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雨:从攻略尤物女帝开始》 第1章 女帝暗查 大周。 陇州,青山县。 陈言正在微闭着双目,悠哉悠哉的躺在藤椅上,享受着陆卿儿双手的柔夷。 “大人,大人!” 急匆匆的脚步伴随着急切的男声传来,打断了陈言这份悠闲。 陈言刚要开口,就感觉到陆卿儿的身体忽然往他身边靠了靠,似乎是要将她自己给藏起来。 咱这又没有女人不能见外客的规矩,陆卿儿这是为何? 正在这时,张大彪小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火烧屁股了?\\\" 陈言没好气的问道。 张大彪挠了挠头,憨憨的笑道:“嘿嘿,大人,咱又弄了七十来人。” 陈言坐了起来,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憨货,说吧,又把哪家寨子给平了?” 青山县缺人,极度的缺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当了五年的县令。 现在的青山县终于有点样子。 奈何摊子大了,人就不够用了。 没办法,陈言便将目光瞄准了青山县周遭的土匪山寨。 陇州地处大周北方,毗邻大周国都,却是山区,可用的耕地不多。 而且,五年来,整个大周,都处于战乱当中,现在战乱刚定,陇州这种山区,有着诸多土匪山寨。 能上山玩打家劫舍勾当的,都是极好的壮劳力。 一番清扫,倒是暂时解决了青山县的人荒问题。 只不过,青山县周围的羊毛已经被薅的差不多了,陈言也不知道张大彪这家伙又从哪里找到了土匪窝子。 “永丰县的,应该是新寨子,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永丰县不用,就给咱们青山县用喽。” 张大彪一拍胸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永丰县紧挨着青山县,地理位置却要比青山县好很多,有着广阔的沃野,不似青山县,在两座大山形成的山坳坳里。 听着张大彪说完,陈言觉得的有几分道理,估摸着永丰县也没本事剿灭山匪,咱这也算做好事了。 “行,都扔到茶园去,也用不着咱的人看着,让那帮老员工看着就成,如果不老实,就让那帮老员工教教他们规矩。” 陈言随意道。 身后,来自陆卿儿身体忽闪忽闪的触感,已经让他心猿意马。 难怪张大彪进来时,这丫头特意将身子往自己身边靠,原来这丫头是真空上阵,怕被外人看到呀。 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必须严惩。 张大彪屁颠屁颠的离开了,陆卿儿忧心忡忡,提醒道:\\\"公子,县里的人口越来越多,现在得有六万多人,若是上边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陈言闻言却丝毫不在意。 上边知道了,肯定会怪罪。 青山县才多大点屁地方,也就两万人的建制。 可问题是,上边不太可能知道。 “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谁会在意。” “同咱们合作的商户也都是老主顾了,早就提醒过,为了赚钱,他们也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 青山县依山傍水,景色不错,在此地当个县令,如土皇帝一般,简直是美滋滋。 所以,自从开始建设兴南县时,陈言便特别注意表面工作。 几年下来,青山县开始有点样子了,可这里的事情,从来没有传出去过。 “先别说这个。” 陈言扯过陆卿儿的小手,另一只手探进了衣裙。 “呀!” 陆卿儿娇躯轻颤,忍不住的娇吟了一声。 “死丫头,竟然空着上阵!”陈言瞪了她一眼,但指尖的柔嫩,不禁让他心神荡漾。 陆卿儿小脸娇红,扭动了下身子,轻哼了一声,“哎呀,实在是天太热了,奴婢也没想到有人会来,所以,所以……” “不必解释,正好无事,不要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陆卿儿一听,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娇嫩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大白天的,也要那个吗?” 然而,陈言已经用行动告诉了她。 这事儿,还管什么白天黑夜? 与此同时,青山县外不远处的溪水旁,几名遮着面纱的女子在此驻足。 唐韵扯下面纱,在溪水旁蹲了下来。 碧绿的溪水,映照出她那一张绝美的面庞。 抹了一把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刚刚心中的阴霾和怒意也就此消减不少。 “陛下。” “嗯?” 唐韵轻吟一声。 青鸢立时便知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东家,时辰不早了,不能歇息,要不然天黑赶不到永丰县了。” 其他几名女婢,则是自然而然的分立在四周,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唐韵以女子身份,登基称帝,大周因此掀起了近五年多的战乱。 如今战火虽已停熄,可民间还有着不少对唐韵不满的声音。 无论何时何地,都极有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死士,想要将唐韵置于死地。 身为女皇近侍,一旦唐韵有任何意外,她们这些人各个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包括青鸢在内,所有人的压力都极大。 “拿舆图来。” 唐韵并非回答,仍旧不疾不徐。 十五岁登基,十七岁真正掌握朝政,十八岁御马四处督战,二十岁平息战乱。 唐韵如今只有二十一岁,却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少有事,能够让她产生太大的心理波动。 青鸢展开舆图,在地面上铺好,并且在舆图上指了一下,“咱们身在此地。” 唐韵轻轻点头,蹲下身子扫了一下,伸手一指:“果不其然,这里还有一座青山县。” 对于自己所掌握的帝国,几乎每一寸土地,唐韵都了然于胸。 拿出舆图,只为确定一下。 “青山县,怎么没听说过?” 青鸢微微皱眉,觉得自己有些失职。 唐韵闻言,淡淡笑道:“不必自责,青山县位于两山山坳,环境恶劣,可耕种的土地不多,并且进山无路,因此很多人几乎都将其遗忘了。” “东家却能记得。”青鸢自责道。 唐韵收起脸上的微笑,一脸正色,“朕的东西,朕怎能忘?” “而且,可还记得,去年洛城东那一战?” 青鸢点点头,她当然不会忘。 大周国都,便是洛城。 去年入冬,发生在洛城东郊的那一战,就是一场决战。 凭借洛城东的那一战的胜利,陛下才击溃叛军,彻底坐稳这大周江山。 “陛下,你的意思是宣国公他……” 青鸢何其聪慧,跟了唐韵这么久,唐韵稍加提点,她便明白唐韵到底想说什么。 洛城东决战,优势本来在叛军。 关键时刻,一支从来没出现过的铁甲黑骑出现在战场上,仅有千人之数。却凭借坚不可摧的盔甲,在战场上睥睨驰骋,将叛军的阵型彻底打乱,这才有了后来陛下的反败为胜。 正是凭借这份功劳,历经五年的叛乱平定后,荀羽飞被封为宣国公。 \\\"荀羽飞对此遮遮掩掩,就是不说实话。\\\" \\\"朕便来亲自看看。\\\" 唐韵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重新带着斗笠,扯下面纱,将那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给遮住。 她此次出行,说是寻访陇州,可真正目的,却只是这座陇州境内十分不起眼的青山县。 “走,去青山县。” 青山县地处偏远,进山无路,指的是没有宽阔的大路。 实际上,从舆图上,还是能够找到几处山路了。 自山路东行了好一会,面前豁然开朗。 “咦,前面怎么回事!” 站在山路上,朝着下方望过去,能够看到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 “东家,你看那里。” 青鸢伸手指过去。 唐韵微微皱眉,“石板路,这里怎么会有石板路?走,下去看看。” 还没等动作,却听到青鸢又惊呼道:“东家,再看那里。” 唐韵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2章 青山县外 就在唐韵脚下这一段山路的前方,有一条木制的阶梯,直通向山下的石板路。 让唐韵无法淡定是,那条木制的阶梯是动的,有几个人就站在那上面,根本没有迈步,便被那条阶梯运送到了山下。 “那是何物?” 唐韵瞪着眼睛,似是怕看不清楚,掀开了面纱,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并非是眼花。 “是,是,是会动的楼梯!”青鸢震惊的睁大着美眸,喃喃道。 唐韵冷哼一声,她还不知道那是会动的楼梯么? 问题是,楼梯为何会动? 想要弄清楚,最好的办法便是亲身体验一番。 “走,咱们也从那里下去。” 青鸢一听,有些焦急,“陛下,不,东家,还是先派人过去弄清楚的好。” “无妨,前面那几人,便从楼梯上下山,不也没有任何事么?”唐韵摆摆手道。 见状,青鸾等人也不敢再阻拦。 一行人,走到跟前,唐韵才发现,会动的楼梯其实有两个。 一个上来方向,一个下去方向,均是固定在一个缓坡上。 其实上下的高度并不很大,可是若是有这个会动的楼梯,的确方便很多。 楼梯动的并不快,人可以轻松的踏上去。 唐韵等人踏上下山方向的楼梯,站在上面,缓缓向下,让人啧啧称奇。 “有趣!只是不知动力的来源在哪里?” 唐韵从小饱读各种书籍,深知,若是这部楼梯自行移动,肯定是需要动力,动力的来源在哪里,才是关键。 很快,几个人已经来到坡下,已经站在了宽阔的石板路上。 “东家,你看那里……” 青鸢环视着四周,指向了不远处。 顺着青鸢所指望过去,能够看到山下的湍急的河水两岸,耸立着好几座巨大的车轮。 车轮足有两层房屋那么高,并且在不断的转动,看上去十分的雄伟壮观。 “几位是新来的?多余一问,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就是初次来到青山县。” 一名身穿大周衙役打扮的男子,腰间挎着佩刀,缓缓的走了过来。 因为注意力都在周围古怪的景致上,突然有人靠近,让青鸢以及几名凤翎卫顿时紧张起来。 望过去,见是衙役,这才放下心来。 衙役,多半是青山县的衙役。 此地,应是青山县的入口道路,有衙役在周围,不算奇怪。 “原来是衙役小哥!”青鸢朝着对方拱拱手。 衙役走近后,打量了下几人,发现均是女子,有些吃惊,见其中几个女子,还都腰间佩剑,更是诧异。 大周佩剑的女子着实不多,身在山坳中的青山县,更是极为少见。 少见归少见,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大周还是女皇帝当家呢,有史以来第一遭,女子胯剑,行走江湖,也算不得什么。 “几位姑娘,看一下路引。”衙役抱拳回礼道。 青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递给了衙役。 衙役稍微看了一下,见几人身份没有问题,便还了回去。 \\\"见几位装扮,莫非是行走江湖的?\\\"衙役问道。 “做些小生意,带着兵器为了防身。”青鸢回道。 “看几位的模样,似乎对自动扶梯有些兴趣?” 衙役笑着开口,能够清晰的感受道他言语之中带着一份骄傲。 “的确,小哥可否给讲讲?”唐韵点点头,忍不住的问道。 “姑娘客气,这自动扶梯,不是我吹,整个大周,怕是仅有这一部。” \\\"看看山下那几个大水车没,它可以借助水流的力量做很多事情。\\\" “这两部自动扶梯,便是借助了水车。” 唐韵回头看了一眼自动扶梯,又撇过头看向山下远处的几个水车,眼中露出几分惊奇。 这倒是有些意思。 “而且,因为有水车的存在,咱青山县为数不多的农田,从来都不缺水,更不需要人去水井和河里挑水灌溉,并且这些水还能自行流入每家每户,需要的时候,打开自家的阀门便可。” 衙役一脸骄傲的继续介绍道。 唐韵骇然,面纱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听其意思,青山县的百姓,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城外的农户们,无论是农田灌溉,还是生活用水,均是不用挑水? 这简直颠覆她的认知。 话说即便是皇宫之中,各种用水,都需要侍者去井中挑水。 区区一个小县城,用水竟然比皇宫还要方便? 青鸢也不太相信。 因为唐韵用不惯太监侍者,所以唐韵的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她在负责。 若是闲暇的时候,更是她亲自侍候。 她十分清楚,皇宫之中用水也是要挑水的。 全天下皆是如此,怎么到了青山县便不一样了? 而且就凭那个大轮子,便可以将水引入千家万户? \\\"衙役小哥开玩笑的吧。\\\" 衙役淡淡一笑,似乎早就知道,这几位不会相信。 “几位若是进城的话,一看便知道了。” “对了,几位贵人可以唤我王大柱。” 王大柱有几分眼力的,早就看出,这几位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可不是寻常农妇,出身绝对不低。 若是伺候好了,今天保不齐可大赚一笔。 “几位贵人若是不嫌弃,小的倒是可以充当向导,为几位好好介绍下咱这青山县。” 唐韵心下冷笑,难怪这家伙如此热情,原来是谋着赚银子的心思。 看来这青山县的县令,御下并不严格。 衙役,不算朝廷命官,却是朝廷差役。 岂能在当职期间,谋取私利? 由此,也能看出来,青山县县衙的风气如何。 怕是这位青山县的县令,绝对不是刚直不阿之人。 刚刚还觉得,此人能够弄出水车这等奇物,也算是颇有才干。 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想着,唐韵发现青鸢正在望着自己,便轻轻点头。 青鸢见状,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了王大柱,“既如此,麻烦了。” 王大柱美滋滋的接过银子,“得嘞,几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小的,定让几位的银子不白花,咱青山县有趣的地方多着呢。” 第3章 雄城 “这路并非是石板路。”唐韵边走边好奇道,洛城铺设的就是石板路,也非常平整,但跟这里相比,明显差了不少。 “这叫水泥路,水泥是咱们县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王大柱跟在后面,一脸傲然的介绍着。 “水泥?”唐韵沉吟一声,\\\"嗯,这路面的确不错,比石板还要好些。\\\" “那是嘞,县令大人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只有把路修起来了,青山县的特产才能够走出去。” “要想富,先修路……县令大人说起来话还一套一套的。”唐韵略带不屑的口吻道,却也必须承认,这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只是,青山县又能有什么特产? 此地若是有知名的特产,也不会籍籍无名。 至于水泥?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应该也就能用来修路。 可修路可以用石板,这水泥也不算什么特产。 正想着,却听到身旁的青鸢道:“东家,你看……” 唐韵抬头,望了过去,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城墙怎会修建的如此之高,比洛城的城墙都要高?” 唐韵鲜有的惊呼出声。 实在是眼前的城墙太过雄伟了,耸立在森林之中,给人一种擎天巨城之感。 大周倒是没有任何条文规定城墙的规格,前些年战乱,各地的城墙都修建的十分牢固。 可是,城墙修建的比洛城还要高至少两倍的城墙,绝对没有! 修建城墙,本来就是极为耗费人力物力的工程,如今洛城的城墙,三年前动用了十万徭役,才在短时间内建成。 眼前这座比洛城城墙还要高两倍不止的高大城墙,岂不是至少也要动用极大的徭役和人力? 区区一个县城而已,动用如此大的人力,值得么? 此地县令,有耗费民力之罪! “走近看看!”唐韵说着,加快了脚步。 此地距离青山县城的实际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大约得走了有两刻钟,才终于走到了城下。 唐韵微微仰起头,看着足有四层楼那么高的城墙,脸色通红,双目都要冒出火来。 “动用民力过甚。” 下意识的开口,青鸢等人已经感受到了唐韵身上的杀意。 “贵人此言差矣,三千人用了一年时间罢了,应该算不上动用民力过甚吧?” 王大柱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动用民力多寡,那是县令该考虑的事,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青鸢怔住,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这座城的城墙只用了三千人,花费一年的时间就建出来了?” 王大柱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对呀,前年的事。那时县令说叛军可能打到陇州来,青山县虽在山坳之中,却也要有所提防,便召集了三千人,动用水泥等,修建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完成。” 说到这里,王大柱笑了起来,“你们猜怎么着,城墙刚刚建成不久,叛军便打到陇州了,幸好县令大人有所预料。不过可能是咱青山县太偏僻了,叛军并没有理会青山县。” 唐韵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仅仅动用三千人,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能够建成如此雄伟的城墙? 说实话,她不太敢相信。 不过仔细想想,也由不得她不信。 青山县才有多少人口,此地县令也动用不了多少的民力。 人力方面,应该不用过多怀疑。 “当真只用了一年?”唐韵仍是忍不住的开口问了一句。 “嗯,只有一年。”见对方似乎不信,王大柱解释道:\\\"贵人可能有所不知,水泥这东西用起来省时、省力而且还足够坚固,用它来建设城墙,要比砖石夯土好很多。\\\" “东家,你看这墙面的确要更加的平整,不论及墙体高度,光是如此平整的墙面,便会非常难攻。”青鸢指着城墙道。 唐韵更是知兵之人,五年来她已经数次御驾亲征,自然有这份眼力。 “的确要比砖石和夯土好很多。” 忽地,她眼睛微眯。 “若是边城能够用到水泥……” 话说了一半,想起来自己要隐藏身份,便没再说下去。 “水泥也是你们县令弄出来的?” 王大柱连连点头,“当然,除了县令大人,谁还有那个本事?” 唐韵冷冷一笑:“你们对这位县令还很信服?” 王大柱嘴角一撇,“那当然,以前青山县过的是什么日子?陈言大人来了后,青山县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听上去,现在青山县百姓的日子过得不错?”唐韵略许吃惊。 按道理说,青山县这种地方,百姓的日子很难过的好才对。 没有足够的田地,又地处山坳,与世隔绝,能吃饱饭已经不易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沉吟少许后,唐韵问道:“青山县似乎发现了铁矿?” 突然的反问,让王大柱怔住了。 “铁矿?没有吧。”王大柱从来没有听说县里有铁矿,“县里的一些铁匠铺子,需要用铁,还要从外地购买呢。” 唐韵皱皱眉。 多方查探,可以确定。 那半年荀羽飞就是在此地养伤,而他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便是带着一千残兵身披黑铁甲出现在战场上,扭转了持续近一年的洛城东之战的局势。 若是黑铁甲不是青山县打造的,还真是如荀羽飞说的那样,从一所匪徒营地缴获的? 扯淡,匪徒营地岂会造出那般强悍的盔甲? “好了,咱们进城吧。” 想不通,便先不去想,进城再打探一番再说。 众人刚刚走到城门口,却见一队颇为庞大的商队出城。 整支商队,至少有三十辆马车,都满载着货物。 “呦呵,大柱子,又捞外快呢。” 商队为首那人同王大柱打着招呼。 王大柱笑着回礼:\\\"田大少好,咱就赚点小钱,小钱。\\\" 青鸢则是双目一凝,凑在唐韵身旁耳语道:“东家,那位是京城田家的大少爷。” “京城田家?”唐韵一愣,随即想了一下,\\\"那个号称田百万的商户之家?\\\" 青鸢点头:“正是。” 第4章 城中稀奇 田家,京城中有名的商户之家,生意做得极大。 可谓是大周最为顶级的商户之一了。 田家如此大户,竟然也要在青山县进货,属实让人没想到。 而在这时,田家大少已经走到了王大柱的跟前,伸手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了王大柱。 “大柱子,多亏你的引见,这点意思你收下。”田大少背对着人,看起来十分客气。 这一幕,亦是被唐韵和青鸢捕捉到。 “不太好吧?”王大柱道。 “有什么不好的,若非你引见,田家能得到这么多的优质货物?” “这些钱放心收下就是了。” 说着,田大少将银票直接塞进了王大柱的怀里。 唐韵和青鸢都隐隐有些吃惊。 田家长子,固然只是一个商户,可生意做得那么大,已经远非区区一个衙役可比。 王大柱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能够让田大少如此恭敬,还给予不少的钱财? “行吧,一路顺风!”王大柱看似勉为其难的将银票收下,朝着田大少拱拱手。 田大少也不再逗留,带着商队,就此离开。 \\\"若是没看错,应该是京城田家的商队吧?\\\"青鸢佯装诧异的问道。 王大柱也没有隐瞒,点头道:“的确是田家的商队,小的就是为他引路,见了大人,他便如此客气,哈哈!” 唐韵微微皱眉,“只是如此?” 她刚刚可注意到了,田大少给予他的银票,至少得有百两。 “对呀,不过如他所言,这次他赚大了。听闻他从大人那里拿到了香皂、香水、口红在京中的独家专营权。” 说话之间,王大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迈步入城。 唐韵和青鸢均是一脸错愕。 香皂、香水、口红? 都是什么玩意,从来没听说过呀。 “何谓香皂?香水又是什么?莫非是某种吃的?”青鸢收到唐韵的示意,开口问道。 王大柱怔了下,“你们都是女子,竟然也不知?” 顿了顿,王大柱做出恍然大悟状,“对了,你们来自京都洛城,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拿人钱财,自然要给人办事。 王大柱目光扫了一下,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胭脂铺子。 “走,带你们去看看。” 唐韵和青鸢跟着王大柱,进了胭脂铺子。 “掌柜的,给外地的贵人拿来香皂、香水和口红见识一下。” 唐韵和青鸢仍旧一脸懵。 看样子,香皂、香水和口红都是女子所用之物呀。 掌柜的似乎习以为常,从柜台里拿出三样东西。 向来感觉敏锐的唐韵立刻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淡淡的清香。”唐韵虽然是皇帝,可首先也是个女人,天然的对类似的香气毫无抵抗力,十分欣喜。 掌柜轻车熟路的介绍起来。 \\\"这是香皂,用来洗漱和沐浴用的,用这东西洗漱,用不着往水中放花瓣,效果比花瓣更好。\\\" “这个装在瓷瓶中的,便是香水了。轻轻一按,可让其喷洒在身上,想起可持续两三个时辰。” “至于此物,便是口红了。” 说着,掌柜的轻轻一扭,红色的固态膏体被旋出,让唐韵和青鸢啧啧称奇。 “口红,应是口脂?” 唐韵试探性的问道。 掌柜颔首道:“作用一样,可要比口脂好用的多,也方便的多。两位客官感兴趣可以试试。” 唐韵心下自然兴致盎然,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 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她还是冷声拒绝,\\\"算了,只是好奇罢了,试试就不必了。\\\" 话锋一转,问道:“这些都是贵店的独创么?” 掌柜连连摇头,“小店哪有这本事,这些都是大人的主意,青山县的作坊制作的,小店只负责贩卖。” 唐韵微微皱眉。 掌柜口中的大人,只能是青山县县令了。 只是这青山县县令,还懂的制造这些女人所用的东西? 当真是不务正业到了极点。 “好了,掌柜的先忙,我们走了。”唐韵转身离开了胭脂铺子。 青鸢一脸可惜的跟在后边,她还真想试一试香皂,闻着香香的,肯定要比胰子好用很多的。 正当青鸢觉得可惜时,唐韵轻声道:“离开的时候,记得多买一些,带回宫里,尤其是香皂。” 青鸢愕然,“陛下,应该先试一试吧,万一没他们说的那么好呢?” “看着不错。”唐韵道。 这时,王大柱也跟了过来,一脸诧异:\\\"两位不买一些?\\\" 青鸢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王大柱大喜,心想着自己应该也能跟着搓一顿。 要说吃饭,肯定是宴宾楼最好。 “宴宾楼,青山县最好酒馆子。” “行,带我们过去吧。” 宴宾楼在县城的中心,她们现在地处县城的城门,因此有一段距离。 而唐韵一路行来,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战乱刚刚结束的原因,就算是国都洛城,也远不如这座县城如此热闹。 尤其是宴宾楼处于县城中心最为繁华的地段,周围的行人,可谓是摩肩擦踵。 “这青山县城有些不同。”唐韵叹道。 青鸢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宴宾楼内,装潢倒不是很特殊,与洛城的几座知名酒楼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让唐韵和青鸢十分讶异的是酒楼内的生意非常的好,一层已经坐满。 挑了一个雅间,坐下后,青鸢嘱咐道:“小二,先来点茶水。” 天气热,她们一路所行过来,也没有喝水。 青鸢琢磨着,陛下应该已经口渴。 小二的动作很快,片刻后,便端上了一个木制的方盘,盘伤放着茶壶和几个茶杯。 “上好的茶叶,几位慢用。” 说着,小二便要离开。 唐韵和青鸢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 茶饼呢,茶碾呢,只有一壶水和几个杯子。 这茶,怎么喝? 第5章 狗大户 唐韵和青鸢都有些发懵。 只有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这茶该怎么喝? 而且,连调料和葱花姜片都没有,这茶喝起来岂不是会非常的难喝? 大周是有茶叶的。 大周的达官贵族也有喝茶的习惯,可是他们喝茶,却是烹茶。 要先将茶叶压成茶饼,用水烹煮的时候,还要放上调料。 味道如何,取决于调料的味道,以及烹茶之人的手法。 类似眼前这种,装在茶壶之中,端上来就让人来喝的茶,唐韵和青鸢根本没见过。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烹茶的侍女么。 “莫不是要我们亲手来烹茶?” 唐韵喃喃道,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 她并非是那种只呆在皇宫中的皇帝,平时也多有出来走动。 五年战乱,她也数次亲自领兵出征。 都城中的一些饭馆铺子,她也去过,都有烹茶侍女从旁服侍的。 哪有来到酒肆中喝茶,还需要客人亲自烹茶的道理? 青鸢微微皱眉,若是没有烹茶的侍女,烹茶这活,就会落到她的身上。 服侍皇帝陛下,那是应该的。 可她烹茶的手法,实在不怎么样。 刚想起身,去寻店家找一个烹茶的侍女来。 却见一旁的王大柱提起茶壶,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并且开口解释。 “这种炒茶,只需要开水冲泡即可。” “两位可以尝尝。” 唐韵神情一滞。 只需要开水冲泡一下就能喝? 能喝肯定是可以喝的,味道一定不怎么样。 不放任何调料,就连盐巴都不放,岂不是只有茶叶的酸涩味道? 见唐韵犹疑,青鸢捏起一个茶杯,稍微观察了下。 自然不能让陛下先行开口品尝的。 无论味道如何,肯定要自己先替陛下品尝。 茶水的颜色呈现出淡绿色,水也透亮,清澈见底,初看没什么问题。 随后,青鸢便一饮而尽。 一股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中炸开。 让青鸢下意识的眉头紧皱了下。 茶叶味苦,她是知道的。 不过很快,苦味过后,淡淡的甘甜,攀升到了他的舌尖。 “滋滋!” 下意识的,轻吮了两下。 此前,还觉得苦涩至极的味道,竟然在此刻变得绵软悠长,让人回味无穷。 淡淡的回甘,更是让人感觉欢愉。 “这……” 青鸢望向手中捏着的茶杯,一脸的诧异。 “奇怪,真是奇怪?” 唐韵眉头微皱,掀起帷帽的面纱,上下打量了一下青鸢。 只是,一旁的王大柱,看到唐韵的绝美面庞后,顿时呆住了。 紧接着,赶忙低下头。 美则美矣。 可是此女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王大柱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如此慌张。 美女也见过不少,比如说县令大人身边的那位小妾,便是倾国倾城的面容。 可如眼前这位帷帽女子一般,美到让人不敢去看,着实是第一次见。 王大柱断然也想不到,让他不敢去直视的并非是唐韵绝美的面庞,而是来自唐韵身居帝王之位渐渐养成的压迫感。 “如何奇怪?” 唐韵没有理会王大柱,朝着青鸢问道。 “有点苦,可是这苦味绵长,给人一种奇怪的舒爽之感,最让人感觉奇怪的是苦涩过后,淡淡的回甘,让人回味无穷。” 青鸢老老实实的回道。 唐韵知道,青鸢这丫头从来不会说谎话。 她既然这么说,应是的的确确有这种感觉。 可她还真是奇怪,既是苦味,还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莫非这冲泡手法如此简陋的茶水,当真是如此奇妙。 捏起另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 苦涩瞬间袭来。 再抿一扣,却是苦中带甘。 “妙极,妙极!” 唐韵眼睛瞬间一亮。 “茶水还能这般喝?” “谁的主意?” 几乎刹那间,唐韵就喜欢了这种饮茶之法。 相比与放各种调料的烹茶,这种泡茶,味道更加的纯粹,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味道。 “县令大人极爱这种泡茶的喝法,渐渐的也就在县城中传开流行起来。” “贵人若是喜欢,可以在县城中的茶庄买上一些。” “除了青山县外,其他地方可没有卖的。” 王大柱极力的推销起来。 县令大人可是立下了规矩,县衙所有的差人,若是推销出去什么货物,那是可以从中抽成的。 “又是你们县令?”唐韵吐气如兰,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泡茶的味道她的确十分喜欢。 但她却不喜欢自己手下的官员,没事琢磨吃喝方面的事情。 有那时间,好好的为属地百姓做些事情,好好的建设一下属地那不好么?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青山县治理的好像还不错。 看街面上的热络劲,哪里像是一个深山老林的县城? 从百姓的衣着打扮上来看,似乎这里的百姓过的也可以。 想到这,她不禁感慨了一声:“看来贵县县令倒是十分喜欢琢磨一些奇技淫巧呀。” 王大柱一听,便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面对眼前女子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语气却是不敢太过放纵。 “贵人慎言。” “县令大人如何,怕是没有人比青山县的百姓更加清楚。” 唐韵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别人说什么没用,只要当地百姓觉得县令不错,县令当的才算合格。 对于这位县令,唐韵心里头倒是生出一些好奇。 想要知道当年宣国公的重甲铁骑是否是从青山县得来,估计也得从这位县令处入手。 “不知可否引荐,见一见贵县县令?”唐韵问道。 王大柱心中顿时大喜。 要见县令?莫不是要谈一笔大生意,要不然她要亲见县令做什么? 若是再来一单大生意,自己可就发达了。 不行,要淡定一些。 大人可是说了,想要忽悠狗大户花高价买东西,首先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要占他们的便宜。 第6章 白糖 县衙后宅。 折腾了一上午,陈言躺在床上,实在是不太想动。 陆卿儿已经收拾好了衣衫,整理好了头发,看起来一脸满足,精神奕奕。 陈言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地是越耕越好。 关键你这么搞有点废耕地的牛呀。 “奴家去给大人端午饭。” 陈言闻言,顿时有一种把香烟弄出来的冲动,这时候,若是能够来一根事后烟,简直美滋滋。 不过仔细一想,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算是彻底戒烟了,还是不要把那玩意弄出来的好。 陆卿儿将饭食拿过来,陈言随便吃了几口,倒也恢复了精神。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站在门外轻声喊着。 “大人,郑捕头说已经成了,让大人去看看。” 陈言顿时眼前一亮,翻身站起。 “成了!” 陆卿儿见状,拾起地上的衣衫,轻轻的抖了抖,给陈言穿上,并且整理好。 陈言已经迫不及待,拉起陆卿儿的手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走,带你吃好东西。\\\" 陆卿儿浅浅一笑,“真如大人说的那般好吃?” 陈言想了一下,一脸坏笑道:“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你不都已经吃过。” 陆卿儿一怔,旋即小脸微红,下意识的抿了抿嘴,瞪了陈言一眼,“大人,奴家说正事呢。” 陈言不再逗弄陆卿儿,点头道:“好吃,对于大周的百姓而言,那可能是最好吃的东西。” 大周的县衙,分为三部分,前堂自然是公堂,平时是陈言和一众捕快衙役办公的地方。 后宅一部分是陈言的居所,另外一部分则是青山县的班房,按道理说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只不过青山县大多时候没多少犯人,所以陈言将班房给改建了,只留下几间牢狱,其余的地方便改成了宽敞明亮的小院。 平时的时候,捕快和衙役都住在这里。 陈言和陆卿儿来到班房小院,已经有好几个捕快围在这里。 “大人!” 看到陈言,捕快们纷纷行礼。 捕头郑妍转过头,一脸不爽道:“让我等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守着,你自己倒是逍遥快活。” 陈言不以为意,郑妍对谁都摆着臭脸,早已经习惯了。 脾气的确差了些,可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县令不就应该是逍遥快活的么,要不然谁当官?”陈言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转头望向其他几名捕快,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类似的争吵,青山县县衙的捕快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也没人搭话。 “说吧,你让我们守在这里三天三夜,做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妍懒的同陈言争辩,毕竟是自己的上官。 更重要的是,陈言这人说话虽然不靠谱,一副贪官污吏的嘴脸。 可实际上,这些年属实为青山县做了不少事。 青山县也在他的带领下,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在刚刚结束战乱的大周是极为少见的。 陈言没有回答,而是望向院子里站着的几名下人,朝着为首的老头问道:“徐伯,你们完全按照本官说的办法做的?” 被陈言称呼为徐伯的人名为徐田,操持着一手不错的农活,还是县城里为数不多懂得酿酒的。 只不过战乱时节,粮食给人吃都不够,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的酿酒生意,也就闲了下来。 “大人放心,完全按照大人告知的方法来办的,还真别说,大人找老朽还真找对人了,制作这东西步骤有一些倒是同酿酒有几分相似。” 陈言微微颔首,他让郑妍专门找城里的酿酒师父过来办这件事,也是因为有些步骤同酿酒有些相似。 “等粮食多了,你也可以用这种方法酿酒,酿出来的酒,保证比时下大周的酒要好很多。” 徐田连忙摇头,“大人的手艺,老朽可不敢外传。” 陈言摆摆手,“放心,本官对酿酒没兴趣,只不过,这制糖的方法,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如若不然,本官决不轻饶。” 院子中的众人,均是一脸骇然。 “你是说那些白色的颗粒都是糖?”郑妍连忙问道,似乎是觉得自己问的不够准确,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陈言鄙夷一笑,扫了一眼郑妍。 目光停留在郑妍身前,可谓是波涛起伏,想来这位女捕头低头肯定是看不见脚尖的。 这就对了,太大了,没脑子也正常。 想着,陈言没好气的说道:“废话,糖当然是甜的。” 大周是有粗糖的,陈言见过,黄色的小块,吃起来有一股苦涩的味道,特别难吃。 好在大周是有野生甘蔗,平时根本没有人在意,正好拿来制糖。 “比饴糖还甜?”郑妍将信将疑。 饴糖在时下的大周可是贵的很,因为饴糖炼制需要粮食,普通的富贵人家根本买不起。 怕是只有京城的大官以及皇宫的陛下才有可能享用得到。 “而且,糖不应该是淡黄色的么,你制作出的糖,怎么白的如雪花一般。” 陈言轻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按照蒸馏之法,弄出的白糖味道究竟如何。 走上前去,低头看了一眼竹筒中的白糖。 看上去好不错,没有前世的白糖那般晶莹剔透,也没有前世白糖那么细腻,可颜色至少是对的,没有任何泛黄的迹象,至少卖相上面,要比大周的饴糖好很多。 陆卿儿见状,适时的递过来一个勺子。 陈言从竹筒中盛出来一小点,放入口中,一股微甜附在舌尖,很快,白糖在口中化开。 顿时,眼前一亮。 第7章 登门 “怎么样?” 郑妍一脸焦急的问道。 听说自己和手下守了三天的东西,竟然是糖,她便已经升起了浓厚的兴致。 她最喜吃甜食,只是来到青山县后,吃甜食的机会不多。 尤其彻底的同家族断了联系后,衣食都靠微薄的俸禄,根本吃不起甜食。 自从陈言来到青山县当县令后,俸禄多了起来,比之前要丰厚好几倍,这才有了闲钱,每年能够吃上一两次的饴糖。 可她仍旧舍不得吃太多,另外眼前这糖的卖相看上去可比饴糖好多了,她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 “放心,这几天兄弟们没有白辛苦。” 陈言放下勺子,神色淡然,心里头对成品的白糖十分的满意。 郑妍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别人,她可能还不太相信。 陈言这家伙向来挑剔,刚刚已经尝过,能说出这话,那这白糖定然会很甜。 想着甜腻腻的口感,她不禁抿了抿嘴唇。 “郑捕头这样的英雄好汉,也喜欢吃甜食?” 陈言打趣的问道,实际上他早就知道,郑妍每年都会偷偷的去铺子里买饴糖吃。 不光他知道,整个青山县县衙的人都知道。 郑妍脸色一红,狠狠的瞪了陈言一眼,“大人何须取笑,属下喜爱甜食又不是什么秘密。” “既如此,不如郑捕头尝尝,也能给点意见。”陈言笑道。 “遵命!”郑妍敷衍的一拱手,然后便从陆卿儿手中接过勺子,瞥了一眼竹筒中亮晶晶的白糖,没有多做犹豫,便盛了一大勺。 \\\"唉……\\\"陆卿儿刚开口,却发现郑妍已经将白糖放入口中。 只见,郑妍双目陡然瞪大,无比兴奋,转过头一脸崇拜的望着陈言。 “咳咳!” 许是一次吃的太多,甜的有些齁嗓子,郑妍咳嗽起来。 “好,好甜!” “好吃!” “比饴糖好吃多了,没有半点其他味道,只有单纯的甜味。” “唔,就是太甜了些。” 陈言瞥了一眼郑妍,没好气道:“谁让你一次性吃那么多。” 郑妍想说,自己已经半年多没有吃糖了,现在有机会吃白食,自然要一次性吃多一些,只是话到嘴边,她改了开口。 “只要诸柘(甘蔗)为原料便造出来的?” \\\"一切制作过程,你不都见到了么,还问我?\\\"陈言没好气道。 陈言对制糖十分的看重,所以安排了郑妍专门守着,除了县衙里的人以及几名工匠之外,其他人一律禁止入内。 因此,从一开始,郑妍都看在眼中。 “只是不敢相信,诸柘那东西竟然能够炼制出这么好吃的糖。”郑妍兴奋道。 诸柘是甜的,世人皆知。 可是很少有人会去品尝,原因无它,那东西口感实在不怎么样。 “此事还需保密。”陈言再次嘱咐道。 郑妍自知这事的重要性,连连点头,“属下会安排。” “咳咳,那个……” 陆卿儿轻咳了两声,指着郑妍手中的勺子。 郑妍一怔,“怎么了,你怎么如此看着我?” 陆卿儿喃喃道:“郑捕头,那勺子刚刚大人也用过的。” 郑妍脸色瞬间通红,下意识的吧嗒了一下嘴巴。 陈言用过的勺子,没有经过任何清洗,自己便又用了,岂不是说同陈言间接的嘴对嘴了? 陈言倒不觉得有什么,看郑妍一脸窘迫,不禁开口调笑,“怎么,味道如何?” 郑妍脸色更红了,下意识的一跺脚,露出小女儿姿态,瞪了陈言一眼,“什么味道,这是刚刚吃的太甜了,有点口渴。” 实际上,整个县衙都知道郑妍是女扮男装。 身前的雄伟,注定了她无论如何伪装,别人都不可能将她当做男的。 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戳穿罢了。 就在这时,王大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躬身道:“大人,有两个外地的女人求见,小的陪了好一会,看起来应该也是狗大户。” 称呼外地的富商为狗大户,向来是陈言的习惯。 手下这帮衙役,也都跟着学会了。 “查清楚了?出手很阔绰么?” 陈言问道。 若是小商小贩,他可懒的搭理,浪费时间,也赚不了多少钱。 “很阔绰的,随便打赏给小的赏钱,都是好几两的碎银子。” “那应该挺有钱,本官去见见。” 陈言来了兴致。 恰好白糖刚刚弄出来,还要弄一批炼制设备。 若是有狗大户能够承担这一笔炼制设备的费用,可就再好不过了。 …… 站在青山县县衙的大堂上,唐韵有些错愕。 目光均是落在耸立县令座位后方的两面牌匾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两句不错。” “没想到此地县令还有如此雄心抱负。” 唐韵颇为赞赏道。 紧接着,目光向上瞟过去,落到上边的横批。 “明镜高悬。” “横批倒是应景,只是跟两侧的匾额意思有些不搭吧?” 唐韵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都是陈言随便从脑子里揪出来拼凑的,只是为了大堂有个县衙的样子。 至于搭配是否合适,陈言才没有理会。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青鸢,将这两句记下来,朕倒是觉得,将这两句话篆刻在皇宫大殿正合适。” “随时提醒朕,亦是能够随时提醒大周的那些肱骨之臣。” 青鸢不敢拖沓,躬身应下。 “对了,此地县令叫什么名字来了?” “禀东家,此人名为陈言。” 唐韵微微颔首,默默的在心里记下。 “哎呀,两位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时,陈言来到大堂,一脸的热情,只是见其中一个女人,带着帷帽,怔了一下。 大周因为出了个女皇帝,并且时下正处于女皇统治,加之数年的战乱,民风要比以前开放许多,没有什么女人不能够抛头露面的禁制。 所以,很少有女人出门会带着帷帽。 可眼前的女人竟然戴着,这不禁让陈言有些奇怪。 “大人客气。” “冒昧前来,只是希望能够跟大人做一笔生意。” 陈言正疑惑着,唐韵开门见山的说道。 她心里头非常确定,宣国公弄出的那一批黑甲铁骑,定然出自青山县。 想要从中得到线索,坐实这件事,只能从眼前的这位县令下手。 第8章 相互试探 陈言就喜欢这种痛快的。 “做生意好啊。” “只是不知道想做什么生意?” “化妆品生意?” 见对方是女子,陈言首先想到的便是化妆品生意。 胭脂水粉向来暴利,成本低价格高,这段时间,各地的客商来青山县购买胭脂水粉,着实让陈言赚了一大笔。 “化妆品,何谓化妆品?”唐韵一脸不解。 “胭脂水粉,还有时下最为流行的口红,两位有所不知,这口红最近非常好卖,各地前来订货的客商极多,只是不知道两位想要在什么地方贩卖?实不相瞒,本县的货品,采用的是代理制,很多地方已经有了代理商。” 陈言开口解释。 看来这两位应该不是奔着口红和香水来的,若是奔着口红和香水,不会不知道化妆品这个名词的。 “代理商?”唐韵更是满头的问号。 “这么说吧,一个地区,同一种货品,青山县只会指定一家代理商。” 唐韵亦是聪慧之人,想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如此的话能够避免商户之间恶性竞争。” “做生意嘛,最好大家都能赚到钱。”陈言淡淡的笑了笑,转而问道:“两位来自何地?” “京城而来。” “原来是京师洛都之人,失敬!” 洛城,因为是京城,很多人喜欢称其为洛都。 唐韵清凛一笑,摆摆手,“见贵县已经与京城田家有了生意往来,我等小商小户,算不得什么。” 陈言眼睛微眯,早上刚刚同京城田家签订了契约,让田家经营青山县的化妆品生意,怎么眼前这两个女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仔细想想,多半是街上遇到的,也就释然了。 而且,既然是两个女子,多半也不会是朝廷的人。 虽然大周因为出了一个女皇,很多女性也开始抛头露面,可女性官员还是不多。 陈言可不相信,如果朝廷得到了风声,想要调查自己,会派来两个女人。 况且,当朝的名臣,没听说谁是女人。 皇帝倒是个女的,不过咱这犄角旮旯的山坳小县,也引不来真龙。 “京城来的贵客,哪有什么小商小户。” 陈言敷衍道。 只要对方不是朝廷的人,其他的都无所谓。 而且按照对方的衣着来看,明显不是小门小户。 “两位看中我们青山县的哪种生意,直接说便是。京城的市场,还没有开发,除了化妆品之外,其他生意,只要价钱合适,两位均可经营。” 陈言因为忌惮朝廷,所以始终都没有在京城发展青山县的生意。 只是最近,战争终于结束,内乱已经平息半年之久,京城正是需要大量物资的时候。 这种赚钱的好机会,陈言可不想错过,所以才打算逐渐同京城的商户打交道。 \\\"既如此,不知大人可否提供一些铁器生意。\\\"唐韵微微一笑,清凛的声音之下,带着些许的寒意。 陈言暗惊。 大周实行的盐铁专卖,私自贩卖铁器是犯法的。 青山县可从来不做铁器的生意。 等等! 莫非那位酒蒙子给咱出卖了。 不会呀,那家伙虽然好酒,却也十分靠谱,应该不会轻易出卖朋友吧。 “贵客开玩笑了,吾乃朝廷命官,岂会做犯法的勾当,若是贵客志在铁器,那本官可无法合作。”陈言断然拒绝。 唐韵声音微冷道:“可怎么听说,贵县经营盔甲生意?大约一年之前,还专门制造出一批盔甲,并且在战场上大展神威!” 陈言暗呼不好,对方果然是奔着这件事来的。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中,能够听得出来,对方也无法完全确定,更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这就证明,那位酒蒙子裨将,应该没事,更没有出卖自己。 心中亦是暗自后悔,当时就不应该看这家伙可怜,帮其打造了一批盔甲,用来讨好上官。 那家伙说的倒好,会将这件事隐藏妥当,断然不会将青山县泄露出去,可现在呢,还不是引来的有心之人。 只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真是是有心并且有胆量做铁器走私生意的巨商,还是朝廷的探子? 见陈言犹豫,似乎想着什么,唐韵双目微眯,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批盔甲一定同陈言有关。 想到这,唐韵话锋一转:“哈哈,陈县令莫要见怪,只是听说了些传闻好奇而已。” 身为大周天子,驾驭满朝文武,自然有一套御下之术。 从进入青山县见到过的水泥城墙和路面,以及青山县大街上的繁华景象,再到可以确定,那些盔甲肯定同陈言有关,足以说明,陈言是个有能力的县令。 大周的乱局刚刚结束,正是用人之际,唐韵自然不能将陈言这样有能力之人逼的过甚。 既然确定那些盔甲同陈言有关,便已经足够。 早晚会从陈言手中将那些盔甲的打造之法套出来,不必急于一时。 只要可以保证这些盔甲定然不会落入叛军之手就足矣。 对方突然话锋一转,让陈言倒是有些不适应,心中也暗松一口气。 \\\"两位,本官倒是有一样好东西,定然能够赚取大笔金银,不知可否有兴趣?\\\" 陈言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还需要试探一下。 若是对方是朝廷来调查自己的探子,甭管什么生意,绝对不会做的。 区区探子,也没有做生意的本钱。 可若对方真的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传言,实际上是商户,那就绝对不可能抵挡的了白糖生意的诱惑,无论以前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糖类,在大周本就是奢侈品,白糖要比大周现有的所有甜品和糖类,都要好上很多,更重要的是价格也要低廉很多,中间的利润,可谓十分巨大。 唐韵心下暗笑。 区区试探而以,朕岂会中招? “哦,是么?既然有大笔金银可赚,吾等自然要看一看。” 第9章 千万金的买卖 陈言早就想好将白糖兜售出去,所以来到县衙大堂时,便吩咐陆卿儿装了一竹筒。 此时掏出,推给了唐韵。 “此物可抵千万金。” 竹筒上盖了塞子,唐韵将其打开,眉头紧皱。 “何物,莫非是盐巴?” 陈言摇头,“客人开玩笑了,都说了吾乃朝廷命官,犯法的生意本县可不做。” 唐韵有仔细看了一下,颔首:“嗯,的确不是盐巴,若是盐巴能如此晶莹剔透就好了。” “倒是不难,不过这生意咱做不了呀。”陈言叹息道。 陈言当然知道,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制盐。 而且以他的手段,将大周的粗盐炼制一番,很容易便能够做出精盐来。 价格,却能够翻上好几倍。 但是,盐铁生意,朝廷禁止,他可不想掉脑袋。 “你说什么?”可听到他的话,唐韵确是瞪大了眼睛,帷帽之下,一双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无比的震惊。 他什么意思,他能够制造出细盐么? 陈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反正是做不了的生意,谈论这些有什么用。” 言罢,不禁吐槽了一句,“其实真是无法理解,大周明明非常缺盐,可是陇州那么多盐井怎么还废弃了?实不相瞒,青山县周围便有好几座,实在浪费呀。” 唐韵轻吟一声,“是吗?” 青鸢俯首,耳语道:“青山县周围的确有好几座废弃盐田,实际上当年修建青山县,便是因为周围有盐田,人口也是当年迁过来的。” 唐韵也终于想起来,这已经是前朝的事了,她在书中看到过。 要不然,以青山县的地理位置和条件,根本形成不了县城。 青鸢直起身,朝着陈言道:“那些盐田废弃不是因为已经无法开采了么?” 陈言撇撇嘴。 废话,你们只开采表面,那能有多少? 地下呀,地下还有很多么。 不过这种事多说无益,青山县守着好几座盐井不假,不过那东西不是自己能卖的,不必费心思去计较。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客人可以尝尝,那罐子里的绝对好东西。\\\"陈言转换了话题。 唐韵却心中留下计较。 区区县令,竟然说那些盐田还能继续开采。 是真是假? 若当真可以,绝对是大周之幸。 要知道,大周废弃的盐田可太多了。 不过,眼下还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还是看看陈言极力鼓吹的这东西究竟何物。 唐韵倒是不怕陈言下毒,抬手敛去了青鸢想要先行尝试的心思,将竹筒中晶莹的颗粒倒储些许,轻尝了一下。 “咦,甜的?” 刚一入口,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让隐藏在帷帘下的冰冷容颜瞬间泛起了一抹喜悦。 “这东西竟比上好的饴糖还要甜。” 陈言得意一笑,“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的纯粹,远非普通的饴糖可比。” 唐韵连连颔首,“此言不假。” 身为皇帝,她吃过天下最好的饴糖。 很可惜,即便贡品饴糖,吃起来也带着些许的酸涩,并非完全是甜的。 虽然是皇帝,可首先是个女人,无法拒绝甜味的诱惑。 不禁有轻尝了几口,每一口吃的都不多,入口化开时甜度正好,让她倍感喜悦。 \\\"这是什么糖?\\\" \\\"本官管此物叫白糖。\\\" “的确是好东西,可若说此物抵千万金有点夸张了。” 唐韵本就没有做生意的打算,自然要找一些理由,要不然岂不是被陈言怀疑。 她接下来还有诸多打算,可不能现在就暴露身份。 陈言此人,若是用好,定有大用。 陈言完全不意外,正常来说,糖这个东西是奢侈品,很少有人能买得起,经营糖类,赚不了多少钱的。 可这白糖不同,原料低廉的很,造价更是低廉。 “本官若是说这白糖将会同普通的饴糖便宜一半呢?” 唐韵猛地站起,一脸吃惊的望着陈言。 此刻,她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比饴糖便宜一半?说笑呢吧,怎么可能是这个价格。 以白糖的卖相和味道,完全能断定出来,其制作成本要比饴糖复杂很多的。 要不然,绝对不可能提炼的如此晶莹剔透。 制造过程本来就复杂,还要比饴糖就便宜,断然没这个可能! “陈县令,莫不是在说笑吧。” 唐韵平复了下心情,冷声开口。 身为皇帝,最为反感的便是被人言语捉弄。 “并非玩笑,白糖便是这个价格。” 陈言早就算过,即便比饴糖便宜一半,他还有近乎五成的利润。 “这……” 见陈言一脸郑重,唐韵犹疑起来。 若陈言说的都是真的,可就意味着整个大周,甚至大周周边诸国,所有的糖品,都会被白糖所挤占。 更重要的是,若真的价格降低一半,普通的百姓,也完全可以买得起白糖。 到了那时,巨大的市场,能够让其带来巨大的利润。 说实话,唐韵有些动心了。 战争刚刚平息,全国一片残颓。 户部缺银子,内帑却银子,可做什么事都需要银子。 如今,有如此一个绝好的,赚取到大比银子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可是,朝廷经商,与民争利,又有些不妥。 “若真如此,白糖的确值千万金。”唐韵叹道。 陈言见有门,连忙道:“不过有一点先说好,咱青山县有点小穷,制作白糖的生产线又需要银子,无论同任何人合作,都需要对方先期投入一比大约三万两的银子,算是换取白糖独家经营权的加盟费吧。” 唐韵不在乎三万两银子,大周再穷,也不可能拿不出三万两银子。 她现在纠结的是作为皇帝,大周之主,与民争利是否妥当。 “东家,不如回去后同族老们商议一下,毕竟不是一个小生意。” 青鸢见唐韵纠结,开口提醒道。 唐韵眼前一亮,微微颔首。 的确,何必自己纠结,如此头疼之事,可以让那帮老家伙去想。 第10章 咱只想捞钱 “白糖定能风靡天下,毋庸置疑。只不过我家一众族老,向来固执,是否接下这笔买卖,还是要回去问问族老们的意见。” 唐韵已经打定主意,将这件事丢给几个肱骨之臣去讨论。 他们不都管朕要钱么?钱是没有的,赚钱的机会倒是有。 陈言并未有所疑虑,在大周大多数生意都是以家族为单位进行经营,就算是一家之主,也不能做到一言而决,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不知多久能给予回复?” 唐韵想了一下,回道:“最多半个月。” 陈言颔首,“好,本官便等姑娘的消息就是了。” 唐韵向来清冷,还常居皇宫,很少有人称她为“姑娘”,承继皇位之前,她是万众瞩目的长公主,没有任何人当她为普通的姑娘,继位之后,更不可能有人当她为普通的姑娘。 即便是个女人,似乎这辈子也与姑娘这个词绝缘了。 今日突然听到别人如此称呼自己,不禁感觉十分稀奇。 而这时候陈言才猛地想起来,跟人家聊了半天,还不知道人家姓名呢。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既然要合作,总是要通报姓名的吧?” 唐韵不禁一怔,肯定不会提真名的,怕是也不能说自己姓唐。 大周唐姓,乃是国姓,说自己姓唐,也会暴露。 “倒是疏忽了,我等来自周家。” 陈言回忆了一下,大周的周姓着实不多。 似乎也不是什么望族,至少大周志上没有什么姓周的望族。 “周姑娘竟然能够找到我们青山县,实在是缘分,我们青山县可不好找。” 陈言轻笑道,言语之中自然还有试探的打算。 他总是觉得,眼前的姑娘气质不凡,隐约之下,面纱下的那张脸,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的冷凛之意,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到一种寒意。 “倒也不是随意找过来,而是听一些商户提起。”唐韵自然明白陈言的心思,心中却是纳闷,明明现在战乱已经结束,身为本地的县令,不应该如此怕青山县暴露才对,可陈言为何如此谨慎呢? 好奇归好奇,但她仍是感慨道:“以前我也曾听说过青山县,因为周围的盐矿挖绝,百姓失去了生活来源,这里的百姓生活的非常艰难,县城也十分的破败,却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然能够在陈县令的带领下,发展到如今这副面貌,若是朝廷知道,在这乡野之间,有陈县令如此能臣,定会大加褒奖。” 唐韵还真不是随便一说,她心里头真就是如此想的。 能够在战乱的数年间,让属地百姓活的如此滋润,的确应该褒奖。 即便说,她暂时对陈言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总觉得自从她进入青山县城后,四周都充满了铜臭味,陈言这个人,也给她一股满身铜臭之感。 可她也必须承认,人家实实在在的让青山县变得热闹了起来,光从这一点上来说,就应该受到朝廷的褒奖。 “哈哈,姑娘说笑。”陈言大笑起来,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姑娘看上去是个见多识广之人,难道不明白,当官是最没意思的,由其是京城的大官们,每天都会被陛下支使的跟狗一样,若非方便咱合法弄一些产业赚钱,就连这一方县令咱都不当。” 隐藏在帷帘之下的唐韵,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什么意思,难道朕是那种不体恤臣子之人? 还有,他当这县令,只为了捞钱? 可恶,怎会有如此县令! 若非朕不能立刻暴露身份,现在就要将他的县令给免了。 这时,陈言又开口了,\\\"所以说,姑娘既然是来自京城的商家,咱就得说好,合作可以,但不要将青山县的事情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要泄露给京城的官员。要不然,咱们以后可就无法合作了。\\\" 唐韵冷哼了一声,微微颔首, 虽然心中气愤,陈言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爱财,甚至为了赚钱,根本不想升官。 可人家赚钱,凭借的是真本事。 口红、炒茶,还有白糖,不都是陈言鼓捣出来的么? 合理合法的赚钱,她这个皇帝也说不出什么。 她向来自忖,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战乱过后的半年,官员的任用,也算是公允。 陈言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愿意升官,莫非是自己这个皇帝哪里做的不好? 不对! 唐韵立刻反应过来,双目陡然间冷了起来。 莫非陈言是那种思想老旧的顽固之人,见不得女人成为皇帝? 若是如此,其心可诛! 朕乃是顺位继承,先皇钦点,有何不妥? 唐韵向来最为敏感的便是关于天下对她牝鸡司晨的骂名,此时联想至此,竟生出要将陈言斩杀的心思。 不过唐韵很快便冷静下来。 天下对她登基为帝不满之人多了去了,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如此的话,岂不是将天下所有人都推到了叛军那边? 要知道,直至现在平叛结束,废齐王仍旧下落不明,保不齐哪一日还会东山再起。 “陈大人这般低调,莫非是对当今陛下为女子心有不服?”思及此,唐韵忍着心下的暴怒,平静的问道。 陈言连忙摇头,“这话可不兴乱说,陛下是男是女,有何不同?听闻当今陛下虽是女子,却能御马上战场,亦是一个理政勤勉的帝王,多半是个不错的皇帝,咱一个小小的县令,岂会对其不满?至于低调嘛……” 陈言嘴角微翘,叹息道:“刚刚不都已经说了么,当官实在太累,尤其是当大官,耽误时间,影响咱赚钱呀。” 唐韵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十分舒服。 可是听到后面,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还真是为了赚钱,不愿意升官? 可恶,这不是掉钱眼里了么。 明明有着不错的才华,却一心只想着捞钱。 沉吟少许,唐韵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捞钱?很好,既如此,朕也得让你帮着朝廷捞钱,不能只肥了自己的腰包。 正好,现在朝廷缺钱的紧! 第11章 私盐 从陈言手中又要了两竹筒的白糖,然后在青山县的茶铺,买了几种不同的炒茶,然后唐韵一行人便出了城。 此行,主要目的已经达到。 唐韵几乎可以确定,那些精悍的铁甲,一定是出自青山县。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意外的收获。 \\\"青鸢,放一队凤翎卫在青山县。\\\" 青鸢并未感觉奇怪,回道:“遵命。” “记住,一定不要惊动陈言,只需要探听消息便可。” “还有,好好查一查,青山县这么多人到底是哪来的。” “朕记得,青山县是末等县的建制,最多也就一万人,可如今这青山县,远远超过这个人数。” 青鸢点头,未等开口,便见一名女子来到她的身边,同她耳语了几句后退下。 “陛下,已经打探清楚。” 唐韵微微颔首,对青鸢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 大多数时候,青鸢都并不需要她去嘱咐,便会先行将诸多可疑之事都打探一番。 “说!” “青山县中,除了数千本地百姓和来往客商之外,其余之人,大多是周围的土匪流寇。” 这个答案倒是让唐韵有些微微吃惊,“土匪流寇?” 战乱数年,大周各地都有着不少的土匪流寇,这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真正让唐韵意外的是陈言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收编的这些土匪流寇? “青山县纳抚营有多少人?” 纳抚营,实际上便是各县县衙兵曹所统领的最低级的军队。 顾名思义,主要工作就是辅助县衙做纳税和安抚百姓的地方军。 纳抚营,多半没什么战斗力,实际上同地方县衙的衙役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纳抚营的士兵是要在兵部登记造册的,算是正规局,衙役则只能算是县衙自行招募的胥吏。 青鸢似乎知道唐韵心中的疑惑,回道:“三百人,只不过根据属下的查探,整个陇州有数十个流寇窝点和土匪营寨都被青山县纳抚营给端了。如今这些人大多都呆在青山县城内,有的已经成为了青山县的居民,也有的在青山县的茶园和工坊中进行劳役,非常容易便能查清楚。” 唐韵思虑少许,不禁轻笑了一声,“好你个陈言,自知青山县人口少,可用的劳作之人不多,便打起了土匪流寇的主意,还真是知道替朕分忧。” 土匪流寇是朝廷在战后十分头疼的问题,陇州倒好,大多数的土匪流寇都已经被陈言给端了。 “陛下,还有一事。” 青鸢打断了唐韵,声音郑重,明显是极为重要之事。 唐韵掀开了帷帽,微微蹙眉。 青鸢继续道:“青山县周围那些盐场,有几座已经开始启用,有人在开采。” 唐韵一听,不禁大惊,“你说什么,废弃的盐场也能开采出来?” 青鸢微微颔首,“臣知陛下对盐铁之事颇为忧心,所以刚刚在县衙当中陈言县令提起本地废弃盐场之事后,便留了心,派人去探查了一番,便发现有的盐场正在采盐,不过……” 青鸢顿住。 “不过什么,继续说下去。”唐韵声音异常阴冷 。陈言此人,口口声声说不敢经营盐铁生意,可实际上背地里竟然偷偷开采,其心可诛。 青鸢将手中一个竹筒递给了唐韵,低首道:\\\"陛下,这便是本地废弃盐场开采出的食盐,臣的手下从县衙后宅偷出来的。臣刚刚想说的是,根据下面的人查探,陈县令的确开采出了食盐,不过他似乎并未贩卖。\\\" 唐韵有些不解,“没有贩卖?” 青鸢微微颔首,“青山县入籍的百姓,每个月都可以从县衙领取到一竹筒这样的食盐。” 唐韵一怔,“你的意思是陈言那家伙开采了盐,但是却免费发放给了百姓?” 青鸢颔首,\\\"从目前的消息上来看,的确如此,臣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人,还要对此事严加关注。\\\" 唐韵刚刚提起来的心放下,凤翎卫打探消息,向来精准,若非确定,青鸢也不会报上来。 如此说,陈言的确如他自己所言,没有做私盐生意。 “这家伙,还真能从废弃盐场中开采出食盐来,究竟如何做到的?” 对于唐韵而言,此乃天大的事。 如果废弃盐场都能够开采出食盐,岂不是说,大周可以凭空多出很多盐,保不齐能够解决暂时的盐荒问题。 “青山县能够在废弃盐场中开采出食盐之事,切勿外传,你的人也要暗中帮陈言护住此事。” 食盐带来的利益,可是要比白糖还要大。 毕竟,食盐是刚需,白糖却不是。 若是有人知道,陈言能够从废弃盐场中开采出食盐,怕是会有很多人觊觎。 “臣已经吩咐下去了。” 青鸢点头应道,沉吟少许,指了下竹筒:“陛下可以轻尝一下,下面的人说这食盐有所不同。” “盐能有什么不同?”唐韵有些诧异,顺手掀开竹筒的盖子,不禁怔住,\\\"这盐怎会如那白糖一般如此晶莹,唯一不同的是这食盐颗粒状要明显一些。\\\" 说实在的,这盐太过精细,就连唐韵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精细的盐。 皇宫中的盐,应该是全天下最好的,颜色也不会如此白,一眼看上去,便不是很纯粹,有着许多的杂质。 唐韵迫不及待的轻尝了一小口,顿时双目瞪大,一张倾国倾城却又无比威严的脸上,泛起了无尽的震惊。 很快,震惊转变为喜悦。 “这盐,味道怎会如此之好,不带一点苦味?” 唐韵是在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品质如此之好的盐。 原本,她以为盐中带点苦涩,那是理所应当的。 断定盐的好坏,凭借的便是苦味的多少。 却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一点苦味都没有的盐。 “臣不知。”青鸢摇头,内心之中也不禁惊疑,莫非这盐的味道真的有那么好。 她虽然从属下的手中接过的这一罐盐,却并未品尝,实在不知道这盐的味道究竟如何。 第12章 君臣 唐韵也没指望从青鸢口中得到答案。 这天下,知道如此开采这种纯粹精盐之人,怕是只有陈言一人了。 “陈言……” 唐韵眯着眼睛,脸上泛起浓厚的兴趣。 从小生活在帝王家,见过无数人,经历过无数事。 仅有二十多岁的唐韵,自忖有着识人之明。 就连朝堂上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她也能将其看得通透。 唯有陈言,唐韵却看不透。 年纪轻轻,从哪里得来这一身本事? 无论是白糖还是这精盐,都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呀。 别的不说,光是这制作精盐之法,若是献给朝廷,一个京城五品大员的封官,肯定是跑不了的。 若是赶上自己心情好,更有可能给他个爵位。 可陈言这家伙,竟然对此没有丝毫的兴趣,只顾着捞钱。 此人究竟真是爱财,还是用爱财来掩饰自己的才华? “好了,先回宫,至于其他事,以后再说。” 唐韵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心中开始思虑,该如何让陈言心甘情愿的献出制盐之法。 陈言这种怪人,用逼迫的法子,怕是不成。 况且,朕也不能强迫人家做不愿之事。 女帝做事,要比男性皇帝更加谨慎。 再者说了,陈言既然懂得制盐、还懂的制糖,难保没有其他好东西。 若是强迫,岂不是杀鸡取卵? 思来想去,唐韵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恐怕,唯有同陈言合作做生意一条路可走。 深夜,唐韵秘密的回到了京城。 第二天早朝之后,唐韵便将朝中最为倚重的几位老臣给留下。 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轻捋着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见唐韵换了一身便装后,走入了大厅,便站起身来,一步迈出。 “陛下,刚刚早朝,当着众臣的面,老臣未曾多言。” “现在周围仅有咱们几位,老臣却必须得说。”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私自出宫,实在不妥。” 文昌台便是以前的尚书省,因为唐韵是女皇的缘故,不能照搬旧例,所以朝中的一些官署名都做了一些改变。 而文昌台左仆射,便是尚书省左相,天下文官之首。 黄良阁本身就是三朝元老,地位尊崇,又是受先帝之托,坚持力挺唐韵登基的重臣,在唐韵还是长公主的时候,还当过其老师,有着超凡的地位。 “什么,陛下出宫了?”天官尚书于都猛地一惊,连忙道:\\\"陛下,战乱刚平,四处都有匪患,叛军余孽也还未全部剿清,私自出宫,的确不妥。\\\" “黄相和于大人教训的是,朕记在心里。” 唐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根本不当回事。 她觉得,身为帝王,首先要做便是体察民情。 难道还要终日呆在皇宫之中,听臣子们胡说八道么。 “来人呀,给几位大人上茶。” 唐韵懒的同几位老家伙讨论私自出宫的事,借机喊道。 很快,几名内侍都端茶一个茶盘,走了上来,并且放在几名大臣的面漆那。 茶盘上都摆放着一个茶壶和茶杯,还有一份点心。 “早朝刚过,正是吃早饭的时,几位爱卿可在此充饥一下。” 这是陛下的一番体恤,身为臣子,自然不好拒绝。 只是,光端上了茶壶,却没有佐料,如何下咽? 不过几名大臣也都不敢多问,正如唐韵所言,也的确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他们都是一大早就来上朝,这时候也的确饿了。 \\\"多谢陛下体恤,老臣就不客气了。\\\" 黄良阁微微睁开眼,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恰起一枚糕点吃了一口。 其他几名臣子,也都不再客气。 然而,糕点刚刚入口,几名大臣都是怔住,旋即相互对视。 “咦,好甜的糕点,莫非是哪个部族进贡而来?” 地官尚书何进尧眼前一亮,指着自己手中的糕点道。 “这不就是普通的饼糕,何来进贡一说?只不过,这饼糕的甜度,确实远超从前。”鸾台尚书程新元道。 黄良阁微微颔首,“的确要比大多的饼糕甜一些,老臣喜欢,多谢陛下。” 旋即,话锋一转,“只是,如此甜度的饼糕,应会耗费诸多的饴糖吧。陛下,战乱刚平,四处都需要银子,逢此时候,陛下还是应当节俭一些,给众臣做个表率才对。” 唐韵冷笑,就知道黄良阁会这么说。 黄良阁此人忠心是有的,能力也有。 唯有一点不好,便是太喜欢彰显他的超然地位。 只要有其他臣子在场,他必然会对她这个皇帝口出教训之言。 偏偏,黄良阁的确对她成功登基,成功平叛,有着大功,她不好对黄良阁怎么样。 不过今天,朕可是要好好杀杀你个老家伙的威风。 “黄相何出此言?” “朕自忖还算节俭,听黄相的意思,朕好像是个奢废的皇帝。” 唐韵冷声道。 黄良阁一怔,没想到平常对他言听计从的唐韵会突然开口反驳他。 一张充满沟壑的老脸上,胡子抖动了下。 “陛下,难道老臣说的不对?饴糖向来是奢侈之物,平时的时候,陛下食用一些,算不得什么。可为了一口吃食,将区区饼糕,做的这般甜腻,实在浪费。” 其他几名臣子,眼观鼻鼻观心,讷讷不厌,准备看热闹。 黄良阁仗着有从龙之功,颇有些居功自傲。 如今陛下终于不忍着他了,今天倒是要看他如何收场。 “呵呵,黄相,朕可没有用饴糖,饴糖贵重,朕已半年未曾使用。” 唐韵冷笑道,今天最重要的目的是跟这帮老臣推销白糖的,至于打击一下黄良阁的傲气,倒是其次。 “陛下,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如小儿那般胡搅蛮缠,可没什么意思。” 唐韵气的脸色铁青。 心中暗骂,若非你个老家伙对朕有着教导之恩,朕早就将你这老家伙拖出去杀了。 第13章 世所罕见 “黄相这般言之凿凿,就不怕说错了话?” 唐韵的语气很冷,脸上已经泛起了杀意。 在场的诸多大臣纷纷心下一寒,他们可十分的清楚,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杀起人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能够登基为帝,手中沾染的鲜血,早已经不计其数。 黄良阁微眯的双目睁开,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唐韵在还是长公主的时候,便是他的学生,他何尝不了解唐韵的性子,心如钢铁一般坚韧,亦如钢铁一般冰凉。 若真的惹怒了她,莫说师生之情,就算是手足兄弟,还不是说杀就杀? 黄良阁心中虽怕,但作为天下文臣之首,岂能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况且,他觉得自己监督皇帝的行为,根本没有错。 “陛下,老臣若是说错,用不着陛下开口,老臣自己主动领罚,只是,老臣并不觉得提醒陛下勤俭有什么错。” 唐韵冷笑。 黄良阁恃宠而骄不假,可黄良阁也的确是一位良相 “好,黄相既如此说,朕便让你心服口服。” 言罢,她轻轻的摆了摆手。 很快,一名内侍宫女端上来两个竹筒,木盘里还摆放了几个勺子。 正常来说,与外人接触的内侍,大多是太监。 不过,唐韵本人不喜欢太监,所以自从她登基为帝后,大幅削减了宫中的太监数量,内侍当中,基本上都是女人。 唐韵指了指道:\\\"哼,诸位且尝尝。\\\" 黄良阁有些错愕,明明是在说勤俭治国的事,陛下突然让人拿上来两个竹筒,还让尝尝是什么意思? 宫女倒是有眼力,连忙将木盘端到了黄良阁的面前。 黄良阁端详了一下竹筒,然后打开了其中一个。 “咦,这是何物?” 黄良阁轻吟一声。 打开的第一眼,他以为是盐,不过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不下厨,他也知道,盐可没有如此白。 “黄相尝过应该就会明白,到时候希望黄相还能言之凿凿的指责朕是位奢靡的皇帝。”唐韵冷声道。 黄良阁皱了皱眉,唐韵今日如此强硬,当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沉默少许,拿起一个勺子,吃了一口。 “呃!” 黄良阁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咂摸了一下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竹筒内看起来洁白无瑕的颗粒。 “竟然是甜的,这难道是糖?” “如此纯粹的甜味,老夫从未尝过。” 黄良阁开口赞道,完全是下意识的。 这个时代的人,摄取糖类,大多时候只能从水果和粮食中摄取。 如这些大官,嘴馋的时候,也能够吃到一些专门制造出来的饴糖。 然而,无论是饴糖,还是水果,都夹杂着其他的味道。 水果还算好,毕竟味道可口。 可饴糖不同,因为提炼技术的缺乏,这时代的饴糖有些带着酸涩感,有些则带着点苦味,并不那么好吃。 黄良阁乃是大周高官,年轻时便是大周知名的才子,见多识广。 可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有吃过尝过这般纯粹的甜味。 “好东西,饴糖制造之法,老夫略知一二,无论如何提炼,终归带着点其他味道。能够将味道提炼的如此纯粹,炼制此物之人,绝对不一般。” 黄良阁瞪着眼睛叹道。 “黄相,当真如你所言这么好吃?”于都将信将疑。 他本身不太喜欢吃饴糖,无论是带着些许苦味的饴糖,亦或者带着些许酸涩的饴糖,他都不喜欢。 本来,他还十分诧异,陛下突然拿上来的到底是何物。 可一听说是糖,便没了兴趣。 可是,又听黄良阁这般毫不掩饰的赞赏,兴趣又被勾起来了。 他可是知道,黄良阁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饕客,最爱吃食。 京中的大小食肆,不少家都有着黄良阁的亲笔题字。 这老家伙也因此去很多食肆,都是免费的。 而且,这老家伙还酷爱甜食,每天都要吃几块饴糖润喉。 说陛下浪费,可实际上,这老家伙每天吃不少的甜食糕点,要比陛下还要奢侈的多。 不管怎么说,在吃食方面,能够得他一口赞赏的东西确实不多。 这要事换做是宫外的那一间食肆,能够得到他这般赞赏,一旦传出去,这家食肆的客人,一定会络绎不绝。 “好吃谈不上,只不过甜的如此纯粹,世所罕见。” 与其他人相比,黄良阁是为饕客,平时最爱吃食,对待吃食也要专业的多。 他也并不觉得,甜就代表着好吃,好吃的东西,味道要有层次感。 于都走了过去,拿起勺子,亦是尝了一口,随即也是眼前一亮。 \\\"老夫不如黄相那般专业,却也知道,此物比市面上所有的饴糖可好吃的多,一点让人作呕的味道都没有,实在稀奇。\\\" “于大人都这么说?” 地官尚书何进尧有些诧异。 何进尧同黄良阁不同,黄良阁本身就是嘴馋之人。 可何进尧偏偏是个嘴刁的人,但凡有一点怪味的东西,他都是不吃的。 “老夫也得尝尝。” 尝了一口后,慨然道:“的确不同于世面上的饴糖,这种纯粹的味道,想要炼制出来,应该极难,怕是价格不菲。” 地官尚书,其实就是原来的户部。 整个大周的钱粮,都在何进尧的掌管和统计之中,自然而然,对价格之事,十分的敏感。 “老夫想起来了,刚刚陛下赠予我等的糕点,丝毫杂味都没有,吃了面食的醇香之外,便只有甜味,想来是用这种饴糖为调味料烹制出来的。”黄良阁指着竹筒,说话之间,目光望向了唐韵。 “陛下,用这等高级的饴糖来制作糕点,陛下还有什么说的?” 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黄良阁的潜台词无非就是这东西肯定极贵,陛下用如此贵重的糖来烹制糕点,还敢说自己不奢靡? 其他几名大臣撇撇嘴,不就是一些糕点么,这老家伙还不依不饶了。 谁不知道,你每天吃的用的,可要比陛下奢侈多了。 第14章 视金钱如粪土 唐韵淡淡一笑。 经过一开始的愤怒之后,现在她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自从战乱结束,朝堂恢复正常后。 黄良阁便处处同她作对,虽然多半都是言语上的,可仍旧让她非常不爽。 黄良阁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为了彰显自己文臣之首的地位,刷一下存在感罢了。 “呵呵,黄相的意思是这白糖定然要比饴糖贵上许多喽?” 黄良阁眼睛又恢复了微眯的状态,实际上他身体还算硬朗,也并非精神不济,只是故意如此装模作样罢了。 唐韵和大周的群臣对他这一副样子,早已经习惯。 “此物名为白糖么?晶莹剔透,如雪花一般洁白,名字倒是起的贴切。” 黄良阁先是赞叹了一声,继续道:\\\"以此物表现出的品质来说,一定要比市面上的饴糖贵上许多,炼制难度摆在那里,贵有贵的道理。若陛下偶尔吃上一两次,倒也无妨,可用其来烹制糕点,着实浪费。要知道,天下刚定,户部已空,朝廷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用钱……\\\" 唐韵知道黄良阁又要讲大道理了,直接冷声制止,“好了,黄相,朕告诉你,这白糖的价格只有世面上饴糖价格的一半。” “什么?”黄良阁微眯的双眼再次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一半,能够回本?” 黄良阁摇着头,对于一名饕客而言,他深知饴糖的价格,而这远比饴糖还要好的白糖,竟然才是饴糖一半的价格? 他不信! 不光黄良阁,其他几名大臣也都有些惊骇。 尤其是对物资价格最为敏感的地官尚书何进尧,更是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飞快的计算,“饴糖的价格,与粮食的价格挂钩。如今大周缺粮,饴糖已经要一两银子一斤了,这还是最便宜的。” 唐韵微微颔首,何进尧尽职尽责,她一直看在眼里,淡淡道:“白糖一斤不会超过五十文,而且同粮食价格完全不挂钩,若无意外,始终都会保持这个价格。” 这些,唐韵都是事先同陈言问清楚的。 “这……” “当真!” 何进尧惊声道。 “若如此的话,怕是世间已不会有人再吃饴糖了。” “哈哈,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 何进尧无比兴奋的高呼起来。 在场之中,都是大周位高权重之人,见识均是不俗。 很快就明白何进尧为何这般兴奋了。 饴糖的炼制,消耗主粮。 刚刚陛下说,白糖的价格并不同粮食的价格挂钩,岂不就是说,白糖并非是从粮食当中炼制出来的。 白糖的品质还要比饴糖好上很多,价格也更加便宜。 只要不是有特殊癖好之人,都会选择吃白糖,放弃吃饴糖。 饴糖没有人买了,自然也不会有商家炼制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缺粮的问题,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却也是天大的好事。 身为地官尚书,掌管的便是钱粮之事,何进尧如此兴奋,也是理所应当的。 唐韵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此时已经见怪不怪,淡淡道:“的确是好事。” “陛下,何人炼制出的这白糖,这是泼天的功劳,应该奖励才好。”凤阁内史韩兆坤拱手道。 “不错,应该好好封赏此人,若是白糖能够大规模炼制,也用不着朝廷用政令强制商户减少制糖数量了。”鸾台尚书程新元附和道。 因为缺粮的问题,在场的几位大臣已经开始商量,是否向陛下禁言,下达政令,严控与粮食相关物品的产出。 比如说酒、糖等东西,均是在控制之列。 这么做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缺粮的问题,可也会导致非议。 毕竟,如今的朝廷管控的物资已经不少了,再管控酒和糖,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更为关键的是,即便真的下达政令,也未必管用。 保不齐还会让酒和糖之类的物品价格再次上涨。 “朕已经了解过,白糖可以长期炼制。”唐韵回道。 “好,好!”何进尧的脸色从期待变成了兴奋。 而此时,黄良阁满脸通红。 本来,指责陛下奢靡,便是他强行找的由头,目的就是为了彰显自己帝师的身份,刷刷存在感。 文昌台左仆射,文官之首不假,可不掌管具体事务。 而唐韵又是一位大权在握的皇帝,只要唐韵决定的事,只需要通知他文昌台,让他按照程序该个印玺便是。 若不在平时找找存在感,怕是自己就要成为朝堂上的透明人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同样想找找存在感,却是被陛下噎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回想一下,很明显,陛下今天将诸位大臣留在这里,就是要引出这白糖,自己被陛下当枪使了。 今天这面子,怕是要丢光了。 唐韵瞥了一眼黄良阁,见老家伙满脸通红,默不作声,顿觉舒坦。 “黄相……” “老臣,老臣错怪了陛下,自请责罚。” “罢了,刚刚朕就随便说说,黄相也是好意,朕明白。” 驭人之道,在于一张一弛,唐韵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旋即,不再理会黄良阁,而是叹息一声。 “唉,白糖虽好,也能够稍微解决一下朝廷的难题,可惜……” 兴奋的众臣一听,脸上喜悦的神色均是消失。 “可惜什么?”何进尧最为紧迫,连忙问道。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望着唐韵,等待着唐韵说下去。 “唉,白糖乃是人家炼制出来自己吃的,并不打算投入市场。”唐韵叹道,“朕能得到这两竹筒,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出来卖?”何进尧顿时就不乐意了。 “白糖若是出现在市场,可以席卷四周诸国,别的糖类根本无法匹敌,到时候便是海量钱财,究竟何人,明明海量钱财放在眼前,竟然不赚?”程新元一脸不解。 唐韵淡淡一笑,道:“此人乃是大周一地县令,只想安心为官,视钱财如粪土,自然不想赚这个钱。” 第15章 敲定 “县令,何地县令竟然有这般本事?” 于都忍不住的问道。 天官尚书,以前叫做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吏的考核。 大周各级官员的名字,于都都记在脑子里。 唐韵并未回答,喃喃道:“莫管是谁,炼制方法是人家的,咱们总不能去抢吧?更不能强迫人家。况且,即便他想要炼制白糖,身为县令,也不能经商。” 其实,按照陈言那般,以青山县为单位,进行货物买卖,并不符合规矩。 大周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四级。 官员算作是士人,若是经商,肯定会被人诟病。 所以,唐韵必须将陈言这个后顾之忧先给解决掉。 不管怎么说,青山县因为经商,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可不能因为其他原因,禁止青山县经商。 “县令不能经商?何人所言,大周律似乎没有类似的禁令。”何进尧立刻开口道。 他本就是一个实干派,至于所谓的文人宣扬的繁文缛节,不是很看重。 而且,若是白糖投入市场,对于户部解决粮荒之事,有百利无一害。 其他几名大臣均是默不作声,文人经商,说出去的确不好听。 不过,眼下被这些繁文缛节所禁锢住,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大周现在都穷成什么样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当然,他们心里头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肯说出来。 唐韵轻轻颔首,叹道:“朕倒是也对其提议过,若是可能,可以以县为单位,同商户经商,到时候无论朝廷亦或者所属县城的百姓,也都能得到实惠。” “陛下这个提议不错。”于都立刻道。 黄良阁亦是轻轻点头,道:“老臣觉得妥当。” 韩兆坤则是附和道:\\\"陛下明断。\\\" 唐韵嘴角微微翘起,如此的话,青山县经商便不是问题。 这可是朕与诸位大臣商议后同意的。 “可此人仍旧不干。”唐韵继续道。 “何人,竟三番五次拂了陛下的好意,他自己为了所谓的清名,不顾属地百姓利益么?若是白糖进入市场,当地百姓从中得利,生活水平会提升多少,这些他想过么?庸官,庸官呀。”何进尧高呼。 唐韵心下暗笑,人家早就这么干了,而且人家属地的百姓,过的那日子比京城百姓过的都好。 于都冷斥道:“哪里的县令?本官定然在吏部考核上给他一个大大的差评。” 黄良阁捋着胡子,淡淡道:“既然是朝廷官员,又懂得如此炼制之法,不如让他贡献出来,当做缓解天下粮荒的一个法子,也可。” 众人的目光均是落在了黄良阁的身上。 也可? 开玩笑呢。 人家这法子,能换来无数的金钱,凭什么贡献出来呀。 即便对方是朝廷官员,也不能强迫人家白白贡献出来吧? 若真如此,岂不是欺负人家,百姓知道了,朝廷的面子往哪放? 你自己可以当圣人,不能要求别人都跟着当圣人。 黄良阁无视众人的眼神,继续道:“总不能让白糖就此埋没吧?只满足他一人的口欲?而且,若是白糖降低到五十文的价格,很多普通百姓也消费的起。既如此,朝廷用点强制手段,也算为百姓谋福了。” 黄良阁这话发自真心,并没有私心作祟。 若不是说对方是朝廷官员,黄良阁也不会萌生如此想法。 在他看来,只要是朝廷官员,便要解决朝廷的问题,个人花费再多的代价也是必须。 于都道:“不管怎么说,眼下陛下应该支持让此人炼制白糖。” 何进尧道:“正该如此。” 唐韵见火候差不多了,望向何进尧,问道:“如此户部不还是亏空?” 何进尧颔首,“不错,臣已尽力,可战乱数年,短时间内,臣也的确没有好的法子。” 唐韵继续道:“朕倒是觉得,户部可以经营白糖,既能够让白糖进入市场,造福百姓,又能够一定程度上解决粮荒问题,至于户部的亏空,也会随着白糖进入市场很快就得到解决。” 何进尧一怔,瞪大眼睛,“陛下的意思是朝廷做生意?” 思虑片刻,点头道:“倒是一个好办法,想来朝廷参与其中,也能让那位固执的县令松口。” 唐韵心下暗笑,那家伙就是一财迷,只要有钱赚就行。 “不错,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为官经商,愧对朝廷栽培。现在朝廷同他合作经商,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朝廷经商,与民争利,不太妥当。”黄良阁反驳道。 韩兆坤略带不屑的口气道:“此言差矣。百姓现在想要吃糖,花费几何?若是朝廷将白糖贩卖至天下,百姓吃糖又只需花费几何?黄相何谈与民争利之说?这不是妥妥的为百姓谋福么。” 黄良阁被噎了一句,心有愠怒,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唐韵又望向了程新元和于都,“你们两人觉得如何?” 于都和程新元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躬身,“全凭陛下决断。” 唐韵长出一口气,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终于将这件事敲定。 白糖呀,这东西一旦面世,必将风靡,户部也应该有点钱了。 “如此的话,便让户部负责前期的投入,朕算了一下,应需三万两。” 何进尧自无不可,三万两还是能拿出来的,而且这生意摆明了是会赚钱的,他拿出去也不心疼。 “遵命!” “诸位都没什么意见吧。”唐韵望向众人。 若是直接同这帮老家伙们说想要让户部经商,除了何进尧之外,肯定全都会反对。 现在转个弯,便能敲定此事。 唐韵心中升起几分得意的同时,又觉得当皇帝实在够累的。 “陛下英明!” 众人纷纷躬身高呼。 “好了,既然事情敲定,诸位都退下吧。何卿留一下,朕还要同你商量一下具体事宜。”唐韵摆手道。 第16章 低调之罪 众位大臣退了出去。 内心中均是在纳闷,陛下说了半天,可自始至终都没说那位县令究竟是何人,着实有些奇怪。 “区区一个县令,竟简在帝心,于尚书可知这位县令是何人?” 离开皇宫的甬道上,黄良阁淡淡开口。 若是说几个人之中,能够猜测出陛下所言究竟是谁的人,非天官尚书于都莫属。 于都摇摇头,叹道:“黄相莫怪,本官的确不知是何人,不过陛下只是在陇州巡视了一遍,本官觉得这位县令应该是陇州的官员。” 程新元轻喃道:“陇州!倒是没听说有哪位县令非常有名。” 韩兆坤叹道:“唉,都别猜了,陛下心思,谁能琢磨透?她现在不说,就是暂时不想我等接触此人。” 黄良阁恍然,回道:“韩大人所言不错,老夫倒是心急了。” 心下亦是暗骂自己,自从战事结束,自己的确越来越心急,已经数次引得陛下不满。 如此下去,文昌台左仆射的官职能否保住都还两说。 唐韵将主管户部的地官尚书何进尧单独留下,没有了其他老臣在场,唐韵也就不计较那么多规矩,嘱咐何进尧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若是旁人,定然不敢与皇帝同桌对视而坐。 何进尧则是不同。 他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繁文缛节和朝廷规矩,从来都不怎么看重。 陛下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陛下,刚刚所言,几分真几分假?” 何进尧率先开口,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掌控整个大周的钱粮,自然并非愚笨之人。 其实不光何进尧,就连刚刚离开的黄良阁等人,心里头都十分的清楚,陛下刚刚那一番表演,无非就是想要让几位重臣表态同意朝廷做生意的手段罢了。 唐韵的话语,有真有假,他们这些臣子所作出的反应,也同样有真有假。 陛下既然将自己单独留下来,必然是想要让自己负责这件事。 负责可以,这是地官尚书的责任,但肯定要知道这件事的实情如何。 “半真半假。”唐韵一五一十道,\\\"县令是真的,白糖是真的,朝廷要经营生意,尽快补足亏空也是真的。\\\" 何进尧微微张口,叹道:“朝廷竟真有如此能人,此乃朝廷幸事。既如此,陛下可否将此人调至户部?有这等能力,何必让其在县令位置上蹉跎。” 唐韵苦笑,略显无奈,“朕岂会不知,这等人才,将其放在户部,最为合适。可惜的是,此人对升官没有半点的兴趣。” “啊!”何进尧略显吃惊,“着实可惜!”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不愿意当官的人,可那些人大多是一些恃才傲物的才子和文学大家,并且大多出身高贵,即便不当官,也不缺吃喝,没有了官场的束缚,反倒是可以一心向学。 不过陛下说的这个人,显然不在此列。 唐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此人名为陈言,乃是青山县县令,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将青山县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数年的战乱,丝毫没有对青山县有半点的影响。” 何进尧一怔,脑海里开始思考青山县三个字。 身为朝廷命官,他发现自己对青山县三个字竟然有些陌生,根本不知道青山县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这就有些丢人了,毕竟是户部的官员,不知道大周其中的一个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唐韵察觉到了何进尧的异样,皱皱眉,问道:\\\"怎么?莫非青山县的税赋有问题?\\\" 何进尧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问道:“战乱数年,没有任何影响,仍旧井井有条?” “应该要比以前的青山县还要繁华富庶许多。”唐韵不确定的回道,毕竟以前的青山县,她可从来没有亲自去过,只是知道陇州的深山老林中有这么一座县城。 何进尧立刻恍然,“若是臣没猜错,此地应该是在陇州地界。” 没等唐韵说话,何进尧继续道,“战乱数年,最近两年主战场便在陇州,可是陇州这两年的税赋并未有明显的下降,臣之前就对此颇为疑虑,也同陛下你说起过,现在看来,多半是因为青山县。” 唐韵这才想起来,何进尧的确同她提起过陇州税赋的事,只不过那时她一心在战事上面,没有在意这件事。 户部收取各地的税赋,皆是由州府为单位进行收取。 只要总额度不差,基本上不会询问,也没有那个人力细细查探。 “哼,如此说来,陇州州府有失职之嫌。治下的税银,有异常现象,竟然不知?” 唐韵略显恼怒,若是陇州州府早点将青山县税赋异常的事情报上来,说不定自己能够早点发现陈言。 何进尧摇摇头,苦笑:“陇州府尹的精力都放在战事上面,税赋方面的事,怕是也很少过问,估计底下人将数字算清楚后,直接就报到户部了。” 唐韵一想,觉得也对,那时候叛军都打到陇州,直奔洛都,当地主官哪有精力去理会税赋方面的事情。 “治理一地,竟然能够不受战事影响,这位县令有几分本事。”何进尧叹道。 “有才倒是不假,人品还需考察。”唐韵回道,\\\"此人热衷于做生意,最爱钱财,为了不升官,甚至故意隐藏青山县,明明可以将主路修出县城,直通朝廷的驰道,可他偏偏只修了一半,着实可恶。\\\" 唐韵专门拍了凤翎卫守在青山县,继续对青山县进行调查,随时都有调查的内容通报回来。 很多调查的内容,让唐韵看到过,都感觉十分愤怒。 可偏偏她又没有什么办法。 人家陈言既不是因为女皇在位而低调,又不是因为对大周不满而低调,人家就是想要低调一些而以,她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去给陈言治罪吧? 何进尧觉得有趣,“这位县令倒也是个妙人。” 可能是有些口渴,何进尧掀开了茶壶盖,见里边的确有茶水,便自斟了一杯,胡乱饮了一口。 自从这些茶水端上来,几位大臣就没有在意,谁都没有喝。 所有人都知道,喝茶要趁热,可陛下并未给他们准备煮茶的火炉,又没有准备调料。 若非真的有些口渴了,何进尧也不想喝这玩意。 可是喝完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第17章 莫不是神仙? “咦,这茶……” 何进尧脸色一变,品味一番后,又开始轻抿了一口。 “竟有回甘,微涩却是正好,有点意思。” 唐韵淡淡一笑,“这茶也是陈言鼓捣出来的,朕很喜欢,本想与卿等同享,你们几个却不屑一顾,白白浪费朕的一番心意。” 何进尧站起身,微微躬身,笑道:\\\"多谢陛下一番好意,之前是臣等有眼无珠了,觉得这茶没有调味,更无法在这里烹煮,肯定不太好喝。\\\" 言罢,目光又落在了茶碗上。 “这种单纯的茶味,甚是奇妙。” “是啊!单单凭借这泡茶之法,他的茶园每年的收获颇丰,诸多在他茶园劳作的百姓,也因此获益。” 唐韵颇为赞赏道。 身在青山县时还没有感觉,可回到皇宫后,随着凤翎卫的消息不断传回来,对青山县更加了解后,唐韵才真正感觉到,陈言此人简直大才。 虽然太过爱财,不过这点毛病也就忍了吧。 但凡有才华之人,都有点毛病。 “现在臣也对这位县令有些好奇了。”何进尧捋着胡须。 “此子身上有着不少的秘密,你若有所接触,便会知晓。既然他不愿与朝廷有过多的接触,那你户部便想办法换个身份与其合作。”唐韵嘱咐着,可能也是因为有些口渴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抿了起来。 “呃……” 何进尧沉吟一声,脸色带着些许的尴尬之色。 “怎么?” “陛下有所不知,户部有一个秘密商会,名为周氏商会。如今咱大周朝廷,想要光凭借税赋,不足数年征战落下的亏空,显然不行,所以臣就斗胆……” “周氏商会……” 唐韵怔了怔,打断了何进尧。 还真别说,她倒是同何进尧想到一起去了。 之前陈言问她的名讳,她便自称自己来自周家。 何进尧这家伙倒好,直接弄出了一个周氏商会。 “你胆子倒是够大。” 唐韵冷斥一声。 何进尧瞒着她做事,自然让她不满。 与此同时,她也有几分欣慰。 至少何进尧在户部任上,想的是千方百计解决朝廷钱粮不足的问题。 光是这一点,何进尧就比那些庸官好很多。 也说明眼光没错,不枉当时力排众议,将何进尧放在了地官尚书的位置上。 何进尧神情一凛,连忙躬身:“陛下恕罪!” 唐韵摆了摆手,冷声道:“也算你歪打正着,现在正好用周氏商会的名义与陈言合作。” 何进尧连连点头,心中也暗呼一口气。 他早就想将周氏商会的事情告诉唐韵,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次正好借着由头,将此事道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思虑良久,唐韵道:“这样吧,几日过后,朕与你同去一次青山县。” “陛下亲自去?” “朕事先已经与陈言谈好,敲定此事,自然还要路面,记得到时候莫要说漏了嘴。” “臣明白,这几日便着手准备。” 何进尧脸上带着兴奋。 白糖,好东西呀,合作达成,户部开始卖白糖,应该很快就能够补足亏空。 一旦有了钱,便可以全力去解决粮荒问题了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臣便告退了。” 见唐韵半天不做声,似乎陷入了思虑当中,何进尧便打算离开。 “去吧。” 唐韵摆了摆手。 没等何进尧走出去几步,就被唐韵给叫住。 “等等!何卿可知整个大周有多少废弃的盐场?” 何进尧怔住。 “盐场,废弃的?据臣所知,现在大周正在采掘的盐场有一百二十多座,其中有几乎三分之一是海盐盐场。至于废弃盐场,臣不知。” 大周实行的是盐铁专卖,只有朝廷能够经营。 盐场,在盐铁司统辖之下,而盐铁司也归户部掌管,何进尧自然知道具体数字。 可废弃盐场,那东西谁统计呀,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周缺粮,那是因为战乱的原因。 现在战乱已经结束,随着时间的推移,粮荒几年后还是能够解决的。 可是大周缺盐,那是实打实的,唐韵对此非常头疼。 陈言能够用废弃的盐场制盐,让唐韵看到了解决缺盐问题的希望。 只是,她现在还无法确定,陈言究竟能够通过废弃盐场中提炼出多少盐来。 “嗯,朕知道了,你让盐铁司,给朕统计一个数字上来。” 沉吟少许,唐韵继续问道:“若是让周氏商会参与到盐铁买卖上面来,你觉得是否可行?” 何进尧大惊,“陛下不可!盐铁专卖,乃是朝廷国策,断然不能随意更改。” “周氏商会不也是户部统辖,算是朝廷的一份子。”唐韵道。 何进尧道:“周氏商会,只是为了解决户部亏空的一个暂行之计。” “若是陈言有办法利用废弃的盐场制盐呢?”唐韵反问一句。 何进尧一怔,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平静了稍许,不禁道:“陛下,陈言并不是神仙。” 唐韵并未动怒,她其实也不太敢相信。 要不然,朝中几位重臣都在的时候,就说这件事了。 可这消息,毕竟是凤翎卫查到的。 青山县百姓现在免费用盐,每月按时领取。 这些盐,便是从青山县废弃盐场中采集得来的。 “凤翎卫不会骗朕。”唐韵淡淡道。 何进尧一怔,\\\"凤翎卫查到的?\\\" 凤翎卫乃是陛下亲自挑选,而且皆是女儿身,对陛下忠心耿耿。 何进尧同样觉得,凤翎卫绝对不会蒙骗陛下。 不过,凤翎卫有可能出错。 “陛下,这消息还需要确认。” 唐韵微微颔首,“再去青山县时,再好好查查这件事吧。” 说话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何进尧可以离开了。 第18章 唐突 陈言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进入到了大周的核心层。 这几天倒是没什么事,每日以逗弄陆卿儿为乐。 望着正朝着自己款款走来的陆卿儿,陈言脸上带着些许的得意。 “为何一瘸一拐的,摔到哪了么?” 陆卿儿俏生生的瞪了一下陈言,“还不是公子坏。” 想起昨夜陈言的生猛,陆卿儿仍旧心有余悸。 早知如此,就不该挑衅他。 陈言轻笑,“不知哪里坏了,我帮你涂药,如何?” 陆卿儿更是大窘,红扑扑的小脸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身前的起伏也跟着乱晃,看的陈言无名火起。 这时,一名衙役小跑进来。 陈言见状,收起玩闹的心思。 “大人,外边有人求见,是几日之前大人见过的那个带着帷帽的女人。” “动作还挺快,将客人安排在客厅,我随后就到。” 陈言嘀咕了一句。 青山县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 何进尧神色有些复杂,脸上仍旧带着无比骇然的神色。 一路过来,那水泥打造的城墙和街道,属实让他十分的震撼。 而且这,这不大的青山县,街面上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更是让人感慨不已。 如今的大周,如青山县这般繁荣的地方,可不多见。 难怪陛下对这位名叫陈言的县令多有赞赏。 原本还以为陛下有些夸张,今日亲眼所见这个青山县,只能道一句,陛下还是保守了。 “陛下,那个水泥,咱们是否能够同陈言商量下。” 何进尧觉得,如此好东西,可不能就此在青山县埋没,若是用其建造大周各地的城池和道路,岂不更好。 面纱之下,唐韵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取笑之意。 “你之前不还说,周氏商会不应弄的过大么,只需要经营白糖便足以。” 何进尧老脸一红,这话的确是来时的路上他说的,无法否认。 “老臣只是不想水泥这么好的东西埋没了呀,用它修建洛城以及边境诸城的城墙,再好不过。” 唐韵其实早就动了这个心思,若是用水泥来建造洛城的城墙,大周国都将会安全数倍,说不定会成为天下最难攻破的兼城。 “水泥的确不错,不过早就被人截胡了,朕就知道,已经有数座在战乱中破毁的城墙,已经开始用水泥修建了。” 何进尧一怔,一脸不解,“不应该啊,这件事老夫怎么不知道。” 唐韵不满的冷笑,“哼,还不是陈言,怕是他早就嘱咐过代理水泥的商人,掩饰青山县的存在,所以一些小城用水泥建城,没有通过朝廷。” 何进尧恍然,叹道:“这个陈言……” 不过心里的担心也就放下了,看来水泥已经有商户在四处贩卖了,那就不会埋没,朝廷想要用其建城,从那些商人手里边买就是了。 “不过,水泥这东西,陛下还是要做一些限制。” 稍微提醒,唐韵便反应过来,“嗯,爱卿所言有礼,水泥最好还是不要卖到其他大周意外的地方去才好。” 何进尧点头,“臣就是这个意思。” 作为臣子,他可十分清楚,唐韵这个女人可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皇帝。 她成为了大周第一个女皇,还是顺位继承的女皇,有着先皇亲笔写的诏书。 却根本不满足。 她还要成为大周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皇帝。 所以,她自从登基的那一天,便已经打算着,未来的某一天,要为大周开疆拓土。 水泥是防守利器,这东西流入其他国家,未来也许也会成为唐韵开疆拓土的巨大阻碍。 “对了,陛下,刚刚经过县衙大堂时的那几句话看到了么?”何进尧轻轻捋着胡子,兴奋至极。 文人便是如此,看到其喜欢的诗句或者文字,总是喜欢同别人讨论一番。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正是!仕途官生,皆是被这两句话道尽,为官一任,就应如此。” 因为这两句话,何进尧对陈言的印象极好。 他觉得,能够写出这样话语之人,绝对是一方好官。 至于陛下所言的此人极为爱财,可爱财跟好官似乎也并不冲突啊? 唐韵撇撇嘴,没有理会。 暗忖,那是你还没见到陈言其人。 若是见到,便知道这家伙是真爱财,爱财到了极点。 若非有些才华,朕定然将其罢官。 这时,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哎呀,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勿怪,勿怪。”陈言十分热情的走了进来。 走近后,下意识的朝着唐韵伸出手,吓得唐韵身后的青鸢一脸警惕。 见唐韵始终没有任何动作,陈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下意识的将前世的礼节用出来了,着实有些尴尬。 若是此时收回手,岂不是更加尴尬? 好在大周民风开放,没有什么男女大防。 为了掩饰尴尬,陈言扯过唐韵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唐韵身后的青鸢,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警惕的同时,亦是有着杀人的冲动。 若非知道,陈言这家伙应该没有恶意,怕是要将隐藏在腰间的软剑都抽出来了。 至于唐韵,也是无比错愕。 感知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后,更是木然的呆立住。 从小到大,除了父皇之外,她还从来没有同其他男人有过任何肌肤上的接触,因为其他男人有那个胆子。 年纪稍大后,因为有着远超过其他皇子的智慧,更是被父皇钦定为接班人。 地位如此尊崇,自然不可能有其他男人接近于她。 因此,一贯处事泰然的唐韵,此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究竟是杀了眼前这个胆大的家伙,还是只剁掉他的那一支手? 陈言发现,场面更加尴尬了,便有些后悔。 有些唐突了呀。 第19章 原料 “还没握够么?” 唐韵强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声音清冷的说道。 陈言反应过来,立刻收回手,尴尬道:“啊,这是我家乡的礼仪,哈哈……” 唐韵一脸不屑,心脏跳动的剧烈,胸口起伏不定。 至于陈言的话,她反正是不信的。 世间岂会有如此古怪的礼仪? 简直可笑! 见陈言已经松手,唐韵也没有其他表示,青鸢也长出一口气。 此时的她,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的! 难道这位县令不知道,他刚刚已经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么?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陈言顿觉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 “周姑娘此次前来,莫不是已经与族人商量好了?” 唐韵也收回其他的思绪,平复了心情后,淡淡道:“嗯,族中对贵县的白糖非常满意,打算与贵县合作。喏,这位便是以后负责同贵县接洽的掌柜。” 顺着唐韵所指,陈言的目光落在了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身上。 陈言看向了何进尧,何进尧同时也正在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老人家如何称呼?\\\"陈言笑着问道。 “唤老夫为周掌柜便可。”何进尧回道。 “按照事先的约定,建设工坊和生产线,需要大约三万两银子,没有问题吧?”陈言开口问道。 眼前这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气质可是要比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老者强出很多。 即便他是大家族负责生意的掌柜的,能有如此气质,也实属不凡。 何进尧点了点头:“大小姐已经同老夫说过,没有问题,银子都已经带来了。” 陈言大喜,还真别说,人家做事挺效率的。 契约还没有签订,钱就先到位了。 同这样的人合作,痛快的很。 “只是,老夫还不知道,若是工坊建成,开始正式炼制白糖后,一天大约能有多少的产量?” 何进尧毕竟掌管户部,对于生意方面的事情,也略懂一些,至少要比唐韵强很多。 味道好,品质高,价格还更加的便宜,说明白糖是个好东西。 可是真的要同陈言合作,制作白糖,产量也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一天只能生产十几斤,那这生意还有什么好做的? 即便利润再高,每天也赚不了多少钱。 陈言淡淡一笑,产量他早就估算过,已然成竹在胸,“只要原料足够,每天至少有三千斤白糖的产量。” 这个产量,陈言不是很满意,不过已经是他现在能够做到的极致。 何进尧眼珠子陡然瞪大,内心中开始计算起来。 算着算着,他感觉眼前已经看到无数的银子在向着他招手了。 “真有这么多?” 稍微冷静一些后,何进尧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他以为如白糖这样精细的东西,产量应该不会很大。 哪里知道,陈言所造的白糖,制作工艺上,只是对大周原有的制作工艺稍加改进,根本谈不上精细。 “很多么?实话说,这产量是从试炼的结果中推算出来的,本官觉得产量有些低,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了,毕竟本官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在这件事情上。” 陈言实话实说,落在何进尧的耳中,却声若雷鸣,听得他脑瓜子晕乎乎的。 每天三千斤的产量,还不满意? 因为要做白糖生意,何进尧稍微了解了大周境内的糖商,那些糖商的每天的产量产量才七八百斤而已。 一旁的唐韵,默不作声,心下同样骇然。 每天的产量达到三千斤,难道这家伙有点石成糖的本事不成? 不过说实话,如此惊人的产量,让唐韵十分的欣喜。 白糖既便宜,品质还要比饴糖更高,买的人肯定很多。 只要产量足够,根本不愁卖。 卖的越好,户部便能够越快的从亏空中脱离出来。 一旦户部的亏空补足,她这个皇帝便可以大刀阔斧的做很多事。 “足以,每日三千斤足以。” 何进尧欣喜道,一张老脸好像都要笑出花了。 陈言撇撇嘴,心说这老家伙没追求呀。 白糖不愁买,产量越多,赚钱就越多,每天三千斤就满足了? “本官刚刚所言,其实只是一条生产线的产量,若是可以加大投资,产量会更大,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原料是否够用。”陈言叹息道。 何进尧轻轻咽了下口水,好家伙,这只是一条生产线的产量。 陈言是胸有成竹,还是在说大话呢? “对了,不知白糖的原料是何物,可否告知?既然合作,制糖的原料,周氏商会自然也会帮着张罗。” 何进尧能够看出来,陈言言语之中似乎对原料的供应有些不自信,不禁开口问道。 陈言思虑少许,正常来说,契约签订之前,他还是不好将制作白糖的原料说出来的。 不过仔细一想,即便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不懂得如何利用野生甘蔗来制糖。 “诸柘!”陈言干脆道。 唐韵不禁一怔,下意识的问道:“诸柘,那是何物?” 她还真没听说过诸柘,就连见都没见过。 何进尧倒是张大了嘴巴,颤声道:“诸,诸柘……” 陈言微微颔首,“本官家乡习惯将此物换做甘蔗。” 何进尧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倒是知道诸柘是什么。 \\\"诸柘那东西竟然是宝贝,可以制糖?奇妙,当然奇妙,也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说着,转过头望向唐韵。 “大小姐,诸柘其实就是一种野生植物,田间地头,倒是可以看到一些孩童啃食,似乎那东西是有一些甜味,不过口感不好,入口之后,有些扎嘴,所以那东西没人去吃,更不能饱腹,可以说是杂草一般的植物。” 何进尧知道唐韵最为担心的就是白糖的炼制会耗费粮食,所以连忙回头解释了一番。 唐韵也着实没想到,白糖的原料竟然是毫无用处的杂物。 难怪陈言敢将价格定在饴糖的一半,怕是现在的这个价格,利润也很大吧? 要知道,饴糖所使用的原料可是实打实的粮食! 想到这,唐韵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陈言,心中不禁慨叹。 能够让最为普通杂物,变成白糖,此子才干,着实令人羡慕。 只是,如此才干,怎地偏偏落在他这个色痞身上? 第20章 契约签订 “而且诸柘此物,在南方各地生长着很多。” 生怕唐韵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何进尧又补了一句。 原本,何进尧还隐隐的为制造白糖的原料担心。 现在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了。 野生诸柘,在大周的南方有很多,一时半会用不完。 陈言微微颔首,诸柘的产量,他早已经调查过。 可以说,至少数年之内,根本不用为缺少诸柘而担心。 想到这,陈言再次说道:“甘蔗也可以种植,不过眼下大周的情况,怕是根本不可能种植甘蔗。不过也用不着担心,野生甘蔗多得是,短期内肯定是够用的,咱们所需要承担的只是运输成本。” “好,很好!” 唐韵闻言,忍不住的赞叹。 陈言笑道:“怎么样,跟咱做生意不吃亏吧。” 唐韵轻笑一声,问道:“既然有如此赚钱的生意,陈县令何不自己做,非要找人合作?” 陈言一脸无奈,道:“卖东西太麻烦了,有人帮着卖,本官呆在青山县便可以每天数钱,那多舒服。” 唐韵撇撇嘴。 怕麻烦?还不是懒的。 既懒又贪财,这家伙简直就是全身的毛病。 回去后应该好好问一下于都,陈言当年是如何考上的科举,还成了县令。 至于接下来的签订契约就简单多了。 陈言是个县令,算是有个官方的身份,大多数商人,都不会同官员耍手段的,更不敢欺骗。 至于唐韵和何进尧,更是因为陈言是朝廷命官,不敢蒙骗他们。 所以,双方很快便签订了契约。 当然,契约仍旧是以周氏商会的名义签订的。 唐韵和何进尧都没有暴露实际身份。 契约签订完成后,何进尧直接让手下将三万两银票交给了陈言。 陈言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对方着实痛快,问了几个问题,就直接签订起契约了,契约签订完,直接就给钱。 如果大周的商人都这般痛快,那该多好? “按照契约约定,两位还应该尽快在大周各地建立贩卖白糖的商铺,应该没有问题吧?”陈言问道。 何进尧点头,“陈大人放心就是了,周氏商会在大周各地都拥有商铺。大周之外的各国,也有一些。” 陈言大喜,\\\"在国外也有商铺?没想到还是跨国企业,失敬失敬,既如此,以后多多合作。\\\" 他脑子里有着不少的好东西,将其弄出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陈言并不想自己亲自去贩卖。 周氏商会看起来不错,在国外都有店铺,一定是大商家,怕是要比京城的田氏还要有实力。 所以,心里头便萌生了以后多多合作的心思。 “好说,好说!”何进尧回道,心里头还惦记着食盐的事。 那日从唐韵口中得知陈言不但能够制糖,还能够从一些废弃盐场中提炼出食盐出来,何进尧回去后便查阅了一下青山县的历史。 这才知道,青山县当年迁移居民至此,成为一个县城,便是因为青山县周围有很多盐场。 现在颓败,数十年无人问津,也是因为百年前的那些盐场都已经停止了开采,已经采不出什么来了。 这一点,他还专门询问过盐铁司的人。 心里这般想着,何进尧试探性的问道:“说到合作,不知陈县令还有其他的生意么?” 端坐在一旁,开始默不作声的唐韵目光也落在了陈言的身上。 相比于白糖,唐韵对盐的兴趣更大。 白糖并非是刚需,在大周只能算是奢侈品。 可盐不一样,那东西是刚需,想要健康的活着,就必须吃。 而大周恰恰缺盐,四处探寻盐场,几乎是大周每一个任皇帝必做的事。 若是陈言有心的采盐之法,能够从废弃盐场中提炼出盐来,对于整个大周而言,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暂时没有什么可做的生意。”陈言回道。 他还真没有敷衍何进尧。 其实自从听说周氏商会店铺遍及各地,并非是专属一地的地方商人,陈言便萌生了与其长期合作的打算,自然不会隐瞒什么。 眼下,各地的化妆品生意和茶叶已经承包给了大周各地的地方商家。 因此,目前还真没有其他生意可做。 “我们周氏商会,并非一些小商小户可比,其中一些朝廷禁止的生意,周氏商会也能够搞定。”唐韵思虑良久后,淡淡开口,希望陈言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陈言一怔,摇头道:“周氏商会的实力,本官并不怀疑,以后青山县有其他生意,一定最先考虑与周氏商会合作,只不过,眼下青山下真没有其他生意了。” 唐韵都想骂人了。 如此引导,这家伙竟然还装糊涂? 难道非要朕主动问起盐的事情? 可若是能够主动问起,还需如此麻烦。 一旦问起这件事,怕是陈言会心生警惕。 下意识的目光望向何进尧,亦是让何进尧想想办法。 何进尧接收到了唐韵的眼神,一脸苦色。 他也没办法呀,毕竟是违法的事。 思虑稍许后,何进尧忽然心生一计,开口道:“看这时辰,已至晌午了吧?” 陈言一脸诧异,不解其意。 不过看到何进尧轻轻的拍了下肚皮,瞬间明白过来,\\\"几位远道而来,既然谈完了正事,中午便在县衙的后院,本官的住所,小酌几杯?也算是预祝咱们以后的合作能够顺利。\\\" 这般说着,但陈言心中却不是很爽。 在咱这弄了一笔明显会赚大钱的生意,不主动表示一下,还要让咱请你们吃饭? 以前跟咱合作的商人,哪一个不是主动宴请本官的? 他们倒好,太抠门了点! 第21章 自酿酒水 唐韵十分满意的朝着何进尧点点头。 这主意不错。 凤翎卫的消息,陈言采出来的盐,不但质量好,而且味道更好。 既如此,一会只要在饭桌上,提起这一茬,应该可以从陈言口中套出一些东西来。 陈言派人吩咐了一下后厨,几个人继续闲聊了一阵后,后厨这才准备好。 后宅的餐厅,一桌菜肴,看起来让人极有食欲。 唐韵望着桌上的各式菜肴,有些呆滞。 这些菜肴,大部分她都是见过的。 只是,唐韵却觉得,这些菜怎么做的好像要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上很多呢? 莫非,青山县县衙的厨子还要比宫内的御厨还好? “好手艺!饶是一眼,便能看出,府上厨子的水平。”何进尧赞叹了一声。 陈言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这个时代的食用油,以动物油为主,植物油为辅,压榨工艺着实不太行,压榨出来的油脂,色泽极差。 陈言是个挑嘴的,别的方面都能凑合,可是吃饭绝对不能凑合。 所以县衙内的吃食,所用的食用油,都是县衙根据陈言提出的方法重新压榨的,烹饪出来的菜肴,自然远远超过其他地方的吃食。 不过,陈言并没有打算经营食用油的生意,大周缺粮食,导致榨油的成本也高,榨油的利润也不太高。 “几位请坐!”陈言招呼着。 既然要吃饭,唐韵自然不可能继续戴着帷帽。 当她摘下帷帽的刹那,陈言完全是下意识的望了过去,旋即,便呆滞片刻。 以前,陈言觉得倾国倾城四个字太过夸张。 今日才彻底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 那一张脸上,毫无半点瑕疵。 冰冷的面容,略施粉黛,却是陈言见到过的最美的女子。 饶是前世从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些明星,与眼前的女子相比,都相距甚远。 见陈言毫无顾忌的盯着自己,唐韵心中的无名火再次升起,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 “咳咳!”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对着身后的陆卿儿吩咐道。 “卿儿,将本官自酿的酒水拿过两瓶来。” 很快,陆卿儿提着两个精巧的小瓶,走了进来,先给陈言满上了一杯,然后又分别给唐韵、何进尧和青鸢都满了一杯。 实际上,唐韵和何进尧还带了好几个人来。 不过按照大周的规矩,他们是不可能坐上主桌的。 而陈言则是让人在餐厅的外边安排了一桌同样的席面。 “不是本官小气,自酿的酒水,本就不多,还是给三位稍微享用一下,至于外边的那些人,没这口福了。”陈言笑道。 “如此说来,这酒不错?”何进尧顿时来了兴趣。 别看何进尧是文臣,可实际上,因为持续了整整五年的战乱,大周的高层,没有一个是纯文臣的。 比如说何进尧,前些年还同唐韵上过战场。 比如说已经近七十岁的大周文臣之首黄良阁,那也是亲自带人调拨并且押韵过粮草的。 既然上过战场,同兵将们呆在一起,自然少不了沾染一些豪气。 何进尧本来是不好酒的,但在军营中的两年多,可没少同下面的士兵同饮,现在也是喝酒的好手了。 至于唐韵,平常并不喝酒,也不算爱酒之人,却同样能够小酌几杯,酒量不俗。 “按照本官的口味来说,味道还成,至少比大周大部分的酒水要好很多。”陈言对此十分的自信。 受限于酿造工艺,大周的酒水,味道淡的跟水似得,而且还有些微酸,十分难喝。 “既如此,可要好好尝尝。”何进尧顿时来了兴趣。 也不多做犹豫,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 一股热辣之感,霎时之间,充满了口腔,让何进尧差点吐出来。 强忍住后,何进尧轻轻咽下去。 这一股热辣,好似瞬间遍及全身,直冲天灵盖。 “嘶,呼……” 何进尧吐出一口酒气,双目有些失神。 稳了稳情绪之后,双目通亮,慨然道:“好猛烈的酒,如此烈酒,老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赞了一句后,何进尧又抿了一口,这一次,感受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好酒,当真是好酒,没有任何酸味,只有酒味,这般纯粹,堪比酒中的白糖。” 唐韵见状,也立刻来了兴趣。 她不爱喝酒,却会喝酒。 既然是世间难得的佳酿,自然想着尝一尝。 青鸢看出了唐韵的意思,想要接过轻尝一口,却被唐韵打断,亲自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辛辣的灼烧之感,袭遍全身。 一瞬之间,唐韵感觉全身的毛孔好像都涨开了。 “咦……” 唐韵美眸瞪大,轻吟了一声,一脸诧异的盯着陈言。 还真如何进尧所言,这酒堪比酒中白糖。 没有任何杂味,酒只有酒味。 “果然不错!” 唐韵赞叹道。 “有如此好酒,刚刚陈县令为何说暂时没有其他生意可做?” 唐韵放下了酒杯。 如此烈酒,用不了多少,怕是就会醉。 唐韵讨厌喝醉,因为一旦喝醉,很多事情便会失去了控制。 她并不喜欢失去控制的那种感觉。 “喝完酒,吃几口菜。” “至于这酒,本官就是自己酿来喝的,不打算对外贩卖。” 陈言笑道。 咱是挺喜欢赚钱,可更在乎自己的脑袋。 如今大周刚刚战乱结束,四处缺粮,这时候卖酒,不是找不痛快么? 且不说粮食价格会很高,利润不会很多。 这种情况下卖酒,耗费太多的粮食,被朝廷知道,到时候能否保住项上人头还两说呢。 当然,这话绝对不能实话实说,得换个方式。 “如今大周缺粮,百姓都吃不饱,我既然是朝廷命官,自然要心系百姓。自己嘴馋,少酿一些酒水来喝,倒也没什么,可若是拿来卖钱,耗费大量的粮食,那本官岂不算是间接害了那些饿死百姓的性命?” 陈言一脸正色,一席话掷地有声。 第22章 上套 唐韵听罢,不禁怔住。 陈言表面看上去爱财如命,还很好色,却没想到他内心中还如此爱惜百姓。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原来这家伙也不仅仅是说说。 就凭大周达官显贵的好酒程度,若是陈言这酒一旦公开贩卖,定然很快就会风靡全国。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可为了不耗费粮食,他竟然选择不赚这份钱。 难得,当真难得。 这家伙爱财,却取财有道。 联想到如今朝廷为了解决粮荒,暂时限制酿酒和制糖的种种举措,被诸多自家有相关生意的大臣反对。 唐韵便更加觉得,之前有些看轻了陈言。 何进尧亦是微微颔首,对于陈言刚刚所言,十分的赞同。 如今大周百姓,连填饱肚子都拿,哪还有更多的粮食酿酒? “陈大人的爱民之心,老夫佩服。”何进尧拱手道。 陈言淡淡一笑:“应该的,谁让本官拿朝廷的俸禄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唐韵喃喃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话她爱听。 不过唐韵并非一个只会听别人阿谀奉承的皇帝,真正的目的,并没有忘了。 随意的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咀嚼了一番。 还真别说,青山县县衙的菜肴不但看上去色泽很好看,吃起来也非常好吃,比御厨做的好很多。 更为重要的是,还真如想象那般,菜肴中不带任何盐中自带的苦味,只有淡淡的咸鲜味。 “陈县令,你这里的菜肴味道有些不对呀。” 何进尧心领神会,立刻附和道:“老夫也觉得,这味道同以前吃的好吃很多,最为重要的,里边没有那一股微苦味道。” 陈言并不知道两人的心思,直接开口道:“嗯,后厨所用的食盐,乃是本官特制的。” 何进尧心下大喜,终于有了由头,立刻问道:“特制的?如何特制?” 陈言微笑不语。 如何特制的能告诉你么? 咱还打算到了哪一天,朝廷对盐铁的禁令取消后,用这东西赚大钱呢。 唐韵瞪了一眼何进尧,暗骂何进尧太过心急。 “难道盐中的苦味能够去除掉?” 陈言轻轻点头,“盐中带着苦味,那是因为杂质去除的不干净。精纯的食盐,不应该有苦味的,白糖也是同理。” 唐韵其实明白这一点,她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套陈言的话,点点头后,继续道:\\\"莫非陈县令是购买官盐后,再行炼制,去除掉盐中苦味的?\\\" 陈言微怔了下,思虑稍许,夹了一口菜,摇头道:\\\"青山县有不少废弃的盐场,从那里取盐,再行提纯便可。\\\" 随后,又补了一句,“反正只是自家人吃,没有贩卖,也不算坏了朝廷的规矩。” 唐韵心下暗笑,自家人?整个青山县都是你陈言的自家人? 不过没有贩卖倒是真的,陈言只是每月固定时间免费给百姓发放罢了。 这时,唐韵见火候差不多了,给何进尧使了个眼神。 何进尧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这么说陈县令懂得制盐?品质如何,可否看看?” 陈言一头雾水,盐那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就算品质很好,没有任何的怪味,你们也同样不能卖。 卖盐,那是需要盐引的,只有盐铁司制定的商户才可以公开售卖。 “这……” 见陈言一脸错愕,何进尧又补充道:“陈县令有所不知,我们周氏商会可是持有合法盐引的。” 陈言顿时眼前一亮! 周氏商会可以呀! 竟然还拥有盐引,可以合法买卖食言。 不过,他脸上很快就浮现出犹疑之色。 “不对呀,本官看过盐铁司发往各地的邸报,持有合法盐引的仅有五家商户,上面并没有看到周氏商会呀。” “呃……”何进尧愣住,他断然也想不到,陈言竟然还专门看过盐铁司的邸报。 忽地,何进尧心下一喜。 陈言看过盐铁司邸报,是不是说明,陈言本来也是有心卖盐的,要不然他看盐铁司的邸报做什么? 至于盐引,首饰商会肯定是没有的,可那也只是现在没有。 想要弄个合法盐引,还不是唐韵一句话的事? “实不相瞒,周氏商会已经通过某些手段,同当朝的地官尚书搭上线,盐引很快就会到手。” 陈言倒是没有怀疑,倒是猜到了周氏商会背景不俗,却也没想到周氏商会能够同主管户部的地官尚书有联系,心中亦是有几分惊喜,与此同时,更是有几分警惕。 “周氏商会的实力,本官佩服。” 若是到现在,陈言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上赶着不是买卖,陈言可不会主动点破。 对于对方知道他懂得制盐的事情,陈言也没有丝毫感到意外。 青山县制盐,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县城内打听一下,便会知道。 又没有贩卖,只是免费发放的,也根本不犯法 何进尧皱皱眉,怎么陈言就跟没听明白似得。 唐韵也是脸色难堪,这陈言怎么就不松口? 这家伙又不傻,他怎么可能没听明白何进尧言中之意? “哼!”唐韵也懒的继续同陈言拉扯了,冷喝了一声,言道:\\\"听闻陈县令能够开采出品质不错的食盐,周氏商会打算在食盐方面与陈县令合作。\\\" 陈言轻笑,之所以始终拿捏着,不主动点破,目的就是为了可以得到更好的合作条件。 现在对方主动点破了,那好咱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 “青山县有盐矿,我也的确有新式采盐之法,可以提炼出品质不错的食盐。既然周氏商会有盐引,合作也没问题,但是……” 第23章 盐场 “陈县令想说什么,直言便可。”何进尧连忙说道。 陈言沉吟少许,淡淡道:“若是合作,青山县占有利润五成,至于盐税等一切费用,青山县概不负责。” 唐韵脸色骤变。 毕竟缺盐,所以大周的盐税非常重,无论任何盐商,大周朝廷强制占有利润的两成。 青山县占有利润的五成,两成上交赋税,那只剩下三成利润给周氏商会。 问题是这三成利润,周氏商会也根本无法拿到全部。 盐铁司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也有不少钱的。 “盐铁之物,朝廷向来收取颇多费用,你一个占据五成利润,那别人还怎么赚钱?” 唐韵下意识的说道,其实开口后,她便已经后悔。 她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盐的利润,而是陈言是否真的能够在废弃盐场中继续开采出食盐来。 陈言眉宇微挑,\\\"那是你们的事,而且本官要纠正一点,不是我个人拿取五成利润,而是整个青山县拿取五成利润。\\\" 唐韵满不在乎道:“有何不同?” “大有不同。青山县是大周朝的并非是我陈言的,青山县的钱,那也都是青山县百姓的,同我陈言可没有直接关系。” 陈言早就有心继续将青山县进行改造。 比如说将青山县的民房都改成二层小楼。 再比如说,在青山县修建一些学校和幼儿园之类的,让青山县的孩子能够免费入学。 毕竟,这地方以后是陈言一生所在,建设的好一些,自己待着也舒服。 只不过,这些都需要钱,而且需要的还是源源不断的收入。 现在青山县的诸多产业,没有办法得到满足。 倒是青山县的那些盐矿,可以满足这些。 所以,陈言必须将利润最大化。 盐在大周,完全是有价无市。 只要有盐在,无论什么离谱的价格,都能够卖出去。 其实,早就有不少的私盐贩子,找过陈言,希望可以从青山县购买食盐。 陈言一直没有答应,除了贩卖私盐会掉脑袋之外,其实也在待价而沽。 唐韵不知道陈言有将青山县继续大刀阔斧进行改造一番的心思,下意识的以为落入青山县的钱都会变成陈言的钱,所以心有愠怒。 只不过因为急迫的想要看看青山县的盐矿,所以也就懒的继续同陈言争辩了。 “带我们去看看你的盐矿,你是否真的能够从废弃盐矿中提炼出食盐来,这还是未知之数。” 陈言没有多想,对方说的也是实情,东西都没见到,就谈条件,属实有点难为人。 “也罢,一会带你们去看看盐井。” 唐韵早已经急不可耐,自然无心吃饭,几个人匆匆吃了一会后,便起身前往一座青山县已经废弃的盐矿。 通往盐矿的道路,已经铺设。 马车同行,十分的稳当。 盐矿周遭,有着不少人看守巡弋,其中有青山县的衙役和兵士,也有陈言组织的民兵。 很快,前往看到一座名为渠山盐矿的牌匾。 从大门进入,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块好似水田一般,阡陌纵横的晒盐场。 “呃,那是在晒盐?”何进尧问道。 陈言微微颔首,“嗯,晒盐的盐田。” “老夫倒是知道,湖盐和海盐需要用专门的盐田来晾晒,怎么你这盐矿还需要晾晒成盐?”何进尧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在他印象中,类似这种内陆地区的盐矿,如铁石一般开采出盐矿石,然后再经过各种办法,将其提炼成食盐的。 “呵呵,大周本来不缺盐。只不过缺少地面上的矿盐罢了。话说,矿盐那东西本就稀少,何况地面上的露天矿盐?光是指望开采露天矿盐来获得食盐,大周能不缺盐么。” 陈言下意识的吐槽道。 何进尧不解其意,“那该如何开采?” 唐韵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升起了惊涛骇浪。 陈言还真有法子,用其他办法开采出食盐来? 他口口声声说大周本不缺盐,莫非他的法子真的可以让大周不缺盐么。 若真如此,朕甚至可以封赏给他个爵位。 陈阳微笑不语。 这能告诉你么,告诉你我吃什么? 带着几人,绕过一片盐田,来到一间仓库。 “这里是放置食盐的地方,有防雨防潮的装置,你们可以看看成品。” 陈言同门口守卫摆了摆手。 守卫见是陈言,也没有阻拦。 只不过,目光颇为谨慎的望着陈言身后的几人。 几人进入仓库,一堆堆如同小山一般的白色结晶映入眼帘。 唐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瞪的极大。 身为皇帝,她还很少一次性见到如此多的白色食盐。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盐的颜色精纯,如同白糖一般,同以前见到过的盐,有着很大的不同。 “刚刚不是已经尝过此盐制作的菜肴么,没有半点的杂味,本官可以十分确定的说,这些盐要比大周朝大部分的海盐要好很多。”陈言十分自信道。 唐韵微微颔首,“至少看上去不错。” 何进尧蹲在一队盐山前,用手轻捏了一小点,放入舌尖,轻尝了一口。 旋即,便眼前一亮,满脸兴奋的看向唐韵。 “陛……”话刚出口,就憋了回去。 因为太过兴奋,差点说漏了嘴。 “大小姐,这盐没有半点杂味,比之世面上的盐要好上很多。” 言罢,何进尧目光落在了始终跟着众人,却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中年男子身上。 “冯劲,你来看看!” 冯劲其实是盐铁司的官员,算是一个专业人士。 何进尧和唐韵此次来青山县,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查探一下青山县制盐的事。 自然而然,需要带一个懂行之人。 至于此刻的冯劲,心中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 若非是跟着何进尧和唐韵前来,并且深知何进尧和唐韵的身份,他其实都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些是盐。 世界上有如此洁白的盐? 他这个盐铁司的官员,同食盐打了一辈子交道,还从来没有见过。 第24章 甲等上品 冯劲这位专业人士,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作为盐铁司的官员,同盐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没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食盐。 在此之前,他还在奇怪。 区区一个县令而已,为何能够让陛下和尚书大人亲自来探访? 现在终于明白,人家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县令,还是一个神人呀! 毕竟提炼精纯的食盐,难度极大。 深知,盐铁司中的诸多工匠,还有可以贩卖食盐的五大皇商的大商户,几乎每天都有着无数人,去思考着将食盐中的杂质剥离出来,让食盐更加的纯粹。 因为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所有人都知道,越好的盐,颜色越白,便越能够卖上一个好价格。 可那么多人的努力,都无法达到让食盐变得白如雪花,但这个县令却做到了! 说他是神人,有着神仙一般的手段,一点都不夸张。 “可否尝一尝。” 定了定心神,冯劲回头望向陈言。 陈言一怔,瞥了一眼何进尧。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看你的手下多懂礼貌,想要亲口尝尝,也会问一下主人,哪像你,刚刚啥话都不说,直接就捏起一点,放入口中。 何进尧全当没看见,撇过头,没有理会陈言。 陈言也不在意,微微颔首,“现在还是粗盐的状态,没有完全加工完成,可以品尝,不过并不代表最终的品质。” 冯劲愕然,指着面前堆的如同小山一般的盐堆,\\\"这还不是最终状态?\\\" “嗯,还需要几道工序,最终包装完成后,应该是极为细小的颗粒。”陈言回道。 冯劲瞪大了眼睛,说实话,就眼前这些随意的堆在一起的食盐,拿到盐铁司,也会被评为甲等上。 在大周盐铁司,食盐是分等级的,最好的食盐便是甲等上。 甲等上的食盐,也是最贵的食盐,基本上除了一些达官显贵之外,也就只有皇宫会采买,普通人根本就是买不起的。 而眼前的这些陈言口中的粗盐,品质其实还是要远远超过大周其他的食盐的,之所以只能被评为甲等上,那是因为盐铁司对食盐的评级,最高只到甲等上,没有更高的品级了。 当然,食盐的卖相都是其次,主要还是味道。 冯劲凭借多年的经验,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食盐味道定然是极好的。 而且刚刚尚书大人尝过后也已经说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杂味,只有单纯的咸味。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小口,冯劲眼珠子好像都要瞪出来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陈言。 “如此精纯的咸味,在盐铁司干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尝到。” 冯劲兴奋的过了头,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事先何进尧对他的嘱咐,暴露了身份。 何进尧和唐韵纷纷脸色一变。 随后,何进尧连忙解释:“陈大人勿怪,其实我们周氏商会一开始就知道青山县制盐的事,今日前来,确定此事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目的,所以带了供职于盐铁司的工匠过来。” 陈言眉头微皱。 盐铁司,那是户部的下属机构。 毕竟盐铁之物,都是战略物资。 因此盐铁司权力极大,可谓是油水最足的朝廷部门。 基本上,能够供职于盐铁司的官员,都是家世显赫之辈。 陈言想要低调在青山县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同朝廷的人接触太深。 现在突然出现了盐铁司的人,多少让陈言有些心生警惕。 对方虽然只是一名工匠,可盐铁司的工匠,也肯定经常会同盐铁司的官员打交道。 不过仔细一想,他既然早就想要要卖盐,就早晚要同盐铁司的人打交道。 就算他可以同周氏商会合作,就算周氏商会拥有合法的盐引,可一旦有贸易形成,青山县的盐场就必须要在盐铁司备案。 如若没有经过盐铁司的允许,青山县将盐卖给有盐引的商户,也属于是违法的。 既然早晚要同盐铁司的人打交道,现在也就无所谓了。 “不妨事,只是周氏商会既然要合作,还必须保证,除了在盐铁司进行必要的备案之外,最好还是不要暴露白糖和盐是从青山县流出去的。” 陈言提议道。 何进尧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十分好奇的问道:“老夫实在不解,陈大人有如此才干,不应该让陛下知道,那样的话才能够施展更大的抱负么?” 陈言连连摇头,“我最大的抱负就是赚钱,很多很多的钱,赚钱嘛,也用不着麻烦陛下他老人家。” 陈言完全下意识的说道,停在唐韵的耳中却十分刺耳。 老人家,谁是老人家? 朕现在也就二十出头,正在年轻时。 况且,朕也不是魔头,坊间流传朕是冷血皇帝,也都是那些叛军散播的。 你既然在朕手上当县令,竟然不想让朕知道? 唐韵觉得自从来了青山县外,无时无刻不被陈言给气到。 这个混蛋,庆幸自己有几分才干吧,要不然,朕早就下令将你斩杀了。 摸朕的手也就罢了,背地里竟然还将朕当做瘟神一样防着,其心可诛。 何进尧也被吓得一激灵,暗自后悔,刚刚就不该问。 瞥了一眼唐韵,见唐韵脸上神色仍旧淡漠,这才放心。 “陈大人,还有一事有些不解,可否解惑?”冯劲自知说错话,暴露了身份,看看唐韵和何进尧的脸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先说说是何事?” “这盐场已经废弃了百年之久,明明已经没有盐矿了,此地是内陆地区,更不可能形成盐水,可仓库外的盐田,究竟是从哪里引来的?” 陈言轻笑,手指指向地面,“自然是这里……” 冯劲一脸不解,下意识的望向何进尧。 何进尧也同样一头雾水,不明白陈言是何意。 唐韵则是微微皱眉,可能是因为很少接触制盐,没有任何的思路禁锢,只是顺着陈言手指向下望去,下意识的道:“莫非是地下?” 第25章 取盐之法 “正是!” 陈言回道。 一般来说,地面上已经形成了盐矿石,那么地下定然也有着千万年来日积月累形成的盐矿。 青山县这些废弃的盐矿,只是将地面上容易开采的采集完了,根本没有人去在意地下的资源。 “对对对,以前怎么没人想到。”冯劲思虑少许后连连点头,“可地下的盐矿如何采集上来?” 冯劲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用人力去挖,可那样的话费时费力,根本行不通吧。 忽地,冯劲行到了外面的那些晾晒盐水的盐田,顿时眼前一亮,“妙呀,妙极。” 下一刻,冯劲连连拍手,兴奋的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回事?\\\"何进尧一头雾水的问道。 冯劲道:“外面的盐田,晾晒的都是盐水,正常来说,这是内陆地区,盐水从何处而来?” 何进尧也是聪明人,稍微一点拨,顿时明白过来。 “老夫明白了,陈大人是将地下的盐水抽了出来,然后从中炼制出盐的。” 陈言微微颔首,“大致便是如此。” 大周缺盐,这个方法应该会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盐荒的问题。 陈言将这个方法说出了来,倒是也不怕影响青山县食盐的售价。 自始至终,陈言都没打算让青山县的食盐以量取胜,而是要以质取胜。 他可以将从地下取盐的方法告诉旁人,却绝对不会将提炼食盐的工艺告诉外人。 唐韵则是双目中散发着无比欣喜之色,深深的看了一眼陈言。 刚刚陈言和冯劲的对话,他算是听明白了。 更加知道,陈言没有对此藏着掖着。 若是陈言想,完全可以不说,可陈言还是告诉了冯劲。 这说明什么,说明陈言这家伙并非是一个为了钱财而完全敝帚自珍的人。 现在,陈言将大致的取盐之法告诉了冯劲,朝廷也可以开始从大周其他废弃的盐场地下试探性的取盐。 也许,可以完全解决大周盐荒的问题。 这家伙,也不完全为了钱呀。 陈言似乎注意到了唐韵的目光,笑道:“周姑娘放心就是了,就算我将取盐之法告诉了他们盐铁司,他们也没办法同咱们竞争,到时候还是咱们大赚特赚。” 唐韵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何以见得?\\\" 陈言道:“且不说他们想要制造盐井,从地下取盐水出来,要耗费相当长时间。就算盐井弄出来,盐也提取出来,有本官的提取手艺在,咱们的盐也会要比大周盐铁司的盐好上很多的。” 唐韵愕然,原本以为陈言这家伙心系百姓,心系朝廷。 为了解决大周盐荒的问题,故意将方法泄露给盐铁司的人。 要不然,他又岂会明知冯劲可能是盐铁司的工匠,还将取盐之法告诉冯劲。 现在却明白了,这家伙根本没想那么多。 单纯的就觉得朝廷知道了取盐之法,炼制出的食盐,品质方面也比不上青山县的盐。 这家伙,还真够自信的。 盐铁司中那么多人才,其中有不少都是家中几代人制盐的世袭工匠,难道还不如你陈言一人? 下意识的,目光转向了冯劲。 冯劲感受到了唐韵灼热的目光,心中有些紧张。 陈言不知道唐韵的身份,可以较为随意的同唐韵说话。 冯劲却是知道唐韵身份的,被唐韵盯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禀告周大小姐。” “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实际上,我刚刚看过盐田,同大周海滨诸县的盐田别无二致,之所以最后炼制出的盐品质差距甚大,还是因为陈大人的制盐工艺远超盐铁司。” 陈言看到这一幕,着实有些诧异。 看来周氏商会和周家的确不凡。 就连盐铁司的人,都对其毕恭毕敬。 唐韵微微颔首后,瞪了陈言一眼。 这家伙,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不可否认这家伙的功劳。 若是真的能够从诸多废弃盐场中炼制出食盐,大周的盐荒短期内可以得到彻底的解决。 对于她这个皇帝而言,这可能是她解决了就叛乱后,做出的最大功绩。 还真别说,陈言这人虽然令人讨厌,却也算是个福星。 “让你能赚到钱,你竟然还瞪我。”陈言当即就不爽了。 唐韵撇撇嘴,没有同陈言争辩,转念道:“既然你对制盐如此精通,那么对炼铁呢?” 突然一问,让陈言当即怔在当场。 盐铁,基本算是一个王朝的根基,同粮食的地位是相等的。 这女人似乎对于炼铁十分感兴趣,上一次来的时候,便套过话。 难道说,周氏商会除了能够弄到盐引之外,还能够做铁器的生意? “不懂!”陈言想了一下,还是立刻否认了。 在不清楚对方目的之前,陈言可不想承认自己懂得炼铁,并且青山县的确暗自打造过铁器,甚至兵器。 唐韵神情一凛,慨叹一声,这家伙真就油盐不进。 你不承认? 很好,朕就让你不得不承认。 唐韵心里头已经开始思虑着如何“对付”陈言了。 陈言带着几人继续在盐场逛了一圈,当然,一些涉及到粗盐提炼的工坊,需要保密,陈言可没有带他们过去。 至于盐井、盐田这些东西,陈言反正都无所谓。 从盐场出来,天色渐暗。 唐韵和何进尧肯定无法回洛城了,暂时只能在青山县住下。 凤翎卫对此早就有所准备,已经找好了房间。 与此同时,临近青山县城门关闭之前,一行五人进入了县城。 为首的是一名长相颇为俊朗的小生,年纪大约二十出头。 他长着一张白净的脸,与其身上褴褛的衣衫颇不搭调。 入城后,站在城门前,驻足张望了一番。 身后,一个汉子靠近,轻声道:“殿下,此地便是青山县。” 这时,守城的士兵恰好关闭了城门,还顺势瞥了几人一眼。 见几个人衣衫残破,腹诽了几句,没说什么。 这名守城的士兵绝对想不通,就这几个衣衫残破的人中,竟然会有一名大周的皇族血脉。 前大周燕王,如今整个大周名头最大的通缉犯,唐朔。 第26章 同道中人? 唐朔有些骇然。 一个小小的县城,规模却远超他的想象。 刚刚入城的时候,那宽广的城墙,已经让他惊为天人。 入城之后,更是别有洞天。 整个县城地面的道路,也都硬化过的,十分平整,并不比洛城的石板路差。 “大周竟然还有这样的县城?” 唐朔略显疑惑。 不过深思了一下,心下便了然。 “难怪区区一个县城的衙役和士兵,将咱们仅存的那些人全部当土匪给缴了。” “现在看来,这青山县的确发展的不一般,要不然也不可能配备了那么好的铠甲和武器。” 五年前,先帝身亡,临死之前,将皇位传给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唐韵。 当时,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反对。 先帝没有直系亲子,只能传位给女儿。 而且唐韵从小便是才女,打小就跟在先帝身边,长大后更是帮助先帝处理一些琐事。 几乎整个大周,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大周可能要出现一名女皇了。 然而唐韵刚刚登基,唐韵的表弟,远在燕地的燕王唐朔便举旗反叛。 打的自然是女帝违逆礼法的旗号。 唐韵虽然从小展现出极强的能力,可毕竟身为女子。 成为皇帝,还是让很多人不服。 唐朔举兵没多久,便聚集起了很多人。 短短半个月,叛军的规模就达到了五十多万,能够与朝廷的军队抗衡。 大周的内战,也因此爆发。 最后的结果,虽然是唐韵赢了,可是整个内战持续了五年,大周各地,被战火蔓延,颇为残破。 可以说,如今大周百姓生活艰难,很大程度上,都拜唐朔所赐。 唐朔落败后,带着手下千人,隐居森林,建立起了三座营寨,靠着打家劫舍,勉强活着。 至少,短时间内,倒是不用担心被朝廷抓到。 可好日子不长,就在前不久,唐朔手下的三个土匪营寨,都被人给端掉了。 也幸好那段时间,唐朔与心腹遣回燕地,要不然恐怕唐朔也得折进去。 原本唐朔以为自己的藏身地被朝廷知道了,手下的人都被朝廷给抓了。 可四处调查后才知道,朝廷现在根本没时间剿匪,那三处营寨,其实是被抓到了青山县。 唐朔如今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野心正旺。 虽然战败,却仍旧不甘心。 区区一个女子,忝居皇位,如何服众? 在他看来,唐韵的皇位根本坐不稳,用不了多久,大周还会出乱子,到了那时,自己仍旧有复起的机会。 可是,想要抓住机会,还是需要实力的。 而他现在最大的实力,就是那些跟随他的人。 既然这些人不是朝廷抓的,青山县也不知道这些人曾经是叛军,自然有将这些人要回来的机会。 所以,唐朔来了。 “若非这青山县抓了咱们的人,本王还不知道,大周竟然还有一个名叫青山县的地方。” 唐朔叹了一声,心下也是郁闷。 他曾经是堂堂燕王,陛下最爱的侄子,就差一步就过继到陛下名下,成为陛下唯一的儿子,只是可惜,陛下过世的太早了。 如今,却要跟一个小小的县令交涉。 说不定,还要负担一大笔的银子。 唐朔自然不敢暴露身份,现在他手下也只有五个人,也不可能跟青山县来硬的。 想要回那近千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同青山县县令谈一谈,如果可能,付出一笔银钱,来买这近千人的性命。 “这青山县县令是何人,打听到了么?” 唐朔问道。 身后的随从吴瀚冬道:“殿下,之前听路过的商户说,这青山县的县令十分年轻,而且十分的有本事,最近爆火的几种商品,都是出自这位县令之手。” 唐朔顿时来了兴趣,“你是说口红,香水那些东西,对了还有炒茶。” 唐朔偷偷的回到燕地,便发现现在的燕地十分流行口红和香水,街边的女子,大多谈论的都是这两样东西。 除此之外,燕地也开始流行其泡茶。 他倒是也尝了一下泡茶,味道纯正,尤其是先苦后甘的味道,让他觉得那茶味同他的人生一般。 吴瀚冬点头:\\\"正是如此。” 吴瀚冬,曾经是燕王府的护卫头领,亦是唐朔铁杆心腹。 “殿下,这位县令,兴许可以争取。” 唐朔的另一边,一名中年文士淡淡开口。 唐朔听后有些不解,现在连青山县县令的面都没见过,白湘怎地就能断定,这位县令可以争取过来。 况且,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以,争取过来又有何用? 似乎是看出了唐朔的疑惑,白湘轻笑道:“殿下,现在远在燕地,都开始流行这青山县生产出来的东西,可偏偏咱们在陇州这里,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是为何?” 唐朔之前还没感觉到,现在白湘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有些奇怪。 “嗯,的确有些不合常理呀,白师觉得这是为何?” 白湘淡淡一笑,衣衫虽然残破,但看其神情,仿若天下一切都在其眼中。 “很简单,因为这青山县县令不想被伪帝注意到。” 唐朔恍然大悟,“白师的意思是这位县令故意低调,不想在伪帝的朝廷之下升官?” 白湘轻捋着胡须,可能是太久没有打理,胡须太过干涩,捋起来有些疼。 “应是如此。” “而且,此人是个人才不说,而且他手上可是有着殿下需要的东西。” 唐朔一时没有明白,思虑了一下,反应过来,“对呀,这家伙肯定有钱,化妆品和炒茶都卖的那么好。” 白湘点头:\\\"若是能争取到此人,以后殿下你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第27章 连弩 唐朔面色一喜,赞道:“是这个道理!” 兵败落草后,跟着他的人只剩下不足千人。 没有人,说什么也没用,即便他是个实打实的大周皇室。 想要有人,就必须先有钱。 有足够的银子,那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之前,他之所以冒险返回燕地,也是为了试图取回起兵之前留在燕地的银子,只可惜,白跑了一趟。 现在,青山县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如此的话,应该好生准备,不能贸然登门。” 唐朔扫视了一下衣衫,实在是残破。 青山县县令就算不服女帝,也绝对不会跟他这个衣衫褴褛之人合作的。 白湘深以为然,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 唐朔将手伸进袖口的袋子中,轻轻的摸了一下,叹道:“还有几枚碎银子,应该够咱们几个人找个客栈住上一晚吧。” 当年,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 整个燕地,都以他为尊。 现在却要算计着身上的钱是否够住宿的,人生境遇,差距之大,让人不免唏嘘。 战事结束,来往青山县的客商多了起来。 很多青山县的百姓,看到了商机,各种铺子也逐渐多了起来,专门赚外地人的钱。 其中,也有不少的客栈。 唐朔、白湘等人找了一家小客栈,问了一下价格,身上的银子恰好够,这才放心的住了进去。 “没想到青山县的客栈环境会这么好。” 唐朔对住宿环境非常满意。 房间不大,却异常整洁。 那么点碎银子肯定不够住单间的,五个人只包下了两个房间。 唐朔和白湘同住一间客房,吴瀚冬和另外两名手下住另外一间房。 “一会好好梳洗一番,衣服也得洗一下,收拾妥当后,明日再见这里的县令。”唐朔呢喃道。 一想到一会要自己动手洗衣服,着实有些头疼。 他本来是个王爷,洗衣服这种事,向来有丫鬟服侍。 现在好了,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洗衣服这种事只能他自己亲手来做。 “刚刚老夫打听了一番,此地县令名为陈言,似乎当地百姓对其非常的敬重。”白湘低声道:“对了,老夫刚刚同大厅的诸多客商闲聊,还听说无论是化妆品还是水泥,都是陈言弄出来了。” “陈言……”唐朔念叨了一声,记住了这个名字,“此人还真有本事。一个读书人,竟然还懂的这些东西,当真令本王有些刮目相看。” 白湘点点头,继续道:“殿下能否东山再起,此人应是关键。” “白师放心,明日咱就以赎人为名,见一见此人,若他真有本事,本王放下身段三顾茅庐也不是不可以。”唐朔明白白湘的意思,低声回道。 …… 忙活了一天,陈言终于回到了县衙后宅。 陆卿儿吩咐厨房做好了饭菜,陈言刚吃了两口,便看到郑妍小跑进来。 “天都已经黑了,你怎么来了?”陈言有些诧异。 郑妍冷着脸道:“何老大造出来了。” 陈言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造出来了?” 郑妍似乎跑过来的有些急迫,大口呼吸了几下,平复之后才道:“就是一年前你让何老大秘密打造的那东西。” 陈言想起来后,猛地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郑妍,“当真?” 陈言实在不敢相信,真的能造出来。 郑妍微微颔首,“那铁匠是这么说的,手舞足蹈的,似乎要发疯,你快过去看看。” 陈言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刻起身,“走,去看看,若是真弄出来,本官免了他的牢狱之灾。” 陈言和郑妍两人来到县衙班房角落处的青山县监牢。 因为被陈言改造过,青山县的监牢并不是很大,只有区区六间牢房。 如今,整个牢房内,只关着一个人,此人名为何老大。 说是关着,实际上牢房的门并没有关闭,只不过禁制何老大离开牢房罢了。 刚刚进入牢房,陈言便听到牢房内有人大喊大叫。 “哈哈,天才的设计,县令大人真乃神人也。” 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何老大。 “没想到这东西真能实现,咱区区一个匠人,也可能借了县令大人的光,青史留名呀。” 这时,陈言已经来到跟前,正看到何老大拉着牢头,一脸兴奋。 “何老大,你当真搞出来了?”陈言难以置信的问道。 见是陈言,何老大放开了牢头,立刻转身,从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短弩,一脸兴奋。 “哈哈,幸不辱命,如此设计,大人当真是天才呀。” 陈言将信将疑的接过短弩,端详了好一会,越看心情越激动。 何老大曾经是朝廷将作监的匠人,得罪了上官,贬回了原籍青山县。 刚回到青山县没多久,因酒后与人斗殴,将对方重伤致残。 陈言按照大周律法,判其三年大狱。 偶尔,查阅何老大生平时,陈言才知道,这家伙出身将作监,之前是为朝廷打造兵器的工匠。 便生起玩闹的心思,将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的诸葛连弩的图纸画了下来,交给了何老大。 本意也没打算真的将诸葛连弩弄出来,那东西在前世都是已经失传的东西,想要在现实中造出来,难度肯定不小。 这何老大看到图纸,顿时就来了兴趣,要了一应设备,陈言觉得反正青山县监牢中也没有其他犯人,便嘱咐郑妍,满足何老大需要,让他随意的折腾。 原本这件事陈言根本没有放在心里,只是玩闹罢了。 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年之久了,陈言都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何老大突然之间给了他一个惊喜。 “外形差不多。” 陈言微微颔首,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外形差不多没用。 前世的时候,很多现代人也都能通过书籍记载以及诸葛连弩的功效,还原出图纸来,他画给何老大的图纸,便是如此。 可仍旧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的将诸葛连弩造出来。 即便造出来,威力也与书籍之中记载的诸葛连弩相距甚远。 关键,还是要看其是否能够连续发射的同时,还能保证有着足够的威力。 第28章 连弩之威 “看你们两个都这般激动,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郑妍瞥了一眼陈言手中的手弩,顿时失去了兴趣。 何老大原来是朝廷将作监的匠人,造出一个手弩,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若是需要手弩防身,托州府武库的人便可以弄到,何必等了一年之久?”郑妍略显不屑。 大周严禁私人持有制式军械,像是弓箭、甲胄以及手弩,都不让私人持有。 不过,一些达官显贵,根本不将这条禁令当回事。 只要个人不持有千百具盔甲或者弓箭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谋反的迹象,朝廷也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严查。 陈言是朝廷命官,个人持有一个手弩,用来防身,自然也不会有人追究。 “哈哈,普通手弩?” 何老大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郑妍。 “有眼无珠。” 郑妍一怔,一脸怒色,“何老大,你莫不是活够了?” 何老大大笑:“世间第一把诸葛连弩,由我之手造出,即便是死,也无所谓了。” “你……” 郑妍涨红着脸。 “郑捕头可知,大人设计的这手弩,一次性可以连续射出多少支箭?” 郑妍一头雾水,“连续射出?” 何老大不屑的笑笑,抽开了陈言手中的连弩的箭匣,指着箭匣道:“箭匣内装有十支箭,此弩可连续射出十支箭。” 郑妍双目猛地瞪大,无比震惊,声音略显颤抖道:“你是说连续射出十支箭,不能如普通手弩那样装填?” 何老大得意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郑妍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同时,满脸正色的盯着连弩。 “这是真的?” 这话是对陈言说的,很显然,相比于何老大,她更加信任陈言。 陈言轻轻点头,“正常来说是这样。” “这,这,若是真的,这连弩怕是一下子就会成为大周最强的兵器。”郑妍喜欢习武,对于军旅之事,也颇为熟悉。 她最大的目标是当一个女将军,显然,这个目标有点难实现,所以才当一个捕快。 陈言微笑不语。 诸葛连弩的确厉害,但若是说它能够成为战场上的大杀器不太可能。 从威力上来说,即便真正的诸葛连弩的威力,也绝对无法与长弓手拉满弓射出的一箭相当。 因此,弓在战场上的地位仍旧是不可撼动的。 不过,对于防身以及近身相搏,诸葛连弩的意义非凡。 “外形没问题,箭匣也没啥问题,自动装填自然也没问题,关键还是威力如何。”陈言呢喃道。 言罢,提着连弩,走出监牢。 郑妍和何老大也紧随其后,现在也没有人在意何老大不能离开监牢的命令了。 来到监牢外的空地上,陈言问道:“射程能够达到多少?” 何老大回道:“我身在狱中,没有足够的距离测试射程,不过根据弓弦的力度,按照大人图纸上的要求,达到十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言眼前一亮。 十丈,大约三十米的距离。 这样的射程,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想要诸葛连弩,其目的也不是造成远程杀伤,而是为了防身。 “若真能够达到十丈的射程,本官会大大的赏你。” 旁边的郑妍也一脸惊骇,十丈的射程,听起来不是很多,可问题是这东西是连续发射的,省去了装填动作。 若是真的,可以说只要手中有着这东西,可以在任何高手接近自身之前,便将其射杀。 一支箭,可以躲开,连续十支威力不俗的箭矢,如何去躲? 陈言抬起连弩,透过院中的灯火,能够看到不远处空地上的一棵树,目测距离,大约十丈左右。 扣动扳机的刹那,陈言明显感觉到手弩产生一股极强的力量,他全力稳住手臂,只听得砰的一声,旋即一支箭被射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支箭上,只见那支箭笔直的射出,与十丈外的那一刻小树擦身而过。 然而,没有人觉得可惜,相反一脸震惊。 无论是陈言还是郑妍,两人都十分清楚,刚刚那一支箭在中途明显没有卸力的迹象,在射到那棵树之前,一直都保持着极强的动力。 至于最后与那一棵树擦身而过,那是陈言准头问题,同连弩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好,不错!” 陈言大喜,大呼一声。 旋即,没有犹豫,重新瞄准,并且手臂崩紧,再次扣动扳机。 砰! 很快,一支箭结结实实的射到了树身上。 陈言没有犹豫,再次扣动扳机。 十支箭几个呼吸之间被连续被射出,有的正中目标,有的偏离。 “好东西!”郑妍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有这东西在,还练什么武艺,再强的武人,能躲过这连续射出的箭矢么? 武人,连对上弓箭都会脊背发寒,何况是这种可以连续击发的连弩。 “太厉害了。” 郑妍很少夸人,可此时也难免出言赞叹。 瞥向陈言,又道:“还以为你只会鼓捣出一些没用的东西。” 陈言错愕,不屑道:“哼,前几日鼓捣出的白糖,你可没少吃,听说你晚上的时候,还会用白糖冲水喝?” 郑妍脸色一红,连忙道:“我晚上在宿舍的事,你怎会知道?” 陈言道:“你的房间墙壁上有个孔,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 郑妍瞳孔一缩,回想一番,她还真没发现,“你不会偷窥吧。” 陈言撇撇嘴,“偷窥你?松松垮垮,没什么好看的。” 郑妍有些懵,下意识的低下头。 松松垮垮? 不对呀,本姑娘还算坚挺呀。 赫然反应过来,怒道:“陈言,你蒙我?” 陈言则是不再理会郑妍,颇为满意的看向何老大。 “这东西你都能作出来,着实厉害。” 第29章 生猛的捕头 “我不厉害,是大人你的设计太过天才。” 何老大连忙道。 “我还得感谢大人,能够让我亲自打造此物,因为此物,我的名字怕是会被世人铭记。” 经过刚刚的测试,连弩无论是威力还是连续击发的速度,都完全达标。 这也让何老大更加兴奋了。 在将作监的时候,上官们便会经常以青史留名激励他们这些工匠。 因此,何老大对此也颇为看重。 “我就是随便一画。” 陈言一五一十道,并没打算居功。 “你将此物造出来,大功一件。本官做主了,免你两年的牢狱之灾,若是想出去,现在你便可以出去。出去后,我会让陆卿儿安排你。” 何老大大喜过望。 陆卿儿是谁,他是知道的。 算是陈言唯一的女人。 现在,陈言手中所有的行当,实际的管理者都是陆卿儿。 陈言这么说,明显是要让他以后跟着陈言。 