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同人)在你身边》 第1页 [bg同人] 《(秘密森林同人)在你身边》作者:明日小暑【完结】 黄始木 韩汝真cp 甜向 微虐 细水长流 弱智破案 纯日常+恋爱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日韩 打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黄始木韩汝真 ┃ 配角:元泰哲柳雪熙成恩佑金政本朴顺昌 ┃ 其它: 第1章 01 凉床 --黑暗里因为有她才有光。 -- 再次回到西部地检是一年零十个月,六百七十多天。夏末午后的日光炽热刺眼,黄始木摘下眼镜,周遭景物一如往昔,而他已经是第二次远调了。 差一点又要称唿姜元哲部长,他礼貌地鞠躬:“检察长。” “哦,你来了,这位是江南警署重案组的李鹤贤队长,打个招唿吧!这次特搜组由李队长主导,你辅助。一会儿马上部长以上级别开会,让他先跟你过一下案情。”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黄始木很习惯这样短平快直接切入的方式,只是这位李队长--他观察着眼前四十多岁的男人,还需要和其他组员一起做交叉背景调查。 “还要申请特搜组员吗?地检或者警察系统,都可以帮你调人。” 黄始木谢绝:“不用了。”反应快得让姜元哲大感意外,他以为上一次特搜合作的非常愉快,尤其韩汝真警卫,竟然能搞得定千年毒蛇黄始木,“小子,想清楚了?” “是。” 检察长嘆了口气,对他依旧没办法,“那就好好干,别给我丢脸,知道了么。” “是。” “你们的办公室已经在中央地检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至于住的地方,你有吗?” 他的房子租约还没到期,住的地方吗……黄始木想起临走前韩警卫家凉床的邀请,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他摇摇头。 “那宿舍还是酒店公寓?” “距离办公室近一点的。” “你这傢伙,非要显得别人都不够敬业吗! 酒店公寓就在对面,我让人给你订一间,直到这次特搜行动结束。” “是,麻烦您安排。” 检察长把他们两人送出房间,又盯了黄始木几眼,嘆道:“你到底还是没变,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好好做吧。” 黄始木本想去跟金系长和崔事务官打个招唿,可拿着行李和李队长在旁有些不便,只能下次了。 “呀,检察官你比两年前电视里看起来还要帅气啊! 当时怎么会有流言那样胡说八道呢。”抱着资料箱的李队长是个眯眯眼乐呵呵的大叔,但别小瞧了他,多年警察生涯让他一两句话就能把对方的底摸个七七八八。黄始木没有接话,边走边低头翻看起资料夹中的简报,过了一会才问道: “您知道从这里怎么去中央地检吗?”。李队长知趣地打住了话头,“我来开车,您慢慢看。” 中央地检给特搜的办公室比之前的小一些,这次案子的重要性也不能跟上一次相提并论。挂着特搜的名义,其实是检察长安排黄始木调回首尔的敲门砖。 人齐了先是一轮自我介绍,除了李队长还有一位朴警卫,其他两位成员则是从地方抽调来的,和他一样都是日后要调回首尔被委以重任的菁英。 “下午好,我叫江东焕,之前在釜山南部地检担任系长助理,刚通过司法考试。请大家多关照。” “大家好,我是来自光州地检的成恩佑,希望成为值得大家信赖的伙伴!”身穿制服的女检察官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黄始木身上,他点一点头算是回应。值得信赖的伙伴,这几个字让他想起永恩秀,下周二就是她两周年的祭日…… “到我了吗,我叫朴实民,是这个案子最初负责的警察。对任何现场记录有疑问都可以找我。” 黄始木掏出手机关机示意,随即坐下来开始工作。他偶尔抬头看一眼,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是身边的人都变了。 时钟飞转,第一天的工作从两点多一直进行到九点半,大家都已经飢肠辘辘,朴警官最先忍不住了:“那个,第一天大家要不要聚个餐,联络感情还是要靠烧酒啊。”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一众附和。 “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所有人都看向黄始木,他迟疑了一下口气软下来:“你们先去,我尽量。” 李队长和朴警官没再勉强,成检看上去有些失望,特意近前拉他胳膊,“黄检,就一起去吧~” 黄始木保持着礼貌,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没有抬头看她,“抱歉,不用管我,我这边还走不开。” 成检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任性地按下他的笔记本电脑,“才第一天,哪里有那么多材料要看……”黄始木手撑住屏幕抬眼冷冷看着她。成检自觉失言,勉强笑着化解道,“开个玩笑,那我们等您哟。” 连句客套的回应都没有,成恩佑出来一脸的不高兴,“早听说黄检察官性格有些不合群,没想到一丝人情味都没有。” 朴警官打趣道,“我们成检的愿望都写在脸上了呢。” “您太会开玩笑了,我哪里有什么愿望。”成恩佑强颜笑道,检查院里向来男多女少,她这样的美人一直被众星捧月,无聊献殷勤的很多,这样冷脸相待的还是头一回。 第2页 正因为是第一天,案件牵扯的关系千头万绪,他必须先整理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丝毫不在意自己伤了女人心的黄始木检察官再看表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 按着检察长秘书给的地址,他连车都没开就找到了中央地检附近的酒店公寓。智能前台,密码入住。进门开灯放下行李箱,先洗了个澡让头脑也跟着清爽起来。环视一周,这里很不错,比露天的凉床强多了。他的胃这时才从高度集中中甦醒过来提出了抗议,可是都到了这个时间,也没必要一个人再专门去吃饭了,他靠在床上翻出最后几页资料,看完才沉沉地睡去。 之后几天亦復如是,也许是好久没碰到这种经济大案了,他的工作强度已经彻底征服了同组的成员。连自己都似乎带着一丝嘲弄地问自己,难道真的这么想復职吗?受不了南海的清苦了吗?就算南海也不至于清苦到只剩一张凉床可睡的地步吧。 案情上正大有进展的时候没想到黄始木打报告请了周二下午三小时休假。 “您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去医院?”热衷于养生的朴警卫经常劝黄始木按时吃饭,说他的胃再不注意迟早要出毛病。 “没有,一点私人的事情。很快回来。”他跟李队长点了个头就匆匆离开,连包都没有拿。 墓园里寂静无人,他很快找到恩秀那双明净带笑的眼睛。照片两边的勿忘我插在一尘不染的玻璃瓶里,永长官夫妇肯定一早就来过了,韩警卫和金系长呢,他们也来过了吧。 恩秀不是他手下第一个实习检察官,但却是最勇敢,最努力,最执着,最认真的一个,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最出色的一个。如果她不是为了家人做了太多小动作,如果她对这险恶的人间多一点体察,如果自己这个所谓的导师或者前辈能更相信她,对她多一点耐心,她就不会只是这里的一张黑白照片了。 想到这个,黄始木强压着内心的歉意与悲伤,对照片默然行礼。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战斗下去,代替永恩秀没能完成的那一份。 又一周匆匆过去,案件到了收尾的阶段,星期三下午,斜阳正好。黄始木刚从中区的一家俱乐部取证出来,这里离龙山区只有一街之隔。他随意四处望了几眼,就那么刚刚好认出面前这家咖啡厅的二楼临街坐着的人是韩汝真! 一年多未见她依旧清瘦明亮、神采飞扬,对面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她笑得眼睛弯起来,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好几下。 应该很疼,黄始木想起他挨过的几下子,江边捞手机那次他是少有的真生气了。他没料到徐东宰竟轻易识破了他的安排,没料到韩警官因此被当街折辱一番,更没料到她能为了弥补直接下水去捞手机。明明纤瘦得被一波一波冰冷的江水沖得几乎站不住脚,还笑嘻嘻地满不在乎,跟张建说他:“那边那位,对这些都不在意的!” 他从来没觉得这么冤枉过,被警察指证成杀人兇手或者李昌俊说他只是为了往上爬的人他都可以泰然处之,但唯独不想被她那样故意轻描淡写地推开。 黄始木看了下手錶,现在是七点零五,早过了下班时间,她没什么理由不能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汝真从大门口走出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熟练地扔给那个男人,他接过来转身去后巷取车。只一闪而过的身影,略长的头髮,宽松的亚麻衣裤,高大宽厚的肩膀,兄弟?熟人?朋友?看神态不大像警察,那么是调查对象?也许她正在办案中,那么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 黄始木一手已经开了车门,还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打招唿,汝真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他,一脸惊喜地跑过来:“哎,这大白天的我不是在做梦吧,黄检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猜是有案子对不对!什么案子?刑事的?该不会是特检吧!”一连串提问还是一如既往地快人快语。 黄始木刚想起微笑练习的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他没能笑出来,只客气地回答道:“今天来出差。” “取证?开会?”她眨着圆熘熘的眼睛一脸好奇,没等他回答又自己打住,“哎,我问得太多了。总之,看到你还是这么精神就好。” “嗯。”他抿起嘴角应了一声,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像普通人久别重逢那样热情,“韩警官也是。”他想,她没有再提凉床的事了。 韩汝真笑吟吟地说:“不妨碍你工作啦,有空的时候把大家约出来,一起,嗯?”她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空的时候……”他蹙起眉头,明天大约就要结案汇报,不出意外下午就必须赶回南海做公诉人。 “哎--”汝真刚想吐槽他的表情。 滴滴…… 汝真的车从巷子开出来停在路口,后面的车依次按起了喇叭。 “啊,这里不能停车啊,先走了哦,再联络。”她抱歉地挥手一笑,转身上车。 “怎么了,遇到难缠的傢伙了?怎么这副表情。”元泰哲一边开车一边扭头问道。 “呵,他可是难缠的反义词。”韩汝真嗔道,黄始木这傢伙,快两年一个电话也没有,节假日简讯发过去也是礼貌回復,今天也肯定不是第一次来首尔,却从来都不联络。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头痛了,汝真抿着嘴唇,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 第3页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谁啊?你有点不对劲喔。”元泰哲瞟了她一眼,笑得很狡猾。 汝真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没理他,车子从黄始木面前飞驰而过。黄始木目送她远去回过神来,刚刚找到的证据正是这件案子缺少的最后一片拼图,他掏出手机打给李队长,“是我,证据到手了,就像我们想的那样。您和朴警官能现在去现场,再确认一遍吗?还有,麻烦江检和成检把帐户的相关资料发给我,我再去一趟证人那里。” 录完口供已经八点,他把资料群发出去,只有江检立刻回復了,其他组员大概都已经回家,他还想再回中央地检,把全部材料梳理一遍,这个案子就可以完美结案了。可是开车到了目的地,鬼使神差却是夜色中的西部地检,不远处就是他常常回家顺路吃饭的橙色帐篷车。 本来想走的,他的肚子像是见到了老朋友立刻打起了招唿。停车坐下,要了一碗乌冬,想了想,又加了一瓶烧酒。 黄始木喝酒的经验有限,但还没有酩酊大醉的记录,酒量如何,一瓶还是一箱?他完全没概念。今天的拉面又有点咸,吃完了结帐,还让老闆娘帮他带了一瓶。车是没法开了,搭计程车报上了一个记忆深处翻滚的地址。 韩汝真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只隔了几个小时,还是在她家门口,路灯下背着包的身影依旧有点驼背。睫毛和鼻樑投下雕刻般的阴影,因为消瘦显得少年气更重了。 “噢么么,黄检察官?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她闻到淡淡的酒气,有点难以置信。 黄始木落下似笑非笑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下午看到的那个男人走出来。 “汝真我先回去了,啊,这不是刚刚才见过的那位吗?您好,我是元泰哲,汝真的男朋友啊啊啊--”话没说完就挨了汝真重重一记肘击,“好了好了,是髮小。”他前一秒还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下一秒就没事人一样笑容可掬地黄始木伸出了手,汝真瞪了他一眼,他吓得连忙把手缩回去了。 “黄检,对不起啊。稍等我一下,就在这里,稍等一下好吗!”汝真感到不妙,在泰哲说出什么更劲爆的话之前,必须赶紧把他弄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大门十米开外才放手。 “你怎么这么紧张?那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觉得有点眼熟?你要不是警察,我还真不放心走。”泰哲还在小声唠叨。 “呀,你能不能别说了。快走吧,不然我打电话给雪熙了。” “好好好,等雪熙回来我们一起审你。" 伸出两个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满脸不忿地走了。 汝真转身回来,笑的有点尴尬:“小时候的朋友,太熟了才会这样。怎么找我有事吗?上去说吧。” 黄始木目睹了刚刚那一幕,什么都没问,只是从包里拿出真露晃了一下。 汝真好笑道:“什么,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黄检您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开除了吧 !” 正说着忽然想到之前放了话让他来首尔的时候借住,难道这木头当真了?不过当真也就当真吧,大不了她回警局凑合一宿。 “真的看不出来抠门到这地步啊,”她笑着喃喃道,“住酒店多好,那么高的租金,肯定存了很多钱吧。” “嗯。” 黄始木也没反驳,他暂时还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到这里来,只是觉得不来就好像爽约了似的。 两人上楼,黄始木等在露台,抱臂瞧着远方的车水马龙。“请进吧。别客气,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汝真说道。 他照例说一声:“打扰了。”换鞋进来,房间里有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古龙水味道。其余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依旧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枕头一个茶杯,洗手时看到孤零零一根牙刷。餐桌上虽然没有杯盘,但还留着刚刚吃饭的油渍没有擦干净。墙上的画比之前多了好几张,画功还是那么一言难尽。 桌子旁立着一张装裱好的油画,尺寸不大但十分夺人眼球,相较之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光彩。画画的是汝真的肖像,虽然黄始木对艺术不那么了解,但也看得出画家是真的了解汝真才画得出她细腻温暖的底色,画上的她目光沉静,眼中的光像萤火一样柔和而缤纷,嘴唇柔软湿润,耳旁垂着零落的髮丝。她的脆弱和强韧在某处精准地平衡着,不是随便谁都能感受到的。他本能地避开了目光,但那一幕却长久地印在了脑中。 这张画技法纯熟,水平远在专业二字之上,绝不是韩警卫自己能画出来的。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册子: 当代艺术家元泰哲,下个月要在亭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旁边的信封俨然就是邀请函。看到封二的个人介绍: 首尔艺术大学肄业,创作轨迹行遍欧洲和南美,现居美国。黄始木想,韩警卫的朋友居然画得这么好,果然是天赋大于热情吗。 汝真端着小菜从厨房出来,"帮我拿两个坐垫出来好吗,多谢!" 两人落座先碰了一杯,"啊,真痛快啊。"汝真感慨道,果然十点以后的酒滋味不同啊,突然想吃烤肉了。" 说完两人同时想起特搜组唯一一次的garden party,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上周,去看过永检了?”汝真直视他的眼睛,一副审讯嫌犯的气势。 第4页 “嗯。”他老实地点点头,看到汝真露出满意的微笑,但那微笑没能持续太久,“李允范去年就被放出来了,你知道吧。” “嗯,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禹科长是不敢咬他的。”他给汝真倒上酒。 “禹科长死了,死于监狱内械斗。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允范出来的那阵子,我真的很绝望,好像之前我们所有的努力一瞬间都化为泡影了。但后来我去看尹科长,他都还没有放弃,我更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 黄始木听到她说又去看尹科长,表情微微变化,他再想不出谁会像韩警卫这样能真正深刻地看透了人性和犯罪之后还能报以温柔,也许只有女人才能做到。 “干杯。”他又喝了一口,“升职之后怎么样,过得好吗?”才记起不是警卫而是警官了。 “哇,听到你这么问真是感动呢。不过一点也不好,去现场的机会少了,净是些paperwork,不过前一阵还是办了几个像样的案子。黄检察官呢,南海的生活怎么样?” “人际关系简单,案件也没那么复杂。” “头疼呢?之后还有疼过吗?”汝真看着他。 此刻灯下,汝真的脸近在咫尺,每个细节都像那幅画里描绘的一样。是醉了吗?黄始木自问,为什么空气凝固了似的,似乎眨眼都能掀起一阵波动。 “没事,”他的声音也降低了几分,一阵难以抵抗困意袭来,强打精神道,“已经习惯了。” “这是什么需要习惯的事吗,”汝真有些着急,“头痛就要去医院,如果开车中或者在高处又晕倒怎么办。” “没有大事也不会发作,”他不想在这种氛围里继续这个话题,“李允范出来以后有什么动作吗?” “暂时没有,他在忙填海的项目吧。--你是说报復?这么想也对,他这一次栽了大跟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特别是你,绝对上了他的黑名单,要小心哦。” 黄始木还是一脸不以为然,“我想他现在还没有功夫管我们,李昌俊死后他的势力折损了不少,要建立新的靠得住的渠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杯中烧酒一饮而尽,此刻他开始有一点享受困意交织着醉意下,这样的对话让他很安心,好像可以一直一直无止境地讲下去。 烧酒喝完了汝真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喝吗?” 黄始木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了杯子。 他们聊起黄始木在南海的案子,前一阵总统被弹劾的事件,两人又从案件復盘聊到李允范可能涉及的灰色领域,汝真感慨着平时人们从媒体得到的繁杂信息也只是冰山一角。 “噢,话说回来那你这次出差是有案子吗?需要保密的案子吗?”汝真完全没察觉到黄始木状态的变化,饶有兴趣地问道。 黄始木一本正经地点头,看到对面汝真立刻像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撅着嘴满脸沮丧,不由得有点想笑。 “啊,还差一点儿,你有在练习呢。”汝真也很愉快,“看来我送你的礼物没有白费。” “哎一古,你送礼物的习惯真的不要改改吗?就好好的当刑警不好吗。”黄始木依旧吐槽完了偷眼看汝真反应。 “啊,你看到里面的画了!”汝真有一点不好意思,“啊那个啊,那个不是我画的。不过其实啊,我小时候画画就特别好,咳咳,你那是什么表情!” 黄始木一脸无辜,他还能有什么表情。 汝真翻了个白眼继续说,“老师也说我有天分,但是学画画太贵了嘛。我这样家境的,还是算了。泰哲,元泰哲,听说过吗?就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傢伙,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很厉害,里面那幅画就是他的大作。这不是下个月又有画展要开幕了。” “那幅画也要展览吗?” “不不不,毕竟还是公务人员,我让他把画拿回来了。虽然放在我这里,但画还是他的,让他送我也不肯,还好也不像我。哎,以后拍卖卖了大价钱,不知道会不会分我一点。” “拍卖?” “总有一天吧,等我退休了,也许自己把画买回来。不知道退休金够不够。” “怎么想到当警察的?”黄始木问道。 “怎么,开始拍情热大陆了吗?”汝真笑了,“噢么难道黄检你是醉了吗?醉了话多起来了呢。” 黄始木也觉得自己有些逾矩,问得太唐突了,“对不起……” “我啊,是外公外婆和邻居们带大的。小时候父母出了车祸,不过其他小孩有的我都有哦,外婆家是开漫画屋的,我好像也想过画漫画,但最想还是当警察,维护正义,保护我们国家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黄始木低头,掩饰着表情的变化,举杯默默碰了一下,他判断不出这种情况下通常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抬起,又落下。 “喔呀,啤酒都喝完了,时间不早了呢。”汝真看了下表,两人慢悠悠边喝边聊已经快12点,“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距离西部地检也近。” “不用了。我叫计程车,马上就来。”他晃了晃手机。 第5页 “叫计程车也得有个目的地吧。现在才想起找酒店?最近国际城市发展会议,市中心的酒店都爆满了。”汝真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别担心,不会叫你真的睡在这的。睡歪了嘴还不得负责你下半辈子。”她朝房间努努嘴,“你睡里面吧。我去署里,就几步路……” “不了,我住的公寓就在不远。”黄始木站起来觉得天旋地转的晕眩。 汝真看他神色有异,“怎么了?还好吧?哎你别逞强啊,景焕和他奶奶都在我这里住过,有什么的-- ” 她马上反应过来,“你住的公寓?” “中央地检对面的酒店公寓。”他第一次感到有些慌了阵脚,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说了第一个谎以及出于什么心态没有在检察官面前申请让韩警卫进组,他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吗?又是在躲避什么? “中央地检?竟然是特检吗?为什么没……” 汝真的质问几乎脱口而出,语气中掩不住的失望和埋怨,但她马上克制地冷静下来,自己并没有责怪他的立场,“怪不得是保密案件呢。”语气悻悻地,低头继续收拾桌子。 黄始木见她生气了,张口想辩解或安慰,犹豫了半天自己的心情都理不清楚,最后默默地拿起外套松了松领带,“谢谢招待,我走了。” 汝真气到笑了,这个人怎么像小孩似的闯了祸就跑,她喊住黄始木,“等等。”进屋披了件外衣,“我送你下去。” 这个决定果然英明神武,黄始木刚走了两步就觉得两腿有些不听使唤。满心懊悔喝了那么多酒,还不知第二天的宿醉会怎样。是他严重失误了,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怎么就一时大意放松下来了呢。他摆手拒绝了汝真的搀扶自己走过去上车,说地址的时候还有一点意识,迷迷煳煳听到有人在耳边问他密码。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早上嘀嘀嘀嘀,手机闹钟贴着耳朵从六点半足足响到六点五十。黄始木头痛欲裂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回到公寓躺在床上,领带歪到一边,衣服还是上班那一身,身上盖着被子,床头放着解酒药,止痛片,罐装咖啡和一杯水,此外并没留下只言片语。 淋浴出来,盥洗台的镜子起了雾,忽然发现留在上面的一张鬼脸,摆着蒙娜丽莎的姿势,却在撅着嘴嘲笑。 终于,又收到礼物了。 黄检在雾气消失之前,用手机拍了下来。 -- 韩汝真回到家已经两点了,刷牙洗脸倒在床上,想起刚刚计程车司机说,小姐,男朋友喝得这么醉,你看着点,别让他吐我车上啊。 她也怕啊,只好答应着。黄始木的头靠在她肩膀上不断下滑,她不得不在每次右转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扶上去,再扶上去,肩膀上的重量忽重忽轻,她心里也忽重忽轻的走在雾里一样,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这傢伙的酒量,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点。下次真的不能让他喝了,都怪自己忘了他脑部手术的事,现在还要送佛送到西。还好黄始木只是神志不清,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她付好计程车钱扶他进公寓,费了好大劲才套出门禁密码,最后连审讯技巧都用上了,不禁哑然失笑,黄始木啊,当兵的时候是受过什么特工培训吗?如果我不是警察,今晚你只能睡大街了知道吗? 安顿他躺好,调节了空调的温湿度,替他把领带松到一边,好让他唿吸通畅。 黄始木仍然皱着眉头。汝真嘆了口气,又跑去便利店买了解酒药。走之前本想写张便签,却突然玩心大起,走进浴室打湿了手指沾着洗手液在镜子上画了几笔。满意地点点头,才关灯对着满屋的黑暗说道: “晚安黄检察官,南海和特检都辛苦了。下次可一定,一定记得叫我一起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 黄始木几乎所有展现出来的态度都是他思考以及选择的结果。 从有意识起就受到父母的伤害甚至可以称为背叛,在学校跟同龄人和老师的相处也几乎全是不好的回忆。在公共场所发病时周围人的恐惧,嫌弃,厌恶或者冷漠,他就是从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但无论手术前还是后,他的认知能力都很优秀,所以可以推测他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者好奇心趋势等原因应该看了很多书,大部分的书推崇的都是善良,正义,秩序,真实,建构了他的理性和逻辑。书里也推崇美好,幸福,和谐,欢乐,他几乎没有怎么感受过,手术后就更没有了。他只是知道那样的存在是好的,但并没有自己真实的经歷过。即便自己的感情不完整,但他认知里的客观世界是完整的,正义应该战胜邪恶,好人不应该被冤枉,弱者不应该被欺负,聪明的头脑很有魅力,幽默感是可爱的,夫妻应该不离不弃,父母对小孩应该无条件的爱和支持,等等这些正向的观念他都有。但他没有一般人那么乐观,因为他自身的经歷和他成年之后看到的黑暗,也可以说是灰心了。就像小孩子会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好妈妈才会伤心生气,而长大了才发现是自己的父母没有给他无条件的爱,即使不原谅也不能不理解。 黄始木其实一直在黑暗里坚持着,等待着一个能让他真的再次感受到温暖的人,又因为他的后遗症,使得好像这种等待是徒劳的。他应该也一直被这个悖论折磨着。 第6页 所以人情世故对他来说反而是简单的东西,无所谓。一般人经营人情世故不外两种原因,第一使自己情绪上感觉融入,舒服,温暖。第二是为了利益的交换。 黄始木能力强到一般情况可以不用通过人情交际,自己就能搞定,就算要利益交换也可能会採用直接的方式,不搞虚的。 而情绪的舒适感他也不那么需要或者说他在自然状态下很少引起别人温暖而无目的性的回应,而他也不会情绪需要而主动伪装出殷勤的态度。 在他不断的实践中,这种与人毫无瓜葛的状态是可行的。也为他省了时间,同时对一般人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对他来说无效。 但他始终在观察着身边的人,始终对周遭保持着高度的敏感。并把周围人的一举一动都套入了自己的价值观体系内进行着判断。 第2章 02 保镖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收藏一束光,只能选择站在她身旁。 -- 结束特搜工作之后两个月,黄始木被调回首尔西部地检的刑事三部,升职做了部长。上一次特搜行动里的成检和江检也一纸调令来到西部地检。 没有庆贺宴,没有络绎不绝的访客,黄始木安安静静地上任,悄无声息地收回房子,恢復了原来冷冷清清的生活。 