《面具》 第1页 《面具》作者:双木三千 文案 你我始终,不是什么好演员。 全程高甜:汪阳阳 全程高宠:周鹤鹤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汪平阳,周准 ┃ 配角:白蔚,孔敬谦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 第1章 第 1 章 蓝桥剧院。 汪平阳手指拈着两张《井石门三岔路口》的票,在检票口白白挨别人半个小时指指点点,眼看戏就要开场了,那个人还没有来赴约。 程树应该是不会来了。汪平阳深吸一口气,一个大步迈到检票员身前,鹅黄的纱裙裙摆飞扬起来,大波浪的长髮也跳跃了——她明艷得像三月份的迎春花。 检票员身后的大幅海报正是《井石门三岔路口》的,这齣戏在首都这地界掀起风潮,也不过是这个月的事情。话剧圈新秀、东艺的曲尾挑大樑,两尊影帝金杯加身的裴老师作坚强后盾,还有一个相貌拔尖的周准在宣传海报上疯狂刷脸,汪平阳实在挡不住阵容的诱惑,硬是花了高价从黄牛手上买了位置最好的两张票,只可惜临了程树不赏脸。 “您……”检票员撕了票根,犹豫地看看她,“请问您是不是演过河仙儿?” “哎,是的。”汪平阳挺高兴,“您还记得?” 检票员立刻和颜悦色了:“那当然了!更新那会儿我妹妹天天抱着电脑追剧——您近来还有戏上吗?” 汪平阳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暂时没呢,下半年有部要上。” 有些排在后面检票的观众已经等不及,嚷嚷几声,检票员终于放过汪平阳,亲切地指了路,便接着忙撕票根了。 蓝桥剧院已经很久没上一场能满座的话剧了,难得圈里的观众赏脸,就是工作日晚上六点的场,也几乎座无虚席,只汪平阳身边一个空的位,看上去格外扎眼。 她听到后面有人说她浪费豪华座的剧票,不过迅速地翻个白眼,并不计较。 手机一震动,是白蔚发来的消息。 “这戏买黄牛票不亏,给你剧个透,有周准。” 周准是白蔚她三姨的得意门生,之前汪平阳就听说了,白蔚她三姨有空闲就逼着白蔚观摩表演系学生演出剧目的录像带,其中一半以上的剧是周准导的。 灯光暗下来,开始报幕,烟嗓带鼻音,一听就知道是曲尾的腔调。 汪平阳匆匆回了句“看到了,海报上瞧着挺正的”便关了机。 白蔚太大惊小怪了。小时候跟梁叔鹏、张戎合作过,现在搭对手戏的也不乏好皮相的小年轻,她演了这么多年戏,才貌双全的人见得太多。 厚重的红色绒布大幕缓缓拉开,两道追光垂直射下来,一道照亮舞台左侧匍匐在地的老人,另一道,光亮由弱及强,正好圈住右边从舞台袖悠哉走上正台的高个子青年。 轰隆雷声炸在耳边,汪平阳一个战慄,她听见青年轻佻又意外地发问: “哟——怎么死这儿了啊?” 是如天鹅绒般的少年音色,汪平阳循声去看,青年戴着灰帽,帽檐遮挡的阴影盖住了眼睛,撑伞,随意地半探出身子打量地上老人。 犹豫片刻,他上前去,皮鞋尖头将老人撬得面朝天。 汪平阳终于认出躺着的那是戴了发套的裴蒙五。 青年“啧”地咂咂嘴,一副难言的模样。又是一道雷砸下,不远处响起自行车的车铃警告,随之而来的是警察的怒喝:“那男的,嗨嗨嗨说的就是你!光天化日的胆敢当街杀人,走吧,去捕房叙叙!” 青年正转身,闻言先愣了愣,才两秒左右反应过来,恨骂句娘拔腿就跑。帽子原本没有箍得紧实,直接给这突来的狂奔掀下了。 海报上挺直眉鼻已拧成一团的侧面在汪平阳面前迅速闪过,那追光似是天生带来,笼罩周身,竟分寸不离。 周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real短的一篇文了吧 有原型,单机,存稿少(捂个脸) 第2章 第 2 章 剧场再次灯火通亮时,汪平阳再次开机,已近九点。 汪平阳给发了无数条消息的白蔚回了电话,告诉她程树并没有赴约,外面计程车到这个点也难拦得要命。 白蔚爽朗一笑:“别说你运气真不错!直接来后台,我正陪着我三姨在这儿呢,帮你引见引见话剧圈大佬?” 汪平阳不是不识数的人:“你等我会儿啊我这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买。” 白蔚笑她:“朋友,您考虑这么周全呢?” 事实上白蔚就是随口一搭,像汪平阳这样童星出身的人,对圈里的规则说是了如指掌都不为过。她太懂了,也太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红不起来,只能混迹于各式各样的网剧中,至今没有主演过上星的电视剧。 不过这样也好,总归得了个“黄金女配”的称号。 白蔚长嘆息,眼瞅着三姨拉着周准的手说戏,周准连妆都没卸就这么仔细听教,一米七多的个子对比一米五的身高,那真是好一幅师生情的景象。 “我上课的时候说过多少遍?你要导戏,就得会演,你演了,就得和导演沟通交流,你自己学导演的不清楚吗?第二幕临时给你裴老师丢包袱,跟张导说了吗?这不是忘词啊周准!忘词那是突发的咱们就不说了……” 大个子的周准被训得像个小学生,恭恭敬敬垂着脑袋,时不时附和两声老师说的对。曲尾幸灾乐祸地直笑,裴蒙五都看不下去,拽拽白蔚她三姨袖子使了使眼色。 “裴老师您别插手,这回我真得说两句,不点出来这孩子下次更离谱,您也知道他们这届毕业汇演闹出多大事儿来,说出去都让同行笑话……” 后台的全体演员都张望着瞧周准能被训成什么熊样,汪平阳掐准点,赶上了这幕戏后戏。 “怎么回事儿?” 汪平阳提着两笼水果,出声可把白蔚吓了一跳:“哎你吓死我!没多大事,就临场发挥的问题我三姨在谆谆教导呢。” 编剧老鱼眼睛尖,没等白蔚隆重推出就发现了来客:“这不是汪平阳吗!” 白蔚的三姨一向最喜欢世纪末这档年纪的童星,因而注意力岔开,忙不上再和周准说教,拉过小姑娘向张导推荐。 汪平阳有些不好意思,亮了亮果篮和后台演员打招唿。场务接过果篮,笑得尴尬。 周准倒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撕开包装袋捡出个橘子撸撸皮吃了,看样子是甜的,甜得脸上盛满了笑。 汪平阳似笑非笑地盯着,直到周准放下橘皮,正儿八经道了声谢。 白蔚说过,周准这人看上去特别真诚,连最普通的谢谢也郑重得像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真可爱,喜欢准准 第2页 第3章 第 3 章 《长廊女人》原本是平台已经定好了的下半年上档,但是由于排在前面的那部戏演员出了问题,成片必须回炉重新剪辑,还得找其他演员替戏,汪平阳和程树主演的《长廊女人》就理所应当地提了档,提档倒也不是坏事,正巧赶上十一黄金期的末班车,就是打乱了汪平阳出国旅行的计划——后期的补充配音提前了。 这剧开机时经费不足,所以没有请配音演员的预算,演员都是现场收声,可饰演女三号的演员台词实在过不了关,于是投资方面就拨了笔款专门请配音,不过好在小姑娘虽然专业有所欠缺,但也知道勤能补拙的道理,在片场时还和他们保证一定会到录音棚现场学习。 汪平阳四周环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那位女演员。 录音师李寅时偷偷摸摸地在她耳边说:“你们接上档的那部,不是男二,那什么,吸粉被抓了嘛?俞佳佳去做笔录了。估计后边儿她也不能来学习了。” 说“学习”两个字的时候李寅时意味深长地和汪平阳对视。 汪平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说现在的小年轻,专挑成名快的路走,那能有好路吗?就拿那人说吧,能豁出去是什么都得到了,可也不想想自己后半辈子怎么过。”李寅时痛心疾首地往嘴里丢了块口香糖。 汪平阳打趣:“戒菸啦?” “上次体检照出阴影了,可不得戒?”李寅时嗤了声,转回话题,“这男明星可太‘志气’了,怪不得有的导演找女演员反串。哎,我记着你上回看《井石门三岔路口》,还发了朋友圈,感觉怎么样?” 汪平阳习惯了李寅时跳跃的思维,就是想起程树的爽约,心里不太快活,随便煳弄两句打算岔过去。 李寅时啧啧说道:“现在要是出现哪怕就一个裴蒙五那样的影视剧演员,我都得烧高香。曲尾和周准演的也好,就刨去唱戏的吧,这年头还能出个反串女演员真是难得了,怕就怕周准以后只演男的,戏路窄,那坏了事儿了。” 汪平阳怔住。 “……周准女的啊?” “……那不然?” 白蔚从来不提除了成绩以外周准的其他事情。 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她们高考那年。艺术生过了艺考都在放飞自我,唯有汪平阳和白蔚还在计较文化课二模的分能不能上五百六。在两人没事儿就去吹风的图书馆露天平台,白蔚忽然问起了汪平阳对成绩的执着,猜测是不是为了上大学成明星好卖学霸人设。 汪平阳当时乖巧的不像话,黑长直随风撩过嘴唇、拂过耳垂,在拍校园宣传片似的眺望学校对面的文体一条街:“到目前为止,分数是我唯一通过自己努力才获得的东西。” 白蔚差点一脚踹翻她。 而后汪平阳听说了周准。 被艺术事业耽误的学神。 “我三姨从去年秋天他们大学开学起就天天拿周准刺激我,高考理科全省第五,完了学导演。是是是,了不起了不起比不过比不过,我都承认了她老人家还不放过我,周准导戏了、周准演戏了、周准比赛了、周准获奖了,合着周准才是她一手带大的!” 剧场后台,演了两个多小时都快浮粉的妆面下,眉鼻高挺的脸,漾着笑。汪平阳回想那天晚上真切见到的周准,不拘小节地大口嚼着橘肉,汁水都浸染了涂满深豆沙色口红的双唇,稍稍流下来,细长手指随便在嘴角一揩。 似乎与白蔚口中的天之骄子无半点关系。 思罢,汪平阳严肃地对李寅时说:“那她真是不得了的人物。” 不得了到她都有些嫉妒。 李寅时莫名也肃然了:“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直率又可爱! 第4章 第 4 章 因为是上场配自己演的戏,一集最多是补个两三句话,所以活不累,效率倒挺高,就是大结局汪平阳见自己身着旗袍哭天抢地,念叨程树的角色名嚎得撕心裂肺,别扭劲陡然而生,连喝了两杯水也压不下去。 从蓝桥剧院出来,她发了消息给程树,不好意思直接质问为什么放她鸽子,想来想去最后拐弯抹角地打探他是不是有急事,到晚上十一点半程树才回了个“陪俞佳佳看病去了”。 配音导演见她状态不对,提出休息十分钟再接着录,汪平阳尚未出声,李寅时抢先否了提议,说一口气录完今日的份工作人员好早点下班,又朝汪平阳挤眉弄眼。 汪平阳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李寅时的话走:“我调整一下就行。” 配音导演安慰:“不要勉强,不行就让程树等会儿。” 李寅时插嘴:“程树昨天说他配的不好耽误了进度,要请咱们录音棚的吃饭。” “我调整好了,”汪平阳立时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录吧。” 她实在不愿同程树碰面,可世上的事情总是难全,急急忙忙完成任务了拎包要走,李寅时送她到门口,结果一抬头就撞上了程树,再转过脑袋,他旁边站着李寅时打包票不会来“学习”的俞佳佳。汪平阳侧脸睨着李寅时,李寅时尴尬地咳了两嗓子。 “阳姐。”程树率先打招唿。 当下三人直愣愣地站在一起,多加几笔就是个三稜柱。局面过于糟糕,汪平阳撑不下来,照平常样子亲切地问候了几句后拔腿就跑。 按照汪平阳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找个比她年纪小的男朋友,白蔚当时撺掇她主动接触,估计也是没料到程树会这样一根筋。到了年纪却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她自己觉着不妥,白蔚也替她着急。《长廊女人》开拍前几日是她生日,吃完蛋糕的白蔚像个热心肠的媒婆,强烈推荐同剧组的程树,说他人好长得也帅,排三姨亲自导的戏都任劳任怨——在白蔚眼里,三姨算得上实打实的人品照妖镜。 白蔚话是没错,可惜程树的人品全用在了俞佳佳身上。 好在戏已经杀青。 汪平阳懒得去想对她来说太难处理的人际关系,顺手抹了把髮际线上的细碎绒毛,城市里早春的天空是罕见通透的碧蓝。经纪人没有来接,她踢踏露脚踝的牛津鞋,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城市再大,总能走到家。 将绿未绿的景观树树荫下步伐缓得如同散步的人如此悄无声息地钻进周准的视野。 灰白格子长围巾半裹着恣意飞扬的大波浪,流苏垂在驼色风衣纽扣前,每前行一步就雀跃地蹦跶一下。她仿佛是掩不住内心喜悦的青春期少女,看上去是规规矩矩地走路,脚下却抑制不住,时不时小跳,轻盈得像清晨先行开嗓的鸟。 可能遇上了好事儿,周准想。 演员扎堆住,影视制作公司也都比邻,她在咖啡馆接受採访时发现汪平阳,是和上班族挤地铁时看见隔壁常吃零食的同事一样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周女士?” 周准瞬间收回视线,抿了抿粗耳马克杯中的美式,望向採编记者,笑了。 第3页 记者对上那双杏眼,微微张嘴,却哽了嗓子。 前几日他採访了曲尾,曲尾是个十分有趣的演员,三句话中必有一句抛梗。谈起一起合作的周准时,曲尾感情复杂,“嘶”地吸气,说:这个女人,占尽了老天爷的宠爱。 这个占尽老天爷宠爱的女人习惯性摸摸自己的脖子后面,那儿应该是一丛光泽极好的棕发,但为了演《井石门三岔路口》,她特意让理髮师把后颈窝都剃秃了。 入手皆空,周准随便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刚好像看见了个熟人。” 是与舞台上截然不同的温柔嗓音,衬得入喉的苦咖似乎不那么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表白准准和阳阳了吗?表白了。 第5章 第 5 章 周准对于二线以下杂志的採访早已驾轻就熟,即使是徘徊在浮躁娱乐圈边缘的刊物,记者也提不出多深奥的问题,毕竟不是做研究。正如媒体惯用的说法,“採访得十分顺利”,周准瞄了眼手錶,她赶晚上六点的飞机,后天《井石门三岔路口》开始东南巡演,明天得走个场。 记者以“最想和谁合作下一部戏”的题目为收尾——简直是烂大街的问法了。 周准耸耸肩:“不是我想和谁一起演就能和谁一起演,看缘分。” 张导说架不住白老师的巧舌如簧,准备下部喜剧让她带带汪平阳,这才几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她下部作品不一定是张导的。 记者挣扎了一会儿,虽然对答案并不满意但别无他法,他站起身,伸出手:“谢谢您接受杂志採访,打扰您休息了。方便的话能否留一下联繫方式?如果对撰稿有疑问可以随时联繫我。” 周准跟着站起来,她比记者还要高些,产生了奇怪的居高临下的气势。 “我还得谢谢您的咖啡。联繫方式就不必了,有疑问的话我会让助理致电。” 记者的视线上移。她年纪不小了,胶原蛋白流失得再慢,稜角也比大学时期照片上要分明的多,那股洒脱大方的劲儿却是一如既往。 “周女士,恕我多言。您高考成绩优异,为什么选择学习影视艺术?导演系毕业为什么做了演员?” 周准虚点手指:“明知是多言,为什么还要问出来?” 杏眼微眯。 现在的媒体工作者啊,连看脸色说话的本事都忘了。 到五点多晚高峰计程车堵在道上,后半程全靠司机一路狂飙周准踩点赶上飞机,气都没来得及喘,眼前忽然摊开一只诡异的手,吓得她后脑勺狠撞椅背——坐后座的是老鱼。 不约而同买了经济舱,两人见面彼此还挺惊喜,老鱼沉浸在周准的男角儿里没出来,上手捶她肩头笑:“让老张先走,行吧,微博热搜我蹭了!” “注意形象,”周准笑着把老鱼的手拍掉,“热搜怎么了?” 老鱼得意地摇摇手机:“可攻可受的周小哥哥剪辑~” 助理和她说过,《井石门三岔路口》流出盗摄,因为大部分画面煳得看不清人脸所以剧组没有追究,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别人都满脸马赛克,就她一人迷之高清。张导拿她开玩笑说网友见着周准背不疼了腰不酸了,连端着摄像机的手都听话不抖了。 周准猜也猜得到,盗摄事件发酵,别个“快来围观和老裴演对手戏的帅小伙”的标题,能直接把她送上娱乐前沿。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网友喜欢的不过是戏里的“小哥哥”罢了,真实存在的周准,从里到外都是个女的。 当一个演员由于饰演的某个角色达到经典水平而为人熟知时,演员本身必然被贴上标籤。周准在大众心中,就这样被盖上了和她本人性别截然相反的印章。 周准接过手机翻看:“那些个博主天天发我剧照,百科上面名字旁边的照片还是我长头髮那会儿的,怎么不用?” “本次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关闭手机……” 传来空乘甜得教人耳朵痒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更(抓紧存稿) 第6章 第 6 章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的春天总是细雨连绵,前一天天气节目报的晴,小太阳在屏幕上高高挂起,后一天白天晴朗入夜反而又雨落愁肠。周准落地就开始不舒服,皮肤贴着衬衣觉得湿的能拧出水,晚上剧组在酒店集合,那时她已经腹泻了,助理请了几天假没有随行,周准只好託了闲得发霉的老鱼趁排练去买几瓶益生元饮料。 曲尾拖着小碎步拽了把小板凳蜷到周准身边:“你这消化系统够娇气的啊。” 周准捂住肚子不撒手,虚得反驳不了曲尾。 她之所以被网友称作周小哥哥,一是因为脸好演的也不赖,二是因为个头高。人高马大的周准额角冒汗柔柔弱弱摆手让他滚远点,曲尾想装怂滚走都不行。 “老张有没跟你说替演?”曲尾八卦,小板凳又往前蹭蹭,“医院回来要继续这样你还能不能上了?说实在的性格上我虽然和你不怎么合拍,但临时和别人搭戏我真不习惯。” 瞧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周准就是一贯好脾气,也真情实感地想把焐肚子的热水袋抡上三圈砸曲尾脑袋个桃花朵朵开。 “我能不能上是一码事,你能不能先别损我。” 曲尾又要张口开怼,老鱼拎了一塑胶袋的益生元饮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贴心地拧开一瓶递给周准,嘴里絮叨着可不能让霸榜热门的周女士倒了。 似乎除裴蒙五外,全员心惊胆战,就是裴蒙五家里人美心善的夫人得知了周准生病的消息后也说要马上买机票飞过来照顾她。 所以裴老师怄气,不和周准说话。 周准身心俱疲,胸口忽然发闷,再次跑卫生间吐去了。 靠化大浓妆,她撑了两天,熬得黑眼圈惊人。 照理说水土不服的反应不会这么大,医生给的说法是作息不规律,病气积累,水土不服只是个引子,末了再三嘱咐这情况得住院观察。 到了巡演的第三天,程树替周准上场。 张导在南方首演前夜周准不适时就联繫了早前定下替演的程树,挂电话才想到程树和汪平阳刚合作完一部戏,于是转而让汪平阳也来“凑个热闹”。 巡演第二天下午,台上正演着曲尾审讯周准的戏份,后台观摩得津津有味的汪平阳还不知道周准被替了,抄手端水的功夫,程树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汪平阳吓得水差点泼身上。 程树好像也受到了冲击,呆楞片刻,毕恭毕敬喊“阳姐”,也简单说明了张导让他替演的安排。 她报以一笑,点头致意,迅速别过脑袋学习表演了。 当时她怎么就想到请程树看戏的,被周准刷成候补的人能来才怪吧……汪平阳背对程树暗骂自己智商堪忧。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做都做过了的事,也没意思。 第4页 她闷头喝水,逼迫自己投入台上的剧情。 周准的正面沖汪平阳的方向。这一幕,她在蓝桥剧院看时就印象很深,坐在观众席上见到的是侧脸,表情已生动至极,这回正对着,她被引得直直盯视。 绞尽脑汁逼供的曲尾无计可施之下怒抓木桌上的不太亮的道具小檯灯照周准。周准条件反射地别过脸,用力眨眼,细看之下眼角似是有泪。 曲尾红着眼义愤填膺地吼出大段台词,桌子给拍得震天响。周准顿了顿,歪着脖子直视对方,颈边青筋若隐若现: “沖我嚷嚷也没用啊,我是真没杀人。” 散漫又倔强。 程树刚刚说她病了,她哪儿像是病了? 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第7章 第 7 章 汪平阳想,程树怎么能演得过周准呢。 《井石门三岔路口》曲尾主演是钉死了的事实,但周准作为排在裴蒙五之后的配角,这场紧跟曲尾谢了两次幕。 台下一千五百位观众的掌声中,曲尾的手势示意下,周准被工作人员推上台,本就身子虚,险些给一推一个跟头,她稳住身型,视线扫过曲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噙着笑,脱帽鞠躬,腰弯下九十度,一点都不少。 舞台袖帘幕旁边,汪平阳捂住嘴,眼眶湿润。 中间曲尾独白,周准慢悠悠走到台后,就快到她坐着的地方,她几乎要站起来问好了,周准突然飞奔起来沖向盥洗室,直到再次上台才出现。 毫无血色的嘴唇被擦得起了皮,化妆师急忙补唇妆,周准终于顾得上和她说话了: “刚下飞机吧?往暖气口那边坐点儿,不然冷。” 汪平阳没来得及回答,化妆师手上整理着衣服低声问:“能不能撑住了?” 周准眉眼舒展:“吐完就吃药了,这场没问题。” 化妆师听了,表情瞬间缓和许多,仿佛周准说可以这齣戏就绝对不会有差错,即便是非人为可控制的意外也不会出现——电影最佳男主角裴蒙五和东艺的新台柱曲尾都给不了的安全感,戏份不足以掌控全场的周准能给。 汪平阳静静听着周准交代化妆师程树如果需要她剧本就拿给他,静静看着她调整好情绪,在其他演员簇拥下缓缓步上舞台。 不用追光打在身上,她也是闪闪发光的。就算饰演异性,不是主角,就算身体状况不佳,就算演到最后环节,她依然优雅专注。 周准是这样的演员。 剧场掌声雷动,她与曲尾面带微笑,分别朝四面观众敬礼。 老鱼不无欣慰:“小周很厉害,是吧?” “周老师很厉害。”汪平阳吸吸鼻子,“程树可能会比较吃力。” 老鱼见汪平阳提及程树,眉头一皱:“不知道这小伙子在想什么,让他过来看看小周怎么演的,就是不来,说他不能模仿……挺有意思的。” 汪平阳抿抿嘴。说起来周准年纪比他们大,资歷更老,但是之前不出名,所以程树大概不太能正眼瞧周准,他心气高,自然不会像她一样老老实实观摩,应该是窝在哪儿自己搞艺术再创作去了。 汪平阳见老鱼或许误会了什么,接着解释:“后面效果不是特别尽如人意的话,对剧团也有影响吧……” 老鱼倒是直率:“有什么影响?等小周病好了还得是她。这么说吧,缺了裴蒙五、曲尾和周准其中一个,这戏就不是《井石门三岔路口》了。” 三人搭起来的台子,哪是程树说插一腿就能插一腿的。 原本是东南巡演结束那天才有献花环节,但周准不能参与后面几天的演出,献花就提前了。一摞摞花搬进后台,张导拉着场务直叫唤: “哎闲的都去送花啊!老鱼你又撩人小姑娘!小汪你也来!” 汪平阳稀里煳涂地让塞了满怀的花,一路跟老鱼走到舞台下方。掌声久久不歇,此刻竟又炸开了,台下有观众认出她,还抻嗓子嚎名字,声音大的震得她耳膜疼。 老鱼悄悄指了指周准,对她说:“你给小周送。” 汪平阳稍稍昂首,一排难得的演员中,周准站在曲尾身边,拍着手,眼带笑意正环视观众席。 灯光勾勒,她看见了周准紧绷的腮帮。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事儿~好了好了准准和阳阳又说上话了 第8章 第 8 章 老鱼出自好心,为了避免绯闻让汪平阳只和台上唯一的女人接触,只是观众席起闹的点并不在于汪平阳给谁献花,而在于谁给周准献花。 毕竟是网红周小哥哥。 汪平阳心都要跳出来了。 长这么大,演过二十来部影视剧,只消周准垂眸掠眼,就好比方入中学的青春期追星小女生。 周准真的耷下眼皮看她,表情……像是在催促。 汪平阳注意到她的腮帮线条更紧绷了。 周准忍得不行,就等着台下磨磨蹭蹭若有所思的小姑娘快把花伸过来,好快点拉大幕回后台处理喉头堵塞的秽物。她急着,可汪平阳还在掏衣兜,不知道找些什么。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磨叽? 台下哄闹得更凶了。 老鱼正纳闷,却见汪平阳怀抱满天星里嵌着红得滴出血的玫瑰一路小跑,竟从侧面上了舞台,把花递给周准,轻握她的手笑眯眯地说了句话。 曲尾因为离得近,听是听到了,那声音又甜又脆。 “下次我想看周老师您临场发挥。” 说完汪平阳再次一路小跑欢快地下了台,回到老鱼那边一个劲儿鼓掌。 曲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八卦都八不成,还得亲自问周准:“怎么个意思?” 周准半天无言,待欢唿声中大幕缓缓落下遮住舞台上所有人,才抖开手心里的垃圾袋呕得天昏地暗。演员全围上来,递水的拿纸巾的,曲尾嗷嗷叫着“哎哟我天吐成这德行嘿”顺她的背嵴,闻讯赶来的老鱼也匆匆去后台找药了。 张导当即下令让助理开车送周准去医院,老鱼找了一圈程树,指望他跟着去周准这会儿还有点力气能教他,可就是找不着人,气得老鱼鬍子直竖。 周准抬着下巴漱漱口,人有气无力的:“小程忙着温习剧本吧,小汪陪我去行吗?” 全剧组只管随她意,她说什么都行。临走了周准面如纸色也不忘笑嘻嘻地开裴蒙五玩笑,问嫂子什么时候来照顾她,裴蒙五故作生气演不下去,连连说已经定好机票马上来。 导演助理是个容易害羞的男生,搀着周准浑身不自在,汪平阳一被张导拉来,助理就红着脸把周准推给她了。 周准没剎住,撞到了汪平阳,情急下又勾手去拉,一只胳膊就搭在了汪平阳肩头。 她这么高,穿礼服一定特别好看。 汪平阳偷偷转眼,最多能看到周准的天然上翘的唇角,不由暗恨自己美其名曰“小巧玲珑”的身型。 “耽误你几个小时没事儿吧?” 第5页 路边两人等车开出来,周准慢吞吞地问。 汪平阳的鞋跟来回磨马路牙子,闻言,偏头看她:“没事儿的周老师。” 周准一下就笑了:“我年纪可没那么大,你叫我周准就行。” “好的周准!” 她叫的熘口,周准扶颊笑出一排白牙:“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小汪?” 汪平阳认真思考一阵:“别直接叫我的姓吧,不是很好听。您不介意就喊我阳阳,平阳也行,大家都这么叫的。” 周准“嗯”了声:“好啊,阳阳。” 汪平阳品了品这俩字。 舞台上周准的台词字正腔圆,上次在剧院后台与她道谢又严肃郑重,平常说话倒是一股云淡风轻的味道。