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柳倾叙》 第1页 [gl百合] 《陆望柳倾叙》作者:南拾北辞【完结】 文案: 陆望快步追上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暖手?” “够暖了。” “你是不是在害羞?” “没有。” “是吗?那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冷的。” “那我帮你暖耳朵好不好?” 柳倾叙终于停下脚步,望着身边的人,“你真是……”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望,柳倾叙 ┃ 配角:卫微,陆言染,游禹奚,胡亦归 ┃ 其它: ================== ☆、第一章 陆望柳倾叙 城东半年前新开了一家卖豆腐花的店,卖豆腐花的张大娘为人友善大方,做的豆腐花又滑又嫩,入口即化,再加上一勺糖,真是好吃到让人捨不得放碗。渐渐,来吃豆腐花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就有城南陆老爷家的千金。陆小姐自从被发小卫微带来这里吃过一次豆腐花之后呀,就开始惦记上了,每天都必须要来这吃上一大碗。 陆望是一个倔强的女子,今天的豆腐花,就一定得今天吃到。 陆望是一个好强的女子,不仅要今天吃到,还得是第一个吃到。 原本需要陆夫人叫两三次才会起床的陆望自从有了要第一个吃到豆腐花的执念之后,每天天还没有亮堂就骑着自己的小白马往城西去,风雨无阻。就这样靠执念坚持了月余,竟也成了一种习惯,陆望每天到时候就会自己醒过来,然后去张大娘那吃一碗甜甜的豆腐花,等到张大娘收摊之后再骑着小白马晃悠悠地穿过已经非常热闹的集市回家。 今天陆望转过街角,就看到张大娘正踏上一辆马车,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陆望顿觉不妙,赶紧打马上前,“大娘!” “陆姑娘你来了。”张大娘下了马车,拉着陆望的手,神情有些愧疚,“大娘的店不开了,但想着你这孩子每天都来大娘这吃,还每天都第一个,有时候大娘还没有摆好桌子,还会帮大娘的忙,经常也是等大娘收摊子了才离开,这相处下来,大娘也是打心眼喜欢你这孩子,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大娘……” 陆望觉得自己今天起得有点早,大脑一片空白:“大娘您不开了?” 张大娘拍了拍陆望的手背,嘆了口气,“是的。大娘现在就要走了,你也回去吧。” “哦哦哦,好,大娘再见。”陆望朝张大娘用力地挥了挥手。 张大娘欣慰地笑了笑,陆姑娘真是个豁达的孩子。转而对车夫道,“小伙子,走吧。” 陆望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挠了挠脑袋,打算调转马头回家,刚走两步似乎才想起什么,赶紧往张大娘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大娘大娘!” 大娘掀起帘布,“陆姑娘,怎么了?” “您为什么不开了呀?” “柳府的人昨天来找我,说他们家小姐想吃我做的豆腐花,于是想请我专门到柳府去给她做,柳府是书香世家,昨天那小伙也十分有礼,给出的报酬我也很满意,就答应了。”张大娘看着陆望欲哭无泪的脸解释,唉,原来不是个豁达的孩子,是个反应慢的孩子啊。 “啊?那那那……大娘您能不能来我家啊?我家可以给您柳府双倍的报酬。”她怎么就没想到把人请回家呢?陆望气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万恶的官权主义。 “你这人……”这时,一个年轻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竹姑娘稍安勿躁,陆姑娘性子比较直接没有恶意,我和她说清楚就好了。”张大娘对刚刚出声的人道。 那人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好的都听大娘的。” 陆望:“……”这人是戏班出身吗? 陆望看向大娘低低又喊了一声,“大娘……” “我先答应了柳府,自然不能食言,大娘还在这帝都,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做好吗?”张大娘突然觉得不舍。 陆望点了点头,“嗯好。大娘我送送你。” “好。”张大娘笑应下来。 目送着张大娘进了柳府,陆望闷闷不乐地牵着马走到柳府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拿刚刚折来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和马玩着,“小白,你说这柳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白把头扭到一边不理陆望。 陆望只好自己接下去,“我也觉得,她就是个又懒又娇气的姑娘。”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和她一样五点钟起床去张大娘的店里吃呢? 一个路过的女子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陆望乱飘的眼睛正好对上那双诧异的琥珀色眼瞳,脸顿时红了,就像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本尊撞见了一样不知所措。所幸那女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雍容雅步离开了,她看着那个女子离开的背影手不自觉摸上了小白的头:“小白,你说那个漂亮姐姐为什么要看我呀?” 小白也和陆望一起看向女子的背影,然后,一人一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个身着淡蓝长裙的漂亮姐姐步履翩然地迈进了柳府。 陆望赶紧翻身上马,“小白快走,那个漂亮姐姐是柳府的人!刚刚我说了他们小姐的坏话,等会她可能带家丁出来打我们了。” 第2页 小白一惊。 柳倾叙进了家门之后一回头,就看到刚刚说她又懒又娇气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爬上马,一边爬还一边对马说着什么,然后她就看到那匹马头一转,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火速载着它主人消失在柳府门口。 柳倾叙忍不住轻笑出声,“有意思。” 正要去找柳倾叙的小竹见到她家小姐不禁好奇,“小姐,什么有意思?” “方才在门口见到一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说起来,小竹今早也见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小竹想起今早那个追着马车的女子,觉得非常新奇,不就是豆腐花嘛,张大娘不做了还有王大娘,帝都这么大,豆腐花的铺子可多了,那位姑娘至于嘛? “哦?怎么个有意思法?”柳倾叙笑问。 小竹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比较执着吧。” “执着算什么有意思,我知道的好多人都挺执着的,这种人啊,通通跟木头一样。”柳倾叙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了,张大娘的豆腐花买回来了吗?我有点饿了……” “今天可没有。”小竹顿了顿,“二公子直接把张大娘请到我们府上了,以后专门给小姐做豆腐花。” “二哥这么做父亲同意吗?”父亲一向教导他们要节俭的。 “老爷同意了啦,但是张大娘的月钱要从二公子的月钱里扣了,二公子真疼小姐。”小竹感慨。 柳倾叙的内心一点也不感动。 柳倾策的月钱?柳倾策的月钱每次一发就用完了,现在的状态是还欠着大哥上百两银子,和她共用一份月钱! 柳倾叙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对了,二哥请张大娘,有没有和人家说月钱多少?” “这个不知道,但是二公子现在就在府上,小姐要去找他吗?” “找!我现在去找他,你去帮我准备点吃的,送到我房间,我待会回来吃。”柳倾叙疾步往柳倾策的院子走去。 柳倾策正和南阳王世子周航切磋武艺,见到妹妹来便收起了剑,“倾叙,找我有事?” 柳倾叙直接问道,“听说你把人家张大娘请府上了?” “对啊。”柳倾策回道,颇为自豪的样子。 “你给人家月钱多少?” “五两银子。” “什么?”柳倾叙心在滴血,“人家请人月钱都是铜钱做单位,怎么你直接开两啊?” “啊?”很明显,柳二公子对这个钱并没有太大的概念,“五两银子我觉得很少了,铜钱什么的……”他转头问正在一边看戏的周航,“周航,你知道你们家下人一般的月钱多少吗?” 周航想了想,“我记得我有次听我母妃提起过一次,她身边的一个管事丫鬟,好像是……三两吧,平常的五百铜钱或是一千这样。” 柳倾策:“……” 今天的陆望回来后无精打采的,连她最喜欢的绿豆糕也不能让她打起精神,卫微伸出手在她的面前甩了甩,“餵怎么了?今天的张大娘没开铺?” “对啊。” 卫微觉得这孩子也太没有出息了点,“啧,不就是一天吃不到嘛,用得着这副样子吗?” “以后也吃不到了。”陆望抱着一个枕头,看样子准备要哭了。 卫微:“怎么回事?” 陆望把今天早上张大娘的事情给卫微仔细说了一遍。 卫微哭丧着脸,“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啊?!” “现在该怎么办啊!”陆望仰天长嘆。 “我觉得我们首先得接近张大娘。”卫微想了想。 说到计划,陆望精神一震,“怎么接近?混进柳府?” “你傻啊,柳府那种地方肯定守卫很严,我们估计墙都还没有翻过就被逮住了。” “不用翻墙不用翻墙!”陆望想到个办法,一脸兴奋,“我说的是我们混进去当下人那种,这样就很容易接近张大娘啦,你快去打听一下,柳府最近有没有缺人。” 卫微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回来,“缺缺缺!还缺两个厨房噼柴的,我们两个自小习武,噼个柴完全没问题啊,而且还是在厨房!我刚刚就去给我们两个报名了,现在去让管家看看。” 陆望听罢,和卫微两个人火速赶往柳府。 两人进门的时候却被门房拦住,门房见两人衣着华贵,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贾或是官家的千金小姐,客气道:“两位姑娘,你们要找谁?” 卫微轻咳了一声,“这位大哥,我们听说柳府现在还缺两个噼柴的人,我们是过来自荐的。” 门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两位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告知管家。” 管家正在给柳夫人报告府内近期事务,听到门房的话摆了摆手,“噼柴的罢了,你直接领去厨房管事那吧,让他看着满意便好。” “可是……门外那两人是个女子,并且小的看她们的打扮非富即贵,担心有情况。” “嗯,那我待会去看看,你先领她俩进来。”管家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什么情况。 第3页 正拿着一本书在柳夫人身边看的柳倾叙闻言叫住了那个门房,“等等,带我去见见那两人。” 柳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疑惑,“叙儿,怎么了?” 柳倾叙勾起嘴角笑了笑,“今天可真有意思。”见柳夫人还要问自己什么,柳倾叙迅速走了出去。 柳倾叙远远看着那两人,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今天早上的那位姑娘,她站在水廊处,等到管家出现唤了一声,“齐叔。” 管家走上前来,“小姐有何吩咐?” 陆望和卫微见管家出现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管家。” 齐叔点了点头,心中暗猜着两人的身份,一般下人虽然也会行礼,但或不规范或无力,少了那种气度。但是对于一些官家富贾的人来说,礼仪这种东西是自小就要学习的,是属于骨子里的东西,模仿不来,“不知二人怎么称唿?” “我叫卫一。” “我叫陆二。” 卫、陆,管家想了想,陆姓在帝都比较出名的就是城南陆家,陆家现在的家主陆域眼光独到,行事果决且大胆,陆家在他这一代成为了大周的首富,他还有一个姐姐,去参加科举一举夺得状元,如今官至一品,陆家这一代也算辉煌了。 卫家属于江湖势力,与陆家是世交,相比陆家的多产业来说,卫家祖上冶铁起家,此后专注兵器打造,卫家的兵器制造精湛,杀伤力大,虽然价格昂贵,制造用时不短,但上门相求的人仍然不计其数。 “你们这细胳膊细腿的,真的噼得了柴吗?”管家一脸怀疑。 “当然,如果您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就噼给您看。”卫微道。 陆望紧跟着点头。 “不不不。”管家笑着摇了摇头,“比起蛮力,我们柳府更看中人的内涵?” “什么?”陆望一脸迷茫,比起蛮力,更注重内涵?她们不是只是个噼柴的吗? 卫微更加迷茫,“那个,管家啊,我们不是只个噼柴的吗?”难道是用脑袋噼吗? “虽然你们是个噼柴的,但是我们小姐说了,我们老爷一直都是倡导百姓多读书的,既然这样,自然要从自己的府中做起,所以,我柳府的家丁,对于《论语》等书籍都是很熟悉的。” 陆望小心翼翼地问,“是柳太傅吗?” “是的。” 陆望想打人,就是这个柳太傅,倡导大家要多读书,对柳太傅有点崇拜的自家姑姑马上严格执行这个建议。年纪小小的陆望那段时间淹在书海里,生生瘦了半斤! 管家看向卫微,“卫一,你说说,‘君子无所争’下一句是什么?” 卫微:“……”我想回家了。 管家摇了摇头,望向陆望,“‘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 陆望:“……”告诉了我快点回家,还有,你们小姐真是个麻烦精。 “罢了,看你们也是可造之人,这次就让你们过了,以后要好好学习才是。”管家摸了摸他的鬍子,宣布道。 陆望:“!”别!管家你看错了,我们又懒又笨,快放我们回家! 卫微:“!”不!这位管家,我们后悔了!我们不想来了! “小武。”管家叫来了一个家丁,“这是新来的噼柴的,这个是卫一,这个是陆二,你带她们到厢房吧。” “是,”小武应道,转而对陆望和卫微道:“两位随我来吧。” 陆望一惊:“那个,管家,我们是直接在府里住下来了?不用回家收拾包袱吗?” “不用了,缺什么就和你们的管事说,会备好的,至于包袱,我们可以派人帮你整理,你们住哪?” 卫微:“……我们想起来了,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不用麻烦了。” 不一会儿,两人见到了自己的厢房,这间房只有她们两个人住,虽然不大,也还算干净。卫微倒在炕上,“陆望,我怎么觉得这柳府这么可怕,有种进来了就出不去的感觉。” 陆望倒在她的旁边安慰道:“别担心了,我们不回去的话,我爹和你爹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到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嗯,也是。” 管家跟在柳倾叙身后:“小姐,为何要出题考她们,然后又把她们留下?”噼柴工其实是只要力气够就行了,柳府也是一样。虽然老爷倡导大家多读书,却也不会强迫府里的人读书,只是刚刚他来的时候,柳倾叙特地吩咐他这么说的。“而且那两人是陆家和卫家的千金无误了,小姐留她俩在府中,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个我和父亲说,让父亲告诉陆大人她的侄女要留在柳府中玩,再由陆大人转达陆老爷和卫家主,这样她们两人就没什么事了。” 管家一愣,“小姐为何要花这么多心思留下她们两个?” “不,我只是想留着陆望在府中,但是卫微既然跟着来了,她回去的话陆望肯定也要跟着回,所以只能委屈下卫大小姐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留着陆望呢?管家还是不懂,小姐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第4页 当晚,陆言染上门,“阿域,阿蔚,你们女儿跑柳家去玩了,要住一段时间,不回来了。” 陆夫人:“好呀。” 陆老爷看着马上应声的陆夫人:“……” 陆言染又跑到卫府,她记得卫藏和他夫人最近来了帝都,“卫藏,阿月,你们女儿和陆望跑柳府去玩了,要住一段时间。” “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卫藏问。 “好的。”卫夫人应道,转而看向卫藏,“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心里没点数的吗?她每次跑出去没有一个月都不会回来,而且这次去的是柳府,就让她和别人多学习学习好了。阿染啊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陆望和卫微过着每天四点起床背书,六点噼柴,十二点等饭,两点抄书抄到六点然后用抄书换晚饭,吃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洗浴然后累瘫在炕上的规律生活。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接我们回家啊?! ☆、第二章 卫微沉不住气了,“陆望,我觉得靠我爹他们找到我们,我们可能要在柳府终老了!” 陆望一斧头噼开前面的木柴,“我们连噼柴都是在自己的院子,根本见不到张大娘,根本吃不到豆腐花,天天都在噼柴抄书背书……” 说着说着,两个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陆望把手中的斧头一扔,“我们来就是为了吃豆腐花,现在连张大娘的面都见不着,我们还留在这干嘛!” 卫微恍然大悟,懊恼道:“果然读太多书能使人变蠢!” 两人叽叽咕咕了一番,决定趁着今天中午人少的时候出去了解下这柳府的布置,卫微用木条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再把圆分成两半,“看,这就是柳府,我们分头行动,你走这边,我走这边。” 陆望严肃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圆,“我们回来之后就把自己看到的标记在这个地图上,到时候商量什么也方便些。” 这个计划一听就觉得很靠谱,卫微开心得想要落泪:“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中午一吃完饭,陆望和卫微就悄悄地熘出小院子。陆望沿着左手边的青石小道踩着树荫艰难地往前跳,走了许久也见不到一个人,看着树荫外被太阳照得反光的小池塘,头顶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蝉鸣,陆望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再踏出这个小树荫,她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探路的吉时,瞧这大太阳的,能这时候出门的,也只有蝉了,而我,不是。”说罢就要回小院子。 “喂喂餵小姑娘!”一个身着和她差不多服饰的男人从前面挥着手向她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喊。 陆望望了望四周,确定他前面只有她一个人,只好问道:“这位大叔,有事?” 男人迈着大步走到她面前,厨房煮了绿豆汤要给各个院子送过去,可是这大太阳的谁都不想出门,只好用抓阉的方式决定,他已经给老爷夫人他们送了,现在正要去小姐的院子,结果路过这的时候,看到这个女子大热天的站在池塘边看鱼,还嘀嘀咕咕的。男人暗暗惋惜,这孩子长得挺标緻,可惜就是傻了,既然她不怕热,那么……男人这么想着,把手中的食盒递给陆望,“你大热天的出来乱晃什么,赶紧把这汤给小姐送过去吧。” 陆望赶紧摆摆手,“不应当不应当,我只是个噼柴的小姑娘。” “没关系,我不嫌弃,小姐仁厚,也不会介怀你的身份的。”男人把食盒放在陆望脚下,关切道:“这大热天的,你送完就赶紧回去吧,别晃悠了,免得中暑。” “唉。”陆望无奈地提起食盒,小姐的院子在哪里啊! 陆望提着食盒,自然不能再跳着走路了,可是走了许久还是一个人都见不着,她也不知道小姐的院子在哪,急得想要融化。 “大热天的这喝什么汤呢。”陆望打开了食盒,她发誓她就看看。 一摸到汤盅,陆望不禁瞪大了眼睛,好凉爽!冰的!陆望赶紧打开盖子看了下,是有些浑浊的汤水,用勺子搅拌一下,沉在底部的绿豆随着勺子转上水面,很快又隐入浑浊的绿豆汤中不见。 是冰镇绿豆汤,陆望面无表情地盖上盖子。 是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冰镇绿豆汤,陆望的手搭上了盖子。 可这是要给柳小姐送的绿豆汤,陆望皱起眉头,手离开了盖子。 可是她都不知道柳小姐的院子在哪,等找到,绿豆汤都不凉了,如此,这冰镇绿豆汤原本的意义何在?陆望提起了食盒,罢了,自己现在就找个亭子把绿豆汤吃了吧。 陆望爬上一旁的树上眺望,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棕色的六角亭顶,隐在郁郁葱葱的枝叶里,亭子是依河而建,它的左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蜿蜒小河,右边则种植了许多草木,还有一排长长的藤架,从刚刚走的路看来,料想藤架下必然也是一条青石路,沉朴素雅。望着这片随风浮动的绿色林海,陆望决定马上带着绿豆汤起身前往那个六角亭。 等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亭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那女子穿着一件袄裙,上衣粉色白领,上绣蓝色与梅红花纹,下身是一条蔚蓝色的裙装,正面对她这边看书,额间的碎发垂落在她的脸边,又被她慢慢捞到耳后。她看得十分专注,连蒲扇落在脚边也不觉。 第5页 陆望看到那女子就是一惊,赶紧把袖子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转身就要走。 如此大动作,非常轻易地引起了亭中人的注意。柳倾叙看着那个身影再看她的动作,马上认出陆望来,她轻咳了一下,“站住。” 那人马上停住不动了。 “过来。” 那人用袖子遮住脸,非常有骨气道:“不过。” 柳倾叙:“……” “那好,那我过去了。”柳倾叙说着就要起身。 陆望马上把袖子放下,“我来了。” 柳倾叙把脚边的蒲扇捡起放到一旁的石凳上,再把书放在上面,对陆望拍了拍右手边的一张石凳,“过来坐。” 陆望走到她对面的石凳坐下。 柳倾叙轻笑,“你怕我?” “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来,坐这边。”柳倾叙看了看她右手边的石凳。 陆望还在别扭着,这个上次听到她说柳小姐坏话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身份,和柳小姐什么关系,有没有把那事告诉柳小姐,但转念一想,人家说不定早就忘记了,而且自己进了柳府之后这么辛苦,瘦了黑了,和之前还是有点区别的,就算记得这件事也肯定认不出她这个人。陆望放下心来,坦然走到柳倾叙身边的石凳坐下。 柳倾叙觉得她这脸色变化十分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二。”陆望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进来时的化名的。 “陆二?是因为你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为了方便所以就这么叫的吗?” 陆望想了想,回答,“是的。” “这样啊,那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陆望顿了顿,想说这个就是自己原来的名字,可是又觉得告诉她真名也没什么,“我叫陆望,你可以叫我望。” 柳倾叙的手指在下巴摩挲了一下,严肃提出,“望?这样似乎对我有点不妥,要不我叫你小望?” “小望?这样似乎对我有点不妥。” “那就叫小陆?” 陆望想捉弄别人不成反被捉弄,重重嘆了口气,“你还是直接叫我陆望好了。” 柳倾叙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桌上随意划着名,“好,那就叫陆望。你刚刚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陆望一脸正直:“我没有啊,我看你在这看书,怕打扰你才走的。” “那你为什么遮脸?” “我……”陆望一时慌乱,脱口而出:“我丑!” 柳倾叙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她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慢慢靠近她的脸,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她的轮廓她的五官,看着那双淡定的眼眸慢慢染上慌乱,终于远离了一点,认真告诉它的主人,“你不丑啊。” 