金系长和崔事务手拉手跳起了圈圈舞,立刻发简讯给汝真、张建和金政本,准备组织一次聚餐。结果被黄始木的沉默和堆积如山的案件当头浇了盆冷水。 另一个感知失调的极端是金政本,只有他接到简讯当天就找上门来。在办公室足足坐了三个小时才等到黄始木下班,拖着他去老地方吃饭。 “呀,只是想你肯定能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升职做部长了。太厉害了,祝贺! 哎我把韩警官叫出来吧!” 黄始木筷子在面里多划了两圈,自从上次醉酒之后他还没有跟汝真联繫过,而且就连升职都没有收到祝贺简讯。这大概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男人感到伤自尊的情况吧。他摇摇头,“不要去打扰韩警官比较好。” 三杯烧酒下肚,金政本脸上已经红彤彤,“上次都没有当面感谢她,虽然送了花和礼物过去,顶着压力帮了我那么多。说心里话我真的很佩服韩警官这样的人,作为警察,没话说,作为女人,她的男朋友该有多帅气啊! 告诉你个八卦吧,那天我看到她在亭艺术馆跟一个男人在说话。后来才知道那是很有名的艺术家元泰哲,听说过吗?没想到汝真君喜欢的竟然是这种类型啊! ” “嗯。”黄始木头都没抬,花和礼物,赶紧吃完闪人。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你说的亭美术馆是不是以前在李莲在的名下?” “好像是,她在附近还有个艺术基金会。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这只是个巧合还是…… 在他问完这个问题的第三天,亭美术馆发生了爆炸事件。 新闻报导称,起火点为垃圾箱里的自制装置,现场十七人死亡多人受伤,正值画展闭幕,韩汝真的髮小元泰哲也在受伤的人员之中,不过案发时他被一通匿名电话叫到了美术馆外面,侥倖只被飞溅的碎玻璃擦到一点轻伤。 一周后,第二起爆炸发生在首尔艺术大学油画系内,已被证使用的是同一种自制装置。当天元泰哲在学校有讲座,爆炸发生在讲座前一小时,正是学生聚集等候的区域。而元泰哲又因为行车纠纷被拦在了路上未能及时到场。 网上开始有人把这两件案子同元泰哲联繫在一起。警察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线索,传唤了元泰哲进行了参考人询问。这边询问还没结束,那边技术组同事就从他个人帐户里发现了许多内含暗语垃圾邮件,一张逮捕令下正式实施了拘p留。 因为涉嫌公众安全,拘留期间拒绝一切会面,泰哲的女朋友柳雪熙不停打电话给汝真,无论如何想和泰哲先见一面。汝真左右为难,只能一边安慰她不要着急一边让她请律师来处理。 一周之后,汝真才跟署长软磨硬泡争取到一次旁听审讯的机会。待到见了面,泰哲赌咒发誓说他对爆炸和邮件一无所知,直说警察找错了人。汝真知道他一心只在艺术上,日子过得稀里煳涂,好几次被人利用也毫不知情,现在摊上这么大的事,在证据面前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但汝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冤枉,回来之后立刻申请借调到总厅反恐组。很快,泰哲的帐户又收到了新的邮件,经过技术专家的破解,下个月会进行第三次爆炸,相关装置已经顺利运送到执行者手中。从内容看来,这只是一封汇报的邮件,并无更多细节,警方手里的线索全部断掉,调查无法推进。 在汝真那边陷入僵局的同时,黄始木接到了青瓦台的直接委派,总统要求重启对前总理的腐败调查,成立一个大检察院的专案小组,特特点名由他主导。 原本这应该是高度机密的事情,没想到专案组成立才过一周,黄始木的家里小区摄像头被无人机破坏,家里被塞了恐吓信。过了几天他取证路上被忽然冲出来的两辆无牌小货车一路狂追,差一点被挤下汉江大桥。也许是迫于同样的压力,案件调查到的人员已有五人自杀或失踪。 “看现在的情况,要么你撤出这个案子,不,只怕是你撤出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能做这件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必须给你申请贴身保护了。”检察长眉头深锁,“这一次是比谁玩得大,跟不上就输了。” 第7页 “最好的保护是尽快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过如果您坚持,就把韩汝真警官调进专案组协助调查吧。”黄始木终于有机会说出这一句。 “这次行动事关青瓦台,人选是两三年前就在考察的。韩汝真嘛,说到底不是我们的人。”检察长考虑了几秒脸色一变讥讽道,“况且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让别人为你冒上生命危险么?” “是。关于这一点我会去找她确认。”韩警官会不会同意黄始木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一般女性对于上次那样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应该很失礼吧。只是如果他必须把性命託付给另一个人的话,除了韩汝真他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说什么胡话呢,这可是贴身保护。怎么能让未婚的女警察--她是未婚吧?” “哦,是。”黄始木答道。 “你又怎么知道了?”姜元哲诧异,之前特搜他不是拒绝了韩汝真加入吗,怎么这次又非她不可了。难道上一次是--吵架了?那可是黄始木,他怎么会把私人关系带到工作里?等等,难道他们有私人关系? “是出于私交吗?” “不是。” 姜元哲更困惑了,黄始木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让未婚女警察贴身保护异性,你知道会有多不方便吗?说出去以为我们检察院拿着纳税人的钱在拍电影吗!” “是协助调查。” “哎,不管是什么。我就问你像话吗。” “在检察长眼里,女性在工作时就毫无专业可言吗?”黄始木阴沉抬眼看着对方。 姜元哲被气得七窍生烟,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好,行吧。反正你黄始木已经声名在外了,就算这么安排,也没人会觉得不妥吧。去吧,就这么办吧。”发完这一通火,还嘟囔着,“韩汝真要是没疯会同意才怪,她不要名声了……”又提高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们,我说你们啊,要真的给我搞出什么鬼来让人质疑你们所谓的专业,到时候不要找我收拾烂摊子。” “知道了。”黄始木隐隐觉得有些后悔,特别是听到事关名声那一句。他不是没有顾虑,但唯一能让他抛开顾虑,放手做事的人也只有韩汝真了。 “去吧。” 黄始木恭敬地点头退出来,输入了号码却迟迟难以拨出。还是等今天的事都忙完再打吧…… 没等他打电话过去,下午汝真先打了过来,一开口就气势汹汹:“我说黄部长~~怎么回事??我今天接到你们地检检察长秘书的电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什么,您借调我24小时贴身保护?您是觉得大韩民国的警察闲到这种程度吗?!虽然上次合作得不错,但能不能最起码地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汝真在电话里听起来已经压着怒气尽量保持礼貌了。 黄始木无奈地闭上了眼--检察长是故意在帮倒忙吧。“不是的,我现在在专案组……” “我手上也有负责的案子,亭美术馆爆炸案。你也应该知道的,这是个大案子,我好不容易才申请到反恐组,就算我愿意接受这个工作,可现在怎么走得开呢!” “汝真君,我没有让你放下手里的案子,只是专案组不断收到恐吓信息,我想也许你能给一些意见……”黄始木没想到他以为正确选择又得罪了韩警官,刚要辩解就被打断。 “什么?是专案组还是你?”汝真一针见血。 “目前只有我,所以我没办法确定是因为手上的案子还是韩朝,李允范回到首尔了。” “……”隔着电话黄始木也感到汝真深深地提了一口气,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可我真的没办法放下爆破案不管,虽然在反恐组也是……一言难尽吧,下班之后应该没问题。其余时间就请其他同事负责你的安全,这样ok?” 汝真果然没让他失望,不过此刻让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 “你的朋友,元泰哲,还好吗?” “只是受了轻伤,还在拘留中,但现在网上有人说他跟恐怖组织有关,舆论杀人,你经歷过应该明白的吧。” 黄始木马上明白她为什么对爆破案如此执着了,也许自己真的是在强人所难。 “喂,黄检你还在吗?那没事的话,今天七点半你的办公室见吧,我也有事想问你。” “好。”黄始木挂了电话,无论如何他们的合作胜过两个人各自孤军奋战。打给姜检察长:“是我。韩警官这边已经没问题了,麻烦您申请她进入专案组。” “什么?同意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打电话给总长秘书看能不能下公文。” “那意思是公文拿到之前我还不能向她透露案情是吗。” “当然!这还用我说吗!我可不保证能批得下来。” “好的,韩警官现在在总厅反恐组,协助调查只是兼职。如果可以请再派遣一名特警保护整个专案组和相关资料。” “哦,花样还真多啊! 这次是为你破例了知道吗?你小子可得领我这个情,日后可是要你当牛做马的。” “谢谢您。” 晚上反恐组收队后,汝真急急忙忙回家洗澡收拾行李,踩着点赶到大检察院。换作一般人也许会尴尬,会脸红,黄始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把她介绍给其他几位成员,又见到金系长和崔事务官,三人抱头团聚,私房话儿说不完。看到汝真受欢迎的样子,江检和成检马上想起黄部长办公室里唯一一张摆着的合照,原来是她啊。 第8页 汝真说明了自己只是顾问的身份,不会常常出现在这里,金系长和崔事务官长吁短嘆一番,被黄始木一脸嫌弃地打断,带她去与另一位特警交接工作。 “辣椒酱!”汝真一眼认出深蓝领口上方那张可爱又熟悉的面孔。 “汝真姐!”朴顺昌看到汝真眼前一亮,走得太急撞歪了桌子。 “哇,穿上特警服真是有模有样呢。好像变高也变帅了哟。”汝真开心地拉着他的衣袖。 朴顺昌害羞地摸摸后脑,“自从我被调到特警机动部队就好久不见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一样咯。”她朝黄始木抬了抬下巴,“保护国家重要公务人员。” “另一位24小时贴身保护的警察是您吗!不可能,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您是女的,怎么贴身保护?他总要睡觉上厕所的吧。” 汝真瞥了黄始木一眼,看他一脸镇定还透着那么点无辜。“能怎么办,门口守着呗。这种时候,工作不分男女。” 辣椒酱不可置信的样子:“那怎么能行,况且这次的安全保护级别很高,说明对方动真格了。” “我也不是花拳绣腿好吗,要不要跟我比试一下?”汝真扬了扬拳头。 “那输了您会退出吗?”辣椒酱极其认真。 “哟,真不知道你是担心还是小瞧了我,放心吧,我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身为警务人员,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嘛。”她使劲拍了下辣椒酱的胳膊,“一起加油吧!” 朴顺昌保证道:“有我在,我会保护您的。”汝真正要说话,听到旁边黄始木的一声轻咳。她笑着挣脱道:“你犯煳涂了吧,我们是一起保护黄部长。” 辣椒酱转头看着黄始木,这位检察官他也并不陌生,干脆利索地敬了个礼:“请您放心!” 汝真莞尔挥手:“那明早见。” 两人开车回到黄始木家的楼下,他打开后备箱把汝真的行李拿下来,令人意外的重。汝真推着跟在他后面轻飘飘进了门,点头道:“打扰了。” “密码是360850。” “有什么意义吗?”她好奇地问。 “没有。” 汝真停下来,“这不是姜镇燮服刑时的号码吗?” 黄始木回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这个,也许是因为一样的内疚感吧。 汝真读懂了他的目光,不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还住在家里,地检不应该有安全屋吗?” “维护安全屋的成本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现在全首尔只有三个区有为家暴受害者设置的安全屋,龙山区也不在其中。” 见过太多家暴案的汝真被触到了痛脚,“哎,知道了,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好了,那就说说到底是什么案子吧,我待会也想问你对爆炸案的看法。” “今天还不能跟你说什么,批准你进组的公文还没下来。”黄始木像是把她骗来却不带丝毫歉意。 “什么!那我今天还……”汝真也习惯了他的风格,“好吧,正好说说我的案子,有水吗?” 黄始木从冰箱拿出一瓶水给她,坐到她对角的位置,“新闻说发送垃圾邮件的ip位址还没有确定。” “在地球上不知绕了多少个圈才发到泰哲这里,以我们现在的技术还没办法反追踪。” “现场鑑证组有什么收穫吗?监控系统呢?” 汝真摇头,“爆炸前附近相当范围的监控系统都被黑了,现在技术组的同事还在恢復和排查中。” “被黑,我这边是被无人机破坏。都是有备而来啊。”黄始木翻着汝真给的资料,“我先看一下,你随意。” “那我去收拾一下行李,有什么尽管问。洗手间在哪?”汝真打开箱子,见黄始木没回答,自己熘熘达达开始找。 喔,到处都好干净啊,厨房更是没有一丝做饭的痕迹。冰箱,空的。柜子,空的。这里本身比安全屋还像安全屋。在被强制闯入之后,所有门窗均改装成最先进的指纹加密码的智能系统,玻璃也都换上了防爆防弹的。 汝真站在黄始木的卧室门口探头张望,卧室与衣帽间共用一扇推拉门。看来她唯一能睡的地方只有客厅了。 不过也不要紧,她带了压缩睡袋,就算睡地板也没问题。 黄始木的眉头越锁越深,这个案子疑点重重,而且完全下一次爆炸迫在眉睫,到时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伤亡和恐慌。看完报告的最后一页,他疲惫地仰倒在沙发上,似乎忘了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忽然一股拉面的香味,炮弹一样投向了阵地。 汝真居然自己带了一只锅?!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轻便的居家服,枪带还背在肘下,奇怪的和谐。“对不起,弄得房间都是味道,可我今天下班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吃晚饭。黄检呢?要不要来一点?” 黄始木发现自己竟然在可耻地点头?! 汝真煮的泡面,咸度刚刚好,两人唿哧唿哧吃得顾不上说话。 “怎么样,有发现吗?”汝真问道。 “不觉得像吗,跟八年前超市爆炸案比起来。当时邮件是发给了一位正在竞选的议员,警方因此被误导以为是政治原因,事后查证下来与这位议员并无关系。” 第9页 汝真愣住了,“是釜山连环爆炸案么?……真的,你说得对。”她急忙放下筷子飞奔去拿来电脑。 “别急!”黄始木怕她磕到茶几,语气出奇温柔。 汝真在键盘上快速输入,不断更新筛选着关键字,黄始木站到她身后,附身一起看向屏幕,“釜山连环爆炸案,由于大型支柱财阀的破产导致的失业潮……”两人对视一眼,七大巨头之一的江岚集团前一阵刚刚被海外财团收购,大量裁员带来的动盪,确实会引发报復行为。 “是模仿犯案吗,看手法有可能。至少明天我有新的调查方向了!呀,黄始木,真不愧是西部地检最聪明的人啊,谢啦。”汝真笑得眼睛弯起来,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 黄始木看着她夺目的笑容,忽然想到,那天她就是这样对元泰哲笑的,元泰哲说了什么也让她如此开心呢?而自己现在为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把元泰哲救出来吗?他抽身离开,回到对面把剩下已经冷掉的拉面吃完。 汝真早习惯了他的淡定,记下了资料收好电脑兴沖沖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噔噔噔噔!” 几本《golgo13》的漫画。 黄始木表情抗拒,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傢伙还有这个闲情逸緻,再说这是小学生才会看的吧。 “这才不是小学生看的东西,”汝真嗔道,“斋藤隆夫不知道吗?duke是一个传奇的杀手,任何国际政治大事背后都有他的参与,当警察就是要抓这种国际大盗,你知道他那把amaraitom16变种枪。还有史密司&wesson .38口径左轮,henmeri·warusa30-60特殊口径枪……” “……”黄始木拿起两人的碗和锅一起洗了,怎么会有警察这么喜欢杀手的故事。 “你还有很多案子的资料要看吧,”汝真目光落在他的背包上,“我在这里看漫画不耽误你吧。反正你也不能跟我透露案情。” “嗯,那你请自便。”他擦干手,礼貌地点了下头拿着背包走进卧室,一墙之隔,汝真拿出睡袋铺在沙发上钻进去开始看漫画。黄始木在另一边安静地看资料。 过了一会儿,汝真从门口经过上了个洗手间。 又过了很久,汝真从门口经过去刷牙洗脸。 开始还悉悉索索,之后再没了声音。 黄始木抬头停下来听了一会,坐不住了。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的睡袋像一条大毛虫,汝真支着脑袋还在认真地看书,只是翻页的声音很轻很轻。 “韩警官……” “噢么,吓我一跳。黄检,你是要睡了吗?晚安。”汝真弓起身体转脸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灯……” “没关系,我一会会关的,您休息吧。” 黄始木抿抿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洗漱完毕轻轻关上了推拉门。五分钟后,卧室的灯熄灭了。 汝真看不到的是,在镜子前黄始木想起她刚刚的姿势笑了的样子。虽然经常对着镜子练习,但黄始木总觉得这一次的笑容不太一样,好像比起开心,更多了一点什么。 早晨还在浅睡中感觉到咖啡香和雨声,汝真的声音忽而遥远,忽而亲近,忽尔又咔哒一声关了大门。黄始木从迷煳中惊醒,听到有人从门口走进来敲门。 “黄部长,对不起,我进来了。”辣椒酱朴顺昌的声音,门被拉开,“对不起,失礼了,韩警官接到紧急命令回反恐组了。她让我一会送您去地检。” “麻烦你先出去一下。”他抹了一把脸,汝真应该一接到电话就叫醒他的。 “是。”朴顺昌答应着,却把卧室足足打量了一圈,蛛丝马迹都没放过。 黄始木走进浴室放开水龙头的热水,过了一会热气氤氲满铺镜面,也模煳了自己的表情。 朴顺昌坐在客厅东张西望有些侷促,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没有换鞋,踩了一地湿漉漉的脚印,刚拿出纸巾擦了两个,黄始木整理完毕推开门,“放着吧,没关系。可以走了。” “您都不问一声么?”朴顺昌带着不解的表情站起来。 “什么?” “韩警官的情况。” “不是说她回警队了吗。” “第三起爆炸地点破解了,她去现场了。” “哦。”黄始木脸上闪过难以察觉的阴霾,目光扫过餐桌上汝真留下的两杯咖啡。 朴顺昌怎么会注意到他的微表情,语气已经带着敌意,“对保护你的同事死活都无所谓吗?” 黄始木波澜不惊:“她是警察,这不是当然的吗?”说完背起背包,“我们可以走了吗?” 车上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雨水似乎为了掩饰这沉默,唰唰地打在车窗上。 这样的天气,如果放在室外的话引线能点着吗……前一秒还在考虑着等会要传唤的证人,后一秒黄始木的思绪就飘到了爆炸案上。 “黄部长,冒昧地问一句,汝真姐保护您的事,是上面决定的吗?” “是我要求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黄始木缄口半晌回答道,“因为我们合作过,我信得过她。” 第10页 坦荡得朴顺昌无法反驳,他快速看了黄始木一眼,然而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个人感情,沮丧地自言自语道:“可是她还要查案,这样太辛苦了啊。” 黄始木何尝不知道呢,他自问道,难道这一次又错了吗?如果明明认为是错误的,还坚持是为了怎样无望的结果呢。 虽然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大检察院,一向最早到的金系长和崔事务官还是感觉到今天的部长除了冷漠似乎还很焦躁。金系长把朴顺昌拉倒一边,“朴特警,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您不用担心。” “拜託您了,我们部长的安全全靠您了。” “哪里的话,还请您多关照。” 黄始木对崔事务官问道:“韩警官的委任公文到了吗。” “到了,我拿给她吗?” “先不要。”他低头无视了崔事务官疑惑的眼神,把手机拿出来关机前扫到一条新闻标题:犯罪预告称疑似第三起元泰哲相关爆炸将于今晨发生,警方前往指定地点设防,调查仍在进行中。 关机。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黄始木合上笔记本。大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才六点半,今天黄部长是怎么了。 “既然今天这么早部长,我们聚餐吧。”成检还没有放弃,见缝插针撒娇道。 “不了。”今天的拒绝也比平时更干脆。黄始木一边走一边把资料塞进书包,在门口差点跟汝真撞了个满怀。 “噢么黄检你这是着急要去哪?现场?” 他愣了一下还没回答,朴顺昌挤进两人中间:“汝真姐,您没事吧,爆炸发生了吗?我正要打开手机呢!这一天真的担心死了!” “能有什么事啊,邮件是假信息,我们被耍了,翻了一百多个垃圾桶,快累死了。我刚回署里洗了个澡,过来拿委任公文,崔事务官?”她歪头问道。 “哦,那个,部长?”崔事务官看向黄始木。 他一个默许的眼神,闪身错过两人自己走了出去。崔事务官连忙把公文递上去,汝真接过来跟大家点了个头,一脸抱歉地追了出去。 “黄检等等我,我来开车。”她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早上不好意思啊直接放辣椒酱进来了。组长催的太急了,我只是不想提前吵醒你。” “没有,确实让你太勉强了。”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公文,“你再考虑一下,现在拒绝也来得及。”说着坐进了驾驶位。 “嗯?”汝真连忙钻进副驾驶,怎么了这是。 车里两人都不说话,汝真只知道他不太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跟自己有关,但自己明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大概是案子不顺利吧,没签公文还不能讨论。一定是这样,她从包里找出笔把公文签了放在车前,没话找话说:“反恐组的队长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跟泰哲是朋友,之后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天地良心啊,我是秉持着一颗公正的心查案的,但每次我提出对泰哲有利的证据他都要反驳,无理也要反驳,真不知道到底谁在影响案件的公正性。”正说着肚子发出一声尴尬的声响。 “……饭吃了吗?”黄始木瞥了一眼问道,语气好像缓和了过来。 “没,怎么会有时间吃饭呢,瞧你问的。”汝真掩饰。 “……家里,还有拉面吗?” “好像还有,的吧……”这越来越日常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对了,资料可以给我看了吗?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能请的动我们黄部长啊。” “在后面包里。” 汝真转身去拿,看到斜后方有辆车上有闪光灯一样的东西闪了一下,随即那辆车就转弯了,她连车牌都没来得及看清,是错觉吗?但愿。 吃完拉面两人坐到餐桌一侧,汝真拿出笔记本,跟黄始木逐条分析现有的线索。如果要帮泰哲洗清嫌疑的话,至少需要证明系统里邮件已读时间他的不在场证明,那样的话,势必要存在另一个“已读”的人来,又不能凭空捏造出这么一位“真兇”。 “上次我去,那小子鬍子也没刮,脸都凹进去了。”汝真嘆息道,“雪熙眼都要哭得看不见了。” “雪熙?” “噢,就是资料里的柳雪熙,她是泰哲的女朋友,我们之前就认识的。” “他们的关系只写了朋友,并没有写女朋友。” “哦,她在首尔艺术大学当助教,泰哲不想她因为这件事在学校做不下去吧。雪熙之前的经歷我也知道一点,很可怜的女孩子,现在又遇到这种事,对她打击也很大。” “警方一点都没怀疑过她吗?” “怀疑她?应该不会吧……”汝真换了个话题,“你说今天为什么没有爆呢?会不会这封邮件不是同一个人寄出的?” “可能性不大,垃圾邮件使用的暗语一致很难模仿。爆炸案的一般规律是两次之后就足够引起媒体持续关注和民众大规模恐慌。所以第三次特别关键,一般警方也一定要在第三次爆炸之前破案。” “到现在这么多天了,没有查出明确动机,除了说泰哲是反社会人格之外,简直没有别的理由!” 汝真两手一摊,烦恼地向后仰倒。 第11页 黄始木没有回答,他总觉得有些什么显而易见的东西就浮在他们所见的表象之下。 “我刚看了前总理受贿案的卷宗,好像并不像永长官那样,是一次性可以被陷害的情况。还有,你还没跟我说这次启动调查又是为什么呢?”汝真合上笔记本,泡了茶递给黄始木一杯,两人边喝边讨论。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人当枪使了。”黄始木用笔敲了敲桌面。 “嗯?什么意思?” “青瓦台的争斗,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想起借法律的手了。推动这次专案组成立的人里,有司法部长。”他神色凝重。 “啊,所以你才觉得跟韩朝集团也脱不了干系。这下好了,新仇旧恨,看来我要给自己多买份保险了。” “目前还没发现他们的联繫。”黄始木暗想,是我们挖得不够深还是方向错了。“还记得你昨天跟你我说的话吗,无论国际上有什么大事发生,背后都有他的参与。” “golgo吗?嗯,这句话放到这里倒是蛮合适的。哎,我的脑细胞已经不够用了。”汝真自告奋勇去洗碗,黄始木看了下表,九点半,时间还来得及。 汝真从厨房出来看到黄始木一身运动衣走出来,问:“您这是要去去哪啊?” “跑步。”说完发现汝真像看傻子似的瞪着他,才意识到他现在最好避免到公共场所去当活靶子。 汝真上下打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黄检察官,想要运动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五分钟之后他觉得去跑步也比在家安全。 “奥运会上看过柔道吧?”汝真把茶几搬开,地板刚擦得一尘不染。她脱掉袜子,赤脚就位站好。 “……那个,真的不用了。”黄始木后悔自己起了这个头,但看汝真这么兴致勃勃有点不忍心拒绝,柔道的话,大学的时候练过一点,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快点,我保证比你跑步半小时出汗多。”汝真活动着关节,似乎不管他同不同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了。 黄始木骑虎难下,慢吞吞地开始脱袜子。 “不就是切磋一下,双方收益嘛,以后抓嫌疑犯的时候也用得上。准备好了吗,开始了哟!” 汝真一点都没放水,对峙了半分钟之后发动攻势,潇洒漂亮地绊倒加锁肘把黄始木摔倒在地。 “起来起来,再来。”她拍拍他的肩,充满胜利者的骄傲。 黄始木刚站稳没多久,又差一点被抓住衣襟。两人胶着了一会,汝真发动大招把他砰地摔在了地板上。 “黄检察官,平时要加强锻鍊了,光跑步可不行啊。”汝真揶揄道,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对方怎么摔,摔多狠,会不会受伤全在掌握之中。 才十几分钟,黄始木被摔了好几下,似乎毫无还手之力。 这大概就算热身了吧,黄始木喘着气,目光紧盯着汝真寻找着破绽,机会转瞬即逝,他必须一击而中。 汝真觉得黄始木现在这样子有点好笑,跟他平时西服革履的样子真是天差地别,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一只小熊。 “黄部长,眼神不错喔,格斗也是一种身体交流,专注力你比谁都--”话还没说完,黄始木拉这她的双臂向后倒去,正是捨身技里的巴投,汝真蜷起身子不想被带倒,黄始木蹬在她腿上直接抓着她的领口把她从头顶翻过去,又一骨碌压上去完成了锁定。汝真还想凭力气挣扎起来,可这种锁定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挣得开,加上两人体型的差异,被压得死死的。黄始木想着刚刚那一摔好像太重了,刚准备松手,突然门铃响了。 两人面面相觑,黄始木拍了下她的头,汝真才反应过来松了手。黄始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汝真侧翻到沙发拿起枪,点头示意他可以开门了。额,虚惊一场,敲门的是楼下的邻居大哥。 “我说你们在干什么呢?上星期就这样说是屋里进贼了,今天又是进贼了不成?” 汝真已把枪藏在身后,用手整理了一下揉得一团乱的头髮。 黄始木面红耳赤,也把衣领正了正,深深鞠躬道:“真的很对不起。” 大哥见两人的样子,顿时变得比他们还尴尬,“年轻人,活动的时候,小声一点……” “对不起。”两人再次道歉,目送大哥消失在电梯。 “高级公寓隔音也很普通。”汝真酸了一句,“哎真是,下次带你去警队的训练场。”