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 第1页 [gl百合] 《有何不可》作者:秦寺【完结+番外】 文案 岳小楼有双剪秋水瞳,长睫微掀眼波销魂。众星捧月无往不胜。 * 听说高三有个谢女神,品学兼优,高冷低调,还很有人气。 岳小楼刻意接近,动机不纯,就想看看那朵高岭之花好在哪儿—— 接近之后,谢怀瑾真的很好,人美腿长,气场两米八,御爆了。 唯一不好的是,她好像也喜欢上她了。 * 岳小楼永远猜不到谢怀瑾的密码,因为她从不试自己的生日。 1.高岭花x绿茶女 2.日更。都市加校园回忆杀,甜度++++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岳小楼,谢怀瑾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岳小楼点了杯喝的,坐在靠窗位置打发时间,目光散漫地望过去,正好对着门口。无所事事的夜晚。 玻璃映着她自己的倒影。 这家着名的网红西餐厅店位于西水街,交通发达,店里的装修是精緻华丽的西式风。不管食物的口感怎样,摆盘拍照是绝对拿得出手的一流。 定价偏贵,格调很高,又是噱头十足的排队制,都市白领小姑娘都以在这儿约会聚餐为时髦。 刀叉碰到盘子间,大家都自觉得压低清脆的叮噹声。 环境使然。 壁柱旁摆着六位数的三角钢琴,穿西装打领带的小哥,端坐着,手指拂过琴键。堪比唱片录制效果的经典钢琴曲,一首首被弹奏出来。 转角处的包间又是明显中式东西,意外的和谐。 大几页的菜单,其实真能吃的菜还不超过一只手,偏偏食客络绎不绝。只要装修到位宣传到位,牛排又贵又柴面包又干又硬这些都是次要的——是风味。 年轻的小姑娘落座,第一时间就是拿出手机拍照。 岳小楼低头,拿吸管搅匀两层的饮料,唇角微动。 腹诽着想,来一次是上营销的当,来三四次的绝对是他们自己脑子有问题了。 — 面前摆上热气腾腾的点心,笑脸薯饼。 岳小楼抬眼,看见那一丝不苟的西服领带就烦,没吱声。 “难得中秋,”张淼放下薯饼,站在她身侧,慢悠悠地说,“一个人不寂寞啊。” 这家西餐厅虽然在岳小楼名下,但从开店到现在,除了每月把利润从做帐的卡上转到自己卡里,没有任何的事情需要她关心。 张淼帮她挣钱,也帮她爸爸管她。 “不回家看看吗?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 “好了,”岳小楼看他是准备认真说教的模样,微皱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多余的事情……” 开门和关门之间,她目光顺着瞥眼,正说着的话顿时停了。 瞬间,她变成了哑口无言的状态。 什么都忘了。 钢琴也好小提琴也罢。 一切旋律都消失,岳小楼的耳边陡然安静下来。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橘色灯光投到她身上的自动褪去颜色。 黑裙极衬她,她还是经年不变的漆黑长髮,经年不变的美,经年不变让人憎恶的文雅从容…… 经年不变的。 岳小楼整个人紧绷着。 目光从震惊惊骇到狂喜,她定定看着,眼眶无意识就湿润起来。 张淼还在絮叨着各种劝她的话,谆谆教导。他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责任感很足,中年男人试图搞清楚小姑娘的心事,研究了半套心理书,收效甚微。 岳小楼连他在说话都没意识到。 满心满眼,全是刚刚走进来的人。 看见她长发垂到脸颊,伸手撩了下。 皓白的细腕,纤长的手指微弯,小克拉的钻戒突然熠熠生辉。 岳小楼怔愣住。 眼里强烈的感情慢慢消失,渐渐转为呆滞。 看着她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转过弯进包间。 岳小楼移开视线的时候,角度问题,已经看不见那男人长什么样了。 反应了好久。 岳小楼攥着手,指尖冰冰凉凉。 整张脸惨白,像刚从医院里出来,被坦白告知没有生存希望的病人。 “怎么了,”张淼看她神情不对劲,反应过来,忙问,“他们是你的熟人吗?” “熟人……” 岳小楼重复一遍这个词,手拢了下毛衣开衫,指尖发白。 “不是熟人。” 她沉默半响,声音很轻,却是下判词般异常坚定的口吻:“来这儿吃饭的不只是情侣,也有谈事情的,自己给自己买戒指的女生也很多啊。” 可在今天晚上,打扮得那么好看得体,包厢又是订了红酒的……俩人怎么看都不是谈工作的吧。 张淼沉默着,没有说出来。 他从来没在岳小楼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一闪而过的,快哭出来的灿烂笑容。 “言言,”岳小楼一把抓住路过的服务员小姑娘,从她身后,直接扯掉黑色围裙,“把你的工作牌领花和蝴蝶结髮包借我……衬衫有多余的吗?” 周言言不知道她想怎样,迟疑着点头,“衬衫和头花都有多余的,我去拿来。” 第2页 “不用,张淼,你带我去拿。” 岳小楼急急地跑去楼上。换上蓝衬衫,繫着纯黑围裙,长发盘成标准的服务员造型。 对着镜子,整理好胸前的领花。 最后别上周言言的工作牌。 厕所灯光很亮,打在她脸上却仍看不见任何缺点。长睫浓密纤长,衬托着一双剪秋水瞳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下颌精巧的鹅蛋脸,鼻樑秀挺,素唇是花瓣般的水粉。 岳小楼照着镜子打量自己。 犹豫一下,还是从化妆包里拿出东西。 画眼线夹睫毛,最后找了一支偏橘红的唇膏,仔细涂抹,淡淡的一层。 周言言抱着菜单,从包厢里退出来,正好看见换完衣服走下来的岳小楼。 “一点都不合适。” 她心里想,哪儿有那么漂亮的服务员。又不是演电影。 “店长,你说岳姐到底想干什么?” “当服务员啊。”张淼回到柜檯边,整理了下酒水单,假装淡定。回家准备把剩下半套心理学看完,然后再多买两套。 “当什么?”周言言满脸错愕。 “服务员,”岳小楼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眼周言言,顺手拿走那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嘱咐说,“那间你不用去,开酒器拿来,我送进去。” “哦…哦……” 岳小楼满脸笑容的走到包厢前,停住,没办法继续靠近了。 握住红酒瓶的指尖开始微颤,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刚才的风轻云淡。 门没完全带上,这角度,不进去也能勉强看见里面的情况。开着门的包厢隔音效果差,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可能因为是西餐厅,男人坐的并不是传统中式饭局里的主位。 他面朝包厢门坐,岳小楼只能看见他的脸。 于是盯着他的脸看。 他穿着讲究,西装革履却完全没有被束缚住的严肃感,白皙的脸庞异常俊秀,腕上戴着的表也价格不菲。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还时不时就笑一笑。 岳小楼的眼光,立刻就辨出这人是教科书般的优质男。 “我妈可想你了,自从知道你要回来,就一直念叨念叨到现在了。” 岳小楼脑子勐地嗡了一下,抱着红酒,脸色愈加难看。 “很累了,下次吧。”熟悉的声音,偏低,语调没什么起伏。 岳小楼都能想像到她此刻的表情,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模样。 “诶,又是下次,今天可是中秋节喔,大家聚着过节多好……” 男人语气温和,完全不被她的淡漠打击到,帮她倒茶。脸上酒窝时现,目光随意一瞥,话忽然顿了下。 他注意到了门缝旁站着人影。 岳小楼跟他视线对上,用力攥着手里的酒瓶。 心一横,也就顺势推开门,脸庞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没说话。 託了托红酒,用动作和笑容代替声音。 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 岳小楼穿着工作服,背对她。问也不问,开瓶器钻进去拔出木塞,快速把酒开了。男人自然地递过酒杯,笑着问:“吃完饭也不早了,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岳小楼手一抖,小半瓶酒都倒在他身上。 “对不起……” 她头低下来,拿旁边的餐巾给他擦衣服,语气急促,很慌乱的模样。活灵活现一个笨手笨脚的新人服务员。 “没关系,”男人眉头微皱,从衣服到裤子都沾满了红酒,但依旧很绅士地说,“你把酒放这儿,出去吧,没事儿了。” 岳小楼侧身,能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又不敢去回头确认。 她心跳得急促,紧张感瀰漫,其实根本不想这样狼狈的出现在她面前,有种做错事的愧疚。不是对红酒沾西装的男人,而是对端坐着的她。 岳小楼垂脸,点点头就想快快地离开。 心中空洞感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像潮水般轻易裹挟住,扯着她往下沉。再晚半秒,岳小楼脸上的面具就要挂不住裂开了。 “对不起……” 又道了次歉,声音极轻,极快。 转过身的剎那。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 “不用说对不起。” 岳小楼浑身一震。 她下意识转头,对上谢怀瑾的平静的目光。 包间里光线偏暗,是刻意营造出的舒缓柔和情调。 谢怀瑾迎上她的视线,眸如点漆,流淌着幽暗之色。她坐姿极正,手里握着最普通的白瓷茶杯盏,左手,正攥着岳小楼的手腕。 手上的力度之大,岳小楼隐约能察觉手腕被捏红了。 “怎么了?”男人擦着西装上的红酒渍,目光在她们身上打转,疑惑着,没人搭理他。 岳小楼大脑紧张到短暂空白,心头砰砰地乱跳。 就只过分呆傻地看着她。 谢怀瑾的表情是极度的平静,唇角甚至还是微微上扬着的。 “既然心里没有抱歉的意思,就不用对不起。” 第2章 02 岳小楼走在街头。 路灯把影子拖得又长又窄,单薄得可怜,转弯,随着光的角度变幻,消失在黑暗处。像一线被风吹乱吹断的烛火。 第3页 高跟鞋踩到凹凸不平的地砖,绊了下,踉跄着站稳。 她低头,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员工服就那么出来了。 夜晚的西水街也人头攒动,顺着两道,很快看见地铁口和公交车站。 — 餐厅里,被攥住手腕的时候。 谢怀瑾看清她胸前的铭牌,念了声,“周言言……” 很快松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了,请你把门带上,谢谢。” 话落,目光就再也不看她。 两句话在岳小楼心里滚来滚去。 十月的天已经转凉,今夜风很大,她穿着到处钻风的短袖衬衫和短裙。把每个字拆开重组,在心里反覆咀嚼反刍,谨慎斟酌。 餐厅离公寓不算近,地铁也要四五站。 她心里乱得一塌煳涂,慢慢走着,几公里走下来根本没感觉,理也理不清楚。 谢怀瑾这种性格……会突然攥她的手,已经算是方寸大乱了吧。 岳小楼紧张地顶着唇,拇指关节擦下淡淡唇印,脑海里努力整理信息。 桥上的风愈加大。 岳小楼冻得牙齿轻颤,哆嗦了下,只有眼眶里是温热热的。确定地想,谢怀瑾厌恶她的话不会伸手拦住她。 就算……就是厌恶也好。 反正,只要看见她还有情绪波动,就不是最糟糕的。 眨了眨眼,忍到极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岳小楼怕被谁看见似的,赶紧擦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走到了桥上。两侧都是映着灯光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眼望不到边际。车辆时不时地驶过,三三两两的路人也不少。 岳小楼站住,忽然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薄盯着看半天。 仅有四个联繫人。 当然没有谢怀瑾的名字。 高一那年,她要到了谢怀瑾的联繫方式。之后的两周内,不知不觉,她竟然连游戏帐号的登入密码都改成了那串数字。 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她下意识输进去,点拨出,放到耳旁。 等待着客服礼貌且机械化的空号提醒。 谁知,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好几秒后,岳小楼才反应过来——这个号码竟然是通的! 她还来不及做什么,电话被接起来了。 “餵。” 岳小楼浑身一震。 既不敢出声,又不捨得挂断。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灯光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模煳失焦。 “……” 对面的人又喂了一声。 没有回应,竟也没有挂断。 沉默片刻。 “有事吗?” 岳小楼早就数不清换过多少个手机号了,通了这电话后,一声都没有出。 谢怀瑾却仿佛能通过手机讯号察觉到了她是谁。 虽然没有叫出她的名字。 岳小楼哽咽,眨了下湿漉漉的沉重睫毛,说不出话。实在不敢自作多情。 “……” 她深深深唿吸,停顿片刻,鼓足勇气想不带哭腔地说一个“餵”字。 然而还没等说出口,对面就挂掉了。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岳小楼心里那股劲没憋回去,哽在喉咙口。 眼泪流得更凶了。 攥着手机,用力到指骨发白。 不甘心。 一边哭一边想,谢怀瑾如果对她完全讨厌,她眼里是看不见她的,别说跟她讲话了。 岳小楼摒住唿吸,快速地回拨过去。 只要有一点点机会…… 谢怀瑾很快接起来,没说话。 “餵……” 她开口,心跳如鼓,下意识语调就高两拍,越来越轻,极力掩饰着鼻音,显得格外软糯的。 “我是岳小楼。” “有事吗。” 谢怀瑾重复了一遍,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岳小楼实在紧张,那颗七窍玲珑心瞬间拐了几百个弯,拐迷路了,张口说:“没…没事儿……” “挂了。” “……嗯。” 就这样挂了。 停顿几秒,岳小楼双腿一软,伸手扶住粗糙厚实的桥砖。远处的夜景时不时模煳成一团亮光。 她撇嘴,泪珠不要钱地往下掉,砸到灰色的地面上。 好冷淡的口吻。 转眼,岳小楼就哭得喘不过气了。她以前都不这样对她说话的。 “我好想你啊……” “好想你。” 她把脸埋进手心,缩着肩,抽泣伴随着喃喃,“那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怀瑾……” 她语气越来越低,鼻音重,哭腔很浓。 不停地擦眼泪,泪水擦不干净,却把眼皮揉成粉色。 “能不能重新喜欢我一次。”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 哭着请求。 第3章 03 六点半,黑暗被一丝一线抽走,天色灰青青的,朝阳还没有升起来。细雨绵绵,打湿道路,车轮碾过一滩积水。 第4页 岳小楼开车出小区前,摇下车窗。 对保安室里的两位大叔招招手,打了个招唿:“大叔早啊。” 拿下墨镜,露出眼睛弯弯,八颗牙齿的爽朗笑容。 正吃着早饭的保安大叔忙放下东西,满脸笑容招手,“今天那么早出去,有事情啊?” “嗯对,出去办点事儿。” 黑色保时捷平稳地驶出去。 岳小楼笑容收敛,墨镜重新架回脸上。 她那么懒的人,本来出行全靠别人接送的,计程车到网约车。 后来有次晚上回家。隔天,保安告诉她,送她回来的司机,走出来张望她回家的方向。要不是有门禁拦着肯定直接跟进来了。 岳小楼是独居,安全起见,小命重要,偶尔出门就只能自己开车了。 顺便也意识到,看着并不怎么起眼的保安和物业们,跟他们搞好关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岳小楼想和没有利益冲突的人搞好关系,永远永远,只需要一个微笑就好。 她的一声简简单单的问候,比清晨柔和的光线路边扑鼻的桂花香,还要更能让人心情舒畅。 — 门铃被疯狂连按。 顾鑫跑去开门,看见岳小楼脸上架着的大墨镜,噗嗤笑了:“雨天还戴这玩意儿,不怕走路撞树?” 岳小楼把包扔他身上,径直进门。 “查得怎么样了?” “恭喜你,他们真是亲戚,堂姐堂弟。”顾鑫把档案袋翻出来,递给她,挑眉好奇地说,“顾霖宗可是改过姓的,像我堂弟还差不多,你怎么猜到的?” “得了吧,人家高高瘦瘦白白嫩嫩的帅小哥,跟你就是俩个顾,”岳小楼紧绷着的弦松下来,扬着唇,自动坐到吧檯。 托着下巴,等着他给她端茶倒水。 “你怎么还坐下来了?还有事吗?” “还有事!” 顾鑫深深望了她一眼,嘆口气,转身去倒水。 岳小楼特别喜欢跟他玩。 因为顾鑫这么个净身高一米六五,五官普普通通,身高“二级残废”的条件下的男人,不但矮,还是个矮小的胖子。 他家里开了家公司,算有钱人,但没有多么吓人的身家,身边歷任女朋友却无一不是大美女。各种类型的美女。还是真心喜欢他的美女。 可见这人情商有多高。 “知道你要说什么,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岳小楼,好马不吃回头草是有道理的。” 顾鑫端给她来杯咖啡,拿来电脑包,在她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下来说,“我现在要工作,晚上女朋友要过来。你喝完这杯就赶紧走啊。” 岳小楼望了眼窗外,阴雨连绵,太阳都没完全升起来呢。 大清早的,来这儿还不到五分钟,屁股都没坐热。 她抄起抱枕反手用力丢过去,精准砸中他脑门,骂道:“没良心的,给点意见啊,你不是最会追女生吗?死渣男。” “靠,什么死渣男。求人之前有点礼貌啊小姑娘。” 顾鑫唇角抽了抽,捂着脑门弯腰捡抱枕,无奈地放下手边的电脑包,劝说,“我跟你条件情况都不一样,别急病乱投医啊。” “我记得,你以前交过个特高冷的女朋友吧,怎么骗到手的?” 岳小楼双手合十,手肘挪到台面前,满满真诚地说:“求求你带带徒弟吧。追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这样下去,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滚,”顾鑫笑骂一句,“我什么时候成你师父了,本人巅峰时期,也才脚踩两条船,还差点被打死。岳小楼你比我厉害多了,能同时抓住二十几个备胎,还抓不住一人的心?” “她,我从来不擅长跟女字旁的她打交道。” “偏偏被她掰成蚊香,你说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可能吧。” “有病吃药。” “无药可救。” 顾鑫望过去,看她坐在高脚凳上,要笑不笑地晃着杯子,扬着唇,拿晃红酒的架势摇咖啡。有心风轻云淡地贫嘴,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焦急失措。 认识那么多年,空洞着,活得没心没肺且光鲜亮丽的岳小楼。 什么时候见过她有这种眼神? 他嘆口气,把电脑包放回沙发上,准备在女朋友来前赶紧把她打发出去。 “那就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听你之前那只言片语的故事,当学生的时候,你不是差点追到人家了吗?怎么追的,又是怎么散的。” 岳小楼怔愣住。 她攥着咖啡杯沿,努力地想,当时跟谢怀瑾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感觉被她耍了很没面子,想找回场子。正好有个很牛的教授交流过来上公开课,准备出国的人都去上课来着,她是我的同桌。” “等等,你们那时候不是一个高三一个高一?怎么会一起上课的。” “想争推荐信,只要是准备出国的人都能去上那个课,所以我就也去上了呗。” “你还会缺推荐信?” 顾鑫觉得这话可推敲的地方太多,没放过她,就直接戳穿说:“就算教授再怎么大牛,你当时个高一新生急什么?根本就是冲着她去的吧。” 第5页 “……” 岳小楼顿了下,轻轻点点头,笑着说:“对,就是冲着她去的。” “图啥?” “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 “不甘心她那么完美,就想凑近点去找到她的破绽,是不是?” 顾鑫朝翻她个白眼,“承认吧岳小楼,你就是俗人。” “可能吧。” 岳小楼沉默了很久。 就在顾鑫以为她恼羞成怒,准备给她个台阶下的时候。 她突然笑了,“还有种可能啊,说不定,我当时已经喜欢上她了呢。” “我啊,之前不知道被女生孤立了多少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讨好她。而且心里别扭得很,看了不少幼稚的电视剧,自己骗自己,什么接近她是因为讨厌她之类的。” 岳小楼抿了口咖啡,又烫又苦,顾鑫的手艺真的烂得不行。 顾鑫冒了点兴致,终于愿意好好帮她出主意,“你就挤到高二高三堆里去上课,当她的同桌,然后呢?” “然后每天把自己扮丑,装作努力学习,做个刻苦的低能学渣。” “刻苦的低能学渣?” “因为讨厌我的女生都是嫉妒我。” 岳小楼嗯了声,认真解释说,“所以为了不被她讨厌,我特意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又很没能力。就当片陪衬鲜花的乖乖小绿叶。” “……” 顿了顿,顾鑫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然后她就喜欢你了?” “没有啊,她差点没讨厌死我。” “……” “等我穿得漂漂亮亮,出现在她面前,她对我态度居然完全不一样了。”岳小楼说到这儿,皱皱眉,满眼笑意地骂了句,“后来才知道,这王八蛋居然是个颜控。” 顾鑫彻底说不出话来:“……” 第4章 04 其实,岳小楼早在没见到谢怀瑾前,就久仰大名了。 辰星高中本来有两个校区,相当于本校和分校。 本校是当之无愧的省重点中学,分校却水分极大,交得起昂贵学费的学生基本都能读。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年的国际班从新区迁到了本校。 校领导怕那群纨绔祖宗带坏校风,单划一块楼给他们国际班当教学楼b楼,跟本校的教学a楼一南一北,倒是离宿舍和食堂很近。 国际班上学晚放学早,吃饭的时间也跟本校的人岔开。 “他们隔离病毒一样隔开咱们,真不爽。” 黄家豪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旁边的岳小楼,抱怨说,“昨天我去a楼等哥们儿下课,被老李逮住一顿批。凭什么不让咱去啊?” 顾祯闻言咧唇,嘿嘿大笑出声,“好意思说等哥们儿下课?你他妈明明是去a班偷看妹子的,老李当然要批你,批得好,批得对!”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旁边的男生们好奇。 黄家豪唇角一弯,点头承认了,“特别仙,柳琪文站边上衬得跟土鳖似的。” “新生真的年轻啊,”高二的刘承宇笑着揶揄他说,“没进辰星前,是不是从来见过长得漂亮的小姐姐?” “只见过柳琪文那级别的。” “柳琪文平时看看真的挺可爱的……” 岳小楼坐在五个男生中间,吸了口奶茶,翻白眼。 把手机放进包里,再把包随手放到旁边男生的膝盖上。 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的时候,身边男生们就自动把话题转回到她的身上了,“小楼,你怎么就吃这么点东西?够不够,我帮你买点别的吧。” “今天没胃口。”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那几个特别日子?” 顾祯把脸凑过去,想细看她,被旁边的刘承宇扯着衣领拉回来。 “顾祯,你别逗她了。” “想喝什么吗?” “……” 岳小楼白了眼他,拿筷子百无聊赖地吃饭,接受周围男生的殷勤。 男生都努力逗岳小楼开心,说笑贫嘴,气氛很快变好。 她不必多说话,偶尔被谁逗乐了,那双被纤长浓密的眼睫簇拥着的翦水秋瞳,望过去,似笑非笑地弯一弯,男生们的心顿时砰砰乱跳。 足够犒赏的他们了。 谢怀瑾。 学生会长,做了个新生演讲,就成国际班无人不知的名人学姐了。 岳小楼翘掉了开学演讲,所以开学半个月,从来没见过这人。但对这名字不是一般的好奇。 “谢怀瑾,长什么样的?” 这话题早就过了,她又提起来。 黄家豪微愣。 “特漂亮,感觉比明星还好看,皮肤白,黑长直,超有气质的,”实话实说,但还是更偏心她,“跟小楼你不是一个类型的,看着就很高冷。” 岳小楼不着痕迹地撇下嘴,心里想像着那种,仗着学习不错特自以为是的女文青。 反正女生只要皮肤白点,黑长直,再安静一些,脸不丑就能被男生捧到天上去。 第6页 不信真有他们嘴里夸的那么漂亮。 她托着腮帮子,半真半假的感嘆:“真好啊,我也想去看看谢怀瑾是长什么样的。” “对喔,小楼你开学典礼请假了,”刘承宇咬着筷子沉吟片刻,想起来,高兴地告诉说,“礼拜三中午是社团招新,谢怀瑾是校刊主编,肯定会去坐镇啊。” “对的,谢女神还兼校刊社长来着的。” “周三啊!” 顾祯倒在刘承宇身上,捂脸,“我们正好得去考托福,完美错过。” “高二真是辛苦,”岳小楼盘算着时间,倒也不是不能去,微微笑,“考试加油,学长。” “谢谢小楼,有你给我们加油感觉一百分都能考出来呢。” 顾祯差点喷饭:“刘承宇,你脸真大。” “对了,听说谢怀瑾也是打算出国的。” “放屁咧,出国还正儿八经去读重点班?” “这我只是听说啊,听说她高一那年,一刷托福就直接一百了。咱们国际班主要不就教个托福sat嘛,人家觉得浪费时间……” 岳小楼不小心咬到了调味用的八角,口腔里顿时瀰漫出一股浓厚的噁心味道。 在盘子里吐掉。 她拿餐巾纸擦嘴,再也没食慾了。 谢怀瑾,谢怀瑾的…… — 周三中午。 岳小楼去食堂吃完饭,端着杯咖啡,走去步行街看热闹。 这里本就是a楼通往食堂的唯一路径,加上社团招新,整条路全是人。 岳小楼讨厌挤进人群里。 她走到最旁边,轻易在形形色色众多的社团里找到校刊的位置——海报精美横幅显眼。中间坐着个女生,身边围着一群同学,像是在填写入社申请书。 岳小楼也是新生,但她永远不想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她边小口小口喝着咖啡,边耐心等着。 远远看着,终于等到新生陆续散开。 视线终于没有遮挡了。 女生正整理着散乱的纸张,黑色的长髮及腰,戴着圆框眼镜。肤色偏白,但也没白到哪里去,圆框眼镜也修饰不住的圆润脸庞。 云层飘过,没有遮挡的光线直直映在周围一块。 照得她的黑髮微微偏泛黄。 岳小楼眯着眼睛看半天,确认那边是校刊位置,坐着的就是谢怀瑾。没有错了。 她扬扬唇,打开咖啡杯盖,喝了一大口奶泡。 走到转弯口,心情愉悦。 转过头,想最后再看眼那个传说中的谢怀瑾。 “就长这样……” 嗯,至少不丑。 岳小楼此时心情甚好,觉得她应该也算是个小美女。 “但跟我比,差得太远了吧。” 她不掩饰话里的得意,自言自语,被卷在风里飘走了。 甚至还重复了遍,“跟我比,差得太远了吧。” “还以为自己长得很美,高三的谢怀瑾比她漂亮多了。” “对啊,整天不知道嘚瑟什么。” “岳小楼好看是好看,可惜有点婊里婊气的,你要不还是别追她了。高三的谢怀瑾才是真女神,虽然很高冷就是了……” “……” 那些看不顺眼她的女生,用来嘲讽她的这个名字,表白被她拒绝后恼羞成怒的男生,用来打压她的这个名字—— 主人,就长成这样? 下一秒,发呆的岳小楼狠狠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还没反应过来。 她手里端着的咖啡,几乎整杯泼了出去, “对不起……” 岳小楼看着手里直接空掉的咖啡杯,和面前女生,快变成卡其渐变色的白衬衫。往下滴着咖啡。 那杯咖啡拿在手里没一会儿,她才喝了几口奶泡。 所以说,几乎还是滚烫的。 视线往上挪。 岳小楼怔愣住,慢一拍,才继续道歉说:“对不起,衬衫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她边说,目光打量着她的神情,心里危机感的小雷达哔哔哔哔响个不停。 这人太漂亮了。 素面朝天,中分长发随意绑了个低马尾,也架不住脸型精巧,五官标緻。 眉毛微皱了下,很快恢復,低头垂眼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皮肤白皙像吹弹可破,近看也找不到瑕疵。 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餐巾纸,低头擦衣服,没有说话。 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身上甚至还罩着那件以丑名远扬的,辰星中学的灰白条纹运动校服外套。 实在是简单到过分的打扮。 岳小楼心情极为复杂。 想着,姐姐你但凡穿得走心点,何至于让那谢怀瑾当上传说中的人物。 “喂,你的衣服要多少钱?”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岳小楼噎了下,小声重复一遍:“对不起啊。” “不用对不起,”那女生擦好衣服,把餐巾纸捏在手心里,目光瞥了眼岳小楼,径直往前走,“心里没有抱歉的意思,就不用说对不起。” “你什么意思。” 第7页 她那淡淡的语气,让岳小楼莫名很不爽,立刻追上去,“我又不是故意的,不是马上跟你道歉了嘛。” “你道歉的时候,该把脸上的笑藏一藏。” “我…没有。” 岳小楼反应过来,刚刚挺高兴的,那得意的笑确实没来得及收回去,“你误会了。我刚才在笑别的,总不能是故意泼你咖啡吧。” “谁知道呢。” “你……” 岳小楼有点目瞪口呆。无理取闹? 这人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谁知她忽然笑了,“咖啡是食堂三楼买的?你要不好意思,就请我喝杯咖啡吧。” 顺着往前走就是食堂的方向。 “哦……” 岳小楼点头,愣愣地跟在她身后。心想,这人有点奇怪。 刚觉得面善,忽然就有理有据地摆脸色,刚觉得难缠,忽然又那么好说话。 难琢磨的感觉。 “你是国际班的新生吧。” 她虽然是疑问句,却没什么疑问的成分。 “嗯。” 岳小楼走到她的身侧,感受到她俩人之间的身高差,默默估算,她至少有一米七二吧。 长那么高,脸那么好看,身材好像也不错,怎么会那么默默无名的。 于是无聊地搭话问:“你是高三的学姐吗?” “嗯,三a班的。” “哦,学霸啊。” 辰星高中本来就是学霸聚集地,国际班除外。 普通班是走班制,全年级十二个班级全部照字母排序,由a到l。按学生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的排名,成绩至上。 听说在这两次大换血期间,走过普高的走廊,灯火通明,却静得跟没人的仓库一样。 全都在拼命学习。 a班就是学霸中的学霸,整班都是高考状元的预备役。 闲聊着到食堂。 这个时间段,排队的人依稀。岳小楼掏出钱包,很快买到了两杯咖啡。 递给她,“那我先走了。” “你赶时间吗?不着急的话,陪我坐会儿吧。” “……嗯。” 被她看着,岳小楼下意识应了声。 坐下,立刻后悔起来。 陪她坐着干什么? 要谈人生还是谈理想…… 岳小楼满脸尴尬。 她不擅长和同性相处,就算普通的同桌吃饭,都觉得怪异。更别说这样捧着咖啡,相对面坐着,简直好朋友一样。 极不习惯。 于是板着脸,也不主动说话。 对面的女生丝毫不在乎。 不知她为什么要叫岳小楼陪她,大概只是想找个人闲聊。“刚刚是在看社团的招新对吧,你有没有加什么社?” “没有,我没有兴趣爱好。” “那进学生会的文艺部怎么样?微电影心理剧之类的拍摄很多。写张申请书,连面试都不必,你长那么好看。” 岳小楼微愣。 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主动夸别人漂亮,十有八九包含着,对方不如自己的意思。 夸对方,更显得自己从容自信。 岳小楼本就潜意识忌惮比她漂亮的女生,皱皱鼻,不由挑眉说,“对啊,我比你好看多了。” 语气有点不善的挑衅。 本来以为她会皱眉,或者讪讪地转移话题。 岳小楼不太爽地看着她。 谁知她眉眼弯弯,竟然稍稍笑了一下,黑眸有种春光照拂着消融消融的干净。 没有起伏的语调稍低了些,还带着认真,“嗯,当然是你好看啊。” “……” 岳小楼沉默了下,后知后觉地冒出念头:这人,难道读书读傻了? 默然片刻,岳小楼偏过头,换话题,“不要,我不喜欢里面那学生会会长。” 对面的人似乎顿了下,抬眼,抿出弧度自然的微笑,“不还是新生嘛,这么快就有讨厌的人了?” “嗯。” “她哪里得罪你了吗?” “本人倒没得罪我。” 岳小楼见她满脸看热闹的笑,就猜她不喜欢谢怀瑾,直言不讳地说:“但我讨厌那种类型的女生,长得不怎么样,成绩好点就自以为是。” “嗯,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啊。”她点点头,露出个了解的表情。 “来年,等她毕业了,我或许还挺愿意进学生会的。”岳小楼拆开糖包纸袋,全都倒进去,稍微有点遗憾。心想,如果这人跟自己一届,说不定能交个朋友。 “对了,”岳小楼抬眼,喝了口咖啡,随口问,“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怀瑾。” 对面的学姐弯着眼,握着那杯咖啡,笑容亲切,一字一字慢悠悠地说,“言字旁的谢,‘怀瑾握瑜’的那个怀瑾。” “……” 那天,岳小楼手一抖,自己的衬衣也变成了渐变的卡其色。 第5章 05 辰星高中的宿舍是六人间,单间有独立卫浴,还带阳台和洗衣机。条件比之普通中学,已经好了一大截,国际班学费是普通班的十多倍,宿舍条件更好。 第8页 六人间变成四人住,空的两个床位给她们堆东西。还有阿姨定期打扫卫生。 就算这样,岳小楼也不情愿住在宿舍里。 反正国际班的宿舍不查寝。 放了学,岳小楼基本步行两公里,直接住区商业广场的星级酒店。 一边在学校住宿,一边在星级酒店里包了标间。 每月十万额度的信用卡副卡,她有两张。足够撑得起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这种大小姐做派,在遍地有钱人的国际班也是不多承让的。 岳小楼的脸蛋,性格,行为,刚开学没两天就在年级里名气不小。 — 岳小楼知道学校要开设外教公开交流课那天。 打了一夜的游戏。 清早,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她决定穿得丑丑的去上课。 岳小楼挑出柜子里最宽松舒适的运动服,扎了个老气十足的低马尾。对着镜子,把平时修容用的深棕色号的粉底液涂抹了全脸,又涂了个珊瑚色唇膏。 最后,还给自己画了个类似蜡笔小新的韩式平眉。 书塞进电脑包,拎在手里,戴了副平光眼镜出门了。 谁也没告诉。 国际班管理松散,早上第一节课,岳小楼从来没有准时到过。今天穿得土里土气——其实就是普通的运动服,她觉得很土而已。 走进校门,混入人群中,跟普高的学生没有任何差别。 张扬显眼的岳小楼仿佛隐身了。 清晨的阳光虽然极亮,却并不刺眼,不宽不窄的步行街两道连续栽种着香樟树,风也格外温柔。光透过枝叶间隙,闪闪烁烁。 她慢慢走过,好像才有耐心看清这里是长什么样子的。 似乎觉得长久压抑着的烦躁和虚假,被这温柔的风吹散一些。 有种说不出来的新奇愉悦。 — 走到教室,稀稀疏疏的人群里真的找到了谢怀瑾。阶梯教室很大,熟悉的人都坐一起,基本都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前四排整整齐齐地空出来。 谢怀瑾坐第四排,最左边。 岳小楼目光越过大半个教室,打量她,依旧是素面朝天,中分长发随意绑着马尾。 正从包里拿书出来。 低头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幼嫩的后颈。 她和旁边嬉笑聊天的同级生,不像隔着小过道,而像隔着两个世界。 鹤立鸡群。 岳小楼就算有心理准备,真看见她的时候,还是震惊了。 站在门口,愣了片刻。 哈?她还真的准备出国? “听说她高一那年,一刷托福就直接一百了。咱们国际班主要不就教个托福sat嘛,人家觉得浪费时间。” 岳小楼回想起顾祯说的话,张张嘴,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 ……不可能吧。 她拎着电脑包,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眼镜,走进去。 走下阶梯教室的小台阶。 放眼望去,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人没到整,目测也有那么六七十个人。跟她印象中的小班授课完全不同。 不知道怎么回事。 岳小楼打量着周围,别人也下意识地抬眼打量她一下。 见打扮得像没存在感的高二乖乖女,纷纷收回目光,继续交谈。 岳小楼看眼他们桌上的笔记本,走完小台阶,很快想明白。 这儿基本全是国际班的人,而成绩好的高三学生,现在还在美高交流中。高二忙着考托福还还没这个闲工夫,更别说什么都不懂的高一新生。 剩下这批上课的都是成绩差的高三生,和少部分高二的好学生。 来交流的教授是教的写作课,对别人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选课,对他们这批高三生来说,应该是有强制要求的。类似额外补习。 不然不会来那么多人。 岳小楼径直走过去。 心想,教室里的人估计没有不知道谢怀瑾的。 她作为普高的大名人学霸,在这大半学渣富二代的国际班教室里,不会觉得尴尬吗? 谢怀瑾两人座位,旁边空着也不突兀的位置。 岳小楼看见她的课本摊开,右边放着列印好的英文资料。意识到她不想边上有别人的同时,岳小楼无比自然地坐了下来。 谢怀瑾扫了她一眼,礼貌地把资料拿走,顺手夹到课本里。 岳小楼坐定,电脑包放膝盖上,掏出自己特意带过来的课本。摆好,定睛一看。 《语文——两年级上册》 这是什么东西?? 岳小楼瞪大眼睛,抓着这书,再次看了眼自己拿出来的课本。 橘色封面彩色插图的课本,色块鲜艷。画着红粉条纹汗衫的可爱小姑娘,圆圆杏眼,转过头甜甜笑着,腼腆地对上岳小楼不可置信的视线。 这教授给他们上的作文课,本来就是国际班学生必上的课,岳小楼是有教科书的。 就算岳小楼再不好学习,也知道装模作样的学习时候,得把书带着。 所以,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盯着那个小姑娘的脸思索,半天之后,忍不住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想起来了。 岳小楼有成箱买书的癖好,前阵子买了《后汉书》、《旧唐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等等杂七杂八的古书,买家可能是怕她文绉绉的书看太多累,赠品就放了本这个。 第9页 语文书,教科书。 小学两年级的。 岳小楼的房间光线太暗,这本堆在客厅茶几底下,随手扔写作书旁边。通宵打完游戏,脑子本就昏昏沉沉,也没仔细看。 颜色稍微有点像,直接抓错了。 实在尴尬,但岳小楼也没带别的书。 她犹豫了下,想要不要拿手机挡住封面上的字,至少挡住个“两年级”吧。 谢怀瑾目光看过来,瞥见她这本书。 瞥了眼,视线顿时停住。 她忍不住又扫她一眼,看清楚这本书和她这个人之后。 “……岳小楼?” 岳小楼惊讶,“学姐你还记得我?” “嗯,”谢怀瑾看着她今天格外不同的装扮,整个人顿了下,然后关切地问,“今天怎么了吗?好像见你跟上次不太一样了。” “今天化妆了,是不是比上次漂亮得多了?”岳小楼闻言,扬起大大的灿烂微笑,开朗地说,“我素颜可丑了,哈哈。” “……” 化妆极差,审美奇葩,品位极差。 正常人还能有啥别的话说? 但谢怀瑾有素质啊,有素质的人是不会拿自己的主观看法攻击别人的。 岳小楼看见谢怀瑾那无话可说的表情,扬着唇,笑得差点看不见眼,“怎么了嘛?” “没什么。” 她手按了下雪白的资料纸张,很快淡定,又微笑着问:“那这语文书那儿来的?” “我买的呀。” 岳小楼抚摸了下光滑的课本封面,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认真说,“二外学久了,很多时候都感觉母语快要退化掉了,所以得多看看书好好学习啊,学姐你不觉得吗?” 高中生,看小学两年级的课本学语文。 是真打算重头再学啊! 谢怀瑾唇角抽了抽,缓缓摇头,“不觉得。” “难道就我有这种感觉吗?” “嗯。” 上课铃响起来。 西装革履的教授走进来,他一秒都没早一秒都没晚,有种在后门候着铃声响的感觉。 放下电脑,插u盘,转身把线接起来,幻灯片很快亮起来。 脸上写着大写的:效率。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岳小楼本身也有在上写作课,但自己班里的外教没讲台上这位名头响亮,教学进度也很慢,光什么是议论文就要讲整个星期。 她从没上过公开课形式的写作课。没有课本,也没带平板或者笔记本电脑。 教授很快自我介绍完,直接开始上课。 幻灯片切得很快,从文章类型到怎么给文章分类,如何找寻文章如何写自己的论文。普通外教会切割成好几周上的内容,他十几分钟就带过去了。 岳小楼随手翻开桌面上的语文书。 百无聊赖地凑着,细细看,右手还拿支笔装模作样晃晃。 看见目录里的《大禹治水》篇,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谢怀瑾偏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个网上的段子。” “什么?” “有人在桌上刻了行字,‘我是小雨,我爱你,你爱我吗?’又有人接着下面刻,我是大禹,我治水,你智障吗?” 谢怀瑾:“……” 第6章 06 午后阳光金灿灿的,天气还很热,影子落在脚底聚成一小团。操场边的香樟树枝叶摇动,风吹过来,一点凉意都没有。 “想吃冰淇淋,”岳小楼垂着眼,慢慢走在操场跑道上,边拿手机回復消息,“可是全家好远,我不想自己去。” 黄家豪跟她她身后走着,很自然地接话,“那我帮你买。” “傻子,那冰淇淋你带回来就只剩个筒了。” 顾祯白他一眼,问她,“那中午去那边吃饭吧,烤肉还是火锅?天有点热,凉面好像也有。” “那边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岳小楼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表情恹恹,“都腻了。” 全家便利店在学校两公里外的商业广场周围,走过去,红绿灯都有两个。甜筒冰淇淋又不是什么能打包的东西,硬要带回来就真的只剩筒了。 操场上风大,时不时吹起她的长髮和裙摆。 身后跑步的学生们越过他们。 岳小楼往里避了避,走在柔软的草地上,让出跑道。 现在是体育课的时间,她因为三番两次不听体育老师的话穿了连衣裙来上课,被罚跑操场十圈。跑不完还不许回去上课。 岳小楼当然一圈也没有跑。 她走去跑道,边走边发消息,立刻把顾祯和黄家豪叫了出来。 他俩从收到消息到逃课,半秒犹豫都没有,立刻就从教学楼赶过来了。 陪她走在操场上,想着去哪儿。 “那中午还是去食堂吃吗?” “我记得,二区旁边是不是新开了家店,”岳小楼忽然记起来,扬唇笑问,“几百年没吃过烤鱼了,我们去吃吃看好不好?” “行啊。”黄家豪一口答应。 顾祯提醒她说,“二区跟全家是不一样的方向喔。” 第10页 “啊,那怎么办,想吃冰激凌嗷。” 岳小楼想着双色甜筒的问题,目光平视,忽然发现操场上多了个班级出来。像是刚上课一样,在做预备运动前的热身动作。 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普高的班级。 “冰淇淋不能打包的话,烤鱼能不能打包?”黄家豪帮她想办法,“你们去全家买冰淇淋,我把烤鱼打包过来怎样……” “怎么了?” 顾祯看她表情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三a班啊。” 他们国际班的考大学不需要体育多好,加上体育课老师是普高老师,翘课的学生很多。 岳小楼只上过三次体育课,还两次都穿了连衣裙,被赶去跑操场,中途就翘掉了。 今天才知道,她跟谢怀瑾是同时间的体育课。 体育课的队伍总是男生两排女生两排,从右往左按照身高顺序排。 谢怀瑾个子高,在第二排最后一个。 光毫无遮挡地直射下来,照到她的侧脸上。 以岳小楼的角度,只看得见她鼻樑直挺,睫毛浓长。 圆领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修长脖颈和一片精巧细嫩的锁骨,皮肤在光线下几乎无暇。背嵴直挺,她跟着大家做着最简单的准备运动,都是赏心悦目。 “谢女神,”黄家豪眼睛望过去,半响没挪开,难得遇见,感觉少看一眼都是亏的,“真漂亮啊。我哥们儿前两天第五次跟她表白了,还是被无视。” “他们普高据说每周半节体育课,放放风,下楼熘达熘达就得回去了。” “讲真,谢怀瑾那么纯粹的女神级人物,完全猜不到谁能追到她。等毕业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吧,高岭之花啊。” 顾祯笑看黄家豪一眼,问说:“你那哥们,表白前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兄弟,只要人够漂亮,表白被拒绝被无视就算被臭骂一顿是癞蛤蟆又算得了什么,‘跟她表过白’,本身就够荣誉的了。” 他们见岳小楼不接话,识趣的转移话题。 “所以中午去吃烤鱼?” 岳小楼没理他们。 她看着谢怀瑾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心想,自己干嘛总盯着她看啊。 高三,还有大半年,转眼就要毕业了的人。 跟她又不是同个世界的。 — 最后还是决定去二区吃烤鱼。 这店虽然是新开的,但在学生间还挺有人气的,每天一到饭点,不小的店里很快就能坐满人。不过他们是翘课去的,完全不担心没座位。 “酱香烤鱼和豇豆烤鱼,”岳小楼在柜檯看菜单,指指几种不同做法,问顾祯的意见,“我们四人吃两条鱼够不够?应该差不多吧。” “嗯,差不多。” 顾祯掏钱包,付完钱,拿号码牌找座位。 刘承宇拎着饮料走进来,找到位置。 他坐下来,先把岳小楼的奶茶拿出来插上吸管,再递给她。忽然发现少个人。 “黄家豪呢?” “他说晚点过来。”岳小楼答一句,接过奶茶。 这个吃饭四人组半个月之后就是固定的,岳小楼为中心,黄家豪跟她是同班,刘承宇和顾祯是同班。大家都不缺钱,饭钱轮流出。 几个人挺聊得来,关系很好。 “咱小楼又被罚跑操场了?” 刘承宇翘课睡到大中午,她上午召唤人的时候就没立刻过去。打量着她的连衣裙,忍不住笑,“李老头都快退休了,你少气气他吧。” “我哪儿气他了,裙子里穿了短裤还穿了双球鞋,跟他解释他又不听。” 几个男生往桌底下看了眼。 她水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垂到膝盖上,露出白皙纤细的长腿。 木耳边的白棉袜没入纯白球鞋里。 “还真的是球鞋,那李老头怎么还多事情,”刘承宇想起来,告诉她,“喔对了,李老头以前是教数学的,好像莫名其妙调去教体育了。” “他本来是教数学的?” 岳小楼诧异,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没聊几句,菜就已经上了。 一盆豇豆烤鱼先端上来,鱼面上铺满了红碎的花椒和绿色的豇豆,还均匀撒上了一层米色肉沫。颜色丰盛,热气升腾着消失。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好香,”岳小楼看了眼,立刻把奶茶放到旁边去,“果然好好吃的样子。黄家豪怎么还没来。” “那就别等他了,先吃。” 顾祯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她。 “我问问他还要多久。” 岳小楼拿筷子戳了戳米饭,发完消息,很快收到回復,“他说马上来,让我们先吃着。” “那就先吃呗。” “这人去干吗了?” “谁知道。” 白瓷碗里的米饭香软,冒着热气,烤鱼的红油在白米饭上一放,光看着就刺激食慾。鱼肉浸透着底料豇豆,带一股烤出来的特殊的鱼香。 岳小楼吃不惯辣的东西,稍微尝了口微辣的豇豆烤鱼,立刻凑过去喝奶茶。 但是味道非常好,鲜美又爽口,一点没有油腻的感觉。 第11页 她边喝水边吃,脸颊有点红彤彤的。 小半碗饭很快吃完。 “小楼那么喜欢吃这个?那明天再来。” 岳小楼不置可否,吃饱了,拿餐巾纸擦了下嘴,忽然说,“顾祯,你已经是不是加过那个校刊社?” “嗯,加过。”顾祯随口应了。 “啊?”刘承宇诧异极了,侧目,“你什么时候还进过校刊,你小子是这样的人设?你不是连两百字的小学生作文都写不出来吗?” “校刊社又不只有会写作文的人,我是去干苦力的,帮社长扫扫办公室啦搬搬校刊看看花啦。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小楼你怎么知道的?” 岳小楼咬着吸管,含煳说,“校刊上看见的,翻开了,发现扉页的成员里写了你的名字。” “嗯,每期写的名字都不太一样的。你正好翻到我那本,真是缘分啊。” 刘承宇白他一眼,“你那时候就冲着谢怀瑾去了?” 顾祯说,“怎么可能,谢女神在我心中只可远观不想接近,而且她当时好像就是副社长了,跟我干的活不一样,基本就见不着好吧。” “那你为什么进校刊?”岳小楼好奇。 “你傻呀,”顾祯挑眉笑,告诉她,“我当新生的时候,提前调查过学校的所有社团。校刊最牛叉了,他们社自己列印假条自己盖印章,从校长到门口的保安大叔,都认的。” “图假条?” “对,而且校刊的社长想怎么用假条就怎么用,没人管的。只要帮社团干活,就给你假条,算是用体力劳动换合法翘课的权利。” “羡慕啊!” 刘承宇习惯性地感嘆一句,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你那么快就退了。他们普高管得变态严,我们国际班又不一样,翘课是家常便饭,根本用不着假条。” 顾祯笑着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们社校刊怎么搞起来的,名头还挺大的,辰星校刊,薄薄一本卖给外面五六十块钱呢。全靠着渴望翘课的普高学生们的努力付出啊。” 岳小楼拨动着奶茶吸管,念叨了句,“错过招新时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收不收人。” 两个男生互相看看,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小楼你也想要假条吗?” “啥意思。就不能是我热爱文学,想给书香校园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一臂之力吗?” “行行,隔壁动漫社挺缺人,社长是我室友,小楼去直接当副社长怎么样?” “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才想随便进个社团,”岳小楼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又迟疑了下才说,“……就算是吃饱了没事干,也不是……也不是随便进个社团。” 顾祯拿她没办法,却无条件帮她想办法:“那我去帮你问问刘善伟吧,大概是她负责招新。基本是收人的,毕竟他们大社团事情多,马上就是社团巡礼,应该还挺缺人的。” “不用,没关系。” 岳小楼扬唇笑,脸颊浮出可爱的酒窝,“我自己去找他们的社长。” “这笑,”见她笑成这样,顾祯也跟着笑起来,“满脸干坏事的表情。” 岳小楼睨他一眼,不置可否。 刘承宇摸不着头脑,刚欲说什么的时候,黄家豪终于到了。 “我来晚了。” 他拎着饮料的半透明打包袋,放到岳小楼面前。 “这是什么?” 岳小楼边问,边把塑胶袋拉下来,看见是个肯德基的大杯可乐杯子。 盖住雪顶咖啡的盖子。 打开盖子,里面装着一个竖起来的双色冰淇淋。 可乐杯里装满冰块,卡住冰淇淋的蛋筒,也保护住温度。最上层的冰淇淋刚刚化掉一些些。 “哇,你去买冰淇淋了?” 岳小楼眼睛亮了下,眨眨睫毛,小心地把整个冰激凌拿出来,“真的没化掉诶。” 她抬眼,看着唿吸起伏不定,明显是小跑过来的黄家豪。 “怎么想出来的,先去肯德基弄点冰块,”岳小楼尝了口冰淇淋,笑着说,“你好厉害!” 黄家豪被她软软一句随口的夸奖,高兴得要摇尾巴。 “是吧,聪明吧。谁说冰淇淋不能打包的。” “你快吃饭吧,再晚点鱼就冷掉了,”岳小楼吃着冰激凌,把旁边的一次性筷子拿给他,“这里的鱼真的超级好吃……” “那明天再来吗?” “嗯。” 男生围在她身边,只要付出一些些时间和精力,努力讨好她,就能获得甜甜的笑,甜蜜的赞美,温柔的宽慰。 力气从来不会白费,比追普通女生划算得多。 就算是被她怒骂嗔怪,臭骂一顿,看她瞪圆的桃花眼,心情也是美好的。 — 岳小楼的高中生活大体可以说,相当顺遂,无忧无虑。 她到处撩人,养备胎,却从来不真的交男朋友。于是身边迅速聚起形形色色的男生献殷勤,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一声令下,就没有不听从的。 她翩翩在众多男生间,嬉笑怒骂,活泼开朗又得意至极。 第12页 岳小楼知道大半个班的男生都喜欢她,看见他们的心情因为她的一句话起起伏伏变化,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的。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之下,还有种特殊的心安感觉。 第7章 07 社团巡礼是辰星中学每年的重大活动。 平常恨不得在国际部和普高中间隔个南墙的校领导们,都主张要让全体同学参与。国际班很多外教甚至直接取消课堂测验,取消课后作业,让他们空出时间搞活动。 社团巡礼,有社团的当然以社团为单位干活。 没社团的闲杂人等如岳小楼,就无所事事,她说是要找谢怀瑾进校刊社,却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她不敢去上课。 普通来学校短期交流上课的教授,真的就是来交流,客客气气跟大家玩游戏交朋友的。平常印象里的写作课,也就是不怎么要动脑子的轻松水课。 谁知道,这来的美国教授不是一般的严格。 普通外教的第一堂课都是自我介绍,再聊聊天,扯两句就结束了,他却教了小半本书的内容。直接布置一千五百字的小作文,下周的课前得发到他邮箱里。 还说,写作课就是不停写作和修改,不交作业的同学没有资格来上他的课。 一千五百字,全英文字母的一千五百字。 岳小楼连五百字都不想写。 不过她还是拿到了谢怀瑾的联繫方式。 通过多方打听,大概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给她的微信号。 — 难得准点去教室上课。 岳小楼等到铃响,也没等到别人。 小教室里二十多人的座位,只有空调在尽职地工作,输送缕缕清凉。她托着腮,给黄家豪发消息,问他是什么情况。 【你去上课了?】 【哈哈哈哈岳小楼你傻不傻忘了明天就是社团巡礼了吗?我们今天停课一整天,明天也停课一整天。】 【傻了吧,要不我来找你玩?】 岳小楼莫名其妙,敲敲桌子,回覆: 【社团巡礼基本都是普高的人在忙吧,国际班的人就浑水摸鱼帮帮忙,凭什么还能停课?】 黄家豪秒回,连带无数大笑的表情: 【这件事,普高的人也想不通。】 【我们啥也不干全是假,他们忙大半个月也就放明天一天,高三好像才半天。】 岳小楼拎着包,满脸莫名其妙地走出教室。 转过弯,看见了教歷史的老师。 她反应得慢,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视线对上了。就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们国际部除了班主任外,授课的全都是外教,全英文教学。 所有老师都会对颜值高的学生有偏爱,只是外教更加露骨,每次看见岳小楼都会凑过来打招唿。今天天气好啦下课准备去干什么啦。 不寒暄足五分钟,绝对走不掉。 岳小楼翘课那么频繁,却因为脸长得漂亮,让外教下意识认为她是聪明的好学生。 逃课在外教眼里大多不算个啥事情。 — 普通高中跟国际班仿佛两个学校。 大课间,高三整条走廊外几乎没有人,教室里外都很安静。只有讨论题目的声音。 “爸爸!你救救我的命吧。” 黄伟杰捏着列印纸,为了求人张口就叫爸,激动地抓着谢怀瑾的课桌晃啊晃,“黄老邪是什么意思,那么高的要求,全世界只有您能做到啊!” 整个班只有他在大声说话。 周围人眼皮都没抬,早就见怪不怪。 课桌一晃。 谢怀瑾的笔尖擦过白纸,字写歪了。 她抬头,凉凉地看一眼黄伟杰。 黄伟杰差点给她跪下来。 “我错了爸爸。” “别瞎叫,黄老师才是你亲爸。” 黄老邪,黄连杰老师还真是黄伟杰的亲爸爸。他是普高的年级主任,教育组组长,特级教师……总之代表着优秀的名头奖项他全拿齐全了。 还是他们高三a班的班主任。 严格的时候严格,该宽松的时候也很宽松,教得又好,很受学生爱戴。 有很多的着名事件,神乎其神,所以被称黄老邪。 比如某次上课,正解着题目的时候,他指着黑板说,这个公式和那个公式很搭……谈恋爱也要搭配才行,别看长得怎样要看性质。 下面同学起闹。 低下去的头也都抬了起来:“那怎么看搭不搭呢?” “看感觉吧,班长和学习委员好像挺搭配的,其实性质不搭。还有隔壁班那个副班长,和我们数学课代表也不搭。” 黄老邪往下看了眼,手随便指指说,“陈诚和蒋云韵也不搭哈。” 陈诚和蒋云韵相隔两排,都在第一排。感觉就是黄老邪随便开玩笑,调节课堂气氛而已。 可被点到的几人都互相看了眼,满脸震惊错愕。 邪门的是,他随口说的那几对,真的是在偷偷谈恋爱。 而且之前谁也没告诉过。 更邪门的是,他们后来真的陆陆续续,都和平分手了。 …… “自己的家庭作业,自己写。” 谢怀瑾瞥他一眼,试卷翻面,“英语又不是什么难学的东西。” 第13页 “高考英语当然不难,这可是考研级别的阅读题啊,还不是选择,是分析啊!全都是老头子闲着没事干自己出的题,我怎么找答案都找不到啊,回家前我必须搞定的,实在来不及了。” 谢怀瑾看他一眼,垂眼,继续写试卷。 “帮你打包午饭!” “老师给你布置的任务,确实是有一些些超出范围的,这样才能提高你的能力。” “一个月的午饭都我包了!” 谢怀瑾说:“老师都是针对的你薄弱的地方出题,别辜负这个良苦用心。” “明天…明天的主持我去顶你!” “拿来。” 谢怀瑾伸手,掌心摊开,笑吟吟地看着他。 黄伟杰怔愣一下,手里的列印资料就被夺走了。 “明天加油。” 谢怀瑾把自己的卷子塞进课桌,换了自动笔,直接开始写他的题目,“等等我写完了传给你。” “……” 明明达成了目的,却有种自己吃亏了的莫名失落感。 黄伟杰哼唧了下,转身回座位了。 社团巡礼的女主持是他们班长,重感冒,嗓子发不了声。 黄老邪告诉他们这事的同时,抱了个大纸箱过来,里面据说是装满了写着全班人名字的纸条。然后当着他们的面,让班长作为代表来抽籤。 说好了,抽到谁就谁临时去替,不可以推辞。 ——抽到的谢怀瑾。 谢怀瑾感觉,黄老邪的那整箱里至少一半纸条都是她的名字。 她这方面的直觉其实很准。 就像前段时间被泼咖啡。 谢怀瑾判断,那次应该只是意外,可后来岳小楼坐她身边上课,明显就不是巧合了。 不过她也就去上过一次课,之后再也没来。却弄到了她的微信号。 谢怀瑾不知道岳小楼在想什么。 听说过这小姑娘爱交朋友,不巧,她最不喜欢认识到处认识别人了。所以看见岳小楼的好友申请,直接无视了。 — 岳小楼吃着炸鸡。 她习惯性点进朋友圈逛逛,翻翻通讯录,奇怪怎么那么久还没反应。第一次加她的时候没写验证消息,没回应还算正常。 可第二次她都认真备註姓名了! 还加了颜表情呢! 顾祯是嗜甜狂魔,把四袋番茄酱都挤进炸鸡袋里,终于开始吃了。 面上看看,简直一袋番茄酱了。 刘承宇翻着自己的朋友圈,给岳小楼点完贊,忽然推了推他:“顾祯你忙什么呢,昨天找你你到现在都不回我的?真的过分。” “哦哦。” 顾祯打开手机,顺手给他回了个:“没空。” 刘承宇看了眼消息,“没空你个头啊,去死。你能有个屁事儿啊,游戏还没小楼玩得好。” “社团巡礼啊。” 顾祯忽然扬起猥琐的笑,故意轻飘飘,“昨天,我跟谢女神聊天聊到半夜呢。” “什么?” 岳小楼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沉静在疑惑中毫无头绪。突然转过脸,“你昨天跟谁聊天来着?” “谢怀瑾啊……” 顾祯怔愣了下。打量着她的表情,笑容更加欠扁,“怎么啦?” 谁知,岳小楼顿了顿,摇了摇头坚决地说:“我不信。” “……” “不信什么,有什么好不信的。” 顾祯满脸黑线,把跟她微信的聊天页面打开来,放岳小楼面前。 “看见没有,这真的就是谢怀瑾的号,再不信我也没办法,她朋友圈又没有自拍。” 还是谢怀瑾主动找他的。 社团巡演结束之后缺几个打扫卫生的,问他愿不愿意。 聊到半夜也算没说错。 他游戏玩嗨了,半夜三更才看见,回覆:对不起哈,我那天没空去不了。已经答应帮足球社干活了。 谢怀瑾回了个明白的表情。 …… 岳小楼盯着那头像看了好一会儿。 知道这确实是谢怀瑾的帐号,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加顾祯也不加她! 岳小楼心想,难道她讨厌自己吗? 