陆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嗯,我随便说的,我可好看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陆望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如果说唯一特别点的……陆望看了下地上的食盒,她嘆了口气,“好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倾叙:“嗯?” “但是我也是无奈的,因为我根本找不到柳小姐的院子在哪。” 柳倾叙:“啊?” 陆望把绿豆汤拿上来,依依不捨地放到柳倾叙面前,“不要告诉柳小姐,这个分你一半。” 柳倾叙:“什么?” 陆望动作利落地拿出食盒里的小碗给柳倾叙装了一碗,然后把汤盅放到自己面前,“趁凉吃。” 说着就自己先吃了起来。 柳倾叙终于明白髮生了什么,一脸复杂地开始吃绿豆汤,感概道:“要是厨房再让你送几次,柳小姐怕是这个夏季都吃不到绿豆汤了。” 陆望“嘿嘿”笑了两声,“才不会,我不是送这个的,我只是个砍柴的,只是今天中午出来闲逛遇到个大叔帮忙送一次。” 柳倾叙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唔……不行,待会我还要赶回去的。”陆望说着看了一眼柳倾叙的碗,挥了挥手,“你也快点吃,我等会把东西送回去。” 柳倾叙现在一点食慾都没有了,她抓过那只手,指腹抚过上面的破皮和虎口的薄茧,“砍柴是不是很辛苦?” 陆望愣了一下,感受到掌心另一只手的温度,平生少有的不好意思,赶紧把手抽回来,“没有。” 陆望吃完了自己的绿豆汤一抬头,见柳倾叙那一碗还没怎么动,她有些出神地望向亭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不开心了?”陆望敏感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点事情。”柳倾叙微微笑了下,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碗递给陆望,“碗给你。” 既然她不说,陆望也不打算细究,“成,我先走了。” 陆望要回到院子的时候,看见卫微正站在院门前,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着什么,那管事的人嘱咐了几声就要走,转身看到了回来的陆望,“陆二!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收拾下包袱跟我走。” 第6页 陆望一听,赶紧跟在卫微身后进房间收拾,面上难掩喜色,“卫微,他们来接我们了?” 卫微摇了摇头,“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这次是把你调到柳小姐身边,好像是做丫鬟什么的,我去当门房,等我当值那天,我就跑,回到家就着手安排接你!” 柳小姐…… 陆望现在一听到这人就觉得不安,“那你回去后一定马上来接我啊!” “放心吧!”卫大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陆望跟着管事到了柳小姐的院子,管事到了之后大手一挥,“竹姑娘,这个就是小姐要的陆望,交给你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听这语气,这柳小姐似乎想弄死自己啊,难道今天中午那个漂亮姑娘把自己偷吃她的绿豆汤和说她坏话的事告诉了她?陆望内心绝望,这越漂亮的女人就越狡猾。 小竹看到陆望的脸,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小姐对这个叫陆二的这么上心,这不是自己和她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姑娘吗? 她正了正脸,“陆二,跟我来。” 陆望跟着小竹跨过柳小姐书房的门,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钉子上。 “小姐,陆二带到了。”小竹对着前方在书架前整理书册的柳倾叙道,接着就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陆望看着前方的背影心中涌起骇浪,老卫啊!我翻船了! 那人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陆望你来了?” 陆望:“……” 现在的心情已经没有字词可以形容了,何以解忧?一而自己晕倒,再而柳倾叙失忆,三而她还瞎。 卫微在陆望走后马上被安排到了值班,她走在这班人的最前面,一路快步往府门而去,然后穿过府门,快速消失在了街角。 后面的门房大惊,“那个新来的你走过头了!” 卫夫人正在花园修剪她喜欢的花草,看到卫微穿着粗麻布衣跑回来有点诧异,“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次好玩吗?感觉怎么样?” 卫微略微沉思,“学习氛围浓厚。” “累坏了吧,瞧你穿的什么,赶快去洗漱一下,娘这就去吩咐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菜。” “不了娘,我还有要事要做。” 卫夫人并不觉得卫微能做出什么正事,“有什么比吃饭还重要?赶紧的,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去做什么事呢?” 卫微一想十分有道理,“好的娘,我要吃红烧狮子头。” 柳倾叙的眼睛不仅没瞎,还特有神,她有点无奈地看着陆望委屈又紧张的模样,“你做的那些事我都还没有凶你呢你紧张什么,抬起头来。” 陆望双手背在身后,像做错事等夫子教训的皮孩子。 “你好像每次见到我,都很紧张?” “如果你每次做坏事都被当事人撞见你会不会紧张?”陆望反问。 柳倾叙一脸嫌弃:“我要做坏事怎么会被撞见呢?” 陆望一窒:“你赢了。” 柳倾叙继续回去整理书册,一边对着陆望道:“别傻站着了,坐吧,桌子上的点心都是给你准备的。” 陆望看着桌子上粉黄的绿豆糕、白色松软的桂花糕和灰白色的芝麻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赶紧坐到桌边,“谢谢。” 陆望吃得非常安静,她用筷子轻轻夹着边把糕点送进嘴里,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一点糕点屑都没有掉在地上或是桌子上,两下就把一个糕点消灭了。 柳倾叙刚想问她陆言染的事情,回头见她吃得这么认真,一时竟忘了开口,就这么呆呆看着她吃了一块又一块的糕点,吃完一碟又一碟……嗯,这人吃东西的样子还挺赏心悦目的。 嗯?不对,她怎么这么能吃?! ☆、第三章 柳倾叙欲言又止,默默转身整理自己的书籍。 陆望饱餐一顿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丫鬟的,赶紧跑到柳倾叙身后,“需要我帮忙吗?” 柳倾叙想了想,递给陆望一条干布,“你就把书拿出来擦擦就好,记得放回原处。” “好。”陆望应下,带着布去了另一排书架。 过了一会,陆望“咦”了一声,拿着一个抄本过来,“你这还有姑……陆大人科举时写的文章?” 柳倾叙点头,“是的,陆大人这篇有关税收和农商业的文章见解独到,非常适合我朝当时情况,圣上夸她远见卓识呢。之后太子带过来给我看,我就把它抄了下来,空闲时候反覆拜读,再参照现在的变化,可谓又有不同的感悟。如果可以见到陆大人,真希望可以好好交谈一番,可惜陆大人平时公务繁忙,归府后又不喜人拜访。” 陆望看着她惋惜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对她道:“陆大人不喜人拜访是因为懒得应付官场上那些人,但是你这种去找她她肯定欢喜的。” “真的吗?”柳倾叙似有些不信。 陆望点头,“当然真的。” “你似乎对陆大人的事很熟悉?” 陆望斟酌着开口,“也不是很熟悉,就知道一点。” 柳倾叙对陆望这种一钓就上钩的性子非常满意,趁机问道:“那你知道陆大人早些年摔断腿的事情吗?” 第7页 陆望目光有些躲闪,“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了解干嘛,她自己不是说……是骑马不慎摔落的吗?而且她那时候还没有进朝堂,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想了解还是可以知道的,你快说。”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陆大人年轻的时候非常爱玩,经常和我……经常和陆老爷和卫庄主他们一块出去,她爹对她经常出去惹事非常头疼,就威胁她如果她再跑出去,就打断她的腿。” 柳倾叙大惊,“原来陆大人的腿是被当时的陆老爷子打断的吗?” 陆望摆摆手,“那天她穿了男装出去,和卫庄主他们去了青楼喝茶。” 柳倾叙:“去青楼喝茶?” “对的,他们临窗而坐,看到了外面独自一人在桥头等人的女子。那女子长得极美……别看我,是他们说的,极美。然后他们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打赌谁能把那女子带过来,谁就赢了,赌注是一百两。当时的陆老爷和卫庄主都已经成亲了,就自愿认输,还剩陆大人和其他两个公子哥,陆大人划拳输了,于是第一个去。” 柳倾叙听得频频点头,就差再拿个本子记下了。 “陆大人和人家天南地北地扯,人家也没有不耐烦,什么话都能接,慢慢地,陆大人竟然和人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说到高兴处竟然还动手动脚的,不是,其实就是把手搭人家肩膀上。”陆望道。 柳倾叙:“……我懂,都懂。” 陆望嘆了口气,“后来,那姑娘等的人来了,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子见到陆大人把手搭在姑娘的肩膀上,愤怒地说要砍了陆大人的手。吓得卫庄主等人赶紧跑出来解释。原来,这是微服出游的皇上和皇后!” 柳倾叙大骇,并且自己补上了故事,“后来呢,没有砍成,就打断了腿是吗?” “不是……你别急。”陆望把柳倾叙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卫庄主等人出来之后赶紧解释了陆大人女子的身份,而且皇后也有在一旁说情,原来人家一眼就看出来她女扮男装了,不然哪容得她这么放肆。这么阴差阳错的,陆大人居然和皇后成为了朋友,后来和皇上引荐她,皇上惜才,加上也有皇后的原因,陆大人的仕途才能这么顺利。” “回家的时候,原本是我……陆老爷在前面探好路然后再招手让陆大人进去,结果他俩走着走着的时候,我爷……陆老爷子突然从拐弯出现,陆老爷下意识就推了陆大人一把想把她推回去。但是他们正在上楼梯,这么一推,陆大人直接就从楼梯一边摔下去了。” 柳倾叙感慨:“原来如此。” 陆望觑了她一眼,“还没完。陆老爷子已经看到他们了,跑也没用。陆大人和陆老爷只好乖乖上前领罚,陆大人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应付陆老爷子自然不在话下,她两下把话题引到了陆老爷身上,陆老爷子果然把重点放在陆老爷成家了还出去鬼混上,让陆大人逃过一劫,她幸灾乐祸没留意看路,结果摔下了刚刚陆老爷推她下去的那个楼梯边,刚刚摔还没事的,这次她自己摔就不知怎的断了腿。” 柳倾叙心情复杂。这和她心目中陆言染的形象有点不一样。 陆望有点忐忑,她这么说是不是不利于姑姑的形象,于是小心道:“陆大人她……” 柳倾叙头一偏,“陆大人还有其他故事?” “没了,没有了。” 经过这一番交谈,两人相处也没有这么别扭了,陆望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知道府上的门房是多少时间轮一班的吗?” 柳倾叙直接道:“你是想问卫微什么时候轮到吧。” “嗯,对,嗯?不对?”陆望一惊,“你……” “放心吧,卫微已经出去了。”柳倾叙勾着嘴角,笑得温柔,“你呢?陆二小姐,你想家了吗?” 陆望瞪大了眼睛。 陆望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路心急火燎地去卫府想要告诉卫微,她们都被柳倾叙那个狡猾的女人耍了。 卫微院子里的丫鬟小符看到陆望穿着卫微回来时一样的服饰,十分好奇,“陆小姐你们都去哪了?” 陆望来不及说了,她直接问道:“你们小姐呢?” “大小姐回来用过膳后困了,已经歇下啦。” 陆望:“……真是脆弱的手绢花姐妹情啊。” 陆望急匆匆地来,气沖沖地走,决定和卫微割袍断义一刀两断从此天涯陌路她走她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大道。 卫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她刚要开门出去,就听到外面打扫的丫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其中一个正是昨天见到陆望的小符,她正在问一起打扫的几个伙伴:“诶你们知道,什么叫手绢花姐妹情吗?” “不知道啊,什么叫手绢花姐妹情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另外一个丫鬟疑惑道。 小符接着道:“昨天陆二小姐来的时候说的,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改明儿陆二小姐来了,我再问她好了。” 第8页 “等等等等,我好像知道了!”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丫鬟恍然大悟道:“手绢花,就是假花,陆二小姐可能是想说,这虚假的姐妹情!”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对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卫微不开心了,她和陆望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可以说自己粗心大意,但是绝对不能怀疑她们之间深厚的友谊啊! 卫微去库房找了两把大斧就往陆府去,她要让陆望好好思考下,她们的友谊深不深厚,坚不坚固,真不真实。 卫微带着两把大斧杀气腾腾地翻墙进陆府,直接往陆望的院子去。陆望正捧着一碗粥坐在院中矮树上吃,远远看见带着两把斧头的卫微,惊得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卫微把斧头往陆望面前的地上一扔,刀面入土半截,“陆望,我听说你说咱们是手绢花姐妹情?” 陆望用余光扫了这斧头一眼,这两斧子下来,一个陆望会变成四块陆望,她嘿嘿笑了两声,“是我说的。” 卫微一屁股坐在陆望身边的树干上,震得这棵矮树的枝干都晃了几下,“解释。” 陆望:“你想想,手绢花,就是假花。” 卫微:“嗯。” 陆望:“花期长若扶桑尚有凋零的时候,但手绢花不一样,它期间不需浇灌,自开后再不会凋零,意思是我们的友谊非常坚固且长久。” 卫微:“……” 陆望又道:“对了,你拿这两把斧头来干嘛!” 这回轮到卫微怂了,她换上真诚的笑容看着陆望:“庄上弟子新打的,想到你没多少兵器,特地拿来送你防身。” 陆望走过去耍了几下,“哎哟,太重了,到时候还影响我发挥咧,你给我换一把软剑吧。” 卫微兇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不是送过你软剑了吗?”还是本小姐亲手打的。 陆望:“我这不是没多少兵器嘛?” 卫微:“呵!” 陆望:“……” “你昨天去找我有什么……诶不对,你怎么出来的?”卫微想起来了,自己原本想要去接陆望的,结果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被耽误了,那陆望是怎么出来的。 陆望马上把昨天在柳府的事情夸大说了一遍。 卫微听罢狠狠一拍坐着的矮树,“岂有此理!我们得想个办法报復她!” 陆望晃了晃脑袋,“那是当然,我已经想好了……” 她手撑着膝盖,靠近了点卫微:“我昨天还打听到,柳倾叙经常会出府到一处私塾给小孩们讲课,而她的丫鬟小竹在差不多的时间则会带着吃食去接她,而这吃食,大多是豆花,我们可以……” 卫微听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这个不成!要是她发现是我们做的,我们的一世英名就没了!” “一次!就一次,不管这次得不得手,我对张大娘的豆花再不留恋!”陆望含泪。 卫微看着这个发小欲言又止,“那……说好了,就一次。” 第二天,小竹红着眼眶来到私塾。 柳倾叙赶紧拉过她,“小竹?怎么了?” 小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小……小姐,我……我遇到盗匪了。” 柳倾叙更加着急了,“在京城怎么也遇到盗匪?你有没有被伤到哪里?” 小竹:“这倒是没有,他们虽然很兇,但是,没有对我动手。” 柳倾叙这才放下心来,“那他们抢走了你什么?” 小竹:“他们抢走了我拿着的豆花!” 柳倾叙语塞。 小竹看柳倾叙的表情赶紧说道:“小姐,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的,盗匪有几个人?” “两个!” 柳倾叙眉梢一抽。 小竹还在拉着柳倾叙的袖子哭诉:“天啊小姐,你说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人啊?” 柳倾叙怜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天我娘去郊外的岚山寺上香,我带你也去拜拜吧。” 小竹:“……” 第二天一早,柳倾叙就带着小竹跟着柳夫人一起出发去岚山寺,柳夫人对于女儿愿意同行十分惊喜,“叙儿啊,娘知道你不信这些东西,之前说过你许多次你也不听,这次怎么突然要来了?” 柳倾叙拉着柳夫人的手,“我这不是特地来陪您的嘛。” 虽然这话并没有多少可信度,但是柳夫人还是很开心,“多出来走走也好,别听你爹的,整天看书,人都变傻了。” 在岚山寺的后山,一个身着竹青色长裙的女子在前面飞掠,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五个统一黑色服饰的男子,女子的轻功明显比后面的人好,她一边往前跑一边还冲背后喊道:“喂喂喂,都已经是佛门重地了,你们还要杀生吗?” 后面领头的男子大声应道:“放心,既然你不想污染了这佛祖的地方,我们会把你带出这座山再杀的。” 女子眉眼皆染上了笑意:“哎呀,你们哪来的自信可以抓到我啊?是你们这爬一样慢的轻功,还是佛祖给了你们信心呀?” 第9页 那男子被气得气息差点絮乱,“陆望!你休得猖狂!” 陆望自顾自接着道:“看你们就不像好人,佛祖要保佑,也是保佑我啊,你们死心吧!兄台啊,你都追了我一路了,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吧,难道是因为我刚刚让那小师傅给我多装了一点斋饭让后面的你没得吃了?” “哼!那金老人两年前抢了我们一件货物,我们找不到他,只好用他弟子的命来抵了!” “诶,等等,你们找错人了,刚刚和我一道的那个才是金老头的徒弟,你们怎么五个人追我两个人追她啊?难道我看起来比较厉害吗?” “我们还有人埋伏在那边,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不过不用担心,你也很快可以去陪她了。” 陆望冷笑一声停了下来,“哦?埋伏了多少?” 那些人见她停了下来赶紧围了上去,“埋伏了五人,她逃不掉的。” 陆望放下心来,七个人罢了,这种水平的人她们还不放在眼里,况且卫家庄的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暗器了。 陆望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抖,和那五人打起来,“照你们这么说,祸是金老头惹的,可我只是银老头的徒弟,你们连我也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们银老头就我一个弟子呢。” “废话少说!” “我和你们讲你们真的不能这样,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嘛,就算是给我师父背锅我都觉得不行,更别说是师伯了。”陆望笑嘻嘻道,手上的招式却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两个同伴突然倒地,剩下的三个男子脸色开始沉重起来,没想到这个人嘴皮子嘚吧嘚吧个不停,却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刚要动,一阵破风声从身后传来,三人下意识转身,一只箭矢穿入一个人的胸前,陆望手持长剑,迅速从身后抹上了一个人的脖颈。另一人迎面挡住了卫微的长剑,不过两招也倒在地上。 两人收起剑正要往山下走,却倏然停住了脚步,一个身着和刚刚那些男子一样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树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的,手持一把摺扇摇着,温和道:“怎么,二位杀了我宫中弟子,就这么离开了?” 陆望捂着腰间还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躲进了岚山寺,卫微去引开那人,两人约定在岚山寺的客苑中等,这客苑是专门修建给一些来上香的达官贵人小憩的,江湖那些人在这也不敢乱来。 卫微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还在流血的人,“你是头猪吗?你自己怎么不止血啊?” 陆望哼哼唧唧,“你是头猪吗?谁出来吃饭还带止血药散啊?” 卫微想骂她又艰难忍住了,把她扶进她身后的屋子里,“先在这处理下伤口吧。” 卫微一边帮她裁开腰间的布料,一边骂骂咧咧,“那人下手真重,回头得好好和那两老头算帐才行。我不是送了你两把斧头防身吗你怎么没带着?” 陆望:“……” 卫微还在絮絮叨叨,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是这间屋子门被打开的声音。 卫微拎起手边的剑藏在转角,待门一关,她一跃而出,“你们……噫?柳倾叙?” 柳倾叙也被眼前明晃晃的剑吓了一跳,她看清人后一愣,“卫微?” 好歹也算小半个熟人了,卫微急忙问道:“柳倾叙你们出来有带药箱吗?” “你受伤了?” “不是我。”卫微领着她们到了内间,“陆望。” 柳倾叙赶忙吩咐,“小竹快去把我们的药箱拿过来,若是我娘问起,就说我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狗需要包扎。” 卫微沖柳倾叙抱拳:“多谢柳小姐了,此次就算我卫微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柳小姐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受伤的小狗”侧过头来附和道,“没错没错。” 卫微握了握拳头。 待小竹把药箱拿过来,卫微犹豫着道:“柳小姐啊,我笨手笨脚的,不知道你会不会上药?” 柳倾叙看了眼床上的人:“读过几本医书,拿小竹包过几次。不是很熟练。” 卫微十分放心,“那就交给您了。” 陆望恨啊,这手绢花姐妹情。 或许是昨天才打劫了人家的豆花,陆望十分不好意思,把头埋在枕头上不肯抬起来,耳朵红得血染过似的。 “坐起来,我要给你缠布带了。” “噢噢噢。” 陆望爬起来端坐在床边,看着柳倾叙认真地给自己缠布带,她身上有着自己说不出的香味,拥抱般把手放到自己身后,长长的睫毛有时会因为眨眼刷在外露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酥痒。交错,迂迴,伸展,布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陆望看入了神,下意识把手放在柳倾叙的脑袋上,还轻拍了两下。 柳倾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却撞入一双黑眸,里面还有未散去的柔情。 柳倾叙一停,陆望也很快反应过来,她张大嘴,手指虚点了几下,“啊,那个,对不起,我刚刚想起了我家小白,它经常用脑袋蹭我来着。” “小白?”柳倾叙皱起眉。 “对,你见过的,就是那匹马。” 第10页 柳倾叙刚准备系蝴蝶结的手一转,打了个死结。 ☆、第四章 “人家採花贼採花都不用人放风,你就去看她一眼还要找人给你放风?”卫微气鼓鼓道。 陆望一脸正义:“我要是去採花我也不用你放风啊!” 卫微被噎了一下,坐到屋子的正嵴上嫌弃地朝她挥了挥手:“快滚,快点回来。” 看着陆望头也不回地钻进柳府的夜色中,卫微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轻嘆。 岚山寺回来后,陆望把自己关在陆府几天没出来,今天早上突然找到她,一开口就把她惊得差点被喝着的茶呛死。 她说:“卫微,我有喜欢的人了。” 卫微被惊得跳起来,马上冷静地在脑海中把她们身边的雄性都过了一遍,但是并没有哪个她看得顺眼的,她憔悴道:“说吧,哪一个?” 陆望轻咳了一下,“柳倾叙。” 卫微:“哈?” 这可就不是眼瞎的问题了,卫微难以置信,“哪个柳倾叙?” 陆望现在心情也有点低落,她趴在桌子上:“就是那个柳倾叙。” 卫微深吸了口气,“好吧,你怎么突然喜欢她了。” 