她把茶几搬回去,“刚刚是我输了。不过我们不是一个量级的,是因为体重喔。”笑嘻嘻的一点都不介意。 黄始木揉着刚刚被摔痛的手臂,木木的表情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似的,指了指卧室,“那我继续看材料了。” 汝真躲在漫画后面点点头,“好的。”此时暗自庆幸黄始木的淡定,为什么呢,难道心跳得太快不是因为运动太剧烈了么。不过刚才他的样子确实是非常可爱了,啊,初恋都没有的黄部长。她拿起笔,在漫画的扉页上认真地画了一只熊。 黄始木坐在桌前拿起一份卷宗,出神地盯着墙壁,长久地没有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 第12页 黄始木对美女或者说路上看到的美腿没有太大兴趣,讨厌身体接触,说明这种动物本能的吸引对他来说很低。可能是因为这种接触是最容易直接引起情绪变化的因素,而他这一部分是比较弱的。 所以他比较有可能会欣赏的是跟他一样的理性智慧客观。但混乱无序无理性确实会对他造成冲击,这种冲击他肯定是不喜欢的。就像一个洁癖对于关系再好的人的脏乱差都不会转变为喜爱,顶多是可以包容而已。 他也会喜爱温暖正向的感情,并忍不住向这种感情靠近,但程度有限,因为惯性力量大啊。这种感情是量变引起质变,水滴石穿天长日久的改变,但只有这种感情才能让他转变为一个有爱的能力的人。 另一种对他冲击很大的是强烈的负面情绪,自责,后悔,内疚,愤怒。会对他的情绪有唤醒的作用还是破坏的作用挺难说的。大脑应激过度也许会更加封闭。从长远来看,不是什么好事。 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输入,一个是输出。 输入的部分他用观察了逻辑思考弥补了,看人微表情,分析利害关系之类的。但本能部分无法弥补,比如吃到好吃的看到美的事物会高兴之类的。这部分还能够被唤醒吗?以什么方式? 输出的部分他到底是有情绪没有能力输出还是因为输入障碍导致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产生要输出的情感。应该是后者的情况居多吧。 他的潜意识又是怎么一回事,潜意识里情感的程度是介于全无和正常人之间还是压根就是个正常人? 他能恢復成正常人吗,怎样恢復?恢復不了的话他如何与人保持情感关系。 第3章 03 同居 --名为爱的感情,可以驱使自己去替别人杀人吗? --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不大安稳,潜意识忽明忽灭,编织出长长的梦境。在汝真的梦里,她独自乘着小舟漂浮在浓云密布的海上。面前是一座孤岛,身后是一艘的巨轮。无论她多么努力划水想要向着孤岛靠近,海浪都把她越推越远。狂风忽起,暴雨骤至,小舟在风雨中飘摇,巨轮鸣笛唿唤着她返航。然而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那份执念,小舟不断剧烈摇晃,终于连人带船被巨浪彻底打翻。失望和恐惧急速膨胀着,直到一切坍落成令人窒息的黑暗。汝真勐得坐起,睁开眼睛看到的陌生客厅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紧紧抓着佩枪过了半分钟才镇定下来。 她蹑手蹑脚起来,倒了一杯水喝。“不做梦的人倒没有这种烦恼,真好啊。”望了一眼门虚掩的卧室。 黄始木也在做梦,梦的开始仍然是他的小时候,哭泣的母亲,离开的父亲。只是那时候他还有喜欢的东西,抱着一玻璃瓶贝壳,就像抱着仅有幸福的可能。戴口罩的外国医生从他手里要把瓶子拿走,他拼命挣扎着唿喊着,却有更多人更多双手按住了他,瓶子从他手里滑出来,跌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摔得粉碎。他蹲下一片一片地把贝壳捡起来,手指被玻璃碴划得鲜血模煳。同学们隔着窗子叫他psycho,他无助地哭了。护士赶来给他穿上白色的约束衣,他拼命地挣扎,“我不要做手术了,我不怕疼了,我不要做手术,放开我,不要给我做手术! ”母亲在一旁流着泪叫着他的名字,“听话,做了就好了,始木啊,听妈妈的话……” “黄检 ! 黄始木! 快醒醒! ” 他觉得身体灌了铅般沉重,连睁眼的都无比困难。 “是一氧化碳! 我们必须马上出去,这里浓度太高了,很容易发生爆炸。” “什么?” “有人往房间里通了一氧化碳,现在房间门窗系统都被黑客锁死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或者开窗。” 汝真把黄始木扶起来,“怎么样,还好吗?” “是煤气泄露吗?”黄始木终于清醒过来。 “不是,我看是从中央空调的通风进来的。”汝真指指通风口。 “门窗打不开是怎么回事?”黄始木走到大门按下指纹输入密码,显示屏乱码。拧着把手用力拉,纹丝不动。 “刚试过,也是系统错误。大概早被人算计到了吧,在装智能门窗系统的时候。”汝真嘆了口气,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出,是她疏忽了。 “报警了吗?” “张警官说还有十分钟才能赶到。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试试能不能自己出去,而且我觉得他们肯定不只是放一氧化碳这么简单……” “你听! ”黄始木一把一住汝真悬在空中的手腕。 “有什么声音吗?”汝真什么都没听到。 “上面某处有微弱的跳秒声。” “难道是爆炸计时装置吗?那可真得小心了。 ”为了防止走火,汝真先把枪的弹匣卸掉。“还有没有其他能通风的装置了?” 汝真快步打开厨房的吸油烟机,黄始木打开浴室的排风扇,显然这两个通道都提前被人为地堵上了,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 风道的管径有限,不可能放置体积太大的装置,只要室内的浓度能降低,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否则不但是他们,上下左右三户之内的邻居都可能被波及。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门窗。 “家里有没有棒球棍之类的东西?”汝真一脚迴旋踢在阳台玻璃上,只一声闷响。 第13页 黄始木摇摇头,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烧起来也最快。 汝真把餐桌推到空调通风口下面,站上去向里张望,果然看到一个小东西在深处闪着一点微弱的光。可是通风口太扁了,人爬进去不太可能。 “灌水! ”她灵机一动,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这个笨办法了。 黄始木摇头,他觉得这方法不靠谱。 “为了不把三亿五千万的公寓炸翻总得试试吧。”汝真开始用拉面锅接水。 水灌进去一半流出一半,汝真的衣服从肩膀被脏水浇了个湿透。 “我来吧。”黄检看不下去了。 “这是我的工作,这才是第二天,检察官你如果有什么的话,岂不是我的失职。”汝真忙到满头大汗,“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黄检! 汝真姐!能听到我吗?” 辣椒酱的声音,他就住附近,来得比张建还快。 “辣椒酱! 门外的情况怎么样,邻居疏散了没有?” “正在疏散。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阳台呢,能不能从邻居家阳台突破?” “好,我这就去看看。” 汝真放下电话继续灌水,小光点好像真的消失了。“黄检你视力怎么样?”说着一伸手拉他上来,并肩挤在一起向里面望去。 “是没有了吧?还看得到吗?”汝真头歪到他肩膀上,黄始木回头看着她脏兮兮的白色睡衣。 “噢,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被嫌弃了,连忙向后躲开。 “可以了。通风口的浓度太大了,不能待在这里! ”他注意到她领口露出的一段皮肤上似乎出现了红色的斑点,别过目光黯然命令道。 汝真的手机又响了,“张警官! 到哪了?我们还好……”她回头看到阳台上已经站了几个人,“可以,你们开始吧。” 机械轰鸣了一阵之后嚯啦一声,门上的玻璃掉在客厅地上,摔出了几条裂纹但还是完整的一块。 朴顺昌第一个全副武装地冲进来,看到汝真的狼狈相连忙找了件外套给她披上,才顾得上问道:“检察官呢,有中毒迹象吗?” 张建也从阳台进来,“可能两人都有点轻度中毒吧,瞧着脸红得不太正常。韩警官,接了这个工作怎么也不说一声?是大韩民国没别的警察了吗?”他很少用这种口气跟汝真说话,今天是非常担心了。 “风道里还有个引火装置,需要紧急处理一下。”冷风吹进来,汝真哆嗦了一下,黄始木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焦躁。 “还能走吗?能走就从阳台撤离。我看拆破户门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两都需要马上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黄检也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汝真回头问道。 黄始木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里含着十分的不忍。从阳台上搭建的临时过道从邻居家出来。救护车已经在楼下等好。 两人上车被送往不同的医院。 “为什么!”黄始木在南山医院下车,汝真被安置在座位上吸着氧气抗议道。 “对方是针对他,现在你这个样子,也没办法执行任务。所以分开反而更安全,不用保护你们两个。黄检那边有辣椒酱跟着去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张建补充道。 汝真没有再说话,静静想着之后展开调查的方向。 “我说你,也太奇怪了吧。哪有女人去保护男人的?黄检察官也是,作为男人自尊心受得了吗?” 韩汝真瞪了他一眼,“什么工作都要扯上男女么?除了是女人之外,我就不是警察了么?再说刚刚我不是很好地完成保护任务了吗!” “你和黄检……” “现在是黄部长了,前不久还去看了永检察官,都是那时的交情,你不也一样吗。”她盯着张建,语气很较真。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张建投降,“关心你才问的,真是。” 汝真白了他一眼,话虽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总觉得胸口闷闷的,难道真中毒了? 黄始木任人摆布地戴上氧气面罩,抽血,输液,却一言不发,好像跟身边的世界之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隔膜。风道里的微型遥控装置是谁什么时候从哪里放进来的,安装智能门窗的公司怎么会有了内鬼,一氧化碳有没有影响大厦里的其他住户?韩警官是什么时候醒的,还是她一直都没有睡?这一次侥倖躲过了,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做完了各项检查确认身体没事,黄始木又在辣椒酱和金系长的监督下在医院待满了八小时观察期,一刻没停地在手机上草拟了一份声明,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先回西部地检见检察长,之后马不停蹄赶回中央地检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这并不是第三起爆炸案,尽可能将此事的影响降至最低。专案的同事围上来嘘寒问暖,成检更是满脸写着担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黄部长,您受惊了,光看新闻我都要吓死了。下班后我陪着您吧。” “不用了。大家各自都更加小心吧” 可是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下班之后他还能去哪里,他又该去哪里才能不拖累别人呢。黄始木在地检加班到十点,张建受人所託来到专案办公室门口让辣椒酱先回去休息。 第14页 “汝真姐怎么样了?” “她有事我还会站在这里吗?好着呢,放心。”警队成员之间可不是一般的同事,关键时刻是可以豁出命的交情。 “我想去看看她。” “哼,现在你可见不到那个疯子。” “她没在医院吗?回家了?” “嗯,反正你别管就是了。明天一早照常来这里报到。”张建提起汝真又怕又烦。 “张警官……”黄始木背着包出来。 “啊,黄检辛苦了,我送您回家。” “……” 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淡脸,张建本来想说点什么别的也难以启齿。路上汇报了调查的结果:安装和物业人员里有两个新员工,应聘的时候都用了假身份信息,之后人就消失了,现在还在排查。风道里的点火装置被取出来了,一氧化碳是有人改装了煤气的管线,泄露点只包括了同楼层另一户人家,但对方卧室开着窗户,人员无碍,这几天已经搬到亲戚家去借住。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踌躇了片刻,终于问出口,“韩警官……” “哎别提她,有什么您自己去问她吧,我现在说什么都被骂是性别歧视。”张建气唿唿转了个弯把车停下。 刚下车黄始木就看到汝真跟着小区保安从物业办公室出来,不禁心中一热。旁边张建已经揿了下喇叭,汝真看到是张建,故意做了个嘲讽的鬼脸。 “黄检察官,晚安。”张建从车窗里探头出来,“说话要小心。” 黄始木走向汝真,汝真手里提着个大纸袋,笑着扬了扬手,“我跟张建打赌你肯定没吃晚饭,赢了他的钱买的。噢么,好像都凉了……” 好像生锈的螺丝开始转动,他听到脑袋里尖锐的摩擦的声音。熟悉的头痛又来了,但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抵消着头痛,好像被夏天的海水包裹着的温度,全部身心都安然地舒展开来。 “走啊,走吧!” 汝真抓着他的衣袖。 房间里已经被清扫得很干净,阳台的玻璃也已经装好。两人坐下吃饭,像一对寻常夫妇。 “今天查到不少东西,张警官都跟你说了吧?” “嗯,说了一些。”他停下筷子眯起眼睛,知道汝真有别的要说。 “我从医院出来,忽然想到美术馆爆炸案里消失的保安似乎有点印象,就去查了一下这次的监控,你猜是谁,就是你们物业盗用身份的那个。” 黄始木的眉毛一下子挑起来了,他下午刚刚说了这次跟之前的爆炸案没有发现关联,怎么马上就关联了。 汝真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明天,明天一起去调查吧!这下终于不用分你的案子和我的案子了。”她兴奋得像个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小孩,枪始终还绑在身侧。 吃完饭,始木看到汝真从行李箱拿出的外套已经皱皱巴巴,她也只是苦着脸又叠整齐塞了回去。 “放那边衣柜里吧。”他提议。 “哪里?” 黄始木拉开卧室走到衣帽间里,眼神示意。 汝真抱着衣服小碎步走过去,看到里面一件件整齐地挂着深色的正装,旁边紧挨着是浅色的衬衣,正装旁边已经给她移出一块空间,她扭头迟疑道:“诶……这里可以吗?” 依旧是语气平平,“没关系。” 汝真点头算是道谢,把自己的黑色长外套和两件白衬衣挂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怎么就这么,放在一起了呢? 不过好像看起来还蛮和谐的,诶,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 黄始木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永恩秀留下的两件灰色毛衣。一件原本就是他的,另一件略深一点,叠放在一起像是情侣装。他再没穿过,但一直保存着,提醒着自己。 汝真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秘密,脸上微微有震惊的神色,马上变成了伤感和惋惜。带着那样的感情,她看了黄始木一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开了,这一次,真的很轻。 黄始木试图解释地抬起手,终究只是轻轻落下。 “辣椒酱,真的是跟张建一模一样呢,我简直不敢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对同事耍什么大男子主义呢,真的笑死我了,体能考核还不如我的傢伙,现在也敢指手画脚说女人长女人短了……如果要论什么男人女人,我还会在这里吗?你说是不是啊黄检察官。”汝真刷完牙一边擦嘴一边抱怨。 “哦,”他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朴顺昌简直可以叫做张顺昌了。” 黄始木睫毛闪动,头不自觉地歪向一边,他上次就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偷发视频拷贝给署长之后她还能信任张建,为什么他发脾气走掉以后还能不计前嫌。 “张警官是你的type吗?” “什么type?说什么呢,又不是不知道,他孩子都五岁了。”汝真不知道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又是打哪来的。 “嗯。所以呢?”他还是定定看着汝真,表示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无论如何,张建也好,朴顺昌也好,都是有血有肉的男人,而他呢,人称完美的办案机器。 第15页 汝真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髮,这人怎么又突然抛出这种问题,“张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韩警官作为女人,会觉得有魅力吗?” “还好吧,张警官对老婆孩子都挺好的。你这是在类比什么啊?” 朴顺昌,当然是朴顺昌了。“没什么。”他猝然转头走回卧室,“晚安。” “您也睡吧。”汝真回答道,钻进睡袋很快沉沉睡着。 这一夜总算没再出什么事。 黄始木很早就醒了,洗好澡出来汝真仍缩在睡袋里安睡。乔迁时金系长送的咖啡机,他研究了半天才找到启动键,没想到按下之后响起轰隆隆的研磨声。 听到声音汝真按着配枪坐起来,黄始木才看清她架起一件t恤的肩膀有多单薄,细细的脖子支着一脑袋凌乱的头髮,跟平时干练的形象大相迳庭,让人莫名牵动了嘴角。 “啊,原来是咖啡啊。”汝真向后倒下去,试图再赖一会床,“好香……哎,什么,已经七点了?还是好睏啊……”慵懒的自言自语像猫一样。 起床,洗澡,换衣服,振作精神。汝真观察了一下,浴室里所有洗浴产品都是无香型的,除了一点点松柏味的空气清新剂,黄检察官的洁癖真是真是武装得从头到脚各个维度毫不懈怠。 汝真一边擦头髮一边从冰箱拿出买好的面包扔过去,“不好意思冷的也将就吧。” 从来也没有吃早饭习惯的黄始木一抬手传球配合满分。面包做得很朴实,碳水带来血糖飙升的满足感,咖啡滚烫而且浓度很高,被胃壁的毛细血管吸收之后立刻在神经系统发挥了作用。 “这两个案子什么时候合併调查?”汝真咬着面包的一角问道。 “现在的证据足以支撑这样的结论了吗?”黄始木又在水槽洗两人的咖啡杯,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可是明明--” “所有的袭击只针对我个人,没办法证明跟我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系。”他看到汝真的眼波黯然,“所以我们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汝真撇撇嘴没有接话,这些天她的压力只增不减,虽然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那只是不想让黄始木觉得她没有尽心尽责,其实她比谁都着急,那毕竟是她从小最好的朋友元泰哲啊。 门铃响起,是朴顺昌。 “汝真姐,你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你要不要再休息几天?医生怎么说的?” “我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 黄始木拉开衣帽间的门,拿出两人的外套,面无表情地递过来,“喏,你的。走吧。” “喔,谢谢。”汝真好像感觉到哪里有点古怪,朴顺昌的眼神吗?她闷闷地穿上衣服,拍着他的肩膀,“昨天辛苦啦。” --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元泰哲被无罪释放了。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本该被轰炸报导的消息,无论是线下还是线上都安静的有些反常。汝真追问反恐的队长为什么不发布给媒体,队长狠瞪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力争他不是真兇吗?真兇还没抓到,第三次爆炸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现在捅给媒体这种消息干什么?我警告你,如果你和相关的组员泄露一点消息,不但这反恐组你不要待了,龙山署你也不要想去,把这身警服就脱在这里。”斜眼瞪着她,又讽刺道,“听说在这下班后还要执行大检察院的任务,我们这边的搜查哪敢劳动大驾,不不,当然不是让你离开,你想待到什么时候都随你的便。” 汝真被这么噼头盖脸一顿训,只得按下性子陪笑脸说了不少好话。队长刚走,她就急急忙忙跑去开车,准备去拘留所接人,在那之前她想到应该先打个电话给雪熙通知她这个好消息,可是雪熙的电话一直转到语音信箱。 按着队长宣布的时间她提前二十分钟赶到了拘留所的门外,等了又等却不见泰哲被放出来。眼看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上前询问,却被告之元泰哲早已经被接走。汝真不信,正要打电话给队长确认,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正是泰哲,声音听起来还挺轻松。 “汝真,是我。” “泰哲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出来了,现在在父母这里,打给你就是让你不要担心。” “你跟雪熙联繫上了吗?我刚打她电话都打不通。” “她跟我在一起,大概是没听到手机响吧,我让她跟你说话。” 电话换给了雪熙,“噢,汝真啊,不好意思,害你白跑了一趟吧。是我让他们帮忙隐瞒释放的时间的,也是怕有媒体或者抗议者在门口。” 没关系。“汝真觉得这倒也能理解,”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吧?我现在过去看看你们好吗?” “不用了,”雪熙拒绝得很直接:“现在到处都是媒体,而且泰哲不也想见人。” “可是,”汝真刚说了半句,泰哲换回了电话,“汝真,我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雪熙会照顾我的。” “好吧,可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啊。对了,这是你现在的电话号码吗?” 第16页 “嗯,那先这样。汝真,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但我还是想跟说,从这个案子撤出来,现在还来得及。”泰哲的声音忽然压低急促起来。 “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这案子跟我没有关系了,你也不必再查下去了不是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汝真又一次被打断,“总之你小心,不多说了,再联繫。”泰哲挂了电话。 “喂,泰哲,泰哲?”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汝真本想马上回拨回去,但又想起一事,雪熙怎么能让警队对她谎报释放的时间呢。 这放人比不放人更是疑点重重。 汝真隐约觉得雪熙不像她一直以来看到的那么简单,反正已经被队长排除在调查主力之外了,干脆就自己查自己的。下午她走访了几个相关的证人,又去了一趟艺术大学,复印了一大堆资料,才开着车回西部地检与朴顺昌换班。 “怎么在这边,有什么事吗?”汝真问朴顺昌。 “听说是检察长叫过来的,挨了好一顿批。” “喔。”汝真记得检察长是个挺和气的大叔,为什么好像总是喜欢训黄检呢。 “中午去大检察院的路上又被人跟踪了,汝真姐,你小心一点。” “跟踪?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停车之后对方就开走了。我怕他们待会又会来。” “看来要多派几个人咯,黄检察官怎么说?” “我觉得没有必要,对方的行动恰好说明了我们在正确的方向上。”黄始木背包出来,看到汝真一脸认真,“有话跟你说。” 汝真拍了下朴顺昌的肩膀,快步跟了上去。 在地检的食堂,居然有女人跟黄部长一起吃饭简直成了一道奇观,路人无不为之侧目。也只有姜检察长见怪不怪,哼了一声跟二部长吐槽道:“看啊,这偌大一个西部地检,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我都要考虑把韩汝真调来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 “就是那时候呗。” “两年了吧,看来石头也有开花的一天吶。” 八卦中心的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氛围,黄始木是习惯性无视,在汝真急着抛出她的一连串疑问之前,他不紧不慢地小声说了一个名字,“赵言紫。” 汝真愣了,谁?赵言紫是谁?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据说是有部叫《逝》的电影,她是被换角的女主角。”黄始木继续补充。 “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汝真快速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确实是一张熟脸,青春靓丽,早年也出演过几个gg。几年前自杀未遂,后来就淡出了演艺圈。 “她不是淡出,而是加入了众爱之家,一个民间宗教组织,整容改名赵新爱,又拍了不少宗教电影。因为只在教徒内部放映,所以市面上见不到。我们查到她曾经是前总理秘书的情人。有很多政府资金,被包装成各种费用打到了赵新爱名下的服务公司。” “这些人在温柔乡里真的把自己是人民公僕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啊,我记得前总理身边的人也都被撸了,大部分都在监狱里呢。” “这个秘书可没有。而且凡是跟赵言紫和众爱之家相关的人,都在调查的初期就被悄悄放出来了。”黄始木话锋一转,“你今天去接元泰哲了?” 汝真眉头皱成一团,“你是在跟我说,元泰哲跟这件事有关系?怎么可能!” 黄始木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反驳。 “证据呢?” “你还没开始调查柳雪熙吧,我这里有几个关键人物都指向了她。” “那也只是柳雪熙而已,不代表泰哲也在其中,不是吗?” “所以吃完等会我想去见一下这两个人。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汝真无奈地点了一下头,泰哲说的父母家地址她是知道的,但从没想过泰哲会真的成为调查的嫌疑对象。 三两口吃完了饭,由汝真开车两人来到江北的元家老宅。这是一片破败的贫民区,巷子里连路灯都没剩几盏。独门小院的门铃按下去半晌没有动静,只听到冷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从门缝里望进去,至少一两年没有人居住了。 “你确定是这里吗?”黄始木紧紧抿着嘴,感觉事态不对。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记错。旁边那户就是我家啊,只是我外公外婆几年前卖了房子回乡下了。” “你不是说元泰哲家境还可以,供他学画画还送他上艺大吗?” “噢,泰哲爸爸是做生意发了一笔财,之前也是苦出身的。但他捨不得老邻居就一直没有搬。我跟你保证,真的是很善良的一家人,他们绝对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的。”汝真举起手发誓状。 “你不是有元泰哲电话吗?” 汝真脸色一沉,其实她已经打过两回,每次都提示关机,连基本的定位都做不到。 “先回去吧。”黄始木刚转身朝车子走去,一颗子弹唿啸着擦着他的大衣飞过,他第一反应向车子后方急跑过去蹲下。 “趴下!”汝真迅速掏枪侧身贴在电线桿后,回头焦急地问道:“还好吗?受伤了吗?” 第17页 “没事……”话音刚落,一辆摩托从巷口急冲出去。汝真和黄始木闪身上车开始追逐。摩托毕竟灵活速度又快,拐过几个路口,他们还是跟丢了。 “我去调监控,烧成灰也要把车找到。”汝真砸向方向盘恨恨地说。 黄始木心知这一带摄像头应该不多,能正常运作的就更少了。他没报太大的希望。回到原地收集了地上的弹壳,他们跟区域的巡警解释了几句,把证物带回去合併调查。 “我是第一次见这么猖狂的犯人,而且居然每次都让他逃脱。我有种感觉,还是韩朝,刚才真的只差那么一点,你也许就……” “检察官死于查案的现场……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了吧。”始木又想起办案机器这个外号。 汝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了又忍,几乎要捏爆方向盘,“这样的话,别人听了也不会觉得是真心的,只会觉得煽情吧。”说完这一句觉得嘲讽得有些过了,嘆了口气正色道:“我知道黄检你无所谓。