她的名字从周准的舌面滑过,上颚压住,气息在舌尖和喉间暂留,音发出来,千般温柔缱绻。 怎么会这么好听啊,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和准准真的甜 第9章 第 9 章 汪平阳做周准半个拐杖,医院上下走了个遍,却十分享受。 周准身上香。不是她在剧组经常闻到的其他女演员散发出来馥郁的香气,也不是她见惯的千金小姐所推崇的端庄高贵的香气,周准的气味,没有任何甜感,掺拌些许可可苦,香的克己。 以至于护士一针扎进血管抽血的时候,她都想靠近了嗅嗅周准的血是不是也香的这么冷淡。 护士封装好试管,对帮周准撸袖子的汪平阳问:“小姐是不是演员?演河仙的?” 汪平阳动作不歇:“是呀。” 护士表现出极大的兴奋,问着问着转到周准,向汪平阳打听是不是陪姐姐过来的,是得了什么病她好帮忙安排。 一眼就看出周准的性别,不愧是医务工作者。汪平阳联想自己见过周准一面还以为是真男人,不禁羞愧,于是下手狠了点,袖子挽的卡住了周准的肉。 周准嘆气:“阳阳,勒胳膊了。” “……对不起!” 护士羡慕道:“你姐姐长得真漂亮,你们家里人是不是都有基因遗传的?” 周准放下抽血的左臂,棉球在针眼上碾滚:“我们是同事。” 护士尴尬地笑笑。 汪平阳把周准的外套搭在胳膊上,翻看检查单。现在好歹是机打出的检查单了,换早前是医生手写,可能半个字都看不懂。 “走吧,还得做心电图。”她说。 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只要是白天,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的。小窗子在走廊尽头,筛了一格光进来,不过时时被过道里的人来人往打碎重组,一汪池水一般。 拍《长廊女人》的时候就有类似的镜头,导演喊停了汪平阳下去察看回放,那时她觉着,斑驳迷离的景象,果然是静音了才最好看。 但有周准走在身边,偶尔和她说说闲话,放在摄像机前也富有诗意。 “河仙儿是你前两年的角色了吧?” 汪平阳正陶醉于周准的香气,冷不丁被提问,便侷促起来:“唔,《北河传》——得是三年前了吧?对,三年前了。” 周准迈出步子。她个儿高腿也长,步子一般很大,所以给人风驰电掣雷霆万钧、随时随地准备赶地铁的印象。 或许是顾及个头娇小的汪平阳,她的脚落地前刻意往回收了收。 《北河传》都三年前了啊。 三年前和剧组同仁约了大半夜的吃烧烤,雪花飘屏的电视机播着某档综艺节目放送的片场报导,五十二度白酒下肚,她随意瞥了眼,髮髻四周贴满假珍珠的汪平阳脸在快报废的屏幕上抖动到变形,说话夹杂滋啦滋啦的噪音。 周准把棉棒丢进垃圾桶,撸下袖子:“三年前你大学毕业了吗?” 汪平阳努嘴:“快了,大四。” 大四生活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回忆。 她接下《北河传》,白蔚既欣慰又焦虑。网络媒体才火起来,白蔚生怕她表现不好被网友挂在论坛上受人唾弃,就从三姨那儿抱来几箱优秀作业的带子让她学习。进组之前,汪平阳成天遭受来自国内顶尖戏剧学府的毁灭性打击,就算之前与老中青各年龄段的表演艺术家演过戏,盯着录像带也还是分分钟怀疑人生。 “那段日子难熬,不过要比白蔚天天听白老师夸您好受点,过去了也学到不少东西。” 汪平阳朝周准眨眨眼睛。 周准笑而不语,右手耙了掌短髮,髮丝像秋天的麦穗倒了一排。 看样子,白蔚是拿她三姨让她看的给汪平阳借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存稿,不更… 第10章 第 10 章 汪平阳帮忙办理完周准的住院手续,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正和周准商量吃外卖还是将就在医院食堂解决,曲尾的电话就到了。 饭是裴蒙五订的,碍于知名人士的身份他不便出门,所以差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曲尾送饭顺便探病。曲尾自来熟,和汪平阳握了手就管她叫“阳妹”,汪平阳不好意思,赶忙给他倒水,一转身便不见了身影。 “你也好意思差使人小姑娘,”周准眉间皱得隆起小山包,“来我这儿送饭还给顺走俩苹果,厚道吗?” 曲尾故意气她似的啃了口苹果:“厚道啊,怎么不厚道了?” 周准斜睨。 曲尾立刻投降:“是我错是我错。” 沉默片刻,周准看看床头摆放的小药杯,问道: “替演消息布出去了?” “发了,还以为会被骂几天,结果留言全是让你好好养病。”说起这个曲尾气笑,“挺好啊,咱们累死累活,慰问你给搂着,你说你这事儿做的厚不厚道?” 周准长眉一挑杏眼一瞄:“厚道啊,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拌了好一阵嘴,汪平阳端茶进来才回归程树替演的正题。曲尾瞅瞅乖巧站着的汪平阳,又瞧瞧周准,拉着板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不知如何往下说的表情。 周准挪开小块地方:“阳阳,坐这里。” 汪平阳犹豫一会儿,还是拍拍裤子坐了上去。 曲尾这才安心,都翘起了二郎腿:“还是那句话,和程树搭不惯,我和老张也说了,你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吧。” 程树下午刚到,这会儿应该只磨合了一场,曲尾就叫苦不迭了。汪平阳觉着曲尾看起来不像是喜欢为难新人的演员,那该是程树表现得实在不佳。 这方正想着,周准捧起茶杯:“怎么回事,你和我聊聊。” 水汽蒸腾晕染得她侧面是拿狼毫轻笔描摹出来似的——下午汪平阳学会正大光明地看周准,晚上这技能就用上了。 剧组上上下下,从幕后到台前,社会地位再高如裴蒙五,工作职责再细如化妆师,所有人都像信任张导一样信任眼前这个尚在病中的、温和的高个子女人。 第6页 汪平阳别过眼去,揉揉胸口。 真让人嫉妒。 曲尾也不藏着掖着,大倒苦水,说情绪带不动程树,表演不出火花四溅的效果。 汪平阳深有同感。《长廊女人》和程树合作,是她至目前为止演员生涯算是比较憋屈的一次经歷。程树人很好没错,但对戏一板一眼,完全活泼不起来,她想戏里加一些新点子,每每跟程树商量,他都说编剧这么写自然有编剧的道理。 周准笑笑:“我记得他二十三岁,你多大岁数了?” 曲尾说:“……我三十了。” 汪平阳想:我二十五。 “下午演出他没来看,可能是个会自己琢磨的人,你就多教教他,哪有人刚上社会没多久什么东西都会的呀?”周准歪在立起的枕头上,手指点点茶杯,“得有前辈往里倒水,这杯子才能满。” 曲尾听罢马上挥手:“别介,我还没到传道授业的年纪。再说了,他演你,你不教还指望我?我教他完了场上出现两个我?” 周准沉吟良久,问:“张导和他说了戏没?” “我走的时候正说呢。” 汪平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话是给个机会让年轻演员锻鍊这么说,但周准绝不可能让这齣戏砸在程树手上。 果然,她合上眼摸了把鼻樑:“明天我去看看,能在观众席加个位吗?” 曲尾低喝:“周准!” “备个垃圾桶就好了,真没有我自己带过去。明晚七点半的场是吧,医生巡完房我就出发,你让程树一定要来见我。” 曲尾闷头应了声。 汪平阳见曲尾不出声了,赶紧戳了周准胳膊两下,小声提醒:“医生说您需要静养。” 周准似不可见地摇头。 送曲尾走时,汪平阳跟着一起离开,她特意等走到医院门口停下来和曲尾说话。周准都吐成那样了还要回去看场,他竟然不拦着,她重复了一遍医嘱,麻烦他多劝劝。 曲尾回头,摊手: “你周老师那说一不二的性子,我劝了也没用,就是拿链子拴起来她也能砸锁跑。我回去跟他们说声,不行让老张来劝,但我估计老张也悬。 “阳妹,你可不能跟她学这啊。” 第11章 第 11 章 据天气节目预测近几天南方降温,汪平阳从行李箱中翻出千鸟格大衣往身上套,手机夹在肩头和白蔚聊天。 白蔚听说周准病了,惊喜地朝话筒叫:“天吶周准这害人精病了?!老天开眼了?” 汪平阳听着有些不舒服:“暂时没进icu,你是不是失望了?周准不就是得白老师喜欢吗,也没怎么你,能不能别这么说她?” 白蔚那头忽然消了声。 汪平阳瞬间后悔自己说话太重了,对不起的对字在嘴边,却被白蔚沉痛的质问吓一跳。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周准了?” “开玩笑?”汪平阳把大衣扔到床上,简直不可置信,“周准是女的!” 白蔚语速极快地解释:“对,周准是女的,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怎么描述理想对象的?个子高智商高长得好脾气好,最好能认同你的工作——我没记错吧?周准样样符合,你让我怎么能不多想!” 汪平阳哑口无言、欲哭无泪。 “我可和你说,自从周准接了《井石门三岔路口》剪了头髮,网上铺天盖地喊她小哥哥,你知道她助理每天要收多少封无知少女写的情书吗?你不能被她现在中性的外表所矇骗,她养长头髮特别女性,真的特别女性,我三姨讲她家化妆盒里有三十多支唇膏……你控制住自己!” 白蔚的声音听起来委屈至极。 汪平阳啼笑皆非:“我对她没有特殊的情感,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讨厌周准,她人挺好的。” 白蔚小声说:“我当然知道她人还不错。” 汪平阳只当是白蔚由她三姨带大,但她三姨经常把应该给她的关心给了周准,所以白蔚出于争宠的心理排斥受到过分宠爱的人。 人之常情。 汪平阳盯着镜子里经常嫉妒周准的自己。 收拾好行装,是早上七点半,剧组集合排练是在八点。酒店离排练场很近,走着去就行。 早餐点摆了摊,汪平阳要了两个香菇青菜馅的包子和一杯豆浆。南方春天的清晨露水浸草,摊子棚顶有小露珠滴下来,她伸手去摸鸭舌帽的帽檐,略微湿了。 慢悠悠地晃到排练场,七点五十,豆浆刚喝完。门口鞋子码了一排,汪平阳一震,迅速扔了塑胶袋豆浆杯换上拖鞋跑进去。 正是开场裴蒙五卧倒在地、周准被怀疑是兇手被警察追捕的那一段,只是周准已换成程树。张导、老鱼他们靠在墙边肃然坐着,其他演员一边候场。 曲尾张开手掌和汪平阳,用嘴型问好,又指着饮水机让她过去。 她笑着点头,沿方向挪动。 饮水机旁喝水的人放下白色一次性水杯,也靠墙坐下,拿呢子外套盖住小腹,视线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程树。 是周准。 这么早就来了! 汪平阳窜到周准身旁挨着坐,室内开了中央空调,她脱下大衣铺在周准的外套上:“您来这么早,医生还蒙在鼓里吧?不是说好医生查完房再过来吗?” 周准没有看她,嘴上却回答:“昨晚和医生说过了。” 汪平阳眼皮跳了跳:“几点来的?” 老鱼错身,一脸悲愤:“死活不听劝,六点多就把程树拉起来讲戏了。这谁信病着呢?活蹦乱跳的还呆什么医院?” 汪平阳不留神,伸腿踢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个垃圾桶。 老鱼脸皱成那样,恐怕是她自己带来的了。 第一幕结束,程树走来。汪平阳以为周准不会多严厉,直到亲眼目睹程树低头挨训。 周准发火倒不是怒气冲天,其实也算不得发火,但沉沉地陈述她的看法就已非常可怕。 “你这样理解、这样表演,我不能确定观众是否认同。” 周准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天得出门,下个星期补起来。 第12章 第 12 章 汪平阳记得小时候被老师喊起来背书,自己因为拍戏没空温习功课,所以让老师批评了好一顿,回家还哭湿了枕头,心里不甘,又无能为力。她猜程树现在是她当时的心情。 好歹曾是合作伙伴,汪平阳端杯水给程树,程树在读周准的剧本,时不时把台词念出声,见汪平阳递水,道了谢,想了想,又问:“阳姐,之前的场周老师都是像刚才教我那样演的吗?” 汪平阳冷笑,夺过刚才倒的水泼进垃圾桶,连着水杯也扔进去,引得有些群演看过来。 程树端水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汪平阳戳戳本子:“她是不是全心全意地教你还不知道?” 第7页 程树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能总模仿周老师……” “可是,”她笑,“你现在能承担表演失败的风险吗?” 程树还是太年轻了,幸好啊没有和他进一步发展关系。汪平阳掌心贴额头,嘆气,而后小声而真诚地给了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一个建议: “周老师演戏连曲老师都服的,多听她的没坏处。”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了从卫生间回来的周准向程树和曲尾招手。 周准手指细长,应该这样说,周准身上没有一处骨骼舒展的地方不是修长的,老鱼还给她取了“丹顶鹤”的外号,剧组大家玩开了,偶尔会喊“鹤鹤”,现在网络上喜欢周准的人得知了这个梗,也经常“鹤鹤”这么称她。 汪平阳不自觉笑了。 连招手都有点白鹤亮翅的感觉。 周准、曲尾和程树都不矮,汪平阳走近得半仰着头看他们讨论动作戏,干脆扯了把椅子坐下。曲尾和程树是要正式表演的,周准只好拉汪平阳起身做示范。小小的一只站在中间,曲尾连连拍手说她可爱。 周准捲起袖子,对汪平阳说:“之前一直是和曲尾对的戏,一会儿下手可能重,你疼了一定要和我说。” 汪平阳扎起头髮,乖顺地在两米处立定,视野刚好容下整个周准。 她已做好前扑姿势,铂金项鍊滑出低领毛衣,汪平阳双眼聚焦使劲捕捉,那条项鍊上似乎缀了枚戒指。 程树在一边跟着做。 “舞台上动作虽然不难,但力道还是要有,刚刚说的前扑、推腰、掼肩膀,胳膊灵活一点,不要误伤了曲尾,我一般保持中等速度——” 眼花缭乱。 汪平阳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就摔在了地上,肩头还被按得动弹不得。周准正抬头,她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周准的鹅颈。 脖子和手是最能体现女人年纪的两个部位,可周准无论是手还是脖子,都精緻如玉,鲜有皱纹。她死死盯着周准的脖子,仿佛可以看见颈侧皮下的跳动,触手或许会摸到紧实的肌肤,和稳健的脉搏。 完了完了,她大概是变态。 汪平阳撑不起身体,挣扎半天,周准总算垂下头,遮掩来自天花板的白管灯光,细碎的头髮一缕一缕如清贵鹤羽,迎光将飞。 “疼不疼?” 周准松开手,见躺着的汪平阳一副尚在反应的模样,探手去揉她的肩:“扭到了?” “没有没有。”汪平阳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嗅入鼻腔满是周准身上类似可可的苦味。她张口便问:“您的味道真好闻。” 周准意外地挑眉,之后笑着回:“是香水。” 香气惑人,汪平阳捨不得,却依旧擦擦鼻子。可香味流入气管,直通肺部,就融于体内了。 她还不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时间了! 第13章 第 13 章 晚上七点半的场次,上座率很高,剧场工作人员硬是在前排塞了两个座位给周准和汪平阳。 “我在后台看就可以了……” 汪平阳倒不是怕别的,《长廊女人》即将上映,宣传方已经提了醒要刷几天热搜榜,此时如果有媒体拍到她和程树私下暧昧不清,那可真是泼一身污水洗衣粉都洗不干净。 场内窸窸窣窣落座声一片,周准就着矿泉水喝了药,不管前后走动的人群,把手搭上汪平阳的头顶揉了揉:“观戏当然还是在观众席最好。” 周准喜欢和汪平阳一起,曲尾都看出来了,整天在排练场趁周准抱着垃圾桶吐不知道打趣了多少回说阳妹跟周准家养宠物似的,周准丢下垃圾桶就笑着踢曲尾膝盖窝。 所以张导对汪平阳也在观众席看戏持默许态度。 老鱼说,《井石门三岔路口》的班子是周准领头组起来的,因此就算是导演也动不了她。 这样一个女人。 黑暗中,汪平阳小心翼翼地侧目望周准。 和她在蓝桥剧院初次见到的侧颜完全一致,眉鼻挺直,颇有英气。她知晓两道笔锋折转的眉毛下形如杏仁的眼眸清澈明亮,也知晓少女般润泽的嘴唇唇角看上去是有多凉薄。 程树上台了,灯光打得他的脸白到反光。但汪平阳仅投去一眼就觉得高下可见。 年轻人的形象和表演还是太单薄了。 “哎?说好的小哥哥呢?” “你没看公示?鹤鹤身体不舒服看病去了,替的这个叫程树,好像过两天有剧要上。” “哦……” 汪平阳听到她身边的观众说话语气难掩失望。再看周准,却是专心致志置若罔闻。 难捱的三个小时。至少对汪平阳来说,是不好熬的。果如老鱼所说,缺了周准的《井石门三岔路口》,完全不是真正的《井石门三岔路口》。 中场时周准去了卫生间,汪平阳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人回来,直到发现靠门处的骚动。 后排的观众眺望,忽然低声喊道:“是周准!是周准!” 汪平阳脑袋嗡的一震。 她低估了网红的影响力。何况周准那个子和气场,站哪儿都好认。 汪平阳踉踉跄跄挤进人堆,从脑袋缝里找,耳边噪的全是“小哥哥”“鹤鹤”与各种难以回答的问题。周准被围在中央,脸上还是满满和煦的笑意,嗓音又沉稳又温柔。 视线穿过人群,周准向汪平阳安慰地眨了眨眼。 汪平阳无法出声。以程树前搭档的身份观戏,拘束得她想解救周准都没有勇气。 可是周准的唇色越来越难看了。 灯光渐暗,马上开场,周围仍嘈杂。 让人们唿出的二氧化碳笼罩,周准摸着自己的咽喉,那里朝下方一些堵得慌,又想吐了。 大红帘幕拉开,隐约可见曲尾的身影,裴蒙五扮演的“尸体”台上直直挺着。 “周准!” 声音脆甜。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手手掌很小,微凉,掌心没有茧,软。 任围观者阻拦,她依然被拽了出去。 前面的人身型较她而言尚为矮小,但手臂却蕴藏潺潺的力量。那只手始终牵着她,突围成功也没有放下,就这样,拉着她与仿佛被马赛克的人们错身,走向舞台下方的观众席第一排。 领着她的少女,步伐坚定。 周准无奈地唤:“阳阳……你走太快了,我有点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可爱疯了! 第14章 第 14 章 汪平阳傻傻地回头。 周准一下就想到三年前,她执导毕业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 戏,选角艰难,没日没夜翻简歷看照片,那晚从大排档回来借酒劲找白蔚要了电视上小姑娘的号码,打了过去。小姑娘还没大红大紫,想不到聘经纪人,电话拨通,竟是本人接的。她有些惊讶,猝不及防冒出个酒嗝,小姑娘说“您打错了吧”啪的就挂了电话。 第8页 后来由于多方原因,明媚而灵气的小姑娘被排除在候选之外,因而那部作品实际上是她的遗憾之作——电视上戴满假珍珠头饰都回眸惊艷的汪平阳没能加入,实在太可惜。 她以前想过,汪平阳如果演她的戏,慢慢长大,说不准十几年后能顶上“周女郎”的名头。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集讲究缘分,目前某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譬如汪平阳随行观看演出必须徵得张导的同意。 白老师向老张推荐汪平阳,她还挺高兴。 那天后台死气沉沉的,亮眼的鹅黄色闯进门,一室春。 “梁老师跟我提起过你。”周准忽然说。 汪平阳不明所以:“梁老师?” “梁叔鹏老师。”周准扶着扶手坐下,“我在他片子里做过执行导演,他说和他对戏的女演员还不如十几岁时候的你。” 汪平阳跳起来。 梁叔鹏参演的电影都是制作成本高的片子,质量也都不错,能和梁叔鹏的搭档相较汪平阳受宠若惊。 台上演到审讯的情节,曲尾把着道具小檯灯在程树面前晃,程树不耐地别过头去,表情嫌弃,曲尾怒髮冲冠拍桌子,程树吊儿郎当斜着眼顶撞。 周准目不转睛,下颌线紧得像弓弦。 汪平阳哀嘆,只学皮囊,能出师才怪。 “我们一起演出戏吧。” 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汪平阳以为是自己幻听,侧首去看,周准还是在认真看戏,面上却柔和得仿若阳光破云普照大地。 汪平阳问:“演什么角色啊?” 周准低头,笑:“再说。” 身后相机快门响,汪平阳也不在意。和周准共演一定很刺激,仅是想想都热血沸腾。她立刻掏出手机给经纪人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有档期,打开锁屏,白蔚的简讯蹦出来,很长一段,通知栏没有显示全。 汪平阳知道她这个朋友的,心一慌就写好几百字的信息,也不顾别人是否有闲心从头到尾看完。 总结中心思想,她瞬间翻转手机屏幕按在裤腿上。 她抬头欲寻周准项鍊上的戒指,可项鍊似乎被周准放进衣领里。 白蔚说,那是款镶钻的女戒,准备送人的。 白蔚说,周准喜欢同性。 第15章 第 15 章 南方回来没两天,经纪人就通知汪平阳试镜,古装剧,导演以口碑着称,和李寅时合作过,李寅时得知消息专门打电话发来贺电,说她能得到试镜机会是走了运,千万把握机遇,说不准一飞沖天了。 汪平阳敷衍应声,又聊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终于问道: “和同性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就我亲身经歷啊,和异性恋没什么区别,”李寅时自知失语,短促地“哦”了声,“我忘记你没谈过恋爱了。怎么了,问起这个?” 汪平阳忧吸了口方便面,不知从何说起,哼哼唧唧的,只嘆气嘆得像个老婆婆。 李寅时陡然担心起来:“汪平阳你有事儿可直说,医生说我不经吓。” 汪平阳烦躁地挠头。 收到白蔚简讯当天晚上,裴蒙五的夫人真的到了,见周准病得不轻,上来就狠狠教训了一通裴蒙五,闹得全剧组都认为是自己照顾不周才引的周准水土不服。裴夫人贤妻良母,把事情安排的妥帖,之前作为剧组罕见的女性和闲人的汪平阳也不用继续贴身“服侍”了,默默地下了岗,又跟着学习了几场,《长廊女人》开发布会要求到场,于是和张导老鱼他们说明情况就回了北方。 她走得急了些,周准的手机号忘了留。 “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总觉得,她对我不一样。” 李寅时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她?女字旁的她?是谁?怎么说?” 汪平阳放下塑料叉,正经说:“上次咱们在录音棚说到的那位,她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有点分辨不清。” 一点即破,李寅时心底跟明镜似的,哈哈笑了。 “我同学以前是和她同剧组的收音,人说她就是个老好人,对你好也正常。更别说她又不是同性恋,你马上试镜的那个剧组,导演孔敬谦是她前男友。” 导演是她前男友! 汪平阳差点把面桶给掀了:“白蔚跟我说她喜欢女的!” 李寅时在床上翻了个身:“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上网搜一下,应该还有什么孔敬谦密会神秘女子的新闻,当时我就在组里,明明白白看见就是她,好像剧拍完没多久他俩就分了。” “……” 汪平阳觉得自己傻透了,有事都不会上网自己查。 周准的词条旁是她长头髮的照片,双臂交叉抱胸笑得温和,简单的白t,脸看上去却比t恤还白,脖子上没有那条项鍊,不过左手中指上戴着戒指,铂金镶钻的。 周准现下正火着,不少戏迷帮她编辑词条,汪平阳浏览了一遍,倒没有发现孔敬谦和她的小道消息,高考全省第五这样辉煌的事迹也不见踪影,多的是她演过的剧、导过的戏,唯一的私人新闻被挤到豆腐块大的版面一语带过。 《新晋导演周准称渴望挑战床戏》。 淡定地关闭了网页,她打开八百年才登一次的微博。微博搜索是个方便的功能,百科里没有的普通人也会在这里现出行踪。 未读消息99 ,手机还在震动。 提及她的话题最多是#此刻我是汪平阳#,周准的戏迷主持的,阅读量和参与度已经非常可观。挂在话题下面的精选微博贴了她和周准在前排看戏时的照片。 @周鹤鹤的手指:我真的没听错,小姐姐喊她阳阳,语气宠上天了[微笑]#此刻我是汪平阳# 评论区铺天盖地的妒忌中,汪平阳看到一条“阳阳好看的,和你准坐一起很养眼”。 她竟然有种得到认可的欣慰。 完了完了,是变态无疑了。 汪平阳丧气地低头,大波浪正压在床头柜上,突然扯得她撕心裂肺的一阵疼。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的心思你别猜 第16章 第 16 章 帷幕落下,这是剧团南方巡演明星场的最后一天,不出意外应该是程树最后一次在这齣戏里替演。待观众全部离场,演员们都捧着花进后台听张导的总结髮言。 张导挨个把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夸遍,轮到程树,左右看看周准不在,才神秘兮兮地拍他肩头:“你是不是该请周准吃顿饭啊?” 其实按辈分,周准也不比程树大多少,但巡演这几天她每天来看演出,每场结束了都第一时间找到程树,掏出记笔记的小本子分条逐列地给他说戏,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一回到医院住院部就挨主治医生的骂,一来二去医生护士都与她相熟,有的奔波于相亲场合的小护士偶尔会和她开半真半假的玩笑,如果家里催得紧拜託周准装男朋友上门应付一下。 程树几次散场后送周准上医院,他听着了都觉得别扭。周准好脾气,她们说得再离谱也不生气,甚至当回事儿应承下来。 第9页 程树奇怪,问她为什么答应这么不着调的请求,周准只是笑笑:“我年纪不小了,也有人这么催,感同身受吧。” 说完就接上点了宵夜的外卖请他吃的话茬,分明半小时之前还在为他对戏过程中的坎儿发愁,也严肃批评了他的不足之处。 程树一下子明白那样自傲的汪平阳对周准评价甚高的原因。 “肯定得请,”程树说,“周老师帮我太多。” 老鱼骄傲地抬起下巴:“是吧,咱周小哥哥虽然是个女的,但演起男人可厉害着呢。哎?她现在是回医院收拾东西?” 曲尾嘲笑:“不然她得在这边医院住上一生一世?那敢情好,我老大再也不能一口一个周准拿我开涮了,回头我就跟他说心肝宝贝小鹤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让他麻熘的移情别恋吧。” 裴蒙五屈膝狠顶曲尾的后腰,曲尾嗷叫完缩墙角去了。 