陆望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她给我绑布带的时候就喜欢了。” “给你腰绑个布带你就喜欢上了?我还给你捆过脑袋你怎么没喜欢我?”卫微质问。 “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诶我还没有说完呢你去哪?” “爱喜欢谁喜欢谁去,老娘不管你了。” “别啊,你给我出出主意啊,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你都喜欢上了。”卫微坐了回来。 陆望呈大字躺到了地上,望着纵横交错的屋樑,心里乱糟糟的,“卫微,你说我这次对吗?” “喜欢是没有错的,只是你别忘了,我们常在江湖上走的人和她们那种深闺中的人思想难免有差,这件事既可以不足为奇,也可以惊世骇俗。无论最后得或失,”卫微走到她身边蹲下,低头看着她忧郁不安的神色,“我希望你能保全自己。” 陆望一愣,马上道:“以我的武功……” “我指的是若是得,你不会迷失自己。若是不得,你亦能放得下。”卫微警告:“到时候要生要死的老娘是不会管你的!” 陆望:“……” 陆望是个珍惜时间的女子,当晚就决定去看看心上人入睡是否安稳,是否有踢被子,可不能着凉了。担心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决定叫上卫微去放风。 卫微被找上门时,抱着被子缩在床角不肯走,“你这重色轻友的狗东西,着凉你个大冬瓜,这天气我脱光了睡都不会着凉。” “这几天我看到店里新到了一批笋干,味道清甜爽口,炒肉最好吃了。正想明天给你送几斤过来。” 卫微:“……” 陆望小心避开巡逻的侍卫,偷偷熘进柳倾叙的院子,刚好见到烛火熄灭,小竹端着一个脸盆从里面出来,轻手关好门。 趁着小竹去倒水的时候,陆望跃上屋子横樑,找到一个开着的窗户,盪了进去。待眼睛习惯了黑暗,陆望小心往内室移动,生怕踩到撞掉点什么。 屋外传来脚步声,陆望马上贴进角落里,屏住了唿吸,心跳却不可控制地加快。那脚步声最后停在门口就没有动了,也许是守夜的丫鬟来了,陆望松了口气,暗骂自己这算个什么事情,胆子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陆望又等了一会,直到感受到柳倾叙均匀的唿吸才从角落出来,她非常小心,即使对方已经熟睡,她还是没敢站在床边。陆望躲到到床头的柜子后,往柳倾叙的方向看去。 即使已经九月了,这里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柳倾叙穿着单薄的中衣躺在床中间,或许是小竹担心夜里会凉,给她小腹的位置搭了一张薄被。 过了一会,柳倾叙许是觉得太热了,她翻了个身,并把腰间的薄被扯开。 陆望见此觉得自己今晚真是来对了,看吧,柳倾叙果然不盖被子。陆望走上前,帮柳倾叙把被子盖好。 又过了很久,柳倾叙再翻了个身,扯开身上的被子就是一甩。 陆望上前,再次帮她把被子盖好。 夜愈深,陆望想起了还在屋顶上餵蚊子的卫微,依依不捨地帮柳倾叙盖好最后一次被子,翻窗回家。 柳倾叙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觉得异常疲惫,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她被困在一个地方,想动动不了,想逃逃不掉,又闷又热,差点就把命给交代了,洗漱时让小竹交代厨房今天炖点莲子汤。 柳倾叙练了一会字,起身前往柳夫人的院子和她一起用早膳。难得的,今天柳太傅也在,柳倾叙走上前笑道:“爹、娘。爹您今天怎么也在?” 柳太傅还没有开口,柳夫人就拉着女儿的手把她带到自己隔壁的座位,“你爹说很久没有一起用早膳了,今天特地和陛下告了假在家休息一天呢,我已经让人去叫你二哥了,估计啊,等你大哥下朝回来,他也差不多到了。” 柳太傅不满地“哼”了一声,“策儿这个拖沓的毛病必须让他给改了。” 第11页 或许是听说了父亲也在,柳倾策不敢耽误太久,柳太傅这话刚落没多久,他就出现了,“爹、娘,倾叙。” “嗯。”柳太傅淡淡应了一声,见柳倾策在柳倾叙身边坐下,又问道:“策儿你也不小了,来年有何打算?” “我……”柳倾策觉得来年还早得很,他现在还一点计划都没有,但是他不敢这么说,便道:“孩儿已经有几个打算了,这几天再多想想,敲定一个去实施。” 柳太傅捋了捋鬍鬚,“嗯,凡事当有多个打算,你若是有疑惑的,多来与为父交流,还有叙儿虽然比你年幼,却也比你通透聪慧许多,为父若是不在家,你也应当多请教她意见看法。叙儿,你来年有何打算?” 柳倾叙道:“孩儿同二哥一样,也是有几个打算,不知道明年的翰林院是否有空位呢。” 柳太傅笑得欣慰,“叙儿要来,翰林院什么时候都有空缺。你的其余几个打算呢,说出来让为父听听。” 柳倾叙摇了摇头,“其余的我还没有想好具体,待我想好了再来告诉您。” “好好好。你娘也和我说了,你整日闷在家里可不行,自己亲自出去看到的,或比字行中的描述感悟更深刻。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带了陆家老二回来玩吗?怎么我也没见到你和人家出门?关在房间干什么呢。” 柳倾叙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难道她要说她并没有和陆二小姐关在房间里,而是把陆二小姐弄去砍柴了? 罢了。 “好的,我记下了。”柳倾叙应道,一边在桌子底下踢了柳倾策一脚,大哥怎么还没有到啊? 柳倾策收到信号开口,“大哥怎么还没有到?” “我已经让人在宫门口等着了,你大哥一下朝就会回来了的。他可是要忙公务的人,哪像你,怎么,你饿了?”柳太傅皱眉看着他。 柳太傅的眼神让他觉得压力巨大,柳倾策赶紧否认,“不是……我只是……” “策儿既然还没有打算入仕,先把婚姻大事定下来收收性子也好,你大哥年后就要成亲了,你可有看中哪家姑娘?”柳夫人关心道。 柳倾策赶紧否认:“没有没有。”说着他在桌下又轻轻踢了柳倾叙一脚。 柳倾叙开口:“娘,婚姻大事可要慎重,况且二哥和我说过,他要先立业再成家呢,他有志向,您就别操心了。” 柳夫人点头,“那倒也是,那叙儿你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公子?” 柳倾叙万万没想到这也能烧起来,“娘,我还小!” 柳太傅听到这大声笑了起来:“叙儿你有喜欢的,可以先定下。” “爹,您怎么也来打趣孩儿!”柳倾叙感觉这早膳再不开始,她就活不到吃早膳的时候了。 她又踢了柳倾策一脚。 柳倾策正要硬着头皮开口的时候,柳倾念终于出现了。 柳倾叙和柳倾策齐齐往他看去,深情喊了一声:“哥!”哥终于来了,终于可以开始早膳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些令人窒息的话题了。 柳倾念远远就看到他们桌底下的小动作,到后马上感受了来自弟弟妹妹虚伪的深情,他和柳太傅柳夫人问安后坐到了柳倾策旁边,端起前面的茶盏垂眸呷了一口,微笑扫了一眼柳倾策和柳倾叙。 柳倾策和柳倾叙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那人喝完一口茶后慢悠悠开口:“娘,刚刚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柳倾叙:“……”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柳倾策:“……”你快给我们闭嘴! 柳夫人听到儿子这么说,开心地继续刚刚的婚姻大事话题。 昨晚的噩梦已经让柳倾叙非常疲惫了,紧接着又经歷了一个堪比噩梦的早膳,整个人都焉了,她对担忧看着她的小竹道:“小竹我去休息一会,下午我们出去散散心。” 下午和柳倾叙出门,小竹整个人都很兴奋,她站在摊子前拿起一个桃核雕刻的篮子,“小姐你看,我觉得这个篮子真好看,你觉得好看吗?” 柳倾叙转过去一看,这个桃篮子外表打磨得非常光滑,主人下刀利落,上面还有一些斜斜的纹路点缀,她笑道:“很好看。” 小竹转身问摊主,“老人家,这个桃篮子怎么卖?” 摊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他笑道,“小姑娘真有眼光,我这摊子上的东西全部两铜板一个。” 小竹有些纠结,两个铜板,说实话买这些东西她有点捨不得,自己一个月的月钱才二两银子。算了,送给小姐的,两个铜板就两个铜板。 “小姐你喜欢这个桃篮子吗?”她问。 柳倾叙看出她眼中的期待,想了想点头,“喜欢。” “那我……”小竹鼓足勇气,正要说出送给你好不好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诶倾叙?好巧啊!” 小竹往柳倾叙那边一看,陆望也站在这个摊子前,满脸都是偶遇的喜悦,“我今天下午无聊出来逛逛,没想到碰到了你,你也喜欢这种东西?” 其实柳倾叙觉得这种东西好看是好看,却没有什么用,买回去还碍地方,但是小竹的兴致很高,她刚刚才应和了小竹,现在自然不能说不喜欢,只好道:“挺好看。” 第12页 陆望:“你有没有看中哪个?” 柳倾叙在陆望的眼中看到了和小竹一样的神色,她笑道:“这些桃刻做工都非常精湛,非要选出其中一个的话,可是有些为难人了。” “你选一个,我送你。”陆望假装没有听出她的意思,认真看着她,“好不好?” 既然提到面上来了,柳倾叙也直接道:“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 “如果那天没有你,我可能就失血而死了,姑姑常教导我知恩图报,只是一个桃刻,倾叙就不要推辞了。” 柳倾叙随便拿了一个小茶壶,“就这个吧。” 小竹看着手中的桃篮子陷入沉思,怎么是茶壶,刚刚还说喜欢人家的桃篮子的。 “好。”陆望给自己也买了一个茶壶,递过去六个铜板,“三个。” 事到如今,小竹只能:“多谢陆小姐。” 陆望露出友善的笑容,“不必客气。”卫微说了,她身边的人也很重要。 一整个下午,陆望都跟在她们身边,并帮她们付完了所有的帐,傍晚站在柳府门口的时候,柳倾叙觉得陆望今天着实有点不正常,“陆望,我并非挟恩图报之人,而且卫微也许了我一个人情,你不必再做太多了。” 陆望一急,赶紧否认道:“不是,我并没有那种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所做也并非全为了报恩。我想把我觉得好吃的美食都带你吃一遍,觉得好玩的地方带你玩一遍,有过开心回忆的地方都加上一个你。我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做起来有点笨拙,今天下午给你造成困扰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想和你认真交个朋友。” 大概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交朋友的,柳倾叙突然回忆起那个树下和马说她坏话时义正言辞的陆望,说起故事时摇头晃脑的陆望,被处理伤口时故作淡定的陆望,今天殷勤体贴的陆望。她勾起嘴角回望正在紧张巴巴盯着她回答的陆望,“你怎么又紧张了?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那……那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可以。” 卫微去找陆望问问成果,却在去陆府的路上遇到一个一边走一边跳的疯子,她赶紧夹了夹马肚子想快点通过,结果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卫微!” 卫微回头,刚刚那个蹦蹦跳跳的疯子向她走来,“去找我?” 卫微这才看清这个被自己扫了一眼认定是疯子的人,她马上调转马头,“陆望你又发什么疯?没找你,我路过而已,告辞!驾!” 陆望:“……” ☆、第五章 快到家门口了,陆望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用矜持而雀跃的小碎步迈过门槛。门房见怪不怪地看着陆望的行为,沉稳地和二小姐问好。 陆望路过厅堂,和里面的陆老爷陆夫人亲切问好,走在鹅石小路,和迎面而来的大哥弟弟热情拥抱。 “喂,要吃饭了,姐你去哪?”陆远喊住她。 “饱了饱了,不吃了。”陆望头也没回,举起手来挥了几下。 陆邃和陆远相视一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陆邃担忧道:“小陆望是不是……” 陆远见他哥久久不说话,补充道:“捡到钱了?” 陆邃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钱钱钱,就知道钱!” 陆望回到房间翻出一条红绳,喜滋滋地把下午买来的那个小茶壶挂到脖子上。 沐浴过后,柳倾叙坐在铜镜前擦拭自己的长髮,小竹收拾桌上的东西,拿起上面的一个小茶壶问道:“小姐,这东西怎么处置?” 柳倾叙看了一眼那茶壶,笑道:“放到我的杂物箱里吧。” “是。小姐,刚刚老爷派人来唤小姐过去一趟。” “嗯,我收拾一下就过去,你让人去告诉父亲。” 柳倾叙过去的时候,柳太傅一个人在书房里写着给圣上的摺子,“叙儿来了?先坐一会。” 柳倾叙找了张椅子坐下,“父亲找女儿来可有什么吩咐?” 柳太傅把手上写完的摺子递了给她:“看看。” “杭州府的承宣左布政使告老还乡?这……” 柳太傅捋了捋鬍子,“这次去接替的左布政使是为父的一个门生,为父想让你跟在她身边学习一段时间,一来你们二人都是女子,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二来杭州也不远,你意下如何?” “时间是什么时候?” “十月下旬或十一月上旬。” “我愿意去杭州。” 柳太傅点了点头,“嗯,为父这边会安排好的,其余的你自己看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 “好的。” 陆望第二天来找柳倾叙钓鱼,她听说文人都喜欢这种可以沉淀身心的运动,大大咧咧的陆望今天难得淑女,她着一条深蓝色的纱裙,头髮后面散披,两鬓挽在脑后,髮带上面还缀着一个铜绿色的小坠子,小坠子镂空了一部分,里面有一个小铜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噹声。 柳倾叙正在用早膳,“陆望,你用过早膳了吗?” 第13页 已经吃饱了才来的陆望道:“没有。” “那就一起吃吧?小竹,给陆小姐端豆花上来。” 一会,小竹看着陆望第三次递过来的空碗气愤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们小姐做朋友,你只是想吃我们的豆花!” 陆望拿着碗的手一紧:“不是,我没有!” 出门时,柳倾叙坐在柳府准备的马车里,陆望骑着小白跟在车厢旁,后面还有一个陆家的家丁拿着渔具骑马跟随,陆望撩开窗布:“倾叙,里面闷吗?” “不会。” “哦好的。”陆望放下帘子。 一会又撩起:“倾叙,里面颠簸吗?” “没有,你想说什么?” 陆望抓起一戳马鬃,一本正经道:“你看我的小白好看吗?想摸摸吗?” 柳倾叙伸手出窗外,离马鬃还有一小段距离。小白正着头走,就是不偏过来,陆望沖柳倾叙抱歉一笑,“小白胆小,不敢离车太近,倾叙要不就和我一起骑马吧?” 小竹想想她家小姐一个娴静的女子和陆望一起骑着高头大马过市的画面……觉得没眼看,赶紧阻止道:“小姐不可。” 陆望表情无辜又期盼:“你真的不要摸摸小白的白毛毛吗?” 小白听到这话看向柳倾叙,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 柳倾叙马上走了出去,“摸。” 陆望见柳倾叙走了出来,牵着她的手一个用力,揽着她的腰让她稳稳坐在自己前面,“来,随便摸。” 小竹听到这话赶紧掀开了帘子,看到她家小姐正在认真抚摸马鬃,一声严厉的臭流氓哽在喉中,欲言又止地坐了回去。 “小白跑得又快又稳,倾叙要不要试试?”陆望接着蛊惑,“马上骋驰的感觉,马车跑再快也是体会不到的。” 柳倾叙想了想,“好。” 陆望笑得爽朗:“驾!阿六跟上!” 阿六拽紧了手中的渔具,赶紧驱马跟上,严肃表示这次和二小姐出来真的学习到东西了。 小竹急了,催促车夫快点跟上。 等小竹到的时候,陆望她们已经架好鱼竿钓鱼了,柳倾叙想起要去杭州的事情,问道:“陆望,杭州如何?” 陆望转头:“西湖醋鱼?” 这四个字一出,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接着柳倾叙开始笑,这一笑简直停不下来:“陆望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馋猫吗?” 陆望也反应过来,一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杭州、杭州很好。” 柳倾叙还笑着,红扑扑的脸挂着不怀好意,觑了她一眼道:“哦?那你说说怎么好?” 陆望看着她笑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转过头去看水面,“杭州歷史悠久,人文古蹟众多,文化气息浓郁。各行业兴旺,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业都较发达……当然,好吃的也很多。” 柳倾叙点了点头:“嗯,还不错,不过这些都是我可以从书上找到的,我想听……” “嗯?”陆望紧张地屏住唿吸。 “你有没有民间的小故事给我讲讲。” 陆望:“……好吧,还真有一个。” “在距离杭州布政使司衙门不远处,有一叫做宋鱼的酒家,这个酒家做的醋鱼特别好吃,只有一层楼,但是占地却不小,前厅是用膳的地方,后院是客苑,在一间客苑的路上有一颗很老的柳树,据说很灵验。” 柳倾叙完全不信:“真的?” 陆望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这颗柳树很老了,据说是唐李太白亲手所栽,有拜过者一夜间变得才华横溢,要生孩子的孕妇来拜过后孩子五岁即可出口成诗,我许的愿也实现了。” “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我许愿今年可以遇到喜欢的人。” “噢~”柳倾叙紧缩眉头,“李太白他老人家,还管姻缘?” 陆望假装没有听见这个质疑,强行继续道:“……我还听说宋鱼现在的东家当初买下宋鱼,也有对这棵柳树喜爱的原因。” 柳倾叙冷静提出:“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我这消息绝对是真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宋鱼幕后东家陆望神秘道:“因为我试过了,树很灵啊。” 这回答让柳倾叙想把她和鱼一起烤了,“你遇到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公子?说来听听。” 陆望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事情还没有定呢,现在只是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等万一她也喜欢我了,我再告诉你。” 柳倾叙狐疑地看着她:“万一他还是不喜欢你呢?” “我今年还要去那棵柳树那许愿。今年的愿望就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柳倾叙笑了笑,“那我在这祝你心想事成。” 陆望的眸子如同面前宽阔的河面粼粼发光,阳光透过枝叶投了一片在她额前,映在眼里。她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谢你吉言了。” 陆望看着她:“你想去杭州?” 第14页 “跟着布政使去,学习一段时间。” “噢。” 两人一边钓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下午的时候,陆望让人把钓到的鱼现在宰了,弄了一个小火堆给柳倾叙烤鱼。 回去后,柳倾叙就要准备去杭州的事宜了,陆望也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人。 就在出发的前天晚上,陆望拎着几个包袱来柳府找她,“我这几天去打猎,猎到了几只狐狸和兔子,给你做了一件披风和暖手的,那边的天气可不比这,十一二月可冷了。” 柳倾叙摸了摸那件披风上的白毛毛,手放在上面就陷下去不见踪影,非常暖和,这件披风的毛都是纯白的,见不到一丝杂质,“多谢了。” 陆望见她收下松了一口气,那天用小白的马鬃把这人引出来骑马,她就知道这人非常喜欢白毛毛,不枉她和卫微两人打了几天的兔子狐狸。 “你……”柳倾叙抬头刚想问她什么,突然移开了目光:“用过晚膳了吗?” “啊?”陆望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感觉柳倾叙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 柳倾叙的内心对刚刚看到的难以置信,以至于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慌乱,那关切中难以掩饰的爱慕她在书上读过,也在不少男子眼里见过,可是,这怎么也不该发生在这里。 不该发生在女子与女子之间。 更不该发生在陆望和柳倾叙身上。 陆望对她突然出现的呆愣有些忐忑,“倾叙,你怎么了?” 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柳倾叙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近日太累了,我去休息一下便好。” “好。”陆望担忧道:“那我先告辞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对的及时叫大夫。” “嗯。” 柳倾叙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柳夫人,她看到女儿这样有点心疼,“叙儿啊,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都怪你爹,快过年了还让你去这么远的地方,你不想去的话娘去和他说说。” “娘,不是这个问题,杭州那地方是我要去的,可以学点东西。”柳倾叙道。 兴许,她离开一段时间,两人不见面会更好点。 出发那天,家人送她到城外,特别是她娘,拉着她的手一直叮嘱,生怕她自己在杭州生活会受了委屈。如果不是前面的随从来提醒,怕是能说到晚上。城门处有许多百姓进出,里面也有很多聚集的人群,她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有些无奈道:“好了,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待会要误人家的行程了。” 左布政使刚刚上任,有非常多的问题要处理,她有条不紊地把圣上那边传下来的旨意安排下去,一边接手了解以前的事务,柳倾叙跟在她身边忙碌却受益匪浅。 一晃快三个月过去了,这天傍晚,柳倾叙和左布政使走在回府的路上,左布政使突然道:“明天就是腊八了。” “是啊,离年不远了。”说话间,有白雾漫到脸上带来一瞬间的暖意,过后却因为水气更冷了。 左布政使看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说话还带着些许抖音,手缩在袖子中不肯出来,袖口毛绒绒的,合在一起阻挡了部分冷气的入侵却依然没有太大作用,一时有些怜惜,“倾叙,想家了吗?” 柳倾叙低眉:“想。” 想家,也想那座城,还有城里的那人了。 自从那日送了披风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陆望了,有时候寄信回家,分明很想知道一些她的消息,却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这个名字,仿佛禁忌一般,说不得,碰不得。 可是越是想避开,却越缠绕,越不愿去想,就越思念。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陆望怀着怎样的心思。 不该这样的。 “这几个月来都没有时间出去玩,明天休沐,倾叙不如出去走走?”左布政使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虽然天气寒冷,但天天在屋子里也不行的,你们年轻人得多锻鍊,不像我们老人家。” 柳倾叙笑,“程姨您才三字出头就自称老人家,我爹这老人家快五十了也不准别人说他老。” 左布政使也笑了:“我改日见到太傅,会告诉他你说他老的。” “程姨您可不能这样。” 两人说说笑笑就快要到府上了,远远看见门口有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站着,见到两人的身影,那个中年男人快步向这边走来,走近时,柳倾叙听他温柔地唤了一声“夫人。” 左布政使看了他一眼,“怎么过来了,天这么冷。” “明天腊八,孩子们说要来找你,我拗不过,只好带他们过来了。”那男人看起来非常苦恼。 左布政使也不拆穿他,“这样啊。” 那男子干笑了几声,转头看向柳倾叙,“倾叙,这几个月感觉如何?你程姨有没有很吓人?” “吴叔。”柳倾叙和他打了个招唿就不再回答了,这明显是人家两口子的打闹。 天气太冷,几人并没能聊太久,吴叔把柳太傅写给她的信拿给她:“太傅让我把这个给你,你们的信真厚啊。” 第15页 “多谢吴叔。”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柳倾叙打开那个很厚的信封,从里面又倒出来四个信封,分别是她爹娘和两个哥哥的信。 柳倾策的信絮絮叨叨,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流水帐似的记下来,足足有八页。 小竹在给她铺床,“小姐你终于要休沐了,明天要去哪玩吗?” 