可是黄始木君,这不是最好,而是最坏的归宿。因为我们公检法是挡在人民和犯罪之间的一堵墙,就变成超人不怕挨子弹了吗?面对犯罪我们也一样是人啊。别说检察官您还有家人。就是我这样无牵无挂的人也不会觉得殉职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在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人因此非常伤心的。黄检,你任何时候都要记住这个,千万不要轻率地受伤。 ” 黄始木怎么会不懂得她所说的道理,他只是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安危对于汝真来说好像从来不曾是可以开玩笑的话题。只是因为她正在执行保护的任务吗? “嗯,知道了。”他轻轻地回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 黄始木对汝真的评价是如何建立的: 最开始见识的是作为警察的专业能力,不分男女,仅从结果看其实是优于他的。还被他窃取了胜利果实,等于他占了汝真一个便宜。也就是汝真说的被欺负了。 他撞上玻璃摔懵的时候汝真经过他是看到他大致无碍才继续抓捕的,并没有为了抓人而不管伤者。 去警局调查证物时,汝真先伸手示好,他还在惯性中无视,并且因为有所防备而什么都不想讲。对比他被威胁后请汝真来家里随便一个话头都言无不尽。 然后是汝真去法庭找他,在遭遇金警察的态度之后,交换信息还是检方与警方的对立关系。但出法庭时递给汝真资料包和大衣的动作已经很流畅。 两人晚上在朴家復原案发现场,汝真展现的逻辑推理能力跟他不相上下。用枪指着他的时候,他对汝真的怀疑表现出不屑,对比之后几次的直接否认,还追问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汝真在这里第一次说出金句,把灯打开不就好了,表现出乐观和对正义的信念。 送汝真的路上,他主动抛出第一个试探汝真人品的机会,汝真接到后立刻要求下车是他没有想到的。所以他停车后等汝真转身点头告别才启动车子。他以为汝真至少会多挣扎一下再给媒体曝光,或者立刻下车是不想蹚浑水。没想到她比自己还有效率,认定的事毫不犹豫,这是他对汝真本质认识的一大步。 爆料后,汝真找到笔记本给黄始木打电话,黄始木在她手机里存为黄检察官。但黄始木再来警局找她的时候事先没有打电话,而是亲自来了,多少展示了一点诚意和与之前态度的不同。来了刚好看到汝真在搜他的新闻,汝真又对他表示了善意和支持,包括车上的对话和给糖。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仅是个我认可的好人,对我还很好。 跟朴母对话后两人的争执是黄被现实锤出的黑暗面和汝真一贯的温暖面的初次交锋,也因为汝真的光亮刺到他痛处了。不过对他一个本质善良的人来说这只是缴械前的最后挣扎了。那时候汝真还不知道他没有感情这回事,所以把汝真扔路边自己开车走掉应该是他第一次生气而不自知。 而他事后肯定会反省汝真的话,就算不是主动的也牢牢记在脑子里了。对比在金佳英绑架现场外汝真说了闭嘴工作把人抓来问问这句毫无意义的话他都可以在一起吃完饭之后复述出来。 之后他接到汝真电话之后感觉到汝真的不客气,但同时汝真又短平快地毫不吝啬地给了他匿名电话的线索。所以再看到汝真并没有受他的黑歷史消息影响,亲自过来还累的睡着在办公室里时,他心态已经180度大转弯了。 汝真嘴角的伤,肯定看到了。 问汝真有没有男朋友,肯定意识到她是女的。 被汝真问有没有爱过,懵了,这次怎么不用案例和数字呛她了。没有表情,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小九九呢,也许还在想汝真说的“这事为什么要问我呢。”对啊为什么要问她呢。 看汝真上窜下跳比他还投入地分析案情,不知不觉就被她的语气带跑了,而且支着下巴手触到嘴唇这个动作,在特检成立之后也出现过。 出门还是利用了汝真一把。黄始木本质还是工作脑。 第4章 04 出差 --你如果是光,我就是光之下的影,有生之年都紧紧追随的宿命。 -- “等会路过龙山站的时候可不可以绕到我家停一下,拿点东西。” 第18页 “好。” 车子开到门口,两人都想起两个月前醉酒的事情。黄始木强自镇定,汝真坏笑道:“不上去坐坐吗?哦黄检察官对不起,我忘了还有清酒没有喝完,对黄检来说真的是太危险了。那您就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吧,我五分钟就下来。” 黄始木乖乖点头,两分钟后收到汝真的简讯,只有两个字:上来。 初看上去是失窃的现场,衣服、书被翻得到处都是,跟一周前他公寓里发生的如出一辙。 “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丢了什么吗?” “三天前吧,目前还没发现丢了什么。” “因为本来就像被偷过吗?” 汝真被他不知无心还是故意的吐槽气得要死,但对着那张无辜脸也只能狠狠送了个白眼。不接茬正经起来分析说:“我总觉得这不是简单的盗窃,对方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黄始木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那张画?” “什么画?”汝真一边迅速地把内衣塞回抽屉。 “画韩警官你的那幅。” “噢,是!我说怎么没发现少了什么。” 黄始木眉头皱成一团,与其说跟汝真有关,还不如说一切都跟元泰哲有关,“元泰哲的画,在你这里只有那一幅吗?” “嗯,你认为这两者……”汝真陷入沉思,“等等,这么说的话,还有一幅。” 她从一个收纳箱上取下来盖子,翻过来才发现也是一幅钉在木框上的油画。只是画面部分全被涂上厚厚的白色,看起来还以为是刷了漆的木头。“这幅画的底下是泰哲的草稿,他画坏了做成了箱子给我。” 黄始木接过来,“什么时候的事?之前画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内容吗,没有注意。时间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大概四个月前吧。” “现在看来底下那幅画上有非常重要的信息。韩警官你认识什么制作假画的专家吗?“ “这个嘛,有人总能找到。”她摇了摇手机,拨给张建。 等张建来的功夫,汝真大致收拾好了房间,该拍照的也都用专业相机拍好了证据,该带的东西也整理出一个提袋,该扔的东西嘛,她打开冰箱笑了,顺手拿出了一大瓶清酒,“别激动,没有要给你喝。” “哎一古,”黄始木感觉不妙,“这种时候还喝的下去吗?” “也受到惊吓了呀,酒能压惊,不知道吗?”汝真颇为不屑。 “为了喝酒找的藉口真多啊,这种程度,韩警官不是应该见多了吗?”黄始木真是任何时候都能吐槽几句。 “是被黄检察你吓得好吗,刚刚子弹不是擦着头髮丝过去的嘛。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紧张,一次是李昌俊那次,一次就是今天了。”汝真自斟自饮,一仰头喝尽了一杯,后颈曲线动人。 黄始木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无法再移动,像欣赏一件泛着柔光的瓷器,是那种紧紧拥在怀里仍然害怕跌落的纯粹得令人担心的……然而她好好的站在这里,松弛地,懒散地,不需要任何保护的坚强。 这种坚强本身就很性感。 “韩警官!在家吗?” “噢,来了。” 汝真把整个箱子交给张建,“这里先按一般失窃处理,其余的千万别声张,嗯?能保证吗,不会像上次那样?” “哎,知道了。”张建瞥了一眼黄始木,又压低声音问汝真,“你这里什么情况,和黄检查官这么晚还在查案啊?怎么查到家里来了,这酒又是怎么回事?” “啰嗦! ”汝真冷冷哼了一下,一巴掌把他推出去,“行了快去吧,结果越早出来越好。”转头跟黄始木说道,“检察官,我们也走吧。” 黄始木答应着,瞧见她抱着的袋子里露出了清酒的盖子,看来家里的冰箱要变得拥挤了,“回去我来开车吧。” -- 众爱之家真的是个很神秘的组织,他们招募会员的方式也令人捉摸不透。但显然他们构架非常严谨,会员无论线上还是线下都显示出极高的忠诚度。跑断腿调查了几天仍然一无所获。 既出现在亭美术馆爆炸案又出现在黄始木家物业的嫌疑犯倒是被挖出一点料来,他叫宋代昊,之前所在的科技公司是属于韩朝的对手公司新重集团。 宋代昊一个月前被新重恶意解僱,还在澳门欠着巨额赌债,有多个记录表明他曾经跟韩朝秘书室的人有过接触。只是现在人像遁地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然他倒是可以成为一个有力的突破口。 三天后,张建那边有了回音。木箱盖上的画被完全地恢復了出来,原来不止是盖子,其他五个面上也画着一些铅笔的草稿,只是很淡,只一层浅木色漆就看不出来了。上了色的画中是一位身形苗条的女人。看起来是以柳雪熙为原型创造的,站在一栋白色民居前,穿着吉普赛一样图案艷丽的服饰。并不起眼却最刺眼的是,门上的贝壳马赛克拼贴写着“众爱教会”。元泰哲的风格是写实浪漫主义,各种细节都描绘得十分精准。 她再次拨打元泰哲或者柳雪熙的手机,都成了空号。为什么他们能人间蒸发得如此彻底,火车站,航空港,都没有他们出入境的信息。难道这些消失的人都藏在同一个地方?会是画里的地方吗?这个众爱之家,是真实存在于某处的建筑吗? 第19页 汝真打给黄始木,“能来一趟吗?” “是画有结果了吗?画的什么内容?”黄始木等在会议室门口,这个消息让他对接下来的汇报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里说不清楚。” “我现在在大检察院,晚点才能过去。” “好,等你。”汝真挂了电话,打开笔记本开始搜索类似白色的建筑。 黄始木的汇报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他敏感地注意到“众爱之家”这个词出现的时候,只有司法部长和大法官压根眼都没眨一下,像是早就有知道有这回事的样子。可以断定他们早在前总理出事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相关内幕了。但当时为什么一点都没爆出来呢?是谁压住了么?现在为什么又能碰了呢? 结束了阶段汇报,朴顺昌开车载着黄始木匆匆赶到一处废弃工厂改造的作坊。 “还有谁知道你来这里吗?”汝真一见面就问道。 “应该没有了,怎么了?” “没什么。”汝真向朴顺昌使了个眼神,让他把周围好好巡查一遍。 黄始木径直走到一字摆开的六张画前托着下巴认真地看起来。上色的那张放在中间,固然吸引目光,但黄始木只是看了一会,就把它移动到了边上。反而盯着剩下的几幅铅笔草图良久,转头问修復的师傅道:“这画的是什么您怎么看?” 修復的师傅因为制假被抓进去过好几次,在警察和检察官面前十分不自在,听到黄始木这冰冷的声音腿都软了,强打精神回答道:“这个嘛,我也不好说。大概有点像欧洲古典壁画的构图吧。” “是宗教画。”他弯下腰认真地看了半天,在手机上搜到相关的作品拿给汝真看,“而且是不同宗教的。” “有一点像,可也不能说完全一样吧。”汝真歪着头,勉强作结论。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是草图,最后都会成为他们自己的宗教画。” “什么宗教,你是说像天启那样的?” 黄始木没有回答,在还没有完全了解众爱之家之前他不想太轻率地下结论。 “要不要问问金政本吧,他也许对这种民间组织比较熟。”汝真建议道。 黄始木点点头觉得可行,还没等他掏出手机汝真已经从自己手机拨了出去:“政本君,在哪呢?好久没出来吃饭了,最近还好吗?对了,有件事情又要拜託你,嗯……是,需要保密的。嗯,你听过叫众爱之家的一个组织吗?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好,有空吃饭。那再见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黄始木心中介意。 “我把这些画拍照片发给金政本了。” “嗯,原作作为证据让朴特警送回中央地检吧,开你的车可以吗?” “没问题,让他一会再把车开回来好了。”汝真习惯性地搭上黄始木的背。 两人一起开车回家,下车汝真才一拍脑门,“啊忘了! 我买了好多吃的在车上。”她嘟着嘴,“算了,正好辣椒酱等会来了叫他一起吃好了。黄部长,可以吗?” 黄始木发现只要汝真叫他黄部长而不是黄检察官的时候,绝对没有好事。 “叨扰了。”辣椒酱被汝真请进黄始木的公寓,举手投足都显得有些拘谨,“汝真姐是你做饭吗?” “也谈不上做饭啦,但现在这个情况很难出去吃饭吧。就随便弄一弄,马上好了。你先坐吧。哎呀反客为主了,黄检抱歉了。”汝真笑笑,这场景似曾相识,两个多月前泰哲还刚去她家吃过饭,想到泰哲心里又揪了起来。 黄始木还在思考众爱之家的事情,他搜索到了每一幅草图的原画,然后比较两者之间的不同,并把这些不同都标识了出来,也许会从中发现一点什么。听到汝真喊,“黄检察官,吃了饭再看吧。 ”他才眉头紧锁地坐下,抬头看到面前摆着的是明太鱼汤饭。 “开动吧。”汝真先吃起来,“这个牌子的好像还可以。” “嗯嗯,很好吃。汝真姐喜欢汤饭吗?我看食材还以为要做包饭。”朴顺昌问道。 “反正都是半成品。”汝真含含煳煳地回答,夹了点小菜到他碗里,“多吃点。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您这边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呢?”朴顺昌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还不知道,我也想尽快结束啊。”汝真苦着脸,跟朴顺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黄始木在旁安静如鸡,默默地在如真的余光注视下吃掉了最后一口汤饭。 刚把朴顺昌送下楼,汝真接到署里的电话:宋代昊出现,紧急抓捕行动。她连忙喊住了辣椒酱,把他从驾驶位拉了下来,“车先借我开一下,还有,看牢黄检!” 朴顺昌还没回过神来汝真已经疾驰而去。看到他出现在门口黄始木意外地飞快眨了下眼睛,随即侧身请他进门。 “汝真姐刚被警队急召回去了,所以今晚我在这里。” 黄始木点点头,“请进吧。” 朴顺昌在沙发上如坐针毡,黄始木在卧室看卷宗,房间里静得令人窒息。朴顺昌已经完全不觉得汝真姐会跟这位部长检查官擦出什么男女之间的火花。除了工作,谁会愿意待在这么冷清的家里啊。想着想着,朴顺昌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20页 黄始木在桌前批卷宗批到十二点也支持不住了,走出门外看到朴顺昌歪在沙发上,目光中掩不住的怅然若失。 第二天上午,抓捕失败归来的汝真刚回到署里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金政本就打来了电话:“众爱之家还没什么眉目,不过画上的白色建筑我搜了一晚上,终于给我找到了。是前总理在丽水海边私产,后来被政府没收充当了社区中心,地址发你了。” 前总理?汝真抓起外套风风火火赶到中央地检,一把拉住正要去吃午饭的黄始木,“终于搭上了,果然跟你的案子也有关! 跟我去趟丽水吧,我们得亲眼看看这众爱之家是什么名堂。” 黄始木开着朴顺昌那辆特警装备的suv,汝真一上车就倒在后座补觉。黄始木按着导航开了5个小时来到地址上叫做南溪的小村庄。两人视线所及之处,满目荒凉凋敝。 “你不觉得奇怪吗,前总理为什么要在这买宅子。”汝真问道。 “四十年听说这里发现了金矿,曾经很热门过一阵,很多人在这里搞过房地产开发,前总理应该也是那时候买的。” “后来是房价大跌砸手里了?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么大一栋宅子也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吧。” 南溪村的村貌看起来停滞在三四十年前就再没有发展过了,大街上几乎看不到青壮年,只有老人和孩子,穿着倒也不算寒酸,看到陌生的车子开进来,都用略带敌意的目光紧紧盯着。汝真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黄部长,自己下车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来逗孩子们玩,混熟了一些才慢慢地打听,“你们谁见过画上这个白房子吗?” 看到那个白房子,孩子们却突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高叔叔不让我们说。说了他们会生气的。” “为什么呀?” “因为乱说话就没有人给我们好吃的和漂亮衣服了,还有玩具。” “嗯?是谁给你们好吃的和玩具了?” “是神主大人啊,他每次就在画里的那栋房子里给我们东西。” “那栋房子离这里远不远啊?” “不远,就在村……”话没说完,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拽到了一边,“谁让你告诉她了! 神主大人看着你呢! ”听到她的训斥小孩一下子都四散得没影了 “你们是什么人! 来这里干什么?”少女厉声质问,汝真才发现少女手里拿着的是25v的电击棍。 “没什么,我们从光州来,周末开车兜风想看看海,是吧亲爱的。”汝真冲着黄始木笑道,让他看少女手里的电击棍。 “你们为什么要找那栋房子?”少女半信半疑。 黄始木摇下车窗玻璃说,“那是我们朋友的画,你认识吗?画家元泰哲。前一阵他送了这幅画作为乔迁礼物给我们。” “你们是元泰哲的朋友吗?”少女眼波流转,说到元泰哲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倒有一丝和缓。 “可不是嘛,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汝真面上笑嘻嘻,背后冷汗直冒。 “但你们不是众爱教的,对吗?”少女眼看就要被说动了。 “哦,那个啊,我们刚从国外回来,泰哲忙着画展还没来得及跟我们好好说众爱之家的事。他送给我们这幅画,是让我们自己先来看看吧。” 少女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样纯洁的笑脸在汝真和黄始木眼里竟然比兇犯的脸更恐怖,“那你们一定要去众爱之家看看,沿着这条大路走出了村子,过了公交站就能看见了。” 汝真笑着道谢,不慌不忙地上车,还跟黄始木抱怨道,“我就说让泰哲带我们来嘛,自己找过来多麻烦。”两人对视一眼,表情严峻。 按着少女的说法他们找到了画上的建筑,就矗立在村子外人迹罕至的一条大路尽头,孤零零的旁边没有别的建筑物。 “看样子是这里没错了。”汝真比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和眼前爬满枯藤的破旧的宅子。“怎么好像已经废弃了。” 黄始木看了看大门和马路上车辆进出留下的痕迹,摇了摇头。 “要进去吗?我觉得这个村子不太对劲,要不要下次带一队人一起来。”汝真摸了摸腰侧的枪托。 黄始木掏出手机看了下,这里的信号变得很弱,勉强打电话还行,网络信号几乎没有,而且从刚才的情形来看确实不妙,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会设法进去吗?会的。为什么多了汝真反而犹豫呢。 “都来到门口了,不进去太可惜了。”为了安全起见,汝真随手把位置发了条信息给朴顺昌。 两人按门铃按了一手灰,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门自动开了。 “是元泰哲的朋友吗?”一位白髮老人站在台阶上,穿着件褐色的灯芯绒西服,看起来十分和蔼。 “哦,是啊。您也认识泰哲吗?”汝真回答道。 “是啊。很荣幸招待他的朋友。我是这里众爱之家的家长,钟炯实。两位请进吧。” “啊那就打扰了。” 斑驳的大门打开,汝真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回看了黄始木一眼,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整条走廊的上下左右从天花到地板和墙壁都包着拉丝不锈钢板,嵌在两边墙上的灯带用的是紧急照明的灯色,地板为了防滑在不锈钢表面做出了凹凸的引导条与圆点,像一条超宽的盲道,两边一扇门都没有。沿着这条路走到一半,钟炯民带他们乘上一部电梯,没有楼层按键而是刷卡。“年纪太大了,上下楼都得靠电梯了。”可他明明看起来步伐矫健,相当精神。 第21页 根本没看到楼梯在哪里,待会他们想下楼离开都很难。汝真手心出了汗,不觉捏紧了黄始木的衣袖。在扮演丈夫方面突然开窍的黄检察官,居然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 “是这里了,现在刚好六点,请先用一点饭吧。” “不用了,您太客气了。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是工业风……”汝真刚说完发现自己好像站在李允范家的客厅似的,但又比李允范家更亲民一些,墙上装饰着草编的盘子,有些印第安风格。 “众爱之家,重要的是家。外表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相聚的氛围,您说是不是?” “啊,可不是嘛。您说的太好了。”汝真一边拍马屁一边瞥到门后的墙上像民宿一样挂着许多卡片,这些卡片就是刚刚钟老人用来刷电梯的。她连忙捏了黄始木胳膊一把,示意让他说几句话,自己则伸手从最下面一叠卡里抽了一张悄悄攥进了手里,又贴着手肘塞进外套口袋。 “这么大的房子,作为活动中心是 您一个人在管理吗?” “不不不,我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活动中心是全村人的财产,当然是全村人”在管,我不过是个看门的老头罢了。” “冒昧问一句,南溪这里靠什么作为经济收入呢?” “众爱之家啊,”钟老人没有丝毫避讳,“我们有众爱之家的支持,反过来我们也给众爱之家提供它所需要的一切。”钟老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相当自豪。 “比如呢?”黄始木紧追不捨。 “比如教会需要的一些用品的制作,我们这里有工坊。印制宣传品,如果神主需要的话,我们每个人连性命都可以献出。可以说,十年前,没有众爱之家,我们这个村子就要不復存在了。在全国,像我们这样被众爱之家拯救了的村子有十几个。你还能说它不伟大吗?” 汝真和黄始木都没想到事情会远超他们的想像,一时陷入了沉默。 “噢,饭菜好了。你们累了吧,请到这边洗手。” 话音未落刚刚的少女也进来了。钟老人满面笑容地介绍,“这是我孙女,娜花。你们已经见过了吧,刚刚就是她用对讲机告诉我你们来了。” “对讲机?” “哦,忘了说,我们这里是不许上网的。智慧型手机也不多,孩子们在网上都学坏了,我们只看众爱之家给我们送的东西。” 少女娜花显然对此颇有异议,但看了两人一眼也忍着没有做声。 “一起吃吧。”四人走进餐厅,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洗手的时候汝真悄悄撞了一下黄始木,“像不像糖果屋那个童话?” “什么?” “把我们餵饱了再杀了吃掉。”汝真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想想等会怎么脱身。” 四人落座,汝真并未迟疑,一边吃一边称赞不已。黄始木吃什么都是一个表情,为了掩饰汝真只好频频夹菜给他。 “你们怎么没有戴婚戒?”娜花问道。 “哦,”汝真刚想说他们还没有结婚,但又怕触及到众爱教关于婚姻的教旨,“因为太珍惜了,我们都怕不小心落在什么地方。倒不是因为戒指很贵,但丢了总觉得会给我们的婚姻带来坏运气。是吧亲爱的。” “嗯。” “这位大叔本来就这样不怎么说话吗?”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他就是这样,像木头一样,极其没有情趣的一个人。”汝真乐得顺便吐槽一下。 “那你还喜欢他什么?”少女不屑地问道。 汝真扫了黄始木一眼,发现他居然洗耳恭听的样子,只能玩笑着说,“可能长得帅吧。” 对面少女的大白眼立刻翻了起来。汝真接着说道,“当然还有聪明,认真,有正义感,讲义气,细心,刻薄,洁癖,总之全部吧。爱一个人不就这样吗。”说完了像知心大姐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娜花。 娜花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让你说那么多,老夫老妻的不肉麻么?” “更肉麻的还有呢,要不要听啊。”汝真笑笑,往嘴里塞了块豆腐,不敢看黄始木的表情。 黄始木悬着的筷子终于轻轻地落回桌上,刚庆幸这个话题算是刨根问底也该结束了,娜花又问,“你们有孩子吗?” 汝真真的要抓狂了,这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她在桌子下踢了黄始木一脚,让他回答。 “没有。”黄始木干脆地说完之后继续吃饭,完全不困扰。 “为什么……”“人家的私事就不要问了。没礼貌! ”谢天谢地,钟老人终于制止了娜花。 终于吃完了饭,钟老人提出要带他们转转。这正是两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让娜花带我们去就可以了,不麻烦您跑上跑下了。”黄始木礼貌地说。娜花也答应得很干脆。钟老人犹豫了一下,嘱咐娜花道,“别乱跑。跟客人要有礼貌。带他们去楼下看看,不要打扰二叔他们工作。” 三人乘上电梯,娜花刷卡之后电梯开始下降,足足有十几秒没有停靠任何楼层。他们应该已经深入底下十几米了,在如此深的地方,供水供电排风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地方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修建了如此隐蔽的基地呢?众爱之家,还是更早? 第22页 带着满心的疑问,两人跟着娜花走出了电梯。 “这是我们的祈祷室。”娜花介绍说。两人跟着她走进昏暗而空旷的大厅,只有墙壁上点着应急灯。 “能把灯打开吗?”黄始木请求。 娜花打开了灯,黄始木和汝真交换了“果不其然”的眼神。大厅尽头用马赛克拼成了一整幅壁画,画的内容和汝真的箱子上的草图中的一幅完全一样。黄始木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娜花感兴趣地凑上去看。 “这里建成很久了吗?”汝真问道。 “嗯,从小就有。不过这壁画是新的,好像这个月有什么重要的活动。走吧,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接下来我们去哪?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汝真问道。 娜花想了想,“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再说爷爷也不让我带你们乱走。去看看高叔他们做兽药吧。” “娜花,你在附近上学吗?”黄始木看她一身便装。 “不啊,我们在这里上学,先带你看看我们的教室吧。” 电梯向上了几层,出来是一条走廊,两边有几间开着门的教室。一个学生都没有。 “英语什么的也都有老师教吗?” “什么英语啊,根本不学。小时候就学点认字算数什么的,大了就按喜好,或者学做药,或者学印刷,反正都是跟教会有关的东西,没劲死了。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 “你的父母呢?” “爸爸不愿意加入教会,被爷爷赶走了。妈妈前几年病死了。”少女的声音底下去。 黄始木还想问下去,被汝真轻轻地拽了拽衣角。 “到了,这里是做药的地方,本来爷爷也不让外人来的,不过你们应该没关系的。”少女猫着药带他们穿过走廊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底下是库房,上楼梯之后有一扇玻璃窗,整个车间尽收眼底。 “众爱之家在其他地方听说是搞农业的,我们做兽药给他们。红黄绿蓝的小丸药,像糖似的。不过人不能吃,吃了会死的。” 黄始木掀开下面的原料盒子看了一眼,跟汝真交换了确定的眼神:致幻剂。汝真掩护着掏出手机录了段视频。 “我们走吧。”汝真觉得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少女眼里的光越来越炽热,伸手道:“我说,能不能把你们的手机借我玩一会?” “额,这个,不太方便。你要是想要的话,下次我们带一部给你,全新的,iphone还是三星?”汝真见势头不好,赶紧承诺,“拉勾!” “真的吗?”娜花有点动心。 “我的手机太旧了,这位,更是老古董,facebook,sns,ins一概没有。首尔的年轻人没人用这种机型了。” “你们不是从光州来的吗?”娜花怀疑道。 “光州跟首尔怎么能比呢?简直土掉渣了。完全out! 娜花你真的应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娜花毕竟只是单纯环境长大的孩子,看汝真说得真诚,态度也软了下来,“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很快,”只要能脱身,他们恨不得立刻回来把这邪教连锅端了,“下个星期我们有安排吗亲爱的?”汝真看向黄始木。 “下周六可以。” 娜花听得两眼放光,周六,再等八天她就可以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好,你们可不许骗我啊。” 汝真心疼地握住娜花的手,“一定。” “什么人在上面!”他们在窗口站了太久,被人发现了。 “高叔叔,是我啊。”娜花拉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挥手,“爷爷让我带客人来看看。” 下面的大人们可不是傻子,立刻有几个人拿着木棍之类的从车间上来,不由分说就要绑人。 汝真还不想暴露身份,只是闪躲着解释道,“我们是元泰哲的朋友,对众爱之家很感兴趣,想加入看看而已。不信我们去问钟老先生。” 对方听到这两个名字停下了手,“那就上去当面说清。”推搡着架着他们上了楼。 “手机拿来。”钟炯实摊开粗糙的大手。 