而进入陈言的工坊中,待遇有多好,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 况且,听陈言的意思,他也一定会被重用的。 “多谢大人!” 何老大连忙躬身。 “你应得的,而且本官还要感谢你。” 对于诸葛连弩,陈言属实是垂涎已久。 大周可不怎么太平,毕竟战乱刚刚结束,各地匪患猖獗。 平时都呆在青山县城内都还好说,可他身为县令,不可能一直都呆在青山县城中。 在这个年代,在城外如果没有一点保命能力,那是不行的。 现在有了诸葛连弩傍身,即便遇到了武艺高强的歹人,也总算有些自保的机会了。 “唉,那东西你只做一把呀?” 郑妍鲜有的压低了声音,面带谄媚之色。 陈言打了个激灵,“你好好说话。” 郑妍撇撇嘴,忍着心中的怒意,继续笑着道:\\\"应该让他多打造一些,反正县衙里还有县城的生铁。到时候给县衙的捕快人手配备一把。\\\" “你自己想要就直说,别拿县衙的捕快说事。” “当然,这东西也得给我配一把。” “暂时不行。” 陈言当机立断的拒绝。 郑妍皱眉,“为何?” 陈言翻了下白眼,“废话,人手配备一把,若是让朝廷知道,保不齐以为咱们青山县要自立呢。” 不过,拒绝归拒绝,陈言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无论是县衙当中的捕快,还是青山县仅有的几百人守军,都是他陈言的手下,现在皆是仰仗着他陈言活着。 对于自己人,陈言向来不吝啬。 捕快平时要缉拿盗匪,青山县的守军士兵,也可能遇到歹人,都是极为危险的行当。 既然身为他们的县令,自然要以护佑手下的安全为重。 若是给他们都配备上诸葛连弩,若真遇到事情,他们也都会安全许多。 思虑少许,陈言觉得朝廷也不会在乎几百支手弩的。 “何老大,青山县还有其他可用的铁匠么?本官说的可不是普通的铁匠,而是有手艺的。” 陈言问道。 何老大立刻就明白了陈言的意思。 有手艺的,无非就是懂得打造兵器的。 普通的铁匠,平时也就打造一些菜刀或者柴刀亦或者剪刀,同打造兵器的铁匠,根本是两码事。 “嘿嘿,还真别说,我知道两位。” “你出去问问,是否来给县衙干活,顺便再找几个能给你打下手的。” “首要条件,嘴必须严一些。” 陈言想打造一批诸葛连弩,配备给手下,自然首先要做的是保守秘密。 “大人放心,这事我来办。” 何老大拍着胸脯道。 陈言可不太相信何老大,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可用,只能嘱咐一句,“把酒给戒掉。” 何老大进监狱,便是因为喝酒打人,这也是陈言不太相信他的原因。 “大人放心,都在这鬼地方呆了一年多了,酒已经戒了。” 陈言点点头,摆手道:“好了,去办吧。” 郑妍早就欣喜异常,不过既然陈言已经吩咐了下去,自然不会反悔,她也就不用低声下气的同陈言商量了。 “刚刚都不答应,怎么突然变卦了?” 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些许的揶揄。 陈言岂会让她得意,一脸正色道:“张大彪的纳抚营最近剿匪任务颇重,还有不少受伤的,本官觉得应该给他们配备上连弩。” 张大彪是青山县的兵曹,掌管着青山县纳抚营。 纳抚营也是青山县仅有的正规军,人数大概三百人左右。 纳抚营虽然是正规军,但却是大周最差的军队。 平常的县城纳抚营,就连普通的皮甲都很难配备。 但青山县纳抚营不同。 郑妍脸色骤变,“张大彪他们全身重铠,针扎不到水泼不进的,区区剿匪而以,还用得上再配连弩?” 陈言微微颔首,\\\"当然。\\\" 郑妍不干了,“我们捕快也得配备,平常可少不了同武艺高强之人打交道。” 陈言翻起白眼,“据本官所知,从本官来到青山县后,青山县捕快就抓过一次通缉犯吧?” 郑妍闻言气呼呼的瞪着陈言,但又实在找不到借口,又对诸葛连弩眼馋,无奈的来了一句,“大人,你说吧,如何才会给我们几个捕快配备连弩?” 陈言一怔,这样的对话,倒是在前世的电视剧中经常听到。 是不是此时应该回一句,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这丫头生的漂亮,身材也爆炸,尤其是两座小山,绝对的世间罕见。 可惜,脾气太差。 郑妍见陈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再加上她刚刚的话,顿时脸色一红。 “不行,这个可不行?” 陈言一怔,“哪个?” 郑妍红着脸道:“你还问?”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郑妍还真想到那方面去了。 “别闹,跟着本官好几年了,你难道不知,本官喜欢平板,你这种本官没啥兴趣。” 郑妍神情一凛,顿时就不乐意了,怒道:“我这种怎么了?陆卿儿她不也是如此么,你不是每天也将她折腾的哭天喊地。” 陈言大惊,差点就直接去捂住郑妍的嘴了。 这丫头也太生猛了些,这话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么? 虽然说的是实情,却也别当众说这种事呀,周围还有着好几个牢头呢。 第30章 别胡说,朕没有 郑妍这丫头生理特征很明显。 陈言却从来没有将郑妍当过女人来看。 整天舞刀弄枪,在青山县剿匪之前,这丫头整天去各个土匪窝子找人家寨主单挑。 因此,这主太过生猛,陈言觉得自己绝对招架不住。 “捕头姐姐,咱说话嘴上能有个把门的么,别什么话都往出吐呀。” 陈言着实无奈,却也习惯了。 郑妍不屑的撇撇嘴,“好汉做事,敢作敢当,你既然做了,就别怕别人说。” 陈言无语。 陆卿儿乃是咱的小妾,做点不足为外人道也之事,算不得什么吧。 轮得到你这个死丫头吐槽? 虽然说有时候声音的确大了一些,可那不是没办法么,哥的身体素质摆在这里,自然能折腾一些。 这时候,郑妍笑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就说给不给我们几个捕快配备连弩吧。” 陈言一怔。 不过,看郑妍一副得意的表情,陈言明白了。 若是不给他们捕快配备连弩,这丫头莫不是要将这事宣扬出去吧? \\\"大白天的,那种事,啧啧,若是百姓知道,对大人的官声不好呀。\\\" 郑妍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情完全不是她一个单身女人该讨论的,尤其是处在大周这样一个时代。 陈言岂会受威胁,怒道:“哼,那又如何?只能证明本官的身体不错。” 郑妍撇撇嘴,“身体不错?怎么好意思说的?” 陈言一怔,老子每次将近两刻钟,身体还不好? 而且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说自己身体不好。 下意识的,陈言反驳道:“我身体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怎么试?”郑妍愣了一下,反问道,旋即反应过来,红了脸,没好气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同你讨论这个。\\\" 周围的几名牢头和何老大眼睛都看直了。 “都看什么看。”郑妍怒喝了一声,脸色通红,\\\"哼,懒的跟你说。\\\" 然后,一路小跑着离开。 陈言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怎么就突然间又跟郑妍拌起嘴来。 说起来只要同这丫头见面,基本上都会吵上一番。 这丫头估计同自己八字不合,若是可能,以后还是得躲着点才好。 又在原地试验了一会连弩后,陈言也就离开了。 青山县,宴宾楼。 这是青山县最好的酒楼,与此同时也是青山县最好的客栈。 前院是客栈,后院则是客房。 青鸢早就将宴宾楼的客房全部包下,唐韵、何进尧以及青鸢和一众守护唐韵安全的凤翎卫,今日便住在这里。 在宴宾楼吃了饭,唐韵便回到自己的客房。 青鸢早就遣人将客房中的一应用具全部换成了唐韵在皇宫中日常使用的。 此时的唐韵,笔走游龙。 待她写好,放下毛笔,将纸张递给了青鸢。 “派个人传朕亲笔,让荀羽飞明日赶来青山县,另外,告诉你的手下,要一直呆在荀羽飞身边,不要让他有传信的机会。” 吩咐完,唐韵站起身,冷声一笑。 “陈言那家伙,就是不承认黑甲铁骑出自他手。” “哼,朕看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青鸢一旁静静的听着,按道理说,唐韵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应该有任何表态的。 不过此时却没有憋住,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臣死罪。” 青鸢心下暗骂自己怎么就没有憋住。 “朕问你笑什么,没问你的罪。” 唐韵没好气道。 青鸢沉吟片刻,嘴唇微抿,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 “那臣可就说了。”青鸢壮着胆子,见唐韵又再次点头,便继续道:\\\"臣从小跟着陛下,还从来没见过陛下会这般同人置气的。\\\" “置气?”唐韵一怔,\\\"哼,朕没有,别胡说。朕只是,只是……\\\" 一时之间,唐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自从她基本确定黑甲铁骑出自青山县后,便已经觉得,无需对这件事逼迫太甚。 朝廷现在重在恢复生产和经济,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战。 那神秘的黑甲铁骑,暂时朝廷也用不着。 即便现在陈言将制作方法贡献出来,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财来锻造军备。 可是,今天因为陈言再次拒绝承认黑甲出自青山县,甚至都不承认青山县炼制过铁器,这让唐韵非常不爽。 你陈言不承认,朕便要让你承认。 唐韵何尝不知自己的心思,只是,这种心思只要自己知道便可。 “只是陈言此子太过气人,不给他点教训,以后同其合作,岂不是会被他占得先机。” 青鸢连连点头,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唐韵的人。 刚刚那笑声,已经让唐韵有些没面子,现在无论唐韵说什么,都附和着就行。 实际上,在青鸢眼中,唐韵同大多数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气愤之时,同样爱耍小性子。 若说不同,可能就是唐韵知道轻重,若遇军国大事,从不以自身喜好去行事。 五年的战乱,无论朝廷是顺风逆风,唐韵总是能够在最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陛下英明。” “行了,行了,快去吩咐你的人去做事吧。” 将青鸢打发走,唐韵坐在地上,后背靠在床沿,整个人舒展开,抻了个懒腰。 “难道真的是在同陈言置气?” “那家伙的确可恶。” “不过朕可是皇帝,同他置气,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这不应该是皇帝做的事吧。” 唐韵自言自语,却从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第31章 另有目的 青山县的县衙,就没有过正点点卯的规矩。 因为陈言喜欢睡懒觉,从来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县衙内的其他岗位,自然也都如此。 所谓上行下效,大抵就是如此。 不过青山县也算是平静,百姓也很少有需要县衙审案的时候,对此见怪不怪了。 唐朔带着白湘和吴瀚冬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看了看头上已经升起的太阳,又看看县衙紧锁的大门,面面相觑。 “今日莫非是休沐的日子?” 唐朔一脸诧异。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公门衙署早就开始工作了。 “殿下,唐韵在战后已经暂停了衙署的休沐,现在没有休沐日了,怕是只有过年,才会有放假休沐的机会。” 白湘提醒道。 听到白湘提醒后,他也猛然想起来,记得当时还特意吐槽过唐韵,说唐韵如此做,会让大周诸多衙署的胥吏反感。 “那这怎么还不开门?” 唐朔指着青山县县衙的大门问道。 原本他觉得青山县县令是一个人才,更是一个能吏。 能够将一个小小的青山县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条,百姓生活也远远要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富裕不少,不是一个能吏,绝对办不到。 却没想到,第一次来青山县县衙,就看到了县衙从上到下集体旷工。 “老夫不知。”白湘也十分不解。 而在这时候,从县衙内走出一个衙役,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推开了县衙的大门,左右扫视了一下后,将腰间的佩刀整理了一番,然后整个人如同入定老僧一般,呆呆的望着前方。 “这是轮值守门的衙役?” 唐朔一脸呆滞。 这站姿,太过松松垮垮了吧。 还有这仪容整理的也不合格呀。 青山县县衙就是如此调教手下人的么? 唐朔突然觉得,此前断定陈言是一个人才,更是一个不错的县令的话,下的着实有些早了。 想着,他对身边的吴瀚冬使了个眼色。 吴瀚冬心领神会,走上前去,问道:“官差大哥。” 衙役瞥了一眼吴瀚冬,打量了一番,淡漠的回道:“有话直接问。” 吴瀚冬心有愠怒,想当年,本官还是王爷府上的护卫统领,正四品的武官,一个小小的衙役,看到自己岂敢如此轻视? 世易时移,现在不行了。 自己现在是朝廷的通缉犯,能够吃顿饱饭,睡一个囫囵觉,都已经是奢侈的了。 想到这,他不免心生戚戚然。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这才道:“我家少爷有事情想要见见陈县令,不知可否通传一下?” 衙役一听,顿时眼睛一亮。 大人可是有过嘱咐,青山县的官差们,若是能够给他介绍外地客商,并且生意达成,官差们可以按照生意达成的大小,领取奖励的。 用大人的话说,这叫奖金激励。 并且,大人还说了,如今的青山县,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赚钱是最最重要的事。 “外地的客商?” 衙役的语气变得好了许多。 “呃,算是!” 吴瀚冬沉吟了一下。 “什么叫算是?”衙役有些不解。 吴瀚冬想了一下,说道:“我家少爷的确是想要同县令大人做一笔生意。” 衙役面露喜悦,“既然是谈生意的,那我们欢迎,等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 此时,陈言刚刚吃完早饭,准确的说应该算是中饭了。 正在优哉游哉的享受着陆卿儿柔夷双手的按摩,忽然被衙役打断了兴致,明显有些不爽。 “什么事,不知道本官正在用餐?” 衙役心说,你这不是都吃完了么。 陈言没有多少上下级观念,平时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同这些衙役开开玩笑,所以县衙内无论是衙役,还是纳抚营士兵,对陈言颇为敬重,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不少陈言给予的好处,但敬重的同时,也不是非常惧怕陈言。 因为在陈言看来,用恐惧来御下,那是最为愚蠢的行为。 “有一名外地客商,说有一笔生意要跟大人谈一谈。” 衙役汇报道。 特意的还补充了一句,“好像是一笔大生意,我看那公子小哥长相和气质,应该是身份不俗,尽管说他衣衫挺残破的,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故意掩饰身份,普通人家的年轻公子,可没有那个气质。” 陈言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既然是客商,那就算事来送钱的。 来给自己送钱的,自然要欢迎。 “行了,将客人带道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去。” 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一直都是陈言会客的地方。 “得嘞!” 衙役面色一喜,这生意如果谈成了,又会得到一笔奖金,美滋滋呀。 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陈言见到了来人。 原本以为衙役是在胡说八道,可当他见到来人时,却觉得那衙役说的一点没错。 几个人衣着还算干净,不过都有些破。 为首那名公司的衣衫看起来材质不错,却已经破了好几处,可整个人看起来白净,气质不俗,一看就是被娇生惯养出来的。 奇了怪了,这公子哥完全不像是会穿破衣服的人呀。 陈言想了一下,也同样觉得,保不齐真的如衙役说的,这位公子哥是为了掩饰身份,特意穿的破旧一些。 “初次见面,几位如何称呼,见本县又有什么事?” 陈言笑呵呵的问道。 唐朔淡淡一笑,颇为儒雅的微微拱手,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今日前来,实则是想要同陈县令做一笔生意。” “生意?不知几位看中了青山县的什么生意?” 对于生意人,陈言向来是欢迎的。 禀持着一个原则,无论跟谁做生意,自己都要赚大头。 唐朔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答非所问道:“实不相瞒,本公子还是第一次来到青山县,对陈县令的治理能力,颇为赞赏。按道理说,以陈县令的能力,应该已经被朝廷看重升官了才对。” 陈言一怔,做生意就做生意,聊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不过还没谈几句,总不能直接就撵人走,便附和道:“青山县不错,本官喜欢。” 唐朔面露喜色,青山县不错,你喜欢?如此说辞,傻瓜才信。 哪个当官的,不希望升官? 尤其是如陈言这般有着不俗能力的。 口中说什么因为喜欢青山县,所以不想升官,实际上,还不是心中有着其他的想法。 “以陈县令的能力,只治理青山县一地,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陈言脸上轻松一笑,心下却是警惕,一般来说,这种刚认识就开口恭维的人,多半另有目的。 第32章 烫手山芋 “哈哈!” 陈言大笑一声,连连摆手,“谬赞了,本官处理一地政务,都有些力有不逮。” 唐朔右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倾向陈言,轻轻说道:“实话说,大周既然女人当家,如陈县令这般有能力之人,自然心灰意冷,本公子明白的。” 陈言大惊之色,差点大骂出口。 你明白?明白个屁呀。 本县令只是单纯的想要多赚钱,过自己的舒坦日子,这才不想当官,同大周皇帝是何人,没有半点的关系,莫要随便给本官扣帽子呀,若是被人听了去,本官可是会掉脑袋的。 况且,从当今这位女皇帝的数道政令来看,应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本官可没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心有怨怼。 “说笑了,本官没有那么多想法。” 陈言当机立断的表态,并且站起身。 “几位,若是有生意要谈,青山县自然愿意奉陪,可若只是闲聊,本官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说完,轻轻的抬起茶杯,显然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唐朔佯装没有看见,陈言的反应,他也早就预料。 唐韵毕竟是当今的正统皇帝,任何人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都会是陈言这个反应。 而且,在唐朔看来,陈言这个反应,多半是装出来的。 “陈县令,此地没有外人,本公子也就明说了。” 唐朔一脸轻松的模样。 “若非陈县令对当今女帝心有不满,为何处心积虑的低调,生怕朝廷知道青山县的变化?” “本公子猜一猜,多半是陈县令不想升官,只想着偏居一隅,做一个逍遥官,不想进入女帝的朝堂之中。” 陈言暗骂,见过自以为是的,没见过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的。 “不知公子是何人,不过可以明确告诉这位公子,本官只是单纯的希望过逍遥的日子,也喜欢青山县的清净。” 陈言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平静的回道。 \\\"陈县令,你不觉得这种说辞,根本不可能让人信服么?\\\" 唐朔大笑一声,并且越来越觉得陈言应该就是如同他之前所预料的那般,对如今的女帝当政的朝廷心灰意冷了。 下意识的,目光瞥向了白湘。 白湘则是朝着他微微颔首。 唐朔点头回应,旋即望向陈言,轻咳了一声,“也罢,本王也不同陈县令兜圈子了,实不相瞒,吾乃燕王唐朔,今日前来,本是想要回本王的人,不过看到陈县令后,本王倒是觉得,若是能够得到陈县令支持,本王大事可成矣,到了那时,陈县令也可以在一个正常的朝廷中,施展自己的抱负。” 陈言眼珠子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猜测到眼前的几人可能是朝廷四处通缉的叛军余孽,可却没想到,竟是叛军的头子。 难怪这家伙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可衣着又如此破烂。 出身皇族,温文尔雅实属正常,朝廷的通缉犯,被四处追剿,衣服残破更是正常。 好几伙,这条大鱼就这么钻到本官的网里来了。 可是,本官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立功呀。 一时之间,陈言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抓肯定是不能抓的。 抓他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且不说将其交给朝廷,立下大功,以后自己恐怕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了。 就这家伙还有着不少的支持者,一旦将其抓了,以后他的那些支持者,怕是会如同苍蝇一般盯着自己,自己同样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你一个落败的王爷,没事往我们青山县跑什么,晦气呀。 忽地,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办法。 “哼,燕王其人,本官可是知道,其英武之姿,岂是你能可比?” “别看燕王现在落魄,也不是你这等人,可以随便冒充的。” “本官警告你,若有下次,定然抓了尔等问罪。” \\\"来人呐……\\\" 一声大喝,紧接着,几名衙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除了衙役之外,捕头郑妍也身在其中。 \\\"怎么回事?\\\" 郑妍一脸正色,以为陈言出了什么事,进入客厅,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将这几个给轰出去,冒充朝廷钦犯,试图说服本官糊弄朝廷,同其一起蒙骗朝廷赏钱,笑话,当本官是什么人?”陈言站起身,不留痕迹的后退到了郑妍的身后。 对方说自己是燕王,至于真假,无法确定。 若是真的,对方身边一定有高手,比如说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身手看上去就好像不错。 鬼知道情急之下,会不会突然出手。 唐朔等人也都有些懵,怎么突然之间,陈言就喊人了。 “几位,若是不想我等动手,乖乖自己出去。” 郑妍冷着脸。 别看平时的时候,经常同陈言吵架,可若真有事,她还是非常听从陈言命令的。 “好了,别同他们废话,将他们扔出去,冒充皇族,简直找死,本官不想同你们一起死。” 陈言一声令下,郑妍和几名衙役也不再客气,纷纷抄出腰间佩刀。 唐朔等人见状,大惊失色,也不敢动手,只能离开。 被赶出青山县县衙后,唐朔仍旧有点懵。 “这……这是什么情况?” “本王,本王竟然被一个县令赶出来了?” 念叨着,唐朔脸色一红,心下暴怒。 虽然说如今他已经是通缉犯,可怎么说也是皇族之人。 莫说区区一个县令,就算是满朝文物任何人,见到他也得毕恭毕敬的。 罪犯是罪犯,但皇族的身份无法更改。 第33章 一对聪明人 “哼,区区一个县令,也敢如此猖狂,殿下,你一句话,我晚上就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吴瀚冬怒道。 没等唐朔说话,一旁的白湘走上前来,一只手扶住吴瀚冬,示意吴瀚冬压制一下火气,旋即,又双手抱拳,对唐朔笑道:“恭喜殿下,哈哈,恭喜殿下。” 唐朔本欲发怒,看白湘的模样,一时之间脑子有些迷糊。 本王刚刚被人赶了出来,面子丢尽,有何恭喜的? \\\"白湘,你不是吃错药了吧。\\\"唐朔冷声道。 白湘则是面带微笑,环视了下周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回到客栈后,再与殿下细说。” 唐朔也不傻,这里是青山县县衙门口,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临走之前,唐朔嘱咐道:“吴瀚冬,你守在县衙门口,把陈言盯死了。” 吴瀚冬苦着脸点头。 正常来说,这种脏活累活,用不着他来做。 可现在他们连仅有的近千人也都被抓了,只剩下区区五个人,脏活累活肯定得他来做。 没办法,只能按照唐朔吩咐,守在了青山县县衙门口。 唐朔和白湘回到了客栈,关闭了客房的房门。 “白湘,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看的出来,唐朔仍旧对于被陈言赶出来,十分的愤怒。 白湘则是笑道:“殿下莫要动怒,一旦动怒,思考便会出现偏差。” 唐朔额头上的两道眉毛挤在了一起,声色冷峻,“你的意思是本王想错了?” 白湘淡淡一笑:“殿下,你怎么就不想想,都已经自报姓名了,那陈言为何无动于衷,只是将咱们赶出来,却没有将咱们抓起来。” 唐朔神情一滞,是啊,他之前只顾动怒了,的确没有考虑这么多。 “你的意思是……陈言给咱们留着情面?” 白湘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若非同情殿下,亦或者说若非他同意殿下所言,反对女帝登基,那他为何放着一个泼天的功劳不要,只是将咱们赶出来。” 唐朔猛地一拍大腿,“对啊,之前本王怎么就没有考虑到。” 白湘又笑道:“殿下可否还记得,陈言驱赶咱们时所说的话?” 唐朔回忆了一番,骤然间双目一亮,\\\"那时候陈言说咱们是假扮的,还说了许多本王的好话,说他也十分敬佩本王等等。\\\" 白湘微微颔首,“陈言无法相信殿下便是燕王,应该是实情。至于后边说什么敬佩殿下你,也是在给自己留余地。” 唐朔似乎明白了,喃喃道:\\\"若此说来,陈言刚刚的行为,多半也是在试探本王的真假?\\\" 白湘颔首,“应是如此。若是骗子,亦或者是朝廷派来考验个地方官的密探,被陈言赶出来后,定然不会再次登门,可若果真是殿下你,为了招揽人才,还会再次登门求见的。” 唐朔深以为然,“嗯,白师一番分析,本王倒是明白了。” 想到陈言之前说敬佩自己的话,唐朔面露喜色,叹息一声:“若非白师提醒,本王这次倒是会失去一个人才。制怒,制怒,以后本王定要做到遇事制怒。” 唐朔自忖有着足够的聪明才智,刚刚没想那么多,完全是因为太过愤怒了。 白湘则是又开始下意识的轻捋胡须,一副高人模样。 两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之人,可他们却不知,他们的一番分析,放在陈言身上,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若是正常人,他们俩这一番分析没有任何的问题。 大多数读书人,入了官场,都是以升官为目的的。 即便有一腔热血,要造福百姓,也要先升官,官阶高了,权力足够了,才能够更好的造福百姓。 可陈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个穿越者,对于升官没有任何的兴趣,最大的兴趣就是赚钱。 分析对象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白湘和唐朔两个自忖聪慧之人,却以常人的眼光分析这件事,自然是大错特错。 他们以为陈言最后说的那些称赞燕王之言,其实是在恭维燕王,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可实际上,陈言只不过是既不想得罪陛下的同时,也不想得罪燕王,给自己招来麻烦而以。 与此同时,青山县县衙。 此时的陈言颇有一副劫后余生之感。 若非自己反应够快,恐怕今日之事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他们是什么人?” 郑妍一脸错愕的问道。 同陈言共事数年时间,倒是第一次看陈言下令将人给赶出去。 陈言撇撇嘴,“不都说了么,冒充燕王殿下之人。” 郑妍将信将疑,“冒充燕王,那不是找死?” 燕王现在就是个通缉犯,一旦被抓到,多半会被杀头。 “谁知道呢。”陈言敷衍道。 郑妍则是眉头紧皱,“那位白净的公子哥,我倒是好像哪里见过,看着很熟悉呀。” 陈言神情一滞,“你见过此人?” 陈言知道,郑妍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至少,郑妍在家里,应该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她来到青山县后,各种生活习惯便可以看的出来。 只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能够让她此前见过燕王呢。 第34章 国公来了 宴宾楼的豪华客房内。 宣国公荀羽飞战战兢兢。 昨夜,凤翎卫持着陛下的亲笔信,突然送至宣国公府,然后自己就被带到了青山县。 既然来了青山县,荀羽飞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 可是,咱都答应陈言了,出卖兄弟的事情,咱可绝对不干。 无论陛下怎么说,咱一定绝口不提陈言兄弟。 打定主意后,荀羽飞一脸正色,先行开口问道:“陛下,匆忙宣臣来此见驾,不知所谓何意?” 自从他进入房间,已经有一刻钟了。 唐韵始终没发一言,一直都在批阅凤翎卫从皇宫带过来的奏章。 \\\"怎地,荀公不知?\\\" 唐韵自然知道,荀羽飞是在装傻。 荀羽飞连连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说真的,陛下,这青山县不错,可是要比其他县城好上不少,只是这地点有些偏僻,臣以前都不知道大周还有这样一个县城的。” 唐韵放下毛笔,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来到荀羽飞面前。 “荀公,陈言都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朕了,你还要隐瞒。” 荀羽飞一怔,陈言都说了? 不太可能呀,那家伙最怕的就是被朝廷惦记上。 陛下是在诈我? 一定是的。 “陛下什么意思,微臣不懂。” 荀羽飞连连摇头,装作听不懂。 唐韵心下微怒,却只能强忍着,声音平淡道:“陈言他不是想赚钱么,好,朕让他赚。他现在觉得朕是周氏客商,已经与他合作经营食盐和白糖,接下来还想买他的铁器,你从中当个中间人。” 荀羽飞神情一滞,“白糖和食盐?” 他曾经在青山县养伤半年,然后才带着手下从青山县离开,并且身穿陈言帮忙打造的盔甲,席卷了战场,协助唐韵在最关键一战中取胜。 在那半年中,荀羽飞与陈言结识,也知道青山县中不少的好东西。 譬如,青山县的食盐,完全没有杂质,味道是最为纯正的咸味。 但是,白糖是什么东西,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既然能够让陛下自降身份,装作商人,与其合作,不用说,白糖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他熟悉陈言,既然是陈言弄出来了,白糖肯定要比普通的饴糖好很多。 “这……”荀羽飞沉吟一声。 唐韵这般说,倒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他向陈言承诺过,绝对不会将青山县的事情上报给朝廷。 可现在陛下明显已经注意到了青山县,甚至都已经与商人身份同青山县开始合作了。 既如此,仍旧瞒着陛下,那就是掩耳盗铃,没有什么意义。 更为关键的是,听陛下的意思,她现在是以商人的名义,在青山县走动。 如此的话,给陛下和陈言当个中间人,似乎也不算违背当初与陈言的约定。 “荀羽飞,你觉得若是没有朕的庇护,他陈言真的能够安心的做生意?各地的藩王、有着朝中大臣做靠山的各地巨贾,哪个能让青山县安心做生意?陈言想的倒是挺好,可完全是痴人说梦。\\\" 唐韵冷笑,面露不屑。 她还真没危言耸听,现在青山县有名气的货物只有化妆品和茶叶,这倒是没什么。 可若是过段时间,白糖出现在市场上,因为有着极其庞大的利润,不知道有多少商人的目光会落到青山县。 商人逐利,背靠强大势力的商人更是如此。 荀羽飞先是神情一滞,觉得陛下的担心并不道理,不过,陛下显然是低估了陈言。 “陛下着实有点看轻了陈言。” 唐韵微恼,眉毛一挑,冰冷的面容上似乎平添了些许的寒霜。 “这么说的话,荀卿这是承认了,同陈言早就交情。” 荀羽飞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想承认都不行了。 “陛下勿怪,微臣早就答应过陈言,所以……” 唐韵摆摆手,“朕懒的听你解释,刚刚你说朕看轻了陈言,是何意思?” 荀羽飞思虑少许,无奈叹息。 真不是哥哥不讲义气,实在是陛下逼迫的太紧。 现在陛下已经知道青山县了,继续瞒着陛下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除了陛下和朝廷之外,其他人觊觎青山县的东西,招惹陈言那家伙,无异于找死。” 唐韵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兴趣。 荀羽飞的话她听明白了,意思便是只要朝廷不动用大周官方的力量,谁都拿陈言没有办法。 “此言怎么说?”唐韵问道。 荀羽飞继续道:“微臣当时在此地养伤时,青山县周围有着不少的山匪,大约有四五股吧,总共加起来有着五六千人。” 唐韵微微颔首,当时正是陇州之战打的最为激烈的时候,陇州民生凋敝的同时,亦是有不少逃兵,不少人进入山林,落草为寇了。 青山县周围本就是山林,地处偏僻,那个时候,周围聚集五六千的山匪流寇,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你继续说。” “其中有一伙土匪,知道了青山县,并且发现青山县似乎非常繁华,便联合周遭的其他几家,想要将青山县洗劫一空。” “结果呢?” 荀羽飞瞥了一眼窗外,鄙夷一笑,“结果就是那五六千人的土匪,除了一小部分被当场格杀之外,其余的都成了青山县的壮劳力,许是在茶园劳作,亦或者是在其他工坊。” 唐韵略许震惊,“当真有五六千人?” 荀羽飞笑道:“微臣不敢胡言乱语。” 唐韵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青山县的兵力十分薄弱,应该只有几百人的纳抚营,还有不到一百的衙役捕快,这么点人,对上五六千人的土匪,最后竟然赢了? 而听荀羽飞的意思,这仗打的好像还并不是很惊心动魄,青山县赢的非常轻松。 “他如何做到的?” 忽地,唐韵想到那时候荀羽飞手下将近千人的败军应该也在青山县,莫非他们也出手了? “你的人出手帮忙了?” 荀羽飞摇摇头,\\\"微臣自然是吩咐过手下,一旦土匪攻城,全力帮助青山县守城,可实际上,陈言那家伙根本就没打算仗着高耸的城墙拒守不出。\\\" 唐韵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他凭借手中的几百人,还主动进攻了不成?” 第35章 大跪求情 “正是!” 荀羽飞苦笑。 想起那时候,陈言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臣还记得,听闻有数千土匪攻城时,陈言反倒是十分兴奋,他当时的原话,这些免费的劳动力,实在来的及时。” 唐韵瞪了眼睛,若非这话是荀羽飞亲口说出,她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荀羽飞应该算是唐韵手底下最为忠诚的武将,虽不是什么憨厚之人,可也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陈言这家伙,胆子属实够大。 数千土匪兵临城下,他只当那些土匪为免费的劳动力。 “那他如何取胜?” 唐韵一脸不解。 巨大的兵力差距,陈言该怎么胜? 荀羽飞思虑良久,观察了下唐韵,觉得即便自己实话实说,唐韵应该也不会治罪陈言。 咬咬牙,继续道:“陛下觉得那日我带回的千名铁骑,战斗力如何?” “无坚不摧,刀兵不入。”唐韵说道。 无坚不摧,指的那日荀羽飞带着的千人骑兵的冲击力。 刀兵不入,自然指的是那些骑兵身上的盔甲包括马屁要害套上的甲胄十分坚固,普通的兵器根本无法伤到其分毫。 也正是因为那些盔甲带给唐韵极强的冲击力,所以唐韵才千方百计的调查那些盔甲的来历,这才查到了青山县。 荀羽飞摇摇头,\\\"同陈言手上的纳抚营相比,我的那些骑兵,不值一提。\\\" 唐韵猛地站起,满脸惊骇。 那日荀羽飞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改变了战局,已经给她极强的冲击力。 现在竟然说,那些骑兵,同青山县纳抚营相比不值一提。 若是真的,青山县纳抚营的战斗力强悍到怎么样一种地步? 唐韵不信,并非是他不信任荀羽飞,荀羽飞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只是,理智告诉她,这种事绝无可能。 “莫非,莫非,陈言有着更为厉害的盔甲和兵器?”唐韵问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荀羽飞摇头:\\\"臣说的并非是兵器之利,青山县纳抚营的兵器和铠甲同本官当日带回去的千人骑兵差不多。\\\" “那你的意思是……”唐韵更加不解,既然兵器铠甲都差不多,区区纳抚营,又如何担得起荀羽飞的那般称赞。 要知道,荀羽飞掌握的可是大周最为精锐的士兵。 他现在竟说大周最为精锐的士兵,远远不如一个县城的纳抚营。 “单兵实力远远不如!”荀羽飞轻声道。 声音不大,听在唐韵耳中,却如同一声炸雷。 大周最为精锐的士兵,单兵作战实力不如区区一个纳抚营。 纳抚营是大周军制中,最低阶的士兵了。 从纳抚营三个字就可以看出,纳抚营的干的是纳粮抚慰的活,只是对百姓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其实同衙役和捕快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纳抚营有着军籍。 基本上,进入纳抚营的人,要不是老弱病残,要不就是各个精锐部队淘汰下来的士兵。 怎么,到了青山县,纳抚营摇身一变,单兵作战实力要比大周最为精锐的军队还要强了。 “荀羽飞,莫要糊弄于朕。”唐韵颤声道。 荀羽飞苦笑,“若非臣亲眼见过,岂会乱说。那陈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训练之法,将青山县纳抚营的士兵训练的极为强悍。” 唐韵一怔,难以置信道:“什么?你口中战斗力极为强悍的青山县纳抚营,还是陈言训练的。” 荀羽飞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是陈言的训练方法,不过训练之事还是兵曹张大彪掌管。” “没想到那家伙还懂的练兵,听你意思,练兵的方法还十分厉害。”唐韵惊呼道。 若是这么说,朕还真就小看陈言那家伙了。 “陛下,陈言手中有战斗力如此强悍的纳抚营,五千土匪,都奈何青山县不得,那些觊觎青山县产业的商户,还能讨的了好?”荀羽飞道。 唐韵微微颔首,“陈言,你究竟还藏了多少惊喜。” 这时,荀羽飞突然跪下。 唐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她虽然贵为皇帝,可大周并不习惯大跪之礼,臣子见到皇帝行礼,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躬身行礼罢了。 何况,按照辈分,荀羽飞还算是她的长辈。 对于整个大周而言,荀羽飞更是大功之臣。 要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国公。 四十多岁的国公爷,除了大周建国之时,出现过很多之外,在大多数年代,都是极为罕见的。 “你做什么?” 荀羽飞跪着拱手道:“陛下,陈言拥有大才,完全因为性格古怪了些,不喜张扬,才故意隐瞒陛下,陛下切勿因此降罪。若是如此,臣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辈。” 唐韵恍然,荀羽飞突然之间,行如此的跪拜大礼,原来是要为陈言那小子开脱。 问题是,那小子虽然气人,可人家确实没有行任何超越法度之事。 唯一有些不妥的无非就是帮助荀羽飞打造了一千副铠甲,可功过相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且起来。”唐韵皱着眉,督促道。 “陛下答应臣不追究陈言,要不臣长跪不起。”荀羽飞道。 唐韵气笑了,“你个老匹夫,威胁朕?为了陈言,你竟然能如此?” 荀羽飞道:“陛下你应该知道,臣能够从一个男爵,直接被封为国公,还不是仗着陈言给的盔甲,在战场上耍了下威风,说起来,臣这功劳,其实是人家陈言的。” “行了,赶紧给朕起来,他陈言又没有做什么枉顾国法之事,朕能追究他什么?”唐韵没好气道。 荀羽飞一怔。 什么意思? 陛下难道根本没想过给陈言治罪? 说起来,陈言似乎也的确没有触犯国法。 即便当初私自打造的一千副铠甲,也只是战时的特殊情况,朝廷应该也不会追究。 既如此,陛下为何刚刚提起陈言,脸上带着愠怒。 第36章 猪肉 荀羽飞觉得自己白跪了。 陛下根本没想着处置陈言,也没有处置陈言的理由。 缓缓起身后,荀羽飞挠了挠头,道:“陛下既然没想着处置陈言兄弟,为何不早说?” 唐韵瞪了一眼荀羽飞,“朕若不如此,你岂会坦白那些铠甲就是来自青山县?” 荀羽飞心中暗骂自己糊涂,上了陛下的套。 “陛下,那陈言……” “行了,朕心中有数。还是之前说的,朕打算从陈言手中购置铁器,不过这种生意他肯定是不敢做的,所以需要你来做中间人,毕竟陈言知道你是朝中的将军。” “铁器!” “就是盔甲和兵器。” 唐韵见荀羽飞稀里糊涂的,索性直接了当。 “啊,私自贩卖军资是违法的,陈言那家伙不会干的。”荀羽飞连连摇头。 唐韵没好气道:“朕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你过来,朕会给周氏商会下一道手续,允许周氏商会经营铁器,见到陈言后,你需要从中做个见证,陈言肯定会相信你。” 荀羽飞更加糊涂了,“周氏商会?” “就是朕,朕的身份便是周氏商会的大小姐。”唐韵捂着脑袋道,荀羽飞是极为优秀的将才,可平时的时候,脑袋根本不会转弯,实在令人头疼。 荀羽飞终于明白过来,心下大喜过望,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笑意:“陛下打算将全军军士配备上那样的军备?” 唐韵摇头,“暂时肯定不成,至少未来,那还要看陈言那家伙弄出来的白糖,能够给朕赚多少钱。” 说到这里,唐韵心下暗笑。 用陈言的白糖赚钱,赚过来的钱买陈言的盔甲,武装大周军队,朕简直是个天才呀。 不过很快,唐韵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色。 不对,朕忙前忙后,帮陈言卖白糖,赚到钱的还要去买陈言的铁器,这岂不是说,到了最后,钱都让陈言给赚去了。 如此说来,朕岂不是很亏。 唐韵并非是一个专业商人,被其中的弯弯绕,绕的有些头疼,索性不再去想。 “你收拾一下,下午同朕与何卿去见陈言,记住,到时候莫要说错话,暴露了朕的身份。”唐韵提醒道。 “何大人?何进尧那老家伙也来了?”荀羽飞有些讶然。 唐韵微微颔首,\\\"白糖事关弥补户部亏空,何卿自然会跟来。\\\" 就在这时,唐韵房间的门被敲响。 然后青鸢走了进来,对唐韵道:“何大人求见。” 唐韵摆摆手:\\\"让何大人进来了。\\\" 何进尧匆匆忙忙的进来,看到荀羽飞,不禁怔了下,旋即目光看向唐韵。 “有事直接说便可。” 得到了唐韵的应允,何进尧脸上这才泛起惊喜之色,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唐韵一脸不解,问道:\\\"有何恭喜的?\\\" 何进尧笑道:“昨夜我让手下连夜将白糖送予京城,召京城各大商户开会,结果……哈哈,那些商户为了得到白糖的经营权,争破头了。” 唐韵猛地站起,“当真?” 东西是否好卖,光是自己去想没有用,还是要看市场反应。 而京城那些大商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反应着市场。 白糖既然能够让他们抢破头,足以说明,如之前她和何进尧所想那般,那东西一定非常好卖。 何进尧连连点头,“他们自行抬价,将价格直接推到了二两银子一斤。” 唐韵冷声道:“他们既然能出二两银子,就说明比这更高的价格,白糖这东西也依旧有人会买。” 何进尧点头,“正是如此。既然二两银子,都不缺人会去买,咱们按照陈言定下的价格,五百文一斤,怕是会卖的极为疯狂。” 唐韵微微颔首,“不错,你做的这个测试很好,如此的话,可以完全放心了,应尽快让陈言投入生产才好。” 无论和唐韵还是何进尧,都不想白糖的价格太高。 一个皇帝,一个主管户部的地官尚书,都不是商人,赚钱的同时,他们更希望白糖能够让更多的人买得起。 卖二两银子,自然能够赚的更多。 可真的如此,白糖所能惠及之人,只有一少部分,普通百姓是绝对吃不起的,这并非是唐韵本意。 “陛下,荀国公来此是……”何进尧诧异道。 荀羽飞瞪了何进尧一眼,“老匹夫,怎地,许你在陛下身边当跟屁虫,还不许本公来见见陛下。” 大周文臣武将,不是很和睦。 莫说现在天下平定,就算在半年之前,天下战乱之时,双方都是见面就吵。 何进尧胡子一撇,“青山县不涉及战事,你们武将来此也完全无用。” 荀羽飞冷笑:“哼,你以为本公愿意来?” 唐韵听得脑袋疼,怒斥道:“好了,别吵了。朕让荀卿过来的,以他为中间人,看看能否买到陈言所打造的铁器。” 何进尧大惊失色,“陛下打算允许青山县打造兵器?” 旋即,想了什么,目光又落到了荀羽飞身上,\\\"莫不是荀国公那时纵横战场的盔甲,便来自青山县。\\\" “何卿聪明,正是如此,也是因为这个,朕才注意到了青山县。”唐韵解释道。 何进尧恍然大悟,喃喃道:“这陈言也太过逆天,懂得制盐,懂得制糖,还懂的打造兵器,这天下之事,有他不懂的么?” 荀羽飞深以为然,很难得的同意何进尧所言。 “那小子的确懂的很多,令人佩服。” 说到这里,荀羽飞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陡然一亮。 “嘿嘿,既然都来了,晚上一定要坑那小子一桌猪肉,这段时间可馋死我了。” 说话之间,荀羽飞轻轻拍了下肚皮,舌头还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回味的什么美味。 “哈哈,堂堂国公,竟然对贱肉流连忘返,当真可笑。”何进尧大笑起来。 唐韵眉头紧皱,也觉得荀羽飞刚刚的样子,有些不雅。 荀羽飞怔了下:“怎地,陈言没有请陛下和何大人吃他养的猪?哈哈,看来陈言没有将你们当真真正的朋友呀。” 唐韵和何进尧对视了一眼。 两人均是无法理解,不就是猪肉么,至于让荀羽飞如此得意么? 第37章 猪肉的诱惑 笑了好一会,荀羽飞看到唐韵不时拿着眼神看着自己,便立刻收敛了笑容。 “那个,那个,陈言养在城外的肉猪,的确非常好吃。” 荀羽飞补充了一句。 “贱肉而已,何至于让你一个堂堂的国公这般失态。”何进尧一脸鄙夷之色。 唐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陈言这家伙的确有些才干,可猪肉是何物,你当朕不知道?莫要忘了,数年征战,朕也数次亲自领军出征,屋子匮乏时,也是吃过猪肉的。” 荀羽飞连忙解释,“陛下,陈言养的猪,真的同咱们以前吃过的贱肉有着极大的不同,臣绝对没有胡说。” 见荀羽飞信誓旦旦,唐韵眉头紧皱。 按道理说,荀羽飞也没有必要因为猪肉跟他争辩。 难道说,陈言那家伙养活出来的猪,都跟普通的猪有所不同? “所说当真?” 荀羽飞连连颔首,“实不相瞒,在青山县养伤的半年当中,臣也只吃过两次,一次是臣刚刚苏醒时,陈言用猪蹄给臣煲了汤,说是那东西大补。还有一次就是臣临走的时,陈言遣人给臣做了红烧肉。即便现在,臣回味起来,还有些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红烧肉,应该是臣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唐韵被荀羽飞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想了想,她开口说道:“荀羽飞,下午去青山县县衙时,你让陈言再做一顿红烧肉,朕倒是要看看,是否如你说的那般好吃。” 荀羽飞想要拒绝,从上一次来时,陈言的表现来看,那些猪肉被陈言当做宝贝似的,谁知道还有没有。 就算还有,也未必舍得拿出来。 然而,他还没等开口,唐韵的一句话,便打消了他拒绝的念头。 “若是没有你说的那般好吃,小心朕定你一个欺君之罪。” 以权压人,向来最为奏效,荀羽飞不敢说话了。 唐韵有着午睡的习惯,待她午睡醒来后,收拾了一番,便同荀羽飞和何进尧前往青山县县衙。 正值午后,天气闷热,街面上的人要比早上少了很多,却依旧热闹。 来到青山县衙门口,衙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两位贵客,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给县令大人。” 衙役十分客气道。 他可是知道,这位蒙面的女子这两天经常来,还同县令大人谈了一笔很大的生意。 用县令大人的话说,这一笔生意如果顺利,可以保证青山县百姓十年富贵。 因此,他对唐韵也是颇为的客气。 不过当衙役的目光挪到唐韵身边的中年汉子身上,不禁怔住。 “你是……荀将军?” 衙役将信将疑的问道。 “还行,认得本将,本将军心里舒服多了。”荀羽飞大笑道。 他在青山县县衙养伤半年,同青山县县衙上下的人,都十分的熟悉。 “哪能忘记了,荀将军先进去喝茶,我这就去唤大人过来。” 说着,衙役一路小跑着离开。 荀羽飞和唐韵等人进入了县衙,熟门熟路的进入到县衙的大堂后的会客厅。 只不过,跟在唐韵身后的青鸢,在踏入县衙大门前,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猛地回头望了一眼。 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应该是精神太过紧张了。 当几个人进入县衙后,县衙对面的街道上,吴瀚冬从角落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重的忧色。 “青鸢,陛下身边的护卫。” 吴瀚冬念叨了一声,目光陡然一变。 “那个带着帷帽蒙着脸的女人岂不就是……” “不行,这件事要赶紧汇报给殿下。” 陛下突然出现在青山县,莫非是为了殿下而来。 要不然,大周皇朝的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地方。 吴瀚冬不敢拖沓,敛去脑海中的思绪,立刻返回了客栈。 …… 听闻荀羽飞来了,陈言很高兴。 毕竟朝夕相处半年,跟这位军汉,陈言也是聊得非常投缘。 不过,听说了跟随荀羽飞一同前来的还有周姑娘,陈言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周氏商会还真够厉害了,竟然还与当朝的国公爷有所关联 不过,周姑娘将荀羽飞招来,又所为何事? 食盐不是已经答应交给周氏商会运作了么,还有其他事情么? 陈言心里头非常清楚,既然周氏商会能够抬出荀羽飞这一尊大佛,怕是所求之事,绝对不一般。 莫非…… 陈言神情一凛。 荀羽飞这家伙不讲究呀,当初不是说好了为老子保密的么。 思索间,陈言来到会客厅,只是他板着脸,看起来并不热情。 反倒是荀羽飞,刚刚看到陈言就直接给了陈言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陈言兄弟,想死为兄了。” 唐韵看到这一幕,暗骂了一句,你跟他称兄道弟的,那朕岂不是还得管这家伙叫叔叔。 荀羽飞实际上是先皇的宠将,那时候唐韵是公主,的确称呼荀羽飞为叔叔。 “行了,别玩客套的,怕是你今日前来,不是来看我这么简答吧?” 说话之时,陈言的有意无意的赔了一些唐韵。 荀羽飞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想起之前唐韵的嘱咐,艰涩一笑:“陈言兄弟,为兄这不是给你送钱来的么?” 陈言不屑道:“信你?之前你还答应我,绝对不将那件事说出去呢。” 荀羽飞连连摆手,满脸委屈,“为兄绝对没说出去。” 陈言哪里会信,如果没说出去,周氏商会怎么始终旁敲侧击铁器的事? 若是没有说出去,今日周氏商会又岂会与你同来? 不过生气归生气,陈言也不是不讲道理。 他也知道,那些盔甲太过显眼,瞒是瞒不住的。 第38章 冤家路窄 与此同时。 青山县的一座小客栈内,唐朔一脸疑惑的望着吴瀚冬。 “你确定没有看错?” 唐朔仍旧不相信,已经坐稳皇位的唐韵,怎么会突然出宫,来到青山县? 吴瀚冬摇头,“在殿下还是燕王时,臣随殿下入宫,曾两次见过青鸢,绝对没有看错。” 唐朔微微颔首,也知道吴瀚冬所言,八成是真的。 下意识的,目光望向了白湘。 白湘也是眉头紧皱,断然没想到,能够在小小的青山县,遇到当今的陛下。 说是冤家路窄,也绝对不为过。 “青鸢在,凤翎卫也一定在,殿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白湘提醒道。 唐朔心说还用得着你这个老家伙提醒,本王又不傻。 唐韵现在已经坐稳了大周的皇位,跟唐韵硬刚,岂不是找死。 不过,对于唐朔而言,这同样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白师,可否筹谋一二,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呀。” 唐韵出宫,并且身边还没有多少护卫,想要得到同样的机会,怕是很难。 在唐朔看来,今天能够让吴瀚冬看到唐韵,已经算是老天的恩赐。 错过这次机会,等到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况且,在天罗地网的剿杀下,自己能否活到下一次机会,还是未知之数。 白湘思虑少许,喃喃道:\\\"唐韵出宫,事先没有任何的消息,明显是微服出巡。既然是微服出巡,身边的护卫绝对不多,这是肯定的。正如殿下所言,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不过,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一击而成,怕是还要借助陈言的力量呀。\\\" “陈言?” 吴瀚冬皱皱眉。 “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咱们还未了解,如何借助他的力量?” 白湘叹息道:“老夫也知道,现在陈言的心思还未完全揣摩,可这里是青山县,陈言的地盘,咱们想要成事,绝对少不了陈言的帮助。” 唐朔深以为然,他们现在仅有五个人,即便唐韵身边没有多少护卫,也绝对不是他们五个人能够轻易靠近的了的。 如果陈言能够帮忙,那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很多。 “要不然,本王深夜再次见一下陈言?” 白湘摇摇头,“怕是不妥。陛下就在青山县,这时候的陈言岂敢同殿下相见?” 唐朔叹息道:“唉,可惜,这次机会怕是要错过了。” “要不然咱们来硬的?我深夜潜入县衙,将陈言给抓了,强迫他与咱们共同行事,如何?” 吴瀚冬着实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在他看来,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拼一把。拼成了,荣华富贵。若是拼不成,死了一了百了。 总是要比窝在山林之中,当一个土匪强盗要好的多。 “莫要冲动!”唐朔怒道。 白湘却是打断道:“殿下,吴统领所言有几分道理。机会既然来了,就要有决断,拼一把也不是不成,老夫倒是觉得,成功的几率却是不小。” 吴瀚冬深深的看了白湘一眼,白湘还很少同意他的意见。 唐朔一怔,思考了一会,“能成事?” 白湘沉声道:“只能说有机会,不过这件事我与吴统领来办便可,殿下还是找机会先行离开青山县的好。” 唐朔何尝不明白白湘的意思,摇头道:“本王岂可让两位犯险,一个人离开?” 吴瀚冬却觉得白湘所言有些道理,“白师所言极是,若是成了,殿下便是大周天下最合法的继承人,若是败了,殿下还需或者,为吾等报仇。” “这, 这……”唐朔陷入犹豫。 …… 青山县县衙。 陈言端坐在一旁,脸色不是很好看。 “就觉得你这家伙不靠谱。” 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 荀羽飞脸色一红,自觉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问题,也不反驳。 “对陈言兄弟不也是好事么。既然周氏商会有朝廷刊印的军备打造文书,兄弟你便可以合法炼铁,打造军备,从中赚的的金钱,到时候数都数不过来。” 陈言当然明白这一点。 打造军备,卖给周氏商会,还是合法的,听起来乃是天大的好事。 可实际上,陈言心里头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尽量别跟朝廷走的太近,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升官,就在青山县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食盐还算好说,同周氏商会已经谈好,周氏商会隐瞒食盐的来处。 可军备这东西不行,朝廷一定严查来源,周氏商会想要隐瞒怕是也瞒不住。 到了那时,自己岂不是要进入了朝廷的视野? “唉,咱就想低调一些,怎么就这么难。”陈言叹息一声。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办法。 想了想,陈言开口问道:“各位可有想过铁矿石从哪里来?” \\\"青山县的确有一座铁矿,青山县自给自足还可以,用来打造军备肯定是不够的。\\\" 因为已经见过,唐韵也不藏着掖着,进入县衙后,就摘掉了帷帽。 而那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听到陈言松口,脸上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些许,展露出少许的暖意。 “铁矿石不用担心,全部由我们周氏商会负责运送过来,青山县只需要进行打造便可,前提是军备的质量必须保证。” 陈言微微颔首,“也就是说我们青山县只负责中间的加工呗?赚点加工费。” 唐韵轻轻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对于陈言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一旦长期合作,整个青山县的百姓,都会有工作。 有工作,便吃喝不愁。 对于一个耕地极少的县城而言,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不易。 “当然,如此陈县令愿意,周氏商会也可以一次性买断陈县令的打造方法,以后由我们周氏商会自行打造。” 唐韵提议道。 陈言立刻摇头,“周姑娘,你当本官傻?” 细水长流的钱不赚,去赚一次性的买断钱。 唐韵眉毛一扬,嘴角上翘,心下暗呼可惜,如果陈言答应那该多好, 此时的陈言,也正在陷入犹豫之中。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一点。 合法炼铁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陈言虽然不想被朝廷注意到,但也不想放过合法炼铁的机会。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炼制钢铁,他可以做很多事的。 他脑海里有很多东西,也都需要钢铁来支撑。 第39章 试刀 “合作可以,但不仅仅只是打造军备,如何?” 陈言想了一会后,开口说道。 “不仅仅打造军备,你要做什么?” 唐韵皱着眉。 “既然要做,就做大一些,若是周氏商会资金雄厚,本官倒是可以为大周建起一座炼钢厂。” 陈言朗声道。 前世,在网上冲浪的时,他曾看到过,古代的西汉,便有坩埚炼铁炉,至于其他的原理,陈言也知道的清楚。 暂时,他还没有办法在大周建起前世的现代化高炉。 但若是弄一些如西汉那般的大型坩埚炼铁炉,再配合上自己熟知的一些物理知识,极大的提升大周的冶炼水平,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成功,到时候便会有大笔的银子滚滚而来。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成功,有了品质足够的钢铁作为支撑,他脑海中的很大幻想蓝图便可以实现。 “何为炼钢?”唐韵下意识的问道。 大周的冶铁,还处于最为初级的阶段,钢铁这个词还并没有出现。 “呃……”陈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思虑少许,敷衍道:\\\"就是比大周现在使用的铁器更加坚韧许多倍的铁。\\\" 唐韵一怔,心中升起无尽的欣喜。 若是别人说,可以让大周的铁器一下子提升许多倍,她根本不相信。 可这话是从陈言口中道出,可就不一样了。 她已经同陈言接触过很多次,在她眼中,陈言便是一个神人。 \\\"耗费几何?\\\" 唐韵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 大周现在百业凋敝,最需要的便是银子。 他不会因为陈言随便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脑子一热答应下来。 陈言皱了皱眉,心里边开始默算起来。 坩埚冶铁法,若是有合适的地点,造价不会很贵。 至于合适的地点,青山县也有,不用担心。 粗略一算,前期投入也要十万两银子。 “前期需要十万两银子,一旦投产,还需要大量的铁矿石,运输费算是大头。”陈言回复道。 “十万两?”何进尧大惊道。 对于现在的大周而言,十万两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恐怕整个户部,现在也就二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现在让他拿出一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唐韵却是不动声色。 十万两,还只是前期,听陈言意思,后期还需要投入。 听起来,的确是个天文数字。 可是,最终还是要看成品是什么样的,值不值得。 “不能空口无凭的就让我们周氏商会白白给你掏出十万两银子吧?可有样品?” 唐韵没有着急拒绝。 “周姑娘倒是聪明,知道先看样品。还真巧了,样品我还真有。”陈言笑道。 唐韵瞪了陈言一眼,“那就拿出来看看。” 陈言深以为然,觉得唐韵所言在理。 “卿儿,去请郑捕头过来。” 陈言喊了一声。 他知道,陆卿儿肯定就在外边守着,随时听后吩咐。 果不其然,陈言刚刚吩咐完,便听到客厅外陆卿儿应了一句。 很快,陆卿儿带着郑妍走了进来。 郑妍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不是说陈言正在同那位冰山美人客商谈生意么,突然叫自己做什么? “大人,唤属下何事?” 有外人在,郑妍还是非常给面子的,表现的十分恭敬。 “将你那把刀拿出来,给周姑娘瞧瞧。” 郑妍倒是听话,解下腰间的佩刀,递了出去。 青鸢见状,上前接过,望向唐韵,唐韵则看向陈言。 陈言淡淡一笑:“可以随意一试。” 唐韵明白了,对青鸢道:“用你的雁翎试一试她这把刀。” 青鸢点头,拿出自己的随身雁翎。 郑妍也是习武之人,听到雁翎二字,不禁一怔。 “这把就是雁翎刀?” 随后紧紧地看着刀身,又自顾自的念叨:“刀身挺直,刀尖有弧度,并且有反刃,形似雁翎,还真是雁翎刀。” 陈言问道:“很有名么?” “很有名,据说传自前朝,到了本朝后,一开始被皇室所有,不过后来久久没有出现,至于在哪就没人知道了,没有想到今日能够见到。”郑妍道。 陈言不以为意,“既然是名刀,那就更好了。” 荀羽飞不禁提醒道:\\\"雁翎刀出自前朝锻匠之神公子冶,采用当时最好的精铁打造,别看刀不是很长,却有着削铁如泥的美名。\\\" 陈言撇撇嘴,削铁如泥?糊弄鬼呢。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摆在那里,就算个人的锻造手段再强,也改变不了原料上的差距。 郑妍手中的刀所用的精钢,便是坩埚炼铁技术打造出来的钢铁,其坚韧程度,远超这个世界的铁器。 “无非就是试一试,无所谓的。”陈言淡淡道。 郑妍站在陈言身边,瞥了陈言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说,若是这把刀坏了,你必须再打造一把。 陈言毫不在意,毕竟他信心十足。 唐韵轻笑:“陈县令倒是信心十足,那好,咱们拭目以待。” 旋即,给青鸢使了个颜色。 青鸢唤来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然后手持雁翎刀,朝着郑妍那把看似挺普通的腰刀劈砍过去。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两道碰触的刹那,绽放出些许的火花。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仔细看去,众人不禁骇然。 只见,看似普通的腰刀,刀刃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刚刚与雁翎碰触的地方,带着些许的划痕。 再看雁翎刀,竟然豁口了! “什么,这……”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手持雁翎刀的青鸢。 此时的她惊骇的同时,不禁有些肉疼。 这雁翎刀乃是陛下赐予她的,她十分爱惜。 本就是名刀,而且无数次实战验证过,这把刀的确不俗。 原本以为,一个捕快腰间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佩刀,无论是坚韧度还是锋利程度,肯定都比不上雁翎。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第40章 敲定! “竟是雁翎刀豁口了,没有看错吧?”荀羽飞忍不住的惊呼道。 他对陈言非常自信,毕竟亲自尝到过甜头。 陈言打造出来的铁,比大周寻常的铁要坚韧许多。 让他在战场上攫取到军功的那些盔甲便是如此。 可是,雁翎刀也不是普通的刀啊! 那是前朝宝刀,更是当时最为珍贵的精铁打造,还是出自名师之手。 如此宝刀,竟然比不过一把普通的腰刀? 陈言这家伙炼制出来的兵器,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么? 何进尧也猛地站起,走上前来,仔细观察着。 望着豁口的雁翎刀,他呼吸有些急促,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人可能不知道,他作为唐韵身边的近臣,深受唐韵信任,自然知道,这把雁翎刀,乃是唐韵最喜欢的宝刀。 自从唐韵懂事起,这刀便一直留在唐韵身边,唐韵也是用这把刀习武,并且练得一身武艺的,也因此,可以领兵出征。 在唐韵登基后,青鸢执掌凤翎卫,立下大功后,唐韵为了奖励青鸢,才将自己最为喜欢的雁翎刀赐给了青鸢。 现在,唐韵十分喜欢,并且跟着她近二十年的宝刀,竟然被一把普通的腰刀给砍豁了! 何进尧不懂兵器的好坏,可是雁翎刀能够让唐韵这般喜欢,放在身边二十年,还将其赐给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可见她对雁翎刀的重视。 可就是这样一把名刀,坚韧程度却不如一把普通的刀! 到底是这把雁翎刀名不副实,还是陈言那家伙太过厉害,随便打造出的一把看上去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刀,坚韧程度便胜过名刀?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不是雁翎刀不行,实在是陈言这家伙太有本事。 下意识的,何进尧望向了唐韵。 此时的唐韵脸色有些难看,脸上的寒霜似乎也加重了几分。 雁翎刀现在的确是青鸢的,可毕竟曾经放在她身边二十年,因此,唐韵对这把刀的感情极深。 不过很快,唐韵脸上的寒霜却突然舒展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指着那把普通的腰刀,道:\\\"这便是你口中说的钢铁打造出来的刀?\\\" 陈言微微颔首,道:“其实材质上面,还远没有达到上好钢材该有的强度,不过这把刀的打造方法有些特殊,才让这把刀的强度提升了数个等级。这么说吧,若是钢铁厂建成,正常产出的钢铁,材质要比这把刀的材质好。” 唐韵脸上的兴奋之色更浓,忍不住惊呼道:“你所言为真,钢铁真的有那般强度?” 陈言轻笑:“其实主要还是要看用途,不同用途的钢铁,所谓的强度自然是不同的。” 不同用途的钢铁,碳铁比列不同,强度亦是不同。 当然,陈言也没想到给他们解释那么多。 反正他们也听不明白。 唐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单论兵器,若用钢铁打造,都能够达到这把刀的强度么?” 陈言有些不屑,“只满足于这种强度的兵器?那很简单。” 唐韵一怔,若是别人,可能是在说大话,可陈言这家伙,着实摸不透,以他之前的表现,怕是打造这把腰刀,对他而言真的没什么难度吧? 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只不过这家伙说话太过噎人,让朕很不爽呀。 “你一个商人,还是个姑娘,这么关心兵戈之事做什么?”这时,陈言下意识的问道。 他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往别处去想,却让唐韵吓了一跳。 她连忙解释道:“废话!上好的兵器,自然能够卖出上好的价格,才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陈言恍然,点头道:“也对。” 唐韵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回过头,望向了何进尧。 “钢铁厂应是可以赚大钱的,何管家以为如何?族中还能腾出十万两银子,给青山县建设钢铁厂么?” 当着陈言的面,自然不能直接问,因此唐韵换了个话术。 何进尧反应也够快,立刻就明白了唐韵的意思,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尽力去凑。” 户部现在缺钱不假,十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何进尧觉得,建设钢铁厂十分值得。 试想一下,如果整个大周的士兵,都配备上如那般腰刀一般的兵器,大周将所向披靡。 既如此,十万两又算的了什么? 唐韵满意的点点头,心底也充满了期待。 盐铁必须官营,这是大周立国的时候就定下的国策。 却也不是不能例外,只是看是否值得。 在唐韵看来,陈言便是值得的。 盐就不用说了,陈言几乎将大周盐的档次提升了好几层,一旦青山县的盐产量够多,大周的百姓就不必继续忍受那些带着苦味的盐了。 至于铁器,唐韵已经看到希望。 如果陈言所言为真,大周的铁器将远超其他诸国,那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到了那时,还有谁敢冒犯大周? 亦是到了那时,自己才有机会完成心中所想的霸业。 唐韵是个女子,更是大周历史上第一位女皇。正因如此,她比任何人的野心都大。 她希望在她手中,创造一个无与伦比的帝国。 只有那样,她这个女帝才可能名垂青史。 “不知陈县令需要多久才可以将炼钢厂建设完毕,正式投产?” 这般想着,唐韵便有些等不及了。 陈言一怔,之前他还真没考虑过。 \\\"若是人员充足,大概需要一年时间。\\\" 陈言随意道。 坩埚冶炼,需要的设备并不是很特殊,毕竟不是建造什么现代化的高炉设备。 加上修建厂房之类的,陈言觉得一年的时间应该足以。 “好!”唐韵点头,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 言罢,目光落在了荀羽飞身上。 荀羽飞心领神会,面带苦涩的挤出一丝笑意,“陈兄弟,今天做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陈言撇撇嘴,“只是达成了口头协议,契约还没有签订,有什么好庆祝的?” 荀羽飞苦着脸道:“你和周氏商会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然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周氏商会很快就会将银子交给你,提前庆祝一下,也不算什么。” “哼,庆祝?我看荀兄怕是嘴馋了吧。”陈言看出了荀羽飞的心思。 荀羽飞挠挠头,那样子哪有半点国公的模样? “哈哈,上一次在陈兄弟这里吃的红烧人,简直惊为天人,让人久久无法忘怀呀。” 第41章 肉香诱人 其实,陈言心里头也是很兴奋的。 既然穿越到了一个古代世界,他心里头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抱负。 只不过,相比于抱负,陈言更觉得享受生活,过自己的小日子更加的重要。 而如今,既然有机会打造一个钢厂,陈言自然也非常高兴,因此,对于荀羽飞的嘴馋也就答应了下来。 “行,今天早上赶让人杀了一头猪,你算是有口福。” 荀羽飞登时双目发亮,轻轻的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已经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 “猪肉而已,当真那般美味?”何进尧现在还不太相信。 “猪肉需要做一些处理,吃起来才会美味,大周的百姓不太会养猪,更不知道该如何杀猪,所以吃起来味道很差,还被人称为贱肉。”陈言笑着说道。 闻言,何进尧顿时来了兴趣。 猪肉,事关民生,正是户部的管理范围。 “那猪该如何养,该如何杀?”何进尧问道。 陈言摇头,没有着急回答:“现在说什么都无益,何管家现在根本不相信猪肉能够做的美味,等晚上吃完饭,再详谈不迟。” 何进尧深以为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至于猪肉是否真的美味,等亲自尝过后便会知道。 陈言看了看时辰,的确到了该让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了,便嘱咐道:\\\"卿儿,让厨房现在就着手准备吧,红烧肉、红烧猪蹄两道菜必须有,其他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陆卿儿微微躬身,“妾这就去办。” 几个人继续聊着钢厂的事,大约一个时辰后,厨房已经准备好饭食,几个人这才前往饭厅。 刚刚踏入饭厅,一股肉香便扑鼻而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荀羽飞大喜过望,眼睛都亮了起来。 “呃,这味道……的确可以说是香气扑鼻。”唐韵略许惊讶,身为皇帝,平时吃的自然也是极好的,但肉香如此浓郁,并且没有任何让人不适味道的肉香味,她还是很少闻到。 大周皇宫,最普遍的肉食便是鹿肉,其次是牛肉。 除了做肉羹之外,也会做一些卤牛肉或者卤鹿肉之类的东西。 大周的肉食,基本上都是这类做法。 偶尔也会有烹煮之类的做法,但因为有肉腥味,很少有人愿意那么吃。 可眼前这味道,明显跟之前所吃的肉食都不一样,一时间,唐韵也来了兴趣。 “看桌上的菜肴,怎么同上一次来相差那么多?”何进尧扫视了一眼桌面,下意识的说道。 上一次他和唐韵在县衙吃饭,陈言招待他和唐韵用的都是大周的传统吃食。 虽然有卤牛肉和鹿肉,亦算是好酒好菜,可明显不如今日的诸多菜肴,让人眼前一亮。 “哼,那日无非就是糊弄你我一番。”唐韵没好气道。 她不傻,今天若非有荀羽飞跟着,陈言怕是仍旧不会拿出这么多精致的菜肴来招待他们。 陈言敷衍道:“今天这不是刚杀猪么,恰好有猪肉,那日没有。” 唐嫣和何进尧肯定是不信的,不过两人也都没有继续说什么。 众人落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的红烧肉上。 没办法,对于吃惯了牛肉和鹿肉的大周人而言,这样形态的肉,太过稀奇,也太过诱人。 “这便是红烧肉,众位可以尝尝。”陈言淡淡笑道。 主人家说话了,众人便可以动筷了。 何进尧强忍着好奇,看向唐韵。 唐韵是皇帝,自然要唐韵先行品尝。 唐韵对陈言倒是放心,用不着青尝毒,伸出筷子,夹向红烧肉。 然而,就在这时,唐韵瞄准的那块肉,却被人给夹走。 不是别人,正是荀羽飞。 何进尧还暗中守着君臣之礼,可荀羽飞早已经将其忘在脑后了。 红烧肉刚刚放入口中,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荀羽飞下意识的闭上眼,品尝着嘴里层次分明的味道,十分享受。 “啊,好吃,太好吃了。” “陈兄弟,似乎比上次还要好吃呀。” 荀羽飞睁开眼,双目散发着无比喜悦的光芒。 “嗯,现在不是有白糖了,要比用饴糖好很多。” 陈言一五一十道。 荀羽飞其实就是随口一说,对于红烧肉的做法,他也不怎么关心,反正他也学不会。 “这红烧肉是我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解馋,不腻,入口即化,肉食竟然能够做到这般程度,放在以前,绝对是想不到的。\\\" 正当开口赞赏着,却感受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侧过头,发现唐韵冰冷的目光,荀羽飞不禁心下一颤。 什么情况,咱做错什么事了么,陛下境如何盯着我? 思来想去,荀羽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触怒陛下了。 无奈之下,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周姑娘,快尝尝这红烧肉。” 唐韵冷哼一声,她倒不是一个太过在乎礼节的人。 只是她觉得肥瘦最为合适的那块肉,被别人给抢了,有些不爽罢了。 唐韵向来如此,争强好胜之心颇重。 不过,此刻她也再多说什么。 当唐韵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变化。 本来冰冷至极的那张脸,仿佛瞬间冰消雪融了一般。 唐韵并没有笑,却给人一种温暖和煦之感。 当肉香味在口中炸开后,唐韵双目陡然瞪大。 如此美味,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按道理说,贵为皇帝,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诸国的贡品,海外的奇珍,她都是吃过的。 可说实话,论及给人的满足感,这红烧肉应该是当世第一,至少唐韵是这么觉得的。 下意识的,唐韵抬起头,望向陈言。 突然有一种想要将陈言绑到宫里,让他每天给自己做红烧肉的冲动。 这家伙,就连创造的菜肴,都不免让人觉得他是个天才。 别说猪肉本就不是主流吃食,就连他的这种做法,以前都从来没有见过。 这家伙,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第42章 科学养猪 “周姑娘,如何?”荀羽飞笑着问道。 唐韵连连点头:“的确不错。” 荀羽飞了解唐韵,能够从她口中得到不错两个字的评价,那便证明是极好的。 “这里放白糖了?”唐韵问道。 陈言道:“将白糖放入锅中,炒一下糖色,做出来的肉不腻。” 唐韵点头叹道:“没有想到,猪肉也能如此好吃。” 陈言轻笑:“猪肉何止好吃,出肉的成本也低。” 猪肉要比牛肉便宜,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只不过猪肉的味道不好,很多人不喜欢吃,只有一些底层百姓为了解馋和补充营养而不得不吃。 唐韵眼前一亮,事关民生之事,她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便听到何进尧轻呼一声,“嗯,不错,好吃,着实好吃。老夫倒是没想到,区区猪肉,也能够做的如此美味。” 陈言指了下桌上的一个瓷罐,道:\\\"红烧猪蹄,味道也十分不错。\\\" 唐韵眉头微皱,猪蹄,那东西能吃? 红烧肉卖相好,唐韵吃起来没什么负担。 红烧猪蹄就不一样了,那东西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色泽倒是诱人,只是形状有些让人倒胃口。 “哈哈,上次就听陈兄弟说猪蹄是个好东西,可惜没有迟到,今天可得好好尝尝。”荀羽飞大笑一声,他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嗯嗯,不错,好吃,很好吃。” 很快,荀羽飞吃了一块,顿时双眼放光,连声赞叹。 有了荀羽飞打头阵,唐韵和何进尧也都先后吃了一块。 猪蹄的味道,多少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 何进尧轻叹道:\\\"老夫可是知道,即便大周百姓多半也是不吃猪脚的,却没想到,经过你这县衙的厨子之手后,这东西竟然也会如此美味。\\\" “这也是你鼓捣出来的?”唐韵问道。 说完,唐韵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问,这种做法,大周以前可没出现过,肯定是陈言创造出来的。 陈言敷衍道:“算是吧。” 何进尧已经急不可耐,问道:“陈兄弟,为何你这里做的猪肉如此好吃,不光是做法的不同,以及厨子手艺精湛的原因吧?老夫倒是觉得,这猪肉的口感似乎也与之前所吃到的猪肉有很大的差别。” 荀羽飞附和道:“对的,本公也吃过猪肉,发柴,而且并不肥美,瘦肉居多,口感极差的。陈兄弟这里的猪肉则是完全不同,第一次吃的时候,本公都觉得这并非是猪肉。” 唐韵也微微颔首,她同样迫切的想要知道。 陈言倒是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隐瞒,本来就不算什么太高深的技术。 若是有机会,能够将让猪肉在大周流行起来,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现在养猪的成本太高了,毕竟整个大周,养猪的人也不是很多,不太合算。 一旦猪肉风靡起来,养猪的人变多,猪肉的价格降下来,自己吃猪肉也会方便很多。 “呵呵,想要猪肉肥美,先要做的,便是要给猪去势。”陈言轻笑道。 唐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皱皱眉问道:“去势,那是何……” 话说了一半,这才反应过来。 每年刚刚入宫的太监,第一件事便是去势。 瞬间,唐韵满脸通红,瞪了陈言一眼。 “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只有去势后,养出来的猪才会肥美,更重要的是,去势后的猪,涨肉的速度极快。” 荀羽飞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莫不是因为一旦去势后,猪就心静了,不想其他的事了,所以才会涨肉,肉也会十分肥美?” 陈言大笑:“哈哈,荀兄所言有理。” 唐韵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朕毕竟是个皇帝,还是个女皇,你们在朕面前谈论这种事情真的好么? 陈言也就罢了,毕竟不知道朕的身份,荀羽飞你还不知道? 不懂规矩的家伙,看看何卿,人家才是懂规矩的。 刚想到这里,却听到何进尧突然开口:“这么说的话,养猪户给猪去势后,应该也会多赚一些钱?” 事关民生,户部的责任,何进尧对此十分有兴趣。 唐韵翻着白眼,一脸无奈。 刚想着要夸你,结果你不给朕机会啊! 陈言点头道:“肉涨得多,当然也会然养猪户多赚一些钱。” 何进尧心下大喜,已经开始琢磨回去后试验一下,如果可行,应推广天下。 “除了去势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么?” 陈言想了一下,道:“养猪最为简单,不过在杀猪的时候,还要注意,要先给猪放血,血不放干净,作出来的肉食也不好吃。” 何进尧记在了心里,嘴上叹道:“竟然这都懂,陈县令的才华,还真是遍及各行各业呀。” 陈言摇摇头,一脸正色道:“其实,养猪这种事,对于现在的大周挺重要的,不光是赚钱那么简单。” 唐韵一怔,不就养个猪么,再重要又能如何? 她倒是好奇,陈言口中的重要,到底是怎么个重要法。 “几位,你们也知道,大周主食的牛肉和鹿肉,供应量肯定多不了。” 陈言喃喃道。 众人纷纷颔首,牛首先是农民的生产工具,不能随意宰杀,市面上的牛肉,基本上都是到了年纪的老牛。 鹿肉就更少了,不能养殖,只能靠猎户上山去打,正因如此,世面上的鹿肉,价格都极高。 “供应少,价格高,百姓肯定吃不起,百姓吃不起,营养根本上,你们说会不会影响大周的兵员质量,会不会影响大周的劳动力质量,营养不足会不会对百姓的寿命造成影响?” 陈言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氏商会本事极大,肯定同朝中大臣有所联系,而且荀羽飞本身又是个国公爷。 陈言便想着强调一下养猪的重要性,保不齐这几位谁嘴欠,跟某个朝中大员提一嘴呢。 若是科学养猪能够推广开,自己以后便可以更容易买到不错的猪肉,省的自己费心费力去养了。 况且,这事儿真的普及下来,对大周也的确是极好的。 第43章 面首? 唐韵一听,下意识的便觉得陈言在胡扯。 可是,又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大周百姓,食肉量不足,缺乏营养,她这个皇帝是知道的。 陈言的话,无非是强调,可以大规模养猪,降低猪肉的价格,让百姓们也都吃得起肉。 这倒的确是个好想法。 想到这,唐韵忍不住的问道:“听你的意思,养猪以及吃猪肉都很适合在大周推广?” 陈言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养猪简单,出肉量也高,自然适合推广。以前没人愿意养猪,那是因为达官显贵等有钱人不愿意吃猪肉,猪肉卖不上价格。可是,若是红烧肉这样的菜肴,你觉得达官显贵们会不愿意吃?” 何进尧仔细的听着,下意识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老夫明白陈县令的意思了。” “只要类似红烧肉这样的菜肴能够在富人中流行起来,猪肉自然而然的能推广开来。” “且不说养猪能否解决大周百姓的营养问题,若是猪肉流行,能够却带鹿肉的话,的确能让不少的百姓带来额外的收入。” 陈言一拍大腿,“知我者,何老也。” 唐韵却撇撇嘴,淡淡的问道:\\\"你现在手里头是不是有很多头猪?\\\" “呃!”陈言一怔,面对冰山美人的质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女人,有火眼金睛不成? 唐韵冷笑:“若是没猜错,陈县令是想将手中的一批猪肉高价的卖出去?” 陈言愕然,被唐韵说对了,不过他显然不会承认,“周姑娘说笑了。” 唐韵不以为意,问道:“你就说吧,现在你手中有多少头待宰的活猪,准备卖多少?” 唐韵不管陈言真正的目的为何,但陈言有一点说对了,推广猪肉对大周而言,有百利无一害。 既如此,自然要推广。 更为关键的是,这猪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陈言一怔,她还真打算买,既如此,咱可就不客气了。 “一百三十头左右,六千两银子打包带走。” 唐韵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去抢?” 陈言继续道:“附带养猪和杀猪的注意事项,以及三十道猪肉为主的菜肴,以及猪油的炼制。” 唐韵怔住。 若如此的话,就不算贵了。 在唐韵看来,光是这一道红烧肉的料理方法,就值两千两银子了。 将这道菜放在大周任何一家的饭馆,这道菜都一定是招牌菜。 而且,得到了红烧肉的制作方法,以后可以让御膳房经常做。 “成交!” 唐韵也不是犹豫之人,直接点头答应。 又赚了六千两,陈言美滋滋,今天这顿饭没白请。 接下来,众人也没谈什么正事,闲聊起来。 青山县县衙外。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夜色中,有三个人影,就在县衙的不远处,紧紧的盯着县衙的大门。 为首之人,正是吴瀚冬。 另外两人,则是吴瀚冬的手下,原来燕王府护军的一员。 燕王府护军,原本是一个有着千人数量的精锐军团。 不过现在逃的逃,死的死,仅剩下他们三个人。 “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紧了。” 吴瀚冬提醒道。 他们已经盯了好久,自始至终都没见陈韵和青鸢等人出来过。 这也让吴瀚冬心中萌生了改变主意的想法。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在靠近。 吴瀚冬反应极快,猛地回头,“是谁?” “武将军莫慌,老夫来了。” 说话的人是白湘,此时的他已经放弃了平常习惯穿的白色袍子,反而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 “殿下已经送出去了?”吴瀚冬关切的问道。 “嗯,殿下已经送出去了,花费了整整三两银子。”白湘叹道。 说完,白湘心下无奈自嘲。 曾几何时,他连千百两银子都从来不看在眼中。 可是现在,花费三两银子打发守城官,都让他感觉到肉疼。 没办法,以前他不缺钱。 可是现在他,他和唐朔两个人翻遍了全身,才堪堪凑足三两银子。 人生境遇变化,着实让人猝不及防呀。 敛去脑海中没用的思绪后,白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县衙,问道:“怎么,唐韵等人还留在县衙中?” 吴瀚冬连连颔首:“嗯,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白湘皱眉,这都过去多久了? 堂堂大周皇帝,竟然在一个县令的府上呆这么久,着实令人不解。 “唐韵身为皇帝,在一个县令的府上呆上这么长时间,莫非陈言同陛下关系非常好?” 说完,白湘自己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倒是不可能,若陈言同白湘关系甚笃,那咱们现在可能已经身在牢狱之中了。” 要知道,昨夜他们可是同陈言暴露过身份,如果陈言真的忠心于皇帝,不可能放他们离开,应该将他和唐朔统统下狱才对。 “周围的凤翎卫有多少?”白湘又问道。 吴瀚冬摇头,“没敢查探,不过想来不过太多。” 白湘颔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让吴瀚冬派人去摸周围凤翎卫的人数和位置,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可以肯定,跟着唐韵一同进入县衙内的只有青鸢一个人。”吴瀚冬补充道。 白湘知道,吴瀚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任何一句话,都另有所指。 “你有什么想法?” 吴瀚冬道:“你我既然已经豁出性命来,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若有机会,直接击杀唐韵。若是没机会,再绑了陈言,反正咱们绑陈言,目的也是想杀了唐韵。” “道理是没错。”白湘颔首道:\\\"可当真能成功?\\\" 吴瀚冬摇头,“不知道,无非就拼一把而以。现在都这个时辰了,怕是唐韵等人今天应不会离开县衙了。” “若唐韵真的在县衙过夜,的确是一个机会。只是,陈言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当今陛下,竟然带着人在他那里过夜?” 吴瀚冬鄙夷一笑:“那陈言模样白净,保不齐就是那妖女的面首。” 若是以前,白湘定然反驳。 唐韵才多大,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正好,用得着养面首? 若是相中,直接接回宫去,正大光明,谁能说什么。 可是现在,白湘着实有些不敢确定了。 毕竟皇帝在县衙过夜,的确是匪夷所思。 第44章 留宿 陈言也没想到,几个人闲扯一通,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更要命的是那个冰山美人,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 陈言指着趴在桌子上的陈韵,面带苦涩。 青鸢也有些懵,脸上带着些许的紧张,有些求助的望着荀羽飞。 “陛……啊,周姑娘的酒量不太行呀。”荀羽飞差点说漏了嘴。 青鸢心说,现在也不是关心陛下酒量的时候呀! 何进尧也有些懊悔,刚刚听陈言一通闲扯,很多时候觉得他扯的有些道理,然后就有些上头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陛下。 现在陛下喝多了,还不是在皇宫中,该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何进尧也望向荀羽飞。 “看我做什么,你是周姑娘的管家呀。”荀羽飞脸上通红,喝了一些陈言自酿的高度酒,头有些微痛,不过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 何进尧想了一下,道:“要不让大小姐就先借住在县衙?” 转头望向陈言,问道:“不知县衙后宅是否有空院子?” 陈言一怔,摇头道:“没有。” 这位周姑娘,能够让荀羽飞都礼敬有加,地位绝对不俗。 陈言可不想惹祸上身,住在县衙,万一有个意外,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时,荀羽飞忽然开口道:“怎么没有,前段时间我在此养伤的那个院子不是空着呢?” 陈言捂着脑门,心说你怎么这么嘴欠? 荀羽飞装作没有看见陈言瞪他,继续道:“不如这样,本公去客栈,将那座院子给周姑娘,如何?” 说话之间,目光转向青鸢,明显是在询问青鸢的意见。 青鸢思虑少许,点头道:“若是单独的院落,可以!” 其实,眼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叫醒唐韵,询问唐韵的意见。 问题是,谁敢叫醒唐韵? 背着唐韵回客栈显然也不行,一旦吹风受凉,同样谁都担待不起。 既如此,只能暂居在县衙了。 \\\"嗯,是单独的院落,让你的人去收拾一下。\\\"荀羽飞道。 青鸢心领神会,皇帝的安全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 即便唐韵是微服出访,居住之地,也要严格排查。 不再犹豫,青鸢出了县衙,几声长短不一的口哨声后,夜色中窜出几道倩影。 旋即,几个人跟着青鸢进入县衙。 当然,这一切也都被始终盯着县衙的吴瀚冬等人看在眼中。 去而复返,回到饭厅后,青鸢问道:\\\"地方在哪?\\\" 陈言见状,虽是无奈,也只能配合着,总不能把人给赶走吧。 毕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在县衙借住一夜,也算不得什么。 “卿儿,你带着青鸢姑娘去偏院,她们今晚借住在那,有什么需要,你也帮忙制备齐全!” 青鸢打断道:“不用,需要什么,我会让人去取,让她带我过去便好。” 陈言撇撇嘴:“无所谓。” 青鸢也没耽搁,跟着陆卿儿离开。 就在这时,只听得唐韵言语不清道:“贪得不厌,财迷心窍,脑袋不想要了。” 陈言一个激灵,我去,这么残暴,醉话都是在砍人? 原本还想问问是不是要付一下房费,现在还是算了吧。 另一边,陆卿儿带着青鸢来到偏院。 没想到青鸢轻轻一声招呼,陡然间冒出来七八个女侍卫,纷纷进入院子内,四处查看。 陆卿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青鸢解释道:“莫要介意,我家小姐仇家多了些,小心为上才好。” 陆卿儿点点头,“客人随意就好,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青鸢淡淡一笑:“多谢!” …… 县衙外,始终注视着县衙动静的吴瀚冬和白湘脸上都露出一抹喜色。 “荀羽飞和何进尧都相继离开了!” “青鸢却遣人进入了县衙。” “莫非……” 吴瀚冬有些兴奋的看向一旁。 白湘微微颔首,\\\"你应该没猜错,唐韵的确要在县衙留宿。\\\" 吴瀚冬大笑:“哼,妖女看起来冷冰冰的,竟然在这等小县城豢养了面首,哈哈!” 白湘沉吟少许,有些疑惑道:“老夫还是不明白,既然陈言同唐韵是这等亲密关系,那昨夜为何放过老夫和殿下,何不将老夫和殿下抓起来向唐韵邀功?” 吴瀚冬一撇嘴,“白师,你们文人就喜欢把复杂的事情想简单,将简单的事情想复杂。换做是我,也会如陈言那般,放过你和殿下。” 白湘不明白,问道:“为何?” 吴瀚冬道:“若是当时抓了你和殿下,他陈言岂不是就要被朝廷注意到?这等功劳,按照朝廷的规矩,怕是会连升几级,到时候他可就不再是青山县县令了。莫要忘记,之前咱们可就听说了,这位陈言行事十分低调。\\\" 白湘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陈言之所以行事低调,便是想继续当这个青山县县令,好方便与唐韵……” 吴瀚冬点头:“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要知道,暂时的升官可没有被唐韵那妖女宠幸来的重要。” 白湘深以为然,“陈言这是想要一步登天呀。” “嘘!”吴瀚冬神情猛地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朝着县衙的方向指了指。 却见,数名凤翎卫,从县衙出来,并且四散到周围各处,开始警戒。 白湘皱着眉道:“县衙内外,至少有二十名凤翎卫,一会如何进去?” 吴瀚冬冷冷一笑:“一群女娃子罢了,全都是摆设,白师放心,我自有办法。” 这时,吴瀚冬身边的手下笑道:“白师有所不知,我们将军白天就已经找好了潜入县衙的地方。” 白湘点头,这方面吴瀚冬要比他专业的多,他也就不再多言。 吴瀚冬轻轻的拍了一下手下的脑袋,旋即一脸轻松的笑道:“县衙北侧,有一处地方,被四周的店铺遮挡,是一个视野盲区,无论县衙外有多少凤翎卫警戒,从那里翻墙进入,他们都无法看到。” 白湘拱拱手:“吴将军考虑周全,老夫佩服。” 第45章 战况激烈 陈言也喝了不少,送走了荀羽飞和何进尧后,便回到了房间。 陆卿儿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偏院帮着忙活。 闲来无事,陈言便来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开始提笔书写。 三十道有关猪肉的菜肴,听起来并不多,可若真的特意去想,还是让陈言绞尽脑汁。 可既然答应了人家,还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好好完成。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陈言放下手中的笔,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了。 \\\"咦,菜谱!\\\" 刚刚放下毛笔,便听到身后的陆卿儿发出声音。 陈言吓了一跳,撇过头瞪了一眼陆卿儿,\\\"你个死丫头,回来了怎么不吱一声,吓了我一跳。\\\" 陆卿儿伸了一下懒腰,“这不是看大人正在专心写字,不想打扰到大人么。” 陈言恰好回头,波澜壮阔的起伏恰好呈现在面前,笑道:“大人,什么大人?我看你才是大人。” 陆卿儿一脸不解,“大人何意?” 注意到陈言的目光,陆卿儿这才反应过来,一张俏脸顿时就红了,“哎呀,大人就喜欢捉弄人家。” 陈言轻笑,一双手直接探了过去,“看来按摩还是有效果的,应该每天都按摩一次。” 陆卿儿低着头,吐气如兰,\\\"岂不是会越来越大,不好,做起事来不方便的。\\\" 陈言已经将陆卿儿抱起,脑袋已经埋了进去,声音传出来,有些发闷,“做事不方便不要紧,只要做事够爽就行。” …… 与此同时,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以及事先观察好的视野盲区,吴瀚冬带着两名手下,已经来到了县衙北侧的墙角。 观察一番,没有任何动静。 “统领,没有吸引到凤翎卫的注意。” 说话的人名叫张山,本是大周的一名校尉,曾经受过吴瀚冬的大恩,死心塌地的跟着吴瀚冬,甚至吴瀚冬跟着造反,他亦是死心塌地的跟随。 “嗯,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没有惊动凤翎卫。”吴瀚冬轻声说道,然后向上瞟了一眼,目测了一下身前院墙的高度。 “毕竟不是皇宫,凤翎卫的守卫也不会滴水不漏,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言罢,吴瀚冬目光微微上挑。 张山心领神会,猛地一跃,便抓住了院墙的上沿,手臂稍微一用力,同时脚下猛蹬了一下院墙的墙壁,整个人便翻过了院墙。 少顷,院墙内响起一声蛙鸣。 吴瀚冬心下大喜,张山既然发出了信号,便证明院墙内应该也是安全的。 然后,二话不说,便与另一名手下,亦是他的表弟吴瀚山双双跳入了县衙后宅的院落内。 “如此轻松?”吴瀚山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此行毕竟是来刺杀皇帝的,原本以为想要靠近已经是极难,却没想到这般轻松的就潜入,令他有些欣喜。 “嘘!”吴瀚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且压低了声音道,\\\"小点声,莫要大意。\\\" 吴瀚山连连点头。 张山扫视了下周围,面露愁色道:“统领,进来容易,毕竟咱们事先观察过,可这县衙院落内,咱们可没机会观察,陈言和陛下住在那一间院子,咱们根本不知道呀。” 青山县县衙可不小,有主院,也有两个侧院,还有一个班房,住着不少的捕快和衙役。 吴瀚冬同样面露难色,道:“找一下吧,先找中间的主院,切记,小心一些。” 三人贴着墙边,脚步轻缓,朝着大院最中间的位置走去。 主院,按道理说是陈言居住的院子。 在吴瀚冬看来,唐韵多半也应该在主院。 毕竟,陈言是唐韵的面首,不住在主院又能住在哪里? “兄长,这里应该便是主院。”吴瀚冬指着县衙大堂后门正对着的院落。 吴瀚冬点头,“应该是这里。” 主院的大门是紧闭的,不需要多言,张山先行翻了进去,没过一会,吴瀚冬和吴瀚山两人也都翻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声音在院落内飘荡起来。 咿咿呀呀,很是诡异。 “怎么回事?” 吴瀚冬双目一瞪,环视四周。 吴瀚山同样面色一变,一脸警惕。 张山则是下意识的靠着墙壁,目光在院落内搜索着。 忽地,咿咿呀呀的声音消失。 正当三人仍旧一头雾水之际,声音变得更大了,此起彼伏,正是女人的呼喊声。 “这……” 吴瀚冬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男女之事发出的声音! “够买力的。” 吴瀚冬吐槽了一句,同时也不禁因为刚刚的警惕而暗自觉得好笑。 “哼,咱们在外边冻着,担惊受怕,他们在屋子里享受。”吴瀚山也一脸愤怒。 张山啐了一口,轻声骂道:\\\"那个白净书生好像还很厉害。\\\" 白净书生,自然说的是陈言。 吴瀚冬道:“废话,不厉害能被唐韵看上?” 此时,吴瀚冬几乎可以确认,陈言肯定是唐韵的面首。 唐韵留宿在县衙,便是要与其鱼水之欢。 也好,鱼水之欢后,就乖乖的去见阎王吧,也算是能做个风流鬼。 心中亦是暗叹,唐韵看起来冷冰冰的,叫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行了,正事要紧。” 听了一小会,吴瀚冬反应过来,见屋内似乎暂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轻声道了一句。 三人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蹑手蹑脚的朝着声音传出的房间走了过去。 隔壁院落,整整八名凤翎卫,笔直的站在院落的各个角落。 按道理说,她们应该警惕着四周。 可是此时,注意力皆是被旁边院落内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守在唐韵房间门外的青鸢,更是羞红了脸。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仿佛触电了一般。 毕竟二十多岁,另一间院落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当然清楚。 可与此同时,她也十分好奇。 从小便入了宫,刚刚成为一名小宫女时,就被那时候还是公主的唐韵看中,跟在唐韵身边,很少接触男子。 这男女之事,也只是稍微了解过,不但没有经历过,就连如现在这般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唐韵的公主府上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正当青鸢满脑子浆糊的时,耳畔想起了轻喝声。 “青鸢,怎么回事,外边什么动静?” 第46章 袭杀 “糟了,陛下醒了。” 青鸢神情一凛,脑海中胡乱的想法和心中的悸动立刻被压下。 唐韵酒醒,本来是一件好事。 可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唐韵酒醒了,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至于怎么回事,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回你是怎么回事? 青鸢苦着脸,推开房间的门,走入了房间的卧室。 “陛下!” 唐韵睡眼惺忪,略微有些红肿,用手轻轻揉了揉,听到外边传来婉转的低吟声,眉头紧皱。 “这……什么声音,朕又是在哪?” 青鸢轻抿了一下嘴唇,道:“陛下睡着了,便安排陛下在县衙就寝了,这里是青山县县衙。” 唐韵愣了。 朕在陈言的家里睡下了? 不对,这里不是陈言的家里,而是青山县县衙。 县衙是朝廷的公署,也算是朕的地盘,怎么可以说是陈言的家里呢。 唐韵如此的安慰自己,表面上则是维持着镇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嗯,陈言自酿的酒水,好喝的确好喝,就是劲有些大。” 而在这时,外边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声音时而轻缓,时而激烈,听得唐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声音?” 青鸢脸上涨红,嗫嚅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是,是……” 唐韵怒道:“哼,你跟朕这么久了,不知道朕最烦婆婆妈妈之人?” 青鸢嘴唇都咬的有些发白,心中已经将陈言暗骂了一万遍。 明明知道陛下就在县衙,就不知道消停一下? 不对,陈言那家伙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陛下。 “陈言,陈言正在与其妾室……” 话说了一半,唐韵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顿时臊红了脸,抬起手止住青鸢,“好了,别说了,朕知道了。” 一时之间,唐韵和青鸢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们俩一个是年轻的皇帝,一个是年轻的宫中侍卫,都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面对这样的场面,实在不知如何解决。 而刚刚唐韵不知道,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知道了隔壁的声音是因何传来,唐韵不知道为什么,顿感身体燥热,身体略微发麻,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诱人的红晕。 “朕,朕,朕要杀了陈言那家伙!” 青鸢早已经在心里头将陈言骂了一万遍了,可仍旧不解气。 听到陛下说要杀了陈言,顿时觉得陛下英明无比。 杀,该杀,应该千刀万剐。 不过,青鸢也明白,陛下也只是随意说说,过过嘴瘾罢了。 陛下最为惜才,陈言的本事大着呢,只要不谋反,怕是陈言犯下再大的过错,陛下也会原谅的。 况且,人家夫妻行夫妻之事,也没理由砍人家啊…… 终于,随着突兀的一声女子高声的宣泄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唐韵和青鸢对视了一眼,均是都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呀。 “哼,陈言那家伙,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陆卿儿的身子骨,怎地扛得住她如此折腾,听听刚刚的声音,着实可怜。”唐韵冷斥一声,低声吐槽道。 青鸢连连点头,“陛下英明,卿儿遇到陈言这样的男人,的确有些倒霉。”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好似什么东西塌了。 青鸢神情一凛,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向门前,并且将唐韵护卫在身后。 “唐韵,乖乖受死吧!” 旋即,便听到远处出来一声暴喝,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但能够听得出来,其语气异常狠戾。 唐韵也猛地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直接扯起了床脚的一件纱衣。 “隔壁!” 说话之间,唐韵已经从床上下来,站起了身子。 她的表情有些肃穆,沉声道:“去看看!” “陛下,不可!”青鸢立刻阻止道。 “走!”唐韵懒的同她废话,十分干脆的道了一声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隔壁院落,听到房间的们被踹开,陈言立刻便意识到不好,直接抱起陆卿儿,朝着地面上翻滚。 当他从床落向地面后,立刻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跑去。 而就在这时,三人已经跑了进来。 屋内没有电灯,陈言看不清三人的面容,只能稍微看出来是三个轮廓。 其中一人,已经拉开了一张弓,从轮廓上来看,已经箭在弦上,弓弦拉满。 陈言眉头紧皱,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将卿儿护在身后。 “几位何人,知道这里可是青山县县衙么?” 陈言冷冷道。 不管怎么说,县衙也是朝廷公署,应该是可以吓唬一些匪徒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不长眼的匪徒,抢东西会抢到县衙当中来。 “要你命的人。”吴瀚冬声音阴冷道。 说着,便持刀朝着陈言劈砍过来。 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唐韵。 既然陈言挡在前面,那就先将陈言给杀了,再去杀唐韵。 速战速决,一旦有些迟缓,今日必将会丢了性命。 所以,他不打算废话,直接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掠过,挡开了吴瀚冬劈砍下来的一刀。 “是青鸢!”吴瀚冬大呼一声,\\\"一起上,速战速决。\\\" 吴瀚山和张山两人还在诧异,究竟是谁,动作如此干净利落,毫无动静的便窜了出来。 听到吴瀚冬的大喝,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青鸢的名字,他们之前可都听说过。 身为女子,却有着一身上佳的武艺,很难对付。 燕王府就有不少人,都死在青鸢的手上。 所以,他们不敢有四号马虎。 吴瀚山提刀向前,与吴瀚冬一起攻击青鸢。 张山则是将已经拉满的弓箭转到了三人混战处,双目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的盯着青鸢的身形,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放箭。 许是青鸢的名字给三人带来的压力太大,陈言倒是没有人去管了。 陈言看准机会,侧身迈向了身边不远处的桌子前。 与此同时,外边想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唐韵的声音在外边想起:“不要伤了陈县令,其余之人格杀勿论。” 第47章 一连七箭 唐韵深知,来人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不然不会这么巧,只在县衙住了一夜,便有刺客登门。 至于刺客的来历,唐韵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叛军的余孽。 “不要伤了陈县令,其余之人,格杀勿论。” 听到唐韵的声音,吴瀚冬明显一滞。 不对呀,唐韵之前不是在房间里么? 不过很快,吴瀚冬便明白过来,自己之前想差了,同陈言住在一起的女子,应该不是唐韵。 心中懊悔的同时,他也深知,这时候想要杀唐韵已经是不可能了。 即便是想跑,恐怕也跑不了。 “哼,即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挡开青鸢猛劈过来的一刀后,吴瀚冬的目光落在陈言身上。 不做犹豫,左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陈言窜了过来。 “一起去见阎王吧。” 吴瀚冬厉喝一声。 在他看来,唐韵既然说不能伤了陈言,那就说明,陈言对她十分重要。 既然刺杀唐韵已经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干掉一个对唐韵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不好!” 青鸢俏脸骤变,惊呼出声。 “陈县令小心!” 蹭! 青鸢刚想阻止吴瀚冬,张山却在此时看到了机会。 “去死!” 话音刚落,箭矢掠出。 青鸢大惊,猛地回头。 噗呲。 箭矢射入青鸢的肩膀。 但此时的青鸢根本没有任何喊疼的机会,大呼道:“陈县令,小心!” 话出口的刹那,她便觉得这下子完了。 唐韵刚刚说完,一定不能伤到陈言,陈言便被劈死,她肯定难辞其咎。 她是唐韵最信任的人,始终跟在唐韵的身边,自然也深知,唐韵虽然口口声声说陈言该死,可实际上,对陈言十分看重。 一旦陈言死去,恐怕她也难逃其咎! 而此时,陈言也是大惊,匆忙的拿起桌上的连弩。 他一直朝着桌子这边靠,便是因为连弩放在这里。 眼看着,吴瀚冬手里的刀就要劈过来,二话不说,直接连续扣动连弩的扳机。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当啷一声。 众人一脸诧异的望过去。 去见吴瀚冬手中的刀已经跌落在地面上,吴瀚冬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嘴里吐着鲜血,眼神中却带着惊惧和诧异,还有不甘! “那是……什么……是……什么” 断断续续的疑问,从吴瀚冬口中道出。 莫说吴瀚冬,房间内的其他人也都懵了。 青鸢冷峻的面容上,饱含着惊诧之色,紧紧地盯着陈言手中的连弩。 吴瀚山和张山,也都一头雾水的望着地面上尸体,以及尸体上扎着的七支短箭。 “一连发出七箭,他是什么人,动作如此之快?” 张山诧异出声,似乎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是说陈言只是个书生么? 一个文弱书生! 可文弱书生,如何做到一连射出七箭的? 吴瀚山也没有来得及悲伤,满脸都是不相信,目光在陈言和吴瀚冬的尸体上来回游移。 这时,数名凤翎卫已经冲了进来,看到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不动,有些愕然。 然后,又看到青鸢的肩膀处中箭,其中一人便连忙跑过去,扶住了青鸢。 另外几个人,手持长刀,将吴瀚冬和张山包围。 “我没事!” 青鸢躲开了那名凤翎卫的搀扶,皱着眉瞥了一眼肩膀的伤势。 而这时,又有两名手持火把的凤翎卫进入房间,将房间照的灯火通明,唐韵紧随其后的走了进来。 看到受伤的青鸢,眉头皱了皱,没有多言。 目光又落在了陈言的身上,见陈言没事,手中倒是有个精巧的手弩。 “人带走,严加看管!” 青鸢朝着几名凤翎卫道。 那几人也不敢犹豫,纷纷将刀架在了吴瀚山和张山脖子上,携着两人朝外走去。 这时,陆卿儿也回过神来,身上披着薄薄的纱衣,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惊恐。 “大人,没有受伤吧。” 陈言轻轻摸了一下陆卿儿的脑袋,笑道:“放心,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随后,陈言冷着脸,指着尸体,看向了唐韵。 其实,陈言昨日是见过吴瀚冬的,只不过现在是夜里,趁着火把的火光,看的不太清楚,而且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陈言也没有仔细去看。 唐韵一怔,对于陈言的质问,也没有任何恼怒,沉吟少许后,淡淡开口:“此事的确是连累你了。” 陈言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诚,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嘴,“哼,知道就好。” 唐韵又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不管怎么说,陈言也是她看中的人才。 无论是盐还是糖,都算是陈言为大周做出的贡献。 接下来,还有新式铁器。 未来,这家伙还不知道会弄出多少有益于大周的好东西。 如此人才,今日就这般死了,不但是她唐韵的损失,还是整个大周的损失。 \\\"行了,也算是本县令倒霉。\\\"陈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言罢,陈言望向了肩膀中箭的青鸢,轻声道:\\\"卿儿,吩咐人去将县里的几个郎中叫过来,速去。\\\" 不管怎么说,青鸢也是因他受伤,他不能坐视不管。 陆卿儿愣了一下,注意到青鸢身上的伤势,连连点头,“嗯嗯,我这就去。” “无妨,小伤,陈县令,你且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青鸢同样指着地上的尸体。 刚刚陈言连射出七箭,场面太过令人震撼,以至于她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虽是女子,可也是一名武官,青鸢对于奇怪的兵器,向来好奇。 也下意识的觉得,这东西保不齐是可以改变整个大周兵器和战法的好东西。 “这不就是一个死人?”陈言顾左右而言他。 “连发七箭,陈大人,怕是军中最好的弓手,也绝对做不到。”青鸢不依不饶道。 唐韵则是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道:“连发七箭,当真?” 第48章 箭伤 唐韵只觉得吴瀚冬身上的箭伤有些诡异,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她根本没看见,只知道吴瀚冬是陈言击杀的,却没想到,现实情况,远超她的想象。 一连射出七箭,陈言莫非比天下最好的弓手还要强悍? “不错!” “当时陈大人拿起一个普通的手弩,对准了吴瀚冬,几乎一瞬间,便发出了七箭,吴瀚冬当场殒命。” 青鸢不敢有任何隐瞒,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道出。 唐韵倒吸一口凉气,“顷刻之间,发出七箭?” 青鸢点头,“对,而且没有上箭,陈大人只是连续扣动手弩的机构,吴瀚冬便殒命了。” 唐韵惊骇的同时,目光扫视着四周,很快就落到了桌上的手弩上。 “便是此物?” 青鸢微微颔首。 唐韵急不可耐的走了过去,朝着陈言道:“可否一看。” 陈言能怎么说? 今日虽然是被唐韵连累,可与此同时又被唐韵的手下救了一命。 总不能连看都不让人家看吧? 陈言无奈的点点头。 唐韵将手弩拿起,观察了一下,待观察到箭匣,骤然间眼睛一亮。 “若是没猜错,这里直接放入数支小箭?” 陈言点头,道:“嗯,一次性可以放入十支小箭,箭支射出后,箭匣机构会自动将下一支小箭上膛。” 唐韵惊骇的同时,又是一脸的欣喜。 大周不是没有弩箭,不过大多是重弩,手弩也有,不过用途不广。 之所以用途不够广,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弩箭上膛太过费劲,远远不如弓箭方便。 而陈言的设计,完美的解决了弩的最大弊端。 “好东西,着实是好东西。” 唐韵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无论大周,还是周遭诸国,最珍贵的战争资源都是相同的,便是最为上乘的弓手。弓手的培养太过艰难。正因如此,弩被设计出来,普通军卒,便可以轻易掌控,上手门槛并不高。可是,繁琐的上膛过程,让弩始终都无法完全取代弓,弓手仍旧是任何国家最宝贵的战士。” 说着,唐韵抬头望向陈言,“可这连发弩箭的出现,说不定真的能够让普通军卒取代精锐的弓手,成为战场上的的主力。” 陈言一怔,他倒是没想到,一个经商的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 在冷兵器时代,精锐的弓手的确是最为宝贵的资源。 定位就像后世的狙击手。 普通步兵,只需要刻苦的训练便可。 可是想要成为最为精锐的弓手,光刻苦训练之外,还需要天赋。 然而,想要让连弩完全取代精锐弓手的地位,不免还是有点想的太多。 \\\"连弩虽好,却永远无法取代精锐的弓手,尤其是长弓手。\\\" 陈言浇了一盆冷水下来,让唐韵不禁一怔。 “为何?” \\\"这种手弩射程不足,更加适用近身格斗,根本起不到长弓手远程压制的效果。\\\" 陈言一五一十道。 唐韵思虑一下,觉得陈言说的有点道理,不禁点头道:“嗯,倒是我看到这么好的东西,有些着急了。” 陈言继续道:“况且,这种连发手弩的造价不菲,比普通的弓箭要贵的多。” 唐韵微微颔首,不过脸上的喜悦一点都没少。 “若是按照你的设想,此物应该怎么用才好?” 唐韵非常好奇陈言的想法。 陈言撇撇嘴,“咱们又不是军旅中人,这种事情让老荀去考虑就好,咱们只管做生意。” “只是好奇罢了。”唐韵喃喃问道。 陈言随意道:“在如今的大周,这东西最为适配的是特种部队。” 唐韵一怔,一脸不解,“何谓特种部队?” “无非就是专门干侦察、破坏、袭扰、绑架和暗杀等特殊任务的部队。”陈言敷衍道。 唐韵顿时来了兴趣,沉吟道:“这些均是难度极高的任务,却也都是可以逆转战局的任务。若是专门干这些任务的部队,应该挑选的皆是军中精英。” 陈言懵了,这女人太扯了吧,随意一说,这女人竟然能想这么多? 而且,想的还真就是对的! “的确,人不需要很多,但必须都是精英,并且还要有一定的学识,至少学习能力要够强。” 陈言顺着话说下去。 他无非就是闲聊,却没想到,唐韵已经动了心思。 她必须承认,陈言的想法非常好。 一旦拥有这样一支人数不多,却可以执行很多特殊任务的部队。 很多时候,应该能够取到奇效的。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所谓的特种部队,是否有奇效,还有待检验。 不过,尝试一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唐韵将想法压在心底,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询问一下荀羽飞。 “大人,大人,郎中带来了。” 这时候,陆卿儿带着两名郎中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齐郎中,郭郎中,快给她看看。” 陈言认识这两位,是青山县最好的郎中。 “不用担心,齐郎中曾经随军,箭伤应该难不住他。” 青鸢摇头,“肩膀中箭,算不得什么大事。” 唐韵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担心,却什么都没有说。 齐郎中名为齐云山,青山县首屈一指的郎中。 瞥了一眼青鸢肩膀,眉头紧皱,并且望向了身边姓郭的郎中。 郭彼同样一脸苦色,朝着齐云山摇了摇头。 齐云山皱着眉道:“有些不太好办呀。” 陈言一怔,“不好办?为何?不就是肩膀中箭么,以你老的手段,应该不是问题吧。” 齐云山叹道:“可能是距离太近,箭贯穿了骨头,无法完全取出来。救命不难,难的是不留任何后患。” 第49章 伤重 众人听明白了。 箭支被卡在肩胛骨上,基本上很难拔出来,若是切断箭支止血,暂时不会要命。 但留在骨头上的箭支,以后一定会给青鸢带来无穷无尽的疼痛。 “不可!” 唐韵厉声喝道。 她小时候见过不少武将,身负箭伤,箭支无法完全取出,一旦发病,那份痛苦,简直是撕心裂肺。 青鸢还非常年轻,唐韵亦是对其有着极深的感情,如今坐稳了皇位,更是要重用青鸢。 可以说,青鸢是唐韵最重要的臂膀。 若是青鸢年纪轻轻便身负旧伤,痛苦一辈子,唐韵光是想想就通体发寒。 陈言亦是眉头紧皱。 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在电视上见过,那些身上留有枪伤,子弹没有取干净的人以后会受到怎样的痛苦。 留在身体内的箭支,造成的伤害和痛苦,估计同子弹也大差不差。 青鸢才多大? 二十多岁,难道以后要受到同样的折磨? 更为关键的是青鸢当时还是为了救他,才身负箭伤的,要不然以青鸢的本事,稍加留神,对方应该是射不到她的。 “不错,这样不行。”陈言摇头,略带恳求的口吻道:\\\"齐老,郭老,你们俩的手段我是见过的,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齐云山叹息一声:“陈县令,老夫实在是力有不逮。冒险拔出箭头也不是不行,可其中痛苦,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拔箭中途,姑娘稍微一动,锋利的箭头会让骨头造成更大的破坏,到时候姑娘保不齐就会彻底留下残疾。” 郭彼附和道:“是啊,大人,切掉箭杆,伤口愈合后,骨头同箭头长在一处,日后虽然会留有痛苦,但短期内姑娘还是会行动自如的。隐患也是在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 陈言微微皱眉,陷入了思绪。 唐韵则是微眯着双目,一脸忧色的望向青鸢。 无论别人怎么说,决定还是由青鸢自己来做。 “既如此,还是稳妥好些,至少短期内没有问题,不会变成残废。”青鸢倒是看得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日后虽然会有着些许的疼痛,不过我承受的住。\\\" 然而她看似淡然,实则心中却是苦涩。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身体里埋一个箭头?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 两位郎中已经说了,强行取出箭头有危险。 况且,青鸢也是军旅之人,箭伤受过数次了。 心里头也明白,这两位郎中还是有水平的。 这一箭的距离的确太近了,箭头已经深深的埋入骨头中,类似的伤势,以前青鸢也是见过的。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只是切掉箭杆,尽快止血,让伤口愈合。 唐韵左手附在了青鸢的肩膀上,轻声道:“要不然再等等?” 青鸢明白唐韵的意思,若是稍微等等,可以让人以尽快的速度去请御医,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怕是等不了,必须尽快处理,时间长了止血是个大问题。”这时,齐云山不免提醒道。 唐韵和青鸢恍然。 的确,止血才是首要任务。 流血过多,那是要死人的。 两人也都上过战场,也都知道,齐云山所言是有道理的。 等到宫中的太医来,怕是人都要埋了。 “一时焦急,勿怪。”唐韵满脸忧色,开口道歉。 虽然她在强忍着,可在场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唐韵的双目已然通红。 她是皇帝,掌管着千百万人的性命。 亲自下令斩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 可是人都有感情,唐韵也不例外。 青鸢从小跟在她身边,两人既是主仆,又是臣子,实际上,更是情同姐妹。 一想到可能从今天开始,青鸢这辈子都要与肩膀上的疼痛相伴,每逢刮风下雨,便会有着钻心一般的痛苦,唐韵便满心酸楚。 “齐老,若是能够保证她不随便乱动,你便有把握将箭头给取出来?” 就在这时,陈言突然开口问道。 齐云山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 “大人,不必动其他心思。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人无法抗衡,到时候她定然会挣扎的,因为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唐韵忍不住的道:“若是找几个人,将她完全压住,不允她随意乱动呢?” 齐云山苦笑:“这位姑娘,老夫毕竟军旅出身,这种方法当然是尝试过的,数名力气足够大的兵士,将人完全舒服住,再行拔除箭头,结果却是几名兵士根本禁锢不住。” 陈言深以为然,就算真的找几个人来,完全压住,可实际上,无论是肌肉,还是筋骨,也还是会用力的,这些都会对拔除箭头产生影响。 不过陈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另有办法。 “齐老,我的意思是若是让人暂时感知不到疼痛,他不就可以控制住不动,你便可以安心的拔除箭头了么?” 郭彼不禁笑道:\\\"大人说笑了,人岂会暂时失去痛觉?即便吃了海量蒙汗药的人,一旦身体感知到疼痛,人或是没醒,身体却还是会有反应的。\\\" 陈言点头,“的确如此,可是我也的确有办法让她暂时失去痛觉。” 唐韵对陈言的神奇能力早有体会,此刻闻言,脸上顿时泛起惊喜之色。 她下意识的抓住陈言的手臂,“当真?” “嗯,放心。”陈言闻言,下意识的拍了下唐韵的柔荑,以表安慰。 唐韵小手一颤,连忙连忙抽回手。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碰除了父皇之外的其他男人,脸色瞬间绯红。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连忙道:“如何准备,速速说来,我让人去准备。” 陈言并未理会唐韵,而是朝着齐云山问道:“曼陀罗花有么?” 齐云山一怔,“曼陀罗花,老夫从未听说过。” 陈言眉头紧皱,思虑片刻,又问道:\\\"闹羊花或是羊踟蹰呢?\\\" \\\"闹羊花?\\\"齐云山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沉吟一声,不确定道:“黄色漏斗状的花?” 陈言脸色一喜,连连点头,“正是。” 同时,他心下也长出一口气,曼陀罗花的名字很多,实在无法确定在这个世界是怎么个叫法,陈言也只能挨个问。 索性,问对了。 第50章 麻沸散 “县城外就有很多,现在也正是花期,不过闹羊花似乎不是药材,反而有毒。”齐云山提醒道。 陈言嘴角露出笑意,只要青山县周围有这种花便好。 想着,他扭头看向唐韵,\\\"让你的人尽快采摘一些回来,要快。\\\" 唐韵连忙点头,转身朝着门口的一名凤翎卫吩咐了下去,至于陈言到底要怎么用,唐韵没有多问。 在她看来,陈言本来就是一个神奇之人,既然开口,肯定有办法。 “郭老,去你药铺帮忙抓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4钱,天南星1钱。” 陈言说完,又补充道:“双份吧,以防万一。” 郭彼没有多言,点头道:“老夫这就回去取。” “齐老,你尽量先帮青鸢止血,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再取箭,如何?”陈言问道。 齐云山不知道陈言要做什么,若是换做旁人,在一旁指手画脚,他早就走了。 毕竟为人医者,医人之时,最为忌讳旁人指手画脚。 可陈言不同。 齐云山也是青山县的百姓,这些年生活富足,远离战乱,仰仗的便是陈言。 可以说,整个青山县的百姓,均是将陈言当做恩人来看待,齐云山自然也不例外。 “好吧,听大人吩咐。” 齐云山心里头还是有着些许不解和不满的。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 陈言也没有过多解释,转身出了房间,准备煎药的药材。 麻沸散的配方,前世的时候,他在网上和书籍上均是看到过,并不复杂,药材在这个世界也都有。 若是麻沸散管用,能够让青鸢暂时失去痛觉,麻醉成功,齐云山应该就可以帮青鸢取出箭头。 陈言觉得,还是值得一试的。 凤翎卫的动作很快,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采了很多闹羊花。 郭彼也早就将陈言要的药材带了过来。 陈言也不多做犹豫,开始煎药。 又用了一个时辰,药终于煎好。 陆卿儿亲自动手盛了出来,跟着陈言再次来到青鸢的床前。 此时的青鸢,双唇已经泛白,没有昏厥,但能看的出来,意识应该是有些模糊。 齐云山正在一旁监看着,若有不妥,会第一时间处置。 暂时,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见陈言走了进来,齐云山和唐韵等人纷纷站起。 齐云山好奇的望着药罐,问道:“这是什么药?” 陈言喃喃道:“从一位世外高人手中得到的古方,名为麻沸散,人服用后,会暂时失去痛觉。” 齐云山眼睛瞪大,“失去痛觉?并非只是昏睡过去,而是完全的失去痛觉?” 能够让人昏睡过去,暂时不省人事的药方有很多,齐云山便能随便写出来十几个,可若是让人彻底失去痛觉的药方,齐云山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的身体非常奇妙,即便是彻底昏睡,完全没有意识,只有没死,正常情况下,痛觉便会存在,感觉到痛楚后,便会自我保护,下意识的挣扎。 所以,之前齐云山才说,取箭头不难,难在如何分毫无伤的取箭头。 在军中当随军郎中的时候,他便见过太多强行取箭头而导致骨骼损伤,造成彻底残疾的例子。 原因便是,很难让患者不进行下意识的挣扎。 一旦挣扎,即便是分毫,就极有可能伤到根骨。 “是的。”陈言点头道。 旁边的唐韵听着也啧啧称奇,世间之大,她身为皇帝,她听说过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也听说过让人昏睡数日,却死而不僵的药物,可让人完全失去痛觉的药物,她还真没听说过。 “确定?”齐云山却是看着陈言,再次反问道。 其实打心眼里,他是不相信的。 陈言毕竟不是郎中,岂会懂的药方。 至于说什么世外高人,可笑。 世间哪有什么世外高人,无非就是陈言的说辞罢了。 若是换做旁人,他是绝对不配合的。 可这人是陈言,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药方名为麻沸散,的确有让人暂时失去痛觉的效用。”陈言再次说道。 “好,既然大人确定,那边按照大人的意思,让她服下去。” 齐云山点头,就要从陆卿儿手中接过药罐。 “齐老,还是我来喂药吧。” 陆卿儿说着,来到床边,从药罐中盛出来一小碗,开始喂服。 唐韵还是相信陈言的,没有开口说什么,任凭陈言处置。 旁边的齐云山和郭彼,均是皱着眉头。 心里头猜测着,陈言今日到弄出个所谓的麻沸散究竟的何意? 反正,两人是不信这麻沸散的,但陈言说了,他们也不打算多嘴。 陈言心里头也没底,毕竟这玩意他也是第一次尝试,心中也有些忐忑。 麻沸散服下后,大约半刻钟,青鸢的双眸渐渐闭起,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极度昏睡的状态。 唐韵见状,有些兴奋的道:“似乎有用。” 陈言也一脸喜悦,“看来没记错。” 齐云山则是微微皱眉,他并不觉得麻沸散产生作用了。 这女子明明只是昏睡过去,应该不可能完全失去痛觉。 不过没关系,反正陈言让老夫怎么做,老夫就怎么做便好。 陈县令对整个青山县百姓,都有着大恩,帮助陈县令做事,无论好坏,都算回报。 一旁,陈言压下心中的喜悦,望向唐韵,道:“可否尝试一下青鸢是否暂时失去痛觉?” 毕竟现在青鸢现在只是昏睡,陈言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失去知觉,因此才有此一问。 唐韵沉思少许,点点头,朝着一名凤翎卫使了个眼色。 那名凤翎卫女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支银针,轻轻的扎向青鸢的胳膊。 少顷,青鸢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齐云山愕然,奇道:“咦,莫非真的失去了痛觉?” 他身为郎中,自然明白,即便昏睡过去的人,被针所扎,胳膊也会有动作。 而现在的青鸢却是一动不动! 陈言见状,亦是大喜,道:“齐老可动手取箭了。” 青鸢是女子,若是取箭,自然要退去肩膀的衣衫。 陈言显然不应继续呆在这里,虽然仍旧不放心,却也还是退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刚刚出了房间,便看到两人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姑娘如何了?”荀羽飞面色凝重至极。 “我们刚收到消息赶来,姑娘现在可在房间内?”何进尧同样紧张至极。 唐韵是当今皇帝,若真的出事,无论是荀羽飞还是何进尧,都活不了,包括陈言,也同样也得掉脑袋。 刚刚安定下来的大周,会再次掀起动乱。 于公于私,荀羽飞和何进尧都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陈言没想到荀羽飞会这般紧张,上下打量了一下,发下荀羽飞双臂竟然都有些颤抖。 在陈言印象中,荀羽飞向来是个乐观之人。 认识他时,身负重伤,半条小命都没了,却仍旧乐观。 此时,竟然会如此紧张,陈言不禁暗自称奇。 这般看来,周姑娘身份肯定不俗,绝对不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女子。 一个商户,即便天大的商户,也不会让荀羽飞这个国公爷如此看重。 想来,这个周姑娘,定然是朝中某位大臣的之女,亦或者也是国公级别。 “不必紧张,周姑娘没事任何事。”陈言道。 荀羽飞与何进尧同时松了一口气,能够看出来,两人身体似乎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 第51章 天才妖孽 \\\"老夫进去看看!”何进尧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了一声后,便大步朝着房间走去。 荀羽飞连连点头,“本公也要看看姑娘。” “等等!”陈言叫住两人,\\\"青鸢姑娘受了箭伤,正在医治。\\\" 荀羽飞和何进尧都是明白人,当即站定。 随后,两人询问了陈言昨夜发生的事情。 陈言也没隐瞒,一五一十道出。 当然,并没有说刺客出现时,他正和陆卿儿互搏。 “这帮杀千刀的,找死!\\\"荀羽飞骂道,脸上带着冰冷的杀意。 何进尧则是长出一口气,“好险。” 正在这时,陆卿儿小跑出来,对陈言道:“大人,大人,好了,好了。” 陈言一怔,旋即大喜,“怎么,青鸢姑娘醒过来了么?” 陆卿儿摇头,“青鸢姑娘没有醒,但齐老将箭头挖出来了。” 陆卿儿用了一个“挖”字,可见箭头是多么难取。 “哈哈!\\\"这时候,齐云山大笑着走了出来。 来到陈言面前,齐云山微微躬身,\\\"大人,请受老夫一拜。\\\" 齐云山算不上什么名医,只是在青山县有些名气,可不管怎么说,齐云山也都是一大把年纪。 陈言可不敢随便受齐云山行礼,连忙跟着躬身:“齐老这是何意,大半夜的将齐老唤过来,应是我该想你行礼才对。” 齐云山摆手,“老夫向你行礼,是代天下随军郎中感谢大人。有了这麻沸散,随军郎中不知可以救回多少军卒,让其不受终生之苦。” 荀羽飞是认识齐云山的,当时,荀羽飞带着败军误入青山县,在此地养伤,给荀羽飞医治的便是齐云山。 “军卒?齐老是何意?” 听到军卒二字,荀羽飞顿时来了兴趣。 齐云山赞道:“公爷有所不知,县令大人研制出麻沸散药方,可让人短暂失去痛觉。有了此物,随军郎中便可以放心拔出入骨的箭头。” 荀羽飞战功封爵,自然明白入骨的箭头是什么意思。 可以说,从军中退下的伤残,箭伤占据一半,而在这其中,因为箭头入骨,无法取出而失去作战能力,成为半残的兵士,至少有三成。 因此,听到齐云山的话,他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 “你,你说的是真的。” 齐云山笑着点点头:“真的!不过这一切还都是陈大人的功劳。” “并非本官研制,而是受一个世外高人赠予的。”陈言听闻,再次解释道。 没办法,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穿越之前在网上和古籍上看到过麻沸散的配方吧。 索性,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 “好,好,随大人怎么说,反正对于随军郎中而言,大人贡献的此物,堪比神药。” 齐云山大笑赞道。 随军郎中,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 想要赚取功劳,只能靠救治伤员。 麻沸散的出现,能够让随军的郎中救治回很多伤员。 变相的,让随军郎中赚取功劳也相对容易一些。 齐云山虽然已经从军中退出,却对随军郎中仍旧感同身受就,自然对麻沸散十分推崇。 何进尧始终不曾开口,不是他听不出麻沸散的厉害。 只是心中的震撼,如惊涛骇浪般涌动着。 陈言的神奇,他早已经见过。 无论是白糖、还是精盐,甚至于养猪杀猪之法,都是对整个大周有着巨大裨益的好东西。 如此神奇之人,短短一夜过去,又弄出个麻沸散。 天才,何进尧见得多了。 别的不说,就他所掌管的户部,今年入职的两名新近进士,在各自家乡都被称之为天才。 可如陈言这般,随便弄出个东西,便对经世治国有着巨大帮助的天才,何进尧可从来没见过。 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简直就是妖孽! 第52章 暂住 “当真如此神奇?” 何进尧仍旧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齐云山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耐心的解释道:“这么跟老哥说吧,以老夫当年随军的时候来说,若是有麻沸散,那些因伤断绝军旅生涯之人,可以减少三成。” 何进尧闻言,顿时眼珠子瞪大,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身旁的荀羽飞。 荀羽飞脸色严肃的点点头,“两军交战,直接死于战争之人,还是少数,大多都是因为受伤难愈。这并非是随军郎中能力不行,而是很多外伤,伤患无法忍住两种医治时带来的剧痛,导致现场无法医治,而后留下残疾,甚至死去。” “现在,你可明白了这麻沸散的价值?” 何进尧一听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陈大人这又是弄出一个举世罕见的好定西呀。” 陈言嘟囔道:“都说不是我研制了。” 对于麻沸散,陈言并不打算用来赚钱。 他对医术本来就不懂。 自然不打算在此有所涉猎。 既然不打算用麻沸散来赚钱,自然也不想让人觉得麻沸散是他研制出来的,免得到时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唐韵神色轻松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何进尧收敛心神,连忙走了过去,躬身道:“姑娘,没事吧。” 荀羽飞也跟着走了过去,不过没有言语。 唐韵瞥了一眼两人,“放心,没事。” 为了不让陈言看出端倪,唐韵还特意向着荀羽飞拱拱手,“多谢国公爷担心。” 荀羽飞暗惊,想要躲避,却又发现陈言似乎是在看着他们,便没敢躲。 “担心是应该的,毕竟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 趁着这个机会,荀羽飞还暗自套了一把近乎。 还真别说,他说是看着唐韵长大的,还真是事实。 “青鸢姑娘醒了么?”这时,陈言上前,一脸关心的问道。 “嗯,已经醒了,多谢你临时想出来的药方。\\\" 从唐韵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出来,她是真心道谢。 “人醒了便好。”陈言嘀咕一嘴。 青鸢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肯定要心存愧疚。 “卿儿,吩咐人每日按时准备营养餐,让青鸢姑娘好生养伤。” 陆卿儿淡淡笑道:“大人,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唐韵倒是心下满意,陈言这家伙贪财的确贪财了些,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主。 最近朝中无甚大事,既然青鸢受伤,若是回到宫中,难免被那些大臣质问,暂时在这里住下,等到青鸢伤势好一些,再回宫中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因此,唐韵和青鸢也暂时的在青山县县衙住了下来。 安排好了住处,陈言和陆卿儿便要离开唐韵暂居的小院。 陈言还是有眼力的,早就看出来,周氏商会的几个人以及荀羽飞似乎有事情要谈,只是他在场,似乎不好开口。 刚想离开,却被唐韵叫住。 “那个,等等……” 陈言一脸不解,你们几个人的样子,明显是有事情要背着我商谈,还叫住我作甚? “何事?” “那个……”唐韵沉吟起来,冰冷的脸上竟然泛起一抹微红。 陈言略显诧异,这个女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还真别说,这女人脸红的时候,还真别有一番味道。 好看,当真好看。 心里头这么想,表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陈言也不傻,这女人明显身份不俗,他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大家当个生意伙伴,若是有什么麻烦,保不齐还能够得到一些庇护。 可若是走的太近,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那个,你们晚上能不能小声一些?” 唐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脸已经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 青鸢要现在这里养伤,她们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天。 若是每天晚上,都如昨天夜里一般,那谁受得了? 所以说,尽管难以启齿,唐韵还是开口提醒。 陈言倒是一怔,一脸不解,“什么小声些?” 他还真不是装的,而且真没往那方面去想。 陈言身边,陆卿儿的小脸已经红得发紫,轻轻的扯了一下陈言的袖口。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一脸尴尬。 许是昨天晚上战斗太猛了,被人家给听到的。 “那个,那个……” “啊,本县会注意的。” 陈言说完,尴尬的转身离开。 荀羽飞和何进尧都懵了。 陛下所言何意? 陈言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 荀羽飞是个粗鄙的性子,心有好奇,自然是要问出来的。 “陛下,刚刚你们所言为何?什么晚上就小声一些?” 刚刚平复了心中羞怯的唐韵,脸色再次泛红,没好气道:“何须多问,没你的事。” 碰了个软钉子,荀羽飞不敢多问了,讷讷不言。 “陛下,昨夜刺杀应该是逆王的人?” 何进尧将话题转换到正事上。 唐韵闻言,脸色一正,点点头:“凤翎卫已经认出来了,领头身死那人,便是逆王府统领吴瀚冬。抓到的那两个人,一个名叫吴瀚山,另一个名为张山,两人均是吴瀚冬的手下。” 何进尧皱着眉:“那也就是说,逆王就在周围?” 荀羽飞也恢复了一脸正色,问道:“是否要调遣陇州军,对青山县周遭进行严格的盘查,也许可以查到逆王的踪迹。” 唐韵叹息一声:“唉,朕本欲放他一马,让他当个普通百姓,为何他还不依不饶?” 此时的她,脸色有些难看。 先帝只有她一个独女,所以唐韵是没有亲兄弟姐妹的。 因此,她同一些堂兄弟和表兄弟的关系十分要好。 尤其是唐朔,应该算是唐韵最为要好的堂兄了。 只是没想到,在她登基之后,给她造成最大麻烦之人,便是自己这位最为要好的堂兄弟。 第53章 女帝的保护 “陛下,逆王已反,而且给大周带来了整整五年的战乱!您切勿心软啊!” 何进尧脸色严肃的开口提醒。 唐韵微微颔首,叹道:“朕知道。” 沉吟少许,继续道:“不过,暂时不宜动用大军在青山县周遭盘查,朕会让凤翎卫再调集一些人过来,暗中寻找唐朔,至于朕被刺杀,青鸢因此受伤的事,暂时不要外传。” 唐韵不想动用大军,盘查青山县周遭,自然是为了不让自己遇刺的事情传出去,被朝堂的众大臣知道。 其目的也很简单,为了保护陈言。 皇帝在青山县遇刺,而且还是在青山县县衙。 无论这种事情是否与县令有关,县令也都会被治罪。 一个守护不利的罪名,肯定是逃不了的。 何进尧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唐韵的意思,心下暗叹,陈言一个县令而已,陛下竟然这般庇护,着实令人羡慕。 不过,陈言的本事也大,陛下如此爱护,也是理所应当。 荀羽飞心下暗喜,他同陈言要好,自然不想陈言受到这无妄之灾。 现在陛下已经明确表态,不想将这件事闹大,那陈言便不会被殃及池鱼。 “陛下英明。” 荀羽飞躬身行礼道。 唐韵冷笑:“哼,若非你那个兄弟有几分本事,朕早就要他的脑袋了。” 荀羽飞微微颔首,笑着道:“那小子有时候的确挺欠揍的,陛下有这个想法,正常,正常。” 何进尧则皱着眉道:“朝中暂时无甚大事,只是陛下若是暂时不归的话……” 唐韵无所谓道:“放心,黄相那里,朕自会去通声,免得他以后在朝堂上聒噪。” “若如此的话,便没问题了。”何进尧点头。 黄良阁身为帝师,还是天下文官之首,对皇帝也有着一定的监察职权。 若皇帝有什么错处,黄良阁是要提醒的。 如此,才可以算作是名臣。 而黄良阁追求的便是成为一代名臣。 若是唐韵离开洛城太久,黄良阁肯定会追问。 唐韵倒是对黄良阁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有些烦罢了。 为了避免麻烦,提前告知一下黄良阁,也是应该。 “荀公,你是否听陈言说起过特种作战?” 唐韵突然想起了昨夜同陈言的谈话,以及连弩。 荀羽飞颔首,\\\"倒是提起过,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的想法挺稀奇,不过也挺天真。\\\" 唐韵一怔,“莫非特种作战无法实现?” 荀羽飞淡淡笑道:“所谓的特种作战,对于士兵的要求太高,根本不现实。既要求士兵会识字,又要求士兵懂得作战之地的地理环境,又需要士兵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具被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至少,咱们大周无法实现。” 唐韵当时有一半心思在受伤的青鸢身上,听到陈言谈起特种作战,只觉得那样的想法若是实现,的确能够在战场上起到极大的作用,倒是没有去想,想要打造这样一支部队有着多大的难度。 现在听荀羽飞说完,唐韵才猛然想起,在大周识字的人,比例本就不是很高,况且大多都是一些读书人。 让读书人去当兵?开玩笑呢。 哪个读书人肯当一个丘八? 投笔从戎的人的确是有,可那样的人极少。 “不对!”荀羽飞突然摇头,\\\"倒也不能说咱们大周所有地方无法实现。\\\" 唐韵瞪大眼睛,“呃……” 荀羽飞苦笑,“这青山县的纳抚营,倒是有几分特种部队的意思。” 唐韵脸上的震撼之色更浓,“你说什么,纳抚营?” 唐韵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纳抚营三个字了。 因为纳抚营作为大周最低级别的军事组织,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她这位皇帝的视野。 五年平叛之战,打的那般艰苦,可各地的纳抚营都没有上过战场。 实在是各个地方的纳抚营,战斗力太弱,上战场也只能当炮灰用。 战斗力甚至都不如朝廷正规军中负责运送粮草的徭役苦力们。 “怎地,青山县纳抚营有何不同?” 唐韵问道。 何进尧也十分好奇。 荀羽飞堂堂国公爷,更是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军,突然会提起一支纳抚营,着实令人费解。 “陛下,莫不是以为青山县周遭诸多山贼营寨是主动投奔到青山县吧?” 荀羽飞淡淡一笑。 唐韵这才想起,青山县也有两万人口的配置。 可眼下,这小小的青山县,人口十万都不只。 除了极少数的外敌客商之外,其他人都是长居青山县的。 这件事,她也吩咐凤翎卫调查过。 知道青山县有很多人其实都是陇州各个山里的山贼,被青山县给清缴后押送到青山县的,渐渐的喜欢上青山县,在青山县当了个顺民。 对于这件事,唐韵心里清楚,也没打算追究。 陈言又要弄盐、又要弄钢铁厂,的确需要不少人。 “确实, 陈言手中只有纳抚营,清缴那些山贼营地,用的便是纳抚营,不过山贼流寇都是乌合之众,如此便说纳抚营战斗力接近所谓的特种部队,有些夸张了吧?” 唐韵忍不住的问道。 荀羽飞轻笑道:“之前臣应该与陛下说过,这青山县纳抚营曾经抵御山贼联军的事,陛下莫不是忘记了?” 唐韵这才猛地想起,荀羽飞之前的确同她说过这件事。 而且还说,青山县纳抚营战斗力十分强悍。 只是她没想到,荀羽飞口中的强悍,竟然已经强悍到接近特种部队的程度。 荀羽飞继续道:“臣所知的是,陈言为青山县纳抚营配备了先生,每日固定时间,教导那些军汉们识字。而且陈言还搞了两本教材,也让专人对纳抚营进行教导。” “教材,什么教材,你可见过?”何进尧诧异的问道。 荀羽飞摇头,“纳抚营驻地管理极为严格,老夫没机会得见。问过两次陈言那小子,那小子对此也闭口不谈。” 唐韵眼睛微眯。 在她看来,陈言是对军事有着很深见解的。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陈言弄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白糖和盐就不说了,单说连弩,就已经算是难得的宝贝了。 陈言弄出的教材,应该也是很厉害吧? 不行,得找个机会,弄来看看。 第54章 好奇 唐韵对陈言弄出来的教材十分的好奇。 而且,荀羽飞不已经说了吗,陈言对纳抚营的事,一直都藏着掖着。 就连荀羽飞,都没有进过纳抚营的驻地,这更是让唐韵的好奇心加重了几分。 陈言藏着掖着的东西,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 “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陈言弄的那两本教材?” 想了想,唐韵开口问道。 “陛下若真好奇,可以同陈言说,借来一看不就成了?”何进尧道。 唐韵微微撇嘴,不以为然。 没有听荀羽飞说么,陈言那家伙对于纳抚营的事情,向来守的极严。 纳抚营的驻地,就连跟陈言关系甚好的荀羽飞都没有进去过。 那家伙本就对朕有所提防,更不会允许朕进入纳抚营了。 想要看看青山县纳抚营到底如何,还是得另想办法。 “嗯,朕知道了。” 心里想着,唐韵淡淡的回道。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两位也回到各自的房间吧,朕忙活了一整夜也有些累了。” 既然唐韵还要在青山县县衙住上一阵,荀羽飞和何进尧自然也都打算住在这里,陈言也给两人安排好了住的地方。 当荀羽飞和何进尧离开后,唐韵喊道:“白鹭……” 很快,一名凤翎卫走了进来。 “陛下!” 唐韵喃喃道:“去查一下,青山县纳抚营的驻地位置,并且将驻地的巡逻情况调查一下。” 白鹭一头雾水。 纳抚营? 陛下怎么会对纳抚营感兴趣? 听说,纳抚营是大周最不受人待见的军队,几乎每个县城都有,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白鹭是凤翎卫的副统领,同唐韵的关系远没有青鸢那般亲近,自然不敢提出任何的疑问,“遵命!” 心中虽然不解,但白鹭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任务。 别看凤翎卫都是女子,可那也是陛下登基后,在全国精挑细选的女子,大多都是将门之后,从小便都习武。 而且,成为凤翎卫后,没有任务的时,每天还要经受十分严格的训练。 可以说,凤翎卫有着大周最顶级的战斗力。 至于纳抚营,不就是退伍的兵士以及当地的流氓组成的地方军队么,乌合之众罢了。 调查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天刚亮的时候,处于青山县周围的凤翎卫密探,都已经收了回来,严密保护唐韵的安全 所以,现在唐韵身边的凤翎卫人手相当充足。 既然是唐韵亲自交代的事情,白鹭也不敢怠慢。 嘱咐了一下县衙内保护唐韵安全的一众凤翎卫们,然后她自己召集了两个亲信。 青鸢是陛下的亲信,从小跟在陛下身边,旁人比不了。 可现在青鸢受伤,终于得到了可以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白鹭甚至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可不打算放过。 “纳抚营?白统领没有听错吧。” 曲默月一脸诧异。 “是啊,咱们可是陛下的亲军,现在竟然要查区区一个纳抚营,实在令人费解。” 另一个名叫墨霜的凤翎卫附和道。 曲默月和墨霜也都是凤翎卫的中层军官,出身将门。 身为女子,加入凤翎卫,有跟在唐韵身边的机会,对于她们而言,简直是莫大的骄傲。 若非唐韵登基,组建了凤翎卫。 别看她们都是将门之后,可未来也绝对免不了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 所以,他们这些加入凤翎卫的女子,对于唐韵还是非常感激的。 “陛下亲自交代的。”白鹭沉声道:\\\"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墨霜道:“既然陛下亲自交代,那就好好办了这趟差。呵呵,也许陛下接到什么线报,昨夜的刺客可能藏在纳抚营营地也说不定。” 曲默月则是道:“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我去询问一下一直在青山县周围查探的姐妹们,应该就可以知道纳抚营营地的位置。” 这次唐韵出行,曲默月便是负责青山县之外,陇州各地的外围。 唐韵昨夜遇刺,她和她的人才被紧急召回。 唐韵毕竟是皇帝,即便微服出巡,周围的警戒力量,也是十分强大的。 比如说这一次唐韵来到青山县,与青山县相邻的陇州各县,都放了诸多凤翎卫密探。 这是对唐韵的第一层保护。 而在青山县周围,巡查各个山林秘地的,同样也有一批凤翎卫。 这是对唐韵的第二层保护。 同样的,青山县县城内,包括唐韵的身边,也有一批凤翎卫。 每一次皇帝出行,都会有类似的三层保护。 只不过这一次唐韵为了不让陈言过于的防范自己,所以特意嘱咐自己身边的凤翎卫少放一些。 也正是如此,才被吴瀚冬等人有了可乘之机。 若是正常的皇位身边的防卫构成,吴瀚冬等人绝难接近到唐韵身边。 “嗯,不错,青山县周边各个山林秘地都有咱们的姐妹监视,她们的确应该知道纳抚营的位置。” 白鹭同意,点头回道。 第55章 被捕 两个时辰后。 白鹭、墨霜和曲默月三人已经来到青山县北侧的一所营地之外。 凤翎卫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负责青山县外围防卫的凤翎卫的确知道青山县纳抚营营地的位置,并且将其汇报给了白鹭。 “内部如何,是否有汇报?” 墨霜摇头,“既然是军营,所以咱们的人并没有进去过。” 白鹭点头。 唐韵成立凤翎卫的时候特意给凤翎卫定下规矩,凤翎卫虽然有护卫皇帝安全,搜集天下情报的职能。 但是凤翎卫绝对不能插手军中之事,更不能探听朝廷官员的隐私。 一般来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某个军团有谋反的迹象,凤翎卫是绝对不能进入军营驻地的。 “有点棘手呀。”白鹭环视了四周,眉头紧皱道。 墨霜脸色凝重的点头,附和道:\\\"区区一个纳抚营,正门守卫竟然毫无死角。上方的箭塔,与下方的巡视士兵以及正门前的两名护卫竟然能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若是不知道,我还以为这是大周哪一支精锐呢。\\\" 凤翎卫有着搜集消息的职能,所以三人都是潜伏和搜查的老手了。 以她们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纳抚营正门这一面,形成了立体的视线网。 只要她们靠近,一定会被发现。 “现在怎么办?”曲默月问道。 白鹭皱皱眉,“只能绕路,去侧面看看,亦或者去营地的后面?” 曲默月和墨霜均是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纳抚营营地正中间一座营房内。 张大彪正靠着墙打盹。 听到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眼睛微微睁开。 “什么事?” “头,有三个女的鬼鬼祟祟,似乎是在查探咱们营地的虚实。” 张大彪眉毛轻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嗯,大人说过,最近同咱们青山县做生意那位贵人每次来会带来很多女护卫,估计是那位贵人的人吧。不用管她们,只要他她们进入营地便可。” “若是她们进入营地该如何?” 张大彪没好气道:“废话,擅闯军营,乃是死罪,直接抓了。” 这段时间,张大彪简直无聊透了。 周围的山贼和匪寇都给缴清了,就连整个陇州,都没有匪寨了。 手里头掐着这么一支悍卒,却没有用武之地。 这让张大彪很是郁闷 身为青山县的兵曹,按道理说他最重要的任务是节制青山县纳抚营,协助青山县县令维持青山县的治安和按时收取青山县的税赋。 可是青山县同其他县城不一样。 不但治安很好,还有一个厉害的捕头,治安方面,根本用不着他张大彪,更用不着纳抚营。 至于收取税赋,那就更不用到纳抚营了。 青山县,无论是农户,还是商人,上交税赋,比收税的衙门还热心。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按时交税,配合县令大人,县令大人给予他们的好处,远超那些税款。 别的不说,就说青山县百姓吃盐。 别的县城,百姓吃盐还需要自己购买,盐的品质也极差。 可是青山县百姓呢? 只要不违法乱纪,青山县百姓每个月都可以从县衙免费领取到食盐。 除此之外,这两年县令大人弄出来炒茶、化妆品等东西,也让青山县的商人免费经营,不需要任何代理费,同样让这些本地商人赚的盆满钵满。 至于手里头有地的农户,那就更幸福了。 这两年的收成,除去缴纳给县衙的税赋外,不仅能够填饱肚子。 县令大人还交给农户的什么多种经营种田之法,简直让那些农户赚的盆满钵满。 另外就是那些没有自己土地,也没有生意做的普通人,同样有地方干活。 县里有好几处工坊,给的工钱颇丰,按月发放,从不拖欠。 当然,这一切的福利,都建立在不违法乱纪的基础上。 因为陈言早就说过,若是谁触犯了大周律,或者拒不缴纳该缴纳的税赋,让他这个县令难做。 那这个人以后再也的不到免费的食盐,更不允许进入县里的工坊干活。 若是有土地的农户犯了事,土地也会被县衙强制收回。 这种情况下,县里的百姓,谁还敢给县衙添堵? 更没有人会为了区区赋税,便放了青山县给予的大好福利。 只是,百姓都如此听话,纳抚营也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当然,陈言也跟张大彪说过。 青山县的纳抚营,同其他地方的纳抚营不一样。 青山县的纳抚营只有一个作用,便是保护青山县百姓的安全。 可现在四周匪患都已经清缴,张大彪简直无聊的身上都快长草了。 正在这时,刚刚走了没多久的兵士,去而复返。 “张大人,张大人……” 张大彪没好气道:“怎么回事,就这么点小事,至于总过来汇报。” “张大人,那几个女的跑进来了,现在已经被咱们的人给抓了。” 张大彪一滞,“跑进来了?” 士兵回道:“对的,就是从咱们营地北侧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攀爬进来的。进来后的一刹那,咱们的了望哨就发送了旗语。” 张大彪没好气道:“真麻烦,跑咱们营地来作甚。” 张大彪有些头疼,最近在青山县四周活动的那些女子,都是同县令大人合作的那个贵人的护卫。 现在抓住了,又能怎么办? 按照军法处置? 怕是不行,那是会影响青山县生意的。 可若是就这么放了,也不太成。 “走,去见见!” 此时的白鹭、曲默月和墨霜都懵了。 明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对啊? 可她们刚刚越过营地的围墙没多久,一队士兵便朝着她们三人围了过来。 更要命的那些士兵身上都穿越亮瞎眼的银甲,气势渗人。 饶是她们都是凤翎卫的精锐,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鹭甚至觉得,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这一方三人的兵器,可能都无法穿透对方的盔甲。 什么时候,区区的纳抚营,都配备如此强悍的盔甲了? 