柳倾叙顿了顿,目光望向紧闭的窗户又转回手上的信纸,“宋鱼吧,明天去好好吃一顿。” 腊八这天,宋鱼给每位食客都送上了腊八粥,柳倾叙叫住了要离开的小二,“等等。” 小二转过身来笑呵呵道:“这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们宋鱼后院有一棵很特别的柳树,可是真的?” 小二听了这话眼里有微微的诧异,看着她道:“是真的。” “我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的,姑娘随我来。” 小竹要跟随被小二叫住:“抱歉,只能这位姑娘一个人前往。” 小竹刚要反驳被柳倾叙拦住,宽慰道:“小竹你在这等我就行,不会有事的。” 宋鱼的后院确实是客苑,一开始还很多人来去,可是走越安静,再也见不到一个客人,柳倾叙停了下来:“这柳树很远?” “在我们的天字客苑,就在前面了。” 柳倾叙跟着小二走到一个院前,这个院子大门紧闭,在门上有两个篆字“天字”,小二把门打开后朝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就准备离开:“姑娘,小的就带您到这了,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分叉路后往左边的路走,不久后会看到个亭子,亭对面是柳树。” 柳倾叙道谢后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快步朝小二说的那个亭子去。 亭子的两边用厚厚的帘子挡着,柳倾叙走到亭口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人了。 亭里的地上也铺着白色的毯子,有一个女子背对亭口席地而坐,她前面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小酒罈,一个酒杯,还有一壶温着的酒,在她的侧边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书。女子一头青丝散在身后,身上随意披着一个披风,懒懒倚在那个架子上。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呆站在雪中的柳倾叙。 女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沖她一笑,“呆在那做什么?外面冷,快进来吧。” “陆望。”柳倾叙低声唤了一声。 她感觉陆望不一样了,她初识陆望的时候,陆望仿佛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勇敢而无畏,飒爽洒脱,身上的活力如不会枯竭的源泉般不尽,如燎原之火般热烈不加掩饰。现在的她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内敛,隐约间竟有陆言染的影子。 陆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柳倾叙坐下,给她也倒了一杯酒:“暖暖身子。” 柳倾叙接过来喝了一口,看向前面的柳树。院中的柳树叶子已经掉完了,还剩光秃秃的枝条垂在树上,雪挂在上面让原本就孤零零的它显得有些沉重。柳倾叙侧头看了眼认真盯着柳树的陆望,“这柳树这样了,还灵验吗?” “灵验吧。” 说话这句话后,两人就开始沉默,最后还是陆望忍不住了,她声音有些苦涩:“你是不是知道了。” 那边传来轻轻的:“嗯。” 那天回去后陆望越想越不对,隐约间有种柳倾叙已经知道自己心思的感觉,陆望开始惶恐不安,连卫微都忘了找。后来卫微找来,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陆望,揍了她一顿问出实情。 柳倾叙离开那天,陆望甚至不敢出现,让卫微去帮她送人,卫微躲在角落暗中观察,回来告诉陆望:“阿望啊,我看那柳倾叙一步三回头,好像在找人可能就是在找你,我觉得她也不是对你没意思。” “你甭安慰我了,快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卫微从自己来到城门起开始细细描述,说完后又加了句,“真的!我觉得她也对你有意思。” 陆望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认为:“别瞎扯。她一定不会喜欢我的,我万一听了你的鬼话去挑明了,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被揍了一顿。 卫微:“每个女人都会有那几天,说不定人家当时刚好就是所以心情不好,你不去问清楚反而自己在这胡思乱想,还一直不敢去找人家,这怂啦吧唧的模样,简直丢你阿娘我的脸。” 陆望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想,都没有问过人家,说不定柳倾叙真的不知道,思及,马上在节前赶到杭州想和她过个腊八节。 现在被对方亲口证实,陆望再也不能给自己找什么藉口了,她低着头拽紧了披风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对不起。” ☆、第六章 “为什么说对不起?”柳倾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在为什么和我道歉?因为你喜欢我这件事?” “我……”陆望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她着急地倾身过去想解释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脖间带着的红绳随她的动作甩了出来,下面串着一个棕色的桃刻小茶壶。 柳倾叙看到这个小茶壶目光凝了凝,一言不发地看向外面的柳树。 第16页 陆望坐了回去,懊恼地握紧了这个挂饰,苦苦思索怎么把这个东西煳弄过去。 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柳倾叙的声音,“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有多喜欢她?” 陆望一听激动得脑袋一片空白,她感觉到,自己在抱得佳人和失去佳人的钢丝线上走,不能有一点偏差。 她像小时候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般挺直了背嵴:“我、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 “你觉得你的柳树还灵验吗?”柳倾叙又问了一遍。 陆望用力一直点头。 柳倾叙笑了,她双眼认真地看着陆望,一字一顿道:“我、也、觉、得。” “啊啊啊!”陆望飞扑过去把柳倾叙整个人紧紧揽住,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不停道:“真的吗真的吗?” 柳倾叙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温柔道:“骗你的,还不快放开我?” 陆望抱着她不撒手,也不说话,就笑,一直笑。 好一会儿,她坐直了身体,嘴角的翘起却怎么都按不下去,陆望看着这张自己思念了几个月的脸,眼眶突然一酸,她双手握住柳倾叙的手放在地上,仰起头于她额间落下一吻。 柳倾叙睫毛颤了颤,在轻吻落到眉间时闭上了眼睛。陆望一路往下,最后贴在她的唇边不动了。 贴了一会分开,两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各自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对方。眼神飘了一圈亭子,陆望的手从身后悄悄伸过去,揽过柳倾叙的肩膀让她靠入自己怀中。 柳倾叙的身体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她靠在陆望的肩膀把她戴着的桃刻捏在手中把玩,“今天小竹陪我来的,太久等不到人恐怕要闹了。” “我让人去和她说一声。”陆望扯了扯亭里的一条绳子,很快看到有人往这边来,她解释道:“因为懒得走路又不喜人在旁边伺候,卫微就捣鼓了这个东西。” 小竹已经在闹了,她叫来了掌柜:“掌柜的,我们家小姐去你们后院看那什么柳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我担心她,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掌柜非常为难,也不知道东家那边干什么,但是她吩咐过不许人打扰,掌柜也不敢擅自前往,“姑娘稍安勿躁,我们宋鱼绝对是安全的,我们免费送您几个菜,您先吃着等如何?我已经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了,有消息马上和您回禀。” “菜就不用了,我现在要知道我家小姐的消息!” “好的好的。” 看着去传消息的人离开,陆望又在柳倾叙身边坐下来,她似乎想起什么,“倾叙,小竹是何方高人?” 柳倾叙非常惊诧:“小竹?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啊。” 陆望一愣,她以为小竹不放心柳倾叙一个人进来是因为保护问题,而且回想之前小竹那个架势,故猜测她是隐藏身份的高人。 “你忘了你上次和卫微从她手中抢豆花的事情了?”柳倾叙轻飘飘补充,果不其然看到陆望闪躲的眼神。 “那个是卫微的馊主意。不是我。”陆望马上甩锅卫微:“我以后再也不跟卫微学坏了。” 柳倾叙:“……” 柳倾叙端过桌上的酒杯又抿了一小口酒,“你怎么来杭州了?” “过来看看帐目。”陆望说道,笑嘻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豆挂饰,“送你。” “哦?”柳倾叙接过来,这个挂饰用一根红绳随意串绑,很有陆望的风格,但是下面却是用一块近乎透明的玉雕琢成方块的形状,四角平滑,在其中一面开了一个洞放了颗圆圆的红豆进去。在方块其中一个角三面开了一个小洞用以串绳。 “为什么送红豆?”柳倾叙问。 “啊?这个看着比较漂亮。” “嗯?就没有什么寓意吗?”柳倾叙坏心眼地逼问。 陆望非常不好意思:“那个理由我说出来怕你笑话我。” “不会的。”柳倾叙非常不认真地保证。 “好吧,其实我听说,腊八戴红豆可以辟邪。” 柳倾叙:“……”这个答案也是万万没想到。 下午柳倾叙要回府了,陆望送她出去,在天字客苑门前忍不住拉着她亲了一下。 这边小竹也坐不住了:“你现在要是不带我去找我家小姐,我就去报官了!” 没办法,掌柜慢吞吞地带着火急火燎的小竹到后院找人,快到天字客苑的时候,小竹远远看到她家小姐和一个比她高一点的人站在门前,那人穿着大大的披风背对着这边,小竹看不清是谁,刚想喊她家小姐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人突然拉起了她家小姐的手,小竹那个气啊,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占她家小姐的便宜!然后她看到了更过分的场景,那人歪着头对着她家小姐就亲了下去,小竹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柱子的手都在颤抖。 她仿佛苍老了好几十岁,步伐不稳地走到那边:“小、小姐。” 柳倾叙看到小竹来倒是非常淡定地沖她点了点头。 就在小竹想着姑爷到底何方神圣的时候,那个人终于转过头来,语气依然是顽童的模样:“小竹,腊八节好啊。” 这张脸给了小竹致命一击,她倒吸一口凉气,磕磕巴巴地“陆”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7页 陆望回头看了看柳倾叙非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 接下来的几天里,顽强的小竹完成了从“陆望是个大猪蹄子”变成了“姑爷”的思想转变,让陆望十分欣慰。 “这雪也下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腊八前就下了。”柳倾叙跟在左布政使后走出衙门,因为两人住处相近,自己又主要跟着她学习的,故而没什么事,她们都会一起走。 一走出衙门,便见门口不远处一个人蹲在地上,那人披着白色的披风,还把帽子戴上,背对门口几乎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那人又来等你下衙。”左布政使笑:“可是倾叙来杭州后结交的新朋友?” “程姨……”听出左布政使语气中的试探,柳倾叙有些无力,这也怪陆望那傻子,自从腊八那天后,她每天都来等自己下衙,却又躲得远远的,以为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可这么大个人,程姨怎么会不注意到?如此不光明正大的行径,终于让普通的等待变得不正常,也无怪程姨这么说了。 左布政使见她这样,以为自己猜对了,“那人是杭州人?什么身份?愿意跟你回京吗?还是倾叙你以后要外调?” 柳倾叙见她越说越离谱,赶紧道:“程姨,不是您想那样的,是在京城时就相识的朋友,叫陆望,她近日有事来杭州,便来找我玩了。” “陆望?”左布政使想了想,“我记得平章政事有一个宝贝侄女,是她吗?” “正是。”说到这个地步,柳倾叙只好把陆望叫过来。 陆望正蹲在地上把雪揉成一团团的小球,突然听到柳倾叙的声音喊她,惊了一下,几掌拍碎后扭头往回看,却见她的身边还站了一个女人。 待陆望走近,柳倾叙伸手准确抓住了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感受到其中冰凉带着些水意的掌心,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道:“这是程左布政使。” 左布政使笑道:“果真和陆平章有几分相似。” 陆望朝她行了一礼,“陆望见过左布政使。” “不必多礼,你是陆平章的侄女,又是倾叙的朋友,和倾叙一样,喊我程姨就好。” 陆望乖乖喊了声:“程姨。” 三人一起往回走,左布政使又道:“小望怎么每日来等倾叙下衙?” 陆望道:“我现借住在倾叙府上,忙活的铺子离衙门挺近的,就干脆等她一起回去了。” 左布政使感慨:“年轻姑娘们好起来就是这样,我以前去私塾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每日和小姐妹们走在一起。” 陆望和柳倾叙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也望了过来,又赶紧转开,各自压着嘴角不让笑容太明显。还好左布政使开始讲她以前上私塾的事情,没有注意这边的小动作。 等终于回到府上,柳倾叙拉起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还行才道:“又直接用手玩雪了?” “玩了一会。”陆望反握住她的手搓了搓,又带到嘴边哈气,“别担心,我是习武之人,内功可以御寒,不会冷着的,倒是你,手比我还凉。” 柳倾叙在她想把自己的手放到脖子处暖的时候抽了回来,“好了,小竹应该也准备好晚膳,该用膳了。”说罢不等陆望反应便自己往前走。 陆望快步追上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暖手?” “够暖了。” “你是不是在害羞?” “没有。” “是吗?那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冷的。” “那我帮你暖耳朵好不好?” 柳倾叙终于停下脚步,望着身边的人,“你真是……”以前都没发现她这么贫,前几天还觉得她成熟了,看来都是自己的错觉,是那天的雪花太大,蒙蔽了她的双眼。 陆望爱极了柳倾叙这幅模样,温柔娴静中又带了小女儿家的娇嗔,她笑得开朗,忽然抓着帽子把披风拉过头顶,双手撑着问:“你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虽然看着幼稚又不似好事,但看她挺开心,柳倾叙好脾气配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黑暗笼罩过来,陆望把她笼在自己披风中,柳倾叙只听“亲你”二字刚落,吻便到了嘴角。 陆望搂着她的腰带着她退到墙处让她靠着,轻绵地啄着她的唇,柳倾叙突然身处黑暗,又被她突然亲吻,一惊之下抓紧了她手臂的衣服。陆望一边亲着,一手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去揽自己的脖子。 这是在外面,虽有披风盖着半身以上,柳倾叙也非常紧张,她随意回应了一下便想挣脱,陆望拦住她,小声道:“别紧张,披风挡住呢,别人瞧不见的。” 柳倾叙锤了她一下,“掩耳盗铃之举。” “现在是晚上,我们这是角落呢。再亲一下行不?” “不行。” “那回房之后……” 这边正在说着话,那边小竹这么久还没等到二人回来用膳,就打算去门口看看,结果在路上见到蒙在披风中的两人,刺激得差点昏过去,小竹怒火中烧,好个陆二,她家小姐以前多么娴静达礼的一个人,现在竟被她带坏,在外间做出如此!如此出格之事! 第18页 小竹撸起袖子气沖沖大步走向她们,结果因为撸起袖子,冷得一个颤慄。她赶紧又把袖子放下来,结果整理了一顿之后脑子清醒过来,自家小姐已经和陆望在一起了,那陆望就是姑爷了,按照寻常男女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小竹走着走着突然悲伤,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捂着自己的嘴低声嘤了一下,又转身落寞地往回走。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到了小竹情绪不高,等吃完饭柳倾叙开口:“小竹,发生什么事了?” 小竹摇了摇头。 “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小竹突然抬头看向陆望,把陆望吓了一跳。她有些沧桑,哽咽道:“你一定得好好待我家小姐,要是发现你以后欺负我家小姐,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罢又和柳倾叙道:“小姐我有些累,先退下了。” 陆望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倾叙恶狠狠地看向她:“肯定是今天胡闹被小竹看见了。” 陆望:“……” 因为这事,直到一起躺在床上熄蜡烛了,陆望还在小心做人,再三保证没有下次后,柳姑娘才允许自己抱着。 陆望感受着怀中人有些冷的手脚,有些心疼,在心里再次反省自己,以后不能做惹她生气的事情了。 早晨柳倾叙用过早膳之后,正要描眉,却见陆望走了过来,殷勤地要包揽这项动作。 柳倾叙有些担忧,毕竟她都没见陆望自己描过眉,“你会吗?” “我前几日看着你,已经学会了。” 柳倾叙:“……” 事实证明陆望并不会,柳倾叙见时间差不多了,把她赶了出去,自己两下描好后往衙门去。此后的几天,为了能用上陆姑娘描的眉,柳倾叙比平常都早起了许多。 反倒是陆望不好意思了,“我手笨,以后还是让你自己来吧。” 柳倾叙靠在她的怀中,“怎么了?” 陆望道:“自从我为你描眉之后,你都起得比以前早了,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就学不好。” 柳倾叙捏了捏她的指尖,“起早一点时间而已,没什么大事。” 她忆起陆望为她描眉时专注的样子,眉头紧皱如临大敌,紧张而小心,顿了顿又道:“我喜欢你为我描眉的模样。” 陆望听着喜滋滋,更加下定决心要学习好这件事。 距离年只剩十来天,陆望每天都能收到卫微的书信让她速度回京。 腊八节那天,陆望送柳倾叙回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写信给卫微分享自己的喜悦,卫微也很高兴,甚至没有用信鸽,而是遣人前来送信,还送了她许多自己做的小玩意,让她拿来讨女孩子欢心。 陆望看完她的回信更开心,为了表达的谢意正经些,再次回信的内容用词都官方了许多。 卫微收到信后一脸老母亲笑容拆开,阅读完之后不知怎地也感染上了那文绉绉的毛病,回信用词更简短正经。 陆望见此也不服输,提笔回信。 卫微收到后眉头一皱,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鬍子,一脸老先生的表情再回了一封。 两人每天都在书信往来,渐渐地,信中内容句子变得生涩难懂,这两人要看懂对方的信,一个需要翻书查询,一个需要柳倾叙给讲解,但偏偏就不住手。 眼看着年越来越近,陆望还是一点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卫微有点坐不住了,这损友有了娘子忘了姐妹啊,往年这个时候,她们都一起去打猎的,在山中喝酒烤肉,用猎来的皮毛给家人做些礼物。 终于,卫微用简单易懂的词句告诉陆望,要是她再不回来,她就杀去杭州和柳倾叙告状,说她重色轻友。 不光是卫微,连她哥哥都给她来信了,问杭州是否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又磨蹭了两天,陆望和柳倾叙说了家里情况,临行前道:“倾叙,等你回来那天,我去城门口接你。” “好。” 陆夫人见陆望终于回到了,拉着她的手不满道:“那杭州有什么好的,竟叫你留了这么多天。” 陆望摇着脑袋和她道:“这杭州啊,人好。” 陆夫人不解,待要再问清楚些,已经被这猴儿熘了。 晚上,陆望辗转反侧,不知道自己没在她的身边,她一个人睡会不会冷?自己才离了她一会便想她想得不得了,她有没有同样在思念自己?有没有收到自己寄去的信? 她这样想着,干脆披衣起身到外面走走。 今夜的京城也下着雪,院子却亮得如同白昼,她见陆域一个人坐在院中饮酒赏月,便走了过去:“爹。” 陆域见她过来问道:“小望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来,陪爹喝两杯。” 陆望默默陪着陆域喝了好一会酒没有出声,陆域看着她道:“宋鱼那边怎么样?” “那边没事。” “那我怎么瞧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望看着他认真道:“爹,我有喜欢的人了。” 陆域一惊后一喜接着又皱了眉头,“是哪家臭小子敢拐我女儿?带来让爹看看。” 第19页 陆望沉默了一会。 陆域又接着道:“莫非是还没定下来?小望别担心,他要是敢不从,我让你哥哥去打他一顿绑过来。” 陆望没好气地看了她爹一眼:“这是干什么呢,不是这样,爹,我喜欢那人,和我一样,同为女子。” 她越说越小声,陆域听清了,一下子愣住,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一会没能回过神来。 “爹?”陆望又喊了他一声。 陆域有些复杂地开口,“她,待你好吗?” “待我极好,和她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 “是哪家的女子?” 陆望摇了摇头,“先不告诉你。” “哼,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卫微那丫头,你们整天混在一起,她肯定知道。” 看陆域这样子,估计是同意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她爹十分头疼:“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带她来见你们,你急什么。” 看陆望要走,陆域喊道:“你回来,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陆望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终于到了柳倾叙回京的日子,卫微得知陆望要在这种天气去城门口等柳倾叙,直感嘆她是真爱:“我这里有瓶酒你拿去喝吧,暖暖身子,但是后劲挺大的,你别多喝了。” 陆望不以为意:“你对我的酒量还没有数吗?” “就是有数才这么说的啊。”卫微转过身来:“诶人呢?” 她收到柳倾叙的信大概下午到,中午用过膳之后就抱着卫微给的酒去城门口等了,今天值班的守卫认识她,“陆二,大冷天的,等谁呢?” “一个朋友。”陆望冻得耳朵都红了。 “什么时候到啊?” “说是下午。” 那守卫不敢置信:“下午你怎么现在就跑出来了?” 陆望笑了笑没说话,时不时抿一口酒保暖,等到那辆马车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走路都有点飘了。 陆望稳了稳身形走上去,开口前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倾叙。” 陆望爬进马车,车里生了碳非常暖和,热气一蒸酒气更快上头,陆望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你们终于到了啊。” 柳倾叙抓过她的手握住,“怎么手这么凉?等多久了?” 陆望眯了眯眼:“也没有多久。” “你喝酒了?” “也没多少。”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到柳府的时候柳倾叙摸了摸她的脸,把她的头从自己的膝盖上搬起来:“到了,还晕着吗?到我房间睡吧。” “额……嗯……好。”陆望皱起眉头,下马车时差点站不稳,这酒后劲真的很大啊。 柳倾念和柳倾策在门口等柳倾叙,见她的马车到了赶紧迎上前,却看到柳倾叙下来后又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柳倾策一眼认了出来:“陆二?” 