汝真眼一闭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去,照片她没拍,通讯录里可全是警局同事。 黄始木也交出了手机,他坦然的态度反而减轻了老人的怀疑。 “你拍这些做什么?” “不能拍吗?那就删了好了。”他当着老人的面把数据全部删光,无所谓的样子又减少了对方几分防备。 老人把手机还给他们,嗔怒地看了小娜一眼,示意来人可以回去了。可几个壮汉站在门口不肯走,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确。 “你们终究还不是众爱之家的人,抱歉,今天不能让你们就这么离开这里。”老人问。 “您什么意思?”汝真感觉事情不妙。 “底层有我们的感化室,你们就住在那里上我们的感化课程,直到我们确认你们完全成为我们众爱之家的一份子。” 汝真急了,“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感化之后你们就会谢谢我了。” 汝真向门口冲去,壮汉只轻轻一撞汝真就摔倒在地,黄始木连忙上前扶起她,“没事吧?你们别伤了人。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配合。喏,手机拿去。” 第23页 壮汉中有人大笑道,“手机你拿着试试啊,看看感化室里能不能用。” 他们乖乖跟着那几个人下楼,分手前汝真对娜花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摇了一下手机,勾了勾小指。 电梯向下的时间更久了,大概是到了底层吧,幽暗的走道两边像监狱一样不锈钢门板小栅格窗,底下一个送饭口。有房间里传来哭泣,有房间传来电视的声音,有房间传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轻笑。 壮汉把两人推进其中一间关上了门,汝真扑到门上,“你们怎么才能确认我们被感化了?”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自然会知道。” 说完这句就把门锁上了。 门后有一个屏幕,开始播放众爱之家的宣教片,冗长无聊,不断重复像催眠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普通人确实抵抗不了多久就会崩溃的。众爱之家的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能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声音,是怎样的一双手才能把这样大的恶从世人的眼前抹去呢? “有摄像头或者窃听器吗?”汝真小声问? 黄始木仔细打量了一圈摇摇头。 “哎,这下真的麻烦了。”汝真忽然想到一件事。 “怎么?” “我之前把这里的地址发给辣椒酱了,过了今晚那傻小子联繫不到我们,还不得赶过来,到时候一切都暴露了。我们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她转头看着黄始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黄始木无所谓,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最后的希望都在娜花身上了。”汝真嘆道,“不过娜花是个好孩子,她会来的。” “会吗?”黄始木并不相信。 但那真的是他们最后一线希望了,汝真靠在墙角,自语道,“刚刚如果亮明身份,你说我们能闯出去吗?” “大概是被电击棍打晕了拖回这里,或者是被杀了吃掉吧。”黄始木想起汝真讲的糖果屋的故事。 汝真噗嗤笑了,“黄部长肥瘦均匀,可以烤肉。我太瘦了,只能炖汤,哎,怎么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个。” 黄始木笑不出来,他被众爱之家的一而再再而三探不到底的黑暗震撼了,首尔财阀官商的腐败已经让这个国家风雨飘摇,谁能想到在这种偏远村庄都被邪教玷污了人心。 汝真像是看穿他脑子里的想法一样,把手搭上他的胳膊,“我们会出去的,也会查明众爱的真相,一定要救这些人和小娜出去。” “嗯……”黄始木看着汝真眼神里的坚毅感到些许安慰,不自觉将手又握了下汝真的手。然而此时他们已经不用再伪装做夫妇了。 冷静下来之后,刚刚汝真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他越是不想去在意反而越想要当真,黄始木虽然自知异于常人,但什么是爱情应有的模样他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理解,汝真所说就像榫卯一样合拍得一丝不差。只是一直以来连并肩作战的伙伴都不曾希求的卑微之人,又怎么会奢望有人在了解他的全部之后还能全部接受并且爱上?他自己又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呢? 说到缺点,他的缺点可不仅仅是刻薄洁癖这么简单。像正常人那样感受和表达情感也许花上一生的时间都只是拙劣的模仿,就像今天一样。黄始木在黑暗中无声地望向汝真,又默默地将视线移动回闪烁的屏幕。 他们在黑暗中看了三个多小时的电视,汝真早已经受不了催眠靠在墙角睡着了。黄始木也朦朦胧胧地将要睡去,娜花终于来了。 “喂,醒醒,你们还想不想出去了。”娜花从放食物的空隙悄声说道。 汝真立刻醒了,“娜花! 你来了啊,我觉得我们还是留下来比较好。我怕你爷爷对我们……”一边示意黄始木不要着急。 “那手机呢!”娜花急了。 “手机要回去才能买,但我们现在怎么回去啊。” “我会偷钥匙来的,你们再等一会。这些布条绑在脚底,走路就没有声音了。” “好,等你消息。” 娜花又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汝真和黄始木把鞋绑了几条试试,果然走在不锈钢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黑暗中的等待无比煎熬,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娜花又来了,这次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电梯前。 “爷爷把卡箱锁了,我只拿到二层的卡。”娜花摊手。 “这一张呢?”汝真也摊开手。 “你怎么会有?噢……你们早就想逃了是不是?你们,根本不是来入教的是不是?”娜花还挺聪明。 “我们逃出去了才能带你走。”汝真赶紧刷卡上了电梯。 “去哪,去首尔吗?”娜花看着飞快上升的电梯,有些后怕。 “嗯。这次是真的。我发誓,你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娜花看着汝真,忽然伸手抱住了她,“我相信你。” 叮,到一层了。电梯门打开,三人快步走到大门前,娜花送他们出去,“村子里有值夜的人,你们要快。” 汝真抢在黄始木前面启动了车,黄始木迅速坐上副驾驶。车灯亮起的瞬间狗叫了起来。 第24页 像点燃了一根沖天的烟火,后面的一串鞭炮都炸了。来不及和娜花道别,他们的车撞断了栏杆冲上大路,一盏一盏的灯都亮了起来,跟他们风驰电掣开过几乎同时,很快听到后面传来其他发动机咆哮的声音,他们绝对不会放掉一个人活着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 接上次笔记,这个阶段黄始木还是在单独调查,再次相遇是在金佳英案发现场。虽然两人没有交流但汝真对金佳英的态度是有别于其他人的,官方给出的小视频解说:人总会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但这种不同其实只是表面的,他们本质还是相同的,而且汝真代表黄始木想达到而不可能达到的状态。这里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建刑警,并没有特别交代他们有什么交情。 之后在金佳英住处汝真提议说一起调查,拿走了黄检给的校服照,回过神来怀疑黄检事先来过案发现场把他列为嫌疑者之一。黄始木也没有把一起调查真的当回事,还是自己查自己的,并且被电话告发为嫌疑者后推论只有汝真知道自己摸过刀。 之后两人巧遇,汝真带他吃饭,抱怨因为给他作证自己在警队受了委屈,但仍旧錶现出不介意,只问他到底是不是兇手。始木投桃报李给她看了视频,也注意到她看到是署长之后打击的样子。之前她曾在他面前努力维护过警察的形象,即使是知道有警察在做坏事的情况下。 出来第一次坦率问汝真是不是兇手,跟汝真直接问他的方式一样。 汝真说即使他被拽到深的地方也会救他出来,说明此刻基本已经信任他。 拉衣袖拍拍背这些肢体接触,是他放下戒备且不反感这个人的前提下可以做的。黄始木对于必要的肢体接触其实也都适应,该握手也都正常握手,该扶着朴母也就扶着,该搂着恩秀也就搂着。他就是讨厌故作亲热, 感情没相处到那个程度而表现出那样的亲密,比如金政本那个拥抱。在他心里大概跟谁都没有亲密到能拥抱的程度。 回去地检在徐检面前,汝真主动配合他铺垫对话,之后在夜总会又一次缓和局面把老闆娘叫进包厢,是黄始木没有的同理心以及基层经验老道。但他先出门后汝真说的几句话又显出她的善良底色,黄始木此刻已经学会等她。出来被说是常客之后已经有点不想被误会的小表情。 然后是阶段性被攻略的一幕,汝真解读他的说法是从他自己嘴里被套出来的,增加了说服力。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一句“我们之间”而欣慰地笑出来其实是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不指责他不给他乱贴标籤愿意跟他站在一起比他自己更相信他的伙伴那种高兴吧。 然后工作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汝真此刻才把他从笔记本划掉。黄始木此刻才建立共同查案的意识。 赶兔子行动。理论上张建刑警和黄始木之前是不认识的,应该是汝真介绍给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但是张建搞砸了任务,导致两个人一起在江里捞手机。在张建面前汝真自觉跟张建是是一类人,也是关系更为密切的同事,黄始木刚建立的“我们”概念立刻被抛弃了,本来以为了解自己的人又误解了自己,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也为了更确定的证据,非要下水捞手机。张建走时说,猪皮店等汝真,黄始木get了可以约汝真吃饭讨论案情这个技能。真的好想看他们两个一起捞手机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徐检的时候汝真又又说了金句,把黄始木想说懒得说的对徐检慷慨激昂一顿教育。后来汝真问黄一个人行不行,黄一脸你还能问出这种话来。然后把汝真的版本换成刻薄冷漠版又跟徐检说了一遍。 之后是警察局抓住汝真说庆焕的事,汝真又又又说了全剧最大金句。黄始木被震动之后恢復理性提出看似客观的现实情况,结果汝真刚到他也意外的程度,只能心服口服。 第5章 05 结案 此刻汝真庆幸开的是专门配给朴顺昌的特警车,她的特殊驾驶每次考核都毫无例外是优秀。后面的车里的人并不专业,射出密集的子弹只偶尔地打在后窗的防弹玻璃上,黄始木被左右前后连颠带甩,抓住了侧面车窗上的拉手。 “他们的车也改装过,有点难缠啊。您能帮我看着导航吗?” “下一个路口大概还有200米,左转。” “好,就在那里慢慢地甩掉他们。” 汝真踩足油门,挑着眉毛沖黄始木笑笑。那一笑中的无畏和洒脱感染力实在太强,就算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黄始木也低头勾起了嘴角。 烦人的尾巴终于被甩在了射程之外,但依旧紧追不放。汝真忽然才反应过来,手机有信号了! 她现在可以报警了,可这里的警察会不会也只是保护伞呢?对了,先打给辣椒酱。 手机只响了一声就马上被接起来,“餵汝真姐,你怎么和黄检都失联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收到我的简讯了吗?” “收到了,我们正赶过来。” “到哪里了?你们是多少人?” “马上到了,已经拐上74号高速,刚过201号出口。” “我们被人袭击,也马上要上74号高速了。你们等在上口,等我们一上去就拦截抓捕。” “对方多少人,我们这边是两个小队。” 第25页 “足够了。先抓了这些人再说,对方有枪,要小心。” 汝真挂了电话,对黄始木说,“等会不用停下来等他们了,我们要尽快赶回首尔。” “嗯,我直接去找检察长申请搜查逮捕令。你联繫一下丽水的警署。” 确认拦截抓捕成功,汝真把驾驶位让给了黄始木,自己拿起手机一个个电话拨出去,跟每个级别的接警员打招唿,解释事情经过,拜託请求支援。黄始木沉默地开着车,看着窗外天色从深黑到青蓝,天际泛白,首尔将会是个好天气。中央地检的大楼在晨曦中显得更加巨大而压抑,金系长他们已经等在办公室里。两人回来刚好赶上开始上班的时间,搜捕令一层层传达到各级,无数的公文,文件,档案,卷宗…… 战斗此刻真正地打响了。 汝真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纸巾,时不时吸吸鼻子,她这一段实在是工作排的太密集,每天也睡不踏实,体力早已透支。能撑到这个时候只是区区感冒,也是之前底子太好。偏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去警署的路上在便利店和面包咖啡一起顺便买了口罩,吃完刚好赶得上反恐组车轮战的审讯。 结束审讯已经是晚上九点,汝真从审讯室出来只觉得两膝酸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打电话给朴顺昌拜託他在黄始木家再住一晚。她必须得回自己家好好睡一觉回回血了。 朴顺昌听她嗓音嘶哑,马上问道,“发烧吗?量体温了吗?我现在过去带你去医院吧。” “没事,如果严重我自己会去的。” “汝真姐!” “不跟你说了,睡了。”汝真脑门贴了片退热贴,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电话都没力气挂。 黄始木站在卧室门口陷入沉思,半晌,他取了外套边穿边走出来,“朴特警,麻烦你送我去中央警署。” “哦,是。这么晚了您是有急事吗?”朴顺昌连忙站起来。 “嗯。”黄始木点了下头。 到了中央警署,黄始木对朴顺昌说,“整晚我都会在这里,朴特警抓捕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朴顺昌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幸运,道谢之后连忙又拨通了汝真的电话,一边打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汝真姐! 黄部长在警署审讯嫌犯,我现在没事了,你还好吗?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黄始木看着他走远,自己拿着文件打了个哈欠,走进了审讯室。 审理完第一个嫌犯,黄始木看了下表,刚过一点。他走出来掏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拨给了汝真。 空旷走廊里嘟嘟嘟的等待声显得特别漫长,“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已为您转接语音信箱。” 只能按掉回去继续审理。 三点四十一分,汝真的电话打了回来,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发烧煳涂,连基本的礼貌都顾不上了,“呀黄始木! 没事吧?你在哪儿?警署吗?安全吗?我刚刚才看到你的电话,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能让朴顺昌走了呢! 有没有联繫其他警卫人员?” 本来正想说话的黄始木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打了个手势暂停审讯走出来靠在走廊墙上。 “在中央警署,刚审理的时候有个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 “嗯,你说。不过怎么非得这种时候,大检察院给你压力了?这么说来你不是连着两天没合眼了吗?”汝真还在为他打抱不平。 “没事。你呢?”他趁机追问道。 “刚刚退烧了。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朴特警呢?”他轻描淡写地“确认”会影响他审理的问题。 “辣椒酱?他昨天来找我了,抱歉,我稀里煳涂就让他回去了。怎么你现在要去哪吗?我帮你联繫张警官吧?” “不是,那个,审理要继续了。” “哦,嗯?不是说有问题要确认吗?” “太多了。明天见面再说,睡吧。”明天见面这四个字说出口,黄始木觉得脑袋里一条越拧越紧的弦忽然反向松了几圈,倦意也随之涌上来。 汝真还在退烧后的虚脱里,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向后倒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了。黄始木这一次这么拼,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他的头痛不会又犯了吧。汝真拿起手机发简讯给朴顺昌:早上一定先送黄部长回家休息。 --特警在光州丽水当地警方的支援下经过两天的特别行动终于将南溪村的众爱教非法工厂和相关机构一举捣毁。解救了七八名被非法拘禁的受害者,查获了大量非法物资和宣传品。但由于众爱教会的联络都是单程单线,钟炯实一字不吐,他的上游组织还没得到突破。 组内会议上,汝真盯着报告疑惑地翻了好几遍,专注的样子让黄始木忍不住发问道,“怎么了。”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相当数量的物资都被他们秘密运到这两个无人岛上。我在想,如果这一次他们的隐蔽建筑不是在南溪村而是也建在无人岛上,是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的可能?” “您的意思是,怀疑某些无人岛上也有类似的设施吗?”江检插嘴道,“这可能吗?他们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第26页 汝真撅起嘴巴,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只是依靠直觉的猜想。 “我们可以选几个类似位置的村庄,联繫一下用无人机拍些照片。”成检建议道。 黄始木思考了一下,“先这么办吧。” “会不会是大海捞针啊?”江检露出为难的神情。 “等等,”黄始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一大堆资料里翻出了几页自己先快速浏览了一遍递给江检,果然有南溪村的名字。 “从这几个地方查起吧。”黄始木说道。 “韩朝的填海计划?”江检纳闷地喃喃道。 汝真马上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上次……”她及时地剎住了车,黄始木招牌无辜脸又上线了。 正是两个多月前在汝真家喝酒的那一次,他们曾经谈到过李允范的填海项目,跟这次众爱事件会有什么相关联之处吗? 接下来的发展令人意外,韩朝已经实施的填海计划里并没有众爱之家的涉及,反而是还在协商中的十来个目标选址里查出了众爱的教会。在查抄过程里当地警方也无一不积极配合的,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帮着他们推动着这一切的进行。 更奇怪的是媒体又一次集体噤声,只对非法致幻剂的查抄和地方封锁进行了报导,众爱两个字只字不提。黄始木问检察长,汝真问反恐队长,得到的回答还是爆炸案尚未完全破获,不便将相关信息外泄。话虽如此,可是平日不让外泄的信息往往传得最快,这次媒体的态度令人起疑。黄始木想起了之前汇报时司法部长和内阁长官的反应。他们对于众爱之家到底是什么身份,黄始木向上调查的权限已经到了顶点,然而最终的答案还留有太多的空白。 向下的调查则日趋明朗起来,成检和崔事务官从中国延边出差回来,事件的关键人物从元泰哲转到了柳雪熙。 柳雪熙其实并不是档案信息里柳宗奎和韩善姬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们在中国领养的孤儿,为了让柳雪熙有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是伪造了出生证明按亲生子女进行登记的。 而柳雪熙在中国孤儿院的记录里,亲生父亲罗弘直系家族和旁系都有精神病史。也是罗弘的暴力行为直接导致了夫妻两人的死亡。 然而柳雪熙还是继承了亲生母亲赵雪的美貌和罗弘的疯狂,十三岁时和韩善姬一起举报了柳宗奎性侵,这在当时的社会上引起一片譁然,但柳宗奎出于某种原因即使入狱期间也没有把她的身世公开。之后养母韩善姬离婚一个人把她带大,两人关系却并不好。十六岁时她跟随当时大她二十多岁的男朋友,先是在香港,后来混到了巴黎美大当人体模特,在韩裔艺术圈里小有名气。她跟元泰哲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柳雪熙的故事可以有很多种讲法,之前媒体的定位里她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元泰哲介绍给汝真的是独立有灵性的艺术家,学校里同事评价她是亲切热情雏菊一样的女人,但现在看来事实也许是另一个阴暗得让人难以接受的版本。 汝真感到头痛的是,即使众爱之家受到如此重创,关于他们的首脑是谁,柳雪熙元泰哲怎么会加入众爱之家,上层组织在哪里还完全没个头绪。 一直狡兔三窟的赵言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因为一起普普通通的酒店失窃案而暴露了行踪。汝真把她的相关物品翻了个底儿掉,终于在一本手帐的夹页里找到了决胜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一张紧急联络人名单和一个由菱形组成的图案。 从联络人名单不断深挖,几天后专案组大概掌握了众爱之家的三级成员组织,现有的人员,特性写了满满一白板: 目前看来众爱之家分三种教徒,最低一级是赤贫的边远村镇的暴民,针对他们的策略是以村为单位的宗教宣导,也就是传销式洗脑。从牙牙学语的稚子到步履蹒跚的老人都能成为高层杀人的利刃。汝真他们能从南溪村侥倖逃出来,也算是亲身领教了一回集体无意识的恐怖。娜花和其他孩子被救出之后,根据父母和监护人的犯罪事实划定,有的回归了正常家庭,有的投奔了亲戚,有的被社会机构抚养,娜花也跟父亲一起在釜山展开了新生活。 中间一级是赵言紫这样的各个行业的局内人,他们的资料管理更为保密,高层针对他们的策略显然是提供足够的安全保护,并施以利益诱惑。洗脑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洗脑的代价就不仅仅是看看宣传片喊喊口号那么简单了,当精英们发现自己奋斗半生的财富被众爱把住了命脉,脱离教会就意味着失去一切既得利益。拖家带口的中产菁英们也被众爱之家牢牢钳制着。他们庞大的资金来源现在已经确认跟税金流失有重大联繫。 最高一级又分两类人,掠食者和猎物。作为目标的猎物是各领域大企业财阀和高层官员,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不光彩的黑歷史。而掠食者不仅了解黑幕,管理黑幕,更重要的是不断地制造着新的黑幕,他要确保从上到下每个级别的每个人都无限忠于众爱的信仰。无论是金钱贿赂,性招待还是违法交易,无数陷阱编织成一张大网,猎物除了转变成掠食者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可惜这个级别都使用数字代号作为称唿,还没有挖出任何一个确凿的身份信息。 万幸的是整理出的名单里并没有元泰哲和柳雪熙,汝真想,也许他们只是被叫去画画的朋友,跟众爱教没有关系,现在也在躲风头吧。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没到真相大白,她心里丝毫不敢松懈。毕竟柳雪熙本身就是个危险人物。 第27页 晚上两人回到住处,汝真大大松了一口气,晃着她的笔记本有些小得意,“黄检要不要也准备一本,破案真的很好用,图解思维,完全激发大脑潜力! ” “赵言紫如果没有这个就不会被抓了。”黄始木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那是因为立场不同,你看啊,我给你讲,这幅画是之前一个绑架案的时候我画的,喏,这个是失窃案……” 黄始木见她讲得兴致高昂只好接过来翻了几页,忽然翻到一只穿圆领t恤的熊,“这是什么案子?” 汝真瞥了一眼连忙收回来笑道,“这个……随便画着玩的。” 黄始木若有所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 汝真还要解释,金政本打来电话:“汝真看到邮件了吗,我在暗网上看到很多众爱之家的消息,碰巧看到你发来的菱形图案,有人说那是众爱之家新的联络记号。至于其他的暗语代表着什么还不知道,我收集了一下都发给你了。” “好,我会追查下去,谢了。”汝真把邮件转发给了技术组的同事。 “今天就到这里吧,”黄始木看她止不住的打哈欠,“一直睡沙发,没事吗。” “检察官是要把床让给我睡么?噢么,突然变偶像剧男主了?”汝真笑道,“不用客气,您也早点休息吧。” “好,那晚安。”黄始木回到卧室打开手机,把之前在酒店公寓拍的那张照片单独存了一个文件夹,想了想,又加了个密码。 第二天情报组破解出来的内容真的验证了汝真一直以来的隐忧:众爱之家高层最近推举出一位神主,教众称他为天选不死之人,对他顶礼膜拜宣誓效忠。这位神主欣然接受之后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在二月二十九日举行全体教徒参加的加冕仪式,在仪式上他将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底下响应者竟然有数十万之多。 二月二十九日,只有闰年才存在的一天。二月二十九也是她和元泰哲从小开的一个玩笑。那时她常常说大话,“总有一天我要当上比手冢治虫还伟大的漫画家”。元泰哲就会取笑她说,“那一天是二月二十九吧”。后来她的志向改成了警察,就常常反过来开元泰哲的玩笑说,“二月二十九的时候你要小心喽,就算我们是朋友,二月二十九的时候我也不会放过你了”。 如今,这是巧合吗? 还是元泰哲给自己的暗示? 全体教徒参加的加冕仪式,也许是这个案子寻找突破的唯一机会,错过了,这个谜一样的组织必然又会死灰復燃。汝真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这个细节告诉了黄始木和专案组的其他成员。 “你怎么看?” “就目前来看,核心成员里很可能有元泰哲和柳雪熙。我们一定要在三天内找到关键的线索。” 距离二月二十九日就只有三天了,他交叠着双手平静地看着每个组员,巨大而无形的压力面前,整个办公室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继续工作吧。”说完这句,黄始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低下了头。 --二月二十六日 汝真的行李真的包罗万象,衣服鞋子就那么几件,除了漫画零食游戏机拉面锅面膜哑铃剩下的空间还能塞得下简易toast机和奶昔杯。 只是每天花两分钟烤了面包,上面薄涂一层黄油或番茄洋葱酱,吃起来跟自动售卖机里的就是如此不同。空荡了一晚的胃被热咖啡唤醒,终于不再隐隐作痛。这些天来黄始木对早饭的依赖潜滋暗长。 汝真已经洗过澡让出了卫生间,浴室里留下沐浴液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味道,此外没有任何令人遐想的个人物品。韩警官对于距离感的把握一直让黄始木非常欣赏,他知道这需要真心的谦逊和过人的智慧才能做到如此周到舒服。 只是黄始木站在淋浴下,温热的水流沖刷过紧绷的身体,有个未知领域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一般的男女,前后五分钟在同一间浴室淋浴而心下无尘,这样正常吗? 如果不正常的话,那也只能是因为他。 换做别人的话,韩警官也许最初就根本不会因为工作任务而住到单身男人的家里吧,他盯着墙壁,会吗?! 这个念头无论朝哪个答案延伸下去都难以说服自己,黄始木向来的判断都是基于证据和逻辑,对于看不见的东西,人的情感,他在过去二十年几乎是一无所知。 微妙的挫败感,不知不觉间打湿了早餐带来的宁静心绪。 去地检的车上,两人从案子讨论起村民被洗脑的事情。 “不觉得很可怜吗?”汝真边开车边嘆息道。 “什么?” “南溪的村民们,如果不是贫困得没有活下去的生路了,也不会被众爱教这种破绽百出的邪教控制。” “贫困也要有做人的底线,他们做那些事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是犯罪,但还是那么做了。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吗?”黄始木难得较真。 “这个假设本身就没有说服力吧。我已经是执法者的身份和立场,当然比一般人要更警惕各种潜在的违法行为。” “一般人……并不是所有的一般人都成为了罪犯。而社会的残酷性对于不同阶层的人表现出来的虽然有所不同,但也是普遍存在的。作为公民,最起码的守法意识也是国民教育的一部分吧。你想说连这一部分我们的教育都失败了吗?” 第28页 “可是娜花那样的,从小被洗脑的怎么办?”汝真不服气地顶嘴道。 “如果真的失败了我们也就不会在这里谈论这个了。”黄始木反将一军。 汝真哑口无言,感觉鸡同鸭讲,赌气道:“如果我们没有去过南溪,娜花能这样坚持多久呢?