程树发现剧组这伙人交情深,他插不上话,于是打听了周准的饮食喜好便直奔医院。 周准自来到南方身体不好持续到现在,程树也不敢买什么好吃好喝的当地特产,打算问完医生再考虑带她吃点好吸收的,然而刚下计程车就远远望见周准正站在路边计程车停靠处,身旁立着行李箱。 程树穿过马路:“周老师您这马上就走?” 风大,周准耙了把乱七八糟的头髮:“北边有个活,不能让大家等久了啊。” “还准备请您吃饭呢……”程树思索片刻,拉过周准的行李箱,“我送您去机场吧。” 周准不矫情,只是把行李箱夺回手。她的随身行李习惯自己拿,让别人拖着总觉着麻烦了人家。程树反覆瞧瞬间没了拖杆的右手,顿感尴尬,见周准笑眯眯地看他,转念又想有什么好尴尬的,也不费脑筋,伸手去招出租。 程树说送周准去机场算来不过是客套话,怎么说周准都是前辈,未尽礼数错是在他头上。但程树确实年纪轻,性格内向,路上挑起话头打破沉默,还是得靠周准。 她问:“听阳阳说,你们的《长廊女人》快上了?” “快了,所以阳姐先去开发布会了。” 程树嘴上回答,心下惊讶。汪平阳和他同日到的南方,还离开得比他早,短短几天竟和周准关系这样密切了? 周准嵴背微倾,关节撑在大腿上,小臂支起,虚握的拳头放在嘴边。这是她惯常放松时候的动作。 她像是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你和阳阳演过戏,应该知道,她这人很好相处,我不舒服,她帮了我很大忙,慢慢就熟了。” 程树想起自己之前对周准轻慢,不禁羞愧:“阳姐也提点过我。” 汪平阳这样的性子,喜欢的人是特别欣赏的。 说着说着,周准记起来要紧事。 她忘记找汪平阳要手机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号码这个真要紧 第17章 第 17 章 程树见周准若有所思的样子,机灵地转移话题讨论别的事情,聊起汪平阳曾邀他看《井石门三岔路口》。周准缓过劲儿,好奇地“哎”了声。 汪平阳虽然开朗,但也不像是主动与人邀约的姑娘。 “因为私事我就没去。”程树怕周准乱猜,立即撇清,“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也在《长廊女人》里演过,俞佳佳。” 俞佳佳这个名字周准有印象,制片方邮箱发一沓照片让她筛,里面就有俞佳佳。由于过分默默无闻了,她特地向同学打听了这女孩子的主要作品,对方回復是人上进,底子不扎实,总争些有的没的。再搜索,俞佳佳的页面只剩下和前段时间爆出来的瘾君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关系。 程树说到女友,滔滔不绝:“她最近试了个戏,《永平十七年》,周老师您听说过吗?” 周准沉吟半晌,说:“班底还行,角色还有空缺,你也可以试试。” 程树又惊又喜和天上砸了馅饼似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周准随口就是一个机会,千恩万谢后高高兴兴的,还不忘问自家人的情况。 “这我不清楚,试镜统一安排时间,你说的试戏应该是投资方走的流程。” 美其名曰投资方走的流程,实际上是通过人脉交际走捷径,周准这么说,程树挂不住面子,却又咂摸出她能拿到员工消息的身份,欲多问,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只好试探: “周老师,您也演吗?” 捏捏鼻樑,周准说:“我不演。你能否留个联繫方式给我?” 程树忙不迭地报出号码。 车已停在机场入口,周准默了默,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与程树笑着告别就进去了。她背过身,拿出手机。 “张导?您有没有汪平阳的手机号,她有点东西落我这儿了……我在机场……那边在等,真的不能拖了,庆功宴你们回来我请行吗……” 候机厅爆发极爽朗的笑声——她素来是容易被逗乐的人。 汪平阳百无聊赖地翻着航班信息。 她的出国旅□□程又延误了。 春天看樱花最应景,可是经纪人告诉她,她连一个星期的假都没有,顺手扔了个本子扬长而去。 《永平十七年》的本子说是导演孔敬谦自己写的,孔敬谦当年是戏剧学院有名的才子,深受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导师的青睐,一度让戏文的老师费尽心思挖墙脚,奈何导演系不放。 这是白蔚报告的。 汪平阳和李寅时聊完,立刻问白蔚周准究竟是什么情况,白蔚居然也大吃一惊,信誓旦旦地说周准确是被传同性恋很长时间了。 汪平阳谁都不敢信,如果有周准的联繫方式,她早就亲自问了。 可这种隐私……该怎么问。 面前一排排七日六晚的旅行团信息扰得她眼睛疼,汪平阳干脆合上电脑,看起剧本。 她试的角色,是个女官。 时下古装剧女官元素流行,特别是女扮男装的女驸马模式十分合观众心意,不过出来影视剧成品大部分有硬伤,拖了后腿。汪平阳以为孔敬谦也不能免俗,不由好笑。 手机屏幕骤亮,短消息:您有一条好友验证。 汪平阳滑开锁屏。 “我是周准。” 手机当下摔到床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存稿 第18章 第 18 章 早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而汪平阳已经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杵了半个小时。长发乱糟糟的,眼神还迷离着,闹钟一响似乎是唤醒了她,牙刷没涂上牙膏就往嘴里送,清刷了一会儿,她把牙刷吐出来,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 “汪平阳你没事儿吧?” 早上五点半惊醒,是她又做了和周准相关的梦,这是回家后第三回 了。 第一回 周准正在舞台上念台词,忽然偏过脑袋精准地找到她的位置后粲然一笑;第二回周准在排练场,没有来由地将她抱住,微苦的可可香气瞬间侵占鼻腔,她的脑袋靠着周准□□在外的锁骨,刚运动完的周准肌肤温度比她的要高一点,烧得她脸通红。 第10页 汪平阳自认没有比第二次更让人心跳过速的梦境了,结果周准的好友申请一来,潜意识竟自主升级,大脑生成的画面一幕幕走马灯似的任谁看了都尖叫。 然后她强迫自己睁开眼。 前一秒周准额头落下的汗珠打在脸上,温和的眼神抓着她不放,周准在她颈侧唿吸,湿热的气息在她的皮肤和周准之间来回游走,她受不了地歪过头,湿热感觉尚未散去的地方,黏上带着些潮湿液体的温软物体……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浮气躁:“汪平阳你真没事儿吧,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啊!” 周准是女的千真万确,她怎么能对着女性做出这种梦来? 汪平阳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绝望得不能自已。 昏昏沉沉在家里游荡,磕了几次桌角柜子门,再看时间时,六点过半,每天这个时候应该铺好瑜伽毯做运动的,今天汪平阳没心情运动,也没心情预习剧本,床上翻滚了会儿,到了九点半一通电话打过去约白蔚喝茶。 白蔚跟她三姨白老师多年,心是颗年轻人的心,却早早养成了中老年人的兴趣爱好,种花养草、钓鱼遛鸟就没有白蔚不会的,平时白老师不让喝饮料喝酒,掺色素掺酒精的不健康几近成口头禅挂在嘴边,所以白蔚常品茶和咖啡。 认识起汪平阳就笑话白蔚小小年纪倒把命供了起来,白蔚反唇相讥说汪平阳内耗太大过了而立得算着天数活了。 “在哪儿呢?”汪平阳听电话那边吵得很,问。 白蔚抻着嗓子回:“三姨学校呢!今儿毕业证书下来了,她让我来学校多看多学。” “你到门口接下我,我马上到。” 白蔚一听就急了:“你你你来啊?别啊你先别来!餵?餵?” 汪平阳挂了电话。 白蔚环视一圈,戏剧学院排练教室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说好的明明是承了她三姨的情办的某个小组表演指导会,按道理只有那个小组的成员在场才对,其他人闻风而来把门口堵得死死的,是真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白老师再三要求秩序不能乱,白蔚作为白老师任命的监督员,握着话筒:“大家安静一下,我很理解大家激动的心情,但是请各位克制自己,楼下还有教室在上课,尽量不要打扰到别的班上课的同学。” 学生们没听她把话说完就叽叽喳喳了。 “还有什么班上课啊人不都过来了吗?” “你忘了音乐剧班今天下午交作业啊,真惨。” “戏文的也没来。” “戏文的天天忙得很。” 白蔚才不管那些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什么,扯了扯站在门口一位眼熟的男生:“同学,你能帮我到门口接下我朋友吗?” 男生委屈:“白姐,我也是好不容易抢到靠门的位子的。” 白蔚:“……不容易哈。”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 第19章 第 19 章 初春温度稍低,阳光正好,汪平阳叼着根棒棒糖蹦蹦跳跳的,无所顾忌地搭上地铁前往戏剧学院。 这座城市里能当面叫出她姓名的人并不多,顶不及看她两眼觉得面熟,好像演过连续剧。网剧这种样式,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有意为之的网络营销,说是“黄金女配”,其实她也不清楚真实人气到底如何,但她也不靠人气吃饭就是了。 到了堪比明星接机现场的戏剧学院门口汪平阳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阳阳姐也来了?” “阳阳姐你和师姐关系真好,还抽空听她上课呢?” “师姐还没来,您先进去吧,三楼排练小教室您知道怎么走吗?” 汪平阳煳里煳涂地被簇拥进门,保安竟连胳膊都懒得抬起来装作拦一下。围身边的看上去是本校学生无误,但这事儿搁在她上学的时候,也没有翘课迎人的理啊?这么多年朋友了原来白蔚这么热情好客吗? 她必须弄明白了,拉住领她进门的双马尾姑娘:“请问是白蔚让你们来接我的吗?” 姑娘迷茫地反问:“您不是跟师姐约好来的?” 即使白老师是白蔚的三姨,白老师的学生也不至于喊白蔚师姐,白蔚根本没在戏剧学院上过学。汪平阳感觉不对劲:“你说哪位师姐?” “周准师姐呀。今天她在排练教室开指导会。” 汪平阳心口一窒,险些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喷血三尺。 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汪平阳强忍胸闷,面色如常:“周准到了?” 小姑娘正思考是不是不该把人放进来,见她似乎的确和周准要好的样子,顿时打消疑虑,一五一十告诉她周准还在剧组开会,过会儿来。 抓重点的本事她从高中记政治笔记开始就练成了,张耳捕获四字信息:剧组开会。 才巡演回来身子还没养好,这就进组了? 小姑娘活泼开朗,边请汪平阳先行,边说些周准名垂校史的事迹。白蔚唠叨了几年,汪平阳自然耳熟能详,不过毕竟白蔚和师弟师妹角度不同,周准的事换个人说听起来就不大一样,小姑娘讲起故事眉飞色舞,汪平阳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这位是标准的周准迷妹。 “师姐和孔敬谦师兄排一块儿,号称咱们导演系前后十年无人超越的东邪西毒,可惜两人偏偏撞到一届了,要不然还能成一段同门师兄妹的佳话。”小姑娘有些惋惜。 汪平阳笑:“她和孔导关系不好啊?” 小姑娘挠挠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竞争压力比同学情谊更重吧?” 可李寅时说他俩谈过恋爱……汪平阳鼻子皱了皱。 谁都不可信。 教学楼都没进去,冲过来另一个女生风一般拉起说得热火朝天的小姑娘直返校门口跑,汪平阳遥遥听着,是周准来了。 她慌不择路,腾腾上楼,猫着腰钻进公共卫生间给白蔚发消息。 汪平阳:你怎么不告诉我周准来了? 白蔚:你赶着干什么!我没来得及说你就把电话挂了! 她一巴掌煳在自己脸上。 仿佛踩塌教学楼的一群人的脚步声逼近。汪平阳收好手机,不由自主屏住唿吸。 他们没有说话。她能想像到,学生们像铁桶一样环住周准,却一个人都不敢出声——明星接机都这样。 “就一次讨论会,闹这么大阵仗,是不是院长又让你们防着我?” 周准的音色辨识度很高,平时说话又温柔,温柔得穿过几重门也不打折扣,现下还带着笑意,汪平阳认得毫不费力,倒没想过周准提起陈年旧事。 一道沉沉的男声立刻接上:“防你?要防也得防我吧?” 汪平阳眉头紧锁。 这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真有意思! 第20章 第 20 章 师弟师妹们眼巴巴地望着周准和孔敬谦,满心渴望两人当场打起来的目光烧穿了周准平日比纸薄的颜面。她悠悠说:“谁还没个年少不更事的时候了?” 第11页 孔敬谦口舌不饶人:“我们两个啊,彼此彼此。” 在场的学生们心里门儿清。惯常的套路主角是两个学霸,要么兵戈相向要么惺惺相惜,但如果是一男一女,结局铁定结为夫妻,戏文的写过这样的废本子都堆成了山,周准和孔敬谦一位清风霁月一位鸿鹄之志,旁人看来成了情侣也合情合理。但两人的关系总是说不清道不明:要说暧昧期,算;袍泽情,算;深仇大恨,也算。 寻常见不到像他们这种因为意见不合在班里打架、白天院长办公室罚站晚上街边小吃摊撸串的交情。所以毕业了这么些年,二位仍是戏剧学院校园传说中屹立不倒的丰碑。 谈到班里打架的事,孔敬谦摆出能说上一天一夜的架势:“你们师姐长头髮卡板凳缝里都不嫌疼,板凳就举头顶上,头髮竖起来,瞧着跟天线宝宝似的哈哈哈……” “老孔你嘴上把点门。” 周准头疼。 孔敬谦加上曲尾,大概生来是跟她讨债的。 一行人登登上楼,脚步声和笑声越来越远,汪平阳总算探出脑袋来,憋不住,放声大笑。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孔敬谦她是听说过的,拍的尽是严肃作品但人不是个正经人,坊间传言的艺术家的古怪性格占了十成十。曲尾损人还有道德底线,见好就收,孔敬谦开嘴炮完全是无差别扫射,李寅时一小录音师也莫名其妙被他说过,第二天给的说法是孔导心情差。 和他相处,难怪不易生气的周准也会砸板凳。 不过她想像力太贫瘠,勾画不了周准神似天线宝宝的模样。 可没一会儿汪平阳就笑不出来了。 “嗝!” 汪平阳嘴没合上,吓得五脏六腑瞬间位移,见面给了周准一个失礼的嗝。 轮到周准笑得形象全无。 周准的大笑声比起日常说话的嗓音,更接近在《井石门三岔路口》舞台上的少年天鹅绒般的音色,教人感觉不到任何轻蔑侮辱的意味,只类洒脱可爱的小青年,身处五彩缤纷的年华,看到的听到的,全是让人高兴的。 汪平阳不曾令周准这样豪放笑过,讶然之余红着脸:“您不是,嗝,刚上的楼吗?” 周准细长食指磨蹭着鼻子,好容易止住笑:“小师妹说你也来了,我怕你跑错了地方,下来找找,是你先声夺人。” 汪平阳垮下脸,又嗝了声。 戏外她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不像个矜持的女孩子,而且是在入过梦的人面前。躲进卫生间偷听别人说话,背后笑话让人抓了现行,最后还被吓得接连不断地打嗝…… 太丢脸了! 丢脸得下巴快碰到锁骨了。 周准把笑声咽回肚子,半弯腰,手撑在大腿上,仰脸看她,哄小孩儿一样:“没关系,我自己现在也觉得以前的事挺好笑的。” 汪平阳不答,半天斟酌了句道歉的话,一抬头又是嗝,周准噗嗤笑出声,她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周准傻了眼。这小姑娘的脸皮比纸巾还不堪一击! 汪平阳反应过来也傻了眼。做了一连串丢脸的事情后还在周准面前哭了!这不是更丢脸了吗! 她可怜兮兮地抽鼻子,泛红的眼睛对上周准的杏眼:“您有……” 一方散着可可香气的手帕附在脸上,周准捏着手帕的一角慢慢擦拭汪平阳的眼角和泪痕,神情专注。 她的脸就在离汪平阳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近到汪平阳可以细数她颧骨处淡淡的雀斑,以及眼尾稀疏清浅的纹路。 “不小心惹你难过了,对不起啊。”周准真诚地说。 白蔚说过,周准说话真诚,致谢道歉也郑重得像求婚。汪平阳差点以为自己被周准求婚了。 于是以嗝回应。 周准笑着搂过肩膀,轻轻拍打她的背:“顺顺气是不是好点?” 汪平阳想到网友发的微博。 “剧团团宠周鹤鹤宠人也是一把好手,男的女的都想嫁。” 她以后还怎么嫁? 作者有话要说: 嫁不了嫁不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宠”这个字在周准的理解里,是用实际行动而非简单言语表达自己喜爱之心的方式,摸头拥抱这些她认知范围内没什么大不了的举止,经常被媒体甚至对方当作亲昵却不逾越的行为,因此给她盖章“体贴好亲近”,延伸出“适宜嫁娶”的说头。 她自小受到的教育,要求她在别人做好事时当即夸赞、别人遭遇困难时立刻给予关怀和帮助,加上她的“体贴好亲近”,几乎所有人都喊她一声好人。 孔敬谦丝毫不奇怪周准会手牵汪平阳进教室。学校后辈的议论萦绕耳畔,他也只字不言。 他深知,外界眼光下密友、情侣独有的举动,周准对一切与她关系还不错的人都能做出来,不分性别。但显然,被周准“宠”着的汪平阳并不知晓这一点。 为避免可能性极小的棒打鸳鸯,孔敬谦在周准拿讲稿时悄悄问:“你和她?” 周准诧异地笑笑,说:“就小妹妹,很招人疼的。” 孔敬谦再次觉得周准这女人一言难尽。她撩天下人自己逍遥自在,天下人反为她的取向愁断肠。 周准正要开讲,刘海长了些,遮眼,她握好一手短髮皮筋绕了几圈扎出个小鬏。绕到最后一圈,她忽然想通了一般看向孔敬谦,他敲敲钢笔,脸侧过偏角,她望向教室后排。 汪平阳坐白蔚旁边,托腮,也望着她。 倏地放开,皮筋弹手,但她感觉不到疼。 是不是又让人误会了? 周准飞快思索,得出好像她一直以来让人误会的结论。 常事。 高中班主任请心理谘询室的老师和她探讨奉献型人格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被曲解了。 理科班男生多,一个长得还行、成绩过得去、人缘也可以的女生夹在其中,虽然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但青春期难免的烦心事总会找上门。 男生们的心思,周准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老师希望她与男生们保持距离,说男女天然有别,她就和女孩子们多接触,可是没多久收到了隔壁文科班女生的情书。那是她人生中最惊慌的一天,她跑去心理谘询室找老师,老师又希望她坦然拒绝写情书的女生后做一支高岭之花谁也别搭理。 她问:“那还能交到朋友吗?” 周准背过身去。 “背艺术概论、电影史、作品分析、视听语言等等教科书上写的东西,学到莎士比亚、斯布梅、戈夫曼等等大家的戏剧理论,赶赶作业串串片场,做走遍红毯手捧奖盃的梦,表演之路一眼看到头了? “不是这样的。” 她在黑板上写下“戏”字,身板笔直。 汪平阳恍惚中仿佛看见了舞台上失了帽子飞奔而去的浪荡青年,追光在身,宛如加冕。 “……按我的资歷经验其实不能真正说教各位怎么演戏,戏这个字太大了,所以现在开的会不能称作指导会,应该叫讨论会。和老孔坐在这儿,听听你们对戏的理解,欣赏你们的作业,我们也从中学习,这是我此次回校的目的。” 第12页 周准不经意一瞥,介绍:“后面坐的是你们都认识了的汪平阳。” 汪平阳被点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黏在周准身上的视线,微笑与学生们点头致意。 “阳阳是网络上热度比较高的演员,也是我巡演结下的朋友,有感兴趣的问题可以向她谘询。” 她对上汪平阳疾速投来的目光。汪平阳长相又正又甜,平时即便瞪人也没有威胁力,何况仅仅是一束意味不明的目光。 汪平阳表情凝滞不过两秒,便大大方方地应了,白蔚在边上假惺惺地笑着鼓掌。 周准笑了笑,下了讲台。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了准准的心思不要猜 第22章 第 22 章 “白蔚,我突然有点难过。” 汪平阳淡淡的一句话,可把白蔚吓得魂跑了半截。她知道,她就知道,汪平阳肯定是喜欢上周准了!她这朋友八百年没开一次的老铁花,天降祥瑞结出花苞,还给害人精掐了。 白蔚恨得脚踹前排椅腿,踹得前排同学往后看也换不来周准的回眸。 “她要是男的该多好啊。” 白蔚条件反射,勐一回头。 汪平阳眼睛晶亮,却丝毫不像要伤心流泪的样子:“她不是男的,所以我不能喜欢她。” 这么直? 白蔚不可思议地看向汪平阳,仿佛初次见面,嘴上倒如高中时候两人背着老师传小纸条似的讲悄悄话:“你这意思,是压根就没喜欢上?” 汪平阳轻笑:“不然呢?” 当然不喜欢了,她怎么能喜欢一个女孩子呢……虽然以周准的年纪,已经不可以被称作女孩子了。 换句话说,她怎么能喜欢周准? 她们坐在后排,轻易就望见周准顶着发鬏,动也不动地观赏学生表演,像一潭死水。白蔚瞄了汪平阳一眼,汪平阳也是一潭死水,她一下生了闷气,下巴磕着桌面双眼都翻上了天。 周准果然不负她害人精的名号。 白蔚自小跟随白老师混迹学校,见惯名利场的人情冷暖,小小年纪养成了识人辨事的本事。周准是个好人,她判断得出来,但周准这样遇谁帮谁的好人真的太烂了。 高中时她久闻周准盛名,专门蹑手蹑脚熘到导演系教室门外找人,老天善待周准不假,凭着生来便有的相貌考入表演系也不成问题。她惊嘆于周准外表同时也阴暗地想,美人多特立独行,这个人,性格可能存在缺陷。 结果当天下午校园广播时间,性格缺陷就被印证了。 白蔚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周准的专访,广播台主持人铺垫了长串的话表达对她人际交往的赞赏,最后提了个底线很低但在艺术类院校开放环境中并不算出格的题。 主持人问:听闻您收到过许多封情书,有男孩子写的,也有女孩子写的,请问师姐会接受男孩子写的,还是接受女孩子写的? 周准发出了一声升调的“嗯”,没有夹杂一丝一毫不满的情绪,声音纯粹到似乎全世界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我不在意这些,重要的是写情书的人我喜欢。” 白蔚每每回忆至此,只会想起她站在学校随处可见的小喇叭下,眺望天边橘红夕阳旁形似翅膀的薄云,心里给周准贴上“为人老成万事周全两边不得罪”的标籤。后来的日子里遇见任何烂好人她都会单单拎出和周准相比,比到现在,压根不会有人赢过周准。 这件事,白蔚没有说给汪平阳,因为即使喜欢周准是自寻死路,也不妨碍她真真切切是个好人。 幸亏汪平阳想得开。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汪平阳小声问。 白蔚不得其解:“啊?” 汪平阳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什么都没闻见。” 白蔚补了一句,见汪平阳还不搭理,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发觉汪平阳对着黑板上的“戏”字出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事情拖到现在才更……今天不发糖 第23章 第 23 章 说不清楚为什么难过,而且按理来说她该高兴,但汪平阳就是难受极了。 汪平阳打小就养了个好习惯,不懂就问,上学有题目不会做问老师,工作有麻烦解决不掉问同事,她当下心情特别差,这对她来说就是个大问题。 于是周准正发动车子,被汪平阳敲了车窗。 教学楼前的停车位,因着在上课时间,车挤得满满当当,可倒是没有来来往往的,安静。周准怕周围太安静了反而有人偷听,让汪平阳上车说话,汪平阳大大方方地开了副驾驶座一边的车门。 气氛有些难言。 周准不知道说什么好。孔敬谦一扯,她就往奇怪的方向说了,回想起来像是撇清关系似的,如果汪平阳不存在如她所想的念头,那么她……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这么想着,从盒子里取出小瓶木糖醇,倒出两片给汪平阳。 汪平阳接下,却不吃,小白片握在手心。 “周准,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吗?” 没有用您作称唿,也没有惯同她说话娇娇俏俏的语气,恐怕是生气了。 周准摸摸鼻樑:“人能相遇就是缘分,自然要对缘分好一点——” 汪平阳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刚刚说,我是你朋友,对吧?” “对。”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做我朋友了?” 周准噎住,侧过脑袋去看汪平阳。 汪平阳童星出道,那时演戏的还不讲究美貌,但她是那批童星里公认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了。周准跟梁叔鹏共事,两人交情不错,梁叔鹏常聊圈里的往事,偶尔带过一句,笑说汪平阳像个小公主,长得娇美正气,性格直率,还很会恃宠而骄。 可不就恃宠而骄,哪有女演员这么和前辈说话的?周准手背盖在脑门上,这小姑娘仗着自己想和她做朋友,尾巴都翘上了天。 汪平阳脸别向窗外,周准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没有徵求我的意见,我不太开心,但是看你这么诚恳,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汪平阳转头,对周准一笑,眼睛明亮,泛着难以察觉的湿润,“欢迎你啊新朋友。” 周准低低笑了起来,漾出天鹅绒般挠人心肺的笑声。 “谢谢你允许我做你的朋友。” 还有机会和梁叔鹏聊到汪平阳的话,她可有的说了,能聊他个一天一夜。 这么有趣可爱的小姑娘。 汪平阳也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伸手擦了擦月牙尖尖,她是高兴得了新结识了一个朋友,高兴到笑出眼泪。 