陆望看向声音的方向:“柳二?” “是啊是我,醉了?我昨天跟你哥喝酒的时候他还夸说你的酒量好,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柳倾叙打断她哥的叨唠:“好了,我先扶陆望到我房间休息,哥你们帮我和父亲母亲说一下。” “好,一路奔波辛苦,你也一起休息下吧,晚饭我让人端去你院子。”柳倾念关心道。 柳倾叙觉得她这样回来不见父母亲有些不好,“嗯。晚饭我就不出来了,我扶陆望回房后去见下父母亲吧,然后休息。” 柳倾念道:“也行。” 冬季的天黑得特别早,陆望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已经燃起了蜡烛,柳倾叙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她身边看书,觉察到身边的人动了几下,柳倾叙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那边的被面,又往上扯了扯被子。 被窝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唔,我要被闷死了。” 柳倾叙听言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到陆望那:“你醒了?要喝水吗?” 陆望:“喝。” 把水餵她喝下,柳倾叙又道:“饿了吗?” 陆望重新躺下揽着她的腰:“不饿,现在不想吃东西。” 柳倾叙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到底喝了多少?” 陆望“嘿嘿”赔笑:“也没有多少,就是后劲有点大。” “现在看起来傻傻的。” 陆望不服气:“谁傻傻的,我才不是。” “嗯?”柳倾叙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某人。 陆望往被子里缩了缩,突然又灵机一动,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柳倾叙,声音低低的:“那……怎样才能变得不要这么傻傻的?” 柳倾叙看着她的模样眼眸深了深,“只要……亲亲就能好了。”她缩进了点被窝,一手捧过陆望的脸想要亲她,却猝不及防被反客为主。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点喘,柳倾叙抵着陆望的额头低声道:“陆望,我想告诉我父母我们的事情。” 虽然陆望自己这边已经把老爹拉倒了自己方,但是柳倾叙也这么做的时候,她突然没信心了,“她们不同意呢?” 第20页 “总不能瞒他们一辈子。” “好。” “如果不同意,那……” “嗯。” 年后。 柳太傅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气得把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混帐东西!让你去一趟杭州,你就给我想出这个东西?” 柳倾叙额头贴在地上,还是那句话:“望父亲成全。” “你想想你多年来读的书!都不要了吗!你这样怎么进朝堂?!” 和柳太傅的气急败坏不同,柳倾叙声音依然非常平静,低垂的脸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声落在书房厚厚的地毯上,“女儿愿永不为官。” “你以陆言染为榜样,却这样连累她的侄女,你对得起陆言染吗?” “我们是互相爱慕,并不是谁连累了谁。” “哼,你可有想过和你在一起,陆望也要遭受世人的责骂白眼?这就是你的爱?” “我们二人既在一起,就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不劳父亲提醒了。” 柳太傅被她这幅样子气得坐在凳子上顺气,在书房外的柳夫人、柳倾念和柳倾策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柳太傅狠狠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跪倒祠堂去,看着柳家列祖列宗好好反省下!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是。” 柳太傅打开门的时候柳夫人赶紧上前:“老爷,现在大冷天的,叙儿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受得了,你……” 柳太傅正在气头上,听到这更气了:“慈母多败儿!她今天这样任性,都是你们宠的!” 跪了三天,又是这样寒冷的天气,柳倾叙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祠堂,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柳倾策坐在她的床边,柳倾策看她醒了松了口气:“叙儿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柳倾叙摇了摇头,看了一圈发现除了柳倾策就小竹在了,柳倾策看出她的失落解释道:“娘也病倒了,父亲和哥哥在那边。” “嗯。” “父亲他真的很担心你,他去看到你晕倒的时候,急得抱着你一路小跑回来,我和哥哥都差点没追上他一个老头子。” 柳倾叙的眼眶红了红,“嗯。” “你好好想想,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大哥二哥都支持你。” 柳倾叙靠在他的肩头悄悄抹了抹泪,“谢谢哥。” 柳太傅来的时候依然黑着脸,“你想得如何了?” 柳倾叙没有说话。 “为父绝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柳太傅又道。 “我记得以前父亲说过,女儿择婿,您不在乎对方身世,不在乎对方富贵与否,只要女儿喜欢,能过得开心。”柳倾叙会现在告诉父母亲,一方面也是有这方面原因在,而且她们家从来都是和乐融融的,父母亲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如果知道父亲反应如此激烈,她是绝不可能现在开口告知他们,“我现在就很开心。” “胡闹,两个女子在一起,怎么能幸福?你见过身边有女子喜欢女子的吗?自古以来,哪个神仙眷侣故事,不是男子和女子?你这种感情,世间难容。” “没看过不代表没有。父亲,人于世间,就似鱼于江海,一条鱼要去哪里,怎么活,何必听其他鱼虾的想法?江鱼容不下我,我便到海里去。” “叙儿。”柳太傅闭上了眼睛,“如果你不为你自己,你就不为你母亲想想?她这几天担忧你病倒了。你就不为我们柳家想想?我柳家家风清正,你这算什么?为父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我柳家列祖列宗?为父今后不会逼迫你的婚姻,你可以终身不嫁,但是不能……” 现在的他是一个面对女儿无可奈何的老父亲,不是朝堂上高高在上的柳太傅。 柳倾叙把头埋进膝盖的被子里,终于不能继续保持冷静和柳太傅交谈,她速来平静的声音带着哽咽:“女儿会处理好的。” 柳太傅握了握拳,转过身不忍再看,“为父先走了。” 今天是元宵,到处都热热闹闹的,陆望紧张地等在柳府的后门,来回不停踱步。 门开了,看到柳倾叙的脸色,陆望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她走上前关切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柳倾叙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怕开口会听到的沙哑的哭腔,那是对现在的不尊重,她把那个桃刻小茶壶和红豆挂饰拿出来,和一根折柳一起递了过去。 陆望依旧微笑着,从这些东西中拿起那根折柳到面前看了看:“折柳?我懂了,这些不必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她把那根折柳塞到腰后,翻身上马,甚至还安慰脸色苍白的柳倾叙:“虽无缘相守,但做朋友也是不错的,如以后有什么事,陆望定两肋插刀相助。” 柳倾叙双手叠在前面朝她行了一礼。 陆望咧开嘴笑了,沖她抱拳一礼。 卫微在半路等她,担心得不得了,结果看到这人笑得没心没肺的:“怎么样?” “分了分了。” “分了你怎么还没事人一样?”卫微不敢置信。 “哼,我陆望什么人,敢爱也敢忘。” 第21页 “是是是,你厉害。” 陆望在陆府门前下马,门口站着一个女子,眉眼间与陆望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比陆望多了几分温柔与洒脱,她提着一个灯笼,看着陆望回来浅浅笑了笑:“小陆望怎么这个表情,又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陆望脸上的微笑终于维持不住,她扑进女子的怀里嚎啕大哭,像小时候每次和她告状一样哭诉:“姑姑!柳倾叙她欺负我!你不许理她了……” “那姑姑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不好!你不许欺负她!” “好好好。” ☆、第七章 “不信,不可能,不然你干嘛跑出来送货,以前就没见你这么勤劳过,你就是在疗情伤!”卫微肯定道。 陆望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恨不得拿起缰绳把自己吊死在小白的脖子上,但是看到小白的脖子似乎也不怎么结实,自己吊上去之后不知道是自己先死还是小白先没了。 那天和柳倾叙说清之后,她回到家消沉了两天没怎么搭理卫微,不知道这人在那两天想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唉。 “怎么样,我们去老头那住两天吧?我已经写信过去让他们把院子里的木卯树砍了,免得你触景伤情。” 陆望在发呆,闻言下意识问道:“木卯树?那是什么树?” “唉,就是柳树啊。”卫微的眼里都是慈爱。 陆望简直想仰天痛哭,“闭嘴,我已经放下了,我可喜欢柳树了,现在给我一棵柳树,我能抱着它哭!抱着它哭!” 见卫微还想说什么,陆望马上抢先道:“你要是敢再叨叨我,我们就不去老头子那了。” 卫微欲言又止。 陆望看到她憋屈的样子非常满意。 “小姐,陆二今早离京了,护送陆家的货物。”小竹站在柳倾叙的旁边,看着她小心说道。 柳倾叙下意识应了一声,而后写字的手一顿,墨迅速在纸上晕开,她把纸张拿起,看着那个写坏的字一会,平静道:“我与她只是普通朋友,往后这些事情……不必再来和我说了。” “是。”小竹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柳倾叙又重新铺了一张纸,她提笔才写了一个字,就觉得难以继续。从开头的正楷渐渐变成了行书最后变成了狂草,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句时,字间竟透着几分决绝的意味,柳倾叙把笔搁下,大步走了出去,“不必跟着,我一个人走走。” 小竹仰头“唉”了一声,刚想离开便遇到进门的柳倾策,“二公子。” 柳倾策点了点头,看向桌上未干的墨迹,他看到字迹间的变化什么也没说,提笔在后面继续抄写这篇未抄完的词。 谎话说了太多次,骗过别人就算了,怎么连知道真相的自己都沉溺?柳倾叙回到房中,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个精緻的红豆挂饰。 “陆望……”看到这些旧物,柳倾叙眼眶马上就红了,她的声音带着些嘶哑:“想来也是好笑,挑明的是我,说分开的是我,最后放不下的还是我。” 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去挑明了,陆望或许迟早会想明白的,年少谁没心动过几回?她会再遇到一个与她两情相悦的人,对方能许她诺言,也能许她一生,不似自己。是她太过自负,然而最后却扛不住,说了分开。这样想来,是不是可以说,她其实并没有这么爱陆望?如此,就放开她,也放了自己。 五日后,柳倾叙去找了柳太傅。 找了柳太傅的三日后,柳倾叙进入翰林任职。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微看了眼正和银老头下棋的陆望,两人已经下了很久了,依旧没有下完,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棋子难以破解,而是这两人都悔棋。 她拿着小纸条过去:“陆小望,柳倾叙她进翰林任职了。” 陆望抬头,眉梢动了动,“干嘛?我可没钱送礼,这消息啊你当我不知道。” 卫微打了她一拳,“瞧你这吝啬的模样。” 银老人冷笑了两声,“这就是你这小崽子两手空空回来的理由?” 陆望反问:“你不是说人回来就好吗?” 银老人:“这你也信?” 陆望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师父说的我都信啊。” 银老人“哼”了一声,看了看棋盘,在陆望要落棋时赶紧道:“等会,这个不算。” 陆望:“哦。” 卫微摇头走开,唉,这两人都这么强大的吗?和她那几天看的书说的不一样啊,由此,她有充分理由怀疑两人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在一起过也肯定没有爱过。 卫微悠悠往外走的时候,刚好遇到去集市买东西回来的金老人,她鼻子动了动:“等等!” 金老人转过头来,“干嘛?” 卫微围着她师父转了两圈:“有血腥味,去干嘛了?” 金老人看了看自己:“有味道?也没什么事,几个不自量力的小虫子,那个什么宫的,报的名号我没记住。” “惊蛰宫?”卫微道。 金老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字,怎么?他们也去找你们了?”金老人说到这,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第22页 “小喽啰找过几次,都被我们解决了,不过上次他们的青衣护法亲自出马,伤了陆望一剑。”卫微对这种纠缠不休的人很是头疼,“老头你确定你当年抢的是一个簪子而不是他夫人?” 金老人也无话可说:“千真万确,当时是得知簪子上刻有武学秘籍,我就想着去瞧上一眼,看到后发现那个秘籍不完整,而且也只是一个疗养的,就丢回给他们了,我都没有带走!就看了一眼!” 卫微:“他们宫小气成这样也是服气。” 金老人冷哼:“一个狐假虎威的三流势力,他背后的虎老夫都不惧,更别说这只狐狸了,既然现在他们伤了我们陆望,事情就不能这么完了,他们不来了,老夫过段时间也要上门会会他们。” 这天柳倾叙回家,小竹拿着一个盒子上前:“小姐,白天的时候有人送了这个来,说是恭祝你入仕的。” 柳倾叙笑接过来:“谁送的?给人家回个礼。”刚开始那几天,每天都会有各种人来藉此机会送礼,大多都吩咐管家直接拒了,有些很熟的人,收了后也会准备回礼。不过这几天倒是消停了下,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怎么还有? “来人没说是谁,给了就走了。”小竹苦恼。 柳倾叙心头一动,“那就算了。” 她拿着盒子来到就近的一个亭子,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块扁平的虎状玉佩,虎口微张,双目圆瞪,在足部打了一个小孔用做穿绳,尾部却如同猫儿般捲起,看着它佯凶的模样,柳倾叙勾唇一笑,把玉拿起,玉入手冰凉,线条流畅温润无杂质,看得出是块好玉。 小竹在旁看不全,只看到玉的后半部分,“小姐,这是猫儿吗?” 柳倾叙把玉放回盒子里,转到小竹的方向:“这可是只虎。” “这虎真可爱!”小竹看着赞美道:“怎么看小姐的模样,知道这送礼的人是谁?” “猜到了。”柳倾叙说着沉默起来,把盒子盖上拿往自己院子里去。 小竹这时候也明白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倾叙离开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 原来的侍讲升了侍讲学士,侍讲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正当众人为了这个位置暗暗斗得火热的时候,圣上一个圣旨下来给了柳倾叙,众人虽然面上笑嘻嘻,可是心里却是在骂娘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家爹爹是太傅,哥哥是尚书,平章政事也颇为欣赏她,大部分人还是想着和她处好关系的,只是总有些不甘心的人借着公事找些小麻烦。 柳倾叙也曾提过要不要先做个侍书,可柳太傅不同意:“你这些年的努力为父看在眼里,知晓你的水准,你足以担任侍讲。如果是因为经验问题,你侍讲无经验,侍书就有了?你总要开始做才会积累经验做得更好,如果你一开始便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不去开始,便是永远不会的。至于他人的看法……”柳太傅说罢又瞧了她一眼,“你很在乎他人的看法?” 柳倾叙并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当时提出侍讲一职空缺后,柳太傅就推荐了柳倾叙,太子和陆言染皆觉得不错。也亏得皇帝信任柳家,不然恐怕会引起麻烦。皇帝听了太子和陆言染的话后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倾叙这孩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以前她就这么小一个。”皇帝说着手在身前比了个高度,“如今也可以为朕分忧了。” 柳倾叙回到房内,把小老虎玉佩和陆望之前赠与的东西放在一起,想了想,还是给陆望回了一封感谢信。 时间很快便到了五月初,天气没有夏天的炎热,也没有了春天霜冻的寒冷,陆望和卫微躺在山坡上叼着根草吹风聊天,她们的身下垫了一张厚厚的毯子,免得被那些硬硬的小草扎得皮肤疼。 “时间真的特别重要,我喜欢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我敢坦白,她敢接受的年纪,现在分开的日子里每每想起这点,我都非常庆幸和感激。”陆望说着咬了两下嘴里的草枝,草枝未被晒干前还是有些水分的,被这么一咬皮破开,味道漫在嘴里有点涩,也有些甜。 卫微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提问:“你还喜欢她吗?” 陆望和她一样的姿势躺着,眼睛都没有睁开,答道:“当然喜欢啊。”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喜欢啊?” “我开始也曾想过我到底会喜欢她多久,后来,只要不在一起的时间里,我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来,回想起的每一点或是新发现的哪一面,都能让我更喜欢她一些。” 卫微坐起来看着这人:“诶我说你……” 陆望继续道,她的声音很低说得很认真:“是她太过好,在一起时值得为之倾尽所有,分开时亦值得为之不忘。” 卫微又躺了下去,“你这么喜欢,怎么还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不去争取,人家说分开你就分开,连句话都不多说。” 陆望口水都要说干了,“有些喜欢不是非要在一起的。就像有种喜欢,这个喜欢的对象可以给你带来向上的动力,这也是喜欢的一个意义所在,但是你不必非要去扰了你喜欢的这个对象。还有种,你的喜欢会给对方带来不便,这你也不能非要去和人家在一起,如果你还要喜欢,就控制好自己喜欢的这个感情,如果你控制不了,那么就选择不要喜欢了。” 第23页 有种单身人士就这样,她们虽然自己没有处过对象也不想去处对象,但是非常喜欢听别人相爱的事,有时候甚至比这事的主角入戏还深。 卫微听罢非常沧桑地嘆了口长气。 陆望:“……” “还有呢。” “姐姐你放了我吧,我已经把我所有事和感悟都和你说完了。” 卫微不满:“就这么点?” 陆望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倾叙腊八坦白,元宵就分开了,你还想有多少?” 卫微沉思了一会:“要不我去绑了她来你们再处一个月?我真的很喜欢听你们这两种人处对象的事。” 陆望露出带着杀气的微笑:“……活着不好吗?” 卫微一惊:“我刚刚昏了头,你千万别和我计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虽然卫微这人很顽皮,但是人家认错还是非常利索的。陆望露出奶奶般慈祥的笑看着她:“嗯,知道错就好,以后不要这样了。” ☆、第八章 两人躺在那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感觉差不多时候了,才开始慢吞吞地往住处走,进屋刚好看到金老人摆好碗筷。 金老人看到她们两人回来“嗤”了一声,“两小兔崽子回来倒是挺及时。” 饭后,两人把碗拿去洗,陆望一边洗一边沖后边的银老人喊:“师父,你真的不考虑再收一个徒弟给我添一个小师妹吗?收回来洗碗也好啊。” 卫微接话,“这可不行,怎么能让小师妹洗碗呢,金老头,你要不给我添个小师弟?这样,小师妹陪我们玩,小师弟去干活。” 陆望:“妙!” 银老头:“你们俩洗碗也能睡着?” 卫微:“……” 陆望:“……” 陆望洗好碗后往自己屋子走去,她在桌子前坐好,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提笔在纸上把洗碗时她们和金银老头的打闹写下,最后的语气还带上了些幽怨的样子:我们一直想让那两老头收多个徒弟,可是他们总嫌麻烦。 她写完后开心地把纸叠好,装入一个棕色的信封,信封面上早有几个字:倾叙亲启。 那天柳倾叙给她回了一封感谢信后,她有些惊喜,赶紧回信,大意就是:不用谢不用谢。 柳倾叙又回了,大意是:要的。 陆望马上抓起笔激动地回,大意是: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的。 柳倾叙又回,大意:这可怎么行。 陆望看着回信喜滋滋,再回,大意:行的行的就是行的。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是与否的没营养对话,但是都默契地谁也没停下来。后来,两人也会在信中夹带一些日常,一来二往的,两人就很自然开始书信往来,柳倾叙会说现在的早朝非常不人性,明明没她什么可讲的,也要去上朝,本朝只要是个官在京的都要去上朝,大家排队过宫门,队伍长得望不到尽头,可壮观了。陆望安抚了她一番,接着告诉她自己今天也累死了,金老头今天差她和卫微两人把屋子不远处的一块地翻了翻,种些蔬菜瓜果。 虽然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好一段时间,但是商贾们已经开始准备了,陆域抓了陆远去做苦力,陆邃一个人忙着忙着就不痛快了,写信给正在外边玩的妹妹,通篇都在哭诉自己是多么弱小,多么可怜,多么无助,没有妹妹根本活不下去。陆望实在受不住一个大男人天天嚎叫,从那天起,陆邃每天一封信,到现在已经追忆到小时候了。陆望要离开那天,请了那三人吃烤鸡,卫微目光热烈而深情地看着手里的烤鸡,嘴里却说着不舍陆望离开的话。 陆望看到她的表情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觉得卫微恨不得自己每天离开一次,每次都送她一只烤鸡。她们的髮小情谊,根本比不上一只烤鸡。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看到卫微喜欢这种烤鸡,陆望每次回来都会给她烤,几次下来,把卫微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直到她站在一个偏远小镇,在烈日下指挥着陆家的人把货物搬上马车的时候,才惊觉起什么,马上回屋写信大骂陆望这个狗东西,拐子佬,没良心,就知道欺骗压榨她这种贪吃的妙龄少女。写完后,她脸色严肃,把信郑重交到送信人手中:“里面的消息非常重要,务必快马加鞭送到你们二小姐手中,万万不可耽误太久。” 她一再重复,把送信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是!小的不眠不休赶路,明日夜就可以交到二小姐手中。” 卫微突然愧疚,放缓了语气:“不,不用这么急也可以。” 送信人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她在体恤自己,忙道:“谢陆姑娘体恤,小的送信已经习惯了,一天不休息不碍事,不能耽误了事情。”他说着说着转身就走,“小的现在就出发。” 卫微抬起右手想叫住他却欲言又止,送信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口,卫微举着右手一时无处安放,她错了,她不该欺负一个一片赤子之心的小伙子,陆家人除了陆望,都是好人。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陆望终于来了,带着一个马车的吃食,卫微原本打算用来开场的“呵!”终究没有用上。 陆望骑着小白飞奔过来,远远就喊着:“老卫!” 第24页 卫微:“……” 陆望翻身下马,指着身后的马车,“我在搜罗些吃的,来晚了一些,你这边可有发生什么麻烦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们不醉不归!” 卫微揽着她的肩膀:“能有什么事啊?本小姐出马当然是妥妥的,今晚不醉不归!” 