仔细想想,那种高冷的人,应该最讨厌她这种类型的女生了吧。 有这个意识的下一秒,立刻咬牙切齿。 紧紧攥着手机,咬着牙鼓着脸,恨不能穿过手机到她面前咬个她满身口子。 让她装模作样! 假里假气的看着就火大。 再理多她一次,她岳小楼就是狗! “对哦,你前天不是加她好友了,她没通过吗?”顾祯想起来,重新打开手机,随口说,“她没事基本不加人的。要不要我帮你说一声。” “哦,”岳小狗犹豫了半秒,“好…好啊。” 第8章 08 “你怎么好像挺在意谢怀瑾的? “怎么可能,我在意她干嘛。” 见岳小楼的否定很干脆,顾祯也就信了。他帮她跟谢怀瑾发完微信,随口说:“明天的社团巡演,听说原本那个女主持突然病了,要换成谢怀瑾。” 第14页 刘承宇想起来,“到时候要去现场的话,座位是按社团安排的吧。小楼你还没加社团?” 顾祯问她,“那你要去现场吗?” “要……” “你不会就是为了去看谢怀瑾吧?” “不是。” “真的不是?” 岳小楼坚决地摇摇头,“真的不是。” “看热闹呗,小楼怎么可能是去看谢怀瑾,”刘承宇笑呵呵,开玩笑说,“她游戏就打得够好了,要还去看妹子,我们岂不是真铁兄弟组合了。” “……” 岳小楼心想,滚,谁要跟你这臭直男一组合。 — 社团巡礼前的一晚。 明天不上课,所有准备工作又都已经做完,大家都有种过节的轻松气氛。 岳小楼这种没有集体归属感的人,这阶段一直很闲。想着好久没出去玩了,就拿出手机叫人。反正他们也忙完事情了,叫一个出来一个。 校外集合,去喝酒唱k。 岳小楼请客,超大包厢里坐满了人,服务员拿小推车送了两次啤酒。 玩到凌晨,包厢里全都是空酒瓶。 她喝得满脸通红,走出包厢接了个电话。 顺便吹吹风。 本来以为几十秒就能挂断的电话,一直打了十几分钟。 岳小楼终于找到机会挂掉了。 松口气,准备回包厢。 转身,看见梁晨宁扭扭捏捏地走过来。他也喝得满脸通红,本就有点分开显憨的眼睛,更呆了,衬着白皙圆润的娃娃脸,像个初中生。 完全没有学长的样子。 岳小楼见他明显有话说的样子,就站站定,等着他过来。 “那个……” 岳小楼看着他,耐心地瞪他酝酿完想说的话,磨蹭了五分钟不到,终于开口了。 “我想…想请问……你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最后几个字音如蚊吶。 岳小楼听清楚后,微微皱眉,瞪大双眼直视着他的眼睛,诧异地问,“我的内裤颜色?” “嗯……” 平常也遇到过拿黄色笑话试探她的男生,岳小楼没有别的感觉,怎样回应也是以自己的目的衡量。 对方喜欢正经类型,她就纯情,把底线放得很高地演生气。 喜欢玩得开,她就语气幽默的反过来开他的玩笑…… 总之,千人千变,但也大同。 可这人明显不是讲这种话的类型。 岳小楼侧眼,从他身后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包厢,旋即猜到他是为什么。 瞭然的笑,“大冒险输了啊?” 支支吾吾的男生窘迫感顿消,抬手挠了挠头,红着脸,沉默又快速地点点头。 她故意沉默住。 制造短暂的对话空档。 梁晨宁紧张的心重又提起来,犹豫着在想该说点什么,能缓和尴尬。 生怕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坏印象。 他喝了酒,脑子本就迟钝,紧张到手都微微颤抖,也根本没法给自己圆场。 岳小楼看着他的小动作,提了下唇角。 跟他目光对视的瞬间,低垂脸。 “我想想……” 半响,她纤长白皙的手扯过衬衫领口,偏脸看了一眼,“内衣是一套……粉色的。” 梁晨宁顿时震住了。 她满脸通红,边从睫毛里睨着他的神情,软着嗓音凶他说,“不许告诉别人啊。” 白色衬衫扯到一边,莹白光洁的肩,精緻锁骨。 只短短半秒,露出蓬送蕾丝的粉肩带。 梁晨宁目光都直了直,摒着唿吸,拼命地点点头。 “你进去吧。” 岳小楼就像没事人般,脸红渐消,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身子温柔地转到朝包厢的那侧,甜甜地说,“要是敢告诉别人,你就死定了。死刑喔!” “嗯……嗯嗯。” 梁晨宁大脑因为兴奋而微微空白,都不知道嗯了什么。 唇角弧度扬到最高,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包厢去。 岳小楼站在原地,保持着微笑目送他离开。 身子顺势斜靠着墙壁,拿出手机看消息。 那高三的学长什么都好,就是嫉妒心太重,还没当她男朋友呢就来打电话说教她。 留着太麻烦,删掉吧。 她很随意地删掉一个联繫人。 岳小楼抬头,看见顾祯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来,“有个紧急情况,戏剧社那出舞台剧的表演缺个演员,没台词的美丽少女角色,你要去帮忙吗?” “……” 岳小楼盯着他看,顿了两三秒,没好气地说,“关我什么事情啊。” “是谢怀瑾托我来问问你的,我不好当没看见。” “靠,”岳小楼皱皱鼻子,瞪大眼睛,忍不住骂了句,“这人就那么势利的,不搭理对她没帮助的人?我加她个微信,到现在都不同意,居然还要你来传话。” “没办法,人家是工作微信,不闲聊的。” 顾祯耸耸肩,见她真切的满脸不爽,还是稍微解释了下,“她是普高的人,还要管学生会和校刊社,本来就够忙了,确实没空加一堆陌生人。” 第15页 “我和别人,”岳小楼咬牙切齿,“能一样吗?!” “在谢怀瑾那边……”顾祯识趣的含煳着不往下面说,笑嘻嘻地挥挥手机,“那我帮你拒绝掉?” “……” 岳小楼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问:“缺的是什么角色来着?” — 社团巡礼是辰星中学的重要活动,也是学生的活动。 学校更多是放权和出钱,插手干涉的地方很少。 具体事情都是由学生会各部门组织,再以社团为单位,由全校学生一起举办参与。目的是锻鍊学生的组织能力合作能力,培养集体感荣誉感。 也就是说,学生会的上下成员都要保持着陀螺状态忙到活动结束。 谢怀瑾高二就开始教新人,等高三当上学生会主席和校刊社长,校刊那边就不太管了。 学生人杂事情多,副会长应付不过来。她才帮着干活。 一大早就去演艺厅,确认最后的事情。 大厅里依稀坐着几个人,大家按部就班,社长们远远看着最后的排练情况。前面第一排桌上已经放好了矿泉水和名片卡,都是各位领导,和媒体记者的座位。 谢怀瑾还记着主持的事,到处找黄伟杰。 见他跟另外一个主持在一块,两人拿着几页纸商量,认真地对词。她转头走了,准备去找副主席核对座位。 社团为单位确实有创意,但每年就这块最容易出现混乱,得跟各位社长们多讲几遍。 很多人哪怕说了明白,不讲满三遍以上也还是弄不清楚的。 黄伟杰没睡过头忘记事情就行。 只要他准时出现,谢怀瑾不担心他会办不好事情。 找到副会长程昱婷,一一汇报着情况:“座位的事情核对完了,每个人都清楚了,应该不会乱。背景音乐也确认过了……” 谢怀瑾听完点点头,笑着说,“很棒,今年一点都没有乱。” “对亏学姐你帮忙,统筹策划才是最累的,我就确认确认小事情……” “学姐学姐!” 戏剧社的学妹跑过来,把奶茶塞谢怀瑾手里,笑嘻嘻地说,“是我们社长给你的,他说你帮忙找的女生特别棒,一点问题都没有,谢谢你。” “没问题就好。” 谢怀瑾接着奶茶,扫一眼舞台上正排练的节目,“接下来……第三个就是你们社了。那女生准备好了?” “嗯,大家都准备好了,在后台呢。” “我跟你去看看。” “好啊,对了对了,社长还说这次的剧本特别棒,也要谢谢学姐你。” “我会转告给作者本人的。” 谢怀瑾还是有点担心的。 组织大活动,突发情况不会少,但她还从没让完全不熟悉的人帮忙救场过。 本来应该找更熟悉的学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岳小楼。 戏剧社跟校刊联合的表演节目,每年都是社团巡礼的重点节目。缺的角色几乎没有台词,在舞台中央站一会儿就行,应该不会出差错。 很快走到后台。 谢怀瑾跟着戏剧社的学妹走到后台,进化妆间。 她走进去,视线越过众多候场化妆的女生,看见正好从更衣间里走出来的岳小楼。 岳小楼已经化完妆了。 舞台妆要偏浓,她画着粉色亮片眼影,涂抹好眼睫毛,唇瓣是莹润光泽的桃粉,衬得肤色极白。 一丝不苟地打扮得漂漂亮亮。 眨眨眼,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勾着淡淡的棕色眼线。 烟波销魂,像只刚刚修炼成精的小狐狸。 她身上穿着黑色娃娃裙,看质感就知道不是社团里的演出服。胸口垂着黑色绸缎大蝴蝶结,高腰,裙摆到大腿和膝盖中间的位置。 罩着层纯黑的镂空蕾丝的裙摆边缘,往下,露出细白的腿,棉白袜子。 踩着一双黑色玛丽珍皮鞋。 剧本的作者蹲在后台,捧着脸,悠悠地说:“岳小楼同学,你太贴合原着了。美不胜收。” 谢怀瑾听到这句,立刻笑了。 什么嘛…… 这小姑娘,审美不是挺好的么。 谢怀瑾目光从上而下打量着岳小楼,慢悠悠的,打趣说:“这次化过妆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呃……” 岳小楼听出她言下之意,尴尬地顿了顿,还来不及说什么。 谢怀瑾眼带笑意,认真地说,“特别,特别漂亮。” 第9章 09 谢怀瑾的办公室常年拉着窗帘,那窗帘布质量极佳,真的一丝光都不会漏进来。 别人憧憬的巨大落地窗在这儿完全是鸡肋。 因为不透光,只靠天花板上的灯管提供光源,集中精力就很容易抹掉时间感。 谢怀瑾翻着资料,很熟悉的内容也一字不落地往下看,红笔写标记。 只有空气净化器发出轻微嗡嗡声。 “咚咚。” 间隔不快不慢的两下敲门声,给人一种绅士礼貌感。 可外面的人敲完,又完全没有等回应的意思,直接推门而入。 谢怀瑾抬眼。 第16页 看清来人,立刻回归工作中。 顾霖宗关上门,扯松领结,不需要招唿,一屁股坐到单人沙发上。 这十几平的办公室不算多大,除了墙壁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和卷宗外,几乎没什么的东西。书桌干干净净,只放一个笔筒,堆着的资料也很快会收拾好。 单人沙发靠在书柜旁边。 办公室给谢怀瑾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这人从没想过要装饰一下。 顾霖宗扫了圈,收回视线。 “陪人喝了整晚的酒,才签好合同,本来还纠结去医院洗个胃还是快回家补觉。结果——嘿,猜我选了哪个?我来这儿了,没想到吧。” 他身上瀰漫着股浓烈酒味,确实没少喝。 谢怀瑾不接他言下之意的话茬,只说,“厕所喝点肥皂水也能洗胃,想睡觉就赶紧回去。” “我妈这性格,这时候只有睡你边上才不用担心项上人头不保。”顾霖宗确实喝了不少,语气轻快,眼睛却清明得很,笑着说,“求收留求收留。” “可以,别发出声音就行,你睡你的。” “但我酒品很差睡着会打唿噜的。” 顾霖宗看着那昏暗光线下的地板,感受着身下皮质沙发的柔软,要不是理智尚存,真要歪头就睡了,“说不定还会说梦话,多不好意思啊。” “……” 整理完毕,谢怀瑾把手上的笔塞进笔筒。 沉默片刻。 顾霖宗声音沉下来不少,“当初你不说想念经管,想读法,家里为这没少吵过架,好不容易念完书回来,怎么又是不愿意回家了……” 顾霖宗支着脑袋,说着说着,真的要睡着了。 他揉着眉心努力撑着,缓和地说完,“就算接受家里的帮助,也不代表你没能力吧。家里的钱,不就是你的东西,你的能力吗?” “我没那么清高,只是现在根本用不着家里的钱,”谢怀瑾本来不想理他,见他小鸡啄米的模样实在可怜,“就算开了事务所,我也没本事管。实话实说。” 中国法律行业最主要就是师徒继承制,出国读法律专业其实很傻,累积不到人脉。海外名硕甚至比不上五院四系的普通本科生。 谢怀瑾刚回国,就能在律师大所里当个体面的授薪律师,学习五个月不到就独立出来接案,怎么可能完全没靠家里。 “我是明白你的意思,但爷爷他们又不懂,而且也不太想懂。总之先回家吃顿饭,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一家人,没什么是不好商量的。” 顾霖宗清楚,家里给她铺路为了什么,她不接受又是为了什么。 亲妈非让他来劝,他也只能强行劝劝看。 “而且,明明可以只吃鱼饵不咬钩,不是很好。”他小声补充说。 “……” 谢怀瑾不搭理他。 “谢女神?瑾哥哥?我叫你祖宗好不好?” 谢怀瑾一个眼刀杀过来,顾霖宗弯着眼睛麻熘地改口,边作揖:“姐,姐姐,你就去一趟吧也不耽误多大的事儿,好不好嘛姐姐……” 他仗着自己脸嫩面皮厚,比谢怀瑾小三个月,干脆掐着嗓子撒娇嗔怪。 还怪娴熟的。 “弟弟我求你了,你可怜可怜你弟弟行不行,看看我刚陪人喝完整夜的酒啊年纪轻轻,都快熬成干了,你就我这一个宝贝弟弟啊,万一折了可怎么得……” “行。” 谢怀瑾被他叨得头疼,挥挥手,应下来了,“麻烦出去把门带上。” 顾霖宗连忙比划了个ok的手势,一个锦鲤挺身从牛皮沙发里跳起来。拿着包,边笑着作揖,半秒也不多呆。 没人能比他更有眼色。 “好咧,您忙您忙,具体时间稍后细商,静候佳音哈。” 出去,转身轻轻地带上门。 顾霖宗紧了紧领结,笑容收敛,疲倦地打个哈欠。 手里的黑色牛皮公文包泛着自然漂亮的光泽,里面的合约有市中心一排连栋别墅的价值。 谢家人好像天生就有经商天赋。 顾霖宗爸妈离婚之后他改成顾姓,小辈里姓谢的只剩下谢怀瑾一人。长辈能轻易放过她么。 — 谢怀瑾喝了口咖啡,冷掉的咖啡又苦又涩,把整理完的资料重新分类放进文件夹里。 暂时没有助理,这些基本的工作她都得自己做。 收拾得差不多,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来,提醒她时间。 她拉开第一个抽屉,按掉闹钟。 合上抽屉站起来,确认所有事情都完成了,就把桌边的手机装进包里,拿好文件夹,准备下班了。 谢怀瑾总共有三部手机。 这年头,有点事情的人至少有两部手机,公私分开而已。 常用的两部手机是同型号,不同颜色。 抽屉里还静静躺着另一部手机,明显不是同个年代的产品,外壳的漆都脱落不少。是她□□年前用的手机。平常从来不用,却会记得充电。 插着的那张电话卡,号码停过大概有半年时间。 半年后,到现在……接过一通电话。 第17页 — “谢律,准备下班了吗?” 门刚敲了两下就被谢怀瑾打开。李嫣然看见她拿着包,准备走的样子,磕绊了下,“那个……我是你的新助理,是实习律师。” 律师行业基本都是师父带徒弟,助理相当于徒弟。 新人律师如果没有别的路子,职业未来走得顺不顺,几乎大半都决定于碰到的师父靠不靠谱。像谢怀瑾这种半年不到就迅速独立的人,少之又少。 李嫣然也是忐忑极了,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摸个底。 小姑娘脸蛋圆润,清秀干净,打扮得很正式。 “本来是后天正式报导的,”她眼里藏不住的忐忑,腼腆地笑着,解释说,“但听说谢律明天开始就要出差,我就赶紧先来打个招唿啦。” “最近没时间教你看卷。” 谢怀瑾看她一眼,判断出什么情况,点点头,直白地说,“明天去a市,下周五回来。上午去法院交材料,下午就要准备别案的开庭。很忙,准备好了吗?” “嗯……” 李嫣然点下头,又重重地点下头。 反应过来,觉得不太够,补充说,“好的,我会加油的!” 很多运气不好的律师助理,被师父当复印资料泡咖啡的跑腿,大半年没接待过当事人没出过庭都不稀奇。她才自我介绍完,就立马能跟着参与案子,简直太走运。 李嫣然扬着唇,喜形于色。 “你记得……” 谢怀瑾还想嘱咐两句,秘书跑过来叫她,“谢律,你约了当事人吗?” “今天没有。” “可是有人找,指名道姓的非要找谢律你谘询。人在那边坐着呢。” 秘书小姑娘随手指指外边,又打量两眼她身边的李嫣然,可爱地摆摆手,“总之我要下班了,谢律拜拜。” 谢怀瑾跟她说完再见。 转过头,那所谓的当事人已经过来了。 谢怀瑾的办公室位置偏,在走廊最末,高跟鞋走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转过弯,终于看清她的脸。长发是黑偏棕的软垂微卷,脸庞白皙,上扬的唇角,不笑也带着无比清纯的笑意。穿娃娃领连衣裙,挎着深棕单肩包。 像个涉世未深的漂亮学生。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弯着,漾满亮晶晶的笑,让人半响也挪不开眼。 两人互相对视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李嫣然有点疑惑地看看她们,斟酌着,在好好表现和低调乖巧间犹豫下。 想着还是替谢怀瑾问问比较好。 主动打招唿说:“你好,请问是来谘询哪方面的事情?” “我找你们这儿的谢怀瑾,谢律在吗?” 岳小楼笑得眼睛半眯,打量着谢怀瑾穿正装的模样。 最容易显人老气的深灰色西装反衬得她潇洒利落,低调的黑色平底鞋。腰肢纤细,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双腿。 里面的白衬衫扣子到底。 灰色西装外套露出那一段纯白衬衫袖口,腕骨伶仃,手指纤细骨节分明。 太美了。 她激动得想去挠墙,面上还得按捺住。 谢怀瑾定定地看她几秒。 拎着包,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打断欲说话的李嫣然,“她已经下班了。” 岳小楼立马转头跟她紧跟在后面。 “那她什么时候上班呢?” “……” 谢怀瑾突然停下脚步。停得太快,跟得太紧的岳小楼差点撞上去。 “有事情吗?” 她语气平淡,岳小楼于是收敛起笑容。缓慢地点点头,垂下眼,极为认真地说:“有事情,很麻烦的事情。非得靠怀瑾你帮忙才行。” 第10章 010 “你先说说看。” 岳小楼暗自松口气,手放在背后乱搅缓解紧张,用低低的语气说:“我开了家小餐厅,然后租金方面出了点问题,房东说必须涨租金了,虽然合同还没到期……” 她从长睫下觑着她的神情,讷讷说,“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懂,但如果按照房东的要求,我那小餐厅可能直接倒闭比较划算。” 李嫣然察觉她们之间那微妙的空气,颇为机灵地说:“要不你们坐下来慢慢说,我去倒咖啡。” 她见谢怀瑾没反对的意思,就先走了。 “坐吧。” 谢怀瑾看一眼沙发,走过去,坐了下来。 岳小楼跟在她身后走过去,坐姿乖巧,“你要收谘询费吗?还要看什么合同吗?律师费现在就能先付清吗?” 长睫眨巴眨巴着,满脸都是我很有钱的快来坑我钱啊…… 就差把“待宰大肥羊”几个字做成牌子顶脑袋上。 谢怀瑾紧闭了下眼,睁开,无奈地嘆口气。 “下周五再来。记得把合同带着,只是帮你想想办法,顺便发个律师函的话,不收费。” “怎么能不收费呢。”岳小楼一下坐直,搅着手指,“法律专业那么难念,司法考试那么难考,看合同多耽误时间。” 她意思到语速变快了,尾音降下来。 第18页 弱弱地,可怜巴巴地说,“凭什么免费还帮看啊……” 谢怀瑾:“……”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不肯付费,欺负新人律师。 “这没什么,”谢怀瑾心中升腾起一股烦躁,明知她在装模作样,还是没法彻底无视的懊恼,“不用在意。好歹当过同学,虽然不是同级。” “虽然不是同级生,但我们还当过室友呢。” 岳小楼忽然抬眼,有点突兀的接话。 “嗯。”谢怀瑾应了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问她,“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难得的久别重逢,应该聚餐的。” 岳小楼一点犹豫都没有,快快地回答说:“西水街有家烤肉店特别好,旁边的日料店也特别好,再旁边的火锅店也好。你想去吃什么?” 谢怀瑾垂下眼睛,似乎思忖了几秒,摇摇头。 “我明天出差,东西还没有整理好。” 岳小楼眨眨长睫,意外的没有多做纠缠,喔了声说,“去哪儿出差呀,是不是斗坏人,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危险嘛?” “做企业破产。” “那么厉害,”岳小楼不懂行,“把企业搞破产的不是玩金融的人吗?” 谢怀瑾任她胡说八道,不加纠正,“律师也可以的。” “律师好厉害。” 岳小楼跟在她身后,献殷勤,“你怎么回家?我开车了,送你吧。” “我坐地铁更加方便。” “哦我忘了,今天没开车。我也得坐地铁。” “……” 谢怀瑾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岳小楼,你先说你坐的是哪条线?” “就这边二号口进去,四号线。我家住南边,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坐坐吗?” 谢怀瑾小看岳小楼的无耻程度,以为她找到这里靠打听,其实是早就买好资料的。连她家住哪儿都知道。 她笑眯眯地,早就飞快地算出谢怀瑾的回家路线。 “……” 谢怀瑾平淡地说,“那正巧,我们顺路。” — 虽然是顺路,可谢怀瑾坐地铁只要一站路。 就顺了一站路而已。 岳小楼挥手,跟谢怀瑾乖巧地说完拜拜,笑脸就垮下来了。 发呆,想着以后怎么办…… 她是自由职业,确实可以跑动跑西跟着她出差去,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谢怀瑾会生气。 还是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好。 学校就那么大,只要想,时时刻刻都能见到面。给宿管科的妇女主任塞两张大面额的购物卡,就能调宿舍,跟女神住一起。 — 一个人孤单太久,是真的不会觉得寂寞。 还以为只有时间够长,就能慢慢把谢怀瑾这个人彻底忘掉。结果还是不能。总时不时,在各种莫名其妙时间场合,突然回想起她。 那种钝痛,比直接割肉还疼。 她甚至有时候看风景,回过神,就会发现自己刚刚差点从楼上跳下去。 好不容易治好的抑郁症。 也只是能做到不每天幻想自己怎么出意外,死去。并没有体会到活着的快乐。 再次见到她—— 像她第一次吃黛力新,活着这项沉甸甸的艰苦任务陡然变轻,心跳重新回到胸腔。提线木偶演绎出的虚假光鲜,柔光起来。 果然,只有谢怀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才不是行尸走肉。 岳小楼沉静在回忆里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晚高峰的尾巴时间,座位已经没了,但车厢里还是比较空的。 她穿着圆领格子连衣裙,盖到膝盖和大腿中,黑色连袜裤在膝盖微微透肉色。 有个男人压低身子,借着车轻微颠簸,弓着腰,裆部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膝盖偏内侧。 岳小楼抬起脸,手本来正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回消息的。 停下发简讯的动作。 没有避开,只是直直地看着。 似乎彰显着她心中很无措。 男人根本没理会她的视线,裆部没动,拉着扶手压着身子,装作很自然的模样。 车厢里人挨着人,也不算很空。 岳小楼膝盖上放着包,手里拿着没按掉的手机。 眉头不动,重新编辑简讯。 车又是一颠簸,很轻微,男人却藉机蹭过来。他裆部蹭过来的瞬间,岳小楼抬腿。 她整个人的重心力气都放到右腿。 也就往上五厘米左右,周围人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男人瞬间叫出声。他捂住胯,红着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岳小楼。 全车厢的目光都望过来了。 岳小楼扬扬唇,甚至对他笑了笑。 男人咬着牙,小步小步地挤过人群挪到车厢后面了。 岳小楼保持着坐姿,眉头都没动。 继续发消息。 她其实知道今天约不到谢怀瑾,晚上约的是别的饭局。 — 岳小楼主要是收入来源是啃老。 她爸爸给她的固定资产和各种店铺的营业收入,每月稳定在六位数以上。自己兼职杂志模特,稍微赚个万把块的零花钱。 第19页 好处是挨着时尚圈,又是大公司,乱七八糟的人各方都能搭上线。 今晚的饭局是庆祝公司上市。 这种纯粹的饭局,岳小楼本来是能推则推的——结果前天听说朱彤彤的哥哥朱涵宁也去。朱彤彤跟她算是朋友,偶尔会去逛逛街的关系。 俩人都是不缺钱,出来兼职赚零花的类型。 她哥哥朱涵宁是跟谢怀瑾同学校出身,同个专业,同届的律师。 就凭这点,岳小楼就必须认识他。 传统的中式饭局,熟悉的,相同地位的人坐在一桌。 岳小楼旁边挨着朱彤彤,她哥哥却跟老闆坐一桌喝酒谈事情。她边跟朱彤彤热络着,边思考,怎么跟她哥哥熟悉起来。 “彤彤,离这儿不远,大概转个弯对面的地方,那家日料店特别特别好吃。” 岳小楼吃着菜,悄悄对她说,“你先别吃饱,等等我们去吃寿司好不好,去请客呀。” “咋了,忽然想吃日料?” “嗯,最近在看日剧啊馋得不行,”岳小楼跟她闲扯,笑笑说,“而且你不是快辞了吗?顺便把他们都叫上,我们自个儿组个局呗。” 朱彤彤年纪还小,边读高中边兼职着杂志模特,闻言点点头:“好的啊,那我能带上我哥吗?他不让我很晚回家的。” “行啊,”岳小楼拿过旁边的雪碧,帮她倒饮料,“别吃太饱喔,那家店真的很好吃的……” “姐姐你是不是偷偷发财了。” 旁边的王雨薇听见,笑着说,“我记得那家店很贵的呀,人均五六百呢。” “偷偷偷偷地说,”岳小楼轻声说,“我也快不干了。所以最后请你们吃一顿,同事一场,以后微博继续互贊啊。” 旁边的小姑娘都笑了,“是不是接到哪家的大推广了?” “没有。” …… 饭局结束,他们准备去第二家店。 岳小楼特意挑这家日料店——座位不够大,他们这圈人只能分成两桌坐。她挽着朱彤彤,自然地走到小包间里。反正都是她买单,跟来的人当然没意见。 又吃了一顿寿司,喝了点清酒。 朱涵宁看着是腼腆的类型,其实很能聊天,不然也做不成律师。但来这儿明显是好哥哥的立场,基本绕着妹妹打趣。 气氛很好。 岳小楼讲到出国念书的事情。 朱涵宁很自然地说当年在法学院,发生了什么什么事。一想到这些谢怀瑾可能同样经歷过,她就恨不得连食堂菜色都打听清楚。 朱彤彤抱怨说:“我现在本来挺开心的,可想到出国要考托福,就很痛苦了。” 朱涵宁说,“你不愿意背单词,有什么办法呢。” 岳小楼拿吸管喝着饮料,抬眼,瞥了下朱彤彤。 接过话,微笑着问:“彤彤想考的学校,要求托福多少分?” “八十几基本可以了,九十分比较稳。” “备考的计划,有思路了吗?” “完全没有,完全没头绪,”朱彤彤耸着眼皮,苦着脸,“我大学英语四级都才刚刚过,怎么准备托福,不如杀了我。” “我之前很烦很烦考托福的事,但还是考过去了。很多笔记资料都在,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分数也不高,才一百一而已,把你教到九十分应该刚刚够。” 岳小楼笑容率直,“你哥哥是超级厉害的大学霸诶,他们怎么能了解我们这些学渣学习的困难地方呢,对吧?” 朱彤彤立刻笑了,“真的可以吗?” “嗯,我这段时间正好特别闲。” “为什么帮她?”朱涵宁笑着说,“笨得猪一样,教她很辛苦的。” “帮她也可以巩固下自己的知识,还有,”岳小楼抿着唇,脸上浮现出柔软的微笑,语气自然,“她那么可爱。我既然能帮到她,当然就想助她一臂之力。” 她心想,朱涵宁搞不好能帮上她大忙。 这样的人放过就太不应该了。 第11章 011 谢怀瑾出差回家,洗完澡,一刻没停地出门赶去爷爷家里吃饭。 她出国念书到正式工作,家里真的没少吵架。 这次打着家族聚餐的名头,但谁都知道,老爷子定的主题就是把她劝回家里来“做正事”,不要浪费时间。谢怀瑾就当去参加批斗会了。 她本来想拖个一年半载,不提这茬冷处理的,招架不住顾霖宗的死缠烂打。 爷爷是真的急了。 能不着急吗。 亿万家产都没人继承了。 别墅里,有两位阿姨在准备晚饭。 年纪大的李阿姨头髮半百,戴着老花镜,笑眯眯地接过谢怀瑾的包,给她拿拖鞋,“妹妹回家了啊,工作辛不辛苦呀,今天做了个牛排,好吃的。” 谢怀瑾从小住爷爷家里,可以说是被李阿姨一手带到大的。南方的农村妇女,总喜欢把小孩子叫囡囡长大点的小女孩叫妹妹。 谢怀瑾忍不住笑了:“小时候不是说牛排是野蛮人吃的东西嘛。” “诶呀,”李阿姨也跟着笑了,忙摆手抵赖,“我没说过,肯定没说过的。” 第20页 “阿姨是不想做给我吃。” 从李阿姨身后,走过来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她双臂环抱,目光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谢怀瑾,“当年要是你说想吃牛排,早十年阿姨就去学了吧。” “姐,”顾霖宗走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王怡婷的话,但直接解了围,“你到好晚,我特意空着肚子来尝李阿姨的菜,等的快饿死了。” 谢怀瑾看着顾霖宗,头往左偏了偏,表疑问。 顾霖宗拇指顶着拇指,食指对着食指,比划了个三角形的手势,半秒松开。 情况不妙的意思,中级警告。 她跟在李阿姨身后往里走,点点头。 顾霖宗狗腿地比划了个加油。 谢怀瑾和顾霖宗的爸爸妈妈都很忙,从小被丢在爷爷家里,也爬过墙上过树。翘掉补习逃课被抓住,就是这个互相打眼色掩护的。 当然,基本都是谢怀瑾来掩护他,他难得派上用场的。 王怡婷在旁盯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气得要紧了牙,贴满水钻的美甲掐到手心肉里。很痛,立刻松了手。不情不愿地跟着走进去。 她隔三差五,就要被爸爸妈妈丢到这里来陪爷爷讲话,在老人家心里的地位,却还比不过出国了五六年的谢怀瑾。 — 客厅里,小牛皮沙发上,罕见的乌压压坐满了人。 谢怀瑾走进来,所有人都停下话头,盯着她看。她顶着十万伏特的视线,面不改色,挨个礼貌地打招唿,叔叔伯伯之类的全来了。 她亲爹亲妈缩在旁边的小沙发里,玩手机。前面放着两杯热茶。 事不关己。 顾霖宗在边上喊着肚子饿,才让第一轮批斗会稍稍延迟了会儿。 大家坐到饭桌上,上了两盘菜,自然要开始讲话了。 “怀瑾啊,你说要当律师,体体面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谢怀瑾的二叔给旁边好久不见的亲儿子倒酒,语气温和,“可家里给你钱办事务所,为什么不要呢?在外面帮别人打工有什么好……” “事务所有什么好。” 顾霖宗打断他的话,接过酒瓶,示意亲爹别多管闲事,“我姐不喜欢呗。” 李阿姨带着新的阿姨上着菜。 半份牛排切成适合直接入口的小块,摆在谢怀瑾面前,滋滋冒油。几口番茄肉酱意面,旁边挨着玉米粒和半蛋黄凝固的鸡蛋。 光看着,只会比国外的高级餐厅美味。 谢怀瑾从来没说自己喜欢西餐,就因为在外面读了几年书。阿姨就觉得,家里做的饭一定不能输给她在外面吃到的东西。 王怡婷看见了,拿筷子戳白米饭,阴阳怪气地说:“做都做了,还只做她一人份,真的醉了。” “小姐你的那份还在里头,”新阿姨放下糖醋鲤鱼,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忙说,“对不起,我没来得及端出来,我马上就端出来。” 坐在主位的爷爷视线瞥过来。 “……” 吃了个瘪,她不再吭声了。 “谈朋友了吗?”爷爷问。 谢怀瑾抬了下眼皮,摇摇头,“没呢。” 谢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谢文军娶了大学同班同学,生了谢怀瑾。老二谢文毅娶了中央领导人的女儿,老婆娘家太厉害,以至于他出轨后连亲儿子顾霖宗都跟着女方改姓了。 女儿嫁给了个小公司的老闆,生了王怡婷。 两孙女一个孙子,谢怀瑾是这辈里唯一一个姓谢的。头脑又好,从来也没让家里失望过。 “也该谈朋友了。” “嗯。” “要不要爷爷给你介绍?” 爷爷看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儿子,不耐烦,“你这亲爹怎么当的,就那么一个女儿也不操心,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文军突然被点名批评,吐出鸡骨头,满脸无辜:“我不成天都在给你干活吗,爸诶……” “明年,怀瑾来公司接老林的活,怎么样?” 老林是他们公司的顾问,行业内赫赫有名的开价七位数律师。 “林叔带过我一阵子,”谢怀瑾诚恳地说,“那块我不擅长,连林叔的皮毛都没学到。” “那就再学,再多学学。” “嗯,是要多学点。” 谢怀瑾该吃吃该喝喝,对爷爷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让她辞职转行或者开公司,其他都应下。 “听说律师转业当公司高管的还挺多,比之前成功得多了。” “律师也有二八定律,发现这块东西实在不合适,转到了擅长的行业,才能做好吧。爷爷,就像现在职业ceo越来越多,什么锅什么盖,都是靠专业能力吃饭的。” 罕见的委婉。 毕竟爷爷跟前长大的,谢怀瑾没办法妥协,也不愿意让老人家真的动怒。 “……” 所有话都被她挡掉,软硬不吃。 之后,再也没人揪着谢怀瑾的工作说事。 饭桌上的人被叫来当说客的,但看见谢老爷子自己都不吭声,也就跟着不吱声,转开了话题。毕竟除了一两人,也没人再巴望着谢怀瑾接手公司。 第21页 一顿饭吃完,爷爷起身去书房了。 小辈们坐着闲聊。 “我姐十八岁生日,我给她买了块二十几万的表,总共也没见她戴过几次,”顾宗霖单手扶着桌沿,翘着椅子角晃,坐没坐相,“就戴那块几千块的ck,不知道谁送的。” “……” 谢怀瑾喝着茶,看着爷爷从他身后走过来,目光动也不动。 然后,顾宗霖被爷爷反手抽了个头皮。 “你小子几岁?真是三岁看老,打也打不好了。” 顾宗霖忙放下椅子,正襟危坐。 等爷爷走远一点,他又嬉皮笑脸起来,拿起橘子剥着皮,一语双关地说:“爷爷,我们长大了,打不好就别打了。让您费这力气多不值啊。” 谢老爷子又不是傻子,瞥他一眼,“你姐姐是这一辈的老大,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她的责任。轮不着你这当弟弟的指手画脚。” 谢怀瑾的姑姑忽然开口,有点不满地嘀咕:“怀瑾不喜欢就算了,我们怡婷就很愿意读经管的……” 她还没说完,被打断。 谢老爷子挥挥手,“她没有出息的。” “……” “噗……”顾霖宗从鼻腔里笑了声,捂着嘴巴,不去看旁边王怡婷的表情。 “老爷子是不准备放手了,”他强忍住笑,悄悄靠过去,挨着谢怀瑾轻声说,“姐,你一定要加油啊,你不加油,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谢怀瑾没说话,伸手把他剥了半天挑干净筋的橘子抢了过来。 掰着吃,一瓣都没分给他。 — 岳小楼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米白色裙装被夜总会花花绿绿的灯光一照,仙气全无,混入这场地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她脸长得太标緻,跟这儿的小姐不是一个等级的。 玩够了出门的大叔都忍不住回过头多看几眼。 她跟服务员打个眼色,进出没人拦着。 很快走到熟悉的包厢门口。 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会让大家尴尬的误会,岳小楼刚进去,就对着中间的男人喊了句,“爸。” 西装革履的男人顿时转过脸。 三十多岁的长相,放开怀里的小姑娘,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不过语气不太好。 喝到上头,玩得起劲,被打断了谁都不会高兴。 岳小楼耸耸肩。 “我想换个律师,要你个签字。” 第12章 012 岳小楼换了个黑棕发色,长发柔顺垂在肩膀处,斜刘海用边夹收起来,露出整张白皙微微圆润的鹅蛋脸。素颜妆,下垂眼,总之,能多清纯就多清纯。 清纯无害到换身校服能回高中学堂的程度。 坐姿也特别乖巧。 “资料都在这儿了,我也不懂,不知道还有没有缺的,”嗓音要温柔楚楚不能嗲里嗲气,附带一个萌死人的微笑,岳小楼把东西递给她,“少什么告诉我,我再回去拿。” “你签了多少合同?” 谢怀瑾拆开档案袋,拿在手里沉甸甸一叠,抬眼,看着面前乖乖端坐的岳小楼,“这里面都是什么?” 拿出来身份证复印件算正常,银行卡就够奇怪了…… 竟然还有房产证。 粗略看下,档案袋里全是这些东西。 她把东西塞回去,眼神有点似笑非笑地问,“来我这儿做资产清算了?” “我想委託你当我的家事律师。” 岳小楼其实不紧张,脸上挂着软软的甜美笑容。知道谢怀瑾是特别公私分明的人,她的正常委託,她总不能嫌她这个当事人麻烦就拒绝掉吧? 谢怀瑾盯着她看了几秒,摇摇头,就把档案袋的线绕回去。 “……” 她这动作,让岳小楼心一下提起来了,看着她把档案袋推回来。 “怎么了?” “我对这块业务不熟,只是能帮你看看合同的程度,建议你找别人。” 谢怀瑾打开抽屉,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指指右下角的那行电话号码,“我们所有个叫张泽明的律师,他现在在出差,你打这上面的电话可以预约时间。” 岳小楼接过名片,垂眼,看见她的手机号旁边是这家事务所的电话。 简简单单的商务名片,一看就是事务所统一印发的。 她习惯性收进包里,是谢怀瑾给她的东西呢。 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被打发走了? “合同带了吗?” “……带了。” “嗯,那就好。” 谢怀瑾等着她把合约从包里拿出来,表情普通,语气是熟悉的那种温和,就像几年前还是她的学姐一样。问她报告交了吗,文书应该这样写,岳小楼,岳小楼…… 岳小楼沉浸在回忆里片刻,抬起眼,边递给她那几张薄薄的合同纸。谢怀瑾接过她的合同书,手交叠着放在桌上,衬衫袖口下露出腕骨。 一目十行,很快大概阅读了一遍。 “你现在是想解除合同吗?” 她的手修长白皙,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第22页 岳小楼出了戏,心中顿时泛着酸涩。 “……嗯?” 谢怀瑾问她的话她都没答,只怔怔地说:“你的戒指,是男朋友送的吗?” “不是,”谢怀瑾顿几秒,目光平缓,回答她说,“戴了戒指,工作中就很少被问私事了。说自己是已婚,当事人也会觉得比较可靠。” “现在单身?” “嗯。” “原来是这样。” 岳小楼心一松,感觉浑身血液都流畅起来了,忍着垂眼,不让笑意过于明显。 “喔。” 谢怀瑾轻轻嘆了口气。 重新看了一遍内容,全看完,把合约还给她,“你的合同没问题。上面那条针对于未来的租金约定,完全无法构成合同,更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所以,现在怎样以后还是该怎样。” “嗯嗯,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的。” 岳小楼连连点头,语气崇拜,仿佛她解决的是困扰人类几个世纪的难题,“太厉害了,辛苦了,那今天还有其他的工作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当然还有工作,现在才几点。” “可我看整个事务所也没几个人在,怎么你的工作那么多,欺负新人嘛这不是……” “他们都忙着找案源,谈客户,出差,”谢怀瑾瞥她一眼,“整个事务所朝九晚五的人最闲。” 岳小楼点点头,半点停顿都没有,“那你最闲啊,一起去吃饭吧?” “……” 谢怀瑾皱眉看她。 她扬着唇,忙摆出最甜美又灿烂的微笑。桃花眼弯成月牙状,梨涡深陷,深棕色的眼眸映着光,亮晶晶的。这种笑,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双手合十,拜託拜託的手势。 “正好是午饭的点,不行吗?” 岳小楼每次那么笑一笑,总能软化别人,让他是谁。 半响,谢怀瑾长睫低垂,移开了视线。 她指指旁边几本叠着的一百页的蓝色文件夹,告诉她说:“这是我今天要看完的资料。” 岳小楼面上淡定,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现在要她去考法学院也太晚了啊!怎么办,投资入股这个律师事务所行不行,能每天待在她身边吧。入股大概要多少钱啊? 谢怀瑾都不用费劲去猜。 看她的到处飘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准备为了达到目的而想尽一切办法。 “我真的没空,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她这话不带任何负面情绪,但意思很明显。 岳小楼勐地抬眼,撞进她充满打量意味的目光中。 鼻子一酸,泪水挣脱眼眶掉下来,讷讷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只是看见你太高兴了。而且我家的事很复杂,想着正好能求你帮忙的。除你之外,我也不想拜託其他人。” “……” 谢怀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眉头都没动。 等她收回眼泪,才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语气不善:“好吧,那去吃饭吧。” 岳小楼左手接过纸巾,小心地按掉脸上的泪珠不弄花妆容,楚楚可怜地点点头。右手按住包,飞速地挎到肩膀上站了起来,以便随时出门。 谢怀瑾木着脸,看着已经把椅子收回桌子里的岳小楼,重复一遍说:“我不是所有案子都会接的。” “嗯,我知道。” “走吧。” 岳小楼眼眶还红着,跟在她身后走出事务所。心跳得很快。 侧过脸,扬着唇无声地笑了很久。 只要她哭,谢怀瑾就没法直接转身走掉。 就算错全部在她,她在人前还是会站她的立场为她说话。 以前是这样,现在,好像也没有完全变掉。 第13章 013 高一的期中考试前,岳小楼终于住腻了酒店……主要是新鲜感过掉,嫌累了。 从学校的教学楼到商业区的酒店要步行两公里,当中别说计程车,连公交车都没得坐。 她离开车的年纪还差一点,愁要不要买电动车代步。 盘算着该怎样的时候,听说了谢怀瑾的宿舍只有她一个人住。 辰星高中的宿舍都是六人间,上铺床下铺书桌的标准设计,国际班学费是普通班的十多倍,宿舍条件更好,也就是六人间变成四人住,附带个定期打扫卫生的阿姨而已。 宿舍基本按班级来分,进校前到毕业,没特殊情况不会更换。 谢怀瑾因为姓名缩写字母排在靠后。前面宿舍排满员,她和一个叫朱琳琳的女生住的宿舍,只有她们两人。 朱琳琳退宿之后,谢怀瑾就变成了单人寝室。 岳小楼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立刻跑去宿管科。 面上掉几滴泪演了场戏,手上塞了两张千元面值的购物卡,拜託宿管科的老师帮她转好宿舍。 ——直接当了谢怀瑾的室友。 也没提前打招唿。 — 普高普遍放学晚,高三a班更是拖堂半小时不算拖,动不动就放学来个小测验测到七点钟。 谢怀瑾离开教室的时候,窗外还残留一点霞光,等下楼,路灯全部亮起来了。 第23页 转眼天色就变了。 谢怀瑾去食堂打包了晚饭,回宿舍,被宿管阿姨拦下来说:“同学,今天有新同学搬进来了,跟你一个宿舍。” “好。” 她点点头,边进楼梯间,心里想着会是谁。高三的放学时间和晚自习挨得紧,基本全员住宿,像朱琳琳那种新家在两公里内的,退了宿也不可能再搬回来。 又没有新生。 她走到四楼,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 岳小楼握着门把手,也愣了下,“学姐,你回来了啦。” 谢怀瑾:“……” 她顿几秒,点点头,累得没有力气做出任何表情,侧身往里走。 岳小楼手里提着准备去扔掉的垃圾,往里看看,再往大垃圾桶的地方走。眨眨眼,有点心虚地想,她怎么好像生气了? 不会知道她是故意调过来的吧。 在朱琳琳退宿之后,谢怀瑾没想过还会再多个室友。 她放下晚饭,坐到椅子上,看着对床已经挂起来的遮光布,再看看布置好的桌面。几本书正好塞满书柜,草稿纸上压着笔袋。 普通的学生书桌模样。 回过神,岳小楼已经回来了。 她扬着笑脸,慢慢走过近,打招唿说:“学姐学姐,好巧,听说分到了高三前辈们的宿舍里,我还挺紧张来着,没想到会是学姐你的宿舍……” 转眼,看见她桌上的打包食物的袋子。 “是晚饭吗?” 谢怀瑾直觉不自然,但也懒得去细想了。 “嗯。” 半透明的袋子里,能看出是装汉堡的包装盒子。 岳小楼有点意外,“学姐你喜欢吃这个啊。”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谢怀瑾把塑胶袋拿掉,打开汉堡盒,顺便从包里翻出明天要交的作业,“快餐吃起来很方便,不会耽误时间。” “……” 享乐主义岳小楼想了好几秒,才懂她的意思。 “刚刚下课吗?” “嗯。” “马上就是晚自习了。” 岳小楼算了算时间,有点心疼,更多的是恐怖,“听说你们普高的晚自习只能写作业和轻声问题目?” 不能说话睡觉玩手机,更别说吃东西了。 谢怀瑾又嗯了声,拿出汉堡。看她有很多话讲的样子,就转过身,边咬着汉堡,边看着她。 “……” 岳小楼看着她腮帮鼓鼓地吃东西的,对上她漆黑的眼眸。她手肘撑在椅背,上半身转过来跟她说话的样子,实在有点太可爱。 她微缩了下手,悄悄放到背后。 努力平復这种不习惯的心跳感觉。 她清了下嗓子,长睫垂下,柔声问,“好辛苦啊,那能不能翘掉晚自习的?” “嗯。” 岳小楼没懂,“嗯?” “能啊。” 谢怀瑾嘴里吃着东西,有点咬字不清的含煳,告诉她,“我差不多有一年没去过晚自习了。” “……哦。” 岳小楼表面淡定地点点头,心里震惊了。 怎么回事啊学姐,你不是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代表吗?居然还会翘晚自习啊? 片刻,岳小楼见她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忍不住追问。 “为什么不去晚自习啊?” 谢怀瑾抽了张餐巾纸,擦掉唇边的沙拉酱,垂下眼,拿隔油包装纸调整了下汉堡肉的位置。无辜地看着她:“因为我有请假条。” 漆黑的眼眸映着灯光,亮亮的。睫毛长得不可思议。 她是不是在卖萌啊? 岳小楼攥了下手,感觉有人朝她心脏开了一枪。 她缓了缓,感觉自己纯粹没话找话说,讷讷问:“什么请假条啊?” “社团里的,”谢怀瑾很诚恳的,“我基本学生会请假条和校刊请假条混着用,不过晚自习只用校刊的,因为日期可以自己填,学生会是机打的假条。” 岳小楼回想起当初跟顾祯的对话。 他说当初为了假条进校刊社,她还骂过他肤浅。 那时候她想,谢怀瑾这样的人肯定是为了建设书香校园而努力奋斗的类型。 脸真疼。 岳小楼忍不住笑了。 “学姐,你这把这些话告诉我没问题吗?不怕我说出去啊。” “说出去的话,”谢怀瑾似乎想了想,咬掉最后一口汉堡,把纸揉成团说,“老师会来找我问话,很麻烦的。” 还真是不能说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说了句:“那为什么还都告诉我了。” “因为你……” 谢怀瑾看她一眼,弯弯眼,似乎笑了下,小声说了句算了。 “啊,都这个点了。” 她把手里的纸扔进垃圾桶里,转了回去,摊开作业本拿出试卷抄错题。 檯灯映着那张数学卷,不算差的分数。 岳小楼:“……” 看着背对着她,认真写作业的谢怀瑾。怔愣之后,她在心里啊啊啊地尖叫起来,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后半句到底是什么话啊! 第24页 — 岳小楼跟谢怀瑾住同宿舍的事情,谁也没告诉。 看见谢怀瑾换衣服,就算她身上穿着打底的汗衫衬衣,她都忍着脸红别过头,然后再悄悄地转过脸,从镜子里偷窥。 每晚,在谢怀瑾回宿舍的前几分钟,都会心砰砰跳块两下,跟期待似的。 自己都觉得很不对劲。 岳小楼转着笔发呆,扪心叩问:我是不是变态? 一回神,已经打上课铃了。 这节是歷史课。 助教走进来,立刻把怀里抱着的试卷往下发,告诉他们:“今天就是写卷子,先写完的人先走。下课前交。” 课堂里瞬间乱起来,“谁借我支笔啊,我没带笔。” “滚,我就一支。” “红笔要不要?” “滚,你大爷的连笔都没有还来上什么学……” “手机平板电脑,还有你们那些课堂笔记之类的全部收起来!” 助教是个没什么威严的小姑娘,提着嗓子说话,混在吵吵嚷嚷里像背景音,“卷子的成绩要记在平时分里的。” 学渣们接到试卷,完全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小声问。 “写什么写什么?” “写名字。” “名字我拿到试卷就写了啊!” “那写学号。” “学号也写了!” “那你不是什么都写完了吗?” 第14章 014 岳小楼提笔写完姓名学号,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其实偷偷用手机查,助教也根本不会管。但她根本懒得自己去查答案。 推开试卷,准备睡一觉,等别人写好了再拿过来抄。 不高不低的课桌,些微吵吵嚷嚷的教室,是最适合补觉的环境和地方。 “醒醒,人都快走光了……” 黄家豪拿试卷戳了戳她脸颊,戳了又戳,玩得非常高兴的样子。 岳小楼皱眉醒过来,一把夺过试卷。 “知道了。” 她抬头看眼教室,也只零零星星走了几个人而已,大半人还在奋笔疾书。 黄家豪站她面前杵着,特别显眼。 “快走开,苗苗就要把把你的后背瞪穿了。”苗苗是讲台上站着被众位同学当空气的助教,眼神直勾勾看着他们,直到黄家豪慢悠悠回座位,才收回目光。 岳小楼拿着黄家豪的试卷,看着那强行写得清清楚楚的丑字。 他为了给她抄,加快时间赶工,还不敢把字写潦草了。 她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顺着抄,主观题再稍微改答案。很快交掉试卷,走人。 国际班一向早放学,今天甚至连中午还都没到呢。 天气转渐渐凉,阳光虽然还是金灿灿的,但照在身上一点热意都没有。步行街两道的香樟树交叉遮映,光斑斑点点洒落,随着风闪闪烁烁的。 岳小楼跟黄家豪一起走去食堂,商量吃什么。 “下周考试,你准备怎么办。” “啊,是什么考试。” “就是歷史啊你没听见苗苗……哦,你刚在睡觉来着。”黄家豪边走着,边从包里掏出整理好的笔记本,“这是秦伟朝划的范围,他说主观题肯定就考这几个,背完至少保证能及格。” 岳小楼接过来,随手翻开,连翻几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这么多。” “不多,你仔细看看其实也就七道题目,里面很多废话的。背完主要内容,其他自己就能写出来了。” “借我?” “嗯,你拿去看吧。” 岳小楼把本子塞进包里,顺便拿出手机回简讯,手机里跳出来日程提醒。 ——今天是梁晨宁的生日。 虽然梁晨宁在岳小楼的所有备胎里并不怎么起眼,甚至还挺可有可无,但她是个优秀的捕猎者温柔的饲养员,不会忘记每个备胎的生日。 她嘆口气,难怪昨晚梁晨宁找她说话都扭扭捏捏的,非要跟她去约会。 原来是过生日啊。 没办法了,谁让她今天闲着呢。 岳小楼直接顺着昨天他发出要约后,就戛然而止的聊天话题,很自然地回覆说:我昨天睡着啦对不起啊,中午才看见你的消息,可以呀,你想去哪儿吃饭? 收到秒回的消息。 她想了想,随意地越好了时间地点。 “跟谁发消息呢?” 她旁边的黄家豪探过头想看,被她避开了。 “我想起来下午有事情,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岳小楼挥挥手,眨眨眼,俏皮可爱的忽然轻声来了一句,“幸好大家的生日差得挺开。” 黄家豪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她忽然有什么事。 岳小楼走了两公里,先去商业街吃了顿饭,再去商场里的地下超市里买了几盒不同品牌和种类的巧克力。 找到家甜品店,靠着甜甜的笑容,问收银小哥要到了装巧克力的甜品盒子。 找了个空店,坐下来。 岳小楼把买好的巧克力拆开来,混在一起,间隔着摆进要来的空盒子里。再装进饰品店里买的包装盒,系上蝴蝶结,完美了。 第25页 离约好的时间还剩一大截。 她喝着咖啡,玩手机,跟别的备胎聊聊天维持维持好感度。 — 岳小楼大腿上放着纸袋,明明桌子空余面积很大,刻意放腿上。 时间差不多了,她瞥见玻璃窗外走来的人,眉毛扬了一扬,百无聊赖的神情顿时变成若有若无的笑。手机按灭,随意摆放在桌面。 两手极自然地垂在腿侧护着纸袋。 有种纸袋是被她珍重着的感觉。 梁晨宁进店,坐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微喘,明显是小跑着过来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我才刚刚到呀。” 确实才刚到约定的时间,但岳小楼已经坐了快两小时了。 “生日快乐啊!” 她脸上没有丝毫不耐,歪着脑袋,轻轻哼了下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梁晨宁满脸惊讶,但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自己告诉过我的,你不记得啦?抱歉啊,我本来想去买个蛋糕的,可上午有考试……”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要吃什么蛋糕的,”他话说一半,又觉得这话不保险,赶紧咽回去,小心翼翼地问说,“小楼你想要吃蛋糕吗?” 岳小楼摇摇头,不置可否。 她把自己准备的包装袋拿起来,那粉色条纹图案的纸袋上还布满小小的桃色爱心,中间还歪着软软的蝴蝶结,小巧精緻。 “这里面是巧克力,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梁晨宁忙满脸笑意地接过,从纸袋里望进去,稍看一眼。 包装的可爱还是其次的—— 这是自制巧克力啊。 梁晨宁整个人都激动到不行,赶紧心脏被重重地砸了下,脸立刻涨红起来。 “我…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超好吃……不对,谢谢,谢谢你小楼!” “嗯,”岳小楼笑着应了声,手捧着脸,“不好吃的话,记得要告诉我喔。” “不可能不好吃的!” “哈哈!” 她穿着镂空蕾丝花纹的白衬衫,刺绣高领口的设计,衬得修长白皙的脖颈无比优雅秀美。 荷叶边的粉色阔腿裤,中间的蝴蝶结简约又可爱。 在别的女生化妆只是把自己脸涂抹白,精心打扮就是超短裙厚底鞋的年代,岳小楼早就化着清透的素颜妆,穿玛丽珍鞋。 她汪汪桃花眼稍弯,清甜柔软无害地笑容没有戳不爆的直男心。 第15章 015 岳小楼给梁晨宁过完生日,回到宿舍,还没有到谢怀瑾放学的时间。 她百无聊赖地放下包。 窗外的天暗下来,寂静至极的宿舍里只有她一人,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里思绪也沉下来。岳小楼想着考试的事情要怎么办。 国际班的学生也和普高一样,总成绩由三三四比例的平时期中和期末成绩决定,统一时间统一考试。 国际班看着管理松散,很好混日子,实则不然。 他们是为了出国的部门和班级,所有规章都为了申请国外一流大学而定。迟到旷课炫富都行,高二了托福还没有八十分?留级还是退学自己选。 说轻松倒也不完全是轻松的。 岳小楼翻着漂洋过海採购来的歷史书,昏昏欲睡。 书里的重点都划着名线,全是黄家豪的室友秦伟朝大学霸押题的范围,他押题的本事非常厉害,但范围也划了不少。 她最讨厌歷史,半学期里就去过两次歷史课。平时分低得可怜,如果考试考不好,很可能挂科。 挂科很麻烦。 怎么样都得先及格。 申请学校需要提交高中成绩,考试成绩有六七十,高三直接去教务科总成绩改成八九十都没问题。 只要不是没及格。 — 谢怀瑾放学回宿舍,很稀奇地看见岳小楼端坐在书桌前,认真学习。 她想到就在眼前的期中考,瞭然。 特意轻轻带上门,压着脚步回自己位置做事情,尽量不打扰到她。 她很快把自己的作业解决,拿出社团手册,写上周的活动计划过程和总结。 听着后背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国际班上课是要用电脑的。 谢怀瑾知道,所以起先不以为然。直到听见岳小楼喃喃自语了一句英语,过了片刻,又喃喃自语着别的。 她听了会儿,依稀辨别出来是韩语。 “你是在准备期中考吗?”她好奇,转过身去问。 “啊?”岳小楼根本没发现她回来了。 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慢半拍地回过神,指指笔记本屏幕:“嗯,准备歷史的考试呢。” 谢怀瑾眯起眼睛看了下她的电脑屏幕,笑了:“怎么都是韩文的?” “嘿嘿,”岳小楼扬着唇笑,得意洋洋地说,“我懂点韩文,所以输进电脑里再列印出来,可以直接带进考场去。” 岳小楼初中学过二外,会一点韩语。 虽然不是非常擅长,但靠着词典翻译句子完全没有问题。 第26页 她刚刚正认真地对照着书,把概括下来的知识点,全部从英文翻译成韩语,输进电脑里。 “带一张印满韩文的纸进考场,也很显眼吧。” “不是印在纸上,我准备做成一个笔袋,网上有这种定制的。这种圈圈画画的韩文笔袋,市面上应该也不稀奇,老师绝对不会发现。” 这么新颖又奇特的打小抄方法。 谢怀瑾怔愣了下,忍不住说:“你把这聪明劲用到学习上,还用得着打小抄嘛。” 岳小楼被她这盆凉水一泼,立马反应过来…… 谢怀瑾这样努力学习的学霸,应该很烦考试作弊的人吧。 这件事她本来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要不是前几天谢怀瑾告诉她关于假条的事情,让她觉得她这人不一样。加上翻译的工作很顺利,一嘚瑟,才说出来的。 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喜欢歷史,不想背,也只想抄个及格分……” 没碍着谁。 没想抢谁的奖学金,也不可能到威胁学霸的程度。 岳小楼眼神晃动,心里暗悔,害怕谢怀瑾为此讨厌她。 电脑屏幕悄悄暗掉了。 谢怀瑾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在担心她会往外说,便道:“我会当做没看见的。” “……嗯。” 岳小楼有点后悔。但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了,就还是在网上下单,“定制”了这么一个笔袋。 下周的考试,时间足够充裕。 岳小楼复习了小题目,七道高分值的主观题全部靠翻译成韩文,缩印制作成一个可爱的笔袋。天衣无缝,光明正大的笑抄。 快递到她手里的时候,笔袋和她想的一样完美。 圈圈画画的韩文特意选了萌萌的字体,粉红色的字,在白色的笔袋上成为最纯粹的装饰。岳小楼还在边边上贴了个蝴蝶结上去。 没人能想到,这东西翻译出来全部都是考试的答案。 — 国际部比普高早考一点点,但也是挨着的,所有人都在做考前准备。 岳小楼的考试当天。 谢怀瑾去校刊社指导老师的办公室里拿资料,看见有张老师的监考安排表,瞥了眼,顿时怔愣了下。 “老师,国际部的考试,也要你们负责去监考吗?” “当然了,”刘老师把签好字的社团手册还给她,笑说,“都是一个学校的,国际部和你们普高一样,打散了考场和座位考试,监考老师也是电脑随机抽的。” “哦,那老师我先走了……” 谢怀瑾拿着材料,看眼挂钟,转过身,急匆匆地走掉了。 “着什么急啊,离上课不是还有一会儿呢。” 刘老师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不那么沉稳的模样,别的嘱咐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 谢怀瑾一路小跑,然后低头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 她拎着挎包,干脆全力跑起来。他们国际班的教学楼b楼,跟普高的教学a楼一南一北,距离该死的远。 等跑到,上课铃也响了起来。 她喘着气,捋了下稍有些散乱的前发,边从包里掏出笔和假条纸。 靠着墙,快速地写好名字日期。 然后整理好表情,走去刚才刘老师办公室里看见的考场安排表上的,岳小楼的考场。 — 岳小楼进考场,就把笔袋放在桌前,定定心心的。 拿到试卷,刚刚写好了班级姓名和学号。 “不好意思,老师,打扰一下。” 熟悉的声音。 岳小楼一下抬起了头,真的看见了谢怀瑾。 考场里大半人都抬起头。 谢怀瑾在门口,目光往里扫了眼,走进来,手里拿着张什么纸放去讲台。 岳小楼桌上铺着试卷,手里拿着笔,根本没动。 目光完完全全聚在谢怀瑾身上,好奇她来做什么。岳小楼看着她转过身,往这儿一步步走过来,第二排……第四排,再到最后一排。 最后站定在自己身侧。 她瞪直睫毛,横过握着的笔桿,下意识地扬唇笑:“学姐,有什么事吗?” 谢怀瑾没说话,一把拿起她“精心准备”好的可爱笔袋,收进自己包里。 “社团找你有急事,麻烦跟我去一下。” “……啊?” 岳小楼错愕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被谢怀瑾拉着手,带着站了起来。 还在考试中,其余学生都张着嘴巴看她们,探头探脑的。 她几乎忘记了要多问两句为什么,就这么跟着她走到了教室门口。 谢怀瑾站在门口,对老师说:“老师抱歉,事情真的很着急,我刚从刘聪睿老师办公室出来。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马上就会让她回来继续考试的。” 她微皱着眉,语气着急,加上刚来就放了张请假条。 校规的开考前十五分钟内还能进考场。 像岳小楼这种进了又出去的,能不能再进,并没有明确的规定。谢怀瑾那张脸摆在那边,监考老师摆摆手,就觉得没问题。 “一定要看好时间啊,这可是考试。” 第27页 “嗯,谢谢老师。” 谢怀瑾看她点头,半秒都没顿,拉着岳小楼的手立刻离开走廊。 “学姐……” 岳小楼还是恍惚的状态,她能有什么事,跟谢怀瑾的社团有关系? 还那么着急? 现在是考试时间。 刚走出教学楼,外面就没有任何别的学生了。 谢怀瑾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那个监考老师,徐阳青,她是去韩国留过学的。” “她平时上课就挺喜欢讲关于韩文的东西。看见你的笔袋上有韩文,不可能不去注意。” 谢怀瑾说完,看着她后知后觉惊到的表情,把笔袋扔还给她,“笔袋放在桌上,被她拿起来,你就准备着在处分单上签名字吧。” 她放开她的时候,岳小楼心中稍稍失落了下。 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 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啊……” “你在这儿,十五分钟之内能背多少就背多少,然后回去考试。笔袋绝对不能被她看见。” 岳小楼又慢半拍,“那社团的事情?” 谢怀瑾忍不住抬手,敲了下她脑袋,“你还有什么社团吗?” “哦……” 岳小楼扬唇笑起来,眼尾弯弯,“谢谢学姐,不过学姐你怎么知道今天监控……” 谢怀瑾抬手,又给她吃了一毛栗子。 “诶?!” 岳小楼伸手捂住脑门,眨眨眼,委屈巴巴地看她。 “背书,”谢怀瑾恨铁不成钢地嘆气,把笔袋上那面字举在她面前,晃了晃,“现在是找你闲聊了吗?” “哦哦哦……” 岳小楼拿着写满韩文的笔袋,还得脑子里翻译一遍,认真背诵歷史。 谢怀瑾怕留她一人站这儿显眼,来了老师也麻烦,就陪着她站在树底下。香樟树随着风摇曳,斑斑点点洒落,闪闪烁烁。 她看着手錶,省得岳小楼错过进考场的时间。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总是一秒就动一下,时间过得飞快,五分钟过去。离还能进考场只剩不到八分钟了。 岳小楼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就在眼前的重要考试,就在身边的谢怀瑾,哪样存在感更大不好说,但哪样更能搅乱她的思绪,肯定是后者。 她本身记性不差,五六十字的句子不生涩拗口的话,读三遍就能姑且瞬间记忆住。 可是现在,开头两句话反覆读了七八遍,她好像连中文意思都翻不出来。 明明是已经看得很熟悉的东西。 “没时间全背了,我抄了七道范围里的论述题,学姐你帮我选一道吧。” 岳小楼抬眼,看着身侧的谢怀瑾,微微笑:“1到7之间,给我个数字!” 谢怀瑾没什么停顿,“那就7吧。” “好啊。” 岳小楼点点头,笑着说,“我就是七月生的,七月七号,记第七题正好。” 她低头,翻过笔袋,聚精会神地背那一道快两百字的简答题。 前五分钟什么都没记住,最后五分钟,她终于沉下来,认认真真地背了不少东西。 谢怀瑾提醒她说:“差不多了。” “嗯。” “那快点去考试吧,”谢怀瑾斜眼看她,看眼手錶,“还有两分钟,正好。” 岳小楼“嗯”了一声,“那我进去了。” 谢怀瑾目送着她进考场,然后回a楼,去上自己的课。 岳小楼回到考场,坐定位置,拿起笔。 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试卷,第一件事就是翻到后面,去看主观题考的是什么。 ——竟然真的是第七题。 窗外,蓝天挂着白云,随风漂浮过去,牵着另一朵云来。香樟树的绿叶随风摇摆,轻微沙沙声,繁茂的绿意里破碎着耀眼的光。阳光透进玻璃窗,教室里只有水笔划着名桌面的声音。 心情无比平静。 那个瞬间…… 岳小楼觉得,连神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第16章 016 岳小楼走出考场,心情好得一塌煳涂。 回宿舍的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感谢谢怀瑾,又吃不准她喜欢什么礼物。走到步行街,听见擦肩而过的女生说,“那个超级好看的,网上评分也很高……” 大概是电影吧。 她心里划过这个念头的同时,被点醒了。 为什么不去约会呢! 岳小楼回到宿舍,立刻打开电脑查最近上映的电影,又把网上的评价看得差不多了,选中一部片子。再去查影院。 她实在没约过女生出去玩,在谢怀瑾回到宿舍前,脑海里提前模拟了好几个版本的说辞。 傍晚,谢怀瑾回到宿舍。 “怎么了?”她打开门,就看见岳小楼满脸的欲言又止。主动解释说,“今天是去老师办公室,凑巧看见你那场考试的信息。考试怎么样?” “……嗯,挺好的。” “那就好。” 谢怀瑾把包里要写的空白册子拿出来,“怎么还有很多问题的样子?” 第28页 被她打了个岔,岳小楼紧张得卡壳了下,忘词了:“我就想问……” “嗯。” “想问问你……” “嗯?” 岳小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没出息过,心里默默唾弃自己,放弃了准备好的说辞,干巴巴地问:“考完试有空吗?去看电影吧。” “嗯,行啊。” 谢怀瑾点点头,直接应了。 “呃……” 岳小楼怔愣了下,像是没料到那么顺利,“学姐,你很喜欢看电影吗?” 她这话问的,谢怀瑾忍不住笑了,“不喜欢也不讨厌。” “喔。”岳小楼忍着笑,假装淡定地应了声。 不再问了。 — 普高考完试的周五,下午没课。加上晚自习的那段时间,可以充裕地看场电影。就是谢怀瑾要先去活动室,把社团的资料填好整理完交掉。 她们约好,等谢怀瑾回宿舍就出发。 岳小楼从下午回宿舍,就换了身衣服,补好妆。 拿着手机打发时间,盼着谢怀瑾能早点干完活回来。可一直等到七点钟,她都没有回来。 岳小楼之前尽量克制着别去打扰她,此时再也忍不住,给她发了简讯。 没有回覆。 过了十几分钟,她打了电话过去,发现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岳小楼顿时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宿舍里踱步。 想着怎么回事。 考试中关机很正常,去社团干活,应该会开机吧?难道手机被偷掉了吗?不对,在学校里怎么会呢…… 想来想去,没有任何头绪。 她想去a楼找她,又怕正好跟她错过。于是抱着谢怀瑾下一秒就回来了的想法,又继续等着。 一直等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传到宿舍楼里。 岳小楼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放鸽子了。 她垂下眼睫,盯着黑色的手机屏幕看。生气了半小时,忽然累了。 坐在椅子上发呆,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外面走廊上的光线随之而来,映入宿舍,照亮岳小楼的脸庞。下一秒,灯亮了起来。 “怎么不开灯?” 岳小楼沉默着,不看她。 “抱歉,昨天没给手机充电,中午就自动关机了。活动室里也没有充电器。”谢怀瑾给手里的板砖插上充电线,转过头问,“下午有等很久吗?” “当然等了很久,因为不是约好的吗!” 岳小楼其实脾气不好,生气了也是很兇的人,还被顾祯戏称过“一点就炸”,她是火起来有点不管不顾的性子。 她本来想发火的,但再看见谢怀瑾之后,半天就憋了句: “没想到你是这样没诚信的人!” 谢怀瑾垂下眼,似乎在反省,她回来前还根本没觉得是大事。毕竟她待在宿舍照样可以做别的事,今天去不了了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她没料到,小姑娘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的。 抬起手,慢慢地摘掉腕上的手錶。 谢怀瑾神情变化着,想着,该怎么哄好呢? 宿舍里没有开灯。 岳小楼看着她先把那块手錶放回盒子,又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半杯水。 转过脸,嘆了声,“终于喝到水了。” 她拆了袋饼干,边吃边说,“今天所有事情都堆到我这儿,忙过头了,还以为自己能快速做完的。应该想办法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明天再陪你去好不好?” 岳小楼忽然想起来,听说省里莫名其妙有个抽查,老师也好社团也好,都要交不少资料,还正好和期中考试撞到一起了。 普高的课业很重,她本来就够忙了,抽查肯定还要准备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忙成这样,还答应抽空陪她去玩。 那么想想,她等了几小时的委屈愤怒,瞬间清空。 谢怀瑾看来是真的饿极了,眼睛看着她,手里的饼干很快吃完。 又拆开一袋。 她这人有点小洁癖,从来不直接用手拿饼干吃。 就这样凑着包装,吃着饼干,瞧着岳小楼时阴时晴的脸色。 岳小楼其实早就不气了,但看见她淡定啃饼干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作一作。 她别过脸,半响,轻哼了下。 催眠自己地想,姑奶奶可没那么容易哄,没那么好哄的! 谢怀瑾眼神微动,饼干袋子扔进垃圾桶里,又端起杯子。 “以后不帮刘老师干活了,教学志都让我代写,”喝了点水,她有点无奈地扯唇笑了笑说,“完全没空吃饭,胃疼。” 轻飘飘一句话,岳小楼心都纠起来了,忙夺过她的杯子。 皱着脸凶她:“那你还喝冷水?” 屁颠颠跑去帮她接了杯水,三分之一冷,三分之二热。 岳小楼又继续忧心忡忡,脸皱着,眉头拧起来,“你要胃药吗?想不想喝粥,还是别的……” 她边说着,转过身想去拿钱包下楼帮她买点什么回来。 谢怀瑾拉住她,摇摇头,“很快就要查寝了。” 第29页 “没关系。” 岳小楼本想说记夜不归宿也没事,忽然想起来,这里不是管理松散的a楼,她不回来会连带谢怀瑾挨骂。 想了想说,“那我等查完寝,从二楼出去。” 二楼翻窗可以直接踩围墙出去,就是翻回来有难度。普通女生没有岳小楼的运动细胞,出去就只能在外过夜了。 谢怀瑾摇摇头,又拆了一包饼干,“吃完这个就饱了。” “饼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不是好东西,”谢怀瑾笑了,从袋子里摸出一包递给她,“你不也挺喜欢饼干的?” “我不喜欢。” 岳小楼熬夜的时候基本靠饼干填肚子,现在坚决的说,“饼干不好。” “别去,真的不用。” 谢怀瑾就着热水,吃着第三包饼干,微微笑着,“谢谢你。” 岳小楼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鼓着脸,小孩一样的噘嘴巴,实在忍不住跺跺脚半撒娇半抱怨说:“不愿意麻烦别人,被别人麻烦倒挺乐意,什么毛病。” 谢怀瑾握着水杯,笑而不语。 沉默片刻。 岳小楼想到她要在学生会干活,校刊社肯定还有大堆破事等着她处理,顿时心烦起来。烦她做很多事受累,又烦那些破事占她的时间。 她无意识皱着眉,抿紧唇,十分愁苦愁苦的模样。 谢怀瑾笑出声。 忽地抬手,捏了下她脸颊的软肉。触感细腻嫩滑,捏了又捏,竟然一下没捨得松开手。 岳小楼震惊了,同宿加上时不时还同课的这段相处时间,印象里,谢怀瑾从没跟别人有过这种亲昵的动作。 仰着脸,也没有躲避的意识,桃花眼睁得微圆。 唇还下意识地嘟着。 从谢怀瑾的角度,她一瞬像在索吻,让人有种想要直接亲上去的欲望。 她被自己的念头烫了下,眼神微动,旋即不露声色。 岳小楼长睫眨了眨,再抬眼,就见谢怀瑾目光极为复杂地盯着她。 迟两秒,在谢怀瑾松开手。 岳小楼眼眸忍不住弯成月牙状,不知道高兴什么,只为这亲昵的动作,抑制不住眉飞色舞,“真的不饿吗?辛苦一整天,不用吃点好的治癒吗?” “没事。” “好吧。” “嗯。” “那我来治癒治癒你,”岳小楼笑得有点得寸进尺,靠过去抱着她,假装大大咧咧地说,“感觉被治癒了吗?” 谢怀瑾低头,下巴正好蹭到她的发顶。 忍不住笑出声,低低说,“你怎么那么爱撒娇啊。” “治癒到了吗?” 谢怀瑾含煳地应了下。 岳小楼没听见,抬头看她,“嗯?” “嗯,”谢怀瑾眼带笑意,拖长语气,分外认真地说,“超——超治癒的。” 岳小楼只觉得心被重重地砸了下。 那些紧张忐忑,纷纷炸成些五颜六色的,一半粉色泡泡,一半绚丽烟花。唇角无意识地扬起来,眼睛亮亮的,里面落尽无数的小星星。 第17章 017 两人从事务所走出去。天时阴时晴,太阳半露不露的,天空压着厚重的两朵灰云不飘走,有种快下雨的感觉。 “想要吃什么?” 岳小楼悄悄提前预订了五家不同类型的餐厅,不管她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去。 谢怀瑾说:“都可以。” 知道谢怀瑾对吃的没什么偏好,她毫不意外地笑了:“那就去……” 右边露天停车场上跑出来个女人,遥遥地招手,小跑过来打断了她:“哎!” 谢怀瑾停下脚步,等她跑到面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来给张律师送资料的,”女人有点轻喘,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笑得爽朗,“还以为学姐你在出差呢,差点错过啊,好险好险。” 岳小楼听她一口一个学姐地叫谢怀瑾,下意识就不爽。 目光打量着,先给她外貌打个尚且及格的分,然后揣测着她是干什么的。 谢怀瑾直白地说:“有什么事吗?” 车上下来了个男的,也是小跑过来:“姜律,这是你的朋友们?” “是我学姐和她的朋友,”姜慧雯稍微介绍了下,“他叫刘熙平,我的律师助理。” “想请学姐吃饭。” “不用。” “上次那个案子真的帮了我好多!我不请吃饭真的不像话呀,”姜慧雯不停作揖,语气拉丝,“学姐你好忙的,难得才碰到,还能叙叙旧嘛……” 谢怀瑾看了眼岳小楼。 姜慧雯瞄到这目光,忙转移目标,笑嘻嘻地对岳小楼说:“小姐姐,给我一个请吃饭的机会好不好呀,你们原来打算去哪儿来着?” 岳小楼虽然极其不爽她这半道来的电灯泡,但对叙旧这件事很在意,犹豫了下。 她很在意很好奇,她缺失的、所不知道的谢怀瑾大二之后到今的生活。 学习辛苦吗?有新朋友吗?谈过男朋友吗? 过得好吗。 第30页 这些话谢怀瑾不会说,她只有期待从别人嘴里打听到一些些。 岳小楼点点头,然后看着谢怀瑾,轻声说:“我没有意见。就是你的那些工作,时间还够吗……” 她有点意外,本以为岳小楼会拒绝的。 “没关系。” “太好了太好了,”见她点头,姜慧雯比划着名胜利的手势,掏出车钥匙,“你们原先准备去哪儿?路远的话就坐我的车吧。” 刘熙平问:“我们不去东遥路了吗?” “呃…你着急拿那个文件吗?下午再去拿行不行。” 岳小楼见他们好像去那边有事,察言观色体贴地说:“我们没定好去吃什么,你们要去东遥路的话,那边好像有个地下商城,吃的东西挺多的。” “好啊,”姜慧雯连连点头,按下车钥匙,远处的第二辆黑车滴了一声,“那我们就去哪里,再看看吃什么吧。” 岳小楼没开车,就四人坐一辆车。 她刚上车,就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变成聊谢怀瑾出国的那几年的事,结果还没说话,姜慧雯就很自然地说了起来。 “我们所里有个前辈,昨天被男朋友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求婚了,那阵仗可大了,我看着就想到那时候跟学姐你当室友,这种阵仗至少见过六七次,哈哈!” 倒车,开出停车草坪。 听见那室友两个字的瞬间,岳小楼笑容微滞,潜意识地对她讨厌起来。 下一秒,扬扬唇笑说:“送玫瑰都是来表白的吗?” “对啊,那些富二代就喜欢拿跑车装满玫瑰花,不知道哪儿弄来的课表,下课来堵人。” 刘熙平乐了:“偶像剧一样,全是华裔吧?” “对,差不多,外国的小哥哥们就喜欢动不动地弹吉他写歌表白,也挺傻的,学姐完全不理他们呢。不对……根本连看都不看。多一个眼神也没有,酷酷地走掉。” 岳小楼心底稍微乐了下,又问说:“一个成功的都没有吗?” 闻言,谢怀瑾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 很快平视前面的路,没说话,似乎在琢磨什么。 “据我所知,完全没有!” 姜慧雯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对谢怀瑾眨眨眼,伸手比心,“我们学姐专注于教我这废柴学渣怎样把绩点保持在不被劝退的安全区内,对不对学姐?都是我耽误了你!” 岳小楼:“……” 她唇角又往下拉了,心里对她的好感度直接降到厌恶的程度。 忍不住偏过脸,看谢怀瑾是什么反应。 谢怀瑾非但没有反驳,扬扬唇,似乎还笑了一下。 “谁让你说,我不帮你你就从六楼跳下去的。我也是没办法。” “可你不是冷笑了下,让我跳跳看吗!” 姜慧雯回忆起那时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完,谢怀瑾那冷冰冰的嫌弃眼神,和毫不犹豫的回答,疑惑道:“我要真跳了你会不会心里不安啊?” “不会。” “一点点点点不安都没有吗?” “没有。” 姜慧雯忍不住笑出声,“诶呦我的学姐就是酷!” 岳小楼手心攥着裙子边,理智上想继续问更多的事情,感情上快受不了了。嫉妒别的女生,是她很少有的情绪,也就几乎没有应对的经验。 她和谢怀瑾都沉默。 有刘熙平搭腔,姜慧雯仍旧眉飞色舞地说着谢怀瑾的事。 “我学姐长那么漂亮,摆明了对谈恋爱不感兴趣都没用,男的前仆后继的。甚至还有俩妹子呢,一英国妹子一个美国妞,都是腰细腿长脸好看的那种。” 姜慧雯有点得意地笑了,“不过被我挡掉了,她们来问我是不是学姐你的女友,我说了个yes,她们就走掉了。学姐你要不要谢谢我。” 岳小楼心里嫉妒得要哭,脸上还保持住轻松的笑容。 长睫微垂,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余光扫到谢怀瑾似乎在打量着她。 她心里一紧,也不敢立刻对视确认。 缓了缓,转过脸去笑一笑,才发现她并没有在看她。 车转过弯,还有五分钟不到就是东遥路了。 刘熙平提醒说:“还没想好吃什么呢吧。” “哦对,”姜慧雯笑了笑,撒娇说,“我有点想吃火锅诶,知道一家很好的店。学姐你呢?” “我随便。” 她对岳小楼说,“果然,我学姐向来对吃的没啥兴趣。那就去吃火锅,没问题吗?” 岳小楼“嗯”了声。 中间停了停,刘熙平回他们的律师事务所拿了个文件。 很快开到那家地下商场。 姜慧雯想去的那家火锅店也是网红店,就算是工作日的中午,排队的人也不少。 没提前预定就得等位。 姜慧雯拿来等号牌,看眼剩下的大致等候时间,舒口气说:“幸好还好不算很夸张,二十几分钟就到我们了。坐一会儿吧。” 店门口排队等候的桌子椅子都有,桌上的篮子里还放着小包装的瓜子和薄荷糖。 这里的地下商城比起百货公司,更偏向是地下街头集市,吃的喝的玩的都有,正正经经卖服饰物品的店倒偏少。 第31页 旁边有个饮料自动售卖机。 姜慧雯凑过去,边投币边问他们几人:“你们要喝什么吗?” 刘熙平说了句随便。 谢怀瑾要矿泉水,岳小楼跟着也要矿泉水。 买了两瓶雪碧和两瓶矿泉水,摆在桌上。 姜慧雯指甲上新做了镶钻美甲,灯光下闪亮亮的。 她犹豫了下,看眼坐斜对面的刘熙平不太方便。于是把易拉罐推给身边的谢怀瑾,翘着唇,露出可爱的笑纹,软软地拜託说: “学姐,这个帮我开一下吧?我打不开。” 谢怀瑾接过,单手帮她拉开易拉罐环。 岳小楼气得咬紧牙关,灯光映在她眼眸里像燃着的两团火焰,垂下眼,庆幸自己的瓶盖还没开。把矿泉水也递过去,扬着脸,眼尾微垂。 “我也打不开来。” 她语气低低的,像是拜託也像撒娇。 “……” 谢怀瑾看她一眼,停了几秒钟才接过她的瓶子,帮她拧开瓶盖。 岳小楼那刻玻璃心顿时裂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犹豫?难道她还可爱不过那个姜慧雯吗? 维持着面上的软萌笑容。 她侧脸,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眨了眨,扬着唇长睫微掀放了个电。 谢怀瑾低头,用手机查看工作邮箱,根本没在看她。 岳小楼:“……” 她鼓了鼓脸,心直直坠入谷底。 谢怀瑾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要去接个重要电话,可能大半小时才会回来,你们如果先进去了,不用等我直接开始吃。” “哦哦,”姜慧雯比划了个ok手势,“明白的。” 她等谢怀瑾走了,对刘熙平说,“我学姐特有能力也特有责任的,不像我,小事务所里混口饭吃,非工作时间基本不接当事人的电话,管他这个那个的。” “反正咱也不是医生。”刘熙平附和她一句。 谢怀瑾一走,岳小楼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 垂下眼,盯着白色的地砖。 姜慧雯和刘熙平都不认识她,三人坐着等吃饭,气氛有点尴尬。 他往旁边张望了下,忽然站起来,高兴地指指抓娃娃机说:“我去换点硬币过来,给你们打发时间吧?” “好啊好啊。” 姜慧雯也跟着站起来。 这店在类似商场的地下城里面,周围能打发时间的东西数不胜数,从抓娃娃机拍大头贴迷你ktv包厢这类常见的,到打地鼠这种不常见的都有。 姜慧雯跟着刘熙平去换了一小筐的一元钱硬币,友善地问她要不要玩:“那里有好多娃娃机,你要不要试试看喜欢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们自己玩吧。” 岳小楼礼貌地拒绝了。 姜慧雯皱皱鼻子,客套地笑了笑,拉着刘熙平往边上的娃娃机走去了。 微妙的敌对感。 岳小楼唇抿着微微往下,满脸不爽的样子。 坐了会儿,手机也刷不到有意思的东西。看见右前方那块地方有几台的游戏厅里的简单设备,准备去那边打发时间。 刘熙平打开瓶盖,就看见岳小楼往打拳击的机器里投了钱。 他边喝水,边抬眼,留意着她。这机器好像自己也玩过,几百来着?三四百吧。等等再去玩一把,看看能不能有个五百来分。 三十秒倒计时刚跳出来,他低头喝水。 只听见碰地一声。 再抬头,就看见那手套弹到机器里,屏幕上的数据不停地往上升着。 最后停在六百二。 刘熙平一口水喷出来。旁边正在抓娃娃的姜慧雯也转过头。 他顿了几秒,抬手摸了把下巴上的水,真情实感的目瞪口呆地对岳小楼说:“你…你还需要别人帮开瓶盖?” 第18章 018 岳小楼闻言转头,眼尾下压,凉凉地看着他。 刘熙平梗出去的脖子又缩回来了。 假装自己什么话也没说过,讨好地笑。 “四十八号,四十八号,四十八号的——几位里面请。” 店门口,腰间别着麦克风的服务员小姑娘叫着号,目光扫到他们,还能认出来。露出微笑重复说,“四十八号的几位,里面请。” 几个人站起来,走进去。 店里灯光的偏暗,挺大的空间里各桌之间留出气派的走廊,又上了两个小台阶。他们跟着服务员,来到多人聚餐用的小沙发位。 网红火锅店里真的有网红。 岳小楼刚坐下,就发现旁边聚餐的两人挺眼熟的。她们那鲜艷艷的红唇,过分突出的卧蚕,长得沉重且有点假的浓密眼睫毛,姣好的脸蛋。 写在脸上的:网红。 多看两眼,才想起来她们分别是谁。 他们这块的网红圈就那么大,岳小楼跟谁基本都搭点关系,至少也是认识的。 左边的圆脸女人叫什么熊,真名陈什么。 右边的那位之前跟她有过几次合作,北酒酒,粉丝都叫她九九女神和大舅舅,粉丝删掉买的还能剩两万多的大网红。真名李丽娟。 她真名和网上的仙女气反差太大,岳小楼才能一下就记住。 第32页 岳小楼的主要工作是帮杂志拍封面和内页,是有正规公司的半兼职模特,网红身份懒得运营打理,所以微博粉丝只有她的零头。 李丽娟相反,她是主营网红偶尔兼职拍杂志。 两人是微信里的好友关系。 岳小楼侧过脸,坐在她们比较不会注意到的位置。最烦在外面遇到这些网红小姐妹,搞不好就要来搭话,套套近乎的。 服务员送来两本菜单,在旁边倒白开水。 姜慧雯拿过菜单和纸笔,问:“你想要什么锅底?” 岳小楼说都可以。 “那四格,微辣番茄牛肉和一格清汤,可以吗?”姜慧雯边问,手里边拿着铅笔勾好了。 刘熙平当然也没意见:“行啊。” 锅底先下单。 姜慧雯和刘熙平商量着,先点完其他的菜,然后把纸笔推给岳小楼说:“你看看还差点什么,再添点。” 岳小楼扫一眼,该点的都点了,分量足够五个人吃了。 把单子拿起送给服务员,“我没什么要添的。” 谢怀瑾打完电话,从门口走进来,很快找到他们的座位。 岳小楼看见了,眼神跟着,脸上丧丧的表情一收。 谢怀瑾走近的时候,邻桌的两个网红小姑娘忽然抬眼。不知道是女人的潜意识,还是职业性的下意识,对长得漂亮的女人,格外多看几眼。 她们目光跟着打量,看见她身边的人,理所当然地看见了岳小楼。 两个人互相凑近,窃窃私语了两句什么。 岳小楼余光看着她们,心觉不妙,她们果然就来搭话了。 “ann?” 李丽娟带着拍杂志的笑容,转过来,看着她说:“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岳小楼:“……” 她点点头,心想,不然还来看风景吗。 “听赛铃那说你准备不干了,是要去别家吗?” “不是。” 李丽娟到底是半个人精,察觉她心情不好的模样,顿时不搭话了。可她旁边的小姑娘没那么懂事,追着问:“你是不是快要结婚啦?” 说完,她先笑出声来。 借着讲笑话的口吻,好奇是真的好奇。 “……” 没人配合着笑,两桌人都默默地看着她。 刘熙平跟姜慧雯互相看看。 小姑娘终于察觉到了气氛尴尬,试着挽回,挑了个不怎么敏感的话问:“不干之后,准备去干什么啊?要开淘宝店吗?”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她身边坐着谢怀瑾。 岳小楼好歹也考上了国外名校的金融专业,回国却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地靠脸当个半吊子模特,周围也全是二流的网红三流的主播。 实在有点丢脸。 他爸教训她的时候,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谢怀瑾什么话都不用说也不会说,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觉得丢脸了。 岳小楼顿了顿,拿起手边筷子拆起来,笑了声,“我妈让我回去读书。” “啊?” 她笑说,“原来你还是学生啊,我都不知道诶……” 岳小楼说:“毕竟我们又不熟。” “……” 围观的几个人都觉得太尴尬了。 李丽娟见状拉了她一把,两个人都转过去了,默默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姜慧雯问她说:“辞职了?” “之前的兼职没意思,”岳小楼平淡地说完,喝了口水,结束这个话题。 服务员推着小餐车过来,很快把肉和蔬菜间隔着摆在两侧,另一个男服务员把锅底弄好,开了火,也帮着摆菜。 谢怀瑾收回目光,什么也没问。 一顿火锅,姜慧雯和刘熙平搭配默契地聊着,都是会讲话的人,没让气氛变得僵硬。 岳小楼也很完美地捧场,心底在想什么,怕是自己都不清楚。 — 走出店,谢怀瑾忽然说:“抱歉,都没听你的案子。我明天要出差,等回来再约时间吧?” “嗯。” 岳小楼低低应声,片刻,忍不住说:“你怎么不问问我都在干什么。” “不是准备去读书吗?” 岳小楼垂下眼睫,喉咙微动,顿了几秒,最后语气里没什么感情地说,“你明知道我妈妈早就死了。” “……” 谢怀瑾突然停下脚步。 她总是这样。露出点受伤的模样,让别人前赴后继地掉进陷阱里。 趋之若鹜,不讲教训。 谢怀瑾沉默着,半响,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了下。 放到岳小楼手心,“给你。” 岳小楼握住,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 竟然是一小瓶手工糖果。 小玻璃瓶里装满了猫咪笑脸的彩色糖果,每颗都很小,所以每颗中间的猫咪图案都极为精巧细緻。瓶身贴着candy的花式写法。 岳小楼眼眶一热,忙眨眼,不敢抬头,怕下一秒眼泪摒不住就掉到地上了。 这是她高中最喜欢的糖。 那时候这东西还算挺稀奇的,大家都没有见过。学校附近的商业广场有得卖之后,迅速在女生间火起来,男生想要表白都得去买这个糖。 第33页 岳小楼被人送了不少。 她嗜甜,别人能吃半个月的量她小半天就能嚼吧嚼吧咔咔吃完。有次在宿舍准备考试,手边没糖了,就嘟嘟囔囔抱怨了下。没糖记不住单词。 真的是随口抱怨,最多想撒撒娇。 结果,谢怀瑾替她买回来了。 那是她第一次送她东西。后来雷打不动,闷不吭声的每周拎回来一袋,帮她补充糖果库存。 头顶的乌云不知不觉散得干干净净。本以为今天会下雨,看样子是大晴天。 岳小楼红着眼眶,低头假装认真地看瓶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接电话回来,看见有卖。” “本来不是买给我的吧?” “……” 谢怀瑾没有回答,半响,岳小楼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嘆息。 “除了你,我不会给别人买糖果。” 岳小楼忍不住抬起脸,眼睛里还包着泪花,愣愣地去看她什么神情。 谢怀瑾没什么表情,像是说了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她眨眼,眼泪从脸庞划过掉到地上,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岳小楼从鼻子里哼了下。 她想要说什么,换个话题的时候,谢怀瑾忽然凑近,伸手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痕,然后问:“有什么好哭的?” 指腹微凉,动作极为温柔。 鼻尖嗅到淡淡的幽香,说不清的冷冽又温暖。 很快松开了。 第19章 019 岳小楼悄悄红了耳朵,退后半步,假装淡定的轻声说:“风太大,我有干眼症。” “……” 人行道的两旁间隔着栽种一排香樟树,光透过枝叶间隙,闪闪烁烁。 她从睫毛下觑着谢怀瑾的表情,觉得她们距离的半尺之间突然出现一种氛围,吹来的风捲起路边落叶,香樟树很像当年a楼宿舍的那片。 那时候,岳小楼也说些常不着调的话。一边想讨好她,一边又躲躲闪闪逃避着。 光鲜外表下,厚厚城墙都是一戳就破的虚张声势,谢怀瑾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 看着她张牙舞爪,看着她说谎犯错。 但她伸出手,总能握住她的手…… 岳小楼喉结微动,眼神往下,也不太敢跟她对视。 半响。 “那、那我们算和好了吗?” 谢怀瑾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风吹过,带起岳小楼整理得很柔顺的微卷长发,有两缕挡住了眼睛。她伸手捋下发,目光上移,长长的眼睫也随之抬起来。 知道自己怎样的笑最能打动人。 她扬扬唇,那抹笑容还没完全勾出来,余光瞥见谢怀瑾平淡的表情。 慢慢不笑了。 忘记了,谢怀瑾从来不吃她的那套。 岳小楼心里有种极为委屈的感觉,来的突如其来,又不知所措。 反正她会的东西,使在谢怀瑾身上都没用,她瞧不上。岳小楼别的本事又半点没有,还是遇事就习惯性往里壳里缩的胆小鬼,难免有点露怯了。 “小楼,”良久,谢怀瑾面色缓和,语气挺平静,甚至说得上是耐心温柔的,“你还欠我一个解释。那天,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什么?” “接到你的电话,我跟老师请了假,立刻回国了。”谢怀瑾没说具体。 就这句话,她觉得足够了。 岳小楼浑身一震。 她思绪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里,自己跑到天台上,想学着别人临死前也要听一听挚爱的声音,给谢怀瑾打了个电话。 语气也没什么不对。聊完,跟她说了声拜拜,挂掉电话。 可惜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被老师看见了。 在老师怀疑警惕的目光里,岳小楼被带回宿舍里接受批评教育和开导。 之后一段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自杀机会。 再后来被爸爸送进精神病院里,打镇定剂,医生加上抑郁的精神类药物。 她一个月胖了二十斤,在半休学的状态勉强念完高中,略微正常,就被打包扔去移民日本的姑妈家里,继续念书考大学。 浑浑噩噩的日子结束后,她发现,再也联繫不到谢怀瑾了。 “你……” 岳小楼瞬间嗓子发哑,说不出话,面色难看地说,“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谢怀瑾“嗯”了下,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那段时间,我病了,”岳小楼磕磕绊绊,话都说不通顺,“我是真的脑子有病,做了什么,自己都完全没有记忆了,空白的。” 她升高二,谢怀瑾就出国了。 把她一手带到大的外公在澳洲独自去世了。岳小楼收到消息,请长假,飞去澳洲处理完丧事。哭得眼皮红肿,回家发现爸爸把他外面养的女儿接回来住了。 住宿一年多,她的房间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更衣室。 亲奶奶指着她的鼻子骂:去给别家奔丧晦气。 爷爷杵着拐杖在旁边吃橘子看戏。 岳小楼那时候精神状态开始不太对劲,她差点把钢琴砸到奶奶的头上。 之后,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能让她歇斯底里或者泣不成声。跟谢怀瑾通电话,都不太能控制情绪。 第34页 但她毕竟很要面子,藏得还算好。 努力扮演得正常。 但那段充斥着狂躁和抑郁的日子太痛苦,岳小楼时常脑中空白,只知道要琢磨着自杀。 其他还做了什么,不记得了。 谢怀瑾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淡,告诉她说:“那天我在酒吧找到你。你在喝酒,对我笑了笑,然后跟旁边的男生开始接吻。”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买了机票,十几小时的飞行,拖着行李箱回宿舍却没有找她。得到她连续夜不归宿记过的消息,又多方打听,才找到她常去的那间酒吧。 深夜的酒吧里全是人。 就看见岳小楼坐在卡座,身边围满了讨好她的男生。 她喝着酒,看见她笑了笑。 转过头,主动亲了左边的男生,神情投入。男生长相清秀,谢怀瑾依稀记得是个挺有名的学弟。 “……” 她拖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十几小时的飞机,中间就在机场休息过夜,哪里都没去。 想到许若遥跟她说过的话:岳小楼这样得意的小姑娘,被男生们捧得腻了,想试试自己的魅力转头去勾搭女生,很正常。倒没什么恶意,但也不能当真的。 谢怀瑾睁眼到天亮,最后决定拉黑掉所有岳小楼的联繫方式,放过自己。 — 岳小楼思忖着,眉头皱成疙瘩。依稀记得已经身边男生堆里有个傢伙很像自己,装模作样的渣男,但很顺眼,亲了也说不定。 难怪,之后顾祯彻底跟她吵崩了。 就是那天。 “……” 岳小楼记起来之后,依旧百口莫辩。她喝酒玩闹放松,想办法让自己高兴,根本不知道谢怀瑾回来找过她。 可本来也没什么委屈和误会。 亲了就是亲了。 信号灯倒数三二一开始转换颜色,车流涌动。岳小楼身后就是转弯口,时不时有右转的车辆驶过,压到地面铺垫着的钢板,“拱咚”一下,被压扁又翘起来。 谢怀瑾拉着她的手腕,往里挪,说:“过来一点。” “我不是……” 岳小楼顺着靠近,忽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眨下眼睫,试探着问,“你…你很介意这个吗?” 就算是关系最好的时候,谢怀瑾也从来没有说过,很介意她和男生走得近之类的话。 俩人之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空气,叫尊重也叫疏离,暧昧还不够打破这层。 心紧绷着,砰砰乱跳,就怕听见和预想不符的答案。 岳小楼其实知道谢怀瑾喜欢她。 她只是摸不清底,也输不起。 “嗯。” 岳小楼问的含煳既又小心翼翼。谢怀瑾笑了笑,竟然应了声,语气清淡,却带着一丝谁都能听出来的认真:“当然介意了。我那时候,是真把你当成女朋友看的。” “……” 岳小楼瞪圆双眼,长长的眼睫毛差点绷直了,卧蚕的轮廓立刻显了出来。 她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冷静淡然的模样,微微上扬着的桃花眼不自觉已经弯成月牙状。半响,说不出话来。 太高兴,傻兮兮的样子。 谢怀瑾看她那副天上掉馅饼的傻乐的模样,唇角没稳住,无声地弯了弯。 她转头看信号灯。 岳小楼说:“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 “好吧……稍微知道那么一点点。”岳小楼忍不住乐,手指偷偷比划了个半厘米的距离,“你又从来没主动说过喜欢我。我要有这想法,得多厚脸皮。” 她们最接近表白的一次,是岳小楼主动说的,我喜欢你。 谢怀瑾就嗯了声,说,那继续喜欢。 第20章 020 “那现在呢。” “既然那时候没说,分开的时候没说结束。我们……就还是在一起的对不对。那么多年,我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岳小楼说:“你能不能也…说一句喜欢我。”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声音越来越小,小声说完,垂下眼。 没敢和她对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手悄悄放在背后,掐自己,想着要冷静一点。万一她拒绝了,该怎么圆回来,绝对要想……再想想…… 想…… 到底要想什么…… 岳小楼太紧张,以至于有种身处在真空的感觉,短暂空白。 低着脸,岳小楼看不见谢怀瑾是什么表情。 只觉得,头顶传来的声音很轻柔,温和得不太像是她。谢怀瑾似乎觉得情绪太宝贵而不能随意浪费,平时都是淡淡的语调。 罕见的温柔。 “小楼,我们从来没开始过,当然也没有所谓的结束。” 岳小楼浑身一震。 她忍着不哭,隔着眼泪的薄膜茫然地看她,望进她漆黑的眼眸。下一秒,把自己多年摸索出来的套路全都忘光了,突然往前,伸手一把拥抱住她。 仅凭直觉。 “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身后的信号灯转了又转。 第35页 车辆时而不停地行驶过弯道,钢板一翘一翘的,偶尔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岳小楼跟她有一截不小的身高差,脸正好埋进她的锁骨处,手臂紧紧拥着她的腰。 “反正我忘不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 “怀瑾……” “我绝对不放手,”她抱着她,闭着眼,语调软软地说,“死也不放手,再也不会松手了。” 良久,谢怀瑾手垂在空中顿了好几秒,还是没有推开她。 “我明天要出差,下周五回来……回来再说吧。” —— 那天直到到家,岳小楼都还沉浸在傻乐的情绪中。 拿车钥匙打开锁,半天都没插进去。 “嗨,”岳小楼笑着嘆口气,从包里换了家门钥匙,终于打开了门。 坐到沙发上,她抬手揉了揉脸,笑得脸都有点僵。 谢怀瑾…… 这个做事完全不会拖泥带水的女人,说要等下周出差回来再说,什么意思? 明晃晃的。 yes!的意思! 又拉不下脸一口同意的意思。 岳小楼抱着抱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笑得脸僵了。 ——— 高中。 知道谢怀瑾和自己是同时间段的体育课后。 岳小楼改邪归正,扎着清爽的马尾辫,上身校服外套,下身是黑色运动裤,裤缝还有宽宽的白色条状——标准的宽松运动装。亭亭地站在队伍里。 要不是脸太有辨识度,体育老师已经根本认不出她是哪位了。 “岳小楼同学今天有很大的进步。” 体育老师忍不住表扬了句。他从来没因为学生上体育课的时候穿运动裤就表扬,但叛逆的小孩一变乖,无疑比本就乖的小孩讨喜。 把热身运动做完,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黄家豪靠过来,看着她这身打扮,完全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觉得校服土到掉渣,早扔掉了吗?” “就团了团扔衣柜最深处了。” 岳小楼低头,看着身侧那些没办法完全弄平整的小褶皱,“这衣服,真要想穿还得先送去干洗下,好好烫烫平。” “……” 黄家豪无语,“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想穿啊。” 岳小楼眼睛看着旁边五米远的高三a班,问他说:“三a班有那么多人的吗?” “好像是有两三个班,”黄家豪看过去,想了想,“他们普高的半节体育课就是下来走走路,换换脑子,再回去继续写题目的。放风而已,你懂吧?” 放个风,所以一个体育老师足够管两三个班了。 岳小楼眯起眼,望过去,发现许若遥竟然也在队伍里面,“那怎么还有高二的人?” “那体育老师是带高二的吧,混着上课呗。” 社团巡礼的时候,她帮戏剧社演了个龙套,就认识了大半个戏剧社的社员。 他们社长许若遥非要拉她入社。岳小楼本来不想答应的,后来发现她跟谢怀瑾关系很好的样子,才勉强同意偶尔去客串。 岳小楼看着她们还能排在一起上体育课,心里莫名有点酸。 “先测女生,女生快点去起跑线。抓紧时间。” 体育老师吹了吹哨子,队伍自动分离,高三的学生和高二班级的男生站到旁边。女生们三三两两,有快有慢地走到起跑线处。 谢怀瑾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旁边自动售卖机里买的。 她跟边上的同学聊什么,目光随意。 岳小楼盯着她看好久,心里忿忿地想,怎么,她都没发现自己吗? 黄家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开始测八百米的高二,问说:“我们等会儿吃什么?食堂,还是去外面吃。” “懒得去,也吃腻了。” “那我们点外卖?正好有好多外卖卡,想吃什么?” 岳小楼幽幽地收回视线,垂下眼,脚尖碾着操场中央绿色草坪的小草。 “饺子,帮我多要点醋。” 刚说两句话的功夫,本来被云层遮挡住的太阳露出来,光芒一丝丝落下,天越来越亮。浅蓝色的天幕上,挂着的白云不剩两朵。 “天好热,死活不入秋就算了,怎么还越来越热了呢。” “下周就降温了。” 黄家豪本就穿得少,一件黑色的长袖汗衫都觉得有点热。 岳小楼把外套脱了,抱在手里。 两个班级都是自由活动,她想的话,完全可以凑过去跟谢怀瑾说话。 可她偏不。 八百米陆续有女生跑完了。 许若遥好像体力耐力特别差,起跑的时候速度挺快,才大半圈就慢下来了,被不停地超过去。 最后一圈,岳小楼看见她的好朋友们拉着她的手,几个人分开着,偷偷拽着带着她往前跑。 她终于跑完,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然后被两个好朋友架着,气喘吁吁,准备去旁边的自动售卖机里买饮料。 自动售卖机了围着一圈人。 “没水了。” “早就没水了,老闆中午好像没来补货。” 第36页 “我靠,”许若遥喘着气,死命按那个显示着售空的按键泄愤,“不如杀了我吧。我真的快渴死了,强行想着冰可乐,生存下来的。” “没办法,下课去小卖部吧。” “下课还有好长时间呢!!” 许若遥咆哮着转头,瞄到旁边看热闹的高三人群里,踉跄着离开朋友们。 “学姐,”她伸手,可怜兮兮地对谢怀瑾说,“我来讨水喝了。” 谢怀瑾还没说话,旁边的女生顿时笑了:“别想了,我们怀瑾是有洁癖的,她从来不把杯子借给别人。” “总不能看着我渴死吧。” 许若遥可怜巴巴,手托着下巴,卖萌。 岳小楼远远地看着,假装自然,实则正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聊天。心想,她跟许若遥关系那么好,就算有点洁癖,应该还是会借吧。 “看着你渴死,”谁知,谢怀瑾掂了下手里的大半瓶水,笑着说,“应该还挺好玩的。” “……” 谢怀瑾对面的男生顿时笑出声,对许若遥说:“妹妹,哥哥的还没喝过呢,拿去吧。” 顿几秒,一瓶可乐抛过来。 许若遥单手接到,拧开瓶盖,保持着离瓶口远远的距离,跟男生一样伸长脖子,狂灌几口。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咳嗽几声。 她拧上盖,又抛回去:“英雄,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 男生接过可乐瓶,揶揄着,飞快反问了句。 “欧呦! “唔——”周围一片起闹和爆笑。 岳小楼也跟着笑了。 跑道上明明到处浮着灰尘的味道,天却晴得发亮,有点一尘不染的感觉。偶尔款款地流过几缕云絮,衬着金色的淡淡边缘,瑰丽地熠熠发光。 岳小楼低头,忽然看见砖红色的跑道有条黑色的线。 “诶呦,怎么会有蜈蚣的。” 她往后退,不自觉地跟着蜈蚣来到谢怀瑾这一边。黄家豪也跟着她过去。 “啊啊,有蜈蚣啊!” “好噁心啊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女生们很快发现,纷纷避让开来,岳小楼也作出害怕的表情,去看谢怀瑾的神情。 谢怀瑾没有往后躲让的意思。 她像是才看见岳小楼一样,笑着问:“你也是体育课啊。” 岳小楼心想,就不信你是真的才看见我! 她面上完美又乖巧地笑着,张张嘴,刚想说什么。 “谢怀瑾,你过来一下。”体育老师堆着她吹了声口哨,拿着本子招招手,远远地叫她。 “还吹哨子……” 谢怀瑾无奈地低声说:“我们老师,也该自己学会算数字了。” 然后走了过去。 周围的女生都避开着蜈蚣,盯着低声。 “小楼,蜈蚣要爬到你这儿了!”黄家豪提醒她。 岳小楼:“……” 她哦了声,低头看着脚边的蜈蚣。抬起脚。 啪地一下。 那条拇指粗的黑亮蜈蚣,顿时首尾分离。身子中间,清清白白的汁水肆流。 她踩完,还碾了下。 黄家豪:“……” 往后躲的众女生:“……” 所有人:“……” 第21章 021 后来,岳小楼往宿管科塞了几张购物卡,搬进谢怀瑾的宿舍里。 — 夏天的尾巴也过掉了。 天气入秋,岳小楼把夏装收拾掉装起来,换上秋装。除了各种裙装,她其次最多的是各色的卫衣。一件件地挂好,塞进空间很小的衣柜里。 谢怀瑾闲着没事,坐在旁边看着她整理衣服,忽然问:“那些卫衣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你很喜欢买同个牌子?” 岳小楼一愣,装衣架的动作慢了好几拍。 那些卫衣是某个很火的着名潮牌。说实话,样子本事普普通通,跟别的衣服也没什么区别。至少岳小楼不觉得这衣服本身有多好看。 因为价格昂贵,各种明星达人都很爱穿。 哪怕一件卫衣大几千人民币,也依旧刚刚发售就被瞬间抢空。 那么难买的卫衣,岳小楼却集了不同的颜色换着穿,一周不重样。 就像她背的包,哪怕再小的一个卡包,都没有低于五千块的。 并不是贵的东西就好,也不是有多喜欢。 而是看着班里那些女生的羡慕嫉妒,全都变成了暗酸,岳小楼就爽了。 岳小楼想半天,终于想到说:“不知道啊,我妈帮我买的,估计她觉得省事就一家店成批採购的吧。反正适合这个天穿嘛。” “喔,”谢怀瑾点点头,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岳小楼挂着衣服,心想,不会她真的不知道这个牌子吧? 又不是买假货,哪儿来的店给你去成批採购啊。 ………… 岳小楼琢磨了好半天,后知后觉发现,谢怀瑾家里可能有点穷啊。 这样,她明明是准备出国的人,却在读普通的高中,也能有很好的解释了。普高的学费便宜到几乎能算不收钱,成绩好还有大笔奖学金入帐。 第37页 她的书包就是个最最简单的纯色帆布包,那么着名的潮牌都不知道,腕上常戴的表还是块朴素至极的杂牌。 她忍不住,挑了个节日当由头,买了一块手錶想送给她。 牌子没有很贵,但风格很像谢怀瑾原来戴的那款,简约干净。 不是很贵的手錶,价格也至少比饰品店里的贵两个零。为了让她没有任何压力的收下来,岳小楼特意买了个饰品店里的手錶盒子,装进去。厚厚的品牌小册子直接扔掉。 谢怀瑾很喜欢的样子,收下后,手腕上的表替换成了她送的那块。 岳小楼得意极了。 很久之后,她回澳洲看望外公,拿起飞机上的外文时尚杂志,无聊地翻着。 中间有张关于手錶的大页,奢侈品手錶的照片旁边,还有着名奢侈品手錶设计师的访谈。 一眼瞥过,翻过去。 思绪顿了顿。岳小楼迅速地翻回过来,手指指着,仔仔细细地看。 那块岳小楼没认出标志的,谢怀瑾朴素至极的杂牌表赫然列在上面第一个。 图片下面是价格,比她送的轻奢手錶要再贵两个零。 岳小楼瞪着那页杂志,眼神差点烧穿。 她想,不会吧…… — 岳小楼睫毛动了动,睁开眼,在漆黑的夜里静了会儿。 发现自己又梦见过往的事情了。 零零碎碎的,各种片段。 患病那段时间,她每次打完针,一闭眼只要入眠就会反反覆覆梦到过往,但都并不友善。丧母,幼稚园时语言不通被排挤,初中被女生孤立,和同父异母的姐姐打架被爸爸甩巴掌。 一帧帧的画面,刺激着她神经末梢不能放松,不能高兴。 今晚的梦。 实在是久违了的美好。 她摸了出枕头边的手机,日程跳出来。 后天的下午还有工作。 杂志封面,摄影棚里开始和结束的工作。岳小楼跟公司签的合约就快到期了,不准备续,拍完这个,她的半吊子模特生涯就算结束了。 岳小楼躺着玩手机,心里计划了下天亮后要干什么。 心情甚好。 天还灰濛濛,她就起床了。 黑暗被一丝一线抽走,天色灰青青的,朝阳还没有升起来。窗外开始飘着细雨,滴滴答答,雨打着窗户。 岳小楼坐在梳妆桌前,开始化妆。 梳妆打扮大半小时。 她背着包,拿着车钥匙出门。下了楼,又折回来拿一把长柄的透明雨伞。 下周二是顾鑫的生日。 岳小楼提着礼物,准备登门造访,自说自话就决定提前帮他把生日过了。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岳小楼确认房子里面没人之后,立刻打电话给顾鑫。 “喂,你人呢。” “我……你有啥事儿?”他好像不方便说话,压低声音。 背景音清晰,却又有一点点嘈杂。 “没事儿,就是找你玩。” 岳小楼听出环境,挑眉:“大清早的不在家里睡觉,还泡酒吧里?年纪一大把还玩通宵啊。我来找你。” 没等顾鑫再说什么,她说了声,“挂了。” 直接切断通话。 打开车门,上车,准备直接开过去找他。 本市内,会用黑胶碟片放老掉牙的古典音乐的清吧,岳小楼就只知道一家。 — 缪斯酒吧里。 大清早的时间段,整店就只有零零星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客人。岳小楼收起伞,把伞放在外面的雨伞架上。 刚进去,就看见吧檯坐着两个人。左边的男人又矮又胖,右边的女人窈窕纤细。 背影就知道是美女配野兽。 岳小楼从侧面看过去,判断出来,不是顾鑫的宝贝女朋友。 她大步走过去,站顾鑫身边,轻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同时回过头。 顾鑫看见她,顿时露出一种躲债的遇见讨债人的倒霉表情:“怎么了?” 岳小楼捋了下头髮,笑了笑,打量着面前的人。 “你好啊。” 坐在顾鑫身边的小姑娘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的模样,尖尖的小下巴,大大的上扬眼睛。有点疑惑,但礼貌又矜持地点点头。 “我能坐在这里吗?” 岳小楼笑着对顾鑫说,“因为现在这个时间点,跟你坐在一起喝酒,我有点怕被你女朋友误会诶。男男女女,看着就不太单纯的样子。” “我先走了。” 小姑娘立刻站起身,冲着顾鑫抱歉地笑了下,拎着包出门。 岳小楼笑着目送她走掉,还招了招手。 顾鑫嘆口气,“岳小楼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 “你情商那么高,如果让别人感觉不舒服,就是故意让她感觉不舒服的。怎么了,很讨厌她啊?” 不愧是顾鑫,讲抱怨话还要捧一下她。 岳小楼站在那边,也不坐,笑着问他:“干嘛,赶跑了你的小情人,生气啦?” 还说什么男男女女坐在一起,看着就不单纯。 他们不就是百分百纯洁的友谊么。互相之间谁都看不上谁,就可以混得很铁了。 第38页 “祖宗,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你家里没人,我总不能白跑一趟吧。”岳小楼提提手指勾着的礼品袋,扔给他,“诺,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您咧。” 顾鑫手忙脚乱地接住,又说,“可我生日是……” “下周二我没空。” “哇靠,”顾鑫张张嘴,惊讶了,“你居然还能知道我的生日是下周二。” “我本来也没几个朋友。” 顾鑫点点头,晃晃杯子里的冰块,忽然反应过来说:“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家里的?不会踹门了吧?踹了几脚?锁没给我踹掉吧?” 岳小楼说:“……谁要踹你那破门。” “破门?”顾鑫说,“完了,门都给我踹破了!” “……” 岳小楼坐下来。唇边衔笑地点了杯巧克力马天尼,吧檯下,平底鞋踩住他的运动鞋面,碾了碾,硬生生践踏出高跟鞋的威力。 “我错了我错了,”顾鑫呲牙咧嘴连连拱手,她不松开,他脚抽都抽不出来,“不敢皮了,饶了我。” “刚刚那女的怎么回事,你真想换女朋友?” 高高瘦瘦的侍者往玻璃杯里倾倒一丝丝的巧克力酱。 往量酒器里加各种酒,倒进调酒壶,摇来摇去,冰块再里面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顾鑫喝光自己杯子里的伏特加,笑着说:“靠,换什么换,我跟瑶瑶是要结婚的。那小姑娘是我哥们儿看上的,正追着,我恰好碰上,就随便聊了两句。” “我看她也不像是你看上的。” 岳小楼哼笑,“你要真跟季瑶结婚,我得送她一套房,表彰她为广大的单身人民群众除害。” “什么广大单身人民,范围太广了吧,我又不祸害男的……” 他话头顿住,品出点不对劲,转头看她:“你跟那白月光硃砂痣,在一起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 顾鑫顿时乐了,眼睛弯着,举着空杯碰了碰她的酒杯干杯:“行啊你,真有你的。呵,真不愧是岳小楼。” 岳小楼扬下巴,得意地跟他碰杯:“跟你说,我大后天要去约会了。” “看电影还是游乐场?哥给你介绍地方,保证好玩。” “不去,”岳小楼告诉他她准备去的地名,晃晃酒杯说,“几岁了还电影游乐场。” 顾鑫想了一会儿,皱眉:“那地方不是在荒郊野外,农村乡下吗?” “没办法,她就是要在那儿出差啊。” “啊?”顾鑫反应好几秒,终于悟了,“你丫的这还能算约会?人家正正经经工作的时候,你最好别去添乱,那种重视工作的人,不会喜欢你这样做的。” “我当然知道。” 岳小楼尝了口酒,笑嘻嘻地说,“那边有个希望小学,真的巧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呢。那就是我做慈善定期投钱的学校。” “然后呢?” “然后我就要没工作了,准备去教小朋友啊,我至少英语还是挺拿得出手的。” 岳小楼满脸嘚瑟。 顾鑫不得不戳破她的幻想:“您可别。那些小孩又不是你们那种国际高中啦贵族学校啦,能习惯莫名其妙的老师来交流交流就走掉,你教个一周半个月的,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让那些小孩怎么办?” “怎么了?我又不会乱教,我学歷不够吗知识欠缺吗还是怎么的。” “不是这些问题。如果没有至少教一学期的打算,就别掺和人家贫困小孩努力学习的平淡生活。” “……” 岳小楼沉默片刻,盯着他,“行,那我去打饭!打饭行不行!” ——— “拿酒来!我要酒!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岳小楼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桥中间大咧咧地躺着个女人,正歇斯底里地叫着。旁边的警察拉不住她,只能让她在地上乱爬。 “你们给我滚!” 光天化日,发酒疯的女人。 这座桥连接高架和隧道口,不少大车小车,以不慢的车速驶过去。 女人身边的警察大概只是路过。 他一个人,有所顾忌的情况下根本拉不住使劲发疯的女人,只能站在她身边,试图以柔克刚: “你手机密码多少?家庭住址呢?” “拿酒来!我要酒!”女人中气十足,反反覆覆只有这两句,趴在地上,“你给我滚!” “好好,你喜欢喝酒,酒拿过来了我陪你喝,你先站起来……好,你坐着,你就先坐着别动啊。” 真难看啊。 岳小楼继续看着信号灯,没有多余的精神关注。 “我失恋了!” 无论警察怎么哄,多少次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就是拼命想要在地上趴着爬行,还歇斯底里地喊,“滚!你快点给我滚!” 第22章 022 雾蒙蒙的雨天,白天的能见度还未必有夜里好。一辆辆小汽车开过,远远还有辆水泥车驶来,差不多就是要擦身而过的距离。 第39页 警察只好松开她,跨一步站到趴在地上的女人的外侧,护着她。 以交警的手势指挥巨大的水泥车靠边开走。 岳小楼看见这一幕,怔了片刻。 她握着方向盘,听着雨刷刮窗户的声音,看着水珠顺着边沿流下。 心想,能毫无尊严地喝酒,不顾忌到处的路人眼光,躺在桥中间跟警察撒泼,真好。而且无论如何,身边还有人在保护她。 有种她能好好活下去的感觉。 好好活下去。 她这种曾经很想安安静静死掉,挣扎着想要开心,却失败了无数次的人。最后也在精神药物,和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找到了一线活下去的意义。 岳小楼难得的,对这个素未谋面且举止极其难看的女人,奉上祝福。 跳绿灯了。 她开车回家的路上,开始想做慈善的事情。 — 顾鑫本打算跟女朋友去度假,谁知道女朋友太忙,临时让她去菲律宾出差。 他百无聊赖,准备跟岳小楼去穷地方玩玩,跟风捐点钱。 岳小楼跟他约法三章后,觉得多带个肯出钱的也没什么不好,而且还不用自己开车。 刚上车,顾鑫就开始抱怨说:“是我的钱不够养她吗?天天在外面看别人脸色,她那老闆很操蛋的,美国人,白痴一个中文都讲不熘的只会差事别人。” “那你把人公司买下来。” “……五百强我买的起吗!你当看霸总小说啊不要钱的随便买。” 岳小楼翻他个白眼:“你就想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漂亮又能干,别装了兄弟,顺便diss一下我这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二世祖呗。” “哪儿有,”他倒车出去,“后半句纯粹你被害妄想症。” 岳小楼切了声,“你等等过去准备捐几个钱?” “到时候再说。” “敢抠门你试试看。” “嘿,你怎么回事……明明是个喜欢狂买奢侈品的人,怎么最近几年真的开始蛮认真地做慈善了,果然年纪大了?光今年捐掉的,铂金包也够买有五六个了吧?” “铂金包……我又不是真喜欢那些东西,想让别人羡慕而已。” 岳小楼无聊地看着窗外,“那些包,价格去掉两到三个零,明显是垃圾桶更适合它们。” “喂,”顾鑫边打方向盘,边拿手机点开导航放前面,“你别总拿自己的主观想法来判断别的东西的价值啊,设计师听见会伤心的。” “伤心?搞不好他们边数钱边嘿嘿窃喜,logo加下加下!设计简单简单!美元好赚好赚!” 顾鑫向后瞥了眼她随手扔在后座上的包,嗤笑说:“你嘴上骂着,包不还是照样在用?” “没发现跟上次背的是同个吗?工作需要我才买的。” “这谁知道。” “你不是撩妹达人嘛。” “靠,我又不是妇女之友,知道怎么夸就行。真留意这个款式那个颜色什么搭配的,要么被妹子讨厌,要么成为最最惨的男闺蜜。” “喔也对,”岳小楼垂下眼,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裙子,嘆气,“我不干模特之后,不是没工作了嘛,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找点活干。” “吃饱撑着没事干,做点慈善帮助人,不就挺好。” 顾鑫瞥她一眼,笑了,“就你这样的小暴脾气,人家领导带你出去喝酒劝酒谈生意,要是甲方逼事多,你一不乐意能拿筷子插进他鼻孔。算了吧楼姐,咱们算了。” “……” 岳小楼绷不住,也笑了,笑了也不好意思发脾气。 “跟你说认真的啊。” “真的?那你有什么梦想嘛。又不缺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愁饿肚子。” “你说,我要不去打听下什么工作最容易和律师结婚吧。”岳小楼仔细想了半天,认真地说,“其实我没什么梦想,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谢怀瑾。” “……” 顾鑫脑子里涌现无数怼死她的话,想了想,还是怕她打人。 “好像是教师比较容易?大概。” “可我讨厌小破孩。” “那万一……当老师就能让你圆梦呢。” “那我喜欢小破孩。” “……”顾鑫忍无可忍,“岳小楼,咱们能有点节操吗!” — 车开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来到了这个周围几十公里内,唯数不多的贫困地区。 岳小楼不算常来,刚下车,就发现穿了双不该穿的高跟鞋。 