而且,这盔甲似乎比一年前,荀国公那一支所向披靡的重骑所装备的盔甲,还要强悍许多! 第56章 俘获 心中想着,白鹭微微皱眉,暗骂自己愚蠢,有些太过轻视这纳抚营了。 既然纳抚营正门守卫那般森严,并且巡逻队的规划与门前的守卫以及箭塔之间布置的那般精妙,毫无任何视线上的盲区,让人无机可趁,那么侧面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守呢? 现在想来,多半是对方故意设置的陷阱。 网开一面,诱人深入,然后当场抓获。 想到这里,白鹭扫视了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监视设施。 不过她可以肯定,这座营地肯定设置了岗哨在隐秘处,专门看守北侧。 如若不然,这些士兵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不想活了么?” 钱武怒道。 他是青山县纳抚营一队的队长。 当然,队长这个职位是陈言自己改的。 目的也是为了好记。 白鹭惊讶归惊讶,却并不慌张。 毕竟是凤翎卫的副统领,跟在唐韵身边很长时间了,而且也跟唐韵上过战场,该有的定力还是有的。 “只是好奇而已。” 白鹭淡淡道。 “好奇?” “这个理由可不成。” “总有宵小想要探听我们纳抚营的虚实,你们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钱武冷笑道。 “哼,究竟谁派你们来的?乖乖开口,保不齐我们大人会放你一马。” 当初,青山县周遭有着诸多山匪。 那些山匪,觊觎青山县。 便会派来很多的眼线,探听纳抚营的虚实。 不过这种事还是一年多以前发生的,后来青山县纳抚营将周围的山匪清除干净后,再也没有人擅闯纳抚营营地,今天这事,倒也算是个稀罕事。 “当真是误闯进来的,军爷恕罪。”白鹭换成了一副娇弱女子的面孔,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停停停,看你们的本事和衣着,便不是寻常女子。”钱武鄙夷一笑:\\\"最近青山县多了不少女探子,你们便是她们之中的吧?真当我们不知道,只是不想搭理你们罢了。\\\" 钱武的话让白鹭三人大惊失色。 莫非凤翎卫的活动,早就在纳抚营的掌控之中? 这青山县纳抚营都是些什么人,凤翎卫都是女子不假,可各个都受到过严格训练,搜集情报更是一把好手。 即便在周遭诸国,也有不少凤翎卫的探子,可很少会被人看出来呀。 这青山县纳抚营的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 这哪是什么纳抚营,怕是大周最为精锐的军队,若是被凤翎卫调查,也很难发现凤翎卫的踪迹吧? 区区一个纳抚营,是如何做到的? 生平第一次,白鹭对凤翎卫的实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汉子走了过来,身上穿的是便装,并非是铠甲。 可当这人走近后,在场所有纳抚营的士兵均是神情一凛,动作整齐划一的敬了一个大周特有的军礼。 “兵曹大人!” 银色的铠甲,整齐划一的动作,铠甲的摩擦声以及士兵们充满底气的齐声一喝,均是让白鹭等三人大吃一惊。 大周什么时候有军容这般整齐的队伍了? 白鹭可以肯定,洛城的禁军,在这方面肯定远不如眼前的这些纳抚营的士兵。 究竟是整个青山县纳抚营均是如此,还是说只是这一队士兵是如此? 这时张大彪大步流星走近,瞥了白鹭三人一眼。 看三人的装束,便已经断定,这三个女人肯定是周氏商会的人。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手下早已描述过。 心中不免感慨,别的不说,单说周氏商会的这些女护卫,当真是个顶个的漂亮。 张大彪心中想着,嘴上却是道,“你们是何人?跑到军营作甚?莫不是敌国的探子,亦或者是叛军的余孽?” 张大彪这人看似粗犷,心思却玲珑剔透。 不管怎么说,周氏商会同他们青山县现在也是合作关系。 突然给周氏商会的人抓了,有点不太好,虽然说,起因是周氏商会之人闯入了他们的营地,可到时候解释起来也挺麻烦。 倒不如直接扣一顶大帽子过去。 别管最后结果如何,一定大帽子扣过去,最后肯定是纳抚营占理。 “你胡说什么?”白鹭大惊。 无论是敌国的探子,还是叛军的余孽,抓到都是要砍头的。 “既然不是,为何要探查我纳抚营军营?你们明显是想要查探我大周军队的军备情况!” 曲默月下意识道:“哼,探子想要了解大周军队的军备情况,也不会探查你们纳抚营呀。” 潜台词所有人都能听出来。 纳抚营是整个大周军队体系最末等的军队,就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它国的探子根本看不上。 张大彪浑然不在意,笑道:“听闻昨日县衙出现了匪徒,不得大意,将这三位严加看管。” “是!”钱武一声大喝。 言罢,挥挥手。 数名兵士一拥而上。 “我们是周姑娘的亲卫,不能抓我们!” 白鹭大喝一声。 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将三人押走之后,张大彪微微皱眉。 “好好看住,别让她们给逃了,我这就去大人那。” 张大彪嘱咐道。 如此处置这三人,还是要陈言拿主意。 “切记,莫要伤到她们分毫,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能让她们给逃了。” “大人放心。”钱武回道。 对于钱武,张大彪还是非常放心的,不做犹豫,他骑上一匹快马,朝着县城的方向掠去。 第57章 讨个说法 青山县县衙后院有一处空地,现在被陈言改造成了一个小菜园。 园子不大,但陈言格外爱惜。 尤其是今年开春之后,陈言还派专人看管。 此时的陈言,便再次来到菜园。 望着地里边已经长的一尺多高的菜秧,满脸的喜悦。 “大人,至于如此喜悦么?” 陆卿儿拿过来一个脸盆,捧到了陈言面前,示意陈言洗手。 陈言一边洗手,一边笑道:“你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 陆卿儿已经听陈言说过无数次了,可具体好在哪,陈言却始终都没有明言。 “好在哪里?” 陆卿儿撇撇嘴。 “三哥那几百人的船队就回来九个人,这九个人身体也都垮了。” 陆卿儿口中的三哥,便是她的亲哥哥。 在还未遇到陈言之前,陆卿儿一家过的十分辛苦。 在陆卿儿很小的年纪,家人基本都死了,就剩下陆卿儿和她的三哥。 陈言听陆卿儿说过,陆三之所以出海那是因为有一伙客商来青山县招工,每人十两银子,出海三年。 十两银子,正常来说,一个壮劳力至少需要五年才能赚到。 那时候青山县因为地处偏僻,五年时间还赚不到十两银子。 陆三觉得是个机会,便答应了。 自从陆三跟着客商出海后,便杳无音信。 陆卿儿还以为亲哥哥已经死了。 可就在半年前,陆三突然回来,瘦的已经不成人形,却只带回一些大周没有见过的古怪食物。 尽管陈言对陆卿儿说,陆三带回来的全都是宝贝。 可作为妹妹,陆卿儿仍旧觉得不值。 陈言安慰道:“昨天我问过齐老,你三哥身体调养的已经没有大问题,再过个把月,便可以接回来了。”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陈言将陆三安排在齐云山的药庐,方便齐云山随时照看。 半年来,陆三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而且,你放心,你三哥这一趟不会白跑的,他带回来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不会亏待他。”陈言淡淡笑道。 陆卿儿喃喃道:\\\"只要三哥没事就好,其他不奢求。\\\" 陈言轻轻拍了下陆卿儿的小脑袋,“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会为你三哥搏一个爵位,因为那是他应得的。” 陆卿儿瞪大眼睛,微微的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 爵位? 就凭他三哥? 陆卿儿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外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陈言翻了翻白眼,这声音他一听便知道是谁。 能够随意进入青山县后宅陈言所居住院落的人不多,青山县县衙众人之中,除了郑妍之外,便是张大彪了。 “这呢!\\\"陈言高喊一声。 没过一会,张大彪循声找过来,“大人,又伺候园子呢?” 陈言没理他,问道:“不在军营呆着,来这县衙做什么?” 张大彪道:“大人,有好事。” 陈言一怔,旋即瞪了张大彪一眼,“你能有什么好事?” 张大彪憨厚一笑:“嘿嘿,周氏商会的护卫擅闯咱们军营,被我给抓了。” 陈言愣了愣,然后直接踹了张大彪一脚,“这算什么好事?” 张大彪道:“大人,你最近不是跟周氏商会谈生意么,现在他们的人落在了咱们手中,大人岂不是可以在谈生意的时候占点便宜?” 陈言明白了,张大彪这是想着以此为筹码。 “你小子花花肠子还挺多,就不能用到正地方。” 张大彪喃喃道:\\\"我说的不对么?\\\" 陈言没好气道:“生意已经谈完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你抓人家有啥用?” 张大彪愕然,“已经谈完了?哎呀,那人白抓了。” 陈言沉吟少许,“不过,周氏商会的人进入咱们军营作甚?” 张大彪道:“估计是好奇吧。” 陈言想了想,“不管怎么说,这事还是得让周姑娘给本县一个说法。” 张大彪深以为然,“嗯,应该,大人绝不能轻饶了她们。” 陈言实在有些无奈,张大彪以为咱这一个小小的县令还是天王老子不成。 不轻饶? 那位姓周的姑娘,就连国公爷都对其礼让三分,多半是朝中哪位侯爷或是国公爷的闺女,可不是青山县能够得罪的起的。 “走!” 陈言吩咐一声,先行朝着隔壁院落走去,张大彪紧随其后。 隔壁院落的门外,已经有两名女护卫守在门前。 看到是陈言,两人也没有阻拦,直接让陈言进去了。 唐韵早就有过吩咐,若是陈言或者荀羽飞和何进尧来,无需通报。 倒是进入院子后,一名女护卫进去通报了一声。 没过多久就出来,将陈言和张大彪迎入了房间。 此时的唐韵其实正在处理刚刚从洛城送过来的奏折,听说陈言来了,便将奏折遮盖了起来。 见陈言身边跟着一名军汉,唐韵不禁微微皱眉。 “陈县令找我有事?” 陈言直接开门见山,“周姑娘派人在我青山县四处查探也就罢了,无故闯入青山县纳抚营的营地又是何故,不知道擅闯军营乃是违背国法之举么?” 其实陈言之所以非要来找唐韵讨要一个说法,多少有些报复的心思在里面。 同周氏商会谈合作这几天,似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至少陈言这么觉得,这让陈言非常不爽。 这位周姑娘,太过强势。 现在有机会杀一杀周姑娘的威风,陈言自然不会放过。 唐韵一听,便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心里头还是有些吃惊的。 凤翎卫别的能力有待商榷,可若是说秘密查探情报的本事,那还是不错的。 莫说区区一个纳抚营,就连大周最精锐的军队,凤翎卫的情报探子,都可以随意出入不被发现。 莫非,青山县纳抚营当真如荀羽飞所言,有着特种部队的本事? 一时间,唐韵心里头对青山县纳抚营的好奇之心更重了。 这般想着,唐韵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反问道,“我的人?” 陈言朝着张大彪撇了撇头,意思是让张大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然而,瞪了半天,张大彪都没有开口。 陈言回过头一看,好家伙,张大彪眼睛都看直了。 “说话。”陈言轻轻踢了张大彪一下,\\\"别给我丢人。\\\" 唐韵淡淡开口,略带嘲笑的口吻道:“莫非,这位便是青山县的兵曹?” 第58章 她不可能房事过度! “是是,我就是。” 张大彪如梦方醒,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句。 陈言一脸无语,有点后悔带他来。 让人传出去,他手下的头号猛将这么不中用,在美女面前话都说不直,那不丢大脸了! “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韵似乎早习惯了,也不在意,冷着脸问道。 纳抚营的能耐,确实超出她的预料。 凤翎卫没废物,尤其白鹭能爬到凤翎卫副统领之位,身手可想而知。 陈言这批手下能察觉白鹭探营,实不简单! “这,是这样的……” 张大彪总算定住了神,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唐韵越听心里越是惊异,听到后来,她脸都变了,失声道:“什么!你把她们抓起来了?!” 她本来以为,以白鹭她们的身手,就算被察觉,也能轻松逃得掉。 对方手无确证,她抵个赖,也就过去了。 眼下正是双方合作的要紧关口,想来对方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追究。 可万万想不到,她们居然被生擒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对啊,三个女人没一个能打的。” 张大彪有点惋惜,这几天闲得长草,要是对方扛揍点,他说不定还能亲自上场活动活动筋骨。 唐韵:“……” 凤翎卫! 她身边最可靠的护卫,也是大周最精锐的力量! 这家伙居然说她们“没一个能打的”? 等等! 不对劲! 唐韵一下镇定下来,微微一笑。 “陈县令,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这位兵曹大人所说的三位女子,我并不认识。” “我商会的护卫,虽说不算什么人中翘楚,但个个实力不凡。” “譬如青鸢,陈大人也见过,身手如何不必我多说。” “兵曹大人所说之人既然如此不中用,岂会是我商会的护卫?” 好险,差点被对方唬住! 白鹭等人什么身手?这兵曹进来时唐韵就留意过他,身强体壮,确实有副勇武之躯。 可是他居然敢说她大周女帝的凤翎卫“没一个能打的”? 也就这屋里没牛,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被他吹上天去了! 陈言倒不意外她抵赖,也不生气,心念一转,咧嘴一乐:“成,我就问一问,不是就算了。” 打了个招呼,带着张大彪转身就走。 唐韵看着两人离开,玉容一沉,唤进来一名凤翎卫:“去,把白副统领她们给我找回来!” 兵贵稳,器贵利。 这个兵曹如此轻浮急躁,绝非什么厉害人物。 由他可见,纳抚营也不可能是个多厉害的地方。 白鹭居然能在那种地方暴露,简直就是办事不力! 等她回来,必当重惩! 倒不是唐韵心狠,既然要做她大周女帝的亲卫,得了这份荣耀,那就得担得起责任! 陈言带着张大彪到了外面,后者很是纳闷:“大人,你真信她的话?” 陈言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啊,还是不懂啥叫生意。” 张大彪挠着头:“这关生意啥事?” 陈言慢条斯理地说道:“等着看好戏吧!走,去纳抚营,咱们给这位周大小姐准备点小礼物。回头她必然亲自来求,到时候本官哪怕漫天叫价,谅她也不敢坐地还钱!” 张大彪一呆:“啊?” 对方不都当面抵赖了嘛,怎么可能屈尊来求? 不过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指定没错! 直到第二天晌午,唐韵都没等到白鹭回来。 她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派出去的凤翎卫,沿着去纳抚营的路线来回找了好几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鹭她们三人像是失踪了一样。 难道,真被抓了?那个兵曹没吹牛? 唐韵心里犯起了嘀咕。 “东家!东家!墨霜姐回来了!” 她正疑虑时,外面突然传来手下凤翎卫的叫声。 唐韵大喜,随即脸一沉,喝道:“叫她进来!” 不消片刻,墨霜进来了。 但却不是自己进来的,是两个凤翎卫一左一右,架着她进了屋子。 “东家!快!快救救副统领!” 甫一进屋,墨霜就泣不成声地跪了下来,焦急地嘶叫了一声,人便软软倒地,昏迷过去。 唐韵一下愣住了,随即看着她,脸色猛地红了一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墨霜去的时候一身武服劲装,这种衣服包裹效果好,利于活动,穿着英姿飒爽,颇显英气。 可现在这身武服破破烂烂,东撕一块西撕一团,再起不了多少遮掩的效果。 一身曼妙景色,隐隐约约,看得人面红耳赤。 “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墨霜姐突然回来,一进来就叫着要去救副统领。” 一个凤翎卫沉声道。 “去哪救?”唐韵终究一国之帝,很快冷静下来。 “我刚才好像听她说过一句,是在……纳抚营?”另一个凤翎卫迟疑道。 “什么!把她弄醒,我要问清楚!”唐韵一惊,喝道。 “是!” …… 手下人很快找来齐云山,后者把脉半晌,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齐大夫,她到底怎么了?”唐韵忍不住问道。 刚才她手下想了不少办法,泼水掐人中什么的,可就是没法把墨霜弄醒。 没办法,只好去请来齐云山。 “咳,这位姑娘,似乎是患了阴竭之症。”齐云山轻咳一声。 “何谓阴竭之症?”唐韵没听过这,一脸茫然。 “男属阳,女属阴。男阳女阴,均是天生之气,不可过旺,也不可缺失。” “一旦缺失,就会体气不调,严重者昏迷,至重者甚至一命归天。” “这位姑娘阴气泄失过重,所以才致昏迷。” “好在她仍不算太严重,只是昏睡,稍睡半日,便能苏醒。” “不过此后需要花费时日,加以调养,方可痊愈。” 齐云山抚着胡须,一五一十地解释。 唐韵越听越奇:“她怎会阴气泄失?” 齐云山眼神玩味起来:“咳,这嘛,房事过度,便会如此。以后在那些方面,这位姑娘可得好好注意。” “什么!不可能!” 唐韵听得耳根都红了个透,却忍不住脱口说道。 “什么不可能?周姑娘是怀疑小老儿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吧!”齐云山有些不悦。 “齐大夫救治我的人,我非常感激。可这件事,绝不可能!”唐韵胀红了脸。 “为何?”齐云山愕然道。 “她尚是黄花之身,犹未嫁人,何来房事可言!”唐韵嗔怒道。 要不是亲眼见过齐云山救治青鸢的手段,唐韵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庸医,居然会有这种诊断。 但发怒之后,她稍稍冷静,不由心里打起了鼓。 之前她见墨霜身上那衣衫模样,也曾怀疑过她是否被人强行破身。 但后来检查了这丫头的身上,却无异状,仍是完璧。 只是皮肤潮红,稍显异常。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证明墨霜确实不是所谓的“房事过度”。 齐云山也有些懵。 看对方神情,显然不是作伪。 难道真是他断错了症? “齐大夫请回吧,此事请勿外泄,感激不尽。” 唐韵终究国帝,迅速冷静下来,向齐云山道了谢,令人取来银两酬劳,送出门外。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无论齐云山诊断是否有误,均可肯定,白鹭她们出了事! 墨霜如此,那白鹭肯定也…… “来人!随我去一趟县衙!” 到了县衙,陈言却不在。 唐韵一问,说是陈言去了纳抚营,审问昨天抓到的女奸细。 “昨天真抓到了人?”唐韵心里一紧,问了一句。 “对呀,听说还是姿容端丽的女子,真不知道那种人怎么会去干这种违法犯纪的事。” “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敌国的奸细!” “我家大人忠君爱国,不容这等通敌卖国的逆贼,当然要把她们审清楚!” “而且,我家大人最喜欢审女犯了。” “手段花样又多,保证她们什么都瞒不住。” 陆卿儿说着说着,脸蛋红了起来。 说到这位县令大人的手段花样,她可太清楚了! 第59章 防弹衣什么鬼? 唐韵看她神情,哪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也不由脸上一红,但心里更是一沉。 不好,看来自己失算了! 白鹭她们竟然真的被纳抚营抓住,而且还在里面关了足足一整天! 墨霜不知道怎么侥幸逃了出来,只看她那副容貌,就晓得三名凤翎卫在里面遭受了多少折磨! 万一,她们真的没扛住,把自己身份泄露出来…… 唐韵越想越是心惊,一转身离开了县衙。 看来,只好亲自去一趟纳抚营了! 她要亲眼看看,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陈言这混账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纳抚营。 唐韵带着两名凤翎卫赶到后,被拦在了营门外。 “站住!官军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守在门口的军士凶神恶煞地拦下她们。 “叫陈言出来见我!”唐韵心急如焚,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县令大人的名讳!”几名军士大怒,呼啦一下拎着刀枪就围了上来。 “大胆!我家东家也是你们敢动的!”两名凤翎卫立刻拔剑,护到前面,杏目生寒。 “瞧你们这身打扮,看来,十九跟日前那三名女逆同党!” “来人!给我拿下!” “再交给大人好好审问!” 一名体壮如牛的军汉眼珠子一转,招呼一声,营门内又涌出十来名军士,围住三女。 唐韵气得脸色煞白。 她乃大周之帝,天下莫非王土,哪个地方她去不得! 这伙粗鄙之徒,竟然不但拦阻她,还将她围在这里! 这也罢了,居然还有不少军士,眼神上下打量她们火辣身段,无礼之至! 她纤眉一扬,喝道:“拿下他!” “是!” 一名凤翎卫应声而动,身若矫龙,掠扑向那粗壮军汉。 唐韵倒也不是单纯怒火冲头,而是看出此人当是这些人里面的小头目。 而且,刚才到营地外,她就发觉不对劲。 守门的军士,竟然个个身穿重甲,哪像纳抚营,竟比大周最精锐的军营装备更齐整周密! 凤翎卫的佩剑虽然锋利,但对上这等全身重甲,实是无用武之地。 唯有这粗壮军汉,身上只穿着便装武服,没有重甲护体,最易收拾。 只要拿下他,其余人等便不敢乱来! 那粗壮军汉哈哈一笑,手中的砍刀猛劈向那凤翎卫。 那凤翎卫娇躯一个错步,轻松从对方刀下闪过,瞬间到了粗壮军汉身侧,一剑斜拉,直奔对方大腿! 帝上明言是要拿下对方,是以这一剑她并未取其要害,只是要先废其反击之力。 粗壮军汉没想到她这么灵活,躲闪格挡不及,吃了一惊。 眼见势急,他突然身躯往下一沉,居然用肚子迎向对方剑刃! 嘶! 一声难以言喻的击响,长剑在他腰侧划过,居然没切开皮肉,反而滑了开来。 “什么!” 那凤翎卫大惊,愣了一下。 “你给我趴下吧!” 粗壮军汉吼叫一声,反转手中大刀,用刀背在她颈侧猛敲一记。 那凤翎卫虽身手非凡,可惊愕中来不及躲闪格挡,啪地一下,被敲得翻倒在地。 两眼一阖,直接昏了过去。 营门前瞬间安静下来。 “这!” 唐韵和另一名凤翎卫都惊呆了。 用身体挡剑,居然不受半点伤损,莫不成此人有金刚不坏之身?! 粗壮军汉摸了摸腰侧,惊魂未定地道:“好家伙!差点没死在一嫩娘们儿手上!幸亏老子贴身穿了防弹衣,哈哈!” 唐韵白净的脑门上飞过一串问号。 防什么衣? 定睛一看,只见粗壮军汉被划破的外衫处有个长长的口子,透过破口看进去,里面微微反着光,像是另有乾坤。 随即她娇躯一震,双眸大亮! 纳抚营其他军士这种重铠,只从视觉来看,便知道更胜荀羽飞的黑甲军的配备。 十之八九,也是陈言说过的那种“钢材”制作。 但重铠终究过重,不但对军士消耗极大,光是穿那身走个几里地,都累得够呛。 而且对战马的消耗也不容小视,不利远途奔袭或平原冲杀的骑战。 但若换成这壮汉所穿的这种剑锋也划不破的内甲,轻巧便利,岂非更好! 好个陈言,原来好东西深藏不露! “抓起来!” 粗壮军汉回过神,一声喝令,手下人已经把那昏迷在地的凤翎卫拖了起来。 “放开她!” 另一名凤翎卫大惊娇喝,想要上前。 “慢!” 唐韵回过神来,轻轻搭在她肩头,喝止了她。 “嘿嘿,知道厉害,就赶紧投降。” “我这人最懂怜香惜玉,乖乖束手就擒,我绝不为难。” 粗壮军汉以为她露怯,咧着嘴说道。 唐韵闻言,冷笑\\u003d说道:“这天下,还没人有资格让本姑娘束手就擒!看看周围!” 十多名军士一惊,转头看向四周。 纳抚营位于群山所围的峡谷内,周围都是密林。 此时从数十株林木后面,哗啦一下涌出几十名劲装武服的年轻女子,个个冷目含霜,左手持弩右手握剑,英气不凡! 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几次呼吸的功夫,已经上前将众军士围困在中间。 粗壮军汉为首的十多名军士震惊地看着她们,吓傻了一样愣是没半点动作。 唐韵双手负至身后,娇躯一挺,一股威压荡然而生。 “束手就擒,本姑娘绝不为难!” 她冷傲开口。 这是故意把对方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一报方才之仇。 对方纵然身着重甲,但终究人数差异太大,而且自己这边还有手弩。 真要交手,对方必吃大亏! 唐韵赶来纳抚营时,虽然怒急交加,但却并非无智瞎闯。 大周叛乱方定,各地仍有不少窜匪,所以她每次离京,均会带上百名凤翎卫。 除了贴身相护的数人,其余人等,均在外围巡查守卫。 如有需要,也会负责探查之务。 这次要来救人,她立刻令人将所有随行的凤翎卫召齐,否则岂敢如此鲁莽闯营? 陈言此人确实了得,实是她平生仅见之高才。 但终究不是行军打仗的料,竟然将纳抚营的营地,安排在林间这种最易被偷袭的所在。 凤翎卫的人早已赶到,均藏身在了林木后,让对手难以防备。 若是事情顺利,唐韵并不打算动手。 但如今事情演变至这一步,那她也不介意像陈言展示一点手段! 第60章 全抓起来劳军! 不过唐韵也清楚,营门处虽只有这十几人,但营地内应尚有数百之众。 真要动起手来,就算她们能解决这些人,也很难与数百装备精良的军士交战。 如今这一步,也只是起个威慑作用,目的只为逼出陈言。 唐韵话音落下时,已有十余名凤翎卫左手的手弩指向那粗壮军汉。 纵然衣内有内甲,可他终究还是头、手、腿等处均暴露在外。 十几支弩箭出去,保证能把他射得满身窟窿,不怕他不屈服! 粗壮军汉神情古怪地来回打量着众女,突然沮丧地道:“娘的!你赢了!” 唐韵终于等到他这句服软,心中冷笑,便要开口。 “这一两银子,老子早晚要赢回来!” 却见粗壮军汉骂骂咧咧地从腰袋里摸出一两碎银,递向他身后一个军士。 “谢队长,哈哈!” 那军士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 唐韵和众凤翎卫均愣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唐韵下意识道。 “我跟他打赌,你会不会把这群花拳绣腿的娘们儿唤出来,结果害老子输了!”粗壮军汉无比懊恼。 “花……花拳绣腿?!”唐韵脸色难看的重复了一遍。 凤翎卫是大周最精锐的护卫队,随便挑一人出去,等闲十来名壮汉都休想能近其身! 可这家伙居然说她们花拳绣腿! 但随即,她就是心中一震:“等等,你早就知道她们藏身在外?” 粗壮军汉输了银子,心情不佳,没好气地道:“废话!这群女人在我青山县地界鬼祟已久,要不是大人发话不许动她们,老子早把她们抓起来慰劳兄弟们了……啊不对,抓起来审问了!” 唐韵震惊之极! 她的人竟然早就被发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不许对周姑娘无礼!” 这时,一声怒喝,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陈言带着张大彪从营地里匆匆走了过来。 “大人!” 十几名军士齐刷刷地转身单膝跪落,完全无视围着他们的凤翎卫和手弩。 唐韵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见这群军士动作整齐划一,军纪森严,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难言滋味。 这个陈言,想不到还有这手控军之能。 大周是军衙一体,纳抚营本身确实受县府管辖。 但实际上县府是文臣,各地军武蒋官,多有不服其管辖之事。 武人一向自大,对文弱书生向来没多少敬重。 这天下,终究是靠武力打下来和守住的! 凭什么,让尔等文弱之人把掌朝权? 譬如荀羽飞会一见何进尧,便奚言戏谑。 想不到陈山区区一个县令,竟能让纳抚营的军士如此忠服! 越和此人接触,唐韵越感觉此人深不可测。 不过陈言能出来,对她救人的事有利无害。 想着,唐韵压下火气,冷冷看着走到近前的陈言。 “这是大周商会的周姑娘,是本官的上宾!” “你等竟敢对她无礼,这哪是对周姑娘不敬,简直是在打本官的脸啊!” “尤其是你钱武!就算人家私闯军营,犯下大罪,可终究是女儿家不是?” “你竟然还真敢打伤周姑娘的护卫,传出去以后哪还有人敢来我青山县做生意!” 陈言一通怒骂,不轻不重地踹了跪地的粗壮军汉钱武几脚。 “是,属下知道错了。”钱武委屈地跟个小媳妇似的,低声下气地应着,不敢回嘴。 对面的唐韵听得微微蹙眉。 这家伙,话里有刀! 几句话就坐实了她私闯军营的大罪,按大周律例,这可是必斩之罪啊! “周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些人没见过你,得罪了。” “这些粗汉下手没轻没重的,没伤着你吧?” 陈言回过头来,一脸关切。 唐韵俏脸一沉,打了个手势。 周围的凤翎卫立刻将手弩方向一偏,指向陈言。 陈言惊道:“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陈某大小也是朝廷命官,你这不是太妥当吧?” 唐韵不想跟他废话,冷冷道:“把人交出来!” 陈言一脸茫然:“交人?啥人?” 唐韵怒道:“还敢跟我装傻?我手下两名护卫,立刻交出来!” “这本官是真不明白了!” “日前我纳抚营只抓了两个私闯军营的女奸细,哪有什么你周姑娘的护卫?” “再说了,昨儿我不是还特意去请教过周姑娘,你当时不是自个儿亲口说的,那绝不可能是你商会的护卫嘛。” 陈言两手一摊,翻了翻白眼。 唐韵一时语塞。 当时她确实错算了,现在被人拿着话头,实在是没法反驳。 但她又何需反驳? “陈县令,你我之间也无需装疯卖傻,我只要一句话——你,交不交人?” 她寒声而言,一身杀气陡然勃发! 大周女帝,威仪天下! 那身气势,绝非寻常之人能有,一旁的张大彪看着,不禁心中微寒。 这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确是非凡! 陈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扫过瞄准了自己的十来把手弩,哑然一笑。 “周姑娘,你我生意上合作蛮愉快的,何必弄到这种地步呢?” “再者,动手之前你要不先看看自己周围?” 陈言没有半点慌乱,笑眯眯地说道。 唐韵一怔,转头看了一眼,陡然色变! 周围密林之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潜出一队人马,已将她们全围困在中间! 粗略一数,至少超过三百人! 每个人均是轻衣紧服,而且服色染了绿黄相间之色,和林木草丛的颜色相近。 所有人手中,同样拿着手弩,一个不落地瞄准了她们! 只是那种手弩的样式和凤翎卫的有些不同,一般手弩以特制木材配着竹、藤等物而制。 但对方的手弩,里面竟然夹杂着金属的部件,像是有些地方是用金铁制作的,看着令人胆寒! 所有凤翎卫均是遍体生寒,一时手足无措,连动也不敢动。 这下可好,本是大好的局势,瞬间逆转! 可想而知,只要她们敢轻举妄动,保证对方立刻动手,把她们射成筛子! “来人,将这批贼子给本官全部拿下,劳军!” 陈言笑容转冷,喝道。 唐韵浑体一凉,失声道:“什么!你敢!” 第61章 可以办了吧? 众女更是无不色变! 劳军,这俩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凤翎卫虽然均是军武之人,可终究是女子。 而且,几乎全部都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 而这纳抚营中,有数百孔武有力的大男人! 要是真把她们抓起来劳军,那还不被弄个生不如死? 凤翎卫地位尊崇,平时就算是见着朝中大臣,也不须行礼。 而这些纳抚营中的粗汉,可说是军营中最低鄙的存在。 想到自己这等高贵之躯,竟要任这些人采摘,恐惧不由从心底蔓生出来。 不! 绝对不行! “本官本以为你是大周商会的当家,上宾之礼相待。” “结果你原来竟是探我大周军情的奸细!” “不仅遣人私探我军营,更纠党行凶,公然持械袭我大营,简直无法无天!” “而且,竟然还敢以利器威胁朝廷命官!” “连犯数罪,其罪当斩!” “托今帝功德,我大周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结果偏偏又出了你们这些乱贼,亡我大周之心不死!” “姓周的,本官今日必要让你好好尝尝我青山县令的棍棒,让你不敢再有乱心!” 陈言一边高颂女帝的鸿德,一边痛骂对方,搞得唐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方寸大乱。 对方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也就算了。 偏偏话里话外,还隐隐晦晦,说着些让人难免遐想的话语。 青山县令的棍棒? 到底是真棍棒,还是…… 情势急转直下,唐韵怒火全失,完全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难怪纳抚营内如此寂静,营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也没人出来帮忙。 原来,营中主力,早已到外面暗中布置妥当! 想到这,她更是惊出一身香汗,后背都湿透了。 凤翎卫本身就是探察方面的大行家,经过无数探察和反探察的训练。 对方竟然能瞒过上百凤翎卫的耳目,悄然布下陷阱,对方能耐,着实惊人! 难怪,荀羽飞会如此推崇纳抚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特种部队”? “住手!陈县令,万万不可啊!” 一声惊叫,突然从远处传来。 一人骑着快马,从林间穿过,朝着军营这边奔来。 马上之人,赫然是荀羽飞! 原来早前荀羽飞为了吴瀚冬等人之事,受唐韵的密令,去追查其背后主谋。 结果刚查到点消息,想要回报唐韵,哪知道到了县衙大院一问,才晓得唐韵挟怒去了纳抚营。 荀羽飞太清楚纳抚营的能耐,吓得够呛,慌忙快马赶来。 好在远远望见,似乎还没真正动手,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凭着他的面子,这事应该问题不大! 哪知道他的马快奔到营门前时,突然旁边闪出两名壮汉,手上拿着绊马杆,往下一绊。 “哎哟!” 马儿惊嘶声中冲倒在地,马上的宣国公大人猝不及防,摔翻在地。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后面一人抄着大刀刀背,往他后脑勺猛地一敲。 砰地一声,荀羽飞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营门处,唐韵听到荀羽飞的声音,心里暗喜。 形势不妙,但有荀羽飞居中调停,问题应该不大!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直接被人给绊马敲晕了! “你竟敢对宣国……对荀先生无礼!” 唐韵反应过来,那两个下手的必是陈言的人,她又惊又怒,转头怒叫。 “哼,枉本官对此人推心置腹,原来他竟是你等乱贼的同党!” “来人!将这些乱贼拿下!” “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陈言一声大喝,张大彪早就等不及了,带着人冲了上去。 唐韵面如死灰,看着周围向她投来惊乱目光的一众凤翎卫,终于长叹一口气。 “不要……反抗。” 大势已去! 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都怪自己,没有听宣国公的话,轻视了这纳抚营的能为。 纵然她有治国之威,统国之能,面对陈言,也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纳抚营中军大帐内。 陈言详细检查了钱武身上的防弹衣,重点是被长剑划中的那地方。 “看来,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啊。” 他喃喃地道。 这破地方一天到晚没事就打仗,搞得他不得不首先考虑保命的问题。 当初他治理青山县,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纳抚营搞定,把它变成了自己能完全掌握的武力。 此后他一直将赚来的钱,着重强化纳抚营的军士。 这方面最重要的就是“材料”。 大周旧时所用的铁刀铁剑铁枪等,制铁工艺低下,砍块木头都费劲。 像青鸢的雁翎刀,已算是刀中至品,但在陈言看来,却是工艺落后的代表之作。 好在他以前闲得蛋疼时、在网上天天浪,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他重点改进了青山县的冻铁,进而还尝试炼钢。 最后制造出了那些相对大周常规装备来说威力惊人的武器和护甲。 但这不够。 他总不能也天天穿那么厚重的铠甲吧? 他这身子骨,是要用在女人身上的,不是用在铠甲身上的! 于是他把脑筋动到了另一件东西上——防弹衣! 这时代当然没子弹,也没制作防弹衣的各种纤维、瓷片等高端材料。 不过原理上可以借鉴,他试验了无数种材料,才有了钱武身上这件山寨版防弹衣。 最外围是用老山区特制的千年老藤抽丝制作,这种藤料极为坚韧,一般刀剑都很难把它砍断。 中间加上一层特制的树皮料和缝合起来的金属薄片,内里加上特制衬里,一件简单的防弹衣就这么制成了。 当然没真正的防弹衣轻便,但相对铠甲来说,已经不错。 穿在衣服里面,不仔细看察觉不了。 “大人,我看这防弹衣挺好的啊,再挨上几十剑也没问题!”钱武咧着嘴说。 “他们那些破刀破剑当然没问题,可要是换了咱们的刀剑,能挨上三下算不错了。”陈言白他一眼。 “那些娘们儿可以办了吧?”一旁张大彪搓着手兴奋地问。 上百个女人,而且里面大多都还长得还不错! 这拿来劳军,着实能乐个十天半月! 不怪他和兄弟们这么急,实在是天天在纳抚营这训练来训练去,又没山匪能收拾,一身劲儿没地放,实在是憋得难受! 第62章 这哪是营地,分明是坚城! “传本官的令,谁敢碰她们一指头,碰哪剁哪!”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得令!啊?等等,不能碰?”张大彪应完声才反应过来,直接傻眼了。 “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抓她们劳军……” “你懂个屁!这叫抬价!” “不吓得她们半死,我哪来大把大把的银子赚?” 陈言心花怒放的说着。 他是真没想到姓周的女人这么莽啊! 居然直接带人杀上来! 原本他并没打算搞这么大,可昨天唐韵拒绝他时,他脑子里却蹦出了这个主意。 她大周商会这么有钱,十万两银子也能投,他不再榨她点油水不过分吧? 陈言并不担心对方会因此真的翻脸。 几番接触,他看得出来,他手上的东西,对对方来说是刚需! 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彪子,去,把周姑娘带到囚室,是时候跟她谈买卖了!” …… 唐韵脸色低沉,跟着张大彪在纳抚营内穿行。 她这才意识到,这地方大得惊人。 占地至少上千亩,分布了大小数十个营房,规模上远不是一般的纳抚营能比。 而且营帐的颜色也有些不同,似乎涂了什么东西在上面,闻着有些辛辣的味儿。 她还留意了营房位置和垒壕的排布,越看越是心惊。 最外围的营墙,居然是用大块石条堆筑而成,上面还浇上了那种此前见过的“水泥”,墙高超过五丈! 不只外墙,营地内的壕沟垒壑,也是以类似的方式,建得处处纵横交错。 有些地方还被大片的草木或者布料遮着,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情况,更显神秘。 还有那些营房。 一般军营重地,是以木料和布料搭就的“营帐”。 有些地方土料较佳,军中有时扎营,也会以泥土山石为基来搭建框架,算是相当坚固了。 但这地方很少有营帐的存在,几乎全是由石堆和水泥砌成的营房,每一座都像是个小堡垒! 假如真的有大军来犯,冲到了营地里,发生巷战,这些纳抚营的军士守着这些坚固之极的营房,也能有极强的反击之力。 这哪是什么纳抚营? 京城四围的守城,可说是天下坚城之最,都没这个规模! 别说她带来的百来名凤翎卫,就算她把近万御卫军全带来了,也未必能冲得破这营地! 这个陈言,竟然能把纳抚营建成了这等固若金汤之地? “进去吧!” 唐韵正想着,张大彪突然说道。 唐韵抬头一看,只见已经到了一座高大坚固的营房前,门口有几个守卫,正盯着她上下猛瞧。 唐韵芳心生羞怒,一股怒火冲上头顶。 堂堂大周天子,竟落到如此地步,这笔账,她绝对要讨回来! 姓陈的,你给朕等着! 一边在心里痛骂陈言,唐韵一边无奈地跨进了房门。 这营房里面极为宽大,分隔为十来个单间,以粗铁栅栏作门,显然是个囚房。 此时,她那些凤翎卫一个不落,全关在里面。 看到她进来,众女无不松了口气。 帝上无碍! 而且看样子,似乎待遇还挺不错,没绑手绑脚,衣衫也挺齐整,并没有受到什么恶劣对待。 “陈言!” 唐韵却一眼看到了里面的陈言,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在谈事之前,本官请你先看场好戏。” “看完之后,再谈不迟。” 陈言似笑非笑地说道。 好戏? 唐韵大感意外。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一声无限缠绵的婉转娇吟,突然从囚房尽头一间刑室传来。 那声音极尽诱惑和凄婉,听得这些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们无不脸上泛红。 唐韵也是同样,但随即剧震道:“你难道……” 这家伙,竟真的拿她手下的凤翎卫来劳军?! 这声音,明明就是男女之事所生! 陈言还没回答,尽头处的那间特制刑室突然开了门,两名军士推着一辆带轮子的铁笼,从刑室内出来。 刹那间,所有人全惊呆了,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看着铁笼中的情景! 两个衣衫凌乱破烂的靓丽女子,失了魂一般在笼子里,面色潮红如血,相互依偎搂抱着,不堪入目的情态一一展现! 唐韵虽然娇羞,却仍算冷静,很快认出了两女是谁! 是白副统领和曲默月! 只是二女再不复平时的英姿飒爽,仿佛两头浑忘一切的雌兽。 但终究两人都是女子之身,不解其渴,反而越来越是焦躁闷热,下意识的撕扯着身上的衣物。 唐韵终于明白墨霜身上那破烂衣衫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别人对她施暴,而是她自己干的! “浑……浑账!你们给我停……停下来!” 羞惊之后,唐韵气得七窍生烟。 这简直丢尽她凤翎卫的脸面! 这要传出去,凤翎卫必成天下笑柄,亲手组建凤翎卫的她,更再无丝毫威仪可言! 可两女根本不理她,依旧我行我素。 那痴态,更是看得众女无不羞赧,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天啊! 这还是那个平素不苟言笑、英姿不凡副统领吗! “你到底对她们弄了什么歹毒手段!”唐韵转头对陈言怒声道。 “这些奸贼乱妇,意图反我大周天下,无论对她们做什么,都难抵其罪行万一!”陈言一脸大义凛然。 “你!”唐韵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看,急成这等情状,还敢说这些乱妇不是你的人?” “不过你不必着急,她们只是个开始。” “你手下这些个乱妇免不了同样的惩处!” “自然,你这个乱妇之首,更当重惩!” “本官已经决定了,不但要重重惩处,还要将你游街示众!” “好让天下百姓知道,反我大周,是什么下场!” 陈言一句一句,像钢刀一样狠狠扎进唐韵心底,让她心中瞬间冰凉! 变成那样再游街示众?! 不! 绝对不行! 那她大周天子的威仪何在! 那时候,就算把陈言这狗贼宰了,也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里,唐韵第一次有些慌了。 甚至,她都想自爆身份,狠狠地收拾这混蛋一翻! 第63章 出气,妥妥的敲诈 可稍微冷静一些后,唐韵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之前她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想,营外林中的埋伏,绝非临时布置。 莫非,对方是早就算计好了,晓得她会来这救人,所以提前安排了那么多人? 进一步推测,这地方守卫这么严密,墨霜怎可能逃得掉? 难道,竟是对方故意放她回去的? 唐韵越想越是心惊。 难不成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对方安排设计的? 可他为的是什么? 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想要谋反? 仔细一想,也不对。 如果是那样,对方没理由对自己这么客气,虽然抓了,却不但不许任何人碰她一指头,没有给她上绑,刚才关押时也并没有安排到囚室。 唐韵想到深处,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这家伙,摆明了是想敲诈她呀! 想通了这一切,唐韵气的牙痒痒,搞了这么大阵仗,这家伙竟然是为了钱! “陈大人,你不就是谋财吗?本姑娘认了!” 强忍着心头的不爽,唐韵冷着脸说道。 陈言一听,顿时知道,这女人是想通了,顿时哈哈一笑。 他要的就是挫挫对方的锐气,毕竟之前被人拿捏的感觉可不好受,只是他也没想到最后会把事情搞的这么大。 不过没关系,这样一来,钱赚的更多嘛。 想着,陈言笑着说道:“还是周姑娘明事理,这样,本官给你算一算。” “我这些营中兄弟,方才为了保护军营劳苦功高,我还得花钱犒劳,起码得大吃一顿,一个人十两银子就行。” 唐韵大感意外,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就算对方有五百人,也不过五千两银子,不亏! 她正要答应,却听陈言扳着指头接着说了起来。 “犒劳不能少了好酒,我青山名酿醉九霄一坛五两,一人一坛吧,这样一人就是十五两。” “你护卫过来时踩坏我营外不少精心栽培的花木,给你汇个总算二百两吧。” “关押你这些护卫一个时辰,用去十间高档囚室,牢费合计算一百两吧。” “你独自关押所用的豪华囚室,一间算五十两。” …… 唐韵听得目瞪口呆,这家伙也太精打细算了吧,她们来这又不是住客栈! 还什么外面精心栽培的花木,那些全是野生的好吗! 要说是谁家的东西,那只能是她大周国帝的,什么时候轮到这家伙据为己有了? 这一刻,唐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陈大人你直接报个总数吧。” 却听陈言顿了顿,说道:“也成,合计大约七千一百两银子。” 唐韵断然道:“你替我拿来纸笔,我即刻写信,请大人替我转交我县衙中的伴当,他们会带银子过来。” 陈言喜道:“爽快!不过十万两纹银终究沉重,要不我派几辆牛车?” 唐韵一脸错愕道:“什么十万两?不是七千一百两吗?” “损失费和犒劳费合计七千一百两,可封口费还没算啊。” “你大周商会干出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圣上直接抄了窝?” “所以封口费是肯定要的,贵一点也理所应当。” “本来应该按我营中兄弟的人头算,可咱们终究生意伙伴,不能不卖你个面子。” “所以就按你手下的人头来算,一人只要区区一千两!” “你这百来号人,本官还给你去了个零头,就当卖你个人情了!” 陈言双眼一眯,明明劫财的勾当,说得好像为对方着想一样。 唐韵色变道:“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开玩笑! 十万两银子,哪怕是从国库里抽调,也是笔巨大的负担! 况且,她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银子过来! 本来还以为这家伙确实要放过她们,现在她才知道,狠刀子在后面! “这算什么话,本官行得正站得直,赚钱也只赚良心钱,从来不干那抢钱的勾当!不信你问我这些兄弟,彪子,你说是不是!”陈言挺胸昂然。 “没错!”一旁张大彪大声应了一句。 “我……我没带那么多钱!” 唐韵咬牙切齿地道,粉拳死死握紧。 她错了。 本来以这这家伙是流氓,人家流氓可比他文明多了! 他根本就是强盗! 别说她不想给,就算想给,如今大周天下甫定,连年战乱耗尽国库,内帑空虚,哪有那么多钱! “这没关系,本县可提供贷款服务,日息一厘。” “十万两银子,就当贷给你了!” “不足月按足月计算,就是每月利息三千两。” “本县也是悲天悯人的心肠,就不给你搞利滚利那套了,也算积些善德。” 陈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日息一厘?!你简直疯了!”唐韵几乎跳了起来。 大周最狠的银庄,也没这么狠! 这家伙虽说把青山县建设得有声有色,可这捞起钱来就太不是人了! “不行?那就自己掏呗!”陈言翻了翻白眼。 唐韵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软化下来。 “行,我借!” 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再说,等回头再收拾这混账! “好勒!周姑娘请移贵步,到我营房立字据。”陈言喜道。 “她们怎么办?”唐韵看向铁笼里的两女。 “药劲还得两个时辰呢,让她们折腾会儿呗。”陈言随口道。 “你果然给她们两人喂了药!”唐韵嗔怒道。 陈言嘿嘿一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晚上,纳抚营内。 荀羽飞怒气冲冲地进了陈言的营房。 林子里那一闷敲,让他昏迷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儿才醒。 想到自己昏迷期间,陈言可能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他就不禁胆战心惊。 到时候追究起来,不只是陈言铁定掉脑袋,他宣国公这条命,也够呛! 第64章 此物乃是水龙头 “陈言你可知自己犯了弥天大罪!” 一进营房,荀羽飞就看到陈言正无比享受地趴在榻上,大吼一句。 被叫来的陆卿儿跪坐在陈言腰上,卖力地为他揉按推拿。 陡然一吼吓得她停了手,陆卿儿不由吃惊地看向荀羽飞。 “我说老荀,你这火气也够重的,回头叫齐大夫给你配几付去火的药。”陈言撇撇嘴,趴那没动弹。 “你还不晓得自己大祸临头!你知不知道周姑娘什么来头,就敢对她下手!”荀羽飞气急败坏地冲到他跟前。 “我又不瞎,看你在她面前跟个孙子似的,她来头能小?”陈言懒懒地说道。 随即回头看了眼陆卿儿:“卿儿,继续按。” 陆卿儿应了一声,赶紧接着给他推拿。 荀羽飞气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她的来头,大到你想不到!”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传来:“哦?原来我来头有那么大?我怎么不知道?” 荀羽飞一愣,随即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屋子深处。 陈言自己用的营房,布置比其它营房都要豪华。 不但宽大,而且布设精美,并且还分了不同的隔间,有浴屋有偏室有厨间有卧房有会客厅。 此时,一道娇俏身影从浴屋的门内出来,面若寒霜,狠狠瞪了荀羽飞一眼。 后者大惊,结结巴巴地道:“周姑娘,你没事吧?” 他醒来后没来得及问清一切,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本来以为陈言已经对唐韵下手,可想不到她居然完好无损! 只是……她手里怎么端着木盆? 唐韵又瞪了他一眼,暗叫好险。 刚才这家伙险些说出她真实身份,好在她及时出来制止! 她没再理目瞪口呆的荀羽飞,走近榻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唐韵其实本来也是一肚子火。 刚才陈言居然问她能不能帮忙拿盆接点热水过来! 天底下敢叫她这个大周天子这么干的,还是头一份! 她本想撂挑子,但随即却动了别的心思,这家伙让自己打水,何不烫死他? 因此,唐韵便冷着脸去了。 不过进了浴屋后,她愣住了。 起初陈言说浴屋里有热水,她以为是有人在里面烧水。 结果里面只有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铁水箱,下面连着不晓得什么材料制作的管子,尾端接着一个像倒扣的烟枪一样的东西。 身为帝皇,她从小不知道看了多少先贤古籍。 之后征战天下,她更是见遍四方万物。 可她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正在她疑惑的不知该如何操作的时候,就听到了荀羽飞的声音,因此才走了出去,喝止了对方。 “你那屋里的是什么?怎么取水?” 唐韵忍不住的问道。 “水龙头而已,没啥大惊小怪的。”陈言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是水龙头?”唐韵更懵了,这东西,她听都没听过。 闻言,陈言随意的解释道:“水龙头,外形有点像龙头,能出水,因此换做水龙头,这玩意随时可以取水使用。” 唐韵身躯一阵,满脸震撼。 她见多识广,太清楚取水用水,对于百姓来说是多么不便的一回事。 有条件的,在自家院子里打口井,还好一些。 可大周地多山脉,不少府县位置不佳,纵然把水井打到十丈以下,也无法出水。 又或者出来的尽是泥浑水,难以使用。 若是能大量普及这种神奇的“水龙头”,能随时随地取水使用,无比便捷,将会大大便利百姓! 民利则国利,这是她很小就学懂的治国之理。 想到这,她连忙看向陈言:“这水龙头可以推广使用吗?” 陈言一边享受着陆卿儿的按摩,一边眯着眼睛说道。 “当然可以,这也正是本县正筹划的一项便民福利。” “百姓要安居乐业,少不了这些基础设施。” “再加上【集中消毒供水】,不但能解决用水清洁的问题,还能减少因为滥饮脏水而致的疾病问题。” “然后还有【集中供热】,让我青山县百姓都能随时享受到热水!” …… 陈言随口说着,但却听得唐韵张口结舌。 连荀羽飞也听呆了。 这些玩意儿,他也不曾听说过! 若糖是富国之财、钢是强国之材,那这些所谓的“基础设施”,就是利民之益! 民利则国利,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更好地为她大周天下尽心尽力! 还有那些神奇的水泥。 若能普及,天下大道尽成坦途,不仅百姓得利,大周军队也可迅速移调,及时应对各处乱事! 唐韵美眸复杂的看着陈言。 这家伙别看在捞钱上活脱脱强盗一个,可这肚子里不但有无数新奇玩意儿,还有这经世纬国之才! 可恨这等人材,为何偏偏这个秉性! 看来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第65章 空口贷款 “报!” “大人,那两个乱妇,啊不,那两个商会护卫已经缓过劲儿了!” 外面忽然传来张大彪的禀报声。 “得,嘴都讲干了,就这么着吧。” “彪子,带周姑娘去找她家护卫,送她们离开。” “给本官侍候好了,要是敢怠慢,小心你狗头!” 陈言咂吧咂吧嘴,也讲得累了,直接吩咐道。 “得令!” 外面张大彪应了一声。 唐韵正听得入神,恨不得今儿就住这听陈言继续说那些新奇的想法。 但她心里也担心凤翎卫的安危,只好转身出了营房。 以后多的是机会探这家伙的底,不急在这一时。 荀羽飞立刻便要跟出去,陈言却叫道:“荀兄请留步。” 荀羽飞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瞧你刚才那着急的样儿,这会儿该跟兄弟我透个实话了吧?”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兄弟?是兄弟刚才还叫人打晕我?”荀羽飞一想起这事就火大。 “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手下人干的,真不是我吩咐的!” 陈言撒起谎来连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实际上确实是他提前吩咐了,否则荀羽飞露了面,陈言哪还好意思继续讹唐韵? 好歹人家也是堂堂宣国公不是? “兄弟啊,不是为兄气量小,实在是你真不该那么干!” “周姑娘出身不凡,你要是动了她,这天底下没人能保住你!” “好在如今没铸下大错!” 荀羽飞心有余悸地感叹了几句。 陈言听得心里一动,故意试探道:“天底下没人保得住我?我还真不信!有你这个当哥哥的护着,我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我!” 荀羽飞笑了:“你还真别说,动了她,别说为兄护不住你,连为兄自己也……” 刚说到这,他突然警觉,赶紧停嘴,瞪了陈言一眼:“好小子,试探我来着!” 陈言留他下来,就是想探周姑娘的底。 不过看荀羽飞这架势,摆明了是绝不会透露。 “陈言,为兄对你一直心怀感激,但有些话我不能说,不过,周姑娘的身份,你最好不要探究。她肯和你做生意,你好好做就行了。” “时机到了,自然一切明了。” 荀羽飞苦口婆心地道。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她要想好好做生意,我当然欢迎。怕的就是,她不只是想做生意吧?” 京城大户他不是没合作过,田家也不曾派人探他纳抚营的底! 这个周姑娘,绝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荀羽飞不肯细说,他也不好强逼。 横竖字据在手,有签名有印章有手印,至少那银子跑不了! 从荀羽飞那探不到什么有料的消息,陈言也没了兴趣,让人将他送走。 不多时,张大彪回来,入房告知陈言,荀羽飞和周姑娘等人已经离开。 “知道了,下去吧。”陈言随口回应。 张大彪正要离开,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看了陈言一眼。 “还有事?”陈言看出来了。 “嘿,也没啥事,我就是有件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张大彪摸着头。 “这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你这铁头娃也有想事的一天?啥事?”陈言好奇起来。 “不就是那个啥借贷嘛,大人,咱们县哪有银庄搞借贷?”张大彪这问题憋半天了,终于问了出来。 青山县如今民生也算富足,但全县的生意全掌握在县令大人手中。 据张大彪所知,青山县还没银庄生意,更别说撑起这十万两贷款的规模的银庄了! “蠢货,又不是真给她十万两,一张欠条而已。”陈言哈哈大笑。 空口贷款这招,又何必真要有钱? 反正他又不是真要拿钱出来,哪怕说个一百万两,又有何妨? 不过张大彪这事提醒了陈言。 这世上最来钱的买卖是啥? 盐、糖、铁等当然来钱,但真正有钱人,都是钱滚钱! 也差不多是该着手安排银庄生意了。 唐韵带着众女回到青山县衙大院时,天还没亮。 除了贴身的数名凤翎卫,其余人等均各自散去。 “属下无能,害东家犯险,愿一死谢罪!” 大院里,白鹭哭着跪伏在地上。 曲默月比她不堪,药劲过去后,人也昏迷了过去,现在还没醒。 “你确实该死,但念在过往立功无数,今后可带罪立功。” “不过副统领之职,暂时卸下罢,待来日立功,再复原位。” 唐韵淡淡地说道。 白鹭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谢恩。 唐韵挥退众人,独自在屋内沉思。 陈言此人,能耐极大。 若得他入朝,说不定能让大周这如今百废待兴的局面,有所改观。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这家伙入朝。” 唐韵喃喃自语。 她正琢磨着,荀羽飞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见他没去休息,唐韵知道他定是有事,说道:“何事?” 荀羽飞忙道:“陛下,刺客的事,臣已查明了!” 唐韵微微蹙眉:“忘了我的嘱咐吗?哪怕是在这里,也当小心隔墙有耳!” 荀羽飞连忙赔罪,改口道:“周姑娘,我已经确认刺客幕后主使者,正是逆王唐朔!” 这两日荀羽飞在县内四境探查,终于得了消息。 确实有形迹可疑之人,曾在县内出现。 甚至吴瀚冬等人所住的客栈,他都探到了,有银能使鬼推磨,掌柜的连着将一起来投宿的其他人也一并说了出来。 荀羽飞乃是镇压叛乱的主将,对唐朔及其下属都认识,听掌柜的将对方形貌一说,立刻知道了是谁。 “不过可惜的是,前日动手前,逆王已经离开了青山县,如今难觅其踪。”荀羽飞有些惋惜。 “听你方才所言,那晚还有一人?”唐韵冷静地说道。 “是,瞒不过周姑娘,逆王虽然已经离开,但他的狗头军师白湘,却仍在青山县!”荀羽飞沉着地道,“那晚这家伙发现事败,吓得藏了起来。不过,我已经查清他落脚处!” 唐韵精神一振:“人呢?” 白湘肯定知道唐朔的巢穴所在,有他,对抓住唐朔大为有利! 机会,她已经给过唐朔。 但他死不悔改,这次,她绝不会再放虎归山! 第66章 冀州民变 荀羽飞脸色古怪起来:“我亲自带人过去抓他,可没想到,人已经消失了……” 他派去探查的人看到白湘藏身在城郊一处民宅内。 而且探子还一直监视那里,没有离开过。 可事实是,等荀羽飞到达后,确实白湘莫名失踪了! 无奈之下,荀羽飞只好一边派人继续查探,一边回来禀报。 唐韵大感失望,再三询问细节后,蹙眉道:“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看这意思,白湘肯定是已经察觉了有人在追捕他,以后要抓他就更难了。 此事只好暂时作罢,回头再说。 想到这里,唐韵忽然心里一动。 要是找陈言帮忙,这家伙是青山县的地头蛇,说不定有办法。 不过她很快否决了这想法。 能力上,陈言绝无问题。 可那家伙太贪了!刚刚才讹她十万两银子,这要再找他帮忙,指不定他又要漫天要价! “东家!大事不好!” 外面何进尧突然闯了进来,一脸惊慌。 “何事惊慌?” 唐韵意外道,何进尧性子稳重,能让他惊慌的事不多。 何进尧仓皇道:“冀州又民变了!” 唐韵剧震道:“什么!” 北边的冀州,乃是大周地域最广的州府。 北地少雨干旱,一向民生凋敝。 唐韵即位之初,还想着手大力改进北地的水利,可后来逆王叛乱,使得此事半途而废。 最近三年,冀州旱情加重,灾民无数。 每年朝中都要拨出大量钱款粮草,赈济灾民。 但今年,国库空虚,唐韵也很难调配灾款。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着急糖、盐之事,甚至不惜亲自操刀的原因。 国家缺钱啊! 冀州民风彪悍,过去几年就有零星民变,但规模都不大,很快镇压下来。 可这次不同。 冀州府下属十数县域,全面民变! 规模之大,已超出了冀州官军能镇压的范围,冀州府尹只能向京师求援! 急报送到京师后,立刻通过唐韵安排的密使转送到青这里。 事关重大,唐韵只好暂时抛下抓捕逆王的事,迅速收拾好行装,把受伤的青鸢也带上,天明后便准备回京。 车队出了县衙大院,刚到外面,迎面遇上刚回来的陈言。 “咦?周姑娘,你急匆匆的这是……”陈言有点诧异。 “抱歉,我族里出了些急事,必须立刻赶回去。”唐韵从车上掀开帘子,勉强应了一句。 “啥事能大过赚钱?”陈言撇了撇嘴。 “没……”唐韵正要敷衍过去,突然心中一动,改口道,“是这样,我商会在冀州那边有些买卖,出了点事。” 冀州民变,源于灾情。 这是大周的大难题,靠朝里的那些个老臣,光会急,不会干,永远就是拨款救灾那套! 但陈言这家伙鬼点子多,说不定能从他那弄点主意出来! 陈言一听她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冀州民变?的确,民变了,这买卖也不好做了!” 昨晚大赚一笔,他也开心,跟陆卿儿玩了半夜,累得不行。 今天本来准备多睡会儿,可没想到天还没亮,突然收到消息,说是冀州民变了。 这件事,让陈言精神一振,立刻带着陆卿儿从纳抚营赶回县衙。 大好的机会啊! 民变,就意味着难民增多。 虽说陇州和冀州离得不近,但两者之间的州府一向厌恶难民,用的是驱赶之策。 从冀州出来的难民,最终,还是要流窜到陇州地界。 整个陇州,不,整个大周,没第二个人像陈言一样,巴不得难民越多越好! 劳动力,这可是宝贵资源! 因此陈言准备尽快着手,做好一切工作,接收那些不久后就可能到陇州难民。 马车上的唐韵听到他的话,却是一愣:“陈县令足不出青山,也知道冀州民变的事?” 这件事,冀州府尹也是刚刚才急报回京,按说她是一手消息源,没人比她知道得更早才对。 朝中大臣,都未必知道此事。 怎么陈言这家伙居然已经知道了? 陈言神秘一笑:“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就是我这般了!既然周姑娘有急事,我也不耽搁你了,回头等你处理了族务,咱们再谈不迟。” 说着揖了一礼,便要带着陆卿儿进县衙。 “且慢!”唐韵心里一动,急忙叫住了他,“陈大人既然忧国忧民,那对冀州民变之事,又有什么看法?” “周姑娘看我这青山县的百姓,何时会民变?”陈言忽然话锋一转。 “啊?陈大人玩笑了,青山县百姓富足,民生安稳,怎会民变?”唐韵听得满头雾水。 “这就是了,我青山县虽说还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地,可山青水秀环境优美,基础设施齐备福利也好,实在是让人找不到民变的理由。”陈言也不脸红,甚至说着说着,还挺起了胸。 荀羽飞和何进尧等人,甚至连周围的凤翎卫,无不听得眉头直锁。 陛下向他求教,他净在这东扯西扯的干嘛? 问的是冀州民变,莫名说些青山县的事有毛用啊? 唯有唐韵,却若有所思。 “陈大人果非常人,句句珠玑!” “你的意思是,只要百姓安康,自然就不会民变,对吗?” “若是能设法让冀州百姓生活安稳下来,民变之患自会消除!” “可问题就在于,如何能让冀州百姓过上安康的日子呢?” 她几句话点透,荀羽飞等人才恍然大悟,不由暗暗脸红。 还好刚才没说话,不然这脸真丢大了,想不到陈言话外竟是这意思! 哪知道陈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唐韵,说道:“周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本官是说,我青山县绝不会有民变之事,做生意找我青山县就对了,绝不会因所谓的民变影响咱们赚银子!” 唐韵:“……” 众人:“……” 第67章 没吃过皮蛋瘦肉粥吧 陈言心里暗乐,不再理他们,带着陆卿儿进了县衙。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钱!”何进尧忍不住叹了一句。 唐韵也有些郁闷,只好吩咐众人,继续赶路。 车队一路向城门而去。 唐韵心急处理民变之事,便唤了荀荀羽飞跟何进尧二人同车商议。 “以臣来看,民变根源还是在于灾情,唯有解决旱灾,方能一劳永逸。”何进尧分析道。 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唐韵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可知道归知道,哪有多少解决之法? “那是治本,可现在首要还是要治标,平定民变才行。”荀羽飞沉声道,“臣愿领军前往,抚平此乱!” “宣国公所言甚是,可是镇压民变也要耗费大量钱款粮草,如今国库空虚,哪还拨得出钱款来?”何进尧没好气地道。 “拨不出也得拨!总不能让我将士饿着肚子为国效力吧!”荀羽飞瞪了他一眼。 “你简直蛮不讲理!已经说了拨不出来,你让我从哪挤出这笔钱?”何进尧气道。 “够了!”唐韵檀口轻启。 两人慌忙闭嘴。 唐韵来回看着两人,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此事回京再议,你二人先为朕想想,要解决旱情,有何办法?”唐韵冷冷道。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此等事朝中商议已久,办法不少,有用的不多,能用的更是几乎没有。 “不如还是试试南水北调?”何进尧小心翼翼地道。 这办法当初是黄良阁提出来的。 大周南境雨水充足,遍地湖泊,若能调到北地为用,就能解决冀州的问题。 可问题是,如何北调? 北境地势比南境更高,要是修建水利工程,花费巨大不用说,要逆流引水这难度也太高了! 就在这时,唐韵突然芳体一震。 “停车!” 负责驾车的凤翎卫连忙停了下来。 车内,唐韵断然道:“你二人继续回京,与众人商议抚平民变之事。我尚有要事,需要再多留一日!” …… 县衙后院,陈言正在小菜园里照顾那些秧苗。 “快了,再等几个月,你们这些小家伙,就能为本公子赚钱了!” 陈言喜孜孜地一边给秧苗施肥,一边自言自语。 “公子,早膳已备好了。”陆卿儿走进了小菜园。 “来喽!”陈言洗净了手,回身把她一把抱住。 薄如蝉翼的衣衫,哪有半点阻隔作用,不一会儿功夫,陆卿儿已是俏脸酡红。 “公……公子,再耽搁下去,早点就……就凉了……” “吃什么早点,公子吃你就好了!” “公子你真坏!明明昨晚才……” 两人正在菜园里你侬我侬,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啊,你们!” 唐韵心急着找陈言,听到后院这有声音,也没多想,直接就走了进来。 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不堪的画面! 直羞得她玉颊生霞,芳心乱跳。 不过也不能怪对方,毕竟这是人家里,陆卿儿又是陈言的小妾,夫妻之间有些亲密实属正常,只能怪自己太着急了。 “周姑娘你怎么回来了?”陈言也有些尴尬,心里忍不住的骂娘。 外面的衙役吃干饭的啊!知道有人进来也不招呼一声! 陆卿儿也羞得脸红,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好自己薄衫。 “我有件事想向陈大人请教。”唐韵红着脸转过身去。 “咳,外面说话吧。”陈言干咳一声,赶紧带着唐韵出了菜园。 到了外面,唐韵才勉强压下了砰砰乱跳的心绪。 桌上是陆卿儿已经备好的早点,有粥水面点,一应俱全。 陈言一向在吃的东西上面讲究,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得好点,哪对得起自己这么辛苦赚钱? 好在陆卿儿心灵手巧,在他指点下厨艺更是突飞猛进,制作的点心粥饭无不可口。 光是闻着,都让唐韵食指大动。 因为心急民变之事,她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不免肚子咕咕作响起来。 “周姑娘怕是也尚未用餐吧?来,不必客气,清粥小菜,招待不周,多多见谅。”陈言听到她肚子里的动静,连忙招呼起来。 “那,就叨扰了。”唐韵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坐了下来。 她一向不是喜好口腹之人,尤其是吃过上次陈言款待她的宴席后,她久久不能忘掉那滋味。 这个陈言,在这方面确实有一套! 已经跟出来的陆卿儿忙又添了碗筷,盛上了粥。 “咦?这粥里面好像还有肉食?等等,这又是什么?”唐韵突有发现,看到粥里有些奇怪的东西,没敢下口。 “这叫皮蛋瘦肉粥,开胃补体,是我家公子的独创,周姑娘你试试。”陆卿儿欣然道。 “何谓皮蛋?”唐韵诧异地看着那粥内的黑黄之物,又有些晶莹透明。 “这可是独家秘方,哪能随便说?”陈言已经开始大口吃喝起来。 唐韵瞪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拿小勺舀了一点,硬着头皮吃进了嘴里。 片刻后,她俏脸微变,满是惊讶的道:“这口感极为特别!” 宫中也有不少蛋膳,但千篇一律,都是以蛋羹为主,辅上各种配料,她早吃腻了。 但这“皮蛋”却相当软弹,不失蛋味的同时还有一股奇异的腌香,令她更是胃口大开。 再夹杂着猪肉的肉香,更是让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最后索性直接端起粥碗,一口仰尽。 陆卿儿看得掩嘴轻笑。 不过她心里也高兴,这些都是在陈言指点下,她亲手制作的,平素只有他一个人吃。 虽说他是天天夸赞她手艺,可她也担心其实公子是不是因为疼爱她才那么说,现在周姑娘的反应则让她打消了这疑虑,是对她厨艺的最大称赞。 唐韵连着吃了三大碗,吃完后才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见笑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没有的事,能吃是福!不过,周姑娘突然回转来找本官,应该是有啥重要的事吧?” 这一句让唐韵回过神来,她正色道:“有一件天大的买卖,不知道陈大人接不接得下。” 陈言登时乐了:“这天下只有我想不想接的买卖,还没我接不下的买卖!你尽管说!” 唐韵一字一字地道:“我想向陈大人买水!” 第68章 你这破图能看? 水龙头的事,唐韵的印象太深刻了。 能够直接出水的东西,如果能用到冀州,岂非就能直接解决当地的旱情? 不过她也清楚,昨晚陈言侃了半天,一直没透露半点关于水龙头的秘密,目的不问可知。 这家伙,要钱! 原本她是打算先搞好糖、盐的合作后,赚到了钱,再设法套这水龙头的秘密。 可现在情况有变,她不得不将此事提前。 “买水?”陈言双眼突然一亮。 “不错,而且越多越好!”唐韵点头道。 “越多越好?”陈言重复了一遍,眼神玩味起来。 唐韵见状,不禁心中一动。 水,在陇州乃是极为寻常之物。 山泉、河水、井水,到处都是,哪用得着买?拿个桶,随便舀就是了。 正常人听到这话,必会错愕。 可陈言的反应,却完全不同。 就像他早就知道“水”也有能买卖的一天? “其实天下之物,莫不能买卖。” “好比海味,海滨之地捕之不尽,自然在那边便宜。” “三五文钱,就能尽享美味海鲜,没多少利润空间。” “可转运到内陆,价格就高了起来。” “然而问题是,路途遥远,你海味还在半途,就臭了,所以难以遍销全国。” “水也是同理。” “虽说北地长年干旱,水在那边,自然价值不菲!” “可路途太远,水到半途就没了,还怎么赚钱?” 陈言边说边摇头。 唐韵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我知道,陈大人有办法。” 陈言茫然道:“啊?什么办法?” 唐韵沉着地道:“将南境之水,调往北境的办法!” 陈言失笑道:“周姑娘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神仙,哪有办法?” 唐韵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水——龙——头。” “只要能将水龙头贩到北境,自然就能解决远途运输的问题!” “当然,这生意我绝不会亏待陈大人。” “所得利润,你我可三七分,你七,我三!” 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这妹子不会以为水龙头的水,是平空而生的吧? 妹子啊! 不是光有个水龙头,就能有水的啊! 这玩意儿要是能平空出水,那他不早就卖到北边去了? 甚至可以远销国外! 不过另一方面,陈言也是心里一动。 这个周姑娘抛开无知的一面,也太无私了。 大好的生意,她只要三成利润? 这种甘于利人的大好人,这年头可真不多见。 “怎么样?如果你还有要求,咱们还可以谈!”唐韵急切地问道。 “这不是要求的问题。”陈言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跟她解释。 “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不仅能赚钱,还能解决民患!” “冀州灾情一解,自然民变平息,想想那能救回多少百姓!” “你不是说自己心怀天下吗?这种利国利民也利你的事,为何婆婆妈妈?” 唐韵见他犹豫不答,脸色也冷了几分。 陈言心说口号是口号,可这特喵不是想卖就能卖的,起码现在还不行! 想到这,陈言无奈的解释道:“周姑娘,不是我不卖,而是你误会了。其实,水龙头并不生产水,它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说着把水龙头的出水原理简单说了一遍。 纳抚营中那水龙头出的水,来自陈言布设在营地内的六个巨型水塔。 而水塔中的水,则是自附近山泉引来,不断灌入。 之所以能出热水,更是简单。 营地内有专门的大锅炉,军士每日轮流派人在那里烧炉加热,使其中三个水塔内一直保持有热水。 这样一来,纳抚营的军士便能随时使用热水。 本来这只是陈言集中供热供水的试验地,准备实验成熟后推广到全县的。 结果没想到唐韵误会这么深,还真以为他陈言神通广大到能平空产水。 听完陈言的话,唐韵希冀眸子顿时黯淡了下去。 “这么说,灾情真的没办法解决了……” 她有些失神,喃喃地说道。 “周姑娘原来不是想赚钱,而是想解决灾情?” 陈言听得愕然。 唐韵一惊,晓得自己失落下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两者又不冲突,解决了冀州灾情和民变,我商会在那边的生意就能正常经营,自然有利。” 陈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周姑娘只是想解决北地旱灾,这个简单。” 见他一副轻松神情,唐韵气不打一处来:“说得轻巧!连朝廷都为此苦恼了多少年,你说简单就简单?”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所谓能者不难,这种专业的事,当然得专业的人来。” 唐韵纤眉轻蹙,将信将疑:“你真有办法能解决?”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本官说有,自然就有!有舆图吗?” 唐韵有些好奇起来,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凤翎卫拿来冀州的舆图。 陆卿儿赶紧收拾了桌上碗筷,为他们腾出空间。 片刻后,凤翎卫拿来舆图。 唐韵将舆图铺在桌上,说道:“这是冀州的舆图,你到底要看什么?” 陈言有些无语地看着铺在桌上的舆图:“这也能叫舆图?从哪捡来的破烂吧?” 舆图制作不易,加上这些年战乱不断,这图还是二十年前的制作,难免陈旧破损。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图上的图迹,还有些地方都磨穿了。 唐韵无奈道:“将就吧!现在也很难给你搞一幅新的来。” 陈言哭笑不得,在图上找了半天,愣是没辨清楚哪是哪。 他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算了,这破图没法看!来,我带周姑娘看个好东西!” 唐韵精神不由一振。 这家伙又要让她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第69章 情报系统和沙盘 唐韵满头雾水地跟着陈言到了后面,才发现后面有间巨大的屋子,长宽都过十丈,像个仓房。 房门紧锁着,连窗缝都不留一条,想从外面偷看里面的东西,休想办到。 “一般人我可不会给看,但咱俩既然要合作大生意,你自然不同。” 陈言神神秘秘地拿钥匙开了门,让唐韵进了屋子后,还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唐韵无暇去管他的动作,看着面前的一切,娇躯不禁剧震,失声道:“这是什么!” 面前这占地两亩左右的仓房内,以水泥堆砌了一个又一个方坑,高约及腰。 每一个方坑内,均堆满了沙子。 而在沙子上,竖立着一个又一个的模型,有山有树,有湖泊有河川,甚至还有城池。 这些模型,全部都是烧制而成的瓷器,十分精致。 它们被摆放在不同位置,十多个方框摆出了十多种不同的地貌形态。 “这是我独家制作的立体舆图!” 陈言颇有些自豪。 唐韵震惊莫名:“哪有这样的舆图!” 舆图她见过无数,甚至战乱时候,她亲自带兵,还曾亲手制作过几份。 通常是以帛布或兽皮为底制作,条件不够时用树皮或者竹片。 偶尔,也会用纸。 而舆图上的内容,则是以笔墨绘成。 可从未见过如此形象具体的舆图! 突然间,唐韵发现了什么,快步走到其中一个水泥方坑前,惊道:“这难道是陇州?!” 里面的摆放清晰明了,她迅速找到了青山县的位置,越看越惊。 山脉河流,城池村落,甚至还有各地之间的道路标记,连纳抚营的位置都能清楚看到。 而且因为全是立体的,比普通的舆图视觉效果强了不知几倍几十倍! 她仔细看去,甚至还发现不同山丘有高度的差异,显然也是根据实际中的情况进行了调整。 若是军中也有这样的舆图,那对作战将是大大有利! 看不出来,这个陈言不但精于经商,擅于治国,居然还善于行军作战! 她当然不晓得,陈言虽然从不离开青山县,但却花了大钱,在各地建立了情报系统。 想赚钱,不搞好情报怎么行? 信息的不对等,往往能赚来巨额的利润空间。 同时还能随时掌握各处战事的情况,及时应对可能的战乱。 因此这钱是必须花的。 就像冀州的事,连唐韵这一国之帝都是刚刚才得到急报,陈言就已经拿到了冀州战事的一手情报。 唐韵一开始提到买水时,他确实有点意外。 因为他早就在打北边的主意。 而且正好就是贩水! 一般商贩做不了水生意,主因还是运输难题。 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蓝图,有把握能把贩水生意做大! 刚才他还以为唐韵这么聪明,居然看破了他的打算,后来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这才松了口气。 而情报系统带来的另一件东西,就是眼前的巨型沙盘。 每一个方坑代表着一个州的地形,所有方坑合起来,就形成了整个大周所有疆域的地形沙盘。 陈言根据送回的情报,让县内工匠按他要求烧制了模型,然后亲手摆放,并且不时按照新的情报来更新,以保证沙盘地形的时效性。 这间仓房,除了他、陆卿儿和张大彪,再没第四个人进来过。 原本他也没打算让唐韵见识他这宝贝。 不过想想此人可能是他未来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而目下要谈的生意不用舆图很难说明,只好让她长长见识。 “别看陇州了,咱们现在要看的是冀州,可能还有隔壁雍州。”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另一个方坑。 唐韵脸上的震惊始终没消退过,跟着他走到了那方坑前,正是冀州地形。 “想不到,冀州全貌原来是这样的!”唐韵脱口道。 手上还拿着那幅自带的舆图,以前视为珍宝,可这会儿她已经想把它给烧了! 靠着旧舆图,她脑中也有一幅冀州的地形图。 可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冀州全貌,跟她脑子里那幅大相径庭! “冀州主体是个大平原,是大周境内山陵地形相对偏少的一州。” “土壤肥沃,只是降雨太少,导致难以大量耕种粮食。” “照我推测,这平原以前应该是被河流冲刷形成。” “不过后来地形发生变化,河流阻断,变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你看,冀州府地界上有不少河道痕迹,只是干涸了。” “当然,地形变化那可能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年前的事了。” 陈言指着冀州的地形随口说道,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唐韵不能置信地道:“你连几万年前的事都知道?” 陈言咧嘴一乐:“哪有那么神,我就是猜的……总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冀州东北方,有座西北向连绵千里山脉叫天悬山。” 唐韵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点头道:“我知道。” 她能知道,是因为前年她曾亲自带军,在那里围巢过燕王的一支精兵,在山林间穿爬了半年,才算解决对方。 个中辛劳,真是苦不堪言! 陈言继续道:“这山脉切断了冀州府和隔壁雍州府的道路,因为它足有上百里的厚度,要打通两边的通道,靠我大周的国力,怕也得几十上百年。” 唐韵听他侃侃而谈,不禁精神大振,不由虚心问道:“大人高见,确实如此!但这又和解决冀州灾情有何关系?” 陈言指向天悬山脉另一边,道:“山的那一边,有条仙女江?” 唐韵顺着他手指指向,目光从冀州府的沙盘上,移到了隔壁雍州府的地界,确实有条大江,从那里奔腾而下。 只不过江水到了天悬山边上,被山脉所阻,改向了,没法到冀州府的地界范围。 她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声音也开始颤抖:“陈大人难道是说……” 陈言重重地说道:“不错,要解冀州旱灾,就要靠这条仙女江!” “可大山阻隔,如何能将这江水引到冀州?”唐韵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简单,打穿天悬山就行了。”陈言一脸轻松。 唐韵:“……” 简单? 打穿就行? 他明明自己刚才还说过,就算举大周全国之力,也要几十甚至上百年才能打穿! 这家伙难道是在逗她? 陈言笑眯眯地道:“如果我有办法只要一两年甚至几个月就把这山打出一条河道呢?” 第70章 我真能办到 唐韵实在没法相信这种事,没好气地道:“你少唬弄本姑娘!这哪可能办到?!” 朝廷中商议过各种救灾的办法,连南水北调这种不可能的招都想过,却独独没有想过打穿天悬山。 原因无它,皆因这山实在太厚了! 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 陈言估计的举全国之力要百年,还算是乐观的。 实际上受各种因素影响,很可能就算百年也根本没法打穿。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我还真能办到。” 唐韵一呆:“真能?” 陈言转身朝外走去:“走吧,趁着天还早,咱们还来得及去看另一件宝贝。” 唐韵最后看了一眼仓房内的沙盘,这才不舍地转身跟着他离开。 她暗下决心,将来就算逼,也要逼陈言给宫里来一套这种舆图! 坐着马车出了城,晌午之前,两人又回到了纳抚营。 下车后入了营地,陈言召来张大彪,低声叮嘱了一番,后者领命去了。 “周姑娘,这地方风景不错,咱们去那边山上转转吧。”陈言指了指营地外不远处一座小峰。 唐韵一肚子疑问,但见他不说,也就懒得再问,这家伙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途中要穿过营地外的密林,唐韵随口说道:“陈大人,恕我直言,你这营地,选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妥。” 陈言不动声色:“这话何意?” “兵法有云,营不立于险地。” “你营地周围如此之多的障碍之物,易被敌人潜行偷袭。” “何不将这些林木伐尽,如此也便于营哨观察敌情?” 唐韵乃是亲自带过兵打过仗的,自然在行军布阵上有所见解。 陈言嘿嘿一笑:“周姑娘话是没错,只不过有一点不好。” 唐韵不解道:“哪里不好?”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营地外搞那么干净的话,那些个有歹意的歹徒,还怎么敢过来行凶?那我还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唐韵一愣,随即脸上一红。 这家伙,话里话外不就是暗指她和凤翎卫吗! 不过她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陈言是故意把营地选在了这里,要的就是让敌人觉得有机可趁,大批来袭。 以纳抚营的实力,就算对方来袭,也是有来无回! 如此一来,还能让原本分散的敌人集中起来,省去了到处翻找查探的功夫。 看似有违兵法的做法,实则暗含深意。 这般想着,她跟着陈言走到了山峰上。 远远地能望见山谷间的纳抚营,不过林木茂密,难窥营中全貌。 “那座叫小青山,高百丈。”这时,陈言指着五里外另一座小峰说道。 唐韵看了一眼,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疑惑,这家伙到底带她来这看什么? 就在这一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突然远远传来! 那声响胜比天雷,直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凤翎卫中有人甚至吓得一跤坐倒在地,狼狈不堪。 其余人等则是无不震骇,慌乱拔剑,向着四周仓皇张望,将唐韵护在中间。 “什么动静!” “快!快护着东家离开!” …… 一片混乱中,唐韵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 因为他正盯着小青山,所以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小青山的山头位置,竟爆起漫天尘灰,瞬间掩盖住了整座山头!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声音惊飞了四野山林间的野兽禽鸟,还带出剧烈的风势,将林木刮得东倒西歪,声势惊人之极! 唯一一个早有准备的是陈言,早就捂住了耳朵。 不过饶是如此,他仍然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脚下所立的山峰,也因为爆炸产生的共振而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要倒倾一般。 “靠!彪子到底用了多少炸药!这动静也太大了!吓死老子了!” 陈言心里嘟囔起来。 此时,漫起的尘灰终于渐渐散去,重新露出小青山山头真貌。 “天……天啊!” 唐韵猛地睁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惊呼出来。 原本尖尖的山巅,此刻已经被削平了十丈左右高度的一截! 就像有一把巨大的刀,生生横着削去了小青山的山头! 陈言定睛看清,也不由心中暗赞。 彪子对火药布设的掌握,越发炉火纯青了! 不枉自己这么栽培他,事实证明,这家伙虽说脑子不太好使,但技术活儿真是一把好手。 就算是到了自己原本那个世界,起码也能当个高级技工! 此时,众凤翎卫也看到了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 那山头,就算找来上千个挖山工,也起码要花个把月才能挖得掉吧? 可竟然在片刻间,说没就没了! “老……老天爷发怒了!” 一个凤翎卫颤声说道,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双手合拢,畏惧地望着那边。 其余凤翎卫也无不跟着跪下,这种惊人的异变,绝非人力能办到,定是神仙所为! 唐韵几乎要跟着跪落,但终究还是忍住。 她转头看向陈言,脸色煞白地道:“这……是你干的?” 陈言挺起了胸膛:“我早说过,我能办到。” 第71章 大冤种不能错过 在此之前,唐韵将信将疑,以为陈言是吹牛,但现在,她信了! 看着她的表情,陈言微微一笑:“现在信了吧?天悬山的规模当然远远大过小青山,不过本官可以像这般的操作多来几次。” “而且这百里山区也并非所有地方均需要打穿,有些峡谷地带原本就可以利用来引导水势。” “只要规划一条合适的路线,相信最快三五月就能让仙女江的江水泽润冀州!” 陈言早就研究过这办法,此时说出来自是头头是道。 唐韵来回看着小青山山头和陈言,好一会儿,她终于长叹道:“我服了,不过你是如何办到的?” 两次来青山县,让她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这是老天要兴她大周! 所以才让她机缘巧合下来到这里,发现了陈言这种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非凡人物! 确实,他毛病也很多。 可是和他这层出不穷的惊人能为相比,那些毛病不值一提! 冀州的旱情,终于有办法了! “怎么办到的,自然是有我的办法,接下来咱们商讨一下价格了。”陈言笑眯眯的说道。 “你说。”强压着心头的震惊,唐韵开口道。 “看在你我合作还挺愉快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高价了。” “按照天悬山的规模,若是将其打通的话,算下来差不多也就是三十万两银子!” 陈言美滋滋地给她算起账来。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刚刚她还觉得这人简直神通广大,小毛病都可以容忍。 现在她已经开始想把他绑起来抽一顿了! 三十万两! 以大周如今的国库情况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嫌贵?那算了。”陈言察言观色,来了招欲擒故纵。 “三十万两,实在是力有不逮。”唐韵压着性子道。 “那算了。”陈言作势欲走。 “等等!要不这样,我先赊着,回头有钱了再给你?”唐韵急了,连忙说道。 “那不行,本县售卖货物概不赊账!”陈言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那……可否让我再借贷三十万两作为货款?”唐韵灵机一动。 反正已经借了十万两,再多借三十万两又有何妨? 至于将来怎么还,甚至还不还,那是将来的事了。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妞贷款还贷上瘾了! 上次他肯贷,是因为本来就是无物无本的买卖。 如今他要送出上万斤的宝贝,哪可能还白白贷给她?当他傻的吗? “不行!既然没钱,那就算了。”陈言再不理她,转身就走。 唐韵看着他背影,气得一跺脚。 可恶! 没办法,看来只好想办法凑出三十万两了。 “准备马车,回京!” …… 陈言送走唐韵,回到纳抚营内后,召来张大彪。 “大人,刚才卑职办得不差吧?”张大彪一脸兴奋。 “不错不错!彪子咱库里的火药还有多少?”陈言赞许地拍拍他肩头,问道。 “库里大概还有九百箱。”张大彪想了想说道。 “九百箱,每箱十斤,合下来九千斤,还差着一千斤。”陈言摸了摸自己下巴,琢磨起来,“你督促一下老宋,叫矿山那边开工,来生意了!” 这青山周围的地界,陈言早就探了个一清二楚。 除了盐矿外,在老山深处,还被他发现了一座硫矿! 最初,陈言确实喜出望外。 有硫矿,就能大量制作火药。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火药简直是黑科技! 他还小的时候,天天在老家山里穿,跟着村里猎户学过火药的制作。 粗制火药制法其实不难,其中需要的主料之一硝石,青山县也并不出产。 这时候他建立的情报系统就起了大用。 他探知在司州有硝民专门刮硝售卖,立刻暗中派人大量收购,然后再自己亲自试验,很快就试验出了合适的配方。 那之后,他便开始大量配制火药。 最初的想法,是用来制作热兵器,增强纳抚营的实力。 不过如今有些技术上的难题,导致这一步暂时没法实现。 而此前大量积存的火药,却出了问题。 为免被外人发现和盗窃,所有火药,他均保存在纳抚营的地库内。 然而地库内虽然做了防潮防水,仍然还是免不了有受潮的现象。 再这么拖下去,他辛苦积存下来的近万斤火药,就白费了! 要知道,前后为了硫矿硝石等东西,他可投了不少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投了五六万两银子进去。 这要打了水漂,堪比割他肉放他血!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暂停了硫矿的挖采和火药的制作,苦思处理掉这批火药的办法。 直接抛售到市面上,当然肯定能卖得掉。 可那样做有利无害,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因此这事着实困扰了他不少时间。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大周商会看来在冀州生意不小,十分在意那边的经营,否则周姑娘不会急着来向他求购水龙头。 因此解决那边的灾情,可以说是他们的刚需! 这可是天赐的大冤种,陈言哪可能错过? 大周商会是想和他长期战略性合作的,不会轻易泄露出这秘密。 而现在饵已经布下,就看对方何时咬钩了! 第72章 圣策英明 当唐韵回到宫中时,几位大臣正在议事房吵得不可开交。 “圣上驾到!” 服侍的宫监一声尖喝,众大臣慌忙闭嘴,纷纷跪下行礼。 “平身!说吧,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 唐韵不看他们半眼,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黄良阁不等众人开口,起身后当先道:“北境蛮民,多有异心!自先帝时起,便多次骚乱,逆王叛乱时,更是多处举事附迎!若不以雷霆手段灭其锋芒,必成大患!” 话音刚落,对面荀羽飞直接不客气地接过话头:“黄相此言差矣!北民彪悍,武风极盛!要是针锋相对,只会两败俱伤!我大周如今战事刚平,民疲兵乏,百废待兴,这时候还要动用大量兵力镇压民变,只会适得其反!本公认为,应以柔抚为主!” 黄良阁冷冷道:“那照宣国公所言,陛下应该向这些乱民委屈求全?” 荀羽飞闻言顿时大怒:“你少在那煽风点火!本公说的是拨款拨粮赈灾,安抚民心!民心一平,自然民变平息!” 这下何进尧不干了:“宣国公说得倒是轻巧,粮款从何而来?国库的情况,你也清楚,冀州灾情如此严重,所需钱粮何止数十万!难不成从宣国公家里抽调?” 黄良阁得他帮嘴,喜道:“不错!何尚书此言甚是有理!” 哪晓得何进尧却转头瞪着他道:“但黄相的办法同样不妥!大举出兵,兵饷何来?粮草何来!宣国公的主意固然不妥,黄相之议也是绝不可行!” 众人都晓得他的性格,实干派,不喜欢虚言空语。 也正因此,何进尧从不怕得罪他人。 要不是先帝和唐韵均看重他才干,力保他不死,以他这性格,早就被人弄下去了。 黄良阁气得够呛,可他也清楚,何进尧所言是真。 荀羽飞是个武人,反而心胸较为豁达,说道:“何尚书说得虽然没错,但如今形势紧急,冀州府尹连发七道急报求援,咱们耽搁不起啊!钱粮之事,只要你想想办法,总归是有招的吧。” 何进尧没有说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于都插嘴道:“这我不得不说一句,大家都知道何尚书的性格,若是真有办法,他绝不会在此拖延。” “够了!” 唐韵冷冷一语,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她美目生寒,缓缓扫过众人。 众人见状无不心中一颤,纷纷低下了头。 “精于动嘴的文官说要动武,擅于动武的武将说要安抚,朕的臣属,何时这么懂得变通了?” 唐韵缓缓吐出这几句,听得众人更是不敢应声。 “有谁看出冀州民变背后,还有什么不同之处?”她冷静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荀羽飞才上前说道:“恕臣等愚昧,请陛下赐示。” 唐韵冷然道:“冀州民变并非如今方有,但为何此次几乎约好一般,全州十多处一起哗变?” 黄良阁一震道:“陛下是说,有人在背后唆使?” 唐韵双眸现出杀意,缓缓道:“若无人唆使,如何会这么齐整?” 何进尧色变道:“莫非又是逆王唐朔在背后……” 唐韵直接打断他的话:“绝非是他,以朕对逆王的了解,他没有这种手段。” 荀羽飞脸色难看起来:“这么说,除了逆王之外,还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唐韵没言语,忽然长身而起。 “众爱卿听令!” 众人看她坚毅神情,便知她已有决断,慌忙跪落在地。 “荀爱卿,令人飞骑传信雍、豫二州府,着令发兵镇压民变。” “记着,以驱赶为主,非必要不得造杀!” “你则宣领精兵,前往豫州,在那里候着。” “何爱卿,从国库拨银二十万,朕会再从内帑中调出五万,并调配南境四州储粮,令各州府尹加急,统一送至豫州,交付于荀爱卿!” “十日之内,荀爱卿这批粮款要分送至雍、豫、徐三州,赈济灾情!” 说到这里,唐韵顿了顿,有意让众人有思考反应时间。 黄良痴吃惊抬头:“陛下,民变乃是发于冀州,为何要赈济它周围相邻的三州?” 众人也无不错愕,摸不着头脑。 虽说北境各州其实都有旱情,但终究有个轻重缓急。 冀州无疑是最重的,雍州南部有灾但北部有仙女江,其实灾情不重,豫、徐二州则是因为仙女江顺天悬山脉绕过冀州后,途经这两座州府,因此灾情也较为轻缓。 现在圣上竟然赈济轻灾区而忽略重灾区,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唐韵心中暗叹。 这些老臣,本职的工作没有问题,可临变应对,着实不佳。 不过如今事情紧急,再说这些也没用。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国库拨出的钱粮,并不足以解决冀州的民变和灾情,但却能大幅缓和其余三州的情况。” “只要三州缓和,就不易被人煽动而再次发生民变。” “同时冀州涌出的难民分散各州,各州有了赈灾的钱粮,也能稍解压力。” “如此一来,朝廷便能集中力量应对冀州之事,不至于顾此失彼。” 唐韵压下性子,耐心地解释道。 何进尧忍不住了:“可总有钱花光、粮吃尽的时候,而且民变只是驱赶不是镇压,终究难平啊。” 要知道,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基本是将国库搬空! 一旦花完,朝廷就再没办法了! 唐韵点头道:“不错,所以朕才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时间。朕粗略估算,这至少能拖上一个月。这一个月间,朕要你何爱卿给朕再变出二十万两银子!” 何进尧傻眼了:“啊?” 陛下这是要逼死他啊! 他要有一个月赚二十万两银子的本事,早就把国库填得满满的了,哪还会轮到民变灾情这些麻烦欺上头来? 但随即,他猛然一震,已经醒悟过来。 第73章 田氏美妆 圣上说的是和青山县的生意! 也就是说,这是要将一切,全押在和陈言的合作上! “臣……臣明白了!” 何进尧伏在地上,高声应道。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此外,黄相和于爱卿,这几日你二人的担子最重,给朕坐镇尚书府,调配各地官员前往冀州抚灾!” “尤其是黄相,虽说冀州情急,但其余各地也不能轻忽!” “令各州府尹通查州境,凡可疑者必查!” “朕要让那幕后之人,无力可施!” 说至最后一语时,唐韵明眸生煞,看得众人既是心惊,又是心安。 她回来前,众人早就乱了阵脚,谁也说不服谁。 根本原因,还是所有人都觉得,这场突来的灾劫,根本没有能解决的办法! 但唐韵的镇定和从容,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圣上就是主心骨! 她不乱,这天下便不会乱! “臣等遵旨!” 这些举措能否挽狂澜于既倒,他们不知道。 但至少,如今必须齐心协力,方有希望! 和诸卧属商议到傍晚时分,唐韵才打道回寝宫。 在龙辇上坐下后,她也不禁稍露疲色。 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而她几乎没睡过,难免有些疲乏。 但她没有休息,立刻召来凤翎卫如今的代统领黎蕊。 黎蕊原本是青鸢手下的得力之人,如今青鸢受伤未愈,白鹭受责停职,给了她机会。 “冀州有消息吗?” “禀陛下,尚未有消息回传。”黎蕊恭敬应道。 “再增派人手,务必查出幕后煽动之人!”唐韵断然道。 “是!”黎蕊应声退下。 唐韵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秀眉深蹙。 早在听到冀州大规模民变时,她就已经明白,此事必有人在暗中使坏。 大周不满她这个女帝的人,绝不只唐朔一个! 因此在回京前,她便派出手下得力凤翎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冀州,暗中调查。 不过唐韵自己也清楚,两州距离那么远,哪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 只是她心中焦急,忍不住要叫人来询问。 稍息片刻,唐韵心中又闪过那件最重要的事。 朝中所议,均是治标之策,只能暂解眼前的冀州危机。 真正要彻底解决,终究还是得将问题的本源解决。 如今能想到的办法中,人工掘河引流、南水北调等,都是劳民伤财的做法。 而且相关的花费早就估算清楚,任何一种方案,没有上百万两银子,都休想能有成效。 退一步说,就算大周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效果能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数。 相比之下,陈言提供的办法,不仅花费更少,而且时日更短,并且所需的劳工也并不多。 “看来,只好设法凑出三十万两银子了……”唐韵喃喃地道。 只是想归想,一时之间,她哪有那么多钱? 国库刚刚才调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别说再调三十万,三万两都难! 而她又从内帑中调拨出五万两银子,也基本将内帑掏空。 唐韵左思右想,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心情烦躁起来,索性召来凤翎卫,便装出了宫。 每到烦恼时,她最爱到外面逛一逛,舒解心情。 这时天色已暗,京城东市已经开了夜市。 唐韵随意在街巷间穿梭,看着街上的摊贩和店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逛了半晌,她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大周最繁华的城池所在。 可如今就算是这里的夜市,也远不及青山县的集市那么热闹! “想不到,我亲手治理的京城,还及不上一个小小县令治下的小城。” 唐韵苦笑了一声,轻轻摇头。 “东家,你看那边!”旁边随侍的黎蕊忽然惊异地道。 唐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街尾那边围满了人,热闹之极。 她也不禁有些惊讶,遂款步而去,想看个究竟。 到了近处,才那堆人至少有四五十人,而且大多是女子,将一家店铺堵得水泄不通。 “田氏美妆?” 唐韵看了招牌一眼,一下愣住了。 这算什么店铺? 就在这时,店里面走出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子,双手拢在嘴边,叫道:“各位请回吧,今日夜场的限量仙脂玉露已经售罄,请明日赶早!” “什么啊!我都排了三个时辰了!” “这怎么行!卖完了不早说,害我在这排这么久!” “丽珠姐姐,昨儿你不是跟我说好的吗?我家小姐等你家仙脂玉露已经好多天了啊!你行个方便,给我通融两瓶行么?” “别听这小蹄子的,丽珠妹子,姐不用两瓶,只要一瓶就好!我家少奶奶以后亏待不了你!” …… 店门前的众人抱怨的、低骂的、无奈的、哀求的……声声交织,仍没有散去的意思。 唐韵看得惊奇无比,见旁边还有人在看热闹,遂道:“黎蕊,你去探探是怎么回事。” 黎蕊答应着去了,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 “东家,我问清楚了,这里是田百万家的胭脂铺,最近改了名字叫什么田氏美妆。” “说是专卖女人家用的妆物,而且还添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这些人等的是他家新上柜的润肤品,叫‘仙脂玉露’。” “听说涂抹了之后,皮肤会更加柔嫩光滑有弹性,而且可以保湿,不会干燥!” 黎蕊终究也是女儿家,说起这些东西时,眼里都在泛着光。 “润肤品是什么?”唐韵睁大了眼睛。 “好像就是种涂抹在脸上、手上、身上的东西,听说挺香的。”黎蕊按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一下。 “那保湿又是什么意思?”唐韵疑惑道。 “我听人说,人的皮肤会丢失水分,变得干燥粗糙。保湿就是锁住皮肤上的水分,这样皮肤就能保持柔软光滑啦。”黎蕊早就问过了。 “可惜,买不到了。”唐韵听得有些心动,不过人家已经说售罄,买也买不到了。 “买得到也买不起,可贵了!”黎蕊惋惜道。 “在我的面前,还有什么东西敢说贵?”唐韵不禁莞尔。 “是,对东家来说当然不贵,可对我来说,一年的薪俸也买不起一瓶。”黎蕊叹道。 第74章 金子也没这么贵 “什么!”唐韵也不由吃了一惊。 凤翎卫是她的亲卫,俸银待遇比对的是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怎么可能一年薪俸也买不起一瓶? “这么小一瓶,听说现在已经卖到了六百两银子呢!”黎蕊比划了一下。 唐韵脸色都变了! 黎蕊比划的是高度和腰围均约两寸许的瓶子! 就算是装金子,怕是也装不了多少,居然能卖到六百两!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抢购! “不过他们家卖得真奇怪,听说每天分三次放货,早场中场和夜场。” “每次只放十瓶,无论你出多高的价,也不会加售。” “真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这不是把客人往外赶么?” 黎蕊嘟囔道。 唐韵心潮起伏,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仙脂玉露,恐怕就是田家从陈言那里进的化妆品! 这样说来,田家光靠这个,每天三场就能卖出一万八千两银子! “原来,我京城百姓如此有钱!” 唐韵不禁有些恼火。 国库匮虚,连赈灾都拨不出银子,可京城这些大户竟连六百两一瓶的玩意儿也能争相购买! 更别说田百万这样的大商贩,柜台每日流水居然能近二万两! 看来,是该查查田家的税赋了! 唐韵转身就走,同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田家的做法,倒是提醒了她。 陈言和她的合作,除了那批猪外,第一步主要就是糖。 此前她让何进尧一个月弄出来二十万两银子,其实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毕竟原本计划是平价销售白糖,惠及大众,自然利润空间不大。 但田家的做法让她有了个新想法。 若是把糖也卖到高价呢? 可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白糖卖出那般高价。 唐韵苦恼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治理天下,她在行。 可这做生意,她确实不行! 看来,得找人想想办法。 但……找谁呢? 朝里那些个老古董不用想了,指定帮不上忙。 唐韵脑海中浮过一张让她喜恶交杂的面孔。 她叹了口气。 看来,只好问他了。 …… 三天后,何进尧已经在京城最繁华的皇城大街上选好了店铺,完成了装修准备工作。 调拨钱粮的事,他早两天已经完成,后续的操作暂时不必他经手,正好挤出时间再去青山县进第一批成品白糖。 上次到青山县就糖、盐、炼钢等事宜签好了协议,糖厂的初期投资三万两银子,也已经给付。 按当时陈言的说法,现在去基本上就能拿到第一批白糖。 临行前,唐韵专门和他单独一谈,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何进尧不敢怠慢,细心保管好后,这才上路。 青山县,制糖厂。 厂址选在了县城内,主要因为陈言不喜欢走远路,近点方便。 像那些个盐田、硫矿等,每次去回都花不少时间,这不浪费时间嘛! 不过盐田硫矿没办法,那个吃地理位置。糖厂就不同了,原料直接从城外拉回来就行。 “大人,您尝尝这个,这是刚制成的新货,第九批了!” 新厂的院坝里,徐田拿着一筒新制成的白糖兴奋地递给陈言。 虽说目前生产线还没正式的投入生产,但陈言已经让徐田用老旧的办法开始制作了,至于新的生产线,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投入到生产中。 “嗯!不错不错!真甜!”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向旁边那人。 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他还没伸手接呢,旁边这女人就已经抢先一步,截住了糖筒,拿着小勺舀了一勺,塞进了嘴里。 还像个品糖大师一样品评起来。 “甜度适中,滋润不燥,徐伯,你这一批比前面的品质可高了不少呢!” 郑妍一边说一边吃,手和嘴都没停过。 徐田老脸笑开了花,连忙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郑妍像没看到陈言一样,凑到徐田耳边悄声道:“昨儿我的特品糖吃完啦,你看……” 徐田呵呵一笑:“早就给你备好了,一会儿给你拿!” 郑妍雀跃道:“太好啦!” 陈言叹了口气。 他也不晓得是倒了啥霉,居然给县衙里招了这么个捕头! 自从糖厂投入使用,她就没离开过这! 每一批新糖完成,她绝对第一个抢着尝。 这妞到底是他县衙的捕头,还是糖厂的质检? 明明这会儿是该巡街的时候,她却还赖在这里,干脆回头把她调到糖厂当保安算了! 不过…… 陈言看了看她因为雀跃而剧烈波动的胸脯,那身捕头服都有些束缚不住内中的汹涌。 这妞天天吃糖,怎么没咋长胖? 唯一好像胖了点的,好像只有那压不住的澎湃…… “大人!周掌柜来了!现在在县衙等您!” 一声娇呼传来,却是陆卿儿小跑着过来。 陈言转头一看,嗬,好家伙,那波动幅度,也不见得逊色郑妍多少! 要不是有正事,真想现在就把她拖到糖厂某间屋子里,来个就地正法。 不过既然周掌柜来了,说明对方已经准备妥当,是时候正式把白糖卖出去了。 回到县衙,陈言见到何进尧,红光满面地笑道:“周掌框你可算来了!第一批白糖,本官已经准备妥当!” 何进尧赞道:“大人真是雷厉风行!不知有多少?” 陈言含笑道:“六百斤!” 何进尧本来以为对方糖厂刚开始准备没几天,估计有个十斤八斤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么多! 他大喜道:“太好了!我即刻带货回去,利润分配就按咱们协议好的五五分。” 陈言毫无异议,说道:“其实进货这种事,周掌柜大可不必亲自过来,派几个伙计来就成。” 何进尧一笑:“其实这次我亲自来这,尚有一事。” 说着将一个精巧的木盒小心地拿了出来,上面还上着锁。 陈言见他神情庄重,奇道:“这是啥?” 何进尧肃容道:“这是东家让我给陈大人带的东西,说是只要陈大人看了,就明白什么意思。” 第75章 进军房地产事业 陈言听得眼睛一亮。 果然,咬钩来了! 恐怕,这里面是三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却见何进尧拿钥匙开了锁,开了盖,里面果然是一张张薄纸。 陈言心花怒放,大周造纸工艺十分落后,所以只有极少数的场合才会用纸。 比如说,银票! 何进尧将木盒内的那二十来张纸拿出来,然后把第一张轻轻放到陈言面前。 “这一张,是京城东城根七十七号的四合院,约六亩。按如今市价估算,约值一万二千两银子。” 陈言一呆:“等等,这……不是银票?” 何进尧摇了摇头:“不是,这些,全部都是地契和房契。这一张是东城根七十七号的房契,这一张是它的地契,请陈大人点收。” 陈言满心的欢喜瞬间消失,皱眉道:“你拿这些房地契给我干什么?” 何进尧见他脸色变化,心中一沉。 身为地官尚书,最在意的是经济方面,自然清楚对方脸色为什么如此转变。 要知道,这年头很多东西都值钱,唯有房地产,是最不值钱的! 国泰民安的时候,当然不同。 可大周如今四下乱事初平,局势也并没有完全稳固。 搞不好哪天被反贼打进了京城,房子和地这类不动产在战争面前,完全就是一捅就破的泡沫经济! 这些房地契,大部分是此前从贪官反贼等处缴没所得。 但其中有两处,却是唐韵自己的别院。 唐韵即位并不久,加上本身也不喜奢华,且连年战乱,她并没有积存多少私产。 现在为了解决冀州灾情,只好将这些房地契拿来抵那三十万两银子。 可看陈言这意思,怕是要糟! 但事到如今,何进尧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这里一共十二套房地契。” “东家说了,如今商会有难,三十万两银子她一时确实凑不出来。” “但这些房地契都是京城内外的值钱地儿!” “按如今的市价估算,总计绝对超过三十万两银子!” 陈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何进尧不禁后背有些发凉。 怎么感觉对方像是想把这叠房地契捏成团再塞进他嘴里的意思? 还好陈言终究没有动手,只是长叹一口气,皱着眉接过房地契翻了起来。 何进尧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坏了! 这家伙肯定要拒绝! 但他却不知道,此时陈言已经几乎快憋不住了! 要不是全力忍着,这会儿他已经笑喷出来。 这些房地契,可是实打实的宝贝! 事实上陈言早就在打房地产的主意,尤其是京城的地皮,他垂涎已久。 只不过青山县尚未实现他计划中的建设,处处都要花钱,所以暂时他还没那么大财力去着手。 不过,借助他建立的情报系统,他早就估算过各地房地产市场。 就像最上面这份东城根七十七号院,那可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段之一。 估计是因为现在大周局势不稳,估价者把价估得忒低。 但照陈言自己的估算,这地眼下至少值三万两! 若是局势稳定下来,这价还能往上翻! 而且这还没算房子,既然是占地六亩的大院,户型怎么可能差?少说也能值个几千两。 他在心里将所有房地契清算了一遍,越算越想放声大笑。 三十万? 这批房地契全是在黄金地段,位置好方位佳,加上又全是独栋的院落设计,全是值钱货! 以他的估算,就算是现在这个局势动荡的时候,加起来也至少值五十万两! 苦忍了半天,好不容易他才把几乎冲上脸的笑意压回肚子里,摇头叹气地抬起头。 “老周,你们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拿这抵三十万,是不是有点把我当傻子耍?” “现在这世道,这些根本不值钱!” “这样,我顶多给你算十万两!” 何进尧色变道:“这怎么行!” 陈言直接把房地契全塞回木盒里:“不行那就拿回去吧。” 何进尧大急:“这不行!我拿回去还怎么交差?” 陈言翻起了白眼:“生意就是生意,本官不能为了让你交差,却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吧?” 何进尧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放下身段,央求道:“陈大人,这事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如今大周商会遇到了麻烦,要是你肯帮忙,敝东家必定记你这恩情!” 陈言这才长叹一口气:“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官的心也是肉长的,不能见难不救。这样,这些房地契我仍然给你算十万两银子。” 何进尧失声道:“你这……” 陈言打断他的话:“但看来贵东家还算有些诚意的份上,本官决定,可再贷给贵商会二十万两,抵去差额。利息嘛,仍和上次一样,你看如何?” 何进尧呆了一呆:“什么上次?” 在纳抚营发生的事太丢人,因此唐韵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连荀羽飞也不知道,更别说何进尧了。 陈言笑了笑,说道:“回头你去跟你东家一说,她自然明白。她要答应,下次再签字据也是一样。这事就到这吧,我先带你去看看白糖的成品。” …… 一个时辰后,所有白糖昔数装箱,放进了马车。 但何进尧却没有急着上车,反而拉着陈言说道:“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我想向陈大人请教。” 面对能帮他赚钱的得力工具,陈言自然爽快:“说什么请教,老周你尽管问,本官知无不答!” 何进尧简单把田家在京城高价销售仙脂玉露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盯着陈言:“这件事,不知陈大人是否知情?” 陈言哈哈一笑:“我当啥事,这事我可太知情了!” 事实上,田家如何销售那些化妆品,正是陈言教他们的。 针对性设计产品包装,分档定价,定量限购,饥饿营销…… 这些个手段,陈言第一次教田家大少时,后者直接听傻了眼。 而且一开始,田大少根本不相信那能卖得出去,更别说卖得好了。 所以他来进了第一批货后,原本计划的是隔三个月再来进一次货。 结果不到七天,他就又来了青山县。 第一批货不但七天卖光,而且还给预计到了半个月后! 从此,田大少把陈言的教导奉若圭臬。 仙脂玉露陈言建议零售价开到四百一瓶。 结果行情大火,京城的王公贵戚争相抢购,现在炒到了六百两银子一瓶。 听完陈言的话,何进尧喜出望外,急忙道:“那这白糖,是否也能如那般卖出高价呢?” 陈言一呆:“什么?” 第76章 此物名唤瑶池仙酿 白糖的销售,在他的计划中有明确的方针。 像仙脂玉露那种噱头型的产品,是有热度寿命的。 过段时间,就得更新换代,以保证其热度。 但像白糖这类日常调味用品,没有什么更新换代空间,只有开发了全国市场,才好长期持续性发展。 所以要走低价铺量路线,再设法弄到专营权,垄断全国市场。 可以说,这是最好的发展方向了。 想要像化妆品一样销售,前景不大,属于比较短视的做法。 “是这样,陈大人也知道,我们商会最近遇到些麻烦,急需快速回本周转。” “要是照此前议定的办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办到。” “所以我才厚颜请教陈大人,是否有办法利用白糖,像化妆品那般短期便可收回本金?” 何进尧把早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陈言想起唐韵说过家族生意在冀州遇到的难题,明白过来。 他想了想,道:“白糖本身恐怕很难办到。” 何进尧听到这一句,一颗心凉到了底。 陈言却是一笑:“不过,它的衍生商品,却可以办到。” 何进尧呆道:“衍什么?” 陈言拍拍他肩头:“实话说,换了别人,我根本不会管这事。不过贵东家和本官合作愉快,这个忙我帮了!这样,你今日且先在这里住下,晚上吃顿便饭,本官再请老周你见识点好东西!” 何进尧喜不自胜,长长一揖:“陈大人的恩情,我和东家铭感五内!” 陈言暗忖废话,老子费这么多心血,你要不记在心里还是人么? 他之所以要帮对方,主因还是这种合作伙伴,确实难寻。 此前他合作过的最大商户,就是田百万家。 但田家终究只是平民百姓,能赚钱,但有限。 不像大周商会,竟然能搞到盐铁经营权! 加上他们和荀羽飞这种达官显贵交情不浅,足以证明,其背后的靠山,必然在朝中有极深的关系。 搞不好,周姑娘之所以这么在意冀州灾情,其中就有其背后那座大靠山的指示。 要是能让对方欠下他的人情,对他日后的赚钱大业,大大有利! …… 天黑后,陈言在家里招待何进尧。 踏进门后,何进尧就是一呆。 上次陈言招待他们,可谓丰盛之极,更让他们尝到了从未尝过的绝美滋味。 因此,何进尧心里其实也挺期待这顿晚饭。 可没想到进屋之后,偌大一张饭桌上,居然只有两个约一尺高的带盖铁桶和两个小瓷杯。 “老周你坐,别客气,当自己家!”陈言热情招呼。 “陈大人,这是?”何进尧定了定神,走到桌边坐下,有些失望地盯着那两个铁桶。 桶盖处还有锁扣,将盖子扣得紧紧的,像是生怕里面的东西泄露出来一样。 而且桶身不像是普通凡铁,表面还有光泽,似乎和对方上次展示过的钢刀是同样材质。 这也太浪费了! 这么好的材料,居然用来制作这种家常用具,简直暴殄天物! 他心里正嘀咕时,陈言已经在对面坐下,将他神情全看在眼里,心里好笑。 何进尧显然是那种直性子的人,藏不住心事,有什么情绪变化全在脸上。 “此物,乃是本官独家酿制的极品!” “实不相瞒,老周你是第一个有幸品尝的人。” “连我家卿儿,都还不曾尝过个中滋味!” 陈言说着将其中一个小桶盖子打开,刹那间,一股异香涌了出来。 何进尧只嗅了一口,就是一震! 香味直入鼻端,过喉入肺,直透心脾! 他吃惊地朝桶内看去,却见里面是大半桶乳白色的汁液。 而在汁液间,飘动着星星点点的碧色之物,一时看不清是什么。 却见陈言拿起挂在桶内一个同样钢制的小勺,将桶内的乳白汗液一勺一勺舀了出来,盛满一杯,轻轻推到了何进尧面前。 “好奇异的香味!这到底是什么?”何进尧看着杯内微微荡动的汁液,惊奇地问道。 陈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打了个“请喝”的手势。 何进尧不疑有它,忍不住端起杯来,先在鼻端重重一嗅,然后才把杯子凑到嘴边,轻呡了一口,在口中品了一会儿,不由眼中透讶色。 “确实有牛羊乳味,但却毫无其腥膻气,只留乳香。” “而且回味悠长,间杂一股清爽的茶香,爽口之余又有些许细腻。” “此外,还有一股浓郁的甘甜,甜味极纯!” “妙,妙啊!” “老夫还从未喝过如此奇异之物!” 陈言哈哈大笑:“你就说你爱不爱喝吧!” 何进尧二话不说,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全给喝了个干净。 然后有些急切地把杯子递了过去:“能否再来一杯?” 陈言欣然道:“今晚你是我的贵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何进尧大喜,完全忘了刚才的失望,一杯接一杯,一连喝了四五杯,这才不好意思地打着嗝放下杯子。 他尴尬道:“老夫失礼了,见笑见笑!陈大人,现在可以揭晓这究竟是什么妙物了吧?” 陈言含笑道:“此物名唤‘瑶池仙酿’,是我得自一位高人的秘方。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原料,正是白糖。若无它的居中调配,这仙酿涩味难抑,便没这般美味了。” 何进尧叹道:“这等美物,合该只有天上才有!唉,真是对不住,你这仙酿想必酿制不易,被我一不小心喝了这么多。” 陈言却道:“此物妙就妙在,其实酿制不难。但请不要问我如何酿制,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何进尧听得似懂非懂,但晓得他肯定不会说出酿制之法,只好看向另一个小桶,有些心痒地问道:“那桶内是?” 第一桶已是如此宝物,那第二桶必然也是不凡! 陈言却再盛了一杯瑶池仙酿,然后才打开第二个小桶。 何进尧朝桶内一看,又是一愣,随即吃惊道:“陈大人你哪来的这东西!” 第77章 这都什么野路子 瑶池仙酿他不认识,自然初见时不算太惊异。 可这桶里的东西他却识得。 赫然竟是一块块晶莹透明的冰块! 冰块,宫中也有。 都是从北境高峰凿出来的,进行遮光保存运输,在其融化前赶送到京师。 然后直接放进深挖的地窖,那里长年低温,可以保存较长时间。 每年入暑,圣上都会分出一些冰块,送给最器重的臣属,作消暑之用。 何进尧也分过不少,将之放入酒水茶水之中,滋味美不可言。 但是这东西一出了地窖,便很难久存。 每次圣上分赠下来,何进尧都得赶紧使用,不然很快就会化掉。 因此冰块可以说是奢侈品。 何进尧这么多年,加起来可能也就分过十数颗拇指大小的冰块,而且都是半化状态。 可此刻这桶里的冰块,每一块都大如拳头,加起来比他见过的冰块都要多! 陈言区区一个地方县令,从哪弄来这么多冰块? 难道是买来的? 听说京城市集偶尔也有售卖冰块的,但价格极高,一寸见方的一块就能卖到一两银子。 这桶里这个量,算下来岂不是至少要上千两银子? 何进尧惊疑不定时,陈言却直接用挂在桶内的另一把小勺,将一块冰块舀进装了大半杯瑶池仙酿的瓷杯内。 然后又把杯子推到何进尧面前:“老周你再试试这个。” 何进尧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震惊,有些激动地双手捧起杯子,感觉到杯身传出阵阵凉意。 他小心地呡了一口,脸色顿时大变,长叹道:“神仙日子,也不外如此!” 此前的瑶池仙酿,其实带着一点热量。 这时被冰块一镇,仙酿的口感立刻发生了巨大变化,仿佛和他之前喝的不是同一种东西,但却是另一种至妙之感! 他本以为瑶池仙酿已是味中之极。 可想不到,加冰之后,那滋味竟还能再上一层楼! “老周你觉得,这宝贝在京城能不能大卖?”陈言终于转入正题。 “能,肯定能!” “此酿味美至极,口齿留香,且后劲绵酥,必能大卖!” 何进尧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两只老眼亮得跟探照灯似的。 他掌管周氏商会的实际经营,自然在经商方面是有些嗅觉的。 这种闻所未闻的极品美味,必能大行其道! 尤其是京城那些早就把养叼了嘴的达官贵人,多的是肯为口腹之欲花的银子。 他越想越兴奋,看来圣上要的二十万两银子,有着落了! 陈言微微一笑。 这大周第一桶奶茶,其实早两年就在他经济发展计划中。 只不过当时配料不齐,加上尚未炼制出精纯的糖,以及诸事杂忙,他一直没有尝试。 这次何进尧提出那要求,陈言脑海中立刻闪过了这深藏在脑海深处的想法。 大周地域上仍是南方温暖滋润北部寒冷干燥。 所以基本上还是南方农耕、北部游牧的民生状态。 有不少商贩看准这机会,从北部贩来牛羊,在南边销售。 如今青山县富足繁荣,跟其它地方相比算是经济发达地区,所以不时会有商贩贩来牲畜。 附带着也有牛羊乳的售卖。 陈言方才特意去买了几桶来,去腥撇膻,加上他茶园里培育的茶叶,以及几味药材,熬炼了半天,才终于得到了一桶较为满意的。 这时代最好的就在于原料纯天然无污染,原味浓郁,连他都忍不住喝了好几杯,品质上自有保障。 名字他没打算直接叫奶茶,好东西必须有个唬得住人的名字,让人一听就觉得上档次,所以直接取了“瑶池仙酿”。 “陈大人,这瑶池仙酿的销售,请你务必交给我周氏商会!”何进尧迫不及待地道。 “放心,这等好事本官自然不会便宜了他人。不过话说回来,周掌柜不知道你打算如何销售?”陈言话锋一转。 “这,自然是陈列上柜,待客而售。”何进尧不假思索地道。 “就这样?”陈言皱了皱眉。 果然不出意外,这个老周仍然还是老一套的想法。 不过也不能怪他,这时代也没几个不靠他人指点、自己就能打破陈规、想出新销售套路的人。 “自然新铺开业,也要有些惠客举措。” “我会遍邀熟识之人,先请他们品尝,等他们品出个中滋味,自然就会掏银子。” “我还考虑最初三日将价格打些折扣,让客人掏银子时更爽快。” “对了,还可以邀请京师名角,在店外搭台唱戏,自然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何进尧越说越激动,感觉前景无限美好。 陈言却听得直摇头。 这老头能想出打折和免费品尝等招数,在这时代也算是走在商业宣传的前沿了。 但是……太老套了! “老周,你要想拿瑶池仙酿的独家经营权,没问题。” “但是如何销售,你必须完全听我的!” “第一,永远不准打折!” “第二,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免费品尝!” “第三,那些个不上档次的戏子,就少给我拉到店门前了。” “咱们这是高端豪华奢侈品,绝不能让任何因素拉低客人对瑶池仙酿的定位印象!” “你这些招数,拿来卖白糖,没问题。” “但要走高端路线,那就只能起反面作用!” 陈言连珠炮似地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听得何进尧一脸懵逼。 合着这是把他想出来的法子,全给推翻了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客人怎能知道咱们的瑶池仙酿值得起大价钱?”他有些不服气。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首先你也得让人知道它香。 连尝都不给尝,人家知道你是香是臭?还怎么舍得掏钱? “简单,你周氏商会背景想必十分雄厚,王公贵族该认识不少。” “你让你家主人设个宴,便以此瑶池仙酿款待他们。” “但是切记,每人只给一杯,哪怕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也绝不可多给!” “若有人问起来历,你也不得透露。” “之后,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陈言充满自信地道。 何进尧这下是彻底傻眼了。 这都什么野路子! 第78章 要不一人半杯吧? 设宴款待,没问题。 可不透露来历,人家怎么知道在哪买? 陈言说完,去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放在桌上。 “先说这么多,这里是独家销售授权书,你好好过目。” “这上面还有如何定价及包装等的具体举措。” “签完了,咱们这合作就算成了。” “以后司隶地区的仙酿专卖权,就归你周氏商会!” “老周啊,提前恭喜你,你立下如此大功,回去你东家必定重重有赏,哈哈!” 陈言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重重拍在他肩头,差点没把从凳子上拍到地上。 何进尧苦着脸没说话。 有赏? 这种卖法,回去圣上不把他宰了都算便宜他! …… 次日,何进尧回到京师。 “什么!这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你竟然真签字划押了?!” 果然,听完详细经过,看了签约的文书,唐韵勃然大怒。 “臣也是没辙,不是圣上您决定要把一切都押在和陈言的合作上吗?” 何进尧哭丧着脸。 唐韵板着脸:“这么说,你是怪朕了?” 何进尧吓得赶紧跪下:“微臣不敢!圣上,咱们要不要干脆瞒着他,用咱们自己的法子……” 唐韵冷静下来,蹙眉道:“那怎么行!这文书上违约惩罚这么详细,要是被他发现,动辄罚银数千两。” 何进尧忙道:“臣想过了,反正陈言远在青山县,咱们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唐韵摇摇头:“不可,既然立下了文书字据,那便要依约而行。朕若不能作表率,那天下的文书字据还有何效用?算了,那瑶池仙酿呢?” 不一会儿。 “嗝……” 唐韵打着嗝放下手中的玉凤杯,感觉嗝里都是甜润的奶茶香,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但一抬眼,却见何进尧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她不由粉颊微红。 她心里也在纳闷,平时自己其实不甚好饮食,而且定力也佳。 可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 不但把何进尧给她斟上的仙酿喝了个干净,还自己亲自动手,连着倒了好几杯! 那桶不算小,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她喝了一半! 都怪那个死陈言,害自己失态了! 远方,陈言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 “此酿确实不差。” “便按约定的来做吧!如果不成,再和陈言协商改换它法。” “对了,这次你带回了多少?” 唐韵顾左右而言它,转移了话题。 何进尧结结巴巴地道:“就……就这么一桶……” 唐韵一愣,随即色变道:“什么!” 她本来以为,怎么也有个十几桶,可没想到居然只有一桶! 剩下半桶而已,还卖什么? “陈言说了,这东西贵在新鲜。” “每日所售,必须去他那取货,过夜后绝不可售卖!” “所以臣先带回这一桶,请陛下尝一尝。” “顺便准备用剩下的宴请同僚。” “明日会有新货送到,再行售卖。” 何进尧说着说着,脸上不由抽搐了几下。 文书协议,不但销售利润要对半平分,而且进货还要给钱。 这一桶花了五百两! 陛下这一顿狂饮,直接喝了二百五…… 唐韵尴尬地道:“少请几个人,一人一杯应该还是够的。” 不过看看桶里,她迟疑了一下,改了口:“要不,一人……半杯吧?” 何进尧:“……” …… 当晚,何进尧在家中设了个宴,请了几位同僚和王公赴宴。 “难得何尚书竟会主动宴请,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哈哈!” 天官尚书于都刚一来,就打趣起来。 其余众人也无不哈哈大笑。 何进尧本身并不擅长交际往来,除非必要,别人宴请他基本不去,今儿居然主动请客,实在罕见。 何进尧有些尴尬,说道:“这几日为冀州之事,众位辛苦了!不过辛劳之余,也须小息,正好老夫近日得人赠一佳酿,不敢独享,与诸位共品!来来来,请入座!” 凤阁内史韩兆坤笑道:“我看这顿饭不会那么简单,不会是何尚书有什么公务上的要求吧?” 何进尧连连摆手:“不不不!今晚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公务!” 众人谈笑几句,这才各自入座。 不多时,宴席摆开,菜肴丰盛。 宁王唐潜看看席上,讶道:“酒席酒席,你这有席无酒,说好的佳酿在哪?”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唐潜是唐韵的堂兄,受封宁王,但却不太爱管国事。 整日游手好闲,精力全用在吃喝玩乐上,乃是酒中行家。 何进尧轻轻一拍掌,两名俏丽的府中侍环款步而入。 其中一名端着精致的酒盘,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瓷壶。 另一名则端着个精美的瓷碗,内中放着十来块拇指大小的冰块。 “咦?何老这冰块从何而来?莫不是圣上所赐?”于都惊异地道。 “不,此乃老夫购得。”何进尧一边说,一边示意侍环为众人斟杯。 不多时,十来位宾客面前的小觥内已各倒上半杯瑶池仙酿,并配上了冰块。 “这……何老未免太吝啬了点吧。”唐潜有些哭笑不得。 “非老夫悭吝,实在是此酿只有这么多,再多也没有了!”何进尧苦笑一声,端起了觥,“为我大周国运,共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遥遥相祝,随即各自饮下。 入口刹那,至少一半人脸色大变。 待到仙酿入喉,在座众人,更是无一不讶。 唐潜并未一口饮尽,小啜了一半,在口中品了片刻,讶然说道:“咦?这是何物!本王此生从未品饮过这等滋味!” 说完,忍不住又将杯子就在嘴边,再品一口。 顿了几秒,忍不住又啜了一口。 杯子里已然空了。 他惯于品酒,本想着浅呡一点便可,可不曾想那滋味就像个勾魂的狐狸精,诱得他忍不住连着把杯子喝空。 喝完后看看左右,他忍不住凑到左边的韩兆坤身旁:“韩尚书,你的好似多一些,分本王一点?” 韩兆坤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全倒进了嘴里,这才含混不清地转头看他:“王爷您刚才说什么?” 第79章 人傻钱多 唐潜无语地瞪他一眼,这家伙分明就是听见了,却舍不得分给自己,所以赶着喝光了! 他悻悻地转头去看席间其他人,只见已经全见了杯底! “我说何尚书,你别小家子气了,再给本王倒一些!”唐潜只好去看何进尧。 “不是我小家子气,确实只有这么多了!王爷您看,连我自己,都没分到啊!”何进尧叫起了冤。 “你这……本王都还没咂出滋味呢!”唐潜有些急了。 “对对对,本官也还没喝出个中妙处。” “奇怪了,这到底何方酿品,其味似香似甜,又好似夹着一股清茶冷冽。” “我还从未尝过这种佳酿,要是能再来一杯就好了!” “我说何老,你至少知道这酒是什么名字?在哪里可以买到吧?” “对!快说快说!不用你款待,本王自己去买!” 席间的宾客轰叫起来。 何进尧忙道:“诸位稍安勿躁,此是老夫一位旧友所赠,只知名叫‘瑶池仙酿’,却不知道他是何处所购。” 众人听得心里一动。 唐潜将名字默诵数遍,动容道:“的确,这般妙物,也唯有天上瑶池,方能酿出,哈哈!既然知道名字,那就行了。告辞!” 说完也不理何进尧挽留,起身匆匆便走。 他为人洒脱任性,而且一向最好杯中物,这会儿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没法忘了入口那滋味,连这满席的丰盛都没了兴致,一心只想赶紧去找寻这瑶池仙酿何处可购。 “咳,我突然想起家中尚有急事,何老,暂且告辞。” “对对,我也还有公务未完,何尚书,多谢设宴,来日定当请还!” “于尚书,等等我!” 顷刻之间,满席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何进尧极力挽留,却一个也留不住,只得送他们到府门处。 看着众人一一上了马车离开后,他才松了口气,露出一点笑容。 看来,这第一步成了! 城南,宁王府。 唐潜一回到府中,立刻召来管家:“快!即刻令人给本王到城中各处搜找!” 管家见他这么着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道:“是!王爷要搜找何人?” 唐潜没好气地道:“谁说本王要找人?叫人去泗酒巷、东集和西集、南城庙等处搜找一种名叫‘瑶池仙酿’的酒!多派人手!” 管家这才恍然,这也不是头一回,王爷好那杯中之物,每次在外面喝到好酒,总会令人出去寻找收购。 他连忙领命,正要退下,唐潜突然叫住他:“等等,本王与你一起出去找!” 管家一呆。 到底何等仙酿,竟会让王爷着急到这种程度? 不只是唐潜再找,于都等人也都纷纷在找,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被惊动了。 出于好奇,他们也跟着找了起来,搞的整个京城都懵了,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那瑶池仙酿究竟是个啥…… 第二天清晨,两桶新熬制成的奶茶送到了何进尧府上。 同时还附带了一桶冰块。 何进尧不敢耽搁时间,立刻着手将这“瑶池仙酿”分装入四十个小巧精美的瓷瓶中。 每一瓶,大约能装三两酒水。 这些瓶子,每一个都价值五两银子,乃是做工极佳的上品,颈口还有金线,彰显华贵。 在瓶子外面,还配有华美的雕花木盒,使用上等木材制作,每一个木盒又价值五两银子。 此前原本准备用来售卖白糖的那铺子,也连夜改了招牌,直接将“瑶池仙酿”四个字打在了招牌上。 本来按照协议,店铺装修也该升级,但时间上实在来不及,只好暂时将就。 好在此前的装修也颇为堂潢,影响不大。 安排了周氏商会一名得力之人做了掌柜,挂上牌匾,布置一切妥当后,何进尧才一咬牙。 终于到了决定性的时刻了! 能否成功,端看此时! …… 宫中,唐韵也是坐立不安。 看着日头从东边升起、渐渐到了中天,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忍不住叫来凤翎卫,想让人去召何进尧进宫禀报情况。 哪知道凤翎卫人还没出门,何进尧自己来了。 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 进门前还喃喃低声自语:“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唐韵芳心一沉。 这表情,什么都不用问了。 何进尧到了近前,这才回过神来,伏跪行礼,叫道:“陛下,臣错了!” 唐韵心灰意冷,摆了摆手。 “此事错不在你。” “若非朕一意孤行,非要将希望寄托在和陈言的合作上,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 “朕早就知道,那般外门邪道的路数,哪能成功?” “却不该妄信陈言,闹此笑话。” “唉,你且退下罢,让朕好好静静。” 何进尧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个意思? 他这话都还没出口,圣上就开始揽责,还撵他走? “陛下,臣不明白,陛下相信陈言这件事,到底有何不妥?以臣之见,此人实是千载难遇的经商奇才啊!”他疑惑地道。 “啊?你说什么?”唐韵一怔。 “陛下,这是今日的账目,请您过目。”何进尧慌忙起身上前,将带来的账本呈上。 唐韵不解地接过,翻开看了看,瞬间色变! 由于是新账,第一页便是今日营收入细目。 杂余的内容她都没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流水的总额。 “一万……二千两银子?!” 唐韵不能置信地念了出来,声儿都颤了。 “不错,今日所送来的瑶池仙酿,已悉数售出。” “按照协议要求,每瓶定价三百两,一文不减。” “而且几乎是刚一开门,便已售罄!” “并且,还有十多人预订了下一批,所有名单臣均已录在账本次页!” 何进尧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唐韵也是激动不已,将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等等,既然生意这么好,你方才为何在那说什么不可能?”她突然记起此事。 “噢,臣是因为不解,原本以臣之见,这种奇怪的售卖法,不可能成功才是。” “可事实证明,是臣错了,大错特错!” “陈言此人,真是天纵奇才!” 何进尧无比感慨。 实际上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种招数怎会获得成功。 尤其是定价。 京城坊间最有名的几种佳酿,价格也不过一斤二百两银子左右。 可陈言这定价计算下来,一斤瑶池仙酿足足超过千两银子! 因此何进尧一直都没有信心,觉得这法子行不通。 可事实确实成功了! 何进尧忽然觉得这世道无比陌生。 京城有钱人多,这很正常。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有钱人花起钱来,竟然能狠到这地步! 难道真的是像陈言前晚说的那样? “老周,你其实不明白,有时候,钱越多的人,越傻!” 第80章 奶茶还是卿儿的好 当时给何进尧听乐了。 傻子怎么可能有钱!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才是傻子! 店铺刚一开门,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宁王唐潜! 这位王爷在外面已经苦等了两个时辰,要是再不开门,他估计就踹门进来了。 不过听到掌柜报价时,宁王也愣了一下。 但只片刻,他就干脆地道:“给本王来四瓶!” 掌柜的惶恐道:“对不住王爷,敝东有令,一人每日限购一瓶,绝不能多售。” 宁王这辈子还头一回听说有只卖少不卖多了,确认了几遍,又连吓带央,结果掌柜的咬死了不肯多卖。 最后宁王也没辙,只好带了一瓶走人。 有他打了样,后面其他人就干脆多了。 基本全是各家王公贵胄的管家仆役,识趣地一人一瓶,爽快给钱离开。 没买到的则全都记了下来,交了定钱,预约了下一批瑶池仙酿。 唐韵听着何进尧描述当时情景,简直不能相信。 “这怎可能?你昨晚明明只宴请了十来位宾客,为何会一下子来数十人抢购之多?” 她打破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何进尧也有些挠头:“这,臣也不明白,只是事实确实如此。” 他不能露面,因此当时就躲在铺子的后堂,从缝隙里偷看。 看到一拥而入的人群,他当场傻眼。 唐韵想不通,也不去想了,芳心激荡起来。 抛去成本和利润分摊,今儿这两桶瑶池仙酿,周氏商会净赚了超过五千两银子! 而且,这还是限量销售的情况下。 若能提升配给,还有巨大的增长空间! 如果是四桶、六桶甚至十桶二十桶…… 二十万两银子,那是指日可待! “冀州灾情,终于有救了!”唐韵激动的颤声说道。 “一切都是托圣上鸿福!”何进尧笑道。 “两桶远远不够!你立刻派人催促陈言,叫他明日送十桶过来!”唐韵没把他这句真心的马屁放在心里,断然道。 “啊?明日?是不是太……”何进尧一呆。 “对,明日太晚了!叫他现在就送过来!有多少送多少!”唐韵错会了他的意思,改口道。 这会儿已经有十多人预订的人,到晚上肯定会越来越多。 钱嘛,当然赚得越多越好! 尤其是以她对陈言的了解,此人贪得无厌,现在恐怕已经加班加点,赶制了不少,赶紧拉过来卖掉才是硬道理! 何进尧嗫嚅道:“可是,陈言让今早送货的人带话说,第二批要三日后才能送过来……” 唐韵一愣,随即失声道:“什么!为什么!” 何进尧茫然摇头:“他没说,只是不但第二批要三日后,而且届时也只能送来四桶。” 唐韵大感意外:“那这几日店内卖什么?” 何进尧把陈言的话转述了出来:“一律预约!而且每日只在卯时三刻和酉时三刻两次开放预约,并且每次只能预约三十人。” 唐韵惊道:“他疯了吗!铺内长期缺货,还限制预约数量,日子拖得久了,人家不想买了怎么办?” 何进尧叹道:“臣也这般认为,可约定了必须听从他的要求,除非违约,否则咱们便只能听他的。” 唐韵本来大好的心情,这下又有些烦躁起来。 她来回不停踱步,好一会儿才猛一停步。 “也罢!那便暂时先按他的计划进行。若是事有差误,到时候朕饶不了他!” 与此同时,青山县,县衙后院。 陈言特意在后院辟了两间屋子,专门用来熬制奶茶。 其中一间屋子里,摆开了六个灶台,全部热汽腾腾。 陆卿儿端着一个大大的杯子,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呡着杯里的奶茶,满脸的幸福。 自从第一次尝过奶茶的滋味后,她就再也离不了了。 不过和冰镇相比,她更喜欢热饮,每次陈言熬制出一锅,都会先给她一大杯。 这两天她喝了无数,但仍然还是十分享受那种滋味,只要闲着,手里都会拿杯奶茶。 不过她也很好奇。 明明成品的味道已经非常不错,可公子却仍然还在不断调整配方,两天功夫,他至少试验了二十种不同的方案,有这必要么?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因为清楚他既然这么做了,就必然有充足的理由。 陈言煞有介事地穿着一身厨师服,还戴了顶高高的厨师帽。 这是他特意找裁缝定做的,东西好不好在其次,造型那必须到位! 他计划中的白糖衍生商品,可远不只奶茶。 在他的白糖衍品分支树上,还包括了糕点、饮料、糖果等,得一步一步来。 这次借着何进尧的要求,先开发了最好制作的一种,其它来日再说。 “公子,这一批还不行么?” 眼见着陈言品了一口刚熬成的奶茶,却突然皱起了眉,陆卿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不不,这一锅非常好!”陈言却摇头道。 “那公子为何皱眉?”陆卿儿有些诧异。 “好是好,可味道还是不对。我要弄的抹茶味,试了这么多次,都不太正宗。”陈言叹了口气。 “要不先休息一下吧?这两日公子你忙来忙去,连休息都没好好休息。”陆卿儿心疼地说道。 陈言转头看看她。 这丫头今儿穿了身湖绿色的长裙,但料子特别薄,把里面红色的肚兜都映得若隐若现,那鼓鼓囊囊的,看得他不由食指大动。 “也是,这两天确实冷落了我家的好卿儿。” “奶茶再香,哪有我家卿儿的奶茶香呢?” “来,让公子我好好喝个痛快……” 陈言坏笑着走了过去,把陆卿儿一把搂进怀里。 趁着下一锅还得半个时辰,来个中场休息岂不美哉? “噢!” 陆卿儿娇羞无限,没想到他突然动手,没注意把手里奶茶倒在了身上。 “哇,这怎么能浪费,你这么大一杯,外面至少得上千两银子呢!” “来,公子替你喝干净……” 陈言看着她满身奶茶流溢的模样,更是色心大动。 一时间,房内旖旎风光尽展,春景无限。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外面突然传来叫声:“大人!大人!” 随着叫声,那门一下被人推开,郑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第81章 大牢里的特殊客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如死! 郑妍张大了小嘴,呆看着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漂亮脸蛋上腾起两朵红云。 她一直拿县衙当自个儿家,闯门不是一次两次,但撞见这场景还是头一回! 毕竟谁想得到,光天化日的,陈言居然在这里就把陆卿儿给…… 陆卿儿羞得满面通红,缩到了陈言身后。 “郑捕头,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敲门!”陈言也是大感尴尬,忙不迭地遮掩。 “呀!” 郑妍猛地醒过神,尖叫一声,红着脸转身就跑! “哎,你好歹把门关上!” 陈言嚷了一句。 “自己关!” 外面传来郑妍窘迫的叫声。 陈言听得直摇头。 这妞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整理好衣衫的陈言才出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候在外面的郑妍脸蛋仍红彤彤的,不敢和他对视,别过头道:“那姓白的终于醒了,你要不要审审他?” 陈言精神大振:“当然要审!走!” 说着,陈言就往外走去。 郑妍却没有离开,而是好奇的看向隔壁的屋子问道:“大人,那屋子里的是什么?” 她酷爱甜食,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哪怕隔着屋子还是嗅到了一股令她精神大振的甜香,自然好奇起来。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回头再说!” 郑妍无奈,只得跟着他离开。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县衙的大牢。 曾几何时,这大牢是人满为患。 但陈言上任后,反而抓起来的人越来越少,如今这大牢已经空闲了许多。 凡犯事者,全被他送去了当免费劳动力,就当劳改了。 不过几天前,牢里多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陈言走到最尽头的那间牢房门前,一名衙役忙道:“大人!” 说着拿钥匙打开了牢门。 陈言点点头,踏入牢房内。 牢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文士,胸前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嘴里塞着东西,眼帘时半睁半闭,虚弱至极。 如果荀羽飞此刻在这里,当能认得,这人正是“失踪”的白湘! 上次唐韵被行刺,陈言一开始以为就是周氏商会的仇人报复而已,因此没想多管。 哪知道事后,郑妍却偷偷来告诉他,衙门外还有对方的同伙,发觉事败后逃了,她已经派人暗中盯着。 陈言本来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和周氏商会既然有合作,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干脆把那人抓来,当成礼物送给周姑娘好了。 因此,他叫张大彪派了两个纳抚营的军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抓了白湘。 可不曾想,人刚抓回来,却发现了意外。 陈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货不就是上次那个自称唐朔的男子身边随从吗? 他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上回他装傻充楞,把对方赶跑了,没想到错进错出,又把这厮抓了回来。 不用问,这家伙行刺周姑娘,肯定是那自称燕王的家伙唆使。 可没理由啊,周氏商会一民间组织,跟那家伙能有啥仇? 他正琢磨时,白湘却突然大叫一声“你们休想从我这里问出王爷的下落”,随即猛然咬断了自己舌头,当场自杀! 好在陈言懂些急救,以最快的速度为白湘尽量控制出血,又找来郎中为他治疗。 只是这家伙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昏迷了多日,现在才醒。 陈言有点哭笑不得。 这哪是什么刺客,简直是死士! 再说他也没打算逼问对方那“王爷”的下落,这货着急个什么劲儿! 不过这事也让陈言暂时放弃了将他送给周姑娘的想法。 于是将此人藏在了大牢,这地方没人会来,乃是藏人的极佳之地。 陈言有些问题,得向此人问个清楚。 对方既然自称是叛军之人,为何会针对周氏商会和周姑娘动手? 难不成,周氏商会不只是和朝廷有关,甚至和当今女帝也有牵连? 为防白湘再次咬舌自尽,陈言没让人把他嘴里的药草弄出来,仍那么塞着。 “不要怕,本官没想逼问你任何事。”陈言直接打出亲善牌,让对方先放下心。 白湘目光中透出些诧异,嘴里唔唔作声。 陈言早有准备,叫衙役拿来纸笔,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在纸上。” 白湘吃力地握笔蘸墨,在纸上划写了起来。 “你这个狗官?” 陈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念到后面脸都绿了! 他好歹救了对方的命,这特喵不懂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至于以怨报德吗! 旁边郑妍忍着笑,盯着纸上的字,接着念:“我死也不会出卖王爷……王爷?什么王爷?” 她并不知道唐朔带人来过县衙的事,愕然看向陈言。 陈言没说什么,夺过笔,吩咐衙役:“看好他,不准让他死了!” 离开大牢,陈言沉着脸一语不发。 郑妍很少见他这个神情,忍不住问道:“大人,到底怎么了?” 她是陈言最信任的人之一,此时思索再三,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 郑妍听完脸色都变了,不由道:“我怎么觉得,那家伙很可能真的就是燕……” 陈言截断她的话头:“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个祸害!你家大人我能不能守住这青山县一亩三分地,就看你了!” 郑妍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压低声音:“你亲自去,哪怕把青山县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那个祸害!” 郑妍最近也是闲得不行,顿时精神一振,挺胸傲然道:“大人放心!只要他还在青山县的范围,属下一定把他给你抓回来!” 陈言一脸黑线地道:“谁叫你抓他了!我要你找着他,把他给我赶紧远远地送走,越远越好!” 郑妍一呆:“啊?这明明是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啊!” 陈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你是真恨不得你家大人赶紧离开青山县是吧?” “这功要是报上了朝廷,保证我在青山县县令的位子上再坐不了三天!” “我日日藏夜夜防,就是不想让人注意到本官。” “你可倒好,上赶着想把本官送出去!” 第82章 京城炸锅了 郑妍捂着额头睁大了双眸,听着他这些话,久压在心底的疑问又涌了上来。 自她来这后,亲眼目睹陈言如何一步步将青山县变得繁荣富足。 但也见过无数次,陈言想尽办法不让青山县的变化传到朝廷那边。 她一直想不透这是为什么。 “大人,升官发财不好吗?”这问题郑妍憋了好久了,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发财当然好,升官就算了。”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为什么?”郑妍不解。 “再大的官,也大不过当今圣上,这话没错吧?”陈言想了想,问出一句。 “那肯定啊。”郑妍心说你这不废话,哪个官不是圣上封的,官还能大过圣上么? “那圣上和本官,谁睡觉睡得踏实?”陈言又问。 “这谁能比得过你,天天睡得跟死猪似的,叫也叫不醒。”郑妍撇撇嘴,“圣上日理万机,忧国忧民,现在灾情民变什么的连着来,怕是很难睡得着吧。” “这就对了,这权力越大过得越不舒服,那我升官干嘛?” “我管这青山县已经累得跟狗似的,还非要当大官去操心天下事,这不自虐嘛?” “安心在这当我的土皇帝,不比升官舒坦一百倍一千倍?” 陈言说得振振有词。 郑妍听得一脸无语。 不就是没上进心吗?还绕这么半天! 不过说真的,想想如果陈言真走了,换其他人来这当县令,郑妍心里也不乐意。 虽说她老顶撞他,但其实心里对他无比感激。 大周男尊女卑,此前从来没听说过,有女子能做捕头的。 但陈言却不顾他人议论,将她提拔上来。 “行了,赶紧办事去吧!”陈言催促道,“那家伙很可能已经出了城,附近的村镇你也不能放过!” “知道了,废话真多!”郑妍嘟囔着转身去了。 陈言看着她远去,长吁一口气。 郑妍的能力他是信得过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提拔她。 尤其是找人,被她盯上的没一个逃得掉。 …… 瑶池仙酿的事,很快在京城里炸了锅。 只有富人才买得起的天价货,而且还只能预约,并且都未必预约得上,这个套路此前只有田氏美妆用过。 但因为田氏美妆的客户群体基本上是各家各户的内眷,所以掀起了风浪不算大。 可瑶池仙酿不同,这次的客户群体乃是京城中各家达官显贵和王公贵胄! 这使得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传播开来,不到两天,就已经街知巷闻,再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 那些无官无爵的富商,一听说连宁王殿下都亲自登门抢购,朝中高官更是几乎全都为这瑶池仙酿疯狂,哪还憋得住?也一窝蜂地跟着来尝鲜。 但预约名额,每次只放出三十位。 而且预约实行了实名制,且限制了单人购买量,限制了黄牛党的操作。 甚至还实行严格的身份查验,一旦发现有黄牛党行为,立刻全力打击,绝不姑息。 向黄牛党购买的客户,也跟被发现的黄牛党一起上黑名单,概不再出售。 种种举措让消息的浪潮,更是一波波往上翻,大周自唐韵登基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垄断性的话题热搜。 不仅京城的人在疯狂议论此事,消息带传到了外地,很快整个司隶地区都传遍了。 这下赶来预约的人更是成倍暴增,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瑶池仙酿的店铺前排长龙。 从皇城大街这头,排到了那头,数百丈的长龙极为壮观! 第二批瑶池仙酿约定送到的那天,店铺掌柜周阳站在二楼窗台处,看着下面的长龙,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周阳是何进尧提拔上来的心腹,是周氏商会的核心骨干之一,经营近三十年,也算是商圈老油条,什么情景没见过。 可这情景,真没见过! 排在后面的人都清楚,其实可能要好多天之后,才轮得到自己预约成功。 但却仍然还是排着不走! 瑶池仙酿不过只售卖了一次,这牌子就已经硬到这种程度! 周阳并不知道陈言的存在,所有相关事宜都是由何进尧亲自处理的。 因此他以为这件事是何进尧的想法和功劳。 万万想不到,何老竟能想出这般神妙的法子,甚至比田氏美妆引起的轰动更大上十倍百倍! “掌柜的,货到了!” 一名伙计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 周阳精神一振:“立刻准备开铺!” 铺门开启后,排着的长龙没有变化。 他们是排预约的,还没有进铺直接购买的资格。 只好看着旁边另一排较短的队伍,鱼贯而入。 这一排是前三天已经预约好、今天来拿货的。 此时他们看着那些仍苦等着预约的人,无不心中生出优越感,昂着头进了店铺。 只留下那些排队预约的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周阳晓得来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达官显贵派来的人,不敢怠慢,全力接待,将一瓶瓶分装好的瑶池恭敬地送至每一个人手上。 八十瓶瑶池仙酿,转眼尽数售出。 后堂内,何进尧看着账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二万四千两银子! 加上第一批,合计赚了超过一万五千两! 而且更重要的是,送货来的人带来了陈言的话。 “第三批开始,每一批均会送来至少十桶。” “并且交货日期提前一天,每两日送一次货。” “单次预约人数的限制,扩至每次五十人。” 照这个进度,二十万两银子的目标最多只要二十天,就能赚到! “有救了,冀州有救了!”何进尧抚着账本,眼角渗出一点老泪。 而在宫中,唐韵却正暴怒。 “你再说一遍!” 第83章 难民来了 “冀州难民不知道怎么的,冲破官军防线,一路南……南下。” “沿途官军虽然竭力拦阻和赈济,可仍然还是有大量难民没能拦住。” “据说,最早的一批,已经快到陇州……” 黎蕊跪在地上,努力让声音镇定一些。 此事有多严重,她太清楚! 冀州民变,唐韵第一时间就是控制相邻三州,避免难民数量再增加。 同时尽量将外逃的难民驱赶往有储粮的地方,进行赈济。 这举措不仅可以减弱其余各州的压力,还能将难民出逃范围控制住,使其不至于带来全国性的灾难性影响。 由于有天悬山的阻断,难民基本不往西北边的雍州逃,而是渐渐扩散在豫、徐两州与冀州的边境交接处。 本来最初还好好,出逃的难民基本上已经控制住。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批难民突然离开赈灾点,开始继续南下。 官军虽说百般阻拦,可根本拦不住!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冀州的难民,居然把豫、徐两州的地形搞得熟熟的,借着山地地形,和官军玩起了捉迷藏。 这下骑兵无法发挥作用,官军只能步行追拦,基本没用。 消息传回京城,唐韵差点没把肺气炸。 “简直一群废物!” “豫州府尹和徐州府尹,领着朝廷的俸禄,连这点事都干不好!” 唐韵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亲自飞过去,现场除了那些废物的官职。 黎蕊等她发够了火,才小心地道:“陛下,要不,放开禁令?” 所谓禁令,是指唐韵此前特意叮嘱的,不可对难民造杀。 官军也因此有些束手束脚,难以用强力手段阻止难民的逃窜。 如果能够放开禁令,那或许能起到威慑作用,延阻难民的四窜。 唐韵想也不想,断然道:“不行!难民也是朕的子民,岂能那般?” 虽说何进尧那边进展顺利,可唐韵仍是一个头两个大。 凤翎卫在冀州暗中调查幕后煽动民变之人,每日都会飞鸽传书回来。 可是,没有任何进展! 现在难民又出了问题,自己刚刚才平定逆王的叛乱,本来期望着能好好修养民生,恢复大周昔日繁荣,结果却变成这样! 这天下,难道又要变成乱世? 唐韵长叹一声,心中忽然闪过青山县。 可恶! 为什么那家伙的治下,却能那般稳定富足? 如果陈言肯来替她分忧,说不定天下会安稳许多。 可恨的是,她太清楚了,那家伙根本没有入朝的打算,只想窝在青山县发他的财! 若是强行拉他过来,这家伙难免还会不出力。 而且她现在还不能强逼他,否则万一逼急了,他不肯再在生意合作上帮忙,周氏商会赚不到银子,解不了国库的急,赈济冀州的计划就会泡汤。 更别说后续的打穿天悬山脉计划,没他那秘密武器,根本没法成功! 黎蕊不知道唐韵在想什么,也不敢插嘴,只能默默看着她烦躁地来回踱步。 忽地,唐韵娇躯一震,停了下来:“不好!” 黎蕊惊道:“陛下,怎么了?” 唐韵脸色难看地道:“难民到了陇州,青山县必不能幸免!那里是大周最后的乐土,不能让那里也被波及!你立刻派人替朕传信给陇州府尹,让他务必做好准备。另外,再派人将此事告知陈言,让他也要小心!” 其它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她要赚钱凑赈灾款,青山县要是出事,她从哪进货?哪里都可以出事,唯有青山县不行! 黎蕊连忙应道:“是!” 她正要离开,唐韵却突然又叫住她:“等等!不必了,你准备快马,朕要亲自去一趟!” 青山县所在的陇州和京城所在的司隶相邻。 从京城快马过去,要不了半日,便能到达那边。 抓紧时间的话,现在去,晚上就能赶回来。 她还有另一件不能假外人之口的事,要和陈言亲自谈,正好连难民之事一起过去处理。 午后,青山县。 宴宾楼二楼的小包间内,陈言和张大彪两人举杯对碰。 “这一杯,就当给你小子壮行!干!” “谢谢大人!卑职必不辱使命!” 二两的酒杯,瞬间被一饮而尽。 