这个年代最不缺抓住一丝曙光就死活不撒手的人,孔敬谦让学生缠了挺长时间,从签名到回答问题到提供内部消息,他在学校门口等周准的车等到不耐烦,才望到黑色的suv七绕八拐地驶了出来,终于停他面前。 正和那些“仰慕他”的学弟学妹告别,孔敬谦拉开前座门,话忽然哽在喉咙,认命似的坐后边去了。 第13页 “安全带扣上,”周准扔给他个木糖醇,“我先送阳阳回家。” 孔敬谦眼睛都瞪圆了:“说好了先回去说事儿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汪平阳,汪平阳要演《永平十七年》,实在不敢得罪导演,强撑笑脸打算说坐地铁回家,周准却像上次在医院对曲尾那样轻飘飘地看了孔敬谦一眼。 孔敬谦竟也像曲尾一般立刻蔫了。 周准打了个左转向:“曲尾等得起。” 孔敬谦嘴里的木糖醇险些咽进肚子里。 当着汪平阳面就把主创说出来了?这是放水还是泄洪? 汪平阳惊诧地盯着周准,只见周准细长手指勾着方向盘,左看后视镜,浑身透着从容。 她眼眶又红了,急忙眨眨眼,看着前方几辆车谁也不让谁的马路。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我的阳阳 第24章 第 24 章 车靠在小区前面的计程车泊车处,汪平阳草草和二位道别,目送他们驱车而去。 她哪里知晓孔敬谦在几十米开外就对她评头论足了。 “我说你没搞错吧?铁了心要她进组我还办什么试镜,干脆全都走您周老师这条道算了,这事儿您也不是没干过,程树,是吧?”孔敬谦心头火大,出口的话也阴阳怪气,“周准,要是组里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这戏怎么拍?” “呵。” 周准在冷笑: “孔敬谦,你仔细捋捋我刚刚说了什么。” ——说好了先回去说事儿的。 ——曲尾等得起。 半个字都没提拉着曲尾说什么。 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孔敬谦闭了嘴。 红灯,周准剎车,喝了口茶,杯子没加滤网,嘴唇把入嘴的茶叶抿到杯口上:“你要算帐,那我们算算,我给了程树你的手机号,千分之一的底儿都没露,制片可是硬塞了个俞佳佳进来,哪个厉害你自己清楚。想一尘不染拍个戏,谁给你不干净了就沖谁发火,这么急头白脸涮我一顿,是看不惯汪平阳还是看不惯我?我看你是欠。 “我这人不能受气,要么你说说哪儿来的火,要么前面停车打一架。” 孔敬谦觉得周准不可理喻,坐直身子:“你要为了汪平阳跟我打架?” “我不能容忍你把我当作背弃职业道德的败类。”绿灯,周准狠踩了脚油门,孔敬谦掼在椅背上,肋骨微震,只听她说,“路上人还挺多,只能难为曲尾拉拉架了。” 孔敬谦慌了:“你认真的啊?!” 周准沉默。 戏还没开拍剧组内部就互相残杀了。孔敬谦颓丧地看窗外,相反车道的车辆飞速而过,一去不復返的大学时光也是如此,像帧速过低的sh动画,过去便过去了,时间久了也不会有人记起,更不会有人从中挖掘出新的东西。 譬如他现在口不择言的来源。 他认输地笑了笑:“汪平阳挺好,你真想让她演,也不错。” 周准皱眉,看看内后视镜里的孔敬谦:“不关她的事。你到底在气什么?” 孔敬谦停顿片刻,目光千折百回,转而深深嘆气。 她大概是真的不懂。 “就是火的你说的那个俞佳佳。她和之前被抓那个演员你知道吧?”周准吭了声,孔敬谦接着说,“姜连昨晚见着她从窝里出来,劝我换个人。” 世界分白天黑夜,每个城市也有最光鲜的一面和最阴暗的一面,迷乐皇冠十四楼三号到十七号包厢,是权财之辈用尽龌龊手段纵情享受的灰色地界,被圈里人取名为“窝”,清清白白的恨不得离它八百里远,意欲上位的却难以抗拒它的诱惑,进去了免不了一错再错。 周准问:“俞佳佳跟着吸了?有证据吗?” 孔敬谦摇摇头。 周准唇角上扬,嗤地笑了:“没凭没据的事情,把她换了防患于未然,投资方那边怎么交代?姜连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当真考虑了。” 孔敬谦复杂地拍了一下周准的胳膊。 “你以前不这样啊……” 以前的周准,筹备第一部 戏时盛怒之下开了投资方给的人。资金鍊断裂,剧组上下穷困潦倒,她拉着全组大半夜的去吃烧烤,那是所有工作人员期间最后一顿饱饭。 可正是这部戏,让她一战成名。 周准这个名字定格在大屏幕上,颁奖现场全体欢唿,享誉国内外的导演们为她起身喝彩,直播过后,戏剧学院校领导特批,允许小广场办焰火晚会。 这才是周准。 她闻言,说:“这是你的戏,我不愿意跟着穷。”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孔有故事 第25章 第 25 章 周准和孔敬谦之间有事儿,汪平阳一眼就看穿了——她下车时孔敬谦眼神探究,周准表情不快。周准几乎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除病弱以外其他的负面形象,但这回,周准居然隐隐的有些焦躁。 她又不傻。 北方春天的风真大,吹的她眼睛疼。 汪平阳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踏入了演艺圈,演戏都需要老师在一边教,小孩子哪里明白什么塑造人物,懵懵懂懂地把老师的话听进去,只会代进角色,觉得自己身世悽惨了就哭,觉得自己命途顺利了就笑。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深陷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再也转不回来。 表演需要,她必须说服自己成为某种人、对某人产生特定情感,投入很难,抽离更难。观众不知道,曾被夸贊天生演员的汪平阳,内心的一部分是多么厌恶演戏。 和白蔚说可惜了与周准没缘分,她那现编的台词矇骗了白蔚,也妄想对自己瞒天过海。 人生如戏。 汪平阳这么想着,全然不顾李寅时在她面前抖了半晌手帕,咕咚咕咚灌下整杯茶水。 定的茶楼包厢,计划是带白蔚来的,可白蔚忙着整理教室,没空,她现在也不想见到白蔚,半路把李寅时叫出来搭个伙。 李寅时急了:“怎么了你啊?光哭也不说话!” 谁成想这一问汪平阳“哇”的一嗓子放出来,嚎啕大哭,眼泪登时涂了满脸。李寅时吓得把手帕团成一团直往汪平阳脸上滚,忙不迭拿“哥哥做主欺负我们平阳的人都吃不到好盒饭”之类的话安慰。 “李寅时,呜呜呜——我失恋了——哇———” 汪平阳人前大气得很,人后却一点都不爱惜名声的,想闹就闹想哭就哭,李寅时再清楚不过了,见这阵仗实在不像开玩笑,他赶紧劝:“别哭别哭妆都花没了。” “哇————” 李寅时嘆气,她应该是伤心到管不上别的了。 他和白蔚是因为汪平阳认识的,说熟也不太熟,三人同行讨论问题他俩的意见还时常截然相反,但周准这个人,白蔚没说错。 李寅时心情复杂地揉了揉手帕塞进口袋,掏出带在身上备用从未开封的纸巾,抽了两张。 第14页 害人精。 汪平阳很久没这么哭过了。哭得鼻红眼肿地回到家,双臂张开扑上床,她早上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眼前仿佛残存周准锁骨上的痣。 果然那些都是梦。 可在白蔚面前,明知不应该,还是无法确定问出了口。她以为那是梦境,她以为她嗅到了周准身上可可的苦涩香气,她以为周准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像梦里那样蹭蹭她的脸。 她都有幻觉了。 手机震动,新消息,经纪人的。 “永平后天下午两点半的试镜,别忘了。剧本再顺两遍。” 这样的消息汪平阳默读了几遍,放下手机,闭上肿如剥皮荔枝的眼睛做起眼保健操。 怎么办,她不想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悲伤少女汪平阳,心疼阳阳 第26章 第 26 章 使性子归使性子,不演戏难不成喝西北风去?西北风里全是霾,别不是吃了一肚子土。汪平阳哭够了,抽抽嗒嗒地拿冰袋敷一只眼,另只眼睁着读剧本。 周准特意在孔敬谦面前说起曲尾,不是放水才奇怪,她不清楚周准和曲尾究竟是什么角色,但够孔敬谦大惊小怪,应该得领衔,那么两人说的话肯定有一定分量……汪平阳摇摇头,她是爱争,可从来不屑于用圈里司空见惯的法子。 因为知道演员表里曲尾铁定占了一席,所以她在酒店大厅见到曲尾并不意外。 “阳妹!阳妹!”曲尾拖个女孩子颠颠儿地跑过来,“找不着路了?” 汪平阳按下狂飙的心跳,捲起剧本,高高兴兴地问好:“曲老师,何老师。” 经纪人也没告诉她何田田也来试镜啊! 何田田如新闻里写的那样永远二十岁,笑起来连眼纹都很难找到:“你好呀,我看过你的《北河传》,很棒,就等着《长廊女人》呢。” 汪平阳倒吸一口冷气。这种被班主任亲切探问高考成绩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何田田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还没多说多少无用的寒暄话,何田田就轻巧地挽手,视曲尾为无物,带她上了电梯。 曲尾不乐意:“你不能像你经纪人似的,爱屋及乌都离谱了。” 裴蒙五的太太以前是裴蒙五的经纪人,一手将裴蒙五推上影帝之位,几年前转捧当时的过气女演员何田田,圈里人一个个的惊掉了下巴,任谁都说裴夫人下了招烂棋。 何田田哼了声,细声慢语:“阳阳本来就是个好姑娘。” 汪平阳呆若木鸡。她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何田田,大概得了失忆症? “……见到谁都不要紧张,放开来演就行的。” 何田田说话软糯,汪平阳不忍打断,憋了半天等到对方说完了,问:“何老师,您能说说都有谁吗?有周老师吗?” “那可不能告诉你。” 曲尾连连翻白眼,却什么也不说,汪平阳看在眼里,心里算起周准的朋友圈,浑然不觉自己撅起了嘴。何田田手指点了点汪平阳的下巴,曲尾顺着看去,忽然笑了。 撅嘴都不矫揉造作,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十四楼,高也不高,汪平阳忐忑望着电梯显示的层数。 第十四层。 “妈呀!” 汪平阳捂住嘴。 孔敬谦执导的作品受专业人士追捧,可惜曲高和寡,观众不买帐,所以他鲜少拉到大投资,钱少,请的演员也就价低,价低的演员一般是没混出名的,或者是太有个性的,前者如程树,后者如她。 因而她万万没想到何田田会在,眼前的梁叔鹏也在。 “梁、梁叔叔!” 汪平阳鼻头一酸,眼圈有点红。梁叔鹏惊喜地摸摸她的脑袋,像十多年前她搬来小马扎踩着上椅子时一样。 许多同事在杀青宴上说她演戏太苛刻,苛求自己也苛求别人,倒显得十分娇贵。常言三岁看老,她这一身毛病,就是小时候让演她父亲的梁叔鹏养出来的。 梁叔鹏接手她的剧本粗略翻翻,笑道:“这回好像演不了你爸爸。” 已经定下角色的口吻让汪平阳本跑在高速公路上时速一百迈的心脏快低空飞行了! 孔敬谦真是好本事!《井石门三岔路口》两位主角撑场子,梁叔鹏和何田田这么大的腕儿也能请来出演——估计指着这戏沖奖吧。 何田田也和梁叔鹏打了招唿,大腕碰头,汪平阳听不出和她有关系的消息,便探脑袋望了望。接近试镜时间,几个工作人员兜着许多台卡直奔试镜场地。 那个方向走来个她熟悉的身影。 “阳姐!”程树小跑过来,到她身边更惊讶了,“梁老师、何老师!” 汪平阳勉强地笑笑。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这章阳阳并不想看见准准 第27章 第 27 章 程树接到试镜电话之后想找个时间谢谢周准,一谢巡演时帮助,二谢提供了机会,但周准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就是今天他逛了一圈酒店的休息室,都没有寻着她。寻思汪平阳和周准有过一病之交,程树也不避人,直截了当地跟汪平阳开了口。 汪平阳摊手,她躲周准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有功夫给周准定位?她不想见周准的心已经够诚的了,老天只要听进去半句祈祷就不会让她难受。 “周老师真的不演啊?”程树失望道,“她和孔导那么铁也不演?” 汪平阳垂眸看地:“不清楚哎。” 她和孔敬谦关系好到连程树这个新人都心知肚明了? 工作人员端盘阄纸来让他们抓,纸团不多,应该是休息室的人挑完剩下的,汪平阳随便捡了,她还盼着周准不演,省的自己看到那张脸生气。 她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新朋友从结交起就不满了,不满意,不满足。 “一号,准备。请问哪位是一号?”休息室的全是有头有脸的演员,叫号的小伙子用词极为客气,“请一号试镜演员提前准备。” 喊了几次,俞佳佳终于开了休息室的门,走到试镜场门口。 这阵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井石门三岔路口》加《长廊女人》的班底。汪平阳扯扯嘴角,注视俞佳佳虚浮不稳的步伐。 俞佳佳和她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试镜场,二十刚出头的小女生水灵灵地沖她笑,嘴角凹进去两个小梨涡,朝气蓬勃得真让人恨不能摘下星星月亮双手奉上。 原来这次她们选了同样的角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对一些人来说光阴似箭,对另一些人来说度日如年。 汪平阳沉下心来。 即将尝试的女官角色,她读时并不特别在意,反而是拿到手剧本上边边角角没有几个字的主角人设,她看着觉得熟悉,隔了层纱似的,答案唿之欲出,却迟迟拨不开云雾。 直到喊到她的号,她推开那扇门。 剧本上写,女官与主角同科入朝,两人科考放榜日,女官扯着主角的袖子展望山河。是怎样的人才会让为众人鄙视的女官无礼地拉扯广袖又没有他言? 第15页 汪平阳一眼就瞧见了周准。 周准静静坐在第一排,刘海乖顺地斜抹额前,低着头,手上反夹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黑色中性笔,套笔尾的笔帽一下一下地点着摊开的剧本上,左手腾出空,揭过一页简歷,这才抬头,眼中笑意已如流水月色。 主角就该是这么温柔的人啊。 有人咳嗽:“咳咳,汪平阳是吗?请站到中间来。” 汪平阳别过眼,“执行导演周准”旁立着“总导演孔敬谦”的桃红色台牌,再旁边是制片、编剧……和饰演主角的演员,姜连。 几届视帝,去年的影帝,何田田的丈夫。 汪平阳依言走到中间,再次看向周准,而周准恰侧身和后排商量事情,徒留碎发稍长的后脑勺。 说好了要一起演戏的,结果不过是幌子。 汪平阳展开笑容,初春的迎春花一般:“大家好,我是汪平阳……” 作者有话要说: 内心两个自己在打架的阳阳 第28章 第 28 章 李寅时所属的后期音效工作室,最近接了个大片的活,配音演员也都是国内顶尖的,李寅时照着老规矩通知汪平阳来偷师,权当积攒经验。 汪平阳自知白学人家的饭碗技艺不厚道,就带了经纪人来,想谈谈拜台词师父的价钱。 经纪人在和配音演员谈,抓着空档,李寅时一把拽过她:“那个剧组最近动静可大了,挖了咱们业界大佬做录音,孔敬谦以前穷得很,这回是一夜暴富了?你过筛没?我听讲有的角色早就敲定了。” 那个剧组,李寅时当然指的是《永平十七年》。 姜连头阵,梁叔鹏加持,孔敬谦剧本,如果这样还吸引不了投资,那么眼下的演艺圈也出不了几个能拉到投资的剧组了。 汪平阳双臂环胸:“怕是没戏,俞佳佳也试了我那个角色。” 年纪轻轻没多大名气能得了机会试戏,一定是幕后举荐,可俞佳佳和孔敬谦、周准、姜连他们都没什么直接联繫,那只可能是投资加塞了。 李寅时嫌弃地啧了一声:“这圈子。” 忽然简讯铃声响,汪平阳拉下通知栏,李寅时凑上来光明正大地偷看。 周准:恭喜你,阳阳。 那边聊得正欢的经纪人查德发出惊叫:“汪平阳汪平阳汪平阳!” 汪平阳立刻反应过来,回了周准。李寅时怔了怔,再看向手机屏幕,气得直嗷嗷,家乡话熘熘地随嘴飘: “这个角色不是佳佳的吗?——哪有人这么问的啊汪平阳!侬脑子瓦特啦?搞搞清楚好不啦,周准是你导演,你就这么跟导演讲话的呀!” 进了组,和周准就连朋友也算不上了啊…… 周准:俞佳佳有别的角色,具体细节回头再和你说,官宣在《长廊》开播之后,你不用担心。 担心什么?汪平阳茫然地求助李寅时,李寅时更气了。 周准该体贴的时候不体贴,不该体贴的时候又瞎体贴!她以为汪平阳能念着避免热度分散左右为难,可人汪平阳才没把这点小事往心里去,别说没往心里去了,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李寅时白眼翻上了天,还是叮嘱汪平阳:“和白蔚报个信,她担心你。” 离开戏剧学院后,汪平阳和白蔚就没通过话。 骗自己容易,骗白蔚太难。 “不了,《永平》看样子就要拍了,白蔚也忙着定工作……”汪平阳闪身躲避扑抱的经纪人,说,“过些天吧。” 经纪人“拿俞佳佳吓我你个死孩子”的叫嚷声中,李寅时深深地凝视着汪平阳,仿佛在凝视许久以前照镜子生怕见到怪物的他自己。 《永平十七年》大局由近来赞誉颇重的导演孔敬谦亲自把控,视帝姜连领衔主演,又有封了神的梁叔鹏、东艺小台柱曲尾加盟,自然未开机便备受瞩目。继传出汪平阳出演第一女主角后,更添周准出任执行导演的消息,影视圈就此被轰地炸了个天翻地覆。 周鹤鹤的小棉袄:?????这个周准是我爱豆网红话剧演员周准吗??? 一流姜丝:老姜不在家奶孩子了?不不不周准是那个井石门的周准? vip席吃瓜群众:所以井石门东南巡演周准和汪平阳被拍到剧场观戏……好大一个局。[吃瓜] 抱紧鹤鹤不撒手:给萌新科普,大学霸周准同学,上学期间做过梁叔鹏主演电影的执行导演,毕业后执导话剧处女作拿了最佳导演,虽然还是个新人演员,但话剧圈小辈都得喊她周导周老师的,你们喜欢的人很了不起。 汪仔小馒头:妈呀我懒出境界的阳阳竟然出息了啊!!!哭出声来!! 老姜爱吃甜甜圈:搜索了一下简直有生之年!田田国内第一部 舞台剧也是周准导的!天啦噜夫妻俩都被纳入网红周的后宫了吗?! 东艺全员不萌不要钱:只有我一个人担心演员老曲会被导演鹤鹤□□至死吗? 玩手机伤眼睛:喔唷右边你可能忘了老孔。[奸笑] 右边是不是很可爱:哦哟右右你可能不太了解周团宠的温柔。[微笑] 汪了个汪了个汪:[摊手][摊手][摊手]呃,所以周准是谁?你们激动什么?孔敬谦导的素来没什么收视率,瞎捧的可以歇歇了。 孔敬谦放下手机,揉按太阳穴,伸脚踢了踢淡定自若读书的周准。 周准头上依旧扎了个鬏,刘海消失了,显着干净利落。她也不看孔敬谦,只嘴上说:“你不是昨晚看了《长廊女人》吗,还要再跟我磨汪平阳?” 孔敬谦嘟嘟囔囔地缩回脚。 谁要聊汪平阳了,明明是别的事,汪平阳汪平阳,她满脑子都是汪平阳。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得开永平了…emmm先看看情况 另外来说说阳阳这个女孩子吧。就可能会有朋友觉得阳阳心思难以捉摸,其实她就是个想法传统,性格直率但遇事了也会别扭、还有点傲娇的小公举啊(///▽///) 第29章 第 29 章 前脚《长廊女人》开播,后脚《永平十七年》官宣,参演人员知名度走高在意料之中,对比汪平阳,程树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汪平阳问程树是不是被刷掉了,周准答非所问,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约的晚上,汪平阳傍晚就到了——火锅店。 汪平阳觉得周准真是奇怪,明明走在路上都会被认出来要签名合影,还坚持单独行动,拒绝随行,吃顿饭不订包厢,偏偏中意只有大堂的火锅店,也不怕让围观群众扰了兴致。 “哪个火锅店有包厢?” 周准找了个角落里隔断挡着的位置,点菜,反问。 汪平阳出门赴约从来只顾吃,不负责点,但碗筷还是会自己涮。她拿过周准的餐具用桌上的茶水沖了沖,碗里的水滴抖落干净,又忙完自己的,才撑着下巴看周准点菜。 正是饭点,火锅店里温度高,周准把外套脱掉披椅背上,指关节轻叩桌子。 第16页 汪平阳盯着周准的手指看。 这好像是周准的习惯动作,手上有没有东西,都要敲敲桌面,上次试镜的时候夹着签字笔也戳得开心。她看得也开心,周准手指可以媲美过去戏曲演员的,素手拂柳别有风情。 真好看。汪平阳托腮,想着。 周准抬头:“你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穿的黑色低领线衫,项鍊一下滑出来,晃得汪平阳回神:“内脏我都不吃的。” “过敏?” 周准把打勾的鸭肠划掉,不经意翘起嘴角。 汪平阳鼻头皱成了个小烧卖:“长得丑,也不好闻。” 周准笑出声,就这样笑着唤来服务员,汪平阳被笑得丢面,低声让她别笑了,周准立刻咬紧嘴唇,可双肩还是一耸一耸的。 她没见过比汪平阳还娇贵还可爱的小姑娘,已经二十五岁的人了,在传统一些的家庭,这是开始被催婚的年纪,可二十五岁的汪平阳,怎么能又乖又俏得像十六岁高中生一样? 周准很想上手去揉汪平阳的脑袋,想想还是作罢了。摸出一包烟来,她问:“介意抽菸吗?” 汪平阳瞪大眼睛。 烟盒上标明了女士香菸。 “介意!”发觉自己答的太急促了,汪平阳有些磕磕巴巴地弥补:“我有个朋友,嗯,就是烟吸多了,肺出了问题……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菸的?” 她以为周准不会解释,就是随口这么问了。 周准收了烟盒,也的确什么也没有说,圆润地岔开话题:“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想找你演戏,现在真的成了,我挺开心的。” 几年前了,大排档飘满雪花的电视屏幕她还记得,一如记得雪花缝隙里模煳可见身穿戏服的小姑娘。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汪平阳生了气:“你说我们两个有机会一起演戏,敢情意思是你导我演?我之前真的……” 真的把你当主角,所以读完剧本特别开心。 这句话汪平阳没有说出口。 周准没有追究那被吞下去的后半截,只是摇头: “我不会演老孔的戏。” 作者有话要说: 看吧阳阳一到准准面前就软 第30章 第 30 章 孔敬谦想做什么,周准自上学时便与他亦敌亦友,实在不能再清楚了,可汪平阳不知道,周准不主动交代,她也不好妄加揣测,失望摆在脸上,眼睛看着面前的一锅红汤。 “俞佳佳换了个角色,和你无关。”周准顿了顿,说,“她如果找你诉苦,你不必理会。” “她为什么会找我?” 汪平阳和俞佳佳并无私交,俞佳佳不服气,也该找周准他们这些人。 “可能心里不太舒服……我是说如果。” 盛菜的小推车置放一边,火锅也烧滚水了,周准端着盘子往里倒菜,汪平阳不能干等着,也拿起盘子,却立刻被周准夺了过去:“你穿的白毛衣,溅到油不好洗。” 汪平阳又拿起一盘,向周准示威似的:“你穿黑衣服就好洗啦?” 周准无可奈何地笑。 她拿汪平阳没办法,还纳闷她为什么拿汪平阳没办法。 无论在剧院,还是在片场,周准都是说一不二的,工作时自然有好处,像根定海神针一样易得伙伴信服,但在私下,曲尾和何田田都不知说过她多少次,说她老牛耕田死不回头、老树扎根死不挪地……为了损她曲尾耗尽脑细胞自创大量歇后语,后来全让曲艺社的写进段子里了。 她脾气好,怎么调侃也不恼火,反倒是那些调侃的人被折腾得哭天抢地。何田田第二次上她的舞台,憋屈的回家就闷在姜连怀里哭,姜连打电话要个说法,她当时好像让何田田接了,谈完了何田田转头把姜连虐了一通。 这事换做汪平阳,应该是哭哭啼啼地去找白蔚,让白蔚来和她决斗。 但周准发现她对汪平阳下不了手。 汪平阳这样的小姑娘,就该被一直宠着啊。 如果几年前就知道汪平阳让她没办法,她也不会在那个喝多了酒的夜晚拐了几个弯去找白蔚要汪平阳的电话。 周准男女通吃名声在外,白蔚张开隐形的老母鸡翅膀警告她:“别把主意打到我们家汪平阳身上!” 她酒精沖头,反应迟缓,好半天才说:“我都说了……我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谁信周准来者不拒是谣传? 白蔚当然不信:“只能说工作的事,说完了就不准再骚扰她,听见没有?” 周准对着听筒里挂断的忙音失了神。 老天作证,她只是习惯对周围的人好一点。 周准手扶额头笑了出来。 汪平阳捡牛肉卷的手一抖,筷子松了,东西啪地落进汤里。 “你笑什么?” 周准咧开两排白牙:“笑白蔚。” 筷子也落进汤里了。 汪平阳垂下眼,睫毛微微颤动。 如果周准喜欢她,会像对孔敬谦那样也对她露情绪,如果周准喜欢她,会像提起白蔚那样也笑着不小心想起她。 汪平阳塞了一嘴生菜,一点味道也没有。 周准一点也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胡思乱想我的阳 第31章 第 31 章 周准见汪平阳兴趣缺缺,一副安静吃饭的模样,挑了漏勺捞起几个鱼丸放在汪平阳碗里。 她记得有次她和白老师讨论剧本,白蔚在旁边急的跟猴儿似的,到了天黑憋不住,朝白老师嚎了声“说好今天带汪平阳吃鱼丸的,我先走了”就背着书包一熘烟跑了,白老师追着让白蔚早点回家,却是过了拐角连影儿都见不到了。 后来三天两头的听白蔚和白老师说和汪平阳一起吃鱼丸。 鱼丸有这么好吃? 周准不信。 不过那年冬天,她来生理期,冷得要命也疼得要命还在小剧场给人排戏,白老师差白蔚带零食慰问,白蔚就拎了小盒的鱼丸,唠唠叨叨说这次是汪平阳请客,连平常吃过鱼丸必须去喝的双皮奶都没喝,汪平阳怕汤冷不好吃就催着送来了。 周准隔着火锅的热气望向吸熘吸熘嚼鱼丸的汪平阳。 她那时看着白汤上飘满紫菜虾米的鱼丸,真的想,要是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阳阳啊,”周准又拣了几根海带过去,“多吃一点。” 汪平阳扒拉下团在一起的海带,“哦”地应了。 她心情不好,可不得多吃点? 汪平阳天生骨架小,难胖,所以算是演员里可以放开胃来吃的那一类,但对面的周准也吃那么多,就不合理了。 汪平阳眼瞅着周准将羊肉牛肉一片一片地吞下肚子,更不高兴了:“你是演员,不能吃这么多的。” 周准挑眉,目光飘向汪平阳酱快蘸光了的碗。 汪平阳辩解:“我吃不胖的。” 第17页 周准也辩解:“我不算演员。”是导演。 汪平阳委屈巴巴地戳中块蘑菇往周准碗里扔:“那你就多吃点。” 周准夹起蘑菇蘸了酱:“好啊。” 汪平阳张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过脑袋假装看风景——免得被周准气死。 