不用开车,她就习惯性地穿着好看的细高跟。走路方不方便另说,细腻的羊皮鞋面沾泥基本就算废了。 前不久还在下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积着不少水滩。 岳小楼淡定地踩着水过去,米白色的小羊皮鞋面百分百溅到水渍,像朵小小的灰色的浪。 顾鑫到校长室前,还想像着,不知道接受捐赠的那方会不会很谄媚之类的。 他从前跟哥们去过山区,见过特意把家里最贫困的小孩叫过来,穿得也破破烂烂,校长就在边上仔仔细细地说他家有多贫困,多需要帮助,甚至要让孩子给他们反覆鞠躬道谢。 第40页 那次之后他再也不亲自去贫困地区捐款了,顶多打打钱。 明明做好事,看着小孩眼睛里的惊惶和不安,总有种做错事的愧疚。心情并不好。 走到门前。 他问:“这里管事的校长什么样的?” “好像以前是省重点小学的老师,人很厉害,教书水平特别好,”岳小楼看他一眼,猜到他在想什么,“你放心吧,李校长不会……” 刚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岳小楼对走出来的人点下头,打过招唿,记得她是这儿的老师。 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地砖很亮,书桌前对着书架,书桌后面是饮水机。布置得简简单单的办公室。 “打扰了我们……” 岳小楼看见校长身侧还站了个人,目光迎上去的瞬间,话就吃回去了。 顾鑫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岳小楼完全没料到能看见她,整个人都傻了。 谢怀瑾转过脸,看见他们,也有点惊讶。先扫了眼她身旁跟着的顾鑫,神色不动,然后问岳小楼说:“你怎么来了?” “啊,我们是来办事情的,”岳小楼指指旁边的顾鑫,“这我爸。” 顾鑫:“……” 谢怀瑾:“……” 谢怀瑾半眯了下眼,虽然她没见过岳小楼的爸爸,但从对方微微抽搐的唇角,也能看出来不对劲。 于是沉默着,没说话。 岳小楼恨不得把刚说的话吃回去:“……” 她太惊讶,而且来做这种人造邂逅巧合本就有点心虚,被抓包之后立刻条件反射了。反射的还有点暴露智商。 岳小楼偏头,看了眼顾鑫,示意他想办法接个梗活跃一下气氛。 顾鑫明显跟她没有什么默契。 他犹豫半秒之后,脸上绽放出微笑来,走上前跟谢怀瑾打招唿说:“你好你好,我是岳小楼她爸。” 就在他刚刚伸出手,打算跟谢怀瑾友好地握下手的时候,被岳小楼从身后一掌击中后背。 “我擦…”顾鑫咽下到嘴边的脏话,转过头,“你干嘛?” “你干嘛!” “不是你让我配合你的吗?!” “配你个头啊!” 谢怀瑾转过脸,半秒都犹豫,当做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继续和校长交流。 “天慢慢就要转凉了,教室里装上热水机也比较方便……” “对对……” — 岳小楼同学默默地听着,像罚站般站姿笔直乖巧。顺便整理整理情绪。 等讨论到钱的部分,立刻很狗腿地举起手,脸上带着比哈士奇还要纯良呆萌的微笑说:“钱没问题的,钱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校长来回看看她们,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嗯,这个事情……” 谢怀瑾垂下眼,把手机慢条斯理地放回到包里,“这儿暂时还不缺钱。” “啊,哦……” 岳小楼点点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身边的顾鑫往后拉了把。 她转头,乖巧的表情顿时变成满脸不耐烦。 压低声音,“干什么啊。” “这学校是不是叫景衡希望小学?” “废话,你都开了一路车了这还不知道。” “我刚才就有点感觉了,看见她才确认的啊!她不是姓谢嘛,如果是那个谢的话,景衡建设就是她家的啊,这小学多半就是她家建的。” 岳小楼张张嘴:“……” “你还说缺钱找你,噗,”顾鑫实在没有忍住,笑出声,“请问你在瞧不起谁。” 她快速地转头瞥眼谢怀瑾的表情,对上她似笑非笑的打量,又迅速转过头,跟顾鑫商量说:“那咋办,我一直都是匿名捐款的,真不是跑她面前跟她做戏啊,现在不就变成我居心叵测了!” “对啊。” “我操你个对啊,”她强忍住骂,背后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转过头,又是满脸春风友善。 “现在会做慈善慈善做得好的人越来越多了,但…钱总是不嫌多的嘛。” 校长连连点头,笑着附和她两句。 谢怀瑾带着淡笑,没有说话。 上课铃响。 校长拿着桌上的教科书,要去讲课了。“要不,我让体育老师过来带几位到处参观参观?” “不用麻烦了。” 谢怀瑾说,“我们自己转转,很快就走的。” 岳小楼附和说:“对对。” 寒暄结束,校长带着书,匆匆赶去上课了。 岳小楼转过脸,笑得眯起眼睛,赶紧麻熘地重新介绍,“他是我朋友,顾鑫。他女朋友去工作了闲得无聊来跟我做慈善的。嘿嘿。” 话末那两声嘿嘿,实在太狗腿了! 顾鑫愣了下,“噗嗤。” 他别过脸,双肩耸动抖个不停。实在是没见过岳小楼那么狗腿的时候。 岳小楼忍住先没揍他,继续笑容灿烂:“天吶,这都能遇见!那我们去转转吧,这……” 第41页 她本来想说这宿舍还是她出钱建的。想到顾鑫的话,再想到套功劳的人总是很惹人烦,咽了下去。 “不用,我来的时候就看过了,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谢怀瑾看她一眼,带着些意义不明的笑,“你可以去转转,操场那边,树底下有个小孩,跟你还有点像。” “……” 岳小楼虽然很像直接跟着她走,但好奇心驱使,仍然决定先去操场上看看。 看看谢怀瑾心里的她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这学校不算很小,毕竟地方偏僻,地不贵。比起市中心甚至是被居民楼包围着的重点小学,无疑宽敞自由很多。占地面积和普通的初中差不多。 宿舍和操场就是她投的钱修的。 操场中央铺着草地,旁边还有水泥地的篮球场,没有任何含煳的地方。 操场上没有半个人影。毕竟是上课时间,她走过去的时候就想,那个像她的,总不会是逃课的不良少女吧? 没有任何人在。 操场边沿只有一排香樟树,树下两三个长椅,最像是可以安静待着的地方。 岳小楼走过去凑近,终于发现会动的生物—— 长椅上,久久地坐着只黄色流浪土狗。坐姿潇洒,背靠着椅背,举脚舔毛。 “……” 岳小楼颤抖地举起手臂指着那狗,半响,不可思议:“总不能是它…它跟我很像吧?” 顾鑫又开始肩膀抖动:“像,真像……” 第23章 023 岳小楼放下手,往左挥,小拳拳打得顾鑫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说真的,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这儿会有个聪明漂亮的小女孩,在吹着蒲公英等我。” “这天,要吹也只能吹菊花了吧。” “重点是前半句……” 岳小楼话音未落,就看见黄狗两只耳朵动了动,敏锐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汪汪。” 它撒开腿,直直往他们这面奔过来。 岳小楼怔愣了下,小心地往后倒退半步,就眼睁睁地看着黄狗越过他们俩。 忙转身,看见他们身后站着个穿裙装的小女孩。 大概七八岁的模样,白嫩的娃娃脸,唇角往下撇着,垂着眼皮有种卑睨天下的模样。 黄狗扒着她的腿撒欢,摇尾巴。 岳小楼真的愣了下。 这里地方偏,路人也明显没有大城市的人会打扮,而在这个三线小城镇受捐赠的小学里,眼前的小姑娘剪着柔顺的齐耳短髮,穿着白衬衫和菸灰色无袖连衣裙,白棉袜小皮鞋。 格格不入,有种城里大小姐来参观的气质。 岳小楼看见她捋得很高的袖子,露出一截胖乎乎的小白臂,白衬衫还是蹭得灰灰黑黑,不知道刚才是是爬墙还是上树了。 判断出来,应该就是这儿的孩子。 多好,又体面又活泼。 原来谢怀瑾眼里,她是这样的形象啊。 岳小楼想到谢怀瑾的话,心中顿时对着小女孩生出无限喜爱,弯下腰,扬唇自认为最温柔友善的微笑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不去上课。” “怎么了,你要去告老师么。” “……” 她声音低低的,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跟她那张白嫩的大圆脸和一身小淑女的打扮,完全不搭。 小女孩从裙子边的裤袋里掏出饼干餵黄狗,几块餵完,随手拍拍它的脑袋,说,“真没了,午饭都给你吃掉了。” 岳小楼看眼顾鑫,两人对望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脸上的迷茫。 她想了想,继续假装和蔼地打招唿说:“你是几年级的小朋友呀?” “你猜。” 岳小楼无语了下:“你猜我猜不猜。” 小女孩眼皮都不抬,“我猜你猜也猜不到。” “……” 黄狗抬头“旺旺”地沖他们叫了两下,恰如附和。 岳小楼本就不喜欢小孩,要不是谢怀瑾的话,她没事根本没可能来搭话。既然对方拽拽的,她直挺起腰,表情比她更拽。 “小屁孩,才几岁啊就逃课。” “阿姨你几岁,来我们参观还穿这鞋子。” 小女孩抬眼,第一次正眼看她,上上下下打量完,指着她的鞋说,“前几天有个阿姨鞋跟卡地里拔不出来,还气呢,钱都没捐就走了。” 岳小楼低头,这才发现脚上的小羊皮高跟,一块块的显眼水渍还沾着淤泥。 “……” 好傢伙。 小小年纪,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差点真把她气到。 口才了得啊。 岳小楼皱着眉,恶声恶气地问:“你今天有没有看见什么漂亮姐姐,刚才来的。” “比你漂亮的?” “嗯,比我漂亮的。” 小女孩有点意外,忽然笑了,笑容意外的纯真可爱,没带刺淬毒:“你说的是怀瑾姐姐吧,她今天答应帮我练习演讲比赛了。” “你要去参加演讲比赛啊?” 岳小楼表情一下柔和许多,不是刻意演的那种。笑着问,“什么题目,什么时候比?” 第42页 “没定题目,下周五就比赛了。” “你喜欢演讲啊?” “不喜欢,”小女孩特别坦诚地说,“那我一定要拿第一的。” 岳小楼露出瞭然的笑容:“奖品是什么?” “粉色的凯蒂猫书包。” “你看着不像是背这种类型的女生啊。” 明明是个拽到不行的小不点。 小不点顿了下,迟疑着说:“……送朋友的。” 顾鑫开玩笑:“那么小就谈恋爱啊。” 岳小楼白她一眼,“你给男朋友送凯蒂猫?” “男生就不可以喜欢粉色吗。” “当然是送给好朋友,女生啊,”小女孩毫不客气地赏他们俩大白眼,“白痴吗。” 岳小楼心想,她小时候才没那么嘴巴坏呢,“那怀瑾姐姐跟你约好,什么时候再来学校里了吗?” “当然了。” — 岳小楼走出学校的时候,脚步轻快。 顾鑫瞥她一眼,半猜半肯定:“你以前也参加过什么演讲比赛?” “嗯,”岳小楼笑着点点头,“跟她一样。而且,我拿到第一名了。” 顾鑫遥遥地按下车钥匙,轻笑:“为了凯蒂猫的书包啊。” “为了给底下的大牛裁判留下深刻的影响,方便以后拿推荐信。” “明天打算还来学校候她?” 岳小楼不置可否,跟着上了车。 — 晚上十点半,谢怀瑾终于做完当天的所有事情,回酒店。 这里距离那所小学和她当事人的公司都不远,也是市里最好的酒店了,虽然星级不高,但也挑不出任何大的问题。从地铁出来,几步路就到了。 酒店的招牌高大显眼。 她往上走台阶,心里还在分神想那有点奇怪的帐,到底是会计出纳水平差的问题,还是故意做成那样。 走到门前,推开。 前台亮堂堂,值夜班的小姑娘手撑着脸,玩手机。看见人进来了忙放下手机,做出标准的礼貌笑容说:“晚上好。” 谢怀瑾点点头,就要走去电梯间。 酒店小厅的沙发上,站起来个人,拖着行李箱就小跑过来: “我订不到房间,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漆黑的长髮柔顺地披在肩膀处,穿着人畜无害的米色卫衣,略显单薄,一双桃花眼无辜地垂着,也不敢对视。她手里拉着小小的行李箱。 谢怀瑾:“……” 她顿了几秒,看眼身边的李嫣然,李嫣然很会察言观色地点下头,“那谢律,我先上去了。资料在上午九点前肯定能整理好,晚安。” 谢怀瑾转过眼,看着面前的岳小楼。感觉开了一天的会都没那么心累。 “又是哪出?” “就…订不到房间啊,不信你问问前台。” 谢怀瑾深深地看她一眼,顿两三秒,没说话。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前台。 “麻烦,现在是不能办入住了吗?” “可以……” 岳小楼插嘴说:“可单人间标间全都没有了,她想让我付双人间啦豪华套间啦,一两千块一晚上的,不是在坑人嘛。对吧?” “……” 前台小姑娘闭嘴了。 其实很多酒店都有不成文的潜规则。 岳小楼没预订,当天傍晚时候拖着行李箱直接来,张口就说要订房间,也不说具体订什么,一看就是对金钱相当不敏感的人。 她打扮时尚,还背着名牌包。去多少酒店,都大概率会被告知没有标间没有单人间,但仍有豪华套间,双人房间,还附赠什么什么,看上去好像也挺划算的喔。 前台当然不会放过明晃晃的肥客。 没想到岳小楼语气很沖的说:我朋友是律师,你们这种黑心的价格坑人,当心被我起诉。 前台小姑娘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强忍着没冷笑,说了句:“我们都是合理的定价。”然后不搭理岳小楼了。 于是,岳小楼高高兴兴地坐到小厅的沙发上,玩手机打发时间。 等天黑,真来了个像律师的朋友。 前台其实心里也不安,不知道要不要随便编个藉口,说突然有了单人间的空房,帮她办理好入住。 “其实……” 她刚开口,目光扫了眼岳小楼,顿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岳小楼就站在谢怀瑾偏身后,目光揶揄,挑着眉。 不止是洋洋得意,而是写满了欠揍。下巴微仰,眼神往下一压,挑衅的程度保准是个人就能气炸。 摆出力所能及的最大程度的狐假虎威嚣张。 前台小姑娘深唿吸了下,很肯定地说: “我们酒店,就是没有空房了。” 第24章 024 谢怀瑾长嘆了口气, 转过头,看着她的行李箱说:“记得付房费。” 然后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岳小楼拖着行李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垂着眼,伸手偷偷地轻拍了下脸,别笑,别笑。 不能笑,千万得憋着。 第43页 电梯间关上, 谢怀瑾从包里拿出房卡,刷楼层。 偏银带金的电梯反光面,她瞥了眼岳小楼那低眉垂眼, 万分柔顺懂事的小乖巧模样。 “憋着,肩膀别抖。” “噗——” 岳小楼一秒破功,肩膀抖个不停。 声线带着强忍的笑意,认真说:“我只是高兴……高兴人间多温暖。” “……” 谢怀瑾低头看眼手上的房卡, 四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打开,她走出去, 问紧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我如果和李嫣然订同间标间套房,你怎么办?” “那就露宿街头了。” 岳小楼说的轻描淡写。 心想,你才不会呢。 当学生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学校宿舍该怎么分配就这么分配, 跑到国外也一样,单人间只能申请,会不会分到你头上不一定。出差的住宿就完全不同了。 “对啦,我今天看见那个小女孩了, 你要帮她辅导演讲比赛?” “罗嘉禾?” 谢怀瑾拿卡刷开房间门,顺手插到卡槽里,应了声,“她人小鬼大的,告诉了我很多事情,还告诉我‘礼尚往来’,一定得帮她这个忙。” “那个演讲比赛是小比赛还是大比赛?” “比赛的成分不大,基本就是活动。” 毕竟演讲比赛是最容易弄得像模像样,又不麻烦的活动。 岳小楼笑了笑,又问:“那她哪里像我了?是求你帮改演讲稿的事嘛。” 谢怀瑾看她一眼,顿了几秒,摇头,“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 总觉得是在说不好的地方像她。 岳小楼跟在谢怀瑾身后,没事找事:“那小孩嘴可毒了,三句话里就得怼你一句,哪里和我像了,我又不怼人的。” 谢怀瑾把包放到椅子上,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又脱掉外套,拿衣架挂起来。 房间里亮着柔和的暖调光线,浮着淡淡的,很好闻的气味。 她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浑身禁慾气息。然后眼神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岳小楼,一秒两秒三秒…… 岳小楼先移开目光。 谢怀瑾漆黑的发一半披身后,一半搭落胸前,她伸手捋了下,然后拿出皮筋随意扎了个低马尾。腰堪堪一握。 直挺的黑色西装裤,裤线笔直,勾勒着长腿。 她拿出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换完鞋,依旧比岳小楼要高半个脑袋。 岳小楼今天才是第二次见谢怀瑾穿正装。 学生时代,她总穿各式各样简单舒适的汗衫t恤牛仔裤运动裤,背着个纯色帆布包,从教学楼到宿舍。连最普通的纯棉白衬衫都很少穿。 岳小楼盯着她看,眼神微动。 心里痒痒的,喉结微动,小心地咽了下口水。 岳小楼忍着忍着,有种谢怀瑾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她心脏在狂跳的错觉。 长睫眨了眨,悄悄地偏移开视线。 忽地不做声了。 空气微妙地静下来。 “你先洗澡?”谢怀瑾问她。 “啊……”岳小楼没反应过来前,就先点点头。等反应过来,连连摇头说,“啊,不用,你先洗吧。” 她的心跳还没平復下来,被热水浇下脑袋,怕是能昏过去。 谢怀瑾自己的行李箱放在角落,是打开的状态。 她走过去,弯腰收拾出替换衣服。 岳小楼刚略平静下来的心思,在望向唯一一张大床时,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绷着。怎么办,既然就一张床的话岂不是……那就是要…… 她低着头,眼眸映着光像湖水里的无数星星。 唇角忍不住略弯了弯,弧度越来越大。 浴室里传来水声。 岳小楼傻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干,也没意识到要干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 房间没开窗,没有任何的风。 岳小楼光坐着,就觉得慢慢越来越热,脸颊发烫,忍不住站了起来。 心想,这天开什么空调啊。 她跑过去,点了半天,发现空调并没有开。 看来心静自然凉很有道理,至少反过来就很对。 “……” 岳小楼又无所事事地坐回去。 紧攥着拳头,想着,怎么办啊好突然啊,她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啊。 完全忘了是谁想方设法要蹭住。 不知过了是多久,浴室水声停了。 岳小楼目光正到处飘着,没有着陆点,忽然飘到谢怀瑾敞开着的行李箱上。她视力极佳,能清晰看见她箱子面上的大概都是什么东西。 谢怀瑾是个有小洁癖的人,每套衣服都要分别装进袋子里面。 不像岳小楼,所有衣服拿出来差不多地叠下,塞进箱子里就算整理好衣物了。 她微扬着下巴,坐在房间最北边的椅子上,视线越过大床,盯着最南边角落里的行李箱,打量钻研着。 那一角米白色的,明显小一号的袋子她很在意啊。 会不会是装贴身内衣的。 岳小楼仰着下巴,身子往前倾,努力地想要根据那么一小块半透不透的袋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啥不对的地方。 第44页 恨不得没有透视眼。 她渐渐,身子离开椅子半站了起来。 有点看清轮廓了—— “岳小楼。” “啊?”岳小楼应了声,下意识心虚地退后半步,望着浴室方向。小腿重重踢到椅脚,痛得她差点原地蹦跶两下,小声弱弱地应,“怎…怎么啦?” “你要在这儿待几天?” 岳小楼坐下来,揉着撞到的小腿,脑子快速算这关键的问题要怎么答。 然后听见浴室门开了。 她抬头望过去,飞速运转的大脑差点直接死机。 谢怀瑾湿发披在身后,脸没有任何遮挡,肤质细腻,两颊带着被热气蒸出来的泛粉。身上穿了件柔软的纯棉t恤,圆领露出几乎完整的细腻锁骨。 锁骨处湿着水珠。 她下身只穿了条夏天的运动短裤,还被t恤下巴挡着,甚至像是什么都没穿。 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一步两步,向她走过来。 谢怀瑾边擦着头髮,凑近她,伸手,身体突然往岳小楼这边靠近。像是要把她拥入怀抱的姿势。 岳小楼有一瞬的难以唿吸,呆呆地等着。 心快咚咚,咚咚。 谢怀瑾身子越过她,从她右侧的抽屉里拿出一台吹风机。 岳小楼:“……” 她放空几秒后,暗暗磨牙,故意的。你拿个吹风机就不能再多走两步路,直接开抽屉拿吗,或者让她递一下也行啊。 偏偏这样拿…… 谢怀瑾故意逗她玩呢。 岳小楼磨完牙,深唿吸片刻,好不容易心情平和下来。抬起眼,看着谢怀瑾试了南边床头的插头,大概觉得位置不方便。 又走过来。 “要在这儿留几天?”她再次问一遍。 岳小楼闷闷地说:“我也算是投资人,能不能看完学校的活动再走啊。” “随便你,”谢怀瑾语气没有变化,插上电吹风,又说,“明天应该有空房了。” 岳小楼不置可否,默默站起身,帮她把挂着的外套拿下来,递给她说:“天冷,你把外套穿上吧,会冻着的。” “……” 深秋的天或许挺冷,但恆温的室内,就不知道哪里来的冻着两字了。 她看了岳小楼一眼,开了吹风机。 也不答话,边吹着头髮,弯腰单手先把电脑打开来。 两人之间不到一臂的距离,岳小楼看着她把头髮拨到前面,露出白皙的后颈,纯棉t恤勾勒出背嵴和肩胛骨,腰身不堪一握。 宽松短裤下纤长笔直的长腿,白得晃人眼。 距离又那么近…… 她喉结微动,不由放轻了唿吸。 然后手举着衣服,快速地往她身上一盖,偏开眼神,低声说:“你别这样…这样,真的会感冒的。” “知道了,”谢怀瑾淡淡说完,手拉过衣服,没想到正好搭住岳小楼的手背。 温热犹带水意,触感细腻。 岳小楼微怔,脸一红,怔怔地看着她自己把衣服穿好。 对,快上好,快穿好。 对她的非分之想。她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还不去洗澡?” 谢怀瑾眼神望过来,发梢滴着水珠,漆黑的眼眸还带着蒙着雾,让人看不见底。 “你早点睡,我今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会亮着一盏檯灯,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岳小楼仿佛坐过山车,一颗心直直地跌到谷底。 半响,她垂着眼,“嗯”了声。 既然她这么说了,肯定整夜都不会关灯上床的了。 岳小楼脑海里预演的画面,连小火苗还没燃起来,整堆干柴都被狂风吹跑了。 她去洗完澡,乖乖地吹完头髮,上床睡觉。 没有作妖。 小小的失落肯定是有的。 但岳小楼并不难过。 循序渐进,不能着急。而且,能待在她身边,一点点靠近,岳小楼就已经很幸福了。 …… 夜晚的时间似乎很缓慢,又似乎非常迅速,才觉得入夜,转眼就是深夜两三点。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只留着一盏谢怀瑾工作的檯灯。 她翻资料,和敲键盘的声音都很轻很轻。 岳小楼半眯半睡,看着谢怀瑾伏案工作的背影,酒店的枕头柔软如云朵,能带来困意。侧着身,长长睫毛一眨一眨。 不厌其烦地看着她的背影,安静地看着。 唿吸平稳,却也整夜都思绪清醒着。 她发愣,难免想到以前的事。 那些回忆尘封多年,因为实在太宝贵了,所以不敢随意开启。 — 辰星高中毫无疑问是所有钱的学校,所以学校里无论组织了什么活动,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奖品奖励放到今天也都挺拿得出手。 全英文的演讲比赛算是学校的惯例比赛了。 声势浩大。 第一名八千元奖学金,直接打卡里,第二名是相机,第三名电子书阅读器。就连六名安慰奖,参赛者都能拿五百块钱的餐补券。 全校活动,声势浩大。参赛条件要求是全英文的演讲,报完名的第一轮选拔赛主题自定,让学生投票。能进第二轮的学生才有正式参加比赛的资格。 第45页 国际部里,水平不错的学生基本都去报了名。 他们倒不是冲着那些奖品去的。 第二轮的正式比赛,裁判里有个赫赫有名的大牛博士生导师,他们国际部的宝贝。为人高冷,绝不会轻易又随便地帮学生写推荐信。 他的推荐信的含金量很高。 大家都想拿下第一名,在大佬面前混个眼熟。 那时候,谢怀瑾已经出国了。 岳小楼刚升高二,抱着跟她去同个学校的心思,对待学习的态度比以前认真太多太多了。准备托福沖分的同时,也开始留意提高自己的推荐信的含金量。 而且,谢怀瑾的推荐信就是他写的。就为这个,岳小楼也要漂漂亮亮地把第一名拿下。 她报完名,立刻用电脑写了电子版的初稿。 然后发给谢怀瑾,让她帮忙看看哪里不好需要修改。 谢怀瑾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帮她修改了一遍稿件。 发过来。 岳小楼坐在电脑前,点开接收文件,认真看完修改的地方。又看了一遍,然后立刻又看了一遍。 三遍过后,她还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看着电脑屏幕上,文档中间偏右处不停闪动的光标,发着愣。 思索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修改。 岳小楼写的演讲稿虽然主题不算多么新颖,但她写作课的成绩总是a,自认为是会写点东西的。演讲稿的要素,心里也都还算清楚。 谢怀瑾帮她改过之后的稿件,平平淡淡。 好像,比原本还要差一些。 不过岳小楼看谢怀瑾是戴八百米厚的滤镜的。 她再仔仔细细,第四遍读完修改后的稿件,发现好像……认定,简洁了很多。 简洁就是流畅易懂,演讲当然要简洁路畅易懂。 她恍然大悟,然后打字告诉谢怀瑾说:“我看完了,明白了!” 过了会儿,谢怀瑾回:明白问题在哪儿了? 岳小楼秒回:明白,我修辞太多了,演讲出来的效果肯定不好。 谢怀瑾回:你等会儿。 岳小楼托着腮帮子,看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弄电脑。 上下滑动文档,在心中默背着谢怀瑾帮她修改后的稿子。 过了小半个小时,谢怀瑾那边大概是忙完事情了。 给她发了一段长长的话: 我问清楚流程了。跟往年并没什么大的不同,第一轮选拔赛是在小礼堂,抽籤顺序,投票选拔。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当投票观众,报名截止后,老师再挑选几个班补足观众人数。 小礼堂两百人就能坐满,人数不会多,基本有朋友参加比赛的都会来。投票规定是不能选自己班,所以他们会动些小聪明,投给比自己的朋友水平要差一点点的人。 你水平太高就非常吃亏。 岳小楼认真地读完她的话,非常意外,校内的演讲比赛里居然还有这些内幕。 她快速地打字,问道:这些事情老师都不知道吗? 谢怀瑾很快回復,告诉她说:知道的。但老师不想管,他说票都是人在投,足够优秀的演讲绝对可以煽动人心,不会折在这些小心思上面。毕竟有六十人左右是公正的,能拿住五十票足够过选拔了。 岳小楼不由啧了下,那老师的话听着很有道理,也非常帅气有气场。 可是,有绝对实力的学生又能有几人。 大家大多就是十分努力后的普通优秀程度。普通的优秀,不就是要折在这些小心思上面了。 她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心思放在准备自己的演讲上,琢磨怎么过选拔赛。 岳小楼的发音几乎没有问题和瑕疵,跟美国人打电话讲日常,能让对方察觉不到她是中国人。但她本身学的是美语,在演讲里纯正的英音会略占优势。 于是,她从头听录音学英音的音标,一帧帧去修改自己的口音。 — 选拔赛是在周三放学后。 小礼堂就在他们国际部教学楼的旁边,岳小楼抱着课本,穿过走廊。 下了楼转弯就到门口。 她基本算最早到的,可门口依旧站了不少人。 几堆几堆的聚在一起,站在中间聊天,神情紧张的不用猜就是参赛者。他们周围的朋友,基本就是来投票的观众。 “小楼,”后来的一批人,里面有岳小楼的朋友。顾祯老远地挥挥手,“最近就是忙在这个?” 岳小楼心思放在学习上之后,玩的时间当然少了,最近狐朋狗友们的联繫频率也有点低。 “对啊。” 顾祯挑眉,沖她笑着比划个大拇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带一帮哥们儿来给你投票多好。” 他话说出口,周围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抬眼看他一下。 顾祯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笑容满面。 她周围的男生堆里,只有顾祯比较特殊。他不需她多说,总是很快明白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然后想办法帮她如愿以偿。 也只有他,岳小楼是真拿他当朋友的。 岳小楼轻笑:“别给我捣乱,学生会要查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了防止有人乱写、同班之间投票,或者两班人之间大规模的换票作假,学生会收票前都会先检查一遍。如果查到疑似作弊的行为,可能直接落选。 第46页 “我说着玩玩的,”顾祯耸耸肩。他不是没办事替岳小楼作弊,只是她不需要,他就不再强调了,“那你自己加油,选拔赛不太正规,但也很修罗场的。” “嗯,我知道的。” 岳小楼比划个可以的手势,眨眨眼。 没说几句话,紧闭着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学生会的人走出来,两个女生拿着表格和笔,男生告诉大家说:“参赛的跟我去后面拿顺序号,签到。观众也要先签到,然后自己找空位置坐下。一个一个地进来。” 拿着表格的圆脸女生举着手,“来,报名比赛的人跟我来。” 小团体们顿时纷纷解散,参赛的人去左边签名拿顺序号,他们的朋友们则排着两边的长长队伍,签名进场。 岳小楼拿到号码牌做成的徽章,顺手别在衣服上。 顺序由电脑抽籤决定,她是第四名。 后台陆陆续续到了十几人。 不少人手里拿着稿子,紧张地念念有词,还有人在默背。 岳小楼扫一眼,发现凡是脸生又认真,对周身保持着若有若无警戒感的,十有八九普高的学生。 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好像挺轻松的,基本就是他们国际部的。虽然国际部的人演讲水平没比普高厉害多少,求胜心也不弱,但大家都习惯假装随意。 岳小楼听见旁边的普高学生念念有词中,有可口可乐,美味之类的。 她有点好奇,试着搭话问:“你的演讲主题是什么呀?” 那男生一愣,不自然地别过身子,还把稿子往旁边藏了藏。 “没…没什么。就是很普通,跟大家都差不多的那种。” “……” 岳小楼才意外呢,很少有男生对她的搭话是这种反应。 而且就算把稿子全部递给她看,她还能背出来,在他的演讲之前就把稿子演讲掉吗? 岳小楼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一号就被学生会交出去了,这下连国际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 空气中散发着明晃晃的剑拔弩张气氛。 辰星的学生都是被刻意培养着带有攻击性的竞争意识,哪里来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叄与啊,大概人人都是奔着第一名去的。 如果有个十人份的大蛋糕,放在二十个辰星中学的学生面前,并不是十个人抢到吃,十个人看着。 而是两到三个……甚至只有一个人在吃,吃不下的蛋糕切着玩,剩下的人在边上看着。 这就是辰星的教育方针。 岳小楼嘆口气,垂下眼,在心里默默地过了遍稿子。 背完,再发了会儿呆,就轮到她了。 选拔赛没有要求穿正装,她罕见地穿着卡通卫衣和运动裤,一身休闲打扮。长发扎成低马尾,小配饰一样都没戴。亭亭玉立地站在台上。 几乎素颜,白皙干净的小脸,唇色是浅淡的粉。 美得清纯动人,青春自然,所有男生都可以把她带入自己梦中初恋女神脸。 岳小楼握着话筒,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已经有人想写在纸上写下,“四号。” 岳小楼顺利的演讲完,掌声响起来。 她在国际部很有名,但普高跟他们几乎是两个世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普高的人在底下问东问西,打听她的名字怎么写,是哪个班级。 虽然演讲水平普普通通,但……不投给她投给谁呢? 岳小楼就用那普普通通的表现,中游左右水平,以两票之差压了第二名,拿到了选拔赛第一名。 — 到正式比赛那天。 小礼堂换成了几倍大的两层演艺厅,摄影和记者都到位,不知道要比选拔正规多少倍。所有选手都要求正装出席,胸前要别的东西从号码牌变成麦克风。 台上叫号的学生会,变成主持能力强的学生。同样全部正装。 后台,晋级的二十个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岳小楼施施然地进来,拿着学生会给她的号码牌,这次她是最后一名。走到后台,就挑个椅子坐下来,拿出手机看看消息。 心里很淡定,悠闲地等着正式开始。 上次那个把演讲稿往旁边藏的可口可乐男,看见她,竟然走了过来。 笑着主动打招唿问:“同学,你是第几号?” “第二十,最后一个。” “好巧,我就在你前面一个,倒数第二个,哈哈。”可乐男给她看了眼自己号码牌上的数字,然后万分真诚地说,“加油喔!争取拿名次。” “嗯,我会的。” 岳小楼垂下眼,继续看手机。 他和他们,直接把心思写脸上了。 因为她实力挺弱,所以没有利益关系不需要提防,所以可以百分百的友善。 被当花瓶的感觉不新鲜。 岳小楼那张清纯漂亮的脸,蒙蔽人的程度比烟雾弹还烟雾弹。 她微微笑,就可以让很多人在纸上写她的名字,这时候,谁还愿意相信,她真的是有实力的呢。 …… 岳小楼玩了半天手机,坐得累了,还没轮到她。 还是排在前面好,讲完了直接下台走人。 第47页 前台传来一片掌声。 岳小楼看眼后台,除了她,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国际班高二的女生,一个普高的可乐男。 就快要到她了。 被剩下的才是最紧张的。 那女生的脸色已经从正常,变成有点泛白。攥着手心,慢慢地踱步,然后拿出稿子,假装认真地看着。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看懂了。 底下那么大的阵势,观众又是校领导又是专业裁判,摄影机还在拍摄,记者还随时准备着送他们上新闻。不要紧张,真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 岳小楼也拿出演讲稿,一个一个字母,慢慢读着。 打发时间,也是调整心态放松。 再一回神,主持人已经介绍完她了。 终于轮到岳小楼上台了。 她深唿吸一下,扔下演讲稿,面无表情地上台。 — 她穿着黑色连衣裙,设计简单大方,特意搭配白棉袜和玛丽珍鞋。既正式又青春可爱。 这身衣服,前年七夕穿去教室上过课。 那时候,同学们正在跟外教科普中国的情人节七夕,然后外教看见她走了进来,悠悠地说:“今天不是七夕节,今天是celia的节日,她是小仙女。” 岳小楼自我介绍完,鞠躬,然后开始演讲。 她表情管理总是完美,该微笑的时候绝不僵硬,仿佛正对着的不是一排西装革履低头打分的严苛老师,而是家里擦得锃亮的熟悉镜面。 张口,就是令人惊艷的标准英腔。 目光停顿的秒数,唇角勾扬的弧度,都不疾不徐,正正好好。 台下留着没走的同参赛者全都震惊了。 怎么可能呢…… 国际班考的是托福,学的是美音,外教教的是美语。只有零星几个普高的学生,才用英腔来演讲,他们大致模仿的口音又完全没有多加雕琢,一下子就被岳小楼比下去了。 完全沦为铺垫她,衬托她的存在,输得彻底。 岳小楼演讲完。 只有她,底下的掌声顿了顿,才响起来。比之前热烈许多。 岳小楼下台前鞠完躬,看见自己班的外教老师跟她对视了一眼,还比了个大拇指。 她回以一笑。 目光快速地扫评委们的表情。 岳小楼看见自己班的外教旁边坐着的大牛博士,放下笔,也对她笑了一笑。 她悬着的心落地。 岳小楼抬眼看着不远处的记者们,怕被逮住问问题,赶紧绕远路。 熘回后台,再离开演艺厅。 — 岳小楼踩着树影晃动间的碎光,回宿舍的路上,很想给谢怀瑾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算了下时间,又默默忍住了。 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她那儿应该是深夜。 等明天下午,结果正式出来再汇报吧。 她心里算着时差,转弯去食堂,准备买点零食回去。也没精力再找谁约谁去哪儿浪了,一个人打游戏,才是她最放松的休息。 — 岳小楼拎着两大袋子的零食回到宿舍,搬出游戏本,插好机械键盘,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游戏。一直玩到天昏地暗,拿过手机,看眼时间。 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她揉了下眼睛,长久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视线有点模煳。 放下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忽然发现有未接电话的提示。 ——谢怀瑾的。 岳小楼立马抓回手机,看她是什么时候打过来的。就在她刚开始玩游戏没多久。 换算时间,她那边大概才五六点。 岳小楼立刻回拨过去,那么早打她电话,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放到耳边,等了一会很快接通了,“餵?” “discussing the next part on your own. i need to talk to my girl first……” 谢怀瑾说完,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低低说了什么。 岳小楼没有听清,一半是因为这些背景声音有些模煳,一大半,心思全跑到那句,“talk to my girl first”上面。 她在心里哈了下,忍不住弯唇,甜滋滋的。 岳小楼听见谢怀瑾在电话那头笑了下,可能是做了什么手势,然后她周围安静下来。她于是切换成中文,温柔地问:“比赛发挥的怎么样?” “嗯。” 岳小楼低柔地嗯了下,“感觉特别好。” 发现不知不觉,脸已经笑得有点僵了,抬手揉了下。 明明就是接个电话,还没说什么呢。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谢怀瑾,她就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明天……你那儿还有十几个小时,成绩才正式公布吧。” “到时候会直接在走廊贴名次,我们得自己去那边看。” 岳小楼嗯了声,笑着说,“学生会的人是负责做那个榜的,所以刚比完,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据说他们最能卖关子,不肯说的。” “那你……” 谢怀瑾带笑的语调不变,停顿半响,似乎故意造了个神秘气氛的短暂空白,“想不想提前知道自己的成绩?” “嗯。” “可我也不知道,”谢怀瑾嘆口气,顿了下,认真的语调,“要不你撒个娇试试看——” 第48页 “嗯……嗯??” 岳小楼捂着脸,感觉手心都在发烫,用平生最最温和柔软的嗲音语气,软萌地说:“好吧……我不知道怎么撒娇……求你,求你好不好,喵喵~” 谢怀瑾:“……” 岳小楼听见她在电话那边,低低笑了好久。 她捂脸沉默,感觉有点小丢脸,红了耳朵。 “我听说……”清了下嗓子,谢怀瑾想用正经的语调,顿了下,还是忍不住笑意,“恭喜,你是第一名。williams说你的英音美音都发音几乎完美,很有语言天赋。” williams就是给谢怀瑾写推荐信的大牛教授。 岳小楼在心里哇了声,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那…那我表现那么好,有奖励吗?” “想要什么?” “嗯……”岳小楼没犹豫几秒,软软地说,“很快就国庆了,你那边有假吗?想要见面。” 她心想,如果她没办法回来,她可以飞过去。 谢怀瑾沉吟片刻,应说:“好啊,我回来找你。” 岳小楼捧着脸,笑得眉眼弯弯,感觉心飘乎乎地快飞到了天上。 诶呀,明明是她的比赛,谢怀瑾却比她还关心。 隔着十几小时的时差,还第一时间帮她跟以前的学弟学妹们问到了名次结果。 第25章 025 那时候的岳小楼, 抱着手机,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清醒过来。 这种想法,幼稚园毕业就该消失了。 — 谢怀瑾想要尽量缩短本科毕业的时间,gpa相当重要。只有第一年就把gpa拉得很高,接下来才会被允许修更多门课程,拿更多学分。 有个东亚文化研究专业的教授, 做了张调查问卷塞进学生们的邮箱。 谢怀瑾闲来无事填了下,拿了很高的分数。过了一天导师就来问有没有意向进课题组。 这种短期课题可以加绩点,高薪酬, 履歷上也是好看的一笔。正好第一学期课少。 谢怀瑾算了下时间安排,课题结束正好赶上冬假。虽然要比国庆晚两个多月,但可以一直待到过完年再走。她在答应前,问了岳小楼的意见。 岳小楼也觉得有这机会不抓住就太可惜了。 于是, 敲定冬假再回来。 — 国庆过后。 岳小楼刚进教室,就被黄家豪拉着埋怨说:“你最近忙什么呢, 消息总不回,是没收到还是什么。要我给你买个新手机吗?” “……” 岳小楼看他一眼,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什么话都没说。 等她坐到位置上, 黄家豪就改变了语气,跑过来,腆着脸哄她:“我错了,我错了, 消息爱回不回看心情,你是小祖宗。等等吃饭去吗?” “不去,”岳小楼看都不看他,“去也不理你。” “别这样嘛……” 黄家豪围着她说了五六分钟话,外教进班前,才终于把她逗笑了。 岳小楼翻开书,看着手机里消息列表。 全是红色数字小标。 她不想回消息的时候,连消息是什么都懒得点进去看,就算已读未读功能,也统统是未读。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把手机弄丢了。 岳小楼挑了个消息最多的打开,发现有无数语音通话,全是问她在吗。 不是正事不说,是根本也没有正事。 她点进资料,直接删除好友。 养备胎需要花精力,岳小楼现在没那么多空余时间,就把性价比最低的几人先清理掉。 没想到刚下课,她还没收拾好东西,就被人堵着了。 “岳小楼你什么意思,动不动就把人删了,你算老几啊。” 她收拾笔袋的动作顿住,抬起眼,看见面前身材高大的男生。 忽然想起来,这位学长上课的教室就在旁边。 不过,删好友又没通知的,能那么快发现也是挺厉害。 都高三的人了,托福有九十么,sat考几次了,录取通知书能收到几封啊? 岳小楼心里嘲讽着,没出声。 黄家豪看见,立刻跑过来护着她说:“你干什么?” “什么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学长也不是他们班的,一冲动跑过来,又不是寻仇,到底想表现的理智一点。 白他一眼,调整好语气跟岳小楼解释说:“你是不是在生气国庆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啊,全都是这小子怂恿的。” 黄家豪愣了下,很快否认:“我没有。” “什么你没有,消息还在这里呢,要不要我拿出来给小楼看看?” “好啊。” 岳小楼忽然出声,点头,然后摊开手。 学长得意地瞥他一眼,很快把聊天记录调出来,递过手机。 岳小楼看完,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还给他。 — 国庆放假的前一天,她连续收到二十几条表白约看电影的消息。 岳小楼收到第三条内容差不多的消息后,就察觉不对劲了,他们成批约好了耍她呢。指不定有个群,在直播她回復不同人的不同语气。 第49页 想要收备胎,特别是一群质量不低的备胎,无论猎人自身魅力多高,技术多娴熟,也必须要投入相当一部分耐心、精力和时间。 否则,就是会发生这种事情。 毕竟人是变得最快的动物,上午他还臣服于你百般讨好,下午就可以在网上匿名造谣你黑料。甚至两者还能同时进行。 岳小楼真的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她看似坚强,特立独行而百孔不入,其实一颗玻璃心脆得很。只是难过也不会暴露在脸上而已。 那天,她再也没有回过谁的消息。 自己一个人丧了几天,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 她以为是某个还不怎么熟,但是非常难搞的精明学长弄出来的事情,或者是上次那个挺有人缘笑眯眯的男生……反正身边所有备胎都被她怀疑过。 只有顾祯,和同班的黄家豪没有。 岳小楼对他们真的很信任,名字首先就被划掉了,从头到尾也没怀疑过。特别是黄家豪,像大弟弟一样纯良无害的性格,缺心眼,但特别宠她。 大热天跑得满头大汗给她买冰淇淋的人。 黄家豪知道这时候否认也没用了,改口说:“对不起我错了,真生气啦?跟你开个玩笑的,要不然,我负荆请罪行不行?” “……” 岳小楼看了他们一眼,察觉到班里没走的那些人,赤.裸裸的看戏眼神。 她一言不发,拿着包自己走出教室。 黄家豪忙跟过来。 “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不就是大家开个玩笑嘛,至于那么生气嘛……” 岳小楼低低地说了句:“你让我自己安静一下,可以吗?” 嗓音都变了。 黄家豪顿了下。 愣是没敢继续跟着,看着她穿过长廊,转弯下楼梯。 — 岳小楼走着楼梯,脑子还没有转过来,理智上判断着,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不能用玩笑带过去。可是为什么,她心里那么压抑,那么难受呢。 她没办法冷静分析,快刀斩乱麻地解决。 没这个心情。 一直走到宿舍楼里,她低着头,思绪被前面的说话声打断。 “听说没,这次托福徐晓宁满分了。” “诶,真厉害,不过没什么意外,她不是要申常青藤嘛。” “听说岳小楼也要申常青藤……” 岳小楼抬眼,往上看见两个女生并排走着。 楼梯转弯的间隙处,她只能看见她们的侧脸,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两人都是。 她慢慢地走楼梯,听着她们的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间隔一层楼的距离,跟着走上去。 “谁说的?” “外教说的啊。” “戚……” 短髮女生扯着唇角,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看她爸爸肯不肯给她捐栋楼咯。” “她不是成绩还挺好的,托福一百多肯定有吧。” “那次,听说我们班的学霸跟她同考场,就坐她旁边,肯定给她抄到的。” 岳小楼心里冷笑,但没什么生气的感觉。 不咸不淡的背后说坏话,她要是斤斤计较,早被气死不知几回了。 “她真的蛮会抱大腿的,不但男生全围着她转,连普高的谢怀瑾都挺罩着她的。” “哦哦,谢怀瑾。” 短髮女生想了想,认真说,“如果谢女神是我们国际部的人,知道她就是个装乖的绿茶,肯定理都不理她。” “嗯,”长发女生连连点头,嘆口气,“谢女神其实超温柔的,高冷是高冷,但对学妹可友善了。可惜她不是我们国际部的,不然我真想有这样的前辈。” 短髮女生接话说:“听说他们普高有次领导要突击视察,校长怕他们晚到升旗不好看,通知要比原来早到半小时,然后老师也怕有人要迟到,又早了一小时,让他们六点钟去操场站着。” “六点钟……” “对啊,让学生会去通知,谢女神直接让大家七点半在操场集合。最后,一个人都没有迟到。” “我靠这也有点…有点太酷了吧……” “对啊对啊!” “可恶,那么帅的学姐为什么跟岳小楼关系好。” “反正学姐也已经毕业了,曾室友而已,不信岳小楼还能跟她有什么联繫……” 话音未落,她们到了自己的楼层。 钥匙开门关门的声音。 岳小楼气得不行,走过去,确认了一眼她们的房号。 继续往上走,心想,真的谁谁都认识她。 又想到黄家豪的事情。 岳小楼悲哀地想,女生堆里她混不进也不想勉强,男生也没好到哪儿去,还能跟谁待在一起?怎么交朋友,她大概得去从幼稚园重读。 —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解决身边的事情,更大的打击就跟着来了。 她外公去世了。 岳小楼收到养老院的消息,请长假,飞去澳洲处理丧事。哭得眼皮红肿,还是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她心里,只有澳洲的外公家才是她真正的家。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第50页 就连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一起住的房子,在妈妈去世之后,她没事也根本不想回去了。 岳小楼回国,想收拾点妈妈的东西带给外公。 她跟她爸爸发简讯,爸爸说,想拿走什么都随便她。 — 岳小楼回到家,拿钥匙准备开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岳欣看见她,一点也不奇怪,扬眉笑说:“听说你外公死了,那你以后还要出国吗?不过也不关我事的事啦,我去买东西,拜拜。” 说完,挥挥手走了。 岳小楼黑着脸,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住宿一年多,家里早就不是本来的模样了。爷爷奶奶坐在客厅看电视,岳小楼看见当没看见,先检查家里。 首先,她的房间变成了岳欣的更衣室。 岳小楼忍着忍着,转去客厅问奶奶:“我房间里的东西呢?” “我怎么知道。” 爷爷杵着拐杖在旁边吃橘子看戏。 “你不知道啊?”岳小楼嗓子里发出讥笑,还是决定先看看别的地方。反正她房间里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一回来就没大没小的,”亲奶奶指着她的鼻子骂,“还去给别家奔丧晦气。” 岳小楼攥着拳头,血涌到脑子,模煳中有种不争气的想法。扭曲不清,但是极为平静。 老人的骨头脆,不知道菜刀能不能砍得断啊。 她把疑问放在一边,先去看自己的琴房。 岳小楼是会弹钢琴的。 这种会,并不是小学生过钢琴十级的会,而是所有老师都默认她以后能靠这个吃饭,甚至愿意无偿教她,培养她,可以在她长大成名后与有荣焉的那种会。 — 岳小楼从小学钢琴,因为天赋,所以努力,只有这个绝对没有输掉过。老师为了抹掉她的骄傲傲气,全国比赛上,特意把水平不如她的姐姐,捧成第一名。岳小楼从此再也不碰钢琴了。 但家里的钢琴房,她从没变过任何摆件的位置,靠着窗边有架三角琴,是妈妈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现在,三角琴的位置替换成了立式钢琴。 “谁动的?”岳小楼走进去,看似平静,还补充了三个字,“我的琴。” 奶奶往里瞥一眼,优哉哉地说:“那琴欣欣说音都不准啦,就让搬走了,给你买了台新的。” 黑得有种塑料感的立式钢琴,岳小楼连上面的花式英文是什么都认不出来。 免鑑定,全新也绝不超两万块人民币的廉价货。 岳小楼走过去打开琴盖,按了一个键,久违的感觉。 她脸上突然露出松口气的满意笑容。 手扶着钢琴,用浑身的力气把钢琴弄成倾斜的状态,然后,拖了起来。 便宜货真好,重量连两百斤都不到吧。 “奶奶,你站着别动喔。” 岳小楼难得,开口亲切地叫她奶奶。 “你…你要死了,你想干什么啊你,”奶奶脸色大变,连连后退,根本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赶快跑去把客厅里喝茶的爷爷拉来,“你看看她!” 爷爷看了眼,淡淡说了句:“你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小心他打死你。” “知道了,我会尽快的。” 岳小楼点点头,唇角笑容高扬着,她从没对爷爷奶奶笑得那么笑容和蔼过。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钢琴拖出来,她也没感觉累,只是想:这俩人老归老,会动来动去还是很烦人的。 视线落在爷爷的拐杖上面。 想到小时候,跟爷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举着拐杖挥了挥说:“打扮得这么花里胡哨,不正经,丢人。该打断她腿。” 那年才五岁的岳小楼,穿着娃娃领的姜黄连衣裙,踩着一双红色漆皮玛丽珍小皮鞋。 无措地捏着裙摆。 他农村的口音很重,意思半懂不懂,但对她深深的恶意是完全察觉出来了。 小时候,岳小楼只知道爸爸在过年前后都要忙工作。 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工作,是她爸爸在乡下还有个家,他得陪那儿的亲人过年。 幸好农村结婚只办酒席不兴扯证,让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还有傍上白富美的机会。 白富美跟家里闹翻了嫁给他,让他走上人生巅峰,可以大笔往家里寄钱,但也限制了他回家的时间。两边瞒着。 直到乡下的父母以为他被卖进什么黑工了,报警找过来,才终于瞒不下去。 岳小楼的妈妈有钱有貌,所以岳小楼的爸爸还在城里当她的爸爸。 她爸爸在农村的家人知道了真相,倒是不恨他,只恨那个把他绊在城里迷得不要一家老小的狐狸精。连带着岳小楼这孙女,也一起记恨。 — 岳小楼自认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爷爷说是那么说,但他从没动手打过她,奶奶嘴上是总劝着的,可但凡给她找着能打她的机会,手上一下下是没带停过的。 放开。钢琴砸在地板上,“哐”一声让人怀疑是不是砸穿地板出现深坑了。 岳小楼三两步,一把夺过爷爷手里的拐杖。 举起来,手肘往外,把拐杖尖当成扔标枪般,重重往下瞄准奶奶的膝盖。 第51页 力度带着速度,一点也没扔歪,奶奶惨叫了声直接倒地上了。翻着白眼,不知道有没有疼昏过去。 凭手感,膝盖骨肯定粉碎。 扔完,岳小楼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 神经紧绷在拉扯着,一抽一抽的,脑浆快要沸腾。不过没关系。 身上还有力气。 她现在,不是走不动了吗? 岳小楼快速转过身,唇边带着笑容,想去把地上的钢琴再搬起来、 “岳小楼!” 事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想到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基本是视而不见的孙女。发狠起来,居然如此可怕。 爷爷弯腰捡起拐杖,真的怕了,牙齿颤动着,绞尽脑汁劝她冷静:“你别冲动,你…你心里不好受,你外公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吧……” 听他提起外公,岳小楼慌神地想到他那合不上的眼睛。 身在异乡连送终的亲人也没有。 岳小楼的妈妈去世不久后,她就被送去澳洲读寄宿制小学。语言不通,茕茕孑立,举目不亲。过半年,还是外公实在看不下去,出国陪读,照顾岳小楼的饮食起居。 她回国,那老头还故作潇洒地说:“讨债鬼养大,阿爹终于可以进养老院跟小护士喝茶吹牛,享清福了。” …… 她忽然觉得好累,浑身的力气被抽走,脑子越来越疼。 两行泪,无意识地流下来。 很快,她爸爸回来了。 爷爷奶奶被送去了医院,岳小楼被送进强制解网瘾的学校关禁闭。整个地方全部护着围栏,连牙刷都是软塑料柄的,自杀想都不用想。 岳小楼待了半个月,还来得及试试生吞大量的泡沫会不会窒息死亡,就被放出来了。 得感谢她在天之灵的妈妈。 就算被爱情沖昏头脑的女人,也知道全部财产都得留给自己的孩子。岳小楼已经成年了,没有她的签字,她爸爸的公司资金没法正常运作。 于是互相妥协。 岳小楼被送去了最好的精神科,静脉注射,整体胳膊变得青青紫紫。勉强念完高中,药物治疗期间,她两个月胖过二十几斤,像人被吹成球。 等病情初步稳定,再去日本,找业内权威的精神科医生继续心理辅导。她每周报到两次,听着医生大叔的台湾腔,慢慢被洗脑了一阵子,开始努力学习。 期间,她一次都不敢联络谢怀瑾,胆战心惊地维持着治疗期间的这种状态平衡。怕自己崩溃,怕暴露难看。 调整状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终于,岳小楼从精神科毕业考上了名牌大学。她小心翼翼,想了无数种真诚解释理由藉口,什么话都行,急着再次回到她身边。 才发现,她被谢怀瑾拉黑了。 — 眼皮变得沉重,感觉整个人在下沉。 一直看不到纯粹的画面。 岳小楼梦到自己变成了初中生,刚转学回国,国际部里的学生都是幼稚园时期的同班同学,她那时候英语带着一点澳洲口音,被同学嘲笑排挤,格格不入。 毕业升高中,岳小楼想过改变下自己的处境。 她给室友买礼物,室友笑嘻嘻地接受了,还问她要不要带饭。 以为她们可以相处的不错。背过身,就听见室友像模像样地告诉别人:“你知不知道,岳小楼还没开学就抢了高三学姐的男朋友诶。” 岳小楼觉得好累,梦里清楚自己在做梦,但也清楚那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 浓厚的悲伤,把她压得唿吸不过来。 — 黑暗被一丝一线抽走,似乎很缓慢,又似乎非常迅速。才觉得深夜还长,天空转眼就明亮起来了。凌晨四点五十分,外面有叽叽喳喳的呜啭。 谢怀瑾看眼时间,保存了文件。 拔掉充电线,收拾好电脑,关上檯灯。 她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绕过床,去行李箱里找出一个空的透明文件夹。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敞开的空隙里些许薄薄亮光透进来。 谢怀瑾犹豫要不要帮她拉上,看了眼岳小楼。 光线微弱,照得她的脸庞半明半暗,眉微拧着,白皙的脸上隐约有泪痕。 谢怀瑾愣住了。 迟疑半响,她小心地走过去,凑近细看。岳小楼眉心皱着小疙瘩,长睫打湿纠缠在一起,无声哭过。睡得极不安稳,唇色浅淡,脸白得几乎透明。 谢怀瑾凑近,弯下腰蹲在她的床头。 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体温正常,不像是发热生病。 她蹲着,指腹耐心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极其温柔。但唇微抿着,神情严肃。 触感微凉,像有羽毛轻柔拂过。 岳小楼眉心被抚平,神情放松很多,睡梦里似乎也平稳了起来。 谢怀瑾怔怔地看着岳小楼,眼神不定,心里复杂得一塌煳涂。 良久,她起身前,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忘记说的晚安。 第26章 026 “女也不爽, 士贰其行。” 顾鑫用手指着这行字,琢磨着,尝试着翻译:“女的身体也不好,于是……上面写着什么汤汤水水,应该是说做家务吧?于是分了两次才干完手里的活。” 第52页 “……” 岳小楼白眼都翻累了,无力吐槽:“你快点给人家放回去,丢不丢人。” “什么啊, 谁买的书放这里,解释都没有。” 顾鑫抱怨完,心里还挺相信自己唯一能翻出来的话, 请教岳小楼:“这话就这意思吧。这个士通是,我有翻错的地方吗?” “呵,还知道通假字呢。”岳小楼睨着他,“恭喜你啊有一个字总算翻译对了。” “不可能!……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女的没有什么差错, 男的行为却前后不一致了。男人都是王八蛋的意思。” 顾鑫立刻掏手机上网查,发现还真是这样的。 “靠, 这谁能猜到。” 午休时间,吃完饭的学生都在操场上跑步玩耍,教室里没有别人。 岳小楼今天带着顾鑫来正式捐款。 她被同意来六年级一班当本个月的实习老师,帮原来的支教老师一起上英语课。下午的课上, 她会被正式介绍,然后明天就开始上课。 — 金灿灿的光透过玻璃投进来,窗帘飘动,一朵朵雪白的云絮也慢慢往左边移动着。 这间教室就是岳小楼将要上课的教室。 她到处转了转, 觉得跟常识里的中国小学没任何差别,无论是擦得锃亮的玻璃,干净整齐的桌椅,还是贴着画报的后黑板。 岳小楼没念过普通小学,于是问顾鑫:“你小时候的教室跟这个差不多吗?” “差不多,”顾鑫知道她什么意思,“你别小看小地方的学校,他们学的东西说不定都要比大城市的素质教育难呢。” “不难,我看过教材了。” “你真的能教吗?