陈言放下杯子,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这趟过来的难民可不少,你千万要处理好!别走漏了风声,回头给本官惹来麻烦!” 张大彪嘿嘿笑了起来:“我办事,大人你还不放心?不过说真的,大人你也是神了,咋就知道这些难民肯定到得了咱们陇州?” 陈言神秘一笑:“就算他们到不了,我也要让他们到!” 张大彪脑子不算活,可毕竟跟他久了,心领神会,伸出大拇指:“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陈言毫不脸红,坦然受纳。 如今叛乱基本平息,纳抚营久无战果,茶园的廉价劳动力好长时间没有补充。 所以这次冀州民变,他早就瞧上了那批难民。 唐韵打死也想不到,这些难民之所以会突然失控,拼了老命地南下,是因为陈言动了手脚。 陈言刚到青山县上任时,这地方人口稀少,连最基本的劳动力都保证不了,哪还有力量建设? 就算他有再多的点子,没人手也不行啊! 因此他才制定了先拉人头的策略,让纳抚营先从周围的山匪逃兵处着手,渐渐增加青山县人口。 但这还不够。 山匪逃兵终究有限,陈言又盯上了因为战事到处流浪的难民,还从纳抚营中挑出合适人选,专门组织了一个负责这种事务的特种任务队。 这个小队唯一任务,就是到处寻找难民,然后将其鼓动,让他们自己前来青山县。 要知道大周五年战乱,别的不多,难民最多! 这才是青山县如今这六万多人口的主力构成。 不过这两年战事渐平,尤其是青山县富足繁荣起来,左近的难民也少了,让人口增加的计划有些迟缓。 结果老天赏脸,冀州民变了! 第84章 天底下最厉害 陈言立马派出特种任务队,前往豫、徐两州那边,扮成难民,混进各大难民堆。 然后再将陇州青山县的繁荣富足之情,渐渐散播到难民之间。 那些濒临绝境的难民,连鼓动都不用,不少人已经心都飞到了陇州,纷纷主动从朝廷设置的赈济点逃离。 吃那些稀得能见底的赈灾粥,住那些几十人挤一块儿的赈灾棚,何时是个尽头?不如一搏! 万一成了,就再不用过那种畜牲都不如的日子了! 特种任务队的人早就摸清了路线,分为七八路,躲着官军的追捕,一路带着近十万难民南下。 除开沿途走失和被官军追上的人,如今渐渐接近陇州地界的难民仍然多达五万人。 陈言得到消息,知道时机已到,立刻找来张大彪,让他带纳抚营的人前去“迎接”。 这些人能全拉来当然好,但就算拉不全,能弄来一两万,也对青山县的未来建设作用极大! 和他穿越来前的世界人满为患不同,大周这地方到处都体现一个“地广人稀”。 青山县虽然只是一个末等县,建制一万人至二万人。 但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处在陇州大山区的范围,所以从地理规模来说,甚至要超过司隶地区五六个县的面积。 所以如今虽然已经多达六万多人,仍然轻松可以容纳。 甚至还可以再容纳一个六万人! 加上陈言一直大力拓展生存条件,储备了巨量的粮食,是以现在不怕人多,只怕人不够。 他的青山县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基本完成,第二个五年计划就等着这些难民加入后,正式开展! “来,再来一杯!” 陈言心情大好,又给张大彪倒了满满一杯。 后者看着杯子里乳白色的汁液,叹道:“这奶茶真是人间至味!也难怪能在京城卖到三百两银子一小瓶。”说着忍不住又是一饮而尽。 他一大老爷们儿,平时就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结果这两天一尝到奶茶的滋味,立刻变得跟个小女生似的,天天都念叨着要喝,连酒也不饮了。 陈言这几天基本已经完成了奶茶的全系列试验,也就把奶茶放开了些,亲信之人都大饱口福。 这时听到张大彪的话,他不由一笑。 把奶茶按重量卖,还细分到一两一两地卖,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出去了可就没喝的了,趁现在多喝点。不过等你回来,大人我包你喝个饱!”他一边又倒满一杯,一边说道。 两人正吃喝说笑着,一个衙役噔噔噔跑上了楼,敲门叫道:“大人!周氏商会的东家来了!” 陈言精神一振,哈哈大笑:“给本官送钱的人来了!彪子你吃完自个儿去办事,大人我先去数钱了!” 青山县衙后院,陆卿儿正在接待唐韵。 通常出行,唐韵都是坐马车。 但这次为了赶时间,她直接骑马。 走驰道的时候还好些,驰道好歹比较平整。 可是从陇州府城出来,再到青山县前的这一段,那路跟麻子脸似的,到处坑洼。 马儿一跑起来,连个落蹄的地儿都很难找到,颠的她臀儿生疼,又一次还摔下了马。 相比之下,进入青山县之后的水泥路,那可真像神仙走的一样。 令她不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必须找个机会跟陈言摊牌,把水泥路尽快普及到全国! “周姑娘,你试试这个。这是我家大人制作的伤药,效果很好。” 这时陆卿儿见她秀眉深蹙,显然在忍着擦伤处的疼痛,于是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带盖瓷瓶。 “他还会制作伤药?”唐韵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上回的麻沸散,也没那么吃惊了。 她接过瓶子,用力拔了拔瓶盖,没能拔出来。 “这瓶塞怎么回事?卡住了?”她疑惑地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打开成功。 “这不是拔的!”陆卿儿见她快把瓶盖能扯坏了,连忙抢回来,示范起来,“这样,要朝这个方向拧动它,自然就能轻松打开它。” 唐韵不由睁大了美眸,惊奇地看着那瓶盖被旋下来。 大周的瓶盖很简单,要么就是直接盖上,一揭就能揭开;要么就是瓶塞,抽出来就行。 像这种螺旋式拧开的盖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卿儿见她神情,抿嘴一笑,遂又递给她,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 “我家大人说,传统的盖子和塞子那些既没法栓紧,气密也不好,使用更不方便,要是带到外面,很容易洒了。所以他就弄出了这种瓶盖,简单方便,而且也盖得紧,瓶子不会随便开启。” 唐韵一边听着陆卿儿的解释,一边把盖子旋上又旋下来,试了好几次,越试越惊异。 这个陈言,不仅在那些能决定民生国力的大事上屡给她惊喜,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也有这么多花样! 的确,这种盖子相当方便,要是能应用到其它地方,必有大用! 陆卿儿对她反应毫不意外,毕竟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种盖子时,也是这般。 她们自然都不晓得,螺纹瓶盖在陈言曾经的世界中,也是到了近现代才发明出来。 趁着唐韵玩瓶盖的时候,陆卿儿把瓶子里白色的膏药一一涂抹到她膝盖的擦伤处。 一股冰凉之感涌来,伤口的疼痛竟迅速消失了。 “好神奇的药膏,这到底是什么?” 唐韵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由看向药膏。 非常细腻,通体呈乳白色,还有一股复杂的药材香味。 金创药她用过不少,基本上都是粉状的,即使是膏状也是黑绿色为主,而且都非常粗糙。 可这膏药却细腻之极,像是被一只柔嫩的小手抚在伤口上,相当舒服。 “这是白药,是我家大人的独家秘方!” 陆卿儿一边涂抹一边回答。 “你家陈大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唐韵不禁下意识的问道。 “对呀,我家大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陆卿儿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都快成星星眼了,眼眸里全是崇拜。 唐韵撇撇嘴,心里有些异样。 陈言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那把她这个大周女帝放在哪里? 吱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陈言跨了进来,笑道:“周姑娘,有失远迎,恕罪恕……哇噻好腿!” 说到一半,他突然一句惊叹,眼睛盯在了唐韵的腿上。 因为擦伤的是膝盖,为了处理伤口,唐韵只能把右裤腿捋到了膝盖上,露出了雪嫩纤细的小腿。 光滑被嫩的模样,顿时看得陈言双眼一热。 第85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唐韵猝不及防,顿时俏脸绯红,惊声叫道:“你滚出去!” 大周观念落后,女子不能轻易在男子面前露出肌肤。 手,面等也就算了,可小腿?那是只有自己丈夫才能看的地方! 守在唐韵旁边的黎蕊更是大怒,一个箭步过来,连推带顶,强行把陈言弄出了屋子。 “你们这简直强盗!” “这可是我家!” “鸠占鹊巢,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言嘟囔了两句,脑海里闪过刚才那腿。 满分十分,那起码九分! 扣掉的一分,是怕她骄傲…… 过了一会儿,得了唐韵的许可,黎蕊才放陈言进去。 “刚才……”陈言就想开口。 “闭嘴!刚才的事不准再提!”唐韵颊上一红,嗔怒道。 “行行行,你说了算。”陈言晓得她女儿家矜持,换了话题,“你怎么受伤了?” “这不重要。我这次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冀州难民失控南下,快到陇州了!”唐韵正色道。 “难民南下?这怎么了?”陈言摸不清她想说什么,含糊地反问一句。 至于对方如何知道难民动向,他倒不奇怪,毕竟对方是周氏商会的东家,消息就算不如他灵通,一些爆炸性的消息还是可以迅速获得的。 “怎么了?难民一入陇州,你青山县必也不能幸免!”唐韵见他好像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了。 难民不是叛贼乱匪。 但为了活命,难民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冒险之事。 因此难民所到之处,盗窃、破坏、抢劫甚至杀人放火,这些事都会大概率伴随发生。 青山县确实富足,可陡然来了这么多难民,肯定也扛不住! “你知不知道难民来了有什么后果!你必须想办法赶走他们!”唐韵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 这家伙看这意思,根本没意识难民的问题有大多! “你这什么无君无国的混账话!” “我青山县要是把难民拒之门外,岂非躲避自己的责任?” “再说了,问题不会自己消失,我如果不解决,那就会落到其他人身上!” “其他人若还是解决不了,最终岂不是仍然要去压在圣上肩头!” “值此国难当头,我陈言正当该为圣上排忧解难的时候!” “更何况,难民也是我大周子民!” “都是同胞,我岂能眼看着他们受难受苦!” 陈言的大义凛然和痛心悲悯上脸上得比酒劲还快,他握紧了双拳,一脸激昂。 唐韵懵了! 各州府的官员,哪个说到难民不是愁眉苦脸?哪个不是恨不得把难民都送到别家地盘上? 可陈言呢? 竟然全然不担心,而且还这般的为国,为她这个女帝着想! 一时间,一股暖意涌上了唐韵的心头。 她不由轻轻地说道:“可万一你的青山县出了事,岂不是影响你发财赚钱的大计?” 陈言一脸庄重地看着她,悠悠地来了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唐韵一震,第一次觉得自己看错了他。 此人莫非其实是大忠大义之辈,却不图虚名,故意用庸俗贪婪兼好色的表相来掩盖自己? 我大周竟有这般人物,真乃我之大幸,国之大幸! 她这念头还没转完。 陈言突然话题一转:“周姑娘,你亲自过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本县这消息吧?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唐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决定?” 陈言提醒道:“上回我托老周给你带回的话,关于房地契抵款金额的调整,以及愿意额外再对你贷款一事……” 唐韵娇躯一震,一下回到了现实中,俏脸一板。 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混蛋,就知道钱! 房地契她本来就是怕他多生枝节,所以有意将那些房地契往低了估价,心想他占了便宜,总该不好意思再多贪。 没想到他居然脸皮厚到这等程度,把估价又给她压了一大半! 这也是她今日来找他的另一个原因,唐韵沉着俏脸说道:“关于此事,陈大人未免太过分了!” 陈言惊奇地道:“这话从何说起?” 唐韵干脆地道:“你我都清楚,那些房地契值不值三十万两银子!你既没有诚意,那生意就算了!” 陈言闻言,顿时一脸委屈地叫了起来:“冤枉啊!我可是专门找人估过的,你那些房地契以前或许值三十万,可现在时局动荡,早就跌价了!” 唐韵不想跟他多斗嘴,把下巴一扬:“反正抵十万两肯定不行!” 陈言一脸犹豫挣扎,猛地一咬牙:“这样吧,看在你周姑娘的面子上,我再加十万!那些房地契我给你抵二十万!唉,这样一搞连本钱都不够,还得我自己倒贴钱……” 唐韵哪会信什么倒贴钱,不过见他退了一步,她也松了口:“也罢,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剩下十万两银子,还是要靠你答应我的贷款。” 陈言心中暗喜,表面却哀声叹气:“行行行,都依你!这回真是亏大了!” 当下两边立刻拿来文书字据,签下了协议。 看着唐韵拿印信盖章签名摁手印一气呵成,陈言心里美滋滋的。 他陈某人也是京城的大地主了! 看来回头得找个时间,去趟京城,看看自己这些新房子。 当然,他并没有移居京城的想法。 只想看好实景,回头再找个大冤种,转手高价卖了! 完事后,陈言一边收字据一边问道:“那批猪,周姑娘何时来运走?” 上次卖给周氏商会的一百三十头大肥猪,协议都签了,对方钱也交了,结果最后因为冀州民变,他们急着回京,没来得及把猪运走。 可现在唐韵哪有心思去处理这事,说道:“还是暂时寄养在你这吧,等我商会的事务解决,再来处理此事。” 陈言眼珠一转:“那猪养在这着实有些费粮食……” 唐韵一听这话立马懂了他意思,没好气地道:“不应当是寄养费吗?先记着,回头我一并给你结算!” 陈言一呆:“你在说什么?我是说,横竖你商会现在有些困难,也没法处理这批猪,不如我把猪原价收来,你也能回拢些资金。” 第86章 奶茶上瘾啊 唐韵一愣,不由颊上微红。 原来自己错会了他的意思。 “这,也行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道。 冀州民变之事解决前,确实腾不出手,他的方案倒也挺不错。 陈言暗喜。 之前他确实是想把猪卖出去。 但冀州民变,改变了他的计划。 难民来此,米面之类的粮食充足无虑。 但这还不够。 他要彻底把他们的心锁死在青山县,让他们就算赶都不肯离开! 而“肉”,就是最好的办法之一! 这个时代,底层人的吃肉一直是个大问题。 先不说他们成为难民之后,就算是在变成难民前,这些主要由农民构成的百姓,也很难吃得上肉。 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而且还有肉吃,这样的小康生活,全大周九成九的百姓都过不上,一旦过上了,自然就离不开了! 而且有肉吃才有力气,他要的是壮劳力,不让人家吃舒坦了怎么行? 所以他才想把这批猪收回来。 当然这打算不能告诉对方。 唐韵不疑有他,把这事解决后,便道:“我京中尚有事务,就不在此逗留了。” 陈言没多想,点头道:“那本官送周姑娘离开。” 但唐韵却没动弹,仍坐在那。 陈言等了一会儿,奇道:“你不是要走吗?” 唐韵玉颊浮起一层浅浅红晕,轻轻咬着唇,却没说话。 陈言一拍脑袋:“噢,是不是伤口仍在疼痛?卿儿,把那瓶白药送给周姑娘!记着一日两次涂抹,不但伤口好得快,而且还不易留疤!” 陆卿儿点点头,把那瓶白药拿了出来,交给了黎蕊。 后者赶紧道谢,可唐韵却仍然还是坐在那没起身,只是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这下陈言是看不懂了,和陆卿儿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也是大惑不解。 “东家?”黎蕊也有些忍不住了,低声唤了一句。 “我……我还有件事,陈大人,关于瑶池仙酿……”唐韵说着说着,声音小得蚊蚋一般。 “什么?”陈言不得不凑近去。 “你这还……”唐韵鼓足了勇气,可声音还是低得像耳语一般,“还有没有?” “啊?”陈言一愣。 唐韵窘迫得耳根子都红了个透,罕见地露出羞赧之态,低着头捏着衣角。 但凡还有其它办法,她都绝不开这口! 自从那天尝过奶茶的滋味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 后来再送到京城的两批奶茶,她几乎就想先分一点。 可想到那是为救灾用的,她只能苦忍下来,硬是一点都没再碰过。 其实她这次决定亲自来青山县,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已经憋不住了。 我堂堂大周女帝,喝点瑶池仙酿怎么了! 可想归这么想,她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九五之尊,居然为区区口腹之欲向人索求,难免有些丢脸。 陈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哈哈大笑:“周姑娘开口,哪能让你失望?卿儿,去,把我那两桶留给自己喝的瑶池仙酿取来,送予周姑娘!” 唐韵喜出望外:“送我?真的?” 她本意是想买一点,按进货价五百两银子一桶也行。 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大方到直接送,还是两桶之多! 陈言一脸诚恳:“周姑娘和我关系不同,别说两桶,以后你若想喝了,尽管向本官开口!” 他虽说贪财,可从不吝啬。 做生意,讲究人情。 对方先后跟他签了几宗大买卖,甚至还能搞到盐铁经营权,已经被他列为长期性战略合作伙伴。 该剐对方肉的时候他绝不客气,但该拉好双方关系时他也绝不会吝惜。 更何况,其实一桶奶茶制作成本也就五两银子左右,那桶都比奶茶本身值钱,这么小代价换来对方的感动和好感,何乐而不为? 不多时,陆卿儿取来两桶奶茶。 “那就多谢了!” 唐韵喜上眉梢,几乎忍不住要立刻打开喝个饱,但还是忍住,吩咐另一名凤翎卫拿着。 看着她那开心的模样,陈言有些感慨。 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或者哪个地方的女孩子都一样,对奶茶真是毫无免疫力。 收拾妥当,陈言亲自送唐韵等人出了县衙。 上马后,唐韵正要道别离开,却又停住。 “我有一个问题,想向陈大人请教。”她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周姑娘请随便问,本官知无不答。”陈言爽快地道。 “既然陈大人你有办法打通天悬山,为何不上报朝廷,立一大功?”唐韵美眸凝视着他。 “周姑娘你第一天出来混吗?如果我把这办法报上去,保证最后落到我头上的功劳,十难有一!”陈言被逗乐了。 “怎么会?”唐韵疑惑。 陈言暗忖官场那些层层夺功的路子,我可太懂了! 不过他也不想在这方面多说,只道:“猜的呗,周姑娘慢走。” 唐韵只好道别,驱马一路而行,出了县城。 到了城门外不远,她一勒马缰,急切地道:“快!” 黎蕊错愕道:“东家,什么快?” 唐韵急切地道:“快把瑶池仙酿打开,朕要先喝几口!” 一众凤翎卫无不面面瞠然对视。 至于这么急吗? …… 两天后,陇州边境。 一座高峰上,十多名骑者驻马,远远望向山下的人流。 带头者四十来岁,国字脸,颇有些威严。 此人正是陇州府尹赵长河。 山脚下则是自冀州来的难民,浩浩荡荡的数万人,此时正慢慢向南移动。 只要再半日,这批难民就会到达陇州的州府武阴城。 这是武阴城约计无法吞纳的人数! 一旦让难民到达那里,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结果。 不仅对武阴百姓,更是对他赵长河。 他已经听说,沿途处置流民事宜不妥的官员,已经有好些被革职! “大人,这些难民真是该死,末将立刻让人将他们赶出陇州!” 赵长河身旁一名武官沉声道。 “不能赶。”赵长河摇摇头。 这烫手山芋固然不能接纳,可是赶走也不行。 这些难民都是鬼门关边上徘徊之人,十足的亡命徒。 被革职的官员中,有几位就是因为无法接收难民,派出官军对他们进行了驱赶,结果双方发生了冲突,死伤了不少人。 有前车之鉴,他若还那么做,就过于蠢了。 “不能赶也不能收,那该怎么办?”那武官苦恼地道。 “还有第三条路。”赵长河眼中闪过一抹阴沉,“本府尹已派人前去拆了陇河上所有的桥,连船夫也一并赶走。这些难民现在想要过河,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87章 陈言你完蛋了 武官一呆,随即眼睛一亮。 “大人的意思,是要让他们顺着陇河往下游……大人真是高明,一箭双雕啊!” “呵呵呵……”赵长河阴阴地笑了起来。 周围其余人等,有明白的也有糊涂的,但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良久,赵长河笑毕,双眼眯成细线,喃喃地道:“陈言啊陈言,本官这次倒要看看,你小小青山县令,还能撑得多久!” 很少有人知道,陇州府尹赵长河在燕王叛乱开始没多久后,就准备响应燕王。 当时只差一线,他就率领手下官军,准备发表檄文,宣布反了大周新即位的女帝唐韵。 结果就在他动手前一晚,陈言登门拜访了他。 那晚发生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但那晚之后,他立刻取消了所有计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心腹之人知道,他从此跟陈言结下了大仇。 当然,至于是什么仇,连心腹之人也不清楚。 只是心腹之人都能感觉到,陈言似乎有府尹大人的把柄,使得后者一直不敢明着收拾他,只能暗动手脚。 此后数年战乱,赵长河多次暗中使坏,譬如将溃散的叛贼散兵和山匪引往青山县,想要借刀杀人。 可没想到,这些乱军和山匪一去不返,像消失一样,再没任何踪影。 赵长河也曾多次派人到青山县暗中打探情况,但每次探子都是无功而返,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他自然不知道,这些探子在刚进入青山县后,就被纳抚营的哨探察觉和抓住,在重金和威逼双管齐下之下,全都选择了背叛赵长河,替陈言隐瞒了青山县的真实情况。 其中甚至有不少探子回到州府后,就称病退出州府军,携家带口地偷偷搬到了青山县。 最后赵长河无奈,除了骂骂那些没用的乱军和山匪,也没了其它办法。 可万万想不到,这次冀州民变,给了他天大的好机会! 拆了陇河上的桥,这些流民根本没办法徒步渡过宽逾百丈、深逾十丈的陇河,前往州府武阴城。 唯有顺着河边往下游去。 那个方向,就是去青山县的方向! 青山县的纳抚营不过几百人的编制,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这么大规模的难民。届时陈言搞不好会直接被这些难民弄死! 就算他命大,侥幸逃脱,朝廷也必然会因他处置难民不力而治他的罪革他的职! 赵长河定定神,勒转马头,带着人离开了高峰。 剩下的事,就是暗中看好戏了! 他派出探子,在暗中尾随难民,监视他们的动静。 果然,两个时辰后,难民到了陇河边,便因无法渡河而停下。 随即,改变方向,顺着陇河往下游而去。 一切都照着赵长河期望的方向发展着。 到天黑时,难民群已经进入了青山县境内。 赵长河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回了武阴,一边搂着侍妾喝酒作乐,一边等着探子送回消息。 不出意外,陈言很快就会派人来向他求援。 毕竟,青山县在陇州都是排在最末尾的县,鸟不拉屎的地方。 原本是过万人的建制,但上次圣谕进行户籍整理统计时,青山县报上来的人口已经只剩七百余户,合计不到三千人。 属于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破地方,每年不但缴不了多少税赋,还要从州府领取补贴。 听探子说,连县衙都破得快住不了人,县令陈言甚至住的是茅草屋! 这种破县,不被那数万难民冲得稀烂才怪! 唯一办法,只有向州府求救。 届时,就是赵长河占据主动。 “哼,陈言啊陈言,若不是你拿着本府尹的把柄,本府尹早就把你处理了!” “留你活到今日,已算你命大!” “这世上敢威胁本府尹的人,没一个能活得长久!” “此回,就看本府尹如何收拾你!哈哈哈哈……” …… 三日后,青山县,纳抚营。 陈言站在一个营房的水泥房顶上,目光扫过下面站得笔直的百来人。 虽然个个都面容憔悴,但无不眼神锃亮,精神十足。 “大人,这批人是卑职从难民兄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所有人都通过了大人的魔鬼测试。” “请大人检阅!” 张大彪站在陈言身旁说道。 “识字水平如何?”陈言随口问道。 “有两人能识一百字左右,识字测试能达到及格水平。” “但其他人识字测试比较差,最高的也只有二十来分。” “不过我已经试过他们的学习能力,应该都没什么学习障碍。” 张大彪早有准备,毕竟是纳抚营的头儿,又是陈言心腹,相关手续很清楚,该做的前期工作早就做了。 陈言点了点头。 纳抚营有段日子没纳新了,是该添些新血。 这批总数超过五万的难民,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全部有序地完成了户籍登记。 当然,这些户籍是青山县私下自己用的,交给上面的则是经过润色修改的版本。 他可不想被人知道,青山县已经有如今的人口规模。 难民并不是统一送去做劳力,而是根据其特点进行了分拣。 有学问的则送至官塾或到县衙,善于农耕的送去各个粮果栽种区,会打铁的去铁匠铺或炼铁厂……务必做到人尽其用。 没有一技之长的如果有劳力,矿区、林区或开垦队也都有位置容纳。 如果实在连劳力都弱的,比如妇女和孩子,则暂时直接由县府养着,并由陈言安排的人教授其学问或技能。 总而言之,尽可能让他们融入这里的生活。 不过在这些之前,拥有最优先挑选权的,还是纳抚营。 陈言太清楚了,在乱世第一要务就是能自保。活下来,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去完成其它的计划! 因此,纳抚营的优先级最高。 被张大彪亲自挑选出的这些人,将接受由陈言设计的训练课程。 这些训练的针对性和难度,都远胜大周普通军队的训练。哪怕是凤翎卫所接受的训练,也无法与纳抚营相比! 最终,所有人都将成为不仅单兵战斗力优秀、而且还拥有极强团队协作力和特种作战能力的军士。 就像荀羽飞所说,如果真的有特种部队,那就只有青山县的纳抚营了! “大人!赵长河的探子又来了!” 一名纳抚营的军士一边高叫着,一边快步从远处而来,身后跟着两个有些畏畏缩缩,穿着猎户服的中年人。 第88章 死也是我青山的鬼 “小人见过大人!” 两个猎户到了营房前,赶紧跪下。 “两位兄弟辛苦了,今儿又有啥好消息?” 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大人,小的有些机密之事禀报!” 其中一名猎户看看周围,犹豫了一下。 “无妨,尽管说。在这里的人,都是本官自家人,信得过!” 陈言看出他的犹豫,直接说道。 那百来人的新兵无不大为感动,有个别心思细腻的眼里甚至泛起了泪光。 这几天时间,这些人简直像是从黄泉到了仙境。 一入陇州地界,张大彪的人就迎上了他们,明言是陈言陈大人派他们来迎接的。 随即,纳抚营的军士沿途为难民指点路途,驱赶猛兽,还提供了不少食粮。 本来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喜,但等真正进入青山县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好日子还在后头! 陈言早就让人准备好,所有难民一至青山县,立刻被安排到县城外备妥的临时安置区。 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一顿! 一百三十头大肥猪被宰杀,由上千名厨子和超过五千名帮工杂役一起动手,在巨大的安置区忙了个热火朝天! 五万余难民,每个人都分到了足量的粮食和猪肉,吃到了这辈子第一顿称得上“丰盛”的饭菜。 而且,还不用花一文钱! 从那一刻起,这五万多人就已经把陈言当成了再世父母。 当官的他们见过太多。 自我标榜“父母官”的也是不知凡几。 可从没见过真正像这样,把百姓当成子女一样照顾的父母官! 之后难民在临时安置区待了两天,饮食无忧,还住上了真正能遮风避雨的屋子,更是满怀感激。 陈言让人对他们一一登记和分拣后,这才把他们带出临时安置区。 这批新兵当时就经历了整个过程,自然对陈言无比崇敬。 此刻再听到他如此信任自己,众新兵更是下定决心,必要为陈言大人赴汤蹈火,绝不辜负他的信任! 两个猎户也很吃惊,没想到陈言这么信任这些人,赵长河就绝无这等胸襟气魄,平时有个芝麻大的消息都要摒退左右,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一样。 两者相比,可见陈言的气魄和胸怀! “是,大人!” “禀大人,府尹大人亲领府军四千,准备入青山!” “其中步军二千,骑军一千,辎重军一千,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州府,朝这边过来!” 另一名猎户连忙说道。 听到这话,现场的新兵无不一震,脸色大变! 陇州府尹赵长河,亲自带兵来这,目的是什么? 不用问,肯定是难民! 不是驱赶就是暴力镇压,这种事不只是现在,冀州灾情这么多年,早就出现过无数次! 原本他们都以为终于可以安稳地生活。 可府军一来,这美好的日子难道又要远离自己而去? 毕竟,陈言只是个县令。 他也不可能违背府尹的命令啊! “呵,他终于忍不住了!”陈言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赵长河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为了这货,这些年陈言没少操心! 自然,他的一举一动,陈言也从不会漏过。 毕竟陇州府一旦出事,他的青山县必然也会被连带。 前几年,赵长河准备发兵响应叛王。 当时青山县初具规模,陈言一听说这事,当时就急了。 一切经济建设都离不开“环境安稳”四个字。 赵长河这要起兵了,那他青山县必不能幸免,还建设个毛啊! 因此,陈言亲自动身,去了州府,赶在起事前夜见到了赵长河。 也就是从那晚之后,两人结下了梁子。 不过陈言不在乎。 他早就让张大彪把赵长河摸了个底朝天,连他上个茅房蹲坑两条腿叉多宽都清楚,更别说这家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给姓赵的一百个胆子,谅他也不敢乱来。 这次冀州难民过来,陈言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他把难民赶跑了。 结果没想到赵长河居然动手脚,想把难民引往青山县害他,却不料正中陈言下怀。 只是因为这事,陈言也已经意识到,赵长河这次是想来真的了。 前几年的叛军山匪之事,陈言早就知道,背后有赵长河弄鬼。 但这事反正有利于青山县的建设计划,陈言不但不在乎,还要感谢他,给自己添了这么多劳动力。 可这一次,姓赵的显然是想一次性解决他这个麻烦。 所谓什么带兵来解决难民问题,都是虚的。 九成九是为了借机除掉他陈言! “大人!那家伙竟敢兵犯我青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旁张大彪一听赵长河要来干架,登时来了兴致。 陈言没看他,目光扫过下面新兵失望担忧的面孔,自然知道他们在想啥。 “不用怕,只要进了我青山县的籍,你们生是我青山的人,死也是我青山的鬼!” “有我在,府尹也休想把你们赶走!” 陈言朗声道。 新兵们无不眼睛大亮,激动得叫了起来。 “大人英明!谢谢大人!” “太好了!咱们不用再流离失所了!” “老天开眼啊!幸好咱们遇到了陈大人!” …… 众人激动之中,突然有个声音大叫道:“你们都疯了吗!大人如此恩待咱们,你们却要害死他!” 周围的人一下安静下来,看向说话者。 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面容坚毅,目光有炯炯有神。 虽然都是难民,但他体格明显比其他人要高大壮实一圈,显得孔武有力。 “王岳,你胡说八道个啥?我们怎么会害大人!”旁边有人忍不住道。 “大人要保咱们,赵府尹却要赶咱们,你们好好想想,冲突起来会怎样?” “府尹大人一怒之下,大人的官职还保得住吗?” “而且丢官还算好的,赵长河这个人我听说过,心眼小气量窄,他要生了气,说不定还会给大人罗织一个罪名!” “到时候大人可能不但保不住官位,连命都保不住!” 那叫王岳的青年叫道。 众新兵都愣住了。 的确,这不是没可能! 第89章 活动筋骨的时间到了 陈言看着王岳这番侃侃而谈,心头有些诧异。 这些难民多是耕农出身,见识少,别看这些话说的只是些简单道理,可能有这等见识的,已经相当少见了。 “大人,这个王岳就是能识字的两人之一,而且测试评分最高,能到七十分,应该是读过书入过塾的。” 一旁张大彪低声说道。 陈言点点头,难怪,算是个小知识分子。 “没错,我们不能害了陈大人!” “可咱们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生活啊,难道要我们离开这里,再去逃难?” “不!我不想再逃难了!” “天啊,为啥老天爷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们啊!” 一时间,下面的新兵们情绪激荡起来。 “兄弟们,你们尽管放心!” “我家大人绝对不会让自家人吃亏受苦!” “姓赵的敢动你们一根寒毛,我家大人就敢把他剐了!” 张大彪不忍众人担忧,大声叫道。 陈言本来正要张嘴来着,没想到被他抢了先,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 这彪子,把他的台词抢了! “万万不可!” “陈大人,张将军,我等受两位恩情已重,绝不能再连累你们!” “更何况,府军有四千之众!” “如果真的闹将起来,何异以卵击石!” 下面的王岳急了,连忙高声叫道。 陈言暗暗点头。 这个王岳,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一般人只想到自己,但王岳却感恩念情,考虑到了他的情况。 张大彪咧嘴一乐,想要说话。 陈言哪能再让彪子抢他台词,一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头。 “王兄弟你有句话没说错,确实是以卵击石。” “只是,府军是不堪一击的卵,我青山县才是那块坚不可摧的磐石!” 陈言淡淡地说道。 闻言,王岳顿时怔住。 其余新兵也无不吃惊地望着陈言。 这都什么失心疯的话? 区区一个县令,手上只有一个纳抚营而已,人数顶多四五百人,也敢说人家四千人的正规精兵不堪一击? “现在不必担心这一点,你们安心训练和休息,至于剩下的事情交给本县令即可。” “张兵曹,带两位探子兄弟到我营房。” 陈言说完,转身来开。 留下百来名新兵你看我我看你,惊疑不定。 只有王岳双目大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多时,在陈言的豪华营房内,两名猎户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不必如此多礼,这次辛苦两位了!” 陈言连忙上前,亲手将两人扶起。 “不辛苦不辛苦!为大人做事,分所应当!” 两人受宠若惊,慌忙答道。 三天前两人作为赵长河派出的哨探,跟着难民群慢慢入了青山县地界。 结果刚一进入,突然脑后砰地一响,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昏迷过去。 等到他们醒来后,已经被关在了纳抚营的囚房内。 两人吓疯了,还以为被山匪啥的劫了,已经开始痛哭流涕回忆家里六十老母三十娇妻十岁儿女。 结果进来一个大汉,在两人面前扔下了两个小口袋。 “两位兄弟辛苦了,我家大人说,这是送给两位的辛苦费。” 那大汉和颜悦色地说道。 两人胆战心惊地打开袋子一看,全懵了! 里面各有五十两银子! 要知道两人在州府军中的饷俸,一年也才六两银子,外加每月的米粮补贴,折价下来上限不超过十两。 五十两,够他们至少干五年了! 本来以为要掉脑袋,没想到还能赚大钱,两人这心一下就活了。 谁出来不是为了赚钱活命? 有这轻松钱,干嘛还赚那卖命钱! 两人没犹豫,立马就跟对方服了软,很快就被放了出去,被送到青山县城去见陈言。 一路上,两人在城里看傻了眼。 青山县出了名的贫困县,据说这几年年年饿死不少人,加上又位于陇州的偏远地区,因此平素根本没人来。 甚至说,有些从州府逃难逃出来的,到了青山县后,居然再没任何消息,就像失踪一样。 所以搞得州府那边甚至传言,他们都饿死在了青山县,这地方就是鬼门关,有去无回! 有时也能听到一些到过青山县的行脚商,说起那里都是一脸鄙弃不屑带“老子这辈子再不去了”的姿态。 当然他们当时不知道,这些商人其实赚了个爽,只是跟陈言签了保密协议,不敢也不想泄露青山县的实际情况。 此时两名探子惊见青山县的变化,再听陪同的纳抚营军士有意无意说起两人家里长短,不由心里又惊又凉。 话外有话! 这些人竟然连他们家里的情况也打探了个清楚! 那意思,是如果他们俩不听话,那他们家里人就会遭殃! 因此等两人到了县衙,陈言见到他们后,稍一言语,这俩立马乖乖归顺了他。 陈言还答应他们,只要听话,不但有银两赚,而且将来可以移居青山县终老。 在这生活,哪怕没有一技之长也能赚银子,而且赚得还更多,同时不用担心战乱问题,天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美哉? 两人于是死心塌地地成了陈言的双面间谍,一方面把陈言想让赵长河知道的事传递回去,另一方面则把赵长河的一切安排,巨细无遗地告诉了陈言。 此时陈言让两人坐下,安排了酒食,一边吃喝一边问起赵长河此次带兵出来的具体细节。 问完之后,陈言已经心里有了底。 这世上的人,分为识相和不识相的。 这位府尹大人,显然属于后者。 陈言拿着他的把柄,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害他,只是不希望此人把陇州的大环境破坏。 因此他也曾对赵长河明确强调过,只要后者不乱来,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之举。 可惜赵长河脑子不够聪明。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两人吃喝完后,陈言又给了两人一人十两赏金,一番吩咐,两人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彪子!” 陈言一声吆喝,张大彪快步进来。 “叫兄弟们准备好,活动筋骨的时间到了!” “是,大人!我立刻去准备。” 第90章 打的就是州府精兵 天黑后,青山县边郊,大军缓缓而行。 不缓也不行,因为路实在是太烂了! 两名哨探得了陈言的密令,回去跟赵长河一通禀报,还声称掌握了进入青山县的秘密路径。 不但可以快速到达县城,还能避过可能存在的对方耳目。 赵长河大喜,不疑有它,立刻让大军跟着他们俩走。 于是完美避过了水泥大道,从另一处的山林沼泽钻进了青山县。 “草!这都啥破路啊!” “就是,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脚都崴了!”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血霉,居然被大人召来干这趟活儿!” “嘘!小点声,别被大人听到了!” 府军叫苦连天中,中军的赵长河更是早就开始骂街。 “杀千刀的陈言,害本府尹受这等苦楚,来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而由于路太烂,早就没法骑马,赵长河和所有骑兵都只能下来步行。 他一向养尊处优,哪曾吃过这等苦? 要不是这趟有重要目的,他早就号令府军掉头回去了! 自从几天前定下策略,他就一直在等着陈言派人来向他求援。 他已经计划好,只要求援的人一到,他立刻点足了府军,杀进青山县。 然后再借机宰了陈言,叫这家伙纵然手握他的把柄,也没法拿去害他! 不料他左等右等,硬是没等到求援的人! 派出去的探子,每半日会传回一次消息,把难民进入青山县后如何如何烧杀抢掠说得绘声绘色。 甚至连青山县城,都被难民给冲垮了破烂矮小的城墙,内中的居民也深受其害。 在两人的消息中,如今青山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县令陈言不见踪影。 这让赵长河心里有些不安。 陈言那家伙不会是已经逃离青山县了吧? 幸好今天上午,探子又传回消息,说在县衙的残垣那里,见到了陈言。 赵长河已经等不下去了,又怕他逃脱,于是立刻点了四千府军,杀入青山县! 名义上,当然是拯救青山县百姓,解决流民为祸的问题。 因此,他才带兵出发。 在山林间钻了半天,到了半夜,大军又疲又累。 赵长河更是累得不行,只好下令扎营休息。 “来人!把探子给我叫过来,本府尹要好好问问,他们俩探的什么路!” 赵长河气呼呼地吩咐身边亲卫。 “是,大人!” 亲卫连忙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亲卫回转来:“大人,那两人不知道去哪了,没……没找到!” 赵长河怒不可遏:“什么!怎会找不到?再仔细找!” 军中忙乱了半夜,结果仍然没找着两人。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副将感觉到了不对劲。 赵长河再蠢,也已经反应过来。 那两个探子,难道是弄了鬼? 可为什么? “难不成……陈言知道咱们要来对付他,收买了两人,叫这两人故意给咱们带错了路?”副将迟疑道。 “胡说八道!陈言怎么可能知道本府尹来这是为了……等等,什么声音?”赵长河正在发火,突然听到“嗖嗖嗖”的动静,不由一呆。 副将一呆,凝神一听。 “啊!” “有人袭营!” “快!快禀报府尹大人!” 惨叫声和惊呼声几乎一瞬间就响了起来,营地最外围的军士都困累交加,大多都进入了梦乡,却不想睡梦中阎王来袭,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快!全军戒备!” 赵长河毕竟是见过风浪的,立刻沉声大喊。 嗖!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枝劲箭,嗤地一声射中了他旁边半尺外的一棵大树。 赵长河面无血色地转头看去,只见那箭尾还在不断颤抖,箭簇完全没进了树干内,可见这一箭力道之强! “快!保护本府尹!” 赵长河色变惊叫,抱头鼠窜! 远处,钱武有些懊恼:“靠!射偏了!” 旁边的军士忙提醒道:“队长,大人说了不能杀他!” 钱武瞪他一眼:“废话!我能不知道?我是想射他头盔!唉,没想到故意射偏这么难!” 要是准他杀赵长河,刚才这一箭就能要这官狗命。 但陈言早有嘱咐,绝不可以直接杀之。 正三品的朝廷命官突然死在青山县,回头朝廷不查下来才怪! 到时候还怎么低调? 这趟他制定了完整的作战计划,先让探子报假消息,将府军拖乏,再趁夜借地形远距离箭袭。 一招打草惊蛇,为的不是杀人,而是打散对方的阵势。 正面和对方硬刚,当然问题也不大,但终究还是可能会造成一些损失。 他纳抚营的军士,每一个都是宝贵之极的财富,不能在这种场合上浪费。哪怕损失一条性命,都是亏! 陈言一向喜欢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好的效果,因此才如此设计。 此时夜袭的军士并没有杀上前,只是在远处以强弓发动袭击。 陇州府军其实也算是精兵。 这几年战乱,府军跟叛军交手过几次,实力和经验都没问题。 可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对手在哪的极端环境下,也已经乱了阵脚。 营地周围的将领虽然在不断努力维持阵势,甚至让府军弓手也射回去,可没有目标,这些箭矢哪有半点用处? 纵然有些箭矢能射到暗处纳抚营的军士跟前,也没法破开特制钢甲的保护。 连续三轮箭袭之后,钱武一声令下,所有弓手全部更换火箭! 嗖嗖的箭声中,其中大部分火箭都击中了营帐和辎重,火光疯狂窜升! 这些特制的火箭上,每一枝都在箭尾上拴了个皮制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大量的油脂。 当火焰起来后,皮囊一破,这些油脂立刻成了最好的助燃剂,让营帐和辎重迅速被烈焰吞没! “快!快救火!” “我被射中了!救我!啊” “水!快找水灭火!” 大片大片的慌乱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先不说就算有水,也灭不了这些染满油脂的烈焰,更何况这周围根本就没有水源! 火焰冲天而起,连带着周围的林木烧了起来。 府军本来就已经濒临破碎的阵势,此刻正式宣告瓦解! 第91章 都是下官干的 看着到处逃散的军士,仍然在不断从黑暗中射来的箭矢和熊熊燃起的林火,赵长河整颗心凉了个透,只好在副将和府尹亲卫的保护下随便选了个方向,仓皇逃跑。 好在沿途没遇到敌人,逃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出了那片林子,到了一条陇河支流边上。 赵长河这才稍稍安心。 可看看跟来的军士,只剩三十来个亲卫,其余人等全不见了踪影,赵长河勃然大怒,对着副将咆哮道!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袭击了我们!” “末将也……也不知道啊!”副将结结巴巴。 赵长河气的脸色阴沉,欲哭无泪。 出发时还意气风发。 一天都不到,就已经大败溃逃! 更要命的是,这周围环境陌生之极,他根本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想回州府重振旗鼓都不知道路! 无奈之下,只好就地傍河扎营,暂时休整。 不过受过惊扰,这一晚府军都没人有心思睡觉,战战兢兢地熬到了天亮。 天明后,赵长河派人四下探查路径,却始终没有找到出路。 茫茫乱林,形成天然的迷宫,困死了他们这些外来者。 到晌午时,赵长河站在河边,呆呆望着河面。 河宽约五十丈,河水奔腾,想过去肯定是没戏。 如果有船的话,顺流而下,说不定能到有人烟的地方。 他正寻思要不要叫亲卫砍木扎筏,蓦地旁边副将惊叫道:“大人!对面有人!” 赵长河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对面草丛中呼啦啦钻出十来人,个个身穿全身铁甲,连头都给遮挡住。 阳光照射下,甲身反射出道道寒芒,更是慑人心胆! 赵长河脸色一变,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大人不必怕,他们过不来!”副将连忙说道。 “谁……谁怕了!”赵长河也反应过来,赶紧停步,瞪了副将一眼。 “是是,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莫不是当年叛王的逃兵?”副将赶紧转移话题。 “哼,逃兵能有这等甲胄?”赵长河脸色阴沉下来。 全身型的甲胄也不算太少见,他见过不少。但这种装备造价极高,通常只有最精锐的军队才能配备,连他府军都没有! 难道是陈言的人? 不,不可能! 陈言那厮穷得都快当裤子了,哪来钱财置办这种价值不菲的盔甲? “来者何人!”赵长河大声吼道。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看着他们。 赵长河暗怒,喝道:“射他们!” 身边亲卫纷纷拿来弓箭,几十枝长箭射了出去。 然而大周步军配备的标准弓是一石弓,能勉强保证精准度的有效射程也就三十丈左右,再远就既没力道也没准头了。 这时那几十枝箭大多还没到对岸就落了水,只有少数几枝到了对岸,还被对方铠甲挡飞,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废物!一群废物!”赵长河怒不可遏,大骂道。 “大人!这实在太远了啊!弓箭根本射不到!”副将叫起了屈。 他话音刚落,对面那十来名铁甲神秘人突然反手从背后拿出弓箭,抬手搭弓勾弦,瞄准了他们。 “这些家伙是不是蠢猪?明明弓箭根本射不过来……”一名亲卫嘟囔着。 结果话刚到一半,对面已经劲箭离弦,狂射而至! 嗖嗖嗖嗖…… 惊人的破风声中,长箭瞬间掠过河面! 本以为对方同样射不过来的众亲卫,待到惊觉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 “啊!” “怎么回事!” “他们的箭怎么能射这么远!啊!” 震惊声和惨叫声接连响起,对方第一轮十枝长箭,无一例外,全部射中了目标! 十来名亲卫不是大腿就是小腿,再不就是肩头,纷纷被利箭洞穿! 众人身上均穿着金属护甲,可隔着这么远,竟仍然无法挡住箭劲,鲜血溅射中他们纷纷倒地,惨叫哀嚎不已! “大家小心!” 副将惊骇之极,一边大叫,一边上前将惊呆的赵长河护在身后,朝后退去。 对面的铁甲神秘人再次取箭搭弓。 嗖嗖声中,第二轮箭袭来了! 亲卫中有些人持有木盾,仓皇中赶紧将之挡在身前。 然而这本来连刀砍枪刺都能防住的结实盾牌,竟在长箭面前不堪一击,嗖然穿破,将持盾的亲卫射翻在地! 其中一枝长箭对准了副将,他武艺过人,反应也快,一剑劈向来箭。 当! 这一剑精准劈中箭头,长箭瞬间远远弹飞出去! 但与此同时,副将虎口一阵剧痛,再握不住长剑,那剑打着旋远远飞了出去! 副将脸都青了。 这箭劲大得过于离谱! 隔着这么远射来,竟然能将他的剑震飞! 赵长河这会儿终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再不跑,搞不好会死在这! 副将忍着手上的疼痛想要追上去,但只追到一半,后面一箭急至,直接洞穿了他左小腿。 “啊!大人,救我!” 他惨叫一声,栽倒下去,哀叫起来。 赵长河连个头都不带回的,钻进了树林,消失不见。 开玩笑! 救你?救你本府尹还不也陪上性命! 踉踉跄跄在林子里钻了不知道多久,后面的惨叫哀嚎声早就消失,赵长河仍不敢停,跑到精疲力尽后才敢停下来,靠着棵大树坐下来喘息。 看看身边,已再无一人。 四千大军,只剩孤家寡人! 而且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可恶!别让本府尹知道是谁,否则定让你不得好死!” 赵长河脸色铁青,无能狂怒。 “大人,卑职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个声音突然从右侧不远处传来。 赵长河大惊,吓得连滚带爬躲到了大树后。 探头一看,只见一个让他天天在梦里咬牙切齿的人,渐渐走近! “陈——言!” 赵长河嘶叫一声。 陈言身着便装,含笑走近:“大人无需惊慌,追兵没有追来。” 他身边跟着同样便装的张大彪,后者恶狠狠地瞪着赵长河。 赵长河老脸一红,唯有整了整衣衫,从树后出来,第一句就是:“陈言!你该当何罪!” 陈言反问:“下官何罪之有?” “本府尹见你青山县受流民之乱,特意来助,却被匪患所害!” “你青山县匪患如此严重,身为本县县令,你治理不力,首当其罪!” “陈言啊陈言,你还有何话说!” 赵长河恶人先告状,指着陈言一顿输出。 损失四千大军,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他这官位怕是不稳!不找个替罪羊怎么行? “大人,我青山县何来匪患?”陈言一脸诧异。 “你还敢狡辩!方才在河边,本府尹明明遇上了一伙全身铠甲的匪贼!”赵长河吼道。 “噢,大人说的原来是他们。”陈言恍然大悟,“那不是匪贼,是下官的人。” 赵长河一愣。 好一会儿才道:“你的人?那昨晚袭击本官营地的……” 陈言笑呵呵的道:“也是,都是下官干的。” 第92章 下官胆子确实挺大 林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呆了至少五秒,赵长河才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的叫道:“你好大的胆!” 陈言欣然应道:“大人英明!下官胆子确实挺大!” 赵长河死也想不到那等装备精良的敌人,居然是陈言这穷鬼县令的人! 沧! 他失控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朝着陈言刺了过去:“我宰了你!” 张大彪冷目一寒,倏然拔刀,瞬间劈下,正中长剑剑身! 当! 清脆的声响中,佩剑当场断为两截! 赵长河看着手里半截断剑,惊道:“这是……” 张大彪刀一抬,架到了他脖子上。 赵长河脸上血色全失,手一松,断剑落地。 “陈……陈言,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你敢杀我?”他颤声道。 “大人言重了,本官怎会杀朝廷命官呢?”陈言悠悠地道,“不过我不杀你,来个流寇把你杀了,这没关系吧?” 赵长河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你不……不要乱来!” 陈言哈哈大笑:“这就要看大人了。” 赵长河瞬间怂了,语气软了下来:“陈大人,本府尹知你受流民之祸,连县衙都塌了,因此好心前来相助,你为何如此?” 陈言面色陡然一沉:“赵长河,在我面前,你还要演戏?你来此为何目的,你我都清楚!千万不要否认,本官脾气不好,一生气就容易做出些冲动的事!” 赵长河面如死灰,张口却不敢说话,后背被冷汗浸了个透。 完了! “听说赵大人是属虎的,可现在看来,您应该是属猪的。” “不然何至于蠢到敢来侵犯我青山县,敢来害我陈言!” 陈言冷笑道。 赵长河抖得筛糖似的,面如土色。 陈言面色稍缓:“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只要办到两件事,我可放你一条狗命。” 赵长河没想到还有生机,眼中重新浮起希望:“你……你说!” 陈言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赔偿我的损失。” 赵长河一呆:“损失?你哪有损失?” 陈言拿出一个小本本,一条一条地算起了账。 “那可就多了。” “本官精制暴风箭用了三千二百一十三枝,每一枝成本一两银子。” “暴风弓射出三千二百一十三次,磨损维护费用合计约一千两银子。” “松油用了共二百二十五斤,合计约四百五十两银子。” “军士出战共五十人,出战津贴每人二十两,共计一千两。” “本官制作作战计划一份,包括了十二大部分四十三小部分及一百二十二附注,计三千两银子。” 赵长河听得张口结舌。 原来这家伙是算军费来着! 可是,一两银子一枝箭?弓的维护一次能到三钱银子?这都金子做的吧,简直离大谱! 军士出战还有什么津贴?一人还二十两?这他妈是养爹呢还是养兵呢? 再听到作战计划时,他大惊插嘴:“等等!作战什么划,怎么这么贵!” 陈言理所当然:“这不废话嘛,作战计划是重中之重,而且是脑力活儿,技术含量高,自然贵啊!” 赵长河哪听得懂他胡扯什么,只好任由他说下去。 陈言一项一项列出来,足足列了三四十项,这才终于结尾。 “合计,此次作战花费共一万四千二百一十二两。” “还要入税,就算你一个一万六千两吧!” “唉,难怪说打仗打的都是银子仗,瞧这钱花的!” “赵大人,您看是现银呢,还是银票呢?欠条可不行!” 赵长河命悬人手,虽然恨不得把账目拍在陈言脸上,却仍然只能忍气吞声地道:“银……银票吧,但我身上没有,得回去拿。” 心想等我回到州府,绝对重振大军,到时候有你好看! 陈言莞尔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身上没有,那就跟我去县衙待几天,我会让人替你回去取!” 赵长河心里一沉,硬撑道:“我银票都锁在暗箱里,只有我知道在哪,钥匙也在我身上,你这……” 陈言截断他的话:“哪个暗箱?” 赵长河一愕:“什么哪个?” 陈言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寝房床下一个,书房那幅山水画后面一个,柴房地板下面一个……一共七个,哪一个?” 赵长河终于反应过来,骇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暗箱的位置!” 而且还一个不差,正好七个! 陈言双眼一眯:“别说你的暗箱,你四房妻妾的暗箱在哪,本官也一清二楚!在我面前,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赵长河浑身剧震,瞬间想起了几年前。 那晚陈言也是这一句。 当时赵长河根本不信,直到陈言拿出了那把柄。 忽然间,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对陈言一无所知,陈言对他知根知底! 这一仗,没打之前就已定了胜负! “我服了……这是厢房里那个暗箱的钥匙,以及我的贴身玉佩,把两物一起交给我夫人,她自会取来银票给你。” 接过钥匙和玉佩,陈言笑了笑:“钱武!你亲自去一趟。” 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钱武闪了出来,上前接过:“是!” 应了一声,钱武转身飞奔去了。 赵长河这才知道树后藏有人,更是心惊。 “第……第二件事呢?”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简单,请大人回去后告老还乡,举荐府丞何惇继任。”陈言缓缓说道。 “什么!这怎么行!”赵长河失声道。 “送赵大人上路!”陈言脸一黑,朝张大彪喝道。 “是!” 张大彪钢刀猛地一扬,照着赵长河脖子闪电般劈了下去! 赵长河没想到他竟直接叫人下刀,登时魂飞魄散,眼前一黑,软软倒地,竟是直接吓昏过去。 “卧槽彪子,你刀慢点!” 陈言也吓了一条。 他就是想吓唬吓唬赵长河,没曾想张大彪下刀这么快! 赵长河可以死,但绝对不能现在死! 不然朝廷必然派人来查,他苦心隐藏了好几年的青山县,指定得曝光! 而且,若是被查出是他杀了赵长河,他的小命也不保啊! “嘿嘿,大人你放心,卑职是那不懂事的人?只是吓唬吓唬他。”张大彪嘿嘿一笑,收了钢刀。 “你特喵的是吓他还是吓我……”陈言骂骂咧咧地踹了他一脚。 转头一看,昏迷的赵长河裤下流出水痕,居然吓尿了! “行了,把这货给我搬上车,回县衙!” 第93章 真正的青山县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长河在马车里悠悠醒转。 “大人受惊了。”车内,陈言坐在对面,笑呵呵地说道。 “本府尹还没……没死?”赵长河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好,没断。 “大人请放心,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怎么能这么爽快让你死呢?” “若是大人回去不肯辞官,下官向你保证,我所掌握的那些‘东西’明儿就会印发上万份,分发到从陇州到司隶各个城池大街小巷。” “尤其是京城,下官会尽力做到人手一份,务必让圣上也能欣赏到!” 陈言似笑非笑地说道。 赵长河就算真是头猪,也晓事到如今,已只能听他摆布,只得垂头丧气地道:“我……我答应了。” 可心里终究不苦,他思忖再三,猛地一咬牙,再次抬头。 “陈大人,但本府尹……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他大着胆子道,这会儿已经不敢直呼陈言的名讳,叫上了陈大人。 “哦?为什么?”陈言反问道。 “你如此大才,竟能练出那般精兵,窝在青山县岂非屈才?” “照本府尹看,你实该向上举荐,入州府任职!” “甚至将来还能更进一步,立下功劳,登拜朝堂也不无可能!” “你现在所缺的,就是一位举荐人。” “本府尹不才,愿意向朝廷举荐你陈大人,助你成就一番功名!” 赵长河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说了起来。 “这就不用了,我在这挺好。”陈言笑笑。 “呆在这怎么可能好?青山县有多破烂贫困,陈大人必然比本府尹清楚!” “民生凋敝,百业废黠,说句不好听的,鬼都不上这!” “若能离开这里,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到时候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岂不美哉!” 赵长河一脸“我真是为你着想”的表情,越说越起劲。 只要能说得陈言心动,他赵某人就有了用武之地。 届时,他就不用再辞官了! 斗不过对方,那就成为对方的朋友,这可是他为官多年的心得! 陈言乐了:“赵大人想得挺周到,就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 说着,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原本内外封闭,这下外面的情景瞬间映入赵长河眼帘。 他不由看着外面,顿时一惊:“这是什么地方?这般繁华!” 外面街道宽敞整洁,行人摩肩擦踵,街边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沿路还有不少小商小贩,售着各式吃喝玩乐的玩意儿,好多东西他甚至都不认识! 而且,他还看见有一队牵着骆驼,衣着奇异的行脚商! 天啊! 这地方居然还有外国人! 首先可以排除州府武阴城,虽然也算繁华,但跟外面这绝对差着好几个档次! 难道是京城? 可京城好像也及不上这里的繁华热闹。 更何况,他才昏迷多久,怎么可能就到了京城? “这里,便是我青山县县城!”陈言重重地吐出一句。 “什么!这怎么可能!”赵长河惊得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顺便说一句,这里是县城二环路,还没到核心一环的商业圈。”陈言加了一句。 赵长河哪听得懂,看着外面的热闹,眼都看直了。 “不可能的……明明探子说,这里就是个破败荒芜的所在……半里地都见不着个人影……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喃喃地说道。 陈言叫驾车的张大彪停下,带着赵长河下了车。 “大人!” “大人今儿又出来逛街了?” “我这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大人您尝一个呗!” 街边上的人瞧见陈言,半眼都不看赵长河的,热情地朝陈言招呼起来。 陈言笑着一一回应。 赵长河看到这情景,更是惊呆。 当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百姓跟官员如此亲近! 而且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些百姓眼中那崇敬和感激,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被人如此忽视,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好歹自己还是府尹,官品高出陈言好几档,这些刁民,竟敢无视自己! “咦?这不是赵大人吗?”旁边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赵长河一喜,终于有人认出自己了!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人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 “等等,你是……娄定!你不是因病辞官,回乡去了吗?怎会……” 赵长河惊奇地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嘎然而止。 娄定曾是他府军前哨营的府尉,当初颇受他器重,得他之令负责对陈言的监督探察。 正是娄定向他回报,说青山县凋蔽破败的! 青山县城这般规模,绝不可能是一蹴而就,说明当初娄定说了谎! 难道,这家伙早就被陈言收买? 一旁陈言见状一乐,拍拍娄定的肩:“我跟府尹大人逛街呢,老娄你甭管,去忙你的。” 娄定松了口气,赶紧低下头去了。 “原来你早就……”赵长河终于回过神,惊怒交加。 “为了保持低调,本官可是煞费苦心!” “不只是他,你派来的所有探子,也全都早就是本官的人了,这钱可花了不少。” “原本你如果乖乖做你的府尹,我也不会管你。” “你当你的高官,我做我的县令,河水不犯井水。” “可惜,你始终不上道。” 陈言说着叹了口气。 赵长河心中一沉,终于明白自己有多蠢。 可以说步步落于人后,还怎么跟人家斗? 可如今,后悔也晚了! “现在大人该明白,为何下官不想离开了吧?” “我这青山县的繁华,全大周找不到第二个地方能有!” “千万别说什么官品高低,你陇州府尹管的地方什么档次,本官管的地方什么档次!” “就你州府武阴那点油水,都不够本官塞牙缝的。” “到你那里当官,那不是升官,那是降职!” 陈言几句话出来,说得赵长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愣是答不上一句。 论斗,人家派几十个兵,就破了自己四千人的府军。 论利,人家在如此繁荣的地方,还愁没油水?收税都能收到手软! 这次,是真的完了! …… 把赵长河安顿在县衙的柴房后,陈言让人看着他,自己和张大彪离开。 “大人,现在您能说了吧?姓赵的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您手上?”路上,张大彪憋不住了,探问出来。 把柄这事,他几年前就知道了。 他直肠子性格,藏不住好奇心,当时就问过陈言,但当时后者并没有告诉他。 第94章 山寨的来了 陈言想了想,事到如今,这事儿也没啥隐瞒的,何况张大彪已是他的亲信。 “你可知道,当初赵长河为何要起兵响应燕王的叛乱?” 张大彪听得精神一振:“大人您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缘故?” 陈言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赵长河年轻的时候,跟燕王他生母有一腿!所以那货一听初恋情人的儿子要反,立马就要响应!为的不是燕王,是他初恋!” 张大彪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难怪!可这事这么隐秘,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陈言哈哈一笑:“你大人我啥性格?我要发展咱们青山,能不把大环境先搞妥当?两人有不少来往情书,我设法给张罗到了手里。在我身边,绝对不能存在任何不可控的变量!” 张大彪跟他跟得久了,很多词都能听得明白,由衷地道:“卑职五体投地!” 陈言乐了:“行啊彪子,都会用成语了!行,纳抚营的教材本官没白编!” 张大彪咧着嘴笑:“都是大人教导有方!”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后院,陆卿儿快步迎了上来。 “公子,出事了!”她有些紧张地道。 “出什么事了?难道本公子园里那些秧苗……”陈言心里一紧。 “不不不,那些没事。”陆卿儿连忙解释,“是周氏商会派了人来,说瑶池仙酿出事了!” “那能出什么事?”陈言松了口气。 “周掌柜的人说,就在他铺子的对面,又开了一家新铺子,叫‘瑶池神酿’!”陆卿儿顿了顿,强调了一下,“跟咱们的瑶池仙酿就差一个字!而且神仙神仙,人家的‘神’在前面,还压着咱们的‘仙’一头呢!” “呵,果然开始了。”陈言不由莞尔。 这事他太不意外了。 商人重利,只要能赚钱,就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只要有人干出个能火的项目,就一定会有跟风山寨,有时候甚至劣币驱逐良币,把原版正宗的都能挤出市场。 这种行为当然不道德,但却很难禁止。 毕竟这时代也没有专利法、商标法、版权法等,没法直接禁止人家那么干。 而奶茶技术含量也并没有那么高,对方就算仿不到一模一样,也能仿个六七成。 就像田氏美妆,比瑶池仙酿还先火,早段时间就已经有商家推出跟风产品,而且还学上了他教田家的营销套路。 这些,早就在他预料中。 “现在该怎么办?”陆卿儿担忧地道,“听说人家卖的东西跟咱们很像,而且价格便宜了一半!” “无妨,公子我早就准备,你叫商会的人来见我,自有解决之道。” …… 京城。 宫中,唐韵愕然看着何进尧:“你说什么?还有别人在卖瑶池仙酿?” 她忙于国事,到这会儿才算有点闲空,遂把何进尧召来问询生意的事务,不曾想听到了这事。 何进尧禀道:“臣已打听清楚,对方的铺子开在西城门边上,东家姓杨。不过他家卖的名字有些不同,叫做‘瑶池神酿’。但其色泽、气味、味道,均和咱们的瑶池仙酿有几分相似,甚至连所用盛装的器具,也和咱们颇为相似。而价格,只有一百五十两一瓶,并且每瓶的分量都要多出咱们一倍!” 唐韵皱眉道:“那岂不麻烦?” 何进尧叹道:“咱们的瑶池仙酿实在是太受欢迎,难免会有人眼红。” 唐韵不禁烦躁起来,来回踱步。 “这事有些麻烦了,总不能直接下旨让他们停业吧。” 要知道,周氏商会明面上只是个民间组织。 别说跟她这个皇帝,就算是跟户部的关系,也都隐而不宣。 如果她直接下旨,必然暴露周氏商会的背景。 但此事不处理又不行。 事关冀州灾情民变,若是不赶紧凑齐赈灾的银子,那之前辛苦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 “这倒不必,当初陈言曾经跟微臣提过,将来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何进尧说道。 “什么?他竟能预测到此事?”唐韵诧异道。 “而且不只这一种情况,他还曾跟臣提过好几种。” “比如说,可能会有人眼红,派人偷窃或破坏瑶池仙酿。” “又如,或许有人会向咱们购买瑶池仙酿的秘方。” “甚至还有可能,一些达官显贵会仗势欺人,逼咱们把这生意转给他们。” “诸如这类情况,都已出现过,无一不准。” “陈大人思虑精准周密,实是令人佩服!” 何进尧说着说着,感慨起来。 唐韵这几日都忙着处理国政,没有亲手操刀瑶池仙酿的事,闻言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这些事都出现了?” 何进尧点头道:“是,但陛下不必担心,陈大人已经嘱咐了微臣如何应对,臣一一照办,均已解决。” 唐韵听得好奇起来:“他教你如何应对的?” “臣派去的护院,已经抓了六拨意图盗窃之徒,送交官衙;” “这些天每天都有人找上周阳,想要高价买下瑶池仙酿的秘方,臣已让他全数拒绝;” “较为麻烦的是,宁王亲自上门,逼周阳知会周氏商会的东家,说是要买下铺子,若不答应,就叫人封了咱们铺子……” 何进尧正说到这里,唐韵大怒道:“他竟敢仗势欺人!好啊,朕倒要看看,他这势能不能大过朕!” 何进尧慌忙道:“陛下莫恼,此事臣已按陈县令的嘱咐解决。” 唐韵稍稍平息了怒火,问道:“如何解决的?” 何进尧道:“臣让周阳转告宁王,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宁王殿下要封,就封吧,从此再无瑶池仙酿!” 唐韵一呆:“这么简单?” 何进尧捋须一笑:“就这么简单。陈县令说宁王殿下最好这口,没了瑶池仙酿比杀了他还难受,必然不可能让这仙酿消失。果然,后来宁王殿下再没提过这事。” 唐韵大感惊奇,除非对宁王了解到相当程度,否则怎可能这么肯定? “那照这么说,跟风之事,也有对策了?”她急道。 “这......”何进尧叹了口气,“唯一一件没有提前嘱咐对策的,就是这跟风之事。臣当时追问,陈县令只说他自有办法。臣已派人前往青山,按时间估算,这会儿差不多人该已经带着消息回京了。” 第95章 硬通货才实在 半个时辰后,地官尚书府。 “什么!再说一遍!” 唐韵霍然起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心忧生意的事,她忍不住跟着何进尧来了他府上,果然派去找陈言的人已经回来,还带回了应对之法。 然而那法子,却让她和何进尧都傻了眼。 “陈大人说,不用管他们。”派去的人跪在地上,小心地重复了一遍。 “岂有此理!此事怎能不管!”唐韵气得够呛。 “陈大人还有没有其它的话?”何进尧定定神,赶紧追问。 “有的,陈大人让把铺子暂时关张半个月。”派去的人嗫嚅道。 “简直胡闹!现在关业,岂不是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客人全弄丢了!”唐韵简直要疯了,这个陈言,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还有吗?”何进尧也懵了,下意识问道。 “陈大人还说,过几天会送来几头肥猪,附带上他写好的猪肉菜肴制法,让东家找两个好厨子,练习练习。对了,这几头猪的价格按上次说好的算,让咱们到时候把货款交给送猪来的人。” 何进尧和唐韵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生意关张,还练猪肉菜肴,这两件事中间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对了,还有一点。”派去的那人又道,“陈大人说,如果有异议,就让东家看看当初签下的文书,第三大款第十一至十五细目。” 那文书两人都不只看了一遍,当然清楚那几条是什么内容。 概括下来就是:销售期间所有问题,其解决权均由陈言决定! 唐韵俏脸沉得能拧水:“他是疯了!朕不能跟着他疯!铺子不能关!” 她一直挺支持陈言的决定,但此事关系太重大,冀州那边如今形势紧张,耽搁不起这半个月! 何进尧懵了:“可是……光开铺子,他那边不来货,也没法卖啊!” 唐韵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陈言啊陈言,你到底搞什么鬼! “不行!朕要亲自去一趟青山,当面问清楚他想干什么!” “若他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解释,朕饶不了他!” 唐韵一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何进尧本想拦着,但想想算了。 这会儿圣上正在火头上,拦她?这不纯纯的找死吗? 第二天一早,钱武回到了青山县衙。 “大人,一万六千两银子,卑职已经去州府的银庄,全部兑换成了现银,请您清点。” 钱武清楚陈言的性子,于是直接去银庄兑换成了现银,用马车拉了回来。 “哈哈!办得好!” 陈言看着一个个打开的箱子,以及里面白花花的银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会儿摸摸这箱,一会儿摸摸那箱。 旁边陆卿儿抿嘴轻笑。 “我是真不明白,银票不好吗?拿着又方便,为什么非要换成现银不可?” 一旁,赵长河有些心疼,嘟囔了一句。 这些可都是他千辛万苦,绞尽脑汁才从老百姓手上收刮来的啊! 陈言可好,连声谢都没有就给拿了! “这可是硬通货!”陈言不以为意,爱不释手,“这年头局势这么乱,银庄哪天倒闭了都不知道,银票太不保险了!还是银子实在!”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他不可能告诉姓赵的。 没有足够的现银储备,还怎么开银庄? 他心目中的银庄计划,第一步是在青山县范围实施。 前期必须要有大量现银储备! “这银子也到位了,陈大人,可以放本府尹离开了吧?”赵长河没敢跟他多说,转到了正题上。 “当然没问题!不过大人可要记得我的第二个条件,我会给你七天时间。若是没在限时前做到,后果自负。”陈言漫不经心般说道。 赵长河心里一个哆嗦。 “本府尹明……明白了。”他颓然道。 “对了,赵大人,你府军在这里出事的事,想必你也知道该如何解决吧?”陈言忽然追问一句。 “本府尹出师不利,误闯险地,被难民冲击,这说法陈大人觉得如何?”赵长河忍气吞声地说道。 “哈哈!赵大人真不愧是当官的,上下两张嘴,欺上瞒下有一手!钱武,你安排一下,送大人离开。”陈言笑呵呵地道。 等赵长河离开后,陈言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银锭。 “彪子,你叫兄弟把这两箱搬去,该赏的赏该用的用。”他吩咐道。 “是!谢大人!”张大彪笑花了眼,赶紧道谢。 “剩下的全部送到财务所,交给李奉放入县金库。”陈言再道。 “是!”张大彪领命,叫来人手,把箱子一一搬走。 李奉是陈言最信任的人之一,跟张大彪几乎同时跟的他,为人正直有抱负。 最重要的,是忠心不二。 青山县建设规模渐大,早就不是靠县衙一两个人就能运转好的局面。 陈言太清楚,就像企业壮大后,必然不可能让老板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得累死他,哪还有时间跟卿儿天天运动? 因此,他将县府的职能细分,提拔了不少得力心腹,李奉是其中之一,负责县府的金库,是他的财务主管。 张大彪前脚刚带着人离开,后脚几个人就进来了。 “陈言!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关停铺子!” 带头的人风风火火,直接当头娇喝,一副要把他陈言生吞了的模样。 陈言定睛一看,忙迎了上去:“原来是周姑娘!来就来嘛,还提什么东西……” 说着殷勤地上前把她身后黎蕊手里拎的大包小包接了过去。 黎蕊:“……” 唐韵:“……” 那哪是给他提的,是她们进城后,在街上时看到的一些糕食点心,女孩子嘴馋,忍不住就买了一些准备自个儿吃的! 陈言含笑把东西交给陆卿儿,这才问道:“对了,周姑娘刚才你说的啥?我没太听清。” 唐韵回过神来,顾不上把东西要回来,嗔道:“今天你不说清楚为什么要关停铺子,我绝饶不了你!” 陈言一拍脑门:“原来是这事!周姑娘,你做买卖,为的是赚大钱呢,还是赚小钱?” 这话问得唐韵一愣:“这不废话吗?我做买卖,能赚大的还能不想赚?” 第96章 这桶保温的 陈言正色道:“我能看得出来,周姑娘是胸有大志之人……” 说着顿了顿,不由偷瞄了她身前一眼,确实有“大”志,不会比他家卿儿或者郑妍小! 然后他才接着道:“因此,周姑娘自然不可能为小利而舍大利!本官向你保证,半个月后,必能让你大赚一笔!” 唐韵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我不要保证,我要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言看她这架势,不透点底是肯定不行了,想了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唐韵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啊! 还能这样的?真的假的? “看看你这表情,显然是不信了!” “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 “半个月后,一天之内,本官就能让你赚二十万两银子!” “如果达不到,那本官赔你二十万两!”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 唐韵失声道:“什么!一天内二十万两?这怎么可能!” 天下间的银子要真有那么好赚,她还愁个什么! 陈言听得直摇头:“本官问你一个问题,以前要是告诉你,一小瓶瑶池仙酿能卖三百两,还会被无数人抢购,你觉得可能吗?” 唐韵一愣,这家伙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以本官对周姑娘的了解,你一定会觉得不可能。” “可是,那却成了现实。” “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无法办到,但并非本官无法办到!” 陈言淡淡的说道。 唐韵哑口无言。 话确实没错。 水泥、自动扶梯、白糖……多少事情,她都觉得不可能,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 但是却在陈言这里,成了现实! “好,本姑娘就和你打这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便输你二十万两!但是要等我周氏商会过了这段困难期,才能给你。”她断然道。 “银子就不必了。你若输了,我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至于办什么事,到时候再说。你可以放心,一定是你能办到的事。”陈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行!”事到如今,唐韵不答应也没法,只能希望一切能像他预计的那般顺利吧! “另外,刚才我告诉你的,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还有,务必要周掌柜坚持住,这段时间他会面临巨大压力,可别把本官出卖了!” “至于接下来你等着瞧,用不了多久,那些跟风的,就会遇到大麻烦!” 陈言充满自信地说道。 唐韵白他一眼,踌躇了片刻,忽然一伸手:“拿来。” 陈言看着她白净细嫩的玉掌,愕然道:“没见过还要把送出的礼要回去的。” 唐韵轻轻一跺脚,嗔道:“谁要那些了!你想拿就拿呗。” 黎蕊惊愕地看着她,有些委屈,却不敢开口。 那可都是自己花的钱,圣上可好,拿来当顺水人情。 虽说不值多少钱,但也好几两银子啊。 正想着,却听唐韵接着道:“礼尚往来,你拿了我的礼,是不是也该还礼?我看也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就干脆点,两桶瑶池仙酿吧!” 陈言失笑道:“这点便宜货,就想换我瑶池仙酿?不换。” 唐韵气道:“你是不是男人?上次你不是说,只要我想喝,跟你开口就行!” 陈言理直气壮:“我只说你开口就行,又没说你开口我一定给。” 唐韵气得一跺脚:“你!” 一旁黎蕊惊奇地看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圣上有这等女儿家的气恼神态! 不过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咳,像是在撒娇…… “大人,你别逗周姑娘啦。”一旁陆卿儿忍不住插了嘴,“周姑娘,我家大人跟你闹着玩呢!你跟我来,大人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新鲜酿成的瑶池仙酿。” “什么?早就准备好了?”唐韵美眸一怔。 “对呀,我家大人说,你最早今日最晚明日,一定会再来一次的,所以早已备好。”陆卿儿笑着解释道。 “他这么神机妙算?”旁边黎蕊听得惊奇。 “也可以说是神机妙算,主要是本官觉得,你们东家能有机会过来蹭我这宝贝,那肯定不会错过。”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唐韵瞪他一眼,心里也大感惊讶。 不过想到瑶池仙酿,她顾不上和他斗嘴,立刻带着黎蕊跟着陆卿儿进了内堂。 陈言笑了笑,没跟她们一起进去,绕去了后院的菜园。 又到照顾他那些宝贝秧苗的时间了! 内堂,桌上已经备好一桶新鲜熬成的奶茶。 陆卿儿尽主人之谊,为唐韵斟上一杯。 唐韵却忍住了,把杯子推到黎蕊面前:“这杯是你的。” 黎蕊一愣,随即大喜道:“谢谢陛……谢谢东家!” 一时激动,险些说漏嘴! 她盯上这瑶池仙酿也好久了,可惜价格太高,她哪买得起? 唐韵白她一眼:“看你刚才那眼神,我能亏待你么?” 黎蕊粉颊一红。 原来圣上察觉了刚才自己的委屈小眼神。 陆卿儿感叹道:“你们二位真是主仆情深。” 说着又给唐韵斟了一杯,又取来冰桶,为二女分别放入冰块。 “热饮暖心,冰镇安神。今儿天热,喝冰镇的吧。” “谢谢。”黎蕊欢天喜地地捧杯,小心啜呡,露出无限满足的神情。 唐韵早已经喝了一大口,但眼睛却好奇地看着那个装冰块的桶。 此前她只知道配送的瑶池仙酿每一桶都要配一桶冰,但却没有见着冰桶。此次亲眼见到,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桶像个缩小版的酒桶,通体外壳是由金铁铸成,带着可扣紧的盖子。 里面显然不是临时装入的冰块,似是至少装了几个时辰,可冰块形状仍然十分完整,没有多少融化的迹象。 宫中用冰,每次都跟赛跑似的,凤翎卫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冰窄,从大块坨上敲下小冰坨,放入用厚棉料裹紧的小木桶中。 之所以用棉料包裹,是因为这可以保持一定时间的低温,让冰块不至于很快融化。 但就算这样,取出来的冰块也要在两柱香时间以内用掉,否则就会化水。 “这个桶,好像有些特别?”想到这,她不由问道。 “周姑娘真细心,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呢。这是我家大人设计的‘保温桶’。”陆卿儿一边说,一边把冰桶推到她面前。 第97章 大惊 唐韵伸着头,仔细看去,才发觉桶壁原来不只是一层,而是层层不同的材料交杂,厚度超过一寸。 她忍不住摸了摸,又敲了敲,桶身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桶壁里面是中空的?”唐韵吃惊地道。 “嗯,大人说,这样能让装在桶里的东西尽量长时间保持原有的温度。”陆卿儿平时蹈着陈言问了不少,这些东西也大略知道。 “真是太神奇了!”唐韵下意识的道。 “装瑶池仙酿的桶,也是一样的哦。而且盖口处还有特制的防水软垫,盖上后不但可以防止里面的仙酿洒出来,还能避免掉水里时、外面的水浸到里面去。”陆卿儿指点盖子上的细节说道。 唐韵几乎忘了喝奶茶,凑上去仔细瞧,越看越是惊异。 “这个工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们青山县的工匠,很不一般啊。” “这个能大量制造么?” 唐韵一边瞧一边问道。 她和一般人不同,见识广博,人也冰雪聪明,这时已经想到了,保温桶这种看似简单的设计,实际上实用性极强。 如果能大量制造,肯定会有不少人买!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我家大人。”陆卿儿说道。 唐韵点点头,目光来回看着两个桶,芳心生异。 陈言那家伙,还真是个万事通! 而且这种天马行空的设计,一般工匠根本想不出来。 大周也有很多官方的工匠,会专职为朝廷、宫中、军队等设计各式适用的东西。 但没有任何一个工匠,能像他这样想出如此之多、又如此之精妙的东西。 哎,真是每多了解此人一些,就会觉得此人留在青山县是浪费人才。 偏偏他又没什么功名心,不想离开这里。 “你家大人真的想永远留在这里吗?他就从未想过要去做一番更大的事业?”唐韵不由看向陆卿儿。 “我家大人说了,他现在做的,就是大周从没有人做到过的大事业。”陆卿儿认真地说道。 “啊?窝在青山县这种小地方,算什么大事业?”唐韵不以为然。 “可全大周,不,全天下都没人能把一个小小的县变成青山县的模样,不是吗?” “既然没有人办到过,那为什么不算大事业呢?” “在卿儿看来,这已经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业啦!” 陆卿儿微微歪着头说道,眼眸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这算什么歪理! 可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没人办到过,那就是唯一。 唯一的事情,自然没有事情比它更小,说它大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青山县附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高的山,你家这些冰块,是从哪来的呢?”唐韵转移了话题。 这问题其实她想问已久。 当初听何进尧说,卖瑶池仙酿要配冰块时,她就有些诧异。 宫内的冰块,全部都是从北境极冷的高峰上挖采而来,在寒冬时节远途运送到京城,再用冰窖保存,基本上可以勉强用个一年。 但她研究过青山县的舆图,境内几乎没有可代挖采冰块的高峰。 要说是买来的,也不太可能。 毕竟挖采和运输不易,成本太高了,不划算。 更何况,陈言用的这些冰块,每一块都是两寸见方,非常齐整。 若是从高峰挖采下来的,不可能做到每一块都这么整齐。 “这个,大人没允准是不能说的。”陆卿儿却摇了摇头。 唐韵闻言,低下头喝了一口奶茶。 不回答,其实等于回答了一半。 陈言不许说,必然是因为此事牵涉到一些秘密,十之八九和常规高峰采挖无关。 看来,得找个机会从陈言那里套出来。 如果有商机,说不定还能独家垄断冰块的经营权! 因为此事,本来准备喝了东西就回去的唐韵,决定再多留一点时间。 她和陆卿儿一边喝东西一边闲聊,聊了一会儿,忽然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周姑娘似是有些疲累?”陆卿儿关心道。 其实从刚见面时,她就察觉了,这位周姑娘神情间相当疲乏,显然是有段日子没休息好。 “没什么。”唐韵一边说着,一边又打了个哈欠。 事实上自从冀州民变之后,她就几乎没怎么睡过。 冀州的异变,可谓牵一发动全身。 原本大周的局势便不是那么稳固,冀州一动,四处都开始隐隐有些异动的苗子,奏章潮水般涌来,唐韵唯有竭尽全力调配各地军力来处理,哪有多少休息时间?即使有些休息时间,也很难睡得安稳。 但每次到青山县,这地方总能给她宁静安稳的感觉,让她不必去操劳烦恼。 隐隐中,这也是她不时想要来这的原因。 这里,就像是大周境内的世外桃源。 “东家最近累坏了,要不小睡一会儿?陈大人若是来了,我再叫醒东家不迟。”黎蕊心疼唐韵,忍不住说道。 “这……”唐韵有些犹豫。 “我立刻为周姑娘安排。”陆卿儿起身说道,“正好我家有些祛乏消疲的法子,说不定可以帮周姑娘消解一下疲累。” …… 直到出了青山县,赵长河心中的震惊才算平息下来。 来的时候钻的山林,走的时候却走了水泥大道,这闻所未闻的平整路况,让他惊得合不拢嘴。 不过一路上他却没怎么感受到大道的好处,因为钱武给了他一匹半瘸的老马,一路上把他颠得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大人!” 离开青山县上了驰道,走了二十多里后,前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长河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四五十人正在道旁休息,赫然正是他带来的府军! 虽然个个盔斜甲散,模样疲累不堪,而且其中还有一半左右都带着伤,但总归是自己人。 赵长河精神大振,连忙从马上下来。 几个没受伤的人,小跑着过来跪下。 “大人,您没事太好了!” “只有你们?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们失散了,好不容易才从林子里爬出来。” 赵长河看着他们,心都凉了个透,只好换了匹马,和众人一起慢慢往州府而回。 又走了不到五里地,蓦地一声箭响! 嗖! 赵长河大惊,转头一看,只见一支利箭奔面而来,瞬间到了眼前! 第98章 来泡个温泉浴 赵长河瞬间浑身冰冷,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陈言言而无信,明着说要放过他,暗地里却派人暗杀! 这一下来得太急,其他人更是来不及反应,无不色变。 但箭矢却没有对准赵长河面门,而是擦着他颊边而过。 赵长河好半晌才恢复了心跳,面如土色地看向箭来处,只见一道身影一瘸一拐地从旁边林子里奔出来,手里握着大刀,朝他冲了过来! “狗官!我宰了你!” 那人双目通红,嘶声叫喊,不是别人,赫然竟是赵长河的副将! “你疯了!拿下他!” 赵长河尖叫一声,左右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 副将腿上有伤,但却状似疯虎,连着砍伤了两人,才终于不支,被人夺去大刀,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遇险时,老子拼了命去救你,可我遇险时,你竟然丢下我跑了!” “姓赵的!你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副将挣扎不休,怒骂不止,腿上已经仓促包扎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鲜血直淌。 “混账东西,把他给本府尹绑好,回去军法处置!” 赵长河这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有些心虚的喝令。 众人听出些端倪,无不皱眉,但终究还是只能将副将绑好,默默带着他而行。 一路上,又沿途遇到不少府军的残兵,渐渐寻回了上千兵员,也无不又疲又累,伤者过半。 看到这一幕,赵长河又恨又怒又惊,眼神逐渐阴冷。 快天黑时,才回到武阴城。 赵长河回至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召人把府丞何惇叫来。 “卑职拜见大人!”何惇很快到来。 “哼!”赵长河看到他就想到陈言的条件,脸色一沉,喝道,“来人!将叛贼何惇给我抓起来!” “大人这是何意!”何惇一愣,左右的亲卫也懵住了,不明所以。 “何意?你自己清楚!”赵长河冷笑道,“以为本府尹会乖乖任你们扳倒?做梦!告诉你们,本府尹拿下你后,便会立刻召集府军精锐主力,再入青山县!到时候,将你二人一道送入地府!” 回来的路上,赵长河早就思虑清楚。 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 不想就这么官途折毁,唯一办法,就只有立刻再次闪攻青山! 陈言刚刚才大胜,加上手握把柄,此时必然松懈。 此时反攻,机会最好! 他带去青山的四千府军虽然折损,但武阴还有一万二千驻军,这次他必要尽起大军,一天之内,便要将陈言拿下! 让对方连把那些把柄转移和交给别人,都来不及! 而陈言指定举荐何惇,足以证明这家伙必然是被陈言收买了,因此赵长河才令人直接拿下他。 只是这一声令下后,厅内十多名亲卫仍稳立不动,没有上前。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他!”赵长河咆哮道。 亲卫还是没有动作。 赵长河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向身边的亲卫,惊疑不定地道:“你是谁?我怎没见过你?” 刚才回来时他心中有事,没有太在意。 加上本来府中亲卫就多,他熟悉的只有几个心腹,因此并没有发觉不妥。 此时他才突然发现,厅内的亲卫,似乎模样都有些陌生? “大人不必意外,您外出之时,卑职已经令人将府中亲卫,全部替换。” “什么!” 赵长河一震,转回头看向何惇,只见对方脸上惊愕之色早已消失,冷静得不像话。 “看来,一切正如陈大人所料。” “他对您了解颇深,您却不太了解他。” “既敢放大人回来,又岂会没有准备?” 何惇微微冷笑。 赵长河脸上血色尽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整颗心全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一切已经完了。 看着何惇按上腰间佩剑剑柄的手,赵长河颓然道:“我输了!” …… 唐韵在县衙里进出也不少次了,但今天才知道,自己对这地方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陆卿没有带她去上次住的大院休息,而是去了另一个较小的院落。 这院子环境优美,但其中有一间屋子,长宽均超过三丈,进入后才发现,里面有一个直径达到两丈许的地坑。 地坑中有小半坑水,腾腾热汽不断飘浮而起。 “这是什么?”唐韵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硫磺的气味,有些好奇。 “这是温泉,是我家大人设计的,泡起来特别舒服。”陆卿儿走到一角,拧开一个机关,大股水流顿时从里面出来。 唐韵定睛一看,那机关造型不就正和“水龙头”一模一样,只不过大了许多,管道中出来的水流比纳抚营中见过的那个大了十来倍。 而且出来的水还带着热汽,显然是热水! “这水是热的!”她惊讶的上前试了试,果然是热的! “对呀,大人已经在县衙为中心的方圆一里范围内,建立了第一个热水集中供应圈。” “凡是在这个范围内的住户,只要每个月缴纳不高的费用,就能随时从热水龙头中放出热水。” “而且还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哦!” 陆卿儿一边解释,一边去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东西,准备起来。 唐韵还记得上次陈言说过集中供应热水的事,当时听他说是在纳抚营内实验,想不到如今已经推广到县城里。 随着地坑中的水面渐渐升高,陆卿儿将从柜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不断洒到地坑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那股硫磺的气味更浓了。 一旁的黎蕊连忙上前帮忙,一直喝人家的瑶池仙酿,干看着陆卿儿一个人忙碌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是什么?”唐韵也走了过去,抓起一把闻了闻。 第99章 不会把难民杀了吧? “大人说,咱们青山县没天然的温泉,只好自己弄个人造的将就将就。” “这里面是他找来的各种矿物,好多我都不认识。” “每次泡温泉前把它们弄到水里,只要等一会儿,人再进去,可舒服啦!” 唐韵听得睁大了双眸。 她本人极爱洁净,哪怕是在外带兵打仗期间,也总爱洗身沐浴,尽可能保持干净。 在宫中自不必说,而且还常常泡花瓣浴什么的,能让她身心放松。 但这所谓的“温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有些羞涩,可禁不住好奇心,她终于还是脱去衣衫,跟着陆卿儿进了温泉。 入水刹那,一股奇异热感涌来。 唐韵一颤,低呼一声:“好……好奇怪的感觉!” 热量自身上每一个毛孔浸入的同时,身体的疲乏奇迹般迅速减弱了! 陆卿儿已经整个人泡到了温泉水里,只露出头脸:“全泡进来才叫舒服呢!” 唐韵不由跟着她有样学样,将自己泡了进去。 热水仍在不断流入,渐渐将地坑浸满。 陆卿儿移动到地坑另一边,那处从上到下分布着多个拳头大小的洞孔,此时全部都用塞子塞着。 她将最上面一个塞子拔了出来,地坑内的水面一到洞孔的高度,便从洞孔中流了出去,使水面不至于超过地坑。 拔出塞子后,她转头一看,不由乐了。 只见唐韵仰靠在地坑边上,双眸轻阖,一动不动,发出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居然已经睡着了! 看样子,她是真够累的。 等到唐韵醒来时,外面天都已经黑尽。 她忍不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旁边带着浅浅笑容的陆卿儿道:“见笑了,我睡了多久?” 陆卿儿将一个杯子递给她:“没多久,两个时辰不到呢。” 唐韵这发觉地坑边多了两个桶,正是瑶池仙酿和冰块。她诧异地接过:“你出去过么?这哪来的?” 地坑另一边,黎蕊插嘴道:“陈夫人起来过两回啦,不但回去拿了这些,还做好了饭菜,就等东家你醒来好用餐。” 因为身有护卫之责,她一直在旁边守着,自然知道一切。 唐韵更是有些尴尬,主人家忙里忙外,自己在这睡觉,着实有些失礼。 她赶紧道了谢,饮下杯子里的奶茶,冰凉的口感让她舒服得长吁了一口气。 泡了这一觉,浑身疲乏不翼而飞。 而且泡过之后,感觉身体里面的杂质都像流失了一样,身体轻盈有力,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舒坦。 唐韵不由在心里感叹,这温泉也太神奇了! 多泡了一会儿,两女从温泉中出来,唐韵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回头不管是买还是逼,非让陈言也给她在宫里弄一个不可! 回到县衙后院,陈言早已等在那里。 “如何?本官亲手设计的温泉,是否能让周姑娘满意?”他笑眯眯地说道。 “确实神奇,不知道这种温泉,能不能在别的地方也办到?”唐韵由衷地道。 “周姑娘果然有远见!温泉项目,也是未来本官要发展的项目之一。”陈言错会了她的意思,笑道,“不过目前要推广仍有一些难度,所以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唐韵有些失望,看来至少短时间内,想要泡温泉还是只有到青山县来了。 “对了陈大人,我听说前段时间难民已经到了青山县,不知是否有此事?”她想起此事,问了出来。 上次她特意来提醒陈言难民之事,结果这家伙毫不在意,气得她够呛。 此后回到京城,她一直派了人留意难民动向,知道几天前难民果然进了青山县。 可惜此前朝中政务繁杂,她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 这次终于有了空暇和机会,她亲自来这,入城一看,竟然一如既往的繁荣,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惊讶之极,带着黎蕊在城里转悠了一会儿,终于彻底确认确实没有发生她预想中的流民之祸。 这就奇了怪了! 并没有听说难民离开青山县的消息,难不成,难民一进青山县,就消失了? 后来到了县衙,她因为着急询问生意的事,一时把这事忘了,这会儿才有空仔细询问。 “确有此事。”陈言随意地应了一句,便转头对陆卿儿说道,“卿儿,赶紧准备饭菜,我肚子可咕咕叫了!” “早准备好了,热一热就成。”陆卿儿答应着去了内堂。 “那难民呢?”唐韵拉住也要跟进内堂的陈言,急切地追问。 陈言愕然低头,看着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玉手。 唐韵颊上微红,晓得自己因为心急,有些失态,连忙松开手。 “看来,周姑娘你是真的忧国忧民,对难民之事如此上心。”陈言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她。 “难道你不关心?”唐韵差点语塞,急中生智反问一句。 “我不一样,本官已经超出了关心的范畴。”陈言咧嘴一笑。 “什么意思?”唐韵一时没听懂。 “本官不只是关心,而且还妥善地安顿好了他们。”陈言眉毛一挑,有些得意。 全大周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安置好这么多难民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你就吹吧!”唐韵还没说话,黎蕊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可是好几万难民!就算是朝廷,都没办法这么快安顿好他们,你小小一个县令,怎么可能……” 唐韵本想拦住她话头,但心念一转,没有开口。 这确实匪夷所思。 难民的接收安置能力,波及到的方面太多了。 粮食、住房、地方、卫生……方方面面都要下功夫。 像陇州州府武阴,乃是中南部的大城。 可就算是武阴,能够妥善安置的难民,上限也超不过三万。如果超过这数字,那安置的质量就会下降。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真能安置好,也绝不是三五天能办妥的,至少也要花费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才行。 如今豫州、徐州两大难民集中地,情况百出,原因就在此,时间急,安置能力不够,导致赈济的情况无比混乱。 青山县虽说在陈言的治理下,富足安稳,但终究仍然只是个小城,哪有这么大的难民吞纳能力? “这你就不懂了,我青山县别说是五万难民,再来五万,也照样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陈言哪会跟她们透露根底,含糊地说道。 “等等,你不会是……把他们全杀了吧?!”唐韵突然一震,失声叫道。 第100章 商工天下 五万难民数量虽说惊人,但纳抚营可有着别的军队远远比不上的战斗力! 若是他们全力动手,来场灭绝人情的大屠杀,那些难民哪有抵抗之力? “你疯了吧!那可是大好的劳动力啊,你居然觉得本官会这么浪费?”陈言失声道。 “那你把他们放哪了?”唐韵反问。 “也罢!今晚太晚了,明儿一早,本官就带周姑娘去看看!”陈言考虑片刻,双眉一扬,“毕竟你们投的钱,总归得让你们看看钱投在哪了。” 唐韵听得一呆。 她什么时候为安置这些难民投过钱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点后,陈言就带着唐韵和黎蕊直接去了糖厂。 进入糖厂后,唐韵才算明白他的意思。 这家伙所谓的“投的钱”,指的原来是白糖生意那批三万两的初期投资! 虽说天色仍早,但厂内已经忙碌起来。 陈言带着两女在糖厂内逛了一圈,大略介绍了生产线,又给她们引见了老徐,还让她们看了已经生产出来的白糖库存。 完事后,三人从糖厂内出来,唐韵疑惑地道:“白糖生意的事,我已经见到了,大人确实做得不错。但说好的难民呢?” 陈言指着糖厂内来往的工人:“这个厂里有大约三百名工人,周姑娘以为他们是从哪来的?” 唐韵总算不笨,吃惊地道:“难道他们就是……” “不错!” “这厂里的三百来人,其中有五十人是原本我青山县的百姓。” “其余二百五十余人,全部都是那批刚刚来到青山县的难民。” “厂里的核心炼晒工作,是由熟练工来完成,但一些简单工作和体力活儿,都是只要教个半天,就能学会的,全部是由难民来承担。” “这样一来,也减轻了老徐他们这一批熟练工的负担,而难民也有了工作,可以保证日常生活的收入。” “你看看他们,虽是刚来到这里,但个个干劲十足,就知道在我青山县生活有多好了!”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本官的功劳!” 陈言半点没脸红的意思,自夸自擂。 唐韵无暇理会他的自夸,脱口道:“但这终究也只有二百多人,难民可是超过五万啊!其他人在哪?” “一个道理,全部都被安排到了适合的工作上。” “除了这里,本官还另外在修建三座新的糖厂,以提高产能。” “修建用的工人,其中九成都是从难民里面出来的。” “而建成后的糖厂也需要大量工人,同样会从新来的难民中招聘。” “还有矿山、盐厂、衣坊、集中式农耕区、渔港……” “有一技之长的,没有技能而有体力的,甚至技能体力都没有的,也都安置到对应的岗位。” “如果不愿意这些安置的,县衙还可以提供小额贷款,资助他们做小买卖。”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听得何只是唐韵,连黎蕊这个一心只管保护唐韵的凤翎卫,也懵住了。 虽说他话里夹杂着不少难以明白的词,但有一件事她们都听懂了。 青山县这么个小地方,居然可以提供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以及行之有效的管理与调配,让难民在短时间内恢复安稳、融入这里的生活! 青山县城如今规模,其实仍不算太大。 比如陇州州府武阴城,规模就比这里大多了。 可是能提供的工作岗位,最多也就四五千个,连这里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而且这件事还从另一方面彻底颠覆了她们的想法。 要知道大周仍是农耕国家,全国九成百姓都是耕农。 工业发展的落后,使得岗位工作数量非常少,对工人的需求也不大。 而且商、工业从业者的地位,也相对比较低。 但陈言治下的青山县,虽然也有耕种区,可显然并不是重点。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她们无法想像的世界,商工业才是真正的重点,自然商人和工人在这里的地位也非常高。 唐韵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她每日最操心的,就是如何治理国家,让百姓生活幸福安稳。 因此太清楚陈言嘴里说得轻松的这些事,到底有多难! 而这家伙不但经管得井井有条,还能腾出这么多空闲时间,到处闲逛玩乐! 对比之下,自己当皇帝当得也太辛苦了! 真想把这家伙抓到京城去,让他去操心那些国家治理的事务,她也想腾出时间来,到处游玩啊! “说这么多,周姑娘也该放心了。” “难民绝不会成为我青山县的隐患,反而会成为助力。” “因此你可大胆放心地跟本官合作!” “稳定,是做生意的基础,别说全大周,你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比我青山县更稳定的地方。做生意,认准我青山县的牌子,绝对没错!” 陈言说完之后,又重重地加了几句。 唐韵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如此大方,向她透露这么多事。 合着一切还是为了生意! 这家伙是怕自己担心难民问题,不再跟他合作,因此才煞费苦心地安她的心。 不过这确实也让她放下了心,至少这边的难民问题得到解决,她这个皇帝也少了不少麻烦。 “对了,陈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请教你来着。”唐韵压下心中的情绪,转移了话题,“关于你的那些冰块,不知大人是如何得来?” 陈言眼睛一亮。 终于来了! 他埋下的伏笔,苦等了这么多天,对方终于主动开口! 瑶池仙酿的销售,加冰这招是他后来才加进去的。 最初在他计划中,只卖奶茶不加冰。 反正都是走信息不对等的空子,赚新鲜钱,有没有冰块影响不大。 但后来他灵机一动,加上了冰块。 除了增加奶茶的风味,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对方再跟他合作另一桩生意。 但他很快压下了眼里的光芒,一脸错愕:“周姑娘怎会问起这个?” 唐韵坦然道:“我是从大人能稳定供应冰块,想到这或许也是个商机。” 哪知道陈言却露出为难之色:“这,怕是不行。” 第101章 我要硝石矿 唐韵追问:“这是为什么?” 陈言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冰块并不是挖采而来,而是本官制作的。” 唐韵和黎蕊同时娇躯一震,后者失声道:“冰块怎么制作?” 陈言干脆地道:“这是本官独家机密,恕不能奉告。” 唐韵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道:“既然能制作,那为何不能做它的生意?” 冰块算是奢侈品,普通百姓自然用不起,但京城那些达官贵族,必然舍得花这钱。 如果像瑶池仙酿一样,高价销售,肯定也能赚不少银子,为国库缓解眼前的困境。 陈言眨眨眼:“不是不能做,是另有人跟本官在谈这生意。” 唐韵喜道:“这么说,这生意是可以做的?陈大人,既然是在谈,那就是说还没谈成,为何你我不能谈?请陈大人务必给我周氏商会这个机会!” 陈言叹道:“可是本官和人家已经基本谈妥,甚至对方还答应利润六四分成,我六他四,只是尚未签定正式协议……” 唐韵双眸一亮,急道:“只要还没签定,就不算违约,不是么?” 陈言露出左右为难之色,半晌不语。 唐韵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心中暗喜,加重语气道:“生意无外乎银子,这样如何?只要陈大人肯让周氏商会独家经营冰块生意,我可在你们已经谈妥的基础上,再让一成利润分成!” 她跟陈言接触这么久,也算对这家伙大概了解,深知要打动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钱。 只要让他赚更多的银子,他必会动心! 果然,陈言露出心动之色,无奈道:“周姑娘真是把本官拿捏得死死的,这条件确实让人心动。” 唐韵不免嘴角微微上扬。 治国重点在治人,她要是连他也治不了,还算什么一国之君? 陈言再怎么厉害,终究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令,翻不出她掌心! 她当然不知道,陈言心里已经笑翻了天,好在演技过人,勉强压了下去。 他犹豫再三,终于露出决然神情:“也罢!周氏商会是本官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这生意给你们也成。但条件上得稍微改一改,有一件事,周氏商会必须帮忙。” 唐韵错愕道:“什么条件?” 陈言肃容道:“本官需要在雍州打通一条路子,不知道周氏商会是否能办到?如果办不到,那这冰块生意我只好给了别人。” 唐韵越听越是奇怪:“什么路子?” 陈言沉声道:“雍州西北有大量的硝石矿,但此矿如今在朝廷手中,却长年不用。” 这件事,陈言早想解决。 火药的制作,重要成分之一是硝石。 他此前从司隶收购来不少硝石,可这玩意儿因为市场不大,大多是用在医药上,所以就算全收了,实际的量也有限,最近已经很难再买到硝石。 如果没有定期定量的供应,对他火药甚至火器的研究,影响很大。 陈言一向信奉的是——买鱼,不如买鱼塘。 与其跟人买硝石,不如搞到硝石矿! 就像硫矿,他自己就有矿山,当然不用去买硫矿。 因此陈言派人跟售卖硝石的行脚商打听,才知道大周境内,有硝石矿的地方不多。 目前明确知道的,仅有位于大周西北的雍州,有规模较大的硝石矿区。 但他派人设法去拿那矿区时,才发现那里早就被朝廷划为官有,根本不允许私人采挖。 陈言总不能派人去抢,左思右想,始终还是要走正路才行。 周氏商会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 这家大商会,很明显背后有层层官方靠山! 借他们的力,说不定能打通路子,拿到那边硝石矿的采挖权! 唐韵听到这话,不由一呆:“你拿硝石来做什么?” 一般人甚至都没听过硝石,但她从小博览群书,知道硝石是中医里面不时会用到的一种药材,暗忖这家伙难道要做药材生意? 哪知道陈言却道:“因为我的制冰法,得用到大量硝石。” 这话倒不是骗唐韵。 陈言如今的冰块制作,当初也是因为为了配制火药、买来大量硝石后,偶然而生的一个想法。 他穿越过来前,曾经在网上看过用硝石制冰。 此物溶水后,会在极短时间吸纳大量的热量,导致温度急剧降低,从而形成制冰的基本条件。 后来他试验了多次,终于成功实现了大量制冰。 只不过制冰用的硝石,虽然一次性用量确实大,但这是可以重新析出并循环使用的,因此并不需要硝石矿那么夸张。 但用这来掩盖他真正的目的,倒是再合适不过。 “这怎么能制成冰块?”唐韵听得目瞪口呆,硝石和冰块,性状上截然不同啊! “这个是我的秘密,不能说,你就说你能不能打通这路子吧。”陈言断然道,“只要你能让我拿到硝石矿的采挖权,我立刻将冰块生意交给周氏商会!” 唐韵沉吟起来。 雍州的硝石矿其实朝廷虽然官有,但并没怎么采挖,毕竟这不是常用之物,需求量并不大。 空在那里也是空着,不如做个人情,对双方未来更深入的合作也有利些。 想到这里,她断然道:“行!这件事,容我回去和人商议,我必会设法替你打通这条路子!” …… 三天后,京城,瑶池神酿的店铺。 杨掌柜站在门外,看着对面瑶池仙酿的铺子紧闭的门,捋须微笑。 这结果不出他的意料。 当初他跟东家建议,开这么一家铺子时,早就预料到了这结果。 虽然对方摆出的牌子,写的是店铺装修升级、择日再重开营业云云,可做生意的都懂那只是个说法。 瑶池仙酿,已经没戏了! 只不过对方关张的速度比他预料中还要快上不少,原本他预计,对方至少也要撑上几个月。 店门处又有客人进来,杨掌柜连忙定了定神,满面堆笑地迎了过去:“客官,请问您是要瑶池神酿吗?本店无需预约,现货出售,而且价格公道,品质也是一等一!” 那人衣着华丽,彬彬有礼地问道;“掌柜的,请问你家的瑶池神酿,和对门的仙酿有何区别?” 第102章 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杨掌柜哈哈一笑:“客官,人有千口,物有千味,您要买东西,讲区别可就难了。若要硬说有甚区别,大概就是口碑高低吧!” 那人好奇地道:“孰高孰低?” 杨掌框指了指对门紧闭的店门:“敝店仍在售卖,他家已经关张,答案还不明显吗?” 那人一想也是,欣然道:“确实有理,麻烦你给我家主人来一份。” 杨掌柜忙道:“马上为贵东准备!对了,敝店新开张,还有买二赠一的活动,您看……” 那人动容道:“难怪你家生意能压倒对面,真实在!行,那就来两份吧!” 杨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承蒙惠顾!伙计!赶紧替贵客准备!” 对面店铺紧闭的门后,周阳从门缝里看着对面铺子里的人来人往,浓眉深锁。 他当然认得出来,进出对面店铺的,很多都是此前在这边买过或者预约过的客人。 甚至,还有先到自家店门前确认是否真的已经关张、然后再转去对面的! 完了!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客源,就这么被竞争对手抢了去,将来就算重新开业,恐怕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真不知道东家为何这么决定,在这要命的关口,竟然关张停业,白白给了对方大好的机会。 这几天,他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挨家挨户去那些此前已经预约的人家,向人家道歉,并送上一瓶瑶池仙酿作为补偿。 不少人都大感失望,看得出来,他们对瑶池仙酿的味道,其实极为喜欢。 印象最深的还是宁王,因为这位王爷当时勃然大怒,差点没叫人把周阳双腿打折! 周阳也曾悄悄使人去买来对面的瑶池神酿,虽说颜色形态确实相似,但口味上明显差了一截。 若是以他此前的建议,坚持开门,再把价格压下去,要竞争赢了对方,绝无困难。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不是败给对手,是败给自己! “唉……” 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转身进了后堂。 只好尽力试试,劝劝尚书大人,看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吧! 同一时间,宁王府。 “真不卖了?”宁王急切地拉着刚刚回来的管家。 “小人这几日每日都要去盯好几次,确实不曾再开业。”管家无奈地说道。 “可恶!”宁王大失所望,气得一脚把旁边花瓶给踹翻,摔得稀碎。 自从瑶池仙酿开业以来,但凡可以预约的时候,他都没错过。 若非店铺限定相同的买主预约次数,而且实名登记核查,他恨不得派出府中所有人,全给他去排队! 这些日子,他已经是一忍再忍,每日小心翼翼,不敢多饮。 原本以为那已是足够煎熬,可想不到瑶池仙酿竟突然关张,这下好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王爷,您息怒!此事并非没有转机。”管家大惊,慌忙说道。 “注意你要说的话,最好不要让本王再失望!”宁王转头瞪着他,眼里杀意都出来了。 “小人已经打探到,瑶池仙酿之所以关张,乃是因为生意挤兑。” “最近仙酿客如潮涌,生意大火,导致对门跟风开了一家店,名唤瑶池神酿。” “而且不只是对门,小人还打探到,京城其它地方,还开了不少店铺,都是在售卖类似的佳酿!” “不仅价格更低,而且一瓶远比瑶池仙酿为多,此外还有各种惠售之举,多买多赠!” 管家连忙解释道。 “真的?难怪……”宁王渐渐冷静下来,若有所思。 坦白说,瑶池仙酿的做法,早就耗尽了他的耐心。 此前因为没有第二家可买,也只好忍着。 可现在居然出了第二家,而且如此良心,那谁还去买那贵的麻烦的? 见宁王神情变化,管家心里一喜。 “而且,小人已经替王爷买回了一份!” “单瓶只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小人买了两瓶,还多赠一瓶!” “并且并不需要预约,王爷以后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宁王本来无比糟糕的心情,顿时好转:“快!快给本王拿出来!” 管家急忙将瑶池神酿取了出来,恭敬地地双手奉上,心里美滋滋的。 服侍这位爷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后者的性格。 这次立下如此大功,自己这赏银绝不会少! 瑶池神酿的包装也模仿了仙酿,最外层是一套上等木质的木盒,上面雕着精美纹路和镂空,彰显高档。 但管家刚把木盒恭敬地放在桌上,宁王就是一愣。 “这纹路不对。”他皱眉道。 “啊?纹路不对?”管家也愣了一下,看看木盒。 “瑶池仙酿的盒子上,雕的是百鸟朝凤,而且纹理走的是先古上圣雕法,纹路极为细腻顺滑,没有瑕疵。” “但这个盒子,雕的虽然也是百鸟朝凤,但纹理走的先古寻常雕法,而且纹路不清,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异常的折痕。” “还有这盒子的四角,居然有一个角有凹痕!” 宁王皱着眉说道。 管家完全听懵了。 他哪辨得出上圣雕法和寻常雕法的不同? 买的时候,只是粗略一看,感觉和瑶池仙酿的外盒差不多,没想到王爷竟然在这上面也有讲究! 但他反应够快,忙赞道:“王爷真是博学多识,连这也看得出来!” 宁王没好气地道:“少拍本王马屁!其实本王本来也是认不出来的,但在瑶池仙酿的店内,那个掌柜向本王详细介绍过,所以大致能看懂一些。” 管家不由心中大骂! 卖东西就卖东西吧,讲这些个有用没用的干毛啊! 王爷本来就挑剔,这样一弄,搞不好他就不要这瑶池神酿了! 好在宁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算了,先尝尝再说。” 管家暗松口气,赶紧把盒子打开,小心地取出一瓶来。 “不对!这瓶子不对!” “瓶身上是印纹,不是刻纹!” “这卖东西的疯了是吧?印的怎么能行!” 宁王突然烦躁地叫了几句,脸色已经不对了。 管家心一沉,强笑道:“王爷,印纹鲜丽,不是更好吗?” 宁王火大地道:“胡扯!印纹浅薄,根本无法体现出刻纹的贵气!这瓶子着实廉价!” 管家猛地回忆起来,似乎当日第一次去瑶池仙酿店中时,那位周掌柜确实特意为此解释过! 现在想想,那莫非是姓周的故意而为? 麻烦了,本来是大功一件,想不到竟然会在细节上栽个大跟头! 眼看着宁王脸色沉到了水底,管家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要不您还是试试?或许人家只是不虚于其表,而是金玉其内呢?” 第103章 这是人喝的吗! 宁王心中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微微点头。 管家暗松口气,只要肯喝,那就没问题了! 瑶池仙酿是不给尝的。 但瑶池神酿却有免费品尝,他曾试饮过一点,感觉两者滋味相差不大,否则也不敢贸然买回来。 盒中还照着瑶池仙酿家的套路,配套了相应的铜杯。 看到铜杯的刹那,宁王脸都青了! 管家心知必然又是看出这杯子和仙酿家的杯子有所区别,怕王爷拒绝饮食,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开了瓶塞,说道:“王爷请看,此酿色纯而稠,定……” 话刚到一半,宁王突然一震,厉喝道:“这什么东西!” 管家傻眼了:“啊?这瑶池神酿啊……” 宁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瓶子,嗅了一嗅,眼神已经恢复了杀意。 “色泽过白,稠度过浓,本王也就忍了。” “这气味如此酸腻,你也敢说跟瑶池仙酿相仿!” “还有这瓶子,握着竟然硌手!” 啪! 宁王越说越气,把瓶子往地上猛地一掼,咆哮道:“这是人喝的吗!你也敢给本王买回来!” 王府管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惶恐道:“王爷,这俩不是差不多嘛……而且价格便宜了很多,银子少花不少……” 宁王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本王是少那点银子的人吗!便宜没好货,你赶紧给我全城找,本王只要瑶池仙酿!找不到,本王就把你泡了当酒喝!” 管家脸上一片惨白,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是是,小人马上去!” 出了王府,管家才长松一口气。 好险!没想到功劳未成,反而被又打又骂。 可恶,要不是还有急事,他真想现在就去把瑶池神酿的店给砸了! 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输在了这些细节问题上,王爷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么纠结那些明明不是主要部分的东西。 “唉,只好再找了。听说东市还有一家瑶池秘酿,或许能成。” 管家定下心神,上了马车,匆匆而去。 之后两天时间,整个过程不断重复。 瑶池神酿这跟风的一出,京城里立刻雨后春笋般涌出大量其它的跟风。 什么瑶池秘酿、瑶池玄酿、瑶池原酿、瑶池仙酿、瑶池山酿、谣池仙酿…… 一家比一家便宜,一家比一家实惠! 每一家,管家都去过了,给宁王买了! 可宁王也并不是任何一家的都尝,其中有两家,色泽形态仿得也有七八分,他实在是忍不住,勉为其难地尝了尝。 刚进口脸色就一变,转头就喷了管家一身! 管家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本来王爷那舌头,就是当世也难有第二条,对味道差异极为敏感。 结果现在不只是舌头,连眼睛和手都无比敏感。 买回来的替代品稍有不合适的,就大发脾气。 有两次,他甚至还敲了敲杯壁,听了听声,说那声音过于混浊,不清脆! 王爷以前确实挑剔,可也从没挑剔到这种程度啊! 不过说真的,管家也曾偷偷喝过瑶池仙酿,确实非同一般。 这些跟风的,也不知道把味道弄妥当点! 不说九分似,起码也得八分吧? 可实际上大多都仿得像东施效颦千奇百怪,有些铺子里卖的,把瑶池仙酿兑上一万份水,味道都比它们要好个百八十倍! 这种管家自然更不敢拿回去给王爷品尝,只能愁眉苦脸满街找。 后来没辙,甚至出了京城,到附近的大城去搜寻,却始终无果。 类似的情况,并不只有宁王一家。 最初的几日,各家跟风店铺确实生意火爆。 由瑶池仙酿带起来的热潮,着实让大家尝到了一波甜头。 可几日之后,突然之间,各家生意如断崖般下滑。 以前经常预订瑶池仙酿的那些大户人家,在尝试过各家跟风者的品质后,也不再去那些跟风店铺购买。 顾客盈门,变成了门可罗雀。 最开始跟风的瑶池神酿,虽然位于全京城最黄金的位置之一,可门口进出的客人数量,已经跌得跟对门差不多了。 对门关着门,零进出。 他这大开着门,还是零进出! 杨掌柜急得不行,被东家一顿责骂,只好加大优惠力度,把价格从一百五十两,降到一百两,又降到五十两,甚至三十两。 买二赠一变成了买一赠一,甚至买二赠三。 效果不说没有,确实多了些人,那些原本根本买不起的寻常百姓,一些下层的官员和小商贩,也敢来尝试一下。 但多是尝鲜为主,来了一次就绝不会来第二次的主。 杨掌柜几天时间头发都白了一半。 只好继续降价,再加大活动力度! 可成本摆在那,要保利润,就不得不把品质再降。 上好木料的木盒换成普通木料,然后干脆取消了。 精美的瓶子换成普通瓷瓶,再换成木瓶。 铜杯更直接,不送了。 份量则加倍,再加倍。 十天不到,整个市场价格已经拉低到普遍五两左右一瓶,而且大多都是大瓶。 然而哪怕是这样,仍然还是无人问津! 毕竟,五两银子,都够普通家庭过上几个月舒服日子。这还是在京城,要是在外地,一家五口都够过一年的。 而原本真正有钱的那些主顾,却瞧不上这等品质,自然也不会购买。 而这玩意儿没法久存,扔了觉得可惜,原本是只卖当日新鲜的,后来变成了次日陈货也拿来售卖,甚至隔两三天的也卖! 没有任何保鲜手段,那滋味可想而知,自然更是没人来买了。 “奇了,真是奇了……” 地官尚书府,何进尧喃喃地道。 面前的周阳也是眉头紧锁,这些情况是他派人查探后得到,然后向何进尧禀报,可他也想不通,这中间是何等缘故。 “周阳,本官若记得无误,你此前也曾力劝本官降低价格来着?” 何进尧看了他一眼。 第104章 本官承受不起啊 周阳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按他以前的想法,就算能卖一百五十两一瓶,也行。 可现在一看,这根本不是价格的事儿,是品质啊! “是小人愚钝,未能领会大人的高瞻远瞩!”周阳羞愧地道。 何进尧也不禁老脸微烫。 他哪当得起这句称赞? 事实上要不是看到如今市场变化的事实,他都一直和周阳类似的想法。 现在才知道,陈言真是算准了一切! 可他怎会知道,这些跟风的撑不了多久? 看来,还是得找陈言问个究竟! 入宫后,何进尧向唐韵禀报了相关情况,以及自己想去青山县的打算。 唐韵精神一振:“那太好了!朕与你一道去!” 何进尧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圣上这是中了青山县的邪了啊! 最近是只要有个因头,就想去那边。 尤其上次回来后,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什么温泉浴,心心念念的想着再去一趟。 不过话说回来,每回圣上从青山县回来,精神都会好很多。 特别上次回来,整个人容光焕发。 自从冀州灾变后,何进尧已久未见过圣上有那般的精神了。 唐韵刚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一国之君,成天溜出去像什么样子? 尤其最近冀州那边情况有些波动,她更不宜离开。 民变倒是已经暂时压制住,但难民数量却还在增加,豫、徐等州的赈灾银耗得也差不多了,形势更加严峻,她实是不该擅离京城。 想到这,她轻咳一声,说道:“何爱卿,你身为朝中重臣,实不宜离开。不如将陈言召入京,岂不是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何进尧苦笑道:“臣不是没想过,上次去青山县时,臣曾试探过,以考察店铺为由,请陈言入京。可他说他身负官职,不能擅离,没有答应。” 唐韵一想也是。 如果硬要陈言来京,除非自己暴露国君的身份。但这风险太大,对方若因此畏惧与自己做生意,得不偿失。 终究,还是只能去青山县,费些功夫也只能忍了。 “好吧!朕许你一日,不许耽搁。” “另外,记着替朕带回些瑶池仙酿!” 黄昏时分,何进尧到了青山县。 在县衙门前下车后,他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倒在地上。 “哎哟!” “周掌柜你这是何故?本官承受不起啊!” 陈言刚好从县衙内迎了出来,见何进尧像给他下跪似的,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他起来。 “见笑见笑,这一把老骨头,坐这马车啊,一路颠簸,着实有些扛不住。” 何进尧尴尬之极,苦笑说道。 青山县的水泥路其实还好一些,马车在上面颠簸得不算厉害。 但到青山县前,官府修建的驰道已经数十年没有修缮过,到处坑洼不平,坐马车比骑马还难受。 年轻人还好一些,他上了年纪,每次往来青山县都得受番罪,下车时腿没使上劲,落了个笑话。 “原来如此,这样,周掌柜回头回去时,本官有个小惊喜送你。来,快进去休息会儿。”陈言热情地扶着他往里面而去。 何进尧一边走一边说,到后院时,已把京城那些跟风生意的现状基本说了个清楚。 在屋里坐下后,他由衷地道:“老夫现在才知道,陈大人当真神机妙算!你想必是早已预见如今的情况,才让暂时关停铺子,减少了咱们不少损失!” 陈言没理会他的夸赞,若有所思。 看来京城的大户不太给力啊…… 疯狂降价,最终造成产品定位下沉,从高端商品变成低端货,这件事他确实早就预料到。 但是再怎么沉,终究大周熬制奶茶,其成本摆在那里,不可能太便宜,最终销售的主群体要落到一些中产以上、富人以下的过渡阶层身上。 拿来闲着无聊装装逼,也能小火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以京城百姓的经济实力,居然这才十天不到就让这些跟风货完蛋了。 大周经历了这些年的战乱,看来对老百姓的购买欲及购买力影响,相当之大。 既然如此,那原本的半个月计划,或许可以提前。 何进尧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道:“陈大人,老夫实在是不明白,何以会变成这样?” 陈言回过神,笑了笑。 “周掌柜可曾试过那些跟风者所售之物?” “老夫确实暗中让人买来试过。” “感觉如何?” “老夫只恨买得早了些,要是晚些出手,这银子能省下不少。” 何进尧说着说着,有些心痛。 他是在那些跟风商品刚出来的时候就买了,前后花了上千两银子。 要是晚几天买,可能只需要五十两银子就够了! 陈言失笑道:“谁问你钱的事了,本官问你他们的东西如何?” 何进尧摇头道:“确实不太行,和咱们的仙酿比起来,滋味相差许多。” 陈言毫不意外,奶茶这玩意儿技术上并不高深,但配料比、熬制时长、用料高低等影响因素很多,那些想跟风的都是仓促模仿,根本不可能仿出他这原版货的质量。 不过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拍拍何进尧的肩,重重地道:“看来,你还有很大的学习进步空间啊,滋味,这反而不是你最该关注的所在。” 何进尧听得一呆:“陈大人这话把老夫说糊涂了,咱们的瑶池仙酿乃是入口之味,滋味不是最重要的吗?” 陈言从容一笑。 “还记得协议书上写的吧?” “本官让你务必要在门面和包装上下功夫,并且还要让铺子里的伙计及掌柜反复向所有客人强调盒子、瓶子甚至杯子的贵气。” “务必要让他们清楚,咱们售卖的东西,从内到外,全部都是最顶尖的货,是别家绝对提供不了的!” “甚至连掌柜和伙计,也要挑选最上得台面、容貌俊朗口齿高雅之人。” “你知道为何如此吗?” 第105章 真是开大眼了 何进尧茫然摇头。 “因为咱们瑶池仙酿的目标群体,乃是京城中的大富大贵之人!” “这些人最在乎的,不只是滋味的好坏,更要享受到服务和买的东西,能彰显自身的与众不同!” “举个例子,那些达官贵人为什么不买大土碗来喝酒?装得多,还便宜。” “就是因为那玩意儿彰显不出他们的高人一等啊!” “所以咱们既然要卖高价,自然就要在细节上下功夫,如果他们不明白这玩意儿贵重,那就告诉他们,一遍不够两遍,两遍不够三遍!” “直到他们都潜意识认定了咱们卖的,就是最贵重和与众不同的,自然就很难接受那些低劣的仿货。” 陈言耐心地解释着。 何进尧听得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 这话听着,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譬如说黄良阁,对身边所有用具要求都非常高,穿着打扮日常用具一律只用华贵之物。 而朝中类似他的人还不少。 “但是当初陈大人让老夫宴请达官贵人时,并没有在这方面下功夫啊,他们不照样还是对这十分感兴趣?”何进尧疑惑地道。 “那是因为当时并没有任何类似的竞争商品,这种新鲜的滋味,容易抓住人的心。” “用作初期的宣传,自有其效。” “但这种做法可一不可再,后面必须要转换销售思路,否则无法长久。” “本官再强调一次:咱们的目标销售群体,是达官贵人!” “除了可能有部分特别喜爱的,会因为滋味而反复购买,其余之人你得给他们一个购买的理由。” “高端、昂贵、彰显地位,才是咱们瑶池仙酿的最大卖点!” 陈言说得唾沫横飞,何进尧是听得心旷神怡,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如此!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陈大人,老夫真是心服口服!” “想不到你如此年轻,便懂得这么多,真是年少有为!”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何进尧感叹两句,问起了最现实的。 陈言不答反问:“本官让你找厨子练习猪肉菜肴的事,办得如何了?” 何进尧赶紧道:“虽然可能仍不如贵县的大厨,但已能得其七八分的神髓。” 陈言点点头:“这就够了,差不多也该进入下一步。明天晚上,你在京城找个上档次的地方,带上那两个厨子,宴请一些贵宾。” 何进尧大喜道:“老夫这就去办!”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陈言开口了! 苦等这么多天,一直没赚到银子,他和唐韵都早已等不及! 再这么下去,冀州就真完了! “宴请的人你知道是哪些吧?”陈言问道。 “知道!”何进尧略一思索,已经明白过来,“所有曾经在咱们铺子买过和预约过瑶池仙酿的人,老夫一定一个不落,全部送去请帖!” “错!大错特错!”哪知道陈言却听得直摇头。 “啊?不是请他们,那是请谁?”何进尧有些懵。 “请的,是那些跟风的店铺的东家!”陈言重重地道。 “什么!”何进尧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惊呼。 这都什么情况! 不是要重新开张赚银子吗?请那些一心求财、不择手段、坏了自家生意的无耻之徒干什么? 陈言笑了笑:“此事听本官慢慢跟你说。” 说着,陈言细细地说了起来。 何进尧越听,双眼睁得越圆。 听完之后,他震惊道:“这……这种法子,老夫闻所未闻!” 他掌管户部多年,在跟各类商人打交道更是数十载,从未听说过这种做法,简直开了大眼了! 可这,能成? 毕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做过,自然更没人成功过。 陈言暗忖你要都知道了,那我这还算啥高招? “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成,此事我已跟你东家大概提过一嘴。” “记住,宴席也必须上档次!” “重要的事说三遍:贵气!贵气!贵气!” “让人看到就望而生畏是最好不过!” 他重重地说道。 事到如今,想不听陈言的也不行了,离一个月期限没几天了,何进尧也唯一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那老夫就不在此逗留了!” “我今晚赶回去,明天将一切准备妥当。” “是生是死,就看明晚了!” 何进尧决然道。 陈言看得出来,这位周掌柜说到底还是对他信心不足,虽然不得不听,但心里根本没底。 这也不是靠几句话或几件事就能解决的,唯有让事实结果,证明他的正确。 稍做休息,何进尧出了县衙,便要上车离开。 “且慢!老周,你这次辛苦了,本官也该拿出答应你的小惊喜。”陈言却拉着他,转身嘱咐了一名衙役几句,那衙役连忙去了。 第106章 马车减震系统 何进尧其实一直记着这事,只是没好意思主动提,这会见他自己提出来,心中暗喜。 一次次的经历告诉他,这位陈大人敢拿出手的“惊喜”,绝对不一般! “陈大人,不知究竟是何惊喜?”他殷切地问道。 只听嘀嗒嘀嗒的蹄声传来,刚才离开的那衙役驾着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缓缓而来。 何进尧见那衙役手上身上似乎没带什么东西,不由看向紧闭的车帘,心忖难道惊喜是在车里? “周掌柜,请上去吧,惊喜就在车内。”陈言催促道。 “好,好!”何进尧心中大喜,连忙扶着车辕踩着车镫上了车,掀帘入内。 这马车跟他来时乘坐的差不多大,里面空间也相仿,只是两侧原本板凳式设计的固定长凳,更换成了两把能躺的躺椅。 何进尧在车内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有什么特别之物,不由纳闷。 惊喜在哪? 他不死心,上下左右又翻找了两遍,确定没找着什么。 只有两桶瑶池仙酿,可那是给皇帝的啊! 他疑惑地在其中一把躺椅上坐下,拉开小窗上的窗帘,对外面叫道:“陈大人,老夫实在是没找到你所说的惊……惊……” 说到惊字时,他突然身躯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外面,惊到不由把那个“惊”字连着说了好几遍! 外面不是县衙! 或者说,马车此刻竟然是在行驶之中,而且,离县衙少说也有半里地了! “周掌柜的,咱们离县衙已经远了,大人听不到的。”前面驾车的衙役笑呵呵地说道。 何进尧呆若木鸡,简直难以置信。 马车是何时开始移动的?! 他为何完全没察觉? 要知道,马车移动时的动静可不小,哪怕是在水泥路上,那前后上下的起伏,会立刻让车内之人发觉。 但这车走了这么远,他居然一直没感觉! 后方传来声响,他转头看去,自己来时所乘坐的马车跟在了后面,车厢有节奏地上下波动着。 他再低头看看自己此刻所坐的马车,虽然也是在波动,但幅度小了很多。 而且如果不是这样用眼睛看着,有意识地去注意了,他甚至感觉不到车厢的波动! “这马车怎会……” 他总算反应过来,失声说道。 “这车是大人设计的,反复改良了好多次,最近才出了成品呢!” “车上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以让坐车的人几乎察觉不到震动。” “我听大人说,那些东西好像是叫什么……什么系统来着?” 前面驾车的衙役一边说一边苦苦思索,一时却想不起来。 “停车!赶紧停车!”何进尧猛地叫道。 衙役赶紧勒住了马儿,停下马车。 何进尧钻出马车,急问道:“那些东西,加在了哪里?” 衙役相当热情,带着他下了车,蹲下来指着车厢底部和车轮、车辕等之间的接口处:“看,那里有一个,那边也有一个,对面那地方也有两个……” 何进尧震惊地看着他指的位置。 此前他没怎么留意过马车的构造,但即使如此,也知道眼前所见的那许许多多小玩意儿绝非寻常! 一圈圈螺旋状的、约筷子粗细的铁圈,缠绕在一根根约手臂粗的铁棍上,镶嵌在衙役指点的那些地方。 原本每当马车移动时,车轮产生的震动,会直接传递到车厢上,车内的人感受非常明显。 但在这辆马车上,车轮产生的震动直接被这些奇特的铁棍和铁圈隔断,使得再传递到车厢上的震动大幅减弱。 “啊,我记起来了!大人说是这个叫什么马车减震系统!” 一旁的衙役突然一拍脑门,大叫一声。 何进尧两眼发光,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东西,喃喃地道:“马车减震系统……马车减震系统……这哪是什么小惊喜,简直大到没边了!” 同样的马车,用上这种设计后,舒适度提升直接十倍甚至数十倍! 马车一向速度较慢,除了因为拖曳车厢会影响马儿的速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若马儿速度太快,马车的舒适感会降到极低。 如果有了这种设计,便不会再有这方面的顾虑,马车说不定也能提升到接近骑马的速度。 而且不只是私人乘座的马车。 像军队的辎重车,一向移动速度极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移动时颠簸太大,容易把运送的东西颠下来。 若是有这样的设计,这方面自然不用担心,粮草、兵器等运送的速度必然能大幅提升! 若是再加上将水泥路普及,那军队的后勤效率,更是会有令人咋舌的改进。 除了军队使用,这还可以运用到民间的运输调度,一样的道理,效率必然能提升不少。 何进尧反复将陈言的这辆马车和自己原本的马车对比,越对比越是震惊,越是对陈言佩服之极。 回到马车上,他在躺椅上躺下,那种不可思议的平稳,让他忍不住不断构想着各种应用画面。 对比来时那要命的颠簸,这会儿简直如在仙境。 这又是一个将来可以利用的商机。 哎,这青山县,不对,应该是这陈县令,简直是一个商机大全! 等冀州民变和灾情的事情告一段落,这些生意,他定要向圣上禀明,必须拿下! 次日一早,唐韵听说何进尧已经回京,立刻召人把他叫来。 “臣拜见陛下!”何进尧进了宫,倒头便拜。 “何爱卿起身吧,真对不住你。” “朕知道你连夜赶回,想必疲累得紧。” “不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向你问个清楚,你就先把从陈言那问到的东西告诉朕,再回去补觉吧。” 唐韵有些歉意。 何进尧毕竟上了年纪,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来回青山县,有多辛苦她可太清楚了。要知道,她这么年轻,一天来回都是相当辛苦。 哪知道何进尧抬起头,竟是精神奕奕。 “微臣多谢陛下关心!”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臣虽是连夜赶回,可在马车上睡了一觉。” “此刻精神抖擞,正准备照陈大人的要求,赶紧准备晚上的事呢!” 唐韵细看他脸色,不由有些惊异:“何爱卿能在马车上睡得着?” 从京城到青山县的路段,尤其是入青山县前,那路有多难走她一清二楚,毕竟走了好几次。 以她的经验,别说在车上睡觉,人在车上不被颠地上都算不错了! 这何进尧居然能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下睡着?而且看样子似乎睡得还挺不错? 这可真是怪事了啊。 第107章 上园春之宴 何进尧连忙把昨晚陈言派马车送他回来的事,向唐韵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可惜地道:“可惜的是,把臣送回来后,那衙役就驾车回去了,不然真想请陛下也试试那好东西。睡在车上,真跟在家中床上睡觉一般安稳!” 唐韵听得半信半疑。 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的马车? 她的龙辇已经是极尽皇室工匠的技艺精髓,可遇到些不平坦的道路,仍然还是颠得不行,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如何进尧描述般的马车。 但想想此物是出自陈言之手,她又不禁信了几分。 毕竟那家伙手上的神奇之物如此之多,说不定真能弄出这样的马车来。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何爱卿到底和陈言商议得如何?” 唐韵转移了话题。 何进尧将一切细细禀上。 此事唐韵上次去青山县时便已听陈言大概说过,只是没这么细。但这法子她一直心存疑虑,怀疑陈言是不是在蒙她,其实另有打算,没想到原来他竟真是这么想的。 “臣已经定好了,地方就定在上园春。” “到时候除了在上园春订席,另外还让臣那两名厨子在席中加入那些猪肉菜肴。” “宾客的名单,臣方才已经全部拟妥,正令人写下请帖。” “估计在正午之前,便能交至各家。” “只是有多少人会来,臣心中着实没底。” “毕竟不能写臣的名义,只能以周氏商会的名义。” 何进尧将打算一一说出。 唐韵点点头:“何爱卿办事,朕自然放心,你尽力便可。” 到了如今,虽说心中没底,但也不可能给何进尧泼冷水。 反正若是失败,陈言也要给她二十万,不亏! …… 上园春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专门接待达官显贵、王公贵胄。 自然,各方面的综合实力都是一等一,包括价格,不是普通人敢进去的所在。 何进尧怕暴露户部和周氏商会的关系,因此没有以自己的身份订位子,而是让周阳出面。 周阳订的小席,每两人一张小桌,一共四十桌。 宾客如陈言所要求,包括了每一家跟风开店的店铺东家和掌柜,同店铺的两人一张小桌,每桌均有一位专门的女侍侍候。 而且四十余名女侍,每一名都是挑选美丽动人、端庄大方的年轻女子。 天黑后,受邀的宾客陆续到来,没有任何一家缺席。 所有人都无比好奇,可以说,自家是害周氏商会关张瑶池仙酿的罪魁祸首,为何对方还会宴请自己? 反正也是白吃白喝,又是在上园春这种好地方,自然全都来了。 所有人均是持帖入内,周阳亲自在门口迎接,不露半点敌意,反而笑容满面,非常热情。 这下更是让来宾心中诧异。 待到所有宾客来齐,周阳才吩咐后厨,一一上菜。 每桌六道精美菜肴,配上一小瓶新鲜送来的瑶池仙酿,盘碗筷碟,无不极尽奢华。 而且按理来说,每桌的菜肴自然都要一致。 但奇特的是,每一桌菜式中,均有两到三个不同。 众宾客仔细看看,又相互对比,才反应过来。 合着人家是特意根据不同宾客的喜好,增减菜式,目的自然是让来者宾至如归。 宾客无不暗暗咋舌,议论纷纷。 这是真下心思了,谁人宴客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只是花钱多少而已,还要打听客人的喜好,才能做到针对性的安排。 “这一席,怕是要花不少钱!” “是啊,看看这些杯盘,看看这些牙筷,真是精美。” “不知道这一席五十两银子是否能备好?” “五十两?朱掌柜,你这可看走眼了。这一桌,没个三百两拿不下来!” “等等,这还有一小瓶瑶池仙酿呢!” “那就更惊人了,这一桌岂不是得上六百两?” “这菜式从未见过,不知什么名堂。” “好香!真想现在就尝尝!” “且慢!不要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议论声中,周阳朗声开口:“今夜多谢诸位爷赏脸,敝人周阳,是瑶池仙酿的掌柜。敝东家有恙在身,不便来此,故令周阳暂替,还请各位爷原谅则个。” 说着深深一揖。 周氏商会在京城经营有多种生意,也算有些名气。不过东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露面,因此来宾倒也不奇怪。 “周掌柜,废话不必多说了。” “无事殷勤,突然请咱们来这,必有目的!” “你就直说,也省得咱们在这瞎猜,徒然浪费各自时间!” 一人长身而起,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瑶池神酿的杨掌柜。 他身旁的中年人锦衣华服,稳坐不动,是所有人之中最淡然的一个。 周阳揖揖手,说道:“杨掌柜,何必着急呢?这些精美佳肴凉了便不好吃了,等不得人。不如咱们先吃。来,敝人先敬诸位一杯!” 说着斟上一杯瑶池仙酿,举杯邀饮。 终究人家是主人,杨掌柜也只好悻悻坐下。 其余人等多有早已等不及的,连忙斟倒。 在坐者基本都尝过瑶池仙酿的滋味,不过大多都没那长期购饮的实力,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哪会放过? 一杯入口,顿时心旷神怡。 个中滋味,一尝之下更觉和自家的跟风之物区别极大。 周阳完全化身好客主人,不断招呼众人饮食,还到各桌分别寒喧,介绍菜式,口齿生风,让人如沐春风。 不知不觉间,席已过半。 众人喝得美吃得香,反而忘了疑问,各自谈笑闲聊,好不快哉。 周阳留意各桌菜肴的情况,心中暗喜。 果然,和东家此前预测的一样! 桌上的菜式安排,基本上是常见名菜和猪肉菜肴一比一的安排。 酒席过半,那些常见的名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但猪肉菜肴却差不多全给清空了! 特意为每一桌单独安排的女侍,负起了向各桌介绍菜式的职责。 “这个大丸子着实不错,不知道名唤什么?” “回爷的话,此为‘葵花斩肉’,又名‘狮子头’。” “倒是头回听说,这里面的肉口感极佳,不知是牛肉还是羊肉?” “回爷,此中所用,乃是猪肉。” “什么!不可能!猪肉腥膻,怎可能有此佳味?” “确实是猪肉,无腥膻之味乃是因所用者乃精鉰之猪,而非山猪。” “这倒是新鲜,这精鉰之猪与山猪有何区别?” 第108章 闻所未闻的加盟 宾客惊异声中,女侍款款道来,将陈言准备好并交给何进尧的说词,一一诉出。 直听得众人无不诧异。 大周并没有畜猪的习惯,猪肉来源主要是山上的野生黑山猪。 其肉紧实而口感极差,远比鹿、牛、羊等要糟糕。 因此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都不会选择猪肉。 更别说有钱的大户,或者达官显贵,更是看都不看猪肉半眼。 可万万想不到,原来猪肉竟然也能做到这等美味! “那这道菜又是什么?口感出色,简直入口即化!” “此为红烧肉,主料同样是猪肉,所用的是肥瘦层层相间的五花肉,以腌制、浸泡、煸炒等十七道工艺制成。” “什么!这也是猪肉?我怎么没尝出来?” “不敢欺瞒爷,这确实同样是精鉰猪肉。” “等等,那这道菜呢?这不可能也是猪肉吧?” “您真是好眼力!这道菜名为‘糖醋排骨’,同样是以猪的排骨肉为主料制成。对了,这里面使用的糖,是精制的白糖。” “白糖又是什么?饴糖改个名字?” “并不是,白糖是一种通过多道工序精心提炼出来的糖,比饴糖还要甜得多,而且没有任何涩味和杂质,是一等一的名贵糖类哦。” …… 在宾客的惊叹声和女侍的温柔介绍声中,宴席气氛渐渐推到高峰。 中间有人好奇问道:“这些所谓的精饲畜猪,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有这问题的不在少数,女侍们早已统一了口径:“这呀,在周氏肉庄可以买到。过几日,肉庄才会开业,诸位爷如有兴趣,届时欢迎光临。” 不少人忍不住去向周阳询问,后者立刻将何进尧交待的说法呈递上来。 这次宴请,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事关瑶池仙酿。 但陈言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借机推广和周氏商会约定好的猪肉生意。 虽然此前那一百三十头大肥猪他为难民之事,收了回去,但他的畜园还有大量即将达到宰杀标准的幼猪。 陈言故意让何进尧在宴席中推出猪肉菜肴,便是要借这机会打开市场。 周氏商会旗下有一家酒楼,未来肯定是要将猪肉的菜式做为主打之一,但光靠自己家的酒楼,很难大量销售。 而这些来客大多是家资殷富的豪商,否则也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火速跟风瑶池仙酿开店。 他们除了这跟风生意外,多数都有自己的基本盘,譬如杨掌柜的东家,在京城有两家酒楼,只要说动了他们,他们自会成为第一批猪肉的购买者,甚至会成为长期客户。 如此一来,猪肉的商业需求量自然提升,多途径的销售方式也将大幅拓展其市场面。 现在看来,这场猪肉展销会,相当成功。 宾客中有些人,已经在探问价格,有购买意向。 不过周阳并未完全透底,只说目前东家还在考虑定价问题,过几天肉庄开业,自会公布。 等到众人饭饱酒足,周阳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朗声道:“敝人再次感谢各位莅临,借此机会,敝店有两件事想要宣布。” 现场的嘈杂声迅速安静下来,众人晓得今日真正的“主菜”要来了,无不竖耳聆听。 “第一件,敝店的瑶池仙酿,后天将会重新开业。” “第二件,鉴于各位近日对敝店瑶池仙酿的抬爱,敝店的东家决定,将要开放瑶池仙酿的售卖。” “即日起,敝店将欢迎各位爷加盟!” “所有加盟者,只要缴纳一定的银子,即可得到敝店的正宗瑶池仙酿供应和所有后续的支援。” “并且,也将可以共享敝店的客流!” 随着周阳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加盟,这俩字所有人都极为陌生。 但是后面的话,却是能大概明白的。 也就是说,从此再不用拿自家那些劣质的仿品,去争利逐益。 只要交点钱,就可以得到真正的瑶池仙酿的供应!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段日子未能达到预期的收益,究竟是为什么,基本心里都有数。 因为他们的东西,根本无法满足客人的要求! 尤其是瑶池仙酿的味道,他们少说也试了几百种,却没有任何人成功,连接近原版的味道都极难。 其中甚至有些人,还曾动过歪脑筋,打过偷盗秘方的主意,暗派些鸡鸣狗盗之辈,去瑶池仙酿的店铺偷盗秘方。 只是这东西连周氏商会也是从陈言那买来的,自然店铺里什么也找不到。 现在居然只要交点钱就能拿到真正的原酿,确实让他们心动。 “周掌柜,到底是要多少银子,才能‘加盟’?” 杨掌柜高声问出众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每一户加盟,只需缴纳五千两银子的加盟金即可。”周阳缓缓说道。 这话一出,会场寂然。 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加盟金过高,而是低得有些离谱。 要知道,瑶池仙酿一小瓶定价三百两,抛去成本,顶多卖出三四十瓶,就能抵掉这加盟金! 在场者每一家跟风开的店,初期投入的银子,都远不只这个数! 瑶池神酿的杨掌柜和他东家更是瞠然。 光是买下皇城大道上的那店面,他们就花了超过一万两! 装缮、包装、原料等等的花费之外,当正式开店时,他们投入的银子已经超过了二万七千两! 其余的店铺虽然比他们为低,但也大多是在一万两至二万两之间。 早知道加盟的银子才五千两,谁还去弄那些个品质大大不如的仿品啊! “周掌柜,您这没开玩笑吧?”一人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 “这是由敝东家亲口承诺,绝无戏言!” “当然,加盟之后,贵店需要重新装缮,敝店作为总店,将会派人监督和审查,确保装缮后的风格,和总店完全一致。” “同时,贵店所有伙计均需按照总店的要求重新招佣筛选,所有言行举止均要经过总店的统一训练。” “总之当贵店重新开业时,敝店保证,即使是再挑剔的客人,也会对贵店满意!” 周阳侃侃而谈,听得众人睁大了眼睛,无不专注地听着,生怕就漏了某些话。 越听,越是心动! “呵,真是说得好听。” “大家都挤在一起开店,一共也就那么些客人,够谁分的?” “五千两是不多,可最后什么也卖不出去,那就算加盟金只有一两银子,也是白费!” 忽地,有人尖锐地来了几句。 第109章 出乎意料的结果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青面无须的中年人,有人认得他姓佟,是佟家布庄的东家,叫佟裕。 不过话虽尖锐,众人回心一想,确实如此。 “呵,这方面佟爷不必担心。” “凡加盟的店铺,均受到范围的保护。” “以您为例,我记得佟爷的布庄是在西市。” “若是您在布庄旁边开了一家加盟店,那么整个西市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均不允许再开第二家。” “如此,便不会影响贵店的生意。” 周阳早就准备,含笑说道。 佟裕愣了一下,思考片刻,才道:“这确实要合理些,可京城一共就这么大,你若限定了开店的数量,那京城岂非顶多只能开四五家?” 众人无不点头应是。 “若能赚银子,何必限定在京城?” “譬如贾爷,您的粮庄是在常邑,常邑的富户也是不少,大可将加盟店开在那里,无人与您抢生意,岂非赚得更多?” “又如孙爷,敝人记得您的船行是在东陵,东陵可是咱们大周的大城啊!您若开在那里,岂不比在京城更赚?” “只要各位的店铺范围,不超过京城外五百里的范围,供送货物便毫无问题,自然不影响大家的生意。” 周阳从容不迫地说道。 众人一想也是,低声议论起来。 周阳环目扫视,说道:“若各位还有任何疑问,尽管问来,敝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纷纷离开座位,涌上前去,把心中的疑问七嘴八舌地问出来。 周阳心中大喜,连忙一一回答。 不怕问的问题有多蠢,怕的是没人问! 只要有人问,就代表他们对这确实感兴趣。 此前他第一次听何进尧提起这“加盟”之法时,瞠目结舌。 听都没听过! 因此哪怕到了刚才,他心里都十分没底。 现在则暗松口气。 照个意思看来,有意加盟的人绝对不少! 四十户,若是全都答应加盟,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陛下要求的赈灾银两,就能凑齐了! 而且,这五千两银子并不是唯一的进账。 若是有人加盟,他们进货被限定必须是从总店送过去的瑶池仙酿,不得另找其它途径,那进货价格可就由得总店定了。 总店自己进货,是五百两一桶。 那转头卖给这些加盟店,大可定价六百两、七百两甚至一千两一桶。 一来一回,这差价就是好几百两! 哪怕四十家加盟店,每家只进一桶,都有成千上万的净利! 此外还有一套的完整文书协定,一旦违约,便会处以相应的罚金。 譬如从其它地方买瑶池仙酿,或者店内销售了总店限定以外的物品,又或店内使用的配套器具不合总店规定,罚金从数千两到上万两不等。 堂内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半个多时辰。 几乎所有想得到的问题,都被人问了一遍。 周阳此前早就从何进尧那里得到过一本问答应对的册子,基本上覆盖了这些人所问的范围。偶尔有答不上来的,一句回头请示东家,也可应付得过。 见众人询问得差不多了,周阳才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请诸位务必注意:敝店的加盟,只开放一日。明日日头西沉之刻,便不能再加盟了。并且,先登册者可先行申请店铺所在,享受对应范围保护!” 他话音刚落,其中有两户抢着开了口。 “周掌柜,记我一家!” “周掌柜,我愿意加盟!” 与此同时,地官尚书府,花厅内。 唐韵稳坐椅上,轻轻呡着手中的瑶池仙酿。 何进尧却有些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按时间算,差不多上园春的宴会也近尾声。 陈言所说的这一招加盟,成或不成,现在应该基本有了结果。 “何爱卿,依你所见,能成么?”唐韵突然开口。 何进尧转头看向这位千古第一女帝,虽然力持镇定,但眼底却隐透不安。 很显然,她也十分忧心。 毕竟事关冀州民变和灾情,什么重压都在她身上。 “陛下是要听臣的实话,还是安慰之语?” 何进尧叹道。 这话等于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唐韵眼眸微沉,说道:“这么说,何爱卿其实并不看好这法子?” 何进尧正色道:“陈县令的这办法,实话说,前所未闻,但却有相当的可行性。只是这件事有一样隐患,让臣实难安心。” 唐韵诧异道:“有何隐患?” “隐患便是此法前所未闻,不只是咱们,那些商户,也必是同样。” “商者重利,但也因此容易患得患失。” “若是已有前例,稳赚之法,那自然人人争先。” “然而这是无人做过之事,没有前例参详,并不能保证加盟之后必能稳赚。” “以臣的推断,恐怕,多数会选择先行观望。” 何进尧有条不紊地说道。 唐韵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何爱卿为何还肯照做?” 何进尧苦笑道:“因为臣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像陛下一般,赌在此着之上。” 正说到这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进尧精神一振:“有消息回来了!” 他安排了人手,在宴会处盯着,每隔一刻钟,便会回来禀报一次。 不片刻,听回来的下人说完,何进尧和唐韵两人脸色全变了。 “你再说一遍,有多少人肯加盟?”唐韵颤声道。 “启禀圣上,只有两户。”那下人伏在地上,“其余人等,无一愿意加盟!” 何、唐二人脸上血色全失,后者更是纤手一软,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 这下完了! 上园春,宴席上。 周阳脸色已经惨白,一颗心沉到了底。 按他想法,既然有人开了这么好的头,理应人人抢着来才是。 不曾想,等了一刻钟,其余人等你看我我看你,竟是再没一户愿意加盟! 难道此前众人都只是装腔作态? 明明看着像是对加盟极感兴趣的样子,为何此刻却却步不前? “咳,今日酒也饮得差不多了,多谢令东家的款待,我有些疲乏,就先告辞了。” 等了一会儿,有人起身告辞。 第110章 殿下,真没有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身。 “我也是有些不胜酒力,就不叨扰了。” “王兄,等等我!” 周阳真想把桌子拍那些人脸上去! 不胜酒力? 这席上明明只饮过瑶池仙酿,这宝贝根本不上头,何来不胜酒力之说? 这些人,分明是找借口离开! 他一咬牙,正要上前再做最后的尝试,忽地一个怒声传来:“周掌柜,让本王找得好苦!你在这里宴请宾客,为何竟不邀请本王!” 所有人无不愕然,正要离开的宾客纷纷看向入口处。 只见一人锦衣玉冠,跨步而来,赫然正是宁王唐潜! “拜见宁王殿下!” “小人参见王爷!” 反应过来的众人吓了一跳,慌忙纷纷行礼。 宁王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们半眼,大步走向周阳。 周阳直到他走近才如梦方醒,见他神色不善,不禁心生不安,赶紧恭敬礼行:“王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 其他人也发觉宁王情况不对,无不骇然。 这架势,莫不是要把周阳生吞了! 只见宁王走到周阳跟前,一把揪住他前襟,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个周阳!在本王面前说什么关张,不肯卖瑶池仙酿给本王,结果竟然背着我在这拿瑶池仙酿宴请他人!岂有此理!” 周阳一呆:“啊?王爷你……” 话没说完,宁王已经憋不住了,另一只手一把抄起桌上的小瓶,一仰头,对着嘴就咕噜咕噜地吹起来。 全场傻眼! 吹完这瓶,宁王长长地打了个嗝,已经不由松开了周阳,一脸无比满足的神情。 “过瘾,过瘾啊!” 他一声赞叹,转头看了看其他桌上,目光落在另一桌的小瓶上。 那桌的客人正是佟裕,见他眼神哪会不知道什么意思,惶恐道:“殿下,小人的瑶池仙酿,方才已经忍不住饮完了。” 宁王一脸不信任地走了过去,拿起瓶子,仔细一看,还真是一滴不剩。 他大感失望,转头看向其它桌。 众人面面相觑。 这玩意儿有多珍贵人人清楚,哪可能还有残留? 唯有周阳因为要忙着介绍加盟的事,剩了大半瓶,方才全给宁王喝了个干净。 “还有没有?全拿出来,本王要买!”宁王失望地转回头瞪着周阳。 “殿下,真没有了!”周阳惶然道。 宁王脸色一沉。 周阳慌忙再道:“不过我家店铺后日便要重新开张,到时候王爷若来,必有所获。” 宁王喜道:“真的?好,到时候本王必去!若是唬我,你周氏商会以后不必在京城出现了!” 最后一句威胁,听得周阳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再三保证。 宁王一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了下来,从怀内掏出一锭金子,啪地扔在桌上:“这是方才那瓶的钱,本王不占你便宜!”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把那瓶子又拿了起来,倒过来试了试,把里面残剩的几滴也全都吸尽了,这才大步离开。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远处,众人才长舒一口气。 周阳把那锭金子拿起来,沉甸甸的,兑换成银子的话,估计也有一二百两。 那边佟裕眼神一转,突然抢上前道:“周掌柜,我考虑过了,也记我一户吧。” 周阳愕然看他:“啊?佟爷,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人也抢了近前:“我也要加盟!周掌柜,让我先登册!” 随即,原本都已准备要离开的众人,纷纷跑了过来,抢着要加盟登册。 周阳既惊又喜,忙叫人一一为众人办理。 他心里隐隐猜到,这些人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宁王的意外闯入。 这提醒了他们,做这生意不只是赚钱而已,甚至还能讨好巴结那些达官显贵! 在外做买卖,人人都想讨好官府。 官路通了,财路才会通,这道理亘古不变。 但如今大周严管贿赂之事,想要硬塞银子都不行。 可若做好这生意,岂非等于多了一项讨好贵人的办法? 而且,先登册者,有先选择店址的权利。 若是能将店址选在达官贵人多的地方,便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宁王怎会知道他在这里宴请众人,还这么巧这个时候闯进来? …… 深夜时分,地官尚书府。 花厅里,唐韵木然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月色洒落在花圃上,心中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她原本对陈言渐渐有了信心,所以才会决定赌在他的法子上。 加盟这个主意失利,影响的不仅仅是二十万两银子。 要知道,二十万两银子只是用来初期赈灾使用,偌大的冀州,后续必然还要大量的银子和粮食才能抚平灾情,稳定民心。 所以她自然是期望自己输了和陈言的赌约,只要这生意能够长久就好。 可现在,就算陈言真的掏出二十万两银子赔她,也不能解决后面的问题。 