过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她不会变成下一个钟炯实吗?” “真的到了必须依赖执法机构纠正的时候,我不会去同情一个犯罪者。”想起元泰哲,黄始木不觉捍卫着自己有些动摇的观点。 “唉! 这人,怎么能这么……”汝真气到半死,还在努力地解释道,“我是说,检察官即使同情他们,也不会影响对于案件的公正和判断的,不是吗?何必强迫自己像个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呢。”最后一句声音低下去,还是清清楚楚传到黄始木耳中。 强迫?他内心冷冷地发问,根本不用强迫。他本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韩警官不知道吗?“我不会像韩警官你,或者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那样跟犯罪者也能感同身受。没有那个必要。”他直视着前方,脸上不辨悲喜。 “除了你谁还能做到?我们的目标是追求绝对的公正吗?你不要用自己的优势碾压其他人的努力好吗?”汝真说这话的出发点是她一直觉得黄始木的手术后遗症对于他成为一名优秀检察官功不可没,却忘了在做一名检察官之外他也许想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车停到地检门口,黄始木礼貌地点头下车,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汝真停好车就自己走向了办公室。 汝真在车里看着他走上巨大台阶的孤单背影,忽然觉得刚刚的对话里也许自己才是粗心大意,缺乏体察的那个。正在愣神,后面的车按起了喇叭,从后视镜一看,是朴顺昌对她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喔辣椒酱,来换班啦?”汝真下车笑着打招唿。 “队长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到地方。听说三天内要破案。” “是啊!” 汝真一副哭相,“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还……” “还怎么?” “没什么。”汝向黄始木的方向瞥了一眼,这傢伙已经上楼了。 “汝真姐,要不要也送你支口红鼓励一下?”朴顺昌做出涂口红的动作开着玩笑,说的却是实话。 “哎一! ”汝真作势要打。“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嚣张啊,是不是又皮痒了!” 朴顺昌乖乖被汝真反手扣在车上笑着求饶。汝真松开手,感觉胸口的闷气略舒畅了一些,硬着头皮走进地检大楼。 讨论进行了两轮,大家都觉得今天办公室的气氛在如常的紧张中透着一丝别扭,但究竟是哪里别扭,他们也说不出。 “我们去取证啦。”汝真见朴顺昌无所事事,出门前顺手抓了个壮丁。 “唉好,您慢走。”金系长见部长眼皮都没抬,连忙打了个圆场,一回头却看到黄始木盯着门轻轻地嘆了口气。 “韩警官和这位朴特警,真的看不出来四岁的年龄差啊。”崔事务官随口说了一句。 “年龄差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了吧。”成检随口接话,“韩警官更不像会在意的人。” “背后说人不好吧。”金系长看了看黄部长的脸色,向大家拼命使眼色。 独自在办公室吃了一个三明治当作午饭,黄始木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毫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陌生,陌生得令人厌恶。令他意外的是,厌烦的表情随之浮现,即使只有那么转瞬即逝的一剎那。 正感到一丝安慰,耳鸣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他撑在洗手盆两边,脑中翻滚着汝真在车上说的每一句话,冲击直接转化为尖锐的刺痛。手机突然响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接通。 “我找到证人了!”汝真激动而欢快的声音传来,像海水涨潮一样,温暖又开阔。 “好,那带回来询问吧。”他脑门冷汗涔涔,挤出这么几个字就放下手机按掉了电话。 “什么啊!这个人还在生气吗!”汝真满脸失望都被朴顺昌看在眼里。 “那我带他回去,汝真姐你继续调查别的证人吧。” “好,拜託你了。还有,今晚也拜託你了。”从前天开始,她跟朴顺昌晚上也轮班执行保护任务。正好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想再被黄始木气到吐血。 从新证人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专案组终于确定了第一个核心集团成员的身份信息--江岚集团的高开阳会长。紧接着申请搜查令,查封公司一气呵成,但高开阳本人却消失了踪影。 到了下班时间,黄始木根本也不需要保护,他在办公室连夜把江岚集团所有的相关资料过了一遍。快天亮才在桌上趴着睡着。 二十七日一早,汝真买了杯咖啡推门进来,眼前的一幕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拿起椅背的大衣想给他披上,想起撞见永检察官那次掉落的毛衣,还是放了手。把咖啡放在他面前自己又轻轻退回门外,下楼给所有人都买了一杯和三明治。大门口遇到似乎一直等在那里的朴顺昌。 “我帮您拿,怎么买了这么多。” “也有你一份啊。做一点点事情都要抱怨。” 第29页 “啊不是啊,我只是,算了。汝真姐,好久没看你画画了。” “现在哪有那闲情逸緻啊。你运气好,昨天黄部长又没回家是吧,睡得好吗。”两人走进办公室,看到黄始木没在,大概是去洗脸了。 “再给我画一张吧,我一定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之前的礼物还收的不够吗?”汝真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坐在桌前大笔一挥,“画什么好呢?” “在你笔记本里看到的熊就很可爱,不知道我在部队的外号是熊吗?” “熊吗?给你,一定要挂起来喔。”她几笔画好,想起黄始木在柔道时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谢谢汝真姐。”朴顺昌欢天喜地拿着那张纸走了。电梯口碰到黄始木,“诶,部长,早。” “早。”黄始木低头,目光落在汝真力透纸背的大作上。 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黄部长?”朴顺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呆的样子,“在想案子的事情吗?您辛苦了。” “哦,”他回过神来点头目送朴顺昌走进电梯,才把注意力转回刚刚分析的结果。 现在这种时刻,哪里容得一丝分神。 一天下来排的满满当当的开会,取证,审讯,开会,调档,讨论,开会……晚上八点还没顾得上吃晚饭。幸好朴顺昌送了外卖过来,大家才不至于低血糖到晕过去。 “谢啦!”汝真拍拍他。 “汝真姐就别跟我客气了。” “我们都是沾光,哈哈,不过有的吃就行了。”金系长笑道,一边把一份整理好的资料拿给黄始木,“柳雪熙的通话记录里,12号给高开阳打了十几个,是那笔资金冻结之前。一般银行会有记录,可是这种事高开阳自己应该不会保留底单吧。” 黄始木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脱口而出,“证据应该还在高开阳的办公室里,江检!”汝真和他异口同声,目光又同时看向了江检察官。 江检愣了一下,连忙答应着抓了外套就出门。金系长随口感嘆道:“哎韩警官跟我们部长这个合作的默契,真是跑遍首尔找不到第二个啊。”说完一阵冷场。 成检终于撑不住了,“哎呀,头好疼,感觉有点发烧啊……什么,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黄始木看大家都熬得面如菜色,黑眼圈一个赛一个大。组员们如蒙特赦,忙不迭地收拾东西伸着懒腰走了。汝真从洗手间回来,看到黄始木一个人还在电脑前不死不休地工作着。“你今天不会又要在这里通宵吧?”她莫名带着点怒气。 “嗯,怎么了?” “如果来不及也就只能算了。你真当自己是机器吗?” 黄始木亦微微发怒,语气还算克制,“韩警官可以回家休息了,今天也辛苦了。” 汝真对上他隐忍的目光,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心里已经举起了妥协的白旗,苦笑着指着他电脑上一行字:“这里,都打错了。你必须得休息,不然明天就直接医院见吧。”说着直接动手把他从座位上捞起来,盖上笔记本,拿起大衣不容分说地拖出门去。 黄始木那么大一个男人,就这么稀里煳涂被塞进副驾驶,脸上的神情倒是因为委屈而变得柔和起来。 一路沉默。 “拉面……要吃吗?”为了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暧昧,汝真小声问了一句。 “什么?” “没事。”她收回刚才的话。 黄始木的肚子却配合地回答出声。 汝真微笑,把车停在之前吃饭的橙色大篷车前。 “今天这种时候被袭击也就算了吧,吃饱了再挨子弹。”汝真的语气还是大大咧咧,没有破绽。 黄始木下车坐定点了乌冬。汝真叫了瓶烧酒,一开始便自斟自饮起来。 “麻烦再拿个杯子。”黄始木举手示意。 汝真像是累了,无话,目光只在桌面打转。 杯子送到,汝真按住酒瓶,抬眼说道:“等会黄部长开车吧。” 黄始木轻嘆一声,好像握着钥匙在黑暗中寻找锁孔一样,为什么总是一再地相互错失呢。忽然从面里吃出了淡淡忧愁的滋味。 回到公寓,本该累得昏睡过去的两人,隔着一面薄墙都睡得不太踏实。二月二十八日就这样伴随着辗转反侧到来了。 所有人的压力都到了极限,只需轻轻一戳,情绪的气球就会在高空爆破。 “部长,定位到元泰哲的电话了,那里应该就是他的藏身之处。”江检激动地冲进门汇报导。 “好,你跟金系长带警队的支援和我一起去。”黄始木连外套都忘了拿,起身就要出门。 “等等! 让我也去吧! ”汝真腾地站起来,她等这一刻很久了。 “不用。” “为什么!” “你算是相关人等,”他看到汝真眼中腾起杀气。 “什么?你是在怀疑我会徇私吗?真的是因为这个吗?”难以置信的口吻。 看来第一个爆了的是汝真。 第30页 黄始木还在低头措辞的时候汝真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风一般扬长而去。金系长哆哆嗦嗦在后面打着圆场,“那是他们的藏身之处啊,部长是觉得太危险了吧……” 危险?黄始木什么时候考虑过这些,她冷哼一声,是怕我放走元泰哲吗?我一定把人抓回来带到你面前! 黄始木看着大屏幕上明显超速移动的定位信号,心情难抑地焦躁起来,又不能时刻保持通话状态。于公,他当然会把安全因素考虑在内,而且这是一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必要时甚至要堵上前途和性命。既然这样为什么没阻止汝真,为什么?他已经在后悔,是一时判断失察吗?还是……一直以来,他以为与自己绝缘而逃避的是什么? 又开始头疼,他都厌倦了这熟悉的感觉,疼到钻心,没有尽头。 “部长,部长?您怎么了?”崔事务官被他额头细密的汗珠吓了一跳。 “我去现场看一下。” “那这里怎么办?” “有事打电话给我。” “哎,部长,朴特警不在!” 汝真他们晚到了一步,崔雪熙和元泰哲刚刚在掩护下开车离开。汝真马上打电话封锁周边,自己跳上警车拉着警铃唿啸而过。一路横冲直撞,足足追到江边,前面车上几人下车,上了快艇。汝真来不及剎车一头撞上去,车撞车车又撞船,快艇摇晃了几下没有翻,加足马力绝尘而去。 汝真半截车头埋在江水之中,她花了半天时间才扯开卡住的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正要摸索着下车胳膊就被人牢牢抓住。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黄始木,满心沮丧和自责化为抵抗的敌意。 “黄部长亲自来监督,看我有没有玩忽职守吗?” “疯了吗?”他噼头盖脸就是一句。 “就算这种程度黄部长也还是觉得是在演戏吧。结果就是让人给跑了。”她恨恨地望着江水。 黄始木气到说不出话。 汝真反而冷静下来,“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放他的。”她用力甩开黄始木的手。 “谁说不信你了吗!” 黄始木的满腔恼怒看到她人没事还是泄了气,不由分说拉着她的胳膊往岸上拖。 汝真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休战了,反倒不好再执拗下去,任由他从胳膊拉到了手。 “这是第二次了吧,被你拖下汉江,汉江怪物吗?”黄始木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吐槽。 汝真默默苦笑,这是什么冤家啊。“哎,瞎说什么呢!” 她抽手的同时使劲拍了一下黄始木的背,没想到他一个没站稳真的被拍倒在水里,激起一个大水花,连旁边的白鸟都被吓飞了。“啊黄始木! 哎一,快快,没事吧,没事吗?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汝真站在水里笑得没办法停下。 “要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黄始木,看到汝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样子,像他丢失许久的一片片记忆。 汝真温暖一笑把手伸给他,“这一次不会耍你了。” 黄始木赌气不理自己站起来,他看上去比汝真还要狼狈几分。但是不疼了,像沉重的枷锁一样从前额穿透贯通双耳的疼痛,不知何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上岸后汝真顾不得自己,满心歉意帮黄始木尽量擦干衣服,但想起刚刚摔在水里那一下还是止不住地笑。 “故意的吧。”黄始木第一次觉得在案件之外也能唿吸到如此轻松愉快的空气。 “这是哪的话啊,绝对不是。话说检察官会游泳吗,刚刚看起来表情很惊慌啊哈哈。” 黄始木气到笑了,虽然还是一脸恼怒的傲娇,但目光好像代替了手指,替她拨开了脸颊粘着的髮丝。 汝真反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髮,催促道,“上车吧,还得赶紧赶回去呢。” 回到抓捕现场。江检已经整理出最为关键的几条线索,包括核心成员内阁长官金洪休,江岚集团的高开阳等人的藏匿地点。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得到了二十九日加冕仪式的举行地点。 对金洪休和高会长的拘捕定在凌晨进行,由于特警特搜事的事前配合安排周密,从监视到抓捕一气呵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由金系长和江检继续伪装成金高二人与柳雪熙联繫。 天亮之后,加冕仪式如期进行。 黄始木和汝真戴上墨镜和帽子由赵言紫带着混进了会场。不出所料,不带武器果然是明智的,人工安检非常严格。“帽子和墨镜摘一下!” “哦,这两位是演艺界的,不方便。”赵言紫替他们解围道。 “年轻人平时不听hiphop吗?”汝真从墨镜上方的缝隙翻了个白眼。 “是有那么点眼熟,那这位呢!” “大提琴演奏家。”汝真居然还有心情胡诹,“cellist黄,我们跨界合作过,上一张专辑。”回头对赵言紫说,“送这位工作人员我的cd,我不允许有人没有听过神主赐福过的音乐。” 黄始木忍着吐槽的冲动配合地点头。安检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他们默数了一下,当下到场的人数就有上千。 刚进大厅就听到有人大喊道,“神主来了!”。 第31页 所有人都就地跪了下去,汝真他们也跪下去,偷偷瞧着元泰哲和柳雪熙等几个高层神职人员走了过去。元泰哲恍恍惚惚,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汝真碰了碰黄始木,低声道,“像不像服用了致幻剂?” “嗯。等会你去控制住元泰哲,之后尽量把他带离会场。这边我来负责。” “赵言紫呢?!”汝真惊觉身边少了一个人。 “刚趁乱熘了,不过她跑不远的,脖子上带着定位系统。” “好吧,那你也小心。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金洪休和高会长已经被我们抓了。”汝真看了下表拍了他肩膀一下,去后台找元泰哲。 汝真在后台连接的两边的入口都被拦了下来,为了不惊动更多人也只得忍着没有动手。她回到主会场找到黄始木,摇摇头问道,“赵言紫呢?” “也没看到,可能是熘出去了。我看了下今天来参加的教徒,第二类为主,应该不至于跟警察暴力对抗。待会我们还是擒贼先擒王。” 仪式准点开始,大门关闭,灯光更加昏暗,汝真和黄始木站在舞台一侧不易被人注意的角落,目睹着元泰哲在柳雪熙的陪伴下从一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大球中走出,视觉效果堪比演唱会。 元泰哲梦游般的神态倒不是装出来的,底下的教众在欢唿中陷入了狂热的崇拜之中。 柳雪熙举起双手,自己先向元泰哲跪拜下去,望着他的目光虔诚得几近疯狂:“神主啊,愿永得你爱……”旁边的神职人员送来一顶白色羽毛的桂冠,柳雪熙才抬起头,接过桂冠戴在元泰哲发间。 元泰哲只是呆呆地配合,柳雪熙把话筒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讲下去,很长一篇不知所云的讲稿,结尾是雷霆般的唿唤:“众爱之神降临,降临于我身,降神圣于汝等。”连喊数遍,震耳欲聋,舞台上升起白色大雾,如梦如幻,底下教众也跟着齐声高喊,全都附身跪拜下去。 汝真和黄始木看了下表,外面的特警应该已经就绪,现在只要能控制住为首的柳雪熙和元泰哲,十分钟后特警就会突破进来。两人借着浓雾掩身,从侧面熘上了舞台。 合力放倒几个安保警卫,眼看就要成功接近核心人物,门外警方的大喇叭比预先要早响了五分钟: 众爱之家的教徒听着,这里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在打开大门后请保持秩序,放弃抵抗,双手举过头顶,依次退场,配合警方的后续调查…… 人群应声骚动,台上的五六个核心神职人员马上护送着柳雪熙和元泰哲退场。 汝真和黄始木不能再等,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下了前后幕之间的卷闸门。这样柳雪熙他们就不能再混入人群逃脱了。 赵言紫从他们逃跑起就一直混在元泰哲身边,回头看到汝真跟了上来大惊失色喊道:“他们是警察!快拦住他们!” 柳雪熙回头认出了汝真,面孔陡然变得扭曲,“抓住这个女人! ” 汝真哪里还等她把话说完,已经抢先击倒了距离她最近的两个人,还从一人手里夺过了电击棒。其余几个神职人员怎么会是她的对手,马上晕的晕,跪得跪,负隅顽抗的都被黄始木出手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 没想到我们检察官打架还挺帅的。汝真正感觉他们接下来稳操胜券,可黄始木却微微蹙起眉头,他觉得柳雪熙的表情不太正常。 “为什么总有人来抢我的泰哲,为什么他不能完全属于我一个人?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把他当神一样崇拜,他却还要去画别的女人?我不是要钱,外面那些人,几万人,几十万人他们交的钱我全都不要,给你们! 可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们,谁也别想活着从我这里抢走他! ” 柳雪熙的手始终插在大衣口袋里,当她说完这些的时候,缓缓掏出一把枪握在元泰哲的手里,扶起他的胳膊正对着汝真,像母亲教孩子一样柔声耳语道,“等会我们一起开枪,好吗?” 元泰哲口中念念有词,混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迷茫地看着柳雪熙。汝真刚要上前柳雪熙从另一边口袋迅速又掏出一把枪对准了黄始木,“别动!” 汝真空有电击棒也是鞭长莫及,焦急地使了个眼神给黄始木。 “你要怎么样?放你走?可以。只要你答应不伤人。”黄始木开始讲条件。 “你们会放我走吗?哈哈,现在外面不是都被特警包围了吗?” “我们只要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汝真说,“就算为了泰哲,放下枪吧。”又向她走了一步。 “我要带走泰哲。答应我就不开枪。” “不行。带着泰哲你跑不远的。我们最大的让步就是你自己走。”汝真坚持。 柳雪熙怒道,“退后!” 汝真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雪熙,就算现在,我还是把你当朋友,我求你了,把枪放下吧。” “她不敢开枪。”赵言紫见势头不好故意出言相激,“杀了你们她就全完了。” 汝真还在慢慢地向着柳雪熙和元泰哲挪动,她只期盼着黄始木能再拖延多一点时间,再让她靠近一点。 “柳雪熙小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黄始木感觉柳雪熙在动摇。 第32页 “你看看元泰哲,他会愿意等你二十年后出狱吗?到时候他身边是谁呢?”赵言紫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目光投向了汝真。 “雪熙! 雪熙你听我说,你是病了,你以为你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相……” 柳雪熙却像什么都没听到,回头看了看元泰哲,对着汝真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乓--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的瞬间汝真飞起一脚踹在柳雪熙胳膊上,可还是晚了一步,身后有人应声而倒。汝真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黄始木。那一枪虽然打歪了但元泰哲还是打中了某个人的胸口,那个人偏偏就是向这边倒过来的黄始木。 汝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流动,机械地反手夺枪拷了柳雪熙,心里碎碎念着,“有防弹衣的,不要紧有防弹衣的……”赶上前查看黄始木的伤势。 开枪后人群中发出了尖叫,现场一片混乱,大门被挤破,外面包围着的荷枪实弹的特警部队已经突破了进来,朴顺昌顺着枪声带一堆人破坏了卷闸门冲进幕后,“黄检!韩警官! 怎么样,没事吧!” “黄检察官中枪了,快叫救护车。”汝真此时还算镇定。 “没事,我……”黄始木看到汝真急得血色全无,刚要解释一阵巨痛,让他这句最要紧的话都没说完。 汝真抓着他的衣襟,急切地喊着,“黄检! 听得到我说话吗?怎么穿了防弹衣还会这样!黄检! 黄始木! 你醒醒! ”她刚解开他的外套扣子准备检查一下伤口,黄始木忽然睁开眼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流了汝真满手。 “黄检?你怎么了?黄始木! 怎么会这样?”汝真脑子嗡得一下一片空白。黄始木像咳嗽一样又吐血出来,她已经分不清他身上的是吐出来的还是子弹射伤的出血。几分钟后医护人员赶来担架把人抬走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力气站直,朴顺昌连忙地把她扶起来。 所有的言语都哽在喉咙里,满是鲜血的双手撑着膝盖缓了一会,汝真终于抬起头,下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出血,朴顺昌想要扶她,被她摆手拒绝,深唿吸之后,快步追了出去。 救护车已经开走,汝真追了两步没追上,朴顺昌不知从哪里又开车出现在她面前,“汝真姐上车!” 在车上汝真罕见地一路沉默着,到了南山医院两人直奔急诊,眼看着手术室的灯刚刚亮起。 “去洗洗手吧,汝真姐。你这样子吓到我了。黄部长会没事的。” “嗯。”汝真感觉两片嘴唇好像已经粘在了一起,她明明没有说过什么话,声音都已经哑了,艰难地挤出一点微笑,“那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朴顺昌看到汝真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意是永远不可能有结果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了三个小时,朴顺昌被警队召回,走之前买了水和三明治默默放在一旁。他知道汝真是吃不下的,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灯终于灭了。 “病人家属是谁?喔,警官您好,病人生命状态已经平稳。谁说他中弹了,不是穿着防弹衣吗!” “就是说,其实子弹并没进入身体吗?那吐血是怎么回事?”汝真睁大眼睛。 “那个不要紧,应该只是平时饮食失调,受到子弹撞击引起胃出血而已,一个小手术就可以治癒的。” “什么?!我的天啊! ”汝真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回椅子,感谢老天他没什么大碍。 “不过从核磁的结果来看,他现在脑部的活动有些异常,之前切除的部分抑制机制也前所未有地强烈。” “那是什么意思?”汝真跟着医生走进办公室。 “你看这里,这些零星分布的橘色的部分,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虽然它们的位置也与情感有关但这并不是一般我们的大脑用来处理感情的区域。少年期手术后黄患者的大脑已经习惯了切除后没有任何活跃区域的状态,现在橙色部分的活跃,让大脑发出密集的指令给神经和分泌激素的腺体,会严重影响他的身体和行为。换句话说,他现在还不能承受强烈的感情,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只要过于强烈,都会像现在这样引起昏厥,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许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会有所改善。但就像我们不建议失忆的患者强行恢復记忆一样……” “所以最好还是避免引起他任何情绪上的反应么?”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安全的选择。” 汝真想起他在昏迷前极其痛苦呓语的样子,明明说过不想再看到他躺在病床上了,可是……“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她手指关节按在眉骨上,用力到皮肤变青又变白。 “还真是,只能当工作机器的命。”汝真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全身虚脱地靠在走廊上,刚刚忍住的眼泪又在眼里打转,“好吧,那就这样吧。如果这样能守护他的话。” 汝真在医院还见到了元泰哲,神智还没有清醒到可以让警方录口供。医生说他体内确实检出高浓度致幻药物,而且四肢都有捆绑的伤痕。警方的初步判定他为长期被囚禁控制的受害者,她才略微松了口气,还见到了一直在国外失联的泰哲父母,两人围着汝真问东问西情绪激动,泰哲妈妈更是泣不成声。汝真耐心地把整个案件有轻有重地讲给他们,安抚了半天才得以抽身。金系长和其他专案组的人都来了,一窝蜂似的挤在icu的门口,金政本看到汝真刚要打招唿,汝真苦笑了一下避开了。 第33页 回到反恐组,将几天的工作一一汇报。组长对她的擅自行动大发雷霆,宣称一定会让她脱了警服。可没过多久一个司法部长的电话就让他安静如鸡。 汝真根本无所谓他说什么,交接了工作就回到了署里,署里是另一番面孔,每个人都笑容可掬向她祝贺又破获了这样的大案。可她一点都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 处理所有的事情,回到了久违的她自己的家,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的疲惫,大脑还带着惯性疯狂运转。换下带着血的衣服,她用凉水把手洗了又洗,可鲜血的温度始终难以冷却。“睡吧。”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两腿一松栽倒在床上,开始还能听到远处行车的声音,后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震得她头疼,还伴随着轻微的耳鸣。 是类似这种感觉吗?黄始木?她眼前仿佛又看到黄始木满身的鲜血昏厥过去的样子。太害怕太害怕了,她才确定自己是多么害怕失去他。即使像以前那样远远地知道他存在着,一样努力工作着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 她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软弱,这么不堪一击。从前没有见过同事在面前受伤吗?更何况这一次并没有真的中弹,可是眼泪为什么就停不下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 黄始木主动约汝真吃饭。吃饭时发生两件事,一是送画被拒,二是他笑了。 送画一共三次,但三次情况并不一样。第一次严格说不算画,而是分析。这个分析简单明了有说服力,黄始木被触动。第二次就很幼稚了,还是在他本来就赌气的情况下,汝真还在嘻嘻哈哈开玩笑。他意识到礼物这件事对汝真来说可能是个类似孩子的玩笑。 关于小孩,黄始木在恩秀死后梦到自己也是个孩子。说明他深藏的情感其实还是孩子一样比较简单的状态。而汝真也有相当幼稚的一面,朴母看到她画的画也问她是不是有孩子。 黄始木的拒绝其实就像小孩之间的拒绝一样简单,不想这样继续胡闹下去。