人家小孩多半没有出国的需求,你擅长的口语,教也是浪费他们时间。” “你太小瞧我。” 岳小楼回头瞥他一眼,“美国人不会犯的语法错误我不会犯,美国人会犯的语法错误,我也未必会犯。发音上,我连ke—ki都能直接听懂,中式英文当然也能教。” 顾鑫忙作揖:“那你加油。” 岳小楼透过玻璃窗,看见底下花坛台阶处独自坐着个小姑娘,仔细看看。惊讶地问:“罗嘉禾,你待在那儿干什么?” “啊?” 罗嘉禾抬头,没想到又看见她了,顿时皱皱眉。并不打算理睬她的模样。 “……” 岳小楼心想,这臭小孩怎么回事,欠她钱了吗每次都拿死鱼眼看我。 她回头,看眼空荡荡的教室。 顾鑫摇摇头,合上手里那本没任何注释的《诗经》,正准备塞回图书角里。 一抬眼。 他看见岳小楼手撑着窗户边沿,整个人要往下跳的模样。 “餵!” 顾鑫瞪大眼睛,书没拿稳,砸到他的鞋背上。 最后只看见岳小楼衣角在眼前划过,听见砰地一声,什么东西落到树丛里了。 他忙跑过去,把着床沿往下看—— 岳小楼毫髮无损地站着,拍拍身上的树叶,然后施施然地坐下。 旁边,也是一脸吓傻了的小丫头。 “你…你你……” “岳小楼你有病吧!”顾鑫帮她说完了。 他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冲着下面咆哮说:“你这里肯定不对劲。这里是二楼,小学生都知道不可以图省事直接跳下去,你他妈腿断了别诬陷是我推的啊!” 岳小楼对顾鑫摆摆手,示意他别唧唧歪歪了。 她转过脸,伸手优雅地别下发,微笑着说:“哎,好久没玩过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了。” “……” 你骗人,我们小孩才不玩这种危险的找死游戏呢。 罗嘉禾动动下巴,卡壳半天,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岳小楼打量着罗嘉禾,发现小女孩今天也还是穿得很漂亮,卡通衫搭配水蓝牛仔裤,脚上一双灰蓝色的气垫球鞋。 这丫头,根本就是地主家的小孩吧。 “知不知道你们下周五的那个演讲比赛,奖品变厉害了哟。但第一名的书包特意没有改,只是增加了一整套配套文具和滑轮,开不开心?都是我跟你们校长说的。” 闻言,罗嘉禾的死鱼眼恢復了,淡淡瞥她一眼。 “阿姨,你把奖品弄那么多,我只想要书包而已,除了给我加麻烦,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那书包本来就也没什么稀奇的,那么想要,你不能自己买吗?” 岳小楼指着她的鞋,虽然不熟悉童装的价格,但闭着眼也知道要比凯蒂猫的书包贵,“你看着就不像缺钱的,爸爸当官的吧?” 顾鑫从背后出现,站在罗嘉禾身边,插话说:“别揶揄小孩,人家父母在城里努力工作,给闺女买点漂亮衣服漂亮鞋怎么了。” “哇,”岳小楼被他吓了一跳,“明明是个死胖子,爬楼梯怎么那么快。” “……” 罗嘉禾看眼顾鑫,竟然乖巧的打招唿说:“哥哥你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你们食堂伙食挺好的,阿姨盛饭的时候,一勺肉居然都没怎么抖掉。” 第53页 “可能是看哥哥胃口好,怕你吃不饱吧,哈哈。” “有道理,哈哈哈哈哈……” “……” 岳小楼半眯着眼,张张嘴,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仿佛早就熟悉了的语气,感觉整个人都混乱了。他们往撑死里算也才来了两天,怎么顾鑫就交上朋友了? 岳小楼冷静下来,不对,有问题的是这小鬼。 对别人都挺友好的,哥哥姐姐叫着,只是对她死鱼眼加嘴坏而已啊! “昨天你走之后,我在校门口又碰到嘉禾了,带她去吃了顿饭。”顾鑫摸了摸她的头髮,笑着解释说,“这小孩可聪明了,告诉我很多事。以后我闺女就那么聪明可爱就好了。” “……” 岳小楼沉默了半响,冷静下来,露出阴险的笑容:“小嘉禾,你很想要那个书包对吧。姐姐是评委之一,到时候暗箱操作,内定你拿第一好不好?你不介意的话。” 顾鑫:“……” 罗嘉禾怔愣住。 她犹豫了不到半秒,立马点头,连连点头还附上甜甜的笑容。 “姐姐你真好。” 岳小楼愣了下。 然后意外地笑了出来,边大笑着边大幅度拍拍她的肩:“真的假的?你可真是聪明的小孩,本来以为你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生气咧哈哈哈哈……” “姐姐,电视剧里的人都是假的。” 罗嘉禾手插口袋,鼓着包子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定要拿到这个书包,光让怀瑾姐姐教我怎么好好演讲是不够的。因为,你如果帮别人,我讲得再好不还是要输吗。” “你真的是小学生吗?” 岳小楼捂着肚子笑得不行,止不住地笑,“如果换成是小时候的谢怀瑾,肯定满脸装逼地拿着演讲稿一遍遍练习,然后说……” 她擦擦笑出来的泪花,忽然面无表情,压低语气模仿: “只要我足够努力,有绝对的实力,就不会输给你这种歪门邪道,万一输了,就是我还不够厉害而已。你走吧。” “……” 她说完,发现罗嘉禾和顾鑫正双双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啪啪啪。” 岳小楼头顶突然传来鼓掌声,还有很像谢怀瑾的声音,冷冰冰地说:“学得挺像的,是我小时候会说的话。” “………………” 岳小楼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啦声,僵硬着转过去,对上谢怀瑾那双漆黑的眼眸。 她条件反射扬唇,讪讪笑着。 再慢慢转过头,岳小楼看见憋笑憋得脸成猪肝色的顾鑫,强忍着,他还是发出了“噗嗤”的轻笑。 对上她的死亡凝视。 他一脸无辜淡定地看向远方。 顾鑫这混蛋!!! 刚刚叫他死胖子了,所以他看见了谢怀瑾也故意不提醒她!! 岳小楼只僵了不到两秒,就恢復谈笑自然,巧舌如簧:“诶呀小嘉禾,走后门这个行为是不对的,虽然姐姐是裁判之一,但绝对不会帮你放水的喔。这是对别的同学的不公平,你说对不对呀?” “岳小楼,别教坏小孩子。”谢怀瑾懒得教育她。 然后捏着罗嘉禾的圆脸,警告说,“至少学校里,大人都在力所能及地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努力绝对是有用的,懂吗?” “嗯。” 罗嘉禾被捏脸都不生气,乖巧如小猫咪,还从包里摸出一盒柠檬茶递给她:“怀瑾姐姐,我已经把稿子背得很熟练了,等等背给你听。” 岳小楼:“……” 谢怀瑾接过柠檬茶,松开她的脸蛋,表扬性质地摸了摸她发,笑容罕见的温和:“下午乖乖去上课的话,晚上带你出去吃饭怎么样。” “好啊,正好是我喜欢的老师的课。”罗嘉禾连连点头,“姐姐晚上没有工作吗?”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岳小楼眼睛亮了下,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得要掺和进去的。先试图缓和气氛,套近乎,然后不着痕迹—— “怀瑾,昨天晚上多亏你收留,我来请客!” 看,多么自然。 她不着痕迹地给顾鑫使眼色,边撒娇拍马屁说:“我昨晚睡得可好了,肯定是因为跟怀瑾在一个房间里,所以有种被守护的感觉~” 谢怀瑾看着她胡说八道。 “真的睡得很好?”顾鑫好奇,压低声音悄悄问说,“你昨晚没睡大马路,也没睡打地铺?” “没有。” 岳小楼没有撒谎。刚睡着的那会儿好像做了无数很难过的梦,但后来,不知为何就忽然安稳了。 大概是她睡前朝着谢怀瑾的那盏檯灯看了很久,那灯光,梦境里也出现了。 虽然只是一线微弱的光,但也足够划破黯淡无光的黑夜了。 第27章 027 带岳小楼的老师从同为新老师的支教, 换成了资深女教师,姓严,戴着玻璃片般厚实的黑框眼镜。她拿着教材,站起来就往外走,没多看一眼来办公室打招唿的岳小楼。 第54页 边走边说:“我们这个小学不大的,六年级三个班级基本都是我一人在带,也从没来过什么实习老师, 不知道怎么带你。我上课的时候,你就随便在后面听听吧。” 岳小楼很平静地听完,连眉毛都没动一动, 答应完了。只是在心里想: 哦豁,完蛋。 当学生的十几年人生里,岳小楼自己对老师分类有三种:喜欢她的,不喜欢她的, 和讨厌她的。她作风不低调,所以前后两者的数量都差不多。 自己打扮得没什么品位, 教学风格普普通通,还总板着脸的老师,九成九都最讨厌岳小楼这样的学生。 岳小楼跟在严老师的身后,进教室。 她本来准备好的几种自我介绍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严老师指指身后, 对底下的学生们说:“这是岳老师,来这里学习半个月,大家欢迎一下。” 底下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 大家都拿着充满好奇的目光瞪岳小楼。 岳小楼扬着唇,面上带着不出错的完美笑容。 心想, 这是什么垃圾介绍。 这下好了,直接把她的地位降到跟学生一个等级,完全不给她真当老师的意思和机会啊。 “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严老师看一眼岳小楼,示意她找后面的位置坐下来。自己打开书本,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课的标题。 幸好岳小楼带了本子和笔。 她走到教室后,注意到孩子们的目光不少都跟着,就扫了眼。看见有个坐在最前排的男孩,穿蓝衣服,咧牙的笑就像最调皮的孩子王。 她保持着微笑,视线没有任何避开地对视,好几秒,直到他先移开目光。 岳小楼忽然看见最后排,坐在高大男生后面,有个女孩子。 她趴在课桌上,半睡不睡,整个人都被前排挡住,走到教室中间才能看见她。 罗嘉禾啊。 岳小楼心里暗喜,故意走过去,把旁边一排的椅子搬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拿出本子和笔,目光看着讲台上讲课的严老师。 语气严肃,低声说了句:“上课不认真啊你。” 罗嘉禾手臂伸长,放在桌上,脑袋枕在左手臂上转过来看她:“本来这节课是小陈老师的,谁知道来了严玮庆,我讨厌死她了。” “怪我吧。”岳小楼心想,她要不当这班级的老师,姓严的肯定不会来替原来的老师上课。 “嗯,都怪你。” 岳小楼又道,“你凭什么怪我。” “严玮庆肯定怕你搞事情,不然才懒得教我们呢。她平时都把事情推给小陈老师的。” “嘿……你还真的知道挺多的。” 岳小楼意外极了,谢怀瑾和顾鑫都夸过这点,她本来没当回事:“那怀瑾姐姐之前都请教过你什么了?” 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求知慾。 “不告诉你。” “那我去打小报告,说你上课完全不认真。” 罗嘉禾表情懒散,死鱼眼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里还带点没消失的奶音:“严玮庆知道我上课睡觉,如果你想告诉怀瑾姐姐,那我就告诉她你威胁我的事,看谁信你。” “……” 岳小楼磨牙,本来以为自己讨厌笨小孩,现在看来,聪明的小孩也根本不可爱。 她做好割地赔款的心理准备,压低声音问:“你想怎么样?怎么样肯告诉我?” 罗嘉禾看了她几秒,忽然转过头去,把脸埋在两臂中间闭着眼睡觉了。 岳小楼:“………………” 她还没来得及戳戳她。 严老师讲课的背景音忽然顿住了,问底下那个举手的男孩:“俞洋,什么事?” “老师,你的colour写错了,少了个u。” “也可以这样写的。” 严老师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讲课。 “少写两个字母都对,那我上次默写就不是零分了,”岳小楼看一眼就判断是调皮学生的男孩,正拖长语气,笑着说,“怎么老师随便写就算对啊。” “因为是严老师吧……” “嘘,小心她又要你罚站啊王宇奇。” 这个课堂里的气氛实在有点微妙。 好像刚才安静的乖巧只是假象,所有人都在等个时机,六年级小孩的嬉笑里夹杂着的嘲笑,嘲讽明显盖过玩笑。有点奇怪,严格的老师常识上是很受学生尊敬的。 岳小楼凑过去,看眼罗嘉禾摊开的英语书,发现是少写一个字母。 她见严老师一时没办法给自己解释清楚,就坐着帮说: “colour是英国人是英语,美国人懒得写那个u,就变成了color,其他常见的单词里还有favourite和favorite。” 所有人都转过头,视线聚在岳小楼身上。 齐刷刷看着她。 岳小楼面带微笑,特意前一个单词发的标准英音,后一个单词发标准美音。说完还加了句:“你们只要先照着课本学,这些小差别等长大自己就懂了。” 小学生听不出什么发音重点,只是能听出来,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发音标准得像磁带,真实度和权威性当然是不容置疑的。 第55页 蓝衣服的男生大咧咧说了句:“厉害。” 严老师看了她一眼,顺着下台,把教科书用力拍在讲台上收回注意力:“继续讲课。” 岳小楼回神,发现罗嘉禾抬头看着她。 “怎么,你不睡觉了?” “你干嘛帮她啊?你喜欢严玮庆吗?” “不喜欢,”岳小楼目光平视着讲台,手拿着笔,以声音极轻地说,“我帮她这一下,她接下也就不好继续完全不给我脸,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一来一往,再讨厌也得忍着。” “哦,”罗嘉禾点点头,打哈欠,“大人真不容易。” “你们干嘛都不喜欢她?” “她喜欢欺负人。” “怎么欺负,”岳小楼想到新闻里老师抽学生耳光之类的,心里一凛,试探着问说,“她有没有打过你啊?” “她以前会打人,来了几个支教老师之后就不打了。” 罗嘉禾语气掩饰不住鄙夷:“没打过我,她只敢欺负那些爸妈根本不管事儿的同学。” 以前发生过的,既然没出大事也没证据,也就没有追究的价值了。 岳小楼小声地问:“我记得这儿总归有两个支教老师,一男一女对吧,他们人怎么样?” “教数学的程老师和教英语的陈老师,都对我们很好啊,我喜欢教英语的小陈老师。本来这节是她的课啊……” 话末,还长长嘆了口气。 岳小楼抽抽唇角,看着她的死鱼眼说:“我会想办法,把你的小陈老师找回来的,相信我。再不然过半个月我也得走了,小陈老师就回来了。” “嗯嗯。” — 顾鑫搭话,跟着谢怀瑾一起打发下午的时间。反正他也没地方待,就厚着脸皮跟着她随便走走。 两人要去财务管理室。 “谢律是在帮家里做事情?”他笑得和气,不着痕迹地捧,“企业做慈善还涉及到抵税,操作起来还是挺麻烦的。现在当律师的还真是什么都要懂才行啊。” “不麻烦,”谢怀瑾淡淡说,“开个收据拿给会计而已。” “……” 完全不接捧。 顾鑫心里大致有个数,再开口,画风就稍微转了个弯:“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捐款都喜欢一笔钱到帐,怎么用,有没有用到刀刃上完全不管,会计帐上的管理费项目都不知道是什么。” 用普通的聊天口气,藏着捧。 他某任前前前女友也是事业型的高冷御姐,对付小姑娘那招根本是拿虎当猫逗。顾鑫硬是狂啃她的专业书。 平时闷不作响,只要开口,就是看似外行却很内行的夸她。 于是,御姐渐渐喜欢跟他相处了,把他从平凡民众中拎出来提上等级。 顾鑫说完,沉默了几秒,等谢怀瑾的反应。 走到财务室门口了。 谢怀瑾看他一眼,忽然笑了。 “你是在说岳小楼啊?” “……” 顾鑫眼神移动,闭上嘴巴自觉静音了,斜眼看着走廊边摆着的花花草草小盆栽,感嘆真是青春啊的同时,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配了个音: ko! 这位跟普通的高冷御姐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顾鑫想跟她拉近距离,当个聊得来的路人,然后套套话。结果谢怀瑾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不强势也不带任何压力,三言两语,自然而然堵死他的话。 他总不能接着说,说起岳小楼,我们再来谈谈你跟她到底想怎样吧…… 谢怀瑾在心里笑了下,敲了敲门,然后进财务室。 第28章 028 下课之后, 岳小楼特意跟到严老师的办公室,说好听话套近乎。 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嘴上抹蜜,真诚地拍马屁说:“严老师下午还有课吗,一定要继续让我蹭听啊,真是受益匪浅,小本子上都快记满了, 呵呵。” 事实上她连笔盖都没打开过。 课上的事在前,严玮庆也不好完全拉着脸。 “没课了,六年级都放学了。” “对啊, 瞧我这笨的,真该跟您多多学习的。”岳小楼眼眸带着明晃晃的笑意,说奉承话不要钱还不够,“那改天请您带我认识下这儿的饭店吧, 我都不熟。” 隐晦着,要请她吃饭的意思。 岳小楼相信她听懂了, 没想到她一时根本不搭话。转而整理起教材来。 大办公室正好回来了别的老师。 女老师只有二十几岁的模样,圆脸圆得略带点方,好在一双眼睛很大,画着淡妆。戴着宽大的圆框眼镜, 有种淳朴的可爱感觉。 严玮庆看她一眼,“陈老师下课了?” “嗯。”陈楚晓自然地应完,等着吩咐,“四班的卷子我批了一半……” “卷子不着急, 岳老师不知道这儿有哪家饭店不错,想你给她介绍介绍,顺便你们也能聚个餐互相熟悉一下。” “……呃,好啊。” 陈楚晓满脸意外,但很快接受了情况,热情地说:“那我叫上程老师一起吧,方圆十里就他最熟悉哪家饭馆菜的好吃,我给他打电话……” 第56页 岳小楼抽抽唇角,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况惊了下,搞错没有。 她说的改天…… 今天还要跟怀瑾约会呢。有顾鑫在,可以帮忙照顾和挡住罗嘉禾这个小电灯泡。如果再多加两个成年电灯泡,就实在有点碍事了。 “是这样的,”岳小楼讪笑,刚准备打断陈楚晓的电话。 办公室又进来一个人。 穿着红蓝格子衬衫,怀里抱着试卷,脸还算清秀。看年龄不超过三十岁,髮际线已经有点微妙了。总体而言,丢到马路上找不太到的类型。 岳小楼扫到他的时候,脑海里就蹦出来四个大字:数学老师。 果然,陈楚晓高兴地挂断电话,打招唿说:“程老师辛苦了。” 然后马不停蹄地说完要带岳小楼去吃饭的事情。 岳小楼张张嘴:“……” 她还没酝酿好怎么打断,程维杰就不无不可地点点头说:“好啊。” “太好了,”陈楚晓笑着走到岳小楼身边,叽叽喳喳说,“岳老师喜欢吃什么菜?吃不吃辣?程老师有车的,我们俩可以坐他的车去的。” 事已至此,岳小楼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她尽力笑得开心:“麻烦两位了,我还有两个朋友,不介意的话能一起去吗?我朋友也开的车,我坐她的车去就行。” — 岳小楼一出办公室,就电话轰炸顾鑫让他三秒之内滚过来。 自己则跑回教室,抓住正要整理书包的罗嘉禾。 顺便抽出张餐巾纸,帮她擦干净脸上睡觉流出来的口水。 “你帮我应付后面那两成年人,”岳小楼手里牵着名叫罗嘉禾的人质,走到顾鑫身侧,压低声音,“我要去前面想办法跟老相好旧情復燃。” “……” 顾鑫看眼走在她身后的两个老师,什么话都没说,无语地点点头。 岳小楼带着灿烂的笑容,牵着还没完全睡醒的罗嘉禾,快步往前,走到谢怀瑾身边。 “我们开车去吗?” 谢怀瑾看着她牵住罗嘉禾的手,似笑非笑,“你也要跟朋友去聚餐?” “讨厌啦,后面那俩老师不放心学生的安全非要跟着,”岳小楼撒谎眼都不眨,仗着谢怀瑾不可能硬从她手里抢小孩,笑容无邪,“有小孩在,普通的饭店好像最合适?” 谢怀瑾深深地看她一眼,点点头,也算是默认了带小孩吃顿便饭变成多人聚餐活动。 岳小楼跟在她身后。 往外走的时候,她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 明明是最沉稳不出错的黑色职业装,干净低调。可过于合身的设计,盈盈一握的细腰,西装裤衬着修长笔直的腿。黑髮扎着马尾,多些冷冽。 岳小楼想到高中生的时候,她素面朝天,长髮披肩的模样。 牵着罗嘉禾的手一紧,鬼使神差, 她偷偷往前几步,抬起手,进准地勾掉了谢怀瑾的皮筋。 然后思绪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把皮筋往口袋里一藏,岳小楼心砰砰跳,边往外走着,面上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远处天边的晚霞夕阳。 余光里,看见谢怀瑾似乎错愕了下。 她转过身,漆黑长髮如瀑般柔顺,很快乖巧地垂在肩膀处。 驱散一些不可接近的味道。 “岳小楼,”谢怀瑾语气有点无奈,摊开手,“还给我。” 她还从没当过因为长得漂亮就被后桌混蛋扯皮筋的角色。 岳小楼弯了弯眼,忍不住得意地皮了下。 吹了个口哨,小流氓似的。 然后抬手摸摸罗嘉禾的小脑袋,指指旁边意思被晒成臭水沟的人工湖,真情实意地嘆气:“诶呀,你怎么这么淘气的呀。” 谢怀瑾:“……”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睡醒的罗嘉禾揉揉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看她们:“啊?” 谢怀瑾扬着唇,要笑不笑地看了眼岳小楼。 半个字都没有多说,身子凑近,伸手直接去摸她左边的衣服口袋。 一秒钟拿到。 岳小楼刚来得及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往后退,橡皮筋就物归原主了。 “能不能……今晚不把头髮扎起来。” 岳小楼低低开口,近乎自喃,说不清是在撒娇还是失落。 “……” 谢怀瑾的动作顿了下,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但收起了皮筋。随手放进包里。 岳小楼眼睛亮了下,使劲地揉了揉罗嘉禾的脑袋。 罗嘉禾不明所以地拿掉她的手。 — 岳小楼不是情商低不会说话的人,事实上还正相反,无论想要和哪类人打成一片她都可以做到,至少表面上的和和气气绝对没问题。 只是太消耗能量了,说几句话比得上跑几公里的心累。 戴上半面的面具,小时候的岳小楼更乐此不彼,还没有那么费力。 顾鑫就不同,天生长袖善舞,社交这事对他而言就像吃饭一样没有压力。 他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差不多能跟程维杰称兄道弟起来了。 程维杰的车就停在前面。 第57页 顾鑫准备坐副驾驶,在上车前,极其自然地帮陈楚晓拉开了车门。 “……谢谢。”陈楚晓还没被那么绅士地对待过。 顾鑫回以一笑,嘴上继续跟程维杰扯着篮球比赛。 他当然对陈楚晓没那方面的意思,但暖男本质,就是要捧着宠着身边的年轻女孩子。这快变成他的本能行为了,不关撩妹,无论美丑。 程维杰开车,谢怀瑾的车就跟在后面。 几个人扯东扯西,熟悉着聊天。 “看后面那辆车的拍照,”陈楚晓好奇,“你们都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来这儿当老师的。” 岳小楼这“实习老师”是哪儿来的,学校里只有两三个老师知道。 顾鑫为了让她半个月里能融入大家,随口乱扯:“我妹子是高中在这儿念过书,碰到了个好老师,这才也想回来当老师的。” 这理由特别正常,两人一下就接受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 “我妹子虽然只在这儿待半个月,但是想好好教的,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只管骂。”顾鑫笑着说,“她有时候做事情缺根筋。” 程维杰和陈楚晓都没跟岳小楼说过两句话,闻言只能笑呵呵,不接话。 顾鑫继续笑着:“听说本来带她的应该是陈老师啊……” 他从后视镜里看眼陈楚晓。 陈楚晓怔愣着,也有点不知道为什么,试着解释:“本来是这样的。毕竟学校里总归没几个老师,严老师语数外都教,平时很忙的,大概……” 她想委婉点说。 程维杰自然地接话:“大概看她早晚得走,不想浪费时间带吧。” “嗯……” 顾鑫后天就要走了,想着帮走前岳小楼搞定那个严玮庆。不想带没错,但岳小楼也不是废物,待多久就能帮多久忙,没必要放着不用的。 “严老师是什么样的性子?” “名如其人啊,”陈楚晓有点感嘆,“她大概太忙了,脾气不是很好。对别人都很严厉的。” 顾鑫笑着沉默了会儿,思忖着。 这话有得琢磨。 说“这人比较严厉”,才算自然吧,“对别人都很严厉的”,就有种这人单纯性格差的感觉。而且陈楚晓还是说话比较委婉的类型。 不过顾鑫又不是找严玮庆谈恋爱。 性格不好的话,胆子够不够大呢?喜欢奉承?贿赂? 他笑着扯开话题,准备把真正要问的东西留到饭桌上。 — 到了目的地,所有人都挺意外的。 下了车,罗嘉禾跟两位老师打过招唿,自动地跑到喜欢的小陈老师身边。 吃饭的地方比起接地气的中式饭馆,更像是家庭餐厅,玻璃门内灯光是亮堂的橙黄色,装修和座位布局还有点像咖啡厅。 程维杰看他们意外,开玩笑说:“干什么,以为这里只有脏乱差的小饭馆啊?我们地方小归小,该有的东西都有,这家店有火锅有烧烤,还能玩玩棋牌游戏呢。” “程维杰,这家是新开的吧。” 陈楚晓无情戳破,“之前就是没有这种的餐厅。” “这里挺好的,”谢怀瑾看见玻璃窗上贴着的禁菸标志,“小孩子也不用吸二手菸了。” 这话让程维杰多看了她一眼,笑问:“怎么称唿?” “她姓谢,来这儿办业务的律师。” 顾鑫熟练地帮着介绍,没给她加什么乱七八糟的奉承头衔,“岳小楼特别崇拜的学姐。难得在这儿凑巧碰到,对吧?” 岳小楼笑着凑到谢怀瑾身边,没接话。 刚踏进店的那刻,她内心的警报就开始拉响——如何不着痕迹地抢到最想要坐的位置。 这绝对是件技巧与运气缺一不可的事,懂懂看眼色,要能抓机会。 服务员问清楚是几位后,把他们带上二楼转弯处的包间,空间宽敞。 简单的方桌,能下坐十个人的位置。 但六个人的情况,两头肯定是不坐的。 岳小楼挨着谢怀瑾,等着别人先入座。 她内心希望坐在谢怀瑾的正对面,其次是旁边,实在没办法的再其次是正斜对面。 程维杰大概是最心思简单的,走在最前面。 就先那么随便地坐了进去。 其次的陈楚晓,来时虽然跟程维杰很熟悉的模样,但选座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坐他身边。犹豫着,坐到了程维杰的斜对面,中间位置。 岳小楼心里已经隐约感觉不妙了。 罗嘉禾一屁股就近坐到了她小陈老师身边。 谢怀瑾也自然地走过去,坐到陈楚晓左手边的空位。 岳小楼:“……” 她看了顾鑫一眼,忽然有点自暴自弃,就让顾鑫先进去了。于是变成了,她坐在罗嘉禾的正对面,谢怀瑾斜斜对面最远距离的位置。 一顿饭,面上的气氛很好。 有顾鑫在,绝对没有饭局尴尬的事情。岳小楼也能感觉出来,他在帮她想办法解决严玮庆的事。 还是很失落。 岳小楼很多时候都可以非常厚脸皮,该说什么肉麻的话该做什么撩人的动作,绝不带怯的。 第58页 但对谢怀瑾,好像留意到她眼神的稍稍不对,就没继续前进了。 可能就是真心和假意的区别。 莫名其妙,就玻璃心了。 岳小楼平常地烫着火锅,吃着东西,说着话。笑容也没丝毫破绽。 一顿饭差不多结束。 服务员添水的时候提醒他们,店里的卡牌游戏骰子之类的是可以随便拿着玩的。清理掉空盘的时候,还特意给他们拿来个桌游。 “这是我们店里最有人气的游戏,规则也很简单。” 顾鑫谢过后,把道具接到手里看完规则,立刻提议要玩。 “蛮有意思的。一共六根签子,抽到将军的人可以吩咐任意一个号码做一件事。” “我要玩我要玩!” 罗嘉禾是小孩,听见游戏就两眼发光。 顾鑫看眼岳小楼。她看了眼谢怀瑾,也附和说:“挺好玩的样子诶。” “那来玩啊!” 没有人有意见。 直接开始第一局。 顾鑫摇着竹筒,然后先给罗嘉禾小朋友抽了一根签子,再放中间让大家拿。他最后拿到,藏在手心看了一眼,意外地笑了:“我是将军。” 摊开竹籤给大家看。 签尾刻着:将军。 岳小楼暗自激动,终于打起精神,拼命使眼色给他看。 咳嗽了一下,给他比划了个四的手势。 她的号码。 比划完,发现顾鑫神情有点不对,旋即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毕竟是第一局,风吹草动,大家都密切关注着。 岳小楼讪笑了下,不禁有点尴尬。 不确定谢怀瑾有没有看见她的比划……看没看见也差不多。她在心中默默吞泪,给顾鑫使了个眼色,暗示这局就不用给她助攻了。 事实证明。顾鑫跟她果然没有默契。 他沉吟了下,假装很自然地说:“那就让四号……随便找个在座的抱一抱。” 陈楚晓笑说:“那么简单的吗?” 岳小楼摊开竹籤,笑得僵硬,应声说:“我是四号诶……” 众目睽睽,这不就变成了司马昭之心了。 这让她怎么办? 她目光扫到对面吃的唇带番茄锅底色的罗嘉禾,咬咬牙,心想:就便宜你这小崽子吧。 于是站起身,带着满脸微笑沖她过去。 罗嘉禾十分警觉,如果她是兔子,耳朵一定竖起来了。 就在岳小楼冲着她来的那刻。 她一转身,往里走几步,岳小楼走一步她就走一步,然后她顺理成章地躲到了谢怀瑾的身后。藏起来还给沖她翻眼白,扮了个鬼脸。 岳小楼:“……” 这死鱼眼小孩到底什么意思啊,她难道在不记得的情况下虐待过她吗?她睡觉的时候,都把她脑补幻想成邪恶巫婆的吗? 岳小楼尴尬地走到中间,谢怀瑾半臂距离。 想着是要把小孩捉过来还是怎么的。 谢怀瑾没有让开路的意思,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看着举棋不定,微微垂下眼的岳小楼。 整桌人都不自觉安静下来。 岳小楼轻轻咬着牙,抬起眼。想着,总不能现在回去抱顾鑫吧,难道就只能凑合下抱陈楚晓吗…… 视线对上的那刻,谢怀瑾忽然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你还想到哪儿去?” 第29章 029 岳小楼浑身僵了下。 陈楚晓见状识趣的往边上挪了挪, 留出一段位置,本以为就是抱一抱而已很快就结束了。 火锅咕噜噜冒着水汽,锅里没几根菜叶子了一时也没人去关掉火,继续沸着。岳小楼迟疑的几秒里,连罗嘉禾都察觉到点不对劲的微妙感。 小孩躲在谢怀瑾身后,探着脑袋,眼里有些看热闹的神气。 岳小楼难得的扭扭捏捏。 不到半臂的距离, 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她酝酿好,刚挪开步子嚮往前, 发现这个姿势没办法很自然的抱抱。 她锁着眉,刚准备想想什么办法—— 谢怀瑾站起身,唇微抿着,好像是有点严肃模样。但仔细看, 会发现披着的发遮挡住了微微发红的耳廓。 “过来。”简简单单两个字。 岳小楼心里的犹豫迟疑立刻化成碎片。张开手臂凑上去,下巴乖巧地磕到她肩窝处, 鼻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明明应该很高兴的,却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环着她的腰,搂紧, 完全不顾周围各种猜测的目光。 过半响。 “和好了,”岳小楼在她耳旁用很轻的声音,语气软得不行,“对不对?” 谢怀瑾没回答。手放到她发顶, 顿了顿,“小朋友吗,吵架过后抱一抱算和好。” 语气带些嘆,更多是柔和的意味。 “回去吧。” 她放开手,岳小楼抬眼,对上她眼眸里宛然的笑。 岳小楼怔怔地回到座位上。 半响,岳小楼侧脸,对顾鑫小声说:“我觉得,我得喝点酒冷静冷静。” 顾鑫白了她一眼,“出息。”招唿服务员过来点了几瓶啤酒。 有酒上桌,游戏才玩得像模像样起来。 第59页 除了要开车的程维杰和谢怀瑾,其他三人都被灌了不少酒。 第二局第三局玩起来。 陈楚晓抽到将军签,有点小坏地说:“二号签来撒个娇,得够嗲才行的那种。” 顾鑫脑门冒汗,颤巍巍举手说:“我去,我是二号签啊……” 众人大乐。 岳小楼不用别人灌,自己一口一口全干了,脑子里想着谢怀瑾方才眼神里的笑, 顾鑫在大家期待的起闹声下,清清嗓子,掐着嗓子冲着陈楚晓撒娇:“美女~美女你好呀美女~” “噗嗤!” 程维杰刚端起啤酒喝了口,就喷了自己一身,边抽纸擦着边笑。 第三局第四局四五局,饭桌上越来越热闹…… 岳小楼终于自己抽到将军签,她看眼顾鑫,指缝间模煳看见数字三,然后想了想,凭空说了句:“我想问一号,你现在喜欢的人在自己周围吗?” 她眼睛看着谢怀瑾,却是陈楚晓应了签,她犹豫好半天,扭扭捏捏。 最后小声地说:“在的。” 岳小楼微眯着眼,迅速地扫了眼她斜对面的程维杰,想着难怪她要坐这个位置。很快事不关己,把将军签放回竹筒里。 顾鑫笑着接话,用刚刚那张娘娘腔声线刻意逗乐,眉来眼去:“真的吗?我现在才知道啊。” 陈楚晓顿时嗤笑起来。 在场除了罗嘉禾,恐怕就只有程维杰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还乐呵呵起闹。 下一签,谢怀瑾是将军。 她似乎是懒得想,直接照搬岳小楼的话说:“想问一号,你现在喜欢的人在自己周围吗?” “……” 岳小楼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号签。 周围真是个神气的距离,又能形容现在物理上的距离,又能形容环绕着自己的那些抽象距离。 她没什么停顿,看着谢怀瑾的眼睛,笑了下,说:“嗯,她就在我的周围。” 谢怀瑾垂眼,把手里的将军签放回竹筒里。 …… 游戏的时间里,顾鑫没怎么留神身旁,他再转过头,就发现他给自己点的那小瓶白酒,还没开始喝就空了。 岳小楼正拿着杯子,倒干净最后一点。 她醉的整张脸通红通红。 “岳小楼,”顾鑫在她面前挥挥手,满脸黑线,“你自己控制下,保留一点理智,到时候记得紧跟着谢律走,千万别被她扔给我,听见没?” 岳小楼白他一眼:“我当然跟着她回去,你敢坏我好事我吐你身上信不信。” “……” 顾鑫忙把她的杯子拿开,递给她一杯白开水,小声说,“你的谢律一直在看你,加油。” 岳小楼闻言顿时坐直,跟顾鑫保持距离,远远冲着谢怀瑾笑着半眨眨眼。 脸色泛红,桃花眼微扬,万种风情地抛了个媚眼。 谢怀瑾:“……” 这小麻烦精真的喝醉了。 — 饭局散了之后,刚决定是程维杰和陈楚晓送罗嘉禾回去,下一秒,顾鑫就熘得不见人影了。 岳小楼这唯一一个真的喝醉的人,站得摇摇晃晃,茫然地看着谢怀瑾。 …… 谢怀瑾只好把她带回酒店,继续跟自己睡一晚。 开车回酒店。 从停车场往外走的那段,岳小楼还不太配合。 她靠着谢怀瑾,冷风一吹,就受不了身边人的爱答不理,小力扯扯她袖子:“我走不动了,能不能走慢点。” “还有两步路,很快就到了。” 谢怀瑾也不知道哄着她,“走不动就把你扔在路边。” 这话平时的岳小楼半个字都不信,现在智商削弱,就变得特别有效。 也不敢吭声了,小媳妇儿般低着头,默默心酸。 到电梯间里,谢怀瑾转眼一看,就见岳小楼眼里含着泪花,又瘪瘪嘴,冤得六月飘雪都不敢吭声的小受气包模样。 她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缓片刻,放柔语气:“怎么了?” “你凶我。” “我没有。” “你就是凶我……”对上谢怀瑾的眼神,她语气顿时弱三分,垂下眼。坐实了谢怀瑾欺负她的罪名。 “……” 谢怀瑾在心里嘆气,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快开之前,轻声说了句,“不是故意凶你的。别怕,永远不会丢掉你。” 出电梯。 岳小楼无声地笑起来,眼眸弯弯。表情变化速度堪比翻书。 刷卡进房间里。 开灯,谢怀瑾第一时间脱掉了高跟鞋,扶着岳小楼。她抬头,距离几乎就是脸贴脸。 “把鞋换了。” 帮她拿来一次性拖鞋,拆开,放到脚边。 岳小楼不乖地摇了摇头,跟她平视的感觉特别新奇,弯着唇,眼里亮晶晶地看着她,笑容基本是纯呆。 不自觉地靠过去,通红的脸蛋贴着她的脸庞,物理降温。 手臂环住谢怀瑾的腰身,满足地闭着眼眼,扬着唇。 身上全是酒味。 谢怀瑾捏着她的脸蛋,到底没捨得把人推开,缓了缓,根本没有威胁力的低声警告她说:“乖一点。” 第60页 岳小楼站定,抱着她不动。 “……” 谢怀瑾蹲下身,指尖碰到她白皙的脚腕,触感细腻。 岳小楼一下顺从地抬脚,被她脱去高跟鞋。微咬着唇,垂眼眸,看着她耐心地帮她换好鞋。 踩进平底的拖鞋里,顿时又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得稍稍仰着下巴。 “好了,快点去洗澡吧。” 谢怀瑾嘱咐一声,岳小楼应了,却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她是真的醉了,脑子里的思绪混乱又清晰,好像清晰,实则迟钝,感官倒是更加敏感。 只盯着谢怀瑾,目光放肆又专注地看着,眉眼里藏不住感情。 谢怀瑾轻嘆,伸手先帮她把身上的风衣外套脱掉。 里面还有件敞开的条纹衬衫。 她准备一起脱下来,岳小楼看着看着,直到她手指微凉的温度触到她肩膀,僵了下。她后知后觉害羞了,捂着胸前不让脱,偏过头,小声地说:“你耍流氓。” “……” 谢怀瑾反应过来,里面只剩打底的小吊带了,于是止住了。 她停手,岳小楼反而不爽。 看着她身上穿着完整的黑色西装外套,衬衫扣到最上一颗,一副干练的精英模样,再领个公文包,立马能再开几场会议。 岳小楼想要解开她的衬衫扣子,从下往上,下手动作倒是很灵活的,灵活得不像喝醉了的人。刚解掉一颗—— 谢怀瑾轻拍掉她的手。 转身,准备去弄点热牛奶之类的给她醒酒。 她先脱了她的衣服,然后不给她脱,还打她? 岳小楼瞬间委屈得要命,扯住她衣服下摆,就是不让走。 从背后抱住她,脸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还哼哼唧唧,示意委屈。 谢怀瑾无奈地转过身,在没任何防备的时候,岳小楼顺势而上,脑袋蹭着她胸口。 趁机吃豆腐。 “……” 谢怀瑾按着她的脑袋,扯开半臂距离。 “学姐~”她语气又软又甜棉花糖般,嗲嗲的,低嘆着,“怀瑾小姐姐,你怎么可以那么漂亮,那么好……把我迷得昏天黑地……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呀。” 埋在她的锁骨处,扑洒的气息湿润温暖。 喝醉酒,胡言乱语的说喜欢。 谢怀瑾扯着唇,忍着不想笑但还是笑了,目光柔和。 没去管她在腰间不□□抚的手。 岳小楼忽然安静下来,“……唔,好难受啊。” 扬着脸,桃花眼汪汪地看着她,声音娇似水,又无辜得要命。 “头疼,要你亲亲才能好。”说完还嘟起嘴。 “……” 谢怀瑾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她的唇瓣。怔怔的,跟平日那种高冷淡漠,从容到死的模样完全不同。带着探究意味,有点茫然无措。 岳小楼柔顺地仰着脸,眼里只有她。 第30章 030 久久没有动作。 喝醉后的岳小楼没那么清醒, 胆小谨慎被本能取代,没什么想藏的。谢怀瑾往后退了半步,垂下眼,看着抓住自己衣服下摆的手。 她自己走到浴室门口。 岳小楼这小尾巴就抓着她的衣服下摆乖乖地跟过来了。 谢怀瑾靠在浴室门口,对她说:“进去吧。” “那我要换的衣服呢?” “……” 谢怀瑾哑了下,片刻,看着她满脸委屈的小表情:“好, 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拿过来。” 岳小楼没有说话,白嫩的手拽住她的黑色西装外套, 跟到走自己的行李箱前。 “睡觉是穿什么衣服的?” 谢怀瑾自己的行李箱收拾的整整齐齐,衣服都是成套,一拿就好。没想到还有人的衣服是团成团随便往里塞的,她看着箱子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 满脸黑线。 蹲下身,忍不住先把化妆品和衣服分分开来。 岳小楼眯了眯眼, 蹲在她旁边,两人挨在一起。 小朋友似的,指着自己满箱的东西,满腹豪气地说:“你就挑你自己喜欢的。” 谢怀瑾:“……” 她抽出一条能当睡裙的纯棉连衣裙, 边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给她一爆栗。 “你打我。” 岳小楼捂着脑袋,鸦黑长睫巴巴地眨着,犹豫着该不该哭。借着酒精想要戏精作一作, 眼底刚涌上雾气,谢怀瑾压着眼尾望了过来。 一个眼神,岳小楼撇撇嘴,不吭声了。 “手伸出来,”谢怀瑾把她的衣服,全部放到岳小楼手里,站起身。 “……” 岳小楼傻傻地拿着,另外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衣服下摆,就是不肯松。 谢怀瑾在心里嘆口气,把她带到浴室门口,对她说:“行了,进去吧。” 见岳小楼没有任何动作。 她沉默几秒,直接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拿在手里,哄小孩似的:“调热水小心烫,洗完澡就能睡觉了,乖乖的。我就在门口。” 岳小楼手里握着她的外套,看了会儿,有点被打动的语气:“你不走喔?” 第61页 “嗯,我不会走的。” 岳小楼一步三回头的,总算被哄去洗澡了。 谢怀瑾帮她关上门,就站在门背后,过半响,终于听见水声。她揉着太阳穴,说了句:“麻烦精……” 语气又轻又低,几乎分不清嫌弃还是纵容。 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她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抓紧时间处理明天要用的资料。 这个企业经营的实在乱七八糟,破产重组是没办法起死回生了,直接进入资产清算阶段…… 谢怀瑾的准备工作收尾,站起身,准备去拿充电线。 浴室门打开了。 岳小楼踩着拖鞋哒哒地跑过来。水蓝色的纯棉连衣裙在膝盖往上一点,露出两条纤细的腿。 脸庞泛红,过分热情地说:“我洗香香了,能亲你吗?” “……” 过几秒,不需要谢怀瑾回答,手臂自动勾住她的脖颈。脸凑过来,时刻准备着吃豆腐,谢怀瑾捏着她下巴,保持一点距离。 “不许走,我好难受唉……” 话落嘆口气,可怜巴巴的神情。 “阿…嚏…”岳小楼半眯着眼,侧过脸,打了个喷嚏。 鼻音略有点重。 谢怀瑾感觉到怀里人的体温偏低,摸了摸她的脸,心里瞭然,压着火气问:“怎么洗的冷水澡?” 岳小楼不回答。好半天,怯怯地说:“忘记了。” “……” 忘记什么了。谢怀瑾在心里嘆气,怕她感冒生病,也就任她抱着了。 岳小楼抱着谢怀瑾,感觉到她的体温温着她。 她清亮的眼眸半弯着看她,长睫微眨,下巴被禁锢着,于是低头把脸埋进她的肩窝。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不肯松。 片刻,唇落下一个个的吻。 吻在她的锁骨处,带着试探性的,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衬衫面料,虎牙轻啃了啃她的锁骨,感觉很舒服。于是无声地笑弯了眼眸。 湿润的气息扑过,痒痒的。 甚至还侧过脸,伸舌舔了下她的脖颈。 谢怀瑾脸色几变,耳廓通红,也不好使劲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 手在身侧空划了两下。 最后,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腿弯。有点费力的把她公主抱起来,往前走,两米远的距离就是床。身体腾空,岳小楼小声惊唿了下。 谢怀瑾站稳,面无表情地说:“不要乱动。” 她哼了声,手乖乖地环住她的脖子,往里蹭了下,好让她省力一点。 谢怀瑾把她抱到床上,裹好被子,以为终于可以歇一下了。 刚转身,白皙的小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攥住她的衬衫下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尾扬着,纯良无辜地看着她。两人默默地对视片刻。 谢怀瑾见她真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只好问:“怎么了?” “我头还疼呢……” 哼哼唧唧,跟刚才一样的委屈模样。喝醉后不但会头晕,心还总浮着,难以入眠。 谢怀瑾沉默半响,心中无奈地嘆气,算是认了她这个小祖宗。 蹲下来,语气温柔地哄她:“好,先乖乖把眼睛闭上。” 岳小楼听话地合眼,手没松,记得要攥着那截衬衫下摆。 谢怀瑾就靠在她床边上,轻轻按摩她的太阳穴,动作温柔耐心,指腹冰凉,不急不缓地按着。 她微皱着的眉立刻舒展了。 岳小楼抗拒着睡意,睫毛颤动,下意识的不愿那么快失去意识。声音沙沙的,继续软软提要求说:“上床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 谢怀瑾轻轻抚过她脸庞,碎发拢后,然后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 “睡觉。” 岳小楼闭着眼,笑得苹果肌鼓着,扬唇好半天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转过脸,于是睁开眼,静静地盯着她。 “亲了,就当和好行不行。”岳小楼眼里全是笑,水光亮亮的诱惑着人沉溺其中,唇凑近她的唇,语调慢慢地说,“我好喜欢呀。” 岳小楼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是虚伪做戏,就是惺惺作态。不过已经没什么关系,她遇到谢怀瑾,余生一下变得可以期待了。 谢怀瑾避开她的目光,手放在两人的脸中间,隔开一拳距离。 好脾气地笑了笑:“你现在的这份喜欢,能保持多久?” “永远。”声音轻软,不假思索的答案。 “醉鬼的永远是多远?” “……醉鬼的永远,是一辈子都没有醒过来的时候。” 她嘟哝着说完,眼皮似是抵不过睫毛的重,困意浓浓。夜里的酒店房间十分安静。 谢怀瑾手放回被子里。 两人几乎脸贴脸的距离,她往前凑一点点,唇就覆住她的唇瓣。 吻了吻,很快离开,只是手又捏了捏她泛着粉意的脸颊,低沉地笑。 不知道醉鬼在睡梦里有没有知觉。 岳小楼悄悄翘了翘唇。 第31章 031 翌日。 手机闹钟响起来, 一点点上升的纯音乐闹铃声,用久了就跟听到紧箍咒一样。 第62页 岳小楼睁开眼,裹着温暖的被子,侧过脸对着昏暗的光线发愣,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任由闹钟铃响着。 宿醉却没感觉任何一点不舒服的地方,她被照顾得很好。 昨天晚上是真的喝多了。 但醉的程度有限,能让她放开了说话做事, 却没办法夺走记忆。 岳小楼抬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唇瓣。 确认不是梦的感觉。 既然真的不是梦—— “亲了,就当和好行不行。” 岳小楼脸瞬间通红, 一个鲤鱼挺身坐起来,来不及踩拖鞋,赶紧下床。不能再想了,一大早的太过亢奋心脏怕是承受不住。 摸到手机, 按掉循环了好多遍的闹钟。 手机屏幕反光,照出头髮散乱的岳小楼。 她举着, 看着映出的模样,再低头,看着身上这件朴素至极的纯色连衣裙。 又突然记起昨天是谢怀瑾帮自己拿的更换衣服。 顿了顿,慢好几拍。 岳小楼紧张地扯开领口, 看见里面穿着的的内衣,竟然是初中生才穿的纯棉无钢圈文胸,毫无情趣。中间还有个迷你球球蝴蝶结。 “……” 冷静冷静!! 唿…… 冷静。 想到昨天是那么好的气氛和机会,岳小楼的表情变化好几次, 还是崩了。为什么非拿这套放箱子里,明明有的是更好的。 她的那套维密呢! 为什么没有带过来! 岳小楼在原地转了两圈半,脸红得不行,甚至眼神乱熘准备想想办法今晚再醉一次。 她定神,看见桌上放着三明治和一小盒牛奶。 旁边有张便签纸。 岳小楼赶紧拿起来看,只写了短短一句话,简单的嘱咐。 “出门前把早饭吃了。” 字迹清秀挺拔,笔锋很硬,甚至不太像女孩子写的。 不知道字如其人有没有道理。 便签纸是房间里的,上面还有酒店地址和号码。 岳小楼盯着看了好半天,带着笑意,把便签纸摺叠成一半,塞进自己的钱包卡层里,藏起来。然后扬着眉,伸手戳了下三明治,兀自傻笑。 — 定闹钟是为了上学。 岳小楼已经好久没做过早起上学的事情了,高中就各种翘课,念大学更是几乎从不早起。出门看着亮眼又柔和的光线,好半天才回神。 顾鑫车停在酒店门口,说好来接她的,就算不觉得岳小楼能按时来,他也没晚到。 掏出手机,在车里打游戏开黑。 岳小楼伸手敲敲他的车窗。 “我靠,你怎么真那么早就起了。”顾鑫脱口而出。开了车锁,就没理会她继续玩游戏,“等会儿啊,等会儿,马上就赢了。” “没事儿你玩吧,”岳小楼不在意,坐进去,还好脾气地笑了笑,“谢谢你来接我啊。” 顾鑫手抖了下:“……” 他迟疑了一二三秒,关掉手机。转过来说了句:“送…送老师去上课比较重要。还是不玩了。” “又不会迟到。” 岳小楼扣好安全带,拿出粉饼盒,对着镜子准备补画下口红,“不着急。” 她刚打开口红盖,汽车起步倒车就驶过减速带勐一颠。 岳小楼的唇膏成功画歪。 顾鑫看了她一眼,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没注意后面还有那玩意儿。” “哦。” 岳小楼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对着小镜子,把歪出来的那抹红小心地擦干净,避开底妆。 顾鑫愣愣地看她好几眼,打着方向盘,车上路。 他没接收到白眼攻击,都感觉不太自在了,又不想说出来显得自己很欠,扭扭捏捏:“岳小楼,你千万别看上哥,没希望的。” 岳小楼知道他在说什么,白他一眼,抿着唇晕匀颜色,慢悠悠地说:“如果我们哪天友情破裂,我看上季瑶的可能性比看上你高太多太多了。” “……” 顾鑫呵呵冷笑:“那我……” 他本来想说要抢谢怀瑾,实在说不出口,太没戏的事。 岳小楼刀子眼凉凉地望过来,仿佛在说:你敢说试试看。 顾鑫忙低头哈腰高高挥动白旗,愉快投降了,“岳小楼,我觉得你跟谢律实在太般配了。到时候准备移民结婚吗?我娘家人,份子钱要几位数随你开口。” “不知道,”岳小楼哼了声,一颗心重新飘回天上去盪着,眉飞色舞,“我都可以的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快到目的地,顾鑫犹豫了下,觉得作为朋友还是该提醒下她,“谢律,她家里那边……” 这妞平时厉害,可碰上了克她的谢怀瑾就整一傻白甜,懂得少,底线低。万一受点了伤,一蹶不振的可能性太高。 “她家那边?” “她大概原本就跟家里关系不太好。这学校本来就是她家投钱建的,可校长都不知道她是谁,真当她是来提点意见,看眼帐,拿收据回去的律师。” 顾鑫觉得有点奇怪。 “她家里捐的钱,怀瑾应该不觉得跟她自己有什么关系。顺手帮家里办件事而已。” 第63页 岳小楼完全不觉得奇怪。 谢怀瑾本就是低调的性格,比起拿着支票来大笔撒钱捐款,她更习惯拿着帐目一笔笔核查,缺什么添什么。 “我对本地大小企业都挺熟悉,谢家看着枝繁叶茂,其实人少,有出息的大概就她和她堂弟俩小辈。”顾鑫用讲故事的口吻,轻松地说,“她堂弟改姓了,她这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行。” “什么意思。” “你不是学经管的,自己想。” “家族企业啊?” 顾鑫嗯了声,眼睛找着停车位置。 偏僻地方就是这点好,只要不挡着路,随便停,哪里都是空地。 岳小楼看眼手机上的时间,第一节课还要一刻钟,足够定定心心地走进去。 她问顾鑫:“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人啊?” “再待一天吧,”顾鑫转了圈车钥匙,问她,“你到时候怎么说,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 “好的岳老师。” 岳小楼正要下车。 “对了岳小楼,”顾鑫忽然叫住她,“你别去教六年级,严玮庆应该就不会管你了。”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就去试试,试试看我说的对不对。” 岳小楼皱了下眉,实在记不起来昨晚他跟程伟杰和陈楚晓的聊天了,顾鑫话术很厉害,总能不经意套问很多东西。她于是对他比划了个可以的手势,他反正不会害她。 “谢啦。”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顾鑫看着她满脸笑意的模样,搓搓手,“假模假样,怪吓人的。” “说什么呢,”岳小楼一个眼神望过来,顾鑫往后缩了缩,以为她要打人。 结果她保持着甜美的微笑,门牙微露,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没事就我走啦。” 顾鑫试探着说:“岳小楼,你今早吃错药了吗?” “什么东西,走了。” 岳小楼听见也不在意,拿手机黑屏反光照一下自己的髮型。 心情好,没关系。 — 岳小楼走到办公室,先去报个到打招唿。 本着要脱离坐后排听讲的命运,她寒暄完,微笑着问严玮庆:“听说低年级比较缺人手,正好我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孩子,能不能把我调过去?” “这个我没办法决定的。” 严玮庆拒绝后,沉吟一会儿说,“不过我能去帮你打个报告问问看。那正好,第一节两年级有陈楚晓老师的课,你去跟着她吧。” “……” 居然真是行了。 岳小楼很快被带到两年级的教室,严玮庆还对她笑了笑,友善地说:“别以为低年级的小孩可爱,淘起来能气死你好几回,错还不知道改。” “没事儿。” 岳小楼说谎不怕鼻子长,真诚地道:“我喜欢小孩,对小孩子很有耐心的。” “小陈老师,”走廊上远远遇到陈楚晓,铃声快响了,她正准备进教室上课的样子。 严玮庆把她叫过来稍微交代说,“你来带带岳老师。” 陈楚晓稍微错愕了下,很快点点头,习惯她各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好的。” “那行,等会儿批完的试卷直接发下去吧。” “好的。” 等严玮庆走了。 岳小楼和陈楚晓踩着上课铃往教室里走。 她想着自己没看过两年级的教材,轻声问陈楚晓:“以后我都跟着陈老师你上课了吗?” “嗯,好像是这样的。” 陈楚晓把手里的教材塞给她:“你先看看吧。两年级他们才开始学英语,在教最简单的语法,还有背单词。” “同学们,”陈楚晓对打招唿的学生点点头,等人坐回位置,介绍说,“这位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姓岳,岳老师。” 她转身,拿起粉笔帮岳小楼写了个姓。 于是,岳小楼的自我介绍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简单的打完招唿,没有避开学生们好奇的目光,微微笑着。不能凶,气场上也绝不能输。 事出突然。 陈楚晓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要怎么带岳小楼,也没提前交流。两人互换个眼色。 岳小楼清清嗓子,面带微笑:“那我先坐在后面听课。” “嗯,看看哪个小朋友在开小差,”陈楚晓搭这么一句,底下全部坐直了下。转过头去,悄悄看着岳小楼要坐在那儿。 “好,我们开始上课……” 陈楚晓拿起教鞭敲敲桌子,注意力收过来之后,粉笔在黑板上写单词。 岳小楼带着教科书,一节课的功夫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教室里闹哄哄的,陈楚晓耐心归耐心,教得还行,却没能办法完全镇住课堂。 可能也是不想要太严格。 她百无聊赖,却又不能玩手机。 好不容易,下课零响了。 陈楚晓走过来跟她交流想法,商量着说:“我去问问严老师怎么说。如果真让我带你的话,下午一班的课交给你上,可以吗?” 第64页 岳小楼当然说没问题,把教科书还给她问:“两年级一班吗?” “不是,一年级一班。” “……” 岳小楼心里慌慌的,两年级就已经够小了。一年级的小孩才多大?断奶没啊,能听懂人话么。 “没关系,你先讲一节课试试,实在不行换你来教两年级的学生。” 岳小楼还在思索,拿出手机,顺手看了眼消息。 是谢怀瑾发来的:“今天下午有课吗?放学我来接你。” “你觉得怎么样?”陈楚晓探问。 岳小楼立刻眉开眼笑,乐呵呵地说:“行啊,我觉得没问题。” “好。” “诶呀,小陈老师你今天真漂亮……” — 岳小楼中午跟陈楚晓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 菜色不差,但也很普通。 她不饿,就只打了菠菜和青菜,拿了个空碗倒矿泉水进去,把菜涮掉油后才吃。 “减肥吗?”陈楚晓看眼她吃的,“你明明一点都不胖。” “习惯吃清淡点而已。” “难怪皮肤那么好,”陈楚晓夸她一句,又好奇,含蓄着问说,“那个顾鑫,是你朋友啊?” 岳小楼笑了下,摇摇头说:“我跟他小时候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哦哦。” “教数学的程老师是陈老师你的男朋友吧,”岳小楼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想聊什么,“你们真般配啊。” “啊,不是…才不是咧。” 陈楚晓明显慌了下,手足无措,然后强装自然地笑说,“怎么可能。” 岳小楼故意逗她:“别骗我。昨天大家都看出来了。” “没有骗你!” 陈楚晓立刻脸热了,手在脸旁扇了扇风,有点急,“真的没骗你。” 岳小楼拿筷子涮着菠菜,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厚油,慢条斯理拖长语气说:“诶,喜欢就去追啊。小陈老师。程老师看着就人挺好的。” “……” 久久沉默。 岳小楼看她一眼,陈楚晓没反驳也不好意思承认,就假装没听见。掩耳盗铃。 她扬着唇,非常难得的好心建议说:“程老师看着不像是浮夸的类型,你没事儿对他多笑笑,就看着他的眼睛,对视几秒,然后笑一笑。” “为…为什么?” 岳小楼笑了:“他这么问你的时候,你就说,‘没什么,没事儿。’反正又不亏什么,就试试呗?” “……” 陈楚晓安静地点点头。 岳小楼心里感嘆着,她跟程维杰那么好的天时地利,换成是她,两天没拿下来就算输了。 普通女生总坚信自己得守着矜持,绝不主动。 不主动就算了,连暗示都不会,矜持抱得太紧,就没力气去抱幸福了。 岳小楼自己春风得意,看什么都顺眼。 从食堂出来,看见地上有条晒干的蚯蚓,都觉得这玩意儿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真是棒棒的。 跟陈楚晓道完别,没课的这段时间她想去附近的银行看下,她有笔理财产品应该到期了。岳小楼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她懂怎么拿钱生钱。 本科读经管就是为了能守住妈妈的遗产,该她的就全是她的,不至于一窍不通被亲爹坑还不知道。 岳小楼刚出校门,导航说只需要走两百米就是银行。 一抬眼,很小的十字路口对面停了辆熟悉的车。 岳小楼心里微愣,就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下,进了个电话,她看眼名字没来得及接,就挂掉了。 对面,谢怀瑾抬手对她招了招。 岳小楼扬着眼睛,踩着落叶,哒哒碎碎的忍着跑走过去,唇角弯弯。伸手,非常自然地伸手勾着她脖子,下巴磕在她颈窝,脑袋蹭啊蹭。 声音没有想故意嗲,但一张口就是软得不行,哼哼唧唧。 “你怎么来了呀。那么着急见你的小女朋友吗,中午饭吃过了吗?我也想你。” 岳小楼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很伤心地说,“可我现在是上班,没办法翘课怎么办,你再忍耐一下……” 谢怀瑾:“……” 她只是顺路过来跟她说句话,下午没空接她了。 第32章 032 谢怀瑾把小姑娘从身上扒拉下来, 抬手,顺了下她被风吹乱的发。 “怎么啦?”岳小楼稍微冷静一点,仰着脸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没有。” “要忙到几点?” “不知道,今天没办法接你了。” 谢怀瑾察觉到自己太冷淡了,补了句:“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岳小楼瘪瘪嘴,很快奉上温柔体贴的微笑, 懂事地说:“那你记得要吃饭,总是努力,容易努力过了头。总之, 一定要记得吃饭。” 尾音稍低,不只是感嘆。 谢怀瑾刚应完,就接了个助理打来的电话,没多说什么, 继续工作了。 岳小楼跟她招手拜拜,转身继续去银行。 第65页 心想, 自己也要更努力呀。 很多时候,事情不是没办法做好,只是缺个向上的动力。 谢怀瑾出现,站在那儿都不用招招手, 岳小楼就乐颠颠往那儿靠了。 — 谢怀瑾回到酒店前,抬手看眼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她平时也常常加班到这个点,但今天的应酬不一般, 就格外的累。 在前台小姐甜美的笑脸和招唿声里,她礼貌地点头回应,转弯进电梯间。 看着电梯往上,数字跳动。 想到房间里有岳小楼。谢怀瑾紧绷着的精神微松,几乎不自觉的,唇轻扯了扯,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映在电梯镜面上,神色端正,浓睫投下深影如扇。 那双微弯的眸子里的光像要把人沉溺。 出电梯,走过长廊转弯。刷卡开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室内光很暗。岳小楼就坐在飘窗旁看书,窗帘拉开着,夜晚街边的各种灯光映进来。 “你回来啦?” “嗯。”谢怀瑾低头,先换掉鞋。 