在这个赌约上,她赢了。 但她自己压宝在陈言这件事上,她却输了,让她对他的信心动摇起来。 何进尧坐在椅上,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周阳快步而来,到了门口。 “大人,卑职回来了!咦?圣上原来也在此!微臣周阳,拜见圣上!” 周阳没想到唐韵在这,赶紧拜倒在地。 “起来罢,你辛苦了。”唐韵淡淡地说道,并不回身。 “谢陛下!”周阳爬起身,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大人,关于加盟的事……” “唉,你不必自责,此事怪不得你。”何进尧叹了口气,“先下去休息吧。” “啊?”周阳见何进尧神情沮丧,顿时懵了。 “下人已经回来禀报过了,这法子行不通,非你之过,你不必太自责。”何进尧愁眉苦脸地道。 周阳完全懵了。 这样的结果,他还不满意? “卑职不明白,大人究竟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疑惑地探问道。 “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不会是只有两户加盟这样的结果。”何进尧不由苦笑一声。 “卑职愚钝,没听明白,为何说是只有两户加盟?”周阳一头雾水,“卑职手中登册记录的,是四十户啊!” 第111章 我彻底服了 这话一出,唐韵和何进尧同时一愣。 随即,唐韵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道:“你说多少户?” 周阳小心地道:“四十户,一共二十万两银子的加盟金,已经悉数收下!” 唐韵剧震道:“怎会突然如此?” 周阳忙道:“多亏尚书大人神机妙算,请来了宁王殿下帮忙。” 说着,把之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他回来的途中左思右想,此事不太像巧合,因此猜测必是何进尧早已料到那些宾客会犹豫,所以安排了这招。 听完之后,唐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何爱卿,看来朕还真的低估了你,此着甚妙,实在是妙!” 何进尧茫然道:“臣虽想领谢陛下盛赞,可这事,臣真不知情啊!” 闻言,唐韵和周阳均是一呆。 “不是大人,那会是谁?难道真是巧合?” 周阳下意识道。 次日午前,陈言一边在菜园内照管他的心肝宝贝,一边听着旁边一人将昨晚的事一一说明。 陈言听到一半,就眉头大皱。 “老周这选人不太靠谱啊,完全不能把握本官嘱咐的要领。” “这个周阳,真是当下人当惯了!” “讲半天一定要贵气,要让人望而生畏,让人求着来加盟。” “他可好,一副求着人来加盟的模样,那怎么成?” 听到他的嘟囔,旁边那人连忙道:“大人真是神算!如您所言,确实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犹豫着没加盟。好在,大人安排的备招,起了大用!” 这人叫林广,是陈言安排在京城中的手下。 一来因为他身有官职,不能擅离。 二来更重要的是,他也压根不想离开青山县。 毕竟大周实在太落后,宜居环境可不咋地。 而他花了好几年,才算把青山县打造成能让人舒坦过日子的地方,哪舍得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吃苦? 所以在外事务,他基本都是让信得过的手下去做。 京城那片,就是由林广负责。 这段时间和周氏商会的合作,暗中都由林广在监督着,万一有什么意外需要帮手,林广可以直接动手。 反正大多数情况,陈言都有预案,基本可以应付。 实在应付不了的,以不暴露身份为前提,尽量拖延时间,然后派人回来向陈言请示解决之法。 自然,昨晚宴会之事如此重要,林广也在暗中监督着。 这时听到林广的马屁,陈言也不谦虚:“废话,当然会起大用,否则本官怎会安排这招?” 宁王会去闯宴席,正是陈言安排的。 他对何进尧的能力,着实有些不放心,因此为防万一,提前让林广安排了人手,在宴席开始前,将消息透露给了宁王府的门房。 那门房知道自家王爷心心念念的就是瑶池仙酿,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哪会错过?很快就把消息上禀上去。 宁王最近买不到瑶池仙酿,正自暴跳如怒。 一听说这事,哪还忍得住,立刻赶往上园春,闯了宴席。 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被陈言给利用了,白白带了一回货。 有他这剂强心剂,才终于促成了各大商户的加盟。 加盟这个主意,陈言倒不是临时起意。 如何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这个世界性的难题,是陈言到这个世界后,思考得最多的问题。 最根本一点,就是拿到所有的潜在客户。 在他曾经的世界,这个简单。 实体店能够接触到的客户面始终有限,但通过网络,就能全国范围大规模铺货,让所有想买这东西的客户,远距离就能购买。 但在大周,只有一个办法——多开店。 瑶池仙酿定位目标群体是高端群体,大周的天下数十座大城池,每一座城池内,都有这样的人。 周氏商会的店铺有限,现在只在京城开了店,最多就是拿下京城的客户,其他地方的客户市场就很难开辟。 如果要在每座城市都去开家店,开成连锁,一来费时,二来周氏商会现在那困境,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人力和财力去办。 因此想在短时间内尽快回拢资金,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加盟。 故而在跟风潮上来后,他当机立断,立刻让铺子歇业,准备加盟的事。 顺带着把猪肉的市场也初步打开了,一举两得。 如今看来,一切尽如他预料。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衙役的声音:“周氏商会的东家前来拜见大人!” 陈言拍拍林广的肩,道:“来得正好,我正要好好敲打敲打她。你从后门走吧,别让她看见。” 林广恭敬行礼:“是,大人!” 后院的会客室内,唐韵兴奋地来回踱过,根本坐不住。 实际上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兴奋到睡不着。 加盟一事的成功,让冀州的第一批赈灾银一天之内凑足,大大振奋了她。 这时听到陈言出来的脚步声,唐韵转身看向他,嫣然一笑:“陈言啊陈言,本姑娘输啦!” 陈言错愕道:“输了你还这么开心?” 唐韵眉目间尽透喜色,由衷地道:“而且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你可知道,此事帮了天下人多大的忙?” 陈言一呆:“天下人?” 唐韵这才惊觉自己兴奋下失了言,连忙掩饰:“我周氏商会在冀州做的是米粮的买卖,有了这笔二十万两的银子,便能暂解困境,岂不等于是帮了冀州的百姓大忙?” 陈言心说你倒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做买卖赚人家银子,搞得自己像个慈善家一样。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口,把脸色一沉,道:“但我可有点后悔,把这生意交给你们!” 唐韵一愣:“怎么了?” 陈言板着脸:“我再三强调的要领,你们负责的掌柜居然全给忘了!我说过,要有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感觉,让那些商户来求着加盟。结果呢?” 唐韵有些尴尬,道:“此事确实是我手下人办事不力,回头我会训斥他。” 陈言容色稍缓:“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让他警醒些。” 唐韵心情大佳,答应一声,再道:“到如今我才真正彻底服了,想不到竟能真的一天之内赚到二十万两!” 陈言失笑道:“二十万你就开心成这样,那若我告诉你,三日之内,你能赚到五十万两甚至更多,你岂不是得开心得哭起来?” 唐韵一愣,随即娇躯巨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言:“什么?” 第112章 总不能男女混浴 “三天,五十万!” 陈言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唐韵人就不敢置信道:“三天五十万两?怎么可能!” 陈言想了想:“这话其实也不太对,毕竟你赚的银子,是要跟本官分的。所以应该算是你赚二十五万两。” 唐韵一脸狐疑,假如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信,但有了这次的二十万两之事,她还是有些相信他的话。 若是真能赚这么多,那别说分一半给他,就算多分点也成啊! 她沉住了气,问道:“你又有什么法子,快说!” 陈言神秘一笑:“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尽管坐着收钱就好。” 唐韵真想把他摁地上揍一顿。 这家伙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回回吊她的胃口。 不过看他这意思,显然是不准再细说。 她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事,话题一转:“宴席当时,宁王突然闯入,此事陈大人可知情?” 陈言翻了记白眼:“你还好意思提这事,不是本官备了此招,加盟之事就被你的人毁了!” 唐韵檀口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竟真是他! 昨晚她跟何进尧商议许久,总觉得宁王的事不像是巧合。 但若不是巧合,又不是她和何进尧做的,那最大可能,就只有陈言了。 因此才会有此一问。 她也清楚,如陈言所说,若非宁王这一招,后果难料! “拿来吧。” 唐韵正要询问他如何办到,陈言却伸出手来。 “什么?” 唐韵愕然。 “加盟金啊!说好的五五分成,本官的十万两银子呢?看你这模样定是没带现银,总带了银票吧?” 陈言两眼发亮地催促道。 “这……” 唐韵一时语塞。 那银票她已经往冀州发放,着手赈灾之事,哪有银票给他? “等等,你不会是想自己用了吧?” 陈言见她这反应,不由大起疑心。 “何必着急?反正你也说了,三天内会再多五十万两,大不了到时先从那银子里拨出十万两予你便可。” 唐韵有些心虚地道。 陈言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绝对没猜错。 多半是为了缓解商会在冀州的生意,她急着先把银票全用了! 不过他也并不怕她赖账,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她若敢违约赖账,回头吃亏的只会是她! 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大方,否则对方若是觉得他好欺负,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因此,陈言脸一沉,皱眉道:“你这也太贪了吧,问也不问一句,就把我的钱拿去花了?” 唐韵心知理亏,只得道:“确有急用,是我不对。” 道个歉赔个礼又不伤身害体,反正银子用也用了,他总不可能去把银子追回来。 陈言板着脸道:“光道歉有用?” 唐韵一咬牙:“大不了,下次那五十万两,多分你一万两。” 陈言脸瞬间由阴转晴:“周姑娘真是爽快,哈哈!就这么定了!” 这岂不等于十万两银子三天赚了一万两利息?高利贷都没这么高的利! 唐韵并不想跟他在小利小益上多纠缠,话题一转:“这次我来,还有一件事。此前咱们说定的冰块生意,成了!” 陈言喜道:“硝石矿的路子,你打通了?” 唐韵这些日子将雍州的硝石矿相关情况了解了不少,放在那确实也属浪费,不如索性卖陈言一个人情。 当然,这人情不能卖得太容易。 “我已通过族内的关系,拿到了那片矿区的采挖权。” “咱们可以签订正式的协议,从现在起,敝商会可以定量向陈大人出售硝石矿。” “所得的货款,则用来抵付冰块的货款。” 唐韵从容说完,将带来的相关文书放到桌上,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陈言一愕:“等等,不是把采挖权给我吗?为何周姑娘将它拿在自己手里?” 唐韵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不是我不想给你,实在是官有的东西,限制太大。” “人家说了,若是我周氏商会想要经营,可以。” “但若要转手他人,不行。” “不过如今这样岂非也是一样?我采挖出来,再按市价卖予你。” “你省下了采挖的耗费,岂不省事?” “你想要多少,我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尽可能满足。”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妞当他傻的吧? 他能看不出来?她分明是想把硝石矿控制在手中,将来若有需要,可以拿来跟他谈条件!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些脑子。 看这意思,就算自己再坚持,怕她也不会答应。 他心念一转,点了点头:“行,但你不准卖给别人。” 唐韵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忙道:“没问题!那冰块生意的协议,咱们今日便敲定如何?” 陈言自无问题,当下取来协议,一一和她签好相关的协约。 双方都已经合作了好几桩生意,自是熟悉,很快完成签约。 完事后,唐韵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尊夫人呢?” 陈言随口道:“泡温泉浴去了,本官忙完这事,也……” 后面的“也要去泡一泡”还没说完,唐韵双眸大亮,喜道:“太好啦!我去找她!”说着不理陈言,转身就往外去。 她上次去过,知道在哪。 陈言呆呆看着她背景,突然脸色一变。 卧槽! 她去人造温泉那里,那他还泡个毛啊!总不能当着她面泡吧? 虽然那画面想想都觉得蛮香艳的…… 他定定神,把脑子里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甩掉,放好了刚刚签好的文书。 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去硫矿看看进展,张大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人!郑捕头有消息了!” 陈言精神大振,急忙问道:“快说,她在哪!” 那日他让郑妍去寻找那极可能就是叛王唐朔的家伙,按道理说,这么多天她无论找没找到人,都该回来了。 可却一直杳无音信。 陈言这两天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这并不符合她一贯雷厉风行、办事麻利的风格。 遂让张大彪发动人手,四下找寻她的下落。 不曾想,找了三天,居然没找着她的踪影! 郑妍身手过人,不会比张大彪逊色。 可有一点,终究某些方面太大,怕会影响脑子…… 万一中了谁的计,出了事,那就麻烦了! 要是张大彪再没消息,他都准备发寻人启事了。 第113章 冒充官府要不得 “不知道。”张大彪却挠着头回答。 “不知道你还说有消息?”陈言气的差点没抽他。 “确实不知道郑捕头现在在哪,但纳抚营的兄弟,在隔壁良谷县边境上找到了这个。”张大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带鞘的佩刀。 陈言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郑妍的! 刀鞘上有他独家设计、充满青山县风格的纹理,这世上绝无第二人能有! 她长年刀不离身,现在刀在这,难道是人出了事? 陈言脸色一变:“走,我要亲自去看看!” 陇州辖下一共十二个县,地域面积最大的,就是青山县。 东北方,则是相邻的良谷县。 跟山林多平原少的青山县不同,良谷县地理环境好太多,大部分区域都是平原,而且境内湖泊颇多,渔产丰富,算是陇州的富县。 郑妍的佩刀在那边的边境上找到,难不成是唐朔那厮逃往了那个方向? “大人,到了!就是在那湖边找到佩刀的!” 两个时辰后,陈言终于在张大彪的陪同下,到了两县交境之处。 前面一个方圆过百亩的大湖,此时有十来个纳抚营的兄弟正在湖里潜水找寻。 毕竟刀是在湖边找到的,首先还是要排除她人在湖里的可能性。 陈言到了湖边,跳下马,皱着眉仔细察看捡刀处的情况。 “这附近没什么人住,卑职已经让人四下找寻,看是否能找到人问问情况。” 张大彪迟疑着说道。 陈言没有说话。 捡刀处脚印又多又杂,很难确认其中有没有郑妍的。 但可以肯定,这里曾经至少有过数十人! 而且现场还有血迹,难道郑妍真像他猜的,中了埋伏,被对方抓了? 至少,在这里肯定是发生过冲突,至于是郑妍和别人冲突,又或者其它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现在该咋办?”张大彪有些担心地问道,“我让兄弟们在湖里试着捞了捞,不过好在暂时还没捞着什么。” “你觉得她淹死了?”陈言随口道。 “这……”张大彪又挠起了头。 也不一定是淹死,有可能先被杀了,然后抛尸湖内。 只不过,这话他实在是不忍说出。 陈言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难过,不由莞尔:“你瞎想啥呢,她没事。” 张大彪错愕道:“啊?大人你怎会知道?” 陈言指指地上:“这地上的脚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看出来没有?” 张大彪疑惑地道:“全是成对的?” 陈言失笑道:“废话!不成对,难道还有单的?” 张大彪咧嘴一笑:“万一有断腿的瘸子呢?” 陈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这些鞋印,全是官靴的底子!” 张大彪一呆:“全是?” 官靴靴子底的印痕和一般靴子大不相同,这里有那印子不奇怪,毕竟郑妍在这呆过。 可这一句“全是”是啥意思? 陈言回身上了马车,道:“走吧!要人去!” 张大彪更是懵了:“要人?去哪要人?” 陈言眼神一沉:“去良谷县县衙,找姓熊的要人!” 良谷县县令叫熊进,在这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县令。 不过他倒不是像陈言一样,不想离开,而是人就那么点本事,想升官也办不到。 当初他能当上良谷县县令,还是贿赂了赵长河,才上去的。 此人在地方上名声极臭,良谷县之所以只能说“算是”富县,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这家伙就是一个人形榨油机,地方上的油水隔三岔五榨一遍,把原本靠着渔产能过上富足生活的良谷县百姓,榨得也就勉强温饱的水平。 陈言坐车,十来名纳抚营的军士骑着马,一路直奔良谷县县城。 湖边的鞋印,证明当时那里至少出现过数十名衙役。 这自然不可能是他青山县的衙役,所以要打听郑妍的下落,找良谷县的衙役准没错! 良谷县的路远不如青山县,一路颠簸个不停,好在陈言坐的正是那辆安装了减震系统的马车,倒是还行。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城门外,马车停了下来。 “咋了?”陈言在车内问了一句。 “前面收入城税,一个人二钱银子。”驾车的张大彪说道。 “报本县令的名号,说有公务。” “是!” 张大彪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城门前,揖了一揖。 “各位兄弟,我家大人是青山县县令,有公务来此公干,烦请让一让。” 城门口立着四个军士,转头看了他一眼。 “哪个县?”其中一人身形削瘦,愕然问道。 “青山县。”张大彪耐着性子回答。 “青山县,就是那个穷得尿滴的破地方?”那瘦子乐了。 另外几人也哈哈笑了起来,上下打量张大彪。 “我说大兄弟,你冒充也好歹冒充个好点的地方,说青山县?谁信啊!” “那地方鬼都养不活,能养得出你这一身腱子肉?” “想不交钱就进城?门儿都没有!” 张大彪愣了一下。 合着对方以为他们是想冒充官府的身份、免了入城税? “赶紧滚!老子今儿心情好,不想跟你废功夫,不然就凭你们这冒充官府,就该打进大牢!”瘦子厉声叫道。 张大彪气的差点动手,但却强忍着火气摸出块腰牌:“几位兄弟,你们误会了。我是纳抚营的兵曹,我后面这车里真是我们县令大人,不信你看,这是我的腰牌。” 几个人这才止住了笑声,瘦子将信将疑地接过牌子,仔细辨了辨,似乎确实是真的。 他们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几句,瘦子转回头,将牌子交还给张大彪。 “咳,看来是误会了。” “不过也不能怪咱们,实在是想不到,你们青山县还能养出兄弟你这么壮实的体格。” “行,请先交了入城税,每个人一两银子。” “另外马匹和马车也要缴纳入城税,加上你们这些人,我数数,一二三……一共十二人,那就算二十两银子吧。” 瘦子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要钱。 张大彪没想到他居然仍然还要收钱,更没想到这钱还翻了几倍,一下愣住了。 第114章 成全他 “等等,一个人不是二钱银子吗?” “谁说的,一直都是一两纹银一人!” “我刚才明明看你收了前面进去那人二钱银子!” “你看错了呗。行了!少在那有的没的,要进就交钱,不然就滚蛋!” 张大彪大怒,一把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 这些家伙,摆明是故意榨他们油水! “怎么?青山县堂堂县令大人,穷到这点钱都交不起?想行凶是吧?来,往兄弟脖子上砍!” 瘦子一声冷笑,居然主动伸长了脖子,往他面前凑。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一脸讥诮,显然都料定了张大彪不敢动刀子。 张大彪双目喷火,死死握着刀柄,却没有拔出来。 他性子又烈又莽,但有一点,就是听话。 陈言没让他动手,他绝不会乱来。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掀开,陈言从里面探出身,平静地说道:“彪子,人都求着你砍了,这种要求,给本官成全他!” 话一出口,城门卫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张大彪却是大喜:“是!” 沧! 钢刀瞬间离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冽刀芒! 瘦子只觉脖子一凉,骇然朝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然后才发觉已是浑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抬手在脖子上一抹,眼前顿时一黑,软软倒在了地上。 满手鲜血! 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竟然真敢砍! “尔等几个胆子,竟然敢勒索本官的钱财!” 马车上,陈言冷冷地道。 心里却在暗赞,彪子这家伙是越来越会瞧眼色了。 他虽说让张大彪满足对方,实则只是要吓唬一下而已,毕竟对方是官差,又不是山匪,岂是可以随意杀的? 张大彪这一刀出去,虽然划破了瘦子的脖子,但只是皮外伤。也亏得他武艺过人,不然力道稍有偏差,对方这脑袋就废了。 只是那瘦子不晓得,一见满脖子是血,还以为自己真被宰了,当场吓昏过去。 “天啊!” “杀人了!兄弟们,快来!”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砍杀官差,这些人定是反贼!” “抓住他们!” 另外三个城门卫也吓坏了,慌忙拔刀抽枪,对着张大彪大呼小叫虚张声势,却不敢杀上前。 “上马!” “给本官进城!” “若有人敢拦阻,给我杀无赦!” 陈言一声令下,亲自一抖马缰,马车径直朝城门而去。 张大彪拎着刀,跃上了马车。 后面的十名纳抚营军士,也连忙跟上。 那三名城门卫面色惨淡,不敢拦阻,赶紧让到两旁,眼睁睁看着他们入城而去。 “快!快禀报县令大人和武爷,有匪人入城了!” 一名城门卫先反应过来,惊叫道。 良谷县城规模不大,连青山县城的一半都不到。 没多一会儿,马车已经顺着大道到了县衙门口,陈言跳下车,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和马车,带着剩下的人闯进了县衙大堂。 “什么人敢擅闯县衙!想叫冤求公道,到外面去擂鼓去!” 里面有两个衙役,正坐那嗑着瓜子儿闲扯,突然见到有人闯进来,连忙起身喝道。 “叫熊进把人给本官交出来!” 陈言沉着脸道。 “你谁啊,也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 一名衙役虽见势不对,但仗着这里是自家大本营,鼓起勇气喝叫。 啪! 张大彪一耳光把他搧翻在地,骂道:“怎么跟我家大人说话的?叫你去叫,你就赶紧去叫,晚了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另一名衙役脸都青了,赶紧把同伴扶起来,狼狈地朝后堂跑去。 这日头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熊大人在良谷县坐镇二十几年,要说这地方谁最霸道蛮横,非他莫属! 两人在衙门当差也小十年了,还从没见过谁敢到县衙这来撒野的! 可今天居然有人不但闯衙,还动手打人,简直反了天了! 必须禀报大人,让他帮自己讨回这场子! 县衙上,陈言环视四周,撇撇嘴。 一路从城外到城里,良谷县城其实蛮破烂的。 可唯有这县衙,修得威武堂皇,颇有气势。 “大人,您坐这。” 张大彪过去把上面的县衙官椅抬了起来,用袖子擦干净。 陈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本官的衙门内闹事!”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胖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身后哗啦啦跟着三十来名衙役,个个凶神恶煞。 一到外面,胖子见陈言居然坐在他的椅子上,不由一愣。 随即,他勃然大怒,指着陈言尖叫道:“你什么东西,本官的官椅岂是你坐得的!” 陈言正要说话,突然目光一寒。 这胖子的左手上,拿着一条丝巾,上面绣着个“妍”字! 这是郑妍的东西! 而且还是陆卿儿当初亲手绣来送她的! 这下好了,省去了询问的功夫,陈言一摆手:“熊大人,本官是青山县县令陈言,你看你是自己把人给我交出来,还是本官亲自进去找?” 那胖子正是良谷县令熊进,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 两县虽是邻居,但两人却从未见过面,陈言懒得出门,熊进更是不可能去那传说中穷到吃土的破地方。 片刻后,熊进胖脸上的把肉一阵抖动,脸色沉了下来。 “你真是陈县令?来得正好!陈县令,你手下的捕头,在我良谷县行凶伤人,你如何解释!” 这话一出,陈言和张大彪等人全愣住了。 行凶伤人? “伤了谁?”陈言反问。 “怎么?难不成伤的人不同,她就可以枉顾王法,肆意行凶?” “陈言啊陈言,我算是明白你这捕头为何如此凶狠残暴了。” “有你这等是非不分,徇私枉法的县令,自然也有她这般凶残之徒!” 熊进气愤地指着陈言,破口大骂。 陈言反而乐了。 上来连啥情况都没说,先给他扣顶帽子,这家伙倒是挺会血口喷人! 郑妍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绝不可能跟“凶残”二字沾上边。 这个熊进摆明了是倒打一耙,想先反咬一口,让他没法提人! “大人,这些家伙一来就打伤了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挨耳光的衙役捂着肿起来的脸,愤愤地叫道。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起来!” 熊进早有此意,一声招呼,身后的衙役全冲了上去。 第115章 把这狗官给我废了 陈言一声冷笑:“呵,彪子,下手不要太狠,一人断条腿就行了。” 张大彪双眼发光地应了一声,袖子一捋,大步上前。 熊进见其余的纳抚营军士没有动静,任由张大彪一人冲进自己的衙役包围中,不由哈哈大笑:“口气倒是挺大!可本县没那么仁慈!众衙役听令!把这到衙门来闹事的混账东西,给我往死里……” 喀嚓! “啊!我的腿!”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熊进脸色瞬间大变,只见一名衙役抱着左腿嚎哭着倒了下去。 这还只是个开始。 张大彪也不用兵器,上前左拳右脚上挡下绊,动作干脆利落,每击必定有一人倒下。 这些衙役平时面对的是青头百姓,哪曾遇到过这等狠人? 虽然仍在不断冲上去,却没一个挡得住他一拳半脚,转眼间已经倒了一半人! 熊进看傻了眼,原本以为是压倒性的场面,结果确实是压倒性的,自己这边被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众衙役眼见自己这边人越来越少,心里不禁发寒,开始朝后退开。 这下轮到张大彪出击,左冲右扑,一个也不放过。 直到最后一人抱着腿痛叫倒下后,他才停了手,抬头看向熊进。 熊进一个激灵,面如土色,转身就想跑。 张大彪抓着他官服后领,将这胖子拖了回来,扔在陈言面前。 “陈……陈言!我乃朝廷命官,你敢乱来,朝廷饶不得你!” 熊进惊慌失措地趴在地上大叫。 陈言沉着脸,一伸手,把他刚才掉在地上的丝巾捡了起来。 “我只问一次。”他寒声道,“人在哪?” “在……在大牢……” 熊进结结巴巴地道。 陈言打个手势,张大彪立刻将熊进又提拎了起来:“带路!”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县衙大牢。 跟空空荡荡的青山县县衙大牢不同,这地方住满了人,每间大牢内都挤了十几号人。 见到熊进这位大老爷像个孙子般被人推进来,所有人都惊住了,不能置信地看着这幕。 陈言并不理会他们,跟着熊进一直走到尽头,停在最尾的那间大牢前。 牢内,郑妍被反绑了双手,蜷着腿坐在墙角,脸上全是不屈。 见到熊进,她恶狠狠地道:“有种你进来,看姑奶奶不把你脖子拧下……咦?大人!” 却是说到最后,才发觉陈言跟在后面,她不禁惊呼出声。 陈言见她似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多少也明白为何熊进会说她“凶残”,这会儿她跟个母老虎似的,确实有点凶。 叫狱卒开了门后,他快步进去,三两下解开郑妍身上的绳子:“你没事吧?” 郑妍眼圈一红,哽咽道:“大人,我……我……” 陈言见她这模样,心里一沉,难道她被欺负了?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暴喝道:“彪子,把那狗官的是非根给我废了!” 熊进顿时色变。 张大彪一呆:“啊?大人,他可是良谷县的县令……” 陈言面无表情,语气森冷道:“敢伤害郑捕头,我管他是谁!” 郑妍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此时终于醒过神,连忙道:“大人我没事,他没碰过我。” 陈言一愣:“那你刚才要哭不哭的模样啥意思?” 郑妍颊上微红,说道:“人家是开心嘛。” 本来她都有些绝望了,以为很难逃脱姓熊的魔爪,都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打算,没想到陈言竟及时来救,因此才喜极而泣,不想却让他误会了。 陈言仍有些不放心,上下打量她:“真没事?没受伤?” 郑妍摇摇头:“那狗官对我有不轨的想法,所以不许别人伤我,只是怕我又打他,让人把我捆了起来。” 陈言这才恍然。 “走,先回去再说。” 陈言扶着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大人,你让我找的那家伙,被这狗官藏起来了!” 郑妍却拉住了他。 “你是说……”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熊进。 不用问,郑妍说的“那家伙”,指的是唐朔! 不过他没有追问,只道:“回去再说!” 他本来就不想跟唐朔扯上关系,所以才派郑妍暗中动手,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直接向熊进索要逆王。 片刻后,陈言扶着郑妍,带着张大彪等人离开了大牢。 熊进这会儿已经没了用,自然不用再带着。他见众人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整张肥脸都沉了下来。 可恶! 竟让人欺到头上来了,这口气他怎可能咽下去! “来人!给我叫武明过来!” 出了衙门,陈言带着郑妍坐上马车,与张大彪等人离开,朝城门而去。 路上,他问起究竟,郑妍小嘴一撅:“本来我已经把那家伙找到了!” 原来她这几天在青山县内四处寻找,总算在离良谷县不远的所在,找到了唐朔。 这位如今落魄的逆王,那日离开青山县城后,因为如今被全国通缉,不敢一个人走大道,于是钻进了山林,结果迷了路。 在林子里晃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到了两县的交境处,却被郑妍给追上了。 郑妍记着陈言的叮嘱,见他似是要离开青山县,于是没有现身,暗跟在后。 本想着这家伙如果自己走了,那她也省了事。 可是,就在那时,突然有一队人马出现,把唐朔给截着。 带头者,正是良谷县县令熊进! 第116章 连弩神威 郑妍一开始还以为熊进是想抓唐朔立功,可没想到那家伙一露面,立刻滚下马来,带着人参拜唐朔,还口口声声说救驾来迟,一副奉唐朔为主的模样。 连唐朔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终于明白,对方并不是来抓自己的。 郑妍也是一惊,不过事不关己,她也没想露面,却不曾想,对方的人之中,有人居然发现了她。 郑妍心知不妙,晓得对方肯定要杀人灭口,自然全力反抗。她武艺过人,没受什么伤,反而伤了对方几个人。 但发现她的那人也是身手高强,郑妍无法突破重围,于是诈作被打落了佩刀,然后全力朝别处冲去,直跑到十多里外才被抓住。 因为跑得远了,对方也没再回头去找她的佩刀。 “不愧是本官钦点的捕头,聪明!”听到这里,陈言赞了一句。 要不是她把刀扔在那,他也很难找到寻她的线索。 郑妍有些得意地昂起头:“那当然!” 她和那伙人打斗的时候,唐朔已经被熊进的手下带走。后来她失手被擒,本来那个挺厉害的家伙想杀她灭口,熊进却起了色心,只是将她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他说,若我想活命,那就做他第七房小妾。”郑妍恨恨地唾了一口,“那头死肥猪,也不照照镜子!” 陈言听得直摇头。 串通唐朔,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而熊进竟然因为贪恋美色,甘冒泄露的风险,留下了郑妍的性命,显然不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但也幸好那家伙好色,不然自己这宝贝捕头,就真完了。 “不过,能把你抓住的人,倒是让本官有些好奇,什么来头?”陈言饶有兴趣地问道。 “听他们说,那人姓武,是良谷县纳抚营的兵曹。不过当时他们人多,要是单打独斗,我才不会输给他!”郑妍嘟囔道。 “大人,有些不对劲。”驾车的张大彪忽然道。 陈言掀帘一看,整条街都安静若死,之前街上还有不少人走动,这会儿居然一条人影都没有,只剩他们这一群人。 他微微冷笑,说道:“看来,今儿良谷县城得热闹热闹了!” 张大彪一声令下,四周的十名纳抚营军士各自散开,将马车护在中间。 快到城门口时,张大彪猛地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所有军士也随之停下,按上腰间刀柄,锐利目光扫射周围。 城门处,超过三十人堵在那,个个手中拿着长枪,守死了城门。 城门楼上,一名威武雄壮的男子身着轻甲,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大彪等人,打了个手势。 周围顿时再涌出无数军士和衙役,将陈言等人的后路也给切断,把他们围在中间。 张大彪粗略扫了一眼,微微冷笑。 “大人,来了大概有三百人。” “纳抚营的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剩下的都是衙役,同样一百五十人左右。” 他也不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围堵者均听得一清二楚。 陈言毫不意外。 郑妍既然目睹了熊进接纳逆王唐朔的事,那姓熊的绝不可能让她离开! 他将掀开的帘子放下,示意想要出去的郑妍不要动,然后才道:“看来,姓熊的养了不少走狗。也罢!彪子,给你一刻钟,解决他们。” 这几句更是刻意加大了音量,听得四下围着他们的人无不哈哈大笑。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区区十来人,解决我们?咱们可有三百人!” “真不知道大人咋想的,对付这么几个疯子,也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对方的军士和衙役议论纷纷,或笑或嘲,或哂或怨。 他们都没见着此前在县衙发生的事,匆忙间被召了来,还以为有大批匪贼来犯,不曾想竟只是这么几个人而已! 城门楼上,那威武雄壮的大汉也不禁微微皱眉。 他正是良谷县纳抚营的兵曹武明。 接到消息后,他立刻赶了过来。 一听说是有人大白天闯县城城门,他还以为来犯者甚众,所以不但尽可能调集了周围的纳抚营军士,还将衙门所有剩余的衙役全调了来。 以阳谷县的建制,原本衙役的数量限定为五十六人。 但靠这点人要完成熊进的剐油大业哪够? 加上熊进自己也清楚,树敌太多,因此衙门里常年养着超过二百名衙役。 结果没想到汇齐了近三百人,却看到对方竟只有区区十来人而已! 武明心中暗暗不悦,这位熊大人也太大惊小怪了。 他正准备开口勒令对方束手就擒,却见十来名骑者突然同时双手从马鞍下一掏,每只手上都拿出一把奇形短弩,霍然抬起,指向周围众人! 武明一愣。 只见那弩乍一看和普通手持短弩相仿,但其实形状大有不同,看着有些古怪。 不过他随即冷笑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对方能用短弩射伤自己这边十几人,其他人也足以在对方重新填装弩箭前,将对方从马上拽下来甚至直接打杀! “这些贼人,竟敢光天化日强闯县城,必是反贼!给我拿下他们!” 武明森然喝道。 有些勇莽之人,已经按捺不住,朝着张大彪等人冲去。 张大彪沉着脸,打了个手势。 刹那间,二十支弩箭从二十把短弩中飞射而出! 冲前的那四五十人,瞬间有一半被击中,每个人均是膝盖中箭,连躲都来不及,惨叫着抱膝倒地。 剩下之人虽然心惊,但心想对方来不及重新装填,正好立功,更是毫无停下之意,冲势如潮! 却不料十名骑者毫无放下短弩却装填、又或者拔刀应战的意思,手指再次扣动扳机! 嗖嗖嗖…… 箭去如雨,冲近的剩下之人,也全都抱膝惨叫、跌翻在地! 武明脸色瞬间煞白:“这怎么可能!” 对方竟然没有经过重装装填,便再次射出一轮弩箭! 周围其它人也全懵住了。 这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弩箭再出! 嗖嗖声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四扫而出,一批又一批衙役和纳抚营军士哀嚎倒下! 一时间,宽敞的大街上惨鸣四起,对方三百来人的围势,眨眼间已经倒了过半! 三轮箭雨后,其他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四处躲闪逃避! 张大彪哈哈大笑。 自从诸葛连弩批量生产出来后,陈言就命他们不断练习用弩之法。 这些兄弟左右两手早就练到同样熟练,这个距离上准头更是毫无问题。 每一箭,都能击中目标的膝盖或大腿,保证在不杀对方性命的前提下,最大限度让对方失去反抗之力! 第117章 超级马车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怎可能不需要装填便……” 城门楼上,武明面无血色,喃喃而语,简直不能相信看到的一切。 这十来人的战力,竟似比他整个纳抚营加起来还要强! 武明不由双手按上腰间所挎的双刀,微微颤抖。 他身后站着的十数人,已经吓得全蹲了下来,借着城头的墙垛藏住身,生怕就被对方弩箭瞄准。 要不是他还算胆色过人,这会儿已经跟着手下一起躲了起来。 “走!” 张大彪一声令下,驾着马车带着众人昂然穿过城门,扬长而去。 武明硬是没敢再叫人拦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 街道另一端,熊进呆若木鸡地站在那。 他刚刚才赶到,本来是准备好好羞辱一下陈言等人。 结果刚到这就看到那恐怖的画面,连人家手指头都没碰着,二百来名手下伤残倒地! 看着满地呻吟不止的伤兵,熊进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们去围对方了。 这下好了,还得出汤药费,亏大发了啊! 武明匆匆从城门楼上下来,跑到熊进身边,沉声道:“大人,我带人去追!” 熊进气得脸上肥肉乱抖:“废物!你们这么多人都没困住他们,你追有何用?追上去,还不是被人打!” 武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仍道:“方才是疏忽大意了,卑职带上其余兄弟,这次备上长弓,从后面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刚刚大胜一场,必定大意,正是最好的时机!” 熊明稍稍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有理,问道:“能追得上?” 武明胸有成竹地道:“对方有马车,绝计快不了,卑职必能将那些恶徒擒捉回来,任大人处置!” 熊明眼睛一下亮起来,色迷迷地道:“尤其那个郑妍,千万不要伤了她!” 武明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行了礼后,转身自去安排。 这位县令大人简直是色迷心窍! 不过,武明清楚他的性格,蛮横霸道气量小,自己要是不听他的,回头搞不好会被他收拾。 安排妥当后,武明带着百名手下,骑快马沿大道追去。 从良谷县城到青山县边境,快马也得一个时辰以上,对方坐的是马车,耗时至少得翻倍。 现在对方已经离开才没一会儿,最多半个时辰就追上。 一路狂追,转眼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出乎武明意料,前面居然仍未出现马车的影子。 他继续往前追了一截,越追越觉得不对劲。 那马车跑这么快? 他沿途一直有留意地上的痕迹,避免对方离开大道、藏到林中,但从路上的轮辙来看,对方确实一直沿着大道走的。 又追了半个时辰,前面居然仍没见着马车的踪影,却已快到两县交境处。 武明惊疑不定。 简直奇了怪了! 追来的这段路,因为年久失修,到处坑洼破烂,他们骑马都不得不放慢点速度,避免马儿摔了。 更别说对方坐的马车,在这路上怕是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 可居然硬是没追上! “兵曹大人,前面就是青山县了,怕是不能再过去了。”身边的亲信提醒道。 “继续追!”武明阴沉着脸喝道。 眼看着车轮的痕迹仍清晰地往青山县那边延伸而去,他要是现在就折回头,怎么跟县令大人交待? 万一,对方就在前面不远处呢?不能功亏一篑! 过了交境处,武明双眼陡然一亮。 远处,隐隐可见马车踪影! 终于追上了! 对方似是在休息,马车停在那里没有动。 武明让手下放慢速度,慢慢接近到百丈左右,终于确认正是自己在追的目标。 他正要让人准备弓箭,先来一轮远程偷袭,那边却似发觉了他们接近,马车又开始向前行驶起来。 “追!”武明只好喝令手下,再次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看来对方已经察觉,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手中只有近程用的弩箭,射程远远比不上自己这边的角弓,优势在我! 片刻之后,一名亲信察觉不对劲,色变道:“怎么回事!那马车怎能跑那么快!” 双方距离原本大约百丈左右。 可追着追着,居然拉远了! 正常情况下,马车在这种地方以那种惊人的速度奔行,里面的人早就被颠得东撞西摔、头破血流,甚至可能直接被甩下车。 木制的车轮更是难以抵挡这种路况,跑不了多远就会坏掉。 然而那马车跑了好几里地,居然半点要坏的迹象都没有! 而且车厢居然看着似乎也没那么晃荡,稳稳当当! “见鬼了!马车居然比骑马跑得快!” 一名亲信惊呼道。 就在这时,马车车厢后面的窗户被推开,露出陈言笑眯眯的脸,他还朝他们挥手! 武明看得脸都黑了,一咬牙,猛夹马腹,将马儿的速度催到极致! 他怎可能输给马车!必须追上! 后面的手下也不得不再加快速度,拼命追上去。 此前因为怕马儿在这破烂的路上摔着,所以压着速度,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 再追不上,人家都快到青山县城了! 坐在陈言身边的郑妍也是一脸懵逼,身子虽然不断被车厢带得上下左右晃动,但幅度远远不如她原以为的那么大,仍能比较平稳地坐着。 “大人,这车究竟怎么回事?为何能在这种路上跑这么快,还不怎么颠簸?”她惊奇地道。 “这车上装了本官最近刚刚研制成功的减震系统,而且还换上了钢铁车架,车轮也更换了最新的软皮宽胎车轮。” “我这三重加强,别说这路,就算是爬山,这车也稳稳的!” 陈言笑呵呵地说道,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愣了一下。 卧槽! 这已经不能叫波涛汹涌了,简直是巨浪滔天! 第118章 人也是可以卖钱的 这车厢虽说相当平稳,但终究还是减震系统不是避震系统,仍有颠动。 一下下的颠抖间,她身子随着晃动,身前汹涌的傲人不断起伏,晃的陈言有点头晕。 看来改天得找卿儿也上来试试,这动静着实有些让人流口水…… 减震系统其实原理上并不太复杂,减震弹簧他也早就让铁匠制作出来。 只是有些技术问题,譬如液压装置的制作,花费了不少日子才告成功。 相比之下,软皮胎则是陈言早就找工匠琢磨出来。 没有橡胶,他直接派人上山打野猪,野猪的背皮厚实又耐磨,腹皮柔韧性更佳,被他用来制成了外胎和内胎。 内胎充上气,再加上支架,覆上外胎,就成了最初步的软胎。 对比大周普遍的木轮,这已是革命性的进步,能极大程度地提升马车的稳定性。 自然,这跟他前世的车胎相比非常粗糙,各方面性能都差距极大,以后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但要等到材料制作的工艺有所突破后才行。 而这些,郑妍可不知道,因此,她相当的惊奇。 “可马跑这么快,你就不怕它闪了蹄?” 郑妍正自惊奇地左看右看,没察觉到陈言目光有异。 “不怕,这个速度还成,我在马蹄上装了蹄套,问题不……” 陈言正说到一半,车厢突然一记比较剧烈的颠簸,把猝不及防的郑妍颠得倒了下来,他下意识一把把她搂了个结实。 唔,这分量着实惊人! 陈言心猿意马时,郑妍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白他一眼,正要说话,后面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声:“哎哟!”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后面追来的那伙人,其中有一个马失前蹄,连马带人仆倒在地。 后面跟着的马儿好几匹来不及躲闪,撞在倒地的马儿和骑者身上,形成了连串车祸,纷纷倒地。 一时间,后面人仰马翻! 随着速度上来后,马车终究是要慢一些,双方距离已经在一点点拉近。 可这下,一夜回到解放前,除了最前面的三十几骑外,后面的人全被这意外搞得没法再追,截停下来。 武明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追! 事已至此,不可能中途而废! 就在这时,前面的马车突然减速。 武明大喜,迅速追至二十丈距离后才勒停马儿,一声令下,连他在内三十多骑纷纷擎弓搭箭,便要射去! 马车内的陈言哈哈一笑,大喝一声:“动手前,你最好看看周围!” 武明一震,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树林。 只见两侧树林中不知何时出现密密麻麻的军士,同样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数量,至少有上百人! 看这意思,只要他们敢动半下,对方就会先把他们射得浑身窟窿! 武明遍体生寒,晓得自己中了对方埋伏,唯有长叹一声,扔下了弓箭。 身后的手下见状,也只好跟着他放弃反抗。 埋伏在侧的钱武打个手势,手下拥上前去,三下五除二把这些人全掀下马、捆绑起来。 钱武上前一脚把捆死的武明踹得翻了两圈,一脸不屑:“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到我青山县来找事,呸!” 武明面如死灰,闷声不语。 心中,着实震惊! 青山县穷成什么样,世人皆知。 这样一个地方,是如何培养出这些训练有素、孔武有力的士卒的? 而且对方所用的装备,件件精良,又是从何而来? “大人,所有人都已经活捉!”钱武指挥人捆好了所有人,这才喜孜孜地跑到马车后面,向陈言禀报。 “后面那些摔下来的呢?”陈言问。 “也已安排兄弟将他们抓获!”钱武立刻道。 “很好,全给我关起来!”陈言笑眯眯地道,“这可全是银子啊!” …… 直到天黑后,熊进才收到消息。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肥成球一样的身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呼一声。 “禀报大从,武爷和兄弟们,全……全被活捉了!” 回来禀报的人是一名良谷县纳抚营的人,本已被抓住,陈言把他放了,让他报信。 “活捉?废物,简直废物!” 熊进气得七窍生烟。 “那位陈县令还说,一个人一百两银子,他手上有咱们上百号兄弟,请熊大人拿银子去赎人。” 那报信者惶恐道。 “做他的春秋大梦!本官绝不会为那些废物花半文钱!” 熊进怒不可遏,嘶吼起来。 报信者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神中的怒火。 废物? 就是靠他们这些“废物”,这死胖子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而今他们出了事,姓熊的竟然弃若敝屣,不肯赎他们! 熊进发了半晌火,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两条细细的眉毛拧成了团。 武明是他心腹,知道他不少秘密。 尤其唐朔一事,这位纳抚营的兵曹更是全权经手。 若是不赎他们回来,万一武明把他的事泄露出去,就麻烦了! 心中挣扎许久,他终于一咬牙:“明日赎人!” 同一时间,陈言已经回到青山县城。 郑妍辛苦多日,直接回家梳洗休息。 陈言则先检查了一下马车,这趟算是这马车第一次真正的实战,效果和他预计中差不多,但仍有改进的空间。 他钻到车下,正检查底板磨损程度时,一个惊异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马车?” 陈言从车下探出头来,只见唐韵站在一旁,正一脸惊奇地扫视着马车。 “这是本官的座驾,名唤驭风号。”他嘿嘿一笑,“没见过吧?” “这难道就是你上次送周掌柜回京的那辆马车?”唐韵玉手轻轻抚过车辕,更是诧异,“这是铁的?” 从颜色上看,似是木制,但摸起来手感冰冷,明显是金铁制成。 “不错,整辆车都是铁的,有上好的防箭防火防石功能。” “不过为了避免太显眼,我在铁皮外面镶上了薄木板。” “而在一起不便镶木板的地方,就用颜料染成了木色。” 陈言一边说一边从车下爬了出来。 第119章 本官是在劫富济贫 “那这车轮是何材料?怎么如此古怪?” 唐韵蹲了下来,惊异地摸着车胎。 比一般的马车辘轳粗大了两三倍,而且触感并没有那么坚硬,反而像是皮制的。 陈言简单把轮子的制成说了一遍,道:“上回送老周回去时,我还没给这车上这软皮车胎,它和下面的减震系统配合,可以至少减弱颠簸感八九成,还能有效地降低路况不佳给马车带来的磨损。” 唐韵其实一直记挂着何进尧说的奇特马车,因此泡完温泉浴后,就想找陈言问问。结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一直到现在天都快黑了才回来。 此刻终于见到了这非凡的马车,她精神大振,前后左右把马车看了个遍,越看越是叹服。 甚至还上了车,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了好几圈,车身的平稳缓和,让她惊叹不已。 “太神奇了!此车可否售卖?”唐韵心痒难耐,忍不住问道。 “这哪行?如今就这么一辆,本官还要用呢!”陈言摇摇头,“不过你若想要,本官可以为你定制一辆,也不要你多,三千两银子吧。” “行!”唐韵想也不想,直接答应。 她的御辇都不止这个价了,三千两简直超值! “将来等本官的工坊搭建成熟,能够快速生产了,再卖给京城那些达官显贵,必能大大地赚一笔。”陈言眼珠一转,故意说道。 “你真愿意大量出售?”唐韵眼眸大亮,灼灼地盯着他。 这车除了外观不太上档次外,其它简直是梦幻配置。 而外观是最好加工的,只要在外面多弄点富丽堂皇的装饰,保证那些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当然,不卖我把它鼓捣出来干嘛?不过定价可就不能只有三千两了。”陈言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至少翻倍!” “六千两一辆?!”唐韵不禁吃了一惊,“是不是太高了点?” 她的御辇造价高,是因为用料和配饰全用的昂贵之物,什么雕金龙、翡翠石等堆了不少,这才有那么高的价格。 眼前这车根本没配什么值钱之物,居然也敢叫这么高的价格! 她本来寻思这生意可以做,只要价格往下压点,那些达官贵人该能接受,没想到陈言这家伙居然还翻倍往上涨! “高?瑶池仙酿价格高不高?有没有人买?”陈言反问道。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至少这方面她确实跟他差距太大,没有置喙的余地。 “周姑娘,我发觉你这人有些没摆正想法。”陈言正色道。 “此话何意?”唐韵睁大美眸。 “你这人看来心地还是蛮善良的,这不太好。”陈言语重心长地道。 “善良还不好?”唐韵错愕。 “善良得分人!” “对百姓,善良是好事。” “可对那些大富人家和达官显贵,你再这么妇人之仁,就大错特错!” “富人的钱怎么来的?” “本官可拍胸向你保证,凡是家财万贯之人,敛财的手法,没有一个是完全干净的!” “对这样的人,你若心软,那就是愚蠢!” “不但要下狠心,还要下死手,务必把他们的钱全榨出来!” “而且你赚有钱人的钱,却不赚老百姓的钱,这简直就是劫富济贫!” “往大了说,你就是‘侠’!” 陈言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苦口婆心地劝道。 唐韵听得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合着这家伙赚钱还赚出个侠义来? 但回心一想,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陈言拿着从有钱人那里赚来的银子,在青山县修建各种利民设施,说一句“劫富济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你务必记牢:有钱人的钱是花不完的。” “今天你有办法从他们那赚来一万两银子,明天他们就有办法从别处赚来两万两!” “所以你只管抛开所有负担,全心全意地去榨他们的油水就好。” “反正那些钱都是要被人榨的,为什么不能是咱们呢?” 陈言越说越激动,眼神也是越来越亮。 唐韵听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从田氏美妆和瑶池仙酿的事之后,她现在已经清楚意识到,天下百姓虽饱受战乱之苦,但这有钱人却仍然家财丰殷,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但意识到归意识到,却不像陈言这般看得透彻!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肃容道:“我明白了!” 陈言满意地道:“孺女可教!你还年轻,好好记着本官的教诲,未来大有可为!” 唐韵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和他谁年轻,这还两说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有太傅,还从没人敢在教她时,敢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态度,这个陈言,还真是头一个,倒是蛮新鲜的。 “那这马车生意……”她话锋一转。 “呵,到时候看呗。” “若是你周氏商会能撑得起局面,给你们也无妨,但终究还是要看别家的出价。” “这买卖,我已经跟几位长年合作的商户略微透露过,他们也都有兴趣。” 陈言笑呵呵地道,没有给她准信。 唐韵微微蹙眉,隐隐感到这家伙是在抬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等日后再说了。 翌晨,唐韵心忧朝中的事务,一大早就赶着回京。 临行前,她实在没忍住,拉下脸询问陈言,能不能让她坐他那辆马车回京。 陈言并不介意这些小利小惠的事,爽快答应起来。 舍小利才能赚大钱,这道理他可太清楚了。 把唐韵送走后,陈言去探望了郑妍。 “郑捕头,恢复得如何?”陈言上下打量她。 经过一晚的休息,郑妍容色恢复了许多,走动间也比昨日要灵活敏捷。 “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去收拾那狗官?”郑妍活动了两下胳膊,俏脸生寒,“我已经等不及要让那张肥脸再肿一圈了!” “我对你这种动不动就动粗的做法,实在是欣赏不来。”陈言听得直摇头,“万事以和为贵!” “哼,你不就是想着他拿银子来赎人?”郑妍撇撇小嘴。 昨天陈言放人回去传信时,她就在旁边,听了个清楚。 第120章 银子也有不同 “银子嘛,有谁不喜欢呢?”陈言也不脸红。 “那他要是不肯给钱呢?”郑妍眼珠滴溜溜一转,“我觉着那家伙未必肯为别人花那么多钱。” “不肯?那用不着你动手,本官先让他的肥脸再肿一圈!” “不过不必担心,本官料定了他必然会拿钱来赎人。” “毕竟,姓武的是他心腹,知道的秘密可不少,呵!” 陈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如今武明等人被关在了纳抚营的大牢内,进出时全都被蒙了眼睛,避免他们看到了纳抚营的情况,泄露出去。 昨晚张大彪单独提审了武明,在刑房里看了一圈后,那家伙立马怂了。 之后,吐露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这让陈言更加肯定,姓熊的绝对会拿钱赎人! 这时钱武兴冲冲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大人!熊进派来的人传来消息,说今日巳时三刻,在小沟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陈言精神大振:“哈哈,来得正好!郑捕头,一会儿你跟本官过去,看我眼色行事。” 午前,两县交境处的小沟坎。 熊进烦躁地在林子前来回踱步,周围候着的十几名衙役均是面色煞白,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均目睹了昨日长街上的惨状,晓得对方实力非凡,自然不想来这。可县令大人有令,他们也只能乖乖跟来。 现在只能期望对方不会上来就动手,不然就完了。 “哈哈,熊大人久等了!”远处忽然传来陈言的笑声。 熊进抬头看去,只见陈言和郑妍两人骑马而来,后面黑压压地跟着上百人,不由心里一个咯噔。 不过再定睛细看时,那百来人并非陈言的手下,而是武明为首的众人。 到了近前,陈言勒停马儿,居高临下地看着熊进,似笑非笑:“熊大人真是重情重义,舍得花这么多银钱救你的下属。” 熊进心里暗骂,但表面上却正色道:“武兵曹跟随本官多年,出生入死,如同本官手足,岂能不顾?” 武明微微一颤,低下了头,原本惨白的脸色,更是有若白纸。 陈言赞叹道:“熊大人真是我辈楷模!本官也不废话了,一共一百二十四人,共计一万二千四百两银子。” 熊进哆嗦了一下,一咬牙,从袖兜里拿出一叠银票,数出足够的银数,走到陈言的马前,递了过去。 陈言并不接着,朝郑妍使了个眼色。 郑妍会意,接过银票,清点了一下:“够的。” 熊进左右看了看:“你那几位厉害的下属,今日没来么?”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对啊,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他们?本官来就行了。” 熊进哪肯相信,猜测那些人必是藏在暗处,很可能已经将弓箭对准了这里,只要自己这边稍有异动,便会动手。 否则,陈言怎可能大摇大摆、只带着郑妍就来这里? “银数已足,熊大人,咱们两讫,谢谢你的银子了,就此别过。” 陈言说着便要勒转马头离开。 “且慢!陈大人,你来此的目的,不只是要赎金吧?” 熊进却叫住了他,眼神也阴沉下来。 “那还有什么目的?” 陈言一脸不解。 “有些话,不必明说吧。我不信你这位大捕头没把一些事告知于你!” 熊进看了郑妍一眼,目光落在有些大得实在离谱的身前,暗吞口口水, 不过他也清楚,事到如今,再想占她美色,已是不可能,这种事只能心中想想。 “我是真不明白,到底何事?郑捕头,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本官?” 陈言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郑妍。 “我哪有!”郑妍板着脸道。 “呵,郑捕头,当日你为何被武兵曹擒捉,不可能忘吧!”熊进冷笑道。 “当日我这捕头到这边找一个犯了盗案的小贼,然后就被你的人抓了,此事难不成还有什么本官不知的隐秘?”陈言错愕道。 “哪有什么隐秘?我当时找得累了,在湖边休息来着。突然之间,他们就莫名其妙地冲了过来,喊打喊杀,莫名其妙!”郑妍撅起了红唇。 熊进皱着眉,来回看着两人。 奇了,按说陈言这么贪钱,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拿那个秘密要挟他要封口金才对。 难道他真不知情? 殊不知陈言早就想清楚了,有些银子,是真不能贪! 若他拿唐朔的事威胁对方,收了对方的封口钱,那跟这事就撇不清关系了。 日后若熊进暴露,他也够不了知情不报之罪!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 郑妍跟了他这么久,当然懂他眼色,配合得天衣无缝。 熊进一脸狐疑,但左思右想,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 毕竟将心比心,他若是掌握了对方这种秘密,肯定是要要挟对方、索要银子的。 对方没索要,唯一可能,就是确实是郑妍没看到那幕。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那没事了,陈大人,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恕罪恕罪!好在误会解开,大家没什么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武兵曹,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武明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事真这么算了?” 熊进脸色已经完全沉到了谷底:“一万二千四百两银子,本官怎可能就这么跟他算了!这口气不出,本官以后岂还有脸立足!不过武的不行,得来文的!” 武明错愕:“文的?” 熊进冷笑道:“他青山县每年都会有不少猎户,到我们这卖山货,维持生计。” 武明瞬间醒悟过来:“大人是想……” 熊进眼中透出凶光:“我丢掉的银子,就从他那些百姓手里拿回来!” 武明眉头微锁,但却没说什么。 他太清楚这位县令大人什么性格,会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换了以前,倒没什么。 可现在…… 他心中闪过昨晚被张大彪审讯的情景,不由一颤。 另一边,陈言带着郑妍回到县衙后院,后者把银票塞给他:“替你拿一路了,接着。” 陈言从她手中抽出半数银票,笑道:“这些是给纳抚营的兄弟们的辛苦费,其它的你收着吧。” 第121章 上厅下厨进卧房 郑妍一愣,看看手里的银票,剩下至少还有五六千两银子! 陈言一向对自己人大方,她在县衙领的薪俸,每月足有十两之多,这已经比其它地方的捕头的俸银多太多了。 可眼下手中这些银子,足够她在捕头这位置上干一辈子! 难以置信,陈言这个贪财的家伙,居然这么爽快就把这么多钱给了她! “不用瞎想,这钱是你应得的。” “若不是本官让你去办事,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难。” “这些,就当你的补偿。” “拿去买点好东西补补,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陈言说道。 郑妍芳心一暖,轻轻咬着唇,半晌不言语。 良久,她才将银票收进怀里,说道:“我巡街去了。” 随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言看到她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心里一乐。 “公子,你回来啦!饭菜已经准备好,要现在吃么?” 这时,身后传来陆卿儿温柔甜美的声音。 陈言转过身,只见这丫头还穿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但他却是一愣。 这丫头的围裙下面,似乎空着…… 他心里一热,走了过去,一把搂住她,果然,除了正面遮挡的围裙,下面什么也没有! 难怪这丫头等郑妍走了才出来,合着穿得这么诱人。 “好啊,你个死丫头,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 陈言一边笑骂,一边手已经不规矩地伸进了围裙。 陆卿儿羞红了脸,却低低地道:“这里不是只有公子么?” 陈言整颗心都热了起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内室而去。 还吃什么饭啊,先吃了她再说! 原本陆卿儿其实性格挺腼腆矜持的,小家碧玉一个。 可惜遇到了他,日日调教,想不变化也不行。 在外人面前她是端庄大方,娴雅有礼。 但在他面前,那真是让他极尽人夫之乐。 有了这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得卧房的佳人,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京城。 瑶池仙酿再次开业的消息,已经在两日间传遍全城。 宁王第一个登门,后面跟着一群瑶池仙酿的铁粉。 有过对比,才更懂得珍惜。 这些达官显贵全都曾经更换过其它店铺的跟风模仿品,也跟宁王一样,无法忍受那些仿品的低劣。 一听说阔别十余日的原版瑶池仙酿,即将再次售卖,各家大户无不大喜,纷纷前来捧场。 看着涌入的客人,周阳彻底放下了心。 本来担心歇业这么多天,曾经积攒下来的客流会不会流失,现在看来那担心纯属多余。 忙碌半晌,好不容易送走客人,周阳正要去休息,忽地有人踏入店内。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今日限额已尽,若要购买,请到门口排队登记预约。”一个伙计忙上前恭敬地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来买瑶池仙酿的,我找周掌柜,商谈一事。”那人连忙说道,“听说贵店有‘加盟’之举,不知道还能否……” 周阳一愣,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华衣锦服不说,神情气度也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真是抱歉,敝店的加盟时限已然截止。”周阳歉然道。 “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哪怕是加些银两,也是可以的。”那人急切地道。 “这……”周阳为难起来,“此事我做不得主,能否让我问问东家?” “那就有劳掌柜了!”那人连连行礼,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一点辛劳费,还请万莫拒绝。那我明日再来!” 说着硬把银子塞进周阳手中,转身快步去了。 周阳有些哭笑不得,看看手里的银子,正要吩咐伙计关门,忽地又有两人进入店内。 “哪位是掌柜的?”其中一人问道。 “敝人便是。”周阳连忙迎上去。 “掌柜的,我听说贵店可以加盟?”左边一人直接问道。 “啊?”周阳愕然。 傍晚时分,地官尚书府。 “你说多少人来问?”何进尧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 “从晌午前开始,到收铺之后,都还有人来询问。”周阳也是一脸惊异,“前后来了四十二位客人,询问是否可以加盟。” 这个数量,甚至比当日宴请的宾客还要多! 那些宾客,是亲眼见到了宁王闯席之事后,才下定决心要加盟的。 而现在来的,却全是陌生面孔,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 “对了,其中有不少人,询问加盟店是否可以多开。”周阳记起此事,赶紧补充道。 何进尧震惊之极,没有回答。 心中却想起了此前唐韵跟他谈过,说陈言称三日内,会再赚至少五十万两! 他跟唐韵的反应一样,将信将疑,而且疑的部分要多一些。 可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陈言是什么意思。 “你可详细记下他们想将铺子开在何处?”何进尧勉强压下心中震惊,问道。 “卑职已经全部按照此前的规矩,一一记录下来。” “这些人所想的铺址,全部是在京城之外。” “京畿有四处,司隶范围内有二十七处,陇州有六处,凉州有二十七处……”周阳早已记在心中,一一报将出来,最后说道,“合计一共八十四处。” “八十四……八十四处啊!”何进尧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关于加盟的事宜,陈言早就有了详细的操作文书,其中就有关于一户多开的说明。 瑶池仙酿的加盟,是按“店址”定价。 比如说一户要在不同的地方开两家店,那么就要交两份加盟金。 自然相关的装缮、培训等也分别都要跟上,必须通过总店的监督审核。 若是八十四处,就要交八十四份加盟金,那就是四十二万两银子! 光是今日,便已经接近陈言所说的那个数字! 只是这件事,还有一个大难题。 能不能加盟,什么时候允许人再加盟,按文书上的协约,都是由陈言说了算。 可他现在没开口,那就不能收他们的加盟金! “我立刻入宫晋见圣上!”何进尧一咬牙,断然道,“务必要把此事敲定下来!” 第122章 心怀黎民的仁君 何进尧入宫后,只见唐韵正坐着御辇,在御园内来回走着。 他有些诧异,御园就这么大,至于用御辇代步吗?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安静地等在一旁。 就在这时,凤翎卫带着凤阁内史韩兆坤进来。 “韩爱卿你来了,来,上来一叙。”唐韵见韩兆坤到来,让人停了下来。 “啊?这是御辇,微臣卑微之体,如何上的!”韩兆坤吓一跳,赶紧跪倒在地。 何进尧也是满头雾水。 圣上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怪怪的? “朕要你上来,你就上来!”唐韵玉容微沉。 “是,是!”韩兆坤无奈,只得爬起身,小心翼翼地上了御辇。 御辇继续前行,四匹御马滴嗒的蹄声中,拉着两人在园中来回穿梭。 “韩大人觉得朕的御辇如何?”唐韵淡淡地问道。 “自是天下无双。”韩兆坤拿不准圣上什么意思,但知道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呵,天下无双?你的意思,是这天下再没有任何一辆马车,能比御辇更好?”唐韵声音有些转冷。 “那是自然!”韩兆坤多年为官,已经感觉有些不妙,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声。 “这么说,朕的那些御匠,已经无能再将御辇变得更舒适?”唐韵追问道。 “啊?这……”韩兆坤额头渗出了冷汗。 见鬼了。 圣上平时几乎从不讲究玩乐享受的问题,一心扑在天下大事上,怎的今日在这上面如此咄咄不休? 一旁的何进尧却隐隐猜到了些东西,毕竟他是朝中唯一知道,陈言那辆非同一般的马车之臣。 “朕若告诉你,这天下还有一辆马车,比朕的这辆马车还要舒适百倍,你怎么说?”唐韵盯着韩兆坤。 凤阁内史也掌管宫中一切物用进出,这辆御辇就是由韩兆坤负责监制的,辇上所有工艺,均是大周最先进的,务必做到当世第一的舒适。 若是这世上真有一辆马车能比御辇还要舒适百倍,那就是他韩兆坤失职! 他吓得再次跪趴下来,惶恐道:“这,这怎有可能!” 唐韵摆摆手:“下来吧。不必惊慌,朕不是要怪责于你,只是想问问你,御辇是否还有改进的余地。” 陈言说要再定制一辆他那样的马车,至少得半个月时间。 唐韵回京途中,越发感觉到陈言那辆马车是何等厉害。 水泥路不说了,驰道也不说了,出陇州入司隶有一段路途,年初被洪水冲垮,破烂不垮,每次她路过那里时,都颠簸得不行。 有两次经过那里,她干脆下马下车,步行过来。 可坐陈言那辆马车,经过那段路时,竟比她自己的马车走水泥路时还要平稳! 而且,这次回来经过那里时,还发生了一事,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臣会着令御匠设法改善。”韩兆坤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说道。 “不只是要改善,而且还要做到将造价压到最低,让百姓也能用上!”唐韵说道。 “是,微臣必尽全力!”韩兆坤忙应了下来。 “去吧,朕还有事要和何爱卿商议。”唐韵吩咐道。 等韩兆坤匆匆离开后,唐韵才从御辇上下来,带着何进尧到了园内荷塘边的小亭内坐下。 “朕有一烦心事,何爱卿能否替朕解忧?”她凝眸观塘,缓缓说道。 “臣可否先听一听是何事?”换了其他人,必然先应了再说,但何进尧一向实干派,谨慎地先问了一句。 “从青山回京时,朕在路上遇到一辆牛车。” “车上坐着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 “经过陇州和司州交境处的那段路时,太过颠簸,车上两名孩童摔了下来,头破血流。” 唐韵黯然说道。 何进尧知道她心念百姓,见到此境必是心中难过,感叹道:“道路破烂,难免如此。” 唐韵长叹道:“司州乃我大周直隶之地,道路都如此糟糕,况乎天下?可朕坐着陈言的马车,在那里却如覆平地。” 何进尧也不禁点头:“的确,那辆马车真是巧夺天工。” “朕已着建作尚书方应台,着手将那段道路修缮。” “可如今国库空虚,纵然和陈言的生意能缓一时,也难在短时间内充实国库。” “国库无银,便无力修缮天下道路。” “且纵然有银,要修得天下道路,仍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完成。” “所以朕有一个想法,若能让百姓的牛车,也如陈言的马车一般,履破损之地如平地,那岂不也能缓得百姓之困?” “只是,陈言的马车要价高昂,非普通百姓所能承受。” “因此朕才叫韩爱卿前来,询问改善车驾之法。” “如果能推及民间,便可惠及天下了。” 唐韵缓缓说道。 何进尧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叹道:“陛下仁心,恩泽天下,上天必能感念此诚,臣相信未来此事必有其解。不过臣有一想法,此事问御匠,不如问陈言。” 唐韵摇了摇头:“他不会帮忙的。” 陈言显然是想靠马车大赚一笔,否则也不会把一辆马车叫出六千两银子的天价。 如果这种马车成了平价货,那他还赚什么钱? 何进尧欲言又止。 唐韵定了定神,话题一转:“何爱卿来此,必有要事吧。” 何进尧赶紧把加盟者纷至沓来之事,向她详细禀报。 唐韵听得精神大振,终于明白陈言为什么这么肯定三日内能赚到五十万两。 这么多的加盟请求,大大超出了她的预估! 她不是没考虑过后续还会有人要求加盟。 这种奇特的法子,她能感觉得到,未来必有一番作为。 但不是现在。 毕竟加盟的人还没正式开店、效果如何都没人可确定,短期内不可能有人还想加盟。 然而事实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第123章 这生意不对劲 “如今只要陈言松口,准许再开加盟之门,冀州灾情便能大幅缓解。”何进尧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而且这才重新开业一日,便有如此多的加盟请求,未来必然更多!” “不错!”唐韵也有同样的想法,激动起来。 今天能有八十四处,明天就可能有一百六十八处! 这样下去,何止是五十万两,说不定光靠这一项,就能上百万两! 哪怕分去该给陈言的部分,朝廷也能拿到六七十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冀州的灾情便不只是缓解了,甚至有可能彻底解决! “只是如今按约定,陈县令不开口,便不能开加盟之门。”何进尧把麻烦的方面说了出来。 “此事无需担心。朕立刻派凤翎卫前往告知此事,他既承诺过三日内赚五十万两,必会答允再开加盟。”唐韵决然道。 事不宜迟,唐韵立刻派人前往青山县。 傍晚时分,派去的人到了县衙,俏丽的面容上一双明丽的眼眸,透出一抹恨意。 不过随即,她便掩下恨色,跨入衙门内。 报上来历后,衙役立刻热情地把她带到后院。 “大人!周氏商会的人来了!” 衙役在院门外扯着嗓子叫喊。 “烦不烦,本大人正忙着呢,偏这时候来捣乱!” 院子里传出陈言不爽的声音。 “公子,正事要紧,想必是周姑娘有重要事务,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派人前来,你还是先处理公务吧。” 陆卿儿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也罢!不过出去前先让公子我好好亲一亲……嘿!” 陈言的声音有些暧昧起来。 院门外,那派来的凤翎卫微微蹙眉。 难不成,陈言正在里面…… “大人真是好艳福,我要是有个像卿儿夫人这般美艳动人的娘子,必定也会这般时刻温存。” 旁边衙役一脸羡慕地道。 凤翎卫俏容一寒。 果然如此! 这色胚大白天就跟人在那做苟且之事! 她握紧粉拳,良久,才算压下怒火。 忍住! 这趟来这,是为了圣上的正事,不可造次!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的声音才再次传出来:“让人进来吧!” 衙役连忙推开院门:“请进。” 那凤翎卫跨步而入,只见陈言刚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衫。 两人一对眼,陈言微愕,有些尴尬:“原来是白姑娘。” 来人,正是白鹭。 上次探纳抚营之事,令她受到一生最大的羞辱。 虽说并未有外人晓得此事,凤翎卫之间也亲如姐妹,并无人借此嘲笑羞辱她,可她心中一直不甘。 若非陈言害她出丑,她又怎会被撤去副统领之职? 唐韵虽然依规撤了她的职,但却并非对她有怪责之意,反而让她平时多加休养,很少安排她做事。 这段时间,她也渐渐从那事的心理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次唐韵要派人来传信,思考再三,决定让白鹭前来。 白鹭听到圣谕时,大感意外。 对她来说,青山县可以说是恶梦般的地方,为何要派她前往? 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圣上这是在给她机会,要她面对曾经的心理阴影,彻底克服心理障碍。 她心中感激,暗下决心,定要当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好好完成圣上嘱咐的事。 可想归这么想,一到这里,终究那些不堪回忆还是涌了上来,令她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尤其是见着陈言,她更是恨不得一刀剁了他,拼尽全力才能压下这冲动。 此时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近前,说道:“东家派我来此,告知一事。” 说着把不断出现想加盟者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将何进尧记录下的加盟者资料交给陈言,绷着脸道:“东家让我赶紧回去,请陈大人书信一封,好让我对东家有个交待。” 陈言接过那份记录,翻看了一下,原本轻松的神情却忽然凝重起来。 “有点不对劲。” 白鹭没好气地道:“哪有那么多不对劲?人家上赶着来送银子,难道还不好?” 陈言抬头看她:“我是说你不对劲,这什么态度!你一小民,跟本官说话跟个大爷似的,成何体统!” 白鹭没想到他是说这个,气道:“你!” 她身为凤翎卫,自然是有官品的,而且高至四品! 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跟她谈态度! 陈言瞪了她一眼:“本官怎么了?就凭你这态度,赏你两天牢饭你也无话可说!此事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你还没给我答复,我如何向东家交差!”白鹭嗔怒道。 “你态度恶劣,本官不想跟你谈。回去告诉你东家,让她另派人来。”陈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抛下一句。 白鹭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跺脚。 本以为只是传个信,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可恶! 她当初受了委屈,态度不好怎么了?难道不应该? 她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不然圣上问起为什么没答复,她怎么回答? 再说了,再来一趟来回,一天就过去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必须想办法,让这家伙给个确实的答复! 屋子里,陈言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仔细地将手中的资料又翻看了一遍。 陆卿儿披着薄衫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按双肩:“公子,有心事?” 陈言把资料一合,向后一靠,和她软糯的身子贴着,无比惬意地道:“情况有些不对劲。” 陆卿儿顺着他的话头说道:“你是说那位白鹭姑娘?” 陈言双眼微眯:“不,我说送银子的人,来势有些奇怪。” 后期会有人来求着加盟,这在他预料之中。 来的人数虽然多了些,但也在他预估范围内,问题不大。 可是,求加盟者的资料,让他产生了疑惑。 这些人之中,绝大部分是来自外地,其中竟然还有从凉州、徐州等地来的。 按说两三天内,瑶池仙酿可以加盟的消息不可能传那么广,毕竟这不是信息网络发达的年代,传话都是得靠人力传递。 以他的估计,这两天最多就是司隶地区各地的富商,得到消息,来赶这个商机才对。 可现在,不对劲儿! 第124章 幕后有鬼 陆卿儿诧异道:“这么说,你不给那位白姑娘回复,不是因为她态度不好?” 陈言咧嘴一乐:“我逗她呢!公子我岂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反正我也要思考一番,不能立刻给她回复。” 陆卿儿抿嘴一笑:“公子你真坏。” 陈言反手把她拖到了怀里:“刚才的事还没弄完,来,咱们继续……” 陆卿儿娇息喘喘:“公子,你……你不是要思考么?这样还……噢……还怎么思考?” 陈言已经把手探进她衣内:“公子我的能耐你还不清楚?越是这样,我脑袋越灵光,嘿嘿……” 一直到天黑尽,白鹭仍站在后院的院子里,备受煎熬。 她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可以让陈言回心转意。 可又不能回去,一时无策,只好呆在那。 但要命的是,姓陈的进去后,居然里面又传出各种靡乱之声。 直听得她一个黄花闺女面红耳赤,只能在心里大骂陈言色胚转世。 好不容易里面动静结束,陆卿儿穿上衣衫出来,见她仍在院内,不由愕然:“白姑娘,原来你还在这。” 白鹭红着脸道:“我受东家之令,必须拿到陈大人的回复。” 陆卿儿走到她跟前,低声道:“这事急不得,大人他觉得事有蹊跷,估计是不会允准的。” 白鹭微微一震:“蹊跷?这么说他不肯答应,并不是……” 陆卿儿浅笑道:“并不是因为白姑娘的态度,他只是逗你呢。天色已晚,今夜你怕是无法回去了,让我为你安排住处,先好好休息吧。” 白鹭气得瞪了屋子里一眼,吓得她还以为自己坏了圣上的事,姓陈的也太可恶了! 没办法,她只得跟着陆卿儿离开后院,去往旁边一个院落。 “陈夫人,到底哪里蹊跷?”路上,白鹭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家大人说,这件事,可能有人在背后搞鬼。”陆卿儿回答道。 “搞鬼?这么多人来送银子求加盟,能有什么鬼?”白鹭很诧异。 那可是四十多万两银子! 谁没事这么大手笔搞鬼? 退一步说,就算有人搞鬼又怎么了?四十多万两银子,先拿了再说! “大人说,为几十万两银子就忽视了背后蹊跷,这是短视,生意做不长的。”陆卿儿随口说道。 “……”白鹭一时哑口,到嘴边的话出不来了。 这话嘛意思?说她短视? 但事到如今,也没了其它办法,只好再等等。 至少陈言没真的要赶她走,算是不错了。 第二天白鹭起了个老早,跑去找陈言要回复。 结果后者仍没起床,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施施然从屋里出来。 “陈大人!”白鹭压着火气叫了一声。 “你还没走?还想赖我这蹭吃蹭喝?”陈言翻了记白眼,到院内藤椅上躺下,晒着日光,惬意无比。 白鹭握了握拳头,但却把情绪控制了下来。 昨晚她就想清楚了,姓陈的掌握着绝对主动,若是再保持此前的态度,搞不好会坏了圣上的事。 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陈大人,昨日是我不对,请你大人大量,原谅小女子的失礼。” 陈言打量她片刻,点点头:“你这演技,我只能给你打五分。不过算了,至少没让本官觉着不舒服。” 白鹭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道:“不知陈大人可否告之,这加盟之事背后,到底有何蹊跷呢?”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盯着高空中的日头:“有人想搞垄断,将我瑶池仙酿的销售渠道,全抓在自己手里。” 白鹭一呆:“什么?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是谁,还有待查证。” “但基本可以肯定,必在当日宴请的宾客之列。” “我可肯定,昨日来求着加盟的人之中,必有很多是受同一幕后之人指使而来。” “至于为什么,很简单,因为瑶池仙酿的前景一片光明,是能赚大钱的买卖。” “然而本官制定的加盟限制中,明确限定一户最多只能加盟五店。” “所以为了尽可能多地拿下加盟的店铺名额,他找了人来帮忙。” “表面上,这是数十名加盟商,实际上这其中可能大部分背后的大老板,都是同一人。” 陈言轻松地说道。 白鹭不解道:“为何要限制一户的加盟名额?” “很简单,因为要做长久稳定,销售渠道一定要分散。” “设想,假如咱们所有的加盟店,全被一人控制在手中,那万一他家出了事,那瑶池仙酿的全国渠道就会受重创。” “而且若是被单户控制渠道太多,本来咱们是完全主动,就会变成对方占据主动。” “如果他仗恃着自己加盟多而跟总店谈条件,咱们也很难无视他。” “本官最讨厌的就是做生意被人要挟,所以绝不允许终端零售商一家独大!” 陈言随口几句话,把白鹭听得一愣一愣的。 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没一个地方听得懂! “那陈大人又是如何看出有人在暗中搞鬼的?”她下意识问道。 “因为他做得不够细致。” “为了让人不怀疑背后有人指使,他故意安排了来自不同地方的商户,来寻求加盟。” “可惜,这反而出现了破绽。” “司隶地区的商户我能理解,从徐州、凉州等地方来的人是搞笑的吗?” “咱们这生意目前为止也就在京城成功,千里之外的外地人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生意一定赚钱、上赶着来送加盟金?还一下子来这么多!” 陈言说着说着,冷笑起来。 五千两银子,绝不算少。 做生意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没人会为不明前景的生意花大钱。 只有笃定这生意必能赚大钱的人,才可能如此果断地投钱! 白鹭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陈言显然不准备同意那些人的加盟请求。 “现在该怎么办?”她忍不住问道。 “等着,等到我查出幕后搞鬼的那家伙再说。”陈言淡淡地说道。 “等多久?”白鹭追问。 陈言没有回答,抬手竖起三根指头。 第125章 京城商氏 “三天?”白鹭睁大眼睛。 陈言仍不回答,屈起一根指头,剩下竖着的指头变成了两根。 “两天?”白鹭错愕道。 陈言没开口的意思,又弯下一根指头。 “一天?到底要等多久啊!”白鹭嗔道。 陈言把最后一根指头也弯了下去。 “啊?” 白鹭傻眼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快步走到了院门外,停了下来。 “大人,卑职回来了!”外面那人喊道。 陈言眼睛重新睁开,看了白鹭一眼,哈哈一笑:“等到现在就行。进来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白鹭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合着他那是在倒数三二一啊! 院门外,一条魁梧身影踏了进来,手中捧着厚厚的几摞书册。 白鹭不禁动容。 制纸不易,大周除了富贵人家,很少有用纸来写字的,大多用布、皮、壳、树叶等。 像她这次来时,带来的记录加盟者资料的册子,就是用帛布制作。 可此人手中那足有一尺来高的书册,却全是纸制! “大人,这是您吩咐要查的东西,所有人的资料,已全部在此。” 那魁梧汉子看也不看白鹭半眼,将手中书册放在了石桌上。 “辛苦了。” 陈言微微点头。 “为大人办事,哪有什么辛苦?卑职先下去了。” 那魁梧大汉施礼后,退出了院子。 “这些是什么?” 白鹭忍不住伸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摸了摸,更是动容。 宫中也有纸张,但表面粗糙,并且纸页很厚,写字时墨汁还容易染开。 但这纸页却出奇地薄,而且表面光滑,上面写的字也没有任何晕开的迹象。 竟是比宫中御用的纸还要好! “昨天你送来的册上记录的那些商户,我令人连夜调查了他们的情况,这些便是调查的结果。”陈言拿起另一本,翻阅起来。 白鹭轻哼一声,撇撇小嘴,根本不信。 吹牛嘛,谁不会? 凤翎卫在查探方面绝对是大周首屈一指的精锐,要查清这么多人,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从昨儿她送来册子到现在,顶多也就十来个时辰,这么短时间哪可能查得清? 她随手翻开书页,观阅起来。 渐渐地,她双眸越睁越大,露出不能置信之色。 这家伙,竟然不是在吹牛! 书页中记录的东西,无比详细。 从调查目标的身形样貌、家世来历,到日常习惯、生意往来等,无一不全! 甚至其中还有一项为“房事”,居然记录了那人房事的频率、每次的时长以及行事的大概时间分布! 看得白鹭颊上绯红,心里忍不住又暗骂了一通色胚。 谁没事查这个啊! 而且,这种信息是怎么查到的? 总不可能派个人天天在那人宅子的墙外面蹲守、听人家床上的动静吧?再说了,这才一天不到,也不够时间听出这些规律啊! “调查,自有其手段。” “很多信息不必自己亲自去获得,只要找对合适的人,就能查清想要的东西。” “毕竟,只要这人生活在城里,那有一样东西是少不了的。” 陈言像看穿了她的想法,随口说道。 白鹭好奇起来:“什么东西?” 陈言一笑:“邻居。” 白鹭醒悟过来。 无论哪个年头,爱听墙角的邻居都少不了,确实是打探消息的上佳消息源。 举一反三,生意上的往来,自然是从生意伙伴处探来;日常习惯,应该是从对方家仆那里探到。 不过人家肯定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告诉他,十之八九,是花了银子收买而得。 这样看来,这么厚一本,恐怕得花不少银子。 陈言不再说话,专心地翻看起来。 一本接一本,直到日上中天,他才终于翻完了所有的册子。 啪! 他扔下最后一本,道:“我大概有数了,你回去通知你们东家,让她知会所有想加盟的人,明晚开放加盟,统一签定协议。” 白鹭一愣,随即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地道:“你再说一遍?” 这家伙疯了吧! 明明知道背后有人搞鬼,并且此前还一副绝不允许有人违规的模样,现在居然这么轻松就改了口、同意让人加盟? 陈言压低声音,慢慢地说了起来。 白鹭听得双眸越睁越大,直到听完后,仍作声不得。 好一会儿,她才神情古怪地道:“你也太坏了!” 陈言露齿一笑:“多谢夸奖!” 白鹭生出无比奇异的感觉。 这家伙确实与常人不同,居然会觉得被人说“坏”是夸奖! 那个幕后耍手段的人也真的是够倒霉,居然遇到了陈言这种坏蛋…… 送走白鹭后,陈言在藤椅上沉吟。 幕后之人,他已经心中大概有了数。 大周有三大豪商世家,京城商氏、南陵姬氏和东海贾氏。 幕后者,便是京城商氏! 四十多万两银子,对富可敌国的商家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纳抚营的调查结果,查到了不少台面下的东西。方才那些资料中,其中有大半人的生意,是主要生意伙伴是商氏。 甚至有部分人的生意,直接有商氏投资的背景。 当然这还不足以说明是商氏在背后搞鬼,充其量只能说明其嫌疑较大。 但结合另一件事,陈言如今可断定,必是商氏无疑。 第一个跟风瑶池仙酿的铺子,瑶池神酿,便是商家的产业! 可以说,商家第一个敏锐地发觉了瑶池仙酿生意前景有多光明。 自然也最有动机,搞这种违规的操作。 “可惜,想逃过本官的火眼金睛,你道行还差得远……” 陈言懒懒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伸了个懒腰。 本来预期是三天赚个五十万两。 现在看来,多亏商家,这银子还能翻个倍! 黄昏时分,白鹭回到了京城,入宫将陈言的话转告了唐韵。 “什么!” 唐韵大吃一惊。 她确实从未想到过,这种事会有人在暗中动手脚。 “陈言还说,要咱们装作一无所觉,不可在明晚之前泄露半点消息。” 白鹭跪在地上,继续说道。 唐韵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朕知道了,稍后你替朕将此事转告何尚书,一切照陈言的计划行事。” 第126章 尽在掌握 白鹭应是,正要离开,唐韵却忽然叫住了她,道:“此次前往青山,你做得很好。” 白鹭一怔,随即心花怒放:“谢陛下称赞!” 唐韵点点头:“以后陈言那边的传信,朕会多让你负责,好好做。” 白鹭娇躯剧颤,连忙伏倒在地上:“白鹭必不负陛下厚望!” 如今陈言那边的生意有多重要,凤翎卫没一个不清楚的。 因此,此前唐韵和何进尧才会屡屡亲自前往,哪怕连传信也多是亲力亲为,便是因为对此事极为重视。 现在竟将这等重要之事交她! 她曾经担心发生纳抚营之事后,帝上会否从此便不再用她。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如此多余。 此后两日,每天都有人到铺子上询问加盟。 何进尧照着陈言的吩咐,全部接纳,并告知开放加盟的时间。 到得约定的时间,何进尧照样在上园春包了一座院落,大开宴席。 宴席规格完全参照上次,务必做到让所有人闭着眼都能嗅到宴席的贵气。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办得自然熟练不少,虽说规模上比上次大不少,但仍然有条不紊,很快完成了所有准备。 预约加盟的人数,达到了七十七人,但其中不少要求加盟的意向店址超过一处,总计达到了一百六十二处。 何进尧看着记录的名册,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超过八十万两银子! 而且如果陈言的计划成功,这数额还能大幅提升! “周掌柜,不知今日是否有猪肉菜肴?尤其那个粉蒸肉。” “对对对!还有那个糖醋排骨!” “别的也罢了,那道爆炒肝尖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真希望再吃一次。” 开席前,有几个人忍不住向周阳询问。 “哈哈,岂能让诸位失望?” 周阳哈哈大笑,心里暗喜。 肉庄的铺子已经找好,准备工作也七七八八,过两日便可开业。 不得不说,上次何大人的决策真是无比英明。 如今这些宾客的态度,证明上次宴席大获成功,肉庄生意必然红火! 一番寒暄后,等到人员已齐,便开了席。 一如前次,等到席过一半,周阳才宣布开启加盟。 这次加盟,只限这一席之间,逾时便会再次封闭。 加盟者按照此前预约的顺序,一一上前正式登册、签约和缴纳加盟金。 签完之人则回到席间继续饮酒作乐。 商求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那桌,看着众人陆续完成加盟。 和他同桌的杨掌柜笑容满面,低声说道:“东家,您的计划,看来已经成了!” 商求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 杨掌柜忙闭上嘴,低头吃东西。 这位东家,一向谨慎,怕被人听到。 不过在杨掌柜看来,有些谨慎过分了。 就算被周围的人听到,又有何碍?他们这桌左右超过二十桌,都是商求的人! 从开放加盟时起,商求就看出了商机。 他在这方面的嗅觉,一向过人。 当初能够以偏房子嗣的身份,冲破重重障碍,被选为商氏的当家,便是因为屡屡为家族立下大功,在同辈中极为突出。 这次他也是最早察觉瑶池仙酿商机的人,第一个出了跟风的瑶池神酿。 虽然最终跟风失败,不过他痛定思痛,反复思考其中的问题,最终确定了商机没有问题,问题是在经营和技术上。 经营不及人家,酿出的东西味道也大大不如,不失败才怪。 而且这事也没法再挽救,正当他有些发愁的时候,周氏商会开放了加盟! 这件事,让商求当时就傻眼了。 天下的商贩,无不敝帚自珍,无论经营什么东西,都恨不能自己一家独断。 让别人参与进来、一起赚钱?不可能! 现在居然有人肯放开限制,让别人参与,简直开天劈地头一回! 这事也让周求看到了机会。 如此前景,只加盟一家店,显然不够! 虽然加盟种种限制,但哪难得住他? 第一轮加盟结束之后,他立刻暗中指使商家麾下相关产业的各个商户,以各自单独的名义,来申请加盟。 表面上,这些商户均和商家没有多少关系。 但事实上,商求这些年以各种手段,早就暗中将这些生意拿到手中。 周氏商会再能耐,也休想查出商家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商求所要的,不只是垄断瑶池仙酿的销售渠道。 他还另有一个目的。 周氏商会此前只是一个普通商会。 却靠着瑶池仙酿这种神奇的佳酿,一举成为如今京城最火的商会之一。 风头甚至压过了商家! 商求曾研究了周氏商会的手段,其中有一个极为奇怪的点,那就是在瑶池仙酿出现之前,周氏商会的生意手段其实都很普通,收效也较为一般。 这中间必有缘由,他要弄清楚这一点。 他也曾派人调查,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而且似乎连掌柜周阳,也不知道内情。 想要探清底细,必须和周氏商会的东家接触。 这时商求在心中一边盘算,一边留神观察着其余人等。 一位身穿绸段、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这时错愕道:“你刚才说什么?” 周阳陪着笑脸道:“孔爷,真的不好意思,您要的店址,是在别人已经选定的店址十里范围内,所以不能选这里。您看,要不要换个地方?” 那孔爷失声道:“什么!怎么会!” 周阳指着摊开在旁边桌上的舆图。 “您看,宛城的东城街和西市口,这两个地方已经被那边的黄爷选了,也已签了约。” “而您要开的店址,是在粮市口。” “离黄爷的店就一里地,确实不符合咱们加盟的要求。” “我也想帮您,可终究得公平不是?毕竟,人家先选了啊。” 孔爷脸色难看之极,转头瞪了那边姓黄的商人一眼。 后者已经回到自己那桌,遥遥朝他举杯,笑容中略带一点得意。 孔爷气得爆了句粗口,嘟囔道:“那我能选哪?” 周阳指着舆图上的点,划了两个圈:“这个范围以外,都可以选。” 孔爷失声道:“什么!这都快到城外了,我在那开店卖给谁?” 周阳无奈道:“真的对不住,东家规定如此,我也没办法。” 孔爷气得一拍桌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能在离城中心较远的城墙角,选了一个店址。 不远处,商求轻轻呡了一口杯中的瑶池仙酿,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掌握。 第127章 加盟废止! 这次来的人之中,有超过三成是他的人,共计加盟了九十余处的店址。 范围覆盖了从司隶到徐州、凉州、陇州等地共计四十余城。 这些城池,基本是大周最富的一档,潜力极大。 要知道,大周的城池,哪怕是有名的大城,方圆也很少有超过三十里的。 因此一城之内,通常最多能开两三家加盟店。 而且因为瑶池仙酿的特殊性质,目标群体乃是豪富之人,而这些人通常在城内住处选择较为集中。 所以每座城只要开得一到两家店,基本就可以控制全城的同品市场。 而且因为他的人最先来预约,可以先将好址选走。 这时不只是那位孔爷,其余人等上前时,也只能选择商求选剩的城市和位置。 不少人选完之后,都露出失望和沮丧之色。 甚至还有人上前一看,自己想选的位置已经被人选走,直接当场放弃加盟。 终究是为了赚钱,明知道失了先机、没抢到好地点,总不能还是头铁地扎进去吧? 对此,周阳也不介意,反而笑着说无妨,日后再合作云云。 一直忙了快两个时辰,才算宣告结束。 成功加盟的一共五十余人,共计一百一十三处店址。 但是来宾中超过三成的人,最终没有加盟,而加盟之人又大多没有选到心仪的位置,因此席间情绪都不太好,气氛有些压抑。 商求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他派出的人,全部成功拿到了预定的目标位置。这场加盟,他大获全胜! 周阳欣然宣布了加盟结束,向所有成功加盟者表示祝贺。 他正举杯邀大家共饮时,忽地一人站了起来,愤愤地道:“白来一趟,有什么好祝贺的?告辞!” 周阳错愕道:“冯爷,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人也站了起来:“冯兄,咱们一起走吧!白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还以为真有好生意,哼!” 一时间,席间之人纷纷起身,没有加盟成功的人一个接一个起身,便要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忽然匆匆进来,走到周阳旁边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周阳脸色瞬间大变,失声道:“什么!” 这一声传遍整个院子,正要离开的众人也无不被吸引,愕然看向他。 那伙计忙道:“千真万确!请掌柜的随小的一看便知。” 周阳面色阴沉,对着从从一揖:“各位,不好意思,请暂时勿要离开。” 那姓冯的商人皱眉道:“搞什么鬼,现在连离开都不让了?” 周阳向他深深一礼,歉然道:“实在是加盟之事突然出现了些问题,请诸位稍候片刻,容周阳去去就来!最多一刻钟,我回来再向各位好好赔礼!” 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转身跟着那伙计匆匆去了。 突来之变,让在场之人无不错愕。 本来要离开的人没再动作,但也没坐回去,围在一起议论起来。 稳坐如山的商求也有些意外,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旁边杨掌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是瑶池仙酿出了岔子?” 商求眉头微锁,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现在多想无用,只好等周阳回来再说。 过了一会儿,周阳终于回转,身后两名伙计,各抱着一大撂纸册。 他面色阴沉,回到主桌,令人将书册放在桌上,然后才道:“各位,不好意思,敝人得东家之令,今夜加盟之事,就此作废!”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如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商求更是大感意外,不由站了起来,脱口道:“为何?” 周阳还没说话,旁边一人已跟着站起,怒道:“搞什么鬼!明明已经签好加盟文书,你们怎能随意反悔!” “没错!没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岂有此理!真当没王法了是吧?” “我非去告你们不可!” 一时间,群情激愤,那些签了约的人纷纷怒叫。 周阳没有跟他们废话,回身将其中一撂纸书抱了起来,猛地往地上一掼。 啪! 这动静瞬间让众人全安静下来。 “我周氏商会一向以诚信为本,既然允诺,便绝不会反悔。” “可前提是,诸位也遵守规矩!” “敝人和敝东,原本均信任各位人品,才再次放开加盟之事。” “可不曾想,各位之中,竟有害群之马,坏我规矩!” 周阳胀红了脸,怒吼如雷,一副气得够呛的神情。 上次宴会,他没领会到陈言再三向何进尧强调的精神,这次何进尧跟他特意提点了这事,周阳本身就是聪明人,自然迅速就能掌握。 这会儿表现得真是淋漓尽致,指着众人就是一通输出! 他一强硬起来,众人反而傻了眼,面面相觑。 “周掌柜,你说我们坏了规矩,证据何在?我本人可向祖宗立誓,绝计没有任何违规之处!”胖子孔爷语气缓和下来,重重地说道。 “孔爷确实没问题,可不代表其余人等没有问题!”周阳寒声道,“苏城的曹爷,卫城的卫爷,下陵城的金爷……” 周阳一个一个点名,一口气点了数十人。 被点名的人无不一脸诧异和不解。 商求开始还紧张了一下,毕竟他是确实动了手脚的,可一听周阳的点名,他直接松了口气。 对方点的人,都不是他的人。 周阳点完后,突然又深深一躬:“敝人在此向这些爷致歉!因敝商会不察,险些害各位失望而归。今日宴后,无论事成或不成,敝商会均会向诸位奉送一瓶瑶池仙酿,作为补偿!” 被点名的人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无不松了口气。 刚刚正要重新坐下的商求则是一愣,犹未反应,周阳已朝他看来,目光刀子般凌厉。 “而商爷,您恶意违规,指使人来抢占加盟资格,选走上佳的店位,这件事,您如何解释!” 铿锵数语,让所有人瞬间全转头看向商求。 旁边杨掌柜虽不是众人目光焦点,却仍吓得手一软,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商求露出震惊之色:“周掌柜,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何时派人……” 周阳直接打断他的话:“孔爷,可否请您拾起您脚边的那本册子,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第128章 按规矩办事 这话让众人无不愕然,纷纷看向地上的册子。 难道这其中有何古怪? 孔爷扶着膝盖,辛苦地弯下腰,拾起脚边那本册子,打开第一页。 旁边的人也纷纷凑到近前,探头去看。 “这是……中林的苏兄?” 孔爷诧异地说了一句,目光顺着上面记的东西往下看,越看,越是脸色凝重。 册子里,记录了来自中林城的苏氏绸缎庄东家相关情况。 自然不如送到陈言手上的那种册子更详细,这是经过挑选后,将其中能清晰点出苏氏和商氏之间关系的部分,誊写了出来。 从两家生意往来,到后来苏氏如何欠下巨额债务,再到商家如何重金援助,并拿下了苏氏绸缎庄,记录清楚,一目了然。 这册子不算厚,也有十多页,前面三页是一条条的记录,后面则全是各种文书字据,而且还是原版,上面有各自的私章手印。 众人一口气看到最后,无不惊诧。 看完后,孔爷不由抬头看向那边的苏氏当家,目光古怪起来。 苏氏当家心中不安,忍不住快步走过去,夺过册子一看,顿时双眼圆睁,全是不能置信! 看到后面,他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这些字据文书明明被我妥善放在……” 话到这里,他惊觉自己失言,慌忙住口。 却又忍不住朝商求望了一眼。 商求惊怒交加,心中暗骂,这个时候看他,不是自曝吗? 不过他没说话,踏前几步,捡起另一本册子,翻看起来。 其他人也无不反应过来,把掉落在地上的册子全捡了起来,各自翻看。 “这桌上的另一撂,也是同样的东西。” “若非敝东神通广大,查得这些证据,不仅我周氏商会被蒙蔽,今日与席的诸位贵人,也必然一样因此吃了大亏!” “明明是公平的买卖,却非要做出这等事来,商爷,你如何向大家交待!” 周阳厉声叫道,神情更是气愤。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些册子是从哪来的。 只是遵照何进尧的吩咐,将这一出戏演好。 当然他更不清楚,何进尧自己都不晓得陈言是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 尤其是里面附带的那些签字画押的字据文书,按说这种东西每一家都会藏得妥善,陈言到底如何得到? 此时众人越看越是惊异,不少人忍不住频频朝商求看去。 商求自己更是脸色大变,简直无法相信! “天啊,原来葛氏粮米也是商家的!” “吴江船行居然也是商家的产业,我怎不知道商家何时对咱们吴江也伸了手?” “明圣书斋不是祖传的私业吗?竟然也被商家给拿下了?” 一阵阵惊奇的议论声响起,只听得相关之人无不惊慌失措。 一向沉稳的商求,终于也绷不住了,连着翻看了几本后,猛地把册子往地上一扔,怒道:“此事我毫不知情,周掌柜,你若非被人蒙骗,便是捏造假证!” 此时无暇去管对方如何弄到这些东西,他能做的,就是绝不承认! 周阳冷然道:“为何捏造?” 商求一时哑口无言。 众人无不暗觉有理。 双方又不是什么死仇,没理由突然弄出这种东西来害商家。 “商爷,赚钱嘛,不寒碜。” “你我在商海沉浮,均为求财。” “可求财也有求财的原则和底限!” “你今日坏我商会规矩,做出这种事,若是被人知晓,还以为是我商会与你商家有私,故意让你拿到最好的店址!” “且不说你对敝会的影响,只说这些诚信想要和我们做生意的贵人,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周阳气势汹汹,毫不客气地叫道。 众人这时得他提醒,才一个个反应过来,无不大怒。 孔爷第一个气呼呼地道:“没错!这种做法,令人不耻!” 他为这生意,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去选地方,结果居然被商求耍阴招指使人给先抢了,这口气哪咽得下? “对对对,这也太不要脸了!” “亏我还想和商家做买卖,你这么干,谁还敢跟你们来往!” “气死我了!我要求把姓商的剔出去!” “光剔出去哪够?这种手段,卑鄙之极,该报官告他们!” 群情激愤,骂声四起,商求不禁面色大变,下意识朝后退了好几步,怕众人一怒之下,冲上来动手。 被他指使的那商户,此时哪敢言语,一个个胆战心惊地缩着头,有人已经想悄悄溜走,却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拦下。 周阳见时机已差不多,高声开口: “诸位请勿动怒,此事自当有个交待!”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 “各位已经签了加盟的文书,自要按文书办事!” “商爷,还有你这些位同好,加盟文书中列有违约的详细罚规,想必,各位都是清楚的。” “咱们公事公办,按约每一位违约者,均要缴纳五千两违约银,并且收回所选的店址。” “勿要说敝商会没有情义,敝东说了,念在初犯,各位如果还想继续加盟,可给一次机会,可重新选择店址。” “但,要在其他加盟者选好之后!” “当然,也可以选择放弃,只是按照约定,加盟金不予退还。” 众人这才恍然。 难怪他此前说要废止已经定下的加盟,又说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样一来,商求抢占的那些好地方,便能重新让众人先选。 最后商求就算厚着脸皮仍要加盟,也只能选那些位置不佳的地方了。 商求方寸大乱,有些惊慌地看看周围的人。 单人五千两并不多,可他的人有二十多人! 换句话说,若要全数缴纳,至少还要花十万两银子! 并且,已经缴的四十多万两银子,也不能要回,一来一回,就是五十多万两! 哪怕是商家,财大气粗富可敌国,这也绝非小数! “我是冤枉的,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银子!”商求彻底慌了。 “违约却不能认罚,那就没辙了,商爷,咱们公堂上见吧!”周阳冷冷地道。 第129章 我认罚 商求浑身一僵! 罚银,还只是民间内部事务。 可上了公堂,对方证据如此充足,对他大大不利! 若是输了,不仅照样要依规矩罚银,而且官府还会有追罚,此后生意上可能也会受到这事的影响! 尤其是如今战局新定,百业待兴,户部更是在大力着手民商事务,必会重视此事。 据说,户部还有一本黑册,凡是有失信的大商贩,均会录在册中。 不仅以后朝廷绝不再和其做生意,而且民商生意时,也会加大监督的力度! 商家的生意覆盖了半个大周,官家要是在渡口、驿站、城门等地方,稍微给他上点力度,那影响就太大了! 商求越想越是心寒,后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往大了去想,这可能会是动摇他商家根基的一步! 他指派的那些人见他如此神情,更是无不面色惨淡,慌乱之极。 跟财大势雄的商家不同,他们都不是大豪商,承担能力差。 万一上了公堂,商家可能还有缓和之机,他们可就真的彻底完了! “商……商爷,不能上公堂啊!” 一人颤声道。 他这一开口,更是坐实了和商求的关系。 后者绝望地看看众人,终于无奈道:“周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阳却摇摇头:“此为公事,在场者均是相关之人,自该当众论定。商爷,如何决定,请你示下。” 商求颓然道:“若我承认,这些册子和字据等,能否还给我们?” 周阳意味深长地道:“有意义吗?” 商求心中暗叹。 的确。 对方能弄到一次,就能弄到第二次,要不要回来,区别不大。 他终于长叹一声,说道:“我承认,此事确是我一时利欲熏心,想要多占些加盟名额,和他们均无关系。所有罚银,我商家一并承担!” 这话一出,他指派的那些人无不错愕。 孔爷等人也不禁肃容。 周阳则是暗叫厉害。 事情到了这步,商求若是撇清关系,让那些人自己承担罚银,顶多就是省下十万两银子,但却会将那些人彻底变成敌人。 可自己担下所有责任和罚银,不但重新赢回那些人的心,更让原本对他恨意满盈的孔爷等人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商求此人,确实不一般。 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周阳点头道:“商爷敢作敢为,敝人钦佩。那就请到这边来,咱们先将你这一步处理完毕,然后再来重新选配店址。” 一场手段,终以惨亏告终。 商求也是了得,即刻令人回府取来罚银,一文不欠当场缴纳清楚。 之后并不离开,而是向众人一一致歉,态度真诚。 众人虽知他可能是在演戏,但也不禁对他态度缓和下来,巴掌不打笑脸人,人都低头了,还死揪着不放就过分了。 完事之后,周阳宣布重新选址。 抛开所有与商求相关之人,其余人等依序上前,基本都将自己原本想要的店址选到手中。 那些之前放弃的宾客,也全都重新加入,几乎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缴纳了加盟金,选了自己早就属意的店址。 商求完全恢复了镇定,留到了最后。 他自己上次就成功加盟了一家店,而且就在京城,仍然保留。 但他最终没有让他这边的人重新选址,而是让他们统一放弃。 剩下的都是些不理想的地方,勉强经营,能维持多久都成问题,想赚钱更是希望渺茫,再做下去只是浪费人力物力。 加上这事已经暴露,万一周氏商会用手段苛难,更是得不偿失。 最终统计下来,收到的加盟金一共一百六十份,包括了商求那些已经放弃加盟、但却不能收回的加盟金在内。 隔壁房间里,暗中监听了整个过程的何进尧笑开了花。 好在他身子骨还算强健,不然指定得当场笑死! 八十万两银子的加盟金,加上罚银,共计九十万两! 自然,这里面要抛开得分开陈言的银子,四十五万两。 再除去上次没分给陈言的银两十万两,剩下的仍有三十五万两之多! “这个陈言,也太坏了。” 在他旁边,白鹭不由嘟囔了一句。 不过这事竟真的能成,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明明早就知道商求有问题,按正常人做法,可能就提前捅破此事,将他和相关之人全剔出去。 但这家伙却偏偏不这样。 因为如此一来,便不能从他们身上拿到半两银子。 他故意等商求及其同伙签完合同交完钱,然后再演戏,假装刚刚发现有问题,让对方再缴一份罚银! 等于净赚对方五十余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假如商家是头牛,这一着起码也等于砍了它条后腿! 而商求到头来都不知道被人算计,乖乖送上了那么多银子。 “不能这么说,对恶者行恶,也是一种仁善。再说,这笔钱可解了国库和冀州的危啊!” 何进尧笑着轻捋白须,两只眼都泛着光。 要是换了他或者朝中任何一人,休想在这么短时间里,就为国库筹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 白鹭撇撇嘴,但也知道他所说是真。 “何大人,这边的事情已定,那我便先回去向圣上报喜了。”她起身说道。 “有劳白护卫了。”何进尧点点头。 不多时,宫中。 唐韵听完白鹭的回报,喜得从御椅上跳了起来:“太好了!冀州灾情有救了!” 她刚刚才接到荀羽飞发回的急报,刚刚加急送去冀州的赈灾银和粮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几个主要的民变地情况开始缓和。 再加上这第二批的三十五万两,当能完全化解这次的民变,进一步缓解冀州灾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打穿天悬山、将仙女江引入冀州,彻底解决冀州灾情! 第二天一大早,青山县城,糖厂旁边不远的一栋宅子里,陈言正大发雷霆。 “你们怎么搞的!” “我再三叮嘱,糖量不能加多!当我的糖不花钱是吧?” “还有奶量,必须按标准添入!” “这一锅废了!罚你今天之内,把这一锅给我喝完!” 站在他面前苦着脸听骂的年轻人一呆,随即色变。 一天?! 那不得把他撑死! 第130章 姑娘我这脸是憋的啊 早在决定开放加盟前,陈言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奶茶的量产。 此前瑶池仙酿全是由他亲手熬制,一来是为了保证初期的质量,二来是为了试验各种浓度、甜度、不同味道等。 如今试验基本完成,而随着加盟的开始,等加盟店装缮完成、正式开业时,需求量极大提升,光靠他一个人也不现实。 各处的加盟店几乎都是同时开始进行重新装缮,风格统一照搬总店的风格,店名也统一为瑶池仙酿,只是多加了编号。 而且此事又让何进尧小赚了一笔,周氏商会虽然原本没有装修队,但户部跟工部关系好,借后者的门路,很容易就在短时间内组建了十多支队伍,承担了京城及周边几座大城的店铺装修。 甚至连装缮用的材料,也都是通过周氏商会的渠道来统一采购提供。 虽说跟瑶池仙酿赚的钱相比,这些钱都是小钱,但积少成多,统共下来也能赚得数万两银子。 正常估计,最多半个月,部分店铺就能开业。 在那之前,陈言的一大要务,就是训练出足够的熟练工,提升奶茶的产量。 几种原料,茶、糖等他都是自产自用,而且为了这生意,他还花大钱辟了一方土地,建了个超过千亩的牧场,分多次购来上千头产乳的牛羊。 大周还没有引进奶牛,乳产量相当有限。 陈言曾经考虑过出海,到遥远的西方去引进一些奶牛。 不过现在的航船技术糟糕,制造的船只在湖、河内航行问题不大,入海就不行了。 陆卿儿他哥陆三,当初出海九死一生,就是所乘的海船出了事。 所以目前仍然还是只能依靠本土的畜养牛羊。 在限量供应的情况下,暂时还是足够使用的。 他买下糖厂旁边的宅子,将它暂时充作奶茶制作厂,把里面的房间墙壁打通,改造成制作车间,招来二十名心灵手巧的年轻人,培训熬制奶茶的技能。 不过终究是新鲜玩意儿,大家上手速度不算太理想,频繁出错。 没办法,还是需要多加练习。 这两天这些小工没少被他骂,不过并没有人有意见,毕竟开出的薪资足够让他们满意。 “继续练!” “谁先熬出第一锅让本大人满意的,奖励二十两银子!” “第二名十两,第三名五两!” 陈言转身喝道。 “大人,那第四名呢?” 一个年轻人精神大振,上前问道。 “第四名?倒贴本官二两!” 陈言板着脸。 那年轻人傻眼了:“啊?” 没见过上工还得倒贴东家钱的! 陈言继续道:“而且不只是第四名,第五名及以后的所有人,均要倒贴二两银子!” 众人无不一脸黑线。 合着他这给前三名的奖金,全是第四名之后的众人出的啊! 等等,不对啊。 这给完奖金,他好像还能剩几两! “咋的?不服?那就赶紧滚蛋,本官好重新招人!” 陈言瞪了众人一眼。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继续干自己的。 车间外面,白鹭完全听懵了。 她奉唐韵的旨意,来给陈言通报加盟之事的处理结果,以及将银票送来。 结果到了之后,衙役说大人不在,指点她到了这里。 不过门口的守卫虽然放她进入,却不许她进入车间,只让她在院子里等着。 她站了也没多长时间,就听到里面陈言骂了至少三个人。 这也算了,这家伙居然还用人家的银子来当奖金,简直不是人! 这些小工也是奇怪,换了是她,早就跟姓陈的翻脸了,他们居然还能忍气吞声! 哎,青山县的百姓,果然只是表面上幸福富足。 实际上,被这家伙欺压得紧,只是碍于他的官威,不敢言语。 嗯,一定是这样! 白鹭正自胡思乱想时,车间的门打开,一名瘦削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反手又把门关上,快步走向院子另一角。 白鹭心念一动,一把把他拦着。 那年轻人愕然道:“姑娘,你拦我干啥?” 白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愁眉苦脸的,一看就是积怨在心! 她蹙眉道:“这位大哥,你们拼了命地做事,他却这样辱骂你们,还克扣你的工钱!这样的日子,你们怎能妮忍得下来!” 那年轻人听懵了,本来就愁苦的脸更是皱成一团:“哪有那么惨……” 白鹭越说越气,怒道:“我知道你是怕了他的官威,才不敢说出心里话。但你们真的没必要这样隐忍,大不了不干了就是!” 那年轻人更懵了:“不是,你从哪里看出我是隐忍?” 白鹭叹道:“你看看你的脸,都愁苦成这模样了,还说你没忍?情到满时难自抑,看把你苦的…” 她话还没说完,那年轻人已经捂着下腹夹着腿叫苦连天:“我脸这是因为憋得慌啊!刚才喝太多了!姑娘你有啥想说的呆会儿再说成不?我急着去茅房啊!” 白鹭一愣:“啊?” 那年轻人再不理她,弓着腰夹着腿跑到了院子另一角,冲进了茅房。 白鹭终于反应过来,不禁脸上大红。 原来是误会了…… 吱呀一声,车间的门再次打开,陈言走了出来。 “哟,白姑娘,有好消息了?”他笑呵呵地走近。 “东家叫我来告诉你,你的计划成功了。”白鹭绷着脸道。 “啧啧,你这态度……”陈言双眼一眯。 白鹭一惊,晓得自己又有点上情绪。 她连忙压下心中的反感,放软了语气:“对不住,陈大人,我会注意。” 陈言赞道:“我就说嘛,孺女可教!既然计划成功,她应该照约定把东西交你带来了吧?” 白鹭看看周围:“这地方不太合适吧?” 陈言却神色自若地道:“在这的人,都是本官的人,无需担心。来,东西呢?”说着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起来。 不得不说,她这身段虽说及不上郑妍、卿儿,不过也是浮凸有致,也算是一等一了。 “你看什么!”白鹭颊上红晕顿起,娇嗔道。 “看你把银子藏在哪啊!”陈言诧异地抬头看她脸,“不然你以为本官在看什么?” “……”白鹭无语了。 这家伙是怎样做到说谎毫不脸红的? 第131章 这可是大商机啊 她不想再跟他废话,从背上取下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木盒。 “这是东家让我带给你的,加上上次的钱,一两也不少你的。”白鹭直接把盒子塞到他怀里。 陈言双眼大亮,接过盒子直接打开,盒里厚厚的几摞银票落入他眼中。 白鹭有些不安地左右看了看。 这家伙也真够心大的,这种地方,随便打开装着数十万两银票的盒子,也不怕被人见财起意? 她自是不知道,青山县范围内,就算真有贼大胆到敢来抢银票,也休想跑得出县城范围! 陈言笑得嘴开了花,一张张数了数。 白鹭在旁不由又撇了撇小嘴。 不就几十万两银子吗?至于乐成这样吗?真是个财迷!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自己有这么多银子,就好了…… 陈言乐了半晌,突然笑容一敛,叹了口气。 白鹭错愕道:“你叹气干什么?” “我说,你们下回能不能给我换成银两再送来?” “你这拿银票过来,本官还得去银庄兑换成银两,麻不麻烦啊!” “而且最近的财记银庄,可是远在武阴!” 陈言不满地抱怨起来。 白鹭无语地看着他。 一口气赚这么多银子还抱怨来抱怨去的,她就见过这么一个! 而且这可是四十五万两银子! 换成现银的话,得多少辆马车才能拉过来! 万一路上再颠掉点,她还得自己掏钱赔。 遇上劫匪,把银车劫了,那她就算把自个儿卖了,也赔不起啊! “黑儿,去,把这盒子给我送张大彪那去,叫他照办。” 陈言一转头,叫来一名守在外面的衙役。 奶茶生意是现在的重点项目,为防有人擅闯捣乱,他从衙门里调了两个衙役过来守着。 这时其中一个衙役小跑着从外面进来,接过了盒子:“得嘞大人!小人马上就去!” 转身就跑了。 白鹭张大了嘴,这下是彻底懵逼! 超过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陈言竟然就这么随手交给了一名普通的衙役! 那盒子可是没锁的啊! 万一后者起了贪心,那不完蛋了? 陈言一看她这神情,已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一乐。 “呵,你对本县太不了解了。” “别说是交给我衙门里的人,就算是从这大街上随便揪个人过来,让他帮我送这些银票,他也绝不会偷拿哪怕一张!” 白鹭回过神来,见他说得这么肯定,忍不住了:“你就吹呗!行啊,你既如此自信,那不如证明一下,咱们就到外面,找个人试试。” 陈言立马摇头:“那还是算了。” 白鹭哼了一声:“我就说你吹的吧,一试就试出来了。” 陈言这下脑袋摇得更厉害了:“不不不,你误会了。衙役有俸银啊,让他们送不用再花钱。可是从街上找人帮忙,本官不得另外掏跑腿费?不合算啊。” 白鹭懒得跟他再在这上面纠缠,道:“不说这个了。东家让我请教陈大人,你那些证据是怎么得来的?” 陈言暗忖这种事岂会告知你? 总不能把本官纳抚营那些得力干将怎样翻墙入室搜找证据,也一一告诉你吧! “这个嘛,恕难奉告。”他干脆地拒绝。 白鹭微微蹙眉。 她诈作随口一问,其实来前唐韵说了,此事极为重要。 凤翎卫在冀州的暗中调查,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但是,却一无所获。 这让唐韵都开始有些怀疑,是否自己猜错了,暗中其实并无幕后煽动者? 但就在这时候,竟然看到了陈言那些详实的调查资料。 甚至,居然还有不知道怎么从人家家中弄来的文书字据! 而且,那些人竟一无所觉! 别的不说,这种探查能力,唐韵自问自己的凤翎卫便没有。 这让她对陈言的调查之能,产生了兴趣,也萌生了一个想法。 若是让他去查冀州幕后的情况,会否有所发现? 此时白鹭见陈言不肯吐露实情,只好说道:“东家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此事事关敝商会的私秘,不知陈大人是否能借一步说话?” 陈言见她神情凝重起来,心念一转,点了点头:“行,跟本官来吧。” 回到县衙,到了后院的内堂,只剩两人单独相对。 白鹭在心中将要说的话组织了一下,才开了口:“不知陈大人对冀州民变之事,有何看法?” 陈言叹道:“本官自然忧心!天下不平,这生意就难做,希望圣上能早些平定民变吧。” 白鹭微嗔道:“不是问你这个看法!陈大人觉得这次的民变,会不会背后有些玄机?”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还有疑问?必有玄机啊!” 白鹭精神一振:“你也看出来了?东家也看出来了!” 陈言欣然道:“你东家确实相当敏锐!这次民变,表面看来,是灾民无粮可食、难以生存,实际上,深入思考,就会发现这不只是粮食本身的问题!” 白鹭微震道:“陈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白姑娘应当知道,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啊!” 白鹭细细琢磨这两句话,半晌不禁动容。 想不到这个陈言,竟能说出如此言简意赅、发人深醒的话。 百姓要有粮食才能活命,而粮食来源安稳,才能供养百姓。 只是…… “陈大人,恕小女子愚钝,不明白这两句话和玄机有何关系?”白鹭也不禁严肃起来。 “那本官不妨指点你一番。” “冀州民变,直接原因是百姓没法活下去,而再进一步的原因,是粮食不足,无法保证粮食来源的稳定。” “所以啊,如果能让粮食来源稳定,自然百姓就不会再生异心。” 陈言煞有介事地说道。 白鹭一边听一边点头,跟她理解的似乎差不多。 却听陈言接着说道:“因此,若是咱们做起粮食生意,从南方将粮食运送到冀州去售卖,必能卖得高价!这可是一个大商机啊!” 白鹭一下愣住了。 他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第132章 菜鸟级讨价还价 陈言说上了兴头,唾沫横飞。 “但是路途遥远,沿途如何保证粮食的运送安全,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说,这不只是粮食本身的问题,更是运送渠道的问题!” “如果咱们能建立一个安全性极高的渠道,建设成咱们大周第一个物流系统,啊不,运送通道,就能改善这方面的问题。” “而且到时候不只是粮食,其他的东西,也能运送,可谓一箭多雕!” 白鹭轻轻揉了下额头,有些头痛。 是她错了。 她不该期待从这个贪财好色的家伙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 三句话不离本行,无论说到什么都能扯到赚钱上! 好不容易等陈言停了下来,她才无奈道:“我不是问的这个!我问的是,冀州民变背后,会不会有人暗中煽动。” 陈言一呆:“这本官哪知道?” 白鹭有些失望,只好问出唐韵让她问的那事:“东家让我向你问问,能不能让你那些厉害的手下,帮忙查查?” 陈言眼睛眯成细缝:“你们东家这管得是不是有点宽?这事不该是朝廷和官府的事吗?” 来前唐韵就考虑过他可能会这么问,早就嘱咐,因此白鹭立刻道:“对呀,朝廷已经就此事颁下悬赏。只要有人能提供线索,就赏银一万两呢!” 陈言双眼一亮:“一万两?等等,本官怎么没见朝廷发下的悬赏?” 悬赏算是最赚钱的无本买卖之一,尤其是他开始着手建立全国范围的情报系统后,悬赏他没少拿。 一万两的赏额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如果真有这悬赏,按理说他不可能不知道。 白鹭忙道:“东家说,因为此事只是推测,没有实证,所以朝廷没有公开颁下悬赏,乃是私赏。若非我们东家有关系,也不知道有此事。” 陈言动容道:“你东家确实厉害!不过一万两,查这么大的事,未免有点少了吧?” 白鹭失声道:“一万两还少?” 一万两,她当凤翎卫一辈子也赚不到! “你知道本官要找人查这事,得花多少人力、功夫和银子吗?” “从这里到冀州,咱们就算三天,来回算六天。” “调查算半个月,加起来合计二十一天。” “调查结果还要进行梳理,算三天,合计二十四天。” “按每天五两银子的雇钱,这合计就得一百二十两!” 陈言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正说到这,白鹭吃惊地打断他:“什么雇钱一天就要五两!”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市场价啊!一般雇工都得一天一两了,这活儿还得冒着生命危险,简直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一天五两已经是白菜价了!” 白鹭气道:“一般雇工哪有一两银子那么贵!” 开玩笑,一天一两,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两,这在京城都活得极为滋润了。 哪怕是大户人家的长工,也就一个月二两纹银的样子!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我青山县的工,就这个工钱水平啊。像我瑶池仙酿的工,一天就是一两银子。” 白鹭一震道:“真的?” 陈言哂道:“为点小钱本官至于蒙你么?这还不计绩效奖和岗位补贴!” 白鹭小嘴大张,合不上了。 一天一两银子啊! 难怪那些工人都是任骂任罚,连被逼着倒贴银子都不肯辞工,这一个月就是三十两银子,比一些官品较低的官员,收入都要高! 她想想自己的俸银,不由心中一阵羡慕。 跟着这家伙做事,银子竟比做凤翎卫还要多! 而且自己是拿着性命干活,人家这些雇工却是安安稳稳,根本不需要担心小命的问题! “没话说咱们就继续了啊。” “况且调查这事,绝非一个人能办到。” “冀州那么大,民变之地处处都是,每个地方都得派人。” “就算派二十个人吧,一人一百二十两,共计二千四百两。” “此外还要加上住宿、饮食等的补贴,每人算五两吧,共一百两。” “再加上打听消息必然得花钱,买通关系,打点上下,这才是真正的大头,至少也要三千两银子!” “这合计下来,就得五千五百两!” “这些还没计算意外支出。” “比如说,万一有人身亡,不得抚恤?一人起码也得二百两。” “又或者没死,但受伤了,汤药费可不是小数目。” 陈言继续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给她算。 白鹭听着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样说来,一万两似乎确实有些少? 等等! 不对! 自己怎么跟着他路子跑了! 她连忙打断陈言的话:“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到底觉得多少才合适?” 陈言眼珠一转:“至少三万两吧。” 白鹭要不是来之前,就听唐韵说过这家伙肯定会讨价还价,这会儿她必然会跳起来。 从一万两直接要到三万两,这家伙已经不是一个“贪”字可以形容! “三万两怎么可能,东家说,朝廷现在情况艰难,顶多给一万五。”白鹭试着讲价。 “本官自然理解朝廷的困境,但本官也有本官的难处,只好把这大好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了。”陈言以退为进。 “哎,哪有你这么讲价的?你不是该回价二万五么?然后咱们再各退一步,协定在两万两啊!”白鹭急了,脱口而出。 她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经验,这些技巧,还是从何进尧那现学来的,这时一急,把盘算全吐了出来。 陈言心里大乐,暗忖你跟本大人讲价,那不是自讨苦吃? “白姑娘,你真误会了,我报的三万两,不是漫天要价。”他一脸诚恳地道,“而是报的底价,高于这个价,我帮这忙才有赚头。低于这价,风险大过了收益,本官是绝对不做的。” 白鹭气恼地瞪着他,一时无措。 整个情况跟何进尧或者唐韵预计的完全不同,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言站起身:“算了,朝廷的赏银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这事没啥好谈的,就这样吧。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也不留你,你请吧。” 第133章 这纸不一般 白鹭菜鸟级别的谈判手,这下再绷不住了,只得急道:“三万两就三万两吧!但你必须查清楚是谁在幕后搞鬼!” 陈言心中一亮。 明明是朝廷的赏银,这会儿却说得像是周氏商会就能定价似的。 到底是朝廷的悬赏,还是周氏商会的悬赏? 不过他也没想细究,有银子赚,这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他才懒得管! 他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来,咱们签个协议。” 白鹭错愕:“这事你还有协议?” 陈言早有准备,从屋里拿出一式两份的协议文书。 “这种买卖,本官可做得多了,焉能没有准备?来,这里,还有这里,以及这里和这里……都是你们需要签字画押盖章的地方。” 他打开协议书,一一指点。 白鹭看得头都大了,只能道:“我又不是东家,哪能签什么协议?” 陈言翻了记白眼:“谁叫你签了!让你带回去,给你东家签,签完把定金带来,本官再签好,然后你带其中一份回去。” 白鹭这才明白,只好把文书收了起来。 “这事就这样,不过还有几件事,你得替本官传个信。” “我下一批精鉰猪已经快到出栏的时候了,叫他们肉庄赶紧准备妥当。” “瑶池仙酿的生意上了正轨,白糖也该上柜了,糖铺的事该抓紧了。” “另外还有冰块,提醒你们东家,第一批硝石也该送来了吧?” “还有盐的事,你们那边这段时间有些怠惰了啊,赶紧提上日程!” “最重要的,说好的铁矿呢?文书都签好这么久了,到现在第一批还没来?” “记着不要给本官带啥敷衍了事的话,要肯定的消息!” 白鹭听到一半,就有点吃力了,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片帛布,还有一支炭笔,在上面匆匆记了起来,生怕漏掉什么内容。 圣上把如此重任交她,她绝不能出岔子。 转眼间,就把帛布给记满了,她只好又翻一面,记到另一面。 然而炭笔足有指头粗,一面记不了几个字,很快另一面也写满了。 白鹭小心地把帛布卷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片,继续写。 陈言看着她趴桌上辛苦地记东西,停了下来。 “说完了?”白鹭抬头看他。 “我说你这……要不要这么可怜?”陈言有些无语了。 “什么?”白鹭一时没明白。 陈言把她握笔的手拿过来,翻过来一看,手上全是炭印。 大周最常见还是毛笔,但外出的人用这笔不方便,身上带墨带砚并不太现实。 因此后来有人就发明了炭棒,其实就是用挖出的煤炭,磨成手指粗的一根,相对比较好携带。 为了避免手指抓在炭棒上,把手弄脏,就在其中一端镶上竹管,方便抓握。 但竹管套得浅了手指还是会抓到炭棒上,套得深了写不了几个字就得把炭棒往外拔一拔才能继续写,照样还是容易弄脏手。 她这写了不过几十个字,已经把炭棒拔了四次,白净的手早就黑乎乎的了。 在陈言看来,这发明无比鸡肋,半点肉都不带的那种! 白鹭陡然被他抓着玉手,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你干什么!” 心里已经暗暗戒备起来,这家伙突然摸她的手,难道是起了色心? 陈言摇头直叹:“你东家未免也太不心疼人了!看看你的手,都黑成啥样了!女孩子家,干净整洁多重要,居然让你用这种脏东西写字!” 白鹭一愣,这才明白他不是起了色心。 不过对方言语中对唐韵不敬,她哪肯罢休,板着脸道:“这关我们东家什么事?不用这个,难道让我带毛笔?那不是更麻烦?” 陈言哈哈一笑:“这我就不得不给白姑娘推荐一件宝贝了!不对,是两件!” 说着进了里屋,片刻后抱着一个小箱子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地放着一大撂约手指厚的纸册。 而且封面用的还是牛皮纸,装订精致。 他拿出一本,递给白鹭:“看看这个。” 白鹭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纸张,诧异地想伸手接过。 陈言一把把纸册收了回去:“先去洗手!” 白鹭脸上一红,赶紧去外面把双手洗净,回到屋子里,庄而重之地双手接过那纸册。 抚过棕色的封面,一股奇异的质感涌来。 白鹭不禁动容。 从未想过,纸页的触感也能让她有种舒适的感觉! “这纸,好像不一般。”她脱口道。 “这是牛皮纸,本官试制了多少次,才算成功。”陈言露出少许得意之色。 制纸,是他刚到这就开发的最早几个项目之一。 当时青山县到处都是林木草藤,比荒野求生还荒,必须砍伐掉一部分植被,才能为人口大增青山百姓修建居住地。 他看着那些砍掉的树木林草,有点心疼。 扔吧,费时费力费钱。 烧掉是普遍的做法,形成的炭灰还能变成肥料洒地里种庄稼,但还是觉得有些浪费。 于是左思右想,他开始试验用它们制纸。 普通纸成功后,开始加料,制作各种不同用途的纸张。 牛皮纸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白鹭翻开封面,里面的纸张并不是白色,而是一层微微的淡绿色,予人一种清新的美感。 而且间中还有一些稍深一点的粉痕,看着像是花儿的图案,相当别致。 “真漂亮!”白鹭终究女孩子,一下就喜欢上了,忍不住夸道。 “这是本县最新版的记事册,这个系列叫‘春色花语’,粉色的这些,都是花儿,最适合女儿家使用。”陈言指点着介绍起来。 白鹭完全忘了正事,听着他的介绍,仔细摩挲,惊叹不已。 制纸技术,大周也已经有了。 只是技术粗糙落后,制出来的纸,大多是原木色,没法像这么白净。 更别说要制作成这种有花纹的纸张,简直难如登天! 其价格也是天价,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使用,普通人家想也不敢想。 像为了彰显贵气,宴席上的加盟,陈言便让何进尧用纸张记录的。 第134章 此笔,能写三千字! 宫中倒是长年备有纸张,但多是为唐韵兴致来时提笔写字或者画画所用。 因为纸张昂贵,所以如今大周记录东西主要用的,还是竹、皮、布等。 至于把纸订成册,来当作普通的记事册使用,简直是奢侈! 连皇宫内,也不敢这么大手笔! “这个数字是做何使用?”白鹭这时发觉纸页的角落处,印有小小的数字,好奇问道。 “这是编号,第一页就是一,第二页就是二,如此类推,这本一共六十页,最后一页便是六十。”陈言解释道。 “那倒是挺便利,要翻找东西方便许多。那这横线又是做何用处?”白鹭又看到纸上还印了一道又一道的横线,每两道之间都间隔约一寸见宽,不由再问。 “这是标线,你只要对着这线来写字,写在两线之间,自然就能写得工整,不会歪歪扭扭。”陈言非常耐心。 “啊?才一寸见宽,这哪写得下字?”白鹭吃惊地道。 “用你的笔,当然不行,所以这时候就要用到本官隆重推荐的这支笔了!”陈言神秘地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细长之物,“自来水笔!” “笔?这怎么会是笔?”白鹭双眸睁得大大的,难以相信地看着那细长之物。 约七寸长,手指粗细,表面是木制的,像个微缩的烧火棍。 陈言把笔盖拔了出来,套到笔尾,露出笔尖。 然后把她手里那本记事册拿了过来,拿着笔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起来。 白鹭不由自主地凑在他身旁,凝神去看。 越看,越是震惊! 炭棒写出的字,一个足有两寸见方,稍不小心点,上三寸都有可能。 可这笔写出的字,笔划娟细,连一寸都不到! 而且字色极深,清晰可见,不像炭棒有时候写出的字模糊不清,难以辨识。 陈言一口气写完三四行,这才停下来。 把手一摊,展示给白鹭看。 “干不干净?整不整洁?”他得意地道。 “的确……这笔也太神奇了!”白鹭瞠目结舌。 其实最让她震惊的,还是对方写字的速度。 同样是大周的字,可对方写这三四行,也就一小会儿功夫。 同样的字,如果让她用炭棒或者毛笔来写,时间至少要多上五六倍! 无论是效率,还是便利程度,又或者美观度,这笔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这不可能是人间有的东西。 简直是天上来的神物! “这笔不需要蘸墨么?”白鹭想起这事,不由问道。 一般毛笔,写几个字就得蘸墨,可刚才陈言写了超过四十个字,却一次都没蘸过墨。 “此笔自带墨囊,无需蘸墨,在一只墨囊用完之前,可以写三千字。”陈言含笑道。 “什么!三……三千字?!”白鹭惊得下巴都险些掉地上。 她所用的炭棒,一只顶多写三百来字! 这笔的神奇之处,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要是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带上这么一支笔,岂不是想记什么就记什么,想记多少就记多少! “而且它的墨囊只有这么大,若需用量大,你可随身带上几只墨囊,需要时更换即可。只是更换要些技巧,不过稍加训练,即可掌握。”陈言翻出一只墨囊,展示给她看。 白鹭震惊地看着笔和墨囊,心跳砰砰。 要是能有一支,那该多好! “如何?白姑娘是否想要一支?”陈言看破她心思。 “这,这笔很贵吧?”白鹭迟疑道。 “这笔壳还好,精木雕成而已,只是费些功夫。” “可这笔尖,乃是钢铁制作,而且还是精细部件,有多贵重可想而知。” “此外,这墨囊是以野兽的胆皮制作,一头野兽,也不过只能制成三五支而已!” “所以本县打算,一支笔大概得卖到三十两银子,才有得赚。” 陈言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实际上成本并没有这么高,但既然是要卖东西,不夸大亿点点,对得起自己这奸商本色吗? 其中最重要的配件笔尖,陈言在大力发展炼钢制铁的同时,早就招揽了大量工匠,研制精细的小部件。 精细部件的制作,一直是技术难题,哪怕是他前世所在的世界,同样是越精细的部件制作越难。 如今他要制作的部件,虽然最精细也就到笔尖水平,但要达到成熟制作水平,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投了不少银子。 好在,自从开始批量生产后,这成本已经大幅下降。 “什么!三十两也太贵了!”白鹭惊道。 哪怕是宫中的御笔,三十两银子也够买两三支了! “别急,本官仍未正式将此笔对外销售。” “白姑娘算是我第一个客人,此笔我可算你便宜些。” “这样吧,只收你十两银子,并送你两只墨囊和一本记事册。” “以后若是墨囊和记事册用完了,可向本官购买。” “另外,一年内此笔若是出了非人为的问题,可送到这里,免费修理。” 听着他的话,白鹭不由咬住了唇,有些心动。 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数额。 可是,这种笔闻所未闻,堪称珍宝! 十两银子换一支,似乎并不亏。 “想想你的手,老是用炭棒那种东西,多脏啊。” “女儿家,就得对自己好一点!” 陈言殷殷劝道,像个诱人下地狱的魔鬼。 “我……买了!” 白鹭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断然道。 陈言哈哈一笑。 这笔按成本算,他大概也就一两银子。 卖出十两一支,血赚! 不过,这也只是个小试验罢了。 他可肯定,未来自来水笔必定也能成为热销货。 虽说很难像瑶池仙酿那样,打造成高端网红商品,但铺量的话,赚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而且这是消耗品,赚的是细水长流的钱。 将来若是能进一步压低成本,甚至可以推广成全民级的产品! 送走白鹭后,陈言正准备去纳抚营,陆卿儿正好从外面快步进来。 “公子!武阴城有急信来报!” “信呢?”陈言精神一振,追问道。 陆卿儿手上拿着一封封了火蜡的书信,赶紧递上。 陈言揭开信封,取出一看,双眼微微一眯。 这么多天,消息终于来了! 他看完信,不禁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第135章 陈言的烦恼 “公子,怎么啦?遇到麻烦事了吗?”陆卿儿好奇的地道。 能让陈言叹气的事可不多。 “没什么,这信是何惇从武阴发来的。” “说是朝廷已经准允了赵长河的告老,并且派出朝廷要员,到武阴审查何惇的资格。” “若是通过,陇州府尹的位子,何惇便坐定了。” 陈言说道。 陆卿儿睁大了美眸:“这不是好事么?公子为何叹气?” 陈言把信扔在桌上,轻吁一口气:“我叹的不是这信里的内容,而是这信本身。” 陆卿儿更是不解:“卿儿不明白……” 陈言笑笑,把她搂进怀里:“你不用明白,这事啊,有公子我操心就好。你就只管侍候好公子,嘿!” 这信是让他想起了一件烦心已久的问题。 那就是远程通信。 没手机没电话,大周的信息传递一向时效性很糟。 飞鸽传书,算是最快的手段,可是鸽子训练不易,而且容易被人打落下来,造成消息泄露。 靠人力传递,譬如骑马,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像武阴到青山县城,快的话也得两个时辰。 而烽烟传信,可以传递的信息量太少了,复杂一些的信息根本没法传递。 更何况烽烟传信太过明显,容易惹来麻烦。 一个不好,朝廷以为他是在造反就糟了。 又像京城到青山县,每次单程都要半日甚至更久,来回一趟得一天。 要是能整出一套便利的通信方式就好了。 陈言跟陆卿儿温存了一番,这才整理衣冠,出了县衙,坐上马车,往纳抚营而去。 一路上,他左思右想,不过这问题短时间内也很难解决,光有想法没用,技术得跟得上。 而技术的提升,又受限于材料,实在是最难提升的部分。 这会儿他连火器的技术难题都没突破,更别说高精尖的通讯了! 一路到了纳抚营,他也没个头绪。 陈言暂时抛开烦恼,下了马车,问道:“兵曹呢?” 一名军士忙回禀道:“兵曹正在校武场训练新来的兄弟!” 陈言点点头,径直朝着校武场而去。 针对不同的训练,他在纳抚营内设置了不同的训练设施。 校武场是用水泥浇的,主要用来练拳脚刀兵,以及单兵对战,还有各种相关的技巧教学。 纳抚营几乎所有的训练项目,都是来自陈言的设计。 而他的这些东西,全部是前世从网上学来的,当初对特种兵特别感兴趣,他不但尽览各种影视剧,还查了不少专业资料,如今派上了用场。 到了校武场,只见上百新兵围坐在一起,个个都盘着腿,但上身坐得笔直。 偶尔有些人撑不住弯了下腰放松腰部的肌肉,但也很快重新自行坐直。 陈言目光扫过众人,暗暗点头。 这批新兵的质素很高,彪子挑人果然是有眼光的。 纳抚营内很多看似随意的动作,都有严格的要求,像现在的盘坐法,既练耐心,又练腰腹的核心力量。 这些新兵能有这么好的自律,比当初纳抚营刚成规模时的老兵们强多了。 “我认输了!” 新兵围出一个十丈左右方圆的大圈,此时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承认!” 另一个声音立时响起。 陈言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站在其中一个新兵背后往里面看了看,只见一名高壮汉子正从另一名敦实的汉子身上爬起来。 张大彪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面色冷肃地看着他们,既不说话也不插嘴。 敦实汉子跟着爬起,走回旁边坐下。 “我来!” 另一名瘦削的汉子霍然起身,大步朝着那高壮汉子走去。 陈言定睛细看时,才认出来,是之前难民中的王岳。 而此时,王岳和瘦削汉子互相抱拳行了个礼,随即大步上前,交手起来。 “原来是近身搏斗。”陈言明白过来。 近身的赤手搏斗,是最基本的训练之一。任何兵器,都不及人体自身的拳脚方便和杀伤力强,陈言编写的《近身搏斗手册》,更是专门教导军士如何辨别和攻击人体要害。 看来,这些天张大彪已经教了新兵不少,都开始实战对练了。 实战对练有多种形式,此时进行的,是守擂制。 最初是随机选一人到中间,然后其余人等有愿意挑战的,出来一个,和对方单挑。 胜者,留在中间,等待下一人的挑战。 直到输了之后,此人才下去,而赢下他的人则代替他,留在中间等待别人的挑战。 所有人全部上去一次后,击败人数最多者,可以得到优胜奖励。 这时两人甫一交手,几乎是一个照面,王岳跨步勾腿加肩顶,便将瘦削汉子掀翻在地,一把擒拿住,压在地上。 “我认输了!” 瘦削汉子没了反击的机会,只好认输。 接着,又是连续五六人,上前挑战王岳,但结果完全一样,均没人能在王岳面前挺住三个回合。 实力差距,着实明显。 此人不愧是学过拳脚的,底子好实力强,倒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陈言正沉吟时,王岳忽然道:“兵曹大人,一个一个来太慢了,不如同时上三个如何?” 陈言不由莞尔。 好大的口气! 不过此人确实有这种实力,但张大彪那性子,可不会允许新兵有这种任性的表现。 彪子这小子,最喜欢打压那些狂得不行的人了。 果然,张大彪眼神一冷,说道:“王岳,连胜三十二人,让你有点膨胀了。” 陈言不禁动容。 好家伙,居然连胜了三十二人?! 要知道,人的体力有限,实力再强的人,通常能连胜十多人就不错了! 这个王岳看来不只是实力强,而且体力也是过人。 王岳不卑不亢地道:“兵曹大人,我只是想节约一些功夫,早些完事,也可以进行下一项训练。” 张大彪双眼微眯:“自信过头便是自大,你不过赢了三十二名几乎没有任何拳脚功夫的新兵,便如此自大,假以时日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来?” 王岳一惊,忙道:“小人不敢!” 张大彪突然大喝一声:“曹六!你过来!” 第136章 最末一等的军士 不远处,一群老兵正在练习刀枪,其中一人听到张大彪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刀,快步跑了过来,对他行了军礼:“到!” “曹六,你在纳抚营战力榜上排名哪一等?” “报告兵曹,是四等。” “四等是什么等级?” “是纳抚营最末一等!” 那曹六说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显然有些尴尬。 张大彪缓缓道:“王岳,你和曹六来一场,若你能赢了他,我便提前给你分配单独的营房,不必再和大家一起挤通铺!” 所有新兵无不精神一振。 纳抚营的居住条件,可以说是相当之好,全大周最精锐的军队,也没有这般好的住营。 每四名军士,享用一间单独的小间,内中还有独立的卫浴和厕房。 而升至一等军士后,还可以一人独享一室,不用和任何人共住一屋! 但是新兵却不同。 为了训练和试探新兵的能力,所有新兵均挤在一个大营房内,睡的是通铺。 里面臭气熏天,睡觉时鼾声此起彼伏,而且共用厕房,有时解手都得排半天队。 现在,张兵曹这么大方,竟许下如此重的奖励! 王岳也不由精神一振,沉声道:“若小人输了呢?” 张大彪哼道:“输了,未来七天内,你一个人负责新兵营房的打扫,其他人原本的打扫轮值往后顺延。” 众新兵无不大喜。 想不到还有这好处,那岂不是王岳输了更好? 不过随即不少人就心中叹了口气。 想归这么想,可王岳的实力,大家都清楚,别说一个四等军士,哪怕是三等、二等,甚至连这位兵曹大人,都未见得能赢得过他吧! 王岳没再废话,转身朝着曹六双手一抱拳:“请指教!” 曹六看看张大彪:“兵曹,那我赢了是不是……” 张大彪绷着脸:“你跟个新兵蛋子过招,赢了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曹六一想也对,嘟囔道:“靠,原来是个苦差。算了,早完事早收工。” 随意地朝王岳抱了抱拳,说道:“你赶紧的,我那边训练还等着呢!” 王岳双腿微微前后分开,双手握拳,摆了个简单的起手式后,脚步噌噌噌连踏三大步,飞快到了曹六跟前,一拳虚挥。 他为人谨慎,不知对方实力如何,所以先以虚招试探。 曹六咧咧嘴,突然朝前一欺身,几乎是瞬间便避过王岳这一拳,撞进他怀内,一记肩顶狂顶在他胸口! 这一下快得惊人,王岳万万想不到,一位四等军士,竟然便有如此实力,大骇下想躲闪或者格挡都来不及! 砰! 王岳一声闷哼,朝后连退了四五步! 但这还没完,他双腿突然一软,啪地跪倒在地,上半身向前一仆。 要不是双手及时撑地,这一下铁定得摔个头破血流!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众新兵无不一脸惊骇,不能置信地看着曹六! “这……这是四等?!” 有人不由自主地颤声开口。 王岳重重地咳嗽起来,只觉眼冒金星,胸口闷得像被上千斤的大石压着,几乎没法呼吸! 还好刚才这一下对方不是冲着他要害,不然这一击,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咳了十多下,眼泪鼻涕都咳出来了,他才算勉强缓过劲。 抬头时,王岳的脸上血色全失,无法相信地看着曹六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一下肩头。 “身子骨挺硬!兵曹,这行了吧?”曹六转头看张大彪。 张大彪脸一寒,突然一把按着他肩,将他猛地按得仆倒在地! 曹六根本来不及反应,反应过来时脑袋已经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啊!” 他一声惨叫,声音吓得周围新兵全傻了眼! 卧槽! 这啥情况! 刚刚还轻轻松松就把王岳摆平的曹六,居然瞬间就被这位兵曹大人制服! 本来刚才还有人怀疑曹六不是四等、搞不好是一等军士,此刻众人才明白,原来他真是四等! 张大彪这简洁得毫不花哨的动作,快到几乎没人看清! “他认输了吗?”张大彪一手将曹六死死摁在一地上,冷冷地道。 “没……没有。”曹六痛得脸色煞白,艰难地道。 “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一下行不行?”张大彪寒声道。 “不行!”曹六吃力地道。 张大彪这才松开他。 曹六狼狈地爬了起来,嘟囔道:“靠!不行就不行嘛,动手干嘛……喂!你赶紧起来,不起来我可过去了!” 王岳早就傻眼了! 直到这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眼见着曹六大步走来,王岳心中一寒,慌忙叫道:“我认输!” 曹六松了口气,转头看张大彪。 张大彪这才点点头:“行,归队吧。” 曹六咧嘴一笑,啪地行了个军礼,小跑着去了。 王岳松了口气,艰难地捂着胸口爬了起来,身体都没法站直。 疼痛感清楚地提醒着他,刚才的失利有多惨! “今日起,未来七日内,新兵营房便由你打扫,有异议吗?”张大彪仍是双手抱胸,冷然道。 “我愿赌服输,咳咳!”王岳面色惨白,颓然说道。 “行了,下一个!”张大彪不再理他,转头朝其他人喝道。 众新兵这才如梦初醩,没上去过的人中,忙起来两个,站到中间,继续演练。 王岳捂着胸口,边咳嗽,边慢慢地移到一边,吃力地坐下。 虽说应该没大碍,但这真得多缓缓。 陈言在旁边看完整个过程,不由莞尔。 这家伙,在新兵面前装出一副酷炫拽翻天的冷漠脸,其实内心这会儿肯定正无比得意。 不过也正常,装逼成功的感觉,那真是要多爽就有多双! “彪子!” 陈言一声招呼。 张大彪这时才发现他来,瞬间变了脸,陪着笑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大人,你怎么来了?” 包括王岳在内,周围的新兵无不傻眼! 刚刚还冷酷霸道像头山头称王的猛虎,竟在县令大人面前瞬间变得跟只温驯小狗似的! 难道,这位县令大人身手更是可怕?! 第137章 幕后之人 “我有点事,去我营房说吧。” 陈言转身就走。 张大彪转头看向众新兵:“自己先练着!” 众人见他脸又跟老虎似的,忙齐声高应:“是!” 张大彪转回头,屁颠屁颠跟着陈言去了。 众新兵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议论起来。 “兵曹大人这神情模样,看来没少被县令大人揍吧?” “就是!真看不出,县令大人看着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竟然也是个高手!” “不行,我得再加把劲训练!不然啥时候才出得了头啊。” “看看那个四等军士曹大哥,都这么强,咱们真能变那么厉害吗?” …… 进了自己营房,陈言在小榻上躺下,懒洋洋地道:“交给你的银票,拿去兑换没有?” 张大彪忙道:“已经派人去了,不过武阴的财记银庄那边未必能立刻兑得出五十多万两现银,所以卑职让兄弟们分了十多处,去了左近各处大城,分散来兑换。” 陈言赞道:“跟本官这么久,你也算有些进步了!” 张大彪咧嘴一笑:“多亏大人栽培!要是没大人平时提点,我这脑子哪开得了窍?” 陈言不由乐了:“你这马屁功力也是日渐增长嘛。对了,还有一件正事,冀州的兄弟有没有传回其它消息?” 张大彪脸色一肃:“这两天没有了,能查到的,基本都已经查完,就是前几天送回来的那些消息。” 陈言轻轻捏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这个姓公孙的藏得还蛮深。” 白鹭当然不知道,陈言早就已经在让冀州的眼线调查。 当初民变之事刚出来时,陈言就发觉了不对劲。 多地同时间爆发民变,要说背后没人煽动,他第一个不信。 虽说他并不打算插手这些事务,但调查清楚却是必需的。 他要想好好做生意赚银子,不了解清楚天下大势怎行? 万一调查的结果有可能影响他的买卖,他也好有个准备。 所以这些天以来,冀州的眼线也查得七七八八,大体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告诉白鹭,说早就有了结果,怎么也要多耗几天,拿到了银子,再给出情报不迟。 冀州此次民变,幕后煽动者叫公孙城。 这人在两个月间踏遍全冀州所有地方,哪儿灾情严重他去哪,一个个地方地去煽动,最终成功让灾民在不久前一起爆发,集体民变。 冀州大小城池的官衙,都在一夜间遭了难民的冲抢,官仓被砸官银被夺,连商贩也被殃及。 冀州府尹被难民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被府军驱散难民、救了出来。但府军实力孱弱,根本无力镇压民变,只能护着府衙勉强不破。 整个冀州,由此开始了持续的乱事,直到荀羽飞带军到了冀州。 训练有素的黑甲铁骑,以及其它朝廷军队,救火队一般这边赶那边扑,将民变的火头渐渐压下。 之后朝廷终于送来赈灾银粮,才算让冀州的民变暂时告一段落。 而在这之前,公孙城便不见了。 不过陈言倒不担心此人的下落,只要对方还会出现在有人的地方,那终会再落进他眼线的掌握中。 只是他让手下去调查公孙城的来历,始终没有收获。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和唐朔该没什么关系。 “继续让人调查此人,必须尽可能查出他的来历。” “破坏大周的稳定,就是坏我做生意的大环境,就是在跟本官做对!” “等我把他十八代祖宗都查清了,再叫他好看!” 陈言板着脸说道。 张大彪暗暗替公孙城担心。 这厮惹谁不好,偏偏惹恼了大人,未来堪忧啊! 不过话说回来,估计公孙城也想不到,他在冀州搞事,居然会得罪远在陇州这边的一个厉害人物。 陈言定了定神,说道:“对了,一会儿新兵训练休息时,你让王岳过来见我,我有点事,要找他问问。” 张大彪急忙道:“是!” 两个时辰后,王岳到了陈言的营房内,有些局促地向后者行礼。 “不必拘束,坐吧。”陈言含笑说道。 “是,大人!”王岳应了一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不过屁股没敢坐实,虚坐一半,腰仍挺得笔直。 “今儿你跟曹六的那一架,本官看了,确实不错。”陈言闲谈般说道。 “啊?这……小人惭愧。”王岳脸上一红,大感尴尬。 实话说,在跟曹六交手前,他确实对自己极为自信。 以前学过功夫,实力不凡,在南下的过程中,靠着这身功夫还救过人。 却没想到,在人家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撑住! 想到自己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要求同时来三个人,属实丢人丢到家了! “不必惭愧,曹六虽然只是四等军士,但大周一般的精锐军士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陈言笑呵呵地说道。 “曹大哥确实实力非同凡响,大人能训练出这般惊人的军士,更是令人万分钦佩。”王岳叹道。 这小子,别的不说,拍马屁的潜力倒是一等一,值得培养! 陈言欣然受用,道:“这倒是真的,不过本官觉得你也颇有潜力,未来或许也能进入四等,不,进入三等军士的行列!” 王岳一时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心气挺高,虽说知道四等军士已是厉害非凡,可他心底已经下定决心,未来绝对要进入一等军士行列。 结果听这大人的意思,他最多只能进三等? “看你这神情,似乎并不只是想成为三等军士?是不是有些瞧不起三等?”陈言眯着眼看着他。 “这……”王岳不想他如此直接,一时有些无措。 “这个暂且不提了,本官想问问你,曹六给你的一击,你想必是印象深刻了,但张兵曹收拾曹六的那一击,你不知道看出了些什么?”陈言话锋一转。 “张兵曹的实力,确实非同凡响!”王岳由衷地道,想到之前那一幕,他这会儿仍是心有余悸。 如果说张兵曹实力强到离谱,那离的也是大谱! “呵,你若只是看出这一点,那未免有些令本官失望。”陈言轻笑着摇头。 第138章 线索来了 “啊?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窍?”王岳错愕道。 “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看曹六被张兵曹秒杀,是不是很弱?” “但你看清他刚才触地时,是哪里触地吗?” 陈言不紧不慢地问道。 王岳一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左脸颊。” 陈言点头道:“不错,你观察还算仔细。你可知道,若张兵曹用那一招对付你,你会哪里触地?是额头。” 王岳愣了片刻,突然色变:“大人的意思是说,张兵曹那一招是……是杀人的招数?” 以那种力道,将对手额头撞地,这一下足以要了对方的命! 天啊! 他竟然对自己手下兄弟用这种杀招! 陈言再次点头:“不错,但你知道为何张兵曹要用那一招?” 王岳脸色泛青,下意识摇了摇头。 “因为张兵曹清楚,曹六是不可能被这种杀招杀死的。” “你如果观察够仔细,就会发现,曹六被击倒时,及时改变了头的角度。” “用相对最不容易有致命危险的脸颊触地。同时右手及时在脸颊下垫了垫,双重减缓撞击力道。” “如此一来,杀招便不再是杀招。” “这些,都记在本官编写的近身搏斗教材内。” “日后你勤加练习,也有机会到那种水平。” 陈言拍拍他肩,和善地说道。 王岳却听得阵阵后背发凉。 坦白说,他见张大彪轻松搞定曹六时,对后者的实力评价确实瞬间下了几个台阶。 自己输,不是因为曹六太强,而是因为自己太弱。 可现在得陈言指点,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曹六真的那么强! 只不过,张兵曹更是强得可怕! 想通这一点,王岳心中不禁一沉。 这么说,自己确实低看了四等军士,更别说三等了。 自己真有机会,变得像曹六那么强吗? 陈言看着他有些沮丧的表情,微微一笑。 人各有异,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来教导或引导。 有些人天生信心不足,得鼓励。 但王岳这种人,如果信心过足,容易出现轻敌和自大的情绪,就必须多打压一下。 陈言并不担心王岳会就此颓废不起。 他上次见到王岳时,就发觉这人有相当的潜力,于是让张大彪问清了其身世来历。 这人过去经历坎坷,幼时家境还不错,父母小有田产,算是富农级别。 因此他方能接受教育,还跟人学了拳脚。 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梦想,渴望有一天搏得功名,成为人上之人。 然而冀州灾情日渐严重,家里也渐渐没落,到他十六岁时,不得不重新操起农具,干起农活。 五年前,父母因为粮荒和疫病而先后亡故,留下他和尚还年幼的一弟一妹。 哪知道同年冀州闹起了民变,两个弟弟和妹妹和他失散,只剩他一人。 这次冀州再次大规模民变,在家乡颇有威望的他只好带着父老乡亲出逃。 换了一般人,遭受如此坎坷的经历,早就被打击得消沉不起。 但王岳却一次次从打击中重新振作起来! 此人是天生乐观向上的那类人,打击只会让他更加成熟和强大,绝不会就此沉沦。 好一会儿,王岳才重新抬起头,说道:“多谢大人指点,小人明白了。若没有其它事,小人回营房打扫了。” 陈言笑了笑,道:“扯了半天闲话,正事还没说呢。王岳,你可听说过公孙城这个名字?” 王岳一呆:“大人怎知道他?” 陈言双眼一亮。 他果然知道! 公孙城此人到各地煽动民变,之所以能成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只找各地百姓中威望高的人,然后将之当成棋子,由其去带领百姓闹事。 陈言理清公孙城的这做法后,第一反应,便想到了王岳。 王岳在他家乡,便因行侠仗义和打抱不平,以及判事公平公正,而备受父老乡亲的尊重。甚至后来出逃避灾,他也是众人中的领袖。 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王岳提出此人的名字。 哪怕王岳没接触过公孙城,他也可帮忙在那些难民间调查是否有人见过公孙城,比陈言自己去查要方便和有用。 结果运气这么好,一试就着! “你见过他?”陈言不答反问。 “不只是见过,这人还找过我好几次。”王岳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找你做什么?”陈言追问道。 “这……”王岳一时犹豫起来。 公孙城找他的事,绝非可以公之于众之事。 而面前这位大人,又是朝廷的官员,自己要是直言,会不会被牵连? “你不必害怕,他找你做什么,本官大概也有数,否则怎可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字?”陈言温声说道,“你只管回答本官的问题,我可向你保证,绝不会牵累到你。” 王岳转了好几个念头,想到陈言对自己及父老乡亲的大恩,终于还是坦然道:“他说冀州灾情之所以积年难解,是因当今圣上不仁,违了天理,所以……” 说到最后,终究还是有些担忧,没敢再说。 陈言接了下去:“所以要你带着大家一起造反,打土豪分粮食,甚至把咱们圣上一起掀翻,还大家一个男人当家做主的大周?” 王岳吃惊地道:“大人你怎会知道……” 陈言哂道:“这种把好人推到火坑里的把戏,本官知道的可太多了!你继续说。” “他几次三番来找我,要我举事。” “但我坚决不肯,结果过了几天,晚上突然有人闯进我家,要杀我。” “好在我学过拳脚功夫,没让对方得逞,还抓住了对方,才发现对方居然是跟着公孙城那恶贼来找过我的人之一!” 王岳说起旧事,两道粗眉一扬,透出恨意。 “哈哈,这家伙倒是挺果断。”陈言听得乐了。 劝不动,就来硬的,只怕公孙城不只是在王岳这,而且在其他人那里,也是这般的操作流程。 只可惜,王岳这块铁板,来文来武都行不通。 “我本来想审问那人,结果那人嘴里藏了毒药,咬破自杀了。” “后来那个公孙城就再没来过,不过我偶尔听人说,他在邻县出现过。” “大人问起此人,是欲捉拿他吗?” 王岳试探道。 陈言不置可否,只道:“捉不捉的,倒还没决定。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问你。你跟公孙城接触不少,能不能帮我绘一张他的画像?” 第139章 先印个三千张吧 王岳错愕道:“大人莫非是想抓捕此人?” 陈言反问道:“你不想?” 王岳犹豫再三,才大着胆子道:“小人性命都是靠大人才保住,不敢隐瞒。其实,不只是小人,小人所知的冀州之民,无人希望朝廷抓住此人。” 这话要是被官府听到,少不得被安个反贼的大帽子。 但王岳能感觉到,这位陈大人绝非一般人。 毕竟,他连府尹赵长河都敢收拾! 陈言倒是不意外,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活命都艰难,自然容易寄望于这些想要造反之人。说不定,改朝换代后,能有一点好生活呢? “但这家伙派人暗杀你,你不恨他?”陈言再问道。 “恨,此仇小人来日必报!但,希望是在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之后。”王岳叹道。 陈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王岳是个真正心忧天下之人。 为此,他甚至可以暂时放下私人恩怨。 他正色道:“本官可向你保证,这个公孙城,绝非好人。若是让他得到天下,百姓只会更加艰难。” 王岳诧异道:“大人何以如此断定?”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煽动民变之后,此人便彻底消失?成大事者,岂能只想牺牲他人、自己却隔山观虎斗?” 王岳一震:“隔山观虎斗,好一句精辟之语!小人明白了!这便为大人绘出此人画像!” 他本身就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明白了公孙城绝非可靠之人。 相反,面前的陈言,却事事谋虑有方,胆大心细,而且是真正为百姓做了实事之人。 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当下陈言叫人取来笔墨,王岳自己便懂些绘画之艺,花了两个时辰,画了又撕,撕了又画,连绘了七张,才终于大功告成。 画上之人面容倒是挺俊朗,约在四十岁左右,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陈言叫来张大彪,吩咐道:“拿去印刷厂,叫老鲁先印个三千张吧。” 旁边王岳一愕,忍不住道:“大人,这是绘像,不是文字。” 他自己小时候博览群书,人又好学,所以对印艺也有一定了解。 大周的印艺有了相当的进步,如今已有了活字印刷的技术,可以进行较大批量的印刷。 但活字印刷基本只能印文字,图像的印刷制版不易且大小受限,很难大量印制。 雕版印刷倒是可以印图,可雕版耗时耗力,技术要求高,稍有差池就得重来,并且也很难做到大量印制。 可这位陈大人不但要印这么大的图,而且还要一口气印三千张,不管是现知的哪种印刷技术,没个三五年怕是搞不定! 陈、张二人见他神情,不由一乐。 张大彪更是哈哈大笑:“大人,真该给这小子长长见识,让他看看大人创出的印刷术有多神奇!” 陈言心中一动,王岳文武全才,确实不该只局限于纳抚营的武事方面。 更何况,印刷在青山县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其技术是放出去都基本没人模仿的类型,让他见识见识也无妨。 “也罢,你把王岳也带上,让他看看。”陈言同意了。 王岳满头雾水,却又暗暗期待起来。 在纳抚营的这些天,他已经见识过无数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儿。 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好东西? 印刷厂就在县城内,位于县城二环路上。 张大彪带着王岳进了印刷厂,一通叫嚷:“老鲁!老鲁!快滚出来!” 王岳扫视一圈,这地方约在二百亩方圆,和纳抚营相似,内中的建筑基本都是以水泥筑成,房子高大宽敞,不时有工人来来往往。 他正打量时,一个花白胡须、五十来岁的老者从其中一间水泥房内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奇特的衣服,还戴着手套。 原本衣服手套应该都是白色的,但现在上面全是各种油墨颜色,底色都快看不清了。 “原来是张兵曹!县令大人又有什么差事吩咐?”那老者上前陪着笑脸问道。 “这画像,大人说要印三千张,价格按老规矩。” “对了,大人还说,黑白的太难看了,也不利于辨认,你给上上色。” “王岳,你见过真人,协助老鲁弄这事,我去去就来。” 张大彪说完,拍拍王岳的肩,转身去了。 王岳本来还以为他到外面有事,结果他却是朝着其中一栋水泥房走去,不禁好奇起来:“兵曹大人这是去干嘛?” 老鲁两眼一眯,嘿嘿一笑:“还能干嘛,当然是去搜找新货呗。” 王岳听得一脸懵逼:“新货是什么?” 老鲁上下打量他一番:“小兄弟,看样子你是刚来的吧?这个事不急,以后有的机会见识。咱们先把大人的事办妥,跟我来。” 两人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全是种种画笔和颜料,看得王岳两眼发直。 软毛的毛笔,他见得多了,可这里居然还有硬笔尖的木笔、藤笔,甚至还有铁制笔头的笔,看得他惊奇之极。 老鲁熟络地取笔蘸色,一边问王岳细节,一边给图像上色。 不片刻,一张彩色的画像完成。 王岳看得大感佩服,这位老鲁显然是行家,上色之后,这画像简直跟真人一模一样! “若无问题,那就要着手制版了。” 老鲁确认了没有问题后,用旁边一个造型奇特的锅炉,将画像烘干,使得颜料固化。 然后这才带着他出去,到了一个大厂房内,叫来十来名匠人,一一吩咐起来。 “头发,还有这里,你来负责。” “鼻子和耳朵这里,你负责。” “嘴唇由你来。” …… 老鲁一个一个地嘱咐,众人显然都是熟手,拿着王岳从未见过的、半透明的纸页,一个个轮流覆在画像上开始绘制自己负责的部分。 这事有些费时,但王岳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众人操作。 直到一个时辰后,众人才蒙绘完毕,各自离开。 老鲁又叫来另外十来名匠人,继续吩咐。 “头发和眉毛的颜色你负责。” “左颊和右耳的颜色你来。” “这一片,注意调深一点,你负责。” 第140章 二郎怒惩金莲嫂 王岳在旁边听着,大概听明白了。 这些匠人是负责调制颜料的。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老鲁对王岳笑道:“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完成调色和丝网制版后,才能开始着手。” 王岳吃惊地道:“明天就能开工?这么快!那要印完三千张,不知还需要多久?” 老鲁傲然道:“我厂如今印力可说是大周之最,明日版成之后,三千张丝网印刷,最多两日便可完成。若是顺利,一日也不无可能!” 王岳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也就是说,从开始到完成,最多三日?! 天啊! 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印的还是人像,并且还是彩印的! 老鲁对他的神情反应显然并不奇怪,笑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是第一次见识我们印刷厂的丝网印刷。” 王岳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感叹道:“老先生这种神奇的技艺,真是令王岳叹为观止!但更让我钦佩的是,您竟愿意将这种神技,教给他人,将来若能推广,必是造福天下,功德无量!” 老鲁失笑道:“你这话老朽可受不起!这技艺可不是我的,而是陈大人的。” 王岳一呆:“陈大人?” 老鲁感叹道:“不错!老朽初来青山县时,初闻此技,也如你一般,神乎其技,但更想不到的是,陈大人竟将它毫无保留地教给了老朽!这等胸襟,实非寻常人能有!” 王岳简直难以置信,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位县令大人,竟连这也懂得? 一般的印刷,技艺要求高,所以懂得的匠人并不多。 听说甚至有些地方,是一个人包揽了全部的活儿。 尤其是有些匠人,可能改进了某些小地方,便将此视为珍宝,绝不肯传授给外人。 自然,这种情况下,印刷的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可在这里,陈大人却毫不吝惜,将之教给旁人,由不同的人分工合作,效率自然就高起来。 “老鲁!事儿办得咋样了?” 张大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回兵曹大人,差不多了,明天老朽便着手开始印制。” 老鲁连忙道。 “成,那咱们就先回去了。记着,明日来的新货,务必给我留一套!” 张大彪嘱咐了一句,这才带着王岳离开了印刷厂。 路上,王岳忍不住道:“兵曹大人,明日咱们还要来吗?” 听老鲁把那什么丝网印刷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这好奇心实在是压不住。 张大彪斜瞄他一眼,笑容突然暧昧起来:“怎么?你也想瞧瞧新货?” 王岳听得一怔:“新货?” 张大彪哈哈一笑,从衣衫内摸出一本册子,扔给了他:“跟我这装啥呢!老鲁都告诉你了吧?不用害臊,大家都是大男人,借你看看也无妨。不过回营之前,便得还我。” 王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册子一看封面,纸张倒是挺特别,棕色的厚纸,很是结实。 封面上还印着书名和图片,他看了一眼,顿时一愣,随即整张脸绕了个通透! “兵曹大人,这……这!”他结结巴巴地抬头看张大彪。 “哈哈,瞧你那样儿,跟个乡巴佬似的,没看过这种好东西吧?”张大彪乐了。 “确……确实没看过。”王岳面红耳赤。 书名《二郎怒惩金莲嫂》,旁边还有两个小字,写着“之六”,看样子是第六本。 上面的图,则是一个粗壮有力的汉子,正将一个娇弱美艳的女子,摆出令人羞赧的姿势,欲要大战! “我跟这书跟了几个月了,确实是精彩!” “里面的图可是张张精美,尤其是那大嫂子,真是,啧啧!” “这一期终于到正戏,那二郎怒大哥被嫂嫂所弃,决意家法侍候!” “可惜了,下一期得明天才能印出来,真是吊人胃口。” “也罢!看你小子还算顺眼,明儿再带你来一遭无妨!” 张大彪自顾自地说着,王岳听得头皮发麻,可又忍不住偷偷把书的封皮翻开一线,悄悄瞄了里面一眼。 天啊! 这种违纲逆道的乱秽之物,怎能大量印制? “大人,官府不是禁止……”王岳忍不住问道。 “官府?我们大人就是官府!” “大人说了,食色,性也。” “一味禁止,只会有反作用,就像治水,你得疏导,不能一味堵塞。” “所以这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东西,只要利用好了,一样是利民之举。”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掏钱买一套来收藏,反正也不贵,订购全套也就一两银子。” 张大彪眉飞色舞地道。 王岳听得似懂非懂。 不过他如今对青山县百姓的收入水平也略有耳闻,一两银子换了其他地方,那确实是笔大钱,有些地方半年的壮劳力,也未必挣得这么多。 可对这里的百姓来说,那真是小钱了。 不过他哪好意思,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位县令大人,行事还真是神鬼莫测! 只是……他想明天再到印刷厂,真不是为了这书,纯粹就是想见识见识丝网印刷啊! …… 白鹭回到京城,将陈言索要三万两调查酬劳之事向唐韵禀报。 唐韵听她说起讨价还价之事,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即使是换了自己亲自前去,恐怕也很难在陈言这家伙手上讨得便宜。 十之八九,也只能同意对方索要的价码。 “也罢!三万两便三万两罢。” 唐韵点头同意。 瑶池仙酿加盟之事,让她短时间内筹集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暂缓了国库空虚之危。 而仙酿如今每日利润,也达二万两之多,支付这笔钱倒也足够。 签字画押盖上私章,白鹭收起了文书,翻出了自己刚得来的记事册,准备跟唐韵禀报其它事务。 “这是什么?”唐韵却惊奇地看着那记事册。 “回禀圣上,此乃臣自陈言处所购之物,用以记事。”白鹭连忙说道,将那记事本呈交上去。 “这般精致的纸页,朕还未曾见过,用来记事未免有些浪费了吧。”唐韵轻轻在记事册上抚过,诧异地道。 宫中所用纸张,可谓天下间最好的纸品。 可是和这纸比起来,也逊色不少! 第141章 这账朕给你报了 “只是这未免小了些,写字能写得几个?” “用来作画,更是难以敷用。” 她沉吟道。 白鹭浅浅一笑,说道:“圣上可翻开一阅。” 唐韵闻言,这才翻开封面,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内中的字体歪歪斜斜,像个写字的新手,但字的娟细程度,却是闻所未闻! 每个字均只有一寸见方,笔划细致,一页之上竟记了百来字之多。 白鹭这才将自来水笔取出,呈递过去,连带着把陈言的话一一说了一遍。 “此笔实非凡物,臣新用此笔,也不甚熟练,不过多写得一些,便觉熟练了几分。假以时日,当能写得好些。”白鹭说完,补了一句。 主要是上面写的字确实过于丑了,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世上竟有如此精巧之笔!”唐韵也震惊了,来回翻看那笔。 “陛下若是喜爱,此笔便送予陛下。”白鹭识趣地道。 “这倒不必,陈言那里必不只这么一支。”唐韵定了定神,“这算是公务,你回头可去报了此十两银子的公账。” “谢陛下!”白鹭暗喜,连忙谢恩。 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支出。若是能报账,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这倒是让朕有了兴趣,陈言啊陈言,你售此笔予白鹭,用意未免太过明显,呵!也罢,这生意,便由周氏商会接下吧。”唐韵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般说道。 她对陈言了解也不少了,此人事事都想着赚大钱,此次故意将这笔卖给白鹭,根本就是想借白鹭之手,让她这个周氏商会的东家看到。 常理而论,她当然会对这种新奇又极为有用的东西产生兴趣,自然就会想和他做这自来水笔的生意。 当下白鹭一一将所记下的事务向唐韵禀明。 后者详细地询问了相关细节后,点头道:“这些事务,你稍后去趟何府,转告何爱卿,他心中自该有数。” 这些日子瑶池仙酿的买卖稳定下来,确实也该逐步着手其余生意了。 天黑后,地官尚书府。 何进尧和周氏商会一众心腹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将所有事情敲定。 白鹭将消息带来后,何进尧就知道自己这头发又要白不少。 肉庄的生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糖、盐、铁、冰等生意却还没正式开展,需要的准备工作非一日可成。 这些天为瑶池仙酿的生意,他已经累得够呛,这下更是没时间睡觉了。 不过纵然疲累,他仍是精神十足,曾经周氏商会愁的是没能赚钱的生意,现在靠着和陈言的合作,生意是越做越多、越做越大,岂能不开心? 等一众手下离开后,他正翻开瑶池仙酿的加盟店分布图,准备研究时,下人在外面嚷了起来:“黄大人到!” 何进尧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个黄大人,外面已经传来黄良阁的声音:“我和你家大人何等交情,不必通报,老夫自行进入便是。” 何进尧连忙起身相迎,只见黄良阁笑容满面地跨了进来。 “黄相,您这贵人事忙,怎会有时间到寒舍?”何进尧有些诧异,将他迎入厅内坐下,又吩咐下人去斟茶。 “且慢,老夫难得来你这一回,以茶待客,是不是略显寒酸啊?”黄良阁笑眯眯地道。 “噢,我这茶不是一般茶,而是……”何进尧人情世故方面并不擅长,随口就说道。 “以老夫的面子,难道尚不足以吃你一壶瑶池仙酿?”黄良阁直接打断他的话。 “啊?”何进尧一愣。 “事到如今,进尧你莫不成还想瞒着老夫?”黄良阁盯着他,“上回那个瑶池仙酿,不是什么别人送你的吧?而是你自己经营的,对不对?” 何进尧大感意外,虽说黄良阁是知道圣上要户部做生意、好填补国库的空虚。 但周氏商会的事,黄良阁却不知道。 事实上除了掌管户部的何进尧,以及他几位心腹,朝中并没有什么人晓得此事。 甚至连唐韵,都是何进尧自己坦白后才知道的。 可黄良阁怎会知晓此事? “哈哈!被老夫猜中了吧!”黄良阁见他愣住,拍桌笑道。 “啊,不是,我只是没明白,黄相到底什么意思。”何进尧回过神来,一脸诧异,“什么瑶池仙酿我经营的?这话说得我是一头雾水啊!” 周氏商会的事,圣上已经下旨,不可再告知他人。 不管黄良阁是否真的知道了,反正他何进尧是不能承认的。 黄良阁定睛打量他半晌,笑容渐渐消失。 “这么说,你真不知道?那好,进尧你告诉老夫,一个月时间,你就凑足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是如何凑来的?”黄良阁沉声问道。 何进尧这才明白过来。 这家伙原来只是猜的! 黄良阁也是瑶池仙酿的爱好者,自然知道此物最近的火爆。 凑巧户部又凑了这么多银子去赈灾,机敏的黄相立刻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想通这一点,何进尧更是矢口否认:“自然是做了些生意,但黄相请勿追问是何种生意,圣上说了,任谁问起,均不可告之。若黄相真想晓得,还请直接问圣上。” 黄良阁一时哑口。 他倒是想问唐韵,可唐韵如今对他有些反感,怕是问也白问。 何进尧试探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黄相为何要打听此事?” 黄良阁哼道:“我身为文昌台左仆射,关心国家大事,不行吗?” 何进尧见他神情间有些硬撑和慌乱,心中一动。 黄良阁一向好口腹之欲,莫非…… 他心念一转,说道:“黄相,莫非你是以为瑶池仙酿是出自我的手,所以想来我这索要?” 黄良阁一僵! 何进尧见他反应,已知自己没猎错,哈哈大笑:“原来真是为这!” 黄良阁老脸一红,不悦道:“是又如何?可恨那瑶池仙酿限量售卖,真是……唉!可惜你不是幕后东家,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见他一副气恼和无奈,何进尧几乎忍不住要帮帮他。 瑶池仙酿到现在仍是坚持预约制,哪怕是每日排队预约,顶多一天买到一两瓶。对于黄良阁这般的饕餮客,确实是种煎熬。 此老虽然被圣上嫌弃其聒噪,但终究是朝中重臣,为大周豁尽半生心血,帮一帮,也不无不可…… 但何进尧稍一犹豫,就压下了这想法。 圣上有旨,不可泄露,若是自己暴露,岂非辜负圣恩? 第142章 这商会我志在必得 “真是对不住,黄相,此事我也无可奈何。”何进尧叹道。 “行了!老夫回去了!”黄良阁绷着脸,一转身,快步离开了何府。 到了外面、上了马车后,黄良阁才轻吁一口气,神情缓和下来。 好险! 刚才险些就暴露了。 还好早有准备,假装是为了瑶池仙酿而去,不然真被何进尧给试出自己别有用意了。 马车离开了地官尚书府,一路而行,绕着大道走了半晌,到了城南一处宅院前。 院门打开,马车徐徐而入。 “相爷!” 宅院内,一人显然已经在那等候良久,慌忙上前。 马车停下后,黄良阁从上面下来,对那人道:“此事和户部当无关系。” 那人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小人生怕周氏商会与朝廷有关,还好相爷替小从确认了此事。” 黄良阁皱眉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可以将那个周氏商会弄到手中?”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只要它跟朝廷没有关系,那这个周氏商会,小人便是志在必得,十成的把握!” 这人,赫然正是商求! 在加盟宴上吃了大亏后,表面上他认罚,付了银两,但这种耻辱性的结果,他岂能接受? 不过他一向谨慎,早就暗中派人调查周氏商会。 结果发现这商会在京城竟有四处店铺 能在京城做买卖,而且规模还不算小,通常都怕背后有朝廷背景。 就像他商家,虽说商家只是民商,没有官府背景,但长年经营,早就巴结上了黄良阁这位当朝文官之首。 因此推己及人,商求怕万一周氏商会背后真有哪位达官显贵撑腰,若是自己动了手,会得罪人家。 所以他才央求黄良阁,帮忙确认周氏商会是否有朝廷背景。 黄良阁在朝中关系匪浅,谁家有哪些关系,大抵清楚。 唯有这周氏商会,确实没听过。他左思右想,若真有可能周氏商会在朝中有人,那最大可能就是何进尧。 主要原因,就是周氏商会刚刚才拿到一大笔加盟金,结果户部跟着就凑出了五十来万两银子,送往冀州赈灾。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为此,他才前去何进尧府上试探,结果后者死不认账,他没能探出究竟,只能认定户部与周氏商会没有关系。 “行了,这些小事,本相也懒得搭理。瑶池仙酿呢?” 黄良阁摆摆手,问出最关心的话。 “早已为相爷备好,里面请!” 商求当然知道他之所好,急忙说道。 虽说他的铺子仍在重新装缮之中,还未开业,周氏商会仍没向他供应瑶池仙酿。但他为投黄良阁之所好,派人私购了一些。 黄良阁精神一振,大步而去。 他肯帮商求这忙,一来因为跟商家关系不薄,二来就是为了瑶池仙酿。 若是商家能够拿下瑶池仙酿,那以后他岂不是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 至于商求如何拿下,黄良阁不想知道。 他岂能想不到,商求这些年拿下那些商铺所用的手段,其中泰半见不得光? 但这些富商大贾相互之间的争斗,无伤大局,他又何必去多管? …… 次日,王岳跟着张大彪,又去了趟印刷厂。 丝网网版和油墨等已经准备妥当,老鲁正着手安排印刷的事宜。 张大彪又溜去找他的新货,让王岳在那。 印刷是在另一个厂房内,王岳好奇地看着那些从未见过更未听过的器具,忍不住向老鲁求教,后者知无不答,一一告之。 等到所有准备工作就绪,终于开始正式印刷。 简单的一张人像,被拆分成了十二个部分,分由不同的人负责。 第一个人用刮板将油墨透过第一个丝网网版刮压到印纸上后,印纸立刻移动到下一个人面前。 然后再由这人继续用刮板将另一种油墨,透过自己面前的丝网网版,刮压到印纸上,与第一个人印出来的图案叠加在一起,再将印纸送到第三个人面前。 而这时第一个人已经开始对第二张印纸进行刮压。 就这样,每个人都只负责印出一部分,一张印纸到十二次刮压完成后,人像才基本成形。 王岳看着印纸从空白到印出头发、眼睛、鼻子……等,一步步直到最终构成完整的人像,既是惊奇,又是兴奋。 最终的成像,其实和原版有些差异,但差异并不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成像效果,确实令人惊叹。 一张印纸从开始到完成,也只花了半刻钟的时间。 但由于是十二个人同时工作,平均算下来,等于半刻钟能印出十二张。 照这样计算,一个时辰能印出近二百张! 而这些工作是有轮替的,一个人累了,旁边立刻有等待的工人替换,让前一人休息。等前一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来替换。 如此轮替,一天十二个时辰,就能印出超过二千张! 即使抛开一些印刷过程中出错的废品,两天内印完三千张也是绰绰有余。 “老先生,这里一共有多少印工呢?” 王岳有些好奇。 “大概一千来人吧。” 老鲁一边检查印纸的成果,一边随口回答。 王岳瞠目结舌! 早前他就发觉这里的工人多得不像话,可仍想不到竟有这么多人! 难怪青山县能一下子容纳下超过五万人的难民,一个印刷厂就能养活这么多人,更别说这里还有那么多其它匠坊! 经历过长年累月的饥荒,他格外能体会到百姓能够过上安稳和乐的生活,是有多么困难。 像是冀州府尹,三品的大官,都没法解决灾情和难民的问题。 而陈大人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却竟然办到了! “老鲁,印得如何了?”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王岳闻声转头,只见陈言身着官服,大步而入。 第143章 孟德传之三戏大小乔 “小人见过大人!” 王岳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你在这里更好,如何?这些印出来的人像,和你的原画是否相似?” 陈言兴冲冲地问道。 “这种印法,实是巧夺天工!小人真想不到,竟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王岳由衷地感叹道。 “那就好!老鲁,这图几时能取啊?” 陈言转头看老鲁。 “大人若是急用,我叫人先腾出两个烘房,优先处理这些人像,估计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先出三百张左右。” 老鲁连忙说道。 “呵,以为本官瞧不出你那弯弯肠子?只要本官说一句急用,是不是就得给你再一张加二钱加急费?” 陈言斜着眼觑他。 老鲁一对老眼眯成了细缝:“哪有的事,大人要的货,老朽顶多一张要您一钱加急费就好。” 陈言失声道:“一钱?你这也太奸了吧!真当本官是狗大户,可劲吸我的血是吧?” 老鲁苦着脸道:“大人你这可就冤枉小人了,一钱真是成本价!而且本来厂里的烘炉就全用满了,为了给大人加急,我还不得延迟别人的印货交付时间,对我们厂声誉影响有多大,大人您最清楚了!一钱,真不能再少了!” 陈言一脸肉痛地表情:“行,算你狠,那就全加急,回头记县衙账上,我叫李奉过两天给你拿银子。” 老鲁立马笑开了花:“多谢大人照顾小人买卖!” 一旁王岳都看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辈子还头回见有父母官跟辖下的百姓这么讨价还价的! 而且,这技术不是陈大人教给老鲁的吗?怎么感觉老鲁没半点念恩的意思,反而把陈大人当冤大头宰? 但奇怪的是,陈言也像是没半点怨言,仿佛觉得对方做得挺对。 等老鲁又转去忙碌后,陈言回头见王岳这一脸藏不住的疑惑,哑然一笑。 “不必奇怪,本县鼓励商工,早就颁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恃权谋私。” “哪怕是本大人,也得照价付钱。” “以身作则,本官下面那些门吏、衙役,还有那些外来商贩,自然会乖乖遵守令规。” 王岳听他这些话,这才恍然,由衷地道:“大人确实令人敬佩。” 陈言咧嘴一笑:“当然,这厂本来就有一半是本官的,我要是不照价交钱,不就是坑了我自个儿嘛,哈哈!” 王岳这下更是懵了。 这厂既然是他自己的,为何还要交钱?直接吩咐老鲁印出来不就行了? “不要瞎想了,慢慢学,将来你自会明白本官为何这么做。” 陈言拍拍他肩,和声说道。 刚说到这,张大彪龙行虎步地从外面进来:“老鲁,印得咋样了?咦?大人您也来了!” 说着,他这才发现陈言也在这。 陈言一眼瞧见他手里拿着的几本纸册,面色一沉:“彪子!你手里拿的是啥!” 王岳立马反应过来,晓得张兵曹肯定又是去找那些乱秽之书,暗叫糟糕! 县令大人瞧见他拿那些东西,还不大怒? 虽说张大彪在训练时对他十分严厉,但私下里其实还不错,挺关心他的。 王岳重情重义,正担心陈言会责罚兵曹时,却见张大彪居然笑嘻嘻地把其中一本书递给了陈言:“大人!今儿算是淘到宝了!又有新画册!” 王岳看傻了眼。 这岂不是找死! 然而,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陈言神情一动,居然一脸暧昧地接过了那本书:“新的?画得如何?” 张大彪兴奋地道:“比《二郎怒惩金莲嫂》水平只高不低!” 陈言动容道:“二郎那本可说是咱们青山县画师的巅峰之作,能高过他的水平,着实不简单,本官得好好瞧瞧!” 一边说,一边把画册翻了开来。 王岳张大了嘴,看着这俩。 这都什么情况! 县令大人和兵曹大人,居然当众在这翻看那种东西! “《孟德传之三戏大小乔》,这只是第一本,据说那位画师准备做一个三十六本的系列!” “这些个家伙,合着全是拿本官的故事赚钱啊!不行,我非得全给他看完不可!” “那是当然!大人,我觉得这本有收藏的价值,要不直接预购个全套?” “且慢!容本官先看看到底水平如何……啧啧,这孟德也画得忒威武了点,都赛过本官了!” 两人津津有味地躲在屋角,一边看一边低声讨论,搞得旁边的王岳守着也不是、走开也不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不……也跟着鉴赏鉴赏? 他正犹豫时,一名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周氏商会的那位白姑娘又来……哇,兵曹大人,这本是新货?画得真不错!” 却是看到了那册子,忍不住也凑上去瞧。 张大彪一把把他推开:“去去去!自个儿买去,少在这蹭我的画册!” 衙役嘟囔道:“看几眼又不少根毛,真小气!” 陈言把画册一合,正色道:“这话本官可不爱听,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蹭来看,一文钱不花,那还怎么促进本县的经济发展?人家画师赚不到银子,哪还有动力继续画下去?咱们青山县的原创画册还如何蓬勃发展!” 他正一本正经地训着那衙役,一旁张大彪插了嘴:“大人,您不也是蹭我的看?” 陈言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它:“白姑娘在县衙是吧?本官现在就去见她。” 一溜烟,跑了。 王岳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位县令大人,算是让他开眼界了! 到了县衙门口,陈言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白鹭。 他兴冲冲地走过去,正要说话,街道远处忽然传来大叫声:“快来看啊!县令大人又兑银子了!” 陈言和白鹭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辆辆马车顺着长街朝这边驶了过来。 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一个个笑呵呵地指点着马车,看着热闹。 “今儿这规模可不小啊,十二辆马车!” “我记得上回只有五辆?” “看来今儿兑的银子有点多,怕不是把人家银庄都给兑空了吧?” 第144章 匪夷所思的银庄 白鹭惊异地望着那些慢慢驶来马车,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脱口道:“陈大人,难道这些就是上回给你的银票兑的?” 陈言笑呵呵地道:“那当然!本官等了这么久,总算给兑回来了!” 白鹭失声道:“你疯了吧!那么多银子,你竟然连个护卫都不派?!” 那可五十多万两银子啊! 朝廷的官银押送,哪怕只有几千两,都要派上押运军士随行护卫。 如果是十万两规模的官银,那至少要派出二百人的押运队。 就像这次送往冀州的赈灾银,分两次送去的,每次都是派出二千人的直隶军护送。 毕竟,大周战乱方平,天下这局势可没稳,流寇不少,随时都有可能在路上被抢。 可眼前这些马车,都只有驾车的车夫,左右连一骑都没有! 真要有人来抢,还不丢个干净? “白姑娘你可真健忘,本官就早说过了,在我青山县,没人会干这种事。”陈言轻松地道。 “为什么?”白鹭不解。 “这么说吧,想抢银子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天生匪类,贪婪成性。” “这类人在我青山县早就被清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说是没有。” “另一种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冒险。” “可我青山县的百姓,人人住得舒坦吃得饱足,哪怕是妇孺,都不必担心生计的问题。” “你说,他们哪还有冒险的理由?”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人人都知道,只有本官的银子,会这么运送。” “在青山县,哪有人敢动本官的东西呢?” 陈言悠悠地说道。 白鹭秀眉深蹙,欲言又止。 这也太自大了吧! 不过想想纳抚营的实力,这自大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县衙前,十二辆马车一一停下,蔚为壮观。 第一辆马车上的车夫跳下车,向陈言行礼:“大人!您让兑换的银两,已经全部齐了!” 陈言急不可耐地道:“快!快打开让本官瞧瞧!” 车夫也有些愣住了:“大人,就在这?” 陈言瞪他一眼:“废话!赶紧的!” 车夫不敢违背,一声令下,所有车夫都动起手来,将车内一箱箱的银子全搬了下来,就那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县衙大门外。 白鹭都看懵了,这家伙是怎么个意思?炫富?把银子摆这,不是诱惑人家来偷抢吗? 周围的百姓这时已经围了上来,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全打开!” 陈言兴奋地叫道。 众车夫一起动手,将五十来个大箱子全打开盖子。 刹那间,县衙门前银光闪烁,惊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哈哈!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陈言笑得合不拢嘴,这箱摸摸,那箱摸摸,像看着心肝宝贝似的。 白鹭也看得眼都花了,心跳都似加快了几倍。 她乃是唐韵的护卫,自然见过无数大场面。 可这场面?真没见过! 朝廷押送的官银,全都是装在箱子里,用封条封得密密实实,根本不给闲人看。 怕的,就是被人盯上,横生枝节。 这位陈大人倒好,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这也……太多了……” 白鹭喃喃地道,几乎忍不住也想去摸一摸。 这些银子,就算平分给现场这些百姓,怕是他们三辈子都花不完! 给她的话,她能去田氏美妆买多少仙脂玉露啊…… 不! 她要有这么多银子,直接把田氏美妆整个包圆了! 好半晌,陈言才心满意足地让车夫把箱子盖好,搬回马车上。 “给我送李县丞那去,他自会处理。” “是!” 随着陈言一声令下,马车又徐徐离开,顺着长街而去。 那些围观的百姓没有跟着离开,仍站在县衙门前议论纷纷。 “看够了啊,给本官散了散了!”陈言喝道。 “大人,您兑这么多现银干嘛啊?”有好事的忍不住叫道。 “这不废话吗?本县的青山银庄开业在即,没现银哪行?”陈言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啊?咱们县终于要开银庄了?!”有人诧异道。 “对,不但要开,而且存银无需柜银!”陈言不嫌麻烦地回答道。 “无需柜银?大人你莫不是蒙骗我们吧!”另一人惊叫道,“哪有银庄不收柜银的?” 白鹭也是大感奇怪。 所谓柜银,是客人将银钱存入银庄后,按比例交纳的费用。 大多数银庄,存入一两银子,就要收纳四十文钱的柜银。 毕竟,人家银庄也要赚钱不是? 银庄的用途,主要有两类,最主要的一类,是用来保管钱财。 家里银子太多,不便储存,怕盗贼来犯,于是将银子存入银庄,换得银票这方便保存藏匿的东西。 自然,银庄帮忙保管,收取保管费用也是天经地义。 另一类用途,则是用在异地存取。 行商者要去异地经商,携带大量的银两不方便,万一遇上劫匪,那就倒霉到家了。 换成银票,自然要轻松得多。 不过无论是哪种用途,都是有钱人才需要用到,所以一般百姓很少会光顾银庄。 如今这位陈大人居然说存银不需要缴纳柜银,到底是何用意? 就在这时,陈言悠悠地又来了几句,更是让包括她在内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不但不收取柜银,而且,存银还能定期返还利钱!” “何谓利钱?简单说,你在咱们官营的银庄存入一两银子,一个月之后,你再取出,就能拿到一两零四十文!” “如果存入的银两数额巨大,这利钱还能再加!” 衙门口外的百姓,完全安静下来。 几百双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陈言。 其中一双就是白鹭的。 这是疯了吧? 开银庄不但不收保管费用,还倒给钱?! 听都没听过! 难道这家伙真是嫌自己钱太多,想要施舍散财? 好一会儿,才有人迟疑着问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你要是连本官的话都信不过,那这世上真没人能信得过了!” “本官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金不换、诚实可靠小郎君,还能坑你们这些小钱?” “再说了,本官的银子放在哪,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到时候要是真亏了你们,你们直接自己去抢回来不就得了?” 陈言一挺胸,昂然说道。 第145章 外人能存吗? 周围的百姓顿时哗然。 “我信得过大人!” “就是,陈大人给咱们的好处还少吗?” “再说了,看看人家那些银子,用得着坑咱们的?” “赶紧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这么好的事,不能错过!” 陈言听着众人激动的声音,心里暗乐,转身进了衙门。 这场广告秀,算是成了! 想要稳住老百姓的心,虚的没用,还得实在的! 所以他才故意让他们看到银子,只有这些真金白银,才能让他们彻底放下最后一点疑虑。 白鹭跟着他走进衙门,忍不住问道:“陈大人,我实在是不明白,你的银庄究竟如何赚钱?” 这时两人已经进了大堂,陈言停了下来,指着挂着的牌子:“看见了吗?” 白鹭转头看了一眼,没明白:“看见又怎么了?” 那牌子曾经得唐韵称赞过,上面写着两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陈言正色道:“你看此二句,便知本县令乃是心怀天下之人,行事只为造福百姓!自然,做生意买卖也是为了国家百姓,银庄谈赚钱,未免也太俗气了!” 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白鹭轻哼一声,哪会信他?但也看出他不肯说实话,问也白问。 要她相信这家伙肯亏本做买卖,还不如相信日头会从西边升起来呢! 这中间必有关窍,回头向圣上请教一下,她学问深见识广,必知究竟。 到了内堂,她取出签好字的文书,陈言一一检查后欣然道:“爽快!此事包在本官身上!” 约定中,他必须查出的事有两点,一是幕后者是谁,二是幕后者如今在哪。 第一点他早就有了结果,第二点也已经着手,时限就照他之前说的,二十四天,足够了。 “这是定金一万两,你点点。”白鹭这才拿出银票。 “承惠!又是财记银庄,你们东家还真舍得。”陈言接过,撇了撇嘴。 “话里带刺,你到底什么意思?”白鹭听他似对唐韵有所不敬,不乐意了。 “财记的柜银,本官记得是四厘,你这一万两银子,就得交四百两银子的柜银。” “看来这银子是来得太容易,如此不珍惜。” “若是我青山银庄,不但无需柜银,而且每个月倒贴你四百两。” “里外里,这就是八百两啊!真不明白你们为何会选财记。” 陈言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一副为她们心痛的表情。 白鹭:“……” 这能怪她或者唐韵吗! 他青山银庄明明还没开业啊,就算她们想存他那,也没法存!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家伙一番装模作样,不就是想让唐韵把银子存他银庄? “行了,此事我会回禀东家,她自有定夺。”白鹭白他一眼。 “呵呵,周姑娘必有明智决定。定银我已收下,届时必有好消息送回。”陈言收起银票,爽快地道。 白鹭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把唐韵交待的事情一一说出。 陈言确认了各项事务的进度,心满意足。 双方合作渐趋佳境,糖、冰、肉等生意用不了多久就会开业,盐的事情手续复杂,这得慢慢来。 至于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钢铁的炼制,他这边早就着手在建立规模更有大、设施更完备的炼钢厂,不过这事不是短时间可以正式进入生产的,还要等。 基本谈完后,陈言起身准备送客。 白鹭却没有站起来,反而露出犹豫之色,轻轻咬着嘴唇。 “白姑娘还有事?”陈言瞧出些端倪。 “关于银庄的事……陈大人,不知外人是否可以在青山银庄存银呢?”白鹭吞吞吐吐地问道。 陈言一呆,上下打量她。 虽说为了公务,白鹭一直压着脾气,但他何其敏锐,自然能听得出她那些压抑中暗藏的怒火。 然而,此刻她语气柔软,隐带着一些不安,是真正第一次对他这么温和。 白鹭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转开头:“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言回过神来,欣然道:“当然可以!” 白鹭一颤,忍不住确认一下:“但我说的不是像我们东家那样的大商户,是说一般的小钱,比如几十两几百两那种。” 陈言含笑道:“只要能恪守所有规矩,哪怕你只有一两银子,也可以在我县银庄存入。自然,利钱也绝不克扣!” 白鹭哼了一声,说道:“那就好。”这才起身去了。 虽说凤翎卫乃是四品,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在一般人眼中自是风光无限。 但再高的地位,也是要靠银子来生活。 凤翎卫的薪俸要活得滋润一些,问题不大,只是想要过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那还差得远。 而且因为是帝上的近卫,她们绝不可以做任何兼职,想赚外快都不行。 自然的,如果有办法能不用做工就赚到钱,她当然乐意。 青山银庄那存一两银子每月返利钱四十文的条件,着实让她心动。 只是碍于面子,问起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陈言将她送出县衙,微微一笑。 今儿真是大吉大利的一天!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三百张印刷人像成功出炉。 这要跟陈言前世的印刷相比,这效率自然是慢得不行,但在大周,这已经算是高速印刷了。 印好的纸页需要进行烘干,让上面的油墨颜料不至于抹花。 王岳拿到一张,仔细摸了几下,几乎完全没有抹花的情况,暗叫厉害。 不但印得快印得多印得清晰,而且看这意思,还能保存比较长的时间,确实无论哪一方面,都吊打他此前所知的任何印刷方式。 陈言让王岳一一将所有人像确认,保证了没有问题后,这才将给张大彪。 这些人像全部都是要散发到他的情报系统网络中,交给在外探查的人员,以便让他们寻找公孙城的所在。 “将这些人像分发出去,知道该先发哪吧?”他问道。 “知道,先发冀州呗!”张大彪不假思索。 公孙城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冀州,自然优先让那里的兄弟先拿到手比较好,可以立刻着手调查。 一旁王岳眉头微皱,不过轮不到他说话,他也不便开口。 第146章 分析得很好,虽然不对 陈言听得直摇头:“你这脑子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张大彪错愕道:“难道不是先发冀州?总不能先给咱们这附近的哨探队兄弟发吧?” 陈言不再理他,转头看王岳道:“你是不是有不同看法?” 王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张大彪。 初来乍到就反驳兵曹,似乎不是太妥当。 张大彪瞪着他:“看我干嘛?怕我回头报复你?” 王岳不由一笑:“倒不是,是怕兵曹大人面子抹不开。” 张大彪奇道:“你小子难道居然也认为不是该先发冀州?” 王岳点点头,说道:“冀州民变已经发生,对方既然是意图不轨,那现在应该已经不在那里,所以在那边发力寻找,恐怕很难找得到。” 张大彪一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陈言赞许地道:“不错,那你觉得应该先发到哪里的兄弟手中?” 王岳既然开了口,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北境灾情和难民并不只有冀州而已,旁边的雍、豫、徐三州也有。” “如果我是公孙城,下一步肯定是从这三州着手。” “而这三州中,目前最严重的是徐州,若要煽动,最易成功的就是此地!” “因此小人认为,他如今最有可能是在徐州!” 张大彪动容道:“有理!你小子果然有点脑子!那就先发徐州!” 陈言一把拉住他:“等等!本官说他对了吗?” 这话一出,张、王二人都愣住了。 “大人,不知小人分析得哪里不对?”王岳错愕。 “头头是道,就是少说了一件事。”陈言淡淡地道,“告诉本官,如今朝廷赈灾,送了什么东西去冀、豫、徐三州?” “银子和粮食啊。”张大彪不假思索。 “我懂了!还有官军!”王岳脑子更活,却是一震。 “不错,当今帝上圣明,早有明策。” “从民变之初就派了人带兵先去豫、徐二州,控制两州的情况,避免也发生民变。” “然后让宣国公带兵入冀州,镇压民变。” “如今豫、徐二州仍留有重兵,公孙城要是去那煽动民变,这不找死?” “朝廷都不用另外调兵过去,直接就地镇压!” “你的分析有理,但偏偏忽视了这最大的因素。” “所以满分十分,我只能给你这分析五分。” 陈言正色说道。 也就是唐韵不在这,她要是听到这番分析,搞不好会以为陈言监听了她当初跟大臣的朝议。 这些推测,正和她当初的打算完全一致! 王岳羞惭不已,本来他还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挺厉害,现在才知道,简直丢人现眼! “不过你至少比彪子看得透一些,加上没啥经验,第一次出点错很正常。” “下回记着把所有相关的情况都考虑到,再出结论。” “如今这些人像,先直接送往雍州。” “不出意外,最多一两个月,那边就会开始了。” 陈言悠悠地说道。 王岳吃惊地道:“为何是雍州?那边不是就在冀州相邻的西北边,宣国公带的朝廷大军可以随时过去啊。” “一来,有天悬山脉阻隔,朝廷大军要从冀州过去,直接穿山保证一个月都到不了。” “二来,雍州那边可大多是游牧民族,民风比你老家冀州还要彪悍,本来就一向不是很服朝廷的管制,要煽动起来着实容易。” “所以公孙城如果有点脑子,下一步应该是取道雍州。” 陈言从容不迫地分析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没说。 他接下周氏商会那调查的活儿,赚钱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雍州大乱,哪怕是乱了,也不能乱太久。 因为雍州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座官有硝石矿! 要是被公孙城那小子给搅乱了雍州,那周姑娘答应他的矿还咋运过来? 事关自己的赚钱与发展大计,不容有失! 不过正巧周氏商会这么巧也要查,他自然也乐得顺手赚笔外快。 王岳心中细细一琢磨,顿时肃然起敬:“大人所言甚是!小人真是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 说着恭敬地行了一礼,心悦诚服。 这位县令大人别看看着不靠谱似的,但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确实非同一般! 一旁张大彪得意洋洋地道:“哈哈,这就是我们大人,厉害吧?”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又不是他分析出来的,他得意个毛啊! “赶紧的!立刻着手行事。” “老鲁这边陆续会继续出货,我给你写个条子。” “发完雍州之后,其它的按这条子上的顺序来发。” “这事得抓紧,叮嘱兄弟们,谁要是先找着此人的下落,奖金翻倍!” “但发现之后切记不可妄动,不能让对方察觉有人在盯他,懂吗?” 陈言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记事册和自来水笔,飞快地写完一张,撕下来交给张大彪。 后者这才拍着胸脯打着保票,拿上刚出炉的三百张,飞快地去了。 王岳盯着记事册和自来水笔又是一番惊叹,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这等祸患,真希望早点找到他。”他叹道。 “不用担心,我的人办事效率上一向没话说。如果他真在雍州,那最多四五天,就能找着他。”陈言信心十足地道。 “这么快?!”王岳这一惊不小。 “当然万事都有万一,不过退一步说,即使他不在雍州,是在别的州府,最多也就多加两天时间。”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确实仍在露面继续搞破坏。” “另一种可能是他藏了起来避风头,这种难办点。” “不过照本官对他行动路线和风格的估计,此人绝不可能就这么藏起来。” “他必会趁着官军主力仍被拖在冀、豫、徐三州的时候,再搞出点幺蛾子!” 陈言对这些早已胸有成竹。 王岳听得入了神:“假如他成功搅起了雍州的事,那下一步又会如何做呢?” 陈言连想都不带想的,直接道:“这还用说?下一步必是搞徐州!” 王岳一点就透:“因为豫、徐、冀三州的官军已经被调去雍州,一时难以回转?” 陈言拍拍他肩:“孺子可教!” 王岳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那再下一步,是不是去豫州呢?” 陈言摇摇头:“没有再下一步了。” 第147章 姐姐你要离宫出走? 王岳一呆:“为何?” 费了这么大力,总不可能半途而废吧? 陈言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如果真被他连续搅起三州乱事,大周就彻底完了。” “因为对方搅起这些动静,很明显只是障眼法而已。” “为的,是掩饰他们在其它地方真正的杀招!” “费这么多功夫掩饰的杀招,绝非小可!” 王岳听得浑身剧震。 障眼法? 杀招? 回心一想,他一下反应过来,明白了陈言为何说是障眼法。 民变,始终只是民变。 难民没有主心骨,四散行事,稍一镇压就能压制住,根本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大动静。 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大周的大军东奔西走、疲于奔命,使得其它地方力量空虚,有机可乘。 大周的根基,终究是在南境。 如今南境各州,分出大量的粮食、银子和官军去解决民变,正是起事的好时机! 只要能趁机把南境拿下,这大周天下,便十拿九稳了! 真想不到,县令大人竟已考虑到如此长远! “不过这么远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 “那家伙想动本官的盘子,坏本官的利益,已经注定等不到那一天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今儿老鲁这到底有没有新货到。” 陈言说到最后,眼都亮了,转身朝外而去。 王岳正全神贯注听他的高论,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登时愣住。 县令大人这行事,还真是神鬼莫测。 …… 宫内,唐韵听完白鹭的话,有些难以相信地确认道:“你确定没听错?” 白鹭肯定地点头:“确实无误!” 唐韵惊愕难已,喃喃道:“他这是疯了吧?不收柜银,还倒贴利钱,而且一两贴四十文!这一万两就是四百两啊!” 大周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钱,要是存个一百万两,岂不是一个月能白赚四万两?! 白鹭趁机道:“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如何维持银庄?” 唐韵来回踱步,蹙眉苦思不已。 可以肯定的是,陈言绝非做赔本生意之人。 开这么高的利钱,必有目的! 蓦地,她一震停步,脸色都变了! “朕知道了!此子是拿这些银子出贷,收息赚钱!” 她想到的是陈言贷给她的那二十万两银子。 这岂不等于她用贷款来帮那家伙养银庄? 白鹭错愕道:“出贷?可出贷的话,一万两银子一月不是才三百两利钱么?” 唐韵也反应过来,不对,贷款养不起银庄。 陈言贷给她二十万两银子,每月算利息六千两银子。 这虽然已经高得离谱,但别人在他那存二十万的话,一月可是八千两银子的利钱。 一进一出,贷款也抵不上这差额窟窿。 “那就奇怪了,他到底如何维持银庄?”唐韵纳闷起来。 “原来圣上也不知道?”白鹭相当意外。她本以为,圣上必有答案。 “那家伙搞的鬼太多了,朕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岂能尽知?”唐韵没好气地道。 “其实也不打紧,只要他可靠就好。”白鹭赶紧转移话题,“机会这么难得,要不咱们也……” “哼,你当朕不想吗?但如今库银尽送冀州,何来银两去存入银庄?”唐韵有些无奈。 白鹭想想也是。 如今国库全靠周氏商会的生意撑着,每日赚来的银两流水一般花销出去,根本没有余银。 毕竟大周不只是冀州灾情,其余各地也是战乱方定、百废待兴,要钱要粮的劲头比冀州那边不会少多少。 圣上也太难了。 唐韵定定神,说道:“此事就暂且放到一边,先办正事。” 多想无益。 还是先把生意上正轨,糖铺、肉庄、冰铺眼看着就要开业,虽说她有信心,但事到眼前难免还是会紧张。 等这些事到了位,再考虑银庄的事不迟。 白鹭将消息带到何府后,回转宫内,径直去了自己的住处。 凤翎卫的寮所,是在深宫内,以便随时听候唐韵的差遣。 每一名凤翎卫均有独自的房间,白鹭回到寮所,进入自己屋子后,关上了门,还拴上了门栓。 然后才掀开床上的垫絮,小心地揭开下面的暗格。 里面放着她一些私人紧要之物,其中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个个精美。 她打开其中一个,一锭锭的银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里面。 这是她这些年的所有积蓄。 除日常花销,所有的俸银全都放在这里,是时候让这些吃灰的小家伙们,替主人挣点外快了! 白鹭拿个包裹把银子包好,正要关上暗格,突然又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另一个小箱子。 里面放着一些簪子手镯之类的首饰。 横竖平坦她也没什么机会戴它们,不如让它们也发挥发挥作用? 她把首饰也一并装好,这才关上暗格,重新铺好垫絮,坐到桌边寻思起来。 哪家当铺能当得好价呢? 等等,她记得好像青山县城也有当铺! 在陈言的治下,那些当铺说不定能当得价格高些! 咚咚咚! 她正思索时,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一个女声:“白鹭姐姐!你睡了么?” 白鹭听出是曲默月的声音,起身过去开了门:“没睡呢,有事吗?” 曲默月一脸兴奋地道:“田家那个美妆铺,听说又有新品来了,明儿我休假,咱们去逛逛!” 白鹭白她一眼,回身走到桌边坐下:“那里面的东西,咱们哪买得起?” 曲默月跟着她走到桌边,甜甜一笑:“先看看呗!万一有便宜些的呢?咦?这是什么?你要离宫出走了吗?” 却是突然看到桌上两个包裹,她不由大吃一惊。 曲默月原本就是白鹭心腹,现在后者虽撤了职,但两人关系极好,因此也没特意将银子首饰的包裹收起来。 “你想什么呢!我准备把这些银子,拿去存到银庄里。”白鹭也不瞒她,“这些首饰反正也戴不着,也换成银子一起存起来。” “啊?你这才多少银子,存起来做什么?还得交柜银,这不白白的浪费钱吗?”曲默月懵了。 “没见识,姐姐告诉你点新鲜事吧。”白鹭把青山银庄的事说了出来。 第148章 这价还敢涨? “什么!竟然有这种好事!我也要一起存!”曲默月激动起来。 “你不是还打算明儿去买化妆品吗?”白鹭莞尔。 “花钱哪有赚钱好啊!何况银子生银子,这么白赚钱的大好事,我怎能错过?你等着,我去拿我的银箱!”曲默月跳了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白鹭也不在意,都是姐妹,反正自己也要去存,帮她带去不过顺道的事。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欢呼:“真有这么好的事?我也要存!” 白鹭一愣,起身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只见一群凤翎卫围着曲默月,后者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听得周围其他人无不一脸惊喜。 白鹭无语了。 这丫头,嘴不大,话可真多! 很快,这消息就传遍了凤翎卫。 不少人都难以相信,觉得世上没有这等好事,但也有不少相信白鹭绝不会骗她们,直接带着自己多年的积蓄来找她帮忙,带去青山县存银。 都是姐妹,白鹭也不好推辞,只好拿出纸笔,将每个人的姓名、银两等全记了下来。 “哇!这是什么?”看到她手中那奇特的纸笔,众女无不惊异。 “这是自来水笔,这是记事册,都是在青山县买的,可贵了,要十两银子呢!”白鹭见众姐妹都是一脸羡慕,微微有些得意。 女孩子嘛,谁还没点虚荣心呢? 一一记完后,三十多人,所有银子加起来,凑了上万两银子。 送走众姐妹后,白鹭看着堆满的银子,有些犯愁。 这么多,怎么拿? …… 夜色如墨,地官尚书府内。 何进尧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说道:“记下了吗?” 那中年人叫朱一言,和周阳一样,也是何进尧的心腹。 此时他肃容道:“卑职记下了!只是……” 何进尧见他神色间有些犹豫,遂道:“有话但说无妨。” 朱一言迟疑着道:“大人,首日开张,便备下三千斤,是不是多了些?” 他在周氏商会中乃是骨干核心,自然经手了不少生意。 可是,却从未做过猪肉生意。 这次何进尧召他来打理此事,朱一言原本还有些不乐意。 他本来正经手的买卖,是周氏商会此前最重要的、也是最来钱的买卖,现在突然调他来开什么猪肉庄,有种被贬职的感觉。 但既然何大人有令,他自然不敢违背,只好尽心准备。 而明日,猪肉庄便要开张。 何进尧召他过来,将所有事宜一一核对确认,最后告诉他,明日先暂时备三千斤鲜宰的猪肉。 听到这话,朱一言差点没一口气咽闭过去。 何大人这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跑吧? 那玩意儿有人买就算不错了,居然还一口气备三千斤,这是准备全都臭掉吗? 明日照他的想法,顶多也就卖出个百来斤,稍备一点就行了。 而且哪怕只是百来斤,多半也很难卖光。 这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却不料何进尧捋须一笑:“不多,我估摸着,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暂时只有这么多,也只好将就。” 朱一言:“……” 不够? 何大人怕不是有些糊涂了,要是卖的是羊肉,把价格压到二百文一斤,或许一日之内,卖得出三千斤。 现在卖的可是猪肉! 何进尧见他神情,突然醒悟过来,一拍额头:“本官险些忘了,一言你仍没尝过这猪肉的滋味是吧?难怪有此疑虑。” 此前他在国事之外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瑶池仙酿上,一直无暇去处理其它买卖。 连朱一言,都是临时调过来的,自己的心腹,用着放心。 所以还来不及将所有一切,详细地告知他。 朱一言忙道:“卑职是吃过猪肉的。” 何进尧哈哈大笑:“你不懂,此猪,非彼猪啊!放心吧,这事若是出了岔子,本官绝不怪责于你。” 朱一言暗忖猪肉还有多少不同,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地步,他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无数意见,翻开刚刚从何进尧那拿来的册子,上面记录了猪肉庄开业后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 看到猪肉定价时,他突然脸色大变,抬头看向何进尧:“大人!这价是不是写错了?” 何进尧对他这反应毫不意外,道:“暂时就定这样吧,等过段时间看看是否有调整的必要,到时候再考虑涨多少。” 涨? 朱一言觉得不是大人的嘴有问题,就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这个价,还涨?那还卖个屁啊! 长宁街中段,周氏猪肉庄的铺子已经基本装修完毕,外面挂上了牌子,写着明日正式开业。 长宁街尽头,严家肉铺已经收了铺,俩人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周氏猪肉庄的铺子。 这条街是有名的肉脯一条街,足有二十来家肉庄肉铺,供应着全京城八成以上的肉类。 大周家养的畜禽主要是牛、羊和鸡等,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严家肉铺。 不但供应家养畜禽的鲜宰肉,而且还有大量的野生兽肉出售。 不少达官显贵,都从他家买肉,甚至连宫中的肉,也有一部分是由严家肉铺供应的。 也只有京城,天子脚下最繁华之地,才会有这种肉脯一条街的存在。 换了其它地方,大多都是零散分布,根本形不成规模。 没办法,这年头百姓贫苦,大多是耕农出身,吃得起肉的少之又少。 此时站在严家肉铺前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掌柜,姓倪,另一个正是严家肉铺的东家,严荣。 “新鲜,真是新鲜!还有特意开个铺子卖猪肉的?呵!”严荣抽着旱烟,嘴里嘟囔着,带着明显的嘲讽。 “可惜糟蹋了那么好的铺位。”倪掌柜冷笑道。 猪肉,他们铺子里也有卖。 猪户打的野山猪,有时也有些农户自己散养的猪,经过多道处理,勉强将腥膻味去掉了大半。 然而即使是这样,那肉仍然又柴又硬,味道难闻,是他们铺子里最便宜的肉,一斤才二百文钱。 却仍然是铺子里最卖不动的肉。 在两人看来,特意开个卖猪肉的铺子,这不是想赚钱,这是嫌自个儿钱太多了,上赶着想亏出去! 第149章 长街断道 “不过,东家,我听说这铺子背后的东家,好像是瑶池仙酿那个铺子的东家。”倪掌柜话锋一转。 “我也听说了,明明做着稳赚不赔的买卖,还非要来跟咱们抢生意,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严荣吸了一口烟,有些不满。 “这些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哪懂得买卖里的门道?我看他们那个瑶池仙酿,也就是凑巧,撞上了狗屎运,捡了些银子,真要说经营买卖,哪比得上东家您?”倪掌柜说着说着,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是啊,买卖里的门道,可深着呢!不过人家新开的铺子,咱们不能失礼。明儿你整点小东西,咱们上门去给人家祝贺祝贺。”严荣嘿嘿一笑。 “明白!”倪掌柜心领神会,赶紧答应。 生意对手出的糗,不近距离好好欣赏,怎么对得起自己? 不出意外,明天那铺子怕是一单生意也做不成。 那冷冷清清的场景,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第二天一早,严荣抱着旱烟锅,坐着马车,从家里来到长宁街,准备去自家肉铺跟倪掌柜会合,然后去瞧瞧热闹。 最近京城没多少有意思的热闹,今儿当然不能错过。 但马车还没到长宁街,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严荣在车内问道。 “东家,前面堵了!”驾车的马夫惊异地说道。 “胡闹!这一大早怎会堵?”严荣一边骂一边掀开门帘,刚往外面看了一眼,一下懵住了。 街面上,堵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两边还有不少百姓,把街全给堵死了! 看着那些马车和人流的去向,正是去长宁街的! 严荣大感诧异,马车走不动,只好下了车,步行前往。 在他记忆里,上回长宁街这一片堵得水泄不通,还是十来年前的事,为的是一位公主下嫁,车队要经过这边。 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居然又给堵了? 好不容易顺着人流挤了大半截,才到了自家肉铺前。 “东家!东家你可来了!”倪掌柜脸上带着惊异。 “今儿咋回事?怎么堵这么厉害?”严荣诧异地朝外张望,外面的人仍在顺着街道往不远处而去,路上的马车有一辆算一辆,半晌挪不出一丈远。 “那个周氏猪肉庄……”倪掌柜张口道。 “哈哈,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严荣得他提醒,一下笑了起来,截断了他的话,“开业,却偏巧遇到堵街,他们那铺子今天怕是更没生意了!这开张就遇这事,也真够他们倒霉的!” “不是!这些人,就是去周氏猪肉庄的!”倪掌柜连忙道。 “你说什么?”严荣笑容一僵,难以置信地看他。 “我刚才到那边看过,那些个马车,全是去的周氏猪肉庄,车上不是达官就是显贵,甚至连宁王殿下都去了!”倪掌柜连珠炮似地道。 严荣顿时笑不出来了,惊疑不定地看看外面那拥挤的人潮。 这条街上,怕不是挤了几千人! 竟全是为周氏猪肉庄开业来的?! “走,再去看看!”严荣断然道。 “是!” 周氏猪肉庄的店门前,鞭炮声不断响起。 朱一言这会儿正忙得团团转,累得满头大汗。 开门前,他就傻眼了。 还没正式开张,外面竟然就已经等了好几辆马车! 等到开门放炮之后,外面更是堵满了人! 这里面除了一部分是客人外,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 肉庄内只售青山县的精饲猪肉,精心分割成不同部分,前腿、后腿、五花、里脊……根据肉质的不同,在定价上区分出高低来。 因此肉庄直接定名“周氏猪肉庄”,从名字上将特色标明。 京城目前为止,还从未有过专门卖肉的肉庄,更别说售卖猪肉。 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眼球,百姓之中一传十十传百,横竖闲着没事,全都过来凑热闹,结果堵了整条长宁街。 “这猪肉庄倒是稀罕,这么低贱难吃的东西,难道还真有人吃?” “就是啊,我吃过一次猪肉,那真是没法下嘴!” “哎,你们听说没有,这肉庄的东家,跟瑶池仙酿那是一个东家!” “真的假的?” “不过真奇怪,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来这么多王公贵胄?” “不知道,莫不是这猪肉真有些不同的名堂?” 满街的议论声中,严荣和倪掌柜好不容易挤到了周氏猪肉庄前面,才发现早就有好几家同行在那了。 大家心照不宣,相互打了招呼,都知道是来这探虚实的,也不藏着掖着,纷纷议论起来,都奇怪为何这周氏猪肉庄一开业,就来了这么多贵人。 “呵呵,这事有什么奇怪的?在我看来,实属正常。”一个胖满肠肥的胖子却是一笑。 “哦?蒋兄,此话怎讲?”严荣认出他是蒋家肉铺的东家蒋良,虚心求教。 众人也无不好奇,闭上了嘴,全看着蒋良。 “各位也听说这肉庄的东家,就是瑶池仙酿的东家吧?” “如今瑶池仙酿大火,他只要在铺子里跟那些达官显贵提一句,说自家肉庄要开业,这些贵人焉有不捧场之理?” 蒋良不慌不忙地说道。 “言之有理!”严荣恍然。 “那不是麻烦了?这下咱们生意都被抢了,以后还怎么开铺子?”另一人忧心道。 众人无不皱眉。 无论是哪个地方,吃得起肉的都是有钱人。 尤其是这些达官显贵,更是他们生意的大主顾。 像宁王唐潜,每日都要购买超过一百五十斤各式肉类,他自己当然吃不完,可家里上下几十口人,再加上数以百计的下人和护卫等,这需求量就大起来了。 其它的达官显贵,也是如此。 可以说,靠着他们,养活了这条街半数以上的商户。 蒋良却是从容一笑。 “这事啊,其实不必担心。” “各位,没哪一位没吃过猪肉吧?” “那玩意儿岂能入这些贵人的法眼?” “捧场归捧场,了不起意思意思,买一点,真要他们从此天天照顾猪肉庄的生意,那怎么可能?” 第150章 卖猪?这分明是耍猴! 众人一想也是,本来紧张的脸上,都露出笑容。 “而且,还有一件事,诸位可知这里面的猪肉售价几何?”蒋良再问道。 “这倒是不知,难不成他为了卖出去,故意压价?”严荣皱起了眉。 他铺子里一斤二百文,总不会周氏这边直接压到一百文甚至更低吧? 毕竟,猪肉实在是人憎鬼厌的玩意儿,不卖便宜点,哪有人买? “错,大错特错!” “他家最便宜的猪肉,定价是六两银子一斤!” “我还听说,像那些什么猪下水,居然定价高达十两一斤。” “最贵的部分,好像更是要到了十五两!” 蒋良重重地吐出这几句,瞬间把众人听傻了眼! 这卖的是金猪还是银猪啊? 这条街上,各家铺子的肉价都在一个水平。 其中羊肉的价格最高,普通的接近一两银子一斤,上品羊肉要卖到二两银子。 而牛肉便宜一些,五百文左右的价格较为常见,上品的也就一两银子左右。 可他这猪肉竟然最便宜的都要六两银子! 他这哪是卖猪,他这分明是耍猴! 谁有钱了没地儿花,花这么多钱买他这最下贱的猪肉? 尤其是牲畜的下水,一向都是上不得席面的东西,价格低廉。 这铺子居然还敢往高了喊价,这怕不是脑花儿进水了吧? “看,京兆尹王大人出来了!”有人低呼道。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长相威武的中年男子,含笑从肉庄内出来。 仔细一看,这位王大人手中空无一物。 严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低声道:“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买个一两斤,给人开个利市嘛。” 蒋良呵呵一笑:“搁我也不给这面子,猪肉那玩意儿谁吃谁……” 话正说到这,他突然一愣,盯着肉庄门口,两只小眼睛越睁越大。 却见两名仆从跟着从肉庄里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至少五六块猪肉,每一块都至少有二斤! 另一人更是夸张,居然双手环抱着一大块后腿连臀肉,至少有二十来斤! “小心点,别给本官掉地上了!”王大人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 “是,大人!”两人吃力地应着声,辛苦地跟在后面,挤出了堵在门口的人群。 蒋、严等人看傻了眼,脑子里懵的。 什么情况? 合着人家并不是没买,相反,反而买了二十斤! “等等,那玩意儿咋看着不太像猪肉啊?”一人忽然惊异地说道。 的确,大周普遍都是黑山猪,肉色暗沉粗糙。 可是他们拿的那些猪肉,色泽白色中夹着粉红,脂腻肉嫩,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欲大涨。 忽然之间,众人都紧张起来。 似乎有些不妙! 接着的半个时辰里,不断有人离开肉庄。 少则十来斤,多则五六十斤,甚至其中有一位是一家酒楼的东家,竟然一口气买走了了半边猪!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惊奇。 这种模样的猪肉,确实闻所未闻! 半个时辰后,朱掌柜从肉庄里出来,向着外面的人拱手行礼:“对不住了各位,今日肉已售罄,明日请早。” 说着还把一块售罄的牌子放在了门前。 外面的人无不哗然! 开张半个时辰就卖了个精光,这生意未免好得有些离谱了吧! 严、蒋等人脸都青了,本来是想来看人家笑话,结果亲眼目睹了人家如何大卖特卖! 朱掌柜也瞧见了严、蒋等人,微微一笑,没理睬他们,转身回到铺子里。 这生意,确实太出乎他意料了! 不但来光顾的客人多,而且人人争相抢购! 三千斤猪肉转眼就卖了个精光,没买着的客人还找他询问预约的事宜,甚至愿意提前交付钱款。 不是交定金,而是全额交付! 好在这种情况,何进尧给他的册子里有写着应对之法,朱一言忙叫伙计一一记录下来,为他们预留下所要的肉份。 朱一言虽说惊异,但心中更多的还是开心。 这才明白,原来何大人抽调他来负责此事,不是贬他的职,反而是因为器重他! 三千斤,粗略一算,流水也到了三万两左右。 这种规模的流水,比他此前做的生意大了好几倍! “不知道哪位是掌柜的?”门口有人叫了一声。 “这位爷不好意思,今儿已经卖完了,您要是想预约,请在这边登册。”朱一言忙赔着笑脸迎了过去。 “掌柜的误会了,敝姓尹,是京香园的掌柜,受我们东家的嘱咐,来和贵庄谈一桩买卖。”那人连忙说道。 “原来是尹掌柜,失礼失礼!不知贵东是想谈什么买卖?敝庄只卖猪肉,不卖其它。”朱一言当然知道京香园,有些讶异。 京城第一酒楼,便是上园春,算是独一档的存在。 下来的一档,京香园便在其列。 而且据说京香园的东家背后,有着王公贵族的背景,来历不一般。 “是这样,敝东家曾试过贵庄所售的这种精饲猪肉,大为赞赏,想将此物列入我们京香园的招牌菜,欲和贵庄长期合作。”尹掌柜解释道。 “长期?您的意思是……”朱一言心里一跳,迟疑道。 “日供二百斤,你看成吗?”尹掌柜问道。 朱一言差点没跳起来! 这才第一天,竟然就有酒楼想做长期买卖! “这自然可以!”他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很快压下情绪,“尹掌柜这边请,咱们到后堂细聊……” 刚说到这,门口又有人跨步进来:“掌柜的在哪?我是荷庄的,有笔大买卖,要和你们……咦?尹掌柜,你怎么也在这?” 尹掌柜连忙向对方揖了一礼,笑道:“该是和刘庄主来意相同。” 那人瞬间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哈哈!你也是来订猪肉的?” 尹掌柜含笑道:“正要和朱掌柜细谈。” 一旁的朱一言惊喜之极,想不到这长期的大买卖不来则已,一来来俩! 他急忙道:“两位都请进,我立刻叫人备茶,咱们细谈!” 深夜,地官尚书府。 “哈哈哈哈……” “老夫没说错吧?这三千斤,绝计不够!” “这预约的都有一千来斤,加起来足足卖了四千斤啊!” 何进尧看着账本,喜得哈哈大笑。 “大人,还有一事,卑职想要禀报。”朱一言掩不住心底的喜悦,“今儿卖出的,不只是四千斤。” 顿了顿,他重重地加了一句:“远远不只!” 第151章 猪肉旋风 “不只?”何进尧又看了看手中的账本,明明只有这么多。 “这上面记的是散售猪肉,这一本记录的是长期供应合作。”朱一言拿出另一本账本,双手奉上。 何进尧接过,翻开一眼,两只眼都亮了起来。 朱一言当然知道他为何如此。 京香园和荷庄两家谈到一半,后面又连续来了好几家有名的酒楼,全是来谈长期供应的。 到关铺打烊时,周氏猪肉庄已经多了十八家长期合作伙伴! 少的日供六十斤,多的多达三百来斤,合计达到了三千二百斤! 好在这些生意都是开张之后才谈妥的。 若是开张之前就谈好,今日也不必开张了,肉庄备下的猪肉,还不够这些供应用的! 有了这基本盘,以后进货保底都能卖出三千二百斤,这种开门即大火的生意,简直无法想象! “卑职是真没想到,这猪肉生意竟如此受欢迎!”朱一言叹道,“卑职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为何如此?” 何进尧也是感同身受。 猪肉在京城如今做过什么宣传,他全都知道。 一共也就是两回上园春的宴席,其它的没了。 可两回加起来,尝过猪肉美妙滋味的顶多也就百来人。 哪怕最好的情况,这些尝过的全都想买,也只有这么多才对。但今天周氏猪肉庄接待过的客人,超过二百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两回宴席,均未邀请过达官显贵或豪商富贾。 甚至在瑶池仙酿,他们也并没有向顾客宣传过肉庄的事。 可今天来的客人中,有大半都是这些人。 可他们却来了,何进尧想不通,索性把这事抛到脑后,把目光从账本上抬起。 “看来,明日原本备的五千斤还远远不够啊。”他喃喃地道。 预约的一千来斤加上供应酒楼的三千二百斤,光是这些,就已经几乎把原本备的量给耗尽了。 看来没办法,只好继续走瑶池仙酿的路子,对零散客户大量搞预约? 同一时间,宁王府。 灯火辉煌中,后院的林园内,宾客如云。 宁王高坐主位,笑容满面,油光也满面。 一旁的侍婢不断拿毛巾为他擦拭嘴边的油脂,心里好笑。 同时也是暗感惊异。 王爷那嘴一向挑剔,今儿却连仪态都不管了,可见面前的菜肴有多美味。 她不由看了桌上一眼,暗吞了口口水。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 但这气味儿,可真是诱人! 不过今儿王爷宴请府内幕宾,自己这样的奴婢,只好等回头宴毕,到后厨看看还有没有剩的吧。 “王爷,如何?这道糖醋里脊,尚能入口否?” 下面一席,一个两撇小胡子的文士含笑说道,手里抓着根排骨,也是吃得满嘴油光。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宁王嘴里塞着东西,咕噜了一句。 “陆先生,不知您是从何得知,世上竟有此物的?” 和文士相对的另一桌,一名高壮汉子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 “上次去上园春,偶尔听起那里的伙计说起,说是吃过的人都觉得无比美味,举世罕见。” “坦白说原本陆某还对这八字的评语,着实有些不信。” “直到前日,陆某为瑶池仙酿的事宴请了一位故人,他成功加盟了一家小铺。” “结果席间他忽然停着感慨,说起了周氏商会在上园春那一餐,无比怀念。” “我这位故人,在口腹之物上的品鉴,一向是信得过的。” “陆某遂暗中打听,才知周氏猪肉庄之事,方敢向王爷推荐。” 那文士陆先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众人这才恍然。 “那真是意外之喜,哈哈!” “不过回头本王定要好好骂骂瑶池仙酿的掌柜。” “有这等好物,竟然不知会本王,简直可恶,险些害我失去这般美味!” 宁王一边吃一边说,听得众人连连附和称是。 陆先生看着他神情,心中暗暗得意。 这一次,真是立大功了! 今日的菜式,全部都是他花钱从上园春的伙计那偷买来、再教给王府大厨的。 未必有加盟宴当时的滋味地道,但应付从未吃过猪肉的人,已经足够。 现在看来,那十五两银子,花得真是不冤! 宁王府幕宾数百人,今日全部到场,让他露了一回大脸。 甚至第一次有机会在宴席之时,坐在宁王的下首,还单独列了一桌! 以前,他坐的全是席尾,而且和人挤的长桌,待遇天差地别。 自从当初进入宁王府,陆先生在这已经呆了六年,却一直属于外层圈子。 在府内之人眼中,他就是混吃蹭喝的那类人。 自然,也受了不少白眼。 好在黄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机会,立下大功,借着这一步,来日平步青云,甚至借宁王权势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无可能! 看着席间那些幕宾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陆先生大感得意,反而挺起了胸膛。 自己终于迎来了曙光! 城西的一处小宅院内,林广不断收到手下传回的消息,微微一笑。 何进尧和唐韵等人自然不知道,陈言也在关注猪肉生意,因此特意叮嘱林广,今日多留意京城各处的情况。 不只是宁王府,今夜其他达官显贵的府宅,也多有摆席宴客的。 主菜全部都是猪肉菜肴! 周氏猪肉庄的开业,着实掀起了一股旋风。凡是抢购到猪肉的富贵人家,无不得意地想显摆一下这新鲜的好货,广宴亲朋好友。 “看来,大人这一波又赢了。” “来人!即刻将这些送回青山县,交予大人!” 次日一早,陈言刚起来,就看到了林广让人传回来的消息。 “公子,看来一切都和你预计的一样呢。”陆卿儿一一将早点端上桌,笑盈盈地说道。 “差不多吧。”陈言心不在焉地道,一张张地翻着桌上的纸条。 从纸条的记录来看,昨儿至少有十五户大户人家,摆宴席从黄昏摆到了半夜。 这是最好的免费宣传广告,相信昨晚之后,原本就火爆的猪肉生意,会再上一个指数级的台阶。 “公子怎么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陆卿儿奇道。 第152章 强买强卖 “唉,这叫公子我怎么开心得起来?”陈言叫起了苦,“我这栏里的猪完全赶不上趟啊!新猪场的仔猪还得至少半个月才能起来,供不应求,眼看着那些明明可以到手的银子,却没法拿到,公子我这心,一直在滴血啊!” 猪肉生意他虽然早就在筹划,但是养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此前建的养猪场,实验性质居多,因此规模不算大。 加上为了接待难民,上回他把积了大半年的一百三十头猪全给宰了,导致新猪出栏量不大,如今日供肉猪也就五千斤左右。 虽说他早就预料到一开业就会大火,早已另建了两个规模更大的养猪场,能将日供应肉量提升到二万斤左右。 但是,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行! 这哪赶得上现在的需求? 原本他没打算猪肉也搞大规模预约,这下好了,想不搞也不行了。 赚不了钱,头痛。 有钱赚没法全捞回来,心痛! 陆卿儿抿嘴一笑:“那就先吃早膳吧,反正这些事现在烦也没用。” 陈言定定神,抬头看看她,不禁心里一痒。 今儿又是这么清凉,这小蹄子,一天天净想着榨他的腰子! “啊——”陈言没拿筷子,直接张开了嘴。 陆卿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拿起一个蒸米糕,轻轻放到他嘴边,准备喂他。 陈言却摇了摇头:“口渴,我要喝东西。” 陆卿儿忙放下米糕,准备拿起旁边的羊奶。 陈言仍在摇头:“羊奶太腥了。” 陆卿儿睁大双眸:“那公子想喝什么?” 陈言眨眨眼:“昨晚没喝过瘾的那个。” 陆卿儿一呆,随即蓦地反应过来,双颊大红:“公子,妾身真的没有……” 陈言一把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扯进怀里:“多喝几回,自然就有了,来……” 说着一埋头,陆卿儿惊呼一声,软化下来,两颊如火烧一般,紧紧抱住了他的头。 咚咚咚! 门口响起重重的敲门声。 两人一惊,赶紧松开。 转头看去,只见郑妍站在门口处,背对着他们,绷着脸道:“大人,我有事与你一谈。”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晓得这妞肯定又是老习惯,自顾自地闯进来,结果看到了他和卿儿亲热的一幕,吓得赶紧转过身,还故意敲门惊动他们。 “咳咳,有事就说。”陈言轻咳一声,赶紧拿起米糕塞进嘴里。 陆卿儿羞得转身进了里屋。 郑妍听得动静,这才转过身来,红着脸走到桌边坐下。 身子自然而然地往前微倾,靠在了桌边。 陈言很少和她坐在一起,不由有些奇怪,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才发觉她居然把身前令人惊叹的雄伟,搁放在了桌上。 盛放米糕的盘子就在旁边,也不小了,可跟她那里一比,显得特别精致小巧。 “看什么看!”郑妍察觉他的目光,娇嗔道。 “你坐归坐,干嘛给我桌子加这么大压力?”陈言厚着脸皮道,既然被她发现了,他索性光明正大地猛瞧。 “我肩膀酸,休息一会儿不行?”郑妍更是双颊如火绕一般,却没有躲闪或遮挡。 陈言这才恍然。 听说女孩子如果身前过于雄伟,会给肩颈带来极大的负担,导致肩酸甚至疼痛,所以有时会把那里放在桌上,以减轻负担和休息肩颈。 看样子,这说法有点道理。 “李县丞派人来传信,说咱们青山县的人,在外面吃亏了。”郑妍没再理会他,说起了正事。 “吃亏?在哪?吃了啥亏?”陈言终于把目光抬了起来,看向她的俏脸。 “在良谷县城,说是李县丞派去采购粮食的小吏,被卖主逼着高价买粮。”郑妍随手也拿起一块米糕,自顾自地吃起来。 “还有这种事?”陈言有些意外。 青山县开辟了不少耕地,种的粮食其实自给自足还是够的。 但是一来如今来了大批难民,人口暴增,二来局势不够稳,也怕万一粮食不够,所以陈言长年都派人在外面采购粮食。 所购粮食带回青山县后,一部分储存起来,另一部分则放到官营的粮铺,平价卖给百姓。 良谷县大部分是平原,因此是陇州的粮产区,粮价也便宜,位置也近,自然是采购的重点区域。 “李县丞说,派去的小吏见价格太高,本来是不打算买的。” “可是对方堵了门,说不买也得买。” “最后小吏没辙,只好掏钱买了。” “有喝的么?这米糕吃多了有些干。” 郑妍说着说着,突然来了一句。 陈言把羊奶推过去:“喝这吧。强买强卖,怎么不照规矩来,去县衙报官?” 郑妍抓起瓶子,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那羊奶从她嘴边上淌了些下来,顺着下巴滴到了胸襟上,润了一小片。 陈言不禁看得眼睛一亮。 这妞有时候真是不拘小节! “哎呀,怎么把衣服弄湿了!”郑妍喝完放下瓶子,也发觉了,有些气恼地拿手去擦沾在胸襟上的羊奶,有些浪涛涌动,看得陈言不由暗吞口口水。 他清楚这妞性格单纯,并不是有意这么做,但正因为是无意识所为,反而更是诱人。 郑妍没有察觉他的心思,一边擦拭一边说道:“报了,县衙说民间纠纷,没有实证,没法断定人家是强卖。” 陈言眉头一皱:“等等,县衙的话……不就是熊进那肥猪?” 郑妍没好气地道:“不是他是谁?我看,他就是公报私仇,故意的!” 陈言目光一寒,道:“看样子上回的事,没看姓熊的长足记性!” 李奉派出去的人,也是衙役的编制,自然就是他陈言的人。 熊进断案这么偏,保不齐有报复他的意思。 “要不要我带人过去闹一闹?”郑妍抬头看他,目光灼烈起来。 在熊进那儿被关,这笔账她一直耿耿于怀,虽说陈言上回狠狠敲了熊进一笔,替她出了口恶气,可报仇这种事,始终还是自己亲手来得爽快! “不用不用,这事本官自有办法收拾姓熊的。”陈言吓一跳,生怕这妞真的带着人冲过去,到时候被又被抓起来,让他又得去救人。 第153章 你吃她呗 “什么办法能有揍姓熊的一顿好?”郑妍有些不满。 “不急,等我先把整件事全弄清楚了再说。”陈言从容不迫地刚说到这,突然脸一变,“哎!你把我米糕全吃了,那本官还吃什么!” 却是不知不觉,郑妍一个接一个,把剩下的米糕给吃了个干净。 “你不是有吃的嘛,吃她呗!”郑妍红着脸说了一句,起身跑出了屋子。 陈言知道她说的是陆卿儿,看着她跑动时那汹涌的浪涛,心里痒痒的。 卿儿的固然不错,不过她的估计更是别有滋味! 他站起身,转身朝里屋走去。 “卿儿!公子要吃的来了!” 午后,良谷县,县衙后院。 花园内,摆开了一桌,熊进春风满面地饮酒吃肉,不时还有旁边服侍的丫环身上揩点油,心情大佳。 一旁,武明却是双眉微锁,闷着头喝酒。 “武兵曹,你这就不对了。” “好不容易才收拾了姓陈的一把,你该替本官高兴才对吧。” “愁眉苦脸的,实在是败兴!” 熊进见他神情不佳,有些不乐意了。 武明叹道:“大人,卑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那个陈大人,要是知道了此事,岂不麻烦?” 熊进呵呵一笑:“妙就妙在,此事他无从得知,背后是本县在动手脚。” 上次事后,熊进亏了那么多银子,肉痛得要命,回来就想把这找补回来。 就在那时,他突然收到一个消息,说是有青山县的衙吏,到他们这收购粮食! 熊进当时眼睛就是一亮。 收购粮食,带的银子少不了! 虽说青山县贫困,但姓陈的刚敲了他一笔银子,说不定就是拿那笔银子来收购的! 他立刻找来本县最大的粮商,一番叮嘱。粮商不敢不听,只得答应下来。 这才有了高价强卖之事。 粮商把衙吏扣在自家粮庄,然后逼着他同伴去拿银子,按五倍的价格卖。 不过让熊进没想到的是,他估错了对方带的银两。 青山县到他们这收购粮食也不是第一次,上年一口气花了二千两银子。 所以熊估摸着这次应该也大概在这个水平。 结果,对方竟然带了六千两银子! 等到交了钱,粮商这才放了衙吏和其随行同伴。熊进直接把六千两银子吞了五千五百两,剩下五百两给粮商,气得后者够呛。 但也只能忍着。 人人都知道这位县太爷的秉性,跟他讨价还价,搞不好连那五百两也一起收了! 事后衙吏到县衙击鼓鸣冤,熊进当场问他要强卖的证据,可这事哪有什么证据?衙吏只得无奈离开。 此事熊进大为得意,早就打算好了,万一陈言真怀疑是他动的手,他也可推得一干二净。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他干的。就算粮商当了叛徒,吐露真相,他也可以矢口否认。 当然,他更清楚,粮商是绝不敢泄露的。 这时熊进正自得意,武明却暗叹口气,正想再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小跑着进来。 “兵曹大人!纳抚营有些急事,营内兄弟有人斗殴!” “什么!大人,卑职去去便回。” “扫兴,去吧去吧!” 武明这才跟着来人快步离开,到了县衙外面,马车已经备好。 “我不坐马车,你不知道?牵马来!”武明不悦道。 “大人,还是坐一坐比较好。”那人却没动弹,淡淡说道。 武明一愣,定睛打量对方。 刚才他粗略一扫,认出对方身上穿着良谷县纳抚营军士的服色,并没有多想。此时细看,他突觉不对,这人面孔相当陌生! 他心中起疑,正要喝问,马车的帘子忽然微微掀开一线,露出里面半张面孔来。 随即,帘子又放下了,遮住了对方的模样。 武明却是容色大变,一咬牙,跨步上车。 车帘放下后,将马车内外隔绝开来。 钱武似笑非笑地看着武明在对面坐下,道:“武兄,我家大人着我前来,向你问询一事。” 武明心里一跳,不禁忆起在青山县纳抚营的经历,双手死死握紧。 良久,他才颓然道:“你问吧。” 熊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位心腹爱将,已经彻底背叛了他。 钱武沉声道:“我县县吏在这被强买强卖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明心里暗叹,开口说了起来,一点也不隐瞒地将整件事的原委道出。 听完后,钱武冷笑道:“果然是那狗官搞的鬼!不出大人的预料,看来,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武明忙道:“此事熊大人并未亲自出面,陈大人实在不宜来硬的……” 钱武哈哈一笑:“我家大人的手段,岂是你所能预料?我来前他便说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冲动到直接带人杀过来。” 武明愕然:“我的面子?我还有面子?” 钱武拍拍他肩:“大人说了,你既然投了咱们,那就算是自己人,不会让你为难。如果贸然杀过来,姓熊的可能会生疑,对你不利。” 武明吃惊地看着他,心潮起伏。 虽说他迫于无奈,因为把柄落到对方手中,不得不出卖熊进,但按说在陈言那边最多算个俘虏,随时可牺牲的那种。 可怎也想不到,陈言竟然会为他着想! 第154章 蝴蝶效应 钱武没有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塞进他怀里:“大人嘱咐我给你的,让你不必担心,只管为他好好守着熊进。其它的事,他自有安排。” 武明不由掂了掂那银子,顿时动容。 至少有五十两! 他跟了熊进这么些年,出生入死,命都拼了好几句,结果后者给他的赏银最多的一次,也只有十两左右。 如今只要透个消息,无惊无险,居然就能得五十两! “请钱兄回去禀报陈大人,卑职感恩不尽。” 武明精神大振,抱拳说道。 钱武似笑非笑地道:“武兄这脸还真是变得快,果然银子就是好使。” 武明脸上一红,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 钱武却是一乐:“哈哈,武兄别见怪,我跟你说笑呢,甭放心上。出来做事,谁不是冲着钱来的?不瞒你说,当初我跟大人,就是因为钱!大人说了,为钱,不可耻!” 武明有些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这位陈大人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 别人都强调下属要赤胆忠心,他却毫不避讳钱的问题。 看来,跟他似乎也挺不错。 他定定神,问道:“不知大人要如何对付熊进,是否需要卑职配合呢?” 钱武摇摇头:“这就不用了,大人要收拾区区一个良谷县,还不至于动用你这么好的底牌。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姓熊的就会哭着求大人放过他!” 武明暗感奇怪,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不好再追问,话题一转:“那关于熊进谋逆之事……” 钱武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沉声道:“武兄忘了大人的叮嘱吗?” 武明一震,晓得自己失言了。 当初在纳抚营,他被刑房吓得够呛,吐露了关于唐朔的事。 他本来以为,这事是件大功,若是陈言拿去向朝廷邀功,必能谋得一番大功名。自然,对方也会因他吐露了这么有用的消息,不会再为难他。 可没想到,陈言不但没开心,反而脸都青了,立刻嘱咐他绝不可再提此事。 他不知道陈言根本不想立功离开青山县,还以为对方另有打算,只好闭上嘴。 结果陈言一直没派人联系他,所以他才忍不住问出来。 钱武压低声音道:“武兄,跟着大人办事,你千万记着一点,就是让你别提的事,绝不可再提,否则大人怪罪下来,你我担当不起!” 武明定了定神,点头道:“我明白了!” 同一时间,青山县县衙。 白鹭娇嗔道:“你有没有认真听!” 她一路辛苦奔波,赶到这里,把猪肉庄开业的火爆情况一一向陈言说明,结果说到一半,后者打起了哈欠。 “都是些早就知道的事,有啥好听的?”陈言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早就知道?你怎么知道的?”白鹭错愕道。 “早在开业前,我就跟你们周掌柜说过了,这生意一定火。”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你就吹呗,我才不信你那么神机妙算。”白鹭嘟囔了一句,把手里的记事册放在桌上,“我们东家说了,你的猪肉供应量,必须得提起来。五千斤,不够!” “你当这玩意儿跟你的废话似的,要多少有多少?”陈言翻了记白眼。 “你说谁谁废话……”白鹭险些要跟他发火,还好及时压住,“那现在怎么办?今天猪肉庄刚一开门,五千斤就卖光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说起这事我就一肚子火!” “我让你们搞得贵气点,卖精品货、高端货。” “你们可好,连个包装都不带,跟个地摊货似的让人家直接拎回去!” “这也算了,我再三叮嘱,接长期订单可以,但要限量,优先满足零售的。” “你们倒好,有多少应多少,坏了本官的战略!” “现在还好意思来我这抱怨?” 陈言火大地道。 白鹭哑口无言。 现在她负责两边的传信,对他说的事也大概了解一些。 陈言原本要求卖出的猪肉,对标瑶池仙酿的风格,在前期尽可能做出档次感,每一块售出的货品都要有不错的包装。 当然不能和瑶池仙酿相比,那成本太高了,但起码也得看着精致。 结果因为商会把精力都放在了瑶池仙酿上,猪肉庄的准备没有到位,包装什么的都还没提上日程。 至于全盘接下酒楼的长期订单,纯粹是朱一言没经验,贪心了。 “算了,回去跟你们东家说,至少半个月内,五千斤的供应量是极限。” “但半个月后,能提到二万斤以上。” “还有,绝对不能滥竽充数,去找劣质猪肉来应付了事。” “咱们要打出名头,绝不能做出任何会坏了名声的事!” 陈言消了气,一一叮嘱。 白鹭赶紧一一记下。 等公事忙得差不多后,她才迟疑着开口:“陈大人,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陈言见她神情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一动,道:“行啊,你说。” 白鹭鼓足勇气开了口:“上次你说青山银庄如果存银数额大,返的利钱还能再加,假如我有一万两,到底能加多少?” 第155章 免费的谁不喜欢? 陈言表情一下古怪起来,上下打量她。 白鹭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嗔道:“你在看什么!” 陈言忽然一笑:“白姑娘,还真看不出来,你做护院的,居然这么来钱?能攒下一万两银子?” 白鹭硬着头皮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你用不着管。” 陈言想了想,道:“看在咱们也算老交情的份上,这样吧,你要是存一万两,每一两银子我额外每月多返你五文!” 白鹭双眸大亮:“真的?” 若是这样,那一万两就能返四百五十两,比原来多五十两! 陈言再道:“不妨再给你点优待,若是能上十万两,我再给你加五文,一两返你五十文!” 白鹭激动地霍然站了起来:“你说话可要算数!” 陈言笑眯眯地道:“咱俩交情那么深,岂能对你言而无信?” 白鹭颊上大红,知道他指的是上次给自己喂药的事,的确从这方面来说,那简直是袒裎相对的交情了。 换了以前,她必会火冒三丈,但此刻却难得地没生气,说道:“十万两我暂时没那么多,但一万两我有,下次来时,我会带来。” 这个事,她想了很久。 姐妹们凑足了一万两银子,她辛辛苦苦地带到青山县来,有功劳有苦劳,拿这钱额外再多赚一点,不过份吧? 所以她才探问此事,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每个月多五十两,一年就是六百两! 比她做凤翎卫的薪俸还高! 反正给姐妹们的不会少,自己并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亏心事,何乐而不为? 陈言上次就看穿了她有心来这存银子,不过也没想到她如此积极,欣然道:“没问题!” 送走白鹭没一会儿,钱武回来了。 “大人所料无误,卑职从武明那里已经确认了,确实是姓熊的搞的鬼!” “呵,想找死,本官成全他!给我把贺老大叫过来!” “是!” 看着钱武去后,陈言微微冷笑。 熊进怕他再直接动武,所以来这么一手阴招,想让他没有理由动粗。 可惜那家伙不明白,陈言要收拾他,从来不需要动武。 青山县是陈言的基本盘,他要是连周边这些县都搞不定,还做什么买卖赚什么大钱! …… 两天后,良谷县城城西一所庄园内。 这地方是一位县绅的宅子,但少有人知道,熊进早就将它买下,作为自己的私宅。 “殿下,您如今究竟是如何打算?” 屋子里,熊进耐着性子问道。 对面的唐朔早不是曾经的落魄之貌,一身锦衣,恢复了几分曾经的风采。 此时听到熊进的问话,他含含糊糊地道:“本王不是说了吗?此事,急不得!” 当初熊进恭恭敬敬地把他迎到这里,唐朔心里着实惊喜。 叛乱失败后,他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天天提心吊胆,连基本的衣食都难以保障。 他也曾投靠过一些旧日关系菲浅的王公贵族,但人家不是不敢收留,就是表面收留暗中派人告密,根本没人肯帮他。 暗杀唐韵的计划失败后,他几乎已经入了绝境,却不料遇到了熊进! 唐朔也不笨,他看得出来,虽然此人只是一名小小的县令,但人却极贪。帮他是寄望于一朝能平步青云。 但问题是,他熊进终究只是一名七品县令! 手下只有纳抚营几百名军士,而且全是大周最末等的军士,战力水平也就能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 靠熊进来发动叛乱,朝廷都用不着派大军,只消派出陇州府军,就能轻松解决他们。 当然,熊进自己其实也没想过要靠手下那些人叛乱。 他以为唐朔落魄只是暂时的,在别处必然还有大量的兵力隐藏,自己根本不用出多少力。 只要把唐朔送到其大军所在之地,未来等唐朔成功掀翻女帝,就能靠着这护驾之功,得个公爵什么的。 可没想到,唐朔在这呆了这么多天,除了天天吃喝玩乐,还借机跟他要了两个婢女闹腾,就再没其它动作了! 熊进一开始还满心欢喜好好侍候着。 过了段时间,见这位燕王殿下绝口不提去找他大军的事,不由有些急了,于是旁敲侧击,探问究竟。 每次唐朔都以“如今风头上,暂且不宜到外面行走”为由,避过他的话头。 事实上,唐朔但凡还有一个地方可去,至于落魄如此? 在这里却能不花一文钱,吃好喝好住好,有俏丽的丫头陪着,岂不美哉? 当初起兵时何等意气风发! 可这段时间实在是落魄怕了,也被打怕了,连吴瀚冬和白湘这最后的部下都已失去,如今的他哪还鼓得起勇气,再重振旗鼓? 此时熊进见唐朔仍是敷衍了事,不由暗怒,厉声道:“殿下难道忘了大周如今乾坤颠倒,正等着您重掌天下吗!” 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大声,唐朔吓了一跳,嘟囔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本王岂能不知,但如今确实不是好时机嘛。” 熊进火了:“如今朝廷大军被冀州民变牵制在北边,京城空虚,这不是好时机,那什么时候是好时机?殿下,莫非您其实并不打算东山再起?” 唐朔脸色微微一变,暗叫糟糕。 这家伙这么贪利,如果对自己再不抱希望,不会调转头宰了自己、拿去邀功吧? 他急中生智,突然哈哈大笑:“熊大人,现在本王才终于可以完全信任你。” 熊进一愣,错愕道:“殿下的意思是……” 唐朔正色道:“勿怪本王小心,换作是你,突然间有人出来说要勤王,你岂能便轻易相信?毕竟,事关天下,焉能马虎?” 熊进一震,恍然大悟:“这么说,这段时间殿下其实只是在演戏?” 唐朔一本正经地道:“不错。本王直到现在,方才真正相信你确实是有意助本王一臂之力!你不会怪本王一直在试探你吧?” 熊进喜道:“不不不!殿下如此谨慎,大业必成!此乃天大的好事,微臣怎敢惨遭殿下?那殿下如今打算怎么做呢?” 第156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 唐朔露出沉吟之色,来回踱了几圈,才道:“其实你方才说的,本王早已考虑过。如今宣国公带着大军去了冀州,确实是个好机会。但唐韵此女狐狸多智,本王担心的是,这是她故意的,为的就是诱出本王的真正力量,好一网打尽!” 熊进动容道:“这一点臣确实未曾考虑到。” 唐朔沉着地道:“所以如今必须小心谨慎,但也不能畏首畏尾,万一这真是个机会,错过便可惜了。熊大人听令!” 熊进激动起来,立刻跪伏在地:“微臣在!” 唐朔双手将他扶起,压低声音:“你对本王有大恩,不必如此多礼!你且派一名值得信任的手下,到江州州府,替我传个讯。” 熊进剧震道:“莫非……” 唐朔微微一笑:“世人皆以为本王气数已尽,却不知那只是本王的障眼法!本王真正的底牌,如今正在那边!” 熊进心花怒放,果然如自己所料,燕王还有杀招! 当下唐朔提笔就墨,写了一封书信封好,然后又将一套复杂的联络方法教给熊进。 熊进听了两遍,都没能记下来,反而被搞得晕头转向。 步骤繁琐,复杂度堪比手工制作舆图! 但他毫不怀疑,反而觉得正该如此。如果不是这么严谨的方式,那岂不是早就被唐韵的人给抓住了? 好不容易,才将这些弄妥,熊进一脸壮烈之色,决然道:“臣绝不辜负殿下,不,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定会全力完成此事!” 唐朔哈哈大笑:“本王,不对,朕来日得登大宝,必封熊爱卿为护国公!” 熊进喜翻了心,连忙跪谢圣上隆恩,这才满心欢喜地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外面,唐朔这才松了口气,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 好险! 想不到撒谎也是这么费劲,看来日后在这方面得多磨练磨练。 所谓的底牌当然是假的,联络方式更是他临时编出来的。 熊进的手下从这里赶到江州,至少也要三天,再用那套虚构的联络方式寻找所谓的联络人,至少也得十来天,才能发现不对劲。 再等其折返回来,又是三天。 如此一来,至少蒙混半个月是没问题了。 至于到时候怎么办,那时再说呗! 如今,还是好好享受这不花半文钱的美酒佳肴,以及那柔软温顺的侍婢吧! 他嘿嘿一笑,转身走进了后堂,正好看到其中一名婢女正弓着身子为他整理床铺。 看着那薄如蝉翼的裙衫内隐隐绰绰的美景,他心里一热,走到她身后,猛地将裙摆一揭。在她惊呼声中,屋内一片春光无限。 温柔乡是英雄冢,起事造反失败了,那就干脆在温柔乡里当个好汉好了! 熊进不疑有他,仍沉浸在将要被封为护国公的喜悦中,匆匆回到县衙,把武明叫了来。 “大人有何吩咐?”武明满地头雾水。 “我这有件事,你派个得力可靠之人去办。”熊进说到这,忽然想了想,改了口,“不,其他人本官也信不过,你亲自去办!” 说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武明听得大吃一惊,他帮熊进接纳唐朔,其实最初也是一样的私心,想要借此一步登天。 但现在事情早已泄露,他哪还敢多掺杂? “大人,事关重大,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万一被人知道了……”武明硬着头皮道。 “呵,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如何能得富贵?放心吧,这事没人知道。”熊进信心十足地道。 最有可能泄露的一次,就是当日迎纳唐朔时,有可能被郑妍偷看到那幕。 但熊进上次试探陈言和郑妍后,在两人联手演戏下,已经相信此事并没有泄露。 武明见他如此,晓得再说也没用,只好暗叹口气,答应下来。 出了县衙,他直接回了纳抚营,做好准备后,骑马离开了县城。 但出了城之后,他没有去江州的方向,而是调转头,朝着青山县而去。 熊进想死,他可不能跟着陪葬! 县衙内,熊进此时正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武明前脚刚离开,后脚县丞常锐来了。 常锫是熊进的小舅子,被后者提拔做了县丞,成了后者的副手。 “姐夫!大事不妙!”常锐刚一进来,就大叫起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熊进皱眉道。 “咱们渔行的生意,没了!”常锐面无血色,一脸愁苦。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熊进吃了一惊。 常锐这才说了起来。 良谷县最大的产业,便是渔猎。 境内的几处湖泊,鱼产丰富,不仅能自给自足,而且卖到外县去还能赚不少钱。 熊进上任后,借着自己的官权,将几处湖泊划进了自己的私有,还建立了自己的渔行,垄断了全县的渔猎生产,禁止私人打鱼。 良谷县原本有好几家渔行,都因此关张,那些私人渔夫,更是没了维持生计的办法,只能在他的强逼下,去他渔行上工,替他打鱼赚钱,自己则只能拿一点勉强温饱的工钱。 靠着这一项,熊进每年都能捞到近三万两银子,可以说是他中饱私囊的重要支柱。 可两日前,长年与他渔行合作的买家突然悔约,说不再购买他家的鱼产,要中止合作。 听完常锐的话,熊进大怒。 向来只有他敢悔别人的约,居然有人敢对他如此,找死! 好一会儿,熊进才冷静下来,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就算一家中断,不是还有其它买家吗?” 常锐苦着脸道:“姐夫,现在哪还有其它买主啊,两年前起,咱们就悔了跟别家的约,只卖这家李氏鱼产了!” 熊进火了:“这种大事你怎能不跟我商量?怎可能只拴死在一家身上!” 常锐叫起了屈:“当初就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啊!你忘了吗?因为人家李氏鱼产愿意以高出其他买主三成的价格收购,你让我断了和其它买主的买卖啊!” 熊进一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两年前,那家李氏鱼产第一次找上门,出手豪阔,出价又高,贪婪的熊进自然起了贪心,毁了跟其他买主的协议,只卖李氏鱼产。 可这两年合作愉快,他哪会知道,姓李的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第157章 用脚后跟听的吧? 熊进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绷起了脸:“如此重要的事,为何拖了两日才告知我?” “我本来想着应该没大事,就自己先跟他们谈了谈。” “可没想到对方态度十分强硬,根本不谈。” “方才我又去找他们,可人却不见了。” 常锐嗫嚅道。 熊进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常锐怕自己生气,所以想把买卖谈回来,没曾想人家玩了失踪,他没了辙,这才来找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个李氏鱼产,在咱们县城有没有铺子?” “马上叫他们东家过来见我,本官亲自和他一谈!” 常锐无奈地道:“他家是外地来的,在本地没有铺子,听说是从隔壁司隶来的。” 熊进气得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转头死盯着常锐:“他家为何要悔约?总有个理由吧?” 常锐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们说,在咱们这做生意太危险了,不敢买……” 熊进失声道:“危险?是不是你干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事?” 常锐一呆:“姐夫,这咋能怪我?不是你干的嘛。” 熊进大怒:“你胡扯什……” 常锐直接截断他话头:“人家说,听说咱们这强买强卖,不就是说你让粮商整青山县衙吏的那事么?” 熊进一僵。 竟是为了此事! “姐夫,真不知道你干嘛干那事!”常锐颓然道,“这下完了!这一批足有四五万斤鱼,都已经捞起来进库了,眼看着要交货,却闹出这事,全完了!” 熊进又惊又怒又是疑惑。 当时出气加捞钱,确实是爽。 可没想到,这事竟会有后遗症! 但此事是如何被外人知道的? 粮商肯定不会吐露出去,难道是青山县那个衙吏说的? 莫不是他回去跟陈言一说,后者就把此事告诉了李氏鱼产? “陈言!此事本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熊进气得直哆嗦。 “姐夫,现在最重要的是库里的那些鱼,得赶紧卖出去!” 常锐提醒道。 进库的鱼是准备即刻卖掉的,库里的水是死水,现在待了两天多,那些鱼已经有一些翻了肚,剩下的也是奄奄一息,再扔回湖里,也活不过来。 若是不赶紧卖出去,这几万斤的鱼就全白瞎了! “哼!李氏鱼产擅自悔约,此事本官绝不罢休,定会追究!”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先找能接手的买主,你立刻另外找人商谈。” “价格低一些也没关系,必须尽快出手!” 熊进冷静下来,嘱咐道。 常锐猛点头:“明白!” 青山县,县衙。 武明到了后院,见着陈言,立刻单膝跪落:“卑职见过陈大人!” 陈言面色一沉:“武明,你可知贸然来这里,使你对本官再无半分价值!” 武明当然清楚他在说什么,自己的价值就是卧底,现在直接来了这里,要是被熊进发现,他这卧底暴露,自然没了价值。 他连忙道:“请陈大人放心,卑职此次来此,万分小心,保证熊进绝对察觉不了!” 陈言面色稍缓,哼道:“哼,什么事来得这么急?” 武明压低声音:“事关唐朔。” 说着将熊进交待的事情说了出来,连信都拿了出来,准备给陈言看。 陈言听得哭笑不得。 他再三叮嘱不得再提逆王之事,这家伙用脚后跟听的吧? 看着武明一脸邀功似的神情,陈言真想一棍子给他头上敲个洞,看他能不能开点窍。 不过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没用,他略一沉吟,没有接过书信,摇了摇头:“不用了。” 武明一呆:“啊?卑职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陈言笑了笑:“假的东西,看它只是浪费时间。” 武明吃惊地道:“大人是说,熊进给我的是假书信和假联络方式?难道他已经察觉我……” 说到最后,他不禁脸色大变。 难道这次是熊进试探自己? 而自己真的跑到了这来报信,那熊进必然确认了自己的背叛,焉能罢休! 陈言失笑道:“你太高估那胖子了!他自己怕也未必知道此事是假的,说不定还真为自己立了大功,就快有场大富贵了!” 武明这下是彻底懵了:“大人的意思是,唐朔蒙骗了熊进?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言不答反问:“武兵曹觉得唐朔他聪明吗?” 武明对他这天马行空般的问话有些吃不住,只能愣愣地摇摇头。 这些天,武明见过唐朔不少次。 接触一多,就能感觉到,这位逆王剥去王袍,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爱好吃喝玩乐,讨厌辛苦麻烦,尤其是对动脑子的事,都不咋样。 不过这跟书信真假有何关系? 陈言悠悠地道:“你刚才说的那种联络方式,复杂得本官都记不住,那货居然能凭脑子记下来?本官可保证,你若现在再去问他一趟,搞不好他连一半的过程都说不上来!绝计是临时编出来的!” 武明一震道:“大人言之有理!” 陈言加了一句:“本官甚至还能断定,必是熊进逼他,那厮没了办法,所以才编出这些东西来敷衍熊进!” 武明脸色数变,长叹道:“大人智谋过人,卑职真是五体投地!” 陈言摆摆手。 “你先听本官说完再拍马屁不迟。” “假设那是真的,安排了如此复杂的联络之法,可见他们的保密做得多严。” “可是如此严密,唐朔却居然连个信物都不用给,直接让人送书信过去?” “试问,要是真有这么一张底牌,对方如何凭一封书信就信你?” 武明听得一脸懵逼,久久作声不得。 这些问题,他此前半点都没想过! 被陈言一点透,他才发觉,此事原来真有这么多破绽! 看着他懵逼的表情,陈言心里暗笑。 这些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其实只是他临时想出来敷衍对方的。 事实上,他知道唐朔是在骗熊进,乃是另有原因。 第158章 公费旅游它不香吗? 唐朔叛乱之事,引得天下大乱。 陈言当时刚刚才着手建设青山县,不希望战火影响到这里,于是派出大量人手,将这兴兵起事的逆王调查了个底朝天,因此对唐朔的底子有数。 哪怕是唐韵,对唐朔的了解怕也不够他深。 唐朔如今的兵马,早就被唐韵的朝廷大军打散光了,以他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般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还备有底牌。 不过这些事,他不可能告诉武明。 “那卑职现在该如何是好?”良久,武明才虚心问道。 “简单,照样去江州,玩上几天,然后再回来。”陈言神色自若地道。 “啊?”武明没想到他是这个答案。 “你要是回去跟熊进说唐朔是瞎编的,无非两种结果。” “一是他信你,把姓唐的收拾了。” “二是他不信你,把你收拾一顿。” “照本官对他的了解,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毕竟此人贪婪成性,事关他未来的富贵,他多半会选择相信唐朔。” “所以本官建议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照吩咐办事。” “公费旅游,它不香吗?” “何必非得惹得一身骚,把自己害了?” 陈言拍拍他肩头,笑着说道。 武明细细一琢磨,不禁动容。 这位陈大人虽说好像跟熊进没怎么接触过,但分析得确实有理! 尤其是对熊进的性格把控,怕是那胖子肚子里的蛔虫,都没陈大人把控得这么精到! “卑职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等到武明匆匆离开后,陈言轻吁一口气。 这家伙,看来是不值得深入培养。 空有一身武力,脑子不够活泛也就算了,还这么不听话。 张大彪同样脑子不够活,可他有一点好,那就是时刻把陈言的话记在心里,说一不二,说东不西,叫他别提的事,撬他嘴都撬不出来! 他正琢磨着,外面一人匆匆而来。 “卑职见过大人!” 来人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如刀,一脸正气,双目炯炯有神,正是如今青山县的县丞李奉。 “李县丞来得正好,本官正想找你来着,关于银庄的事,准备如何了?” 陈言拉他坐下,亲切地问道。 “此事已差不多了,这几日便可开业。卑职来找大人,是为良谷县的事,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李奉肃容说道。 陈言笑道:“姓熊的有何反应?” 李奉从容道:“自是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他怕是到现在仍不明白,李氏鱼产是咱们的产业。” 陈言哂道:“他不明白的还多着呢,这还只是个开始。跟本官玩阴招,本官玩不死他!” 李奉微微笑了笑:“这种败类,自该有恶人收拾。” 陈言错愕道:“你这意思,本官还是恶人?” 李奉点点头:“当之无愧的大恶人,全天下估计也没有任何人比大人更恶。” 陈言失声道:“合着本官在你心里居然这种形象?” 李奉连个客套都不带的,直接坦然道:“是。卑职第一次见到大人时,便知道大人是恶人。” 陈言奇道:“那你还跟我?” 李奉缓缓道:“因为卑职知道,大人的恶,一向只针对恶人。” 陈言哑然一笑:“你这话我听着舒服,算了,进行下一步吧,三天内,我要让那胖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熊进自然不知道,李氏鱼产正是李奉经营的产业。 但这产业实际上是属于陈言县府的,李奉也只是经营而已。 作为县丞,陈言将青山县的财政、民生等事务,交给了李奉。 为保证百姓生活稳定、物产充足,陈言搞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民生产业,其中大部分都由李奉来负责。 譬如粮食收购,便是其中之一。 又如青山县在鱼产方面较为匮乏,便弄了李氏鱼产,向外面收购鲜鱼,再运回来平价卖给百姓。 而良谷县正好出产鱼类,自然是首选目标。 此事一向隐秘,因此良谷县那边一直以为李氏鱼产是来自邻州司隶的大商家,并不晓得其实是青山县的产业。 这次事发后,陈言决心好好整治熊进,直接停止了对良谷县的湖鱼收购。 李氏鱼产采购的目标原本就有好几个地方,停掉这边,直接扩大对别处的购买量就行了。 但熊进的渔行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大客户,一旦断了合作,损失之惨重可想而知。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步。 很快,熊进就会明白,他的损失才刚刚开始! 两天后,良谷县城外的鱼库。 熊进脸色难看之极,看着满库翻肚的死鱼,欲哭无泪。 旁边的常锐比他脸色还难看,垂头丧气。 这两天,他想尽了办法,去见了外县过去曾经合作过的三十多户鱼商。 结果没有任何一家鱼商,愿意接手! 这结果其实已可预见,毕竟当初熊进贪高价,毁了跟他们的约,现在谁还信他? 而且更重要的是,强买强卖一事,已经传到了外县! 其中有几家,一听说是常锐来拜访,根本不给他这个县丞的面子,直接让门房把他拒之门外! 其余的虽说见了面,可无论常锐把价格压到多低,承诺以后保证长期合同,都没人肯接手。 这让常锐和熊进都意识到,如今不只是这库里这几万斤鱼的事。 整个渔行未来的生意合作,恐怕都麻烦了! “姐夫,现在该咋办?”常锐终于迸出一句。 “把这些死鱼全拿出去零卖!” “一文钱一条,能卖多少是多少!” “不能让它们全浪费了!” 熊进红着眼低吼道。 常锐:“……” 这可是好几万斤! 良谷县城百姓也就几千人,放开了吃,怕是吃到生虫了都吃不完! 更何况,这些都是死鱼,除非快饿死了,谁吃这个啊! 白送都不要,更何况还要花钱买? 别说一文钱不是钱,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每一文都是血汗钱,怎么可能浪费在这上面! 但他也不敢反驳熊进,心痛损失的后者,这会儿铁定暴躁,绝对不能惹,否则自己这县丞的位置怕是都不保! “我懂了,立刻叫人去办。” 常锐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叫人。 熊进有些受不了鱼库的味儿,转身快步出了鱼库。 到了外面,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名衙役快步而来:“大人!蔡大当家到县衙找您,说是有急事!” 熊进不耐烦地道:“她能有什么急事?叫她少来烦本官!” 第159章 全面危机 蔡大当家是良谷县一位大商户,经营多种买卖。 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她当初只是个小商贩,后来被熊进瞧中,为她投了不少钱,才让她有了今天的规模。 不过也正因此,她手中的所有生意,熊进都要抽成,而且抽成高达七成之多。 那衙役小心翼翼地道:“蔡大当家说,事关生意。小的听大当家那语气,似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熊进一愣,心中无由地一个咯噔。 不会这么倒霉吧? 过了一会儿,熊进坐着官轿回到衙门,一个美艳妇人正在后堂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这美艳妇人正是蔡大当家。 见他进来,她立刻迎了过去,急切地道:“大人!出事了!” 熊进心中不安越发强烈,深吸一口气,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蔡大当家脸色难看地道:“茶饼的生意,出了岔子。供应咱们茶坊原料的那茶园,突然派人来知会我,说要终止合作!” 熊进一震:“竟有这种事!” 良谷县最大头的生意,自然是渔猎。 而在渔猎之下,便是茶饼生意。 蔡大当家有四座茶坊,通过从外地采购茶叶来制作为茶饼,然后供应武阴等大城的茶铺。 茶叶价廉,制作为茶饼后价格能翻几倍,茶坊赚那中间的差价,也能赚个钵满盆满。 平均算下来,每年都有超过四万两的流水,稳定赚到三万两左右,熊进抽成都能抽到二万两银子。 如果这生意出了问题,他就等于少了二万两银子的外快,岂能不急? 蔡大当家叹道:“最要命的是,咱们手上还有不少单子快到期限,这时候断了茶叶的供应,肯定会影响咱们那几家大主顾!” 无论哪一行,做生意都讲究信用。 若真的未能按期交付茶饼,到时候人家可不会管他们是为何逾期,只会觉得他们不可靠,直接换了合作的对象! 这一点,熊进自然清楚。 但他此刻跟这事相比,更在意另一件事。 为何这么巧,所有事都赶在了一起? 鱼产如此,茶饼也如此! “你有没有问过,茶园那边为何如此?”熊进急问道。 “他们说……”蔡大当家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跟咱们做生意不稳妥,咱们这强买强卖,怕咱们也那样对付他们。” 熊进脸上血色尽失,一双肥手登时握紧! 又是这事! 不用问,肯定是陈言把这消息散播到了茶园那边! 蔡大当家没给他在心里多骂陈言几句的机会,无奈地道:“而且,还不只这一桩生意出问题。咱们的染料生意,也出事了!” 熊进失声道:“什么!连染料生意也出了事?” 蔡大当家苦涩地道:“不只。” 熊进脸都青了,颤声道:“莫不成布匹生意也……” 蔡大当家颓然点头:“除了这几宗大生意,我手上其它的一些小买卖,尤其是刚有起色的丝绸生意,也全都遇到了问题!” 蔡大当家算是个颇有能力的买卖人,当初熊进看中她,除了垂涎她美色外,也因为她做买卖的能力出众,自己可以借用。 这些年,他在她的生意中投了不少银子,她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将生意越做越大,从最初的单一买卖,做到今天手上有十几种生意。 熊进很清楚,她跟常锐那家伙不一样,乃是真正有手段的人。 如果连她也束手无策,就说明此事真的已经到了绝境!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声音仍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出问题的原因莫非……” 蔡大当家用力点头:“没有一个例外,全部都是因为青山县衙吏在咱们这被强买强卖的事!” 熊进眼前一黑,肥躯晃了晃,似要晕倒。 “大人!”蔡大当家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他。 “陈——言!”熊进勉强稳住身形,嘶叫起来,“你害得本官好苦!” “什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言又是谁?”蔡大当家吃了一惊。 熊进扶着桌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好一会儿才定住心神。 他面色惨淡地把自己和陈言结怨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唐朔的部分,只说起因是郑妍行凶伤人。 蔡大当家听得睁圆了双眸,难以相信竟有这种事。 “带着十来人,冲到这里,把人救走?!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地道。 武明的能耐,她非常清楚。 再加上三百人,居然都没能伤到对方! 青山县,这个邻县,她打死也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按说这该不可能。 如此能耐,早就该名声四扬,她长年做买卖,也接触过不少去青山县的客商,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 “现在该怎么办?”她回过神来,看向熊进。 “能怎么办?”熊进一咬牙,“本官要发一通告示,否认强买强卖一事!姓陈的散播此事,也是凭一张嘴而已,根本没什么证据。本官代表官府,没理由他们不信我的话!” 蔡大当家沉默下来。 她深知熊进的脾气,能力不强,却刚愎自用。 他决定了的事,没人可以影响。 但这办法是否有效,她一点也不乐观。 毕竟熊进在民间的名声如何,她一清二楚,怕是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可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算步了! 当即,熊进叫人来拟好告示,写了数十份,一一贴到了良谷县街头。 内容无非是痛斥青山县衙吏血口喷人,本县凭良心做生意,从无强买强卖之事。 告示一贴出,顿时每一张面前都围满了百姓。 “什么玩意儿?咱们这出过强买强卖的事?” “看这上面说的,是人家来这,被强迫高价买粮。” “不会吧?哪有这种事!” “等等!几天前不是有个外地人,跑到县衙去击鼓鸣冤来着?” “对对,我也记得这事,当时熊大人不许百姓进大堂听他审这案子来着!” “我记得当时是判了喊冤的人无理取闹,逐出了衙门。” “莫非,就是那事?” “不无可能!” “莫不是熊胖子又干那些缺德事,这会儿贴告示来装白莲花?” “嘘!你不要命了?在这叫他熊胖子!” “我就叫了咋了!天天净干些破事,就知道搜刮咱们老百姓的银子,早晚有一天他不得好死!” 第160章 软的不吃就来硬的! 县衙内,熊进浑然不知此事在百姓之中引起了热议,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这一招相当高明。 告示贴了一天后,第二天熊进便叫蔡大当家再去找那些生意上家和下家商谈,自信这次该问题不大。 结果蔡大当家傍晚时分回了县城,俏脸生霜。 “怎么样?本官那招效果如何?”熊进急问道。 “好,效果实在太好了!”蔡大当家咬牙切齿地道。 “效果好你还摆这脸色?”熊进不满了。 蔡大当家恨不得照他肥脸上来一拳! 她压下火气,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她去找了茶园的人,向对方保证绝无强买强卖的事,连官衙都贴出了告示证明此事乃是谣言。 结果对方几句话,让她心凉了个透。 “蔡大当家,告示,我已去看过了。” “不仅看过,我还问过了你们这的百姓。” “你知道他们对那告示有什么看法吗?” “我询问了三十多人,没有任何一人相信告示中所说的内容!” 熊进听完一僵。 良久,他才艰难地道:“其它人难道也……” 蔡大当家叹了口气:“都是一样的说法。大人,这法子行不通。” 熊进一拳砸在桌上,恶狠狠地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你明天替我给他们发个请帖,邀他们到鸿图楼赴宴!” 蔡大当家色变道:“大人你想干什么!” 熊进咬牙切齿地道:“本官绝不允许那些买卖出事!软的他们不吃,那就来硬的!不是说强买强卖吗?我就强买强卖给他们看看!叫他们明白,在我良谷县地头,到底谁说了算!” 蔡大当家惊道:“大人,万万不可!” 熊进狠狠瞪着她,眼里全是凶光:“你也想跟本官作对?” 蔡大当家心中一寒,哪敢再说话? 这个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的县令,已经被逼急了,真要再跟他对着干,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只得答应下来,准备离开。 “等等!你去了他们未必答应,本官派人随你去。” 熊进却突然心念一转,改口说道。 蔡大当家哪敢拒绝,唯有默默听他叫来衙役,一起前往客栈。 这事越闹越大,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尽人事听天命了! 入夜,良谷县城最大的酒楼——鸿图楼。 如熊进所料,见有衙役一起来“请”,几个商户都没敢拒绝,乖乖来了鸿图楼。 “诸位请坐,不必客气!”熊进已经等在那里,肥脸上挤出笑容。 几个商户战战兢兢地分别坐下。 蔡大当家低着头,在旁边也坐了下来。 “今儿请各位前来,各位该知道为的是什么吧?”熊进没兴趣跟他们兜圈子,开门见山。 “熊大人,小人实不明白。”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 “行,你不明白,本官就明说了。”熊进顿了顿,“坊间传闻,说本官治下,有强买强卖之事。本官今日请诸位来,便是要亲口向你们说明,此事子虚乌有,绝对没有发生过!”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吭声。 “不说话也无妨,总之有本官亲口作证,各位该相信没有这种事了吧?”熊进继续道,“所以,各位便没有理由,中止和蔡大当家的生意合作。我的话,够清楚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已然转冷。 几个人后背不禁一阵冷汗。 子虚乌有?他现在干的,不就就强买强卖吗! 但看看周围守着的衙役,没有任何人敢开口反驳。 这会儿跟他对着干的话,不是找死吗? 他们全是外地人,万一他一怒之下,罗织个罪名,把他们给关进大牢,到时候叫冤都没处叫去! 当初早知道这趟这么凶险,打死也不肯来这了! “熊大人,敢问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强买强卖吗?” 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几个客商一震。 靠! 谁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了! “谁说的!站起来!”熊进也没听清是谁说的,一拍桌子,怒瞪那几个客商。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 “也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几个客商吓坏了,慌忙出声。 蔡大当家却是一愣,转头看向其中一堵墙壁。 “大人,那声音好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她脱口道。 “什么!隔壁是谁?”熊进更怒,暴喝道。 “本人李奉,乃青山县县丞,大人若有兴趣,可过来一叙。”隔壁响起一个声音,果然正是刚才质问的那声音! 熊进一听“青山县县丞”数字,顿时一震。 他霍然起身,带着几名衙役冲到隔壁屋子,推门一看,只见里面一人独坐在桌边,正自饮酒。 “你是青山县县丞?为何来我良谷县?” 熊进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对方。 那人放下酒杯,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为何而来,大人岂不清楚?自然是为了你欠我的粮银。” 熊进一震,对方如此直接,摆明了是故意上门找事的! 他想起陈言那伙人的厉害,心里一颤,不由左右看了看。 “不必担心,这次本人是独自前来。” “虽说我家县令大人本想让我带几个人过来,但被我拒绝了。” “毕竟熊大人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乱来。” 那人悠悠地说道。 熊进脸黑得能拧出水,沉声道:“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欠你的粮银?” 那人淡淡地道:“本人派来贵县收购粮食,却被县令大人指使粮商强行索走的三万两银子,说得够清楚了吗?” 熊进一呆:“什么三万两?明明是六千……” 话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暗叫好险,差点说漏嘴! 那人却摇了摇头:“不,不是六千两,是三万两。” 熊进怒极反笑:“呵呵,有点意思,竟然讹起本官来了!来人,把这讹人的骗子,给本官抓起来!” 他亲手数过的银子,岂能不清楚?明明就是六千两!这家伙却直接说成三万两,摆明了是要讹人! 这刻既知道对方独自来的,没有帮手,他哪还客气?先抓回县衙再说! 第161章 你,不配 “熊进!” 那人正是李奉,见熊进叫人动手,他面容一沉,冷然一喝,声若惊雷。 熊进、蔡大当家和几名衙役均是一愣。 这家伙竟然直呼县令大人名讳! 连外面偷看热闹的几名客商,也是暗暗惊异,不明白此人为何如此大胆。 “敝县捕头郑妍,上回被大人所捕,后果如何大人自然清楚。” “抓我,大人真的能承受那后果吗?” 李奉冷冷说道。 熊进脸色一变,想起郑妍被抓后,陈言带人过来大杀四方,暴力抢人的画面。 而郑妍还只是一个捕头而已! 如果抓了陈言的县丞,那家伙会不会直接带人把他给宰了?! 想到这里,熊进一个激灵,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蔡大当家见势不对,忙朝几个衙役使个眼色,叫他们先不要妄动。 然后才轻启红唇,柔声说道:“不知道李县丞来我们良谷县,是有什么要事么?” 李奉看她一眼:“蔡大当家不愧是蔡大人身边的臂助,可惜明珠暗投,浪费了。” 蔡大当家一怔,熊进终于忍不住道:“大胆李奉!你别以为有陈言做你靠山,本官就不敢动你!” 李奉看破他的色厉内荏,哂然道:“熊大人不必装模作样,莫以为使些阴招手段,耍些小聪明,就能让我家大人拿你没辙。你在我家大人面前,不过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熊进气得想冲过去:“你!” 蔡大当家连忙把他拉住,转头对衙役们叫道:“还不让这几位爷先去休息休息!” 众衙役一下反应过来,赶忙把门外看热闹的几位客商带走,远离这屋子。 接下来无论是熊大人继续出丑,还是发火暴怒,都不能让外人看到。 蔡大当家低声劝道:“大人,且慢生气,先问清对方来意再说不迟。” 熊进气呼呼地甩开她手,但却没再说什么。 蔡大当家转身看向李奉,小心地说道:“李大人,可否直说来意?你来这里,应该不只是想奚落几句吧?” 李奉对她倒是温和不少,说道:“本人来此,是替我家大人传信。熊大人欠我青山县的三万两银子,差不多廖归还了。” 蔡大当家错愕道:“何来三万两?不是六千两吗?” 这事已经掩不住了,对方显然是清楚是熊进指使粮商强要了青山县衙吏六千两,她也不再藏藏掖掖。 李奉拿起酒瓶,慢慢斟酒,悠悠地道:“按大周律,强抢银子除原数奉还外,另要按数罚银,且根据所抢银数,还有牢狱之灾。五倍还银,已是我家大人的仁慈了。” 熊进听得毛都快炸起来,叫道:“说本官强抢银子,你根本没有证据!” 李奉冷冷道:“我家大人只跟讲道理的人讲证据,你,不配!” 熊进几乎一把抓着桌边,猛地一掀。 哗啦声中,桌上的碗碟摔碎一地! “大人!莫要冲动!”蔡大当家吓坏了,死命抱住熊进。 李奉却稳坐不动,神情不见半点恐惧或者惊怒。 “你可知道,我家大人原本是准备直接带人过来?” “他若来此,熊大人该明白有何后果!” “本人力劝大人,毕竟邻县,以和为贵。” “可惜,看来是我想多了。” 熊进一惊,却仍强撑道:“他敢!敢公然伤害本官,真以为府尹大人会坐视?” 李奉哈哈大笑:“府尹大人自身难保,你以为他还会保你吗?” 赵长河被逼着告老之事,还未公告,熊进自然不知道。 这时听李奉这话,他不由一愣。 李奉长身而起,朝外走去。 “看来,熊大人是选择了最不该走的那条路。也罢!那就走着瞧吧。” 门外还站着两名衙役,眼见熊进没发话,也只好任由李奉离开。 直到后者远去后,熊进才气得在屋子里东砸西推,将满屋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对方居然大摇大摆地来这跟他要银子,还对他各种辱骂嘲讽,最后他却不敢叫人把对方抓起来,实在是太窝火了! “从没人敢这样骑在本官脸上羞辱我!这笔账,我绝不罢休!”熊进边砸边狂吼。 “好意思说从没人敢,上次人家陈言不是已经带人来抢过一次人了么?你不也拿人家没办法。”蔡大当家躲到门外,实在是忍不住,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这家伙只会无能狂怒,做些于事无补的举动,让她实在是烦到了极点。 刚才如果直接答应对方三万两银子的赔偿,说不定这事就能解决。 可他居然拒绝! 如今的形势,已经说明对方耍手段比他们要厉害得多,被拒绝后必须还会有更多的手段,叫他们如何应付? “你说什么!”熊进没听清,但听得出她不满,立时怒瞪她一眼。 “没……没什么。”蔡大当家赶紧避过他目光,转头问衙役,“那几位客商呢?” “不知道,应该还在外面大堂里吧。”一名衙役忙回答道。 “什么!为什么不看着他们!”蔡大当家大惊。 “我们怕大人出事,把他们带出去后,就赶紧回来了。”另一名衙役赶忙道。 “蠢货!事情还没谈妥,怎能让他们单独呆在那?赶紧给我找回来!”熊进咆哮道。 “是,大人!”几名衙役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身去了。 蔡大当家脸上血色尽失,紧紧咬着唇。 不用问,那几个客商肯定不会还留在外面大堂,必然是趁机溜了。 熊进想的还是钱的事,但她想得更深远。 原本熊进此前让粮商逼青山县衙吏强买强卖的事,虽然卑鄙,但终究没有留下直接证据。 至少从明面上,陈言想找熊进的麻烦,也会因此变得师出无名。 可刚才那几个客商,却是亲身经历了一回强买强卖,成了实打实的人证! 忽然间,她心中一震。 李奉为何这个时候来这? 他的目的,到底是不是来要银子?还是另有所图? 毕竟人人都知道,想从熊进这里索要赔偿,那是痴心妄想。熊进的口袋,一向只进不出。 可如果另有所图,图的又是什么? 第162章 我有兴趣的是你 果然,很快衙役回来通报,那几个客商已经离开。 熊进大发雷霆,让人再去把他们揪回来。 只是等衙役赶到时,人影都没了。 人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良谷县城。 城门晚上本来已经关闭,但不知情的军士被塞了几两银子,便直接放客商离开。 熊进几乎气吐血,这下好了,生意没搞定,人也放跑了! “大人,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蔡大当家愁苦地道。 “这样,你先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愿意跟咱们继续做生意的商户。”熊进实在没辙,也只能憋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蔡大当家欲言又止。 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答应着离开了。 这草包做了这么多年官,还是七品县令,指望他是纯属白费功夫。 别逼急了,又整出什么强逼人家答应买卖的蠢事,就更麻烦了! 还得自己另想个办法。 回到家,蔡大当家刚下轿子,就听到蹄嗒的马蹄声慢悠悠从街角处过来。 她转头一看,愣了一下。 一人骑着马缓缓到了她身旁,含笑道:“蔡大当家,咱们谈笔买卖如何?” 蔡大当家终于回过神来,吃惊地道:“李大人,你怎会……” 来人,赫然正是李奉! 李奉打断她的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进去一谈?” 蔡大当家拿不准他是什么用意,不过若是被人瞧见她私下跟李奉交谈,传到熊进耳里,那家伙心胸狭窄人又多疑,确实危险。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多时,蔡家后院的花厅内。 “听闻蔡大当家九岁便失去双亲,却生生养活了自己和两个弟弟,以女子之身能做到这一点,着实令人佩服。” 李奉站在花厅的一幅挂画前,欣赏着画中的山水,随口说道。 “李大人过誉了。”蔡大当家满心疑问,哪有心思跟他说这些,忍不住把话题转回正题,“大人方才说的生意,是指什么?” “你手上所有的生意,据说均要被熊县令抽去七成利。” “而今,因为熊县令的愚蠢之举,你那些生意甚至陷入困境。” “然而他绝不会觉得此事是他的过错,只会因为你无法替他赚钱,而怪罪在你身上。” “这样的事,在我们青山县,便绝不会出现。” 李奉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说道。 蔡大当家眼角一跳,勉强道:“李大人说这些话的意思,我实在是不明白。” 李奉转指着面前的挂画:“在李某看来,蔡大当家就像这幅画,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挂赏。若是破了损了,或者主人失去兴趣,便是这画的末路。” 蔡大当家心中一痛,被对方戳中了苦处。 她太清楚李奉这些话有多正确! 如果她失去了价值,保证熊进会直接把她踢掉,连个犹豫都不带! “李大人,若你仍不说明对我手上哪些生意有兴趣,那便请吧!”她绷着脸说道。 “我有兴趣的,不是你手上那些生意,”李奉转过身,盯着她,“而是你!” 蔡大当家一愣,脸颊微微一红。 “原来李大人是……可惜我这残花败柳之身,不值大人挂心。” 这话说得李奉也是一愣。 随即他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道:“大当家误会了,李某不是对你有何不轨之图,而是看中你在经商方面的能力。” 蔡大当家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尴尬地道:“是我想岔了。李大人这话,我若没有理解错,是否想招揽我呢?” 李奉重重地道:“大当家可知道,这次陈大人派我过来,并非是为了向熊进索要赔偿,而是为了你!” 蔡大当家一呆。 她此前也对李奉来这的用意有过怀疑,感觉他实在是没必要来跟熊进索要赔偿,因为是个人都知道,熊进肯定不会答应。 可却没想到,对方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她! “熊进胆敢做出对我青山县不利之举,我可向你保证,十日之内,他必会被摘下官帽。” “届时作为他的同伙,蔡大当家怕也免不了被牵连。” “但我家大人惜才,若是蔡大当家肯弃暗投明,别的不说,陈大人绝不会夺你那七成利!” 李奉沉声说道。 蔡大当家听得心潮震荡,胸脯不断起伏。 辛苦赚来的钱,却要被人白白抽去七成利润,她当然不甘心。 可是,她没有办法。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熊进这种没人性的官。 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多谢李大人和陈大人的赏识,但是,恕小女子不能答应。二位或许不知道,陇州府尹大人,和熊大人的关系有多深。” 话外有话,意思便是只要府尹大人在,熊大人这官帽就绝不会摘掉,凭陈言想把他扳倒,绝不可能。 更何况,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投奔陈言。 青山县,有名的僻困之地! 在那做生意,恐怕得饿死!就算熊进倒了,她也不可能去那里。 李奉没有多说,只道:“有些事,不便多说。若有机会,蔡大当家可到我青山县,与陈大人亲自一谈。李某可向你保证,届时不需要任何人劝你,你也会改变心意。告辞!” 说着,一转身,便要离开。 但快出花厅时,他又停了下来,抛下一句。 “熊进已经众叛亲离。” 说完,这才抬脚出了屋子。 蔡大当家把最后那句琢磨了几遍,猛地一震,莫非…… 次日一早,她借找人商谈生意,坐马车离开了良谷县,往青山县而去。 李奉的话让她颇有些好奇,这人显然不是那种说空话的类型,为何如此肯定只要她去一趟青山县,便会改变心意? 她前脚刚出县城,后脚熊进就派了个人,快马出了县衙。 “想在我面前搞鬼,你是找死!” 看着快马消失在街道尽头,熊进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此前他不是没动过这心思,但一直舍不得。 毕竟这招虽然威力惊人,但却要花钱,而且钱还不能少。 但现在,对方终于彻底惹动他的怒火,就算要花钱,他也要收拾了对方! 第163章 咱们县要建三环路了 马车进了青山县,沿途颠簸得蔡大当家差点没吐出来。 这破地方连条好点的路都没有,这才几里地,就快把她马车给整散架了! “停!” 前面忽然有人大叫一声。 车夫赶紧停下,蔡大当家掀帘一看,只见前面站着个精悍男子,一身纳抚营军士的打扮。 “敢问这可是良谷县蔡大当家的座驾?”那军士站在三丈外,拱手问道。 “正是,你是谁?”车夫见他神情温和,似乎没有歹意,问了一句。 “我是陈大人的属下,大人叮嘱我,若是蔡大当家来此,必须礼遇。这条路不利马车行进,请随我来。”那军士说着,转身钻进了林子。 车夫愕然,转头看看蔡大当家。 后者心中一动,微微颔首。 那位陈大人特意派人守在这,简直像是料定她必会来一样,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对方应该没有歹意,毕竟照熊进的说法,陈言有一队极为可怕的手下,若真有恶意,根本不需要诱她来这再动手,直接派人到她家里便是。 车夫这才驾着马车,跟着拐进了林子。 在林子里钻了一会儿,前面忽然豁然开朗,出了林子。 “咦?这是什么!”车夫睁大了双眼,一声惊呼。 蔡大当家一直掀着帘子留意外面的情况,这时也惊呆了。 前方,一条又宽又平整的大道,赫然入目! 约摸三丈许宽,灰色的路面,没有半点坑洼。 马车上了那大道,再没半点颠簸,稳稳当当地向前行走。 “我的天!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平整的道路!”车夫惊奇之极。 “这位大哥,这到底是什么路?何时修建的?”蔡大当家也是相当惊异,忍不住转头问那个带路的军士。 “这是本县的水泥路,建成已有不少时日了。不过,寻常外人并不知道。”那军士有些自豪地挺起胸回答,说完又补了一句,“大当家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沿岔路只管选宽的那一边,就能到县城。我尚有军务,就不陪同了。” 见他回身又钻进了林子,蔡大当家满肚子的疑问,也只好压在心里。 马车走了一截,前面果然出现了两条岔路,左右各一条,都比他们正走的大道要窄上一半左右。 车夫记着那军士的叮嘱,只管沿着大道而行。 又走了一截,前面开始出现行人和马车,偶尔也会有骑马的人。 蔡大当家留意这些人的神情,见他们都似毫无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奇特的道路。 就这样一路走了十多里地,途中不时会遇到窄岔路,不断有人从窄路汇集而来,上了大道。 原本空空荡荡的道路,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这让本来颇为紧张的蔡大当家稍稍放下了心。 这路搞得她刚才心里一阵阵忐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毕竟那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人世的东西! 再走一截,蔡大当家更是惊异。 这路上的车、马、行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她在马车上向前后张望,能望到数百丈范围,路上全是人,粗略一算,至少也有五六百! 不是说青山县整个县加起来,可能也只有三千来人吗? 总不能其中的两成人口,全集中到了这吧? 而且更奇特的是,大道两旁不时会有向外凸出的一块地方,像是特意布置的,一些人在那里摆着摊点,售卖些水果、茶水、糕点之类,客人还不少。 这地方,简直比良谷县最繁华的地段还要热闹! “大当家,要不要歇会儿?”车夫看着那些吃喝的玩艺儿有些馋,忍不住回头问道。 惊疑不定的蔡大当家正要说话,突然看到远处有些不对劲,立刻道:“到那边看看!” 马车拐上一条窄道,顺路慢慢而行,蔡大当家远远望去,只见百多丈外,一辆又一辆奇特的牛车,正停在那边。 后面的车厢全是又厚又结实的铁皮所制,其中一辆旁边,有几个壮汉正利用一根根的粗长木棍,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关,竟将车厢向后竖起来。 车厢倾斜间,一层层深灰色、浆状的东西不断从里面倒出,在地上积起来。 “那是什么?” 蔡大当家大惑不解,只见其余的牛车也一辆接一辆,被人将车厢斜起来,倒出里面的东西,全是那种灰色的浆状物,转眼在地上积出长约三十丈、宽约三丈的一长段。 随即,有二十多人将一块又长又宽的木板当在刮板一起,齐心协力地将它刮过那些浆状物的表面,表面随即平整起来。 就这样反复刮了五六次后,浆状物已经被刮得相当平整,形成一条道路。 随即又换了十数人,将道路两旁的灰浆处理平整。 等到蔡大当家的马车驶近时,那条灰浆道路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有人拉过一张巨大的布,将灰浆道路盖上。 马车停了下来,蔡大当家跳下车,见还有不少人站在旁边看热闹,忍不住过去,找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虚心请教。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这是在铺水泥路呢!” “咱们县城要建三环路了,这是东北段。” “等它干了之后就会凝紧,变成咱们脚下这种路面。” 那老大爷显然是当地人,笑呵呵地为她解释。 蔡大当家惊奇地道:“这么快就铺好了?” 大概二十辆牛车,还有五十来人,这么快就完成了三十来丈的道路铺设,这比驰道的铺设还要快得多! 她还记得以前见过朝廷铺设驰道,上千人修大概三十里地的驰道,修了整整两个月! “这算什么快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 “要是老朽我年轻时候,做事哪像他们这么拖拖拉拉!” “照这样下去,咱们县的三环路何年何月才修建得好!” 老大爷边说边摇头感叹。 蔡大当家睁大了眼睛:“老爷子,您说的‘三环路’是什么意思啊?” 老大爷解释道:“就是围着我们青山县城的环形道路,从一环到二环再到三环。这条路修好之后,里面的区域将归入咱们县城的新区范围。那时,我们县城听说能比京城还要大呢!” 第164章 这不可能是青山县城! 蔡大当家前面听得似懂非懂,但后面却是听得清楚,吃惊道:“什么!比京城还要大?!这怎么可能!” 京城,司隶最大的城,也是全大周最大的城池! 据说,从东到西,超过七十里地! 而青山县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城,并且还是个末等县,按建制来说,应该比良谷县的县城还要小一圈才是。 充其量,上限也就十里左右的横径。 这种地方,居然想跟京城相比?这不开玩笑吗! “怎么不可能?陈大人说了,最多再三年,三环路就能建设完,到时候别说京城,天底下怕也没咱们这大的城了!”老大爷颇为自豪地说道。 “老人家,别开玩笑了!青山县才多大的地方,也敢跟京城比!”蔡大当家失笑道。 “哼,多大?现在东门到西门,大概是六十里。”老大爷哼道。 蔡大当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老大爷不满道:“姑娘,你笑什么?不信我老人家说的?行,那你自己去看吧!” 蔡大当家笑着向他道了谢,转身回到马车上,让车夫调转马头,回向大道。 她当然不信,这些乡下人物,何曾见过真正的大城? 远的不说,近的怕是连陇州州府都没见过,却信口胡说,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六十里的横径? 京城也就这个规模! 州府武阴城,也不过三十里的横径而已,青山县哪来的脸敢说比州府还要长一倍! 而且这还只是横径的长度。 要是计算地域大小,这岂不是比武阴城都要大上好几倍! 马车回到大道上,继续顺着道路前行。 一路上,蔡大当家又看到了数十处正在不断修建的地方。 大多数是在铺设道路,但也有一些似是在修建房屋。 只不过修建的方式跟她所知的方式大不相同,看得似懂非懂,要不是还有急事,她真想停下来多看一看。 “东家,好像到……到了!” 车夫忽然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蔡大当家这时正看着路边一个摆摊的小贩,卖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水果。 听到声音,她才转头看向前方,瞬间娇躯一震,失声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前方约二百丈外,一座巍峨大城,屹立如山! 他们所在的这条大道,正对着城门。 城门上的城门楼,高度超过五丈,高高的城墙向着两边延伸出去,一直到肉眼无法看到的远处。 蔡大当家看得张口结舌。 她为做买卖,去过不少地方。 这种规模的城墙,别说县城,也别说州府武阴城。 就算是京城,城墙规模也远远比这里不上! “这是走……走错了吧?这里不可能是青山县城!”蔡大当家喃喃地道。 “东家,咱们还去不去?”车夫也是惊疑不定,转头问道。 “先不要进城,从那边左转,顺着城墙边走。”蔡大当家定了定神,指示道。 车夫赶紧依照她的指示,向前又走了百来丈,左转上了一条岔道。 不过和一般窄了一半的岔道不同,这条岔道宽度也是三丈许,和他们来时走的大道相仿。 路边还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青山县城二环路东二段”的字样。 蔡大当家想到刚才那老大爷说的三环路,对比此刻看到的二环路,不由心里一个咯噔。 天啊! 这真是青山县城! 可是这个明明传说中穷得城墙都快坏光了的地方,为何竟是截然不同的景像,繁华得像是京城一样! 这里显然还是城外。 可路上的行人数量,已经超过了良谷县最繁华的地段! 其中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并不是本地居民,而是外地商贩,带着不少货物,从城门进进出出。 “东家,这地方人好多啊,要是在这里开个铺子,铁定赚!”车夫也一直在看,这时说了一句。 蔡大当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天下生意,没有哪个不需要大量的人流。 这地方人流量大得简直能比得上武阴城,能在这里开铺的话,生意红火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刚才在路上,她就留意了,那些摆在路边的小摊贩,几乎每一家都挤满了客人! 如果她的铺子开到这里来…… 马车顺着二环路一直前行。 蔡大当家很快就发现,二环路正是绕着城墙而行,一直保持着和城墙约二百丈的距离。 城池的东南西北,一共有四座可供寻常百姓进出的城门,另外还有十几处一直紧闭的偏门,还有军士守卫。 这座宏伟的城池,范围大得惊人,马车顺着二环路绕了半天,才从东门绕到南门。 “东家,还要绕吗?”车夫回头问道。 “算了,快晌午了,先进城再说。”蔡大当家看看天色,说道。 马车拐入通向城门的大道,跟着人流前行。 不多时,前面的人陆续入了城,终于轮到蔡大当家的马车。 “等等!”门口的军士拦住了马车。 “军爷,我们是来行商的。”车夫连忙道。他刚才已经瞧见了,前面有两辆行商的马车,军士并没有拦他们,直接放入。 “第一次来这吧?”军士呵呵一笑。 “是。”车夫不敢撒谎。 “难怪,外地人入城,得缴入城税,一次一两银子。”那军士答道。 “那些行商的马车,为何不用缴纳?”车夫忍不住指着前面已经入城的马车。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这了,都办有准入证,五十两银子一张,半年内入城均不需要交入城税。”军士倒是挺耐心。 “五十两!好贵!”车夫不由咋舌。 车内的蔡大当家已经大体听明白,递了一两银子出去。 军士收了入城税,简单检查了一下车辆内外,没再多做留难,放他们进入。 蔡大当家看着这足有四五丈长度的城门洞,心潮更是起伏。 远看已极为宏伟,近看更是令人震撼! 假如战火真的烧到这里,乱军要是想破城而入,以这城墙的规模,怕是没个几十万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她正胡思乱想间,马车穿过城门洞,进入城内。 刹那间,一股股声浪涌来! 第165章 女人真不能逛街 “卖椰子喽!新鲜的椰子!” “大兄弟,来串烤串不?刚烤好的五花肉,喷香!” “糖葫芦!卖粮葫芦!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 “客官,您要打尖还是住店?里面请嘞!” …… 无数吆喝声,铺天盖地而来,只见前面宽度超过五丈的大街上,各色店铺林立,五花八门的流动小摊贩尚街招揽客人! 蔡大当家彻底傻眼! 刚才在外面,她已经觉得这地方繁华得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惊叹得太早了。 眼前所见,这大街上熙熙攘攘,至少有三四千人! 两旁的建筑修建得又高又大,最低的都有二层楼,高的甚至达到了四层,远不像良谷县以平房为主的建筑模式。 而且装缮别致,有一股没有见过的异域风情。 蔡大当家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来,直接下了马车,惊奇地东瞅瞅西瞧瞧,见到不少以前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路边的店铺还有不少招揽客人的伙计,见到一张陌生面孔,立刻不惜力的揽客。 等蔡大当家好不容易从街头走到街尾,穿过了这条约两里地长的大街时,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已经多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个箱子。 车夫只能在心里暗叹。 女人啊,真是不能逛街! 尤其是这种外出旅游式的逛街,那种疯狂花钱的冲动,女人根本无法抵抗! 哪像他,这一路过来,手里也就多了六个烤串、两个椰子、四个芝麻油饼、一杯几乎能装下他脑袋的特大杯糖水…… “嗝——” 车夫一边想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嗝,嗝出来的全是甜甜的味儿。 也不知道这糖水是加了多少饴糖,这么甜,他一个没忍住,喝得肚子都撑圆了…… 出了长街,问了去县衙的路途,蔡大当家才回到马车上,一一清点自己买的东西,眉开眼笑。 “东家,你这花了不少银子吧?”车夫一边驾车一边抽空回头来了一句。 “还行,这些东西花了四十两银子……等等,你喝的什么,怎么闻起来这么甜?”蔡大当家正说着,突然察觉不对,愕然看着他手里那个与其说是木杯、不如说是木桶的家伙。 “糖水啊,东家你要尝尝不?”车夫随手递给她,反正也喝撑了。 “看来我给你的工钱有点太多了,你居然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还买这么多!”蔡大当家吃惊地闻了闻,果然是糖水! 而且这个甜度,貌似不低,里面估计加了不少饴糖! “不贵,一杯才五十文。这杯子押了二百文钱,但是喝完回头去那铺子可以退的。”车夫赶紧解释。 “什么!怎么可能才五十文!饴糖价格你难道不知道?”蔡大当家惊愕道。 “我问过,那店的掌柜说,这用的不是饴糖,而是什么白糖,价格便宜多了。”车夫说到这,忽然勒停了马车,“东家,县衙到了!” 蔡大当家掀帘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县衙外面。 “什么人!”门口的衙役见一个标致的女人下车走来,喝问一句。 “官差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良谷县的蔡氏前来拜访。”蔡大当家连忙说道。 “蔡氏?看来大人说的就是您了。”那衙役态度一下恭敬起来,“您稍等,我马上通报大人!” 蔡大当家一怔,想不到陈言竟已提前嘱咐过衙役。 看来,这位县令大人似乎还是对自己挺尊重的。 不一会儿,陈言匆匆从里面出来,一见到蔡大当家,登时双眼大亮,哈哈一笑。 “蔡大当家,你可终于来了!本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到了!”他笑呵呵地上前,一把握住蔡大当家的手。 “大人你这……”蔡大当家终究是女儿身,不由颊上一红,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拽着,拔都拔不动。 这家伙,看样子不像好人,虽说女帝登基后、天下对女子的礼数箍制有所改变,但终究男女授受不亲,他居然上来就揩她油! “大当家一路过来,想必已经尽览我青山县的城景,不知有何想法?”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蔡大当家一时忘了被抓着的玉手,愣了一下。 “这里……真的是青山县?”她下意识地道。 “如假包换!时候不早了,大当家想必也饿了,正好本官也要出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说,我请客!”陈言又多捏了两下,这才松开她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蔡大当家有些意外,对方绝口不提正事,难道是在等她先提起? 一顿六菜一汤的小宴,吃得蔡大当家几乎站不起来。 主菜是炖肉,用的自然是猪肉,那种非凡的滋味,让她没能忍住,吃得有点多。 饭桌上,陈言口齿生风,漫谈青山县人文地理,还说了些如今的建设情况,以及展望了一下未来的目标,听得蔡大当家既惊奇,又纳闷。 惊奇的是,对方竟真是想把青山县建成一个规模超过京城的大城! 纳闷的是,李奉不是说这家伙想招揽她么?为何这件事一个字都不提? 