汝真也就那么简简单单接受了。 但最后一次不同,汝真涂了口红,并且不是在嘲笑他,而是很诚恳地事先画好,说明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仍然想着他,这样成人之间的分别的礼物他就傲娇地收下了。 还有两个小表情,一是他没有get到汝真担心朴母伤心被汝真瞪,直接开口问怎么了。第二是他想知道汝真为什么相信他。在几次被汝真的言行震撼之后自然地对汝真的想法产生了好奇。 之后特检组成,去李首席家吃饭,汝真嘲了李莲在,估计跟他价值观又挂钩了,所以毫无波澜。反而是回了办公室跟恩秀生了气,直接被汝真第一个冲进来看到。且汝真还那么了解地带吃的回来给他。第二天黄始木对汝真有一段眼神追逐,直到汝真把他约到小会议室解了心里的结开开心心走了。他才缓过来。 前期李首席和署长吃饭时候难以置信地感慨,黄始木居然能跟人合作。后期黄始木越来越多地把重要的事情拜託给她。而且电梯前汝真提出了让事务官假扮金佳英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重回朴家调查的时候,汝真安慰哭泣的庆焕,同时这一幕也安慰了黄始木,虽然这安慰迟了很多年。 在汝真家吃火锅,看到房间里的儿童画,印证了黄始木之前的感觉,汝真的礼物都是小孩的玩意,所以皱了眉头。张建爆出自己的过失,汝真暴怒,关于署长女人问题的看法上他们是一致的,黄始木反而有点轻松的感觉。拍照的时候被拉了胳膊,他大概想起条件反射似的挣脱开恩秀那一次,所以会有个回头的动作。 威胁发生之后汝真再回来送茶他整个表情都跟之前张建在的时候不一样。而且他也没主动提案子的事,喝着茶不知道想什么,汝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非常配合。手机也放桌上了,仰着头各种放松,没想到人家也是工作脑问完案子就走,就算送出门,还在玄关听到关门声才回来。 在部长面前接电话也是支支吾吾语语气越来越柔和。恩秀来那段非常尴尬了,按理说他跟恩秀同是地检同事。恩秀还是他的实习生,前一天晚上也算开开心心一起吃了饭,第二天当着外面单位的其他女性的面对她唿来唤去还什么内幕都不说。但从黄始木角度来说,他对恩秀的好体现在没有把她的嫌疑暴露在特检团队里。他应该也不想自己袒护恩秀的事被汝真发现,虽然恩秀的嫌疑从各方面都应该已经排除了。 最后黄始木晕倒,汝真是唯一见过他发病的人,某次在开车的时候。并且唯一去医院看过他,从他的话里能引申到他父母关系的人。在她说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黄始木闭眼表示否认,之后他只能用他还不确定的推论去安慰她。 办完公事黄始木解西服扣子坐下,心累的要死,掏出手机划了大概两下就到汝真电话了。通讯录联络人也太少了吧! 黄始木第一次打给汝真是直接按的号码,按完出现了汝真的名字,说明他已经存过电话。这号码是记得多熟啊。他还用办公室座机给汝真打过。 两人约吃饭,黄始木开始在意她来得晚这种事情,距离感和客气都少了很多。从一落坐他就注意到她的唇色。因为涂了口红的原因,汝真的平时语气之外似乎有了一点风情,开玩笑说可以住她家,反而有点心虚。他一如既往对她的要求答应得痛快,汝真为了掩饰又说了一句,更加心虚,结果对方还不当是玩笑继续答应。汝真只好去拿酒。 第34页 汝真提出租房子失败,又努力了一把撒娇说日期对不上,黄始木没有get,她只好苦笑着放弃。后来黄终于还是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没办法去看她升职仪式。汝真才对他相视而笑。最后的最后说她嘴奇怪,真的是很小孩的表达。黄始木的感情开窍,是要从小孩让他慢慢长大的。 第6章 06 结婚 做了胃部手术的一周里黄始木发现汝真虽然也有来看他,但又用回了敬语,来了也只是在金系长,金政本和崔事务官后面静静地站着。大家一起讨论结案处理的时候依旧专业,严格,细緻入微,作为搭档这样的表现当然无可挑剔。 留下一起吃饭,并没有。 一个人单独来探望,并没有。 礼物,自然也很久都没有了。 他从来都很习惯别人热切靠近之后的疏远,况且韩警官并没有“热切”主动地表示过什么。只是住在一起的二十几天,他比想像中更快地习惯了身边有她的存在。而现在她的喜怒哀乐不再毫无掩饰,他从她的表情再也判断不出自己该如何应对,好像也不再需要他的应对。 出院的那天早上黄始木一个人收拾好东西,坐在空荡的病房里出神--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他的人生如何度过。 这样不需要他主动去推开的疏远,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像两年前他调去南海时一样。 回到公寓,楼下碰到邻居大哥,“您有客人一直在门口等喔,说是联络不到您。” 看了眼手机,居然破天荒忘了充一电。只因这一句,他空荡荡的心里涌起了各种感情,压倒一切的是一种冰山被融化成岩浆的热烈。 从电梯出来他愣住了,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起来跟街上遛狗的任何一个普通老人都没什么不同,陌生得他需要第二眼才能认出,是他的父亲。 黄始木不知所措了三秒,之后他轻轻鞠躬,用没人听得到的声音嘆息,“您请里面坐吧。” “哦……”对方也十分拘谨,畏畏缩缩的目光里有泪光闪动。 黄始木庆幸汝真留下来的红茶还在,他还不至于只招待多年未见的父亲一杯白水。 对方打量了公寓一周,看到汝真留在桌上的涂鸦尤其露出欣慰的表情,“你也坐吧。” 他沉默落座。 “如果没什么意外,这是我最后一次回韩国了。”老人艰难地说出这些话,目光不敢与他对视,“走之前还想看看你。之前在网上看到你的视频,工作上……还都顺利的样子。你母亲那边,已经打过招唿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从包里拿出个鼓鼓的信封。 黄始木皱着眉打开看了一眼,全是美金。 “拿着吧,不多,但这是你的一份。”老人的嘴唇开始颤抖。 黄始木思考了一下,也可以说他的大脑只是调取了两年前思考的结论,但说出来仍然需要十分的努力,“爸,” 听到这声称唿,老人先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两年前我就已经想好,想告诉您,最好是像现在这样当面说,”他停顿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怪过您,我也不恨任何人,一直以来我只希望您能过得幸福。”这些话他说得就像在庭上陈述案情一样平静。 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勉强维持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了,“孩子啊……你都好了吗?”语气里满是怀疑。 黄始木内心苦笑道,那是不可能了,已经切除的部分难道还能再长回来吗。他摇摇头,黯然道,“好不好都没关系的,您不用再为我担心。” 老人擦了擦眼睛冷静下来,良久嘆道,“你说得对,好不好都没关系的,只要你像现在这样,身边有人陪着就行了。”说完喝了一口茶。 黄始木心中如有所动,也低头喝茶,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心镜上的水雾渐渐褪去,一切都清晰起来。 门被打开了,汝真拿着个行李箱出现在玄关。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僵在了半空。 黄始木先打破凝滞的空气介绍道:“这位是一起工作的韩汝真警官,这位是我父亲。” “伯父您好。”汝真连忙点头哈腰地问好,看到老人的目光落在手里的箱子上她尴尬地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取点东西,还以为黄检察官出院后直接去上班了呢。”最后一句没敢说出声来。 “韩警官之前因为保护我的任务所以住在这里。”黄始木解释道。 又没有人问你说这个干嘛!韩汝真只能假笑着点头,“工作需要,上级命令。” “这样啊,那韩警官,始木就拜託你了。”老人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诚恳地拜託着。 “啊,好……我等会过来也行,不打扰你们。” “噢,不会。我本来就要走了,韩警官,我有个请求,非常冒昧失礼,但还是想请您答应。” “哪里的话,伯父您尽管吩咐。” “您待会有空吗?” “有空么?额,应该有的吧。伯父您有什么事情?” “那能否请您和始木一起送我去机场呢?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了,走的时候不想那么凄凉。” 第35页 “……我?我也一起吗?喔好的,没问题。”汝真给黄始木狂发眼神,可黄检就像没看到一样毫无反应。 汝真只好把行李箱放下,跟着黄始木和他爸一起去了机场,路上黄始木爸爸和汝真乐呵呵地聊着天,韩警官真是个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性子啊。黄始木听到他们毫不避讳聊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想制止却插不进去嘴。 进站口前,黄爸爸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上前拥抱他,只是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黄始木从口袋掏出信封还给了他,老人退让了几个来回,在他的坚持下收了回去。黄始木这才真正地笑了,笑得红了眼眶。看到儿子的笑容,老人几乎又要落泪了,走进安检之前,他向着汝真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二人挥挥手,大步消失在门后。 汝真感慨道,“这下他人生里不再有遗憾了。” 黄始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迅速垮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里一股闷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回去吧。” “哦……”汝真赶紧跟上,撞上黄检察官的私事她也不想啊。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实在没办法再住在他家里了,知道他今天出院她前一晚纠结了很久,还忽然想起自己有两件衣服留在他衣帽间里忘了带回来。她知道黄始木很可能直接从医院去上班,即使回家也不会多停留,但她还是选择了上午过去…… “话说回来,黄检察官今天--”汝真本想打个岔,可看到对方的眼睛,准备好的谎言又说不出口了,“好点了吗?” “是,今天出院了。韩警官来取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不是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擅闯,只是突然想起有两件衣服不是还在你衣柜吗。应该让你快递给我的,我只是想着回去一趟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也一起……” “那现在去拿吧。” “喔不着急,您不是还要去上班吗?我也该去署里了。” 黄始木看了一下表,其实他想跟汝真谈谈,但时间确实不早了,只能无奈地向工作妥协。“那顺路送你去龙山署。晚上过来拿吧。” “龙山站附近就行。”这点还是可以爽快答应的。 车里的气氛有些故作坦荡的尴尬,汝真打开收音机,新闻里正在滚动播放大检察院对于邪教最新的调查结果,汝真全神贯注听了一路,嘆道:“这下韩朝算是没了对手,之后只怕要在青瓦台一家独大了。” “宋代昊现在还没有全部交代,上头把爆炸案全算在众爱的头上。我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汝真既愤怒又无奈,恨恨地拍了车前面一下。 黄始木偷偷看到她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安心,汝真还是一点都没变的热血本人啊。“无论检方还是警察,最重要的职责还是捍卫法律保护平民,政治斗争不是我们的事。”他的言下之意是这次至少阻止了连锁爆炸案。也解救了不少被软禁的受害者。 “就这么被利用了,不甘心啊。”汝真嘆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车外,轻拍黄始木的胳膊道,“就放我在这里吧。” “这里?”黄始木刚准备把话题转回来,没想到汝真提出要下车。这里不是李莲在艺术慈善基金会的附近吗,难道说她那里能查出些什么吗? “嗯,我心里还有一个疑点,总觉得韩朝在这件事里并不清白。晚上一起跟你说吧。” 黄始木靠边停车,“晚上来之前再联繫吧。” 汝真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黄始木看着她的背影,想起那一次她在车里对着自己大喊:把腰直起来吧! 他听到了却没有回头。汝真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和他现在的心情不同吧。 车快开到检察院的时候,广播里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韩朝集团艺术慈善基金会发生爆炸,警方已经封锁现场,等待消防救援。”黄始木想也没想打转方向盘掉头开了回去,同时拨出如真的电话。 没人接听。 又打,没人接听。 他看了一眼路况,还要十七八分钟才能赶到。耳朵里的嗡鸣声渐起,但头没有疼,反而异常冷静。他曾经倒下过一次,两次,三次,他必须战胜自己,这一次他真的不能再倒下了。 远远地已经看到浓烟升腾在空中,下了车黄始木一边重复打着汝真的电话,一边逆着人群跑向滔天的烟和火光,有人撞在他身上,有人摔倒在他面前,他匆忙地扶起一个,又闪身让过一个,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大门。 基金会是一座三层的院落式建筑,爆炸后已经没有了屋顶和轮廓。这天有贫困儿童的手工艺品义卖,带着小孩来看的家长不在少数,到处是哭声喊声,撕裂着他的神经。 终于黄始木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张建警官,衣服已经被烧破了几个洞,满脸菸灰,一只胳膊和脖子上都有大片血迹,刚把一个女人送出来。 “黄检! 哎,别进去。结构就要支撑不住了! ” “韩警官呢?” “……她打电话给我说她知道关键证据在哪里,让我过来跟她汇合。这么说她应该是来找李莲在的?……爆炸发生在会长办公室,”张建回头望了一眼,转回来的时候眼里已经噙满了眼泪,“那边已经烧光了。” 第36页 黄始木只看到他的嘴在说话,说的是什么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从对方的表情里他看得出:没人生还。他只说了句,“保护民众撤离。”继续边拨电话边走进去。 张建只来得及用受伤了的手阻止他,力不从心地被他挡掉,“黄检! 爆炸还有可能继续,那边要塌了不能进去! 黄检! ” 黄始木视野的边缘慢慢地变成了黑色,向内收缩着,这是他晕倒的前兆。可是当他想起汝真刚刚的背影,想起她说话和生气的样子,那黑洞就褪回去一点,世界就明亮一点。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束光熄灭。 13分钟,13分钟是人在浓烟里存活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来之前汝真已经在浓烟里待了多长时间,但他相信汝真会尽全力保护她自己,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会放弃,她一定在哪里等待着救援。 崩塌还在继续,黄始木凭着几近盲目的勇气和冷静的判断,沿着灭火喷淋还在运行的路线穿过了走廊和庭院,他惊觉自己似乎有过相似的梦境,仿佛只是剎那的恍惚,梦里的心急如焚就变成了现实。不知第几次帮着别人扑灭身上的火,逆着人群终于走到核心爆炸发生的会长办公室小楼外。 这座建筑已经彻底成了废墟。 没有任何生还的迹象,一靠近尸体的焦臭尤为明显,这种时候尹科长流着泪的描述一字一句迴响在耳畔,原来失去至爱之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视野里的黑洞又一次大幅收缩,他想摆脱尹科长流泪的脸,可是怎么都摆脱不了,好像大脑忽然跟他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冰冷的手指一点点蒙上了他的眼睛。 黄始木是真的手足无措了,“韩警官! 韩汝真! 韩汝真你回答我!” 他要赶在视野完全关闭之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黄检吗?黄始木! 谢天谢地,你竟然在这里! 快来帮忙! ”韩汝真扶着满脸菸灰花容失色的李莲在从废墟后面一个塌陷的深坑跌跌撞撞地正要往出爬。 黄始木不敢置信地转头望过去,听到汝真声音他才觉得又能看到又能唿吸了,赤手空拳地扒开盖在上面的烧焦的木板把两人拉上来。 “还出得去吗?”汝真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有自动喷淋。”黄始木简单回答道。“捂好口鼻!” “嗯。刚刚在她地下室的藏品库忽然爆炸了,我们被困在里面,还好顺着检修管道有个出口,证据也保留下来了。”汝真拍拍口袋望向黄始木,结果对方只顾着看路一点回应都没有。 顺着黄始木进来的路线,他们在安全区遇上了第一波进入火场的消防人员,李莲在被护送上救护车。汝真从口袋出证据u盘像小孩子炫耀糖果一样举到他面前,黄始木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想,拉过她的胳膊抱住了她。 “哇,有这么高兴嘛,之前明明连high five都……”汝真觉得今天的检察官有一点不一样,她不再说话,只是配合地站在那里。 “韩警官?你居然没事?!”张建也跟了进来,惊喜地叫了出来。 汝真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轻拍了黄始木后背一下才使劲挣脱出来,被张建看到这一幕有点不好意思,张着双臂顺便也虚虚抱了张建一下,拍拍后背豪迈道,“哎呀我能出什么事呢。不过这次还是多亏了黄检,简直superhero一样! 这不是人证物证也都取到了吗?现场的伤亡情况怎么样,有查到嫌疑人吗?是不是众爱的漏网之鱼?” “哇,亏你还惦记着案子,刚刚吓死我了,你没见黄检的脸色,都要杀人了。万幸是没事啊。”张建早看穿了两人之间那层不坦率的窗户纸,故意说道,“黄检,韩警官既然没事了,这里就交给我们吧,您如果不带走李莲在的话,我的同事可就……” 黄始木回过神来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客气道,“那么,证据……” 汝真把u盘拍在他手里。张建不满地抱怨起来:“喂,明明是我们警察拿到的。你怎么就这样给他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分了吧,再说人家可是冲进火海来救人了。” 黄始木看了她一眼,还是错身走了。 “你看,刚刚还有点人情味的样子,现在又……连句安慰都没有,你说这有什么好的,哎。不懂你们两个。” “不懂就不要多嘴多舌的。”汝真狠狠拍了他一下,“还不去帮着救人。” 晚上十点半,汝真拖着疲惫的双腿敲开了黄始木家的大门。 换了拖鞋就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这沙发在她眼里早已经是床了,“记得把密码换了,就不会发生早上那种事情了。”余光扫到茶几上已经整齐叠放着她要带走的衣服,还真是,张建一点都没错,黄始木真的是个让人无可挑剔的大混蛋。 她真的觉得从来没这么累过,不光是身体,还有这颗为了他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都实在太累了。 “我能不能……唉,算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个澡,虽然有点尴尬但对黄始木也是无效的吧。她一转念也才记起,自己在这里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有件事要拜託韩警官你,”黄始木看她起身要走,“一起住吧。” 第37页 “嗯。啥?”汝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坐回沙发。 “这里或者你家。”他递过来一杯热茶,穿着之前柔道时穿着的灰色套头衫,看起来很舒服的质地。 “为什么?” “安全。” 汝真翻了个白眼。“虽然今天救了我,但我还不至于反过来要检察官你保护吧。” “我的安全。” “什么?”汝真更不解了。 “我头疼丧失意识的时候有韩警官在身边就缓解了,之前也好像有过这样的情况。” “我还有这种功效吗?是出院的时候医生跟你说的吗?”汝真被黄始木的一本正经逗笑了。 “我想是因为爱你吧。”黄始木喝着茶,不紧不慢地说。 “啊哈,啥?!”汝真觉得对话的走向开始奇怪起来。 “就是喜欢啊,你说过的那种,所谓初恋。” “什么呀,黄检察官别逗了。”汝真的内心陷入了挣扎,有点高兴有点含羞还有点纠结,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事脱口而出,“这么大的人了说什么初恋啊,再说了,黄检的初恋不是永……不是正义吗?” “嗯?正义?” “哎~算了当我没说~”汝真嘆了口气保持着淡定,假装看看表,这次成功地站了起来,“哎呀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实在是,衣服全都……啊糟了,沙发也弄脏了。”絮絮叨叨转身离开之前,看到黄始木不知所措地也站了起来,焦虑而茫然的样子。她定了定心神,探身过去轻轻地抱住了他,下巴支在他肩膀上,在后背拍了两下,“以为等不到你这一句了呢。” 这一次黄始木没有让她轻易挣脱出来,拥抱这件事真的比想像中还要更让人沉沦。 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黄部长,真的不接吗?”汝真的声音笑意盈盈。 他别别扭扭地松开手,汝真红着脸把茶几上的衣服装进随身的大包里,又指指大门。她要趁着恢復理智的这片刻赶紧逃走,不然真的要彻底沦陷了。 黄始木一边接着电话,是下面的检察官打来请示某个案子的意见,好像早猜到她要跑似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摇头示意她等一会。汝真只好僵持等在门口。 终于挂了电话,黄始木一脸愠怒地松了手。 “明天还有早会,爆炸案。”汝真抱歉地解释道,她反问自己,我不留下来有什么可抱歉的! 玄关口的狭小空间,两人站着显得十分侷促,紊乱的唿吸声都清晰可辨,黄始木看到了她脸上身上透出浓浓的倦意,低头重重嘆了口气,终于后退了一步,“那,我送你。” “不用了。检察官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汝真坐在计程车后排,想着黄始木喝醉那次,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微笑。今天司机也是个话唠的大叔,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表情打趣道,“刚约会回来吗,看客人您心情很好的样子。” “哎,什么约会啊。”汝真连忙摆手 “只是……心情很好而已。” -- --求婚 吃完了酱汤,黄始木擦擦嘴,略沉吟了一下,抬眼看着汝真:“结婚吧。” 汝真没听明白,先答应了一句,“嗯。……嗯?结婚,谁和谁结婚?” “我们……”他抬了抬下巴,有点因为害羞的傲慢。 “哎?”汝真哭笑不得,随即反应过来,“又是什么案子,婚姻欺诈吗?我说黄部长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唿,心脏都吓得停掉了。” 黄始木看着她,一脸不可捉摸,(其实是太受挫不知该怎么收场),过了一会站起来,拿起大衣,“走吧。” “我还没吃完吶,哎,这人怎么回事?”汝真追出去,有点埋怨也有点甜。 “黄检是怎么看待结婚的?”走在路上汝真好奇地问道。 “结婚是两个人民事关系的变更。” “说得也是。”汝真附和了一句又等了半天,“……没别的了吗?” “还有什么?”黄始木一脸懵。 汝真像耐心的幼稚园老师一样眼神鼓励他想想别的答案,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算了,切,真的我还有什么期待呢。”她翻了个白眼自己嘟囔着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委委屈屈的黄部长。 上车之后突然气氛变得有些暧昧,汝真扭头看他,他回看,空气里电光石火,两个人又飞快地各自转向另一边。 “听点音乐吧。”汝真打开收音机。 路途很短,车里很暖。 汝真脑袋一歪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白天因为抓捕而受伤的右手松开了握着的包带。黄始木脸上终于敢放肆出现一点笑容,开到汝真家屋塔房下安稳地停车熄火,他拿出手机静静地查了一会资料处理了几封邮件,然后就真的无事无可做了。 第一次觉得,无事可做也很好。 也许这就是结婚的意义,有一个人在身边,让无事可做的时间都心潮起伏。想起汝真在他办公室睡着的那次,韩警官还真是像大叔似的在哪都能睡着啊,这也是一种职业需要么…… 第38页 “嗯--睡的真舒服啊! ”汝真伸了个懒腰醒了,手的伤口碰到车窗,疼得她一下子缩成一团直抽凉气。 黄始木不满地皱皱眉,看不下去这粗心大意的样子。 “啊,这不是我家吗。哎怎么不叫醒我,这都八点半了,那么我走了,谢谢送我回来。”汝真看他一脸嫌弃,赶紧客气几句下了车。 黄始木也跟着下来了,眼神示意汝真请他上去坐会。 汝真偏不,为什么每次都要让他得逞,再说他刚刚那是什么表情啊,“黄部长慢走,请小心驾驶。”脚步轻快地消失在门后。 吃了闭门羹的黄始木只能回家,他突然很怀念当年还是办案机器人的日子,那才是他无暇的年少青春啊。 正要倒车,刚刚发的邮件有了回復,他只好停下来处理。再次把邮件发出去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汝真家大门突然开了,汝真换了休闲的衣服蹦蹦跳跳准备去买啤酒。 黄始木摇下车窗,一脸抓贼的得意。 汝真先是撇撇嘴,眼睛一转就堆上了笑容,“呀,黄部长还没走啊,这都过了二十分钟了吧。没想到黄部长恋爱了会这么痴汉啊。” 黄始木举着手机百口莫辩,“不……”汝真哪给他机会反击啊,“哇,真不愧是初恋啊,初恋。可以理解,谁的初恋不是这样呢,真的完全可以理解……”一边念叨着一边已经熘得不见人影。 黄始木拿她有一点办法吗,没有。 --搬家 “房子租期到什么时候?” “……”汝真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好冷啊,看样子要下雪了呢。” 黄始木又碰了个软钉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每次提起这个话题汝真的反应都是逃避。这一次不能再让他煳弄过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没什么。” “不打算搬过来吗?” “……”汝真又低头吃面。 “如果是觉得……” “我不是那个意思。”汝真好像唯恐他说出什么理由,微笑着打断了他,“昨天已经到期了,租约。” 黄始木颇感意外,他没想到会这么急,这是不是意味着汝真已经续签了合同,那即使要付赔偿金也……唉,说到底还不知道汝真的打算。 “已经跟房东打过招唿了,下周周末搬走。”汝真把酒杯放在唇边,浅浅喝了一口。 黄始木松了口气,但总觉得有蹊跷,“然后呢?” 汝真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黄部长的观察力和逻辑判断实在太强大,她还没把握的事不想轻易给他增添烦恼。 挣扎的结果是,理智抗不过这要命的感情,她下了个狠心,“周五请了假,先搬一点过去。可能会比较乱,你看到了别介意。”她把酒倒进对面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哦。”黄始木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但不想高兴得太早。这样欲言又止,不是汝真的风格。 “那就周五见吧,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汝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把黄部长留在恋爱究竟该怎么谈女人到底在想什么的迷思中扬长而去。 格外卖力工作的一周,黄部长案头的卷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金系长和崔事务官想问又不敢问,硬着头皮配合到周五,本以为整个周末都泡汤了,没想到黄始木在下班时间一分不差准点出来,拿着最后一份签好的文件,“这个送到江检那里。辛苦了。” “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没有了。” “好,您慢走。” 两人对视一眼--绝对有大事! 黄始木扫了一眼安静的手机,还是下午三点收到汝真的简讯:“密码没变吧,我进去了哦。”虽然只简短地回了了个“好”字,那另一半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了,开始变得微妙的雀跃。忽然想起金政本的招数,是不是该带一束花回去呢。 他搜了下附近的花店,不觉加快了步伐。 “欢迎光临。”花店小妹笑得很甜,“您想选什么花呢?” “……”黄始木感觉有点为难,应该按常规随便买一束吗? “您是要送给谁呢?领导?长辈?爱人?男性还是女性?”店员很有耐心。 “送给一位警官,作为乔迁的礼物。” “警官啊,那平时一定很辛苦了,选个好打理的盆栽如何?”花店小妹看他不解风情的样子,推测出的警官是位单身硬汉,把他领到沙漠植物前面。 “这一款如何?”小妹举起一盆滞销已久但被养的青翠挺拔的仙人柱,单论风格跟他的公寓倒是不谋而合。“很好打理,能晒到太阳就行。” 黄始木歪着脑袋端详了片刻,感觉跟原本预想的不太一样,可哪里说不出又让他觉得跟汝真有点像,“帮我包起来吧。” 于是捧着这么一盆将近半米的仙人柱走回去,按门铃后听到汝真欢快的声音,“你回来了!”心头一热。 开门看到他怀里的仙人柱,汝真先是一愣,随即接过来笑道,“送我的吗?谢啦。可是要放在哪里好呢?” 第39页 黄始木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还好异于常人才没惊唿出声。这还是他的公寓吗?虽然前一天已经在客厅腾出大片空地给汝真放搬来的东西,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批就会是这个规模。他换鞋走进客厅,连包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汝真一脸抱歉,“啊,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早,还没来得及整理……那个,包先放水槽里吧。厨房这里还有一点地方。” 黄始木摆手拒绝,刚进门的笑意已经烟消云散,“哎一古,真是低估你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平时都藏在哪里啊。”吐槽模式已经开启,看来这个周末两天全要用来帮汝真收拾了。 “那个……哎呀,哈哈。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我刚接到紧急任务,国际逃犯,要去一趟泰国,七八天就回来了。”汝真拎着行李箱出来。 “要带的东西,能找到吗?”他指指客厅。 “咳咳,就是几件衣服,那边热。八点的飞机,我现在就得出发了。你回来得早也好,还有一件事情……”汝真笑得讨好,黄始木背后一阵发凉。 忽然从某个角落传来弱弱的猫叫,汝真跨过成堆的箱子,衣服,锅碗瓢盆,从沙发底下捞出一只灰色花纹的大猫。 “诶” 纵然是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黄始木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前几天在院子里捡的,受了伤,带它看过医生了。做了驱虫,不过好像不太彻底。因为有伤也没办法洗澡,不过它恢復得挺快,一点都不像七八岁的老猫。最近天气太冷了,放出去肯定会死的……所以……”汝真可怜巴巴地望着黄始木,猫在她怀里倒是安静,睁着大眼睛打了个哈欠。 “这边公寓好像不可以养宠物……”黄始木感觉再不拒绝的话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我已经打过招唿了,放心吧。猫砂什么的也都买好了,在阳台上,还有自动餵水器,你记得加水。每天餵两次,一次千万不要餵太多。我画了份说明给你,照做就好。拜託拜託,我回来一定想办法,时间来不及了,我走了啊。”说着把猫放下拿起行李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畔挤出门去,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满屋狼藉和不知熘到哪里去的大猫。 “路上小心。”他只来得及对背影嘱咐一句。 “会生气吧,这样一定会生气的吧。不过,现在生气还来得及……黄始木,但愿……”汝真在楼下自言自语道,回头望了望高处亮着灯的窗口,嘆了口气坐上了计程车。 等黄始木反应过来慢悠悠追下楼时,人早走了。低头一看包还在肩上挂着,满心无奈地走回到吃乌龙面的大篷车。至少要先填饱肚子,医生和汝真都不允许他再像之前那样随意凑合。 依旧是形单影只的黄部长,吃完饭回家的步伐沉重了许多。进门换鞋,先扒出一个没放满的纸箱把脚下散落的东西统统装起来,清理出一条从玄关到卧室的路。打开卧室门眼前一亮,这里还没被汝真占领,窗明几净整洁条理,整个房间大写着黄始木的名字。他走进去,把包放下,想了想,又把那盆仙人柱搬进来放在墙角,随后坐在床上有点不知所措。 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好奇地四下窥探。见他支着脑袋久久不动,便大着胆子凑上前来,刚要跳到他膝上嗅嗅,忽然四目相对,猫惊慌地逃回了客厅。黄始木站起来把卧室关上,从包里拿出下一年的计划安排,坐到桌前开始工作起来。 一点半,他从桌前的沉沉睡意里醒来,拉开客厅门看了一眼便又关门,和衣倒下一觉天亮。 双休日去地检加班是常事了,只不过这一次还带着全套洗漱用品。周六晚上吃了饭冒雨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喵喵喵的猫叫和东西翻倒摔碎的声音。 他着急进去却又迟疑在门口,电梯门开,管理员走了出来。 “检察官先生,您回来啦。今天找了您一天。” “哦,有什么事吗?” “您家养猫了是吗?” “哦,不是我……”基于事实的否认。 “我们这栋楼倒不是不让养宠物,可是邻居投诉说您家的猫实在太吵了。麻烦您还是想想办法。” “好的。对不起了。” “没事,那就不打扰了。” “慢走。” 他嘆了口气打开门,客厅和昨天一样,或者更糟了,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区别,闻起来一股难闻的味道。来不及擦干头髮,他用昨天的方式,清理出一条从客厅到阳台的路,到了阳台一看,果然猫食碗里空空如也,猫饿了一天,所以才叫得那么悽惨。 猫粮放在电视旁边的高柜上,下面被踹翻了一大摞漫画,他也顾不得计量,倒了一些在碗里。清理了猫砂,下楼倒了垃圾,回来猫食碗里已经所剩无几,静悄悄的不再有声音。 暂时算稳住了情况,他走进卧室,包扔在床上,人也躺下了。这一周其实很累,他以为周末可以和汝真一起吃饭,也许看部电影,晚上再喝着啤酒聊聊办过的案子,之后的一切就顺其自然,在无数种可能性里,他没有想过眼前这一种。 窗外的雨声更大更密了。 第40页 迷迷煳煳间,感觉有什么又软又暖的东西靠过来依偎在他胳膊上。 周日的早上,雨停了,天还阴着。黄始木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醒来觉得半边胳膊被压麻了都不知道。 猫不但在卧室,还在床上,不但在床上,还在他怀里。 他坐起来,猫也醒了,没等他呵斥,就伸个懒腰乖巧地跳下床,回头看着他喵喵叫了两声,领他去看空了的食碗。猫粮就放在旁边箱子上,没有被咬破。看来猫整夜在他的身边守着,寸步未离。 黄始木突然觉得这只猫好像有点懂得他现在的状况。 餵食,添水,倒垃圾。他不知道该怎么在山一样的杂物堆里找到汝真画给他的说明,全凭常识在处理。 猫吃饱了很安静,步态稳重优雅,窝在纸箱里又睡着了。黄始木暂时打消了把它丢出去的念头,如果能两下相安无事,等汝真回来也未尝不可。他换衣服出门跑步,藉以杀一点百无聊赖的时间。 刚乘电梯上楼,管理员和楼下邻居大哥站在他门口正在敲门。 “啊,检察官先生,又打扰了。这个……” “不会,怎么了?” “还是猫的问题,您看,楼下的先生又投诉到我这里了。” “原来您是检察官啊?检察官也不好随便扰民吧?”邻居大哥语气缓和了不少,“我是地铁公司上夜班的工程师,白天要睡觉的。您还是尽量注意一点吧。” “真的对不起。”黄始木毕恭毕敬地鞠躬道歉,对方看他态度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点了个头跟管理员一起走了。 从他进门之后,猫就不再乱叫,像是知道闯了祸似的,躲得不见踪影。本以为客厅已经被汝真弄乱到极致的程度,没想到还有猫可以发挥的空间。他躲回卧室,却看到墙角的仙人柱被打翻,花盆里的泥土撒了满地,猫的脚印印上床单和写字檯。 他深吸一口气,此刻需要控制一下情绪。天真地伸手去扶倒下的仙人柱,被上面的刺扎到眉心一跳,差点像普通人一样骂出声来。 到处找罪魁祸首不得,倒是瞥见一只医药箱。大概是汝真常常自己处理一些执行任务时受的轻伤吧,里面纱布酒精各种药品工具一应俱全。黄始木耐下性子把刺夹出来贴了张创可贴。放回去的时候又看到一箱厨房用品,从里面挑出烘培手套,戴上把仙人柱重新栽好,泥土扫起来填回去压实。 床单撤下来塞进洗衣机,平时都有打扫的大婶来处理家务,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请人代劳。他刚打开柜子,一只黑影窜出来。唉,仅有的另一套床单也被送进洗衣机。黄始木看着窗外若有若无的细雨无可奈何,把汝真的行李打开,找到一套干净的亚麻床单。既然打开了,他索性把剩下几件也都放进柜子。 汝真从来都不是一个邋遢的人,虽然不像他那样洁癖,但绝对不至于如此。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像调查线索一样仔细打量起她留下的这堆“证物”。 十分钟之后,他得出一个基本的判断:韩汝真,一定是故意在整他。 在瞎放进不相干的箱子之前,每样东西都被打包得很仔细。譬如冬天的薄毯不单叠得非常整齐甚至还熨烫过。看似庞大的体量只是因为大部分箱子并没放满,里面还夹了大量鼓鼓囊囊的零食。 打开一袋薯片,他尝了一片,想像着汝真一边吃一边看漫画的样子,心情不觉柔软起来。 先从厨房用品开始吧。他把锅碗放进空空的橱柜里,从水槽里拯救出装腔作势摆在里面的一箱绒布玩偶,拿起一只布小狗背面绣着:康泰养老院志愿者,再看布海豚的标籤:龙山警署游泳大赛2014……这些要放在哪里呢,他所不了解的汝真的过去。 接下来就是书了,他本以为会有很多很多的漫画,其实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包括他最欣赏的美国最高院大法官的经典着作,还有《洞穴奇案》,一本他从大学起不知读了多少遍的小册子。这样数下来,两人重合的书也有半箱。黄始木还从书里找到一张捐赠旧书的收据,他抄下地址,重合的书里自己的那些另装在箱子里封号放在玄关。再回头看时,客厅已经空了大半。 忽然感觉脚下有动静,原来是猫不知从哪里出来黏在他腿上打转。他想起汝真说的画,在剩下的东西里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只好先给它准备了午餐。 我在家的时候倒是很安静,他暗自思忖道,担心起明天上班。汝真画的那份说明到底在哪里,也许上面会有什么办法。 继续把她的鞋子一双双填满了鞋柜,衣服填满了衣柜,内衣……他皱着眉看了几件的样式,似懂非懂地放进衣帽间的抽屉,好像一个害羞的小男孩。 此时才发觉已经不生气了,如果他之前又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产生的情绪叫做生气,因为经验不足而没能及时判断。 最后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压成一叠纸箱,露出沙发和光洁的地面,空空荡荡,好像恢復了本来的模样。 但一样之中又有那么一点不同,电视柜多了两盆不知名的花草。书架多了几排漫画,厨房也许是变化最大的地方吧,已经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可以说韩汝真这个人,从客厅里那令人难以容忍的碍眼存在,被他消解粉碎之后收藏到自己使用的每一处空间,每一寸都写上了韩汝真的名字。 第41页 他在沙发前坐下,正前方电视柜下的缝隙里躺着几页纸。捡出来原来这就是汝真画给他的养猫说明。 首先:给它起个名字。 黄始木不以为然,接着看下去:用名字叫它命令会更有效。 叫什么呢,tai?或者bangko?他试着叫了一声bangko,猫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认领了这个名字。 “七八岁的猫,按人的年纪算来是古稀老人”,黄始木读到这一句,拍拍沙发,“坐吧。” 猫跳上来,动作已经不那么敏捷。 “把手伸给它,让它记住你的味道。”他照做,bangko抬头闻了闻他的味道,舔着牙齿回味一番。 “轻轻摸它的头和后背的毛,如果它开心会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可是他什么都没做,bangko已经靠着他发出轻柔的唿噜声。黄始木手晚了一步,轻揉了两下它的小脑袋。 “洗澡的注意事项”,“饮食说明”,“如何陪猫玩”,终于看到了他想知道的“如何避免破坏”,下面只有短短一行:“没办法”。旁边画了个鬼脸。黄始木没绷住笑了,他好像明白了汝真欲言又止想要对他说的话,都在没办法三个字里。 对你爱的人,谁不是心甘情愿说一句“没办法”呢。 到底什么时候通知去泰国的,走之前还有时间画这个。他淡淡笑着摇头,深深浅浅的想念涨满了胸口,望着窗外阴沉灰白的天空,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出了汝真的电话。 不出所料无法接通,黄始木嘆了口气,bangko前爪搭上了他的腿,喵喵叫了两声跳下地,把他领到冰箱前。 打开冰箱又一愣,各种成品半成品塞得满满当当,上面还贴着标籤,画了些不知所云的奇怪鬼脸。bangko,是你送来陪我的吗?明知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差一点就一个人一辈子。 原来你不在身边的时候,真的会寂寞。 接下来的一周,黄始木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工作狂,外套上偶尔粘着猫毛。 “部长,你养猫了吗?” “没有,是暂时和猫住在一起。” “啊?不是部长您的猫吗?” “它的主人还没有回来。”语气中隐隐的寂寥。 话虽然这样说,但黄检察官还是按照汝真的说明书照顾着bangko,给它洗澡,给它吹毛。早上十分钟,晚上半小时陪它玩,它是只老猫了,这样的活动量已经能让它睡上一整天,邻居没再投诉过。 过了一周,又过了周末,黄始木打了几次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张建发来一条信息,替汝真报了个平安。 他唯有继续等下去。 又到周五,开门听到房间的声音,不由抱着一丝期待:原来是母亲来了。 “怎么养猫也不说一声,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她埋怨道。 “噢,对不起。等很久了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倒是刚进门。他去济州岛出差,给你带了点海鲜,我放你冰箱了。” “哦,不用特意跑一趟了。” “我看冰箱里挺满的,是……交女朋友了吗?” 黄始木想起衣柜里衣服,浴室的牙刷,这么问应该还没看到,“是。” “什么时候的事啊?是什么样的人?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那她知道你--” “她知道。”黄始木答道,“没事的,您放心吧。” “那,那我走了。”母亲有些赌气,走到玄关开错了鞋柜,里面都是汝真的鞋。黄始木的脸上有点发烫,母亲露出一丝笑意,“代我向她问好。” “我们,可能会结婚。只是一个简单的手续,没有仪式。” “……你决定就好,记得通知你爸。” “好,我送您回去。”黄始木拿起钱包手机。 电梯飞快下降中,两人沉默不语。他母亲的眼睛却因泪光而闪烁着。黄始木试着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她肩上。 送了母亲回来,黄始木开车经过夜宵的大篷车,坐在那里吃饭的人,怎么好像是汝真。他把车就近停在地检,小跑了两步赶过来人已经走了。 又急忙地赶回家,终于在电梯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逮住了她,“还知道回来啊。” “黄部长! ”汝真晒黑了一点,刚从飞机下来累到精疲力尽,直接挂在了他肩上。 “咳咳……”邻居大哥冒出来,汝真连忙松了手,端端正正拿着行李站在一旁点头问好,也“咳咳”了一声,黄始木才反应过来一同进了电梯。 偷偷瞧汝真的表情,汝真做了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到9层大哥下去了,门刚关上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还记得柔道那次吗?”眼睛弯成两道弧。 黄始木沉默地看着电梯门开,沉默地输入密码,抓着胳膊把她拉进家里,从此刻开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这是七八天吗?” “没想到那傢伙还挺厉害,逃到清迈的山里去了,最后地毯式搜索才给找到他的老巢,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啊,我的东西呢?” “扔了。” “什么!” 第42页 “故意的吧?”他歪着头质问道。 “什么故意?”汝真笑嘻嘻的,打开橱柜和冰箱看看,回头开心道,“你都收拾好啦?” 黄始木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破坏了审讯的气氛而使劲点点头。 “全部吗?我是说,全部都收拾了,那我的衣服鞋子什么的也都?” “嗯,鞋子在门口第二个柜子里,衣服在衣帽间,内衣在……” “什么?!谁让你动了!?”汝真带着哭腔,气得翻了个大白眼。 “你不是故意……”“谁故意了!哎一”她捂着脸不知是生气还是哭了,黄始木慢慢上前,低头却见她在偷笑。 “猫呢?” “bangko。”bangko应声出现。 汝真把它抱起来做了个鬼脸,“真的没关系吗?迈出这一步,检察官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要回去。”黄始木不解。 “这是你想要的吗?”汝真问道。 “也许,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所以,即使如此你愿意试试看吗?”他看着汝真,目光澄净无暇。 “我现在说我愿意是不是有点……” 两人都笑了。 汝真指指浴室,“我先沖个澡。” 等黄始木也沖完澡走进卧室,才发现汝真已经倒在床的一侧睡熟了。头髮散在亚麻色的床单上,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 “晚安。”这句话黄始木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一次离心跳最近。 窗外的雪无声地落满了大地…… 翌日。 汝真醒得很早,看了一眼半夜才睡着的此刻尤在梦乡的黄始木,自己起来手沖了一杯咖啡,不慌不忙地做早餐,收拾行李,又陪bangko玩了一会。 黄始木是被汝真接电话吵醒的。 “喂,噢是的。sns上看到的吗?你想领养吗?好,嗯,可以,很好啊。那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把地址发给你。”两人把bangko的东西仔细收好,附上汝真的新作bangko说明书。新主人家里已经有两只小猫,是个爱猫如命的女孩,对bangko也是一见钟情。 送走bangko,两人窝在沙发上看完了一部老电影,汝真喝了一口啤酒,随口说道,“其实我们结婚也挺好的,现在单身率不是达到百分之四十了嘛,国家都在号召结婚生子,检察官也真是身体力行啊哈哈。” 黄始木嘆气,“不是那样的。” “真的,你看我们生活习惯也差不多,之前在一起住的时候也没什么矛盾。” 黄始木又嘆气,想到之前满地的漫画和冰箱里一大堆酒类:不是那样的…… “不过啊,”汝真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说教脸,“黄检,你应该知道结婚跟室友的区别吧。哎,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哈哈。” 黄始木像是等这一句等了很久似的,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说道:“结婚跟室友的一般区别在于婚姻会有性关系,当然也有无性的婚姻和有性关系的室友……” 汝真一口啤酒差点没喷出来,这个人缺根弦还真是能把所有羞耻的话都面无难色地说出来啊,她反而有点尴尬起来,摸着头髮勉强笑道,“知道也不用说出来,哎,你不是对这些没有兴趣吗! ” “只是有时候情绪表达比较困难。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兴趣呢?此外我也只是身体健康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吗?”汝真转着眼睛,普通什么啊,鬼才信。 黄始木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现在吻你,可以吗?” “现在?这里?”汝真内心震惊程度最大的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但是对方一脸认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算了,来吧! 她现在怂了可就太丢脸了。 “行啊。” 牙齿,打架了。他果然还是青涩啊! 幻想破灭,咦,我什么时候有过幻想吗?我怎么不知道。哎,心怎么突然慌起来了,这越来越娴熟的趋势……啊,结束了吗。 汝真鼓起勇气睁开眼睛,额,什么,竟然在笑。这种时候笑是什么意思? “到卧室去吧。”黄始木拉着她的手臂,声音软糯糯的,可手上的力气很果绝。 “嗯?那个,诶?” 下略一万字精神文明建设。 前脑岛部分切除的结果,某些方面变得不那么敏感,总之,过于持久了。就算为了黄部长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心健康吧,汝真安慰自己,和他的表情一样,在多样性方面还有进步的空间。 --婚后 金系长和崔事务官总觉得黄检察官结婚之后也一点都没有变,甚至韩警官来接他下班都像是来配合查案的。 “你说他们会生孩子吗?”金系长问。 “啊,孩子啊。您不提我都压根没想过这件事。” “我觉得不会。他们都那么忙,你看韩警官像是会在家带孩子的样子吗?” “什么啊,难道女性只有工作狂和家庭主妇两种面孔吗?没想到系长也是这种想法的人。” “我不是怕韩警官累着吗。” 第43页 “那我们检察官也会帮她的呀!” “帮什么,帮查案还差不多,育儿?” 两人想像了一下黄始木沉着一张脸哄孩子的画面,齐齐哆嗦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育儿就算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人却是金政本。 “还在想韩警官从来不上来的,原来是金大律师,您怎么来了。”两人看到不是汝真松了一口气。 “韩警官也要来吗?呀黄始木这个傢伙,结婚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看到您的简讯,我都还蒙在鼓里。”金政本手里拿着一大束花和礼物,“那小子在里面吗?” “又小子小子的,是黄部长!”金系长抱怨了两句,转头跟崔事务官说,“他还不知道是韩警官吧,咱们检察长知道的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突然又哈哈大笑,直说咱们部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金政本推门进去,黄始木照例埋头在大堆卷宗里,对他的来访反应冷淡。 “哎始木啊,恭喜恭喜! 怎么不通知我参加婚礼。” “哦,因为没有婚礼。” “哇,还真是你的风格,哪个女的能受得了你这样啊。” “系长没告诉你吗,是韩警官。” “韩警官?哪个韩警官?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韩汝真警官吗?她为什么会同意跟你结婚啊! 真是!” 黄始木停下手里的工作支起下巴,“她为什么不会同意呢?” 金政本被盯得结巴起来,连忙小心翼翼递上花,“总之祝贺结婚,代我祝贺韩警官,怎么你现在还叫她韩警官?” “谢谢。”黄始木的手机响了,他顺手接起来,“噢,就下来了。”瞥了一眼金政本,“不用了,直接回家吧。嗯。”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起身穿外套,对金政本抬了抬下巴。“先走了,改天联繫。” “是汝真君在下面吗?那正好一起吃个饭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很是想念啊。”金政本仍然看不懂黄部长的眼神杀。 “改天吧。” “餵小子,这么对朋友是不是太失礼了。” “回见。”黄始木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门去。 “哎你们说他怎么结了婚还这样子。”金政本对金系长抱怨道。 “上一次你是不是也给韩警官送了花和礼物?” “是啊怎么了?” “阿玛尼红管999?”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啊,世上还真有不知死活的傢伙啊。”系长一脸同情。 金政本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嘟囔着,“就是觉得那个颜色很适合韩警官嘛,难道擦起来不好看吗?” 黄始木快步下楼,看到一个纤细的人靠在车上,仰头看着地检大厦,黑色短髮黑色高领衫大红色薄唇,看到他抱歉地笑道:“回家之前先陪我去趟麻浦警署。” “怎么了。”黄始木看到车里后排坐着一个人。 “来的路上抓了个小贼。” 甩掉金政本好像白费力气了,他嘆了口气,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为什么全首尔的小贼都集中在西部地检附近了。 “走吧。” “哎?生气了吗?”她眉稍擦破一点皮,“我请你吃晚饭行了吧。汤饭!” 还能怎么办呢,“我来开车。”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 黄始木对恩秀的感情轨迹 恩秀在黄始木手下做了六个月实习检察官,其实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彼此知道或者认识的时间应该更长。从黄始木被永长官面试,到永长官出事他去家里查抄资料,到恩秀来实习,前前后后应该有七八年甚至更久。如果是正常人,在永长官那里的优秀评价,也许早成为了女婿。但黄始木毕竟和一般人不同,去医院探病时,就点明了他其实不怎么去看望以前的恩师,感情也好,交际人情上也好,对他来说只存在着两个判断:永长官作为考官100分。永长官收贿下马。 但他也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受这两个判断影响他对永恩秀的看法。在他自己的观察里,永恩秀应该是挺优秀的,实习结束就顺利升任了检察官。她对转正之后第一个案子表现出强烈兴趣的时候,黄始木虽然觉得尚无定论还是交给了她,也跟她说了第一次非常重要。从一直以来的判断,觉得她会好好对待这次机会,就相信了她。 但结果是她第一隐瞒了自己跟被害者接触过的事实,第二听信了徐检的歪招,第三没有深挖真相,最后造成了冤案,死了一条人命,之后又质问黄始木为何设陷阱陷害她。 徐检还煽风点火指责他没有顾好手下的人。 从黄始木的角度来看,真的就很打脸了。如果他有感情的话,估计会很火大吧,但作为前辈和一个本性善良的人,他还是选择了默默忍着,并且在发现恩秀的可疑之前还是认为她只是缺乏经验被徐东宰利用。在夜宵摊子上听到她的自责,她说独立支撑家里的艰难,永长官生病,选择替她背了锅。 然而更打脸的是,她居然跟这案子有关系,甚至有动机有嫌疑。一般人此刻会觉得自己被耍了,会非常愤怒,但黄检不是一般人,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调查,并且很快从大体上排除了她的嫌疑。 第44页 恩秀过分的地方是,明明有嫌疑,明明有利益关系,还非要掺合进这个案子里。黄始木能稍微理解她为家人的迫切心情,但是她作为执法者的形象从这一刻起就彻底坍塌了。 因此恩秀对黄始木的影响全是感情的冲击,而且大部分都是黄始木没有选择只能被动接受的。黄始木感情里最大的死穴是家人,在汝真安慰庆焕那次之前他听到家人这个话题都会显示出一点焦躁和牴触。所以他最不能切身体会恩秀为了家人所做的那些超出常规影响查案的事情。这种不理解和牴触叠加在恩秀本来的鲁莽和可疑上,他当然之后就不可能再相信她。 除了职业信仰上的分歧,恩秀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真诚的人。她对黄始木的关心,尊敬,期待,依赖,感激等等感情,黄始木都感受得到,并且知道很难得很珍贵。因为就连汝真对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有距离的客气,而恩秀是真的对他是真的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跑去他家一次两次三次,给他打电话让他看新闻,自己在困境中向他求助等等。黄始木不习惯别人跟自己过于亲近,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很牴触,甚至反感。但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他感受了到正面的感情,人与人的连接就是这样建立的。他也看到了恩秀的优点,那就是比她父亲都更加勇敢,不退缩,不畏惧。恩秀成长得也很快,也很聪明,对他的要求也完成得很好。黄始木工作脑,利用了她好几次,真正的保护倒谈不上多用心。后期黄始木对恩秀的欣赏也越来越多,感受到了她的可爱与执着,所以才会有爆发的那一次。 在恩秀死后,他还是想到自己可能是狭隘了。自己感受不到亲情可能对于恩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他应该更多一点理解和支持,以任何他能做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