岳小楼没抬脸,窗边光线半明半暗,她翻着手里的书。扯了扯唇角,这个努力的微笑被披散的长髮遮挡住了。 “晚饭吃了吗?” “吃了。” 谢怀瑾看了她一眼。 走过去,想帮她把床头的小灯打开,太暗的光线里看书特别伤眼睛。 开了落地灯,谢怀瑾身体转过来,才发现她脸上隐约有泪痕。 “怎么哭了?” 岳小楼肩膀僵硬了下。 低下头,长发随之垂下遮挡住脸的时候,用手擦了下。很快笑得没心没肺,唇弯弯,仰着下巴看她:“什么呀。” 手里的书举起来,把封面给她看,“我在看英语音标入门详解,附音频,新买的。” 语气偏高,有种刻意迎合的轻松感觉。 谢怀瑾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书,随意翻两页又还给了她。 “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 岳小楼犹豫下,太紧张以至于没准备好说辞,就摇摇头,努力笑着。 “……” 谢怀瑾走到她身旁蹲下来,看了她两三秒,默默对视,然后一言不发地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她这动作太意外。 猝不及防,岳小楼眼泪啪塔啪塔地掉下来,撇撇嘴,没敢哭出声。 谢怀瑾揉了揉她的发,过片刻,唇落在她微红的眼皮上,安慰似的。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好好说。” 岳小楼停了眼泪。 她心颤了下,一时间所有起起伏伏的念头都消失了,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仰着脸,愣愣地抬眼看谢怀瑾的表情。 桃花眼犹带水雾,眨动两下。谢怀瑾指腹微凉,伸手擦掉她刚落在下睫毛边缘的眼泪。 又问一次,“怎么了?” 岳小楼吸了吸鼻子,无声地凑过去用力抱住她,像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小孩儿,委屈巴巴依恋家里人的怀抱。她静片刻,话还是说不出口。 有些话,说出来就会破坏掉很多表面和平。 有些东西太过珍贵,就算是假的,岳小楼也不想轻易弄坏。 谢怀瑾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良久,若有似无地嘆口气。 “岳小楼。” “嗯?” “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 察觉到怀里的身躯微僵了下,谢怀瑾动了动,仍没松开她。下巴蹭在她柔软的发顶,有点痒。她动作温柔,表情却很淡,眉眼垂着,漆黑的眼眸让人探不到底。 忍住所有情绪,低低地说:“岳小楼,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实在不行,还有哭这一招呢,我什么能不答应你,嗯?” 岳小楼指尖微颤,眼泪没摒住,又滚落下来。 埋在她怀里不敢抬脸,大概是她的话太过于动人,语气又太过于情深。让一阵莫名的勇气攫住了她,小声地说:“我听别人说,你今晚去跟陆运坤吃饭了?” “……那人有没有说,我和陆运坤不是普通的吃饭谈合作,而是家里安排的相亲。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 顿了片刻,谢怀瑾把她藏着没提的后半截直接说了,旋即笑了笑,嘆了句,“倒也不能完全算没谈合作,毕竟很多人眼里,婚姻本质上也算一种买卖。” “……” 岳小楼喉结微动,微离开她的怀抱,抬眼看着她,“那你们……谈得好嘛……” “谈得天崩地裂。” 谢怀瑾抬手捏住她的鼻子,没忍住,另一只手又捏她脸颊,表情阴阴的,“我在你眼里,就是在一起第一天立刻出轨的形象?” “噗嗤,”岳小楼没忍住笑了,差点冒出个鼻涕泡,赶紧用手捂住。眼神熘着找餐巾纸,脸悄悄红了。 谢怀瑾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岳小楼擦完攥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垂下眼,嘟哝着说:“那你又没说……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了怎么办。” 她知道后,很没出息地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回酒店等她。 第66页 一直等到这个点,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想过,越想越想哭。拧巴得心脏疼。 谢怀瑾拿她半点没办法的样子,轻声嘆气。 “小麻烦精,”她抬起岳小楼的下巴,看着她哭过后更加清亮的眼睛,目光往下,滑到浅色的唇瓣,定了定,忽然凑近。 岳小楼睫毛微颤,情不自禁闭上眼。 谢怀瑾却没有亲上去,而是错过去停在她的耳边,声音微哑:“岳小楼,我爱你。” 岳小楼唿吸一滞,被她这句话撩得面红耳赤,手心发麻。 腾地转过脑袋,脸贴脸。 交颈相靡,触感温软亲密,睫毛轻眨在她的脸上。 然而谢怀瑾的话还没有说完:“比你想像的要更爱你。所以小没良心……那天并不是你在餐厅里偶然看见我,而是我回去找了你,懂吗。” 凑在她的耳边,慢慢说完。 第33章 033 辰星高中放假晚开学早, 别人还都在家里吃糖,辰星的高二高三生就搬着行李住进宿舍去了。 高一新生开学要晚两天,错开着,第一天只是适应宿舍和上晚自习,第二天开学典礼。 谢怀瑾忙完学生会接新生的事,刚走到宿舍楼下,就接到老师的电话。 “那个……怀瑾啊, 现在有空吗?” “现在在回宿舍的路上,”她转过身,停下脚步想有没有疏漏的事情, “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明天……明天那个新生典礼,邱小蕾她突然生病了上不了台。你来替下她好吧。” 谢怀瑾听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短暂的对话空挡。 “那个,邱小蕾你知道的, 她病歪歪的体质差爱生病……” 老师也心虚,放假就把人找来干活, 明明说好上台讲话的差事不用谢怀瑾,到头来没靠谱的,还得靠她救火,“现在时间那么紧, 只能靠我们会长了。” “演讲稿准备了吗?”谢怀瑾平淡地问。 “稿子有稿子有。” “好,稿子现在在邱小蕾手里吗,她今天上课没。” “在她那儿,在她那儿, ”老师语气积极,见她应下顿时松了口气,“我差人去拿给你吧。” “没关系,我有她的联繫方式。” 一个电话,在老师很多声的谢谢和表扬中结束,挂断。 谢怀瑾边往宿舍里走,边联繫邱小蕾要稿件。拍过来发给她就行,不用非得见面拿纸质稿。 日光融融,树梢晃动着投下光斑,晃得她有点烦。 到宿舍,就收到了回復。 谢怀瑾点开图片放大看字,单线本上写着绝不会超过五百字的演讲稿,质量奇差。 她皱着眉,明白她根本是没准备,到头来想匆匆生个病躲过去。 邱小蕾显而易见的忐忑,半分钟不到,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又是强调初稿,又是卖萌道歉。 谢怀瑾直接回个“明白了”的表情,什么也没多说。 自己提笔,把演讲稿写出来。 并不是脾气好,也不是多么乐于助人。 她天生比别人能力强一些,所以很多时候不耐烦计较那么多,活接过来自己解决,比交给别人解决效率高。懒得麻烦。 她再怎么冷漠,因为能力强和谦虚,就人缘极好,男生女生中都人气很高。 实际上对所有事情都兴致缺缺。 …… 写完演讲稿,谢怀瑾看眼腕上的手錶,距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 她虽然只是学生,但在学校里有不少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特权,不用上晚自习就是其一。晚自习这块就是学生会管理,老师直接批准她可以“灵活运用时间”。 但今晚是新生第一天的晚自习,学生会负责去每个班给新生讲清楚学校的各种规矩。 谢怀瑾作为学生会会长,大致还得跟着逛一圈,留意有没有突发状况。 她把演讲稿摺叠,塞进英语课本里。 联繫纪检部的学妹柳琪文。 柳琪文正要去吃饭,谢怀瑾就跟她约在食堂见,顺便去吃顿饭。 “学姐,”柳琪文站在食堂最高的一层楼梯上,老远望见她,招手笑,“我在这儿。” 现在是饭点,旁边很多学生路过,朝她张望两眼。 柳琪文留着厚厚的齐刘海,那时候很流行这种髮型,配她小巧的瓜子脸,倒也甜美可爱。肤色稍暗,但笑起来会浮现圆圆的笑纹,露出虎牙。很招人疼的学妹。 谢怀瑾长腿一迈,两级台阶并一级,很快走到她身边。 “进去吧。” “学姐你要吃啥?我听室友说今天有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诶,学姐你喜欢吃油炸的东西吗……”柳琪文是小话痨,一路说个不停,小黄雀似的。 谢怀瑾偶尔跟她搭搭话,就能聊得有种热火朝天的气氛。 排队打饭的时候,她们前面聚着三个女生,气氛良好地聊着天。看穿着打扮,和拿出来付钱的是现金,明显是同宿舍互相磨合着的新生。 轮到她们,谢怀瑾点好菜之后递饭卡,跟阿姨说两人一起算。 柳琪文露出虎牙笑,又叽叽喳喳说一大堆可爱话谢她。 第67页 两人端着餐盘找座位,边吃边聊等会儿晚自习讲规矩顺便招新的事情。 学生会招新的时间靠后,所以往年都会在第一天就抢先下手,趁讲规矩的时候就宣传,弄个预名单。 谢怀瑾吃饭速度一向很快,十几分钟,晚饭就解决了。 事情也讲得差不多。柳琪文光忙着讲话,饭根本没吃几口,稍稍安静了会儿专心扒饭吃。 旁边桌的三个女生明显聊得知根知底起来,聊天和笑声都变得越来越大。 “上午签名的时候,学生会的学长就笑我说,我这名字每个年级都有俩个,不分男女。张杰张洁的。” “还好啦,好听又好记,我的名字就取的莫名其妙,我爸爸都直接说是随便取的。欣怡的名字也挺好听的。” 吴欣怡翻了个白眼,“十个重名都不夸张的名字。” 张洁想了想:“我们宿舍,好像就岳小楼的名字好听点。” “她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吃饭啊,” 夏雨晴看眼旁边的吴欣怡,笑说,“你没叫她吗?” “岳小楼啊,”吴欣怡没有直面回答,微笑着说,“我闺蜜跟她初中一个班的,据说她最喜欢抢别人男朋友。而且一抢一个准的。” “真的假的?” “不会吧……” 吴欣怡拿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鸡翅:“她长得漂亮嘛,没办法。” 柳琪文嘴忙着吃饭,耳朵闲着,闲着不会白闲着。 眼神转动,忍不住压低声音悄悄说:“学姐,这届新生有没有好厉害的。” 谢怀瑾也听见她们的议论了,没有说话。 — 忙完回宿舍。 谢怀从拿出夹在英语书里的演讲稿开始默背,感觉昏昏沉沉的。平常三五遍就能背完的东西,读来读去,也没完整背下来。 她摸着额头,判断在低烧。 最后背完一遍演讲稿。 谢怀瑾没急着问副会长要招新的预备名单,准备明天再说。洗完澡就提前睡了。 结果过了一晚,低烧没好。 谢怀瑾照着镜子里惨白的肤色,洗洗冷水脸,拿着演讲稿又认真背了几遍。 大清早。 在校长之后,谢怀瑾上台做完新生演讲,没理会身边人的各种事情。直接说要请假,自己给班主任写了张假条,回宿舍睡觉去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 …… 一觉睡到放学,还是低烧。 谢怀瑾起床的时候,手放在额头量了下,整个人都气压很低。纸白的脸,衬着漆黑的眼珠颜色愈深。懒得去买药,她嘆口气,摸出手机看消息。 许若遥打了好几个电话。 十万火急,说她把活动室的钥匙断在了门里,门还暂时修不了,很快要交活动手册,她只能拜託谢怀瑾帮她拿本新的,重新写。 副会长问招新的名单什么时候给她过目,初次面试什么时候安排。 谢怀瑾心情不好,看见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唯唯诺诺语气,顿时眼睛压下来,不再温和。都提前交代过了还要问几次。 “不需要事事找我重新确认。就算做错了,你也能自己承担责任了。” 发过去,略严厉一些的口吻顿时收到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然后是表忠心的,告诉她已经通知完了。 …… 谢怀瑾穿好衣服出门,准备先带许若遥去社团部拿本新的社团手册。 许若遥从食堂奔回宿舍楼,看见她,顿时松口气:“学姐你怎么都不看消息,明天晚自习就要收了,我差点急死。” “放假前就该交的东西,”谢怀瑾表情很淡,也不是数落,“非拖到这个时候。” “嘿嘿。”许若遥立马认错,歪脸笑,“那我有学姐罩着,胆子肥呀。” 给社团的活动室都在教学楼b楼,也是国际班的教学楼。五楼整层的空教室都是活动室,学生会社团部的活动室也在这里。 她们刚走一层楼,还没到转弯口,就听见二层的楼梯间很热闹。 “小楼,你晚饭想吃什么?” “你来晚啦,我跟小楼约好去吃烧烤的兄弟。”懒洋洋是嗓音。 两个男生在争着跟一个女生约饭的样子,又有女生的声音,扭扭捏捏,“学长,小楼都约好了的话,我跟你去吃饭吧。” 哇塞,什么有趣的情景。 许若遥特爱看热闹,眼睛都亮了下,扯着谢怀瑾的袖子不肯走,要在这里先听完壁角。 谢怀瑾揉揉眉心,她脑子昏昏沉沉的,懒得跟她多烦。 背靠着墙,待着等她看够热闹。 她的角度,完全看不见说着话的男生的脸。 三个女生倒看得清清楚楚,谢怀瑾瞥了两眼,很快认出有个面熟的。昨天食堂遇到的,叫什么名字,她没留意所以不记得了。 站前面的女生大概就是岳小楼。 脸颊白皙干净得近乎素颜,谢怀瑾看不出她有没有化妆,应该是没化的。 漂亮到夺目的小姑娘。 谢怀瑾抱着手臂,靠墙站,睨着旁边许若遥脸上非常激动的表情。她跟柳琪文都爱八卦,大概是女生都普遍喜欢这个。 第68页 漫不经心地想着她准备什么时候走。 抬眼,视线落到岳小楼脸上,岳小楼刚好扬着眼眸要笑不笑,往下略压。 那一眼,谢怀瑾心头微动,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岳小楼的目光在面前人身上停顿,上下打量,然后大大方方地笑出来:“怎么办,我挺想带阳阳去吃烧烤,可是吴欣怡很喜欢你啊。” 她一笑就是整张脸的笑意,眼眸弯弯,很有感染力的笑颜。 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如春风拂面。 “听说阳阳跟她是一个初中的对吧,初中开始就暗恋你了诶,你还是跟她去吃饭吧,”岳小楼冲着他笑,还招招手,俏皮地说了句,“我是带不走你啦,前辈。” 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水光潋滟,精巧的下颌微仰。 谢怀瑾站在事不关己的位置侧面,都一时离不开眼神。 更不用说对面,被她视线牢牢锁住的男生了。 “什么啊,小楼你误会了,我跟她没关系啊就一个初中而已,”被迷得晕乎乎的男生,甚至顾不上照顾别的女生的面子,直言说,“我又不喜欢她啊。” “啊,”岳小楼回头看眼吴欣怡,那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很快语气轻松,回头笑:“那一起去吃饭吧,行不行,顾祯?我请客呀。” “行吧,走。” “……” 他们说完,把吴欣怡和另外一个女生扔在身后,岳小楼走在中间下了楼。她沉默下来,笑容如同戴在脸上的面具,精緻却有点假。 从她们的身侧路过。 谢怀瑾垂眼,稍微避开了些。 抬腿,继续走楼梯。 许若遥跟在她身后,等人走远一点,迫不及待地感嘆说:“学姐学姐,你看见那个女生刚刚的眼神了吗!我一个女,差点被她电酥半边身。” “嗯。” “肯定是新生吧之前完全没见过这号人,天吶什么来头,狐狸成精嘛……” 她摇头晃脑地感嘆,“不知道请能不能来我们戏剧社。” “没戏。” “为什么没戏啊,”许若遥对她轻易的判断抗议,旋即灵机一动,“学生会文艺部天天缺人,学姐你要跟我抢人对不对。” “跟你抢什么。” 谢怀瑾懒得多解释,嗓子冒烟。加快速度爬楼梯,拿出钥匙。 开了社团部活动室的门。 翻翻柜子,递给她一本崭新的社团手册,又把校刊的找出来一齐递给她:“改改再抄。” “啊啊啊啊啊——” 许若遥接过东西抱在怀里,给她表演了个原地转圈三周半以示激动,蹦跶着,“学姐学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完了举手,伸胳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快滚出来。” 谢怀瑾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准备锁门。 “好好好,我蹲下抱起来就圆润滚。” 许若遥蹦跶出来,扬着笑脸,“学姐你还有事情要忙吗,不然我请你吃饭呗。” “不用,接下来得还去看看初面试。” 谢怀瑾跟她下楼就分开,后知后觉想到,副会长找她应该还为了表格。昨天的名单直接撕的作业本上的纸写的,她忙招新的事情,没去行政楼找老师领印好的表格。 天色慢慢暗下来。才刚霞光遍布,转眼路灯全亮起来了。 谢怀瑾慢腾腾地往行政楼走,得穿过大半个校园,结果走了一半不到,天空开始飘小雨。 小雨飘洒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 谢怀瑾躲在树底下加快脚步,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再淋场大雨很可能一命归西了。 幸好前面行政楼旁跟后西门那片距离很近。 后西门不管去哪儿都是绕远路,所以基本没人走,旁边是一片池塘,现在还算是夏天,满池的塘荷花就已经诡异地枯成一个个黑褐色的杆子,插在淤泥里。 长廊六角亭,还有假山假水,看得出校长本想造片景的。 不知道施工到一半是发现了缺钱,还是缺心眼。 谢怀瑾被迫在风里饶了大圈子,走到长廊里,沿着走,前面就是一个精緻古典的六角亭。根本没人会路过,所以格外安静。 风把雨丝吹到她脸上。 谢怀瑾抹了下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亭子里居然有人! 她吓了一跳,疑心是不是看错。 四周静悄悄的,一路都没有半个人影。 六角亭周围还竖着五六块乱石,路灯下拖出长长影子,半明半暗。 亭子里的女生就安静坐着,面朝人工湖,看着之前的荷花池,现在插在淤泥里的一个个黑褐色的杆子。欣赏风景的模样。 谢怀瑾很快回神,走这条路必须路过这个小亭子。 她又往前两步,细看了下,发现这女生就是刚刚在教学楼b楼遇到的,叫什么小楼。 风雨渐大,她一动不动的身影起初有点恐怖,单薄瘦削,又有种落寞孤寂的感觉。 谢怀瑾实在没办法绕路,只能慢慢地走近,看见她背靠着石椅,忽然把脸埋在了手臂里,竟然像是在哭。 第69页 谢怀瑾停下脚步,隔着两米半的距离,错愕得不行。 初见她,还是被男生簇拥着众星捧月的样子,怎么转眼,就一个人坐到这里的亭子里哭了。 脑子昏昏沉沉,被冷风吹着,一抽一抽得疼。 她无端想到,昨天食堂遇见的吴欣怡,慢慢串联起来,大致猜测了下。 实在没力气管闲事。 谢怀瑾想继续往前走,看见岳小楼很快抬起脸,抹掉眼泪,眼睛一圈还是红的,从包里掏出镜子来照。照得很仔细,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仔细整理着自己的外貌,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笑容。 “……” 谢怀瑾顿了下,距离亭子台阶几步之遥的地方,转身走回头路。 看见小姑娘偷偷躲起来,明显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样子。上一刻还是神采飞扬,像活在春光里的小狐狸,现在像被欺负的小孩似的,脆弱又逞强。 大概,无论是谁都会默默去绕路吧。 天转眼就黑下来。 谢怀瑾想着她把脸埋在手臂里的侧颜,不知为何,像印在脑海里似的。 — 谢怀瑾走到面试用的办公室里,身上几乎湿透。 柳琪文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光一包餐巾纸给她擦水珠,还是聊胜于无。 谢怀瑾脱掉校服外套,里面的深色衣服看不太出湿掉了。 “表格拿过来了,”幸好帆布包防水,表格一点事没有,递给副会长,“留着的名字再腾上去吧。” “好的。” 柳琪文担心地问:“学姐,你要不先回宿舍洗澡吧,这里我们看着,没问题的。” “对啊,”副会长忙把几张作业纸递给她,“这次招到很多人,可以挑的。” 谢怀瑾接过名单,略扫了眼,她现在头疼得不行,也想早点回去。 她垂下眼,双眼皮显得比平时更宽深一些,眼尾也是垂着的。 掠过一个个名字,面无表情地翻了页,突然扫到“吴欣怡”这个名字。 “人基本都来了吧,”谢怀瑾对着外面看了遍,真的找到张熟悉面孔,转头跟柳琪文确认,“看眼外面穿红色裙子的,是我们昨晚食堂看见的吧。” “对对,” 柳琪文有点意外,“就那个喜欢背后讲人闲话的,学姐你还记得她啊。” 谢怀瑾拿起笔,在她的名字上随手划了一道。 没控制力,圆珠差点把作业纸划穿。 副会长诧异:“现在就删人吗,那人怎么了……” “你没听柳琪文说么,”谢怀瑾恹恹地看他一眼,眼睛黑得吓人,站起来,拎包准备走人,“喜欢背后讲人闲话的,学生会不收。” 第34章 034 落地灯的光线是橘黄的, 衬着飘窗外的夜景,昏暗暧昧。 岳小楼半依偎在谢怀瑾怀里的姿势,想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顿时睁大眼眸,睫毛眨了眨顿时浸出雾气,交颈相靡的距离,她的眼泪落在谢怀瑾锁骨。 “怎么又哭了?” 谢怀瑾抬起她的下巴, 望进她眼底。 “我……”岳小楼只说了一个字,又哽咽住,眼泪不要钱似的大朵大朵地往下滑。她本来就是泪包体质, 难过还能忍忍,太感动这种情绪没经验。 想努力忍着别哭,脸涨得通红,抽抽泣泣。 长长睫毛凝结成一团。 边哭边分神想, 千万别淌鼻涕水啊…… 谢怀瑾指腹帮她擦两下脸庞的泪珠,手指被泪水打湿, 发现止不住。 她也没耐心哄了,捏着下巴,以唇堵住她的嘴。 低眉敛目间神情温柔,却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唇, 探入齿关。 从试探性的安抚到缠绵—— 这个方法果然十分有效。 岳小楼立马不哭了。 她微仰着下巴,隔着眼眶里的透明薄膜,眼前模煳半响,眨了眨, 最后一滴泪滑落。 顺着流进两人唇舌间,淡淡咸味。 岳小楼努力回应着,却因为刚刚哭了半天有点缺氧,喘息着。心跳很快,手心发麻而微微蜷缩着,轻扯着她的衣服。 微张着唇,闭着眼,睫毛颤动的频繁。 她的鼻尖蹭过她的鼻尖,谢怀瑾另一只手轻托在她脑后,不断加深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 岳小楼喘着息,略带茫然地看着她。脸红得不可思议,脸上还犹带着泪痕,眼睛湿漉漉的,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表情。 谢怀瑾也红着脸,有点喘,但是扬唇看见她的表情,笑得揶揄。 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 “怀瑾……”岳小楼声音软得不像话,掺着轻喘,手滑到她的腰际。 谢怀瑾别过脸,调整了下姿势,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声音认真而温和,“以后有什么事情都摊开说,好不好?” 岳小楼点了点头,话在脑子里过清楚了,又点点头。 “好。” “最近什么时候有空,”谢怀瑾把她散乱的头髮别到耳后,眼带笑意,用早饭吃什么般平淡的口吻商量说,“我爷爷说想见你一面。跟我一起回家吧。” 第70页 “……” 岳小楼瞪直了睫毛,愣愣地,对视好几秒。 勐地咳嗽起来。 — 翌日。 岳小楼去给一年级的小朋友上课,正式课堂。 陈楚晓原先准备坐在最后给她压阵的,后来被严玮庆叫去代班,没空过来了。 岳小楼踩着铃声进教室,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还有人在走动。 岳小楼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等着他们先安静下来。人都回到了位置上。 然后说:“现在开始上课。” 一年级的学生才六岁左右,屁股勉强黏在椅子上,一个个盯着岳小楼看。半点不知道含蓄,怎么看得清楚怎么瞪眼睛,满满都是好奇心。 岳小楼一边心里碎碎念,天哪,怎么就真的丢给她班级上课了。前面的小男生伸长脖子看她,什么意思啊,用不用提醒一下他。 算了,万一把人家惹哭了怎么办…… 岳小楼面上高贵冷艷,拿着粉笔,往黑板上写英语音标。 “今天,我们先来学习音标。” “音标是什么?” “音标就是音标啊,那个很难的东西。” 底下叽叽喳喳开始议论,立刻有人说,“老师,别人都不学音标,为什么我们要学。” “对啊为什么要学……” 别的学生确实是不学音标的。 陈楚晓说他们没学过,不是指还没学到,而是根本就不教这个, 岳小楼不知道,但绷着脸一点没露怯,微微笑着,说:“我看有的小朋友拿谐音标註单词,啊婆,不拿拿的,觉得这样很好记啊?” 底下顿时笑成一片。 有人还转头望向好几个拿汉字和拼音标註单词的人。 “老师教你们的不是什么难学的东西,”岳小楼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先写了五个元音符号,“只是很简单的注音东西,省得你们拿汉字再标一遍音而已,不信自己翻翻书后。” 陆陆续续,哗啦哗啦一片翻书声。 单词表后面的单词都注着音标。 “单词会越学越多的,老师只是在教你们省下来写汉字的时间而已,读音别人都注好了,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 岳小楼气定神闲地说完,教鞭指着第一个元音,教他们怎么念。 终于正式开始教书了。 — 中午下课。 说了无数次明天就得走了的顾鑫,跑过来蹲她下课:“去吃饭。” “干嘛,”岳小楼猜都不用猜,边往食堂走,“你女朋友再一次为了工作踹了你?” “……” “人艰不拆,”顾鑫久久沉默之后,白她一眼,“我刚刚跟她吵完架。我说,给她二十分钟的考虑时间,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酷,”岳小楼敷衍地拍拍手,拿出手机看消息。 谢怀瑾今天的工作能很早结束,说要接她。 岳小楼眉飞色舞地打完饭,找位置坐下,发现顾鑫一直盯着手机,紧皱着眉头。 “怎么了?” “我在看时间,很快就要第二十分钟了。” “……”岳小楼开始吃饭。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着最后一分钟过去。 “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别了,”岳小楼嚼着白菜,不想听他跟女朋友吵架,“才二十分钟,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办。” “那我服软呗。” 岳小楼愣了两秒,皱眉:“什么?” “二十分钟都没想清楚,说明这件事对她真的很重要,”顾鑫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平静地说,“那我得退一步。” 说完,电话接通了。 “……” “你以前不是总说,女朋友的要求不能全部满足吗?”岳小楼真的目瞪口呆,等他挂断电话,终于发问,“你对她那么好,不怕她越来越不把你当回事?” “女朋友归女朋友,季瑶归季瑶。” 顾鑫和解之后心情好了,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跟你说啊岳小楼,对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呢,就只能把她宠得脾气要上天别人都受不了她,她就永远是你的了。” 岳小楼毫不吝啬地赏他一个大白眼,嗤笑:“知道了知道了,你顾鑫大渣男,已经全面转型成居家好男人了,什么时候跟季瑶领证啊,我得送个塔谢谢她为民除害。” “别了,还礼还不起,”顾鑫慢条斯理地说,“我得给谢律修座庙吧。” “顾鑫,你长那么大,”岳小楼喝口汤,笑问,“坐过救护车吗?” “……” 吃过饭,岳小楼想去把教材还给陈楚晓,办公室没看见她,就去她教的六年级的教室晃荡了圈。 还是午休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 岳小楼探头,没看见陈楚晓刚想转身走人。 忽然发现,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看书的两个小女生,有一个是罗嘉禾。 逃课小霸王偷偷课后补习? 第71页 岳小楼来了点好奇,走进去,像传说中的高中班主任般压着脚步从后门慢慢接近—— 发现罗嘉禾端坐着认真地翻英语课本,拖着腮,只是眼神到处乱瞟。明显心不在焉。 坐她身后的小姑娘倒是拿着笔,认认真真写着试卷。 罗嘉禾很快瞟见走到身后的岳小楼,转过头,用死鱼眼无声地问:你来干什么的? “你干嘛呢?” 岳小楼看着她身后的小女生,眼带笑意,“陪好朋友学习吗?” 罗嘉禾拖长嗓音,照例不给面子:“关你什么事呀。” “我是老师,”岳小楼伸手捏她脸颊软肉,肆意行使权力,“尊重点啊小崽子。” “你只是实习老师——” 罗嘉禾拼命转头,好半天才费力避开她的手。 她身后的小女生始终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她们。一双眼睛是柔和的深褐色,头髮也是细软,光线下很浅的颜色。 脸庞白净,整个人有种纤弱的意味。 “你是优等生小朋友吧?” 岳小楼看她的姿态,下意识判断着,笑着打招唿说,“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的样子,也是这个班级的吗?叫什么名字呀。” “林燕。”林燕温柔地答一句,垂下眼,继续写试卷。 “她可是全校成绩最好的,”罗嘉禾看起来就特别喜欢自己的好朋友,忍不住得意地说,“之前请了半个月假,试卷照样全都会写,厉害吧。” “之前为什么请假啊?”岳小楼随意地跟她聊着。 “身体不舒服。” 岳小楼眼尖,看见林燕写的那张数学试卷上面全是红笔叉叉。再仔细看,那非常惨澹的分数旁边的姓名:罗嘉禾。 奴役好朋友代订正试卷? 她看眼罗嘉禾,罗嘉禾立刻说:“她是在教我。” 岳小楼轻笑一下,不置可否。 打量着林燕,见她唇色很淡的模样,关心说:“病有没有好全啊?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没关系吧。” 罗嘉禾点点头插话:“我就觉得你还得再休息两天,那么急着来干什么。” “不行。” “为什么?”岳小楼问。 林燕埋头写着试卷,瘦瘦小小的身材,语气温柔,“嘉禾是笨蛋啊,所以,我来帮她写作业了。” 罗嘉禾:“……” 岳小楼怔愣一下,噗嗤笑了出来。 — 下午听见放学的铃声。 岳小楼端着老师架子说完收场话,压着脚步跑向门口,第一个冲出教室。 出校门。谢怀瑾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等她了。 “上课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慌。” “开始是慌的,”岳小楼低头繫上安全带,忍不住笑起来,“后来,我就告诉自己,没关系,想像你是谢怀瑾……不能笑,不能乱,只要安安静静用眼神‘杀’他们。” “……” 谢怀瑾看着后面,倒车出去,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哪种眼神?” “你等等!我掏一下镜子,”岳小楼说着手就开始翻包,目光笑盯着她,认真说,“就是这种,属于一个杀手的眼神。” 谢怀瑾沉默两三秒,见她笑得亮晶晶泛着水光的眼眸。 忍不住跟着扬了扬唇。 她很少笑,很淡的一个笑容,就像春光照亮着薄薄冰雪初融。 岳小楼无限地望进她眼里,傻乐傻乐的。 聊了会儿有的没的。 岳小楼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指指自己唇说:“我今天涂了蜂蜜味的润唇膏,味道甜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说完,半眯起眼睛,睁开一条缝觑看她。 “把眼睛闭起来。” “哦,”岳小楼忙不颠地闭上缝隙,翘着嘴巴。眼尾仍是扬着的,忍不住地笑。 谢怀瑾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她一眼。 然后,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爆栗。 “我还在开车啊,笨蛋。” 岳小楼委屈巴巴“哦”了声,心想,反正大马路上半个人没有。而且这么点路,都快到了。 哼哼唧唧,刚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进了个语音电话。 她看了眼手机,那人没有备註过,头像也十分陌生。 岳小楼以为是打错的,顺手就给挂掉了。 对方很快发来消息,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见面,说想要请她吃顿饭。 岳小楼退出去,看眼资料,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工作上加的应该都有备註啊。 时间真可怕,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岳小楼完全忘了对方的长相姓名。她盯着这头像,皱着眉,想跟自己的记忆做一把最后的抗战。 对方又问了遍,有没有空,想吃什么之类的话。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经过最后一个路口,谢怀瑾已经把车停好了。 她偏头,看眼岳小楼手机上的消息,随口问说:“怎么了,朋友约你出去?” “不是朋友,大概是哪次聚会上来搭讪过的男人吧,但凡跟身边人有联繫的那种,朋友的朋友,我都不太好意思直接不给联繫方式。” 第72页 “……” “吃醋了?” “吃撑了……” 岳小楼看着她,翘着唇。 谢怀瑾半笑不笑的勾勾手,“过来。”她一手松开自己的安全带。 “嗯,”岳小楼压着笑摇摇头,矜持地说,“干什么呀。” 谢怀瑾一手按住她想松安全带的手上,身子倾压过来,右手抬起她下巴,故意凑近,唇几乎贴着唇的距离,嗓音低沉带笑,“蜂蜜味的?” “……” 岳小楼喉结微动,咽了下口水。旋即无辜地瞪着眼看她。 长睫扫过她的脸颊。 下一秒,柔软温热的唇覆住她的唇。昨晚还是略显青涩的吻,已经变得愈加熟练,她自然地撬开她的齿关,温柔又强势,一次次变化着角度,不断加深这个吻。 两人都在微喘。 岳小楼后来喘不过气,眼光迷离,脸躲进她怀里,手臂环住她的腰不让走。 只是接吻而已,脸上就热得不像话。 心想,她竟然真的认真地,把她的唇膏全吃掉了…… 第35章 035 岳小楼抱着作业, 去办公室找陈楚晓的时候,在走廊里遇见了林燕。 她双手扎着双肩包的背带,低着头,正要往外走的模样。明明才刚刚打过早读的铃。 逃课的是罗嘉禾就算了。 林燕可是全校成绩最好最乖的学生。 “怎么了,”岳小楼好奇地拦住她问,“是身体不舒服,准备回家吗?” “嗯, ”林燕小声应了下。 “生的什么病,很严重吗?校门口有没有人来接你啊。” 岳小楼在其位谋其事,蹲下身, 看她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怎么一大早来就要走,是那个严老师不给你请长期假吗?” “没事,我回家休息下就好了。” 林燕摇摇头, 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沖她笑了笑。 “好吧,那你回家要注意安全喔。”岳小楼侧身让开路。 嘱咐完, 她目送着林燕渐渐走远。 身影瘦瘦小小,跟同年级同班的罗嘉禾比,仿佛还要小一两岁的模样。背着的双肩包旧旧的,纯黑的颜色, 莫名有种沉重的感觉。 软言软语,温温柔柔的小女生。 笑起来脸上的苹果肌会变成两条圆润的弧度,还带小小的梨涡。 岳小楼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 总感觉有股莫名的违和感。 就好像面上的阳光都是虚的。 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抱着作业本,快步往办公室走。再慢一点,陈楚晓很可能又得被严玮庆支去干什么事情了。特别容易扑空。 — 明天就是周五,谢怀瑾隔三差五帮罗嘉禾纠纠演讲的事,早就教得差不多了。今天又特意空出一个下午给她,赶在正式比赛前,最后演练一下。 岳小楼下午也没事情干。 谢怀瑾就让她先跟罗嘉禾待在一起,找间空教室待着等她。 “听说我们学校以前来过大明星的,叫杨奇林,听说长得非常非常好看,跟仙女一样,可惜我没亲眼看到过。” “哦,她我见过,没有我家怀瑾漂亮。” “哦哦,那我就没什么可惜啦。”罗嘉禾顿了顿,说,“听说程老师有个哥哥是开飞机的,跟动画片里一样,超酷的,能在天上飞。” “我家怀瑾也会开飞机。” 谢怀瑾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她们两个人安静坐着,幼稚园小朋友似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牛逼。 “我爸爸很厉害的,他可以把我扛起来挥来挥去,虽然妈妈看见会打他,但他也不怕。” “对了,我家怀瑾还会开火箭。” 刚走进来的谢怀瑾抽了抽唇角:“……” “都是怀瑾姐姐!” 罗嘉禾忍无可忍,小手很气派地叩叩桌子,睨着她问,“你就没有别的可以说了吗……” “她是我的宝贝~”岳小楼挤眉弄眼,笑得十分欢快欠揍,“我不说她我说谁呀。” “岳小楼。” 谢怀瑾从身后靠近,淡淡叫了句。岳小楼立刻满眼笑意转过来,诶了声,被捏住脸上的软肉,“谁会开飞机?开火箭?” “我…我会开!” 岳小楼胡说八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去年刚考的驾照,开的特别好,能带你上天。宝贝儿,你要不要坐我的火箭?我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 谢怀瑾实在很无语,捂了下她的嘴巴,唇角也忍不住扬了下。 低眉,拉开椅子,坐在她边上说,“嘉禾准备好了没?从教室前面进来,我们正式演讲一遍。” 罗嘉禾“喔”了声,乖乖地站起来把椅子塞回去,从后门跑出去。 谢怀瑾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放在两人面前,轻声嘱咐岳小楼一句,“等会儿,准备吓吓她。” “啊,”岳小楼惊讶,“要我站在门口去扮鬼吗?” 谢怀瑾转过脸,从上到下扫她一眼,似笑非笑,还转了下手里的笔。 岳小楼立刻投降,直挺起背嵴,压低声音严肃地敬礼,小声说:“遵命,sir。” 第73页 罗嘉禾小跑到教室门口,在进门前,还深深唿吸了下。 扬着笑容打开门,走进来,站到讲台前,目光往下落到她们两人身上。 第一句话就微卡了下。 虽然台下仅有两位观众。 但罗嘉禾平时平时基本没有上讲台的经验,位置转换,她本就有一些不安定感。 谢怀瑾戴了副眼镜,长睫下的目光与罗嘉禾平视,抿着唇,不辨喜怒。漆黑长髮拢在脑后扎成马尾,笔直挺拔的西装,握笔的姿势,有种冷漠感。 平常面带微笑的岳小楼,也表情寡淡。 背嵴直挺地握着笔,一副专业打分数的模样。 “呃……” 罗嘉禾卡壳了下,她静半秒,整个教室就跟着静半秒。 她本来就对演讲这种事情没有经验。 深唿吸半响,再次开口稍微有些讪讪,先给自己个台阶下似的小声说了句,“我有点紧张……” “紧张就是没有准备好,”岳小楼淡淡地开口,“没准备好,你来演什么讲的?” 刚准备说第一句话的罗嘉禾怔愣住。 下意识偏眼,看谢怀瑾。 谢怀瑾平静地说了句,“没准备好就先出去,准备好再进来。” “……” 罗嘉禾闻言转身,直愣愣地走出去了。 过两分钟左右,才再次进来。 明显比刚才有斗志许多。 强装镇定也好,自信也罢,她走到讲台上,按照谢怀瑾教的,一套流程下来没有出现任何失误。从肢体动作再到眼神,不带丝毫怯场的。 演讲完,也没忘记朝着两位观众鞠躬。 岳小楼都觉得平时有点小瞧她了,看着就像不学无术的,原来认真起来,能力还是很够的。 谢怀瑾也鼓了鼓掌,认真评价说:“不错。” 罗嘉禾脸色一松,喜上眉头地哒哒跑过来,手臂撑在桌边沿问:“我跟别人比起来怎么样,能拿第一了吗?” “绝对可以的。” 岳小楼轻轻松松地说一句。 她这水平要送出去参加大城市的正经比赛,初试也够打,别说在这小地方了。 岳小楼就不信别的小孩也准备那么认真,还有人教。 “演讲过程中不可以有失误,万一失误,也绝对不可以承认是失误,”谢怀瑾觉得她各方面都没问题了,最后说,“说错就是故意混乱,忘词就是制造空白。反正你机灵,不要紧张就可以。” “行,”罗嘉禾笑嘻嘻地说,“姐姐你怎么忽然戴眼镜,感觉变凶了。” 谢怀瑾笑了笑,镜片后的漆黑眼眸闪烁着亮光,眼尾微扬。 岳小楼估摸着结束教育活动了,她打量着谢怀瑾,目光移不开,也是满脸掩饰不住的新奇。 “特意买的平光镜?” “有度数的。” “近视眼镜啊,”岳小楼震惊了,压低声音悄悄说了声,“我怎么,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有近视的。” 谢怀瑾凉凉地看她一眼,镜片泛着光,凭添几分危险意味。 “那是我的问题吗?” “……” 岳小楼沉默半响,忽然想起来她桌上确实总摆着个眼镜盒,她以己度人,以为是墨镜,还嘀咕过她为什么买来从不戴呢…… 忙举双手投降,赔笑。 谢怀瑾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度数不深,所以她从来都在容易眼疲劳的工作量下戴。岳小楼确实从没见过她戴眼镜。 “一直忘了问,为什么那么想拿第一名?” 罗嘉禾愣了愣,小声说:“我就是想要拿那个奖品。” “奖品是凯蒂猫的书包,”岳小楼插话问,“是想要送给林燕吧?我看见她的书包好像很旧了。” “嗯。” 罗嘉禾犹豫着,想想还是说了出来:“我们班只有她的书包是没有图案的帆布包。她还被班里男生取过外号,然后就生病了,最近才好。” “这还能取外号?”岳小楼问,“那小男生被修理过了吗?” “就管她叫帆布袋,还让大家一起叫,后来有人去告状,小陈老师就罚他在班级门口大喊,‘我给别人取绰号我很没礼貌对不起’喊了两百遍,老师还让我坐着数呢。” “帆布包怎么了,”谢怀瑾笑了,“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用的没有图案的帆布包。” “姐姐你上学的时候也穷吗?” 罗嘉禾闻言惊呆了,“我要去告诉燕燕,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 “嗯,”谢怀瑾微愣,旋即一本正经地说,“也穷。” “真的?”罗嘉禾犹豫着,明显有点不太敢相信,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的眼睛,“不骗人吗?” 谢怀瑾面不改色地说:“我是律师,不会骗人的。” 岳小楼唇角抽了抽:“……” — “家里很穷,”岳小楼挽着谢怀瑾走出校门口,挑眉笑,“谢律,不会骗人?” “律师的话你也相信?” 第74页 第36章 036 演讲比赛当天, 学校的小礼堂装饰得像模像样的。 活动在最后一节课,岳小楼跟着好不容易抽出空的陈楚晓来当评委,另外两个评委是严玮庆和王群西,后者她还从来没有见过。 “当主持的学生之类的,不需要提前在这儿排练一遍吗?” “没有主持啊。” “啊?”岳小楼错愕了下,“那学生们都怎么轮流上场。” “到时候严老师会按顺序喊号码的,”陈楚晓指指前排的麦克风, 告诉她说,“那个就是严老师坐的位置。” “哦……” 岳小楼好奇地看着这里,跟自己学生时代的小礼堂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不小, 没有很多气派的舞台和幕帘,投影仪是在天花板上悬着的。 明显是打通了四间教室的模样,更像阶梯教室。 陈楚晓笑着说:“我来这儿那么久,也是第一次看见正正经经的比赛活动。还是演讲比赛, 动员都动员了很久,准备时间也长。” “二十个小孩对吧?”岳小楼无聊地坐下来。 心想, 既然没有学生排练,她们提前来是干什么准备工作的,开门看场子吗? “你要去接一下谢律师吗?” 陈楚晓走到前面,把电脑和投影仪打开, 贴心地说,“这里我来吧。” 岳小楼后知后觉自己又大小姐思维了,灯光就是吊灯,投影屏音乐之类的都是要老师自己调的。原来准备工作就是这个, 她确实帮不上忙。 “那我出去一下下。”岳小楼笑了笑,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问了句,“出去顺便带杯奶茶进来可以吧?还是裁判只能喝矿泉水。” “没关系的,”陈楚晓应了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说,“你要帮我买的话,最好得给严老师和王老师也带一杯。” 岳小楼比划了个“可以”的手势。 — 谢怀瑾手边的案子已经结束了,白天待在酒店,看看资料,待着没走纯粹是为了陪岳小楼过完她执教生涯的最后两天而已。 她本来是晚点再来的,收到岳小楼的简讯,就顺路给她买了四杯奶茶带过来。 “罗嘉禾。” 谢怀瑾拎着奶茶下车,离校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就看见正要翻围墙进去的罗嘉禾。她无奈地叫住她,看眼正门,“跟我一起进去。” 罗嘉禾应了声好,乖乖地跑过来。跟着谢怀瑾,躲着保安大叔的视线进了校门。 “九年制义务教育,”谢怀瑾嘆口气,“上了初中可要好好努力了,读不上高中怎么办呢。” “出去打工……” 谢怀瑾拿手刀不轻不重地砍了下她脑袋,恐吓说,“被雇黑工,被拖欠工资,到时候付得起律师费吗?” 罗嘉禾闻言好奇:“姐姐,请你打官司要多少钱?” 谢怀瑾随口报了个数字,是她这笔案子结束后到手的费用,也不算很多。 罗嘉禾倒抽一口凉气,静默半响,走到小礼堂前忽然拍拍胸脯说:“姐姐,我初中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要当律师,挣大钱。” “好,”谢怀瑾笑着拍拍她脑袋,不知道是鼓励还是打击地说了句,“姐姐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名。” “好厉害啊……” 罗嘉禾先是嘆服,忽然想起来什么,眉眼弯弯地笑着问,“那林燕她从来都是年级第一,以后是不是可以当律师啊?” “嗯,好好学习一定可以的。” — 进礼堂,罗嘉禾看见岳小楼把奶茶放在桌上,听见是给严玮庆的,顿时皱皱鼻子,认真地说:“严老师看着就不适合喝饮料,干嘛给她买呀。这杯我能拿走吗?” 她问谢怀瑾。 “你这小丫头啊……” 陈楚晓明显很宠她,边跟她们笑着说,“有次我把她抓去办公室补作业,她实在欠太多,补到很晚也没写完,怕她饿,我把自己都没捨得吃的小月饼拿给她,吃完了竟然问我,‘老师,每个补作业的同学都有吃的吗’我说不是,你才有吃的。她才笑了,回我一句,‘老师你真公平’。” 岳小楼“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拦住陈楚晓要把自己那杯递给她的动作,一本正经地说:“陈老师,小朋友是不能喝奶茶的。” 罗嘉禾问:“为什么?” “为什么,”岳小楼指指杯子上印的英文字母,给她看说,“这里写着呢,不信问你怀瑾姐姐。” 纸质的杯身上写着:caramel mhiato。 明明是奶茶,却写着焦糖玛奇朵。估计老闆批发的咖啡店杯子。 罗嘉禾立刻转头看谢怀瑾。 谢怀瑾站在旁边,望了一眼,轻笑说:“对,这是十四岁以下儿童禁止饮用的意思。怕珍珠卡住嗓子危险吧。” 罗嘉禾顿时信了她们的鬼话,点点头,不太开心地移开视线。毕竟果冻也会写窒息危险禁止小孩食用,虽然她不记得是三岁还是六岁的儿童才不能吃。 其实她也不是想喝,就是讨厌严玮庆。 第75页 陈楚晓惊呆了,原来高冷又精英样的谢律师,还会配合岳小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 “陈老师,”远处有个人走过来,带进来一群学生,陈楚晓忙迎上去,把几个班级的学生安排好入座,哪个班坐哪块位置。 转过头,陈楚晓跟岳小楼介绍说:“这是王群西王老师,教英语和数学。她是来实习的岳小楼,也是教英语的。” “岳老师。” “王老师。” 两个人互相客气地点点头。 陈楚晓继续介绍说:“其实王老师还跟严老师是表侄关系。” “您还是严老师的叔叔啊。” 岳小楼点点头,还想不着痕迹说句好听的,“真是看不出来。” “……” 不知为何,陈楚晓安静了整整三秒钟,没有接话。 岳小楼疑惑地看她一眼。 王群西呵呵笑着给自己解释说:“严老师是我的表姑母,我刚大学毕业没几年。” “………………” 岳小楼看着他悉数还掺着灰白的头髮,不知道怎么脑抽了下,出声问,“头髮特意去挑染了?” 王群西沉默,说了句:“是天生的。” “………” 岳小楼感觉气氛已经没有办法更坏了,她讪讪笑着,好不容易,等到王群西被严玮庆叫走。 谢怀瑾悠悠对罗嘉禾说,“你长大以后,别像岳老师一样口无遮拦。” 岳小楼扫过刚才完全不吭声的她们,气急败坏:“我刚刚说错话,和嘲笑他头髮的时候,你们明明就全都笑了!!!!!!” 全都在偷笑,别以为她没看见!! — 放学前,陈楚晓借着採买文具的名义,想让程老师陪她一起去。程老师指指自己面前那堆试卷,委婉拒绝了。 岳小楼正好路过。 为了回报陈楚晓对她的照顾,她当了把助攻,主动接下来批改试卷的任务。 把试卷带回酒店里批。 可是批完了选择题和填空题,问题来了。 看着分外熟悉的“略”字,岳小楼嘆口气,从旁边抽出张草稿纸,认命地打算自己写一遍。 简单的计算题还好,她把正确率高的试卷挑出来批完,放在旁边参考。几道应用题,每个人的步骤都有点小不同,得仔细看斟酌给分。 最后一道加分题,写的人不多。 岳小楼盯着参考答案上给出的结果,笔尖在纸上划来划去,她怎么算不出来? 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而已。不至于吧…… 岳小楼紧皱着眉头,试了好久,真的完全得不出结果来。 时间慢慢过去。 谢怀瑾看完案子的所有列印资料,觉得没什么问题,想到接的新案子还有一堆待处理,看了眼时间。准备先过目下,再去拿给李嫣然整理。 谢怀瑾走到书桌旁,顺便看看岳小楼半天在忙什么。 视线从她身后落到试卷上,发现是道数学加分题,要算阴影面积。 岳小楼攥着水笔,笔尖在白纸上点出一个显眼的红色墨团团。完全没注意到谢怀瑾在她身后。 她皱着眉,努力地盯着题目,目光看似要把试卷烧穿了。 还是毫无头绪的样子。 “……” 谢怀瑾忽然想到网上的段子: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除了数学题。 谢怀瑾低头,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抿着唇,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几叠蓝色文件夹,回到小沙发继续看案卷,喝着罐装咖啡。 “怀瑾……” 过了半响,岳小楼扔掉笔,趴在椅背上回头找她在干什么,幽幽地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怎么了?” 谢怀瑾闻言站起身,走过去,还是没忍住无声地弯了弯唇。站在书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边喝着手里的咖啡,“试卷还剩下很多吗?” “嗯……” 岳小楼酝酿了下措施,实在是不好意思直说,无辜地道,“还没有批完呢,剩下的你帮我批了好不好?” 她举起笔,双手呈给谢怀瑾。 “没有答案吗?” “没有具体步骤的答案。” “不是已经批的差不多了……还剩一道题,”谢怀瑾凑近看完整道题目,没接笔,忍着笑若无其事地鼓励她一句,“加油,岳老师。” “岳老师想要休息了!” 岳小楼歪着脸,扬扬手腕,想让她接过红笔,“帮我批了吧,谢同学。难道这题你不会吗?诶呀,原来还有我们谢同学不会的东西。” 谢怀瑾:“……” 岳小楼眼眸弯成月牙状,扬着下巴看她,手上的笔晃啊晃,差点把“激将法”三个大字写脸上了。 谢怀瑾笑了,虽然激将法很低级,但她还是应了:“打赌吗?我写出来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清蒸油焖红烧! 岳小楼鼓鼓脸颊,“那我以身相许咯。输了你嫁给我,赢了我嫁给你。” 第76页 “成交。”轻轻地应了。 谢怀瑾从她手里抽出笔,坐在她身侧。 左手就自然地把她环在怀里,以这个半拥着她的姿势开始解题目。只思考了半分钟,就在草稿纸上列出来了简单的式子,顺着往下解。 岳小楼半依偎在她怀里,她脸一侧,就靠到了她的锁骨处。忍不住闭眼无声地笑,下颌微仰,唇蹭过她脖颈轻轻地吻了吻。 旋即,头顶传来谢怀瑾略带笑意的声音,警告说:“不许扰乱军心。” 岳小楼闻言又蹭了两下,非常不听话。 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犬牙还在她的锁骨上啃了啃。 “……” 谢怀瑾笔尖抖了抖。 算出来的答案,8的头上长出来歪歪细细的一条。 顿了顿,放下笔。 谢怀瑾什么话也没说,双手直接穿过她腋下把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放到腿上坐着。 岳小楼还没回神。 她的左手紧环住她的腰身,下巴顶着她脑袋。被搂着控制得稳稳的。 语气带笑:“不要作妖。” 谢怀瑾翻了翻写这道题的试卷,人数不多,红笔唰唰地按顺序划了叉叉。两分钟不到,批完了。 岳小楼目瞪口呆,往前凑,知道她算出来的答案的正确的,但忍不住问:“你都不先跟正确答案核对一下吗?” “不用,”谢怀瑾轻笑着,把她抱得更加紧了紧,在耳旁说,“我不会做错的。” 第37章 037 早晨的阳光映照着走廊, 极亮,却并不刺眼。远处的香樟树下长着各种不知名的小野花,蔷薇和野玫瑰,花影扶疏,风也格外温柔。这样荒郊野外的小学才有宛若图画一般的天然景色。 岳小楼早上没课,给程杰送完试卷。路过年级长廊看见贴满了小朋友的画,顿了顿, 留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赏起画来。 都是六年级学生的美术课作业,颜色大胆,花花绿绿的凑在一起。画的风景浮夸, 人物也抽象。 岳小楼随便看看,发现有一副是黑色蜡笔的“线稿”,线条洒脱地画了两栋房子,左上角还有一个疑似太阳公公的圆形。完全没有上色。 画家的创作意义大概是煳弄两笔赶紧交差, 透着浓浓的敷衍感。 她看见右下角写着名字:罗嘉禾。 岳小楼噗嗤笑了下,摇摇头, 感嘆看来垫底之作就在眼前了,再抬起眼,忽然发现右上角还有一张也是拿纯色乱画的图。 画得大概是山,或是金字塔之类的, 总是是一大团线条涂抹的墨团团,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像无意间点上去的小墨团团。只是,颜色全都是大红。 太刺眼, 让人看上去不太舒服。 苍白的a4纸,衬得大红色越发鲜艷,有种猩红之意。 岳小楼微皱了下眉,随意看了眼右下角的名字。林燕。 林燕小朋友? 岳小楼微瞪大眼,往前一步,有点意外地仔细看了眼名字。 那字迹是用蜡笔写的,不算多好看,勉强端正。既然跟罗嘉禾的在一块,就应该是同班,不是重名。 她当即判断,罗嘉禾是调皮不肯好好画,林燕肯定是不擅长画画。 在这儿是最后两天了。 岳小楼停了好久,走廊两旁的教室都在上课,只有她在这儿。下午的课上完,她带的班级就可以从“音标学习”里毕业了。 毕竟是小孩子,语言学得快。在岳小楼老师主赶进度不细精纠发音的大前提下,小朋友们学得比她预料得好太多了。 学会音标,至少至少,新单词不用写谐音了。 岳小楼也算给班里的学生留下了点什么,对于到将要离别,她有一些些不舍,到底还是松了口气的。自己没有捣乱,有好好帮上忙的。 — 下午的课上完,陈楚晓知道她快要走了,拉着她去食堂。说最后请她吃两顿饭。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罗嘉禾又逃课,”陈楚晓皱着眉,有点无奈,“这小孩吃软不吃硬,跟她好好说好好哄,本来是肯上学的。但林燕一请假,她立马也不想上课。” 这些小孩的父母都常年不在身边,淘气是常有的。特别罗嘉禾这种有点早熟又任性的,吃准了老师拿她没办法。 岳小楼想到上午看见的画图,好奇地问:“林燕是成绩很好的优等生吧,为什么总请假,身体很差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们班严老师才是班主任,请假都跟她请的。” 陈楚晓又嘆口气,酝酿了下,慢慢说: “林燕就一个奶奶带,家里挺贫困的,被不懂事的小男生笑话过书包旧。忽然请假逃学的那段时间,我还当是小女生脸薄,有点厌学了。可她成绩保持的也挺好,就是能不来学校就不来……” “反正不来也能考的好,就干脆不来呗。”岳小楼以自己的角度说,“也没什么奇怪啊。” “可她也并不是这样有自信的学生,还总担心自己会被拉下,找过我好几次划重点之类的。” “那真的是被班里人偷偷欺负了吗?” “不会,我让那个小男生郑重地道过歉了,后续也观察过,他绝对没再欺负过林燕。而且班里有罗嘉禾呢,她可是又凶又护短的小崽子。” 第77页 岳小楼也想不到什么可能,啃干净糖醋排骨,骨头吐在餐盘里,不太在意地说:“反正她都快毕业了,成绩又保持的好,不想上课就不上课呗。” “唉……” — 吃完饭,岳小楼接到谢怀瑾的电话。 “我有个傻弟弟,他车开到荒郊野外的时候爆胎了,让我去接他。” 那头的风很大,吹得谢怀瑾的声音有些破碎。岳小楼听见钥匙开车门的声音,旋即安静下来,应该已经在车上了。关车门的声音。 “没办法接你了……” “没事儿啊,”岳小楼打断她,想了想,还算周全体贴地说,“他是在哪儿爆胎的?路很远的话,你注意休息不要连夜开车。” “必须得连夜开车。” “真的很远吗?”岳小楼微愣,快速想着有没有别的办法,就听谢怀瑾报了个地名。 她怔了下,问说,“那不就是我们这儿,两…两三公里的路吗?” “对啊。” 那怎么会要连夜开车的…… 谢怀瑾冷笑了下,“他是准备偷偷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的,可惜车胎爆了,我准备去把他捡起来扔掉。连夜开车才能扔得远远的。” 岳小楼:“……” 她小心地问:“你和弟弟关系很不好吗?” — 了解清楚谢怀瑾不是跟顾霖宗关系很差,相反,他们关系还不错之后。岳小楼揉揉脸,无奈地说:“那为什么要把他扔扔掉,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要我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吧。” “好吧……”谢怀瑾应得有点不甘心,“我先说,那傢伙很烦人的,我不太擅长应付他。” “性格开朗多好啊,有话题聊嘛,那你把他接过来之后,我们在上次那家餐厅集合,一起吃顿饭?” 谢怀瑾不无不可地应了。 岳小楼切断电话,缩了缩手,才发现好像也没那么轻松。到底是谢怀瑾的亲戚,可以算见家长之前的预备演习吧? 见家长三个字冒出来,岳小楼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怂得很。 毕竟从小到大,基本也就没什么长辈喜欢自己。 岳小楼搓了搓手,思考了下,然后打电话给前天刚回去的顾鑫。有顾鑫这个长袖善舞,天生擅长社交的角色在,就不用担心饭局会尴尬的事情。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季瑶有空搭理你吗?” “你有什么事。” 岳小楼听见他那欠债八百万的语气,顿时松口气,知道他女朋友又在忙工作。 “你现在在哪儿啊?” “乐城出差中。” “那你快来,”岳小楼算了下距离,大喜,“赶紧来我这儿一趟,有大事情。” “出差!我说我在出差中你没听见吗?” “反正你也是闲着没事随便逛逛哪家工厂对吧,赶紧过来。” 真被她说中了…… 顾鑫虽然抱怨了半天,但还是第一时间开着车,在几公里之外赶了过来。 第一是他真的闲,第二,他那么多年早就习惯被岳小楼差使来差使去的了…… — 岳小楼看着时间差不多,跟顾鑫一起在餐厅门口等着他们。 少倾,熟悉的车驶到路口,找到停车位后开过来。 “那个顾霖宗,”岳小楼压低声音,告诉顾鑫说,“我第一次见面就泼过他一身红酒,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了。” “啊?这又什么情况。” “具体说来话长,”岳小楼嘆口气,“反正就是泼过他酒。希望他别记得我了,不然解释起来好尴尬的。” 两旁路灯把这片地方照得很亮,停车位也空荡荡的,小地方停车总是很简单。车灯暗了,车上很快下来一个人。 顾霖宗下车,屁颠颠地绕到前门,伸手想帮谢怀瑾拉开车门的样子。 却差点被推出的车门打到。 他似乎跟谢怀瑾抱怨了句什么,跟着她走过来,脸上酒窝时现。 谢怀瑾冷着脸走过来,完全没搭理顾霖宗。 她一路实在是被烦得够呛,他先叨叨自己出差多么辛苦就叨叨了一个小时,等处理完爆了胎的汽车,坐在她车里又叨叨爆胎有多危险叨叨半小时。 