这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随意一瞥还真能看见风景。 俞佳佳热情洋溢地笑着挥手,她总不能视若无睹,便干巴巴地举手来示意,又打翻了掉进汤里才擦干净的筷子。 周准本吃得正香,抬头看情况,对俞佳佳点点头,而后对她身边的人笑了笑。 汪平阳也注意到了俞佳佳身边跟着个男人,不是程树。 她脸上笑得甜,嘴上悄悄问周准:“那人谁啊?” “坏人。”周准目送窗外的人离开,对汪平阳说,“以后见到记得离远点。” 汪平阳失笑:“怎么跟童话故事设定一样。” 她闭了闭杏眼,抓起手机发消息:“不和你开玩笑,窝里的,离他远点。” 汪平阳不吭声了。 几乎只有一分钟时间,周准的手机就进了电话,周准喊了声“老孔”,汪平阳默默把里嵴肉下锅,听着周准用她不熟悉的口吻和孔敬谦说话。 汪平阳有点怀疑自己。 就像原本误以为周准喜欢她一样,她是不是也误以为自己喜欢周准了? 喜欢是仅凭几个没头没尾的梦就能触发的游戏? 她真的认识周准吗? 她了解的可能还不比网上那些天天叫着“周鹤鹤”的粉丝多。 汪平阳沮丧极了,这一天晚上的所有事都变成了黑白色,就是最后周准帮她戴上卫衣的连衣帽,给系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十指纤长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像是暗房里洗坏的照片,颜色脱得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天天胡思乱想 第32章 第 32 章 孔敬谦要求进组后先不拍,围读一个星期让演员熟悉剧本,周准先领幕后去拍摄地搭景,曲尾送一行人去机场,路上买了本之前採访周准的那期杂志,目录里一行一行地找。 “没你的?” 周准看上去没睡好,遮瑕膏都遮不住大黑眼圈:“记者估计是刚入行,问我怎么做了演员不做导演,我让助理跟那边沟通了。” 曲尾惊诧地爆了句粗口:“不是吧?这样你还能让他采?” “当面让人下不来台这事我干不出。” 周准戴着顶鸭舌帽,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也没人认,她长臂一挥,全组齐齐地围过来。曲尾看这阵势,趴在周准耳边问:“你说你去了也没什么用,都是人道具的活。哎,孔敬谦是不想你盯着演员呢,还是真放心你带组跑?” 周准摸出身份证,边角险些戳曲尾脸上:“都有吧。”曲尾眼前划过身份证上长发女子的照片,不禁唏嘘,却听周准正经嘱咐,“我叫老孔盯紧了俞佳佳,你没事儿帮忙看着点,这小姑娘有点来头,胆子也大。人吧,心野了就没个底线,阳阳有个什么不好,那我可就惨了。” 曲尾一愣:“俞佳佳?不是说家里有关系?她那小模样能攀上谁啊?” “熟人,潘家那混不吝。之前就觉得有蹊跷,想着万一这俩人闹掰了出事怎么办,咱们这戏还拍不拍了,所以坚持让程树待定。今天通知,那边铁定找上门,你要是闲就帮我个忙,陪老孔说说,他那张嘴你也知道,打死了说不出一句好话。” 曲尾苦了一张脸:“你把程树弄进来烂摊子倒让我们收,过分了吧?” 周准搭上他的肩膀,笑着说:“话不能这么讲,我原以为俞佳佳能直接被刷。” 曲尾豁然开朗。 她压根就没想把那个角色给除汪平阳以外的其他人。 想明白了他竟有些气急败坏:“阳妹是你什么人这么照顾她,啊?不就是一次巡演陪着你去了趟医院吗?周导,我平时对你怎么样你凭良心说说,採访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怎么没把姜连的角色留给我?” 周准哈哈大笑:“拿自己跟视帝老姜比,还能不能矜持一点了?” “滚滚滚。” 曲尾气得连铲几脚,周准笑嘻嘻地一一闪过,背过身去,后面跟着长串人马,在曲尾看来和山大王巡山别无二致地走向登机口。 “操心死了。”曲尾低斥,掉头就走,走了半截想起来什么又往回追,“哎?哎哎哎?你还没告诉我阳妹跟你……” 跟她是什么关系。 周准过了安检,接受剧组战友虎视眈眈的目光洗礼。他们或许都认为周准后宫充盈,和俞佳佳想的一样。 她习惯了,自孔敬谦散布谣言起,她就已经习惯了。 周准要翻和孔敬谦的这笔陈年旧帐,能翻到公元前,但是人年纪大了,如果事事都要计较,难保不会老得更快,她也就鲜少去回忆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再加上她的手没那么长,旁人愿意怎么想,她管不着。 可汪平阳不能不管。 周围喧闹,俞佳佳挨着她坐,满脸崇拜,口中却吐出沾满毒液的话来。 《长廊女人》刚开机的时候还挺乖巧懂事,人在短时间内变化原来可以这么大。长见识了的汪平阳眯着眼睛,慢慢说出一句: “你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再来问我怎么爬周准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我把你当对象,你把我当妹妹 这个世界吧,人心易变 第33章 第 33 章 汪平阳日子过的很随意,有戏拍也好没戏拍也好,她总是不缺钱的,以前演的戏片酬都攒着,已经是一笔不小的积蓄,但有些人的生活和追求并不和她一样。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汪平阳自认为有颗顽强而包容的心,尽可能容纳各种各样的想法和行为——直到俞佳佳挑衅她。 孔敬谦的床不好爬所以想爬周准的床?自己没爬上周准的床就以为别人想爬? 有病吧这个人? 俞佳佳楚楚可怜:“我们两个长得其实……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程树当时选择我在一起而不是和您去看话剧,我觉得您应该知道原因的。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您是怎么摆平周导的。” 谁跟你“我们两个”?谁跟你提程树?谁跟你“知道原因”? “那你可是问错人了。”汪平阳抠抠手指,新做的玫瑰花纹的美甲艷得很,“在你看来周导对我特别照顾?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说到这儿了,我好意跟你提个醒,程树好歹是个男人,万一他得知你由于某些因素想勾搭一个女人,会怎么想?就不说程树了吧,你那个新相好……哦,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新的,那位如果听到一星半点风声,估计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见俞佳佳依旧气定神闲,汪平阳笑笑:“我是没这个本事结交大人物,可你怎么不想想周准能不能?” 第18页 说完,她在心里给自己用最红的红笔打了个巨大的一百分。 倘若白蔚在场,肯定也为她出色至极的临场发挥折服,然后送上一柄苍蝇拍对她说“使劲抽这小丫头的脸,肿了算我的”。 俞佳佳陷入沉思。 她确实没想过姓潘的和周准的关系。见到周准和汪平阳吃火锅,脑子里就有股劲儿四处冲撞,因此到了晚上,她使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烂得出奇的招。 她找到了周准家,被人不留情面地锁在门外,末了保安上楼劝她快走。 明明开了门,明明瘦高的素面女人离她仅一步之遥,为什么遭遇了滑铁卢?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可笑的是,她是被搬出来的。她不愿意无功而返,找空隙往屋内钻,周准抄腰把她扛起,熟练得像每天都会做的事,挣扎的时候她的手在周准的背上胡乱拍,一层薄薄的肌肉入手。 她忘了周准是能在舞台上和曲尾开打的女人。 “周导您不公平,”俞佳佳站在门外,强自镇定,“角色上我比阳姐合适,临时换人太过分了!” 周准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语气如往常一样和缓:“首先你觉得合不合适不重要,其次人物分配也不是我决定的,一切都需要孔导敲定,你有这种方法,不如去找孔导,我一个女人,你就算躺在床上也白搭。” 孔敬谦没来,几位重量级演员也还没来,周遭太过吵闹,她们之间的交锋悄无声息地开始,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了旁人的浑然不觉中。 俞佳佳坐回去,上下打量汪平阳,面上挂着笑,瞳孔里却冰凉一片。 周准说,她年长,见的荒唐事多,所以并不会将这件事记挂在心上,生活工作的不如意十有八九,女孩子切忌拿自己的身体搏前途,也不要偏听偏信,认定了谣言。 她那意思是,她根本不是同性恋?选汪平阳只因为合适? 这合适的代价太大了。 孔敬谦来了,俞佳佳转过身不再看汪平阳,小家碧玉地朝孔敬谦微微笑。 周准不按规矩玩,孔敬谦作为唯一挂名的总导演居然撒手不管……她之前听同行的闺蜜提过,据说孔敬谦和周准有过一段,不知真假。 “周准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还说我?” 汪平阳正心满意足地喝着水,闻言水都呛了气管。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俞佳佳不会已经试过自荐枕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俞佳佳这个女孩子吧,年纪小,是真的,不、懂、事。 不过我看阳阳被误解的挺开心… 第34章 第 34 章 围读开始半小时后姜连姗姗来迟,生挨孔敬谦一顿臭骂,姜连视帝名号摆着,倒半点架子也没有,频频解释是家里孩子发了热,急忙送去医院就赶来了。孔敬谦还是冷嘲热讽的,汪平阳瞅了瞅那张鬍髭永远剃不干净的脸,心下排斥感油然而生,手放在桌子底下给周准发了条简讯。 “姜老师那么厉害孔导都不给面子啊?” 汪平阳手指还在屏幕上戳,曲尾进来,叫走了孔敬谦,留下一室演员自己自由读剧本。不过有姜连镇场,人虽多,倒也不乱。 又发了条“曲哥拉孔导走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汪平阳端起剧本听其他人念台词。 因为是顺拍,她的台词靠后,围读的第一天轮不到,所以乐得轻松。在场的演员基本功大多扎实,像姜连这样自打娶妻生子就不世出的高手,更是开口发声教做人。 汪平阳手握拳头抵在颊边。 周准的台词不输姜连。蓝桥剧院开场第一句话给她的震撼,恐怕远远超过她看过所有话剧的总和。 “哟——这人怎么死这儿了啊?” 重开多少遍《井石门三岔路口》明星场,这个角色由多少人出演,都无法企及周准这一版的混世青年。清贵的嗓音,轻佻戏嚯的语调,是周准硬压声带发出来的,尽管如此也和寻常男人一模一样,她拥有这样的天赋。 曲尾说的再贴切不过,周准这个人,老天许了她太多。 汪平阳心里想着,耳朵听着,越往后听越觉着不对劲。姜连以儒雅闻名,声音富有磁性和张力,可主角,年纪轻轻却心思细密、老成持重的官员,并不该是儒雅的。 她甚至感觉主角就不应该由姜连出演。 汪平阳放轻手中动作翻起剧本,剧本厚重,页数过去许多,终于找到她和主角的对手戏,一段在剧本里极为违和的详细描写跃入眼帘——“靠在栏边,手肘支大腿,手攥拳放在嘴边……” 再翻:“专注地看卷宗,手指一直在桌上敲……” 再翻:“对所有人都是温和有礼的……” 仿佛写本子的人窥探主角好些年,连微小习惯都镌刻在记忆里,又实在抑制不住隐秘的情感,于是藉手写记录来满足畸形的、噁心的欲望。 水杯握在手中被捏变了形。 姜连的声音没有迴荡,该停顿的地方停得干脆,但却像有残留在空气里的细缕游魂,看不见摸不着,抓住机会就潜入汪平阳的耳朵,痒得她胳膊上浮起鸡皮疙瘩。 “……恐怕他能瞒我一辈子,呵。”姜连读。 咕咚咕咚灌下了水,她喝得急,嘴角溢出来几滴,滑落打湿了纸张。 孔敬谦这个人怎么那么变态! 汪平阳生生压住胃部不适,直到孔敬谦和曲尾回来,再次看了一眼鬍子拉碴的脸,忍无可忍,奔向洗手间呕吐去了。 反胃来的猝不及防,她难受得眼泪汪汪,下意识拨通周准的电话,响了几声待机音,提示对方电话已关机的亲切女声让她突然想起来,周准在飞机上,正去拍摄地给孔敬谦监督搭景。 度日如年。 汪平阳这天过得非常不称心,总是低头看剧本脖子累,但如果抬头,就不得不看孔敬谦的脸了,姜连好看得不得了的外貌都不能让她往那个方向瞥。 她暗暗掐表,等周准回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噫……(噁心脸 第35章 第 35 章 三个小时。 汪平阳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才等到消息。 周准:老孔耿直,有事说事,不用怕他。曲尾和老孔做的事是幕后的,不影响你们演员。 汪平阳揪着被角快被气哭了。 到了这时候周准还说孔敬谦好话,都能觉察到她的喜欢在教室说那话捅她心窝,会搞不懂孔敬谦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何况执行导演拿到剧本绝对比演员还要早,是个熟悉周准的无需多想就可以认准主角原型究竟是谁,说起来本人反而不知道,那真是天大的谎言。 她还在这儿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她担心的那个人倒无所谓! 汪平阳撅着嘴揉揉眼睛,手指边沾了水渍。 她根本不爱好管闲事,也不曾为谁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有些市面上的心灵鸡汤说,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各自的劫数,钱财、权势、情感、家庭,是想避也避不过去的,她活得快乐自在,从前不把这话放进心里,现下有了特别的人,再将鸡汤扒出来琢磨,觉得的确有点道理。 第19页 周准就是她的劫数,不光是劫数,还是段孽缘。 一开始以为是嫉妒,却不想留了心。 汪平阳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缩进被子里,小身子窝着,像软成一团的猫,橙黄的睡眠灯光下静静睡了。 她做了个梦,她知道这是个梦。 医院的床很白,撒了萤光剂似的,瘦高的一个人靠床边,捧了本书,过十几秒翻一页,书页刷刷响和窗外枝头落叶被风吹得打旋的沙沙声合奏,显得这个人静得不存在。 忽然,那人感觉到身后的她,回头,抬眼笑道:“你来啦?” 那个人长着和周准一模一样的脸,杏眼直鼻,眼神含笑,就是长发及肩胛,和周准完全不同,一袭头髮泛着金棕的光泽,衬得肤白如雪,笑起来荡漾的眼纹清浅,看不出究竟多大岁数。 仿佛等了她许久。 “我来啦。”她轻轻说。 那人笑眯眯的:“那你快走吧,被人看到不好说的。” 她茫然:“为什么要走?” 那人食指绕了圈发梢,玩弄丝绸一般:“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啊。” 汪平阳被自己哭醒,看一眼时间,才睡了半个小时,手机屏幕上来自周准的未接电话有三个。这是周准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应该是看一直没回消息有点不安吧。 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拿出冰袋躺回沙发敷眼睛,回拨过去。 周准很快就接起电话:“是不是不舒服?我听说你今天吐了?” “吃坏肚子了,”汪平阳简直有气无力,“周准,剧本你看过了吗?就主角的戏份。” “看过了啊。” 汪平阳鼻子莫名发酸:“看完了没什么感想吗?” 周准沉默。 客厅里的钟不急不忙,咔嗒咔嗒地沿圆周走,汪平阳满耳是时间的声音。 半晌后,听筒里传来周准不急不忙的声音:“我大概明白你想问什么,角色和我有那么一些相似,但那不是我。你知道艺术创作有时候就是要从身边寻找素材……” “太像你了!”汪平阳勐地坐起身,眼睛上的冰袋掉到地上,“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孔敬谦的怪癖或者恶趣味,我也不信你能允许他把你写成个男人让姜连来演。为什么啊周准?你为什么还要做他的导演管他的场子,你欠了他的?” 说了一大堆话,她顿时不想听周准的回答了。说到底,她并没有资格质问,也没有资格强迫周准回答她。一厢情愿的生气,周准听了大概一团煳涂。 其实她有预感,这个答案可能是她不想接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孔这个偷窥狂!!! 第36章 第 36 章 一行人正在大排档吃开工饭,道具组中的一部分成员是周准一手带进组的,再次跟她在路边摊坐着,内心百感交集,控制不住目光去找不远处打电话的执行导演,就看见她叼了根烟,火星子明明灭灭,光线太暗,辨不出脸上是何表情。 他们心下惴惴。做工作人员的哪里看不见周准近几日的变化?她这些天菸瘾大了,大概是由于《永平》即将开机,所以有事没事猜想拍摄期间会发生的意外事件,然后拾起钢笔记下来假设情景和解决方案,菸捲的火烧到手了都觉察不出。 周准想,在帮助孔敬谦的事情上,她太投入了。 “那个角色和我性格南辕北辙,性别相反,长得又不像,不可能是我。”周准老练地吐出烟,“阳阳,退一万步,老孔真的把我当标本,也不要紧。他和你一样是我朋友。朋友之间没关系的。” 话筒忙音,汪平阳撂了。周准扯扯嘴角,手机屏幕上赫然标着通话时长。 汪平阳对她失望了。 周准结结实实地抽了口,菸头顺抛物线扔进垃圾桶。 她和孔敬谦的纠葛,一两句话说不清,何必在小姑娘面前费尽口舌。 返席对瓶吹,周准半杯白酒轻易下肚。大傢伙见她豪爽,于是放开了聊,有的说周老师剪了头髮帅高八个度,有的说又和周老师搭伙了深感荣幸,有的在她耳边说,您太累了,该多和亲戚朋友聊聊天缓解压力。 周准笑笑,摇头。不该说的不会和人说,窗户纸坚决不捅破,被结交的人暗害几次也可以轻易原谅,就是吃准了她这样的性子,孔敬谦才放心与她长期保持友谊吧。 当然是在她看来的“友谊”。 周准时常想,她和孔敬谦就像相邻的两座城池,环境安定和平,他们因为资源人口等矛盾兵戈以对,天下萧条动盪,他们讲起唇亡齿寒的道理签订盟约。她不否认这种相互提防又相互倚仗的关系在旁人看来或许荒诞离奇,汪平阳只不过是旁人中的一员,代表其他旁人说出了想说的话,所以她怪不得汪平阳。 她也不会怪自己,或者孔敬谦。 戏剧史上有种戏剧类型叫性格悲剧,周准不确定她和孔敬谦的结局是悲剧与否,但她确定他们性格有缺陷——得亏天生的不得已落在他们这样纯粹的人身上,否则世间真的要出一桩被电视播报的悲剧。 孔敬谦是个变态,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能理解他,可不就是另一个变态? 周准举杯与同事豪饮,酒不达胃似的能喝,圆桌一周倒了几个她还是神色清明,酒嗝没打眼圈没红。大排档电视机音量开得大,大得吵人,周准瞄了瞄,是娱乐圈违法事件的盘点,等了会儿,她看见俞佳佳那个被捕的前男友。 她几乎是瞬间想到《长廊女人》里,汪平阳的角色对俞佳佳的角色说:“日升月落,昼陈夜新,院子里的人来来去去,最初的,剩下的,都是我们。” 汪平阳立在曲折宛转的长廊之下,望着拱门后的苍绿艷红,说话如梦呓,涂满丹蔻的指甲痴醉地磨着嘴唇,仿佛身临一场繁花似锦的虚妄大梦。 放到这段时她在确认分组剧本,一不小心把“导”写成了“异”。 多灵气的小姑娘。 周准歪在椅子上缓了缓酒劲,正要拨号,就有电话来了,她滑开接听,将手机紧贴耳边。 “我挂了电话你就不能打回来吗?周准我是在担心你啊,你最近身体不好,万一被孔敬谦吃了豆腐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就当我没说吧,既然你那么信任他……” 她眯着杏眼,听着电话另一边的碎念,慢慢地浅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甜得不得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时间过得飞快,剧组在筹备期就把大部分景搭好了,周准去不过是镇前期工作收尾的场,还没动身的演员们在经过孔敬谦见谁读不好剧本就怼谁的一周之后,终于登上了前往拍摄地的飞机。 剧组新同事中不少脸生的,汪平阳坐定了,等了会儿等到曲尾坐到她身边才放下心来,曲尾改不掉耍嘴皮的习惯,上来就贫:“哎哟阳妹,你是不是见了我特失望啊?” “不是不是,我是庆幸孔导没坐我旁边。”汪平阳说得诚恳。 第20页 孔敬谦这一个星期跟发了疯似的教训完姜连就教训她,全场只剩德高望重的梁叔鹏、后台坚实的俞佳佳和礼仪指导曲尾没被攻击过。 姜连耿直,没和孔敬谦当场吵翻全是因为何田田在中间安抚,她不一样,周准不在,和曲尾也不太熟,唯有硬生生扛着,全场氛围如狂风暴雨,不是她敏感,她确实感受到了来自俞佳佳意味深长的目光。 汪平阳只能拿孔敬谦心理不健康来安慰自己。 曲尾近视眼,私底下通常都戴眼镜,此时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黑框,对她笑笑:“老孔对谁都很兇,你心里是不是平衡了点?” 汪平阳瞥向他:“他对你不凶啊,对周老师也不凶。”虽然平常在周准面前放肆地直唿其名,但在外她还是恭恭敬敬喊周老师。 曲尾一脸“你逗我呢吧”的表情看她:“他可能吵不过我所以不和我吵,要说鹤鹤……呵,他俩以前闹起来都能掀翻学校,你说老孔对她不凶?” 那天汪平阳去戏剧学院,是听讲了周准和孔敬谦相爱相杀的传奇歷史,具体情节却从来没人和她详细说过,而且如今孔敬谦对周准明摆着有非分之想,他们两个碰头也不会当场撕破脸皮,她怎么也看不出孔敬谦能对周准像对她那么凶。 曲尾望着机顶回忆,眉毛撇成八字。 “据我所知,老孔在学校造过她的谣。你周老师喜欢讲道理,可是吧,和老孔这样的人讲道理讲不通,慢慢的她就懒得讲了,到现在意见不合也不废话,直接开打。” 细胳膊细腿还非常温柔的周准和鬍髭满脸一看就是糙汉的孔敬谦打架? 打架?! 汪平阳三观被彻底刷新。 曲尾撇嘴,摸摸下巴:“周准她爸爸是警察,不知道是基因遗传还是怎么的,她特别能打,一打三那种,我们出门在外一般都带她防身。” 特别能打还容易水土不服?汪平阳又被刷新了一遍三观,不自觉暗想,这个人的属性,竟然很可爱? 她想了想:“周老师还有不优秀的地方吗?” 曲尾侧脸与汪平阳对视。 一提到周准她的眼睛立刻亮了,整个人都在放光。他见过很多喜欢、崇拜周准的人身上或单纯清透或欲望过盛的心思,原以为汪平阳也是其中之一,他却在刚才那一剎那,意识到她和那些人完全不同。 她的神情,是与周准站在同一平面上郑重的欣赏与赞许,没有放低姿态,也没有过分骄傲,甚至没有强求回报的意思,仅仅是不卑不亢地喜欢着她——不能称之为简单的喜欢了。 “当然了,她是人,又不是神,即便是神,你看古希腊的神,他们也有缺点。”曲尾轻松地说,“在你眼里,她肯定什么都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 汪平阳移开眼去。窗外云层厚重,她的心脏悬于高空。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一小姑娘被老孔逼到这份上真的不容易 另外22晚捉了个虫,暂时不更 第38章 番外【平安夜】 平安夜,《长廊女人》剧组主演受邀参加某杂志的慈善晚会,主办方应景地给每人发了顶圣诞帽。在场嘉宾做了造型,许多只是手指撑一下比出形状拍个照了事。 汪平阳揉揉又大又软的绒球。 帽子这么可爱,自己穿的这么美,不戴可惜了。 场内摄影师捕捉到坐在边缘角落里头戴大红圣诞帽的海蓝色鱼尾裙少女。 照片传上网络,娱乐论坛众说纷纭,有说她特立独行的,有说她故意抢头条的,有说她超级可爱的,有说她天真烂漫的。 没有人关注随后何田田的助理髮了条微博。 甜甜圈的小助理:准准是小助理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之一![图片] 配图是酒店包厢的圣诞party,一帮人分成两排,何田田站在后排中央,手里提了个雪白的绒球,那是蹲在前排的周准帽子上的。 黑色长髮拂在胸前的周准,戴着大红圣诞帽,对着镜头笑得暖如仲春。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啦! 第39章 第38章 噗通噗通。 太安静了,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那肯定的呀,“汪平阳昂起头,“我这是说实话,周老师导戏厉害,演得棒,人也好,我夸夸她怎么了?在我眼里她就是神。” 曲尾“嗯”了声。 他一贯能说,可汪平阳这么回了,他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也是,甜到人心里去的直男杀手汪平阳和近来以男角声名大噪的姬圈新秀周准,如此不可思议、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单箭头搭配,或许连当事人自己都没预料到。 身边迟迟没有反馈,汪平阳也不等,解开缠绕成线团的耳机,她想听音乐了。 “阳妹,你们女孩子好像很信这句话——” 汪平阳正专心拆线,眼睛抬都没抬,搭了个表示疑问的语气词。曲尾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 “别的人我不清楚,但我不信。” 耳机线终于捋顺,她对曲尾笑笑,听起了mp3。 崩裂的女声穿透心肺。 you came into my crazy world like a cool and cleansing w□□e. before i knew what hit me baby you were flowing through my veins. 汪平阳赶紧偏过脸,她鼻子酸,不能让曲尾看见她的失态。 喜欢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如果因此使把她当朋友的周准困扰,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 那是她喜欢的人,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去伤害那个人。 