陆望松了口气,刚想要走,卫微就圈着她的脖子把她拉回来,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你把我拐来这做苦工的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陆望赶紧辩解:“诶诶诶,快放手我要憋死了,我这不是怕你在方堂山寂寞嘛。” 圈着她脖子的手又紧了些,卫微带着威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哦?你这还有理了?” “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哼!”卫微松开她。陆望这人就是这样,自己认错那叫一个利落,而这人每次认错前也总要贫两下。 两人直接走进一家酒楼,掌柜见她们来了亲自上前引路:“二小姐你可算到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要上菜就和伙计们说一声。” “好,劳烦张掌柜了,你去忙吧,我们自己上去就行。”陆望谢过掌柜后和卫微一起进到房间。 卫微盯着她:“遇到什么好事了?” “你怎么知道?” “你照照镜子,你都笑了一路了!” “好吧。”陆望从怀里掏出两封信,“看!” 卫微接过,其中一张最后写着“十五你可会回京?”另一张则写着“甚好,那就十里亭吧,我在那等你。”再看落款,柳倾叙。 卫微大喜,仿佛与佳人有约的是自己,“好小子!你们什么时候又……” “停!”陆望打断这人的胡话,“我们现在是普通朋友!你别瞎说!” “好嘛好嘛~”卫微嘴上说着好,可是脸上却笑得不怀好意。 陆望:“……你想干嘛?” “没事!没事!” 自从卫微说了没事之后,陆望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果然,在大半个月后,负责江湖小报的人找到了她。 陆望咬牙切齿地盯着一个版块,那个版块是专门给一些人写故事的,如果人们写了故事,可以投到江湖小报,小报的人决定刊登后,会给写故事的人酬金,所以小报会收到各种各样的人的稿子,而这个版块也非常受购买的百姓们喜欢。 负责小报的人看着自家二小姐的脸色,小心翼翼汇报导:“这个故事是下面一个人负责跟进,直到这几天这个故事突然火了起来,我打算看看的时候才发现的,不知道是名字的巧合还是……于是汇报上来了。” “这人的名字是什么?” “他每次交稿子都让不同的人送过来,我们没人见过这个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啊喂’。” 陆望敛了神色:“我知道了,把这篇下掉。” “是。” “如果她来问缘由的话,就让她来找我。” “是。” 陆望看完最新的一篇,主角已经分离了,但是按照她对写故事的人的了解,这个故事结局肯定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抓着小报一脚踹开卫某人的房门,就看到一脸惊恐的卫微和她手边厚厚一沓纸。 看到陆望,卫微赶紧要把纸收起来,“干嘛啊干嘛啊你,你怎么来了。” “收什么收!我都看到了!”陆望没好气地过去,把手中的小报晃了晃。 卫微见此反而笑了,“怎么样?我写得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这几天的小报加印还卖空了。” “嘿嘿嘿。” “停!不许写了啊。你还写了多少,我买断了。” 卫微一听这话就知道陆望不给她刊了,“啊?为什么啊?” 陆望翻了翻她已经写好那些,恨不得敲死她:“你作为我的髮小,写这个结局万一倾叙看到觉得我余情未了怎么办,岂不是给人添堵。” “可你就是啊。” 陆望眯了眯眼:“嗯?” 卫微赶紧上前:“你放心好了,柳倾叙怎么会有这种闲情?就算买了这个报也不会看这个版块,就算看了也认不出是你的。我可是改了名字的。” “陆晚和柳序?你是在欺负谁的脑子啊?” 卫微:“……”好嘛好嘛,这么凶干嘛? 卫微去刊也是当时随便一想而已,既然自己结局都写好了,也算是顺畅了,发不发出去其实没太大关系,甚至还把稿子送给了陆望让她拿回去看。 这就苦了那些等这篇故事的人,这个故事结束的时候好像暗示了两人会再在一起的,大家都在盼着,可是这个写故事的人再也没有消息了。一些人甚至组队去堵报局的门口,负责人也非常无奈,告诉大家他们也在找这个人了,找到就会逼他交稿子的大家才罢休。 柳倾叙这段时间每日回家都会听到街上有人议论一个故事,提起都伤心得不像话,“这个故事,唉,真是一言难尽,挺苦的,但是更苦的是,这写的人不见了。” 渐渐地,她发现府中也有人议论,意思和街上的人说得差不多,柳倾叙非常好奇,和小竹道:“小竹,去把有这个故事的报都买回来,我也看看吧。” 第25页 “好的小姐。” 隔天,小竹在柳倾叙去翰林后和府中的人收集小报,那些人看了之后也没扔,很容易便齐了。 左右柳倾叙还没有回来,小竹便自己翻翻来看,看完后,小竹呆愣地上小报:“我的娘亲。” 连小竹都看出不对劲了,柳倾叙这个当事人更是看出了,她看着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小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知道为何好笑,轻唤了声:“小竹。” “在!” 柳倾叙脸上勾着一抹淡笑,语气无喜无悲,只是有些感概,“这就是她们的爱情,看过的人都说是苦的。” 小竹有些着急:“不是的小姐,这感情的事,别人说的怎么能算呢?” “我知道。”柳倾叙捏着那页纸摩挲,声音里有着淡淡的释然:“我只是感概一下罢了,这段时间我与她书信往来,倒也轻松惬意……所以,为什么还要执念于那不可能的相守呢。”两个人的相处,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感受,而不是执着于是哪种关系获得的。 陆望熬夜看完卫微的大作,不由感慨这人的话本子没白看平日的故事没白听啊,你看看她,一个毫无处对象经验的人,写出来的故事多腻歪。她撑着脑袋发起呆来。 她们的故事并没有多少曲折,也没有太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不知道为何却让人格外刻骨铭心,她们的爱情始于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和安静的吻,终于一段折柳与一个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揖。 就像主人家不舍来客,却也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她们都是对方人生中的一个来客。 陆望要回京那天,天气格外炎热,连吹过来的风都让人不禁想躲,她说她大概中午到,可是柳倾叙一直等到日落西边也没见她的身影,在太阳即将全部落下,月亮已经出现轮廓的时候,一队人策马从城中狂奔而出,带起的灰尘模煳了他们的身影,可是柳倾叙还是认出来了,为首的几个人一个是陆言染,一个是陆邃,一个是陆远。 ☆、第九章 一个烟花在天上炸开,离渠山最近一个县城的米铺掌柜听到声音一愣,他急沖沖跑到街上一看,在亮得耀眼的天上只余一些白烟正缓缓散去,他暗道不好,一边安排人手往那边去,一边也拿出一个烟花点燃。 用来表示紧急事件的烟花声音和其他不一样,其他县城的陆家人看到这个烟花也一边燃放给别的人传递消息,一边领人往燃放点赶。 卫微正在回卫家庄的路上,看到陆家的烟花赶紧去到最近的燃放点:“怎么回事?陆家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见她认得陆家内部传信的烟花警惕道:“你是?” “卫家庄卫微。” 那人也知道陆卫两家交好,便交代了事情,“烟花是从西南方向传过来的。” 卫微抬头望了望西南方向,一路推过去,“西南方向的位置……安县,再到……渠县,然后,难道是渠山?渠山……不好!陆望?” 陆望今天出发时说她要绕渠山那条近道,卫微想到这有点不安,赶紧也往那边去,她去到最近卫家庄的点,调了十几个人跟自己走,一边给京城的陆家传信,一边给金银二老传信。 看着烈日照耀下的渠山,青衣护法的脸上有犹豫,他是不贊同杀陆望的,可是宫主的命令也没办法。当初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反对了,“宫主,陆望卫微背后势力非常复杂,我们至今查不全,估计查到的也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属下认为宫主应当为大局考虑,实在不宜为了一桩过去这么久的事再去算帐。况且当初做这事的是金老人而不是他的弟子。” 惊蛰宫的宫主听到这话非常恼怒,如果他们能杀金老人,自己何须去找他的弟子和银老人弟子麻烦?况且自己背后有药王谷的二长老撑腰,还怕他不成?还是三姨娘懂自己,他昨晚已经和三姨娘夸下海口,今天怎么也得杀了陆望,如果毫无动作,自己颜面何存?他想到这,喝道:“我已经考虑过了,这不是没有动卫家庄的人吗?陆望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她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说不定我除了她,陆家人还会感谢我呢,再说,人都死了,陆家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死人和我们作对,和药王谷作对吗?” “可是……”青衣护法欲言又止,他觉得陆域和宫主的想法不一样,陆域可宝贵这个女儿了。 惊蛰宫宫主看着他:“怎么?青衣你要抗命吗?” “青衣不敢。” 青衣脸上的犹豫很快散去,刚刚他已经看到林中传出的信号弹,如果再久一点,陆家的人恐怕要到了,“给我烧山。” “是。” 惊蛰宫的弟子守在山脚,开始放火烧山,夏天的空气很是燥热,枯草干柴很多,火舌飞快地席捲着这一切,踏着它们往更深处去。 陆望跑着跑着觉得有点脱力,低头一看自己大腿那道并不深的刀伤伤口居然开始发黑,她回头发现没有人追上来,就找到一颗大树坐下处理伤口,“暗器上居然还带毒!果然是卑鄙宫的人。” 她撕了衣摆绑住自己的腿,并点了几个穴位:“不行,还是得赶紧回去找大夫。” 第26页 陆望小心地往山下走,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片火海,透过近乎透明的火焰还能看到山下严阵以待的惊蛰宫弟子。 她咬了咬牙又开始往山上走,“如果我这次能活着回去,定要灭了惊蛰宫。” 渠山是有一口天然泉眼的,在西面半山以上,陆望以剑为杖,跌跌撞撞地往那边赶,她到那的时候火势还没来,泉眼藏在一块石头下,咕噜咕噜地外冒水,泉水依旧冰凉,清澈透底,深不过小腿的位置。泉上这块石头被人凿过,中间凹陷,在两边可以坐人,林间太阳又晒不到,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陆望十分庆幸自己和卫微喜欢到处游玩,不然现在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一口泉,她想把离泉近的一些树砍掉拖到远一点的地方,可砍了两颗就砍不动了,一来剑砍树实在不好砍,二来自己实在没力气了。她躺在地上突然想起卫微送她的斧头,心想自己回去要把这把剑换成那两把斧才行,斧好用多了。想完这个陆望偏头看了下自己的剑,剑刃依旧锋利无损,她内心又表扬了下卫微,卫家庄的武器果然质量很好,怪不得那些人撞破脑袋也想争每年那几个名额。 陆望躺在泉边,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她咬了咬牙,翻身倒进泉流中,冰凉的水刺激着伤口,一下子又清醒过来,她背靠着石头坐下,听着火燃烧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心中竟突然大静大明起来。 水温渐渐不再冰冷,陆望深唿出一口气,再不来人老子就要熟了。 青衣带了几个人从陆家的人中突围,路上竟又遇上了卫微。几个弟子很快被解决掉,卫微带来的人把青衣押到她面前。 卫微想着他往这边跑的样子,怕是陆家的人已经找到陆望了,冷道:“惊蛰宫真是不肯安分。” 青衣低笑起来。 青衣上次便伤了陆望一剑,现在他现在落到自己手中岂有放过的道理?卫微道:“上次你伤了陆望的,现在命还吧。” “且慢。”青衣看着她道,“惊蛰宫以后再也不会找陆望麻烦了。” “你们也没机会了。”卫微哼了一声,金老人收到她的信后会召集人,除名惊蛰宫。 “是啊,没机会了。”青衣感慨道:“惊蛰宫就算再偏执,也找不了一个死人的麻烦。” 卫微额间一跳:“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青衣脸上有豁出去的快意,他大声道:“陆望死了!她中了我的毒跑进山,就算不中毒而死,也会被烧死!就算她可以在毒和大火中倖存,也是个废人了!” 卫微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她觉得除了平安无事,自己哪种结果都接受不了。 越近渠山越能感觉到空气的炙热,卫微看到燃着大火的渠山,漫天在飞的灰烬脸色倏然惨白。 她翻身下马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旁边的一个人赶紧扶住她:“大小姐。” 卫微找到陆家的一个管事:“这渠山靠北面有一条江,你马上安排人从北面往西面灭火。” 那管事认出她来,赶紧应是。 她又来到卫家下属面前,“你去调多点人手过来灭火,还有带几个大夫过来。” 领命的那人问:“大小姐,大夫要几个?” “越多越好。” “是。” “现在余下的人随我从西面上山。” 众人齐声应是。 以前她和陆望来这座山的时候曾经在西面的地方发现一口泉,如果陆望要避火,肯定会去那里,北面挑水方便,而自己这里虽然离水源远一点,确实去到泉水最短的路,“管事,火不用灭太大范围,只要有条路进去足矣。”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地势图:“这里有一口泉,陆望极有可能在这。” “好,卫小姐放心,陆某知道怎么做了。”管事说完赶紧跑到北面去指挥人。 一个卫家下属问道:“为何小姐不把所有人手都抽到这西面呢?” 卫微眼神微恍,“万一……她没能到泉眼呢?北面靠江,她因追捕上山,下山很大可能会从江走,如果北面已经着火,她会往这口泉走,刚刚青衣说她中毒了……” 他们一边砍树一边用水灭,走了过半时辰才到那口泉,卫微看到陆望窝在那石头那,她的长剑插在她身前泉底的碎石中,为主人做最后的防卫。 卫微用轻功过去,一脚踏入水中水都是温的,她急急喊了几声:“陆望!陆望!” 见陆望没有应答,她打横抱起她就往山下跑去。 山下早就待命的大夫赶紧围了上来,最先把脉的那个大夫翻了翻陆望的眼睛,又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口,摇了摇头:“这毒,老夫还未见过。” 来的所有大夫轮流看了一遍,最后都摇了摇头,卫微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时,有个大夫道:“药王谷的人或许可以认出来。” 另一个大夫又道:“可惜药王谷的人从不出谷医治,要想他们出手,还得自己去药王谷。这小姑娘可经不起近两天的车马奔波。” 卫微听着烦,她看了看陆望腿那狰狞的伤口,“先处理伤口!” 一个大夫又开口:“我们只能先用点药止止,没有搞清楚这毒的效果前,怕不小心让它扩散了。” 第27页 “该怎么处理就快!” 那些大夫看她要杀人的样子赶紧都噤了声。 快到亥时的时候几匹马在渠县的陆府前停下,为首正是陆言染,她来到房间看了下唿吸微弱的陆望眉头紧皱。 卫微上前和她说:“姑姑,这里的大夫都认不出这个毒,我已经让人去别的县找找了,他们说或许药王谷的人可以,我也派人去药王谷了,但是药王谷的人从不出谷医人……” 陆远急忙道:“既然他们不出来,那我们过去啊!” 卫微语气有些无奈,“你姐的身体经不住车马的奔波。” 陆言染神色突然有些复杂,“照顾好陆望,药王谷的人我去请。” 陆远赶紧道:“可是姑姑,虽然你是平章政事,但药王谷的人根本不吃朝堂那套啊!” 陆邃上前:“姑姑我陪你去。” 陆言染摆了摆手:“不必了,照顾好你妹妹。” 陆邃只能道:“好。” 陆远:“姑姑就这么一个人去了?人也不带,礼也不带。” 卫微目光兇狠,敲了下他的脑袋:“吵死了!” 陆远不敢还手,看向他大哥。 陆邃目光兇狠:“吵死了!” 陆远:“……” 药王谷二长老接到惊蛰宫宫主的来信,说金银老人要找人来剷除惊蛰宫,向他求助,他把信扔到一边,这个蠢货就知道惹麻烦,要不是看他每年孝敬的钱挺多,早就不管他了,他正要出谷安排人去惊蛰宫,却不料看到在谷口的地方坐着一个女子,她身着浅灰色长衫,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面容温文无害。 二长老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可不会忘记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温文无害的女子,让所有来犯药王谷的人都成了谷外花地的花泥,药王谷谷主医术绝伦,可她的毒术绝不在她的医术之下,而这幅年轻的面容和温润的气质,一开始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他上前恭敬道:“谷主。” “嗯。”游禹奚懒懒应了一声,“二长老这么晚还要去哪?” 二长老老实道:“我干儿子有点麻烦,去处理下。” “惊蛰宫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这江湖之大,总有些人惹不得的,他心中怎么没点数呢?” 二长老一惊:“谷主的意思是?” 游禹奚道:“不早了,二长老早点歇吧。” 二长老内心嘆了口气:“是。” 游禹奚悠悠然地望着谷外的那条路,那人到底什么时候到呢? 她都打算好了,等那人到了,她要狠狠戏弄她一番,首先应该干什么呢?首先当然是要言语上挖苦她一下,然后还要讽刺她一下,整整二十三年不来找自己,现在还不是要求自己?然后看着她那张素来含笑的俊脸含恼却拿自己没办法,毕竟她最疼爱的小侄女命还要自己救。 游禹奚把这些事情在心中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就等对方到来了。 一天后,陆言染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对着谷口的小道上,游禹奚看着她越来越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言染看见立在谷口那个女子错愕,这人和年轻的游禹奚非常相似,是她的女儿?可再一看又觉得不对,她试探喊了声:“禹奚?” 游禹奚下意识应:“嗯。” 陆言染有点窘迫,但是陆望那边实在没办法,“我有个不情之请……” 游禹奚从一旁的地上提起药箱,认命道:“走吧。” 种种捉弄,在看到她有些憔悴的脸色时什么都说不出了。陆言染也保养得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快四十的老女人。但是和以前相比,她看起来稳重了许多,大概也不会到处调戏别人了,游禹奚在心里想,但她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还是自己比较厉害。 陆言染顿了顿,低声道:“多谢。” 游禹奚:“呵!” 陆言染:“……” 这一路上,游禹奚看她满脸愁容,于是想着逗逗她放松下,后来,两人就吵了起来。 “言染,你老了。” 陆言染看了她一眼:“比不得游谷主,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是呢,二十岁,那是我们相爱的年纪。” 陆言染马上不敢出声了。 “你那时候就是看我好看才来找我的吧!” 陆言染:“当然啊。” 游禹奚:“呵!” 陆言染:“如果我当时不好看,你会理我吗?” 游禹奚:“当然不会啊。” 陆言染:“呵!” 两人相处了一天,越发觉得女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终于到了渠县,陆言染领着游禹奚往陆望房间去,众人看到陆言染和她身后的女子顿时开心起来,陆远:“姑姑你回来了?这位想必就是……” 那女子走上前来,笑脸盈盈:“你们好,我是你们姑姑年轻时的风流债。” 陆言染:“?!” 卫微陆邃陆远齐声:“啊?!” ☆、第十章 “这……”陆邃率先回过神来,看了看陆言染又看看面前这女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28页 “这位便是药王谷谷主,陆望现在情况如何?”陆言染道。 陆邃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麻烦谷主了,陆望现在就靠几个大夫勉强吊着一口气,情况不是很好。” 等去到陆望的房间,那些大夫看到陆邃对游禹奚的态度,也猜到了来人身份。他们想说什么又不敢上前,只好站到一边等候吩咐。 游禹奚上前看了看,这群大夫中有懂用针的,倒也没让毒素扩散太多,她问:“她这段时间醒来过吗?” “没有。”有个大夫回。 游禹奚摸了脉,又去看了她的腿,眉微蹙起。 这时候陆域也到了,他看到游禹奚皱眉就觉得不妙,“禹奚姐。” 游禹奚转眸看到他,回忆了下,“阿域?” “是。我女儿她……” 游禹奚看着这个鬓间已经有了白髮的男人,他面色憔悴,鬍渣也没有修,眼底铁青,一看就是几天没休息了,明明不到四十岁却有了六十岁的老态,想当年他经常跟在陆言染身后,说是他爹让他看着点他姐,可是陆言染的行动不仅没有受到半分限制,还因为有他帮收拾手尾越来越放肆,和陆言染出去时招桃花的能力一点也不比她少,也是个洒脱俊逸的少年郎,“这腿保不住了。” 陆域听罢心口一阵窒息,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过了一会他才听到自己声音道:“能保住性命就好,劳烦禹奚姐了。” “嗯。” 陆望做了一个梦,她和卫微陆远他们玩捉迷藏,柳倾叙也在。那个地方很多竹楼,竹楼整整齐齐地在一块方地边上盖起,房子也是方形平顶,她们不能进屋,只能躲在屋顶竖起的竹子后。轮到柳倾叙找的时候,她躲在了柳倾叙出发的屋子旁边屋顶,这个房子的屋顶晾了主人家的白色帘帐,非常适合躲藏,并且按照她对柳倾叙的了解,柳倾叙一定是直接去最远的地方找她们,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就躲在她隔壁。 现在是阴天,天气不凉也不热,她躲到帘帐下面,扯了点帘帐遮住自己。 过了很久,柳倾叙还没有找到她,她实在等不住,抱着腿昏昏睡了过去。 迷煳中听到好几个声音在大声叫她的名字,她抬了抬眼皮,刚想应一下,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开口,低低“唔”了一声。 很快,遮住她的帘帐被人撩起,亮光有点刺眼,她不悦地抬头,看到柳倾叙那张秀丽温雅的脸,她脸上的紧张还未褪去,松了口气道:“躲这睡觉呢。” 她只来得及对她笑一下,又迷迷煳煳地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柳倾叙在她身边坐下,身上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她也一直不说话,就这么坐在自己身边守着自己睡。 陆望醒过来的时候,一眼望到了白色的帘帐,她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却是一阵冰凉。她又花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想要起身却一下子没有成功。 游禹奚就在不远处,看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醒了?” 陆望愣了一下,“嗯?” 对方又接着问:“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是?”陆望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起来。 游禹奚突然笑了起来,“怎么?还怕我是坏人不成?还是说,你在哪里见过我?” 这女人如此敏锐,陆望也不敢多说了,“当然不是。对了,我怎么感觉我的腿使不上力?” 如果是换在平时,游谷主是不会犹豫的,断了就说断了,没救了就说没救了,可这是陆言染的宝贝侄女,她得考虑她心理承受问题,得委婉点。 “你这腿啊……” “陆望你醒了?!”卫微正好推着一辆四轮车进来。 看到这,陆望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向游禹奚,果然游禹奚道:“你这腿以后都用不了了。” 陆望恍惚间,卫微跪在床边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仿佛立誓般道:“阿望你别担心,我给你打了一个四轮椅,操作十分方便。只要我还跑得动,你就能去任何地方。” 陆望扯了扯嘴角:“多谢了。” 卫微看着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 卫微看着她们相握的手,“……疼。” 陆望:“……” 游禹奚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陆言染,陆望醒了可是大事,得去告诉她。 她觉得陆言染这差事实在不怎么样,累死累活的,还没有休沐,再担心也只能偶尔抽一天来看看她的小侄女。偏偏又是个死脑筋,宁愿为那老头子卖命也不随她去药王谷逍遥。 结果她转弯就遇上了陆言染,她站在门槛外,望着里面的情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染。”她小声喊了声她的名字。 