顾霖宗视线望向岳小楼,岳小楼脸上带着不出错的笑。 两人目光对上,同时伸手。 “你好,我叫岳小楼。”岳小楼笑得客气,落落大方。心里拼命祈祷着他别认出自己来。 “你好呀,久仰大名了。” 顾霖宗忙笑眯眯,露出招牌式的和善笑容,虎牙微露,显得极为年轻。 “我是谢祖宗的堂弟弟,爸妈离婚之后跟妈妈姓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可好了,对吧。”他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谢怀瑾,以示亲昵。 谢怀瑾侧过身,避开了,顺便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顾霖宗,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错了姐姐。” 顾霖宗脸上嘻嘻哈哈,嘴上秒怂。 第78页 虽然已经听说了,但他真的见到谢怀瑾身边站着的岳小楼,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谢怀瑾从小成绩比他好,能力比他强,这下连找媳妇儿都比他擅长了? 顾鑫自来熟地接话,两个人握了下手,他自我介绍是岳小楼的哥哥。 旋即问他车停哪儿了,路上怎么会爆胎。怎么那么倒霉,等等准备怎么回去啊,好啊好啊,顺路一起回去……几句话下来,明面上已经是兄弟了。 岳小楼暗暗松口气,上次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扎着头髮,看来真的不太起眼。 — 这家餐厅大概是方圆十几公里内最时尚高级的了。 菜谱中式,每桌都放着铅笔白笔,要自己写好菜名,再交给服务员拿走下单。据说字写得好看的,吃完还能获得随机的折扣。 服务员小姑娘边倒水边介绍完规矩,微笑着站到一旁。 岳小楼看了眼谢怀瑾,自觉把纸笔递给她,谢怀瑾接过,却又推给对面的顾霖宗。 “你们报菜名吧,我来写,”顾霖宗拿起笔,还有点小激动地搓搓手说,“想不到小时候那么辛苦练出来的书法,终于找到机会变现了,嘿嘿……” 岳小楼扯唇笑了,凑在谢怀瑾身边一起研究菜单。 她顺便压低声音问:“上次,我把他衣服泼了红酒的那次,是不是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谢怀瑾揉着眉心,说了三个字:“泼得好。” “……” “吃红肉喝红酒,”顾霖宗写了几道菜,忽然说,“大家要不要喝一杯?” “我跟谢律得开车不喝,”顾鑫看见菜单上几种酒,看眼岳小楼,“葡萄酒和发泡葡萄酒,喝吗?” “行啊。” 岳小楼随便应了下,继续小声说:“什么嘛,你那次可不是这样说的。可凶可凶了。” “我凶你?”谢怀瑾好笑地看她一眼,“那天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有点激动而已。” “……” 哪里像是有一点激动的样子??她还记得她对她说过的话,和每一个眼神,根本就是冻死人不偿命,没冻死算我输的那种等级。 岳小楼心里一大堆吐槽的话,唇角却忍不住扬起来了。 “你胡说八道。” “好,”谢怀瑾任她翻旧帐,坦白从宽地笑着说,“不是激动,其实是害怕。” “害怕,”岳小楼怔了下,重复了遍才说,“害怕什么。” “怕你不喜欢我。” 她难得如此的坦直。岳小楼心脏漏了一拍,垂下眼,满脸通红。 手指蜷缩,她蹭去握她的手,软软地说:“不会,永远不会。” …… 她们两人说着悄悄话的功夫。 顾鑫瞥眼空气,很能看眼色地点好了所有的菜,有荤有素,尽量照顾到每个人的。顾霖宗写完之后,把纸拿给服务员下了单。 等菜上桌的时间,见她们还在说悄悄话。 顾鑫就也拉着顾霖宗聊起天来,从大家都是哪儿的人开始,聊到赚钱上面……一道道菜很快送上来。 喝了酒,气氛上就放开很多了。 顾霖宗好奇就直接问说:“小楼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经管。” “经管啊?”顾霖宗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眼谢怀瑾,“这个专业好啊。” 谢怀瑾看都没看他。 “本科也就教教通识性的知识,纸上谈兵,”顾鑫搭话,“不过小楼自己学得蛮认真,她炒股居然没亏钱,玩期货也没赔,厉害吧。” “厉害厉害……” 岳小楼说了句:“几万块投着玩的,没亏全是运气。” 顾霖宗开始和顾鑫讨论期货的事情。 多余的纸笔服务员没有收走,就在岳小楼右手旁。她边喝着酒,顺手拿起那只铅笔,垂着眼,在纸上认真地画了只小老虎。 谢怀瑾凑过去看了眼,笑了:“小猫很可爱。” “……” 岳小楼笔一顿,在包子脸小老虎的脑门上画了三横一竖。 添了个大大的“王”字。 谢怀瑾疑惑:“怎么还画了皱纹,是只老猫吗?” “……………………” 岳小楼鼓了鼓脸,什么话都没有说,放下笔不画了。 谢怀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了:“告诉我,你画的是什么?” “你自己猜呀。” “知道了,”谢怀瑾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思忖半响,语气是十二万分的认真,“小老鼠。” 岳小楼瘪瘪嘴,有点生气:“……” 饭桌上,顾霖宗跟顾鑫从股票基金期货,到各种新兴行业的投资,话题跳得很快,围绕着赚钱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岳小楼转过脸,继续生气。 谢怀瑾听得无聊,她对金融方面的向来没兴趣。顺手从旁边的餐巾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撕成半张,摺叠几下后,竟然做了个兔子耳朵的戒指出来。 第79页 轻轻放到岳小楼面前。 岳小楼瞥一眼,顿时眉眼弯弯,拿起来随手套到左手无名指上。 还是别过脸假装生气,忍不住翘着唇。 第38章 038 早晨阳光浅浅, 读书声朗朗的教室外,走廊寂静。 两栋教学楼是相对着的,只要坐在办公室,对面走廊上的情况就能透过玻璃窗一览无余。 林燕背着粉色的凯蒂猫双肩包,猫着腰,试图快速走掉。 他放下手里的书。 满意地喝口茶。再不急不慢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老师太喜欢聪明又读书好的小孩了。 特别是林燕这样的, 长相可爱,父母双忙,贫穷却有自尊心的孩子。 喜欢她娇小单薄的身体缩坐在他怀里, 颤抖的样子,太可爱。喜欢她哭也忍着不哭出声,咬着下唇,眼皮变成粉红色的样子, 太可爱。柔软的黑髮,身上干净的香味, 一切都太可爱了…… 他可以放心的喜欢她,放心的摸遍她身上每一处,任由亲吻。 她的聪明会明白这应该是很羞耻的事情,她的自尊心会封严自己的嘴巴。就算逃, 也只敢反反覆覆拿身体不舒服当藉口。 她不知道,她忍耐的表情对他是怎样大的诱惑。 老师实在太喜欢聪明又读书好的小孩了。 走廊距离办公室仅几步路。 林燕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堵住了路,她瑟瑟地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身量差距, 令人窒息的悬殊。 “想去哪啊?” 抓着她的衣服后领,像雄鹰抓幼兔般简单的提起来,附带关心的问候,“身体不舒服的话,跟我去医务室里休息吧。” — 岳小楼昨晚喝了不少酒。 她翻过身,想蹭到谢怀瑾怀里却扑了个空,勉强睁开眼,发现床畔空荡荡。 拿出手机看眼时间,想起来今天还有事。于是起床洗漱。 岳小楼照着镜子刷牙的时候,想到昨天那小兔子戒指,思考几秒,含着满嘴泡沫,跑到玄关衣柜旁,从外套口袋里,摸到那个。 掏出来,放在桌上小心地拯救了下被压瘪的地方。 听到开门声。 谢怀瑾提着早饭进来,看见她含着满嘴泡泡摆弄小摺纸的模样,无奈地笑。 “等等还要去趟学校补手续的,别忘了。” “嗯。” “顺便跟你班里的学生告个别?” “不去,悄悄走掉就好了,”岳小楼跑回浴室继续刷牙,边吐掉泡沫,边含煳不清地说了句,“我最讨厌小孩子哭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哭?” “那我都要走了大家还不依依不捨的哭一哭,我多尴尬啊。” “……” 谢怀瑾帮她把一次性筷子掰断,架到纸盒上,小笼包冒着热腾腾的气。 “你得在学校多待会儿,半小时左右,我顺便把李嫣然送到火车站就回来接你。” “好。” 岳小楼凑着镜子照了好久,嘆口气,还是懒得化妆。 她踩着拖鞋,低头发现身上穿的是松松垮垮的纯棉睡衣,明显不是能增光添彩的款,又嘆口气。 “怎么了?” 岳小楼无意识的,顺口就说出来:“在想分手。” 谢怀瑾:“……” 谢怀瑾手插在口袋里,两步走过去,捏着她的脸颊,似笑非笑:“那想得怎么样了?” “不是,”岳小楼发现自己的话歧义得很挑衅,忙狗腿地哭唧唧,“我在想怎么瞒住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怕被你始乱终弃。” “金玉其外?” “哼,皮囊还是很好的,这点我不接受反驳,”岳小楼侧过脸,亲了亲她的手背,语气温柔,“怎么才能永远不分手,谢女神能不能教教我呀……” 岳小楼凑上来要抱抱。 “成天都在想什么?”谢怀瑾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嘴上说着,眼里却是十二万分的宠溺。单手捏起她脸颊两边软肉,看着她顺势嘟起来的嘴。 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下巴,眼神望着,久久没有别的动作。 似思忖着什么。 岳小楼眨巴眼睛看她,仰着脸,往后推半步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谢怀瑾手臂一收,她拉开的距离立刻消散了。 环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那就永远不分手。” 想要永远不分手,就是结婚。 谢怀瑾答应和她在一起……或者更早的时候,就不觉得她们会真的分开。从来没有想像过的事。既然在一起,就没有生离,只有死别了。 岳小楼任由她抱着,蹭了蹭,脸埋进她的锁骨处,小声地说,“我爱你。” 谢怀瑾弯了下眼,半响,轻声说,“小嗲精。” — 夜里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天刚亮就停了,湿冷的雨水里温度悄悄转冷。 岳小楼拢了下衣服,小心避开地上的积水。 走到无路可避的地方,只好踩进积水里快速地走过去,沾一鞋面的泥。走前想要特意穿好看点,忘记换双方便的运动鞋。 不知道是什么孽缘,来前走前都赶上雨,脚上这双裸色小羊皮细高跟又是基本废了。 第80页 弄完全部事情,岳小楼待在办公室跟陈楚晓扯东扯西聊了半天。 第一节课的铃声一响起来,陈楚晓就得去上课了。 岳小楼本想就在办公室里玩手机打发时间的,忽然想起来,等会儿严玮庆会过来。岳小楼实在不想跟她一起两个人尴尬地待在办公室。 还是去食堂坐着吧,饿了有东西吃。 岳小楼收起手机,就往外走,刚走出教学楼没两步,天空就开始飘雨。 越下越大,转眼就变成倾盆大雨。她没带伞,赶紧躲到步行街竖着的宣传栏底下,借头顶凸出来的那块小得可怜的地方躲雨。 她拿出手机,雨丝斜斜落到屏幕上,滑了好几次都解不开锁。 心烦意乱,散发都湿漉漉,雨水顺着发流到脖子里。 岳小楼冻得瑟瑟发抖,缩着肩膀,解开手机就发了条简讯。 有点担心谢怀瑾有没有带伞。 面前是操场旁边,斜对着医务室。 岳小楼把手机塞回口袋,盘算着跑过去的距离划不划算。 雨那么大,搞不好三两步路就全都淋湿。医务室门口没有任何挡雨的地方,万一跑过去发现门是锁着的,就只能全湿着再跑回来了。 她犹豫着,偏偏头往里面看。 往左边的宣传栏走了两步,视线顿时清晰了,窗户里依稀有人影晃过去。 岳小楼视力极佳,看见了什么就绝对不会看错。 她扬了下唇,刚准备抬起包挡住头顶,冲到对面的医务室里。 抬起手臂的那刻,一到闪电划过,噼开阴沉的天。 轰隆隆的惊雷声随之而来。 岳小楼身形自然顿了下,视线被雨点打湿中,抬手捋掉湿哒哒贴在脸颊的碎发。火光电石的一瞬,她透过被雨丝沖打的玻璃窗,忽然看见里面有个男人抱着个女孩正欲强吻。 那小女孩的侧脸,分明是林燕。 …… 当岳小楼拼命想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反锁着的门里,顿时传来林燕尖细的喊叫和哭泣声,听着揪心无比。声音时有时无,明显是被人狠狠捂住了嘴巴。 岳小楼心里砰砰跳着,脑海里空白着,有做梦的不真巧感。 雨水和眼泪混着含在她的眼眶里,急得要命,却怎样也打不开。 她退后半步,开始抬脚用力地踹门,哐哐哐哐哐,连续几脚下去合页和锁终于颤动着开了,其实踹门的过程,她脑子里也没太反应过来怎么了。 岳小楼踉跄着进门,踹门的那条腿麻得没有快知觉。 狭小的医务室里温度颇高,窗户紧闭着的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背后就是吵杂的雨声。她看见林燕只穿着贴身的内衣,裤子都被脱掉了一半。 男人的手紧紧捂住孩子的脸,惊恐地看着她,他指缝在她脸上勒出了红泛白, 林燕也瞪着眼睛看着她,眼泪如断线珠子,目光亮得吓人,像个溺在水里拼命想往岸上爬的人。 她进门的那瞬,三个人全都停住了一秒。 第39章 039 她进门的那瞬, 三个人全都停住了一秒。 “你……” 岳小楼不可置信地说出第一个字,像是打破了什么似的,表情整个都变了。 “你在干什么?我问你在干什么。” 王群西很快松开怀里的林燕,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露出一个无意义的微笑来。 “学生身体不舒服,”他把林燕提起来,推了下, 见她踉跄地摔在白色的单人床边沿。自己的情绪很快缓和住了,无辜地看着岳小楼,“既然岳小楼来了, 就麻烦你照顾下她吧。” 他拍拍衣服,边整理着衣服下摆处的褶皱。 从岳小楼身侧径直走出去。 岳小楼动也不动,任由他走过。 她脑海里混乱着的东西,在看见林燕穿上裤子的动作的时候, 勐地惊醒过来。 “林燕……” 她喊了一声,跑过去, 又在她的床前顿住。手心紧攥着手机,想要打电话报警又想第一时间联繫谢怀瑾……太过慌张,甚至还没有林燕本人的淡定。 林燕已经完全不哭了,她沉默地穿着衣服, 很熟练的模样。 岳小楼看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眼眶顿时红了。 她死死掐着手掌,拼命忍着, 告诉自己是没有资格慌的。 岳小楼在床前蹲下来,喉头哽咽好久,终于勉强平復住狂跳的心脏,抓着她的手,问说:“你有没有怎么样?脸上疼不疼,身上……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疼的地方?” “没…没有。” 林燕声音弱得几乎耳语,深深垂着头,不敢和她对视的样子。 “宝贝,你要相信姐姐,”岳小楼深深唿吸,“发生了什么,我们,一五一十说出来好不好?” “……” 岳小楼不停地想着问话技巧和忌讳,恼恨自己懂得太少,见林燕不肯开口,也只好尽量语气耐心,“你跟姐姐说实话好不好,脸上疼不疼?” 林燕轻微地摇了摇脑袋。 岳小楼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那被捂得带着印痕的小脸,仿佛被扇了几巴掌。还说不疼。 忽然惊醒:“他是不是还打你了?” 第81页 林燕挣扎着低下头去,还是摇摇脑袋,沉默。 “那人…那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这样的,有没有更过分?” “……” 岳小楼几次追问都无果,尝试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哪怕心里的焦躁怒气不平衡到随时要炸了,语气还是温和着,缓缓地说,“你告诉姐姐,姐姐是不会害你的,好不好?” 半响,她还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模样。 “……” 岳小楼没有丝毫办法。 她模煳的察觉到,这样问下去是半个字的真相都问不出来的。 “外面在下大雨,你等一下,”岳小楼还在想办法,见林燕直起身准备走的模样,忙拦住她说,“等我打个电话找人,找人来接好不好?外面那么大的雨,就这样出去是会生病的。” 林燕被她拉着,沉默地坐着。 岳小楼很快打通谢怀瑾的电话,急急放到耳边。 “餵……” “我刚把李嫣然送走,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样子。”谢怀瑾以为她要问时间,很快估算好路程,说,“你没带伞就不要乱走了,我进来接你。” 岳小楼听着雨刮器的声音,应了声,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她面对着林燕,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带伞了就好,我现在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医务室? ”谢怀瑾听出她语气不太对劲,稍微加了车速,“怎么了。” “你路上小心……” 岳小楼听到她的声音,就感觉忍不住要哭了,满脑子的“我现在该怎么办”终于稍微镇定下来,重复一变: “我就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你尽量快点过来。”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岳小楼尽量不着痕迹地避开着林燕的视线,编辑了一条简讯,十几个字的消息。 把这里的情况交代完后立刻发出去。 “林燕……” 岳小楼收起手机,摸着她的头髮,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 她比刚才思维清楚多了,告诉她说,“那个王群西是很坏很坏的恶人,就像动画片里的大恶魔,我们一起打败他好不好。” “……” “不用害怕,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坏人绝对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就像动画片里一样。” “姐姐,动画片是真的吗?” 林燕终于完整说了句话。 柔软的髮丝,垂下来稍稍有些挡眼睛。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垂着头,她自己系好了衣服上最后一颗扣子,用她十岁的小手。 语气是很平静的。 岳小楼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城堡里虽然也很多纷乱,并不比外面高贵,但绝没有如此□□裸不加掩饰的丑恶。电影里的桥段真实出现在身边,出现在亲近的小朋友身上。 滑稽得莫名其妙。 她怔怔地说:“动画片里是假的,但是,但姐姐的话是真的。你得相信我。” — 直到二十分钟过去,谢怀瑾打开医务室的门,岳小楼还是没从她嘴里听见任何真相。 外面雨越下越大。 谢怀瑾进门,撑着把打伞仍湿掉一半的肩膀,她收起伞,转身把斜斜打入的雨丝关上。 走到她们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报警了,大概还有几分钟,警察就会来。” 林燕听见,瞬间就哭出来了。 她坐在床边沿,手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是那种放松又绝望的哭泣。 “不许哭,你做错事情了吗?” 谢怀瑾没有一点温柔,手抬着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坚定地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应该是你在哭,明白吗。” 她的手冰凉凉的,眼泪滴到手背有灼热感。 林燕哭得有点喘不过气。 岳小楼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安抚着说: “你是不是担心同学传你闲话,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去告诉罗嘉禾王群西在医务室门口非礼岳老师,被岳老师踹断了命根子,然后让她去传话告诉全班、全校的人。你看好不好?” “顺便让她去打听,”谢怀瑾思忖着,说,“打听学校里有没有别的女生遇到这种事情,她应该有本事打听出来的。” “对,”岳小楼见她哭声渐停,忙帮她擦掉眼泪,笑着说,“罗嘉禾虽然是个小笨蛋,但她在班里的人缘还挺好的,是不是?” “嗯,”林燕抽泣着,点点头。 谢怀瑾也蹲下身,拉过她蜷缩着扯衣角是手,放在手心握着。 她口吻平静得有些清淡,说:“王群西做坏事了,所以他再也当不成老师,这点我现在跟你做保证。至于会不会去坐牢,得看警察叔叔来判断,所以等会儿警察叔叔会问你话的。” 提到警察,林燕颤抖了下,明显是极为忌讳的。 “别害怕警察啊,”岳小楼急了,也有点奇怪。 她显然不知道很多地方的警察都是被大人塑造成恶角,拿来吓唬小孩的,“警察叔叔都是很温柔的。” 第82页 谢怀瑾问:“林燕,你干什么坏事了吗?” 林燕摇摇头。 “警察是抓坏人的,我们又不是坏人。” 谢怀瑾没有刻意加重语气,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跟自己平视。 “再过几分钟,警车会鸣着笛,直接开进学校里来把王群西抓走。然后,王群西再也没办法回学校里当老师了,所有人都会讨厌他的。” 她像是在和自己对等的同成年人讲话般,继续告知说:“他就算不去蹲监狱,也会被学校开除,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林燕靠在岳小楼怀里,她哭过之后,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听着这些话。 可能是自己心里无比强大无坚不摧的王老师,在她口中一下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变成纸煳的老鼠,一下就要被赶出去人人喊打了。 她心里的恐惧跟着消失了大半。 还是谨慎地问:“王老师…他真的当不了老师了吗?” “对,”谢怀瑾看着她的眼睛说,“这点现在就能跟你保证。” 林燕无声地掉泪,但眼神没有移开。 “你没有做出任何事情,不要哭,”谢怀瑾耐心地擦掉,语气平和,“忍不住哭也没关系,因为你受伤了,但不要哭太久。女孩子也得坚强一点。” 岳小楼听着,不时附和。 她想到之前早就意识到有不太正常的地方,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细想。现在事情浮出水面,心里愧疚感折磨得她想跟着一起哭。 祈祷,千万千万就是这个程度的,千万千万就到此为止吧…… “不可以……” 林燕声音沙沙的,刚开口说了三个字,眼泪又如同断线珠子般落下,眨眼就掉,眨眼就掉,带着鼻音断续着说,“可不可以,不…不要告诉嘉禾。” “谁也不告诉。”谢怀瑾说,“除了我们,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绝对没办法继续留在学校里。” “不骗人吗?”林燕眼眶又湿了。 “嗯。” 谢怀瑾应了声,语气轻柔地告诉她:“姐姐是律师,律师是不会骗自己的当事人的。” — 来了两辆警车,鸣着笛开进学校里,把在办公室批作业的王群西带走。 谢怀瑾说明了情况,让一名女警察陪同着,她们开车去医院,带林燕去检查身体。 检查结果出来。 万幸,医生判断没有比猥亵更进一步的行为。 岳小楼看着牵着女警察的手,走在前面的林燕,终于找到说话的空档,悄声问:“你来前就报警,万一林燕不肯去警察局,或者到了警局也害怕得不肯说实话怎么办。” “她实在抗拒,可以晚点再做笔录的。总之得先让警察和医生检查身体,”谢怀瑾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哄不好就强行带来。她怕警察帮不了她,就得让她知道警察是绝对站在她这一边的。” 岳小楼心头压着的难受感觉稍稍轻了些,小声问她:“能判多久?至少也是猥亵儿童,猥亵未成年应该是判的很重的吧。” “如果是构成了猥亵儿童罪的话,最高判六年,基本是三到六个月。” 谢怀瑾说了一半,顿住,“虽然是学校里……” “……” “啊,什么?”岳小楼诧异到惊愕说,“怎么会那么轻的,说是从重处罚的猥亵儿童,其实成本就是那么低的吗??” “还不一定判的下来。” “……什么?” 谢怀瑾脸沉的吓人。 “如果只有孩子本人的陈述和你的证言,证据链还不够完整,疑罪,从无。” — 王群西听见警车鸣笛声,看见警察进办公室,说要把他带走的时候,心里说不慌是假的。 茶水都撒到衣服上了。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录口供的时候,也尽量诱导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表现得很气愤: “那孩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我就把她送去了医务室休息,松到时候,我立刻出门了,没想到外面下起了大雨,我不小心撞到了岳老师,她估计是来避雨的吧,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骂了我一句。我道歉了,她还是骂人,都对我讲脏话了,我实在气不过,跟她吵起来了。” 王群西越说越激动。 警察在对面用电脑记笔录,旁边还坐着两个警察。 “我先撞到的她是我不好,可她骂人也不太对吧,被骂就算了,没想到我走了她还气不过,教唆小孩撒这种谎来污衊我。” 旁边的老警察喝着茶,说了句,“身份证拿出来了吗。” “哦哦,”王群西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身份证,“带在身上呢。” “最好不是真的,我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当人老师的……”老警察接过身份证,边喝着茶,瞥了眼身份信息。 一口热茶从鼻孔里喷湿自己衣襟。 “几几年的?” 老警察胡乱拍着胸口的茶水,不可置信,拿身份证上的照片对着他的脸,“王群西,这是你本人的身份证吧。” 第83页 “………是我本人的。” “孩子身边的律师已经把人带去做检查了。我劝你,如果手真不干净了就早点招了吧,省点事情,也给法官一个轻判的理由。” 王群西听见这句话,更加不慌了。 就算退一万步,林燕真的照实说了,那也是空口无凭的。他平时就很小心,避人耳目,既然没做到最后那一步就被打断了,检查就也检查不出什么情况。 证据不足,疑罪从无。 法律上来讲,没证据的事情就等于没有发生过。 王群西也是上过大学,正经本科院校毕业的,该有的法律常识都有。甚至还特意查清楚了相关的法律条款。 他继续说:“我也奇怪着呢,林燕平时就是班里成绩优秀的好学生,她就算被挑唆了,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污衊我。然后我仔细想了想,记起来她有个要好的坏朋友,那是班里成绩非常差的坏学生,我警告过她好几次,都快毕业了,考上初中前不要在一起玩。估计早让俩孩子都记恨上我了……” — 谢怀瑾她们到派出所的时候,王群西已经做完笔录了。他出门前,正好撞见准备进来的她们,一照面,林燕就挣脱了女警察的手,躲到了谢怀瑾的身后。 “他怎么直接走了?” 岳小楼问跟着出来的警察,压着脾气,“怎么回事。” “证据不足,”小地方的基层警察,有些无所谓地解释了句,“学校里来了个电话让他回去上课嘛,我们就先放人了。如果有什么证据,到时候再抓啊。” 谢怀瑾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年轻警察,什么话也没说。悄悄攥紧了下手,很快松开。 “我们先不做笔录了,配合警察调查,警察看样子也不着急。” 谢怀瑾单手摸了摸林燕的头髮,稍做安抚,笑了笑,“我得先给检察院打个电话问问,现在该怎样,是不是得先起诉下警察的不作为。拿公诉案件开玩笑。” 她刚有掏手机的动作。 几个警察对望,年轻警察察言观色,立刻几步上去,把走出门口的王群西又按回来了。 谢怀瑾不动声色,重新掂量了下眼前的情况。 小地方的基层警察本就容易执法不严,基础法院案件多又短人少,不容易保障质量。她估算完,把最差的结果想明白。 当着几位警察,和林燕本人的面前。 谢怀瑾对着经过身侧的王群西说:“王老师,就算最后法院予以不起诉,疑罪从无,不代表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学校,你是肯定不必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 王群西立马翻过身,瞪着谢怀瑾。 “你说什么话,”另外一个警察走上来,和年轻的警察一起按住他说,“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 “这是我跟我的当事人保证过的。” 谢怀瑾把林燕从身后拉出来,让她看着王群西,平淡而坚定地说,“不要害怕。我对当事人说过的话,迄今为止,没有半个字的虚言。” 她不是放狠话,只是陈述而已。 — 王群西进派出所,确认刑事拘留的当天,就被学校开除了。 档案上给他写的明明白白:因有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 — 之后是调查、准备完整的证据链的漫长工作。 谢怀瑾参与过很多案件,从几千块钱的租房合同纠纷,到八位数的股东知情权纠纷,赢多输少。但她擅长的,从来就不是这些非公诉案件。 公诉案,才是她主要的领域。 岳小楼在踹开门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大脑空白的。 但她,察觉到点什么的时候,下意识就先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留存了证据。谁说没有证据?清晰到足以辨识出他那张脸的照片,和他笔录对不上的时间,就是证据。 — 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的此案,隔了一段时间,正式宣判。 “被告人王群西猥亵一案……依法适用简易程序,不日宣判。不公开开庭,审理本案。” “……” “应当以猥亵儿童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并且应当从重处罚。” “其辩护人的主要意见为,一,被告人王群西犯罪手段一般,二,被告人王群西有悔罪表示。三,被告人王群西是初犯。综上,希望对被告人王群西从轻处罚。” “本庭认为,被告人王群西归案后,未能如实供诉自己的罪行,且社会危害性较大,不能认定为情节较轻,从轻处罚的意见不以支持。公诉机关从重处罚的意见予以採纳。” “综上,本案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和社会危害程度,以及被告人的认罪态度,本庭对被告人王群西从重处罚……”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不受侵犯依照中国人民刑法……” “依法判决如下:被告人王群西,判猥亵儿童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如不服本庭判决,拿到判决书的可第二日起十日内,可通过本庭或直接向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第40章 040 法院予以起诉的结果出来的第二天, 岳小楼就病了。 第84页 她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稍微清醒的时间里还迷迷煳煳,内疚地想过,怎么谢怀瑾整天那么忙的人还没事,她这个差不多等于吃闲饭的胆敢病歪歪。 还要让她照顾她。 …… 这么想着。 岳小楼一觉睡醒,夜幕低垂, 天彻底暗了下来。 起身下床,低头揉着眼睛,摸着黑走出房间。 径直撞到谢怀瑾怀里。 “睡醒了?我正好做完饭。” 谢怀瑾摸摸她发顶。单手解开背后的结, 把围裙脱下来,顺便摘下眼镜。桌上电脑屏幕亮着,堆满了案卷资料。 “嗷。”岳小楼高兴地应了下,使劲闻了闻味道, 断言,“我最喜欢的炒饭!对不对?” 谢怀瑾失笑, “小狗鼻子。” “有什么是我们谢律不会的嘛。” 岳小楼在餐桌前坐在来,前一秒还想内疚着,不该弱唧唧的生病,下一秒, 吃了一口炒饭,立刻弯了弯眼,郑重地说: “我愿意天天生病。” 谢怀瑾抬手,毫不客气地给她吃一个毛栗子。 顺势摸摸她的额头, 判断着,“差不多,应该已经退烧了。还难不难受了?” “还有一点点……” 岳小楼瘪瘪嘴,微皱着眉从下而上无辜地看她,撒娇说,“我觉得你有必要再住一晚,随时密切,又贴身地观察病人的体温变化情况。” 白色圆盘里里的蛋炒饭冒着热气,粒粒分明。有青豆玉米胡萝蔔香肠,颜色丰富外观漂亮。 岳小楼嘴上贫着,下勺吃饭的速度却半点也不慢,眨眼就消灭掉一小半。 完全是好彻底的样子。 谢怀瑾坐在对面,平淡地说了句,“我爷爷从欧洲回来了,问你的行程安排。” “……” 岳小楼捂着嘴,惊天动地一阵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之前事情多,谢怀瑾也没提起要带她回去见家长的事,她好不容易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问了下。才知道谢怀瑾的爷爷去欧洲了。 过了这一整子,岳小楼的心理准备一点点慢慢变薄,土崩瓦解。 勐地再次提起这事,她难免再次发憷。 “咳…咳咳。” 谢怀瑾忙把旁边的凉白开递给她,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那么害怕干什么。” 岳小楼大口大口喝水,转眼把半杯的水喝得干干净净,放下杯子。 她垂下眼,语气弱弱地说:“我一直没问,为什么别家都是先见见爸爸妈妈,你是带我去见爷爷。” “因为我爷爷才是当家做主的,”谢怀瑾嘆口气,提起水壶,往她杯子里倒了点水,“他要见你,大概会把整个谢家人叫过来,也就省得你要分开见了。” 岳小楼听罢。又是一阵咳。 然后,端起杯子,沉默地喝光杯子里刚倒上的半杯水。 这…这还能不叫人害怕吗? “爸爸妈妈是怎么样的人……”岳小楼因为太紧张,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直接把主语省掉了,“凶…凶不凶的啊?都是大概什么性格的。” 岳小楼之前听顾鑫念叨过,也就是对几位大人物有些事业层面上的了解。对他们私底下的性格,顾鑫没有相关情报,她也没调查过。 “继续吃饭。” 谢怀瑾翘着唇,听她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叫着,先把她杯子没收了。 “我爸知道我找了个女朋友之后,就问了句,‘那你爷爷知道这件事吗‘,之后再也没说别的了。他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尊重我是个独立的人,懒得多管。” “……” 岳小楼悄悄长舒口气,点点头,“还有呢?” “吃饭。” “喔,”岳小楼点点头,抓着勺子继续吃饭,像个边吃饭边要听故事的小孩,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我妈妈从来站在爸爸这一边,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就是担心爷爷会接受不了。” “所以,爷爷就是我通关前最后的大魔王,”岳小楼明了,嘴里的饭没多咀嚼就咽下去,“会很兇是不是?” “他或许会喜欢你的。” 谢怀瑾眼带笑意,“他总嫌我不像个女孩子,又嫌他另一个孙女王怡婷学习差还长得不可爱。所以,你不就是他老人家的理想孙女?” 岳小楼听得一愣一愣,点点头,竟然还觉得蛮有道理的…… 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岳小楼机械式地吃着盘子里的炒饭,反应了好几秒,勐地抬头。 “可…可我也不是他的亲孙女啊。” 谢怀瑾看着她反应慢几拍的模样,压着笑,“孙媳妇儿也是一家人,一样的。” 岳小楼努力咽下炒饭,差点又咳嗽起来。 — 等她吃完饭,谢怀瑾端着碗筷去厨房里。 岳小楼托着腮帮子思考人生。 直到听见厨房的水声,她反应过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暗骂自己,居然让怀瑾又做饭又洗碗?太过分了吧。 岳小楼摸进厨房里,发现谢怀瑾已经洗好碗了。她于是很内疚地垂着眼看她,“你工作忙完了吗?其实就是小发烧,不用那么麻烦的。” 第85页 早知道她不发求安慰的简讯了。 谢怀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捏着她脸颊,打量她的眼神,噙着笑:“怎么我乐意照顾自己媳妇儿,你都看不下去啊?” “……” 岳小楼立马忍不住扬起唇。 谢怀瑾一张开手臂,她就蹭进她怀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啊,就感觉你媳妇儿好像有点配不上你。” “不许说她坏话。” 谢怀瑾捏着她的下巴,慢慢凑近,岳小楼顺势闭上眼睛。踮着脚,手搂着她的脖颈,主动撬开她的唇瓣。蜻蜓点水,顿时化为了深吻。 第41章 041 岳小楼在去见家长前, 实打实焦虑了那么一阵子,等到了定好时间的这天。 她对着镜子,画了个无比乖巧的素颜妆,穿着粉色的绒绒毛衣,下身是水蓝色牛仔裤,奶茶色牛角扣大衣。绝对的甜美乖巧不出错。 照来照去,还觉得不够, 她把披散的发全梳起来,又扎了个清纯无比的马尾辫。 然后坐下来,对着窗外刚刚亮起来的天发呆。 紧张…… 手机响起来, 进了一条消息。 岳小楼回过神,手足无措地找了半天手机在哪儿,找半天,才发现就拿在手里呢…… 谢怀瑾:爷爷让我把你带回祖宅。乡下地方, 可能要住两天,抽得出空吗?记得穿双舒服的鞋。 岳小楼张张嘴巴, 原地踱步两圈半,忽地顿住。 发简讯问:怎么变成要住两天了?我有空呀,怎么会没有空。 谢怀瑾:后天是冬至,家里有祠堂祭祖的习惯。 谢怀瑾:那么早就醒了? 岳小楼又开始紧张地踱步了, 活了那么多年,她只去给亲人扫过墓,从没有经歷过什么祠堂祭祖。祠堂?她岳家就没有这种地方。 岳小楼揉揉脸,坐在沙发上, 嘆口气。 故作轻松地回消息:醒得有点早在被窝里玩手机呢。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去把行李收拾好。 想想又问:又通宵工作了? 没等谢怀瑾回復。 岳小楼扔掉手机小跑回房间把行李箱拖了出来。 行李箱空着肚子摊在地板上,两边衣柜的门全开着,思考收拾什么衣服好。两层当季的衣服,一件件抽出来,不满意,又塞回去。 然后还是没头绪,赶紧查资料:祠堂祭祖适宜的穿着打扮和忌讳。 — 岳小楼起了个大早,可等收拾好行李箱,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近在咫尺了。 看见一个小时前谢怀瑾发来要接她的消息。 她拖着行李箱匆匆下楼,在小区门口等,过了会儿,竟等来一辆计程车。 岳小楼坐上去,奇怪地问:“怎么不开车呀?” “地方虽然没有特别远,但……”谢怀瑾顿了下,词语有些匮乏,简而言之地告诉她,“开车到不了,等会儿坐大巴车,然后顾霖宗会来接我们。” 岳小楼哦了一声,忍不住脑补电影里那些保密性极高的场所。 “路不好而已,没别的。” 谢怀瑾看出她想什么似的,笑着说了句,从包里把摺叠键盘拿出来,“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好,困吗?困就靠着我睡会儿。” “没事……” 计程车只开了两公里不到,转了几个弯,就到坐大巴的车站了。 岳小楼从来没有坐过国内的大巴车,上了车,被谢怀瑾带到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朝四处望了望,轻声问:“都不需要检查票吗?” 谢怀瑾笑了,“还没买票呢。” “原来是下车前再补票啊。” “是等车开起来,会有人来收钱。” 岳小楼哦了一声,又连连点头,到处都是她不熟悉的事情。 看着渐渐有别的人上来,她又有种看电影的新鲜感觉,“大家也都是一个目的地吗?” “这车总共只停三站,据我经验,前两站几乎所有的人都会下车。我们是第三站。” “越来越有奇幻电影的感觉了,第三站,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 谢怀瑾把两个人的折板都抽出来,平板电脑架在摺叠键盘上。准备好的零钱放她的桌上,“等车开起来,收票的阿姨过来,你就把钱给她。” “嗯。” 岳小楼刚应完,车就开起来了。 她攥着钱,打量着,发现座位还空着大半呢。等着等着,终于有个阿姨站起身,背着斜跨包,按个收取车票钱。也不别麦克风,或者说些什么话,就这么走过来。 在每个人面前停那么一下,收钱,撕票据递去,然后再下一个。 谢怀瑾在工作。 岳小楼就默默地看阿姨收钱,看得挺专心。终于轮到她,交掉钱,也拿到了两张收据□□。 她们坐在最后面,阿姨收完就结束了。 — 谢怀瑾早晨才检查完李嫣然整理好的案卷,来不及耽搁,至少得先把证据目录做出来。 摺叠键盘架着平板电脑。 车里难免颠簸。 屏幕里的文档偏小,字得看得仔细。 谢怀瑾目光没移开屏幕,伸手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后,身体坐姿才稍微能往后靠了点。 第86页 岳小楼跟小学生春游似的,怀里的随身双肩包还装着一堆食物,她翻出来红豆馅的小面包。看谢怀瑾沉沉工作的样子,就知道她大概率是昨晚通宵工作加早上什么也没吃。 “啊,”岳小楼把小面包袋子撕开口子,往里面到一点牛奶,泡软面包。 凑过去送到她唇边餵给她吃,“咬一小口。” 谢怀瑾瞥了眼,目光不移开平板电脑的屏幕,也没细看。 凑着岳小楼递过来的面包咬了口。 “咳……”差点呛到,她努力地咽下去。惊诧地偏过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你……又不是飞机上,哪里来的热牛奶。” “说了让你小口小口咬的。” 岳小楼手托着小面包的袋子,“急什么啊,反正离下车还有好久,慢慢吃。” 谢怀瑾见她面前的桌上摆着盒纯牛奶。 伸手去一摸,纸盒外面还是有点烫手的热,不禁哑然失笑。半响,无奈地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你以为餵猫咪吗?” 岳小楼瘪瘪嘴,仍拿着那包小面包,也不吭声。 谢怀瑾觑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然后,凑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吃起来。目光回电脑屏幕里,继续敲着键盘做她的证据目录。 岳小楼抿着唇,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餵完一袋小面包,又拆开一袋切片红糖吐司,吃完,还有抹茶味的小馒头…… 谢怀瑾吃着,岳小楼负责餵着。 看着她眼眸映着屏幕的光,无意识地张嘴,然后腮帮子微动。偶尔有小屑粘在唇边也不知道。 给什么吃什么。 太可爱了! 岳小楼不停餵食,脸上挂着痴汉似的笑容。 谢怀瑾心思沉在工作里,迷迷煳煳,感觉递到嘴边的东西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完。 她整理完证据目录,保存完毕。 回过神,就瞥见岳小楼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手边刚拆开一包百奇棒,正要往她嘴里送。可怕的是,她面前的小桌板上已经堆了满满一堆的空包装袋子。 饱腹感提醒着,谢怀瑾已有所明了,但还是不可置信地问了句:“全是我吃掉的?” “嗯嗯,”岳小楼点点头,把手里的百奇棒送进她唇边,孜孜不倦,“啊~” “……” 谢怀瑾沉默三秒,忍不住笑了,握着她的手腕把百奇棒转了个方向。 “小朋友,小时候没养过金鱼吧?” 岳小楼愣了下,她是没养过。 她把百奇棒塞进自己嘴里咔擦咔擦,又从袋子里拿了根,牛奶味的,“金鱼怎么了,我看你要一路干活到下车的样子,真的不再吃点东西了吗?” 谢怀瑾看她一眼,想到自己从上车就几乎没开口说话,忙工作的事,有点太无视她了。 岳小楼叼着百奇棒无辜地看她。 她心念微动,手轻扣着她的下巴,在岳小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咬上百奇棒的另一头,一寸一寸往上,把她嘴里叼着的吃掉,然后唇顺势贴到她唇瓣。 撬开她的唇。 舌尖纠缠,岳小楼差点没拿住手里那包百奇棒,塑胶袋捏皱,发出些微窸窣的声音。 她长睫眨动,慢慢地闭上眼睛。 谢怀瑾的眼镜偶尔蹭过她的鼻樑,从凉到温,几次变换角度的深吻。她身体前倾,手揽着岳小楼的腰不让她往后退……真的把那根百奇棒吃得干干净净。 一吻结束。 “我饱了,”谢怀瑾轻抚她泛着粉意的脸颊,语气温柔,还带着点无辜地说,“你自己玩一会儿,乖。我会尽量快点结束工作的。” “……” 岳小楼微喘息,通红的脸颊似恼非恼地睨她,眼角扬着。 说不出话来。 谢怀瑾又轻掐了下她脸颊的软肉,心满意足,翘着唇笑了笑。 重新回到工作里去了。 岳小楼乖乖地靠在她肩膀,自动静音,拿着手机打开网页。 再也不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百奇棒了…… 平静了会儿,她在搜索栏里输入:养金鱼。 三个字,结果里出来吸引人眼球的标题,“新手须知的以下四点大忌,养金鱼……” 岳小楼悄悄抬头瞥了眼谢怀瑾,然后打开来。 第一点就是加粗的:严禁过度餵食。 底下三五百字描述了几乎每个新人都犯过这个错误,如果餵太多会如何如何。还有几张娇俏可爱小金鱼翻肚皮的照片。 “……” 原来是这个意思。 岳小楼忍不住鼓了鼓脸,小声说:“我是要把你餵死了吗?” 谢怀瑾没吭声,手还顿在键盘上想要打字。沉默好几秒,没忍住,噗嗤轻笑了下。 第42章 042 大巴车已经停过一站了, 车上下一拨人,又上来一小拨,车渐渐驶到偏僻的地方,外面插入云里的高楼大厦渐渐远去。略显荒凉的稻田,肆意疯长的野草。 谢怀瑾手上的工作还差个收尾,看眼时间,剩下的进度终于稍稍充裕起来。手还是没移开键盘。 偏过头, 去看眼岳小楼在干什么。 第87页 岳小楼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眼眸映着光,想着, 应该很快就能到她们的目的地了。 她长睫微垂,眨眼睛的频率略有些高。 有小溪沟流通在荒凉的稻田之间,缓缓潺潺,蜿蜒无声地分流开来, 葳蕤的草木野花几乎要占据掉整片土地。现在谁还去种地呢。 大巴车又开过荒凉稻田,植物树木越来越多。乘客几乎都下车了, 真的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像是要去神秘的新奇世界,探险。 一路绿意照眼,岳小楼静静地看着窗外景色, 谢怀瑾静静地看着她。 玻璃窗映着她面部轮廓,与光线时明时暗,眼神飘忽,时而放空的感觉。 谢怀瑾垂眼, 看见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尖缩着,难掩紧张的样子。 手伸过去,把她的手牵到手心。 岳小楼回神,疑惑地看着她。 谢怀瑾不动声色,只握着她的手,体温温着。然后单手在键盘上打字,给工作结尾。 “……” 岳小楼扬扬唇,脑袋蹭过来,轻轻地靠在她肩膀处,闷闷地说,“越告诉自己别紧张,越紧张。有演讲的经歷也不管用的。” 谢怀瑾没说话,先把最后几个字打完,发出去。 慢条斯理地合上摺叠键盘,跟平板一起塞回包里,拿下眼镜。 岳小楼看着她摘眼镜的动作,开小差地想,为什么那么五官标緻、貌美到端庄的脸,戴眼镜的时候,会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岳小楼腹诽着,忽然被谢怀瑾抱进怀里,她以哄小宝贝的温柔语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良久,有点揶揄:“还紧张吗?” “……” 岳小楼坐在她怀里,低头,脸红了。 — 车像要开进山里似的,两道路越来越原始朴素,岳小楼都怀疑有没有开到外地去,终于到站。 下了车,从车肚子里取出行李箱。 “是往那边去吗,”站在路边,岳小楼指指南面,看着远处疑似有炊烟裊裊村落的地方,“难怪没办法开车。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是吗?” 去的方向根本没有修路。 “是那边,但算不上世外桃源……”谢怀瑾笑了笑,“也不对,爷爷说以前好像确实有人逃来躲着避难。靠着山修的祠堂,好多年没出过什么意外,祖上觉得是福地。” “拆迁居然放过了?” “大概因为位置已经荒得不能再荒了。” “对祠堂来说,确实大福地,”岳小楼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被忽然来的一阵冷风堵回去了。 天空居然飘起了雨丝般的小雪。 南方很少下雪。 岳小楼和谢怀瑾都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她们站在车站牌下面,看着半空里飘过来的细碎雪花,都有点怔愣。 雪花徐徐落下来。 岳小楼慢慢伸出手,特意接了点仔细看,端详着,袖子上晶莹细碎小冰糖似的真的是雪花。她小孩子般“哇”了下。 眼睛亮亮的,看着谢怀瑾,带着清澄的笑意,“竟然下雪了。” “嗯,”谢怀瑾眼带笑意,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接起来,顾霖宗语气有点着急地说在路上,还要会儿才能到,说完,又急匆匆地挂断了。 “得等会儿。” 谢怀瑾看她穿着薄薄的羊毛大衣,有点单薄。转过身,先帮她把帽子戴上,“冷不冷?” 大衣的帽子太大,刚戴上,边沿就软软垂搭下来,把她半张脸都快挡住了,露出一双深棕色的眼眸迎着光透透的,雪白的脸。 摇摇脑袋,帽子边沿一圈柔软的毛就跟着轻轻晃动。 谢怀瑾忽地伸手,单手捏起她两颊的软肉,岳小楼顺势嘟着嘴巴,瞪圆了眼睛,鼻尖冻得红红。傻不愣登地看着她,对视好几秒。 “……” 半响,谢怀瑾偏头:“噗嗤……” 岳小楼:“………” 她鼓了鼓脸,伸爪子,拍掉她的手。 凶她一眼。 “到那儿应该就是晚上了,吃过饭,带你去玩好玩的。那儿算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谢怀瑾噙着淡笑,目光温柔,旋即把大衣扣子耐心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所以,不要紧张。” “嗯。” 岳小楼忍不住,低头在她手背轻轻吻了下。 帽子边沿的毛顺势垂下,贴到她的手腕内侧,痒痒的。 谢怀瑾眼眸微动,岳小楼抬眼,装作无辜地偏头去看旁边的小路。风赶着雪,加快落下的速度,纷纷扬扬,素洁干净的美丽动人。 “小楼……” “嗯?” 岳小楼没来得及完全回头,就被她捧着脸,回眸微扬的动作,似恰好的主动贴过去。鼻尖蹭过鼻尖,手扣在她脑后,亲住她柔软的唇瓣。 深入,熟悉地撬开她的唇舌。 过分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岳小楼的视线。 两个人的脸都被帽子遮挡住,有细碎的雪花落到那顶帽子上,两人的肩膀,衣服上。 岳小楼两颊通红,在帽子里这样,有些喘不过气。 第88页 手抵在胸前,想稍稍拉开一些距离,却被她搂住腰身按回来,继续深吻。岳小楼憋着气,眼眶微红着被她欺负得都快哭出来了。 “谢怀瑾!”闷闷恼闹的,瘪着嘴。 她隐隐笑:“怎么了。” 终于捨得松开她。 谢怀瑾指腹轻摸了下她的唇,色泽嫣红,原本浅色的薄唇有点微肿。她盯着看,竟然还想把她按着继续亲。 岳小楼真的快哭了:“肯定肿了。” “没有。”一本正经。 “你在笑??!你知道你在笑吗啊!!”岳小楼看着她微扬的唇角,恨不得原地跺脚,“太过分了吧……” 仗着没人,就…就…… 为所欲为? “好了,”谢怀瑾清了下嗓子,收敛表情,摸了下她的发顶安抚,突然又笑,“顾霖宗应该就要到了,他说马上,就不会是太久。乖一点。” “让谁乖一点呢。” 岳小楼哼哼唧唧,不服气了,不看她,“是谁不乖?” “自言自语呢,”谢怀瑾把她拉过来一些,并肩站着,隐着笑意说,“安分点,不能太欺负自家小朋友。” 岳小楼弯着唇,不说话了。 脑袋靠在她的肩膀,觉得就这么安静站着,慢慢地等着,心里就荡漾着一股极其幸福的感觉。 几分钟后。 迎风的雪花砸在她脸上,把她冻得面无表情,对高冷这个词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又一阵风,她睫毛都快凝结着雪花了。 泪汪汪地转过脸,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冷。” 这里实在荒郊野外,谢怀瑾看不见有任何可以避避风的地方,想了想,于是拉开棉袄的拉链,把她整个人抱住,拥在怀里。 身体挡住刮来的风,下巴抵着她的帽子,“好点了没?” 抱得紧紧的。 岳小楼靠在她锁骨处,再调整角度,脸埋在她胸前。真的半缕风都感受不到,温暖得不行,鼻尖嗅到很舒服的香气,若有似无。轻轻环上她的腰。 她心头烫烫的,语气软软地说:“怀瑾,我最近新学到了一个词。” “嗯?” “叫……洗面奶。” 她没有多加解释或是重读哪个字,就普通地说完,阖上眼。自我得意。 谢怀瑾先“嗯”了声,过几秒,没听她接下说。 又静静过了会儿。 她哼了下,反应过来了,“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岳小楼闷声笑,做好吃爆栗的准备了。 没想到, 被打屁股了……………… 岳小楼呆掉。 — 好不容易等到顾霖宗。 岳小楼看着他开来的车,掩饰不住目瞪口呆。 谢怀瑾问:“怎么变成这个车了?” “时间太紧张,”顾霖宗熄火拔钥匙,跳下驾驶舱,“我也没办法啊。” 岳小楼都不确定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东西,比普通轿车明显大一截,长一段,驾驶舱底下两个小轮子加两个大轮子,身后拖着的那块,底下四个小轮子。 头黑尾红,长得跟变异得很兇的甲虫一样…… 是,拖…拖……拉机吗? “快上来吧,别愣着。” 顾霖宗从帆布包里抖出一块比普通浴巾还大的毛巾,帮她们铺在车厢里面,絮絮叨叨,“李伯伯真的是小气,昨晚好不容易把他灌醉,答应借我车了,又反悔。嘴皮子都快磨了,还是从张伯伯那儿借来的……” 岳小楼打量着车后部的车厢,这辆明显是用来装货的车,车身外部裹着厚厚好几层的灰尘泥土。 也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的。 “运黄土沙子的,不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别怕,”顾霖宗说了句,自己扒着车门,就坐回了驾驶舱里。 岳小楼迟疑着,倒不是嫌弃这辆车很脏。 她弱弱地说:“没什么踩的东西吗?” 装货的车筐边沿都到她小腹位置了,轮胎也没法踩,没个踮脚的东西,她怎么上去? 岳小楼求助地看着谢怀瑾。 “先试试看,能跨上去吗,”谢怀瑾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借力,想了想又有点担心地说了句,“算了,要不要我抱你吧,小矮子。” 岳小楼反应了下,愤愤不平,她哪里就成小矮子了?? 跟她站在一起,也就矮大半个头而已…… 不矮!不要扶! 岳小楼抽抽唇,轻轻冷哼了下。 抽回手,极为端庄,极为客气的义正言辞:“没关系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然后抬起脚发现—— 确实是,她实在没办法直接跨进去,高抬腿都抬不起来。 岳小楼脑袋里急速地思考,能不能往后,然后助跑加速再跳跃上去。小心点应该不会摔跤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很丢人啊?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 身体突然腾空。 谢怀瑾从身后把她一托,整个人抱起来,送了上去。岳小楼脚踩到藏青色的大毛巾毯上,刚站稳,谢怀瑾就松手了。 第89页 她自己扶了下车头部分。 长腿一跨,好像什么劲都没费,就站到岳小楼身旁来了。轻轻松松的样子。 “……” 岳小楼张了张嘴,眼神晃动地问出声,“怎么,为什么你力气那么大?” “坐稳哦。” 顾霖宗发动拖拉机,悠悠地说,“这算什么呀。她小时候就打人可疼了,登山登得比我快,爬树爬得比我高,能文能武的。跟村里小孩打架,我都是拉我姐一起的。” 岳小楼闻言轻嘆口气,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蹲在一旁,不吭声。 缩着身体当蘑菇,当树桩子,当石头……反正就是不吭声。长睫微垂,唇抿成一条直线,时不时还轻嘆下,皱着眉颇郁闷的样子。 她在思考,万分深沉严肃地叩问自己: 能不能有点反攻的可能性了…… 第43章 043 “伯伯他们都是从西面走的, 要坐车,估计到的时间够呛。”顾霖宗告诉她情况,“王怡婷来的可早了,比我还早,肯定被姑姑硬扔过来的,老不情愿了。” “爷爷呢?” “他这半个月都练着字,反正不太爱搭理我, 心情怎么样,不好说。” ……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五分钟路程, 拖拉机就开到小路口了。 谢怀瑾先下来,然后没等她说什么,就环着岳小楼的腰直接把人抱了下来。 岳小楼不明所以地嘆口气,有点认命。 顾霖宗见到田边站着个东张西望的老伯伯, 忙从驾驶室跳下来,笑容和煦地走过去:“伯伯诶, 谢谢侬,不然还不晓得怎么办咧。” 岳小楼站稳,眼光有点来不及打量周围,好奇地问:“你小时候真是住这儿长大的?” 这里跟她想像中热热闹闹的农村不同, 地广人稀,田几乎成了荒土,只有遍地的野草野花疯长。 几乎没什么人。 “我跟顾霖宗都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在哪儿就待哪儿。” 谢怀瑾跟操心小孩似乎的, 怕她踩到不好走的路会摔,还牵着她的手,“那时候爷爷很少出差,喜欢安静,基本都待在宅子里。没人来,就是专心做事情。” “喔,”岳小楼瞬间脑补出个形象。戴着眼镜的白鬍子严苛老爷爷,油灯下,捧着报纸,还穿着大马褂。深宅里教子孙读书。 顺便手里还握着一把戒尺。 旋即摇头,感嘆自己电视剧看多了,这又不是在民国。谁知道,谢怀瑾下一句就是:“他教我们念书,手里还拿一把戒尺。问题答不出就打手心。” 岳小楼唇角抽了抽:“……” 她小声问,“那你也被打过吗?” “偶尔,顾霖宗经常被打,我记得他六岁大的时候拿黄油抹在戒尺上,抓好多耗子去啃戒尺,终于把戒尺弄断了。装无辜,结果被爷爷拿藤条抽了一顿。” 谢怀瑾带着好笑的意味,“后来才知道,爷爷的书房里是有监控的。” “……” “顾霖宗小时候有点傻傻的。果然,是有监控的。我说呢……” 岳小楼听着她意义不明的感嘆,瑟瑟发抖:“……” 心想,老鼠啃戒尺莫非是您藏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手策划的吧。 她张张嘴,还没开口就被还完钥匙快步追上来的顾霖宗打断了,“在谈什么呢?” 岳小楼没吭声。 谢怀瑾告诉他说:“在说你小时候抓老鼠啃戒尺的事情。” “……”顾霖宗灿烂的微笑顿时僵硬住。 他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顿了顿,压低声音,转而对岳小楼说,“跟你讲,我爷爷有点心理变态,跟我姐一样,师承一脉的。你要当心。” 岳小楼握着谢怀瑾的手,心头打鼓,笑容不败地点点头:“谢谢,那我有数了。” “有数什么?”谢怀瑾睨她一眼,“我心理变态么。” 岳小楼不理她,继续跟顾霖宗打听着问:“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祭祖的事情的?都有什么规矩吗?” “我姐什么都没跟你说?” “她说,”岳小楼压着语气模仿了句,“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这倒也不能说是错的……” 顾霖宗明显结巴了下,弄得岳小楼又紧张起来,追问下,他才皱着眉说:“规矩其实是挺多的。没办法,去做生意也不能不懂行对吧?没关系,有王怡婷在呢,她可逗了……” 谢怀瑾闻言也弯了弯唇,“我做什么你做什么,别跟王怡婷学,其他都没有关系。做得不好也有王怡婷垫着,复杂的不需要懂。” “喔哦……” 岳小楼连连点头,一时间内心对素未谋面的王怡婷充满着感激。 感恩有你。 …… 小路径直往里走,没几步路,就到了谢家祖宅的门口。 跟岳小楼所有的想像都不太一样。 