飞机落地,孔敬谦头一个下飞机,他很是迫不及待地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小跑出舱,空乘提醒也不管用,闹得剧组还以为出了大事,一个个的跟着跑出去。 汪平阳跟着曲尾,倒不紧不慢,託运处取了行李,再往前走,人全在那儿。 她在后面,听到几位由孔敬谦独自选上来并没有参加试镜的演员在低声讨论: “妈呀我们执行导演这么好看的吗?来之前也没人告诉我啊!” “周准你都不知道?我靠她演的那个话剧不要太火,之前听谁说的,都要拍电影版了。永平好像是周准亲自谈的姜连,我猜大概那部电影也是他的了。” “谈拢姜连,可以可以!” 周准来接机了。 汪平阳搓搓脸。一听有人夸周准她就特别高兴,莫不是有病。 她原地看去,这个地方春寒料峭,周准穿着夹克衫牛仔裤,脚踩着登山鞋,还在呵着热气暖手,对面孔敬谦说着话也支耳听,没一会儿就召集猴子猴孙似的招手,示意先出机场,高个子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不负周鹤鹤的江湖名号。 汪平阳拖着行李追过去,行李箱的滑轮快速摩擦地面,仿佛能随时起火,曲尾在后面嚷嚷小心脚下,她闻言,跃过黏地上的口香糖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她一直都是远远望着周准,偶尔追上一次也好啊。 第21页 大巴在机场门口停着,副导演和导演助理候在车头,见了孔敬谦和周准便急忙迎上来。剧组成员被招唿上车,制片和几个导演留车下抽菸聊事。 汪平阳经过他们时,副导演正给周准点菸,是男士烟。周准扫了她一眼,把烟别到耳上。 副导演错愕,周准轻轻摆手:“才抽了一根,待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真的很可爱了 第40章 第 39 章 孔敬谦上手摘周准耳上的菸捲顺势挨周准近了,她立刻叉开腿站着,不动声色离孔敬谦远了点,剧组其他顶樑柱看着都觉得尴尬。 以往周准不这样避嫌的。 “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孔敬谦蹙眉,沖周准发脾气,“你躲什么躲,过来。” 招唿宠物似的催促让她眯了眯眼睛:“再说一遍?” 孔敬谦皮笑肉不笑:“能不能过来点儿?” 在场人都听得出来是孔导百年难得一见地认怂,照理对方该感恩戴德跪唿谢主龙恩才对,偏偏周准不吃这套:“有急事现在就说,不说的话先去宾馆,别在这耗时间。” “吃枪子啦?!” 孔敬谦挂不住面子,踩熄菸头上车了。周准侧眼,对隔着车窗偷看的汪平阳眨眨眼,摘了鸭舌帽健步如飞登了车,剩下几个愣着,面面相觑。 汪平阳又被捉了个准,捂着脑袋见不得人似的,周准上来,俞佳佳抢得先机:“周导!这儿有空位。”说罢直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周准没来得及答,孔敬谦折返回来二话不说坐在俞佳佳正得意的位置上,于是俞佳佳只能苦着张脸,目送周准往后面坐。 她停在了汪平阳身旁:“没人吧?” 汪平阳摇脑袋:“没有。” 周准敞开夹克,坐下了。 荒郊野外一周多,条件艰苦,可汪平阳依然闻到了她熟悉的、类似可可的苦涩香味。 她伸出食指戳戳周准的胳膊:“你是不是随身带香水呀?” 周准往她身上歪了歪,悄悄说:“不喷不行,剧组那些老爷们儿不讲卫生的,浑身烟臭味我一个抽菸的都受不了。” 汪平阳小心翼翼凑近吸了吸,皮夹克散发的熏人气味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又顺着向上朝周准的脖子吸了吸,扑鼻的就是可可香气了,像是时空变换瞬间走进阳光铺洒的南美绿树成荫的种植园。 她差点溺死在这片覆盖涩意的玉肤上。 “别闻了,我脖子痒。”周准手推开汪平阳的头,笑着,“真的很痒。” 汪平阳无辜:“可是好香呀。” 之前因为孔敬谦的那次电话里的争吵就像不存在一般,甚至两人比以往更像一对互相拌嘴、有笑有闹的——闺蜜。 汪平阳抢过周准的保温杯小口抿着热水,喜滋滋地瞧那美丽面孔上浮现的无奈表情。这样很好,她想,周准没有因为“好朋友”与“好搭档”的事情而嫌她多管闲事,还亲近了些,这已经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状态了。 又咂了口水,她默默缩回脖子,特别小声地说:“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听曲哥说,孔导造过你的谣?” 她想趁气氛好摸个底。 不知道这件事在周准心里,算不算个忌讳,孔敬谦又算不算一位,格外特殊的人。 周准正抽纸巾给汪平阳擦沾了水的手,沉吟片刻:“很多年前了,现在都当笑话讲的,上次戏剧学院办活动说的我拿板凳砸他,说的就是这个事,你听见了的。” 想起在卫生间丢人,汪平阳选择装傻充愣:“我忘啦!” “小坏蛋。”周准笑。 前排的曲尾忽然探头来看:“哎说什么呢?对我杯子没水了周准你好心分点儿呗。” 说到兴头上被打断,汪平阳止了笑,撅了嘴递上水杯,周准没有阻止,只对曲尾挑了一下眉毛,曲尾不甘示弱,立刻瞪回去,可眼神还没狠起来,就变得纠结了。 周准,你知道什么情况下才能以“小坏蛋”称唿对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曲尾:好像有点不得了 (应该还有三分之一就要完稿啦!开熏!) 第41章 第 40 章 汪平阳只觉得曲尾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不过她的关注点也不在这儿,周准说的被当作笑话讲的往事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有弄清楚,踌躇再三要开口,周准却睡着了。 这女人睫毛纤长而稍稍卷翘,不像洋娃娃那样夸张,平添柔和与暖意。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球总在转动,汪平阳将车窗蓝帘拉起来,又撑着下巴盯周准看。 明明是理科学霸,却做了导演;明明又瘦又高,却一身好功夫;明明和孔敬谦闹翻了天,却也能好好和人相处……戴着戒指项鍊的她,散发着可可香气的她,身上有太多谜团了。 而这些谜团的答案,目前周准并不愿意告诉她。 汪平阳趴在周准耳边,轻轻问:“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呢?” 她只敢在周准毫无知觉的时候这样做,尽管汪平阳心里明白,即便周准是清醒的,面对问题也不会作出任何回应,但周准睡着了,似乎是一个没有回应的藉口,她需要这样的藉口。 这个人的一切她都不了解,支撑这份单薄感情的,只有藉口了。 口袋震了好几下,是汪平阳的手机。 她蹑手蹑脚地翻衣服,生怕吵醒了周准,打开信息详情,白蔚的小作文赫然写在屏幕上。 标题:我从李寅时那里得知你已经喜欢上了周准。 靠谁都不能靠李寅时! 汪平阳气得胸口疼,继续向下滑,胸口越来越疼,直到最后一段话扎扎实实刺了心窝: “我不想看到你喜欢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和喜欢女生的你接着做好朋友该如何自处,关于这一点,抱歉,是我自私。周准是个好女人,但我建议你和她交心地聊一次,再考虑她到底值不值得你喜欢。” 白蔚和周准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汪平阳就是不懂,为什么白蔚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她喜欢周准,甚至有一点苗头就要扼杀在摇篮里。 想想她还吃过白蔚的醋,真是可笑极了。 很快,白蔚的第二条简讯到了:“她对喜欢的认知很模煳,除此之外,三姨说事业是她最看重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希望你幸福,阳阳。” 周准是被汪平阳的动静闹醒的。 汪平阳全身上上下下来回摸,在找什么东西。 “丢东西了?”周准问。 “没丢东西,”汪平阳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嘶哑,“你有没有纸巾?” “刚刚给你擦手用完了。”周准掰过她不让看正脸的脑袋,金色指甲油蜕了一半的手指揩掉红鼻头下面的鼻涕,空出只手敲敲曲尾的座椅,“纸巾带没带?” 第22页 缝隙里传来一张。 汪平阳火速夺了过去,拔萝蔔似的纸巾套住周准的手指往外抽,瓮声瓮气地说:“手指都弄脏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会自己擦的。” 周准摊着手任她摆弄:“你啊,动不动就哭鼻子,不就是小孩子。” 汪平阳犟嘴:“你遇到难过的事了不会哭吗?” “谁让你难过了?” 汪平阳哽住。 按照周准抓一手好重点的智商,她可能这辈子都套不出话。 周准瞧汪平阳委委屈屈的,笑着摸摸她的头,顺了汪平阳的意:“我也是有感情的,不开心当然会哭了。” 就像所有人信了孔敬谦的谣言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做着仿若公道却对她伤害极深的评论的时候,她不开心,可是连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哭了半天,还不是只好逼着自己心硬一点? 所以才会想和这个小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做朋友啊。 汪平阳撸下她按在头上的手,又要哭了:“你的手刚刚擦了鼻涕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甜哭了我的阳阳!(阳阳是我亲闺女! 第42章 第 41 章 《永平十七年》借《长廊女人》网播点击率持续走高的东风,举行了不大不小却引来不少媒体关注的开机仪式。在各种报导中连定妆照都没有的神秘剧组,终于被揭开了面纱。 汪平阳身为重要演员与热点人物受到关注再正常不过,但姜连身为主角、孔敬谦身为总导演,却被挤到旁边的周准抢尽风头,就不太科学了。 门户网站评论区一片“鸭舌帽小姐姐是谁”“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啦”“是小哥哥也是小姐姐我周团宠”“周网红卸了舞台妆简直美炸”“瞎说我们鹤鹤舞台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炸不懂就别评论”“周导我的嫁不对我的娶”“还轮不到楼上娶周导”。 曲尾连翻十多页翻得大拇指快断了,眼睛被强迫盯了十多页的周准。 “东艺是没人了吗?团宠明明应该是我啊怎么会是那个外来人口!” 正在上妆的汪平阳看曲尾甩手扔了手机,内心欢欣雀跃。 看吧,是个人都会喜欢她。 她点开新闻想占前排点个赞,然而头条更新,成了“《长廊女人》主演程树自曝试镜黑幕”。 文章每个字都在暗指才开机的《永平十七年》。 程树才混了几天就敢得罪孔敬谦了?汪平阳咋舌,无论是蹭热度还是发牢骚,程树和他的团队应该不太了解孔敬谦的战力,挑这个时候寻衅滋事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自己看!”孔敬谦手机掼在小木桌上,泄愤似的吼,“要把程树塞进来,看吧!” 周准掏掏耳朵:“人没点名道姓说,管他干什么。” “你还要点名道姓?就差点名道姓了!周准,你不给我惹麻烦是不是不高兴?” 孔敬谦抱起椅子就要砸,制片副导演包括导演助理都在拦,劝着她道个歉,这事儿勉勉强强算是熄火了。 周准迟迟不说话。 后来姜连的助理、俞佳佳的经纪人也来了解情况了。 闹大了。 曲尾匆匆赶来,一把拍掉孔敬谦指着周准的手:“孔敬谦你就揪着这点事不放,程树不是直接找的你?周准能一锤子敲定他来试镜?嚯她要有那权力估计你得天天和她打八回!报导都出了现在不联繫人是等着发酵?” 孔敬谦点了支烟。也不理睬曲尾。 曲尾气不打一出来:“咱不说别的,就发布会周准一个人贡献了多少热搜?你还……” “曲尾。” 周准止住曲尾,摸出之前在车下没抽的那支烟,也点上。 “老孔,我们出去说。” 孔敬谦突然暴怒:“我他妈没想和你动手!” 场内人云里雾里,汪平阳在隔壁耳朵贴墙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 周准说得很轻:“出去说,不动手。” 曲尾哼哼唧唧拉了个板凳坐下:“也就你这么多年还给他几分面子,惹到头上了一声不吭的别人还以为你欠了他什么,你可是个女的。” 汪平阳情不自禁为曲尾比了个大拇指。 “女的怎么了,”周准还是温温柔柔的,指尖夹烟不显得粗鲁,烟雾缭绕反而衬得她像个仙女,“女的也不能欺负男的啊。” 原来,周准一直是抱着不能欺负男人的心态对孔敬谦多加忍让的吗…… 汪平阳盯着墙,手掌捂上心口,那里装着的心脏跳动速度已然如同心脏病发。 她喜欢的周准,是这样强势,又温柔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准除了会撩,其他都很棒! (以及最近会爆肝把这篇结掉,因为隔壁永平已经开机了啊哈哈哈 第43章 第 42章 当天下午,周准先行回来,浑身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与人打斗过的痕迹,曲尾正教汪平阳礼仪动作,周准进来,关门把外套脱了,把曲尾吓一跳:“怎么了你?” “一路跑的,热。”周准捲起袖子,“老孔说后来只有你和程树他经纪人谈,我们制片呢?” 汪平阳不是第一次围观两人谈工作,所以她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周准明显没把她当旁人,她就不故作忸怩了,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开开心心听故事。 周准的项鍊垂下来挂在衣领外,汪平阳几乎可以闭着眼睛描出那戒指的纹路。 她在车上观察过了,是款货真价实的女戒,表面的旋纹深刻细緻,意思和它主人的心思一样难猜透。 “……白老师夸程树人还可以,别不是俞佳佳跟他崩了才这么玩儿。”周准摸着鼻子笑。 曲尾说:“不至于,老鱼前几天饭局得了消息,俞佳佳就是跟着程树攀上的潘家那位,咱傻愣愣的硬是没看出来这条大腿。” 周准耙了把头髮。 汪平阳若有所思地“啊”了声。 怪不得之前威胁俞佳佳在程树面前戳穿她,她会立刻噤声,如果名义上的男朋友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俞佳佳恐怕不会这么在乎。 “想到什么了?”周准问。 汪平阳:“没什么。” 当着曲尾的面陈述俞佳佳向她求教如何与周准共度良宵的事实,对曲尾一个男人来说,或许杀伤力不小。 周准看着她:“不要瞒我,阳阳。” 周准认真起来十分有威慑力,汪平阳心虚,一五一十地说了。 果然曲尾严重受挫地怒瞪他自己形容的老天爷宠儿,憋半天一个字憋不出,有火发不出来。 “我知道了,”周准披上外套,出门,“今天大家心情不好,老孔赔罪,晚上请吃饭。” 担心周准心慈手软放过了程树,汪平阳追出去,却见孔敬谦就在门前的枯树下,不知站了多久,她转身藏到死角,大气不敢出。 第23页 周准将外衣领子抚平了,拉上拉链。 “让制片直接跟程树说,他女朋友的后台动不了,只能动他了。” 孔敬谦斥道:“程树还以为是俞佳佳家里找的关系,篓子捅了他不可能忍气吞声。完了撤的资你补?不是你自己导的剧就乱来?” “我自己导戏比这乱来,你忘了。”周准双臂环胸,“要忍着也行,话说在前头,别又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拖我出来示众。” 孔敬谦抖了抖菸灰,唿出口热气。 “你这法子最倒霉的是俞佳佳啊,”他眼睛一转,“人和你无冤无仇的,最多爬床失败,你整人家是不是太狠了?” “我以为你会比我狠。” 周准丢下这句话,手揣口袋,往制片的工作间去了,徒留孔敬谦在树下僵硬地站着。 黑灯瞎火,汪平阳沿着墙角摸回了曲尾那儿。 唿吸屋内温暖的空气,她结了冰的脑袋终于可以血液流通了。 爬床失败。 我以为你会比我狠。 字字砸在汪平阳的耳膜上,金鼓雷鸣。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一点都不傻,不能说不傻,是非常聪慧了 第44章 第 43 章 孔敬谦管得严,在座的不管第二天有戏没戏一律不准饮酒。因为下午总导演和执行导演吵了一架,晚上吃个饭还不给喝酒,所以饭桌上气氛凝重。 身为大前辈的梁叔鹏率先打破僵局:“给喝我们也都喝不过小周啊。” 能让梁叔鹏亲切叫小周的,全组除了一个周准没别人。 几个与周准共过事的人随声附和,新加入的同事兴趣也被勾起来,纷纷打听是怎么个能喝法,孔敬谦爆了些不大不小的料,气氛就活络了。 中间俞佳佳接了个电话,白着脸跑出去,大家也只当是小插曲。细纱裙角擦桌而过,冷风横行的天穿得凉爽透气,看得汪平阳小腿发抖。 再瞅瞅周准,上三层下四件的,整个人都壮了一圈。 两位不是一路人,俞佳佳当然讨不到周准欢心。汪平阳挂了一筷子火锅闷得化半截的粉丝,吹也没吹就往嘴里塞。 “仗着明天没戏份就胡吃。” 周准沉下脸,训她还不忘兑温热茶水给她漱口。 汪平阳被烫得说话不利索只能大着舌头“啊啊”,如果周围没别人恐怕真的哭哭唧唧了。 “哇……周导和汪老师真是好朋友。”席间不知是谁感慨万千,“你们应该认识挺长时间了吧?” 周准说:“《井石门》演出白老师介绍认识的,没多长时间。” 最怕舒缓没多久的氛围再次凝滞。 汪平阳捂着肿得可怕的嘴唇望向周准。 姜连开玩笑解围:“介绍这个词用的像是在相亲场合……唔……哈哈、哈。”干笑几声连自己都演不下去,递给周准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低头假装和太太发消息了。 周准不解:“你们都不懂幽默吗?” 姜连又忽然抬起头带领大家集体干笑,汪平阳跟着哈哈了两声,不过捂着嘴,像极了乌鸦泣鸣。 “不太好笑的,周老师。” 旁人眼里,汪平阳弯着眉眼,可以想见那被遮住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其实幽默这门学问太深奥了,她不懂,她笑不出来。用劲摁着嘴,冰凉的掌心几乎能印出抵在唇舌间牙齿的形状。 自高中以来,从听说到认识,再到如今和周准本人搭建了她内心并不承认的友谊桥樑,这样的过程大概就是周准所祈求的人与人的缘分。周准要的少,她要的多,如果运行叠加的算法,那么伴随缘分日积月累,她才有机会编结自己渴盼的缘分吧。 可世界上是否存在单纯的叠加,她不知道。 倘若没有,她宁愿周准此生不会像白蔚那样因得知朋友异于常人之处而进退两难。 比起需要面对的一切结果,小小玩笑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她们饭后散步消食时,顶着夜风,汪平阳说:“我觉得你说冷笑话还是有天赋的。” 周准手肘碰了一下汪平阳,很开心的样子:“是吧!我想以后第二部 电影就拍喜剧片,贺岁,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零食嘻嘻哈哈的,高兴、热闹。” 汪平阳踮起脚尖,细细的胳膊勾住周准的脖子:“别说第二部 ,第一部打算拍什么?” 周准一个踉跄,站稳了,说:“警匪片。”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我说错了话?(一脸茫然 准准小姑娘是特别特别不容易的,请不要讨厌准准~ 第45章 第 44 章 “你也参演吗?” “我不演。” “为什么啊?” 汪平阳无法理解。有个警察父亲,本身身手也不错,她不演多可惜。不演孔敬谦的戏就算了,自导的片子也不给自己开后门? 周准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导演和演员不一样,导演情绪化了不容易控场。”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周准总是这样,和除她以外的人都能大大方方地说事,一面对她,就话里话外弯弯绕绕格外多。 不,对孔敬谦也这样。 汪平阳更气不过了,离周准远了几步:“那为什么这次不演,你又不是总导演,而且你说过要和我一起……” “阳阳,我说过了,我不会演老孔的戏。”周准敛笑,“尤其是这一部。” 尤其是《永平十七年》。 四周黑漆漆的,些微月色与手电的光亮在这危险的夜晚中岌岌可危,汪平阳踩在那倒映出的颜色稍深的影子上,人形缺了一块,就要崩塌了。 一无所知的她,脑海里拼凑出来对周准的认知还不如这个人形。 “那个角色是孔敬谦为你量身打造的,你知道,只不过没办法承认,所以不愿意去演,是这样吧?他以前对你不好,但你也不可能报復他,你做不到,对吧?”汪平阳低低说,“周准,我好歹是你的朋友,能不能不要所有事都瞒着我?” 剎那间,周准竟然恍惚了。 有人帮她打抱不平如曲尾,有人替她挥笔弄墨如老鱼,有人拔刀相向却心有不舍如孔敬谦,有人心知肚明却缄口不言如何田田,可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了。 她歪头对汪平阳笑笑: “那今天和你说哪一件呢?” 汪平阳停下脚步,怔怔地仰视着面前的高个子女人。 “今天先说为什么想拍警匪片,好不好?” 汪平阳连连点头。 周准松口实在是太难得了。 周准轻轻拉她,重新往前走。 “我爸爸是警察,小孩子、不光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世界也是如此,无论世界多黑暗,大家都对某些职业抱有天生的好感,像医生、像警察。 “我从小就非常崇拜爸爸。” 第24页 讲故事的温柔声线蛊惑得汪平阳居然举手抢答:“我也是我也是,小时候可喜欢看法制节目了,警察叔叔一身蓝,在哪儿立定敬礼都干脆利落,多帅啊!” 周准笑出声:“他比你在电视上看到的警察还要帅一点儿,没当警察那会儿就已经有小女孩儿天天跟在身后追着叫哥哥了,我妈到现在提起这事还生气,气完了又说还好我长得随我爸。 “可能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殉职的时候脸上被剌了不少刀。” 汪平阳张张嘴,发不出声来。 “我猜是罪犯嫉妒他。”周准说。 汪平阳伸过手摸摸周准的脸,不小心触及她的眼尾,指尖沾了一点温度立时消散的水渍。 “肯定嫉妒他。” 汪平阳说着说着忽然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的准准 第46章 第 45 章 如果父亲至今健在,人生会是什么样呢?周准时常思考这个问题。 她可能不会热衷于练习散打与健身,身上不会出现日復一日锻鍊出的肌肉,豪爽的母亲守护家庭,温和的父亲守护母亲,她只需要天天扑进父母的怀里撒娇就可以了。 她可能不会每周去一次学校的心理谘询室,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会告诉母亲,母亲又告诉父亲,他们在一个局里排班休假的周末把她叫到客厅,商量如何面对那些和她一样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女孩。 她可能不会报考戏剧学院,她的生物学得最好,按照高考成绩,去离戏剧学院不远的学校学医科十拿九稳,现在应该是进入了名声在外的医院,这个时间点或许正做一场或急或缓的手术。她不会遇到孔敬谦,多年的恩怨根本不会有起点。 她可能不会成为她自己。 她可能不会认识汪平阳。 那个小姑娘是她许多年以前希望自己长大后变成的模样,正直、执着、可爱的模样。 周准躺在床上,闭上眼,是汪平阳那双眼睛,瞳孔隐约映出她的面庞。 想什么来什么。 汪平阳:俞佳佳好像在吸粉,你快来! 汪平阳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筛糠。 俞佳佳的房间在她隔壁,她刚洗完要发条安慰的信息给周准,就听见走廊凌乱的脚步声,悄悄打开门缝偷看,俞佳佳的白纱裙匆匆扫过眼前。 俞佳佳门忘记关严,她看见了。 门掩住身体,汪平阳颤着手拍了张照,便嗖地钻回自己房间了——转动门把手都不敢发出多一分贝的声音。 周准没来。 汪平阳灌了三杯白开水压惊后,终于来了简讯。 周准:你现在回房了吗? 汪平阳:回了,但我拍了照片。 周准:下去肯定会有动静,如果你没看错,那我过去就打草惊蛇了。她和你们一起过的机场安检,有毒品的话应该是到了地方才联繫的人,这属于本地犯罪链。照片发我一份,我和制片老孔他们说声,明天看情况,不行报警。 汪平阳惊魂未定,心又提起来。开机第二天剧组报警说演员吸毒,影响可比俞佳佳前男友大多了。 她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俞佳佳披头散髮的满足神情,可千万是她看错了。 汪平阳滑动通讯录,看着周准的名字,却迟迟没能按下通话键。 她想,周准很忙吧。 周准确是很忙。 孔敬谦都快发疯了,扯着头髮骂骂咧咧说还不如退了俞佳佳要程树,又恨指周准说不该听她的话只考虑投资方。曲尾衣服还没穿齐整火急火燎地赶来,得知来龙去脉哭笑不得,直嘆剧组风水不好。 周准关节敲敲桌子:“明天她有场戏,我搜房,有问题立刻报警。” 孔敬谦刚想呛她毒品能不能认全了、还要不要投资方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有没有还另说。”他挠头。 窝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女人,有什么没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图捷径,容易把自己搭上。 第47章 第 46 章 《永平十七年》开机第四天,阴天,市区缉毒大队几辆警车,将外界正捧的清纯系女演员俞佳佳押去公安局。 开机第七天,公安局官方微博发通报说明此事,各大门户网站纷纷刷新头条。俞佳佳本就因为和前段时间违法男明星有私人纠葛而被媒体猜测过甚,现在传言坐实,自然铺天盖地的新闻稿堆起来压在她身上。 警察来时,俞佳佳正在周准执导的b组上戏,她年纪小,见到警察立刻慌了。周准很平静,请求先拍完这一条,后来孔敬谦闻讯赶到,被气得没脾气地看着周准。 汪平阳还没有戏份,她在一边目睹了俞佳佳被带走的整个过程。