陆言染回过神来,颔首对她笑了笑就转身往外走去,游禹奚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走到院门口,陆言染停了下来,正儿八经地沖她行了个礼,“多谢了。” 游禹奚心情一下子变得烦躁,她冷笑了声,“有什么好谢的,我救陆望,陆域付我诊金,两清了。平章事可别谢来谢去的,我可担当不起。” 第29页 陆言染好脾气道:“那你要如何?” “我见到你就烦。” 陆言染干脆道:“好,那我去看一下陆望就走,很快,你忍一会吧。” 游禹奚:“动作快点,我最多只能忍半柱香。” 陆言染转身后再也无法掩饰唇边的笑意,“行行行。” 炎热中的等待原来不是最难熬的。 怀着不安的不知尽头的等待更让人疲惫。 陆望不是那种一句话都不说失约的人,城门外陆言染马蹄扬起的沙尘落在她心间拭之不去,痒而难受。 她想去陆府了解一下情况,却被告知陆府的主人们全部外出了。她嘆了一口气,自己走回了府中,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小竹看着她家小姐走进了夫人经常去的寺庙,赶紧抱住她的脚:“小姐你别想不开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柳倾叙:“傻姑娘放手,我只是去求个符!” “那就好那就好,小姐你昨天那副样子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要……不过小姐你不是不信这种东西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急也没用。陆大人肯定要回来上朝的,到时候再问她好了。” 不出家就好,小竹道:“小姐你终于明这个理了,你每次遇到陆姑娘的事情就变得不像你自己了,看得我着急。” 柳倾叙一怔,“是么?” 小竹眼眶突然就红了,“小姐这样子看得我也难受。我此生的愿望就是小姐和我都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柳倾叙被她逗得笑起来,“好啦好啦。” 陆言染一回京城就被丞相抓去商议事情,直到月升中天才回府,刚用完晚膳,管家就来说柳倾叙拜见。 “让人进来收拾一下这,把倾叙带过来吧。” “是。” 柳倾叙见到陆言染的时候,她正在一张小桌子前喝茶,见她来了也给她倒了一杯:“来试试,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陆望她爹那抢来的。” 柳倾叙坐在她对面抿了一口。 “怎么样?” “有点甜,不涩。” “你来找我是因为陆望吗?” “是的。” “别担心,陆望是出了点事,但问题不是很大。” 柳倾叙松了口气,“那就好。” 陆言染摸了摸杯壁,问:“你现在和陆望?” “我们现在还是好友。” 陆言染似是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才道,“我听闻你们还有书信往来,这样也挺好的。” “陆……” “如果不嫌弃,便也和陆望卫微她们一样,喊我一声姑姑吧。” “姑姑。” 陆言染似乎很满意:“嗯。” 不知道卫微和陆望两个人在一起说了什么,当陆言染出现的时候,两人一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陆言染:“……好点了吗?怎么了?” “没有没有。”陆望和卫微同时摇头摆手。 陆言染见状挑了挑眉:“看来恢復得不错。” 最终,在陆言染要走的时候,还是陆望两人输了,问道:“姑姑,那个大夫是谁?” 游禹奚正想来提醒她半柱香到了,听到这个问题赶紧躲在一边。 “药王谷谷主。” “还有呢还有呢?” 陆言染皱眉,“还有什么?” “你们原本认识吗?” “认识啊。”陆言染平静道。 看着她那坦荡的眼神,陆望疑惑,“你为什么要藏起来人家的画像呢?” 她就说这两个小崽子不对劲,原来是翻到了她当年画的游禹奚的画像,“你个小崽子,乱翻我书房?” “我可没有,我那天问你要书看,是你自己让我去找的。”陆望理直气壮道。 陆言染:“……” 游禹奚心情大好,决定忍受她一把香的时间。 ☆、第十一章 看着陆望和卫微无比期待的眼神,陆言染转过身去:“大人的事,小孩子懂什么。现在你醒过来就好,我也是时候回京了。” “让姑姑担心了。” 陆言染走过去抱着她,用力揉了下她的脑袋,好一会才道:“活着就好。” 陆望环着陆言染腰的手紧了紧,脸埋进了她的衣服,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游禹奚拿着食盒进来,“陆望刚醒来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我来就好。”卫微赶紧上前想要接过食盒,谷主可是陆望的救命恩人,那也是她卫微的救命恩人了,哪有劳烦救命恩人的道理。 游禹奚脚步轻移,避开了卫微的手,“我来吧。” 她上前温言道:“这几天先喝点粥。” 陆言染拍了拍陆望的背:“快去喝粥。” “我不,我要抱一会。” 卫微清楚看到刚刚说话温和的游谷主脸色并不温和,脑中一动,心中一紧,“陆望你先吃!吃完我给你抱!” 第30页 陆望头歪了歪,本想回一下卫微的话,结果不经意看见游禹奚冷漠的脸,她赶紧退出陆言染的怀抱,“我喝粥去。” “嗯。让人拿个小桌子放床边吃吧,禹奚,”陆言染想要从她手中接过食盒,却被她拦住了。 游禹奚不贊成道,“你这段时间来回跑,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陆望现在没事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陆言染收回了手,“好吧,我先去小憩。” 陆言染一走,游禹奚叮嘱了陆望几句注意事项也离开了。 卫微赶紧走过来小声而兴奋道:“娘耶,你看都多少年了,这醋味啧啧啧。按理说不应该啊,她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有二十多年了吧?哎呀!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呢!” 陆望听她在旁边说着,放下勺子欲言又止:“你说你一个……” 卫微听她开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为我以后做准备,多了解总是好的。” 陆望:“能把八卦说得这么正气的我就见过你这一个。” “我想起来了。” “嗯?” 卫微皱着眉回想道:“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曾经在京城见过这个女人。” 这么一说,陆望也想起来一件事,“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我偷听到我爹讲话,他说姑姑调走了好几队人去了三天都还没有回来。” 卫微记得这件事,不过当时江湖发生了很大的事情,非常热闹,两人也没有多想陆言染去了哪里。她道:“是了,不过当时江湖上几个势力联合起来说要剷除妖女,为武林除害。那几个势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大家都看着这件事,我问过我爹既然是除妖女,为何武当少林等正派都没有出手?我爹说这些人不过是打着这个名号,为了自己的私利罢了,他们不是她的对手,这次大张旗鼓的,不过留人笑柄。” 事情居然就这样被串了起来,陆望和卫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移开目光后又不约而同长嘆一声。 陆言染铺好床后走到屏风旁,除去了外袍准备睡一会,刚到床边还没有坐下,就被人从背后抱住,来人身上带着的淡淡草药味将她包围,她不知道是什么草药,却能感受到其中令人心安的味道。 陆言染挣了一下没挣脱,便停了下来,道“放手。” 游禹奚圈着她:“不放。” “做什么?” 游禹奚低声道:“我想做你的妻子。” 陆言染顿了顿,亦低声回道:“做梦。” 游禹奚感到好笑之余又觉得有点心酸,她轻声道:“言染,我们谈谈吧。” 陆言染闻言就要转身,却被抱得更紧,她道:“不要转身,就这样说。” “嗯。” “你知道的,药王谷的人不出谷医人,虽然这些规矩我并不看重,但因为自己懒散的性子,也没有破坏过。此次我跟你来,只想求一个答案。”游禹奚抿了抿唇,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才摆出一副郑重的表情,“言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陆言染语气有些无奈:“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也应该……” 游禹奚打断道:“直接点,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少给老娘歪歪唧唧一堆听不懂的。” “不……” 陆言染话音刚出,游禹奚又赶忙打断道:“停!你先别说话!” 陆言染:“……” 虽然结局在意料之中,但游禹奚还是想努力一下,她这几天有不断给自己排练这个场景,她还有很多话说,她现在还能说很多词的,或是强硬,或是煽情的话语。 可这些词却在那个“不”字出现的一剎粉碎,她原本就紧张,现在更加紧张了。 隔着薄薄的布料,陆言染能轻易感受到身后人加速的心跳,以及颈边不平静的唿吸。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待游禹奚继续开口。 游禹奚现在又紧张又难过,甚至还有点想流眼泪。她每次想好的场景,陆言染都能让它们变得不一样,每次想好的话,陆言染都能让它们没办法被说出口。 游禹奚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有些不甘道:“你是个长情又不喜改变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我刚刚也问了陆望你这些年的情况,你还是喜欢在靠窗的地方看书写字,还是喜欢躺在院子的树下睡觉,无论那扇屏风坏了多少次,你还是去买回一扇一样的。香囊也可以二十多年不换款式,还是喜欢吃绿豆糕听古筝……为什么就不能还喜欢游禹奚呢?” 她又唿了一口气,“当初是你不要我的。” 陆言染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她紧皱眉头,闭目轻微后仰,当初的分开她们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游禹奚留下一个“嗯”字便转身离开,洒脱得她们仿佛不曾爱过。而她也是年轻,见此竟也生出些不能落于下风的倔强,为了这可笑的倔强,她也转身,再没有回头。 再面对面,已是二十三年后。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父亲作为谷主,曾从死亡的边上拉回了无数的人,却没能留住自己的妻子,我听谷中的老人说,自那以后,我的父亲再也没有替别人看过病了。” 第31页 “父亲对母亲的爱有多深,对我就有多严苛,我自小就开始跟着父亲出谷四处歷练,父亲只会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出现替我处理伤口。我每次重伤昏死过去,又在疼痛中醒来,我每天都在盼望可以回药王谷,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她第一次见到陆言染的时候,这人正和一堆人在画舫上喝酒赏歌舞,她一头长髮随意挽起,一手搭在旁边一个男子的肩膀上偏头满不在乎地说着什么,一手拿着一把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他膝盖上。 尽管她向男子方向微偏了头,但目光还是看着场中的歌舞,一双英气的剑眉下眼睛随主人心情晃出些许笑意与风流,明眸善睐。虽然她举止间都是江湖儿女的豪迈,但游禹奚还是从她身上看到了点书生的清雅和矜持,再说……游禹奚目光又在她身上随意一扫,这小脸白的,这小手嫩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反观那男子端坐板着脸,两边嘴角下垂,一副委屈又不说的模样。 游禹奚心中冷笑,不由多看了两眼,却发现两人长相有些相似。两艘画舫相错间,陆言染突然看向窗外,见到她明显愣了一下,游禹奚反思是不是自己刚刚目光太兇了?举杯朝陆言染示意后一口饮下。 陆言染笑了笑,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来两人相熟后,据陆言染所说,她那天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女人目光兇狠看向这边,她还以为是哪个仇家请的杀手,所以才过来一探虚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陆言染确实是待她极好的,而且在她身边才发现,她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又意外地古板,而这样一来,她就会非常认真地给你讲道理,虽然你正在做其他事情,虽然她也不强迫你停下专心听讲,但她就是要说。游禹奚当然是不会改的,但却觉得她这个小毛病可爱得紧,从不更正她,在她说完后目光灼灼笑望她,或是抱着她吻她,最后落荒而逃的,肯定就是刚刚训人的人。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陆言染还没有参加过科举,但也十分刻苦。每日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没有全亮,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她出去到院子,定能看到她在亭子里看书。 这时候,她就会披上一件外衫,到外面枕着陆言染的腿或在她的怀中再睡一个回笼觉。 等她做完自己给自己的课业,那个刻苦的书生就不见了,她又变回了那个潇洒的陆大小姐,四处游玩。用这人的话来说就是“当玩则玩。” 陆言染是个有抱负的人,她俩熟悉后,她就感觉到了。 放榜那天,陆状元从宴会回来,少有的喝醉了,她傻笑地靠在自己怀里,絮絮叨叨地同自己说要娶自己的事情。 后来陆言染回了一趟陆府,回来就开始不对劲。但是她不说,自己也没有主动去问,反正要说的话,她迟早会和自己说的。 果然,她终于开口了。 “禹奚,我们……散了吧。” “嗯?” “我们……” “嗯。”游禹奚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她看着她开口的样子,没有去问缘由,也没有去挽留。 她不愿她为难,也不愿自己难堪。 不就是散了而已,转身离开能有多难。 等自己快回到药王谷了,却越想越不忿,陆言染是个什么东西,敢让自己难过,再来一次自己当场就弄死她。 几个月后,陆域却跑来了药王谷。她不出去,那男人就守在谷口不离开。 游禹奚现在看陆家的人都不顺眼,出去见他也并没有好脸色。 陆域见她肯出来了,上去就给她跪下,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游禹奚转身就往回走。 “禹奚姐!禹奚姐等会,你听我说。”陆域见她又往回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有事说事,要跪回你家祠堂去跪。” 陆域面带急色:“好,禹奚姐,我姐她是有苦衷的。” “我现在不想听那个女人的事。阿域,你姐她爱没爱我,我心里有数,所以她说出来我也知道她是有苦衷的,但是我不原谅。” “我姐拿到状元之后,就和爹说她要娶妻,原本听到她拿了状元之后爹还挺高兴的,但是听到这话脸色就不对了。他说他知道我姐性子野,平时玩闹也由着她,但是玩玩就好了,娶妻就是胡闹了。我姐说她是认真的……后来我爹拿她没办法,就用我来威胁我姐。” 陆老爷子见女儿这么坚定,气极反笑,便道:“好,既然如此,便把陆域逐出家门罢了。” 陆言染觉得他爹简直荒唐:“此事我一人承担,与阿域有什么关系!” “平时我让他看顾你,他就这样放任你喜欢一个女人,怎么没有关系?你一个人煳涂,他也跟着一起煳涂不成?!要么你跟那女人分开。” 陆域上前一步:“姐你别管他,我就不信离了陆家我陆域活不了!” 陆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离了陆家,你还真是活不下去了。” 听出陆老爷子话里的威胁,陆言染拂袖而去,“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第32页 第二天,她就听到了陆域名下的一些产业开始出事的消息,陆老夫人也过来找她哭诉,让她不要一意孤行,“老头子也狠得下心!阿染你这样,你爹把阿域赶出了陆家,这偌大的产业,难道要便宜了那些旁系吗?阿染你以后要是嫁人了,还可以有夫家撑腰,可你得想想你弟弟啊!” “我不会嫁人,我陆言染也不需要夫家给我撑腰。” “阿域呢?阿域自幼就对你亲近,你也看着他这样不管了吗?” “娘,别说了,我自有判断。” 陆言染白天进宫觐见皇帝,晚上去和陆域一起处理铺子的事情,忙得不得开交。 后来,陆域干脆整理了一下,把铺子都卖了出去,得个清闲。 他拿着卖出去所得的钱,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走,但有陆老爷子的刻意打压,他处处碰壁。在陆言染进宫之后喝了点酒,喝着喝着就睡了过去。 等到陆言染回来,看到陆域睡在房门槛,走进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她上去摇了摇,陆域就醒了,“姐……你回来了?” “嗯,喝酒了?” “下午闲着,就喝了点。不碍事。” 陆言染看着陆域疲惫的脸庞抿了抿唇,轻声道:“收拾一下,去休息一会吧。” 陆域站起身回房,“好。” 等房门关上,陆言染转身眼眶就红了,大步往外走去。 游禹奚听完陆域说的之后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淡淡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禹奚姐!” “我们已经分开了。而且对于我们来说,追究原因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各生欢喜吧。” 游禹奚久久没有出声,久到陆言染差点要开口的时候,她又道:“或许是因为成长的原因,我竟对这份温暖,一直没能忘记。” 陆言染想说不是,她自小不缺关爱,却也对这份感情念念不忘。 或许是你在我最容易铭刻的时光里最为惊艷。 游禹奚没有等到她开口,眼中的光渐渐暗下去,她抬头,轻吻陆言染垂落的青丝,快得仿佛不经意间拂过。 陆言染想开口,却又无力说什么,任凭身后的温度越离越远,直到消失在房间里。 她慢慢走到床上躺下,却再无一点睡意。 出发回京时,陆言染下意识看了一圈出来送行的人,没有看到游禹奚。她叮嘱了一下陆域好好照顾陆望之后,便带着几名亲卫离开了。 陆言染离开不久,游禹奚就来和陆域告别了,“陆望醒过来了,我也该回去了,有事来药王谷找我,陆望那孩子有空来药王谷住一段时间也行,我给她调养。” 陆言染骑着马飞奔,凉风迎面扑来,心中本应舒爽才是,她心却越来越乱,险些从马上摔落。 她突然勒马。身后的亲卫马上围了上来,“大小姐,怎么了?” “回去。” 亲卫没有多问,应道:“是。” 陆言染心中豁然就开朗了,她要回去。 卫微还在门口没有进去,看到她回来十分惊讶:“姑姑你怎么又回来了?” “游谷主呢?” “她刚也走了啊。” “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没说,应该是要回谷了。你找她什么……” 卫微话还没说话,陆言染又打马走了,并让亲卫在此等候。 卫微:“……”什么事啊这么急。 陆域听到动静出来,见到他们皱了皱眉:“我姐呢?” 亲卫恭敬道:“回二爷,大小姐去追游谷主了,让我们在此等候。” 陆域一愣,接着又乐呵呵地进府了。 游禹奚并不急着赶路,她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今晚打算随便找棵树睡了。 身后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听起来就很着急,游禹奚走到路边了点免得妨碍了这位大兄弟去投胎。 走到路边后,她回头一看,哟,这不是陆言染那负心薄情女吗? 陆言染在她面前停下,在游禹奚不解的目光下走近,捧起她的脸对着唇就吻了下去。 亲了一下就分开了。 游禹奚一脸难以置信,她娘的陆言染不仅是个负心薄情女,还要对她耍流氓?真当她游禹奚好欺负?等等,不对,游禹奚抓起陆言染的领子,恶狠狠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言染脸马上就红了,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游禹奚:“就那意思!” “你给我说清楚!” “禹奚,我们……” 游禹奚一手揪着她领子靠近自己,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了回去。 夕阳的余晖披在她们身上,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晚风从身后吹来,把陆言染的髮丝贴在游禹奚的臂边,两个女人在四句话中失去的爱情,终于又在四句话中找了回来。 回京的途中,两人打马不紧不慢地走,陆言染眉间都是欣喜,她想起了什么,道:“不知道倾叙陆望她俩,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等这把年纪才想通。” “倾叙?” “一个聪慧的小姑娘,以前和陆望在一起过,不过现在分开了。” 第33页 “言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陆望之前耽误太长时间,虽然现在毒清,恐也不能长寿了。” ☆、第十二章 陆言染回了京城后,陆夫人留在渠县亲自照顾陆望,并且坚决反对她说要去方堂山养老的说法。 陆望明白陆夫人也是担心自己,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和她争出个结果,只是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个打算。 “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当时娘不在你的身边,要是娘在你的身边……”陆夫人一边帮陆望按摩腿,一边忍不住懊悔。 陆望放下手中的书,“说什么鬼话呢娘,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要是你在我身边,我带着你更加跑不了。” “说什么鬼话呢你,你要是和我在一块,咱们就是在家里,怎么会有危险。” “说什么鬼话呢,我们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出门就会有危险。” 陆夫人听罢用力捏了一下陆望的腿,想起她感觉不到又松了手:“你长大了,会和娘顶嘴了。” 陆望:“……” 陆夫人不再说话,沉默地帮她按腿,陆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院子里安静得只余风吹过竹叶的沙响。带着些温度的光影斑驳在她的手背,陆望手中的书好一会都没能翻页。 “怎么?”最后还是陆夫人先说话了,“不看了?” “娘。”陆望把书反盖在手边的地板上,拉着陆夫人的手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看,我现在真的挺好的,卫微给我整的这个椅子还有轮子,用手摇着就能走,爹把这里路都修了一遍,我走着一点困难都没有。方堂山卫微也给我修了路,我去哪都方便,除了慢点,和以前根本没有区别。” 听了女儿这一番话,陆夫人哽了一下,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她怕陆望伤心,一直避着这个话题不说,现在看来,陆望比她看得还要开,陆夫人声音里有些轻颤,“你一个这么爱跑的人,怎么,就偏偏伤了腿……” “娘~”陆望拉着陆夫人的手晃了晃,“你也记得我之前爱跑啊,好在呀,我有个很开明的娘亲,一直随我闹随我去跑,都没有约束过我,你看现在这大陈,还有哪个好玩的地方我和卫微没有去过的?我已经把想去的地方都走遍了,想要玩的,也马上去玩了,这还有什么遗憾呢?双腿健全的时候有双腿健全的活法,现在这样,也有另一种活法。若我真想去什么地方,怎么会被一张椅子困住?娘,你要相信你女儿。” 陆夫人终于红了眼眶,“好,娘相信你。” 她弯着腰托着陆望的脸颊,看着陆望现在写满了乖巧的脸,说不出是心酸还是欣慰,这是她的孩子,有着相似她父亲的眉眼,相似她的唇鼻,十月怀胎生下,看着她在怀中牙牙学语,在臂弯下蹒跚学步,教导她道理,宠着她长大。 她也没有让她和陆域失望,长大后的陆望没有成为一个自大骄纵的人,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原则,懂得狠也懂得善良,懂得尊重和感恩,敢爱敢恨,对待生活永远保持着乐观热情,在顺境中自强,在逆境中依然勇敢。 “娘相信你,以后要做什么事情,就放手去做吧,你要记住,爹娘和你哥哥弟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陆望一把抱住陆夫人的手:“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少贫!” “我说的是实话!” 过了一个月,陆望开心地拿着手中的信和陆夫人说自己要去方堂山了。 “怎么了?谁给你写的信啊?” “卫微写的,他们给我找到师妹了,我要去方堂山住。” “去什么去,找到师妹也是你师父教,你这么急干嘛?” “老头因为懒得教徒弟已经不收了,以前我们开玩笑说找个师弟或师妹干活,他也不理我们,上次我醒来后又提了一下,他说要找可以,不过得我带。”