饭后,陈言欣然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蔡大当家,随本官去个地方如何?” 蔡大当家心里一动。 来了! 出了酒楼,沿着大道步行而去,一路上陈言照样只是闲谈,既不提招揽之事,也不提熊进之事。 蔡大当家忍了又忍,走了几条街,终于忍不住了,便想开口询问。 “到了!”陈言却先开了口。 蔡大当家愕然看去,却是到了一处店铺前面,上面挂着牌子,但罩着红布,还没揭开,原来是家还没开业的铺子。 而在周围,数以百计的百姓正围在那,议论纷纷。 不过随即,她就是一愣,愕然看着店铺前一物。 片刻后,她脸上的愕然变成了震骇,小嘴张得几乎能吞下拳头。 天哪! 那难道是…… 店铺前,一个长、高均约丈许的元宝状物,正静静地放在那里,通体银色,在日头下反射着银光。 如果她没认错,这玩意儿乃是银子! 疯了,简直疯了! 要铸成如此巨大的银元宝,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现银! 而且居然还放在店铺外,这不怕被人偷吗! 第166章 这字提升空间极大 “陈大人来了!” “大人!吉时快到了啊!” “怎么李县丞还没来?” “对啊,不是说今日是李县丞的主角么?” “咦?旁边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莫不是大人新纳的妻室?” “大人果然有眼光,这位新夫人模样身段真是过人!” 她正震惊时,一群百姓见到陈言,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嚷叫着。 蔡大当家终于回过神,听到后面几句,颇感尴尬,不禁脸上又红了一层。 “不得胡说!这位是来咱们这做买卖的客人!”陈言怕这些家伙嘴里吐不出象牙,赶紧拦着,“李县丞早就来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铺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奉一身新制的袍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多谢各位捧场!” “今日,是我青山县的官有银庄开业之时,今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大人,时候差不多了,请你揭匾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陈言说的。 蔡大当家见李奉明明看见了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应,有点讶异。 再一听“银庄”二字,更是愕然。 官家开的银庄? 陈言春风满面地走了过去,抓着红布下的绳子。 “吉时已到,利市开庄!” 旁边有个秀才模样的中年人,高声嚷了一句。 陈言正要拉动绳子、将红布揭下,突然心中一动,转头对着周围的百姓喝道:“这是我青山县的银庄,便是我青山百姓的银庄,岂能由我一人来揭匾!来来来,咱们一起来!” 众百姓欢呼一声,上百人涌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抓着绳子一扯。 红布顿时飘落下来,露出牌匾的真容。 嗬,好一个金光闪闪! 但所有人只看了一眼,全愣住了。 牌匾上,赫然写着“青山银庄”四个大字。 角落里,则写着“陈言亲题”四个小字。 蔡大当家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这些字…… 半晌,有人迟疑道:“大人,您这字,提升空间很大啊!” 周围的人无不露出赞同的眼神。 陈言怒道:“你什么意思!是嫌本官字丑是吧?” 蔡大当家一惊,心叫不好,这人终究是一县之长,父母官,被人当众削了面子,怎可能忍得住? 却听那说话的人居然道:“大人,用‘丑’字来形容您的字,未免有些侮辱了丑字吧?” 旁边一人急忙接过话头:“大人您看,您这字横不平竖不直,撇不尖捺不利,简直集大周所有难看于一体,堪称前无古人,估计后也无来者了!” 另一人气愤地道:“你们这些乱民,竟敢胡说八道!大人的字能叫丑吗?这叫别致!你们好好看看这个‘青’字,字格独特,透着一股清奇之气,哪怕是当代的书法大家,也难以与大人相比……哎,大人对不住,我实在是夸不下去了,让我去旁边吐一会儿……呕!” 说着一转头,作呕吐状。 众人无不哄然大笑。 陈言气得指着他们骂:“本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居然被你们这群刁民辱骂!回头谁跑我这存银子,利钱减十文!” 众人更是哈哈大笑,现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蔡大当家看得一脸懵。 她自然看得出来,陈言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和众人逗乐。 可是……这哪像官和民,简直跟家里人似的! 跟熊进那种人,完全天差地别。 众人闹腾了一阵,李奉才上前提醒道:“大人,时候差不多了,该放炮仗了。” 陈言兴奋道:“不许和我争,这炮仗由本官亲自来点!” 不一会儿,一个两人环抱粗细、丈许高的巨大炮仗,被人搬了出来,放在了银元宝的边上。 蔡大当家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炮仗未免也太大了,连引信都有手臂粗细! “这记‘天降祥瑞’,乃是本官花了五百两银子定做!” “内里藏了九九八十一种大变化、三百六十种小变化,可以释放出超过九种颜色的烟花!” “全部放完,能放一个时辰!” “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好好瞧!” 陈言拿着一只点燃的香,到炮仗边呵呵一笑,点燃了引信。 嗖! 足有一丈来长的引信,瞬间就燃了一半! “靠!老洪你用什么做的引信,烧这么快!”陈言惊呼一声,赶紧转身就跑。 才跑出两步远,轰! 后面一声巨响,一道焰光瞬间冲天而起! 吓得陈言险些一跤跌倒在地,好在李奉及时把他扶住。 周围的百姓也吓了一大跳,纷纷退开,腾出方圆五丈许的空间。 轰!轰!轰! 巨型炮仗连着又喷射了数次焰光,亮得天地都似暗了下来! 蔡大当家终究是女人,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不由退到了人圈外。 仰头看着那一道道焰光,她无比震惊。 烟花爆竹的买卖,她也做过。 可从没见过什么烟花能有这般惊人的效果! 陈言也挤出人圈,笑道:“蔡大当家,这烟花过瘾吧?” 这时炮仗已经放完了第一波,转化为一道道直冲天际的绿色光弹,每一发都冲到二十丈高度,再爆散开来,无比瑰丽。 蔡大当家正看得入神,不由惊异地道:“我从未见过这种烟花!” 陈言暗忖你当然没见过,大周的火药技术极为落后,到现在仍没法大量制作火药,更别说将火药融入烟花中,自然办不到这种级别的视觉效果。 他自弄出火药后,便一直在研究火药的各种用途,其中就包括融于烟花,还将这技术教给了一名信得过的工匠,又历经多番改进,才有了如今这种成果。 “本官听说,蔡大当家曾经做过烟花爆竹的买卖。若是这种烟花,不知是否能够卖得出去?”陈言转头望向空中的焰点,似随意般说道。 蔡大当家一震,转头看他。 “陈大人的意思,是我可以在这做买卖?”她脱口道。 “做不做买卖,从来都不是由本官决定的,而是你自己。”陈言似笑非笑地道,“在青山县,可没有强买强卖这回事。” 蔡大当家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知道他话外有话,说的是熊进那事。 不过她很快就压下了那尴尬,急切地道:“不知这烟花是哪家店铺售卖的?我想和店主一谈。” 第167章 鱼已入网 陈言转头看向她,咧嘴一笑:“铺子还没有,不过烟花厂倒是有,而东家就在你面前。” 蔡大当家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这是陈大人的烟花?!” 陈言欣然道:“那是自然,若蔡大当家愿意,咱们可以详细谈谈这生意。” 蔡大当家脱口而出:“但我是熊大人的人,难道陈大人不介意吗?” 陈言哈哈一笑:“在本官看来,你绝非任何人的人,而是属于自己!” 蔡大当家更是娇躯剧震,脸色不断变化。 忽然间,她明白了李奉的意思。 为何说来了这里,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说,她自然会改变心意。 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仙境! 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去做。 蔡大当家面容肃敛起来,对着陈言双膝一落,跪倒在地。 “我明白了,大人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我必无不遵从。” 陈言和一旁的李奉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她已经知道该如何选择。 毕竟,她是聪明人,不可能为了熊进那种人豁出一切。 陈言伸手将她扶起,含笑道:“你不必做任何事,只管照熊进的吩咐去办事。该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你自会明白。不谈这些了,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谈烟花生意!” …… 深夜,良谷县县衙。 熊进看着快步进来的衙役,激动地道:“赵大人有何回复?” 那衙役忙掏出一封密信,双手递来:“这是赵大人的亲笔回信,请大人过目。” 熊进接过密信,正要拆开,却又问道:“那张银票,是否交给了赵大人?” 那衙役连忙道:“小人亲手交到了府尹大人手中,大人很是开心,还赏了小人二两碎银。”说着取出一个小银锭,递给了熊进。 熊进不由接过,嘴里却道:“这是府尹大人赏你的,本官怎么好意思收?” 那衙役心里暗骂,你说不好意思收,那干嘛接过去? 不过表面上他没有任何不满,恭敬地道:“大人待小人恩重如山,有若小人的父母,这些东西,理应孝敬给大人。” 熊进听得开心,哈哈一笑,把银子塞进了袖袋,这才挥挥手:“难得你一片孝心,本官若不收着,便显得不近人情了。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那衙役这才退了出去。 走远之后,他哼了一声:“还好老子聪明!”说着从腰带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脸都快笑烂了。 二十两银子! 这才是府尹大人赏他的,刚才那二两不过是他为了讨好熊进故意交出去的。 没办法,在姓熊的手下当差,不机灵点怎么行? 屋内,熊进已经迫不急待撕开信封,拿出密信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哈哈大笑,将信纸就在油灯的焰火上点燃,烧了个干净。 这事,成了! 陈言啊陈言,你头上这官帽,戴不了几天了! 同一时间,青山县县衙。 陈言把桌上放着的书信打开了看了一遍,不由乐了。 “这姓熊的果然中了计!” “不过这劾我的理由,未免有点过分。” “什么贪污受贿也就算了,这说我强抢民女?我是那样的人嘛!” 一旁的陆卿儿抿嘴一笑,说道:“强抢不至于,可看着标致的姑娘,大人这眼珠子可没少转悠。” 陈言笑嘻嘻地道:“眼珠子又干不出啥事来,能干出事来的地方,我还不是全留给了最宝贝的卿儿?” 陆卿儿故意道:“这么说,公子是一辈子不会再碰别的女子了么?” 陈言想也不想:“那是自然!” 陆卿儿反而一怔,轻声道:“大人若真的如此,那卿儿便只好请大人休了我。” 陈言无奈道:“你又来了!行行行,本官答应你,以后娶个三妻四妾,不,后宫三千佳丽,这总行了吧?” 陆卿儿愣了一下:“三千佳丽?那是不是多了点……” 陈言哈哈大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重重地亲了一记:“别说三千佳丽,就算三万个,我也不会冷落我的好卿儿。” 陆卿儿出身贫寒,当年屡遭大难,几乎亡命,却被陈言救下。 自此,她便对陈言一往情深。 后来陈言要娶她为妻,她却抵死不从,跪求为妾。 大周并不禁妻妾之数,也有不少先纳妾后娶妻的先例。 陈言一直不明白她为何那么做,但却不忍逼她,只好答应下来。 反正他也只有她一个,妻或者妾,只是名分上的区别罢了。 这时陆卿儿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红着脸羞道:“大人!兵曹大人和李大人还在这呢!”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张大彪咧着嘴一笑:“不用管我,我可以等。” 旁边端坐的李奉则是正襟危坐,淡淡地道:“我也可以等。” 陈言嘿嘿一笑,晓得陆卿儿脸皮薄,任由她挣扎起来,逃进了内堂。 他把手里的书信扔在桌上,轻松地道:“姓熊的果然跟咱们预计的一样,急了。” 李奉正色道:“是跟大人预计的一样。” 熊进绝计想不到,李奉去良谷县,并不是真的想要赔偿。 蔡大当家猜到了其中的关窍,李奉去那另有所图,其中一件重要之事,便是刺激熊进。 陈言早就看穿了熊进。 此人极好面子,当众受辱,又被陈言连番逼入困境,他必定无法忍受,会设法报复。 武的自然不行,熊进又不是傻子,上次吃过的亏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所以就只能来文的! 结果,如陈言所料,这家伙决定找府尹赵长河帮忙! 他捏造了十多条罪名,连着一张二万两的银票,夹在了书信中,让心腹手下送到了武阴城,交给了赵长河。 如今赵长河接近卸职,只等朝廷确认何惇够接替的资格,便正式交任。 何惇已将他软禁在府中,自然所有交给他的书信,都要经过何惇的手。 熊进的心腹一到武阴城,直奔赵府,求见赵长河。 早已得陈言指示的何惇,已经提前和赵长河谈过,后者迫于压力,只得按照指令行事,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待了那心腹,收了书信和银票,然后又回了一封密信。 至此,熊进这条大肥鱼,已经完全掉进陈言布好的网中! 第168章 基础教育任重道远 陈言若要宰了熊进,不难。 难在于后续朝廷必会派人来细查此事,那青山县的情况就很难隐瞒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光明正大地把熊进弄下去。 不过熊进虽蠢,暗中指使粮商的这一招还算聪明。 这使他没有留下明面上的证据。 毕竟,他始终是七品官。 朝廷对于官员的选拔和撤职,均非常严谨。 所以要把他弄下去,必须有足够的证据。 幸好,要证据对陈言来说,太简单了。 先断其生意,逼其不得不出面,亲自逼迫商户,以公谋私。 再派李奉过去,当面刺激熊进,逼他招走极端,编造伪证和行贿赵长河。 最后便是让熊进所有的心腹背叛,为最后的绝杀做准备。 现在只剩一件事要做。 把那货送入绝望深渊! 两天后,蔡大当家才回到良谷县城,去县衙找熊进。 “如何?”后者问道。 “托大人鸿福,这一趟非常顺利!” “咱们手上的生意,染料、布匹和茶饼,都成功找到了合适的上家与下家。” “其它买卖虽然仍没解决,但影响不大。” “大人,这次咱们有救了!” 蔡大当家眉飞色舞,兴奋至极。 “好!很好!” 熊进呵呵而笑,心情大佳。 蔡大当家的消息,算是锦上添花,因为在前一天,常锐那边已经有了好消息,遇到一个大客户,肯正价收购鱼库里的死鱼。 正价啊! 原本一文一条贱卖,结果都没人买,这下居然有冤大头愿意常价收购,绝处逢生,真是天助我熊大老爷! “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官该如何赏你呢?” 熊进心情一松,色心就起来了,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那鼓鼓囊囊的所在,笑容变得无比猥琐。 蔡大当家心里一阵恶心。 熊进这死色鬼贪新鲜,刚认识时对她特别上心,但没多久就移情他处了。 但她其实心里挺开心,乐得远离这又肥又腻又恶心的死胖子。 这时见他又起邪念,她赶紧强笑道:“大人,这几天我是真的累了,等我休息一下,缓过劲儿来,再来侍候大人。” 毕竟她立了大功,熊进也不好强迫她,点头道:“对对对,你这几日在外奔波,确实辛苦。对了,还有一件大好事,那个陈言,要完蛋了!” 说着把自己通过赵长河来收拾陈言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得意洋洋地道:“跟我斗,他姓陈的斗得起吗!府尹大人已经发下公函,召令我和陈言去州府,届时我不但要陈言摘下官帽,更要让他好好尝尝牢饭!” 蔡大当家一愕,但表面上仍欣然道:“大人真是英明神武!那家伙惹您,实在是自寻死路!” 陈言并没有和她详细说明自己的计划。 当日她和陈言一谈后,便是全力在谈各种生意买卖。 她只知道,陈言已经十拿九稳,要收拾熊进。可现在看熊进这模样,似乎主动权竟是掌握的这胖子手中。 这一点令她不免有些担心。 毕竟,她刚刚谈成的买卖,合作对象正是陈言和青山县的一些商户! 尤其是茶饼生意,陈言不但恢复了对她茶叶的供应,还将良谷县附近范围内的茶叶贩卖,交给了她。 染料生意更是让她喜出望外,原本她是从外地采购染叶,自己加工制作染料,转销外地,赚的不多不少,一年也有数千两银子。 陈言让她见识了青山县的染坊,直接让她代理青山县的染料外售业务,把她从加工坊,变成了中间经销商。 此前她经营的染料,只有最常见的几种颜色,但陈言的染料颜色竟然多达数十种! 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染料生意恐怕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从小打小闹,变成真正的大买卖! 当然所有一切最重要的,还是陈言绝不干涉她做买卖,真正把她当成一个合作伙伴来对待,除了她在青山县做买卖该缴纳的税款,绝不多拿她一文钱。 这些,让她更是对合作信心十足。 可若是陈言垮了,那她这些刚谈成的买卖岂不完了? 青山县城。 陈言看着李奉将银庄的账目一一核对整理,看得脑仁疼。 这些数字也太多了! 好在有李奉这个县丞,他在这方面着实有一手。 这两天银庄来了超过二万名青山百姓,全是要求储银的。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条项目特别多的记录,这两天银庄动用了十名伙计,马不停蹄地赶工,还是没能把所有来的百姓全记录完。 最后逼得没法,只好再动用杀招——预约! 每天限定六千人的名额,超过的向后延期处理。 好在统一配备了自来水笔和纸质的记录本,让效率提升了好几倍,不然速度更慢! 李奉考虑过增加人手的问题,但被陈言否决了。 一来银庄这生意极为敏感,需要完全可靠的人。 二来银庄这些工作,每名伙计都是提前招来,然后加上好几天的培训,然后才能上手。 而且招来的人要求都比较高,识字写字是基本,算数能力也要强,这两项就把大多数百姓给剔下去了。 青山县一直在普及基础教育,但是这个过程漫长艰巨,如今这里的百姓人均识字率比其它地方都高出很多,可仍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算数这一项,更是艰难。 以前陈言觉得,算数简直简单到爆,本来又不涉及什么高等数学,就是些最基本的加减,甚至连小数分数等大多数情形下都不用。 在他前世,这是小学三年级以下的数学水平了。 然而,到这之后,他才发现,数学对老百姓来说,难度高得有些离谱。 最会算的人,就是那商贩。 普通百姓在算数方面基本能力为零。 比如说猎户,打个山货去卖,五文钱的货,人家给个一钱的碎银子,他都不敢卖。 因为算不出该找零多少! 没办法,陈言只好从最基础教起。 先培养数学信心,让他们明白自己只要肯学,就一定能学会算数。 这个信心培养,大多数人都超过三个月才能完全形成。 所以就目前来说,银庄要增加合格的人手,不是件容易事。 宁缺勿滥,此乃基本原则。 第169章 郡主大驾 如今已经有超过一万三千条记录,陈言光是看着它们,都觉得眼花,这种费神费力的工作,自然还是交给细心耐心兼文化水平相当高的李奉最好不过。 “我青山县百姓还真是富啊!” “动不动就存个百儿八十两,京城的百姓人均家产,怕也达不到这水平吧?” 陈言看着那些银两数目,颇有些得意。 大周百姓以千万计,可国库已经空到连几十万两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可见现在国家有多穷。 要是真计算人均gdp,或者可支配收入,怕是连他青山县百姓的零头都赶不上。 哪怕是京城,富人极多,可也是贫富差距相当大的地方,穷人同样不少。 这一平均下来,自然也很难比得上他青山县。 “要不是大人,咱们这哪有这等富足?”李奉一边拿算盘核对着,一边随口说道。他这手一心多用的能力,让陈言颇为惊奇。 果然吃百样米,生千种人,有他相助,实在是福气! 每一条记录,都要先实名登记,然后细目记录,从姓名到住址到户籍等全部皆要详细记下。 这固然是为了百姓财产的安全,但也有一重考虑,那就是统计青山县本地常住民中的“有钱人”。 这以外的人,便涉及到青山县衙的扶贫项目。 这其中有的人也是通过扶贫项目积起财富的,就该核查是否仍要继续扶他的贫了。 中间的门门道道,繁复之极,项目概念是陈言设定,但大多数细节,则是李奉等人帮忙制定。 他不是不能干这些细活,但是他要做的事太多。 如果事必躬亲,早晚累死,这道理他早就懂了,因此大力发掘下面的人才,让人分担。 “目前为止,银庄一共存银一万三千一百笔,合计三百余万两。” “一个月后,将是第一次返利的高峰期。” “百姓虽然因为对大人的信任,存银的积极性很强。” “但此事涉及到银钱,大多数人终究还是会要保险一些。” “所以第一个月到期后,必会有大量的人来提银。” “保守估计,至少有二百万两银子,是要提走的。” “返的利钱,将会超过十二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一个月内,这将要提走的二百万两银子,必须能赚回十二万两银子以上。” “大人,咱们真的能办到吗?” 李奉一边核算,一边有些忧心地说道。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你啥时候见本官做过赔本买卖?放心吧,只多不少!” 先不说能不能赚到,就算一文钱也赚不到,凭他现在的银庄现银储备,也能支撑至少六个月。 如果再加上其它产业的支撑,那银庄三五年也不会出事。 这些时间,足够他利用这些巨额的银两,去干些真正赚大钱的买卖了。 大周的贫困,不在于生产资料,在于附加价值。 百姓手里是没钱。 但是大周地广人稀,多的是自然资源和矿产等,这些东西不是没利用起来,就是收为官有。 他花费这么多年时间,辛苦建立起的情报系统,不仅仅是探查人,而且还在不断探查各地的物产资源。 像硝石矿的信息,便是这样探查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周氏商会的船队到了!” 陈言精神一振,朝外走去。 他心心念念的好东西,看来是终于送来了! 陇河,从西北向东南方,贯穿了陇州全境。 其中最末一端,便是经过青山县,然后向东流入邻州。 三艘挂着“周氏商会”旗号的两层大帆船,顺流而下,终于驶入了青山县的范围。 头船的甲板上,一名英姿飒爽的武服女子单手握着腰侧的刀柄,一边扫视周围、留意着林木间的情况,一边注意着河水中的动静。 “郡主,已经到了青山县境内,您不必再这么紧张,入舱休息一会儿吧?” 旁边,一名侍卫劝道。 “这次圣上着令我负责此事,不能出半点差错。” “此地林密草深,最适合伏击,大意不得。” “越是到了最后时刻,越是不能放松,否则功亏一篑,便白费了大伙儿这一路的辛劳。” 那女子凝声说道。 就算是在说话时,她也并不看向侍卫,始终保持着警惕。 那侍卫心中佩服,施礼道:“是!” 这女子虽是郡主身份,但却并非靠着血统出身,乃是如今圣上论功行赏、亲封的郡主,名唤卫菡,乃是雍州人。 昔日唐韵征战四方,曾在战中遇困,卫菡率三百骆驼军杀入,救女帝于险境之中。 之后唐韵因她武艺过人,且有练军打仗的本事,重用了她。 卫菡接连立下大功,最终在乱事平定之后,受封为郡主,赐爵英武伯。 别说是女子之中,就算是男子中,也少有人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成就! 因此手下的兵将,无不对她万分敬重。 这时卫菡顿了顿,再道:“另外,勿要忘了在外面得改了称呼。” 那侍卫一惊,暗骂自己粗心,忙道:“是,卫姑娘!” 卫菡不再说话,心神完全放到了周围的环境上。 此次运输的这批货物,事关重大,唐韵令她亲自押送,她自然不敢大意。 不过唐韵限于保密协议,并未向她细说相关情况,因此她对此地极为陌生。 所以来之前,她曾调来青山县的县志和朝廷的相关域录,详细了解了此地。 依记录而言,这地方贫困偏僻,照她的经验,乃是最容易出流匪山寇的所在。 尤其是叛乱期间四窜的败逃乱军,据说有不少逃到了陇州,而陇州地界此县又是最适宜藏身的所在。 因此,她不但带足了侍卫,更是加倍小心,避免出问题。 她并不明白为何此事重要到需要她亲自押送,以及为何要她掩藏身份,但只要是唐韵的吩咐,那她必然要做到! 蓦地,她察觉不远处岸上有动静,立时娇喝一声:“停!” 身后的侍卫立刻打出旗号,三艘大船上的水手连忙下锚,军士则竖起甲板上的厚重木板墙,做好防御准备。 第170章 此人必是当世奇人 卫菡玉手握紧佩刀刀柄,冷然盯着那边林木间,绷紧了神经。 乱事平定之后,她也有段日子没有杀敌了。 今儿来得正好,让她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岸边,一个身着甲胄的壮汉跳了出来,远远地嚷道:“来船可是周……靠!” 话刚喊到一半,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 那壮汉反应快极,惊呼一声,一偏头,险险避过! “本船有官府的特许令,凡欲劫船者,皆可先杀后报!” “不想死的,立刻远离!” “否则万箭齐发,叫尔等尸横遍野!” 船上,卫菡娇声喝斥,听得岸上的汉子一愣一愣的。 这声音,着实悦耳动听。 可是说出的话却又如此充满警告和杀意,叫人动怒也不是,宽谅也不是。 这会儿他已经瞧见,船上二十多名弓手躲在木板墙后面,张弓搭弦,作势欲击。 “卫姑娘是吧?请不要误会,我叫钱武,是陈大人的人!” “大人吩咐我来此迎候诸位,避免各位走了冤路。” “请让我上船,好指引各位路途。” 钱武压下脾气,高声叫道。 船上,一名侍卫松了口气:“姑娘,原来不是歹人。”说着便要放下弓箭。 卫菡却冷冷道:“不得放松戒备!当心对方是诈作陈大人的手下,来诈我等。” 那侍卫一惊,赶紧又拉开了弓。 卫菡对着岸上娇喝道:“上船可以,先脱了甲胄扔了兵刃,然后将自己双腿绑住,再由我的护卫绑上你的双手!” 钱武:“……” 大人可没说过,迎船居然还要先当回囚犯啊! 这女子未免也太过分了点,他又没恶意! 钱武再次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叫道:“卫姑娘,我确实是奉陈大人之令而来,他已在码头等候,请不要误会……卧槽!你有完没完!” 却是话还没叫完,嗖嗖两声,又是两支箭急射而来! 好在钱武身手敏捷,躲得飞快,不然难免要挂点彩。 “呵,果然有鬼!”卫菡冷笑道。 “你胡说什么!”钱武懵了。 “心中无鬼的话,你躲什么!”卫菡喝道。 “……”钱武瞬间无语。 他不躲,难道等着被射杀? “看,果然没话说了吧!”卫菡更是冷笑。 钱武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疯子。 可惜了,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居然就失心疯…… 拿大人常挂在嘴边那话来说,这女人简直是个神经病! 眼见钱武更是无言,卫菡沧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娇喝道:“来人!随我将他拿下!” 本来是打算先用箭射伤对方,再抓过来审问,但连续被对方躲过,让她意识到此人身手非同一般,所以索性决定直接上岸擒捉! “是!” 四名侍卫应声放下弓箭,拔出佩刀。 旁边有壮实的水手立刻将足有三丈许长的跳板架起来,将甲板和岸边连接,卫菡带着四人几步通过跳板,上了岸,直奔钱武! 钱武见来势汹汹,有些懵了,这场面跟大人交待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好的贵客送货吗?怎么变成打打杀杀了! 卫菡身手最强,最先扑近,一刀直奔钱武面门! 这一下乃是虚招,她并不想直接宰了对方,只等对手躲闪或者挡格,便要换招袭其手腕或脚踝,让对方失去战力。 之后再将之捉住,审问出这伙流寇的人数、位置和计划。 果然,钱武无奈之下,只得也拔出佩刀,一刀挡去。 当! 两刀交击,卫菡心中冷笑,刀势顺手向下一拉,割向对方手腕。 然而,这必中的一招,却落了空。 她不由一愣,突然色变! 她手中那把百炼利刃,竟然在对方格挡时,被生生削得断剩半截! 剩下一半虽然刀势是对了,可离人家手腕还有半尺,哪割得中? 好在钱武并不想伤她,毕竟是大人吩咐要礼待的贵客,只虚砍了两下,吓得卫菡急忙抽身后退,退到了丈许外。 “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卫菡惊呼道。 追近的四名侍卫也无不大惊,赶紧停步。 郡主的刀,乃是唐韵赐下,跟普通大刀相比,无论是硬度还是利度均是非凡! 可对方那把刀,竟能轻轻松松,把她的刀给断为两截! 那要是换上他们手中的这些普通兵器,岂不更是砍瓜切菜? “没什么,这只是我纳抚营的标配武器。”钱武随口说了一句,又把钢刀插回鞘内,拱手道,“卫姑娘,我真没恶意,你若不信,那我不上船便是,就在岸边指引路途也成。” 卫菡哪会信他,这种兵刃简直举世罕见,怎么可能是什么标配武器? 她正要说话,蓦地有所察觉,转头望向林内。 林间,隐隐似有人影窜动! 对方果然不是一个人! 她心念一转,反手在背后朝四名侍卫打了个手势,表现上却道:“那行。回船!” 片刻后,她带着四名侍卫回到船上,低声道:“此人暗中伏人,包藏祸心,不可相信!抽了跳板,放下防御墙,假装听他的,然后听我吩咐行事!” 众人唯她马首是瞻,纷纷答应。 大船起锚,继续往前航行。 岸上的钱武不疑有它,步行相伴。 但过了一会儿,船速提升,他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 船上的卫菡微微冷笑。 看你能不能追得上! 在她授意下,船上水手不断加力,三艘大船持续提速。 很快,钱武发觉小跑已经跟不上了,只得迈开步子,发足狂奔,边追边叫:“卫姑娘!你太快了!前面不远就是码头,你这速度刹不住!” 卫菡假装没听见,看着他飞奔的身影,心里暗异。 这家伙亡命狂追,居然仍勉强跟得上,确实不一般。 不过,这种速度奔跑,顶多跑个百来丈,但她的船却没有体力问题,还是顺流,很快就能把那家伙甩掉! “卫姑娘!快减速!要错过了!” “你听见了吗?太快了啊!” “喂!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岸上,钱武一路狂追,居然始终和头船并行。 卫菡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变成了惊愕。 这怎么可能! 这家伙已经追了两里地,居然还能跑得动! 莫非,此人竟是世所罕见的奇人? 否则怎有可能体力如此之好! 第171章 遇到个神经病 又过了一会儿,卫菡眼中的惊愕,已经变成了震惊,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少过了十里地,那家伙居然还能追得上! 而且仍然是边跑边喊,寻常人这样做,气息必然会岔掉,更是难以保证体力。 可那个家伙却像有无限的体力储备一样,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她心里不由一紧,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英明,假意配合,现在有了转寰的余地。 不然若是真的大动干戈,搞不好这些货物就完了! “姑娘,这人好像真没什么恶意啊。”旁边一名侍卫见钱武跑得满头大汗,却仍没停下来,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看他如此着急,反而更像是布了陷阱,怕咱们冲过去。不必理会,继续前行!”卫菡冷然道。 “是。”那侍卫只好退开。 就在这时,岸边的钱武忽然停了下来。 卫菡心里一松。 看来是已经过了他们布设陷阱的位置,结果因为自己没上当,导致他们未能及时发动袭击。 好在自己明智,不然这次真糟了。 岸边,钱武擦了一把脸上的大汗,无语地看着远去的货船。 那女子怕是真的有病! 这下好了,错过河港,她这货还怎么送到县城? 远处,一个码头边上,陈言来回踱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趟货物的重要性,让他忍不住要亲自来接货。 可没想到,等了这半天,船还没到达! “这都咋办的事,效率这么低。”他嘟囔道。 “大人!大人!”不远处传来钱武的叫声。 陈言一喜,转头看去,只见河道内一条小船飞快地驶来,钱武正在船上朝他这挥手。 “周氏商会的船呢?”陈言没见着货船,不由愕然。 “大人,遇到个神经病!”钱武从小船跳上岸来,满肚子苦水倾泻而出,把之前的事倒豆子般叽哩咕噜一通说了出来。 陈言和旁边等着卸船的力工们,全都听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他们去哪了?”陈言不等钱武说完,追问道。 “看样子是顺着河道往下游走了。”钱武推测道,“我让兄弟们盯着他们,可是估计那神经病不会听咱们的,怕是要大人亲自出马。” “我真是……”陈言差点要爆粗口,幸好及时压住,“算了,备马!本官亲自去接他们!” 船上,侍卫见钱武消失在后方,忍不住了:“姑娘,那人已经不见了,现在怎么办?” 卫菡镇定地道:“东家说过,陈大人说这里布设有码头,这河在青山县境内没有支流,咱们只管顺河而行,自然就就会到了。” 三艘大船徐徐而行,两岸林木不断往后,倒也景色优美。 只是一直没有看到码头。 日头从中天渐渐到了西边,快天黑时,前方忽然豁然开朗,两岸原本是林木,这会变成了平野。 卫菡忽然一愣,急喝道:“停船!” 等船只全部停稳后,卫菡上了岸边,奔到一块大石碑前,娇躯一震。 两名侍卫跟了过来,只见碑上写着“青山县,永丰县,界碑”。 两人一下愣住了。 界碑,是两境交界之处的标识。 “这是……要出青山县了?!”一人不由愕然看向卫菡。 “姑娘,不是说顺着河道而行,自然就能到码头么?”另一人脱口道,“这都要出青山县了,还没看到码头啊。” 卫菡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变,死死握紧粉拳。 莫非…… 蓦地,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卫菡一惊,手按刀柄,转头望去。 只见两骑快马,顺着河边飞奔而来。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刚才那个钱武! 但另一人却是身着官袍,年纪挺轻。 卫菡心里一个咯噔。 她并不认识陈言,可是县令官袍,她却认得。 看这架势,莫非自己真的弄错了?! 来人到了近前,勒停马儿。 陈言高踞马上,脸上的肉都在抽搐。 要不是看她长挺漂亮,真想给她脑门上来一记,给她开开窍。 就因为她这过度的小心,害他骑了好几十里地! 马鞍虽然经过了多层加垫,可还是把他大腿内侧的皮都给磨破了! 下面的卫菡尴尬地望着他。 良久,她才艰难地道:“你是陈……陈大人?” 陈言死死拽着马缰,好半晌才把火气压下去,挤出一个压抑的笑容:“本官正是青山县县令陈言。卫姑娘,你把船调头吧。码头……错过了。” 卫菡错愕道:“可是我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码头啊。” 陈言看她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勒转马头,往回而去。 钱武看了看卫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跟着勒转马头,随着陈言去了。 卫菡自然从他们眼中看得出什么意思,脸蛋更是红了个透。 想不到自以为是的谨慎,居然闹出这么大笑话,回头要是被圣上知道,岂不笑掉她大牙? 一转头,只见两名侍卫也是一脸古怪神情看着她。 估计要不是她是老大,两人这会儿已经抱怨起来了。 “吩咐下去,调头。” 卫菡假装没看到,一边吩咐一边朝着货船而回。 她前脚刚上船,岸边却传来陈言的声音:“等等!本官也坐船。” 卫菡转头一看,只见陈言从马上跳了下来,两条腿向两边分开,像个蛤蟆似地艰难走过跳板,晃悠悠地上了船。 她不由一愣。 原来这位陈大人是个罗圈腿啊…… 陈言本来是不想跟她一船的,可是这一路骑马,大腿磨得脱了皮,再骑回去太难受了。无奈之下,只好弃马上船,让钱武带着马儿回去。 他不知道她在想啥,上船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长吐一口气。 一会儿回去,得让卿儿给他上点白药,好好敷一敷。 “开船!” 货船调了头,逆流而上。 直到天都黑尽了,货船才逆行了数十里,回到了早前钱武放弃追她们的那一段。 “停!” 陈言喝道。 卫菡赶紧让人下锚驻船,左右看了半晌,很是纳闷:“陈大人,停在这里做什么?” 陈言随口道:“该进码头卸货了。” 卫菡诧异道:“这儿哪有码头?” 陈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岸边:“那里。” 卫菡正要说话,那边突然传来咯咯的剧烈声响,随即,异变突起! 第172章 人工运河 那处的河岸,布满林木和草丛,却见整条约五丈宽的河岸突然向两边缓缓移动起来。 以卫菡为首,船上所有人无不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 那五丈宽的活动河岸终于完全移开,后面赫然是一条河道! 此前经过这里时,卫菡也曾观察过,但完全没发觉那河岸竟是可以动的,而后面看似全是林木,实则只是掩饰! “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 移动开的河岸,就像一扇巨大的门户,封闭了那河道的口子。 “进去吧。”陈言催促道,“天黑了,咱们早点进去,好让兄弟们早点关门,回家休息。本来天黑前人家就下工了,就因为你这瞎跑,害得他们这会儿还不能走。” 心里还有一句,也害本官多花了不少加班费! 卫菡如梦方醒,赶紧下令,让船只驶入那条分岔河道。 等到三艘大船全部进入后,那河岸门户又移动起来,缓缓合拢,将一切封闭。 卫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机关门户,无比震惊。 一个偏僻的末等悬,居然修建了这种惊人的机关,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陈大人,这个机关,是你让人修建的?”卫菡不由问道。 “不错。”陈言没有瞒她的意思,反正以后运货过来,不知道还要走这条河道多少次,告诉她也无妨。 “你为何要修建这个机关,将河道截断?”卫菡吃惊地问道。 “截断?卫姑娘,你怕是搞错了。”陈言笑了起来,“这里原本并没有河道。” “怎会没有?大人此话我实在是不懂,咱们现在不就正行驶在这河道上?”卫菡听得满头雾水。 “卫姑娘有所不知,这里,原本是一片密林。”陈言悠悠地道,“此河,是我让人挖出来的。” “什么!”卫菡失声惊呼出来,难以置信! 这条河道笔直向前,宽度达到了五丈之多,而且向前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长度至少超过五里,竟然是人工河道?这怎么可能! 这个规模的工程量,先不说人力的问题,光是银两耗费,怕不是就得数十万两。 别说是一个县,怕是整个陇州集全州之力,要挖好这种规模的河道,也得十几年! 这家伙,绝对是吹牛! 陈言见她一脸不信之色,也不多说。 爱信不信! 大周交通的不便利,陈言深有体会。 要想富,先修路。 他因此才一开始就大力修建道路,研究出水泥,开创性地搞出了水泥路。 这使得青山县内部的交通,效率提升了五倍以上。 以前从青山县边境到县城,坐马车至少要三个时辰以上。 现在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当然,这些水泥路并不是任人随便使用。 只有常来的商户和常住本地居民,才能用它们。 如果是偶然来到青山县的外来户,没有任何生意合作前景的,分布在全县范围内的纳抚营哨探,会设法让他们走过去的老路旧路烂路。 就像蔡大当家刚来时,便走的是老路,烂得一匹。 又如唐韵她们第一次来青山县,走的便是舆图上的山路,累得半死。 纳抚营的哨探早就发现了她们,但看她们似乎是商贩的打扮,正是县令大人这些年主力招揽的目标,于是没有干涉她们的行动,任她们发现了水泥路的存在。 而任何到了青山县的行商,都会签下保密协议,保证不会将这里的事透露出去。 所以县内超出时代的交通环境,外人很难得知。 低调行事,暗中布局,尽可能降低被朝廷发现的机率,是陈言的基本原则。 不过这终究只是县内交通。 从外界运往青山县内的东西,还是只能走旧路。 陆路因为战火和年久失修,早就破烂不堪,运输起来极为麻烦。 所以能够用水路的,都尽量选水路。 陈言花了大量功夫,组织人手,将陇河的青山段,人工挖出了一条长约十里左右的人工河,人工河和陇河的汇流处则用树木等伪装起来。 如果有朝廷的船只到了这里,这些伪装便能发挥作用,避免被发现人工河道。 但如果是青山县自己的船只,或者合作的船商,就会利用机关装置挪开伪装,让船只进入。 在这条河道上,他修建了多个船港码头,船只吞吐量可达三十艘。 等货物在码头卸下后,再利用水泥路运送到县城或需要的匠坊中去。 那当然,他费这么多力气和银两,挖出这条人工河道和修了这么多码头,另一个重要的目的,是他正在筹划中的全国物流系统。 未来,这里要成为这系统中的重要集散地,发挥巨大的作用! 不过这计划离实现还早,目前仍是只供青山县自己使用。 到了码头停靠好,陈言保持着罗圈腿的状态下了船,吩咐已经先一步赶回来的钱武带人卸货。 卫菡令人开了货舱,帮着把东西卸下船,堆放在岸边。 一个个约一人高的大木箱,从三艘船上陆续被卸下。 陈言忍不住心中兴奋,叫人开了其中一个木箱,看了看里面的货,果然无误!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到了! 卫菡走到他旁边,肃容道:“陈大人,这是我们东家答应你的第一批硝石矿,请你点收。” 这三船货物,正是硝石矿! 因为硝石未到,火药的制作已经拖慢了工期,现在终于可以再恢复制作了! 陈言心情大好,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卫姑娘辛苦了,不知道为何比预期晚了三天才到?” 卫菡歉然道:“抱歉,路上遇到了宣国公带大军围堵一批乱民,导致耽搁了行程。我向你保证,下一批货物,定会按期抵达。” 陈言诧异道:“宣国公的大军,此刻是在冀州境内,你怎会遇上他们?” 卫菡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们途中要顺仙女江而下,从冀州边境绕出来,所以撞上了。” 陈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接道:“卫姑娘,敢问你们所走的路线是怎样的?” 第173章 原来你有夫人的 卫菡叫人取来舆图,在地上展开,一一指点解释起来。 他们最初是从雍州矿山出来,先是以骆驼运送到了仙女江边,然后借大河顺流而下,一路又经过六次交通工具的转换,最终在陇州外面换为大船,进入陇河。 “这条路线谁设计的?”陈言听到一半,已是一脸黑线,“实在是该好好打打屁股!” “这是由我亲自设计的!”卫菡俏脸一红,娇嗔道。 她怎么说也是女儿家,这家伙居然说要打她屁股,简直岂有此理! 陈言叹了口气,在舆图上指点起来。 “你可知道,你设计的这条线路费时费力风险又大,路线设计上的所有毛病,简直都被你占全了!” “从雍州到仙女江边,你不能直接转入船运,得继续沿江往南走,从陆路走一百里左右,就能到仙女江下一段,在这里上船。” “你原本的走法,假如刚出雍州就转船运,不但要经过冀州,容易遇上兵祸,而且要浪费一天时间向东而行,然后才能折向东南。” “等你到达这里,已经是一天半之后,而按我的走法,只要半天功夫,就能到达这里。” “又比如仙女江转入长未河后,你在这要上岸,不能继续坐船,否则长未河要在豫州境内绕一个大圈子,白白又浪费一天!” 陈言一边说一边指,看得卫菡一脸懵逼。 “等等!这里根本没有路,如何通过!”她忍不住插嘴道。 “谁说这里无路?只不过你这张破图没标出来而已!”陈言叹道。 “你有何证据,证明此地有路?”卫菡不服了。 这路线她辛苦设计,费了不少功夫,突然被人全盘否定,着实有些伤她自尊。 陈言对她这反应毫不意外,这妞一看就是那种极有自我主见的类型,跟周姑娘类似,不拿点镇得住场子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服。 “要证据那还不简单?跟本官到县衙,自然让你心服口服!” …… 三船硝石全部运走后,陈言改乘马车,带着卫菡和众侍卫一路前往县城。 一路上,第一次来这里的众人自然难免又是一番惊叹。 好不容易入了城,陈言派人将众侍卫安排在了客栈,只带卫菡一人去了县衙,将曾经让唐韵见识过一次的立体舆图,展示在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卫菡这一路过来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震惊,这会儿又忍不住惊呼一声。 “大周最新版本、也是最全版本的立体舆图!” “你过来看这边,这里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条路。” “这两座大山之间是峡谷,此地地势平整,少有人至,不仅安全,而且便于车辆的通过。” 陈言指着其中一处,说了起来。 卫菡惊异地看着那里,眸子里全是不可思议。 在外带兵打仗,她见过的舆图不知多少。 可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舆图! 更别说这种如此形象具体的舆图,竟连山峰林木河川等都做了出来。 陈言说完后,再道:“本官知道你必不相信这舆图的真实性,所以我还可……” 话刚说到这里,卫菡突然截断他的话:“不,我相信你这舆图是真的!” 陈言挺意外,错愕道:“不是吧?你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卫菡纤指轻探,在舆图上指点起来。 “这里,是我的家乡。” “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 “和你这图上的布置,一模一样!” “还有这里,我曾带兵在这里剿贼半年,这里每一处地形我都亲自去探查过。” “你这上面的地形,和我探查的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卫菡接连指点了好几处,遍布全国几个州。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那你该明白本官对你设计路线的评语,是正是误。” 卫菡抬头看向他,神情变得异样起来。 打死她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罗圈腿的年轻县令,竟有着如此通天的手段,制作出如此惊世之物! 她这些年行军打仗,最头疼的事之一,就是行军。 要掌握敌情,必须充分了解地形环境。 可是手上的舆图,既简陋又过时,有时她甚至不得不亲自去绘制舆图,自然深知个中艰辛。 更别说制作出眼前这种非凡的舆图,就连朝廷也未曾制作过! 这个人,不简单! 再一想那条人工河道,以及沿途见到的各种奇怪之物,她心跳越来越快,颊上渐起红晕。 此人莫非是…… 陈言见她痴痴看着自己,眼神古怪,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卫姑娘?” 卫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垂首道:“是卫菡无理取闹,先生所责甚是。” 陈言呵呵一笑,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卫菡在心中将这两句默念了几遍,娇躯一颤,动容道:“想不到先生还有如此文采,此等精妙之句,真是令卫菡叹服!” 说着,忍不住多打量了陈言几眼,颊上红晕更是渐渐加深。 这人如此年轻,便有这等学问和能耐,长相虽说不上英武,但也俊朗不凡。 只有一个问题,就是那罗圈腿,像个蛤蟆似的。 陈言见她又失了神,不由有些惋惜。 这妹子人长得漂亮,身手看样子也不错,还能带兵打仗,而且知错能改,确实难得。 就是有个问题,容易失神,怕不是精神上有些毛病? 所以说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她那么多好处,总得再给她添个缺点,平衡一下。 “公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外面传来陆卿儿的声音。 陈言一听晚膳二字,肚子立马咕咕起来。 就因为卫菡那过度小心,害他从晌午到现在没吃过东西,不饿才叫奇了。 “来了来了!卫姑娘,咱们出去吧。” 陈言一转身,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 外面的陆卿儿见他走路姿势怪异,诧异道:“公子,你这腿是……” 陈言苦着脸扶着她香肩,低声道:“吃饭之前,卿儿你先帮我上点药,这一路疼可把我疼的!” 陆卿儿正要问他哪里受了伤,卫菡已经从里面出来,两女愕然对视。 “原来你是有夫人的?”卫菡脱口道。 第174章 能再吃一碗么? “这位是?”陆卿儿疑惑地打量她。 “周氏商会派来的押运,送货的。”陈言扶着陆卿儿香肩,苦着脸,“先别说这个了,快拿白药,我这腿……咝……” 陆卿儿赶紧搀着他去了里屋,一检查,不禁有些心疼:“公子你这皮都磨破了!怎么搞成这样?” 陈言叹道:“还不是被刚才那个女人搞的!” 陆卿儿睁大双眸,一时瞠然:“啊?被她?” 这得多激烈,才会摩擦到这种程度? 陈言疼痛之中,没留意到她的误会:“这辈子我还没骑那么久过!太难受了!要不是她东家是咱们大主顾,我定要好好整治整治那女人!” 陆卿儿听得张口结舌。 骑?那么久? 合着公子出去大半天,原来是…… 心情复杂地替陈言上了药,陆卿儿扶着他出了屋子,到外面坐下。 卫菡仍在那里,秀眉轻蹙,不时斜眼偷瞥床上丰盛的饭菜。 她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卫姑娘也一起吃吧。”陆卿儿看了出来,邀请道。 “这,不太好吧?”卫菡有些迟疑。 “横竖都是一家人,有何不可?”陆卿儿抿嘴一笑。 卫菡一愣。 一家人? 这话从何说起? 陈言抹了药后,磨破处清凉感压倒了疼痛,立刻饥肠轰鸣,根本没留意两女在说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饿死本官了!” 陆卿儿给卫菡也盛了米饭,笑道:“卫姑娘坐吧!别客气,反正我俩也吃不完这么多。” 卫菡也忍不住了,道了谢坐下,刚吃一口米饭,突然一愣,讶异道:“这米饭,有些古怪!” 陆卿儿错愕道:“有什么古怪?” 卫菡却没说话,又吃了一口,细细咀嚼,越嚼神情越是惊奇,连菜肴都忘了夹。 不知不觉间,半碗米饭下了肚。 陆卿儿看得美眸生惑,忍不住了:“卫姑娘?” 卫菡一震,如梦方醒,吃惊地道:“陈夫人,你在这米饭里加了何物?为何如此香甜!” 大周稻米已能大范围种植,虽说普通百姓要吃到不是那么容易,但对于她这样的身份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而且她在战乱期间,几乎走完了大半个大周,各处品种不同的稻米都品尝过,却从未尝过如此香甜可口的米饭,感觉无需任何佐菜,空口也能吃上三大碗! 陆卿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也没解释,只是笑道:“喜欢的话,多吃一点。” 卫菡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快吃完一碗时,才夹了一着小菜,刚送入檀口,她容色骤变。 “这菜为怎会如此鲜美?” 桌上肉、菜各半,但肉类毕竟价格较贵,她没太好意思先夹它,于是换了样凉拌的小菜。 结果一入口,看似平平无奇的小菜,鲜味竟是直透心底! 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这里面加了味精嘛。” 卫菡睁大双眼:“何谓味精?” 鲜味并不算太奇怪,平常吃肉类时便能尝到。 尤其是炖出来的鱼汤或鸡汤,那鲜味每每能让卫菡食不停口。 可就算是那种鲜味,竟也似比不上这小菜内的鲜味之浓郁! 陆卿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大人所创之物,得问他。” 卫菡看向陈言。 后者刚把一箸回锅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卫菡有些不满,但终究压不下饭菜的诱惑,接着吃了起来。 一餐吃完,陈言靠坐在椅子上,肚子撑得圆圆的,一旁陆卿儿伸手轻轻为他揉按着肚子。 不过两人均没说话,吃惊地看着对面的卫菡。 这顿饭若是十成,陆卿儿顶多吃了一成,陈言吃了三成,剩下六成全是被卫菡解决的! 这妞虽说身形纤丰合度,并不壮硕,可想不到竟是个大胃王,这会儿已经盛了四碗米饭,风卷残云一般先把她面前几碟菜肴解决,然后远攻陈言和陆卿儿面前的菜碟。 本来在人家家里吃饭,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仪态,拿着最后一个盘子,把里面剩下的肉油往自己碗里倾倒不说,居然还伸出小香舌,把碟子上流不下来的油脂,给舔了个干净! 两人看懵了。 她这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冀州难民刚到这的第一顿,也没她吃得这么离谱! 卫菡狼吞虎咽地吃完碗里的剩饭,看看桌上,除了那碗酸菜汤还剩下半碗汤液,其余的碗碟已经全都清洁溜溜,比洗过还干净。 “嗝——”她打了个饱嗝,忍不住伸手,想去端汤碗。 手到半途,她突觉不对,转眸一看,和两双惊愕无比的眼睛对上。 卫菡一愣,随即双颊大红,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话虽这么说,可那伸到半途的手,却没收回来。 陆卿儿莞尔一笑,探身将汤碗端了起来,交到她手里:“喝吧,以后家里有你,再不用担心有剩菜剩饭啦!” 卫菡眼都亮了,没留意她说了什么,接过来直接一口仰首喝尽,比喝酒还豪爽。 一旁的陈言却听得有些奇怪,愕然道:“卿儿,你这话啥意思?” 对面这女人也太能吃了,请她一顿也就得了,难不成陆卿儿还打算顿顿请她? 陆卿儿抿嘴一笑,说道:“大人,你不是比卿儿清楚吗?” 陈言满头雾水,正要说话,卫菡已经喝尽那半碗汤,放下了汤碗,有些尴尬地道:“我能再盛碗饭么?” 陈言奇道:“菜都没了,你还吃得下?” 卫菡脱口道:“没问题!” 陈言:“……” 陆卿儿:“……” 装饭的小桶转眼被清了个干净,卫菡放下后,见桌边掉了些米饭,忍不住捡起来想吃掉。 陆卿儿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要吃了,多脏啊。” 卫菡惊异地看她:“那不是浪费了么?” 大周连年战乱,难以保证粮产,各处都有粮荒。 更何况,稻米本身就比较珍贵,如今这年月,只有有钱人家才吃得上,她自然不想浪费。 陆卿儿却道:“稻米在咱们这可多啦,用不着的。” 卫菡一呆:“多?我记得青山县好像不是产粮区吧?怎会多?” 根据她看过的记载,这里山地居多,又多是密林,并不适合种粮,更别说种植稻米了。 第175章 香皂会用吗? 陆卿儿笑了笑说道:“真不骗你,明儿卫姑娘要是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耕种区,你就明白啦。” 卫菡将信将疑地收回手。 难不成那些记载都是错的? 可她还是特地找的最新版的记录,说是去年青山县还歉收,向朝廷申请减免税赋来着。 不过纵然再多疑问,这会儿天晚了,也没法去确认,只好等明日再说。 眼见饭毕,陆卿儿起身收拾了碗筷。 卫菡想帮忙,却被她制止了:“你今天也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我来就行。” 卫菡只好停手,摸着鼓胀的肚子,打着嗝,心满意足。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一顿简直是她人生中吃过最美味的一餐,连圣上的宫宴,也难以与之相比! 陈言一边拿牙签剔着牙,一边看了看她腹部,直摇头:“你这五个月了吧?” 卫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五个月?” 陈言指着她肚子:“我青山县妇女怀孕五个月,也不及你这腰围!” 卫菡这才反应过来,满面通红地嗔道:“你才怀孕了!” 她还是未嫁之身,被人拿怀孕开玩笑,难免羞涩。 陈言咧嘴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差不多该休息了!今儿累死本官了,晚上非得好好找补回来不可。” 陆卿儿刚从厨房出来,听到他这话,忙道:“大人要先去沭浴吗?” 陈言摇摇头:“算了,回头再洗。”说着进了里屋。 不晓得多少天没这么折腾过,他这会儿只想倒头就睡。 卫菡也站了起来,向陆卿儿道了谢,说道:“我也回客栈了。” 陆卿儿拉住她,嫣然一笑:“卫姑娘都是一家人了,怎能让你睡客栈?我带你先去梳洗一下吧,今晚就住这。” 卫菡见她热情,也不好推却,点头道:“如此就叨扰了。” 陆卿儿含笑道:“哪说得上叨扰,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姐妹之间,何需客气?对啦,我带你去卫浴间,教教你怎么梳洗使用。” 卫菡虽说不怎么听得懂卫浴间,但一听梳洗二字,已猜到了大概,忙道:“我懂的,不用麻烦陈夫人了。” 陆卿儿见她这么说,便不再坚持,带着她进了里屋。 进入之后,卫菡才发觉后面相当大,里面大大小小的屋子看着至少十多间。 陆卿儿点了灯,把她带到卫浴间前,她刚跨进去,连忙又退了出来:“好像走错了?” 大周即使是富贵家庭,也很少有专门的卫浴间,即使是有,也只是个小屋子,多数是摆放着个木架,放着木盆毛巾,取用即可。 若是沐浴,则还有一个大木桶。 可这屋子出奇的大,里面虽说也有盆子毛巾,但除此之外还有好多件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还有个足有两丈方圆两尺来高、以水泥砌成的灶状物! 陆卿儿笑着道:“没错,我教你使用。” 卫菡一脸懵地跟着她又走了进去。 “这个是水龙头,拧开可以放水。” “左边这个是凉水,右边这个是热水,你要调温可以把两个都打开,调好温度便成。” “不用担心水溅出来,这里是下水道口,溅到地上的水自然会从这里流走。” “这个是浴缸,上面这个是莲蓬头,用来淋浴的,下面这里拧开就能出水。” “你要是喜欢泡浴,就先把浴缸放满,然后再泡。” “这个是香皂,沐浴里擦在身上。这个是洗发液,就像皂荚,洗头发的时候用的。” 陆卿儿一边示范一边解释,看得卫菡明眸惊异,小嘴都合不上了。 难怪这位陈夫人说要教她,确实这些她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若是不教,她哪会使用? 陆卿儿见她迟疑着不敢动手,索性亲自帮忙,从洗脸开始,教她如何用香皂涂抹,又如何放水冲洗。 好不容易洗完了脸,卫菡惊异地道:“这个东西好香呀!而且洗完脸上真舒服!” 陆卿儿自豪地道:“当然呀!这是我家大人发明的哦!大人说,它可以帮咱们清理皮肤上的油脂,洗完后身上清爽舒服,什么臭味都没啦。” 一说到臭味,卫菡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她这趟从雍州过来,一路上不敢放心休息,除了最基本的洗面洗手等,一次澡都没洗过。 早两天她就嗅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虽说跟侍卫、水手们在一起时,一个个比她臭十倍百倍,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 可这会儿在陆卿儿面前,嗅到对方身上阵阵的清幽香味,她不够有些羞赧。 横竖已经将东西送到了地方,稍稍放松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她不由转头看向那个大大的浴缸。 陆卿儿善解人意,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遂道:“我帮你放水吧。” 足足放了两柱香的功夫,那巨大的浴缸才终于放满。 卸去软甲和武服,卫菡一身轻松,红着颊没入水中。 陆卿儿留意了一下,有点惊异。 没了甲胄和衣服的掩盖,这位卫姑娘还真称得上尤物! 只是,大人说骑那么久,把腿都给磨破了皮,怎么看她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看来,这位卫姑娘真的天赋异禀,难怪大人才见面没多久,就…… 泡在温热的水里,卫菡浑身上下无比舒坦,惬意地道:“陈夫人,这地方真不错,你真是懂得享受的人。” 陆卿儿坐在缸边,随口道:“我哪懂得这些,这全是大人设计,然后教给我的。” 卫菡惊愕地看着她:“全都是?” 陆卿儿想了想:“也不算全部吧,毛巾是原本就有的。” 卫菡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对陈言的认知感觉又刷新了一次。 人生第一次,她感觉自己站在无穷无尽的星空前,明明觉得已经看到了所有的星星,却无意间发现原来在暗处还有无数星宿隐藏着,数也数不尽。 这个人,除了罗圈腿外,堪称完美! “原来,他这么有才华……”卫菡想得入了神,喃喃地道。 “对呀,我家大人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啦!”陆卿儿说着骄傲地挺起了胸,无比自豪。 “他这么厉害,那为何不进京入仕?以他创造出的这些东西,随便捡几样,应该都可以换得一身荣华富贵吧?”卫菡不由说道。 第176章 好大一张床 “大人说了,树大招风,容易出事。”陆卿儿说道,“再说了,就算是当朝国相,也没咱们这舒服,升官又有何必要?” 卫菡一震:“树大招风这四个字确实极其精妙!” 再一次,她深深地感受到了陈言的学问! 不仅彰显其文采,更证明其智慧。 这世间的人,无不在追名逐利。 像他这种不慕功名之人,简直太罕见了! 可惜,他已经有夫人了…… 卫菡想到这里,不由看了陆卿儿一眼。 而且还是又体贴又美丽又动人又能干又温柔的夫人…… 陆卿儿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亲自动手帮她涂抹香皂一搓背,卫菡感觉她就像自己亲人一般,渐渐也放开了些,和她闲谈些在外的见闻,听得陆卿儿时笑时诧,气氛融洽之极。 等到夜深时,才算洗完,卫菡只觉浑身无比舒坦,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大浴缸。 这屋子,实在是充满了惊喜。 各种方便好用的玩意儿,随时能放出的热水,泡在里面就不想出来的浴缸…… 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屋子,那该多好! “以后你住在这,随时可以来这。对啦!咱们家里还有温泉呢,有机会带你去泡一泡,比这还要舒服!”陆卿儿拿来自己的衣衫给她换上,边换边说,听得她又是一阵向往。 回头定要好好试试! 陆卿儿带着她走到卧房前,轻轻推开门,说道:“你进去吧,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卫菡由衷地道:“陈夫人,这是卫菡此生过得最好的一晚,谢谢你!” 陆卿儿甜甜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还会更好的哦。” 陈言那些令人羞于启齿的闺中手段,她再清楚不过,虽说他们人在外面看来是已经激战过,但毕竟新鲜,估计晚上还会有一场大战。 卫菡没细琢磨她的话,这才进了卧房,反手将门关上,拴好。 屋内亮着一星将灭的烛光,摇曳的火焰有些昏暗,看不太清。 卫菡只能大概看清屋内的布置,走到床边坐下,这几天的劳累一下袭了上来。 她不由打了个呵欠,倒头和衣而卧。 这床是真的大,估计睡四五个人都没问题,她只躺了小半边,已经比她在船上所睡的小床大不少。 垫的不知道是什么,极为柔软舒服,而且挺厚,她躺在上面,整个身子都陷进去了。 卫菡翻到了床的中央,感觉倦意袭来,忍不住四肢大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哪晓得脚刚伸出去,却踹在了什么上面,只听“哎哟”一声,那东西一下被踹下了床。 “谁!”卫菡满腔睡意立刻消失无踪,惊呼一声翻爬起来。 她清楚感觉到,那是个人! 而且,是个大男人! 床下,一条人影挣扎着爬了起来,骂道:“谁把本官踹下床了!” 卫菡一愣,随即失声道:“陈大人!你怎会在我睡觉的床上!” 那人正是陈言,正自睡得酣熟,突然被人踹下了床,更是莫名其妙,怒道:“你发什么疯,本大人怎会睡你的床!” 卫菡又羞又恼,猛地又是一脚踹过去:“死色胚!” 陈言虽是男人,可哪有长年习武打仗的她身手灵活,连躲都没能躲开,直接被踹在了胸口上,当场又翻倒在地:“哎哟!有刺客!救命啊!” 他刚从梦中惊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边叫喊一边飞快地朝后退了几步,从角落里抄起藏在那的诸葛连弩,指向床上那娇俏身影。 最近算是倒霉透了,上回被人牵连刺杀,这回又来? “该死的刺客,看本官不弄你个满身窟窿!” 陈言大骂道,便要扣下扳机。 门外,陆卿儿已经走到了走廊走头,突然听到屋里动静迭起,虽然因为隔得远,没太听全,但心里仍不由生出异样的感觉。 果然如她所料,公子今晚上是要大战了。 只不过,公子喊得也太露骨了点,什么弄你个满身,好歹考虑考虑今夜要孤枕独眠的她啊! 卧房内,虽说光线昏暗,卫菡看不清陈言手上拿的是什么,但却生出警觉,猛地一翻身,从床上翻到了床下。 嗖嗖! 陈言连着扣了两下扳机才停下,均没能射中卫菡,全射在另一侧墙边的柜子上。 他大吃一惊,这刺客好敏捷的身手,竟然躲过了! “陈言你疯了!” 卫菡听声辨物,已经察觉那是弩箭,大惊叫道。 陈言跳起身,正准备再来几箭时,突然听到她这话,不由一愣。 这声音,怎么感觉像是那个卫姑娘的声音? 等等! 难道这女人竟然是刺客?! 他此前只接到过唐韵的消息,晓得有这么个卫姑娘要送货过来,可是却不认识。 此时不知为何此女竟然入屋刺杀自己,他心中大惊,念闪飞快转动。 唐韵和他合作愉快,没有杀他的理由。 莫非,此女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卫姑娘,而是歹人假冒? 对面的卫菡蓦地一探手,把床上的被子掀了起来,朝陈言抛过来。 陈言条件反射,连着射了好几支弩箭,被子虽然不厚,但却成功化解了弩箭的力道,没有一支穿破的,全嵌在了上面。 “卧槽!” 陈言一声惊呼时,卫菡已经飞身扑了过来,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诸葛连弩,捏起粉拳,就朝他挥了下来。 “啊!救命啊!” 屋子里,一时声音大作! 外面,陆卿儿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赶紧跑了回来,猛力拍门:“大人!卫姑娘!你们怎么了?” 可房门反拴着,光靠她这点力气,哪拍得开? 好一会儿,房门才终于打开,卫菡衣衫、头发都凌乱无比,警惕地盯着她:“陈夫人,此事是不是你设计的!” 她回想了一遍,这屋子是陆卿儿带她来的,要说对方不知道里面有个陈言,绝不可能! 再一联想此前陆卿儿的温柔体贴,分明就是想要让她放松警惕,好将陈言那色鬼对她不利! 陆卿儿一呆。 她和陈言到底玩了什么花式,搞得这么凌乱? 不过随即她就脸色一变,看到屋子里陈言倒在地上呻吟,连忙从卫菡身侧挤过,冲了进去。 第177章 这误会可大了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陆卿儿吃力地将陈言扶得坐起来,见他胸口、肩上、胳膊上等处似有淤红,不禁心疼之极。 “快!卿儿你别管我,快跑!这人是刺客,别被她害了!” 陈言无力地叫道。 “哼,还想反咬一口?枉我以为你是个……想不到竟是如此卑鄙的无耻之徒!” 卫菡气愤至极,想到自己之前居然对这家伙有好感,更是眼泪都差点气哭出来。 “大人!” 外面突然传来叫声,两道人影从门口扑了进来。 原来是在县衙外护卫的纳抚营军士,突然听到里面有异常动静,立刻赶了进来。 卫菡虽然兵刃不在手中,但战惯沙场,何惧对方人多? 一声冷笑,便要动手。 “住手!” 就在这时,陆卿儿突然一声尖叫。 两名军士立刻停了下来。 卫菡摆出个戒备的招式,斜眼瞥向陆卿儿。 “卫姑娘,你为何要伤害我家大人?”陆卿儿脸蛋涨得通红,狠狠盯着卫菡。 “你还敢说!他睡在这床上,想要侵占于我,我岂能不反抗?”卫菡冷笑道。 “胡说八道!本官正睡得熟,你突然一脚把我踹下了床,还敢含血喷人!哎哟!我的胳膊……”陈言气得七窍生烟,多说两句,又牵动了胳膊上的伤。 “你明明……”卫菡正要反驳,突然一愣,停了下来。 的确,刚才好像确实是她无意中把陈言踹下床的。 “卫姑娘,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明明与我家大人两情相悦,为何突然又如此矫揉作态?”陆卿儿心痛陈言的伤,愤愤地道。 “什么!两情相悦?这话从何说起!”卫菡一惊,虽说她之前确实对陈言有过好感,可也没到两情相悦的份上啊! “若非如此,那你为何让我家大人骑?”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两名军士你看我我看你,感觉有些不对劲。 气氛好像突然凝固了一样。 好一会儿,卫菡才艰难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陆卿儿以为她是害羞,大声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何不能说的?下午的事,我家大人都跟我说了,因为和你亲热,他还磨伤了腿……” 这下轮到陈言懵住了,失声道:“卿儿,你胡说啥?我那腿是骑马磨伤的,啥时候是跟她亲热了?” 陆卿儿一愣,随即张大了小嘴,完全懵住了。 门口两名军士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屋子,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这场合,不太适合他们这些外人在这…… 卫菡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故意让我来这里睡,是因为以为我和陈大人……” 陆卿儿整张脸红了个通透,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回想了一下,之前陈言说起那伤时,确实是没说过是和卫菡亲热弄伤,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陈言反应快,稍一转了转念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奶奶的! 合着这小蹄子是好心办坏事啊! 第二天早上,卫菡起床后到了院子里,见陈言已经在院内躺椅上,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昨晚事后,陆卿儿晓得自己闯了祸,赶紧给她另行安排了住处,先处理陈言的伤势再说。 好在基本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陈大人,你的伤……还疼么?”卫菡大感尴尬,上前探问道。 “还行,死不了。好在本官有独门的筋骨膏,这胳膊算是保住了。”陈言也很难对她生气,昨晚的事,毕竟是陆卿儿导致的,他是她相公,自然也要担责。 “真对不住,是我太鲁莽了,应该问清楚的。”卫菡有些愧疚。 “这倒是!你完全可以先把我好好叫醒,咱们友好地谈一谈,自然就能解除误会。”陈言叹道。 “当时我也没想到床上有人,吓坏了啊。”卫菡捏着衣角,无奈地道。 “其实这事你只要稍稍想想,就明白有问题。本官若是起了色心要对你行不轨之事,那为何又要拿弩箭杀你?你难道没想过?”陈言忍不住道。 “想过啊。”卫菡点了点头。 “想过你还对我大打出手?”陈言有点无语了。 “我想的是,你肯定是因为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嘛……”卫菡理所当然地道。 “……”陈言无语凝噎! 占便宜不遂,就改为杀人灭口,这罪名跨越度也忒大了吧! 这时陆卿儿从屋内出来,见到卫菡,不禁颊上一红,再次向后者道歉。 卫菡终究是沙场征战之人,非同一般女儿家,加上对陈言有些愧疚,倒是并不计较。 “昨晚的事,不会有任何人泄露出去,请卫姑娘放心。”陆卿儿稍稍安心,补了一句。 “这确实是应该的,否则人卫姑娘的清誉就毁了!”陈言点点头。 “是,卿儿知道错了。”陆卿儿惶恐道。 “知道就行,以后一定要改!”陈言其实哪舍得真怪她,毕竟她也是为自己着想,遂改口道,“卫姑娘,东西已经送到,手续咱们也交割清楚了,本官就不留你了。” 他想的是昨晚的事终究有些尴尬,卫菡是个女儿家,肯定会耿耿于怀,再留在这里,她肯定也不乐意,索性准备送客。 哪知道卫菡却摇头道:“不,陈大人,我奉东家的令,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大人。” 陈言诧异道:“何事?” 卫菡双手一抱养,正色道:“我想向大人求教练兵之法!” 陈言一呆:“啊?” 唐韵对纳抚营有心思,这事他其实知道。 上次派白鹭等人探营,结果被他反讹了一笔,那之后唐韵没敢再派人去控,陈言也就把这事抛到了一边。 可不曾想,这回唐韵不派人暗探了,居然明着叫卫菡来拜师学艺! 卫菡原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接到圣谕,谕旨中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说了要她送硝石矿到青山县,以及向陈言求教练兵之法。 前一件事好说,照办即可。 可后一件事,却让卫菡有些不满。 第178章 军事机密能说? 卫菡带兵打仗不是一年两年,乃是从小便如此。 她出身于雍州边戍地区,父母是夷族和汉民的结合,因此从小便学会了骑马射箭。 雍州地区夷族众多,彼此间不时会有冲突,朝廷离得太远,也难再管辖。 州府军力有限,平时也不好干涉,因此很多时候各族都要靠自己来护卫家园。 卫菡父亲很早便在争斗中身亡,她从十二岁,就开始跟着族人杀敌。因为身手不凡,比男子更勇武,加上战绩赫赫,因此在族中威望渐盛。 而且她从小受母亲教育,读过兵书,学得了一些练兵之法,加上长年实践积累经验,后来慢慢练出了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 再之后,她受唐韵赏识,开始带大军,并将自己的练兵之法运用到其中,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其中最出色的三千人,被她单独抽调成军,定名为卫家军,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可谓是声名赫赫。 虽说不像宣国公的铁甲黑骑那股令敌人闻风丧胆,但私心里,卫菡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卫家军比铁甲黑骑弱。 只是两边装备相差较大,导致战力上出现了差距。 因此,卫菡心底其实挺反感唐韵叫她跟一个七品县令学练兵。 凭什么啊! 她堂堂英武伯,战功无数,生死关都闯了多少回,跟一个辖治一县之地的芝麻小官学练兵?说出去不得笑掉别人大牙! 所以一开始她是打算敷衍一下,稍稍跟陈言谈一谈,交流一下练兵经验,就回去了。 反正肯定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但从昨日到青山县开始,她的想法慢慢有了些改变。 这个陈大人,既然如此能耐,不说文武双全,至少法子确实是多,新奇的玩意儿无数,说不定真能带给她一点惊喜。 这时陈言愣住还没说话,陆卿儿已欣然道:“那卫姑娘可找对人啦!我家大人练出的兵,全天下也没人能比得上!” 卫菡没想到她如此推崇,惊讶道:“那就更要向陈大人好好请教请教了。” 陈言摇摇头:“这可不行,本官的练兵之法,那已经不是商业机密,而是军事机密了!往大了说,这不只是本官之物,更是朝廷之物,怎能随便教给你们这些民商护院?若是你拿来为非作歹,岂不糟糕?” 卫菡差点要迸出一句“我就是朝廷的人”,还好及时忍住。 “陈大人,我只是用来训练我们商会的护院,以便你我更好地合作。”她耐着性子道,“你也不希望货物被流寇山匪劫走吧?” “避免被劫走,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官何干?”陈言哪会这么容易松口,直接摇头。 “那……可否将练兵之法卖给我呢?”卫菡只得出下一招。 “卖?多少钱?”陈言眼睛微微一亮。 “一百两银子如何?”卫菡见他似有动心,芳心暗喜。这家伙明明就是想要钱,还说什么机密。 “卿儿,送客!”陈言眼睛闭上了。 打发叫花子也没这么打发的,他昨儿给付的那批硝石矿的货金,都比这多了几十倍,她也好意思开口一句一百两! “别!陈大人,你觉得多少合适,能否明言?”卫菡忙道。本来一百两就是她试探的价而已,自然并没期望对方能答应。 陈言沉吟起来,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此前并没有考虑过要出售练兵之法。 一来这东西没市场可言,买家少,给价也不高。 二来他确实是想留着自己用,保命的东西,握在手中比较靠谱。 不过卫菡是周氏商会的人,周姑娘可说是他陈言如今最大的合作伙伴,渠道多人脉广,比田百万那种豪商还要更有合作潜力,将来是要战略性长期合作的。 要是直接拒绝,不太好。 想到这,他有了主意,说道:“这样,本官先带你去看看,咱们再说价格。” 正说到这里,外面一名衙役跑了进来:“大人!州府送来公函!” 陈言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乐了。 终于,收拾熊进的时候到了! “卫姑娘,不好意思啊,我这有些急事要去处理,估计得花个一两天。” “你要没急事,在这玩两天,我回头再跟你谈。” “要是有事,要不就下次吧!” 陈言把公函塞回信封,一脸歉然地说道。 他这事显然是公事,卫菡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我就在这里等大人吧。” 陈言转头对陆卿儿道:“卿儿,给我准备点行装,我要去趟州府。” 陆卿儿答应下来,问道:“大人要一个人去么?” 陈言摇摇头:“本官什么身份,外出不带个保镖怎行?就叫钱队长一起去吧!” 公函确实是州府发来,只不过是在陈言的授意下,由何惇逼赵长河发来的。 一共两封,一封来了这里,一封去了良谷县。 青山县这边还得让张大彪坐阵,而这次去州府并不算太远,有钱武在,安全上该没问题。 说起来,他也有段日子没外出过了。 这人哪,过惯了舒坦日子,就不太想挪窝。 不过他若不亲眼看看熊进那张肥脸晓得中计后的表情,怎么甘心? 原本他还想带陆卿儿去的,但后者一向不喜欢外出远游,只好留她在家里。 一旁,卫菡心中忽地一冲动,脱口道:“大人,我也没去过陇州州府,可否让我随行?” 陆卿儿和陈言同时愕然看她。 卫菡不知为何,颊上微红,分辩似地补了一句:“反正在这呆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看看陇州的情况,对我们周氏商会以后做买卖也有好处。”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为何想要跟陈言一起去。 这人有若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令她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他,探寻他的一切。 陆卿儿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起来,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 看来,昨晚自己的误会,好像也没误得很厉害…… 同一时间,良谷县城。 县衙内,熊进正跟常锐、蔡大当家商议生意的事,也接到了公函。 看了内容,这胖子哈哈大笑,笑得脸上肥肉乱颤。 “姐夫所笑何事?”常锐错愕道。 第179章 所以说女人败家 “笑姓陈的完蛋了!”熊进两眼放光,“府尹大人着令本官立刻前往州府,和姓陈的当场对质,你们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常锐和蔡大当家对视一眼,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二万两银票送到了赵长河手上,让这位府尹大人帮忙以熊进编造的罪名,摘其官帽! 虽说七品官员的除职,还要经过吏部的审核,但通常来说,都只是走个过场。 因此,陈言这回是肯定完了! “恭喜姐夫!这下报得大仇,太好了!”常锐幸灾乐祸地说道,“姓陈的该死之极,让他尝尝得罪咱们的后果!” “不错!生意的事你二人好好办,等本官回来,咱们好好庆祝!”熊进乐呵呵地起身,朝外走去。 他已经等不及,要看看陈言被摘下官帽时那惊愕的表情了! …… 直至出了青山县城,卫菡仍未能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昨晚入城时,他们走的是居住区的那边,并没有遇到多少人。 方才出城,他们走了商业区的一侧,卫菡着实吃了一惊。 青山县照记载而言,应该是个户籍统计只有三千来人的末等县。 照她此前的估计,实际上可能比这个人数要多一些,毕竟户籍统计艰难,尤其是在山区,很多住得分散的猎户、农户都没法统计到。 可就算杂七杂八加起来,顶多也就四五千人。 然而刚才经过商业区,那几条大街上挤满了人,加起来搞不好就有上万人! 做小买卖的、逛街的、上工的……真是人头涌动,寸步难行! 不过见到陈言的官衙马车,街上的行人纷纷让了道,使他们倒是通行无阻。 看着百姓不断主动跟陈言打招呼问好,卫菡更是心中惊异。 看来,这位陈大人还颇受百姓爱戴。 只是大街上这个热闹程度,真是她生平仅见。 大城,她去过不少。 京城自然是最大最繁华的城池,稍差一点的也有五六个。 可是无论哪座城,都没有如此热闹的市集! 京城东市,乃是赫赫有名的市集,不仅有昼市,还有夜市。 但人最多的时候,估计市集上也就五六千人,跟青山县这市集仍有相当大的差距。 而且另一方面,她还发现一件很在意的事。 卫菡压不下心里的疑问,问道:“陈大人,为何此地的市集上,女子居多?” 要知道无论哪里的市集,其实都是男多女少。毕竟如今仍然还是男尊女卑,女子多被要求深居在家,非有必要,不会轻易上街。 可这里的市集上,一眼扫去,全是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子,有老有少,携手挽臂,在街上摊点、店铺等处逛玩! 男的当然也有,但数量反而不如女子多。 车内的陈言正躺在躺椅上,懒懒地道:“卫姑娘觉得为何别的地方,女子不大敢上街抛头露面?” 卫菡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于礼数不合。” 陈言摇了摇头:“非也,真正原因,乃是女人败家啊!” 卫菡一呆:“啊?这话怎么说?”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乃是持家,怎会成了败家? 陈言笑了笑:“卫姑娘可以看看你马鞍旁边挂的那几个小盒子,告诉本官,你为何要买它们?这些东西除了增加马儿的负担外,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尤其咱们此次前往州府,本来就要轻身前往,你还买这么多,为何?” 卫菡脸上一红,看了看马鞍边挂着的东西。 大大小小,加起来估计有十来盒,用布袋装着。 要说有多沉重,也不见得,估计有十几斤。 但他们要走好几个时辰,说负担也没错。 这些东西只有一个相同点——全是吃食! “因为它们好……好吃啊。”卫菡讪讪地道,“再说也不贵。” 她出身在雍州,以打猎和游牧为生。雍州地方不宜种粮,因此粮食不足,她自幼便极为珍惜吃的东西。 也是这个原因,她在陈言家里才会有那般吃相。 方才路过集市,她嗅到香甜气味,忍不住停马试了几种糕点吃食。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马儿身上多了十来个装吃食糕点的盒子。 这些吃食的共同点,便是都使用的是本地产的白糖——另一样令她惊叹不已的东西——让人吃一口想两口。 陈言在当地销售的白糖,都是成本价,自然不贵。 “好不好吃,或者贵不贵,其实都是你为自己买它们找的借口。” “实际上你当你踏进集市的时候,就注定一定会买些东西。” “不是吃的,就是穿的,要不就是用的。” “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不同。” “男人非到忍不住,绝不会买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可女人定力差,见着东西就想买。” “尤其是我青山县百姓生活富足,家中有了积蓄后,生活无忧,就更想买了。” “买来的东西能不能用,需不需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买!” “一日不买,手痒;三日不买,心痒!” “所以说女人败家,辛苦挣来的银子,转手就想花出去,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道。 卫菡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你这是对女子的歧视!也有很多女子勤俭持家好么!” “错!那是因为家里没钱,没法让她实现购买自由啊!” “而且,你可别误会,本官一点也不觉得女子这一点有何不妥。” “败家的另一面,便是促进市场繁荣。” “有了她们,才能让那些本来要吃灰的银子流动起来,让我青山县更加繁荣!” “本官费尽心血,为大伙儿创造便于赚钱的环境,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多多地去花钱啊!” “钱,只有用出去之后,才算是真正被自己赚到了!” 卫菡听着他一套接一套的话语出了神,小嘴都没法合上了。 听着像是歪理。 可细细一想,怎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呢? “因此我青山县鼓励女子上工,也鼓励她们上街。” “让她们也能赚钱,自然花钱也花得心安理得。” “女子,才是市场真正的推动力啊!” 第180章 真是天妒英才啊 陈言说得嘴都干了,拿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泡在里面的茶水,咂了咂嘴,口齿生香。 滋润! 卫菡颇为惊异,这些话,这种道理,她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动容道:“陈大人的见解,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只是,我仍有一个疑问,可否请陈大人为我解惑?” 陈言欣然道:“你尽管问来,本官知无不言。” 卫菡眨眨子,问道:“陈大人并非女子,可为何却跟女子一般,车内多了那许多东西?” 陈言笑容一滞,看了看车厢内那大大小小的盒子。 加起来,至少有三四十盒! 前面驾车的钱武转头一乐:“卫姑娘你误会了,这些不是大人买的,是百姓们送的。” 卫菡一下愣住了。 方才在集市上,她买完东西还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回头一看,好家伙,马车上堆得那么高! 她并没有看见整个过程,还以为是陈言买的,这时原本还有些得意,以为诘住了陈言,却没想到居然是送的! “你以为我想要啊!” “全是甜食!” “本官最喜欢的咸肉粽,老魏他是一个都没送我啊!” “还有烤鱼,明明王婶知道我最喜欢她烤的蒜鱼了,居然硬是不送一条给我!” “明明都跟本官对上了眼神,还假装没看到,演戏也上点心啊!” “这些个刁民,真是气煞本官!” “回头我定要去把他们摊子上的货全买光,让他们卖无可卖!” “还要当他们面吃光,气死他们!” 陈言在车内叫起了苦。 卫菡听得有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看得钱武和陈言都是一呆,仿佛百花绽蕊,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妞笑起来真是好看! 卫菡见两人看呆了,颊上一红,赶紧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其它事。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等到出了青山县时,卫菡马鞍上挂着的盒子已经全都空了。 出了边境,水泥路也没了,马车和马儿立时开始显露出差距。 马车四平八稳地前行着,速度仍保持跟在水泥大道上时差不多,但卫菡的马儿速度却开始慢下来。 她为了追上马车,不得不时时鞭马,催它提速。 结果走了没五里地,那马一脚踏进了泥坑,哀鸣着摔翻在地。 好在卫菡身手敏捷,及时从马背上跃下来,稳稳落地。 “糟了!”卫菡见那马儿伏在地上哀鸣不已,显然是蹄腿受伤,不禁心急。 前面的钱武赶紧勒停马车,下来帮马儿查看了一下:“这马是走不动了。” 出师不利,卫菡撅起了小嘴。 钱武见她不开心,忙道:“没事,咱不是还有马车吗?” 卫菡一愣,看了马车一眼:“可是陈大人在里面……” 钱武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觉得车厢狭窄,咧嘴一笑:“放心吧,车里够宽,卫姑娘和大人就算在里面打滚都没问题!” 他是个粗鲁的汉子,说话时没多想,可卫菡却听得脸上一红,这话也太失礼了! “可这马怎么办?”她赶紧转移话题。 “没事,我叫个兄弟给它处理一下,回头把它弄回城。”钱武一边说,一边朝着路边的林子里招了招手。 一道人影飞快地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对方速度奇快,卫菡一阵紧张,下意识按住刀柄。 却见那人扑近后,单膝跪地:“队长!” 钱武吩咐道:“你把这马的伤处理一下,回头送回县城万马园,跟老戴交待清楚咋回事,马儿的汤药费叫他从押金里扣就行。” 那人立刻道:“是!” 钱武转头对卫菡道:“卫姑娘,咱们走吧,还得赶路。” 卫菡这才知道此人是钱武的下属,暗暗惊异。 她经验何其丰富,只看那人身形动作,就知道绝非一般好手。别说普通军士,怕是她的卫家军,也很难与之相比! 陈言的练兵之术高不高明她还不知道,但至少钱武这训练手下的能耐,不一般! 马车内,陈言双目轻阖,呼吸均匀,完全没发觉刚才发生的事。 卫菡上了马车,见他睡得酣熟,有点惊奇。 这家伙也太能睡了吧?这么颠簸的路上,居然也能睡得这么熟! 她怕惊动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另一边。 马车重新行进起来。 走了一截后,卫菡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马车竟如此平稳,预料中的颠簸,没有出现! “唔……” 睡梦中的陈言发出一声微弱的痛苦呻吟声,下意识用左手捂住右肘。 那是昨晚被她扭伤的地方。 卫菡见他这模样,连在睡梦中都压不住疼痛,不禁心里更是愧疚,不由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抓着他右臂,尽量温柔地揉按起来。 “卿儿,你真好。”陈言迷迷糊糊中感觉疼痛渐缓,喃喃地道。 卫菡不由莞尔,他估计是以为现在为他揉按的是陆卿儿吧。 蓦地,陈言左手一探,一把搂住她纤腰。 “来,让公子抱抱……” 卫菡一惊,条件反射。 喀! 一声清脆的错节之响! “啊!” 一声惨叫响起,前面的钱武大惊,转身掀开车帘:“大人!” 却见陈言抱着软软下垂的左手,已经痛醒过来,怒道:“你干什么!” 卫菡方才受惊下,一下把他左臂反扭了一圈,扭完才醒过神来,惊道:“我无意的!” 见他痛不可抑,她心中愧疚瞬间满溢,惶然道:“你没事吧?” 陈言坐起身,将没法发力的左臂甩了两下,那条胳膊像根面条似地软软下垂着。 “你说我有没有事!” “本官到底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银子,你这辈子要这般折磨于我!” 卫菡不由撅起小嘴。 什么嘛! 她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他突然搂她!她黄花之身,从未被男子那般触碰过,有些反应不是挺正常? 不过她也知道,陈言那举动并非有意,只是睡梦中错将她当成了陆卿儿。 她既觉不安,又觉理亏,担心地问道:“痛得厉害么?会不会残废啊?” 这下麻烦了,他本来就是个罗圈腿,要是再废掉一条胳膊……真是天妒英才啊! 回心一想,还好还好,他已经有陆卿儿了,不至于因为这天残地缺找不到夫人。 第181章 替你未来夫婿忧心 陈言见她眉目间全是愧疚,心里暗笑。 痛是真痛,但其实伤得没那么重。 吓唬吓唬她,免得她将来又发疯,再对他下狠手。 不过短时间内怕是这条胳膊也很难使用,本来右胳膊就受了伤,这下好了,两条胳膊全放了假。 “算了,好在本官有准备。” “把那个盖子打开,里面那个保温桶拿出来,里面有冰块,拿旁边的纱布裹上,给本官冷敷一下。” “然后把最里面那个药箱打开,拿绿色的那瓶,那是专治跌打损伤的金丹膏,替我厚厚抹上。” 陈言一一吩咐,卫菡赶紧照办。 保温桶里的冰块,原本陈言是想路上饮食使用,这下直接发挥了预想以外的作用。 前面的钱武这才赶紧放下车帘,转头回去继续驾车。 敷了半炷香时间,才抹上金丹膏。 这药专治跌打损伤,是陈言前世有次打球扭伤了脚踝,久久不愈,后来他在网上看来的方子,内有苏木、丹参、金银花等多种药材,加以炼制而成,效果相当不错。 好不容易弄完一切,卫菡也累得一身香汗。 “你这个动不动就伤人的性子,我真替你未来的夫婿担心。”陈言看着自己左肩包裹着的纱布,摇头叹息。 “这跟他有何关系?”卫菡错愕。 “当然有啊!你想想,你俩洞房之夜,他不是得碰你?结果你当场给他喀嚓一下,要是扭断了胳膊还好,万一扭断的是……啧啧,你们这辈子就别想有子嗣了!”陈言边说边啧,一脸担忧。 “你到底在说什么?扭断了什么,竟会再无子嗣?脖子么?”卫菡却听不出他话里的荤意,大惑不解。 “咳,那个确实也会造成没有子嗣的效果。”陈言干咳一声,算是看出来了,这大妹子显然是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逗她也是白逗。 “我才不会扭断他脖子。”卫菡嘟囔了一句,目光不由落到了车内大大小小的盒子上。 忙碌半晌,她有点饿了。 虽说只认识了一天而已,但陈言对她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见她这眼神,不禁莞尔。 “想吃就吃呗,反正甜食我也不爱多吃。” “真的可以吃?”卫菡眼眸一亮。 “不吃,这也保存不了多久。”陈言倒是无所谓。 里面大多都是糕点,如今天气温暖甚至有些炎热,不吃的话,最后也只能扔掉。 “那……我就吃一盒。”卫菡矜持地道。 一盒? 陈言心里暗笑。 她那个弥勒佛般的肚量,不吃个十盒八盒能过瘾? 从青山县边境到武阴城,快马也得两个时辰,寻常马车更是四五个时辰起步。 但托陈言的超级马车的福,三个时辰后,便已到了武阴城外不远。 车内,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满车厢的空盒子。 四十来盒糕点啊! 她居然全给解决了! 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拿个饼子小口小口地咬着,一个饼吃了得有一柱香时间。 过了一会儿,来了劲,同样大小的白糖饼,她一口就是半个! 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些满满的盒子,变成了空盒子。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问题?”卫菡一边吮着手指上沾的糕糖,一边含糊地问道。 “我现在更是替你未来夫婿担忧!” “他在被你扭断某个地方之前,恐怕先要被你吃空了家业。” “你这食量,家里没个日进斗金的夫君,怕是撑不住啊!” 陈言啧啧而叹。 卫菡俏颊大红,嘟囔道:“不吃也只能扔,不是你说的嘛。” 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和他对眼,弯下腰去收拾空盒子。 “大人,武阴城到了!”前面传来钱武的声音。 “入城吧,先去驿馆,回头收拾好了去见府尹大人。”陈言不再逗耍卫菡,吩咐道。 “是!”钱武答应一声,正要一抖马鞭加速前行,前面忽然十来名衙役打扮的人,骑着马,从中间将路挡住。 “吁!”钱武吓一跳,赶紧勒停马儿,喝道,“你等为何拦路!这是青山县县令大人的座驾,耽搁了公务,你等吃罪不起!” 那十来名衙役冷笑着看着他,没有让路的意思。 一个透着恶毒的声音从衙役们背后传来:“呵,本官偏巧就是要拦你青山县令的路!” 随着话音落下,衙役驱马退到了两边,只见一辆马车从中间穿了过来,停在陈言的马车跟前。 车上的帘子已经拉开,露出熊进那张肥得流油的脸。 这边陈言也掀开了帘子,看清是谁,顿时明白过来。 “陈言啊陈言,想不到会在此地遇上你,呵呵!”熊进冷笑道。 他也是一路兼程赶来,到这处才稍事休息,结果没歇一会儿,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奔行而来。 他对此车太熟悉了,上回陈言去他县衙救人,以及后来交换人质,都是乘坐的此车! 不过这回车边没有了护送的那些厉害人物,唯一一个车夫钱武,却是他此前没有见过的。 熊进只怕张大彪等人,自然不会怕钱武,心念一动,立刻让随行的衙役将车拦下。 陈言听得一乐。 “熊大人,本官实在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天下间的人都是拼了命地找甜头,就你熊大人是削尖了脑袋,非往苦水里钻。” “也罢!你既然想找苦头吃,本官成全……哎哎哎,你挤我干嘛!” 他正说得来劲,车厢内的卫菡这时却好奇地从他身边挤了出来,探头往外望,顿时截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你跟谁说话呢?”卫菡美眸流转,瞧向对面的熊进。 刹那间,熊进浑身肥肉一颤,两只小眼死死盯在卫菡脸蛋和身段上,口水差点没直接淌出来! 哪来的美人,竟是毫不逊色上次那个叫郑妍的女捕头! 卫菡秀眉微蹙,愠色顿生。 这胖子也太无礼了,居然拿这种目光瞧她! 周围的衙役虽然也都惊艳于卫菡的容姿,但却不像熊进那么失魂落魄,其中一人赶紧轻咳一声,道:“大人!” 第182章 殴打官员罪大恶极 熊进如梦方醒,见卫菡和陈言同坐一车,不禁一阵羡慕嫉妒恨。 好小子,什么美人都给他占完了! 那个女捕头且不说,这会儿居然还在车上藏一个这么标致的女子,保不齐刚才在车里是不是干着那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这等美人,就该让本官享用才对啊! “好你个陈言,看来本官劾你的罪名还算少了!” “竟光天化日,在马车内肆意做这伤风败俗之事!” “身为朝廷官员,不顾礼仪廉耻,实该再加罪名一条!” “这位美人,本官乃是良谷县县令,奉告一句,此人官帽已然不保,万勿走岔了路。” “本官料你必是受此人蒙骗,还请你速速下车,离此祸星远一些,否则牵连了你,牢狱之灾料你也不想吧?” 熊进几招连环而出,先斥陈言,再劝美人,又暗暗威吓。 在他想来,此女定是看上了陈言是县令,所以巴结献身。只要让她明白陈言官位不保,自然她就会离开陈言。 到时,自己就有机会了! 卫菡杏目顿时睁圆,双颊愠色大盛:“你说谁在马车做伤风败俗之事?” 熊进心内暗赞,此女哪怕是嗔怒之时,也是如此动人! “怎么?你等做得,本官说不得?”他一边咽口水一边说道。 “哼!”卫菡怒不可遏,突然从车内穿出,一个纵跃落到马车下,随即足尖一点,身若乳燕,投向熊进马车上。 熊进初时一愣,没想到她竟有武艺。 随即大喜,这美人竟真的投怀送抱! 他不由双臂一张,迎向对方娇躯:“美人,本官……啊!” 话未说完,只见卫菡一记粉拳,挥袭而来,正中他肥脸! 熊进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打得翻跌下车,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整个过程太快,别说那些衙役,连陈言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他这还没出招,这妞咋就杀过去了?! “辱本姑娘清誉,饶你不得!” 卫菡俏脸生寒,骂了一句,上前连着几脚,直踹得熊进哭爹喊娘,抱头翻滚。 “你干什……哎哟!救我!快保护本……啊!救命啊!” 周围的衙役终于醒过神来,无不惊怒交加,纷纷跳下马,朝卫菡扑去。 陈言眉头微皱,拍拍钱武肩头:“去帮帮忙。” 终究是周氏商会的人,不能让她有闪失。 钱武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去帮忙,突然又坐了回来。 “大人,好像用不着我了。”他挠头道。 原来只这片刻功夫,那边卫菡拳起脚落,身灵如蝶,轻轻松松地把对方那些衙役放翻在地,只剩两人还站着,却是惊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他们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如此厉害! 他们自然想不到,这并非普通女子,乃是当朝圣上最得力的大将之一,上阵杀敌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他们这几个平时就疏于拳脚刀兵的衙役,在她手下哪撑得住一招半式? “哼!”卫菡怒火这才泄去,娇哼一声,板着脸回身上了马车。 陈言愣愣地看看她,又看看地上哭喊不停的熊进等人,叹了口气,有点同情他们。 本官都没做啥,就已经被她折腾成这模样了,你们还敢惹她火气,这不找死嘛! “走了!”陈言回过神,吩咐下去。 “是!”钱武一扬马鞭,驱车从众人旁边而过,再不理会他们。 “陈言!本官跟你没完!”直到马车走远后,熊进才挣扎起身,嘶叫道,“贱人!早晚本官要把你弄到手,让你生不如死!” 一众衙役赶紧上前扶他。 熊进一边叫痛一边起身,对着衙役一阵拳打脚踢:“废物!一群废物!被一个女人打得落花流水,本县白养你们这些废物了!” 众衙役虽然不敢还手,心里却不由大骂。 这他妈不是因为你起了色心兼乱说话,会有这无枉之灾? 另一边,马车上,陈言上下打量卫菡,若有所思。 “卫姑娘真是好胆色,连朝廷命官也敢打,怕是这牢狱之灾……” “哼,有本事他就抓我呗!”卫菡娇哼一声,根本不放在心上。 论爵位,她堂堂英武伯。 论官位,她带军大将,手掌兵权。 哪怕是正一品的大员在她面前,也不敢张狂! 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能奈她何? “殴打官员终究是大罪,恐怕就算是周姑娘,也护你不住啊。”陈言试探道。 “他辱我在先,就算抓了,我也不怕。”卫菡昂然道。 “他辱你终究是用嘴,又不是用手或者其它地方。可你打他,不但用了手,还用了脚,而且还有这么多人目击。”陈言故意道。 “怎么你好像很希望我被抓似的?”卫菡瞥他一眼。 “这是自然,他是辱你,你是辱法啊!本官乃是朝廷官员,岂能坐视!”陈言挺起了胸。 “你!”卫菡气得一跺脚,好在车底有铁皮,不然搞不好被她这一脚跺碎了。 好歹她也是帮了他,这家伙简直忘恩负义! “不行,本官不能和你一起了,否则必被你牵连!”陈言眉头深锁,满是担忧,“你赶紧下车!不然本官必须让人把你抓起来!” 卫菡打死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翻脸,想想前面驾车的钱武那匪夷所思的体力、惊天神兵,自己真要打起来未必能赢,不禁又急又怒。 难不成真的下车? “不行不行,光下车还不行。你这事影响太大,周氏商会必受牵连,本官和周氏商会的合作也不能再继续了!”陈言忧心忡忡,断然道。 “什么!这怎么行!”卫菡大惊,失声道。 “钱武停车!” “立刻让人传信回去,即刻停止和周氏商会的合作!” “好在协议里面都有意外保障条款,不然这趟本官真得被害死!” 陈言气急败坏地一通吼。 卫菡傻眼了,原本还在生气,这下却因为破坏了大事而陷入恐慌中。 带兵打仗她不怕,生死关前散步她也能若无其事。 可要是影响了圣上的生意,就是影响国家大利,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 情急之下,她脱口道:“你不用担心,没那么糟糕,那个胖子不敢告我的!” 陈言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以为你是谁?王公贵胄还是达官显贵?有能量把这么大的事压下去?” 第183章 演戏嘛谁怕谁 卫菡大急,下意识道:“我没说谎!我可是……” 陈言心里一亮,追着问:“是啥?” 卫菡檀口大张,却硬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神情渐渐古怪起来,突然一把捂住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言一愣。 “陈大人,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的,呜呜……” “你也该怪我,是我害了你,更害了我们东家,呜呜……” “我不拖累你,求你也不要断了和周氏商会的联系,我会自己去投官的,呜呜……” 前面的钱武听着这哭泣,心都快碎了。 尤其是卫菡一直以来都予他特别坚强的感觉,却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倒,那种强烈的反差更是让人心疼! 明明对方有错在先,凭什么要她这么可怜的女儿家承担如此重责! 车内,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他就是老狐狸一只,还是千年道行的那种,能看不出来这妞是在演苦情戏? 她什么性格?别说为一点委屈,哪怕是断条胳膊,怕是都不带眨下眼睛的,居然会哭成这样? 而且明显她自己也晓得自己演技不够,所以才把脸捂住,怕被看出破绽。 方才卫菡竟敢殴打熊进的举动,让他起了疑。 人人都知道民不与官斗,七品县令虽说不算什么高官,但总归是官。 普通百姓见着官,跟老鼠见猫似的,因此这妞的举动着实不合情理。 感觉比她东家周姑娘,见官时还要强硬! 为此,陈言才故意不断刺激她,想探探她的底。 眼看着要探出来了,结果这大妹子竟反应过来,不但刹住了嘴,还搁这演戏糊弄他。 也罢! 你想演,本官就陪你演! “卫姑娘,唉,你这是何苦?” “本官的心也是肉长的,知道你也受了委屈。” “来,别哭了。” 陈言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探手将她抱进怀里。 掩面而泣的卫菡浑身一僵! 他竟然……抱自己?! 不过心里却是暗喜。 看样子,这家伙是相信了自己的戏,继续! 她没有挣扎,顺势倒在他怀里,继续哭着。 因为怕被他察觉自己是在演戏,她不敢和他照脸,索性还将俏脸埋在他胸膛处,让他没法看到。 “听得本官心都碎了,真是可怜。”陈言心里暗乐,两只手像抚慰一般动作起来。 卫菡终究是闺女之体,不一会儿就有些扛不住了,颤抖起来。 在耍手段方面,十个她都不是陈言的对手,一时不晓得该挣扎还是该任他摆布,犹豫不决。 陈言得寸进尺,越发大胆起来。 卫菡哪里堪受得住,就在她面红耳赤,忍不住快要爆发时,外面的钱武忽然道:“大人,武阴城到了!” 陈言停了手,轻咳一声,将她推开:“到地方了,卫姑娘,你的苦衷本官也了解了。此事咱们以后再说,看你面子上,和周氏商会的生意也暂时照旧罢。” 卫菡暗松口气,赶紧道:“谢谢陈大人!” 刚才她左手已经抓在陈言腰眼上,几乎就要猛地掐下去。以陈言那身板,估计这一下能让他半个月起不了床! 当然,这要是真掐下去,青山县和周氏商会的生意合作是不用想了。 陈言躺回自己躺椅上,掀起马车窗帘,看向外面。 武阴城不愧是州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另一边的卫菡趁机整理好衣衫,脸颊仍有些发烫。这辈子第一次跟异性有这般亲密的接触,让她难免心绪难定。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死胖子只是看她几眼、口头上说了几句,她就受不了而直接动手。 可此刻被陈言这一番动作,她发觉自己心中竟生不出半点怒气。 难道自己真的…… 卫菡赶紧压下这令她不安的念头,朝外望了望,讶道:“武阴城竟是如此繁华么?” 城外这一眼望出去,至少也有上千人,甚至还形成了个集市,人来人往。 哪怕是京城,城外也没这么热闹,武阴城不可能比京城繁华才对啊。 “呵,卫姑娘看来是未看破个中玄机。”陈言却大有深意地笑了笑。 “玄机?”卫菡有些诧异。 “很快你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陈言见这时马车穿过人流,到了城门前,说了一句。 不多时,马车顺利穿过城门,进入这陇州的州府。 相比之下,城内反而冷静很多,街道上虽然同样有人,可都是稀稀疏疏,整条长街加起来,连百人都不到。 “陈大人,何以城内反而不如城外热闹?”卫菡满心疑惑地问道。 “方才入城,卫姑娘看到了什么?”陈言不答反问。 “对方在城门有十二名军士,城门楼内应该还有二十名左右。”卫菡不假思索地道,“城门楼上面应该还有六十名左右,包括巡墙军士内。” “你到底在看什么……”陈言哭笑不得,这妞怎么搞得像间谍似的,专门注意人家军事布置? 殊不知,卫菡是打仗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先观察对方的军力分布和军事布置,寻找弱点。 此时她当然听出来了,陈言问的不是这个,只得道:“其它的我确实没太留意。” 陈言双眼微眯:“入城税,是五两银子。” 卫菡失声道:“什么!怎会这么高!” 陈言是官职在身,有公函,入城不需要给钱。 但其他百姓却不同,大周各城基本都有入城税,金额不等。 原本这也算正常,毕竟城池的修建耗财耗力,外地之人想享受城内的优越生活环境,自然该缴纳一些钱。 可是,通常入城税会在数百文到一两银子之间,一些繁华之地要高些,也就二三两银子左右。 像良谷县,如今的入城税只是二钱银子。 当然,其根本原因不是熊进心善,而是因为实在是没人进城了…… 以前良谷县的入城税,长时间都是二两银子。这使得想入城做买的人大幅减少,最后几乎没人进城,熊进只得降低入城税。 实际上陇州各县城的入城税都在一钱到五钱之间,青山县在陈言执掌前,甚至只收十文,低到几乎等于不花钱就能随便进出。 可武阴城居然敢收五两,甚至比京城的入城税还要高! 第184章 治城之道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城外比城内热闹。” “因为过高的入城税,导致普通百姓难以入城。” “于是只能在城外形成集市,进行市场买卖。” “府尹大人这厮最狐狸的就是这一点,提高入城税,将富人和穷人筛选出来。” “城内富人居多,自然城内的环境便好很多,治安环境也不差。” “上面每年派钦差来巡查,场面上好看,容易交差。” “只是有钱人家毕竟不多。所以城内就冷清不少。” “而另一方面,赵长河这家伙搜刮起银子来,效率也高了不少。” “提高房税地金,增加商铺的税赋,府衙的收入当然也不会低。” “并且有钱人顾忌多,就算府尹大人剐他们的油,他们因为能够承受,也不会轻易闹事。” 陈言不紧不慢地说道。 卫菡错愕道:“这听起来似乎挺不错啊。” 陈言哈哈一笑,还边笑边摇头。 “所以说你们这些小民,终究只是小民,目光狭隘,没法像本官一样,从大局观事啊!” 卫菡一滞,心里十分不服。 开什么玩笑,她官品比他高得多好嘛,居然被一个七品县令嘲讽没大局观! “敢问陈大人又有何高见?”她耐着性子问道。 “假设,将这些穷人全部驱逐,是否我们大周就会富强起来呢?”陈言悠悠地道, “这当然不是啊!”卫菡哭笑不得,这都什么破问题。 “为什么不是?” “富人有学问,谈吐高雅,上得台面。” “穷人没学问,说话粗鲁难听,动不动就破口大骂。” “富人有钱,缴得起高额的税赋。” “穷人贫困,一年到头别说缴税,朝廷说不定还得补贴银子来养他们。” “富人遵纪守法,他们为主体,国家安稳,也不会有什么战乱。” “穷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朝廷对此还有过统计,违法之人多为贫苦之人!” 陈言一条一条,不停地说着。 说到最后,他重重地加了一句:“既然富人好处这么多,那为何驱逐穷人,国家不会变富强?” 卫菡张口结舌,楞是没答上来。 他说的好像确实是道理,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言见她无言,得意起来:“所以说你这般的小民,没法像本官一样纵观大局!关键在于人数啊!” 卫菡愣愣地道:“人数有何问题?” “富人和穷人的比例,咱们假设在一比十左右。” “倘若咱们大周没了穷人,人口骤减,若有外敌来犯,请问谁去当兵打仗?” “没了粮食,又是谁去耕种供粮?” “没了木铁绸缎,谁去纺织砍伐?” “总不能指望那些富人吧?纵然他们肯,人数如此之少,又如何做到方方面面都能兼顾?” 陈言侃侃而谈。 卫菡听得不断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所以说穷人才是国家的根本,驱逐穷人只是表面上好看,实则是破坏国家的安稳。” “府尹大人的做法,正是如此。” “如今城内尽是富人,看似安稳,实则穷人在外集结,而城外又难以管辖治理,极易蕴生恶果!” “现在,你还觉得这做法好吗?”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卫菡心服口服地道:“大人高见,令我茅塞顿开,卫菡受教了!” 陈言没半点谦虚的意思,笑眯眯地道:“所以得说你运气真的好,能从本官这里听到这么多真知灼见,确实是你赚了!” 换了别人这么说,卫菡早就给他一记白眼了。 但这时听他这番话,她丝毫不觉得不满,反而由衷地道:“跟大人相处,实是受益无穷。可否请教,应该如何处理入城之事呢?” 陈言欣然道:“横竖到驿馆还得一会儿,本官便再教你几招。首先你要明白,何为‘城’。” 卫菡双眸中现出疑惑之色:“城不就是由这些房屋构建而成的地方么?” “错了!城,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人’。” “有人,你这里才能称之为城;没人,哪怕你这地方再雄伟再富丽堂皇,也不能称之为城。” “城的作用,是让人能够聚居在一起,办事方便,买卖便利,甚至税赋都好收一些,不用翻山越岭去一家家索要。” “所以如果‘城’需要人,在一定范围内,越多越好!” “而穷人人数占大头,若是城池要发挥最大的作用,不是驱逐穷人,而是让他们富起来。” “这也是本官致力之事,我青山县并不排斥穷人,为何?” “因为无论他以前有多穷,本官都要让他富起来!” “穷人一旦有了钱,自然也会缴纳税赋,遵纪守法,甚至还能去读书写字增长学识,提升我们青山县的人均学问水平!” 陈言口若悬河,说到兴处时,口水都溅出来了。 卫菡丝毫不觉得脏污,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话点头。 这些道理,她从未听过! 细细想时,个中着实是有其道理。 而且,这不只是停留在道理层次,而是有实际成果的,那就是青山县城。 青山县城对外人虽然入城税是一两银子,并不便宜。 但对本地户籍的百姓,却是零税,可自由进出。 而且如今确实人人有钱,不算什么大富,也算是小富了,城内治安明显不错,难得有一回偷摸抢劫或打架斗殴。 而且百姓明显对陈言极为拥戴,县境安稳。 陈言说到最后,感叹起来。 “其实,为官者,最重要的不就是处理好和百姓的关系?” “拥戴的人越多,那官位就越稳。” “百姓啊,就有如那河里的水;为官者则有如大船,在水的托载下、高高在上地向前行驶。” “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因此,你得让那河水平顺,不能让它掀起波浪。” “哎,说得口都干了,我的茶呢?” 一旁的卫菡连忙道:“大人您歇着,我替您倒水!” 这还是她头一回带着敬称对他说话,陈言心怀大悦。 孺女可教啊! 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驿馆前。 陈言起身下车,身上有伤,行动不甚便利。 卫菡竟主动上前相扶,搞得陈言也不禁愕然看她。 他占她便宜倒是挺正常,可她主动来帮忙,还是帮这种有肌肤之亲的忙,这就未免有些问题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在这方面确实是要更加矜持和谨慎。 卫菡颊上微红,说道:“你有伤在身,陈夫人又不在,我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陈言听得心里一痒。 卿儿不在,没人扶他,于是她帮把手。 那晚上没人陪他睡,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第185章 俯卧撑六百个 驿馆待遇不错,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马车都能容得下。 “这地方倒是挺好的。”进入院子,卫菡见环境优美,说了一句。 “是啊,只有一点不好,只有两间卧房。”陈言随口道。 “两间又怎么了?这不够了么?”卫菡奇道。 “原本是够的,本官一间,我随从一间,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你。”陈言上下打量起她来,“你看你是和本官一间呢,还是和钱武一间呢?” “那怎么行!”卫菡双颊大红,娇嗔道。 她本来是想着两个男的一间,她一人一间! 可这会儿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合适,陈言大小是个官,而自己至少现在是平民,让他跟随从挤一间,似乎不是太妥当。 “要不你到外面去开间客栈吧。”陈言提议道。 卫菡正想答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感觉像是故意把她往外赶? 难道是觉得她在这碍事? 可他又有什么事,需要避着她? “可我银子花光了啊。”她眼珠滴溜溜一转。 “没事,外面有当铺,把你那刀当了,够一晚的银子了。”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卫菡没说话,直接把佩刀拔了出来,只剩半截。 上回跟钱武交手,她的刀被砍成了两半。这是唐韵御赐之物,她十分珍惜,不想随便换一把,就一直带在身上。 “那没辙了,你睡大街吧。”陈言翻翻白眼。 “你……”卫菡秀眉微蹙。 “卫姑娘,大人逗你呢,两间屋子,你和大人一人一间足够了。”钱武却笑了起来。 一旁陈言又翻翻白眼。 这家伙,嘴也太快了,他都还没逗够呢。 “那你呢?”卫菡错愕。 “我得守夜,晚上不用睡。”钱武随口道。 “不睡觉那怎么行?”卫菡更是愕然。 “别说一晚上了,等闲三五天不睡,问题也不大。”钱武咧嘴一笑,透着股憨厚。 “三五天?!”卫菡失声道。 她带兵打仗时,有时也不得不一两天不能睡觉。 可是身体的疲累是会积累的,一两天不睡,精神都萎靡得不行,三五天不睡,人还不垮了啊? “你不是想学练兵吗?钱武就是我练出来的,你好好想想,你的人能不能承受这种程度的苦头吧!”一旁的陈言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悠悠地抛下一句,“而这,还不是本官练兵之法中最辛苦的。” 卫菡吃惊地看着他背影。 钱武的厉害,她亲眼见识过。 原本以为这人天赋异禀,乃是万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可听陈言这么说,钱武竟然是被他训练出来的?! 见陈言进了屋,她忍不住转回头问道:“钱大哥,你们大人手下,像你这么厉害的人,还有么?” 钱武不假思索地道:“那自然有的是,咱们纳抚营共分四等军士,我是二等军士而已。” 卫菡娇躯剧震,有些难以置信。 二等,那自然还有一等。 这么说,竟然还有比他厉害的人?! “那,二等军士多吗?”她下意识问道。 “多啊,虽然数量不像四等和三等那么多,但也有上……”钱武继续说道。 刚说到这,屋子里传来陈言的声音:“钱武,不经批准擅自泄露机密,该当何罪?” 钱武一个激灵,慌忙道:“卑职知罪,请大人责罚!” 陈言的声音继续传出来:“看在你泄露得还不算多的份上,就罚六百个俯卧撑罢。” 钱武赶紧道:“谢大人!” 猛地往地上一趴,双手撑地,双腿微分,开始做起来。 “一!二!三!” 一边做,一边自己给自己数数。 卫菡还从未见过这种惩罚方式,愣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是我问他的,你怎能罚他?” 她不是不知道治军有军规,钱武无论如何,是不该擅自泄露。 但终究他是因为自己的询问而受罚,她难免心中不忍。 “不罚他,难道罚你?”陈言推开屋子的窗户,似笑非笑地看她。 “罚就罚,我替他做!”卫菡脱口道。 “行啊,这样,你能做几个,我就给他减几个,来,开始。”陈言说完扩肘在窗台上,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你说的,那我做五百个!”卫菡观察了一下钱武的动作,觉得也不是太难,傲然道。 “呵呵,五百?这样,你要是能做一百个,我就给他全免了。”陈言乐了。 “用不着,本姑娘说了五百个,就五百个!”卫菡下巴一扬,来了一句。 随即学着钱武趴在地上,开始做起来。 倒是有模有样,就是细节上稍微有些问题,犯了初学者的通病。 有些不该翘起来的地方,高高地挺翘在空中,陈言都看懵了,心里暗热。 这个姿势…… “一!二!三!” 卫菡没有察觉陈言的目光,也是边做边数。 陈言定定神,左右看了看,见墙角的柜子上有个鸡毛掸子,信手抄了起来,隔着窗户扔了过去。 啪! 不偏不倚,打在了卫菡后面高翘之处。 “呀!你干什么!” 卫菡大惊,反手捂住臀儿,又羞又怒地看向陈言。 “你转头看看钱武,给我仔细瞧瞧,他有没有像你那样翘起来!”陈言喝道。 卫菡一愣,转头看了看钱武,从头到脚后跟,平整得跟一条直线似的。 再一回想自己刚才的姿势,确实,好像自己是翘起来了…… “还想跟我学练兵之术,你自己都办不到,有何资格跟我学?”陈言板着脸道。 卫菡一震,没说话,重新趴好,慢慢地再次开始做起来。 这次,她有意识地控制了身体姿势,终于不再翘起。 “还行,学得不慢。”陈言赞了一句。 被他称赞,卫菡心里微感得意,但做了十几个之后,手臂就开始有些撑不住了,不但动作缓下来,而且姿势又开始变形,臀儿又高高撅了起来。 第186章 吏部审核出岔子了 啪! 这回陈言从旁边桌上抄起一个铜镜,直接扔了过去,再一次砸在她那撅起之处。 那地方弹性倒是挺好,直接把铜镜弹得掉到了三尺外。 “你!”卫菡羞得满面通红,气呼呼地瞪了陈言一眼。 “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凡是不标准的,一律不计入内。”陈言沉着脸道。 卫菡只得重新调整姿势。 然而,这回只做了五六个,姿势就已经又变了形。 卫菡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姿势,立刻察觉,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窗户那边,只见陈言已经双手举起了一个木凳! 她花容变色,惊呼道:“我知道做错了!你别打了!” 陈言气喘吁吁地把木凳又放了回去,倒不是心软,在纳抚营里训练时,比这狠的他都干过。 而是因为双臂都有伤,这凳子实木的,实在是沉,手臂受不了…… 卫菡咬着牙,坚持做了下去。 她已经明白,为何陈言敢说出,只要她能做一百个,就免了钱武的惩罚。 这惩罚看似简单,实则对手臂负担极大,她在战场上曾经挥刀砍翻八十多人,刀都砍得卷了刃,力量上自然也不会差。 可这会儿才做了三十来个,双臂就已经酸软得不行! 旁边,钱武完全没理会她,自顾自地做着。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 卫菡脸色都变了。 她刚才开始做时,钱武才做到十几个。 这会儿居然已经领先她一百个以上! 刚才放出的大话犹在耳旁,现在她终于明白,那话是多么可笑! 可话已放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至少,先定个小目标,做到五十个!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啊!” 却是再支撑不住,啪地一声,平趴下去,摔得胸口发疼。 “继续啊,离五百个还有四百六十七个。”陈言笑眯眯地道。 卫菡爬了起来,脸蛋涨得通红,双臂不断颤抖着。 “本官教你,办不到的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明智。”陈言悠悠地道。 卫菡一咬牙,又趴了下去。 她绝不会让他看扁! 不一会儿,钱武跳了起来:“大人,六百个做完了!” 陈言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钱武迟疑着看看卫菡:“可卫姑娘……”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没事,她随时可以选择放弃。” 钱武看看他,又看看仍在地上继续做俯卧撑的卫菡,默默地转身去卸马儿身上的缚绳和流环。 算了,这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地上的卫菡继续吃力地做、艰难地数,这会儿勉勉强强,做到了八十多个。 陈言一直盯着她,目光渐异。 这妞虽然正赌着气,可像她这样绝不放弃的人,不多。 俯卧撑是针对性的肌肉锻炼,第一次做,难免很吃力。 多练几次,数量自然就上去了。 但他看得出来,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她肯定都不会停。 说好听点,这叫言出必诺。 说不好听点,这就叫死脑筋。 吱呀一声,院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人跨步而入。 看到地上的卫菡,来人一愣。 “啊,府丞大人怎么亲自来了,下官陈言,拜见何大人!” 陈言看清来人,连忙从屋子里出来,依足了礼数向对方行礼。 “陈大人不必多礼,这是……” 那人疑惑地看着卫菡。 “何大人不必理会她,她这跟人置气呢。来,屋里请!” 陈言殷勤地道。 那人点点头,跨步入屋。 陈言跟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又去把窗户也关严了,这才挺直了腰板,转过身来。 那人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道:“何惇拜见大人!” 陈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正色道:“你我之间,私下不必拘礼。小何啊,你这有点冒失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不可轻易与我私下接触吗?” 来人赫然正是陇州府丞何惇! 他站直了身体,歉然道:“大人见谅,此次实在是事出紧急。” 陈言错愕道:“熊进的事什么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何惇神色凝重地道:“倒不是,此事一切尽如大人安排。如今的问题,是天官侍郎曹玉!” 陈言心中一动。 能让何惇不顾他的命令、亲自前来见他的事,恐非小可! 赵长河乃是正三品的高官,他的卸职和接任,吏部自然不能轻忽,照着规矩,派出天官侍郎曹玉前来审核。 此前陈言就查过曹玉此人,是天官尚书于都的副手之一,已经年过六旬,为人循规蹈矩,不苟言笑,也没什么贪污受贿的过往。 平时爱好就养养花玩玩鸟下下棋,没多少政绩,但也没什么过错。 属于那种未来肯定没什么再上升的空间,等着老到没法再任职便退休的类型。 陈言对这类人颇为了解,按照常例,曹玉估计也就是走走过场,大概核一核,也就完事回京了。 但事情却出了岔子。 这次曹玉来了之后,不但严格按照章程细查何惇的过往和政绩,还深入调查了他的人脉关系、金钱往来甚至平素的公务情况。 其细致之处,不像是在审核其接任府尹的资格,倒像是在查犯人! 幸好,何惇和赵长河截然不同,秉直刚正,人际关系也佳,也从不假公徇私,更无任何政治背景上的污点。 因此曹玉虽然查了这么多日,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但就在两个时辰前,曹玉给审核打了个叉,认定何惇没有接任的资格。 原本审核结果何惇是没法看到的,但按照朝廷的规章,审核结果首先要让现任府尹赵长河过目。 自然,何惇借此看到了结果。 听完何惇的话,陈言沉吟起来。 曹玉此人的资料,是他通过情报系统查探得来,该无问题。 由其资料做出的推测,通常都是十拿九稳,按说此人不是那种较真的性格。 除非,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明日曹大人便要回京,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何惇问道。 此事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毕竟曹玉是个油盐不进之人,而他又不擅长行贿这种手段。 但他清楚,陈言跟他截然不同。 往往能有异想天开的主意,将事情的僵局打破! 这不是来自盲目的信任或者崇拜,而是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之后形成的信心! 第187章 非把她弄醒不可 陈言双眼微眯,问道:“他否决你的理由是什么?” 何惇叹道:“说我年资不足,经验尚浅,不足以担当此任。” 陈言微愕:“就这?” 何惇无奈地点点头。 陈言沉吟起来。 这理由看似有些离谱,任人不看能力,居然看资历。 但偏偏大周是个极讲资历的地方,曹玉要拿这卡下何惇,确实很难反驳。 毕竟何惇还年轻,资历自然不可能深。 他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熊进的事照常进行,曹玉的事我来处理。” 得他允诺,何惇精神大振,立刻道:“是!” 两人一番密议之后,陈言这才过去开了门,点头哈腰地道:“府丞大人,您慢走!我送您出去。” 何惇态度立即随之改变,冷冷地道:“陈大人,不必了。府尹大人交待的话,请你务必注意,明儿记着不可迟延,按时到府衙对质!” 陈言惶恐道:“是!下官一定牢牢记在心里!大人您慢走。” 何惇哼了一声,跨步出屋。 走过院子时,他忍不住又朝地上不停做着俯卧撑的卫菡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个身影,好似在哪见过? 不过他没有停留,快步离去。 陈言长吁一口气,忽然道:“钱武!横竖晚上没事,咱们出去逛逛夜市吧。” 钱武正在喂马,闻言连忙走了过来:“大人,那卫姑娘她……” 陈言看看了地上的卫菡。 后者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但却仍在继续坚持,每一次下去再起来,都慢得像背上背了座山岳似的,汗如雨下。 “放心,我相信卫姑娘的人品,她绝不会在数量和质量上作假。”陈言笑了笑,朝外走去。 “啊?”钱武一愣。 他说的不是这个啊! 明明他想说的是,他们出去了,把卫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出了院子,卫菡才终于劲儿一松,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累死她了! 这玩意儿竟比她平时拿着十多斤重的刀练武还要累,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但狠话都放了,她绝不可能放弃,今晚就算不睡觉,也要做完那五百个! 不过,在那之前,让她先喘口气再说。 她缓了一会儿,翻身躺在地上,吃力地想把双手举起来,看看胳膊的情况。 但只稍稍抬起一点,那胳膊就跟被大地吸住一般,又落回地面。 想想钱武轻轻松松完成了六百个,连汗都似乎没出多少,卫菡不免有些沮丧。 可与同时,心里却隐隐有一丝欣喜。 陈言这家伙之前各种不肯教她练兵之法,但现在还不是让她偷学到了一点?这奇异的做法,显然正是纳抚营平时的训练之一! “哼,陈言啊陈言,本姑娘早晚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陈言带着钱武到了外面,随意闲逛起来。 “大人,这地方还真是冷清,跟咱们那完全没法比啊。”钱武看得直摇头。 “在外面说话注意点,少拿来比较。”陈言板着脸道。 “是,大人。”钱武赶紧答应。 “话说钱武啊,你是不是对卫姑娘有意思?”陈言忽然来了一句。 “啊?大人何出此言?”钱武愣住了。 “不是你干嘛跟她说那么多?平时你也不是这德性啊,本官记得你嘴挺紧的。”陈言瞥他一眼。 “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她可怜……”钱武挠挠头。 “可怜?”这下轮到陈言愣住了。 “对啊,她不是有点疯疯癫癫的么,拿大人您的话说,就是有点神经病嘛。”钱武老老实实地道。 陈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这家伙还记着刚见面时,卫菡那神经过敏般的过度小心反应。 “大人,咱们这到底去哪啊?”钱武见他笑了起来,这才松口气,连忙问道。 他太了解自家这位大人,绝不可能是逛什么夜市。 尤其是武阴城的夜市论热闹程度比不上青山县一百分之一,逛它纯属浪费时间。 陈言笑了笑:“帮何惇做点准备工作。” 眼下还是熊进的事优先,此事处理完毕后,再处理曹玉之事不迟。 但明日曹玉便要离开,时间紧急,得想办法拖延一下曹玉的行程。 两个时辰后,陈言才带着钱武回到驿馆。 进了院子,他正要回屋,突然一愣。 院坝内,卫菡躺在那,双眸紧阖,呼吸均匀,居然就在那里睡着了! “大人,这咋办?”旁边钱武挠起了头。 陈言看得出来,这妞显然是做俯卧撑做得太多,累到睡着了。 不过总不能让她就在这睡觉,着凉了就麻烦了。 他想了想,说道:“把她叫醒吧。” 钱武答应一声,上前拍拍卫菡:“卫姑娘,醒醒!回屋睡吧,这里睡太凉!” 卫菡翻了个身,继续睡,完全没醒的意思。 钱武愕然,加大力量又拍了拍。 卫菡这回索性转身趴在了地上,继续呼呼大睡。 钱武没辙了,转头看陈言。 陈言也相当意外,这妞睡得够死的啊! 他摆摆手,示意钱武去忙他的,后者赶紧转身去了。 陈言走到卫菡身边,正要动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唔……” 睡梦中的卫菡忽然梦呓起来。 陈言听得一乐。 梦里也不忘这两句,可见这话对她影响有多深。 “死陈言,本姑娘一定会做完五百个!” 他正乐时,卫菡突然骂了一句,随即翻了个身,变成侧卧,身子蜷得像个婴儿,双手抱住了小腿,膝盖直接顶到了胸口。 陈言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女人的身子的确和男人大不相同。 这么别扭的睡觉姿势,她居然也能睡得舒服,不像他,睡觉是怎么舒展怎么来,大字型仰躺或趴着是常态。 他伸手从旁边地上拔起一根狗尾草,轻轻在她鼻头搔了搔。 “别闹……睡了……” 卫菡含含糊糊地动了一下,伸手胡乱地一拨,又睡了过去。 陈言又搔了搔。 “阿嚏!” 卫菡鼻痒难耐,打了个喷嚏。 陈言还以为她会醒来时,却见她居然又睡着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扔了狗尾草,捋起袖子。 他还不信了,今儿非把她弄醒不可! 第188章 什么东西掰断算了 一刻钟后。 陈言气喘吁吁地抱着卫菡,挪进了屋子。 试了十几种方法,都没能把她弄醒,他没办法,只好把她抱回屋。 没想到这妞看着挺纤细苗条,着实不轻,加上他身上又有伤,抱起来颇为吃力。 好在抱着她时,那手感真是没话说,给他不少安慰。 陈言从来不喜欢排骨精,女人嘛,必须得挂点儿肉,不然摸着全是骨头茬子,硌得慌。 卫菡长年练武和打仗,身子上真是没半点赘肉,紧实而有弹性,让人不禁怦然心动。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陈言辛苦地把她放到床上,结果身上有伤,一时没来得及松手,跟着她一块儿栽到了床上。 “噢!” 陈言压在了卫菡饱满的娇躯上,后者秀眉微蹙,发出一声轻呼。 陈言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她忽然双臂一揽,把他紧紧抱住。 “卫姑娘!” 陈言这一惊非同小可,感觉身体和她身子挤了个密不透风,那凹凸有致的肉感,让他心里一荡。 “好马儿……乖乖的,别乱动……” 卫菡双眸仍闭着,显然是在做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但把陈言抱得紧紧的,还嘟嘟囔囔,梦呓着什么。 陈言本来就有伤在身,哪有她力气大,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反而被她一翻身,压在了下面! “你这……” 陈言哭笑不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起来,床都给摇得晃荡起来。 “坏马臭马,不乖哦……叫你别动……” 卫菡还在嘟囔,双腿一分,直接把他缠夹住,死死将他固定在床上。 陈言一方面觉得伤口被挤得发疼,另一方面却清楚感觉到她娇躯传来的热量,不由心里暗漾,停下了挣扎。 仿佛察觉到他变乖了,卫菡也放松下来,但没有松开手脚,就那么趴在他身上,睡得酣熟。 陈言叹了口气。 算了,反抗不了,那就只有享受了! 次日一早,卫菡才终于醒来。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眸,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 奇怪了,自己怎么睡在屋里?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昨晚躺在院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 等等…… 她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自己怀里怎么抱着个人?! 卫菡一下从陈言胸膛上抬起头,正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脸。 “陈……言?” 卫菡有些发懵。 “先声明,这可怪不得本官,是你非缠着我睡的!” 陈言见她醒来,怕她又像以前一样发飙,赶紧提前说明。 但出乎他意料,卫菡没有半点生气的反应,反而颊上渐渐涌起红晕,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然后就那么直接又闭上双眼,趴回他胸膛上。 原来是在梦里啊…… 毕竟,现实中她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主动去抱陈言,那这自然是在梦里了! 趁着还没醒,赶紧多抱会儿。 卫菡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忽地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梦里这个陈言,感觉怪怪的?某个地方,像是揣了根铁棍,硌得她大腿有点不舒服。 她下意识挪了挪腿,怎么挪都觉得硌得慌,不由有些恼怒,反手向下一抓,便要把那棍子扭断,省得它硌人。 陈言陡然感觉要害被抓住,不由一个激灵。 卧槽! 这什么情况,她最正常的反应,不是该惊呼一声一脸羞涩地跳下床然后逃到外面吗? 为何不但没躲,反而还袭击他家二宝!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陡然袭来! “啊!” 陈言一声惨叫,激发出浑身力量,猛地把她从身上掀翻下去! 这一下把卫菡摔得生疼,她双眼一下睁圆,不对劲,会疼,不是做梦! 这么说……自己竟然是真的抱着陈言?! “痛……痛死我了!” 床上传来陈言的痛呼声,卫菡从地上仓皇爬起,定睛一看,只见床上陈言正捂着下面、蜷得跟个虾米似地,痛得满头大汗! “陈大人!你怎么了?!”卫菡仍是黄花闺女,完全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卫……卫菡!本官已经说了是你非抱着我睡的,为何还下此毒手!我的宝啊!”陈言又怒又痛,要不是真站不起来,这会儿他已经想按得她趴自己腿上,狠狠赏她后面一顿巴掌! “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到底伤哪了啊?让我看看!”卫菡惊慌地上前,想要查看他伤势。 “不行!这地儿只有我家卿儿能看!”陈言赶紧拒绝。 这时钱武闻声而至,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大人!你怎么了?” 陈言嘶叫道:“叫她出……出去!” 不用钱武叫,卫菡赶紧转身出了屋! 屋内,陈言借着钱武的帮忙,艰难确认了伤势。 还好还好,缓一下就行,应该没有大碍。 想想刚才卫菡那出手之狠,他真是欲哭无泪! 这妞打了他两次,这回终于升级到袭击他要害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下回她是不是就要拿刀子捅他心窝了? “大人,你们昨晚这动静也不大啊,咋整成这样了?”钱武惊奇地问道。 “别胡说八道!我和卫姑娘啥也没干!”陈言赶紧道。 “得,你说没干就没干吧。”钱武咧嘴一乐,心说都伤成这样了,还说啥也没干?那个从大人那学的成语叫啥来着? 对了,叫“掩耳盗铃”! 缓了好半晌,陈言才算捱过那苦,松了口气。 还好,这要弄坏了,回头卿儿那丫头就得哭了! 钱武出去给陈言打水擦汗时,卫菡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陈大人,你没事吧?”她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想想,应该没啥吧,”陈言瞪她一眼,“除了差点死掉之外!”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以为是在梦里,硌着根树枝啥的,就想把它给……”卫菡忍不住分辩道。 “打住!我不想再提这事了!”陈言一脸黑线地道。 “至少你告诉我伤在哪了吧?我去马车里给你拿药来敷上。”卫菡愧疚地道。 第189章 看你如何嚣张 陈言听懵了。 自己捂的这个位置,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等等! 她还真有可能不是装的,大周的全民教育本就糟糕,那方面的教育更是根本没有。 就像当初他和陆卿儿好上时,后者直到洞房时,都懵然不知要发生什么。 估计,卫菡就跟当时的卿儿似的,啥也不懂。 “这,还是算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本官还要赶着去府衙,麻烦你避一下,我得梳洗一番。” 卫菡犹豫了半晌,只好转身离开。 算了,看样子他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再说不迟。 再说看他所捂的位置,似乎乃是羞于启齿之处,若是继续追问,于礼不合。 回到院内,她坐在檐下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昨晚陈言走后,她本想稍微歇一下便继续做,可没想到歇着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然后好像做了几个梦,梦里她在跟自幼陪伴自己长大的爱驹嬉戏玩耍。 回想陈言之前说是她缠着他睡的,莫不是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错把陈言当成了爱驹? 想到这,她不禁颊如火烧,把头埋腿上,不敢抬起来。 天啊! 自己怎会做出那种事! 未嫁之躯,和男子同卧一床,说出去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梳洗完毕,换好官袍,这才从屋内出来。 卫菡不敢看他,低着头看脚边的小草,脸蛋越发红润。 好在陈言也没想多聊那事,走到她身边,说道:“我出去办点事,卫姑娘在驿馆里好好待着,别走丢了。” 卫菡低着头“嗯”了一声。 陈言正要离开,忽然又道:“昨晚我问过了,驿馆里有厨子,已经给付了银子,一会儿给你送来早点。记得吃干净,别浪费了本官那一两银子!” 说完,上车而去。 卫菡抬头看着马车离出了院子,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早点,她心情好了不少。 值一两银子的早点,想必不会差! 随即又是心里一暖。 这个陈言,居然肯主动花钱给自己准备早点,倒是挺有心。 …… 到了府衙外面,陈言刚下马车,正好看到熊进的马车到来。 他没急着先进去,看着熊进被衙役从马车上扶下来,主动打了个招呼:“熊大人,这么巧啊。” 熊进理了理官服,狠狠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看马车:“陈大人,你车里那位女子呢?” 这会儿竟还不忘美色,这胖子真是无可救药了。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大人那顿揍,看来是还没过瘾是吧?” 熊进脸上肥肉一阵抽搐,咬牙切齿地道:“姓陈的,你少在那得意!今日之后,你这身官袍便要归别人了,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熊进啊熊进,你以为本官是什么人?就凭你那点小伎俩,也想害我,未免异想天开!” 熊进嗤笑道:“你就在那硬撑吧!本县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罢,一转身,朝里走去,心里却在冷笑。 这事有府尹大人撑腰,本县可谓胜算在握! 姓陈的,趁现在多笑笑,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由于案子特殊,官告官,按律需私审,在府衙的内堂进行。 在府卫的引领下,两人进了内堂,只见何惇已经在那。 “下官拜见府丞大人!”熊进抢着上前先礼。 “熊大人无需多礼,远道而来,辛苦了。”何惇含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熊进忙道。 府丞毕竟从四品,又是府尹大人的佐官,他自然得巴结好,不敢有所怠慢。 “何大人,下官有礼了。”陈言也跟了过来,行了一礼。 “哼。”何惇脸一沉,不理陈言,转头对熊进道,“熊大人,且在那边稍候,府尹大人随后便到。” “谢谢府丞大人!”熊进看得心里一喜。 看样子,这位府丞大人应该是早就从府尹大人那里得了令,所以才对陈言这么冷淡。 如此看来,那二万两银子也算是花得值当! “府尹大人到!” 随着府卫的唱喏,赵长河从后门踏入内堂中。 陈言连忙站起身,向赵长河行礼。 多日不见,这位即将卸任的府尹大人清瘦不少,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也难怪,毕竟不是自愿卸任,难免心里不甘。 赵长河看了他一眼,几乎压不下心中的恨意,想叫人把陈言给当场宰了! 但想到冲动之后的恶果,他还是忍了下来,冷冰冰地嗯了一声,目光从陈言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熊进身上。 熊进笑容满面地上前,深深一揖:“下官见过府尹大人!” 赵长河面色顿时柔和起来,温声道:“熊县令,不必多礼。来,坐吧。” 熊进听在耳里,舒服在心头,府尹大人对他和陈言的态度有如云泥之别,更证明今日之事陈言再无翻身余地! 当下众人分别入座,何惇一一将前因后果说明,宣读了熊进对陈言的劾状。 一旁,一名府衙的录官展册蘸墨,将听到的内容一一记下。 大周律例,凡是涉及较重罪行的案子,均要安排录官,将审讯过程记录下来,向上递交时,便于上官理清脉络。 说完之后,何惇再道:“下面依照罪状顺序,提呈熊大人所纳证据。罪一,强抢民女,提召民女钟氏、猎户田闰!”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贼眉鼠眼的干瘦男子穿着件不合体的布袍,和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在府卫押解下进入内堂,跪到地上。 “民女钟氏,拜见府尹大人!” “猎户田闰,见过府尹大人!” 两人伏低了身子,神情惶恐。 一旁,熊进唇角浮起一抹笑容。 为了收拾陈言,他功夫没少费。 每一条罪状,都准备了相应的“证据”,保证能坐实了陈言的“罪行”! “钟氏,日前在山溪边,你被强行抢掳之事,是否属实?”何惇沉声道。 “大人,此事属实!”那年轻女子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 “你被强掳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何事?”何惇再问道。 第190章 铁证如山 “回禀大人,民女当时被蒙了头塞了嘴,挣扎不脱,实在是不知道被掳去了哪里。” “等歹人给民女松了绑,去了蒙头之物,民女才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卧房内。” “然后,那恶人他出现了……” “民女虽百般抵抗,可那恶人却拳脚相加,声称若是不从他,便把民女卖入青楼,让千人辱万人骑。” “民女无奈,只得……呜呜……只得从了他。” “大人,您可千万要为民女做主啊!” 那年轻女子钟氏说着说着,泪水涌落,拜倒在地,嘶哭起来。 “不必担心,此案既已呈交府尹大人处理,自当秉公处理,还你清白!那之后呢?”何惇温声再问。 “那之后,民女被那恶人关了三日,从日到夜,被逼着做尽羞耻之事,无一刻停歇。”钟氏泣道。 “什么?你是说,他连续辱了你三日?还一刻不停?这未免有些不实吧。”何惇错愕道。 其他人也无不诧异,都是男子,自然明白何惇的疑问。 那事儿汤汤水水总起来,能不能持续个一刻钟都成问题。 她居然说陈言连续进行了三天三夜?铁人都办不到吧! 何惇意外地转头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后者连忙道:“假的!下官岂有这等本事?” 那民女钟氏赶紧说道: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民女不是这意思。” “那恶人色心虽重,能耐却浅,不中用得很。” “但他着实古怪,用了很多民女闻所未闻之物,极尽奇诡之能事,让民女连觉也睡不着,着实残忍,呜呜……” 钟氏虽仍哭着,可说到那些事时,像是忆起了当时情景,脸上红霞大起。 何惇点点头,说道:“你看看是否这些东西?”说着示意府卫将东西带上来。 四名府卫立刻从后面抱进来大大小小的十多件东西,其中一件是一匹雕成驴状的木器,可以容得一人,像寻常所玩的木马。 只是有一点特别奇怪,在马背上,有根竖起。 众人只看一眼,哪怕没见过的,也都瞬间反应过来,无不皱眉,暗骂无耻。 能想得这种东西来的,着实不是什么正经人! 再看看另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众人不由得明白了过来,一个个面红耳赤。 但事关官员,照规矩,证据必须一一列举,记录,众人也只好记录。 列完证据后,何惇看向那猎户田闰:“猎户田闰,事发当日,你曾亲眼目睹恶行发生,可有此事?” 那猎户惶然道:“是,小人不敢说谎,的确亲眼所见。” 何惇追问道:“说清楚一些,你亲眼见到了什么?” “事发之时,小人当时因为追捕一只野兔,不慎扭伤了脚,山溪边的林子里休息。” “不想突然听到有求救声,于是悄悄探头看了看,看到两名身着纳抚营军服的男子,正将一个年轻女子强行捆绑住,还拿布条塞住了她的嘴,拿布套套住了她的头。” “那指使之人,就站在旁边,还提醒军士不要太粗鲁,莫要伤了他的美人。” “小人见他们佩有军刀,吓坏了,想要离开,却不曾想蹭在了一根树枝上,弄出了动静。” “那恶人发现了小人,逼着小人说出姓名住址和家里情况,说如果小人敢说出去,叫小人一家人都不得好死!” “小人胆小,哪敢说出去?直到日前,知道恶人事露,才敢出面。” 那猎户战战兢兢地说道。 第191章 反了,全反了 何惇点头道:“为难你了。陈县令,你认不认罪?” 陈言惶恐地站了起来:“何大人,下官是冤枉的啊!” 对面熊进哈哈大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自己冤枉?陈大人,做人可得有些良心!做过的事,却不敢担责,直令人不耻!” 陈言还没说话,那民女钟氏突然大声道:“等等!何大人,民女还有话要说。” 何惇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才道:“钟氏,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钟氏恨恨地道:“那恶人不仅玷污了民女,还要民女诬告他人!” 这一句让熊进都愣了一下,在他安排中,并没有这么一出。 但他随即心里就是一喜。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干! 竟然想出被逼诬告这一招,更是把陈言吃得死死的! 何惇惊异地道:“诬告谁?” 钟氏一字一字地道:“青山县县令,陈言陈大人!” 刹那间,内堂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熊进和陈言都不例外。 半晌,何惇才吃惊地问道:“你确认没有说错,是诬告陈县令?” 钟氏用力点头:“确实如此!” 何惇惊愕道:“那是谁让你诬告他?” 钟氏一抬手,指向熊进:“就是这个恶贼!” 熊进直到这刻,才终于有了反应,脸色大变地惊叫道:“钟氏,你莫要胡说八道,此事与本县何干!本县替你申冤,你为何反咬一口!” 钟氏咬牙切齿地道:“熊进,你当初玷污了我,以为事后给了几两银子,便可让我甘心从你?这一日,我已经等太久了!当着府尹大人和府丞大人的面,我定要将你的丑恶面孔揭破!” 熊进惊怒交加,便要说话。 “熊大人不必着急,且让此女说完。” 赵长河摆摆手,朝熊使个眼色。 熊进一下反应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钟氏话已出了口,这里这么多人,若是不让她说完,更显得他心虚。 但有赵长河在此坐镇,无论她说出什么来都没用。刚才这个眼色,府尹大人分明是想告诉他,不必担心。 这女人竟然敢背叛他,回头有她好果子吃! “方才民女所说,件件属实。” “只不过那恶人不是陈大人,而是这恶贼熊进!” “几日前,熊进找上民女,要我替他做证,诬告陈大人。” “民女畏他权势,不敢拒绝,只得答应。” “如今在几位大人面前,民女才终于敢说出真相,求众位大人替民女做主申冤!” 钟氏哭着说道。 何惇再追问了几个细节,那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问完后,他转头看猎户田闰:“田闰,你如何说?” 猎户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何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冒死说出真相,是小人与钟氏事先商量好的。当日,小人目睹的恶行正是熊进那狗贼所为!” 熊进万万想不到,连他也临阵反水,忍不住霍然起身,叫道:“你胡说八道!本官哪有!” 猎户高叫道:“小人敢以祖宗起誓,绝未说谎!这恶贼为让小人诬告陈大人,给了小人一些银子,全部在小人身上!” “胡闹!简直胡闹!”何惇怫然道,“熊县令,此事到底怎么回事?” “何大人,下官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突然血口喷人,绝无此事,下官是冤枉的啊!”熊进慌忙跪在地上,矢口否认。 “一个人,可能是冤枉的,两人都是这般说法,再说冤枉未免让人难以置信吧?”一旁,一直没开口的陈言悠悠说道。 “陈大人,本官有让你说话吗?”何惇喝道。 “是,下官多嘴了。”陈言赶紧闭嘴。 这番戏,是他让何惇做的。 外人之中,知道他和何惇关系的,只有赵长河。他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是以教何惇故意在别人面前,对他态度恶劣一些。 果然,熊进听到何惇训斥陈言,忍不住朝后者得意一笑,回到了自己椅子上。 “何府丞,此事暂且压下,之后再议。先提第二宗罪名的证据吧!”主位上的赵长河摆摆手,吩咐下来。 “是,大人!将他们带下去!”何惇应了声,转头叫来两名府卫。 “大人!民女说的是真的啊!” “小人绝无谎言,求大人明鉴!” 钟氏和猎户哀嚎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熊进更是心中得意,无比感激自己那二万两银票。 府丞大人训斥陈言,府尹大人帮自己解围,今日姓陈的休想翻身! 不过事后确实需要好好处理处理那女人和那猎户,敢反咬他一口,焉能放过他们! 罪二是索贿。 何惇照旧提召了证人,乃是四名行商。 “许锡,你称陈县令曾向你索贿二百两银子,否则便扣押你货物,此事当真?”何惇开门见山。 “禀大人,不是二百两,要的是五百两,可小人只凑得出二百来两。”头一人惶恐道。 “原来如此,那好……”何惇便要再问第二人。 “禀大人,也不是陈县令向小人索的贿,是良谷县的熊大人索的!”那人抢过话头,愤愤地说道。 “什么?”何惇一愣。 “在诸位大人面前,小人不敢隐瞒!” “熊大人向小人许诺,若是肯诬告陈大人,以后小人在良谷县做买卖,可免行商税赋。” “小人左思右想,实是不敢干这等缺德的事。” “可是忤逆熊大人,那责任小人也担当不起,因此只好等到府尹大人面前,才敢吐露实情。” 听着那人一连串的话语,熊进几乎要疯了! 这怎么回事! 前面的人反水,后面的人还反! “这不是真的!赵大人,何大人,他在说谎!”熊进气急交加,跳起来叫道。 “熊大人,稍安匆躁。”何惇拦住了他,“是非曲直,自有府尹大人公断,坐下!” “是,下官失态了。”熊进只得悻悻地坐回去。 “你们这些草民,是把府尹大人的公堂当玩耍之地了是吧?”何惇目光扫过其它证人,“不要告诉本官,你们几个也是同样的路数,要当堂毁供,状告熊大人索贿!” “绝无此事!熊大人并未向小人索贿!”旁边一人大声道。 熊进面色稍缓。 却听那人接了一句:“他只是让小人诬告陈大人,允诺事后退还小人被县衙查没的一批货物。” 熊进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僵住! 第192章 这银票眼熟吗? 后面的两人,也纷纷接下话头。 “小人也是!” “熊大人确实没向小人索贿,小人是贩马的,第一次到良谷县,他把小人的五十匹马儿,全给押下了,说若是肯诬告那位陈大人,便还给小人。” 何惇不动声色地详细询问了几位证人,每个人都做出了细致的描述,将熊进指使他们做伪证、诬告陈言的事说得绘声绘色。 一旁府衙的录官正不停将所有情况一一记下。 熊进怒不可遏,但一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二万两银子,心里忽然有了底,不再惊慌,只冷笑几声,没有再叫嚷。 录官只负责记下听到的和看到的,这些东西都要经过府尹大人的审核,事后后者必会将之销毁或者改掉,用不着担心。 旁边的陈言则稳坐椅上,心里暗乐。 熊进仗着有二万两银票垫底,因为知道赵长河必会偏向他,因此证据的准备并不严谨。 可这死胖子打死也想不到,他准备的这些“证人”,早就被陈言暗中一一收买。 根本不在一个量级的较量,他哪来胜算?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对熊进的手段一清二楚,而熊进对他的手段毫不知情,早就注定结局! 他有意设法让熊进放松警惕,使后者没有任何临场准备,很快,就会惊觉情况不对,但那时这胖子将再无反抗或者躲闪之力。 就像自己准备了杀手,以为稳操胜券,却不料杀手一出手,居然是朝自己杀来,根本无从应对! 详细问完后,何惇转头对赵长河道:“府尹大人,后续的罪证,还要不要……” 赵长河神色自若地道:“要,当然要!本尹倒要看看,这场闹剧,还有多少戏码!” 一场内堂私审,最终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到所有人证物证一一提呈完毕,已到晌午。 没有任何例外,所有人证全部反水,清一色把熊进指使他们诬陷的事抖了出来。 但熊进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自恃有府尹大人撑腰,根本不慌。 “熊大人,你可有话说?”赵长河看了看熊进。 “大人,下官只有一句话,我是冤枉的!”熊进起身昂然道,“下官知道了,肯定是陈言他收买了他们,诬陷本官!” “熊大人,你可拿得出证据,证明陈县令有收买证人之事?”何惇再问道。 “目下没有,但只要下官去查,一定能查出来!”熊进自信地道。 “很好。”何惇转头看向陈言,“陈县令,你可有话说?” “下官没有。”陈言恭敬地道。 何惇回身走到了赵长河身边,与后者低声窃语起来。 熊进得意洋洋地看向陈言,事情虽然有些波折,好在对最终结果的影响不大。 何府丞的意思很明确的,今日不能直接治陈言的罪,但只要他回去拿来“证据”,便可将陈言治罪! 但出乎他意料,陈言并没有任何惊慌之色,反而同样带着笑容,还有些讥讽之色。 “你笑什么!”熊进不悦,低声说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蠢。”陈言悠悠地道。 熊进暗怒,便要反唇相讥。 主位上的赵长河忽然开了口:“既然二位已没什么要说的了,那便由本尹说几句。” 熊进忙把到嘴边的反讽吞回肚子里,改口道:“恭听大人高见!” 啪! 赵长河将一张折起来的纸,扔在了地上。 “熊大人,你可识得这是什么?”他缓缓问道。 “这,容下官一观。”熊进有点摸不着头脑,上前将那纸页拾了起来,打开一看,“噢,这是一张财记银庄的银票,票面二万两银……银……” 说到最后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大变,霍然抬头看向赵长河:“赵大人,这……这是何意?!” 这张银票,赫然正是他送给赵长河的那张! 赵长河再没了此前的温和,面色一沉:“日前本尹收到此银票,熊大人可知是谁给的?” 熊进终于开始感觉到不妙,额头冷汗渐渐涌了出来。 这叫他如何回答? 说自己给的? 可赵长河目下这意思,似乎隐带凶意,这么回答绝对不妥! “下……下官不知。”熊进擦了把额头的汗珠,结结巴巴地道。 “你不知,呵,本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赵长河森然说道,又从袖兜中摸出一封书信,啪地扔在地上,“因为和银票一起的,还有这封书信!” 熊进只看了眼,便几乎当场昏过去! 那信,正是他叫手下送交赵长河的! 里面包括了他如何恳请赵长河帮忙收拾陈言的内容,一旦宣读出来,必成坐实他诬告之罪的铁证! 那些反水的证人,未必能咬死他。 可这银票及书信,却足以让他丢掉官帽和关进大牢! 怎会如此!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熊进啊熊进,你以为本尹是那种收人钱财的朝廷蛀虫?” “行贿上官,构陷同僚,甚至还不惜伪造人证和物证,你罪不可赦!” “本尹原本念在你治理良谷县多年,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想等你自己坦白。” “可不曾想,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来人,将罪官熊进给我拿下!” 赵长河一句一句,如同钢刀一般,直插熊进胸膛! 看到左右府卫朝自己扑来,熊进魂飞魄散,惊叫道:“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 打死,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以前收了自己不少银子的赵长河,突然间变得这么清廉!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忽然闪过。 熊进肥躯一震。 莫非…… “大人!下官还有话要说!”熊进慌忙高叫道。 “到了这步,你还有何话要说?”赵长河冷冷道。 “可否让下官近前说话?”熊进看看逼近的府卫,央求道。 “让他过来吧。”赵长河摆摆手,示意府卫放他过来。 熊进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凑到赵长河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小人知道错了,二万两银子确实对大人不敬!您请放心,小人家中还有三万两,这便回去收拾,再给您送来!” 第193章 此处没水龙头啊! 赵长河愕然的看着他。 这家伙,合着是以为他嫌银子少了? 熊进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暗喜。 果然是这么回事! 赵长河这家伙太贪了,居然嫌二万两银子少,没办法,只好再给这家伙拿三万两,舍财免灾! 好半晌,赵长河才回过神,转头对录官道:“记下来,罪官熊进不知悔改,当堂行贿纹银三万两,罪加一等!” 熊进瞬间石化! 直至这刻,他才终于明白,那根本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赵长河这是铁了心要整他啊! 两名府卫上前,将他直接押回堂下跪好。 “摘下他的官帽,脱下他的官袍和官靴!”何惇喝道。 “是!”府卫一声答应,三下五除二,将熊进官帽官袍官靴脱了下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熊进不敢反抗,只能软弱无力地哀鸣,任他们施为。 “良谷县县令熊进,捏造证据,诬陷青山县县令陈言。熊进,你可认罪?”上面的何惇冷冷道。 “我……我不认!”熊进绝望地道。 “行,证据确凿却拒不认罪,罪加一等!”何惇干脆地道。 “啊这……这……”熊进浑身上下被冷汗浸了个透,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旁的陈言,直到这刻才终于走到他旁边,蹲了下来,含笑看着他脸上的绝望。 “能大人,做人可得有些良心!做过的事,却不敢担责,令人不耻啊!”他悠然道。 这话,是熊进此前对他说的。 如今,原话奉还,分外讽刺。 熊进脸色绝青,忽然间明白了陈言早前那句莫名之语是什么意思。 陈言在看他何时能反应过来,说的正是此事! 从一开始,整个势头就不对,但他却一直没察觉,还自以为是,满心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赵长河的声音继续传下来:“何府丞,便依律法,即刻将良谷县县令熊进收押,后续查处之事,由你亲自进行,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何惇立时道:“下官领命!” 