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卸了妆满脸的疲惫,临走深深地望了眼周准,可对方并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汪平阳没有想到,周准动作这样迅速。 也没有想到,是周准亲自报的警,而做这一切之前,她半个字都没有透露给孔敬谦。 “等她杀青了再报警不行啊?!你就非得把这部戏搅黄了!”孔敬谦暴跳如雷。 周准放下对讲机:“已经知道了,不报警是属包庇。顺拍你知道会耽搁多长时间吗?你能瞒得住吗?” 孔敬谦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众目睽睽之下甩开胳膊就要扇周准。曲尾和姜连赶紧一人一边扣住孔敬谦,曲尾做无用功地嚷着“你不是说不打女人吗”,孔敬谦偏生使了大力,眼睛快眦裂了仿佛想扒了周准的皮。 “你来啊!” 周准摔了鸭舌帽,一声怒吼。 孔敬谦像是被吓住了。在场的像是都被吓住了,鸦雀无声。 “有本事你来啊!” 又是一声。 汪平阳发现她真的从未认识过周准。 所有人都不敢帮腔的情况下,立在机器旁怒髮冲冠、英雄孤胆的短髮女人,是周准。汪平阳几乎能透过众人孤立的她,看见她亡故的、通身正气的警察父亲。 那位不曾谋面的人,背嵴也是笔直挺拔的吧。 姜连总算找到机会说话:“鹤鹤提前找了我老婆,角色她来替,投资方那边也不用担心,制片出品已经在谈了,实在不行我们也能出份力。” 导演助理战战兢兢拾起周准的帽子,掸了掸灰尘双手奉给周准,不想周准凝视了孔敬谦片刻,理也不理导演助理,大步上前,一脚毫不留情地踹上他的大腿。 总导演嗵的一下跪在了剧组面前! 曲尾和姜连懵得忘记拉他起来。 汪平阳险些失声惊叫。 周准语气却是如同往常那样温和: “孔敬谦,我知道你算盘打得好,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可犯罪就是犯罪,你想自欺欺人?” 她突然怒喝:“脑子被狗吃了!” 周准盛气凌人,汪平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脚后跟磕到了石头,眼看要摔了,梁叔鹏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谢谢您。”汪平阳小声道谢。 第25页 梁叔鹏妆还在脸上,拂了手假鬍子:“你怕她了?” 汪平阳昧着良心回答:“没有。” “对对对,你们俩好朋友,我倒给忘了。”梁叔鹏笑笑。 汪平阳笑得尴尬:“对呀。” “小周可怜的,爸爸出任务没了,你身为朋友,要好好关心她。” 见到父亲的遗体面目全非,任谁都不会再容忍违法犯罪的事情发生吧。汪平阳点点头应了下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孔你是不是自己作的…… 第48章 番外【新年】 一年的最后一天,周准被何田田拉出门吃饭,姜连刚从国外回来就直奔片场和自家夫人跨年了。 三个人的电影却只有两个人有交互剧情,满口狗粮周准不吃也得吃。 晚上八点多,何田田和姜连打了招唿先回酒店,周准因为常用的保温杯被熊孩子曲尾扔坏了,得找个商店重新买一个。 其实她的杯子大多数情况下不是自己用,汪平阳出门不喜欢拎水杯,经常蹭她的喝,久而久之就变成汪平阳的专用水杯了。 可汪平阳又不在身边,买新的也没什么用,剧组的矿泉水都够喝了。 一排保温杯,有个正红色杯壁的上面印了一串鞭炮。 周准看着有趣,正要拿起来。 “嘭!” 她马上转过头。 汪平阳正凑在她的耳边哼哼尾音,一双大眼睛盯着她瞧。 “何老师说你在附近,我找了半天。” 周准揉揉汪平阳的脑袋:“是不是跑的,头髮都乱了。” 汪平阳嘻嘻笑,周准拿了画了鞭炮的保温杯,反手牵住她去买单。 “周准你头髮变长了呀!” “是啊。” “我想摸摸你的头!” “那你跳起来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算不算糖?(怀疑人生 第49章 第 47 章 周准蹲下身,她看不清孔敬谦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应该堪称狰狞。 “老孔,我也想拍好这部剧。”她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沉入湖底的石头那样重,“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让我加入。” 孔敬谦没有抬头。 到底为什么要让周准来帮他呢。 所有比赛,周准都要和他一争高下,是个校友就说周孔,极少有人会说孔周。白老师一向喜欢周准,表演系大大小小的演出本子全是她先挑,剩下的才轮到他。毕了业,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可却是她先获奖,在母校声名大噪,孔敬谦这个名字彻底蒙了尘,直到一年后他终于出名。 他以为超越了周准,但周准似乎并不愿意继续无谓的竞争,她去演戏了,她接了《井石门三岔路口》,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如同一千五百米长跑的劲敌,突然转行去扔标抢了,那他成日训练还有意义吗? 没有了。 他就是要噁心她,他要让所有人都不喜欢她,他把她写成男人,再让她面对这个可以使她气到肝疼的角色。 他那么嫉妒她、讨厌她。 可是他也那么喜欢她。 喜欢到看所有给她写情书送礼物的人都不高兴,想着如果不会有人追她就好了,于是悄声告诉别人:周准是私生活混乱的双性恋滥交变态啊。这样的话,没有人喜欢她,她就只能和他同归于尽了。 喜欢到白天打了一架还打输了,晚上就不要面子地赴了她求和的约。 喜欢到把她写进他最得意的故事里,希望她亲手将以她为原型的人物塑成经典。 喜欢到明知自己龌龊地让她一同堕入地狱,见到她拉着汪平阳走进教室时,还是闪过“放过她吧,她幸福就好,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的念头。 喜欢到发现她要汪平阳来演女官这样微妙的角色时大发雷霆。 喜欢到不能忍受她一时冲动毁掉这部剧、毁掉这部剧中的另一个她。 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会让周准进组呢? 明明一切她都心知肚明,又为什么会做了他这么多年的“朋友”呢? 他听到她的声音,像那晚在烧烤摊上一般隐忍。 “你不要折辱了自己。” 一模一样的说辞。 面前是只指尖细长的手,白白净净,骨骼分明。这只手将他推入苦海,又在回头岸边向他伸来。 孔敬谦握住了这只手。 周准抿着嘴,把他拉起来,抱了抱他。 她想,她吃了太多苦,可眼前这个留着鬍子的糙汉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汪平阳扭过头。 她是真的不傻,以孔敬谦看谁不爽就怼谁的性格能容的下周准当众把他揍跪下,那周准对他来说肯定非比寻常。 她有点明白白蔚的良苦用心了。 喜欢周准太累。 “阳妹。” 曲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 “哎。”汪平阳心不在焉地应了。 “女人的心思我们男的有时候不好说,你有空多疏导疏导周准,”曲尾抠着下巴上的痘,“她对她爸的去世太念念不忘了,影响大局。” 汪平阳见了鬼似的看向曲尾:“哪里影响大局了?她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吗?这事她做得对!” 曲尾错手就把痘抠破了,捂着一下巴血到处找纸巾。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曲尾式绝望 第50章 第 48 章 继程树爆料选角黑幕后,俞佳佳的事公之于众,投资方当即撤资,《永平十七年》剧组甫一开拍就腥风血雨,现在又面临资金鍊断裂的问题,制片决定停拍一段时间。 周准经歷两次相同的情况,这次事件又由她亲手推动,因此剧组上下许多人对她颇有微词。 汪平阳不经意间听到好几回,说周准不顾全组任性行事,说周准又不是总导演摆的是第几把手的架子,说周准命中带煞所以剧组逢周准必倒霉,有的人还把不知从谁那里听来周准私生活混乱的谣言当作真理奉着。 她去找周准,只见那女人靠在窗边叼着烟打电话: “程树不像姓潘的,我以前没在迷乐皇冠见过他,俞佳佳的事情在事发前我们就说了,没把他俩关系捅出去算白给他面子,好好说,他会配合……老姜有好消息,就他代言的那家,和董事谈了一下,说会注资……数额不用担心,够的,你和程树谈妥了这关就过去了……” 汪平阳走近了些。 几天下来,她都长出黑眼圈了。 周准讲着电话,见汪平阳进来,浅浅地笑,接着说:“谈不拢也不要把话说死,回头我去说。” 就汪平阳站在不太近的距离都能听见话筒里孔敬谦的大声反驳:“你行你行,我把总导演让给你!” 汪平阳噗嗤一声笑了。 后面的话她就听不见了,只有周准“嗯嗯”地回,然后说:“我讲过的,别想歪。” 第26页 想歪?孔敬谦想歪什么了? 周准挂断,碾了菸头,端了杯子喝了好几口水,她唠叨半个多小时,不知道孔敬谦那个暴脾气听进去几个字。 她说好好聊,就怕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程树傲气,孔敬谦比程树更傲气,对掐结果不忍直视。她说不要想歪,就怕孔敬谦让别的事分了神。 “就小妹妹,很招人疼的。”她曾经这么说。 周准不说话,汪平阳只好先开口:“孔导去游说程树啦?” 周准想了想,说:“好像你在电话里跟我吵架骂他的时候,可不是一口一个孔导。” 汪平阳撇嘴。 现在也不想一口一个孔导。 “他过分!”她抻着脖子理直气壮,“他偷窥你就算了,怎么能把你写成个男人!你明明——” 周准摊手:“那就不是我啊,不过是老孔眼中的我罢了。” 汪平阳毛炸得和孔雀开屏一样:“所以他一直把你当男人使?太!过!分!了!” “阳阳,你要清楚一件事。” 周准直视汪平阳的眼睛,仿佛要告诉她天底下最重要的道理: “在我的观念里,性别不是职业分工的障碍,工作中孔敬谦怎么对我,跟我的性别没有任何关系。我念书的时候,很多人说女孩子不适合读理科,我读了,很多人说女孩子不适合学导演,我学了,因为我能做到,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能做到,只不过恰好我是女人而已。” 周准的心理认同根本就没有性别这一项! 汪平阳眼眸闪烁。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也和性别没关系咯?”她故作好奇地问。 周准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如两片鹤羽一般翕张。 “不,”她说,“我只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ok,来猜猜老孔的性取向吧(笑哭 第51章 第 49 章 艺术院校向来放肆,但周准遇上如此放肆的提问还是头一回。 “请问师姐会接受男孩子写的情书,还是接受女孩子写的?” 那时距离她收到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已经过去了六年,可这个问题,她依旧没找到答案。 有些事情,不到真正发生的那一刻是永远不知道它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在那之前,任何判断都是做无用功。所以直至确定她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命运才会揭开真相。 “我不在意这些,重要的是写情书的人我喜欢。” 她如是说。 未散尽的烟雾中,周准看着汪平阳:“我只喜欢男人。” 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也跟着她眨了眨眼,全在意料中地嘆道:“哇!我就知道!” 周准侧过身,目光从天花板扫下来,笑了:“哇,你怎么知道的?” 汪平阳哈哈笑:“你要是喜欢女孩子,那早就该喜欢我了啊,我这么可爱。” 周准捏捏汪平阳的脸。汪平阳的脸颊肉嘟嘟的,指尖所触尽是柔软,她这么捏着,像是揪住自己的心头肉,手上力道极小,并不疼,可偏偏有点酸,酸得她眼圈都红了。 “你特别可爱。”周准说,“汪平阳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这是南方巡演正式打招唿之后周准第一次全名称唿她,汪平阳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和白蔚高三下晚自习常吃的那家鱼丸店,上大学二年级时换了地方,即便这样她放了假回家还是转许多班公交去吃,大四因为老闆生病,鱼丸店歇业,她再也吃不到那家的味道,回想起最后一次嘬着紫菜虾米飘在面上的白汤的心情,和此时居然有些相像。 汪平阳揉揉胸口。 “喘不上气?” 周准想给她顺顺背,被她灵巧地避开了。 “不是喘不上气,”汪平阳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现在看弯的弧度更大了,“就巡演那个时候,我经常因为羡慕你心口发慌,想不到才多久呀我们就成好朋友啦。” 周准“哎”了声:“为什么会羡慕我?” 汪平阳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没有女孩子不想活成你这样吧。” 长得又漂亮又帅气,身材也好,性格大方,脾气温和,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如果被强迫去做不想做的事也能处理得很完美,不仅能得到同性的喜爱,而且能收穫异性的尊重——人活到这个份上,得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吧。 但汪平阳自己清楚,她捂胸口,不是因为羡慕。 她是那么那么喜欢周准。 每每发现周准的优点,即使这个长处再微不足道,她的心头也能开出花来。 周准扬起唇角。 “梁老师和我说,我踢老孔,你都快吓死了。” 她自嘲:“遇到一点不称意气性说来就来,偶尔还反应过激;固执,天天钻牛角尖,要拿主意了谁的话都不听;二十来岁不懂事,混过骯脏不堪的地界……有了这些负面的东西,你还想活成我这样吗? “假如你日日受困于身为警察的父亲惨死的噩梦,你还会羡慕我吗? “阳阳,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不要喜欢这种、时常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人。 你还年轻,不要喜欢……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惨了吧唧我的准准 第52章 第 50 章 孔敬谦临行前拖着她聊天,三更半夜的坐在片场那棵小枯树下,他们一人一手烟。 周准不想抽的,她这段日子吸菸量太大了,汪平阳也不喜欢她抽菸,但是感觉孔敬谦是要做个决断,不抽又伤了两人这些年的感情,末了还是点上一根。 他问她,要不要和他做个流行的四十岁约定,如果到了四十岁两人都是单身,那就搭伙凑合着过日子,也免得家里面逢年过节就催。 催结婚,催生孩子,这是周准每年都会经歷的春节项目。 “不用了。” 周围暗得只能看见菸头的火星子。 说到底,她这位朋友还是在做最后的尝试,她想,只要心里存有一丝好感,她就会答应。现代社会忙忙碌碌,谁不是随便应付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可她做不到,也不需要。 她是周准,是独自拼搏走到今天的周准。她可怜内心纠结的孔敬谦,但可怜并不能让她下决心和他过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 汪平阳捡了几个话题聊了一阵子,回房了。周准打开冰箱门,冷藏室有两栏塞的啤酒,她挑了一瓶,撬开瓶盖。电视联网开机,正在放《长廊女人》大结局。 这部剧因为汪平阳、程树和俞佳佳相继曝出新闻,所以话题度日创新高,称得上是开年首部现象级网剧了。播至最后一集,连周准的助理都发消息提醒她去看。 “听剪辑师说会有惊喜。”助理说。 周准似真似假地批评:“我以为你的办事效率会给我惊喜。张导都来问我了,上次的专访稿你和那边记者沟通好没?《井石门》下半年巡演要排演出行程,gg再不打就过期了。” 第27页 助理讪笑:“您最近太火,杂志想要一张照片,下月月初登封面。” “剧照都在东艺,去找他们团长。” 周准舔了圈酒沫。 话剧排练时曲尾怪团长偏心,她还不以为然,班子是她凑起来的演员是她联繫的,团长再偏心也无可厚非,时至今日细细琢磨,团长是过于偏心,她得知恩图报。 酒喝得见了底,屏幕上是汪平阳哭喊着让程树回来的景象,小姑娘趴在地上声嘶力竭,眼睛肿得像桃核。周准知道的,她一哭就这样,说话鼻音重得可爱,眼皮肿脸也肿,冰袋冷敷才好一些,一般看着她的脸就知道最近哭没哭过。 取下项鍊,手心的戒指熠熠生辉,周准看着,笑了笑。 所有风波终将平息,剧组恢復拍摄是在孔敬谦返回的第四天。 导演组主演组业界良心,制片方也颇具实力,比起周准上次的穷途末路,这次拿下新的投资简直易如反掌,除去何田田临危受命、周准请假配合案件调查,这个剧组再没有更多新鲜事了。 汪平阳撑着十多斤的戏服被孔敬谦骂了五遍后,开了窍一般全是一条过了。曲尾教完群演跪拜动作后也凑热闹来了,正逢姜连夸汪平阳,不禁新奇。 孔敬谦给汪平阳一条过?天上下起流星雨? “我只是明白了孔导想让姜哥演成什么样。” 汪平阳没有正眼看曲尾,提着裙子侧身去坐了。 曲尾一瞬惊了,姜连揽过他:“她懂,未尝不是件好事。” “哪里好了!” 这样子分明是误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曲操的亲妈心 第53章 第 51 章 “哪里不好了?”姜连反问。 汪平阳不顾后果,周准得顾,她有未竟的事业,还有一直守护的人。汪平阳误会,大概也是周准最想看到的结果。 两情相悦不意味着结局圆满,何况这是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都难说。 汪平阳听不懂他们打的暗语,今日拍摄任务完成,她想去b组看看周准。 那天回房后,她给白蔚去了电话,白蔚待她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冷淡,反而主动问起了周准的近况。 汪平阳实话实说,白蔚听说周准处理俞佳佳事件态度强硬时嘆气嘆得一韵三叠,连连说难怪周准事业心这么重,原来是纪念父亲,然后“哎”地怀疑起来。 “罪犯划警察脸的话,要么是特别恨这个警察,要么是不想让人认出死者身份,这个说不清楚我就觉得很奇怪,她爸办的什么案子啊,兇手这么穷凶极恶居然杀了警察……还有既然周准爸爸是因公殉职,为什么她大学的时候还去混社会?讲不通……” 汪平阳灵光一现。 周准的父亲,很有可能是名卧底警察。 汪平阳的心揪得生疼。 几分钟之前周准坦然说自己喜欢男人,那一刻她讨厌周准讨厌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可和朋友复述讨厌的人的身世,她又心疼得恨不得代失去父亲的周准悲恸嚎啕。 “汪平阳你又哭!她亲口拒绝你了你就哭?” 汪平阳抽抽嗒嗒地说:“她说她喜欢男人。” 白蔚惊叫:“不是说她同性恋吗?” “你跟我说的她喜欢女人,现在又反过来问我!” 汪平阳拽了张抽纸抹掉流到人中的鼻涕,冲着白蔚一通责备,白蔚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好半天才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我认为,周准那个,嗯,还不知道你喜欢她,要不跟她表个白?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了却你一段俗世尘缘。” “我不是要出家啦!” 汪平阳觉得白蔚说的很对,所以她得去见周准,趁她那股勇气还在横冲直撞,择日不如撞日。 b组拍摄地在一条小巷子里,离a组只有十多分钟脚程。周准既号称周鹤鹤,站在人堆中就很好找,汪平阳随意眺望,便远远见到周准腰上别着对讲,正低头和何田田讲话。 像是在讲戏。 “疯啦?”何田田推了把周准,“交代俞佳佳你把潘家的兜出来干嘛?嫌事儿不够多是吧?” 周准卷了剧本,说:“认识就说了。” “你——” 何田田被周准无名指上的戒指吸引了眼球。 周准乖乖竖起手给她看:“之前脖子上挂的那枚。” 汪平阳打小视力就不错,但这时候她宁愿自己是忘带眼镜的近视眼。周准戴了戒指,无名指的戒指,她看得一清二楚。 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 不早就知道周准喜欢男人了吗?来一趟,有什么意思呢…… 汪平阳抬脚,拐入右手边的小道。 这里的春天风真大啊,吹的她眼睛进了沙子。 身后b组摄像机旁,汪平阳看不见的地方,何田田的表情可以说是惊恐了:“都有喜欢的人了还敢惹事?” 周准接了助理递的橘子,剥了一半塞进何田田的嘴里,何田田被堵得嘴里呜呜。 “她不知道。”周准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的快完结了,想想还有点不知道怎么收尾呢 第54章 第 52 章 藏毒贩毒的案件,警方不会在缉拿犯罪嫌疑人之前公布太多信息,因此俞佳佳的情况就显得扑朔迷离,俞佳佳的经纪人曾致电制片方询问她在剧组是否有异常表现,制片找到孔敬谦,孔敬谦一五一十把程树事件供了出来,顺便表示他们是自保,蝴蝶效应谁都没法控制。 如周准所说,这件事孔敬谦办起来只会比她更狠。 周准离间俞佳佳和程树,程树质问,但这并不影响俞佳佳和潘家的关系。 两人分手,程树向公众澄清,这场闹剧本该就此落幕,至于后面女孩子控制不住自己嗑了药,却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孔敬谦把来龙去脉告诉俞佳佳的经纪人,一是说明程树知道这事儿,俞佳佳想以后破镜重圆都没戏;二是挑明从一开始就躲在背后的所谓的后台,背地里的人被拖下水,是绝对不会再和出了岔子的“女朋友”联繫的,潘家也铁定和她断了;三是劝告经纪公司,俞佳佳名声败了、关系丢了,这样的艺人还救她是等着过年讨吉利吗? 置于死地,挫骨扬灰。 汪平阳连日郁郁,曲尾谈八卦逗她开心,可她没觉得这件事上有哪个环节能让她开心的起来。 吸毒是一码事,勾引周准又是另一码事,因为前者,孔敬谦阻止不了周准报警,但可以为了剧组形象不去雪上加霜,只是因为后者,他就明目张胆地落井下石了。 孔敬谦做到这个份儿上。 偶尔汪平阳躺在休息椅上想,如果当初俞佳佳选择去敲孔敬谦的门,或者是制片、出品的门,或许不会落得如今身陷囹圄连律师都请不到的下场。 “老孔真狠,”曲尾唏嘘,“奇了怪了,周准这次也狠。” 汪平阳的假髮套重,一偏头感觉脑袋直往下坠,她歪着脖子问:“周老师哪里狠了?” 第28页 处理方式不很正常吗? 曲尾托下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爬她床的人海了去了,男的女的、强上的诱哄的,没见着她对谁这么刻薄过。” “那以前她都是怎么做的?” 曲尾回忆了一番:“打个比方啊……同样情形,她会找事务所发声明说咱们不是程树说的那种剧组,半个字都不会提到俞佳佳,更别提打小报告、给人戴绿帽子。她人性格好,一般能放过就放过了。 “不过也不是周准动动嘴就说了算的,老孔肯定跟她一个想法。” 汪平阳一愣。 孔敬谦才没这么想,不仅没这么想,还反对来着。她听到的,从头至尾就是周准一个人拿主意,孔敬谦不贊同,周准反驳了之后他准许的。 曲尾说着说着皱了眉。 周准反常。 他拍拍裤子,风风火火地逮几十米开外和副导演说事的总导演问话。 “忙忘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孔敬谦手握剧本轻打曲尾肩头,“我跟周准商量发声明,怎么从你那屋出来转头就一副弄死俞佳佳的样子?” 一口黑锅天上来,曲尾推开肩上纸筒,忿忿地说:“关我什么事?不是你自己公报私仇同意了吗?” 孔敬谦哑口无言。 没错,他同意的。 “当时谁和你一起?”孔敬谦记起什么,问。 曲尾回:“梁老师。” 孔敬谦嘴角一抹笑。 “算了吧,跟周准一样蒙我?当我蠢的?” 喜欢周准居然是罪过了,每个人像看犯人似的瞒他,仿佛瞒了,他就不会知道那个人是汪平阳。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动我行,动阳阳不行(微笑脸 第55章 第 53 章 周准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孔敬谦说不清,几个月来天天打照面的人不知不觉地存了秘密,虽然不知何时萌的芽,但长成的树就在那儿,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曲尾见骗不过,便说:“你别为难人小姑娘,她真是被蒙在鼓里,到现在还傻着呢。” 孔敬谦拨开曲尾的脑袋望过去,裹得严实的汪平阳正老老实实背台词,活动量大,戏服又厚重,她都不把胳膊腿露出来,何田田帮着扇扇风就连忙笑着摆手客气说“不用不用”。 “不怪她傻。”他抓抓鬍子,昂头看穹顶。 不光是白老师,其他专业的导师也常夸周准心态稳,眼前大厦将倾都面不改色,说的就是她这类人——生活得平和宁静,无论什么突发状况都不能让她崩溃。 所以即便内心波澜激盪,她表面上还是一口老钟,岿然不动。 周准不仅是个好导演,也是个好演员。演得生动逼真,差点将他们全部煳弄过去。 而且已经煳弄的汪平阳和她说话都勉强。 中午吃盒饭,汪平阳噎得不行,周准贴心送上拧了盖子的矿泉水,汪平阳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道谢,反倒让周准说: “阳阳你是不是有了何田田就嫌弃你闺蜜我了?” 神情自然,语气焦虑中带着那么点凄凉,比青春片里友情戏份精彩几百倍,啃鸡腿的曲尾看着,恨不得把所有人的鸡腿收集起来堆进周准餐盒里。 给影后加全剧组的鸡腿! 汪平阳无力辩解:“我没有……我不是……” “知道了,不逗你。” 周准抿嘴一笑,春暖花开。细长手指盖上不锈钢饭盒,无名指上花纹漂亮的钻戒闪闪发光。 汪平阳真切地绝望了。 和周准做一辈子好朋友对她来说太魔幻现实主义,可貌似除了这条路,她无路可走。 