她看着陆夫人即将要拧她耳朵了,赶紧又道:“当时老头为了把他的轻功传下去,才找了我这个徒弟。虽说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执念了,但我总觉得有愧。” 陆夫人摆摆手:“滚吧滚吧。”说不定那老头就是看穿了她这个心理,为了让她不愧疚,才找个人应付她的。 送陆望到方堂山后,陆夫人把卫微拉到一边,“微微啊,她那个师妹怎么回事啊?” “蔚姨。”卫微喊了声,然后小声道:“那个小女孩是我们到镇上买东西时遇到的,叫胡亦归,她双亲早故,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她哥哥懂点武功,在当地帮人运货,日子也算过得去。不过前些时候出事了,僱主看他们家情况,就没有追究,这姑娘安葬完哥哥之后就没钱了,我们遇到她时,她正在用她哥教她的一点三脚猫功夫卖艺。这不陆望刚好缺个人照顾嘛,她要强,是不会要下人的,这下有个师妹也可以照顾她,我们已经和亦归交代过了。” “她出了这样的事,蔚姨实在放心不下她,但是她也不听我讲,你们自幼一起长大,她挺听你的,你帮蔚姨好好说说她,不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卫微拍了拍她握着自己的手,道:“好,我会说她的,以后在外面我会照顾好陆望的,她和我呆一起,您还不放心嘛?” 第34页 陆夫人想了想也是:“小望和你在一起蔚姨自是放心的。” 送陆夫人下山后,卫微去到陆望院子里:“陆望,蔚姨下山啦!” 陆望正在整理自己的书房,听罢无奈一笑,“她终于回去了。” “我刚刚可是拍着胸脯和蔚姨保证会照顾好你的。” “她怎么会觉得你可靠?” 卫微怒:“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是不是想打架?” “怕你不成。” “出来挨打。”卫微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成啊,你要是打赢了我,我就和卫叔月姨说你欺负我。” 卫微脚步一顿。 “我们什么时候打?外面那块空地可以吗?”陆望说着就要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籍。 “等下!”卫微转身上前伸出脚卡住即将往前滑的轮子,“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你师妹呢,我现在带她过来见见你。” “也行。” “我和你说,这师妹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咱们可得使劲压榨,你这干完活了就让她来我那帮我知道吗?” “知道了。” 没一会,卫微就领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了,她转头和小姑娘道:“这就是你陆望师姐。” 小姑娘乖乖喊了声师姐好。 陆望心底突然就变得柔软,“过来师姐这边。” 小姑娘走到她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就只看着她。 “不要紧张,叫什么名字?” “叫胡亦归。” “是个好名字。” 自此,方堂山陆望院子前的草地上,多了一个每天清晨天蒙蒙亮就在扎马步的姑娘。 当时卫微和金银老人交代过她要照顾好陆望,可现在看来,陆望即使腿脚不便,也不需要她太多照顾,甚至感觉是她在照顾自己。 陆望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只是现在这日子总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那声“师姐”叫得小心翼翼,平日里,也总是干一些杂活而非练功,有一天早晨陆望起床后见自己忙活了一早上,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空闲之后把她喊了过去。 胡亦归过去后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陆望不快了。 陆望让她在身旁坐下,温和地问:“你刚刚来到这,我给了你几天时间活动,为的是让你熟悉方堂山,也放松自己,可我怎么见你总在忙一些日常的活?” 胡亦归不敢看她的眼睛,也说不出来什么。 陆望接着笑道:“是不是你卫师姐和你说了什么?” 胡亦归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但还是没有出声。 陆望瞭然,“你别听她胡扯,她这人就这样,嘴上爱扯东扯西,但心底不是这么想的,你和她相处久了就会习惯了。” “嗯。” “明日别老干这些了,好好练武。” 胡亦归点点头。 胡亦归在门口扎马步,卫微每天来见到也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夸了她勤奋。 后来,胡亦归去和卫微说陆望情况的时候,也提了一下:“师姐她许多事情都自己做不让别人帮忙,对我每日的练功也很严格。” 卫微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那你便随她。” “是。” 卫微收起了平日嬉闹的样子,在胡亦归面前,也有几分前辈的威严,“亦归,当初确实有几分私心在,希望找个人照顾你师姐,但我们也是确确实实把你当师妹当家人的。你觉得你师姐待你如何?” 胡亦归回想了这几天和陆望的相处:“师姐待我极好。” “她已经真心待你了,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卫微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当初自己和金银老人的嘱咐给了小姑娘压力。 “我知道了。” “你师姐的腿……我担心她不自觉,你和她住一块,得监督她按照方子上的做。” 胡亦归记下,又担忧地问:“师姐还能站起来吗?” 卫微顿了顿,好一会才道:“难说。” 胡亦归低下头,“卫师姐,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慢着。”卫微把一个剑匣递给她,道:“这个送你。” “多谢卫师姐。” 胡亦归告别卫微后把匣子打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看,又赶紧盖好,把它抱在胸前朝自己院子跑去。 “师姐师姐!”陆望正在院中弄着花草,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胡亦归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就见胡亦归抱着一个剑匣跑进来,她跑得太急,脸红红的,还大喘着气。 陆望挑了挑眉:“什么事?” 胡亦归把匣子放到陆望旁边的小桌子上打开,一把长剑静静躺在里面,剑柄与剑鞘呈玄色,剑格与剑鞘等宽,剑格正面上以篆书绘了一个“归”字,反面则刻了一个爵的图案,细看则是“卫”字。 陆望摸着上面的纹路道:“这是你的名字,这是卫家庄的标志。” 把剑拔出,只见剑嵴呈铜色,刃泛白,陆望手腕使力,刺向身边的一个木人,木人的手被砍下,陆望看着切口满意道:“不错,收下吧。” 第35页 胡亦归:“……” 自从陆望醒后,卫微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拿着那封信发呆了,她站到陆望身边挑了挑眉,“不去见她吗?” 陆望抿了抿唇,“过一阵子吧。” “那是什么时候?” 陆望想了一下,“一月多吧,去宋鱼。” 卫微马上反对:“一月杭州那是什么天气,你现在身体比不得以前,虚得很。” “穿厚点,盖多点。” 卫微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至于吗?” 她气陆望,又心疼她,打不得骂不醒,只能自己生气。 胡亦归在湖边看到卫微一人在草地上喝酒,走过去打了个招唿:“卫师姐。” 卫微没有回头,道:“亦归,你知道柳倾叙吗?” “知道,当今太傅的千金。自小才华横溢,听闻性子也很好,及笄后便到当地的学堂私塾任先生,她……” 卫微听着只觉得头疼,皱眉:“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我让你夸她了吗?” 胡亦归一顿,琢磨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想去杭州玩吗?” 胡亦归眼睛一亮,“想。” “好好练武,一月陪你师姐去杭州。” “一月?”胡亦归不解,一月去杭州岂不就是换个地方烤火罢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时候太冷了?” “是的。” 卫微在胡亦归看不到的地方勾唇一笑,声音依旧平淡,“我也这样觉得,你去劝劝你师姐吧。” “哦好的。”胡亦归迷迷煳煳地应下。 ☆、第十三章 胡亦归跑到陆望那,开口喊了一声师姐,在她疑惑的眼神下醒悟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没事,飞也似地跑了。 树枝黄了又白了,陆望坐在阁楼上,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柳树不禁出神。去年的时候,她还坐在下面的亭子里,和她爱的人表明心意。现在的她不仅失去了爱人,还是个瘸子。 变故太多,她在短短一年里大喜又大悲,仿佛过去了十多年,却又仅仅一年时间罢了。 陆望倚着窗边,看到客苑大门被推开,一个披着牙白色披风的人走了进来。她赶忙掩去眼中的黯然,用力抿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柳倾叙上楼,见陆望坐在临窗的矮榻上托着下巴发呆,另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子。她不禁笑了起来,走过去道:“在想什么?” 陆望望过来,眼中的笑意盪开,“在想我约的姑娘什么时候到。” 柳倾叙在她对面坐下,见她裹得像个球一样,行动却毫不受阻碍:“冷么?冷就不要在窗边了。” “不是很冷,这里风景好。来,喝点酒暖暖。” 柳倾叙接过她温好的酒啜了一口,“上次听姑姑说你出了点事,可有大碍?” 陆望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上次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坠马,伤了腰腿,已经请药王谷的大夫看过,她道只要好好休养,过几个月又活蹦乱跳了。” 柳倾叙放下心来,“那就好。” “杭州的天气还是这么冷,你怎么又这时候来杭州了?” 柳倾叙回想了下,“我信上忘记和你说了,我这次来杭州,短时间都不会走了。” 陆望眼睛一亮,“你调过来了?” “是的。” “那也好。” 原本柳倾叙是留在京中的,这样平平淡淡,以后也可以当个侍郎。可是去年陆言染居然有了归隐的念头,圣上以她还年轻,现在朝中青黄不接等为由不允她走,陆言染干脆把柳倾叙抓过来。 “姑姑说坐这个位置上,光是她和圣上和周围的人知道我的能力是不够的,我还要给百姓和更多人看到。而且我还是太年轻,缺乏阅歷,有一些事情就会考虑不周。” “也亏得柳太傅肯放手。” 柳倾叙笑了笑:“我要来的时候,我爹也是犹豫的,他觉得我在京中,他和哥哥可以照拂到我。” 陆望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你来杭州后可有受什么委屈?” 柳倾叙看她紧张的样子笑了笑,“算不得什么委屈。” 陆望看起来并没有放下心,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柳倾叙又道:“比起其他人来说,我真的幸运很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做好了准备。” 陆望又开心起来,她语气中都是自豪,“不错。” 柳倾叙:“……” 陆望伸手一摸,摸到一本小册子,赶紧转移话题:“我这有一本书,是下面的人不久前搜罗来的,送你。” 柳倾叙接过来一看,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书“会稽旧事”。 她在陆望期待的眼神下翻开,认真看了起来。 翻了几页,柳倾叙不禁激动起来,“这,可是真的?” “我看完了,但是谢道韫定居会稽之后消息越来越少,真假还真不好说。” 柳倾叙小心地把书放到桌面,“谢谢,我很喜欢。” 第36页 陆望开心又有些得意,“喜欢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谢道韫?” 陆望晃了晃脑袋,“这得多亏某人的捉弄了。” 提起这个,柳倾叙的脸不禁有点红,“我……” “那时候你让我帮你整理书架,我看到了有关她的记录书籍和她的作品集,那排书架非常整洁,我猜你应该经常去翻阅。” 这种细节让柳倾叙愉悦,“是的。” 陆望接着道:“我当时很开心,我也喜欢谢道韫。” 柳倾叙惊喜道:“你也喜欢谢道韫?” “不错。”陆望嘆了口气,“我居住的地方,也有一棵柳树,是我亲自栽的。因为她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我想看看,飘雪与柳絮一同飞起又是何等画面。” 柳倾叙笑了起来。 陆望也跟着她笑,接着说,“没错,等到飘雪的季节,柳树也秃了。” 两人边聊边喝,不知不觉城内已经点起了灯火,衬着灰蓝色的天空和热闹的街巷,看着旷志怡神。 胡亦归过来给她们点灯,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又赶紧跑开。 柳倾叙有些醉了,她歪在一旁的窗台上闭着眼睛,安静得让人以为她睡着了。 “倾叙。”陆望轻喊了她一声。 “嗯。”柳倾叙闷应了一下。 “到里头去睡吧,这里冷。” 柳倾叙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缓缓闭上。 陆望被她这个样子惹得心头软又酸,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腿,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明亮的圆月挂在屋子上空,胡亦归过来说有个叫小竹的姑娘来找人了。 想到小竹,陆望不禁笑了,“带她过来吧。” 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柳倾叙也醒了过来,陆望见此道:“刚刚那人就是我师妹。” 柳倾叙从窗户往下看,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女从园中小跑往门口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小竹。 “小竹来了?” “是啊,她还是这样,见不到你就不放心。” 柳倾叙扫了她一眼不说话。 陆望先低下了头。 眼见柳倾叙下榻穿鞋了,陆望身子往前倾了倾,“倾叙。” 柳倾叙回头:“怎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计划再走一遍大陈,有些地方比较偏僻,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在当地待多久,或许不能再继续通信了,但是你放心,我会很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柳倾叙听罢抿唇一笑,“好,我会的,你也不要担心我。” 柳倾叙以为,陆望既然要再走一遍大陈,她们迟早还会再见面,就像那时,她路过她任职的地方,还能相对一笑,小酌几杯。 她没想到,这一别,她们竟然四十年再也没见。 一开始还能听到些她的消息,可自从她任平章政事后,就一点也听不到了。她也越来越忙碌,一天中留给自己的时间都不多,陆望这个人终于从她的生活中,生命中完全消失,如果不是以前相赠的一点礼物存在,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她又这样忙碌地过了二十多年,以身体抱恙为由,和当今圣上提出辞官。 出京城那一天,小竹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 柳倾叙拍了拍她的背,“好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哭鼻子,到时候你孙女都要笑话你了。” 在不远处,一个发须皆白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男子,三个年轻女子,小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已经成家,其中一个男子还牵着一个小女孩,一家人看起来和乐融融。 “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游歷,怎么能不带多点人呢?”小竹说着说着眼泪又重新流下。 柳倾叙耐心地替她擦干眼泪,“这些已经够用了。” “小姐你要不别走了,要么你带上我吧,虽然我老了,动作没以前利索,但是也可以照顾你的。” 柳倾叙不禁笑了笑,无奈道:“多大个人了,还说些傻话。小竹,你还记得陆望这个人吗?” 小竹听到这个名字一愣,“我记得。” “小竹,我不到二十岁入仕,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我完成了自己的抱负,但是我觉得并不完美。哥哥说我是柳家的骄傲,百姓对我敬重,陛下对我肯定,下属对我信服……可年纪越来越大,我却对以前抛弃的东西越来越渴望。” “小姐……” “以前我是草木,留不住风。现在我想做无根的落叶,能跟着风走。小竹,我想去看看,她醉心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你不寻她了吗?我们去找陆先生问问……” “我不找了。这么多年,我对我们早已看开,我只是对自己感到遗憾罢了。”柳倾叙说完,看了小竹的丈夫一眼。 小竹的丈夫会意,上前安慰道:“好了,你这样哭下去,要让小姐什么时候才启程。她不是还回来嘛。” “小姐你玩累了,记得回来找我。” 第37页 柳倾叙上马朝她挥了挥手:“好。” 第二年,柳倾叙到达方县时,意外遇到茶馆里喝茶的胡亦归,胡亦归一身青衫,坐在店内角落位置,一人一桌,桌上还放着一把长剑。这些年,她一人闯荡江湖,剑术同辈之内难逢敌手,号不归居士,柳倾叙也有耳闻。 柳倾叙想了想,还是往那边走去。 胡亦归直觉有人在靠近自己,眼神锐利地往那边扫去,看到来人一惊,赶紧起来抱拳道:“柳先生。” 两人寒暄了一会,柳倾叙犹豫道:“你师姐,现在还好吗?” 胡亦归笑了笑:“她挺好的,现在住在我都不知道的深山老林,和卫师姐切磋厨艺和机关,不问世事。” “那就好。”柳倾叙似是松了一口气,“可以和我说说,她这些年的一些事情吗?” 胡亦归一顿,接着道:“当然。” 陆望当年别了柳倾叙,回山又养了几年,在胡亦归武功有长进后,便带着她到处跑了。她们去过偏僻的村庄,陆望在那住了一两年,给那里的孩子们无偿授课。后来又跑到了江南做一名不合格的渔夫,卖每天钓上来的鱼,生活很是拮据,胡亦归还要每天去做船夫补贴家用。卫微偶尔也会跑过来,但她已经是卫家庄的庄主了,不能和以前一样自由,住几天又要回去了。她们还摆过集市的小摊,在陆家珍宝阁的附近,陆家的珍宝阁是城中最大的首饰当铺,谁能想到,这个坐在摊子后面卖桃刻的笑盈盈的年轻女子,就是近年来陆家越来越低调的二小姐?后来陆望的身体越来越差,在游禹奚来过一次后,她回渠县陪在那养老的陆域陆夫人和陆言染两口子一个多月,带着胡亦归回到了方堂山。 方堂山非常冷清,自从金银老人在三年前相继去世后,这座山就剩下她俩了。得知陆望的情况,卫微把事务全部推给了自己的弟弟,回来和陆望吵吵架,研究下新的机关和小玩意,小日子也算惬意。 为了更方便看陆望的情况,陆言染两口子也搬到了方堂山上住,这么一来,陆域不干了,也跟着一起搬了过来。 在陆望回来后,方堂山又重新热闹起来。 胡亦归只和她说到她们在集市摆摊那,“后来卫师姐就把师姐抓走了,说她到处跑,找人不方便。刚好师姐也走累了,就归隐山林了。” 柳倾叙听得非常认真,“这日子真有意思。” “是啊,跟着师姐到处跑那段时间,虽然有时候很辛苦,但回想起来的确快乐。” “多谢。”柳倾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们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现在就不多打扰,先告辞了。” 胡亦归赶紧起身相送,“不打扰,不客气,先生请便。” 目送柳倾叙远去,胡亦归到一家酒楼里买了一坛酒,打马出了城。 酒罈撞在石碑上发出轻响,胡亦归喝了一口酒,才对着前面的墓碑缓道:“师姐,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遇到了谁。我遇到柳先生了,她带着几个人来到这,估计要小住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她肯定不会来到这。” “她还主动来和我问起了你,没想到吧师姐,她还记得你,你有没有很开心?” 胡亦归猜她一定开心。 陆望走的时候,是冬天。 虽然很冷,但她却很喜欢坐在后院池塘边的那棵柳树下,望着远方朦胧的群山出神。后来,她拿了一个火盆,每天都烧一些信件,胡亦归不知道那些是谁的信,但看陆望的表情,也不敢开口。 卫微恨不得把山上所有的衣服套到她身上,让她圆圆滚滚行动不便呆在屋里才好。 陆望今天依然坚持来这。到这时候了,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躯壳正在枯竭,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她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 她这些日子,把以前和柳倾叙来往的每一封信都拿出来仔细重读,然后不舍地烧掉。这段情过去多久了? 陆望迷迷煳煳地数了数,数了几遍还是数不清,只好作罢。她之后走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在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的时候,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后,这人这记忆突然又鲜活了起来。 陆望觉得有点累,她皱了皱眉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眼皮却非常沉重,肯定是昨晚休息不够,她想,今天得早点休息。她强撑着精神想要按下椅子扶手上的一个按钮,恍然间好像看到柳倾叙出现在她不远处。陆望的手停下,她惊喜喊了一声:“倾叙。” 柳倾叙笑着颔首,却并不走近。 陆望摸了摸自己的腿,“你为什么不过来?你是在怨我没告诉你真相吗?没关系的,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柳倾叙露出沉思的神色。 陆望见此接着道,声音有些慌乱:“是,除了这个,我还瞒着你一件事,游姨说我时日无多了……倾叙,我此生最不甘心的一件事,就是我们有了开头,却没能好好终老。这个不甘心折磨了我很久,让我很不快乐,我生气,但不后悔,甚至下辈子还想和你开始。” 她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会对你很好,天下第一好,你这么聪慧,肯定会选择我的吧?” 第38页 她喃喃细语好一会,更累了。 恍惚间,柳倾叙朝她走了过来,她身着朝服,雍容闲雅,步伐不快不慢,不一会就到了跟前,她有点强势地捏着陆望的下巴令她微昂着头,于嘴角落下一吻。 陆望在她吻下来的那一刻勾唇一笑,同时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紧闭的眼角落下,被雪掩埋。 “师姐,今天先回去吧。” 胡亦归又走近了些:“师姐?” “师姐!”胡亦归上前颤抖着手探了探陆望的脉搏,腿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她疯了似地一边喊卫微一边往回跑,没跑几步又回来抱起陆望跑。 一开始的几天,卫微带着一坛酒来陆望的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胡亦归守在不远处,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她亲眼见到这个现在世人眼中性格稳重,行事大胆的卫庄主喝得酩酊大醉时泣不成声,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道世间再无知己似陆望。 卫微醉了,拉着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事情,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姐和柳倾叙有过一段情,她这些年跟在陆望身边,却一直没有听她提起过。 卫微说陆望和柳倾叙都放过了彼此,却都不放过自己。 她道世间哪有什么不变的深情,只不过是得不到的执念的折磨罢了。 胡亦归安静地听着,等她睡着了把她背回去。 回想起往事,胡亦归的心难受起来,她和陆望道别,下山策马往卫家庄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