明显是昔日的名门望族宅邸。四合院典型的灰白墙壁上,有杂草沿着墙头蔓延爬着,朱红的大门漆上细看隐有裂缝。 第90页 既不像苏氏园林般典雅秀气处处精雕细琢,又不完全是北方四合院的大气。两道树木高大直挺,郁郁葱葱,树底下还有葳蕤繁盛的野草,宅子就掩在自然古朴的景象下。 住在这儿,老人家也难免想要深居简出了。 — 有人帮他们开门,走进一段路,面前是有着锦鲤的池塘小桥。 再往里走,就是要换鞋的玄关处了。 “妹妹回来了?”李阿姨照例要帮她拿包,顺势打量身旁的岳小楼,笑眯眯地说,“往餐厅里去吧,菜都准备好啦。” “爷爷呢?” “书房,等人到齐了我再去叫。” 谢怀瑾笑着点点头。 里面除了会客厅和老爷子的书房还是完全中式的,其他全是正常房间样式。 岳小楼不着痕迹打量着,深唿吸,心砰砰跳,一上来就要面对谢怀瑾的几乎所有近亲…… 她走在谢怀瑾右边,目光也没注意周围。进餐厅前的走廊,被突然转过来的人狠狠撞了下。 “对不起……” 岳小楼没反应过来,先道了歉,让了让。 虽然她才是被撞的,但撞到她的小姑娘明显比她更不爽,手机差点摔地上,抓抓紧,瞪了她一眼。 “什么眼神啊你。” 岳小楼没有说话。 谢怀瑾刚想说什么,瞥见前面慢慢走过来的人,就也没吭声了。 “王怡婷,你怎么说话的。” 谢老爷子从另一边走出来,语气很淡,却没压低嗓门,“你是客,她是客?” 王怡婷撇着嘴,不情不愿地让了让。 做了个请她先的动作。 岳小楼本已经让到边上了。闻言不知怎么反应,就软软地笑了下。 她也吃不准是不是多心,总觉着这简单的话带着些双关意思。 谢怀瑾侧过身跟岳小楼并肩站着,让开路,悠悠地说:“爷爷的宅子,当然大家都是客。尊老爱幼,怡婷年纪最小,想早点过去,小楼让让她是应该的。” 岳小楼确定的了,这一来一往就是在说别的意思。有教养的人从不明面使人难堪,话里藏暗刺,听不出来算你蠢而已。 她闷不吭声,安静乖巧。 王怡婷古怪地看眼谢怀瑾,她平时根本不搭理她,很少叫她怡婷,有点听不习惯。 不过单细胞,她完全没察觉出来不对劲,既然被让了路就大大咧咧走进去了。 也不讲究座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其实就算是家里的年夜饭也是排过座次的,只是她总来得晚,空着什么位置就直接坐了。根本不懂规矩。 谢老爷子还站在原地。 他神色不动,只稍扬了下眉说,“你跟顾霖宗俩巴掌大就住这儿,宅子里跑来跑去,现在翅膀硬了,倒要来当我的客了?” “总不能来爷爷这儿当主吧,”谢怀瑾略回半句,稍微笑着,等拉着岳小楼坐了下来,就说,“怡婷坐的……算了爷爷,一家人吃顿饭,还是随便点就好。” “一家人”三个字,无比自然。 刚拿出手机的王怡婷,抬头看她一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被说了,又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 “刚顾霖宗来接我们,还是问张伯伯借的拖拉机,车根本开不进来。小时候总说,要努力读书以后赚了钱帮爷爷把家门口的路修好,终于记起来了。” 谢怀瑾扯开话题,絮絮说了句,“爷爷,路该修了吗?” 嘴上立刻服软,没给谢老爷子发脾气的机会。 顾霖宗察言观色,笑着说:“爷爷哄得我哟,那时候真以为修条路得跟建工程似的,没一两个亿都不敢提……爷爷你坐呀。” 他跑到爷爷的前面,贴心地拉开座位,“伯伯他们怎么回事啊,来那么晚。” 王怡婷随便坐,于是小辈们的位顺都随便了。 谢老爷子坐主位不变,面朝他们,被所有人围着。 “叫什么名字?”他拿起手边放着的热茶,打开茶盖,边开口问岳小楼。 神色还算和蔼,竟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第44章 044 岳小楼答完自己的名字, 乖巧地笑,屏息等着别的问题。 谢老爷子却转移开了视线。 “都到了都到了,”阿姨把剩下的人都引进来了,问说,“时间差不多了,该上菜吗?” “爸爸诶,这门口的路是改修修了吧?” “爸……” “祖宅再怎么说也是要住人的, 我们这每次来都太不方便了……” 谢老爷子点点头,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儿辈们一人一句地叽叽喳喳。 一群人进屋, 每个人都穿得光鲜正式,却拧着眉掩饰不住精疲力尽的。大家动作整齐划一地拉开椅子按次坐下来,边抱怨,边拿起水就喝。 他们来这儿, 从西面绕个大远路,还得步行一公里。 平时都是专车接送, 坐老闆椅的人。跟接受体罚似的。 谢老爷子慢悠悠颳了下茶盖,“谁让你们成天坐在办公室里,身体比老头还僵,走那么点路累成这样?” 第91页 “爸爸诶,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跟您一样闲着没事儿还能抽空锻鍊身体,我哥昨晚还陪人喝到凌晨的,酒精的毒啊在血管里还没代谢干净, 我哥这运动得差点猝死。” “你小子说谁要猝死?” “对了爸,嘉辰那边的项目我们要不还是……” 长辈们寒暄后开始聊起天来。 正式动筷前,两位阿姨还按着顺序给落座的大家发了菜单。 谢怀瑾接过打开看了眼,微惊,“那么正式?” “难得妹妹带人回家,阿姨当然什么菜拿手做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顿了顿。 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继续讲着正在说的话。 谢文毅就坐儿子边上,不着痕迹地转头,压低声音问他,“你姐那……你爷爷现在是什么态度?” 顾霖宗微摇摇头。 谢文军作为谢怀瑾的亲爸,跟她亲妈互换了个眼色,也是装耳聋,什么话都不提。 该聊什么聊什么。 谢怀瑾更淡定,手里拿着菜单,跟站在身后的李阿姨聊家常,“做的菜全是我跟小楼爱吃的。” 李阿姨闻言笑出鱼尾纹,扬着唇,问岳小楼:“妹妹家里冬至是吃汤圆还是水饺的?” “跟怀瑾一样。” “她也是这里人,”谢怀瑾补了句,“我们高中是同校。” “噢噢……” 李阿姨还想继续问,上座被儿辈们包围着的爷爷,突然咳了下,打断她们这片其乐融融的问候。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人都到齐了还等什么。” 王怡婷于是自然地拿起筷子,还顺口抱怨了句,“终于能吃了?我都快饿死,真的是……” 她妈妈忙隔空狠狠地瞪过来一眼,可惜她近视眼,没看见。 自顾自拿着筷子,边刷手机边巴巴等着菜来。 两个阿姨开始忙着上菜。 “杂志不拍了吗?我收集齐了,”谢怀瑾不参与长辈们的交谈,低声逗岳小楼,“第八期瑞丽的封面最好看的,有没有底图让我存一下。” “???” 岳小楼思考的问题都震飞了,瞪直眼睫,很快强行低眉垂眼,小声惊呆,“你…你什么时候?” 谢怀瑾翘起唇角,没有回答。 “吃饭吧。” — 一顿饭的过程中。 岳小楼感受到众人时不时微妙,克制,却分外关切的目光, 低头吃菜,渐渐也就淡定下来了。 唿—— 敌不动我不动。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王怡婷最专心,屏蔽着大家,桌子下面玩手机,边玩边吃,参与饭局真的纯粹就是吃。上到她不喜欢的菜,就低头专心玩手机。 她还嫌筷子拿手里麻烦,顺手往碗里一插,立着的。空出双手打游戏。 “……” 顾霖宗瞥见,抽了抽唇角,赶紧快速地把她那副筷子从玉米饼上拔下来。 规矩地搁在碗边。 等吃得差不多,王怡婷就放下筷子坐在那儿等散场。 顾霖宗再瞥一眼,发现她的筷子正大咧咧地横放在碗上,摆了个“逐客”的意思。 唇角又是一抽,趁着大人还没发现,他赶紧伸手去把她的筷子摆摆正。 “你干嘛?”王怡婷睨他一眼,满脸不耐。 “我,”顾霖宗顿了顿,露出好脾气的笑容,说,“我有点强迫症。” “切……” 坐她对面的岳小楼暗自咂舌,忍不住问谢怀瑾:“这真的也是你们家的小孩?” 谢怀瑾看眼王怡婷,“每个地主家都有一个半个的傻小孩,是吧。” “不会被打手心?”岳小楼还是难以想像。 “她小时候在亲妈身边长大的。姑姑不捨得那么小就送过来,没人教规矩,等我跟顾霖宗都长大了,才让她经常来爷爷身边学……” 还有后半句没说。 谢老爷子觉得她是“朽木不可雕”,根本不可能教她什么。 就是没说,岳小楼也隐约感受到了。 一顿饭结束。 长辈们还在交流收尾的时候,王怡婷站起来,屁股着火般回房间了去了。谢怀瑾的姑姑忙跟着站起来,追过去,“王怡婷,要死啊你那么急?” 谢怀瑾对阿姨说,“不用给她准备客房的。”让岳小楼跟她一个房间。 “……” 长辈们这次极默契的连话都没有顿,假装没听见,只是说话齐齐抢快了一拍。 — 被她带出来,岳小楼还都有点傻:“我为什么不睡客房?” “客房在三楼,闹鬼。” 谢怀瑾轻飘飘一句,岳小楼愣了下,打量着日落过后有些阴沉的长廊。半响,挽着她的手臂说:“毕竟是祖宅嘛,有些看不见的存在挺正常的。” “骗你的,要隔层楼,怕你一个人睡不习惯而已。” 谢怀瑾笑了笑,“带你去个地方。” “睡得习不习惯不是主要看床的么,”岳小楼翘着唇,乐颠颠地跟着她走,小声说,“那你房间我也不熟悉,照样睡不习惯怎么办。” 第92页 “睡我怀里好不好。” 谢怀瑾边说边把她揽近些,语气清淡,像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岳小楼心想,谁怕谁:“那我当真了啊。” 谢怀瑾偏头看她,意义不明地扬了扬唇,没说话。 “我好像听见你在心里骂我了……” “骂你什么?傻么。” “你想想就算了,”岳小楼严肃地说,“怎么还能说出来呢。”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岳小楼突然发现,谢怀瑾带着她出了宅院的门。 “要去哪儿啊?” “嗯……”谢怀瑾似乎想了想,然后没说话,只是带着她走。 “神神秘秘。” 离开祖宅几乎就遇不到电灯的光了,幸好月亮很亮。 谢怀瑾本来想带她去好玩的地方,其实也是自己想转转,看看那些小时候探索到的天然迷宫丛林和鞦韆之类的,是否还和记忆里一样。 等走到才发现,一片早就荒成残垣断壁了,野草丛生,几乎要覆盖住走过去的路。 谢怀瑾轻嘆口气,又看了两眼,默不作声地拉着她继续走, “到底要去哪儿呀。” “你猜去哪儿?” 岳小楼握着她的手被带着走,低着头看见夜幕下荒草覆没的稻田,小脸竟有些亢奋,喃喃说:“去——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 谢怀瑾:“……” 她哑然失笑,“之前从没来过乡下吗?” “没有,”岳小楼摇摇头,只踩过操场中间的泥土草坪,没踏过真的乡土植被,“但我看过很多乡村文学的,书里的农村跟这儿不一样。” 谢怀瑾不置可否,又走了会儿,停下脚步。轻舒口气,笑着说:“只有这里还什么变化也没有。” 夜漆黑,月亮作为点缀的光源却存在感很强,照亮依稀地貌,还有镀给眼前的小湖泊一层闪烁的光。光影和谐,美的有种宁静而安定的和谐之意。 平原辽阔得像是望不到边际,只是在湖泊处凹陷下,斜斜的草坪正适宜躺着。 “好漂亮……”岳小楼不由微仰下巴,定定地看。眼里映着宽阔的天际,几颗星辰化在她眼中。 谢怀瑾往前走两步,扶着草坪,久违地坐了下来。 “你小时候经常和顾霖宗来这儿吗?” “不会带他来的,我们小的时候,村里也是有很多小孩的,顾霖宗总给他们钱买鞭炮一起玩打仗游戏,特别吵。我基本不跟他玩。” “那还去帮他打架?”岳小楼在她身边躺下,满脸好奇。刺刺又柔软的野草,干干的,和青青小草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被村里的小孩联手欺负了,鞭炮扔到衣服上,烫得全是洞。我帮忙扔点回去而已。” 岳小楼想像着那个画面,忍着笑,蹭到她身旁挨着说,“你说得风轻云淡,我猜,你后来肯定把那些小孩都欺负哭了。恐怖的姐姐。” “恐怖?” 岳小楼无所畏惧“嗯”了声。 谢怀瑾侧过脸,把脸庞有些挡眼睛的发捋了下,别到耳后。好脾气地笑了笑。 — 浓稠的夜掩饰不住景色,周围寂静,身边只有彼此两人。 此情此景,岳小楼实在不想破坏气氛,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你爷爷不想接受我是对的,那么大的祖宅,当然……” 她喉口哑了下,顿了顿,才能勉强继续说,“当然希望能继承下去。他虽然什么不好的话都没说,但其实就是太疼你,努力忍着呢……” “你说反了。整个谢家家里,只有我们哄着爷爷。” 谢怀瑾手往身旁伸了下,找到,然后握着她的手,“我爷爷,倒不是那么看重家族传承之类的人,他只是想要把辛苦大半辈子打拼来的事业,当一份礼物,送给我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孙女。” 岳小楼闻言侧过脸,看着她。 谢怀瑾继续说: “我还在背三字经的年纪,就听爷爷嘆气说,祖宅门前的路再不好好修的话,等他过世,估计直接荒废掉了。可就算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了,路还是没有修。爷爷没有要修。” “等长大,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嘆气。不是愁没钱修路,而是修路也不会真的改变什么,其实祭祖这件事,本身还是为了爷爷。抽出时间,大家每年都聚几天而已。如果爷爷这个大家长不在,冬至祭祖的传统延续不了几年的。” 建在荒地的谢家祖宅,能躲过战乱炮火,却躲不过和平繁盛后悄无声息地抹除。 谢家家大业大,却从来不是什么家族企业,到了小辈这儿更是直接断掉。 早不是什么宗族制度的社会了。 祠堂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歷史,属于过去的一部分。后人不想继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岳小楼想明白,不由嘆惋,“好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 “如果我们……”岳小楼欲言又止,瞧着她的表情,嗫嚅了下,“有小孩子,你爷爷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 第93页 虽然岳小楼自己不喜欢小孩,但她不介意照顾养大谢怀瑾的孩子。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代孕的钱对她们来说相当实惠。 说出口,心中小算盘已经打完了。 “傻子。” 谢怀瑾半侧身,揽住她的腰,半响,耐心说:“爷爷养大的又不只有我。顾霖宗改姓也没什么,让他生一堆小孩,挑个最聪明的姓谢。我爷爷不傻,他真在意这个早就提了。” 岳小楼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谢怀瑾每次都能,特别有道理地说服住她,让人想要听从,不由扬扬唇。 “学姐,你好可靠,好聪明哟。” 谢怀瑾略弯一下唇,怕她又乱想,就又再多说了两句:“如果爷爷真的讨厌你,我不会直接把你带回家里祭祖的。他只是有点别扭而已。” “嗯。” 谢怀瑾侧身和她说话的时候,领口松垮一小块,隐约能往里看见小截锁骨,很快消失。 距离那么近。 岳小楼忽地静默住。 “怎么了?”谢怀瑾看着她眼眸亮闪闪的,低声笑,“想什么呢。” “在想,你怎么今天穿了西装?” “早上要见客户。”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岳小楼轻拉着她的衣服下摆,望着她的黑西装里的白衬衫,借着黑黝黝的夜,“每次看你穿西装,我都特别有扒下来的欲望……” 尾音软软的。 说完,眼尾还斜斜扫了眼她,略顿一下,垂下眼笑。 “这样啊……” 谢怀瑾轻掐着她的脸蛋,也弯了弯唇,一点点凑近。直到看她唿吸放轻紧张起来,才慢慢地说:“再忍一忍,乖。这儿容易滚到湖里,没法收拾。” 笑得揶揄。 岳小楼哑口无言片刻,攥了攥拳,脸撞进她胸口,腾地脸红了。 混蛋!她又没有想就地野战的意思…… — 翌日。 天刚亮岳小楼就醒了,一直躺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打扮完。 看眼手机,现在才刚七点。 谢怀瑾这骗子。 还说抱着她睡呢,感情她的房间里还有个小房间,跟酒店似的,套房。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岳小楼隔着几米远,瞪她一眼。 又轻笑起来。 拿着手机,忽然想起房间里的信号很差,想了想,她轻手轻脚地出去了。知道房间外就是个小厅。 时间还早,岳小楼本以为外面没人。 万万没想到,王怡婷正坐着认真地看书,学习。 岳小楼震惊不到半秒,就察觉到她的动作角度和眼神都很奇怪。 走过去换了个角度。 发现书页下,盖压着两段厚厚的棉袄袖子。 王怡婷把胳膊从衣袖里抽出来,在底下,藏着玩手机。 “……” 岳小楼没有刻意压着脚步声。 王怡婷听到动静,目光默默地落到书本上,手机往里一推,藏在衣服下摆的小腹处。 装模作样地看书。 岳小楼往左右两边看看,都没有别人,走过去,有些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学习?” 看眼书本,内容竟还是她挺眼熟的,“都读大学的书了?” “准备考大学呗。” 见是她,王怡婷翻了个白眼,胳膊重新伸回袖子里,超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的落地窗。 “我妈说这採光好,有人会走来走去还跟图书馆环境像,容易专心。” 走来走去? 岳小楼心想,不会是谢老爷子偶尔会走过,所以是大人授意着她来“表演”用功? 不过不关她的事。 岳小楼坐下来,自顾自地拿出手机。 可能觉得有人要来检查功课了。 王怡婷暂时放下手机,准备看看书,可刚看一行,就困得连连打哈欠。刚刚玩手机还眉飞色舞的,一下疲倦得不行。 一看书就困,真是地主家的傻姑娘。 岳小楼瞄到她,抿着唇隐去笑,睁着眼瞎说:“我成绩很差,当年也念了经管,没关系,加加油就能考上的。” 反正讨喜话也不要钱。 王怡婷听罢一乐,扔下笔,准备跟她聊起来的架势:“你也读的经管?什么学校的?我听别人说读这个要掉头髮,我看你头髮挺多的啊。” 岳小楼正想着该怎么说,余光瞥见,转头看到走过来的人是谢老爷子。 忙站起身,目光撞上,犹豫了下脱口而出:“爷爷早……” 她有点自作主张地打完招唿,也没有很尴尬侷促,就是腼腼腆腆地笑。 谢老爷子穿着朴素的衣服,没那么多人围着,清晨柔和的阳光下,好像气场也没那么凌厉了。 他矜持地点点头。 走到王怡婷的面前,拿起来看眼她的书本,说:“好好学,不然怎么考上你妈嚷嚷着的专业,还要不要出国留学了。” “她就读的经营,说成绩差也行的啊。” 王怡婷拿手指指了下她,毫不客气。 谢老爷子放下书,略有些感兴趣的样子:“哦?你不是跟谢怀瑾念一个学校的吗?怎么不是律师。” 第94页 岳小楼:“………………” 她实在太震惊,太太太……感动了。 谢老爷子居然都没有调查过她的情况吗? 这也太有品德了吧! 不像她,连李阿姨的生辰八字都提前整得明明白白的。 “怀瑾是我高中的学姐,我大学念的经管。” “现在呢?” “我外公的公司,现在是我帮忙打理……”岳小楼纯粹是不想把公司说成是她爸的。 谢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下她,又问,“外公的公司?” 岳小楼很机灵地自报完家门,一副甜美乖巧的好面孔:“我外公是第一批赴美留学的博士,公司也是接的家产,他是大学教授。我是他带大的,所以大学选的专业也听的他老人家的意愿。” “哦,”变成拉家常的语气,“什么大学啊?” 岳小楼又开始庆幸当年苦学过的,报了大学的名字。 响噹噹的名牌大学。 “……”王怡婷脸色立刻变了,捡起笔,不甘心地戳了戳书页。估计心里在疯狂地骂她大□□子。 “本科还是研究生……或者那边叫修士?” “本科。” “喔,”谢老爷子语气稍微变了,他清楚那所学校本科入学比修士还难,点点头,“不错。” 说了句,觉得有点不够还是什么,又意义复杂地添了句,“比谢怀瑾好多了。” “……” 这不敢比不敢比。 岳小楼笑容微顿了下。在谢老爷子望过来的目光中,察言观色,唇角的弧度顿半秒就又扬起来,口吻谦逊:“学姐也是很优秀的。” 言下之意:爷爷您说得特有道理。 超级厚颜无耻。 — 岳小楼跟谢老爷子聊完天,像是刚参加完毕业答辩似的,晕乎乎,喜滋滋地走回房间里。 一脚深一脚浅的。 进房,看见谢怀瑾也已经起来了。 她长髮披肩,正对着镜子拢起来扎了个马尾,余光瞥见她,笑了笑,竟假模假样地整理了下衣服说,“你克制一下自己,别冲动。接下来还有正事的。” 岳小楼看着她的正装打扮:“………………” 开心的笑容都垮了,瘪瘪嘴,垂着眼小小声喃喃自语说,“那么小瞧我……我回去就买俩手铐,说扒就一定真扒,哼……” 谢怀瑾边打量着她的神色,边忍着笑,慢条斯理地把盒子里的手錶戴上。 这是昨天晚上才从抽屉里找出来的,岳小楼送她的手錶。 “哟,”岳小楼瞧见了,眼睛微亮,斜靠在门框站着故意说,“不是不捨得戴的嘛?现在怎么就戴着了。” “今非昔比,我媳妇儿那么发达了,坏了再让她买。” 谢怀瑾斜她一眼,“买吗?” 买买买! 要一座城堡她都屁颠颠去搬砖头给造出来…… — 岳小楼跟谢怀瑾走出房间的时候,转弯到小厅,遇见了刚起床的顾霖宗。 “吃过早饭了吗,”他走过来打招唿,笑一笑就露出虎牙,“我听说下午……” 话突然顿住。 “姐啊,你怎么又把这小破表戴上了啊?” 顾霖宗抓住她手腕,看得真真切切,不由无奈地摇头加长嘆气,“我当年送你的那块好多钱呢,你也就戴几次,千把块的ck破表倒是戴得起劲,也不知道你……” 岳小楼一震,旋即挽着谢怀瑾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 没有吭声。 顾霖宗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感受到什么似的,忽然诧异着收声了。 两个人的目光遥遥交汇,越过时间和空间,复杂凝望。原来就是你啊—— 顾霖宗:那破表…… 岳小楼:那杂牌…… 第45章 045 祭祖当天。顾霖宗告诉谢怀瑾说, 下午会来客人。 祭祖有世交来登门拜访,好像挺正常,其实又没那么平常。毕竟谢家祭祖只是个尽可能繁而化简的传统,不另请别人,这里还地方偏僻得不行。 岳小楼听到后,觉得跟她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上门的人她竟然也认识。 朱涵宇是跟着爷爷来的,却一看见谢怀瑾, 就撇开爷爷径直往这儿过来了。 “怀瑾……”他笑着,想要打招唿的时候,注意到她身边的岳小楼。 实在是她们两人挽着手臂, 关系亲昵的模样,很难不注意到。 朱涵宇不是头一天认识谢怀瑾,特别多打量了几眼岳小楼,总觉得眼熟, 不由开口问了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没等岳小楼回答,自己想起来了, “哦对,你是彤彤的朋友……” 谢怀瑾奇怪地看他们两眼,没说话,长辈已经在喊他们进去说话了。 “你们关系很好啊?”朱涵宇很好奇, 边看着谢怀瑾,有要让她介绍下的意思。 “很好啊,”岳小楼笑容甜美:“情侣关系。” 第95页 谢怀瑾点头,略作打过招唿了, 带着岳小楼走在前面进去了。 朱涵宇愣在原地,想半天,笑容僵硬在寒冷的空气里。 ……一滩血。 会议厅是全中式的布置。 谢老爷子坐在主位,本来长辈们谈正事,谢怀瑾他们小辈是不会凑热闹的。因为来的是朱家的长辈,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爷爷,她跟顾霖宗都被叫过去坐着了。 谢怀瑾带着岳小楼坐在旁边,陪喝茶而已。 知道他们是有生意上的麻烦事情要找爷爷帮忙。顾霖宗能掺和进去,她没兴趣。 谢怀瑾压低声音,“你认识朱涵宇?” “嗯,”岳小楼帮她沏着茶,一笔带过地说,“他的妹妹朱彤彤,以前跟我是同行,所以大家吃过一次饭。他跟你是世交的话……你们一起长大的吗?” 谢怀瑾“哦”了声,也很乖地交代说:“是世交,但一起长大的不算。他跟我大学是同校,稍微多一点点交流?可能吧。” “他喜欢你?” 岳小楼是疑问的语气,但不是对自己的话不确定。 他那种眼神,岳小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谢怀瑾倒没什么遮掩。 岳小楼沉默片刻,眯着眼看对面明显有点傻掉的朱涵宇,轻哼,“那他有没有表过白啊。” “有吧,大学时候,大概姜慧雯骗他说了什么。他拿着玫瑰花,穿黄色衣服,在校门口拉横幅表白的。” 还请了一帮人快闪。 然后谢怀瑾目不斜视,假装路人直接走掉了。绕了半圈路。 “连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得?” 岳小楼语气微酸。给她倒了杯茶,她外公喜欢茶道教过她不少,所以架势很漂亮,“你怎么记那么清楚。” “记忆力好嘛。” 谢怀瑾举起茶杯,笑着说:“我今天生日,所以……问你要个礼物。” “……” 岳小楼惊呆,连朱涵宇的话题都直接忘掉了,“你生日不是秋天吗?什么时候又过生日了。” 谢怀瑾不以为然地笑,“以前是骗你的。” 岳小楼回忆起当年的情况,怔愣半响,深感上当受骗了。 “……” 难怪呢。 她之前找到谢怀瑾的事务所前,偷偷查过她,看见资料上跟记忆里对不上的生日时,还不以为然地帮她找过理由。 就像官员的孩子上学也会用化名,很正常。 原来…… “阴险,”岳小楼忍不住笑了,低低嘟哝,“阴险,还冷酷……还阴险。” “嗯。”谢怀瑾都认下来。 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晚了,逃不掉了。” “要什么礼物?” “到时候再问你要,记得给。” 她充满暗示性的话,让岳小楼心快速跳起来,想到点少儿不宜的事。 哼哼唧唧,扭扭捏捏点点头。 谢怀瑾笑得揶揄,“好。” 岳小楼望进她眼里,后知后觉,有点担心地说,“你总不会是想要整蛊我乐呵乐呵,又怕我生气,提前打预防针吧?” “以己度人。” “嗯?所以不是对吧?” “小人之心。” “?” — 谢老爷子在祭祖前打发走了客人。 谢家祠堂修建得如同电影里的画面,古朴森然,又静谧圣神,拿在手里的香火一线青烟幽幽升腾而上。 进去前,顾霖宗凑过来告诉岳小楼说:“跟你讲啊,我家祠堂祭祖是可以许愿的,很灵验……” 他没说完,就被亲爸叫过去了。 岳小楼满脸问号地看谢怀瑾。 谢怀瑾无奈,只能稍作解释说:“他…每年如果有搞不定的项目,就上最后一炷香的时候跟寺庙许愿一样,自说自话好半天,重复好多遍是什么什么上面问题,拜託祖宗帮帮他忙。” 岳小楼:“……然后就很灵吗?” “是家里长辈,觉得不能因为这种事让祖宗烦心,等祭完祖,就会帮他想想办法解决。不过,有一年他没事就许愿要跑车,出来就被爷爷打了一顿。” “噗嗤——” 繁文缛节已经一减再减,小辈们按次序,跟在自家长辈们身后,上三轮香即可。 谢文军是老大,跟在爷爷身后。并肩站着自己老婆。 谢怀瑾跟在他身后,并肩站着岳小楼。 她能进来一齐祭祖,充分体现谢老爷子的意思了。后面跟着的亲戚们心思只有小半在祭祖,半都围在她们身上。天吶,谢怀瑾真带了个媳妇儿回家祭祖…… 谢怀瑾的妈妈掐了把自己老公,商量口吻说:“按规矩,我们是不是该给孩子塞红包?多少合适?太多有点不好拿,给卡?” “嗨,等晚上再说……” 轮到他们上香了。 …… 岳小楼努力学着祭祖的规矩,倒是没分心想别的。她发现三轮香,每次递到手里的,都是不同的,具体她也不懂,拿在手里的凭质感能明白香的品质就是了。 第96页 第三轮香,明显时间长一些。 岳小楼微分神,心想,等会儿后面的顾霖宗又得许愿了吧…… 烛火微暗,默然里空间里时间仿佛缓慢流转起来。 无名指微凉。 岳小楼微愣住,侧过脸,就看见谢怀瑾在她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钻光绚丽,在昏暗的祠堂里已经闪亮亮的。 谢怀瑾没看她的神色,双手合十,学着顾霖宗以往许愿的模样。 唇角扬着浅笑,神色端正:“祖宗保佑岳小楼一辈子无忧无虑,平安快乐,还有……永远最爱我。” 说完,还极为真诚地阖眼顿了会儿。 “好了吗?”片刻,谢怀瑾睁眼,侧过脸,笑问身边傻愣着的岳小楼。 “嗯……” 谢怀瑾拉着岳小楼站起身,退到一边,看着后面的人继续。 “哪儿有你这样……”岳小楼低头看手手的钻戒,眼眶有点红,赶紧眨眨眼,靠着她小小声嘟哝说,“我快哭出来了,怎么办。” “忍着点,”谢怀瑾凑近,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笑容带些揶揄,“那么多长辈,我不太方便哄你。” 岳小楼想说为什么不方便。 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她哭的时候,她不耐烦哄都是直接亲到她哭不出来的…… 岳小楼闭嘴,不吭声了。 祠堂里,祭祖已经快要结束。顾霖宗跟在最后,跪在蒲团里,上完香,合掌拜拜许愿说,“祖宗在上,不肖子孙霖宗想要一套连栋别墅……” 今年没什么麻烦,于是就暗示长辈们给他点零花钱。 总之顾霖宗绝不浪费机会。 — 出祠堂,顾霖宗又被谢老爷子叫去谈心了。 岳小楼忽然想到,“不是说今天是你生日,想要礼物?” “嗯,已经有了。” “什么?” 谢怀瑾唇角笑容愈深,“祭祖都祭了,戒指都戴上了。岳小楼,从今往后我们可真没有生离只有死别了。” “……” “戒指什么时候买的呀?” 岳小楼笑了,语气软软的,定定地看着她。 “笨蛋。” 谢怀瑾握着她的手,无名指与无名指贴近,“没发现这是一对?” 谢怀瑾的手上总戴着一枚戒指,好像从没见她拿下来过,简单的银环,镶嵌着熠熠生辉的小克拉钻石。岳小楼以前问过戒指的来歷。 她只是说已婚身份比较少麻烦,故意戴着的。 没想到是对戒。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早都把戒指就买好了。” 岳小楼唇角弯起,钻石的光芒落在弯成月牙状的眼眸里,很孩子气很柔软很幸福地歪歪脑袋。 “谢怀瑾,你这人呀,突如其来都是蓄谋已久的。” “也就谋你一个,”谢怀瑾不否认,“所以,你逃不走了。” 岳小楼乐得不行,笑了会儿,轻轻说:“我也那么觉得的。” 第46章 046 祭祖的事情结束。 谢怀瑾回到家就赶手边的案子, 公安、检察院、法院。连续几天,基本没怎么能合眼。终于把耽误的工作补回来了。然后又是短期的出差。 岳小楼心疼得不行。 搬到一起后,她从一个不知道芹菜长什么样的料理白痴,开始研究菜谱,现在家常菜式都能做做了。当然她是瞒着谢怀瑾偷偷学习的。 想给她一点点惊喜。 谢怀瑾回到家,冷风变成空调的暖气,关上门, 拉下拉链敞开外套。 岳小楼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过来,离她还有两步,顿住, 什么话都没说,站在玄关前对视,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思念。 “过来。” 谢怀瑾噙着笑,看她的小表情心都化了, 张开手臂,“给我抱抱。” 岳小楼立刻蹭过去, 整个人扑倒她怀里。 她下巴抵在她脖颈处,软软的怀抱,温暖得她声音都有点微哑,“你想不想我呀?虽然应该先问工作辛不辛苦的……” “不辛苦, 特别特别想。” 谢怀瑾伸手摸了下她的发顶,抱了好久,终于记得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给你买了个礼物。” “嗯?”岳小楼伸出手,好奇地眨眨眼看她, “什么东西?” 很简单的包装,蝴蝶结一扯就松。 拉开盒子的小抽屉,细密黑绸缎上躺着银灿灿的圆牌项鍊,图案是只憨态可掬的小企鹅。 “今年还有最后两个案子,能在年前忙完。” “等过年,要不要一起去南极跨年?” 谢怀瑾语气温和,眼角眉梢分明都是揶揄的笑。 本来很感动的岳小楼顿时:“……………………” 她出差前,两人闲聊的时候说起熊猫吃竹子,岳小楼又说竹子这种树好特别……被谢怀瑾科普说,竹子不是树而是草。 岳小楼当即是不信的,说,竹子不是树是草,那企鹅还不是鸟是鱼呢。而且还放言,竹子是草她说不定还能坐在企鹅身上观光南极大陆呢。 第97页 最后打赌来着。 然后, 岳小楼输掉了夜里躲被窝里玩手机的自由权…… 岳小楼看着手里憨态可掬的企鹅项鍊,无言好几秒,抬眼瞪大着眼睛谢怀瑾,认真地问:“你的聪明才智就是用来欺负媳妇儿的吗?” “……” 谢怀瑾笑了下,特别愉悦地点点头。伸手捏捏她的气鼓鼓的脸颊。 很快松开,因为她刚从外面回来,手有点太冰了。 岳小楼也被她冰冰的手吓一跳,先把企鹅项鍊塞回盒子里,去握她的手,“外面很冷吧。” “嗯,好像都有点结冰……” 谢怀瑾话停住,突然发现她白皙纤细的双手,交叠捂住她的手朝上的左手食指指腹,有道新鲜的血痕。 她抓着她的手腕,仔细看,两三道割伤不算严重。 明显是刀划的。 “手怎么了?” “就…就不当心嘛。”岳小楼缩回手,扬着无辜脸看她,“饿不饿,你吃过午饭没有?” 是做饭的时候弄伤的。 不是切菜不当心,而是她自己有点白痴,洗菜刀的时候看着刀刃好像不太锋利的样子,伸手去摸了两下。纯粹好奇。 一下两下。 然后,看见摸过刀刃的指腹缓慢渗出血丝…… 没脸说啊。 “怎么不小心……” 谢怀瑾还想多问两句,岳小楼忙拖着她进去。 “那正好啊,我也没吃呢!快饿死了!” 玄关阻隔着视线,走到客厅,就能看见大餐桌上摆好了菜,碗筷具有。 “点了外卖?” 谢怀瑾走近过去,看见不像外面卖的,立刻反应过来。 看了眼她的手,没说话。原来是做菜弄伤的手。 岳小楼看见她那个细微的蹙眉表情,顿时嘆口气,苦着脸承认错误:“我以后会小心的。” “你别小题大做呀。” “初犯,请求审判长从轻处理,还是别判了。” “不就划了个小口子嘛。” “……” 谢怀瑾坐下来,嘴角动了下,“我说什么了吗?” “虽然没说,”岳小楼递给她筷子,坐在她对面,“可你脸上写了很多字,密密麻麻的都是对我的审判批评以及强烈的不信任。是不是,审判长?” 谢怀瑾接过筷子笑了下,没有否认,只说:“疑罪从无。” “切,”岳小楼哼了声,见她拿筷子尝了口菜,又忍不住暗暗期待,可惜她什么话都没说,表情控制又是该死的宗师水平。 岳小楼无从分析,只好讷讷问,“好吃吗?” 谢怀瑾没说话,等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才平淡地点评说:“鱼煎得太久有点焦,青菜太油,红烧肉不入味。” 岳小楼表情顿时垮了,憋憋嘴,有点委屈地说,“好吧,那你别吃了。” 谢怀瑾不置可否。说归说,还是尽可能的把几道菜都吃掉大半,等实在吃不下,才放下筷子。 抽一张纸,她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岳小楼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吃完饭,心里还在失落。 她自己刚做完就尝过味道,没有觉得很差,当然算不上什么出众的美味。既然被谢怀瑾那么说了,她绞尽脑汁思忖着该去哪边学学做菜。 “家里请个阿姨好不好?你想吃什么的话,我出差你就让阿姨做。” 谢怀瑾站起身,边收拾碗筷边语气自然地说,“我在家,会抽空做给你吃。不用自己去学。” 岳小楼微微瞪大眼,沉默好久,终于想到该怎么形容她的所作所为了。 “——你是在养女儿吗?” 谢怀瑾把碗筷端到厨房,闻言唇角抽了下,把碗筷放进水池,声音传来被哗哗的水声稍微沖淡一些,“那你,要不要叫声妈听听。” 岳小楼坐在椅子上,捂着脸。表情藏在手掌里面。 哭笑不得,心里既被她宠得想要尖叫,又有点小不开心。纠结了好半天,然后超级不要脸地沖厨房里放声叫了句:“妈!” “……” 碗滑落磕到水池底的声音,以及长长的沉默。 岳小楼光看她的背影,就能感受到谢怀瑾那大写的无奈。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宝贝,还想听我叫你什么?你说啊!” 水声停,谢怀瑾平淡地说: “叫主人。” “主……”岳小楼笑容收敛,有点结巴,没想到她还真的要顺着往下点单了。还一上来就是这么,让她真有点不好意思的。 她犹豫好几秒,不甘心认输,叫就叫:“主人。” 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显得格外软,类似气音。 她抬眼,目光就跟刚从厨房里走过来的谢怀瑾对上,眼尾微扬,唇角还翘着,特别无辜的感觉。 眼波流转,电得人酥酥的。 “……” 岳小楼看着谢怀瑾站在旁边,拿餐巾纸慢条斯理擦干手,有些忍俊不禁的模样。 心思微动。 第98页 她干咳了声,垂下眼,先藏住脸上得意的小表情。 “我洗干净了小草莓,在冰箱里,你要吃吗?” “吃不下了。” “那你去睡觉吧,”岳小楼万分体贴地说,“好不容易忙完案子,最近都没怎么睡,先把觉补好。” “还不怎么困。” 岳小楼站起身,半推半哄,半真情实意半演技,外加生平最高的演讲水平。 终于说服谢怀瑾睡午觉去了。 — 岳小楼坐在飘窗上玩手机。窗外的云被风推着走,太阳一会儿偏西。 随着光影变化,人的心思也活动起来—— 岳小楼眼睛亮亮的,抿着唇,眼眸却弯成了一条缝。从飘窗上轻巧地跳下来,打开抽屉,小脸兴奋得不行,拿出藏了好久的“宝贝”道具。 粉粉嫩嫩的“床上用”皮革手铐,四个环,能分别绑住手脚。 后果她拒绝去想,反正就先爽一爽再说…… — 压着脚步,慢慢调整好唿吸,悄悄走到卧室里。 靠近床,赶紧看眼谢怀瑾。 很好,她还没有醒。 岳小楼蹲下身,尽可能小动作的蹲在床头,她已经提前在这张床绑好了固定手铐的地方,掀开床单,垂着眼,先把手铐的一段小心固定好。 尽量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把一端固定好了。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的小角,去找谢怀瑾的手腕。 稍稍抬眼,望一眼谢怀瑾。再垂下眼,浑身忽然像被定住般僵硬,如果她是猫可能瞬间就弹起来了。 岳小楼扬扬唇,尽量无辜至极,小小声说:“你醒了吗?” “嗯。”谢怀瑾仿佛只是无意识地睁开眼。 她轻轻敛下眼睫,语气是还没睡醒般近呢喃,“陪我一起睡会儿。” 岳小楼慢慢想要站起身,先把“作案工具藏”在身后,满脸心虚的笑容。 “嗯?” 谢怀瑾闭着眼,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往前凑了点。 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微用力,岳小楼就重心不稳地顺势栽进她怀里,倒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时间应该还早,”谢怀瑾阖着眼眸,仿佛犹极困,抱着她,“一起睡一会儿吧……” 尾音低低的。 岳小楼乖乖的,一动不动地仍由她抱在怀里。心里计算着她的工作时间,顿时又心疼起来,内疚的情绪仿佛大海般奔腾不止。 她应该懂事点。 过了半响。 谢怀瑾大概又睡着了。 岳小楼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面对面,目光温柔地打量着她的睡颜。 白皙精緻的面孔安憩,唇色偏淡,鸦黑色的长睫,垂下来,竟然有种纤弱的意味。 特别古典的貌美,内里竟然是那样坚不可摧的性格。 岳小楼翘着唇,无声地笑了笑。身处温暖暖的被窝里,眼皮也渐渐变沉。 快要进入梦乡的。 下一秒,她听见手铐被合上的轻轻“咔”一声。 岳小楼立刻睁开眼,对上谢怀瑾亮亮的漆黑眼眸,她感觉手腕一沉,显然被扣上了什么东西。 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 谢怀瑾拿着手铐另一端,去找右边床头的固定地方,只找了半秒,就快速地掀开床单发现了。 岳小楼尖叫了下,忙起身扑过去,犹带不可置信地想拦住她。 动作还是慢上一拍。 随着轻轻“咔”一声,手铐合上,她两手是完全分开的状态被固定在床头。岳小楼快气疯了,“你…你居然……” 这也太阴险了吧?! 谢怀瑾忍不住噗嗤笑了下,眼眸弯弯。 她俯身,以身体压住不甘挣扎的岳小楼。散在枕头旁另外还剩下俩手铐,她拿起来看,晃了晃,忍不住再次笑出声,居高临下:“原来喜欢这种啊?” 粉色皮革手铐拿到她眼前。 岳小楼别过脸,埋在枕头里不吭声,气唿唿,且颇有几分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味道。粉意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不知气多和羞哪个多。 谢怀瑾强忍着笑意,手把她埋脸的枕头一下抽走了。 “谢怀瑾!” 岳小楼脑袋腾空,微仰下巴,被惹恼的小狗似的凶她,警告说,“松开松开,赶紧松开嘛,我要咬人了。” “好。”谢怀瑾万分温柔地应一声。 她手扶着她的腰,然后,把那枕头垫到了她身下后腰处,微微抬高她的身体。 “……” 岳小楼顿时怂了,哑了的状态。 谢怀瑾低头,看着手里的粉色皮革手铐,似乎思忖还有没有用,停顿几秒,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嘲笑,“你这到底什么审美……” 把手铐轻轻按在她脸上。 皮革微微反光的质感,衬着她白皙无暇的脸蛋,鲜明对比。 骚气的嫩粉野蛮地营造出一股特殊美感。 “……” 谢怀瑾有些喉结髮干,于是不说话了。 岳小楼这下是真气恼得不行了,侧过脸,张口就把那手铐咬在嘴里,拧着眉,小狗示威般瞪看着她,非常凶的。过半秒,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 第99页 好像这个动作特别色.情…… 因为谢怀瑾眼神不太对了。 岳小楼忙呸掉手铐,垂着眼尾,瑟瑟发抖地看她。 “岳小楼……” 谢怀瑾好笑地抚摸她的脸颊,手往下,抚过的颈间,延着锁骨的线条,停留半响,解开她的衬衫领口。期间,眼睛一直望着她的表情。 被她盯着,岳小楼害羞得不行,忍不住闭起眼睛再次来个眼不见为净。 睫毛轻颤得厉害。 薄薄的藏青色刺绣衬衫,解开两颗扣子,继续往下。露出粉色文胸,偏少女的蕾丝蝴蝶结款式。 “嗯?我以为你会穿什么很奇怪的……” 谢怀瑾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笑。岳小楼身子又微微颤抖了下。 解开衬衫后,唇一点点往下。 岳小楼敏感地发现,谢怀瑾体温变得比平时热。 她侧过来,把脸藏进另一边的枕头里,不去看她。心咚咚狂跳,既是激动的暗暗期待,又有不甘到快咬牙切齿。 双手被绑住,身体被紧贴着压住。 完全将军,没有丝毫挣扎的可能性。 谢怀瑾压在她身上,分开她的双腿,手随之往下摸。 直接扒掉了她的裤子。 脸若有似无地贴着她脖颈,气息温热,唇真切地落下来一吻连一吻,亲她最敏感的锁骨。还学她玩闹时爱干的事,犬牙轻啃了啃,又舔了舔。 岳小楼忍不住呻.吟,细微,却很色.情的呻.吟。 谢怀瑾缓慢往上,撬开她的唇,边把声音堵住,手边不老实地往下……想要制造更多更多。 岳小楼体温也滚烫起来,控制不住,嘴里发出了呜咽似的声音。 坚持把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脸蛋潮红,还紧闭着眼睛。一副拒绝接受现实的掩耳盗铃小可怜状。 谢怀瑾看她一眼,就忍不住无声地笑。然后抿着唇忍着,随着手上的动作……麻痺般的快感让岳小楼身体不由颤抖起来,忍不住喘息着,快哭出来了。 谢怀瑾还凑在耳旁,边小声叫她的名字,“小楼,小楼……” 语气温柔,声音似南方潺潺流过的春光照江水,柔和动人。又糅合着轻颤。 无限的含情脉脉。 “呜,我真的要咬人了……”岳小楼憋半天,小小声委屈地说。 可惜尾音太软,还止不住喘息着,听起来特别口嫌体正。她目光湿润,仿佛鼓励她说,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很没有关系。 “说你爱我。” 谢怀瑾也在喘息,声音低低的,凑在她耳边。 “我…我爱你。” 喘气间隙,岳小楼努力找回破碎着的声线。说出来,却是自己都吓一跳的甜腻腻。 半掺着呻.吟,很快就变成了纯粹的呻.吟。 — 随着天边红日的缓缓西沉,绚丽的云朵也跟着悄悄不见,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天转眼就黑下来了。 岳小楼下床的时候,双腿软得不行,走几步,忍不住扶了下墙面。 心里酸酸地想,自己这算不算强.奸不成反被.操? 走到客厅,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谢怀瑾走过来,见岳小楼终于出来,隔着几米远,扬着唇笑看她一眼。 岳小楼对上她的目光,咽下口水,小心地退后半步。摆了个伤心委屈的表情,站在原地,时不时抬眼看她。试图靠作一作挽回点尊严。 “过来,”谢怀瑾理都没理她,把围裙脱掉,“饭做好了。” 岳小楼纠结几秒,“嗷,我来了~” “噗。” “?” “没事儿,”谢怀瑾把筷子递给她,似笑非笑,“我也爱你。” 岳小楼愣了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她床上的那句话…… 岳小楼脸腾地红起来,接过筷子,想给她表演个姑奶奶也是有脾气的。 无奈饭菜太香…… 她“运动”过后早饿了。 顿几秒,忍气吞声的乖巧坐下吃饭。 谢怀瑾给自己倒了杯水,拿着要喝不喝的,目光看着她,眼里明晃晃都是笑。岳小楼低着头,也完全能感受到。于是,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丢脸啊,买个道具都能把自己捆得扎实…… 苍天大地啊,还能怎么反攻?? 第47章 047 星辰中学管理一向严格, 学生统一要求住宿,走读需要去教务处说明自己的特别情况。门禁也严格。 国际部除外,因为他们不查宿舍。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放学前,班主任特意把这群准备出校门浪的小崽子留下来,说了好几分钟校外安全的问题。 “最近发生了几起,社会小混混晚上专盯落单学生进行威胁恐吓要钱的案件……” “别事不关己。你们尤其要注意,招摇、有钱, 还欠扁,不但最容易被抢还容易被揍,都小心点听见没?” 老师语气严肃。 底下都笑成一片。 岳小楼看着手机的消息, 不耐烦地轻轻敲了敲课桌,还没下课就问她到哪儿了。帮别人过生日真麻烦。 划掉,没回復。 第100页 她提着礼物,按时到了校门口约好见面的地方。 她刚把礼物给方东阳。 猝不及防地围上一群女生, 她们每个人都脸拉得老长,充满敌意。 “你就是岳小楼吧?” “是你约的方东阳啊?” 中间的女生穿着淡粉色连衣裙, 瘦瘦高高像条带鱼,可能阳光太灿烂,把她皮肤照得黄且黑。精心描绘的甜美妆容,被充满仇恨妒意的表情衬得有点违和。 岳小楼微皱了下眉,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身边的方东阳急急忙忙地过去了。 拉着女生的手臂:“你来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问你你想干什么,啊!” “……” 岳小楼看着他们吵了几句,终于明白什么事了。 她轻轻按了按眉心。 放学正是热闹的时候, 校门口人来人往都转头看看他们。 — “方东阳你什么意思呢?” 岳小楼睨他一眼,撇下唇,明明是不耐至极的表情。偏偏语气婉转,好像还带着一丝笑,“有女朋友还静悄悄瞒着,找我给你过生日?嗯?你坑我呢。” 她摊开白皙的手,掌心朝上,纤长的手指微微分开。下巴一扬,看着他。 被几个愤愤不平的女生包围着,被怒目而视着,方东阳迟疑好几秒,冷汗都快下来了。 半响,他似乎是考虑好了,飞快地转头朝女朋友丢下句话,“我们不是早分手了吗?” 往前两步,想去牵住岳小楼的手。 岳小楼却勐地往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微瞪大眼,非常错愕的样子,笑容带点讽刺,“我是让你把礼物还回来,干嘛呢?” “方东阳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啊?!” 这一幕仿佛重重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女生顿时炸了。她眼眶红着,不可置信,“你就为了这贱人这样对我??!!” “岳小楼你要不要脸啊!” 她身边的好朋友顿时帮腔,骂起岳小楼来。 刚放学的校门口,两旁走过的学生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甚至有不少人停步,远远地看着。越来越多围观的。 “……” 岳小楼心里烦躁得不行,面上却还是笑着,一把抢过怔愣着的方东阳手里的礼品袋,转身走了。 这叫个什么事? 神经病。 “你们堵在校门口干什么?” 岳小楼径直往前走,很快就转弯,没留意身后。就在她刚走没几步的时候走来的人。 — 岳小楼回到宿舍,把包装袋用力一丢,盒子摔开,露出一大半个毛绒玩偶的脑袋。 “嗤——”她讽刺地笑了下。 转过身,拿完换洗衣服,准备早点洗个澡换换心情。 热水带来的温度,眼前蒸腾起的雾气。 让岳小楼平静下来,她认真卸妆,很快把这件事扔到脑后了。能怎样,出去就拉黑掉那个方东阳再也不联繫了呗。 岳小楼洗完澡,发上滴着水走出浴室。 突然发现谢怀瑾已经回来了。 她有点意外,“今天那么早就放学啦?” 谢怀瑾把电脑合上,拿起手边的酸奶,拆开吸管插上,转过身,侧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她,才答道:“今天老师有事,上自习。” “然后……?” 她吸着酸奶,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然后我就先回来了。” 翘课。 还是仿佛很顺理成章的翘课。 岳小楼把湿发先扎在脑后,笑起来,“学姐怎么还逃课呢。”谢怀瑾把她对普高那些书呆子的标籤全粉碎了。 “本来准备送人的?”谢怀瑾不置可否,手里捏着那盒酸奶,目光越过她身后。 问那个礼物。 岳小楼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看见半开的盒子,纸袋外露出的一个玩偶脑袋,她“嗯”了声,然后把东西从纸袋子抖出来。 纸袋摺叠好。 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送男生玩偶吗?” 岳小楼一惊,手上的动作顿住,抬眼望着谢怀瑾。她垂着眼看她,手里的酸奶盒捏瘪一角,吸管吸不到酸奶了,她还是拿在手里。 岳小楼又嗯了一声,问:“学姐你怎么知道?” 把礼品盒里继续塞到抽屉里。 “我看见了,放学正好也路过正门。”谢怀瑾坦然,然后把酸奶的盒扔进垃圾桶里。 “……” 岳小楼不知道为何心慌了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真真切切心慌了下。 “学姐……” 她讷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磕绊着解释说,“那人跟我是同班同学,今天过生日,说要请大家吃饭聚聚的。谁知道在跟女朋友吵架……” 莫名其妙地带上她被骂! 岳小楼有点急,一瞬间快恨死那个方东阳了。 放学的时候那种场面,她不纠缠,很快地走了,就是因为太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女抢一男,她岳小楼是主角之一?开什么玩笑。 结果快快走掉了,竟然还那么不巧被谢怀瑾看见。 第101页 岳小楼发现自己也解释不出什么话了。 她哑着,去看谢怀瑾的表情,唿吸都不由放轻半拍,就怕在她脸上找到那种熟悉的同性间的嫌恶排斥…… 谢怀瑾像是不太在意,换了个话题,对她桌上那只玩偶颇感兴趣的样子。 “自己缝的?” “嗯…嗯……”岳小楼犹豫着点头。 “送我行么,”谢怀瑾用说逃课时的同款自然语气说,“今天我生日。” “……什么??” 岳小楼微微瞪大眼睛,手无意识地拿起桌上那只玩偶熊,在空中停顿几秒,然后掐住熊脖子一把按进了垃圾桶里:“不行!” 谢怀瑾:“……………………” 谢怀瑾:“为什么?” 岳小楼太震惊她今天过生日的事,缓半响,才忙解释说:“这东西是我在卖二手的路边摊捡来的,两块钱人民币,缝了俩眼睛而已,因为眼睛掉了,它配不上你……” 有点脱口而出的意思。 “……” “原来是这样。” 谢怀瑾无声地弯了弯唇,笑好久,按了按眼角干咳了声,“没事了。” 转过身去,打开电脑继续打字。 岳小楼:“……??” 岳小楼喉结微动,小心翼翼试探说:“学姐你很喜欢手缝的玩偶熊吗?我给你买一个吧……” “嗯?不用。” 岳小楼沉默片刻,有点摸不清她的心思。 看着垃圾桶里的玩偶熊,松松垮垮,根本不精緻的线条很像是女生亲手缝的,当初就因为这点才买的。总不能是喜欢那个类型的吧? 那不然,喜欢她亲手缝的吗? 岳小楼被这念头烫了下。 “那…那晚上有空吗,”她用手背贴着脸颊,不知道是刚洗完澡还是什么,有点热,“过生日的话,我们出去稍微庆祝一下好不好?” “不用,我其实不过生日的。” 岳小楼小小声说:“我都没问过学姐你的生日,室友做得超级不称职,就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嘛。” 谢怀瑾打字的动作顿住,笑了笑:“那,吃饭去?” “好!” 岳小楼才刚洗完澡,整个人还蒸着热气,就迅速地穿上外出的小裙子。 开开心心重新打扮了。 — 岳小楼特意拉着谢怀瑾去了一家日料店。 这圈商业广场最贵的店,服务质量与食材美味程度都跟价钱成正比。 饭吃得差不多,谢怀瑾看眼时间说:“该回去了,还有十分钟晚自习就结束了。” 晚自习结束的半小时后,宿管会来查寝,记迟到或夜不归宿。 岳小楼点点头,对旁边的服务员说要买单。 谢怀瑾穿上外套,站起来了。 服务员微笑地告诉她:“单已经买过了,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呀。” “嗯?”岳小楼怔愣了,转眼去看谢怀瑾,“什么时候买的?” 谢怀瑾微瞪大眼睛,“不知道。”很无辜的样子。 岳小楼又怔愣下。 跟着走出去,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中途去了次洗手间。 她嘆口气,跟在她身后边走着边嘟哝起来,“明明是我想请你的……” 迎面来的冷风把她的话吹散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过一场雨,潮湿的地面,周围植物和泥土蒸腾出一股奇怪却不难闻的气味。空气冷冰冰的,岳小楼穿着连衣裙,腿上的黑丝袜完完全全不抗冻。 谢怀瑾看她一眼,“很冷吗?” 她冷得牙齿微微颤抖,缩缩脖子,手插进口袋里假装没事。 “不冷……还好啊。” “走快点吧,”谢怀瑾皱眉,这商业街基本只有学生来,天黑下来计程车根本不会往这儿开。 岳小楼点点头,加快脚步。 她强装风轻云淡,冷风迎面刮过来,忍得脑壳疼。 只得低着头,默默往前走,尽量走快点。 忽然肩上一暖。 “我比你穿得多,”岳小楼目光刚望过来,谢怀瑾就把她拒绝的话堵住了,“分你一件,还是比你穿得多。出门忘记让你也多加件外套了。” 夜晚的橘色灯光错落在香樟树叶里,背后的商业街还有人在闲逛,回学校的路安静极了,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不停的风似乎还刮来了雾丝丝的雨。 岳小楼挽着谢怀瑾的胳膊,忽然把脸靠在她肩膀上,闷闷地说:“你就对我那么好,还是对所有女生都这样啊?” “……” 谢怀瑾没回答,顿几秒,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你说呢?” 岳小楼移开视线,小声说:“我不知道才问的嘛。” 谢怀瑾嘆口气。 帮岳小楼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扯扯下挡风,冷风中请淡淡地说,“只有你。” 岳小楼抿着唇,表情躲在帽子里望着地面,无声地笑了好久。 第102页 “……哦。” 两人转过弯,再往前走五十来米就到校门口了。 岳小楼松口气。 突然,一群男生乌压压围过来,把她们两个人包围住了。酒气扑面而来。 “把狗子叫回来别往保安那边去,已经找到人了。” “该多少钱来着,”叫人的大哥明显喝醉了,眯了眯眼,手伸进口袋里掏东西,说话还有点大舌头,视线盯着谢怀瑾说,“你要不就看着给吧?” 岳小楼唿吸微滞,突然想起班主任警告过的话。 夜色深深,她把谢怀瑾拉出来前完全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顿时紧张内疚到无措。 谢怀瑾还没来得及说话。 她余光看见男人掏口袋的动作,往外拿出什么,银光一闪。 岳小楼什么都没想,立刻条件反射地往前伸开手臂,把谢怀瑾护在身后。 “别冲动,”她紧张又流利地问,“你们要多少钱?我给!别冲动啊。” “……” 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 谢怀瑾也怔愣了下。 然后,提着外套领子把人拎回来,唇角扬着,满眼都是笑意,“不好意思,我家小朋友比较可爱。你们来是干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人都笑出声。 还有人笑得打嗝了。 “咳…咳……” 中间的男人还稍微忍着点笑,把口袋里的u盘递给她。 金属壳子泛着银光。 “你们的宣传片已经剪辑好后期完拷进去了,绝对完美。下次再找我们啊。嗝……”话音刚落,打了个酒气冲天的饱嗝,一行人明显也是刚聚餐结束。 “好的,”谢怀瑾把东西放口袋里,谢过他们,“钱按照之前说好的来,等下再转给你吧。” “行,那我们走了。” 一帮人乌拉拉地走掉了。 “………………”岳小楼呆住。 “商业街北边有个职业大学知道吧?找那边的学生拍摄剪辑水平不会差价格却非常便宜,”她稍微解释了句,忍不住又笑了,“比我们大几岁而已,那么像坏蛋嘛。” 他们平时都是这个门口见面商量和拍摄的,估计是在商业街那边聚完,又提前完成了工作,想顺路送过来,打不通谢怀瑾的电话准备去问问门卫室里能不能放的。 结果被岳小楼误会是抢钱的…… 一路回去,岳小楼嘟着嘴,有点闷闷不乐。 好傻。 好丢脸。 谢怀瑾则乐得不行,刚回到宿舍,就捏捏她脸颊说:“谢谢你危难时刻挺身而护,特别感动。” “……可你看我的眼神充满慈爱,仿佛在看大傻子。” “不是,绝对不是。” 岳小楼不甘心地给自己辩护,“今天我们班主任还说校外有挑学生抢钱的人,叫我们小心的……而且他们长得不像正经人!” “嗯,都是他们不好,”谢怀瑾轻拍拍她脑袋,“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别冻感冒了。” “我一点都不冷。” 岳小楼忽然反应过来,身上还穿着她的外套呢。 “学姐,你快点去洗澡吧,肯定冻到了。” 她推着谢怀瑾进浴室。 又翻箱倒柜,找出巧克力和一小袋饮品沖剂。 沖了杯全加八十度热水的阿华田,等她出来就是温热的了。能直接喝。 忙完,余光瞥见自己垃圾桶里的玩偶熊,岳小楼又记起来今天她生日的事情…… 为什么会当那么久室友她都没问?? 超级没良心。 谢怀瑾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岳小楼脸埋在手心里,深深忏悔着什么的感觉。 “怎么了?” 岳小楼听见她的声音,勐地抬起脸,“学姐,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许个愿吧。” 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点像期待糖果的小孩子。 “我没什么想要的,要不然……”谢怀瑾牵了牵唇角,微不可查地笑着。话里竟有些一本正经的意味。 “过来,给我抱一下。” “啊……” 岳小楼完全没料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心思浮动,实在吃不透她的什么意思。 她沉默了好久,没吭声。 谢怀瑾张开手臂,一双漆黑眼眸直直地望着她,嘴瘪了下,似乎为她那么久的沉默,而有点不高兴。 但很快恢復原先的面无表情。 这细微的小表情。 岳小楼整颗心重重地撞了下,小跑过去,什么都不想地伸手去抱住了她。心砰砰地跳,依偎在她怀里,有种紧张与安心并存的不可思议感。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谢怀瑾抱着她,心也跟着静下来,下巴抵在她发顶。 两人一截身高差的倒影投在夜晚的玻璃上。 “过生日就能给抱抱吗?” “不是……”岳小楼看不见她的表情,脸埋在她怀抱中,“只有学姐你,我没法拒绝呀。” 第103页 谢怀瑾笑了,闭了闭眼问:“怎么没法拒绝?” “就,”她沉吟半天,似乎努力想过了,认真地说,“哎,我也不知道啊。” 语气轻轻的。 谢怀瑾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发,“我很快就毕业了,到时候……”话音未落,就感受到怀抱着的身躯微僵了下,轻笑着,把话说完,“走前,还能再陪你过生日。” “……嗯。” 抱得够久了。 谢怀瑾松开她,笑着又说了一句,“没关系,我等你来找我。” 不知道是她的语气太温柔,或是别的什么。岳小楼无端有些哽咽,若无其事,“嗯。” “一定?” “嗯,”她应得软软的,“一定。” “说好的。”谢怀瑾弯了一下眼角,把她散乱的发别到耳后。又很轻声加了句,“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嗯……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