她会看着周准和另外或熟悉或陌生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甚至她会在周准的婚礼上出任伴娘,在周准生产之后做她孩子的干妈。 这样的现实过于残酷。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程树?”白蔚问她。 程树? 汪平阳出了神。 “cut!” 周准举着喇叭:“休息一会儿,汪平阳,过来一下。” 几个月以来,周准说戏的时候总是坐着,习惯性地手肘撑在大腿上拳头抵在嘴边,眼睫低垂,着重讲了就松拳,食指在剧本上摩挲,时不时停顿片刻看她有没有听懂,待她示意明白了再继续往下说。 “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周准手指关节扣击剧本,声音温和。 汪平阳活动脸上肌肉,化妆师来补妆时才说:“程树给我打电话了。” 俞佳佳的判决结果出来,前一天夜里程树发了条朋友圈,她评论了句“一切都会好的”,下了夜戏后就发现来自程树的未接电话。 回拨后程树这么问了: “如果我赴了约,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汪平阳莫名思及很久以前看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位剧作家穿越回七十年前遇见所爱之人的故事,最终在人间七十年前错失的,七十年后还是错失了。 和她的境遇完全不沾边,可她偏偏想到了。 周准弯腰,像在戏剧学院的洗手间门口一样平视她:“阳阳,你是演员,无关的私人情绪最好不要带到戏里,不然影响了你,这场就没法拍。” 看上去她并不在意这次深夜通话。 汪平阳默了默:“知道啦。” 周准转身盯监视器,看了好一会儿才暂停:“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人回应她。 汪平阳走到场地另一边喝水,喝得急了呛住,她咳得气管都疼。 “不会。” 只要走进蓝桥剧院,只要遇见周准,她的命运就不存在别的选项。 可即使她的回答是“不会”,于周准,大概也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了! 那部电影叫《时光倒流七十年》 第56章 第 54章 汪平阳的杀青戏安排在道具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搭建的刑场上,她的戏份少,初秋时节拍摄任务全部结束,在主演里面排,是杀青最早的一拨。 虽是初秋,但天气仍然炎热,汪平阳穿的囚服,反而是在场演员里衣衫最为单薄的。姜连一身朝服,领子都严严实实合起来,热得满头汗,何田田给他灌了支藿香正气液也不行,指着汪平阳赭红囚衣跟周准提要求,说把剧本改一改,让主角一起被斩首算了。 周准给何田田使了个眼色,姜连立刻蔫了。 全场爆笑。 一片笑声中,汪平阳静静地凝望周准,她要把周准的笑容刻进心里。 周准笑着笑着忽然看向她,笑得更加灿烂。 汪平阳摸了摸脸,又就着旁边人的小镜子照了照。化妆师巧手,她这蓬头垢面的模样说是乞丐也有人信,难怪周准这么开心。 “阳阳过来。”周准招手,“老姜也来。” 每次都这样,一到说戏时间周准就招手,她过去坐到一边,闻着周准身上的苦涩香气,听课似的认真记笔记,跟着用不同表现方式试验,周准看完提出意见,她试了几十遍后才终于撩把头髮同意开拍。 第29页 这回一如既往。 “……老姜,刚才表演痕迹太重。”周准翻了一页纸,“生死之交马上就死了——你犯了死罪的髮小马上就被砍头了,怎么办?情绪起伏跟上语言表达,光嘴上使劲没用,整个人要沉下去,不要把它当作戏,这就是真实。” 姜连紧缩眉头。 “老孔一直引导你来演我,可我和角色是有冲突的。剧本一旦被创作出来,里面的环境就和现实世界割裂了,找共鸣是没错,但应该是你去响应他,而不是他来响应你。所以我反覆强调你的角色他与我无关,按照你自己的理解去成为他,千万不要顾虑我。 “是不是很纠结?” 姜连抠眼角:“还行,如果老孔追究了你得护着我。” 周准笑:“背着包袱演放不开,估计因为这点他说你,而不是因为演的不像我……阳阳。” 汪平阳酝酿情绪,只听周准叫她。 “最后一场,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体验派演员汪平阳不用人操心,入了戏几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姜连的角色不能当作周准,这句话他们周导来回来去地说,到后来,汪平阳真正体会了什么叫“不是周准”。 大善大恶,周准怎么会是这样? 于是她经歷了对姜连饰演的角色喜欢、怀疑、厌恶、被迫喜欢、逐渐接受、难以捨弃的过程。戏份梳理下来,汪平阳简直脱胎换骨,从人物中抽离自己的时间也缩短许多。 或许是错觉,她觉得孔敬谦看她的目光都渐渐和善了。 周准教导有方。 “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汪平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周准退出场地,影子被拉扯得细细长长,“就一遍,没有第二次机会。” 姜连惊呆:“鹤鹤!周导!你这把玩这么大啊!台词说错了……” “那就这么错着。” 一言九鼎的周准表情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汪平阳拉住化妆师:“周老师她是不是临时有急事?” “没听说啊。”化妆师耸肩。 姜连问汪平阳:“行吗?”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怕汪平阳一紧张掉链子,周准说到做到把演坏的场交给剪辑师,这部戏可不就全毁了吗? 大热天的汪平阳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耶!阳阳要杀青了! 第57章 第 55 章 烈日当头,午时。 危坐高台的梁叔鹏问道:“是否已至三刻?” 午时三刻当斩,姜连抬手请示:“同科一场,下官可否送她一程?” “大人心慈,念及旧日情谊,本官不便阻拦,望大人按时而归。”梁叔鹏微笑,做了“请”的手势。姜连获准,一步一步走向刑场。 长镜头。 监视器上的下个画面就该是汪平阳了。 周准眼球动也不动。 “你下来做什么。”汪平阳跪在桩前,低头含着笑注视姜连,嘴唇干裂得一说话就渗血,“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嘱咐我的?” 姜连摇头:“没有要嘱咐的。” 将死之人无奈地笑了笑,眼睛里除了血丝,却没有半分委屈:“我的尸身你能帮忙殓了吗?” “罪臣尸首归于城外乱葬岗。”姜连说。 她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错开眼:“我忘了,好歹同科,你就不能骗骗我。” 姜连无言以对。 汪平阳忽然笑开,脸颊被打得肿起,一笑看上去狰狞可怖:“我不信人死后还会有轮迴转世,即便世上有菩萨,或许听了这番话也不愿收我,因而这是与你之间最后一席话。” 姜连生生将眼泪憋回去,红着眼圈问:“有何事放不下,我自当尽力而为。” 她板着张脸,二十来岁的女儿家,比男人更铁骨铮铮,竟一滴泪都没有流,只像多年以前放榜那日一般光芒万丈、壮志豪言: “罪臣孑然一身,承蒙大人不弃结为好友,此罪臣之幸也。罪臣此生为官无愧于天地,惟愧于百姓,大人如今身居高位,乱花入眼,万望大人心念苍生,切莫辜负十七年放榜日同罪臣共同许诺之言。 “愿大人,事事顺遂。” 双臂困于背后,汪平阳无法拱手拜别,只能笑如正午阳光般明朗。 姜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得厉害。 好一阵子,他说:“不要怕。” 只此一言,汪平阳泪如泉涌:“我不怕。” “午时已到——” 烈日当头,午时三刻。 周准擦了擦鼻子,抓着对讲机:“cut!” 她跟所有人说那个角色不是她,可说到现在自己却有点不信了。 汪平阳哭得停不下来,天气又热,末了都不知道脸上是泪还是汗。姜连张张抽纸直接往她脸上抹,见实在是劝不了,扯着嗓子喊周准,喊了两声周准不来,他把抽纸往副导演手里一塞,拉了汪平阳就跑着去找人了。 周准打电话,正“可以,她完全可以”地保证着,突然被扑了满怀。 “哇——” 汪平阳脑袋闷在她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周?”老鱼唤她。 周准任由汪平阳鼻涕眼泪全往她身上抹,揉揉那颗戴着乱糟糟假髮的脑袋,应道:“我在。” 老鱼怨气冲天,随便说两句就挂断了。 “过了没过了没?”汪平阳哭唧唧地问,姜连也惶恐地瞧她。 周准笑而不语。 这两个人就不想想,不过关的片段丢给剪辑师,孔敬谦也不能答应。 “恭喜杀青。”周准拎出藏在机器后面的纸袋,“正好过几天你生日,这是我常用一款香水……祝你生日快乐。” 汪平阳懵了会儿,瘪瘪嘴又哭了。从春天到秋天,她和周准朝夕共处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像昨天才认识一样。其实还不如才认识那时候,现在因为周准,她几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尽了,就只得了瓶香水。 结束了,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应该在a组拍摄的孔敬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献上花:“恭喜杀青。” 她瞅瞅他,接过花含混不清地小声说:“你对她好点儿啊。” 孔敬谦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汪平阳闻言,泣不成声。 曲尾捂脸。 小姑娘好骗得不得了。 快被汪平阳笑死时,手机骤响,他看了一眼,挤到鼓掌欢唿的周准身边。周准瞥了瞥曲尾,微微摇头。曲尾着急,敲手机键盘发消息。 曲尾:捧得太快!上来就明星场你不怕她被骂? 周准:不怕。 手机放进口袋,周准摸了摸长及肩头的中发,等到全组杀青,这头髮就可以养到背肌了。不过,汪平阳能不能看得到呢…… 第30页 “我们一起演场戏吧。” 她可能要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准可怜,给阳阳铺好一条康庄大道自己去玩命 第58章 第 56 章 十一月中旬,北方下起了第一场雪,汪平阳正跟随剧团巡演,白蔚就开视频通话摄像头对着天空拍让她看见。 “下得好大!” 排练了一天,程树说排练场附近有家奶茶店网上点评得分极高,汪平阳就陪老鱼出来买,老鱼进店了她在门口等,南方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见着雪都觉得暖和。 “一年一年过得真快,这就下雪了,我记得去年这个时间《长廊女人》刚杀青,现在《永平十七年》都拍完了。” 白蔚感慨:“哇,是啊!” 《永平十七年》上周宣布的拍摄完毕,姜连、梁叔鹏、何田田的微博相继发布照片。 孔敬谦晒得比炭还黑,人看上去倒和气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难以接触。由于挑食,曲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杀青照上只剩了副骨架子。 周准没瘦也没黑,头髮却恢復了百科词条旁照片上的长度,俨然是位难得高挑的美人了。 她将近四个月没和周准联繫,完全不知道周准养长了头髮,她离开剧组时,如今的大美人头髮将将齐肩,十分干练的样子。 周准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照顾自己,少哭鼻子”,听起来是类似划清界限的说辞。她当时心里又苦又酸,嗫嚅着重色轻友四个字,转身上车就崩溃了,也没有回头看周准一眼。 想必周准也不会站在原地目送她。 不过把她推荐给东艺,周准作为朋友已经很仗义了。经纪人接到邀约还以为电话诈骗,老鱼解释是周准在杀青那天特地打电话要求一定让汪平阳加入,经纪人这才半信半疑地定了面谈时间。 《井石门三岔路口》下半年的明星场巡演依然是在南方,曲尾和周准拍剧,只有裴蒙五撑场带程树、汪平阳他们这些话剧场新人,张导和老鱼都笑话他是组里唯一的奶妈。 裴蒙五本人没什么反应,可裴夫人一点就炸,抄起剧本满场追那两个损友。 “奶妈事儿多,说他老婆闻不了红枣味非要换成香蕉的……等得冷了吧?” 老鱼提了两大袋奶茶出来,汪平阳和白蔚说了声,挂断电话,乖巧地接了一袋:“不冷的。” 老鱼笑得鱼尾纹倍增:“哎呀,你跟小周不愧是好朋友,以前小周也是这样的,我帮他们买水,她有空了就陪我。” 汪平阳说:“她也是出门换换气吧。” “换气也好啊,你看他们一个个的谁出来换气还帮我拎东西?”老鱼念叨,“杀青一个星期了怎么还不来?小程火候不够撑不住,周女士不来可怎么办哟!” 汪平阳跟着担忧。《井石门》是男人戏,女性角色戏份少得可怜,她的台词不过寥寥几行,可程树不一样,台词多不说,舞台动作也多。今天程树动作戏又出了纰漏,用力过勐,摁得人肩上青紫一块,对方若非忍耐力强,大概早在台上就疼得叫了。 “打电话不接发简讯不回,不要讲一杀青就度假去了。” 汪平阳停住脚步。 一般情况下演员是随传随应的,周准怎么会失去联繫? 她问:“曲老师呢?” 老鱼说:“曲尾?曲尾说他瘦过头了先回家养身体。” “没有说周老师去哪儿了吗?” 老鱼一拍脑袋:“我问问他。” 音信全无。 周准凭空消失了。 曲尾问了周准的助理,得到的回覆也是一周未见面了,心下着急,又拨回来让老鱼把电话给汪平阳:“阳妹你别慌啊,我找何田田看是不是在她家逗孩子呢。” 汪平阳应下:“孔导那边我……” “可别找老孔,她哪能和老孔在一起?不打起来就不错了。”曲尾急急忙忙说,“挂了啊。” 汪平阳看着手机黑屏。 孔敬谦不是周准的男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作者得睡了 第59章 第 57 章 “人丢了?”程树吓一跳,“不能吧?” 周准在他眼里从来是稳妥的人,他之所以和《永平》剧组达成和解,周准是其中一方面原因。尽管因为选角事件和剧组产生误会,他也没有把责任推到周准身上,帮忙牵线搭桥已经是对他的提携,反咬一口那太不厚道了。 办事稳妥的人,有出行计划会告知亲戚朋友的:“周老师的家人知道吗?” 汪平阳戳了奶茶盖,滋熘一声吸上来颗珍珠:“问了,她妈妈也不清楚,还辛苦何老师撒谎瞒过去。” 过二十四小时可以报失踪,周准都消失一个星期了。汪平阳怕周准做的事不好声张,只向白蔚和她三姨打听,然而一无所获。 “你能——”汪平阳盯着程树,他家境不凡,或许能查到线索也说不定。 “算了,没事。” 汪平阳抓抓头髮,受了周准父亲的影响,比起程树她还是更相信警察。 何田田来电话,她起身避开程树才接通。 “何老师,孔导那边有消息吗?你们报警了吗?公安局受理了吗?” 汪平阳声音急促,何田田握着手机掌心全是汗:“老孔说他马上去找,我和老姜、曲尾正在去公安局的路上,你不要急,总会找着的。” 汪平阳急得直掉眼泪:“孔敬谦怎么不好好照顾她呀!人不见了都不知道!” “怨不得老孔,鹤鹤跟我们说她太累要修养,让我们不要打扰她,谁也没想到就失联了。阳阳,她和老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车驶入迷乐皇冠的停车场,何田田说:“我们到公安局门口了,有消息给你打电话。” 汪平阳被欺骗却浑然不知,答了声“好”。 姜连披了大衣,车钥匙交给何田田:“你别下车,有问题我发消息,半个小时没下来就报警,但他们应该不敢不放我下来。” 何田田给他围了围巾:“小心一点,找不到人就赶紧走,那些人玩疯了不知道能闹什么事。” “知道了,曲尾那边有信了告诉我。” 何田田靠在副驾驶座上和姜连挥手告别,右臂搭车窗,鼻头红红的。 周准哪儿都好,就是对自己狠绝,配合调查都能搭进去。那样的权势,别人避之不及,她可好,想拍的电影不管,喜欢的人不管,自己的性命也不管,鸡蛋碰石头也在所不惜。 正直到偏执。 周准和她说:“俞佳佳才多大?她还是个学生,姓潘的就这么祸害。” 那几日周准电话频繁,周准都“行,等剧拍完”地应答,她以为是剧团或者出品方谈事情,回想起来,姓潘的找麻烦,周准肯定也这么回。 第31页 唯一的庆幸是汪平阳尚被蒙在鼓中。 多一事多一个负担,何田田抹了抹眼睛。她摊上的朋友,和演艺圈里数以千计的女明星截然不同,不常惹事,一惹就是大事,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朋友行得端坐得正,这是死穴。 周准知晓她担心,安慰她:“搁在几年前,他们拿我当枪靶子使也不要紧,可今非昔比,我大小也算是有影响力的网红。” 周准郑重承诺时语气格外让人信服,她就信了。 戏龄十几年的演员,被骗了个结结实实。何田田想,人生耻辱莫过于此。 车门拉开。 姜连喘着气:“走到门口还没上去,警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善良而正直的我准准和可爱而正直的我阳阳,正直的人总会喜欢正直的人 第60章 第 58 章 排练结束已至深夜,南方下起了冬雨,程树见汪平阳忘记带伞便提出和她一路,大家都住在同一酒店,汪平阳也不矫情推却,颔首道谢后走到伞下。 南方的天气真让人不高兴,汪平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周准一来就水土不服:“这雨要下就下要停就停,怎么——” 她忽然住口。身边的人不是周准,而是程树。 程树附和说:“下雨也不干脆,时断时续。” “对。” 汪平阳强颜欢笑。周准人间蒸发,她连和别人说笑的心情都丢了。周准万一是在哪条公路上出了车祸、万一是突发了什么疾病、万一是被哪个看不顺眼的绑架撕票抛尸荒野…… 程树看出来汪平阳心情不佳,说:“也不在家里吗?” 没有,曲尾去了周准家,家里积了灰,行李箱放在门口却不见人影。 一夕之间汪平阳头髮快愁白了。 程树有点吃味,论相识时间明明她和自己在前和周准在后,春天他跟《永平》剧组闹翻也不见她帮着说话,现在周准只是暂时联繫不上了倒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似的。 真是好朋友,他扯扯嘴角。 汪平阳与程树无话可说,一心快点回酒店,手机在口袋里嗡嗡振动没有听到,直到第二天早晨刷新资讯,她才看见“全城最大娱乐场所夜里遭遇公安局突击检查”的头条报导。 去的是缉毒大队。 怎么又和毒品挂钩了? 信息量炸得汪平阳脑袋疼,可万幸来了件好事。 “周准找着了,”何田田嗓音干涩,“她旅游呢,手机半道儿上丢了才没接到我们电话,你放宽心。” 汪平阳内心喊了句怎么不把人给丢了,可嘴角却翘了起来。 雨下了一夜,早晨地上都是湿滑的,汪平阳买个煎饼还被老闆要签名,写字的时候帽沿的水都滴在纸上,晕开小小的一枚。她看着水渍,仿佛是水滴入干涸心头那般欢欣。 南方就是下雨也这么美。 汪平阳打开微博,写道:南方雨不小,北方雪也很大吧,大家注意保暖呀。 首页微博更新提醒,吓得何田田差点摔了手机。 草木皆兵。 “真没事?” 她不知向警官确认了多少次,姜连去看孩子了,剩她和警官两个人守在医院,就怕来个打击报復的他们挡都挡不住。 警官啼笑皆非:“真没事,前天送来就做了全身检查,您放一万个心。” 医生的说法是,除了轻微脑震盪、精神受了点刺激之外,身体没有其他创伤,家属需要给病人平復心情的时间。这段话她倒背如流。 何田田这才看了那条字里行间充满活力末尾还配了图的微博,说是十六岁小女孩发的也不为过。 周准宠人厉害,自从她成了网红圈里圈外人尽皆知,孔敬谦、曲尾、她,谁没被周准“溺爱”过,但被宠上天保护得像个婴儿的,汪平阳是头一个。 生死一线也不愿意让汪平阳有分毫担心。 何田田透过门缝瞧了瞧睡得昏沉的周准,想起来影视剧里常演追杀线人的情节,问警官:“她的身份不会外泄吧?” 警官微笑:“周女士是公众人物,也是烈士家属,我们自然会保护好她。” 就当她,什么也没做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尾…应该 第61章 第 59 章 汪平阳近来收到了许多消息,连身在医院准备动手术的李寅时都八卦地发来简讯“潘家那位贩毒藏毒上社会新闻了你知道吗”。 潘家出事对娱乐圈影响很大,但也不至于撼天动地,一个迷乐皇冠倒了,总会有另一个迷乐皇冠建起来。汪平阳不是圈里有发言权的人,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与她无关,眼下南方巡演接近尾声,好好结束她的第一次话剧演出才重要。 这是周准费了心思搭起的戏,张导说,是周准一手把她送进剧场的,所以即便仅仅作为朋友,她也不能丢了面。 “听朋友说,潘老爷子救都不敢救,天天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寅时那边“哎哟”了声,“妹妹你扎针下手轻点好不啦——不是讲你啊平阳。圈里光脚的能是谁?细思极恐哎。” 汪平阳上了妆不能捂嘴,只好张着烈焰红唇笑着说:“天塌下来都砸不到你们录音棚里,你呀,安安心心做手术。” “你没觉着奇怪吗?周准消失……餵?餵?” 李寅时看着手机屏幕目瞪口呆,白蔚上前,哑然失笑。 丢下“马上上场”,汪平阳挂电话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小汪。” 裴蒙五唤了声,汪平阳别上耳环立刻回头:“裴老师。” 他仿佛有秘密要说,可最后只传了句:“孔敬谦导演来看你,正在后台和程树聊着。” 程树其实并没有太憎恶孔敬谦,与其说是恨意,不如说是一时意气。孔敬谦来探班,程树认为既然遇见了,打打交道也无妨,但汪平阳看在眼里却觉着诡异。 多米诺骨牌像是从来没有倒下过一般,周准白白受了那么些罪。 “……她交代那天你说分手,她压力太大,瘾就上来了,当地审的是这样。” 孔敬谦抬眼见着汪平阳,话锋一转:“你这妆化的还不如不化。” 汪平阳生的不知哪儿来的气,板着脸:“我之前再三拜託你好好照顾周准,你照顾到哪里去了?人不见了都不知道。” 孔敬谦喊冤叫屈:“你说周准?她不让我照顾……你身上这味道和周准挺像啊。” “她不让你照顾你就不——” “小程、小汪!准备了!” 汪平阳恶狠狠瞪了眼无辜的孔敬谦,咬着牙关说:“回来找你算帐。” 孔敬谦搓搓鬍渣。 这帐她算不了。 《井石门三岔路口》明星场南方巡演的上座率随着《长廊女人》的热播而逐渐升高,最后一场几乎人满为患,几乎追及曲尾那个版本了。 第32页 “人这么多啊。”程树瞥了一眼连连感嘆。 汪平阳腹诽,她看的蓝桥剧院那场演出人数比这可多得多了。 压力就是动力这句话有一定道理,上座率太高,程树的状态却突然变好,皮鞋尖撬裴蒙五时不似以往那样束手束脚,整个人开了窍一般自如许多。 像周准。 虽然尚未琢磨出自己的风格,可是对于舞台新手来说,他能表演得神似其他演员塑造出来的完满形象,已经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成功了。 如果周准亲眼目睹,她会怎么想?汪平阳候在上场口轻轻嘆气。 想周准了,想到喷了苦涩香气的香水假装她就在身边。 假装自己还能做梦。梦里戏已落幕,站在她身边接受掌声与鲜花的,不是程树。 于是最后一场的汪平阳努力得像要让全世界都看见,程树也发现了,她做动作时幅度太大,骨节都发出声响,他还以为她是闪了腰。 汪平阳尽力了。 大幕前她向观众挥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汪平阳可不能哭啊,哭得妆花了一脸那多丑。 “哇——” 观众忽然大叫。 一道瘦高的、捧着花的身影迅速登上舞台,进入汪平阳的视野里。 鲜花堆在胸前,那双杏眼笑眯眯地看她,舞台强光的照射下眼角的鱼尾纹也一清二楚,即使如此,这张脸还是显不出年纪,时光将这张脸的主人抛弃在青春年少时。 汪平阳接过花,使劲眨眼强忍哭意。 周准笑着,贴到她耳边说:“不好意思啊,骗了你。” 靛蓝大衣的女人退开一点,笑得瞳孔里都盛满了橘子似的甜,在一片欢唿中小跑下场,站在老鱼身边,跟着鼓起掌来。 怎么这么坏,连骗了她什么都不肯说。 汪平阳忍不住,望向周准,终于哭花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面具》正文到此为止啦~ 前几天都在存新文的稿,昨天忽然想起来,哎呀我的阳阳和准准还没有完结!(对不起! 再说一遍!阳阳是我亲闺女,尽管她总是一见准准就哭唧唧…… 有些梗没有明说,留个谜面吧,可能以后有番外会揭开谜底? 对一个短篇来说这个文的人物是有点多了,因为他们会在姊妹篇串场,所以这里就当作提前打照面吧。 感谢收藏、评论、灌溉、砸地雷的朋友们,各位能喜欢这个故事我真的超开心!评论区我一般不回因为我是“等到下章大家就会知道为什么了吧”这么想(准准式微笑 下面会开新文,有两个想法。一个是bg向的和隔壁《永平》同个时空的故事,另一个是背景独立的纯爱文……正在纠结先开哪个 诶……总之,欢迎大家关注~ 第62章 番外【情人节】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离这一年的春节很是接近,汪平阳却没觉着情人节祭祖有何不妥,依以往家中约好的时间提了两袋冥币跟随父母年前扫墓。 看着自家祖辈墓碑上刻的姓名与生卒年,她忽然记起周准父亲坟前支了鲜花的空白石碑。 周准说不刻字是为家人和父亲生前同事的安危考虑,汪平阳想想,也是,涉毒人员里比潘家那位更兇恶的海了去了,剩下周准和她母亲,周准还常年外出,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爸,缉毒警察是不是连照片都不能留?” 没头没脑的一问让汪平阳爸爸好奇了:“怎么?你演缉毒警察了?” “还没。”汪平阳往火盆里丢了几张黄纸,“不过快了,筹备呢。” 二月冬末新年将至,又是大戏迎春。 “是个好题材,谁导演啊?” 汪平阳笑容明艷。 “周准。她一会来接我,晚上不回家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 真的到此结束啦~(填完种树)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