熊进眼前一黑,终于再撑不住,软软昏倒在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赵长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示意左右府卫走开。 两边府卫不明所以,依令退开。 熊进眼泪模糊地抬头看他。 赵长河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连本尹都招惹不起的人,你哪来的胆子,竟敢惹他?好好认罪罢!至少,命能保住。” 熊进浑身剧震,不能置信地转头看向已经回到椅子处的陈言身上! 这话是何意? 莫非赵长河也是被陈言所迫? 可后者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何来这等能耐! 赵长河一转身,离开了内堂。 两名府卫上前,将熊进强行拖出了内堂。 何惇走到陈言跟前,冷冷道:“陈县令,虽说此次你受熊进所诬,但并不代表你没有问题。请引以为戒,勿要做出错事。” 说完不等陈言回答,便跨步而去。 内堂还有几位府卫、府吏和录官等人,无不感觉到他对陈言的排斥与严苛,微微皱眉。 人家陈县令被人诬陷,受了委屈,你不好言安抚几句也就算了,至于这么冷脸相对吗?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必要插这趟浑水。 陈言苦笑一记,一一和众人告辞,这才离开。 这样一来,应该是没人会觉得他和何惇有关系了。 回到驿馆,已过晌午。 陈言和钱武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在数数。 “三百一十二、三百一十三、三百一十四……” 入内一看,卫菡正在地上继续做着俯卧撑,虽是累得汗透衣衫,却仍坚持着。 而且动作显然比昨天要熟练和标准许多,至少不撅屁股了。 陈言转头对钱武道:“本是想找卫姑娘出去吃一顿,看样子还是不要打扰她辛苦训练较好,咱俩去吧。” 钱武还没应声,卫菡已经飞一般爬了起来:“我也要去!” 一听说有吃的,这妞眼都亮了。 早上一顿早点,让她大失所望,驿馆的厨子实在是没水平,完全没法跟青山县的饮食相比。 别说跟陆卿儿的手艺比较,哪怕是跟街上摊贩的小食糕点相比,也是差之甚远。 最后她也只能吃个半饱,这会儿已然饿了。 陈言哈哈一笑:“见过好吃之人,到你这份儿上的还真是头一个!走吧!本官心情好,今日请客!” 卫菡颊上微红,其实她平素在陌生人面前并不如此,只是和陈言等熟络之后,自然没那么矜持。 “等等,我稍稍梳洗一番。”她一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陈言走后,她苦练了一上午,浑身是汗,仪态全失。好歹是要去酒楼那种公众之地,怎么也得规整规整,免得让人笑话。 陈言和钱武也不在意,就在外面等着。 半刻钟过去。 一刻钟过去。 眼看着小半个时辰都过了,卫菡还没出来,陈言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大周女子和他前世的女孩子一样,出门前都爱耽搁这么久?他前世的女孩子是为了化妆,可大周这会儿化妆技术还这么落后,哪需要耗费那么多时间? 他忍不住走到屋前,敲了敲门:“卫姑娘?差不多了吧?” 里面传出卫菡的声音:“我还没洗好呢!” 陈言错愕道:“洗?你洗啥能洗这么久?” 卫菡窘迫的声音传出来:“不是洗的问题……是……是……这里没有水龙头……” 陈言一呆:“这不废话吗?那是我青山县特产,这地方怎么会有?但没有水龙头又怎么了?” 卫菡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陈大人,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陈言从门缝看进去,没见着人,想必她是躲在了门背后,不由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躲在门后想偷袭我吧?” 卫菡气道:“谁想偷袭你了!本姑娘要收拾你,用得着偷袭么?” 陈言翻了记白眼:“那可说不定,今早那不是偷袭是啥?” 卫菡一时语塞,随即有些急躁地道:“你别扯那些了!陈大人,你能不能拿这个桶,帮我去打些水过来?” 说着把门缝拉大,将一个水桶塞了出去。 塞桶的时候,她左臂从门后探出,陈言看了一眼,愣住了。 第194章 道德绑架要不得 手臂挽起了袖子,露出白嫩光洁的肌肤,如玉脂一般。 只是,上面有不少白色的泡沫,一看就知道是香皂造成的结果。 “你带了香皂?”他诧异问道。 “水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开门。”卫菡没回答他,飞快缩回手去,将门重新关上。 陈言看着那桶,又想想她说的话,突然一下醒悟过来。 这妞估计是在他家用过香皂后,觉得好用,就随身带了一块。 刚才梳洗时,她打了一桶水进去,桶虽然不小,水仍然有限。她该是低估了香皂的泡沫量,导致水用完了,身上的泡沫却没弄干净,所以没法出来。 在他家里时,卫浴间无限供水,水龙头一拧,就能冲个干净,这自然不是问题。 可在武阴驿馆,这地方用水得自己去打水,她一个人在屋里,怕是此刻身无寸缕,如何出来打水? 加上这趟来武阴,本来就只打算待一晚,所以她肯定没带多少换洗衣物。 如果直接穿上衣服出来,那衣服就弄脏了,更是没法更换。 想通这一点,陈言不禁有些无语。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这不白白耽搁时间吗? 尤其是这顿饭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原本时间充裕,被她这一耽搁,时间也紧迫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叫来钱武,去打了一桶水过来。 “水来了,我放这了啊,你赶紧洗完出来。”陈言敲了敲门,说了一句便要离开。 “你先别走,帮我拎进来行吗?我不太方便……”门又开了一条细缝,卫菡却羞赧地叫住了他。 “这也太重了,要不我让钱武替你拎?”陈言看看那桶,连桶带水,怕不是得七八十斤。 “他不行!”卫菡急了,“我没……没穿……” 陈言猛地反应过来,的确,她这会儿的打扮,实在不宜被男人看到。 不过,钱武不行,他却可以? 想到这,他心里一热,捋起了袖子。 “那本官进来了啊。”陈言豁尽力气,提拎着那桶挤开了门,跨步入内。 这屋子里除了床、桌和椅子外,连个柜子都没有,卫菡在里面也没地方能藏,只能一直躲在门后。 陈言将水桶放下,累得喘了几秒,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门后的卫菡。 她已经羞得粉颈都起了红晕,双手拿件外衫,挡在身前:“麻烦你了,陈……陈大人。” 陈言双眼大亮:“不麻烦不麻烦。” 那衣衫能挡的范围有限,嫩白的景色半遮半现,一时间看得他心里大热,该有的不该有的反应,一个没落下。 “你别看啊!”卫菡窘迫之极,轻嗔一声。 “咳,你洗吧,我出去了。”陈言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赶紧从门口出去。 砰! 房门在背后关上。 陈言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看到的风景,暗叫可惜。 最动人的部分,都被遮挡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卫菡这妞长年练武,居然还这么细皮嫩肉,不像钱武张大彪他们练得皮粗肉硬,还真是难得! 好不容易,等卫菡梳洗打扮完出来,陈言基本心里有了数。 她身上还是那身劲装武服,估计是一套换洗的衣衫都没带,难怪刚才那么怕弄湿了那身劲服,毕竟没得换。 “还说什么州府大城,比青山县城差远了,用水都这么不方便!”卫菡嘟囔了一句,很是不满。 “你拿这跟我青山县城比,那真是侮辱我们了。”陈言哂道,“即使是最繁华的城市,生活福利待遇,也跟我们差得天远。” 卫菡深有同感。 在那虽然只住了一晚,但她已经完全被那便利的生活设施惯坏了,恨不得天天住那。 女儿家爱干净整洁和美丽,这几样是青山县城最能给她们带来的东西,光是一个自来水系统,已经足够引人,更何况还能随时使用热水! “不过,我说你大白天洗澡干嘛啊,擦下脸不就得了?”陈言不满道。 “我……我……”卫菡委屈之极,没有说完。 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出了不知道多少身汗,身上黏糊糊的,头发也无比凌乱,粘作一团。 这样子跟陈言到酒楼吃饭,肯定会让人笑话。 所以她才想洗干净些。 结果弄成这样,她也不想的啊! 陈言没追究下去,看看天色:“不说这些了,上车吧!时间有些紧,再不赶过去,就晚了。” …… 武阴城最好的酒楼,是位于城南的故阳楼。 到了故阳楼,安顿好马车,三人在二楼临窗一角坐下。 “吃饭的时间,这地方人怎么这么少?”卫菡有些惊奇,“这真是这里最好的酒楼么?” “这地方吃一顿,人均花费三两银子起步,不是谁都吃得起的,自然人少。”陈言对这地方挺熟,解释了几句,叫来伙计,点了几个菜。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不甚华丽,态度上有些冷漠。 卫菡不悦,正要说话,陈言却轻轻拦住她,不动声色地将一块约一两的银子赏了伙计。 “您几位稍等,小人马上叮嘱后厨加紧给您几位上菜!”那伙计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转身小跑着去了。 “见钱眼开!”卫菡骂了一句。 “卫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言却道。 “为何?明明是他见钱眼开啊!”卫菡有点懵。 “本官问你一个问题,我青山县的商贩,态度够好吧?你觉得是为什么?”陈言问道。 “这还要什么原因,青山县的百姓良善呗。”卫菡不假思索。 “错!人家热情,是因为知道你会花钱买他们的东西。” “谁在外不是求财?哪怕是你,也是为你周氏商会谋利来着。” “试问,若不是本官能给贵商会带来大财,贵东会对本官这么热情?” “强求他人无偿对你热情亲切,这叫道德绑架,要不得!” 陈言正色道。 卫菡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道:“照你这么说,见钱眼开还是好事?”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如果本官给了他赏银,他却还是态度糟糕,那是他不对。但拿到赏银他立刻恭敬有礼,这说明他这人本份实在,是个好人。” 这种听着歪理邪说的话,把卫菡整不会了。 她从小理解的好人与坏人,跟这个判断标准完全不一样! 可回心一想,似乎确实是那么个道理。 这时陈言眼角有觉,他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只见一位长须老者正上来。 他转回头,朝钱武使个眼色。 第195章 这棋杀机四伏! 钱武会意,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木盒。 卫菡奇道:“这是什么?” 木盒约五寸方圆,打开后,里面装着上百枚黄豆大小的木块,有些是圆形,有些是方形,数量大体平分。 陈言将木块倒在桌上,将木盒底面翻转过来,放在桌上。 卫菡这才发觉,盒子底面纵横交叉,划着十多道直痕。 “卫姑娘,闲着无事,咱们手谈一局如何?”陈言一边分棋子,一边说道,“你要圆棋子吧,本官要方的。” “这是什么棋?我怎么从未见过?”卫菡诧异地拿起一枚。 “这是本官家乡的小玩意儿,名唤五子棋。”陈言将双方棋子分开,简单解释了一下规则,“你先下吧。” 卫菡虽然平时从不玩这些,但横竖无事,加上规则简单,便陪他下了起来。 那边的长须老者上楼后,径直走向陈言他们身后的一桌,点了菜,听到这边动静,不由转头看了看。 陈言假装不知,和卫菡慢悠悠地下着。 一开始,卫菡还挺生疏,但多下了几着后,慢慢熟练起来。 “哇!我连成五个了!”蓦地,卫菡欢呼道。 第一次玩这个,就能赢下陈言,让她有些得意。 “再来。”陈言随口说道。 “看本姑娘把你杀个片甲不留!”卫菡起了兴致,摩拳擦掌地道。 那长须老者忍不住起身,走到他们桌边,看着两人下棋。 三局之后,卫菡气恼地道:“怎么可能!明明第一局我都赢了你,为何后面这几局我一局都赢不了?” 一旁的长须老者也是面露惊异之色。 何止是赢不了,这姑娘在这年轻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这三局基本都在七着以内结束! 两人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第一局是指导棋,自然让着你,我不让了,你哪还有胜算?”陈言笑眯眯地道,“不过你也不必气馁,莫说是你,这天下能赢我的人,还未出世。” “年轻人,未免有些气盛,让老夫陪你下一局如何?”长须老者轻抚长须,忽然开口。 “你是?”陈言像是才发觉他,转头看向对方。 “老夫姓曹,单名一个玉字,在棋艺方面颇有些心得。不过,你这种棋,还真是从未见过,有心一试,不知可否?”长须老者殷切地看着他。 陈言心中一亮。 这老头果然上钩了! 天官侍郎曹玉,从一品的大员,正是这次被朝廷派来审核何惇接任资格的官员! 曹玉千方百计把何惇刷下去,让陈言起了疑,决意要从这人身上探出究竟。 此人和何惇无冤无仇,按说该不会为难后者,反之,既然这么做了,那一定有原因! 原本,曹玉已经完成了任务,准备今日回京复命。 但上午他坐上马车出发,出城不到五十里,就遇到了麻烦。 武阴通往京城的驰道上,有一处峡谷,中间宽约十余丈。当时他来时畅通无阻,可今日那里竟被数以百计的大石挡住了去路。 向附近的人一打听,曹玉才知道原来是山崖上的大石滚了下来。 至于原因,多半是地震所致。 而且,将大石堆清理开,至少也要一日,曹玉无奈,只得暂时回转武阴城。 如果是从别处绕过去,花费的时间更长,不如在武阴多呆一天。 他当然不知道,哪有什么地震,峡谷中的乱石,是陈言派人将山上的巨石推落下来所致。 为的,自然是延阻这位侍郎大人的行程。 曹玉在武阴城的这些日子,每日晌午均会便装到故阳楼用膳。陈言打听到了这件事,遂也到这里来,进行下一步。 这老头不贪财不好色,也没有行贿索贿的传闻,唯爱养花遛鸟,以及最爱的一件事——下棋。 陈言针对这一点,昨晚出去除了派人去延阻他行程外,还找了个木匠,赶制了一副五子棋。 大周的棋娱文化并不发达,没几种棋类,最有名的叫九碁,曹玉棋瘾极大,每日都会找人与他对弈。 陈言料定他若见到从未见过的棋类,必生兴趣,因此才故意和卫菡一起下棋。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这老大爷上钩了! “行啊,钱武,帮老先生搬把椅子过来。”陈言表面上无所谓地道。 “如此叨扰了!”曹玉大喜。 当下钱武帮忙搬了椅子过来,曹玉已经等不及,执圆子在棋盘上落子,下了起来。 陈言见他这么有兴致,心中暗喜。 这老头越入迷,对他的计划越有利! 不多时,伙计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却见桌子被占了,不由愕然。 “客官,这……”伙计端着大木盘,不晓得该放在哪。 “看样子老先生一时半会儿下不完了,钱武,把他那张桌子搬过来吧。”陈言好整以暇地道。 “是!” 钱武立刻起身去搬桌子。 那伙计有点惊奇地看着曹玉,只见后者面庞胀得通红,正拈着颗棋子在那苦思,入定般完全不理会他们。 反观陈言,神情轻松自在,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等钱武搬来桌子,和原来的桌子并排放好,伙计才收回目光,放下饭菜,一一为他们摆好碗筷。 “客官,饭菜已齐,请慢用。”伙计点头哈腰地道。 “有劳。”陈言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那伙计更是千恩万谢地去了。 “咱们吃吧。”陈言把椅子搬到了这桌边上。 “啊?那这位老先生怎么办?”卫菡吃惊地道。 “让他想呗,他呀,估计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陈言笑呵呵地拿起筷子,“来,尝尝故阳楼的招牌菜‘故人烹芋’,味道还成。比不上咱们青山县的饭菜,但也还能下口。” 卫菡早就肚子咕咕响,哪还犹豫,也搬了椅子过来。 只剩曹玉一人仍在那一桌边上苦苦思索。 一上手,陈言就没留情,直接给他摆了一个寒星开局。 曹玉本以为棋理相通,自己棋艺不凡,加上旁观了一局,理当轻松就能上手。 不想下到第四子时,他就惊觉这数子之间,竟是杀机四伏! 第196章 中计中得如此自然 换了是不懂棋的人,也就随便下一着算了。 但他既深谙棋理,反而被吓得不敢落子,心中想过了无数招解法,却无一能成! 转眼桌上饭菜解决了大半,卫菡扭头见他仍在苦思冥想,有些不忍:“要不叫他一起吃吧。” 陈言却道:“千万不要,打断了他思绪,回头他不揍你也得骂你。” 卫菡只好作罢。 饭毕,陈言结了银钱,起身过去,一把将棋盘抄了起来:“收棋了收棋了!” 曹玉正想得满头大汗,眼看似要想出解法,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着,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他胳膊:“哎!你怎能这样!老夫还没下完呢!” 陈言皱眉道:“老先生,大家都爱棋之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这实在没时间陪你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拜访一位大人物,不能耽搁了时间。” 曹玉哪肯放手,央求道:“小友,就一会儿成么?再让我下一会儿,我快想出来了!” 陈言挣了几下,没能挣脱,脸色不悦地道:“老先生,君子不强人所难,你这未免过分了!耽搁了我拜访何大人,回头影响我仕途,你担得起那责么?” 曹玉一愣:“仕途?你是……” 一旁钱武适时道:“我家大人乃是青山县县令,正七品!” 陈言挺直了身躯,含笑道:“不过小吏,不必这么大声。” 曹玉松开手来,定睛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敢问一句,你刚才说要拜访何大人,不知是哪位何大人?” 陈言还没说话,钱武抢着道:“这武阴城还有哪位何大人?当然是何惇何府丞啊!” 陈言脸色微变,低喝道:“不得多嘴!这是能说的么?” 钱武吓了一跳,赶紧讪讪地闭嘴。 一旁,卫菡来回看着两人,有点懵。 这俩原来饭后还有计划?怎么之前没听他们说过? 曹玉轻抚长须,若有所思地道:“县令大人离开治下,来州府拜访何府丞,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陈言轻咳一声:“咳,倒也没有,就是随便拜访拜访。” 旁边钱武愕然道:“大人,那咱们准备的厚礼,还要不要送过去?” 陈言脸色大变,反手啪地给了他一耳光:“住嘴!哪有什么厚礼!赶紧收拾,走了!” 卫菡吓了一跳,自认识陈言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打下属! 但这时她也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看陈言这紧张模样,莫非他真要去行贿? 钱武捂着被搧的那边颊,苦着脸道:“是。”赶紧帮忙收拾起来。 曹玉官场浮沉数十载,这时看两人言语动作,已然心中有了些数。 这个年轻县令,想必是想巴结何惇,好升官发财! 不过奇怪的是,何惇终究只是赵长河的佐官,这县令不去巴结府尹大人,反而巴结下面的副手,有些古怪。 他一转念,猛地醒悟过来。 莫非,这个年轻县令竟然不知从何处探得消息,知道赵长河要卸任,并且还举荐了何惇继任? 此事虽然机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买通府尹身边的人,要探得并不难! 这时见钱武已经收拾好棋子棋盘,准备要走,他心中一急,计上心来。 “这位大人,莫非是知道了何府丞被举荐接任府尹之位的事?”曹玉低声说道。 这话一出,陈言明显地一震! 他吃惊地看向曹玉:“你如何知道此事?!” 旁边卫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也不免惊异,心中更是不解。 照这个逻辑,陈言巴结何惇是为了升官才对。 可他要搏得功名,何需如此? 只要肯将自己那些糖、盐甚至钢铁之类的东西,呈交朝廷,还怕官位大不过区区随州府尹么? 她大惑不解时,曹玉神秘一笑,说道:“恕老夫不能透露,但老夫可和小友做个交易。这交易可保你不至行差踏错,避免将来后悔莫及!” 陈言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老先生这话我听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交易?” 曹玉指着钱武手上的棋盒:“老夫厚颜,希望小友将此物送予我。以及,请陪老夫下棋一日。如此,我便奉送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给你。” 陈言眉头深锁,道:“这得看老先生能给我什么消息了。” 曹玉意味深长地道:“下任府尹的真正人选,这个消息够分量吗?” 陈言一呆。 卫菡虽说不擅于为官之道,长年在外面游走,但并不笨。她听得出来,这老者话外之意,是何惇并不是下任府尹的人选! 但他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官员的选拔和调任,乃是朝中机密。 若非朝中之人,焉能知晓?难道…… 想到这里,她俏脸微微变色。 却听陈言一呆之后,反而笑了起来:“老先生,你想要这五子棋,我送你便是。你也无需故弄玄虚,编造假料来蒙骗本官。如你方才所说,何府丞即将接任府尹之位,此事如板上钉钉,确凿无疑,哪还有什么真正人选?” 曹玉怫然道:“老夫什么身份,岂会编造骗你!此事已然被否决,何府丞再无可能接任!” 陈言哈哈大笑,脸上全是不信:“你老人家出外连个随从都不带,能是什么身份?看看我这,不但带上家丁,还带上婢女,这才是有身份之人啊!” 钱武自然没什么反应,可卫菡一听他说自己是婢女,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这家伙不过是七品县令,自己堂堂英武伯,超品的身份,就算是朝中重臣在自己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他可好,居然说自己是婢女! 她正忍不住想说话,曹玉见陈言完全不信,似要离开,不由急了,脱口道:“不带随从是因为老夫喜欢清净!算了,不怕你等知道,老夫乃是当朝天官侍郎,正是我否决了何府丞接任之事!”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陈言脸色一沉:“老先生,你可知冒充朝廷大员,依大周律,轻则充军坐牢,重则……” 啪! 他话音还没落,曹玉已经将一枚印章猛地拍在桌上:“好好看看!” 第197章 这什么奇葩理解 陈言一惊,迟疑了一下,才拿起那印章,仔细一看,顿时色变! “你竟真是侍……侍郎大人?!下官有眼无珠,请侍郎大人恕罪!” 说着,他猛地向下一跪。 曹玉双手一伸,将他拦住,含笑道:“不必多礼,免得惹人注意。老夫喜爱清净,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可否请小友假装不知道此事?” 他既发话,陈言自然不敢不从,紧张地道:“是,下官明白了!” 一旁的卫菡完全懵了! 她也已经看见那枚私印,当然清楚陈言为何凭这印章就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大周的官员,均备有官、私二印,有的甚至有多枚不同的官印或者私印。 而这些印章,根据用途不同来使用。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所有印章,均是由朝廷指定的印坊制作,上面以特制的材料,弄了一份标记,证明此乃朝廷认证过的印章,证明其真实身份。 这印记一来律法规定除指定印坊外不能制作,违者重罚,二来制作极难,想完美模仿基本不可能,所以可信度极高。 凭它,足以证明这个曹玉,确实是天官侍郎! 她第一反应就是糟了,被人认出身份,万一对方叫出她名号,让陈言发现她竟然不是什么周氏商会的人,那唐韵的生意就完了! 不过随即,她就反应过来,暗暗庆幸。 人家又不是刚来的,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若是认出她来,还不早就叫她了? 她和一般官员或贵胄出身不同,乃是以平民之身,立战功而封爵位。 甚至赐封爵位之时,她还在外地带兵打仗。 而且战乱平息后,她因为不擅为官之道,跟唐韵请令不入朝,唐韵也允了她。 因此,朝中大多数官员她都不认识,所以方才并没有认出曹玉。 相应地,朝中官员也多有不认识她的,曹玉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小友该明白老夫并非信口胡言了吧?”曹玉含笑道。 “是,下官,啊不,晚生有眼不识泰山。”陈言心里暗笑,表面上自然仍然装出惶恐之色。 “如何?方才老夫提议的交易,小友可感兴趣了?”曹玉再道。 “老先生肯指点晚生,是晚生的福气,自当遵命。”陈言恭敬地道,“敢问老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打听到的消息,确实是何府丞……” “何府丞此人,确实乃是贤明秉直之质,他若为官,当能造福一方。” “可惜,官场之道,岂是这么简单?” “陇州地近司隶,可说是天子脚下之地,只靠能力,是不够的。” “贤明秉直,只能说明你治下有方;可近畿之地,你不能只懂治下,还需要能通上。” “上下兼通,方能百事百顺。” 曹玉抚须而言,自有一股威仪。 卫菡也不禁听得有些入神。 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曹玉这老爷子说起话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陈言可比她懂的多多了,立时领会,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指上面有人不想让何府丞做这陇州府尹?” 卫菡一愣。 这什么奇葩理解?人家曹大人明明说得挺有道理,怎么到陈言这就变了个味儿? 她这念头还没消失,曹玉微微一笑:“小友,意会即可,不必明言。” 卫菡瞬间傻眼! 陈言理解的居然是对的! 陈言忙道:“是。” 曹玉悠悠地道:“何府丞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懂得变通,所以朝中对他接任之处,自有议论。只不过赵府尹亲自举荐,毕竟要走个流程,方才派老夫前来。如今,未来接任之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陈言听得直皱眉。 他大好的计划,那岂不是要泡汤? “请问老先生,这真正的人选,究竟是哪位大人呢?”他小心问道。 “豫州府的府丞宋之显。”曹玉压低了声音。 “原来是宋大人!晚生明白了,多谢老先生指点!”陈言暗喜,立刻道谢。 知道是谁,那就好办了。 管你朝中多大的官,背景有多硬,想坏本官的事?没门! “其余的事,也不需要老夫多言,你自当懂得如何去做。”曹玉说完,又露出急切之色,“来,快将那棋拿出来,老夫思得一法,或许可解你那奇局!” 套得所要的信息,陈言也不吊他胃口,让钱武将棋盘拿了出来摆上。 他一边敷衍地陪着曹玉下棋,一边思索起来。 宋之显,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事实上全大周所有较为重要的官员,他都弄到过资料,还列出了清晰的列表,标题对方的特点。 这并不是按其官品高低来列的,而是根据其在各地的重要性而列,宋之显是豫州府的府丞,有一定的重要性,在他列表之中。 要让宋之显做不成陇州府尹,问题不大。 此人的弱点,他记得在列表里面列了很长一排,随便找几个点来攻克,就能办到。 关键是此人为何会被调任到陇州。 背后那个或者那几个支持他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烦,必须借这机会查清楚。 不然,就算弄掉一个宋之显,还会有张之显王之显,何惇的府尹之位仍然无望! …… 次日,陈言亲自送曹玉离开后,这才坐上马车,往青山县而回。 这老头非常贼,之后再没吐露任何事。 陈言也不着急,陪着下了整天的棋。 他清楚,像曹玉这样的老手,一旦自己表现得太着急,容易惹来怀疑。 回家的路上,卫菡仍和他同车,频频看他,欲言又止。 陈言闭目养神,懒懒地道:“想问就问,别憋出内伤来。” 卫菡迟疑道:“你真打算行贿何府丞?” 陈言哂道:“本官什么人,用得着行贿他?” 卫菡疑惑道:“那你干嘛骗曹大人?” 陈言微睁右眼,瞥向她:“谁说我骗他?我只说要去拜访何大人,又没说要行贿。本官清正廉明,岂是那行贿之人!” 卫菡睁圆了双眼:“可是钱大哥不是说……”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本官手下那么多人,他们说的话,难道个个都能代表本官?” 卫菡一时哑口无言,但心里却不服。 钱武会那么说,摆明了是他安排的,这家伙还不认! 第198章 我也给你袒一下 陈言见她脸蛋涨红,不由莞尔。 这妞并不擅于口舌之争,几句话就给她憋得受不了。 其实卫菡本身并非拙于言词的类型。 但陈言每每出些完全颠覆她认知的话语,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跟他说话,有一种新奇好玩又豁然开朗之感,令她忍不住想和他多聊。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整件事,就是一出戏,我是故意套曹大人的话来着。”他轻松地道。 “戏?”卫菡愣住了。 “要结识这位曹大人,并且探出他的口风,不是易事。”陈言说着,简单把自己的计划,以及曹玉的性格爱好说了一遍。 自然,一些不能说的全瞒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探问新任府尹是谁?”卫菡恍然,旋即又有了新疑惑。 “这不废话吗?” “下属弄清楚上司是谁,才好提前做好准备。” “更何况,这次熊进诬陷本官,你是没看到那位何府丞的态度,几乎就跟姓熊的一条裤子了!” “要是不弄清楚未来的州尹是谁,以后本官的日子岂能好过?” 陈言说起谎来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卫菡昨儿强练俯卧撑时,其实知道那位何府丞找过陈言,不过她没听到两人屋内的谈话,却看到何惇对陈言呼呼喝喝,显然是态度不太好。 这时听到陈言这番说词,结合昨天的情况,顿时信了真。 “那你为何要带我一起去?你就不怕我把这事泄露出去?”卫菡不解道。 按说这件事也算是陈言的秘密了,自己毕竟是周氏商会的人,外人一个,让自己知道不合适吧? 陈言咧嘴一笑:“不怕,我相信你。” 卫菡哼了一声:“咱们认识才几天啊,你就敢轻易信我?”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时间不是问题,咱俩都是袒裎相见的关系了,我还能不信你?” 卫菡呆了呆:“哪有什么袒裎相……噢!陈大人你!” 脸蛋瞬间红了个透。 这家伙,说的是他帮她提水桶进屋时、看到她玉体的事情! 虽有遮挡,但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看见了不少! 陈言见她那嗔喜交织的娇俏模样,心里一荡,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说的对,应该是你对我袒裎了,本官还没有对你袒裎,要不这样,我也给你袒一下,这样公平一点。” 说着抓住腰带,做个要脱的姿势。 卫菡又羞又惊,连忙捂住自己双眼:“不行!你,你无耻!” 陈言本来就只是逗她,哈哈大笑。 好半晌,卫菡才反应过来,松了双手,红着脸瞪他一眼。 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换了别的男人这么对她,她早暴走了。 可陈言这么做,她却竟然生不起半点怒火,反而有种窃喜。 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 “说正题吧!换个角度想想,你若是看到一个俊伟潇洒的男子,会不会对他百般戒备?”陈言敛起笑容,忽然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话题。 “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卫菡一时没反应过来。 “同理,对方看到我身边有秀色可餐的美人,也会放松警惕心。”陈言悠悠地道。 “他都是老大爷了,而且几乎没怎么看过我。”卫菡嘴里说着,但听到他这话,芳心却甚是开心。 女人嘛,被人夸赞没有不开心的。 “男人有两件事,你得了解。” “第一,男人是最专一的,哪怕到了八十岁,喜欢的还是年轻美人。” “第二,男人是最假的,哪怕心里喜欢得不要不要的,还是要装正经。” “当然,那些礼仪廉耻全无的色鬼,以及根本不算男人的公公例外。” “但曹大人是正常男子,其实下棋的过程中,他可没少偷看你,只不过你没瞧见罢了。” 陈言的话,让卫菡不禁嗤之以鼻。 这也算专一?倒是把好色说得挺清新脱俗! “更何况,我下棋不得有个搭档?” “钱武得给我捧哏,扮蠢蛋角色,让他配棋戏未免有些违和。” “你冰雪聪明,更适合这角色。” 陈言再道。 卫菡白他一眼:“那本姑娘不白白被你利用了?” 陈言神秘一笑:“自然不会白白用你,回去本官送你一份大礼,就当谢礼。” 卫菡不禁好奇起来。 能被陈言称为“大礼”的东西,不知道是何妙物? …… 回到青山县衙时,陆卿儿出来迎接他们,见面就道:“大人,有客人来访,等您一天多了。” 这趟行程,原本陈言是准备只在武阴呆一天,但为了探曹玉的口风,他多逗留了一天,耽搁了回程。 “本官先去见客,回头再叫人把礼物拿来送你。”陈言转头对卫菡道。 “那我先回客栈一趟,看看我那些伴当。”卫菡点头道。她也有些担心自己手下在客栈里呆久了,会不会有事。 当下她自回客栈,陈言进了内堂,在偏室见到了来找的人。 “小人拜见大人!” “民女拜见大人!” 屋内两人同时拜伏在地。 陈言笑呵呵地道:“快快请起!” 两人这才爬起身来,其中一人花枝招展,正是蔡大当家,而另一人,却是熊进的小舅子常锐! 昨日,蔡大当家按照陈言的吩咐,在熊进去州府之后,便来了这里。 结果没想到已经先有一人到达,正是常锐。 她早在李奉当初的话语中,隐隐猜到常锐也已经被收买,但直到亲眼看到,才确认了此事。 两人一交谈,原来李奉那天到良谷县,除了故意激怒熊进、逼他铤而走险,以及去见蔡大当家外,还私下见了常锐。 后者虽是熊进的小舅子,但一来这些年被姓熊的剥削的够惨,二来他亲姐本是熊进的正室,却因熊进屡次纳妾而气得吐血病亡,心中对熊进早已不满。 只是他地位卑微,无力对抗熊进,只能隐忍。 这次陈言给了机会,不但正价买下他手上所有死鱼,而且还许下诱人承诺,令常锐看到了曙光,所以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陈言和两人分宾主坐下,简单将熊进的事说了一遍。 两人听得眉开眼笑,良谷县的天,总算是亮了! “然后该是你们最关心的事,”陈言说完后,加重了语气,“关于熊进手上那些生意的分配问题。” 两人不由紧张起来。 第199章 给公子检查检查 陈言见两人神情,不由哑然一笑。 “未来他的生意,就由你们自行分配,本官不会插手。” “记着,赚钱讲究和气生财,千万不要为了争夺生意闹矛盾。” “本官此前和你们协定的生意,依然有效,未来会给你们更多的合作机会。” 二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不由心花怒放,纷纷起身,再次拜倒在地:“多谢大人!” 此前他们最担心的一点,就是熊进是不是真能被扳倒,这一点现在已成事实。 另一点,就是事成后,陈言会不会抢夺熊进的生意。 毕竟将心比心,自己若是陈言,在扳倒熊进一事上付出这么多,肯定会想拿到回报。 因此两人心里本来预备的是,将熊进的一部分生意送给陈言,或者自己在利润上分出一些。 可没想到这位陈大人如此大方,竟然完全不要那些生意! 不过回心一想,看看青山县如今的规模和富足,陈大人怕是早已经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生意一桩比一桩大,哪用得着跟他们抢这些小东小西? 这两天两人等陈言回来,闲着无聊时,在街上逛了很久,看到了无数新奇的玩意儿和生意,早就对陈言在生意方面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知只要和他合作,必能大赚。 此时得陈言允诺,自是无不欢喜。 “之后府尹大人会派人到良谷县调查熊进,你们该懂得如何做。”陈言将两人扶起后,再道。 “大人放心,我姐夫,不,那胖子这些年做过的坏事,保证一件都不会漏,府尹大人的人全都会知道!”常锐拍胸保证。 “行,不过注意保护自己,别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陈言提醒道。 “大人您放心,小人和蔡大当家都是替他做买卖的,没咋参与那些个坏事。不过纳抚营的兵曹武明,可替他办了不少坏事,大人您看是不是……”常锐小心地说道。 “不必担心此人。”陈言微微一笑。 常锐和蔡大当家都不蠢,立时反应过来,露出崇敬之色。 “大人真是手段高明,竟已不知不觉连武兵曹也纳入麾下!”蔡大当家心服口服地道。 “大人就是大人,是小人蠢了,竟然以为大人没有先解决掉熊进这爪牙!”常锐叹道。 “马屁力道有点大,不过本官喜欢,哈哈!”陈言哈哈大笑。 这下,良谷县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照律例,熊进下了大牢,会先指派一名代理的县令,十之八九,便是良谷县的县丞葛令。等到熊进之罪审理完毕,才会正式指派新一任的县令上任。 不过熊进跟这个县丞关系紧密,估计后者也没少牵连进他的破事里面。 所以临时代理的人选很可能会从外地调拨过来,希望来的人识趣一点,莫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送走蔡、常二人后,陈言叫来钱武,叮嘱了几句,后者答应着去了。 “公子,这两日在外面累坏了吧?”县衙内只剩他和陆卿儿时,后者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肩。 “累倒是不累,不过有件事着实有些担忧。”陈言叹了口气。 “什么事啊?”陆卿儿愕然问道。 “公子有个地方被人险险掰断,你替我好好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问题。”陈言说道。 “啊?伤得很严重么?”陆卿儿吓一跳,绕到他身前。 “目前看来情况尚可,但是否真没事,还得用一用才知道。”陈言笑容邪恶起来,一只手摸进了她衣内。 “啊,公子你……”陆卿儿终于明白过来,红着脸娇呼一声,却反而把双手抬起,勾着他脖子,任他施为。 陈言这两天被卫菡一番刺激,情火暗积,早就有些憋不住了,这时哪还忍得下去,不等关上门,便你侬我侬起来。 千依百顺的陆卿儿,自是极尽迎逢之能事,一时间室内春色无限,热浪涌动。 同一时间,客栈内。 卫菡到了客栈,见了手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货物已交付清楚,咱们何时回去呢?”一名侍卫问道。 “不急,我尚有要事,要在此地逗留数日。”卫菡说道。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暗松口气。 事实上,他们都不想离开。 这几天在这里啥事不干,天天就是到处遛达,比在外面可舒坦多了! 而且住客栈的花费乃是朝廷出的,等于带薪休养,何乐而不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地方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体验,都远远胜过他们在别处的体验,让他们都有些乐不思蜀。 唯一担心的,是郡主要赶着离开,现在听说还要多逗留,自是无不开心。 卫菡见他们神情都轻松起来,哼道:“看来,你们倒是在这呆得挺开心。” 众侍卫晓得她脾气,并不是真生气,也不害怕。 “别的不说,咱们在客栈里,天天吃的都是大米饭啊!”一名侍卫兴奋地道。 “对对对!而且花样特别多,什么汤饭泡饭盖饭,还有炒饭,分量十足!”另一名侍卫立马来了兴致,“姑娘你可一定要试试那个什么蛋炒饭,可太香了!” “你们疯了吧!这花的可是圣上的钱,你们也敢这么大抛五舍!”卫菡吃了一惊,虽说她在陈言家里也吃的是米饭,可终究不是自己花钱,不心疼。 这次她带了上百名卫家军的心腹,这些人天天顿顿吃米饭的话,那银子指定是哗哗如流水地往外花,回头她如何向唐韵交待? “不贵!一碗蛋炒饭不比两个窝头贵多少!”一名侍卫忙道,“不然我们哪敢这么奢侈?” “这么便宜?”卫菡一呆,忽然想起陆卿儿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青山县的稻米可多了,还说要带卫菡去参观耕种区,后来因为要去武阴,把这事耽搁了。 到底这里的稻米多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普通客栈也能大量供应便宜的米饭? 她正想着,窗户外面忽然传来吆喝声:“让路让路!不想被臭死的赶紧让路了啊!” “什么东西,好臭!” “我的天,这是谁家粪坑炸了吧?” “快关窗户,臭死我了!” 外面传来阵阵嚷闹声。 第200章 青山县工业区 一名侍卫好奇道:“外面在吵什么?”说着走过去,开了房间窗户。 刹那间,一股袭人的臭浪,扑面而来! 那侍卫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脸色大变,慌忙捂鼻败退:“靠!什么味儿!” 屋内众人也无不赶紧捂鼻,个个臭得眼都快睁不开了。 卫菡掩着鼻走到窗前,只见一辆又一辆螺车正从长街另一端驶来,后面的车斗用粗布盖住,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那臭味确实直透人心底。 来青山县这么多天,这地方街道环境比她见过的任何地方都搞得好,鲜花绿树什么的到处都是,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臭味。 外面有人大叫道:“车上装的到底啥玩意儿?” 其中一辆车上,那车夫愁眉苦脸,两只鼻孔里全塞着布条,瓮声瓮气地道:“鱼!” 问的人怒道:“扯淡!鱼哪会这么臭?” 车夫回了一句:“废话,死鱼能不臭?” 问的人更怒了:“疯了是吧?死鱼你运来干嘛?” 车夫翻了记白眼:“你以为我乐意啊!这是县丞大人买的死鱼,送往城东的饲料厂的!” 问的人不嚷了,嘀咕起来:“就算是送饲料厂的,也不能搁城中心过啊,不行,回头我非得给县令专线写封建议信不可!” 卫菡听得惊奇之极。 饲料厂?县令专线? 这又是什么? 县衙内堂,热火朝天的情浪翻涌了一波又一波,久久方息。 陆卿儿人都软了,歇了好一会儿才起得了身,羞赧地道:“公子,好像没事呢。” 刚才陈言说起差点被掰断时,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好在这一番激战,证明一切无恙,公子仍是勇猛非凡,甚至比以前还要来得威猛。 陈言也彻底放下了心,笑道:“说明公子我福大命大!我都怀疑那妞是不是故意的,当时疼得公子我差点没……”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羞叱:“谁故意了,我是无心的!”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 这声音…… 陆卿儿赶紧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只见卫菡红透了颊,站在外面,神情尴尬又不安。 “卫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陆卿儿也是脸蛋一红,赶紧问道。 “你家大人说那句‘且看公子我这招霸王举鼎’,然后突然‘哎哟忘了胳膊有伤’的时候来的!”卫菡窘迫地道。 她赶回县衙,一进来就听到一阵礼仪廉耻之声,当场懵逼! 打死也想不到,这会儿还大白天呢,他竟然就开始……臊得她差点没原地掘个洞钻进去。 “啊?那得小半个时辰前了!”陆卿儿有些傻眼。 这意思,岂不是她在外面听了二人的墙角半个时辰! “没有没有!我进来见你们在忙,就出去了,隔了一会儿进来看看你们忙完没有,没想到忙到现在。”卫菡赶紧解释。 “你找公子有事么?”陆卿儿忍住了笑,说了一句。 隔一会儿就进来一次,那不照样还是听了不少动静? “有点事,我在外面等他吧。”卫菡不敢多呆,说了一句,转身逃也似地出去了。 不多时,陈言收拾停当,到了外面院子里,只见卫菡正在搁那练拳。 一张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练拳太热,还是别的原因所致。 不过不得不说,漂亮妞耍起拳脚来真是赏心悦目,那袍飞摆舞间,自有一番动人滋味。 “这么急?礼物还得等等。”陈言走到石桌边坐下。他叮嘱钱武去纳抚营取礼物,来回得好一会儿。 “不是这个,我是有些事想向陈大人求教。”卫菡连忙收拳,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局促地道。 “突然变这么疏离?”陈言讶道,从她语气里听出她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本来你我就是才相识。”卫菡勉强地道。 事实上令她想保持距离的,是刚才发生的事,让她清楚记起此前到武阴一程都有些忘却的事。 这位陈大人,是有夫人的! “见外啊你这!要不要本官再提醒你一下,咱俩是啥关系?”陈言笑眯眯地道。 “不,不用了!”卫菡登时颊上一红,忙转移话题,“说正事吧,什么是县令专线?” 所幸陈言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才开了口。 “城中心有个广场,那里是咱们青山县的地标性所在。” “本官在广场中心处,立了一根约一人环抱粗细的铁筒,上面有条细缝可供将书信塞进去。” “百姓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就将想法写成书信,从那里细缝塞入。” “铁筒只有本官有钥匙可以打开,每隔一段时间,本官便去将它开启,看看有啥有意思的建议。” “因此只有本官能看,故称之为‘县令专线’。” “你咋对这事突然起了兴趣?” 卫菡这才恍然,遂将刚才街上拉死鱼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这事,死鱼送来了!” 常锐之前来时跟他说过,说死鱼已经全部装车,从良谷县送过来。陈言忙着让卿儿帮忙“检查”要害,没来得及处理此事。 “我听说是要拉到饲料厂去,饲料是何意?”卫菡虚心求教。 “这事说起来不如直接看,横竖本官也要去一趟,不如带你一起去吧,到时候你一看便知。”陈言起身朝外走去。 饲料厂位于县城的东二环内侧,位于陈言规划的工业区内。 大部分的厂房都在此地,当马车和卫菡到达工业区时,后者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陈言没邀她坐马车,她自然也就单独骑了匹马,穿过一片城内的小树林后,只见前方是一片片被整齐划割开的长方形区域。 每一区域内,都是由高墙围起来的单独院落,里面一根又一根至少五丈高的大烟囱,耸立向天,不断有烟雾排放向空中。 粗略一数,这些烟囱至少有上百根! 那些高墙,所有墙面都是水泥的,那种统一的灰色,使得整个区域更显出一股庄严和凝重,与刚才经过的居民集中生活区的闲适舒惬形成了极端的反差,令她不禁头皮发麻。 走南闯北,她去过无数地方。 可从没见过这等壮观的景象! 第201章 防毒面具没见过? “大周以农耕为本,但是若想发展起来,商业流动和工业生产,都必须大力推广。” “本县算是走在前头,不过也只是走在前头,以后其它城市,都将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未来,或许是几十年,又或许是几百年,你若那时还活着,将会看到遍地都是这样的画面!” 车内,陈言看到卫菡震惊的神情,淡淡地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这个工业区,可以说是他青山县建设计划的重中之重,一切之本! 他的打算,是以后东区划为工业区,居民生活区和商业区均朝南边扩展,远离工业区。 这些厂房其实都还只是原始工业,虽然形成了一些规模,但远不像他前世那些工厂充满化工废物,排放出的烟尘在大周原始自然环境的净化能力面前,不值一提。 卫菡听得似懂非懂,但心中却澎湃起来。 青山县的繁荣,是看得到的。 照陈言的说法,就是靠商业流通和工业生产而成。 如果将来真的全大周都这样,那大周成为这天底下最富强的国家,绝非奢望! “你若是入了朝,着力推广此事,岂非造福天下?”卫菡脱口道。 “哪有那么简单?这过程非一蹴可就,而是旷日持久,最忌讳急躁求进。” “连我青山县都还离真正的繁荣差着一截,贸然想什么福泽天下,那是自己找死。” “搞不好没让天下百姓享到福,反而把我青山县拖进泥沼,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必须猥琐发育!” 陈言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些事,他早就考虑清楚,任何人都休想动摇他的想法。 这时他们已经进入厂房间的大道,只见路上各式马车、牛车、骡车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手推车,又和一般常见的鸡公车有区别。 只这条路上的人流,至少都有二千人以上,要是把全区都算上,光是这里,怕是都有上万工人! 卫菡一边惊奇地看着他们,一边听着陈言的话,只听得一脸懵。她正想问何为猥琐发育时,陈言却道:“到了!” 青山县复合饲料加工厂。 厂房前,一块竖挂在大门边上的大牌匾,清晰写明了这地方的名号。 简单一个名字,所有字卫菡都识得,可合在一起,她就完全懵了。 “大人!您来了!李县丞刚吩咐小人去叫您呢!” 他们刚一进大门,一名穿着全身包裹的罩衣、用布巾蒙面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马儿从里面出来,和他们遇上。 “鱼呢?”陈言问道。 “小人带您过去。”那年轻人多瞄了卫菡两眼,这才勒转马车,带着他们往里而行。 卫菡骑马跟在后面,只觉一股股奇异的气味在空气中悬浮着。 不算香不算臭,闻着有些熟悉,却又感觉陌生。 她大惑不解,不过这时也不好发问,只能暂时闷在心里。 厂房内非常宽敞,至少有上千亩,分成了多个区域。 各区域间的车、人、马等往来穿梭,无比热闹,有认识的相互打个招呼,连驻足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又各自去办自己的事。 忙碌,却予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而且和外面一样,见着陈言的马车,所有人都主动向他打招呼,陈言乐意就回一句,不乐意就点点头,有时索性连点头都省了,眨眨眼就算了。 卫菡看得惊奇,这家伙的态度真是半点对不上人家的热情,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爱戴他的? 到了厂房北区,一座座高度至少六七米的奇特建筑,耸立在一起。每一座都像一个倒扣的巨型香炉,下面有可代进出的门,其它地方全都封闭着,只有顶上有可供烟尘排出的烟囱。 到这里后,卫菡终于嗅到了熟悉的臭味。 那些死鱼,被拉到了这里,全都被堆在了这些巨型香炉边的一片区域内,数也不数不清,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卫菡看得不由一阵心里发麻,全是死鱼,看着怪瘆人的。 此时现场至少上百人,正将那些鱼装进一辆辆手推车,然后送进每一座香炉内。 走近后,卫菡才发现那些香炉下面挖有地坑,里面铺满黑色的、形状不一的块状物。 “那是什么?”卫菡好奇地问道。 “煤。”陈言简单答了一个字,跳下马车,走向不远处正指挥的李奉。 卫菡赶紧下马,跟了过去。 “大人!”李奉见陈言到来,忙行礼禀报,“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 “我能有啥吩咐的?这些流程你都知道,继续吧。”陈言闷声闷气地说道。 “好臭啊,你不怕臭么?”卫菡捏着鼻子蹙着眉道。 在这的所有人,都用布巾包裹住了下半边脸,但纵然如此,仍然还是个个愁眉苦脸,显然臭味杀伤力之大,已不是那些布巾能守御住。 陈言转头看看她。 卫菡这才发觉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戴上了一个奇异的面罩,遮住了包括鼻子在内的下半张脸。 “那是什么?”她错愕道。 “防毒面具,目前还较为粗糙,不过用来防臭基本够用。”陈言解释道,因为面具贴合面部较紧,说话的声音变得极为沉闷,听着怪怪的。 “这东西真能防臭么?”卫菡有些疑惑。这臭味简直钻心,这么小的东西能起多大作用?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陈言把面具取了下来,递给她。 卫菡颊上微红。 这可是他刚刚戴过的贴身之物! 虽然贴的面部,不算太私密之处。 不过终究羞涩压不过好奇,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照着陈言的说明戴到脸上。 刹那间,整个世界一下清净了。 其实臭味并没有完全消除,她仍然可以嗅到一些。 可是,这点臭味,和刚才那直透人心肺的恐怖臭味相比,简直可以忽略! 这面具是陈言根据前世防毒面具的原理制作而成,初衷是用来保护工厂的工人,替代那些布质的面罩,尽可能减少粉尘吸入肺部。 但很多材料,譬如塑料件,现在没法制作,因此只能用兽皮和布料来替代。 而关键的过滤筛网和滤棉,更是缺少高分子材料而难以制作,于是只能用多层细密织物和一些其它可吸收气味的藤叶等来替代。 效果上,自然要差一些,但和大周现有的面纱面罩等相比,那根本就是两个次元的产物,完全可以称为黑科技! 第202章 弱质?弱智吧! “这东西好神奇!”卫菡惊奇之极。 “好是好,你能不能先还我?我就这么一个!”陈言憋着气道,“这也太臭了!”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多弄点?”卫菡哪里舍得。 “你以为本官不想啊!也得能弄啊!就这么一个,本官都费尽了心思,现在哪有条件量产?”陈言叫起了屈,“你赶紧还我!”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我这弱质女子?”卫菡死死捂着面具。 “你弱质?”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妞打他的时候,不知道多有力,还弱质?弱智吧! “这些香炉到底是干嘛的啊?”卫菡顾左右而言它。 “这是烘炉,用来把原料烘干用的。你把面具还我先……”陈言上前想抢。 “烘干了干嘛?”卫菡一闪身,避过了。 “干制是制作高蛋白优质饲料的前提,让鱼或者其它东西变脆,便于打碎。”陈言晓得追不上她,只好放弃,捂着鼻子说道。 “啊?”卫菡懵住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撑不住了……去车间!”陈言逃也似地转身朝远处跑去。 卫菡这时发觉远处有几座烘炉下面红光大起,顾不上追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此前看到过的、烘炉下面那些黑色的“煤”,此刻一块块都变成了红橙状态,一看就知道温度极高! 她再走近一些,还隔着一丈多远,就清楚感觉到了热浪,不敢再靠近。 古怪的是,却没有多少火焰。 大周用火,基本都是燃烧木材,最后形成的“木炭”也是黑色的,燃烧时火焰也很少,和这种所谓的“煤”有些相似。 难不成,这其实就是木炭? 但多看一会儿,她否认了自己这猜测。 木炭有个缺点,就是燃烧时间不长,就会变成灰白色的残炙。 但这煤烧了这么久,竟然完全没有要烧尽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猛地醒过神来,赶紧转身去找陈言。 半刻钟后,陈言在一处厂房边的小桌旁,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卫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这边离烘炉远,已经基本闻不到臭味。 “你怎么不等我!”卫菡跑到近前,累得叉着腰直喘。 这地方太大了,房子又多,她找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人打听,才晓得陈言在哪。 “见过蠢的,没见过比你蠢的。”陈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现在还戴着防毒面具,你是真不觉得闷得慌?” 这防毒面具的气封性相当好,这妞忙着找他,结果一直没摘下来,结果呼吸不畅,没跑多远就觉得累得慌。 卫菡愣了片刻,才猛地醒悟过来,忙把面具摘下来,顿时只觉得呼吸顺畅,无比舒服。 见陈言唇角带着笑意,她脸上一红,赶紧转移话题:“你光带我看了死鱼,那所谓的饲料呢?” 说着,她将面具放在桌上,在桌边另一个凳子上坐下,却见桌上还有个杯子,已经倒上了茶水。 刚来青山县时,她还蛮警惕和拘谨,毕竟陌生之地。但和陈言接触了几天,她已经熟络起来,加上又热又累,并不问他,直接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茶水真清爽!”卫菡放下杯子,赞了一句,见桌上还有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些没见过的小点心,于是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一咬之下,口感挺脆,一咬就散为无数细小颗粒。味道极为特别,但并不难吃,细嚼后反而有种独特的回味。 陈言一愣,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卫菡没在意,又拿了几颗小点心,当零食般一颗接一颗地吃着。 直到吃了好几颗后,她才抬眼看陈言:“怎么不回答我?饲料呢?” 说话时忽然发现旁边有路过的工人,一个个不断回头看她。 卫菡颊上微红,但心中却有些得意。 她自然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男人都这样,看到美女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她毕竟也是女孩子,这么多人欣赏她的美丽,她也免不了开心。 陈言轻咳一声,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他一本正经地道。 “在哪?”卫菡问道,一边问一边继续吃。 “五、四、三……”陈言忽然数了起来。 卫菡撇撇小嘴,这家伙搞得也太神秘了吧,看个饲料还玩倒数? “二、一、零。” “在哪?”倒数结束,卫菡没见着有人拿东西过来,疑惑地看看周围。 “本来是在这个盒子里,”陈言指着那小木盒子,然后又指指她肚子,“现在在那里了。” 卫菡愣了一下,看着那盒子,瞳孔转眼收缩。 “你说……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什么‘饲料’?”她失声道。 陈言点了点头。 卫菡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刚才不是在倒数计时,而是在数盒子里剩下的饲料! 这玩意儿,就是用那些死鱼做的?! 她想到这,不禁一阵恶心。 但吃都吃了,她唯有硬撑道:“原来饲料是小点心么?这真是用那种死鱼做的?竟然不臭了,真是神奇。”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有一件事你可能误会了,饲料虽然确实可以算是点心,但是不是给人吃的。” 卫菡错愕道:“什么意思?” 陈言忍着笑道:“这种高蛋白的优质饲料,主要是给猪场的精饲肉猪吃的。” 卫菡感觉有些不妙,下意识道:“你说的精饲肉猪……在你家吃过的那种猪肉,就是它们身上的?” 陈言用力点头:“对,你理解非常正确。” 卫菡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我的天! 这东西,原来是给猪吃的! 自己居然还把它当成小点心,这下脸丢大了! 回想旁边路过的那些工人,他们看着她时,似乎也在苦忍着笑。 原来当时他们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看她的,而是因为她在吃饲料! 陈言这时说道:“当然,也不一定是给猪吃。” 卫菡眼中浮起一线希望。 莫非,这东西其实也会给人吃? 却听陈言再道:“调配不同的配料,也可以给牛、羊、驴、骡子等吃,有时也会喂给鸡、鸭、鹅等,哈哈!” 说到最后,终于再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203章 进阶能源产品 卫菡气得直想把桌子掀了,窘迫得无以复加,恼羞成怒。 “陈言!你为何不拦着我!” “我是想拦啊!”陈言捧腹大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更想看你闹笑话,哈哈!” 卫菡又羞又气又窘,霍然起身。 陈言忙道:“勿气勿气,喝口茶消消火。”说着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卫菡气呼呼地接过,一口喝了个干净,还不过瘾,索性把旁边茶壶直接拿起来,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吹了几口,全喝了个干净。 “你也太能喝了吧!好歹给本官留点。”陈言愕然道。 “哼,叫你捉弄我,一滴都不给你留!”卫菡娇哼一声。 陈言不禁莞尔,一弯腰,又从桌下拿出一个茶壶来,放在桌上。 卫菡一呆:“你怎么还有一壶?” 陈言悠悠地道:“何止一壶,你想喝多少,本官都有。要不要把这壶也喝了?” 卫菡肚子都喝撑了,哪还喝得下,只得悻悻地坐下:“不用了!你到底是怎样把那些死鱼做成那什么饲料的?” “其实不只是死鱼,饲料的原料有不少。” “什么死蚯蚓、死蚱蜢、死老鼠、死蟾蜍……” “本官都在收购,全部都可以通过加工,变成高蛋白优质饲料。” “这些东西,拿来饲养家禽家畜,能让它们加快增肉的速度。” “当然,其实人也可以吃,你若是喜欢,我可让人送一大罐给你。” 卫菡听着他说那些原料,一阵阵恶心感不断涌上来。 但她更清楚,这家伙就是在故意逗自己,自己要是有了反应,等于让对方得手。 她压着恶心感,绷着脸道:“你仍没说如何制作的。” 陈言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干制再打碎,然后混合加湿,以及亿点点其它细节过程,最后重新干制,用模具制作成这种便于吞嚼的形状,大功告成。” 这只是粗略的过程,真正完整的过程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是他赚钱的门路,焉能细说? 说话间,旁边有人用手推车推着大量成品饲料经过,陈言信手抓了一把,放在桌上。 卫菡好奇地拿起一颗,约一寸高、小指粗的棕色小圆柱,表面很粗糙,用力一捏,那小圆柱碎成了几十颗形状不一的颗粒。 陈言的话她其实大多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些东西比传统的草料要更能帮助家禽家畜生长! “举个例子,我猪场的肉猪,喂草料杂食,得一年以上才能出栏。” “但是喂这种饲料的话,间中夹杂普通草料杂食调整,半年就能出栏!” “而且肉质细嫩鲜美,口味极佳。” 陈言耐心地解说道。 卫菡心中一动,这家伙怎么这么有耐心跟她说这些? 她抬眼看他,道:“难得陈大人这么有闲功夫,肯跟我讲这些。” 陈言哂道:“谁给你讲了!我是让你回去将这些告诉你们东家!将来肉猪全国推广成功的话,饲料生意必定会大火,叫她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先把饲料生意的合作先定下来。” 他一向信奉的是鸡蛋绝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做买卖,不能和一家合作项目太多,要多拓展合作对象。 但是,周氏商会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那个周姑娘和他谈生意,几乎都是利润五五分成,很少跟他在利益分割上扯皮。 这种优质的狗大户,他不多拽几桩买卖,实在是对不起他自己! 卫菡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哼道:“用不着你说,我也会跟东家说的。” 唐韵虽说没特别叮嘱过她,但她清楚,如今大周急需这些生意的扶助,以充实国库。 她停了停,想到另一件可能的生意,再问道:“那个你称之为‘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哪知道陈言干脆地道:“秘密,恕难奉告。” 他没打算做煤生意,至少现在还没有。 大周缺乏地质斟探的设备技术,想找出有大量煤矿的地方,非常艰难。 现在找到的这部分,都是极为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得到,自己用,现阶段基本够,卖出去那肯定不行。 这也是他未来要着力解决的一件事,木材等原始级别的能源商品,使用上限制太大,进阶的能源商品如煤炭甚至石油等,将成为影响整个天下的重要物资。 不过这事也不是能一蹴可就,而且前期必然会有巨额的资金消耗,如今他最重要的事,还是赚钱,赚得越多越好,积累起足够的原始资金,才能步入下一阶段。 卫菡有点不死心,正想再问。 “大人!我拿回来了!” 远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钱武骑着马,朝这边而来,手里拿着个包裹。 陈言欣然道:“本官答应送你的大礼,终于来了!” 卫菡顿时忘了煤,喜道:“是什么?” 不多时,钱武到了近前,将包裹放在桌上。 卫菡看那包裹的形状,心中忽然生起一念。 莫非是…… 心跳瞬间提了几个档,她双手不由颤抖起来。 陈言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把造型精美的连鞘大刀,长度约三尺余。 卫菡双眸大亮:“这……这莫非……” 陈言双手将那刀捧起,递送至她面前:“你的刀被钱武砍断了,这把刀,便是本官补偿你的礼物!” 卫菡激动之极,双手接过,只觉入手轻盈。 这刀,相当轻巧。 她此前所用的佩刀,乃唐韵所赐,和一般刀具相比,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锋利程度,均堪称当世佳品。 可和钱武那把佩刀一比,立马弱了几个级别。 后来陈言跟曹玉下棋的时候,她闲得无聊,跟钱武聊了不少,才知道原来他的刀并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只是纳抚营的标配武器! 那一刻她震惊之极,同时又无比羡慕,都有点考虑要不要加入青山县纳抚营算了。 想不到,陈言竟真的送了她一把! 强压激动之心,她握住刀柄,拔刀出鞘! 日光映射下,刀身寒芒四射! 她用过不少刀,一看便知,这刀绝非凡品! 只是刀身比她此前所用的要薄一些,分量上似乎有些不足。 “这刀……莫非是纳抚营的标配刀?”她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兴奋地道。 “怎么可能!”陈言失笑道。 第204章 第五版装备升级 “啊?”卫菡顿时失望至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难怪这刀拿着这么轻巧,和钱武那把相比,不但薄了一点,而且长度也像是短了一些。 原来,居然是次品货啊。 不过认真来说,人家也确实不可能给她那么好的东西。 毕竟,她是外人。 却听陈言再道:“卫姑娘,你我关系这么好,本官怎可能送一把到处都有的货色给你?这把刀是我县工匠最新打造的宝刀,刀体坚硬度和刀刃锋利度,均要领先我纳抚营的标配刀一个档次!” 卫菡一愣,随即愕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陈言没说话,直接将钱武腰侧的佩刀拔了出来,猛地一刀朝她手中那刀砍去! 当! 一声刺耳的交鸣声中,两刀各自扬开。 卫菡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一看手中那刀,刃口处安然无损。 再看陈言手中那刀,已然出现一个约一寸深的豁口! “大人!这刀跟了我这么久,你怎么说劈就劈啊!”钱武大惊,心疼地抢过佩刀,跟抢自家孩子似的。 “瞅你那个小气劲儿,回头给你换一把!”陈言撇撇嘴。 “我不换!这把刀跟着我出生入死,跟我有感情的!”钱武伤心地抱着刀,赌气说道。 “行,你说的,过两天装备升级换五版的新刀,我会叫彪子将你那把省了,你就继续用四版旧刀。”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啊?”钱武一呆,赶紧赔着笑脸,“那还是算了,我和这把刀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深,嘿!” 纳抚营的装备,已经更新换代过好几次,陈言为了方便记忆,用一版、二版……来指代,如今已经是第四版。 每一次更新换代,均比前一代有极大提升,钱武自然怕陈言真不给他换新。 陈言本来就是逗他,说笑两句也就算了,转头看向卫菡,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寒芒一闪! 卫菡竟一刀斜劈而来! 陈言瞬间僵住! 卧槽! 这妞要谋杀本官! 唰地一下,刀光从他面前划过,落在桌上。 哗啦一下,那桌子如同豆腐一般倒塌下去! “宝刀!这刀太厉害了!”卫菡雀跃起来,兴奋得大叫。 陈言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觉原来她是劈桌子,不是劈自己。 桌面上的切口无比齐整,而且刀子入木轻松,可见其锐利之处。 卫菡脚步轻挪,身形如燕,耍了几个刀花,看得陈言忘了刚才的惊吓,不禁拍掌叫好:“漂亮!” 卫菡舞得兴起,回身一刀,刷地一下,劈向厂房边上一块大石! 迸! 火花溅射间,那大石生生被劈掉了一小截,碎石掉了一地。 但卫菡却是一惊,看着手里的刀,傻眼了。 刀刃处,至少有五寸左右的一截,卷刃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算什么事? 玩具在熊孩子手上的寿命周期,都比这把好刀在她手上的寿命周期长! 卫菡回头看看陈言:“这……这刀怎么……” 陈言没好气地道:“那是花岗石!你没事照那上面劈个啥,好好一把刀,这下毁了吧!” 卫菡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说神兵利器砍山裂石跟切菜一样容易么?” 陈言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这都从哪学来的唯心主义故事啊!钢铁再硬,也是有硬度上限的! 不过刀坏都已经坏了,他也只能无奈道:“算了,钱武,你把那刀拿回去,回头重新给她弄把新的。” 钱武答应一声,赶紧过去把刀拿了回来。 陈言想了想,把钱武叫过来,凑耳边叮嘱了几句。 钱武仔细听着,一一答应下来。 卫菡讪讪地走过来,愧疚地道:“对不起,是我太兴奋了。” 陈言倒不会放在心上,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本来就是送你的礼物,你想如何处置它都没问题。噢,光顾着说刀,差点忘了另一件礼物。” 卫菡奇道:“什么礼物?” 陈言把裂塌在地的桌子翻开,将一物拿了起来:“在这!” 刚才看到那刀,卫菡过于兴奋,没有发觉刀下面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约一尺方圆。 后来一刀劈烂桌子,那盒子掉在了地上。 陈言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了她:“这可是宝贝!” 卫菡看了一眼,登时羞得满面通红,嗔道:“你不要脸!” 原来那东西竟是一件贴身衣衫,无袖,衣身较长,向下能掩到腰部以下。 陈言满头雾水:“我哪不要脸了?” 卫菡红着脸推开那衣衫:“哪有男子送女子贴身衣物的!” 夫妻还好,可两人又没什么亲密关系,送这未免太过分了! 陈言这才明白她为何这种反应,哭笑不得地道:“谁说这宝贝是贴身的了!这是防弹衣!穿在身上,哪怕是被我刚才送你的那把刀劈中,也不至于受致命伤!” 卫菡一愣:“啊?” 陈言亲自示范,直接将那件防弹衣穿到了身上。 卫菡细细一看,像件马褂,只是没有扣子,直接从头上套进去的。 陈言朝钱武一招手,后者会意,拔出佩刀,一刀朝陈言身上劈去! 卫菡色变惊呼:“你疯了!”陡然一伸手,推开陈言,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当! 金铁交鸣声中,陈言没避过那一刀,人也被推得朝外摔了出去,哎哟一声,翻倒在地。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怒道:“你推我干什么!摔得我,哎哟!脚好像扭了……” 卫菡却没理会他,愣愣地看着他胸口处。 刚才钱武那一刀,正是劈中了那里。 但是,那处除了一点切痕外,并没有如她以为般破裂开,更别说伤到陈言身体了! 她难以置信地走近,伸手在他胸口中刀处摸了摸,表面是一层色泽柔和、微凉的材料,不知道是什么所制。 而在里面,摸起来有种极细的丝状物触感,有点像是金铁。 “这是……护甲?!”她惊异地道。 长年带兵打仗,她见过的护甲不知多少。 可没有任何一件护甲,能如此轻巧纤薄! “这件叫防弹衣,硬度比一般的铁甲。” “你舞刀弄枪难免受伤,平时穿铠甲太重了,把这穿在身上,比你身上那件内甲结实得多。” “当然这宝贝只能护住你上半身躯干,其它地方还是得小心。” 第205章 居然失踪了 陈言一边说一边脱了下来,递给她。 卫菡惊道:“这岂非像传说中的天蚕宝衣!” 接过来一摸,才发觉原来并不只是内外两层而已,里面竟是有好几层,只是相当薄,所以纤薄轻巧。 陈言错愕道:“天蚕宝衣?” 卫菡兴奋地道:“对呀!坊间演义中写的,听说是一种叫天蚕的蚕类,所吐出的丝柔韧无比,织成衣服穿在身上能防刀枪呢!” 陈言没想到她也看过演义故事,奇道:“你还看演义?” 卫菡爱不释手地把弄着那件防弹衣,随口道:“对呀,从小我娘就给我讲演义故事,长大后我就自己看了,还看了不少呢!” 这年头女子看故事书的确实少,陈言也有些惊异,心念一转,捉弄道:“那你看过《二郎怒惩金莲嫂》没有?” 卫菡愕然抬头看他:“那是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一本讲述侠客行侠仗义、惩治奸恶女子的画册,本官强烈建议你有空看看。对了,在我县的各大书坊均有销售。” 卫菡欣然道:“那好,回头我去买来看看!谢谢陈大人推荐。” 陈言含笑道:“不必客气。” 一旁,钱武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苦忍笑意的表情被卫菡看到。 卫菡一无所觉,满心欢喜地把防弹衣在身上比来比去。 陈言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忽然有些后悔捉弄她。 忽地,卫菡又抬头看他:“陈大人,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陈言未料到她会这么问,不由一愣,反问道:“你说呢?” 他当然不是没来由地讨好卫菡。 只从她能单独负责硝矿的押运,就知道她在周氏商会绝非一般人物。 和她搞好关系,对未来的合作必有益处! 但这理由要是说出来,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只好含糊应付,借反问来拖延,脑子转得飞快,想找个不至于让她反感的理由。 卫菡却是一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颊忽然浮起两朵红云,赶紧转过身,说道:“我……我先回去啦!” 说着快步远去。 陈言看得一呆,转头问钱武:“她这反应啥意思?” 钱武挠挠头:“走这么匆忙,不会是内急吧?” 陈言动容道:“有理!她是女儿家,不好意思对咱们说,所以想快些咽去解决!钱武,想不到你这么粗的神经,也有这么机灵的一天,不错不错!” 钱武忙道:“都是多亏大人栽培!” 陈言正要说话,马儿蹄声由远及近。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张大彪纵马而来,隔老远就叫嚷道:“大人!雍州消息传回来了!” …… 回到县衙,陈言将传回的密信细细地看了一遍,微微冷笑。 旁边的张大彪问道:“大人,您笑什么?” 陈言呵呵笑道:“我笑这公孙城少智无谋,竟然犯下如此大错,无论他有什么阴谋,也休想得逞。” 密信内,正是关于公孙城的下落。 如陈言所料,公孙城果然是在雍州暗中活动。 信中还包括了此人在雍州曾经的所有行动轨迹,巨细无遗,甚至还绘上了路线图。 只看了这路线图一眼,陈言便明白这家伙的意图,如自己所料,果然是想在那边煽动民变。 张大彪虚心求教道:“大人是如何看出他犯了大错的?” “他的意图很明显,雍州灾情不及冀州,而且多为夷族。” “因此他的活动主要范围,是在雍州东侧及北侧。” “主要煽动的,是夷族百姓。” “雍州是咱们大周最后纳入版图的地区,当年先帝攻占此地,还发动过屠族之事。” “因此常理来说,那边的夷族肯定对大周不满,只要稍一煽动,便会暴乱。” “但他却不明白,今帝即位后,在夷族投入了多少心力!” “明明战乱之时,国库粮仓双虚,却仍然不断拨粮拨款,赈贴雍州百姓。” “更派出不少工匠、官员等,到雍州帮助夷族发展农耕和畜牧。” “五年战乱间,雍州可说是得大周好处最多的地方了!” “甚至还分出兵力,且雍州的夷族守御外敌侵犯。” “如今雍州早已人心尽附,想在那里煽动民变,难如登天!” “所以本官说公孙城此人无智,白费功夫罢了。” 陈言边说边笑,将手中密信放下。 因为硝石矿的事,他对雍州的情况花大力气了解过,因此才会如此清楚彼处的形势。 张大彪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大人真是足不出户,却运筹帷幄!有您这话,那卑职就放心了,咱们在雍州的生意料必不会受到影响了吧。” 陈言却摇摇头:“不然,大规模的民变是起不来,但我料公孙城此人煽动不成,必会换以利诱或威逼之法,那边终究还是会起些小乱子。尤其是他活动的区域,太靠近硝石矿,仍需要阻止。” 张大彪迟疑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动手?” 陈言再次摇头:“不,杀鸡何需牛刀?横竖有人比咱们心急,让他们去对付罢!” 张大彪心领神会,道:“周氏商会?不过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不少日子,大人不怕对方反悔当初约定的酬金吗?” 唐韵当时与陈言约定,是按日计算酬劳,算的二十四天。如今连一半日子都没到,就将调查结果交过去的话,岂不是该取消一半的酬金? 陈言失笑道:“怎么可能!约定好的银子,本官要他们一文都不少!而且,还要再另外再让他们加一笔!” 事不宜迟,陈言盘算好之后,立刻去找卫菡。 不料她竟不在县衙,问了问卿儿,说是回来之后,匆匆又出去了,但没说去哪。 陈言有些奇怪,遂打发衙役,前往周氏商会那些护院所住的客栈,看她是否在那。 结果衙役回来禀报,卫菡不在那里。 这下就奇怪了。 看看天色,已经快黑尽了。 “奇了,难道本官治下,居然还能闹出人口失踪?”陈言纳闷起来。 “公子,要不要请郑捕头去找找?”陆卿儿提议道。要说找人,全青山县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郑妍更强了。 “也行,话说本官回来后,还未见过郑捕头,她去哪了?”陈言想起郑妍,问了一句。 第206章 做她夫婿快乐无边 “她呀,若不是在糖厂,便是在瑶池仙酿那边。”陆卿儿不禁浅浅一笑,双眸弯成了月牙。 “那好,来人!去把郑捕头给本官叫回来,说有急事!”陈言叫来衙役,吩咐下去。 “遵命!” 天黑尽后,衙役才回到县衙。 但只有他一个,郑妍不在。 “郑捕头呢?”陈言奇道。 “禀大人,没找着郑捕头。”那衙役回答道。 “什么!你找了哪些地方?”陈言等得花都谢了,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禁愕然。 “小的找了糖厂和瑶池仙酿厂,然后又去找了郑捕头平素最爱去的糕点铺,可他们都说没见着她。”衙役无奈地道。他对郑妍这个顶头上司也颇为了解,自然晓得该去哪找。 “奇了,这还真奇了!”陈言愕然,“失踪一个也就算了,这下一口气失踪俩?而且还全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莫不是被人拐卖了?” “不可能吧,郑捕头和卫姑娘那身手,哪有人贩子能拐得了她们?”陆卿儿疑惑地道。 “不一定,身手好使不代表脑子也好使,万一被人骗了……”陈言越想越是担心,断然道,“立刻给本官召集人手,全城搜找!” “是!”那衙役应声,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嚎叫声:“大人!大人!快!快去拦住她们!不然出事了!” 陈言不满道:“何人在外吵嚷?” 只见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累得气喘如牛。 陈言定睛一看,讶道:“老舒,你怎么……” 那发福男老舒仓皇道:“大人!要出人命了!” 陈言脸色一变:“什么!谁敢在本官治下行凶!” 老舒哭丧着脸道:“郑……郑捕头!” 陈言一呆:“啊?” 老舒开了一家书坊,在城西的巷子里。 傍晚时分,他正在清点刚送来的一批书册,忽然有个英姿飒爽的美貌女子,进店道:“掌柜的在么?” 老舒赶紧从柜台后起来:“在!这位姑娘,敢问是要买书么?” 那女子点点头:“我听说你这在卖画册,请问有没有一本叫《二郎怒惩金莲嫂》的画册?” 老舒一愣,旋即眼神暧昧起来,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姑娘是自己看呢,还是帮人买的?” 那女子不假思索地道:“自己看的。” 老舒有些惊奇,迟疑道:“姑娘,有倒是有,只是怕有些不太适合姑娘……” 那女子会错了意,说道:“你放心,我识字的,也带了银子,多少钱一册?” 老舒轻咳一声,换了个方式问道:“姑娘,请问你可知那画册画的是什么?” 那女子点点头:“自然知道。” 老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那行,你稍等,我去给你拿。” 心里,却暗暗称奇。 平素买这画册的人,全是男子。 想不到今日竟有女子来买,而且还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 不片刻,他拿了画册出来,每本都包装得严严实实,无法直接看到封面。 “这画册为何这般包裹?”那女子诧异道。这书坊里摆放了无数书册,但都能直接翻阅,并没有包裹住封面。 “这是本县大人的规定,凡限制级的读物,均须保密销售。姑娘请勿在公众场合打开,这也是本县大人规定的。”老舒提醒道。 “行,我带回去看。这么多本么?”那女子见有好几册,随口问道。 “如今出到了第六册,你看你需要哪一本,就选哪一本吧。”老舒解释道。 “竟有六册之多?那我全要了。”那女子有些惊异,不过爽快地掏了银两,交付了书款。 “承惠!姑娘慢走!”老舒收了钱,欢喜地道。 “想不到你们青山县的书册这么便宜,书好的话,下次再来。”那女子嫣然一笑,这才离开。 老舒不禁魂儿都飞了,这女子笑起来,可比他家里那黄脸婆好看几百倍! 再想想她竟然喜欢这种画册,他不禁心里更是感叹。 这等奇女子,真是天上地下难有! 谁做了她夫婿,想必真是快乐无边吧! 他正感叹时,蓦地那女子突然又转了回来,面若寒霜,厉喝道:“好你个无耻之徒!竟敢羞辱本姑娘!” 老舒一愣:“姑娘这是何……” 一个“意”字还没出口,突然见那女子猛地一把从腰胯的刀鞘中,拔出一把断刀。 沧! 老舒大骇,朝后退得直抵到墙上,惊叫道:“姑娘有话好说!” 那女子却是双眸生煞,提刀便跃上柜台,朝他扑来! 老舒吓坏了,在店里左躲右闪。幸好店里柜子多,那女子好一会儿都没追上他。 就在两人纠缠时,门口突然有人进来:“老舒!这一期的《贵女卷》到了没……咦!什么人行凶!” 老舒转头一看,惊喜道:“郑捕头!” 路上,陈言一边坐在马车里紧赶慢赶,一边听老舒述说情况,听到这处,已然明白过来。 必是郑妍巧合之下赶到那里,凑巧遇到了那女子行凶。这位大捕头闲得久了,平时总嚷嚷着没机会活动筋骨,这回见着有人行凶,她肯定拔刀就去动手。 听了老舒的描述,那行凶之人是谁,他心中也有了数,不免有些后悔。 本来只是逗逗她,没想到她竟真的去买那画册,还闹出这般动静! “后来我见势不妙,就赶紧过来报案了。”老舒回想当时的凶险,兀自心有余悸,“那女子好厉害,可是她的刀断了,斗不过郑捕头,一直落在下风。” “快点!给我再快点!”陈言越发心急,催促前面驾车的衙役。 这俩无论是谁伤了,都是大事,别晚了来个同归于尽,那就亏大发了! 好不容易,赶到了老舒的书坊外面,陈言着急忙慌地跳下车,听得里面已经没了动静,不禁心里一凉。 完了,来晚了! 他颤抖着跨进书坊内,刹那间浑身剧震,惊呆了。 书坊内,到处乱成一片,书架倒塌,书册散落一地,跟被打劫过似的。其中不少书架已经被劈断劈散,连柜台都被利器砍出了十多道口子,地上的书册也没能免去灾厄,处处都是碎页。 而在这些中间,赫然倒卧着两具娇躯! 第207章 这话大逆不道! 好在,都是活的,看样子似乎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两女摔跤一般,胳膊腿脚都交织在一起,死死绞缠住对方。 她们手里的刀都不见了踪影,卫菡左手使劲拧着郑妍左腰一块肉,右手则抓着郑妍的头发,正猛力扯动。 但她也不好过,因为郑妍左手也抓着她头发,同样在拼命抓扯,而其右手则抓着她大腿内侧一块皮肉,同样在猛力地掐着。 “你放不放!啊!” “休想我会向凶徒屈服!噢!”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咝!” “反正不会比你这恶婆娘先投降!呀!” 两女一边痛叫,一边嘴里还不忘斗嘴。 陈言见过不少女人打架。 迄今为止,所有女人打架都是一个套路,不是扯对方头发,就是掐对方皮肉,还专捡嫩的地方掐。 本以为这两个女人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打起架来自该有一番高大上之处。 可没想到,她俩居然也摆脱不了这规律! 不过,真正让他震惊的,倒不是二女这泼妇似的掐架法。 而是因为两女身上衣衫都破损了不少,尤其是郑妍,胸襟直接被生生撕下了一大片,残片吊在一边,连里面肚兜都能看到,那叫一个澎湃汹涌,春光隐隐而现,那画面真是,啧啧! 照两女这打架的方式来看,估计郑妍是因为某些地方着实太过惊人,导致那里成了对手的主攻点。 陡然见到陈言进来,两女同时眼睛一亮,几乎一起叫出声。 “大人!快帮我拿下此凶徒!” “陈大人!快把这莫名其妙的凶女人抓起来!” 两女叫完,听到对方的声音,不由一愣,看向对方,异口同声又一句:“你认识县令大人?” 陈言回过神来,赶紧收起猛瞧她们衣衫破烂处的目光,喝道:“都给我松手!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看,两女的刀都掉在角落里,估计是打斗过程中脱了手,只好变成赤手空拳交战。 “我跟她才不是自己人!”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跟这种恶女人做朋友!” 陈言一时错愕。 这俩立场倒是挺统一的。 就是绝对不跟对方一个立场! 外面的老舒和衙役这时也要跟进来。 陈言连忙回身把两人撵出去,不许其他任何人进入,不然二女这一身的美景,岂不被这些家伙全看见了? 要看,也只能自己看! “郑捕头,这位是周氏商会的贵客,你是主人,不得无礼,先放手。”陈言将店门关上,拿出县令大人的威严,对郑妍道。 “用不着你介绍,自从她和她那群手下到了咱们县,本捕头就一直盯着他们,能不知道她?”郑妍嘴里虽然回着话,可手上却没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认识还动手?”陈言错愕。 “她要杀人,我不管能行?”郑妍理直气壮地道。 “真要杀人?”陈言看向卫菡。 “那掌柜的辱我!”卫菡胀红了脸,“他……他故意给我看那种……那种不知廉耻之物!” 当时出门之后,她没忍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撕开一本包装。 然后就懵了,脸上瞬间红了个透彻!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翻开一看,刹那间怒火从脚底涌到头顶,回身就冲进了书坊。 那是人能看的么!更别说给女子看了! 如此罔顾之徒,堪称大周之耻,杀之可正天下之风! “他该不该杀,自有县令大人决断!若是谁都可随意杀人,那还要我青山县律干什么!”郑妍大声道。 “他辱我,依大周律,那是可杀的!”卫菡急了,也大叫道。 大周律有明文规定,不依礼数,辱官员、贵胄、王室等者,依律可处仗责、牢狱甚至斩刑。 而她乃是英武伯,地位非同一般,而且手上还有唐韵御赐的御节,有先斩后奏之权! “大周律?在我青山县,一切依青山县律行事!”郑妍冷笑道。 “什么!难不成你青山县律还能凌驾于大周律之上?”卫菡一震。 “咳!郑捕头不得胡言!大周律乃是立国之本,一切自然以它为原则。”陈言吓一跳,赶紧开口。 郑妍有时候说话太不顾大局了,话能这么说吗?这要传到朝廷耳中,叫他这个县令还当不当了?甚至他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卫菡面露疑色,这家伙似在掩饰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杀人行凶,乃是大罪,卫姑娘,本官乃是本县父母官,身有保护百姓之责。”陈言话锋一转,“退一步说,纵然老舒确实有辱你之罪,也当由县律来处罚,岂能由你一介平民乱来?” “可……可我不是平民!”卫菡急了,脱口道。 “你不是平民谁是?别以为做个商会的护院就能高人一等!更何况,我们大人说了,”郑妍喝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言脸都青了! 恨不能直接扑过去,把她嘴给缝上! 这是能跟外人说的话么! 传出去,他这脑袋就真要彻底跟脖子说永别了! 卫菡更是震撼,双手不由松开。 郑妍趁机挣脱,三两下把她双手反扭住,然后拿出一副奇特的镣铐,将她双手铐住。 换了平时,卫菡定会好奇这是什么镣铐,但这会儿她心中无比震撼,一语不发。 那八个字,直透人心,彻底颠覆了她这一生的观念! 大周律也曾修正过不少次,但上下观念,从未改变过,贵族享受特权,不只是大周,在这天下都是此理。 可陈言这规定,竟是要让王公贵胄甚至天子,都跟百姓一样,受律法之限! 公平,确实是公平了。 可是,大逆! “且慢且慢!松开。”陈言忙道。 “为何?”郑妍愕然看他。 “这事另有别情,稍后本官自会向你说明。”陈言支支吾吾地道。 “为何现在不能说?”郑妍蹙眉。 “你问这么多干啥?反正这事怪我,你要铐她,那不如把本官也铐上吧。”陈言恼了,双手一伸。 “我相信大人。”郑妍点点头,反手又掏出一副镣铐。 喀嚓! 给陈言也铐上了。 陈言惊道:“你不是说信我吗!” 郑妍眨眨眼:“对啊,大人说这事怪你,那我就相信你肯定有参与,不是怂恿就是帮凶,自然也要铐上。” 陈言:“……” 第208章 真正的玄机 半个时辰后,众人才离开书坊。 郑妍已经解开了两人的镣铐,陈言最后还是没辙,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之后陈言亲自跟老舒说明情况,道歉和赔偿所有损失以外,个人还向他赔了二百两银子。 冷静下来的卫菡,也向老舒诚恳道歉。 老舒哪还追究,欢天喜地地收了银子,一副谁再追究此事就跟谁急的架势。 两女衣衫破烂得太多,不方便在街上行走,全都坐上了陈言的马车。 陈言坐在车内,有些担心,频频看向卫菡。 这妞反应太不正常了! 陈言说出真相时,她明明就在旁边,听到整件事是因为他的捉弄,却难得地没有任何动怒表情,神情木然。 良久,陈言忍不住道:“卫姑娘,此事是本官的不对,本官向你诚恳致歉。你要打要罚,本官一概接纳。” 卫菡转头幽幽地看他一眼,眼神复杂至极。 一旁郑妍嘟囔道:“是我,我就打断他的腿!” 陈言脸色微变,瞪了她一眼,郑妍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等逆天之言,我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菡忽然轻轻地说道。 陈言一愣,脸色由微变一下成了大变! 不好! 捉弄她,顶多被她打骂一下,可这话要是传出去…… “可是,也是我这一生听过的,最公平之言!” 却听卫菡缓缓再来一句。 陈言小心地道:“卫姑娘的意思是……” 卫菡忽然起身,不顾身上衣衫破烂、起身时春色隐现,盈盈跪倒在地。 陈言和郑妍都是一惊。 “卫菡此生,见过无数满口心怀百姓之人。” “可大人却是第一个,真正去做,且真正做到的人!” “大人的胸怀和情操,世所罕见,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卫菡拜伏在地! 陈言和郑妍:“……” 这什么情况! 怎么说着说着,她就突然给跪了? 定了定神,陈言连忙上前扶她:“卫姑娘快快请起,本官哪有那么伟大,见笑见笑了!” 扶她时,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她破损的衣衫处滑进去了一点,触碰到了一点细腻。 卫菡清楚察觉,脸上一红,却没有说什么,起身坐回去。 陈言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干咳一声,道:“多谢卫姑娘的赞叹,但这些话……” 卫菡打断他的话:“大人放心,这些话,止于卫菡之耳,绝不会告诉任何外人。” 陈言这才放心,对郑妍道:“看看人家卫姑娘,再看看你!成天跟本官顶嘴,不听吩咐,干脆回头把你撤了,让卫姑娘做我青山县捕头好了!” 郑妍哼道:“有本事你撤啊!不过撤了之后,最好晚上睡觉也带上她,不然晚上本捕头有时候梦游,可能会不小心游到你屋里,喀嚓!” 说着比划了一个切断的手势。 这话一出,卫菡不禁耳根也红了个透。 她自然听得出来,郑妍的意思,是让她晚上护卫好陈言。 但听在耳里,怎么感觉怪怪的…… 陈言气道:“简直无法无天!你区区一个缁衣捕头,竟敢威胁我堂堂七品县令,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本官的护卫又何在!卫姑娘,你可得保护本官。” 说到最后终于还是露了怯,他本来是和郑妍坐一边,这时逃也似地起身,坐到了卫菡身边。 郑妍白了他一眼:“胆小鬼!” 卫菡哪会看不出两人是在逗趣,不由抿嘴一笑,原本绷紧的心,放松下来。 她见过无数县令和捕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上下关系如此亲密的,简直跟家人一般。 说笑够了,陈言想起了正题,道:“卫姑娘,贵东家请我调查的事,有些急事需要再确认一番。” 唐韵向陈言求助,调查煽动之人的事,此前曾经在书信中向卫菡提过。 此时听到陈言的话,卫菡精神一振,急问道:“是有结果了么?” 陈言无奈道:“已有头绪,可是此事难度远超本官预料,实在是……” 卫菡惊道:“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陈言叹了口气:“派去的人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屡次遇到杀身之厄,本官实在是不忍手下之人冒此大险!故此,本官决定,退还定金,付了违约款项,放弃此事。” 卫菡大骇道:“都已有了头绪,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于一篑?” 唐韵派去的凤翎卫,查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查到,可陈言不过几天时间,便已有了头绪,足见找他是正确的。 此事事关大周安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言放弃! 陈言露出为难之色,良久才道:“可为这点钱,让他们卖命,本官于心不忍啊!” 卫菡毫不犹豫地道:“陈大人可以放心,我们东家说过,只要能查出来,钱不是问题!” 陈言心里一亮。 不得不说,这妞确实爽快! 他动容道:“贵会这合作态度,令本官感动!既然如此,那本官有一份提案,便请卫姑娘转交贵东家吧。” 卫菡松了口气。 只要他不放弃,那就一切好说! …… 次日一早,京城,宫内。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手上的文书。 文书是用自来水笔写的,那种文字的细度,毛笔写不出来。 昨晚卫菡跟陈言重新协定了一份协议,完成后便立刻派人将它连夜送来京城。 变化不大,只有几个细节区别。 其中最主要的,是酬金从三万两,升至四万两。 “这个英武伯,真是……”唐韵放下文书,有些头疼地轻轻揉着额头。 上当,完全上当! 卫菡带兵打仗一等一,可这做生意的事上,真是毫无头脑可言! 陈言故作姿态,摆明了是想要钱,卫菡根本没看出来! 不过冷静下来后,唐韵叹了口气。 纵然看出来又如何? 陈言显然是手上已经握有一定的筹码,才敢如此开口。 就算是自己亲自跟陈言谈,怕是最后也只能答应这些条件。 “这个陈言,也未免太贪心了,竟然加了一万两!”一旁,随侍在侧的黎蕊有些不满。 “呵,这份新文书真正的玄机,可不在此。”唐韵微微一笑。 第209章 严苛的条件 “啊?陛下,这上面还有何玄机?”黎蕊不解。 她就站在一旁,唐韵看到的,她也看到了,确实没看到什么更大的玄机。 唐韵手指一动,指到了结尾处的一条。 这一条原本是关于交割超时的规定,但是在这一份文书中,还另加上了如果提前交割、将会按日给予奖金的内容。 每提早一天,奖金二千两银子。 黎蕊不解道:“这一条的玄机是?” 唐韵眸子里光芒闪动:“朕可肯定,陈言手上,必定已有一定的调查结果。甚至有可能,朕所要求的调查事项,他已全部办到!” 黎蕊终于反应过来:“这厮好贼啊!绝不能答应他!” 若陈言真的已经有了调查结果,那当这份文书交回青山县时,他就能立刻交出调查结果。 按时间来算,提早了超过十五天! 也就是说,照这一条,唐韵还得给陈言超过三万两银子! 相比酬劳增加的一万两,这足足超过三倍,岂能答应他? 但唐韵却摇了摇头:“不必,朕何需与这等计利之徒计较?而且此人确实能力非凡,如此之短的时间,便能查到这么多,相比之下,朕的凤翎卫啊……”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显。 若是凤翎卫能查得到,那这些银子,便用不着给了。 黎蕊粉颊一红,跪地道:“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唐韵淡然道:“但想赚朕的银子,也没那么容易,唤白鹭来,朕要用她的笔。” 不多时,白鹭被召了过来。 唐韵口述,让她拿自来水笔在文书上添了一些内容,然后才签字画押盖印。 亲手将文书封入筒封后,唐韵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想多要钱?行,朕给你便是,只要你有本事办到信上的事! …… 当日午后,白鹭亲自骑着快马回到青山县,将唐韵签好字的文书交还给卫菡。 卫菡打开看了一眼,错愕道:“这条件这么严苛,陈言怕是不会答应。” 白鹭恭敬地道:“圣上说,他会答应的。” 卫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 白鹭见她神情,欲言又止。 卫菡已察觉她神色,道:“有话便直说,不必藏在心里。” 白鹭咬着唇闷了一会儿,才终于道:“郡主请恕白鹭大胆,您似乎……有些变了。” 卫菡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白鹭鼓足了勇气:“如果是过去,郡主看到圣上所列的这些条件,会觉得严苛吗?” 卫菡一时懵住。 不错,按说她是唐韵的人,理应从唐韵的角度来考虑事情,看到这些条件,只该全力协助此事完成才是。 而不是像方才一样,她第一反应,就是站在陈言的立场,考虑这些条件是否严苛。 为何有这样的变化,她心知肚明。 这些日子和陈言相处,发生了这么多,现在她确实很难控制自己的想法。 白鹭见她答不上话,更是心中起疑,正要说话。 咚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谁呀!”白鹭赶紧高声道。 “是我!”外面传来陈言的声音。 卫菡连忙振作心情,点了点头。 白鹭这才过去打开房门,让陈言进来。 “本官听说白姑娘来了,知道贵东家肯定是有了回信,特来询问。”陈言也不藏着掖着,含笑道,“那份协议,贵东已经签了吧?” “是,我们东家说,加钱可以,但不能白加,得加上一些条款。”白鹭正色道。 “哦?哪些条款?”陈言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问道。 卫菡犹豫了片刻,才上前将手中的文书交给了陈言。 唐韵加的几条,全部是关于调查结果的。 此前调查的要求只有两条。 一是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并且要有相应的证据。 二是查出此人用了什么手段,煽动民变。 三是这人如今下落在哪里。 但在新的协议中,她另行加入了两个要求。 首先是要给出幕后之人最近两个月的活动轨迹细节,主要是他如何与民变者接触,如何成功促使他们发动民变。 其次是要给出民变逆贼头领的下落。 如今冀州民变之事渐渐抚平,但民变带头者大多逃逸,未能捉到,知道下落便可将其擒捉治罪。 要求的数量似乎不太多,但第一件事需要巨量的调查才能办到,非常耗时耗力,绝非一时半会儿能成。 而第二件事是一个新要求,等于陈言得从头开始调查,又要多耗时日。 尤其是这些带头者逃逸的方向是不同的,不比调查单一目标,需要的人力物力更是以倍数激增。 甚至有些人,可能已经逃到了大周以外,或者深山老林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更是难以调查。 因此两件叠合起来,其实任务量比之前三个要求的任务量还要大上好几倍! “我们东家说了,一两银子有一两银子的价值,她可答应加价,但相应的,陈大人也该接受这些要求。否则,这协议便没有修改的价值。” 看着陈言眉头渐皱,白鹭说道,心里暗感得意。 圣上这一招,着实巧妙! 这样一来,陈言的算盘便休想打响,就算他最后真能查出来,也肯定要耗掉无数时日,提前交割的那些门道,自然也没法成功了。 说不定,最后他都没法按时交割,最后还得返还违约的罚金。 每迟交一日,不仅有二千两罚金,而且酬劳也要减去一成! 卫菡见陈言看文书时眉头始终没松开,芳心暗叹。 但她立场摆在那,就算是真同情陈言,也不能说什么。 看完后,陈言叹了口气,仰起头,似乎有些出神。 白鹭得意洋洋地道:“东家说了,若是陈大人觉得办不到,那不妨维持以前的协议,她也不会为难你。” 陈言仍没回答,斜四十五度角仰望屋梁。 卫菡忍不住了:“陈大人?你没事吧?” 陈言如梦初醒,转头看向她:“噢,我没事,就是在算,数额一大,心算有点吃力,太专注了,抱歉抱歉。” 白鹭愕然道:“算什么?” 陈言咧嘴一笑,没说话,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只自来水笔,三下五除二,在文书上签好字,又按印画押。 前后也就片刻时间,所有流程已经完了。 二女满头雾水地看着他弄完这些,疑惑大起。 第210章 神机妙算陈半仙 弄完后,陈言将其中一份交给白鹭,含笑道:“这协议即刻生效,麻烦你们,一共七万两银子。抛开已经交付的一万两定金,还有六万两。可别说本官不讲人情,零头我可是给你们去了啊!” 两女同时一愣。 随即突然醒悟过来。 合着他刚才站那发呆,算的东西是酬劳总额啊! 卫菡疑惑地道:“陈大人,你在说什么?你这调查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开始要银子啦?” 陈言呵呵一笑:“卫姑娘哪的话,所有调查结果,本官已经备好了,二位跟我去拿便是。不过,银两也得交付清楚,一手钱一手货不是?” 白鹭失声道:“什么!你已经办完了?不可能!” 先不说难度高低,这些要求明明是刚刚才提出的,这家伙怎么可能就已经有了结果? 难不成这人奸计未能得逞,竟然恼羞成怒,故意耍弄她们? 卫菡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跟白鹭不同的是,她心里有些歉意,总觉得这事是唐韵提的要求太严苛,人家陈大人生气也是应该的。 “陈大人,若是条件不合,我可和东家商量商量……”她温声说道。 “姑娘,你这是!”白鹭吃惊地道。 这简直就是完全倒向陈言了啊,居然还想帮他跟圣上谈判! 明明以前一心向着唐韵的她,怎么在这待了几天,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不用不用!”陈言连连摆手,适可而止,毕竟大家是要长期合作的,不能剐对方银子太狠了。 卫菡这下是真的惊异了,陈言这反应并不像是生气失常,确实像是真的有把握。 “陈大人,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东家要的东西?”白鹭蹙眉问道。 “两位请跟我来。”陈言不再多说,转身出了屋子,带着两女穿过院子,到了他的书房内。 张大彪早已等候在那,陈言上前低声附耳几句,前者立刻道:“是!卑职立刻去取!” 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不到一刻钟后,他又回转而来,手里捧着个木箱,重重地放在桌上。 陈言迎着两女疑惑的目光,将箱子打开,一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一份,是关于幕后之人的所有资料,大概的年纪,说话习惯,口音等,都在这里面。” “对了,还有一张他的画像,九成相似。” “这一份,是此人这两个月的行动轨迹。” “其中包括了煽动民变时,他针对不同之人用了什么手段,有部分使用利诱之法,银两数目东是特别精确,但大致无误。” “这一份,是此人如今的下落,包括他所藏身的三个地方的环境图,手绘的,毕竟有些粗糙,但配合舆图还是可以轻松布置好突袭抓捕的行动。” “还有这一份,是所有参与民变者的带头之人,如今的下落在何处。” “本官得特别提一下,其中有几位,是你们探查时遗漏的,甚至不知道这些人也参与了民变,算是本官的特别附赠吧!” “这些,便是咱们协议上要求的所有资料。只需交付了银两,便都归你们了!” 陈言看着瞠目结舌的两女,含笑说道。 “你怎会……不可能……这……”卫菡一边翻阅,一边震惊得语无伦次。 可手上的册子,一项项一样样,清晰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白鹭无法置信地帮着翻了翻,匪夷所思! 他如何能够调查出这些,已经不算是最让人惊骇的事。 真正让人震骇的,是他如何提前预知唐韵会提这样的要求! 好一会儿,两女才算勉强稳定了情绪。 卫菡眼眸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道:“陈大人竟如此神机妙算,连我们东家的想法,也能预知!” 陈言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事实上,他哪是预知的? 只不过,他备的资料足够全面,才能一下子将这些全部凑齐整。 从冀州民变发生开始,他就将手下的情报系统的资源,向那边倾斜,密切关注整个事态发展。 这做法倒不是现在才开始,战乱期间,他都一直是这么做的,哪里有动乱,就重点监控那边,以便随时准备应对。 万一,战火燃到了青山县,对他赚钱大计会产生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不做好情报工作怎行? 别说唐韵要的只是这些,就算再多要一些,他都拿得出来。 譬如说公孙城在去雍州之前,在哪里出现过,他其实也已经掌握了一些情报。 发出去的图像,虽然优先是雍州,但其它地方也有发往,手下的人已经在几个不同的地方,查到了公孙城出现过的痕迹。 当然,这些东西他不可能白白给周氏商会。 确认完毕后,才将所有东西包裹起来,由白鹭立刻送往京城。 送走白鹭后,卫菡神情复杂地看着陈言,咬着唇皮,没有说话。 陈言奇道:“卫姑娘你这是何意?” 卫菡垂眸道:“卫菡不得不离开,有些舍不得。”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这几日接触,他已经知道她家乡便是雍州。 若是周氏商会要立这功,去抓公孙城,自然调卫菡回去最合适。 想到这几日相处,他也不禁有些感慨:“是啊,本官也舍不得。” 卫菡娇躯微颤,有些难以相信地抬眸看他:“大人也……舍不得?” 莫非,陈言对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陈言叹道:“对啊!卫姑娘谈生意特别爽快,本官真希望以后周氏商会的生意,都能跟你谈。” 话不能太直白,点到即止。 毕竟,实话说出来太伤人!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是因为她在生意方面纯纯菜鸡,跟她谈有利于他争取更大的利益吧? 不过就算只说到这个程度,卫菡也反应过来,这家伙说的舍不得,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有些赌气般道:“那要让陈大人失望了!卫菡这便告辞!” 说着,便要离开。 陈言忙道:“卫姑娘且慢!” 见她仍没停下来的意思,不由一伸手,将她胳膊拉住。 卫菡一颤止步,转过头来,颊上微起红晕,意外地道:“陈大人,你这是……” 陈言终究是男子,这样冒昧抓她胳膊,实在于礼不合。此前相处,虽说偶有接触,但多是意外,这位陈大人虽说似乎也挺好色,但却罕有这般主动碰她的身子的举动。 难道他其实…… 第211章 历史级全能人才 陈言连忙松开她,双手揖礼道:“在姑娘离开前,本官还是要向姑娘再次赔罪,此前捉弄之事,还请原谅。” 卫菡这才知道他要说什么,颊上微红。 那事说起来,她有些责任。 老舒当时其实向她确认过,是否知道内容。 她自己回答的知道! 可她以为内容是像陈言说的,什么侠客行侠仗义的故事啊! 陈言见她没说话,还以为她仍在生气,道:“道歉当然不够,请卫姑娘在此稍等,我有一份小礼,权作赔礼道歉,还请笑纳。” 说着匆匆去了内堂,不多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本本巴掌大的记事册。 第一本上面写着《三帝演义》,下面附着一个小小的“之一”。 下面其它的都是同样的名字,只是数字从之二开始加,一直到之二十。 卫菡惊异地拿起第一本,翻开一看,只见偌大的一行字,赫然在目。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卫菡诧异之极,抬眼看向陈言:“这是?” “上回卫姑娘说过喜爱看些演义故事。” “本官琢磨着书坊里那些故事,多则多矣,但一来质量参差不齐,二来姑娘自己也可买到,算不上珍贵。” “所以决定送姑娘一部本官闲暇时所作的演义故事。” “此书并非本官所作,乃是我曾观阅过的一本已经佚失的奇书,这只是照着记忆录下。” “现在赠给卫姑娘,便做对上次之事的赔礼。” “不过,此书仍未誊写完毕,这是前二十回。” “姑娘可先观阅一番,但记着切不可给他人看。” 卫菡听到这里,不禁睁大了双眸,吃惊地道:“那这书岂非孤本?” 陈言暗忖现在当然是,等以后写完再送印刷厂印出来,那就不孤了。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是。” 卫菡瞬间心花怒放,将盒子抱在怀中,欣喜地道:“这等贵重之礼,卫菡必会珍藏,绝不让人看到!” 怎也想不到,他会送自己一份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大礼! 这么说,他心里真的有自己! 陈言见她开心,也感欣悦,这礼物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再次揖礼,道:“本官尚有公务,就不送别姑娘了,便让张兵曹送各位离开吧。” 到客栈将手下之人集结,卫菡骑着马,在张大彪的陪同下,前往人工河港。 路上,她忍不住问道:“兵曹大人,请问你们大人时常写这些故事么?” 张大彪呵呵笑道:“不瞒卫姑娘,确实如此。我们大人心中的故事万万千千,如今书坊间,可有不少他的着作呢!我们青山县第一演义大家,非大人莫属!” 比如说,那本《二郎怒惩金莲嫂》,便是脱胎于陈言当初第一本写出来并印发的着作《梁山传》中的一个桥段。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随便说,被卫姑娘知道,岂不是有损大人形象? 卫菡惊奇道:“可他说送我的书,乃是别人所写,他只是转誊下来……” 张大彪哂道:“姑娘不必当真,大人每本着作都这么说,可那些书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没人听过,照我看,十之八九是他自己创作的故事,只是我家大人为人谦逊低调,才那般说法。” 卫菡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再对比青山县如今这低调保密,大事上都如此,小事上低调自然也不奇怪了。 “原来你们大人不仅如此博学多才,而且还如此品格高尚……”她喃喃地道。 俗话常以“文武双全”来形容某人的全能。 陈言说到武,那指定是不行,可他所懂得的这些东西,岂非更是全能! 古往今来,奇人无数。 却从未听说,有哪位先贤,能懂得如此之全面,而且面面俱精! 虽说有时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的举动,譬如偶尔还占她便宜,又或白昼便和他夫人做那羞耻之事。 可跟他所拥有的才干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 毕竟人非完人,有几个缺点怎么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大男人,对女色有些喜好,不正是人之常情? 先贤都说了,食色,性也,这根本不算缺点! 而贪财,更是不能算缺点,他为青山县甚至大周贡献了这么多,获些私利,无伤大雅。 仅有的一个小缺点,可能就是他那个罗圈腿了吧。 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蹄声,有人高叫道:“兵曹大人!” 众人纷绘转头看去,却见一人身穿纳抚营服色,快马飞驰而来。 “钱武,你追来何事?”张大彪认出来者,喝问一句。 钱武马到近前,翻身下马,将一物双手呈上。 “这是大人此前叮嘱,为卫姑娘准备的礼物。” “我亲自监制,所有细节均依足了大人的吩咐。” “还好卫姑娘仍未离开,不然真就错过大人一番心意了!” 卫菡定睛一看,顿时大喜:“是那刀!” 昨日在饲料厂,她兴奋下砍坏了那把刀,后来陈言答应另送她一把,后来诸多事务影响,她都忘了此事。 想不到,钱武给及时送来。 张大彪恍然道:“原来就是那把蝉鸣刀,咱们纳抚营的兄弟都还没更换的第五版武器,先给了卫姑娘,大人还真是有心啊。” 卫菡心里一甜,探手接过,入手仍是那么轻巧,比寻常的刀拿着更趁手。 而且外观比那一把被她砍坏的刀,要更加精美,透着一股贵气。 卫菡无比喜爱,目光滑过刀鞘,见上面有几个字,念了出来:“蝉鸣刀,是此刀的名字么?怎会刻在刀鞘上?” “这不是刻的,是特意专门为此刀留名而开了个模,连夜赶制的。” “也因此才耽搁了这许久时间,否则早就能送来。” “本来是要刻在刀柄上的,但因柄上另有文字,所以改铸在刀鞘上。” 钱武解释道。 卫菡这才看向刀柄,只见柄上镶了六颗晶莹的宝石,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宝石围成一圈,中间有一个凸出来的“卫”字。 翻过来一看,另一边则是另一个凸出来的字——“陈”。 卫菡一愣,随即双颊红了个透,双眸却是泛起光芒。 这岂非是她和陈言的姓? 共铸在一把刀上,个中含义,令人难免要去遐想…… “卫姑娘不妨试舞几下,此刀还有玄机。”钱武忽然提醒道。 第212章 卿儿练瑜伽了! 卫菡回过神来,缓缓拔刀出鞘。 周围的侍卫无不围了上来,顿时动容。 “好烈的刀气!” “刀气这么玄的东西,你也看得出来?” “咳,不要纠结细节,我就是说这刀看着好锋利啊。” “但刀身看着好薄,怕不是砍几下就得断?” “你懂什么,这是礼物,不是用来上阵杀敌的,纪念品懂吧?” 众人议论声中,卫菡玉手在空中一拖,刀身划出一道寒芒。 嗡! 刀动时,竟响起一层奇异的颤响! 所有人均是一愣。 这是什么声音? 卫菡惊奇地连着舞了几下,力度不一,速度不一,很快就发现了这声响的规律。 力量越大速度越快,越尖锐;反之,越轻缓。 而且从不同的角度劈砍,音色也有区别。 仿佛在这把刀上,藏着一把乐器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诧异问道。 “这便是‘蝉鸣刀’的定名由来,请卫姑娘看一看刀背。”钱武说道。 刀背上,在血槽的旁边,有一排并非排成直线、且大小稍有区别的九个细孔。 卫菡一看便明:“是刀挥舞时,风从洞内穿过发出的声音?” 钱武欣然道:“不错!这是我们大人的设计,这孔内发出的声音,如果运用得当,还能用来吓唬敌人,发挥奇效!” 这设计其实不是从这把刀开始,乃是陈言好早以前的想法,后来试验过几十次,试出了各种不同的音色。 考虑到是女子使用的刀,刀身原本就设计得轻巧,因此他便叮嘱钱武,在刀身上开出能发出类似蝉鸣之声的孔洞。 卫菡更是眸子泛芒,喃喃道:“自然只有他这样的能耐,才能设计出这等了不起的物事。” 比之那把被她砍坏的刀,这把刀更有个性,完全是针对她卫菡设计使用,自然更加珍贵! “请回禀陈大人,卫菡必会好好利用此刀,绝不辜负他的心意!”卫菡回过神来,对钱武说道。 “我定会转告大人,卫姑娘保重!”钱武一抱拳。 卫菡钢刀回鞘,一夹马腹,纵马而去,心情无不畅快。 加上早已被她穿在衣内的防弹衣,陈言送她的三件礼物,真是件件都让她无比开心。 这次北上,她定要速战速决,好早点回到青山县来见他! …… 钱武回到县衙,将卫菡的话转达,陈言听完喜道:“看来这礼物是送到位了,下回她再来跟咱们谈生意,估计她也不好意思跟本官讨价还价,哈哈!” 钱武猛点头:“大人最让卑职佩服的一招,就是在上面刻上您的姓,叫她以后每次看到,都会记起您的人情,谈买卖时自然就更会向着您了!” 陈言哈哈一笑:“这不算什么,只是一点小……等等!什么我的姓?我不是叫你把她的名字弄上去吗?” 他清楚记得,当时叮嘱钱武时,说的是让把刀柄两边各弄一个字,合成“卫菡”二字,彰显特色。 钱武愕然道:“可是卿儿夫人说……” 陈言一愣,追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时钱武离开饲料厂后,路上遇到正跟闺蜜逛街的陆卿儿,被后者问起去干什么。 钱武自然是坦然说了,陆卿儿听完,对他说:“你听岔了吧,大人跟我说过这件事,我记得他清楚说过,是弄上卫姑娘和他的姓。” 钱武当时就愣住了,向陆卿儿再三确认,后者都非常肯定。 钱武心想这事自然陆卿儿更清楚,毕竟饲料厂人多声杂,自己听错也是有可能的,于是就向陆卿儿道了谢,自去处理。 陈言听完这事,摸不着头脑。 卿儿肯定是故意的。 但她为何要这么做? “大人,那刀咋办?要不要我把它追回来?”钱武忐忑地道。 “不必了,你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下去吧。”陈言摇摇头。 “是!” 等钱武离开后,陈言去内堂找陆卿儿。 “卿儿!速速给本官坦白!你为何要……” 陈言一边进去一边说,刚说到这,突然双眼大亮,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地上铺着一块柔软厚实的垫子,此时陆卿儿正在垫子上,整个人呈倒v字型,双手双脚撑地,腰臀却高高耸挺在空中。 “公子,我正做你教我的瑜伽呢!我这个‘下犬式’,做得还行么?”陆卿儿转头看向他,浅浅一笑。 “不错,不错,嘿!”陈言看着她这姿势,心里一热,不由走到了她身后。 他前世没少看瑜伽视频,学了不少。虽然看那些视频的初衷,有些羞于启齿。 后来便将它教给了陆卿儿,当然教的目的,也比较难以启齿。 她身轻体软,很快便掌握,还上了瘾,天天都要练一波,不练身子不舒坦。 也多亏此,陈言倒是享了不少福。 “噢,公子你别胡闹嘛,人家还没练完呢!”陆卿儿立刻察觉了他的动作,羞赧地道。 “不要紧,你练你的,公子练我的,嘿嘿!”陈言哪还记得要来问什么,横竖有些闲空,放着这软腻的娇妻不用,岂不是浪费? 一时间,满室皆春。 “卿儿,来,换个猫牛式。” “行啊卿儿,幻椅式你也这么熟练了?” “哇!双角式转风车式,你这是要公子的命啊!” 好不容易等到风平浪静,陈言搂着陆卿儿躺在垫子上,才问了出来:“为何要骗钱武?” 陆卿儿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我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公子,卿儿觉得,卫姑娘真是个好姑娘,那气态身姿,不是一般人物。” 陈言错愕道:“这跟公子我的问题有何关系?” 陆卿儿用指尖轻轻在他胸膛上划着圈:“公子早晚要迎娶一房正室,卫姑娘真的不错。” 陈言一时哭笑不得。 又是这话题! “傻丫头,要公子说多少次,你若为妾,那公子我便没有正室!”他大力地拍了她一记。 “呀!轻点嘛!”陆卿儿扭了一下,“那卿儿不管,要么公子休了卿儿,要么公子早点把你那三千佳丽的事,提上日程。” “咳,这事暂且不提。可你这么做,搞不好会让卫姑娘误会我,以为我对她有邪念,岂不是影响以后我们和周氏商会的合作?”陈言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第213章 常态负重训练 “不会的,卿儿看得出来,那位卫姑娘很是崇拜公子呢!”陆卿儿却道。 女孩子的直觉敏锐,更何况她还暗中观察过,卫菡看陈言时的神情,摆明了是对他有好感。 “崇拜嘛,很正常,公子我的粉丝那是真的多。但崇拜归崇拜,这和那方面的事还是有区别的。总之你必须听我的,以后这事不许再乱来,不然公子就罚你!”陈言一把把她掀翻在垫子上,摆出一个快乐婴儿式,板着脸说道。 “公子愿意,就罚呗。”陆卿儿吃吃地笑了起来,娇声说道。 “胆儿肥了啊!竟敢跟公子叫板,看我怎么收拾你!”陈言哪受得了她这媚态,恶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一时间,室内又是春意无限。 …… 京城,宫内。 唐韵仔细翻阅着所有的资料,越看眸子越是惊异。 这种细致程度,就像陈言的人一直隐身跟在公孙城身边、亲眼目睹了一切似的! 大周没有专门的情报机构,凤翎卫就是她身边最会探查消息的人。 但这种程度的资料,别说她们查不到,就算她们能查到,也无法关注到如此之多的细节。 直到看完所有送回的资料,唐韵才哑然一笑:“陈言此人,越发让朕惊异了!” 白鹭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怎么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按说,唐韵反制陈言的招数,被对方轻松解决,她该不开心才对啊。 毕竟,这样一来,原本只要三万两银子的酬劳,变成了七万两,翻了一倍还多! 唐韵淡淡地道:“有这等能干的臣属,朕只会开心。银子,给了还能再回来,但这样的臣属,却是千年难遇。” 除了一个问题。 这家伙不肯到朝中任职。 而且种种原因,她还不能逼他出来。 “那酬劳……”白鹭再道。 “按约定支付即可。”唐韵吩咐道。 “是!”白鹭连忙答应。 “对了,你见着卫菡了吧?她还好吗?”唐韵又问道。 “见着了,好不好,这……”白鹭有些迟疑。 “有话便说!”唐韵不悦道。 “是!”白鹭赶紧道,“我觉得,郡主她似乎对陈言有些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唐韵诧异道。 “这我说不上来,不过反正陛下要调她回来,不如亲自一问?”白鹭不敢再多说,支吾了一句。 唐韵心念一转,白鹭话有其因,不过听这言外之意,似乎事关儿女私情,确实不宜由第三者谈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英武伯求见圣上!” 白鹭回来得早一些,不过唐韵看这些资料也看了两三个时辰,晚出发的卫菡也赶到了京城。 唐韵挥退其余人等,召卫菡入内。 “卫菡参见陛下!”卫菡进来便跪地行礼。 “朕说过,你便是朕的姐妹,见朕无需多礼,起来吧。”唐韵亲自上前,将她扶起。 “陛下,我已准备好了。”卫菡昂然道。 “准备好了什么?”唐韵反问。 “回雍州,抓逆贼!”卫菡目透寒芒,“坏大周的天下,此人罪不可赦!” “看来,你早猜到朕会派你去,知我心者,非英武伯莫属啊。”唐韵轻叹一声,“那朕交待你的另一件事,想必你也办好了?” 卫菡一时张口结舌,楞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当然知道唐韵说的是什么。 练兵之法! 可问题是,她根本没学到啊! 本来陈言都答应带她去看看纳抚营的情况,看意思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根本没来得及去,她便离开了。 唐韵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事没成,不由细眉微蹙。 “卫菡,你可知道朕为何派你去?”她回身在椅上坐下,问了一句。 “这,因为臣懂些练兵之法?”卫菡并没有细想过这问题,迟疑着答了一句。 “错了!乃是因为除朕和宣国公外,你可能是最能明白陈言那所谓的特种部队,对我大周的军队,能够产生多大影响的人!”唐韵重重地道。 “臣有负圣望,请陛下责罚!”卫菡垂下螓首。 这不是敷衍,而是发自本心。 这件事,她确实辜负了唐韵。 “算了,陈言此人原本便并不好应付,也怪不得你。”唐韵叹了口气,“不过,你在青山县,纵然没学到练兵之法,该也窥得一星半点吧?” “这倒是有。”卫菡想了想,“我见识了几种他们纳抚营的训练法,着实开了眼界。” “哦?说来让朕听听。”唐韵精神一振。 “比如说,有一种专门用来锻炼军士体质的训练,称之为俯卧撑。” “它可以锻炼受训者的全身力量,并且还能提升耐力。” “此外,还可以锻炼人的气息,令军士可以更合理地调整气息的吐纳。” “但这需要长期大量的训练,据说纳抚营的常规训练中,每日至少要做三千个。” 卫菡一边说,一边演示起来。 当日陈言守诺,陪曹玉下了一天棋。 而卫菡和钱武闲着没事,聊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关于俯卧撑作用的这些说法,这会儿正好拿出来讲给唐韵听。 “这确实闻所未闻,还有吗?”唐韵追问道。 “有,还有一种叫什么常态负重训练,所有人在营地内生活时,又或者值勤巡查等时候,都要穿上厚重的盔甲。”卫菡答道。 这一件也是听钱武说的,他说时很轻松,可卫菡听到时,直接傻眼了。 大周军士所有能穿重盔的军士,全部都是平原步兵或骑兵,原因便是盔甲太重,哪怕是在平原地区交战,对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更别说在山林、河川等区域了。 而且每次交战完毕,都要尽快脱下来,因为太重,穿戴太久的话,没等把对手解决,自己先累垮了。 可纳抚营的军士,天天穿,月月穿,除了训练时要求必须不带盔甲的项目,他们都得一直穿上! 甚至平时一些非远程的任务时,也不能卸下。 外人看来,他们是为安全考虑,才穿那么厚。 可实际上,那是陈言为他们制定的训练项目,让身体习惯了盔甲的重量后,再拆卸下来时,军士的力量、速度、敏捷等均会大幅提升。 唐韵听完她的话,不禁动容:“这种训练法,闻所未闻,不知咱们大周军是否也能这般?” 卫菡却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唐韵讶道:“为何?” 第214章 这是养兵?养爷吧! “根本原因在于身体和饮食。” “青山县的军士,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先天身体条件就不错。” “而后天的饮食,更是远胜过我大周军士。” “听说一日多餐,均是按照某种特写的搭配来供给饮食,以便军士体力上能够撑得住那非比寻常的训练量。” “臣打听过,据说那儿的军士,每个人一餐要花费整整一两银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卫菡还加重了语气。 唐韵完全听懵了! 一两银子,放在普通百姓家里,五口之家也能吃一个月以上了! 可居然只是青山县纳抚营普通军士一餐的耗费! “这岂非是说,那些军士全是用银子养出来的……”唐韵喃喃地道。 难怪卫菡说办不到。 大周军队人数达到十数万,若是真要一人一餐一两银子,那每日光是饱餐就要耗费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这怎么养得起? 想想价值一两银子的膳食,那得多丰盛,这哪是养兵,分明就是养爷啊! “还有一些,陛下还要听么?”卫菡见她神情,小心问道。 “不必了,你且记在心里,容朕再想想。”唐韵有些意兴阑珊。 卫菡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可也无可奈何。 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不过卫菡并不知道,钱武向她透露那些纳抚营的事,全部都是陈言授意的。 而且透露的部分,也都只透露皮毛,真正核心的训练部分,根本不会告诉她。 陈言考虑过,直接拒绝,卫菡多半不会死心。 但若是透露一些难度极高的训练,那她自然便会放弃。 其中,钱就是一个最麻烦的事。 大周别说国库空虚,就算是最鼎盛的岁月,也无法用这种方式养出大批的特种战士。 现在,则是这一招收到了效果。 良久,唐韵重新振作精神。 “算了,此事暂且不提了,你先做好准备,前往雍州,将公孙城此人抓回来!” “记着,朕要活口!” …… 数日后,武阴,城门外。 赵长河高踞马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渐渐近前的车队。 但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豫州府丞宋之显,终于到了! 赵长河自然不敢违逆陈言的意思,但只要是能对陈言的计划产生负面影响的事,他都乐于看到。 这次朝廷否决何惇继任的举荐,另调宋之显过来,让赵长河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的官位是没了,但姓宋的既然不是陈言的人,那未来就能继续给姓陈的制造麻烦。 一旁,何惇不动声色,看着车队到了近处,带头之人约在四十岁左右,面容黝黑,眼神狡黠,正是他们特意来这迎接的豫州府丞宋之显。 “来者可是宋之显宋大人?” 何惇主动驱马上前,揖手问道。 “鄙人正是,不知各位是?” 宋之显也还了一礼,有些讶异地问道。 “我是本州府丞何惇,这位是府尹赵大人,知道府丞大人要调职本州,赵大人特意带我等前来迎接。”何惇客气地道。 一听是赵长河亲自来迎,宋之显立刻翻身下马,上前恭敬行礼。 “下官见过府尹大人!怎敢劳动大人来迎,下官惶恐!” 赵长河呵呵一笑,下马上前,扶住他:“宋大人不必多礼,一路风尘,辛苦了!来,咱们入城吧,府中已备好接风宴,今日且不谈公务,好好休息休息!” 宋之显感激地道:“多谢大人!” 赵长河暗中瞥了何惇一眼,见后者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心中暗暗冷笑。 装吧,继续装! 等宋之显就任,看你这个府丞位子还能坐多久! 同一时间,青山县县衙。 内堂,传出来陈言的欢喜声:“掉了!终于掉了!” 陆卿儿正在厨房做晚膳,闻声过来:“公子,什么掉了?” 陈言将手里几块薄薄的疤片展示出来:“看,公子我大腿上的伤,终于全好了!这些疤,全都掉了,又恢复了本官的白嫩细腻!” 陆卿儿这才恍然,欣然道:“那公子可以正常行走啦?” 陈言来回走了几遍,感觉大腿内侧已然完全没了疼痛感。 上回为了追卫菡,骑马过多而导致的磨蹭伤,害他这段日子一直只能外八字罗圈腿走路,现在总算恢复了正常。 这几日过得挺舒坦,周氏商会派人来协定了饲料厂的生意,同时白糖生意也准备妥当,明日便要正式开业。 更重要的是,他大力发展的重点买卖,盐,也已经提上日程。 周氏商会在缓过冀州民变之事后,最近的通过猪肉和瑶池仙酿的生意,慢慢积了一些资金。 唐韵和何进尧商议之后,决定下一步优先着手在基本民生,将盐的生意发展起来。 由于此前和陈言的协定中,有诸多限制条款,利润大多被陈言分了去,周氏商会做这买卖不说是赔本,也很难赚得到钱。 而且,盐贵,导致利高,但要保障基本民生,第一件事价格就得压下去,利润就更低了。 没办法,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如何拿余钱去买高价盐? 这也是虽然早已谈好盐的合作,但周氏商会一直没着手执行的主因。 大周国库空虚,至少短期内需要的是能带来高额利润的买卖。 而另一个影响盐生意开展的重要原因,是青山县的盐矿数量不足。 供应本县,甚至邻县乃至陇州,可能足够了。 但要供应整个大周,那却差得天远。 因此双方这些日子经过协商,确定了两件事。 一是由周氏商会从别处的盐矿和盐田,运来那里制成的盐,交由青山县进行加工。 由于大周其它地方没有青山县的精制盐技术,盐品普遍偏低,这样可以提升盐的品质。 这部分盐便是未来周氏商会销售盐的主力。 二是由陈言派出人手,前往全国各地的盐矿盐田,找寻已经废弃的采集地。 再由周氏商会出面,帮忙将这些地方的采盐权拿到陈言的手中。 这些地方基本都是被盐铁司放弃的地方,留在那也是白费,给了陈言,还能二次利用,唐韵自是乐见其成。 毕竟,他们都没有青山县的废矿再开采技术。 从这些废弃盐矿盐田采集的盐,经过加工之后,再转由周氏商会销售,未来将成为销售的另一主力。 从陈言的角度,当然巴不得全国的盐地都全拿到手里。 但这有几个难点。 第215章 真正的黑手 一来暴露的风险太大,万一惹来朝廷的注意,发现青山县的“异常”,那就亏大了。 二来他如今人力资源有限,每一处盐地都需要有至少一名老经验的技术专家负责,如果盐地太多,这种高精尖的人才需要时间来培养,现在哪有那么多? 三来盐铁司也不可能把所有盐地开采权都交出来,事关国家命脉,主体部分必须掌握在手中。 所以权衡再三,他只向周氏商会提出了拿到废弃盐源开采权的要求。 如今终于协商完成,着手开始进行。 如今,第一家盐铺,很快就要在京城开业。 为了避免陈言起疑,唐韵还暗中着令盐铁司,给了周氏商会盐引,通过邸报公布出去。 对陈言来说,这又是一宗一本万利的买卖,自然开心。 而且,盐的生意,这还只是个开始。 他心中对于这宗买卖,有着更远大的发展目标,只是要一步一步来。 跟陆卿儿逗乐了一会儿,陈言正要去菜园照顾他的心肝宝贝,张大彪到来,道:“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陈言对这家伙的一惊一乍都习惯了,没好气地道:“你能有何好消息?上回在河里抓了一尾鱼,也跟本官嚷着天大好消息,结果连牙缝都不够塞的!” 张大彪陪着笑脸道:“这回是真的好消息,咱们在抚州的兄弟传回消息,说找到了公孙城那小子的老巢!” 陈言精神一振:“真的?消息呢?给本官看看!” 不多时,陈言看完了传回的密信,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张大彪愕道:“大人,这消息有问题么?” 陈言摇摇头:“消息没问题,应该是真的。” 张大彪挠头道:“那大人为何没有喜色?咱们查到公孙城的老巢,这消息可以卖大钱啊!不说十万八万两,卖给周氏商会,怎么也得卖个三五万两吧?” 陈言瞪他一眼:“你当周氏商会干啥的?这种地方,他们就算知道了消息,也动不了!” 消息中提到的公孙城老巢,乃是在江州的大城,益扬城。 江州在大周东境,地域不算太大,但却是大周经济实力最强的州郡之一。 像陇州,武阴城就算是最繁华的城市,州郡范围内其它城市都没法跟它相比。 但江州除了州府外,还有好几座可以和州府相提并论的大城,益扬就是其中之一。 陈言在江州的探子,查到了公孙城的老家,正是在益扬城。 甚至连他出身和长大的地方,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此人自幼父母双亡,十岁之后,忽然失踪。 等到他再出现时,已是二十岁时。 不时会在酒肆食舍之类的地方混迹,但多是以化名出现。 若非有画像,光是化名这一点,就会导致无法查清他过去那些行动轨迹。 简单说,这家伙就是个地痞流氓,没有正当的营生,甚至连官府的户籍统计中,都没有他的名字。 也就是三无人员。 但探子在总结和比对了他所有行踪后,发觉他会经常出入一家当地的青楼,名唤戏花楼。 男人进出此地,原本倒也不奇怪,可探子却探到一件事,公孙城去那里,从不找姑娘做那事。 他每次去,都是找戏花楼的当家、曾经艳绝益扬城的名妓玉玲珑。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在那里呆的时间,有时呆一两个时辰,有时呆一两天,可还有些时候,进去就出来了。 探子再深入查探时,却骇然发现,戏花楼真正的幕后老板,竟是一位大人物。 当今圣上的亲叔叔,益王唐莫! 和长年闲居的宁王唐潜不同,这位益王殿下在朝中有任职,乃是京城地方治安长官,京兆尹。 王公贵胄任这职务,倒不罕见,但基本都是呆三五个月便卸任,当个磨炼。 可他这一干就是十二年! 从先帝开始,到唐韵即位,他都没有离开过那位子。 而江州益扬城,便是唐莫的封属之地,他是戏花楼背后的老板,其实也算正常。 要是照这个逻辑来推测,公孙城很可能和唐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张大彪在看到这消息时,不由大喜。 这种爆炸性的料,不值钱才怪了! 只是他没想到,陈言居然并不为此开心。 “大人,周氏商会也不需要动益扬城啊!只要把消息传到朝中,自有朝廷处理,不是吗?”张大彪疑惑地说出自己想法。 “彪子啊彪子,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陈言听得直摇头。 “卑职是真没明白,这事到底有何难处?”张大彪脑子没那么活,满头雾水。 “记不记得,上次本官说过公孙城后续会做什么?”陈言问道。 “记得啊,大人说他会把雍州搅浑,然后等朝廷大军过去平乱时,再搅浑徐州。”张大彪还记着上回说的话,“而这些全是障眼法,为了掩盖其它地方可能的杀着。” 目前看来,陈言很可能完全猜中了。 唐莫的属地益扬就在南境,而且江州和司隶邻隔,从益扬到京城有直通的驰道,快速行军的话,一日之内,便能抵达。 在益扬,唐莫有三万王府兵,单兵战力虽然比不上宣国公的黑甲铁骑和卫菡的卫家军,但也算是精锐之师,而且人数不少。 如今大周大乱方歇,这股兵力去攻京城,京城卫戍军很难抵挡得下这种级别的冲击。 所以必须提前制止此事,阻止战乱发生。 假如周氏商会将消息传入朝中,朝廷针对此点动手,比如先把益王抓起来,那就能防患于未然了。 至少,张大彪是这么认为的。 陈言哼了一声。 “若是这么简单,本官还用得着烦恼?” “当时本官推测,对方幕后必然藏有一股军力,会趁北境混乱之时,袭击京城。” “但现在看来,本官料错了。” “倘若幕后之人,真是那位益王殿下,那届时进攻京城的,将不只是外来军力。” “因为益王麾下,还有负责京城治安的京兆卫!” 第216章 这局势要乱 正常情况下,这队京兆卫影响不大,人数只有二千左右,甚至比不上负责皇宫安全的御卫军的数量和战力。 但是,战乱期间,由于京城屡次被叛军攻击,朝廷怕负责城防的卫戍军无法挡下,临时将负责治安的京兆卫扩编,到了六千人! 张大彪终于明白过来:“大人的意思,是那家伙有可能里应外合?那京城危了!” 光是外来的袭击,京城只要能守得十天半月,外地勤王军赶来,就能解决问题。 可如果里应外合,京城怕是一天也守不了! 六千人的大军,而且还是内应,在城战中,足以改变整个局势。 “而且,他在朝中这么多年,能没点耳目?” “只要周氏商会把这消息送进朝廷,他搞不好立刻就能知道。” “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逼得他立刻发动叛乱,先不说他能不能成功,只要他叛乱了,这局势就必然再次动荡!” 陈言忧心忡忡地道。 张大彪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他叹道:“洞察机先,心忧天下,大人真是让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言拍拍他的肩:“彪子,马屁拍得很好,但你还是不了解大人我啊!我担心的是,局势一动荡,咱们刚刚才有起色的几宗大买卖,全得完蛋啊!” 田氏美妆,瑶池仙酿,猪肉买卖,还有正要开始的白糖和食盐,这些个生意,全部依托于京城而立。 只要京城一乱,生意必然全毁! 张大彪忍不住又挠头:“那咱们现在咋办?” 陈言定了定神。 “此事仍未有定论,公孙城跟益王未必真有关系,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叫兄弟们继续探查,但务必小心,绝不可被人察觉。” “否则万一是真的,益王晓得有人探他,也有可能会提前动手。” 说到这里,陈言忽然眉头又是一锁,沉吟起来。 如今卫菡肯定回了雍州,去抓捕公孙城。 若是成了,益王该很快就会晓得此事。 他必会害怕公孙城泄露消息,因此岂非同样要提前动手? 忽然之间,美好舒坦又轻松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陈言叹了口气。 我容易嘛我!本来只想好好赚钱,这下可好,还得替这天下大局操心! 唐韵啊唐韵,你这个当皇帝的,咋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你要有点本事,能把这些个事情摆平,又何必本官操这么多的心! 现在可好,本官怕是又得多一根白头发了! 京城,唐韵忽觉鼻头微痒,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陛下,是否受凉了?”一旁黎蕊连忙问道。 “无碍,继续说吧。”唐韵摆摆手。 “是。据传回来的消息说,郡主已经在公孙城的几处藏身点布下罗网,随时可能会抓捕他。不过这是两天前的消息了,所以现在可能郡主已经将他捉住,正送回来。”黎蕊说道。 “那些民变带头之人呢?”唐韵再问道。 “陈言的消息已经证实至少有六人行踪确实无误,已被捉住。至于其他人,仍在抓捕之中。”黎蕊回禀道。 唐韵微微颔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一切终于都在掌握中。 这些日子,自己起早贪黑,为这些事操碎了心,累得够呛,如今也算是有了回报。 而这件事,最大的功臣,却是陈言。 赈灾银两,逆贼下落,这些全都是靠他才拿到。 若是他肯入朝,就凭这些功劳,横竖也该升个三品了,甚至还可赏他个爵位。 而且自己说不定还能再轻松一些,让他去操烦这些事。 可惜,这家伙不肯离开青山县。 一想到青山县,唐韵忽然强烈怀念温泉。 那能彻底让她放松之地。 “陛下,您累了,要不歇息一会儿吧?”黎蕊小心地说道。 “不必了。”唐韵却摇了摇头,睁眸道,“青鸢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陛下,青鸢统领的伤势大有好转,近日气色更好了些。”黎蕊答道。 “走,去看看她。”唐韵起身,朝外走去。 凤翎卫的寮所内,青鸢身着武服,正在院子里慢慢练拳。 上次唐韵被刺杀,她为提醒陈言而被人伤了肩膀,如今将养这么多天,早无大碍。 只是一旦发力,肩头便疼痛难忍,只能慢慢养着。 回京之后,唐韵又让御医为她诊视,御医给出的休养时间,至少要三个月以上,才能完全复原。 毕竟,那一箭太深,甚至伤了骨头。 练了一会儿,青鸢便觉肩上疼痛渐剧,不敢再继续,只好停下来,懊恼地轻轻抚着肩头。 伤口结疤掉落,除了一点痕迹,基本上看不出受过伤,但她清楚,里面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 “青鸢。”一声轻唤,忽然传来。 青鸢转头看去,吓了一跳,慌忙过去跪倒在地。 “青鸢未迎圣驾,请陛下恕罪。” 唐韵轻轻将她扶起,温和地道:“你的伤,可有好转?” 青鸢不想让她担心,说道:“托陛下鸿福,已大有好转。若有什么任务,请陛下尽管吩咐。” 唐韵责道:“又要逞强!你若因此而再次受伤,害朕失去一员大将,岂非罪过!” 青鸢听得心里一暖,道:“是,青鸢知道错了。” 唐韵拉她坐下,询问了一些她近日情况,关心一番后,才道:“朕令人为你送来有膳食,可还合你口味?” 青鸢此次虽然受伤,却算是立了功,唐韵不仅令御医时常来照看,更令御膳房每日单独为她准备对伤势有益的饮食,进行食补,足见对她的重视。 “让陛下费心了,很合青鸢口味。”青鸢连忙道,但说话间,眼神有些闪烁。 “你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啊。”唐韵何其敏锐,立时察觉,“在朕的面前,难道不能直言?” 青鸢颊上一红,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陛下赐食,自是美味,可最近……” “青鸢姐,可算弄好了!” 话正说到这,远处忽然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放肆!陛下在此,不得大声喧哗!” 青鸢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喝道。 唐韵转头看去,原来跑来的是白鹭,这时正吓得赶紧远远地便跪倒在地。 只不过,虽然隔着三四丈,竟有一股香味飘了过来。 唐韵一闻,顿时一震,面色陡然寒了下来:“白鹭,这莫非是猪肉的香味?!” 第217章 他也太懂美食了 她看得出来,白鹭身上有些油污,显然是亲自下厨。 凤翎卫的寮所内本来就有厨房,她们平时用餐也有专门的厨子侍候,不过毕竟都是女孩子,大多都会厨艺,不时也喜欢自己做一做。 所以下厨这事,本属正常。 但是,猪肉不正常! 如今猪肉在京城供不应求,成了各家大户的餐桌最爱。 每日想要求购猪肉的大户,都只能排队预约,连唐韵自己,虽然也是馋得不行,可那些猪肉都是拿来赚钱补贴国库的,她也只能忍着。 身为一国之帝,她若也先满足自己再考虑国家,那还能行? 因此,除了在青山县吃过猪肉之外,她回京城后还一次都没吃过。 可没想到,凤翎卫居然有猪肉! 事已至此,不坦白也不行了,白鹭老老实实地道:“禀圣上,确实是猪肉。” 唐韵杏眸生煞,冷然道:“是不是从何进尧那讨来的?” 京城的猪肉唯一来源,就是从青山县每日送来的供应猪,这些全都要经何进尧的手来处理。 因此,最大可能,就是假公济私,借着自己凤翎卫的名义,找何进尧要的! 青鸢惊道:“陛下,我等怎敢!这些猪肉真不是从何大人那里讨来的,是……是陈言给的!” 唐韵一呆:“什么?” 白鹭不敢再有隐瞒,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上次青鸢为了陈言而受伤,他虽然不怎么提,但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事。 昨日白鹭去青山县,陈言问起青鸢的近况,随后就送了四只猪蹄给白鹭,让她带给青鸢,滋补身体。 白鹭自然不能拒绝,于是给带回来了。 听闻是陈言特意给青鸢准备的,唐韵也不好说什么,面色稍缓,哼道:“这家伙不是说肉猪供应不足吗?怎么还有多的给你带回?” 不过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陈言,能念着青鸢助他的情义,自然是好。 可当时自己下令让青鸢保护陈言,这功劳自己怎么都该占大头吧,他竟然只给青鸢带而不给自己带! 白鹭说道:“我当时也问了,陈大人说,这是从他自己的私储里分出来的。后来我还打听了一下,说是猪场出栏的肉猪,优先要给他供一份,其它的才会卖出去。” 唐韵板着脸道:“他倒是挺懂得享受,什么好事都自己先留一份!” 青鸢眼珠一转,说道:“陛下,白鹭为我做的山药炖猪蹄正好好了,要不您一起尝一点?” 唐韵不由暗吞一口口水,想要拒绝,却又开不了口。 她素来并不贪于口腹之欲,但想到那般美味,竟也禁受不住那诱惑。 “那……那尝一点?”半晌,她才迟疑着道。 “那就快去吧!配上麻辣蘸水,味道可好了!”白鹭兴奋地道。 “麻辣蘸水又是何物?”唐韵诧异道。 不多时,在寮所的侧园内。 约一亩方圆的侧园,里面布置了园景,花草繁盛,还有一处小亭,景色优美。 亭内的石桌上,一大盆炖好的猪蹄放在中间,香味四溢。 中间间杂着一根根雪白的山药,更是给这盆美味增色不少。 而是旁边,是一大碗已经调配好的麻辣蘸水。 “这蘸水是陈大人教给我的方子,说配炖菜可好吃了!陛下您尝尝。” 白鹭拿来一个精致的小碟,从大碗里将蘸水舀了一些进去,恭敬地放至唐韵面前。 “似有辛辣之味,这里面放了姜?”唐韵嗅了嗅,微微蹙眉。打小她便不爱吃姜,那味过辣 “是,此外还有花椒,再加上酱油,这三味便是主料。” “此外还加了一些调味料,如精盐和白糖,还有少许菜油。” “精盐和白糖也是陈大人给的,其它的都是我自己花银子在外面买的。” 白鹭一边替唐韵盛肉,一边说道,末了不忘加上最后一句,怕被唐韵误会自己假公济私。 唐韵诧异道:“花椒?那岂非是香料?如何入菜?” 大周南境出产花椒,但一向是用来作为香料使用,并没有入菜食用。 不过唐韵自己小时候倒是因为好奇,偷尝过花椒,当时就麻得她浑身不舒服。 现在一听这所谓的“蘸水”里面不但有姜,还有花椒,兴趣瞬间就没了。 “我也不知,但陈大人说,这样吃的口味更好。陛下您先尝尝,若是不喜,便不用它。”白鹭说话间,又替青鸢盛了一碗炖得松烂的切块猪蹄,却唯独没给她自己盛。 唐韵闻着那肉香,早就有些忍不住了,拿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愣住了。 白鹭和青鸢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前者忍不住道:“陛下,我这厨艺,还入得口么?” 唐韵没说话,檀口连合连张,几下咬碎,吞了下去,露出少许满足之色。 以她的修养,会露出这种表情,已足以代表一切! 白鹭和青鸢暗松口气,后者笑道:“圣上可试试这蘸碟,滋味或许真不一般呢。” 唐韵本不想尝试,但回心一想,这毕竟是得到陈言大力推荐的,试一下也无妨。她再夹一块,在碟中轻轻一裹,蹙着秀眉放入口中。 下一刻,她双眉瞬间舒展开来,轻呼出口:“天!这世上竟有如此滋味!” 原本的猪蹄本身油脂甚重,虽然美味,但终究还是有少许腻口。 但配上蘸碟之后,不但将油腻感完全压下,还增添了几分妙不可言的奇特滋味! 这何只是锦上添花,简直是脱胎换骨,让其中的美味陡然再上一个台阶! 两女罕有见过她这般反应,也不禁心痒起来,纷纷尝试,无不动容。 “此物确是妙极!朕真是恨不早遇到它呀!”唐韵眸子里闪着光,一声感叹。 “陈大人还说,可惜咱们大周如今没有引进辣椒,否则麻辣蘸水会更加美味。”白鹭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道。 “辣椒又是何物?”唐韵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一种调味料?”白鹭自然没见过,只能猜测。 唐韵一时也顾不上再问,连着吃了十几块猪蹄,还让随行的黎蕊等几个凤翎卫一起享用。 后者早就在旁边看得眼馋,自是千恩万谢,兴奋开吃! 第218章 对付男人首要是色 转眼间,一大盆猪蹄全吃了个精光。 犹不过瘾,连着山药也吃个干净,到最后把满盆的汤汁,也分得点滴不剩。 吃完后,唐韵轻嗝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青鸢,朕吃光了陈言送你的东西,你不会怪朕吧?” 青鸢其实没太吃够,但当然不敢那么说:“陛下哪里的话,我的东西便是您的东西!” 唐韵哑然一笑,道:“你也不必说这些好听话,朕既然吃了你的东西,便须还礼,这样吧,朕还你四个猪蹄。” 青鸢错愕道:“可陛下哪里有……” 唐韵微笑道:“朕亲自向陈言索要,难道他敢不给?立刻备上马车,朕现在就去青山县!” 两女顿时傻眼:“啊?” 即刻出宫,还去那么远的地方,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韵整颗心,这会儿已经全都飞到了青山县。 这些天朝政之事累得她寝食难安,无比疲累。 想到青山县的温泉,还有那各色美味,以及最重要的,唯有在那里才有的那种闲适美满氛围,她这些日子没有一天不想着那边。 这一生,唐韵还从未像这般思念某个地方过! 此时再一尝这来自青山县的独创佳肴,她哪还忍得住? 不过,她倒也不是一味任性而为,冀州民变之事已在掌握中,暂时可得一时喘息。 大周是每七日一朝,离下次朝议尚有五日,朝中大局也有各位大臣有每次不紊地处理着,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权作休养,调节一下,对日后的政事也有好处。 此刻前去,待上一日,明日再回来,误不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忽然间,她娇躯一震,一股挫败感涌起。 自己堂堂一国之帝,竟然无比期待去他人所治之地,岂非说明自己治国失败? …… 入夜,武阴城,赵长河府中。 赵长河设宴,为宋之显接风。 席间前者毫不拿架子,把后者当亲兄弟般热情招待,甚至还安排府中最俏丽的婢女贴身服侍。 “之显啊,不必客气,在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 “多谢大人款待,下官受宠若惊。” 两人杯来盏往,虽然只是初次相见,却像熟识一般。 何惇不动声色,按常规方式陪席,仿佛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赵长河偶尔看他一眼,心里暗笑。 如今被何惇掌握,这场宴会,他本来以为很可能会被拒绝。 结果没想到他向何惇一提议,何惇却干脆地同意了。 这让赵长河相当意外,但却有些暗喜。 看来,被曹玉否决了接任资格一事,对陈言和何惇的打击相当大! 导致现在何惇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太过嚣张! 这样更好,自己若是能将宋之显拉拢,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让陈言和何惇吃个大亏! 他暗中使个眼色,那俏丽的婢女会意,更是加大了贴身服侍的力度,几乎都快坐进宋之显怀中,夹菜喂酒,娇声莺语,暧昧力度持续上升。 “燕儿可说是本府从小养大,虽无父女之名,却真如父女一般。” “平素她眼界甚高,想不到竟会对你这般亲近。” “看来,你二人颇为有缘哪。” 赵长河笑呵呵地道。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假的那部分是他养她根本不是视为女儿,而是本来就打算利用她来讨好上官,是他往上爬的工具。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不时在民间挑选一些清秀的少女,再带回府中抚养,等她们成长之后,从里面挑出美丽动人的那些,送给他需要拉拢和巴结的对象。 女色,乃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法门,效果甚至超过名和利! 这个燕儿则更是个中翘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取悦男人方面也是能耐非凡,几近完美。 当初赵长河甚至还动过心思,要不要干脆自己纳了算了,送出去有些舍不得。 现在往上爬是没戏了,于是用来拉拢宋之显。 若是有机会让她成为宋夫人,未来赵长河甚至有希望操纵宋之显,做陇州无名但有实的真正控制者! “咳,多谢大人厚爱,下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宋之显见这俏丽婢女眼波频递,娇体密送,确实是诱人,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话都有些说不直了。 赵长河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忽然轻轻抚额,作醉酒状:“这酒劲可真大,本官有些倦了,今夜索性就这样吧。燕儿,你送宋大人去就寝吧。” 那俏丽婢女软声道:“是。宋大人,您请这边。” 宋之显呵呵而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好,好!” 那手已揽到了纤柔的腰肢上,搂着那俏丽婢女离开了。 赵长河长身而起,对何惇道:“本官去休息了。” 何惇仍稳坐不动,右手正将一杯酒放至唇边,淡淡地道:“坐。” 赵长河一震,心中大怒! 岂有此理,这厮竟敢命令他! 怒火烧心,他猛地一把抓住桌边。 可最终,仍是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何府丞还有话要说?”赵长河和颜悦色地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得忍! 何惇轻呡一口杯中酒水,说道:“大人要做什么,下官一清二楚。你坐府尹之位一日,我便有佐你一日的职责。因此,有些话,不得不说。” 赵长河心里一跳,强笑道:“何府丞究竟是何意思?” 何惇没有看他,凝视着手中的酒杯,道:“大人对宋府丞有多少了解?” 赵长河微微皱眉:“素昧平生,此次是初见。” 何惇将酒杯放下,转头看向他:“下官倒是对他略知一二,此人贪花好色,爱敛钱财,热衷名利。” 赵长河轻咳一声:“咳,这些事,本官倒是不知。” 虽然不知,但倒是正中他下怀,弱点这么多,要将此人拿下,就更容易了。 何惇微微一笑:“但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贪得无厌。大人如此拉拢他,只怕反而会惹火烧身。” 赵长河直到这刻,才终于明白何惇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哈哈,何府丞多虑了,本官不过小宴一席而已,哪来拉拢呢?” 心中,却是在冷笑! 何惇这是害怕了! 所以才会故作神秘,试图吓唬他,想要阻止他拉拢宋之显。 可惜的是,他赵某人岂会这么轻易便被吓住? 第219章 定制马车做好了 “我知大人想法,已到了绝境,再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不如行险一搏。” “可是,大人并不明白,你还远远未到绝境,可失去的东西还有很多。” “今日是初见,宋府丞初来此地,难免拘束一些,未露本貌。” “可大人授了他攀爬之阶,此人必顺势而上,反噬你身。” “良言逆耳,还请大人三思。否则招来大祸,后患无穷!” 何惇正色说道。 赵长河连连摆手,笑道:“何府丞真是想多了,本官如今看透一切,只等朝廷下诏,便要回乡,再不理这些烦恼之事,绝无这些念头。” 何惇淡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下官告辞。” 看着何惇起身离开,赵长河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直接拿起桌上酒壶,对着嘴灌了好几口。 “哈哈哈哈……” 灌完后,他放声大笑起来,这些日子的闷气,终于可以尽情释放! 能让何惇和陈言不开心,那就是他最大的开心! 等着吧! 这还只是个开始,未来还有他们哭的! 次日,赵长河估摸着两人昨晚鱼水之欢后,必定疲累,得多睡会儿。 于是特意等到中午,这才派人将燕儿召来,问询昨晚之事。 后者一脸疲倦,却羞红了颊,垂首说道:“宋大人直至寅时,方才让人家入睡呢。” 赵长河一震。 那家伙还真是能玩,这岂非玩了她好几个时辰? 不过这更说明燕儿这一招,走对了。 “燕儿,你该明白本官的用意吧?”赵长河慈和地说道。 “婢子明白,定会将宋大人治得妥妥帖帖,以报大人养育之恩。”燕儿乖巧地走到他身前,跪了下来。 “乖,乖!呵呵!”赵长河心中大悦,伸手轻轻抚过她头顶,却见她衣襟微敞,从他这个角度,真是看到了不少曼妙之景。 他不由心中一热,那手从她秀发上滑到了她香肩上。 “噢,大人……”燕儿一颤,娇羞无限地叫了一声。 赵长河哪还按捺得住,那手往下滑了进去。 横竖她处子之身已在昨晚被宋之显所破,他现在也不需要顾忌,不妨…… 他正想到心痒处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大人,宋大人求见。” 赵长河吓一跳,赶紧把手从燕儿身上拿了出来,正色道:“请他进来吧。” 燕儿也慌忙起身,整理好衣襟,站在一旁。 片刻后,宋之显走了进来,笑呵呵地拱手为礼:“下官特来向大人请安!” 赵长河心里更喜,这家伙没按正常的礼节行礼,显得颇为随意,更说明已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之显有心了!我正和燕儿聊起你呢,昨夜睡得可好?”赵长河含笑道,一副慈祥长者姿态。 “多谢大人,燕儿真是让下官见识了!” “都说陇女多情,久闻不如一见,如今才知传言不虚。” “对了,昨夜偶然听说,燕儿说她还有些姐妹,也是大人收养抚育。” “大人这般善心,真是令人感动,陇州有大人这样的好官,真是百姓之幸!” 宋之显感叹道。 赵长河微微一愣,看了燕儿一眼。 燕儿忙道:“昨夜宋大人闲暇之时,和婢子聊起家常,顺口一言。宋大人还说未来他要在陇州久居,也得体察民情,希望能像大人一样,为我陇州百姓尽一份心力呢。” 赵长河这才明白,应该是燕儿为自己说好话,顺口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是好事,他呵呵笑道:“有这份心思,陇州百姓未来有福了!” 宋之显忙道:“哪里的话,下官应该的。对了,下官方才出去买了些女儿家的首饰,算是见面礼,送给燕儿和她的姐妹们,大人你看……” 赵长河没太在意,随口道:“交给燕儿便可。” 宋之显微微一笑,却道:“下官想要亲手交给她们。” 赵长河失笑道:“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你亲自来?让燕儿来便可。” 宋之显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说道:“但我想亲自去。” 赵长河一愣,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对方不但不再自称“下官”,而且语气也强硬了一些。 一旁的燕儿也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忙道:“想必府尹大人是想和宋大人多叙叙,不如还是交给婢子……” 宋之显面色陡然一沉,冷冷道:“本官和赵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婢随便插嘴了?” 燕儿笑容顿时僵住,万万想不到,昨晚还对她百般温柔的宋之显,态度竟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赵长河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终究晓得现在是不能和宋之显闹僵,遂轻咳一声,说道:“那就由燕儿带宋大人去吧。” 宋之显登时恢复笑容:“多谢大人成全!” 等他们离开后,赵长河才轻吁一口气,眉头微展。 宋之显看来是颇为自我,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意思。 而且看来是因为他赵长河要离任了,所以态度上有点强硬。 不过无妨。 燕儿是他从小训练出来,自有百般手段可以制服他! …… 青山县衙后院。 唐韵惊呼一声:“真的做好了?!” 在她身前,是一辆崭新的马车。 一旁,陈言欣然道:“本官答应过周姑娘的事,自然要办到。这马车我特意让人不要装饰,只准备了框架,你驾回去后,按照喜好让匠人调整细节,以后便是你的了!” 唐韵顾不上跟他说话,快步走到马车前,惊喜之极。 昨日她来到青山县,陈言一如以前,热情招待了她。 不但好吃好喝,还让陆卿儿陪她泡足了温泉,并且还神秘地告诉她,今日会有一份惊喜。 唐韵饱饱地睡了一觉,感觉整个人的疲累彻底消失,起床后还跟着陆卿儿去逛了会儿街。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她是第一次彻底忘了国家大事,将自己身心都放松下来。 绷紧的弦,也得不时松一松才行。 方才她跟陆卿儿在外面吃了午膳,这时刚刚回到县衙院子里,就看到了陈言给她准备好的“惊喜”。 这辆马车,是当初陈言承诺给她定制的,收她三千两银子。 如陈言所说,车身非常简洁,乍一看去,只是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木制车厢,甚至连刻花或者雕纹都没有。 只是整体比一般马车大一些,同时车轮也宽不少。 “车很好,就是有一个问题。”唐韵查看了一会儿,忽然秀眉一蹙,转头看向陈言,“我三千两银子,就买一辆没减震装置的普通马车,你当我傻吗?” 她还记得,陈言那辆马车的车厢下面,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让车身的震动大幅减弱。 但这车的车厢下面,却是空的,和普通马车几乎没有区别。 第220章 定情信物 “不是没有,只是我让人把车厢加大,将减震装置全部用隔板挡住,这样外人更不容易看出这车的玄虚。” 陈言一边说,一边将车厢下边缘约半尺高的一块木板抽了下来,顿时露出里面的减震装置。 “难怪我觉得这车厢似乎大了一些。”唐韵恍然道。 “而且这种设计还有几个好处。” “除了掩盖减震装置,不让别人看到,还能遮挡路面的泥水,避免减震装置被泥水污了之后生锈的情况。” “同理,如果是沙石路面,那些溅起来的沙石也不容易飞进减震装置的缝隙中,影响减震效果,甚至损坏减震装置。” “而且,包裹减震装置的这些隔板,也是内层嵌了铁皮的,如果有人想搞破坏,也很难办到。” 陈言得意地介绍着。 这些改进,主体还是由他构想,然后让匠人调整细节,最终实现的效果确实令人满意。 “能试试么?”唐韵按捺不住,想要出去试驾。 “这自然可以!”陈言自无不可,验货自然要试试。 “大人可否与我共行?”唐韵却转头看向他。 “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陈言没想到她有这邀请,有些意外。 “我听说,大人和我们商会的卫姑娘也同车过,那时不见大人这般拘谨,怎么现在拘谨起来了?”唐韵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追问了一句。 “周姑娘不介意的话,本官自然也无妨。”陈言感觉她话外有话,想了想,答应下来。 也罢,就看看她究竟要搞什么鬼! 当下由黎蕊驾车,离开了县衙。 到了外面大街上,马车稳稳当当,唐韵感觉竟似比陈言那辆马车还要平稳一些,更是开心。 就这么一路而行,直到出了北门,到了郊区。 唐韵从车窗看着外面忙碌的建筑队,正不断延伸着水泥道路,不由感叹道:“真希望大周所有地方,都能铺上这种道路。” 陈言一直斜着眼瞧她,这时开口道:“周姑娘,你特地找我单独说话,不会只是为了感叹一句吧?” 唐韵转回头来,凝睇看他:“你确实敏锐,此次我来这里,确实有一件事。” 陈言精神一振:“搞这么神秘,莫非又是想贷款?我县银庄如今蒸蒸日上,你想贷多少?” 唐韵微嗔道:“你心里除了赚钱,莫非就再没其它事了?” 陈言愕然道:“除了买卖,咱们还有啥好谈的?” 唐韵轻哼一声,说道:“你跟我只想谈买卖,怎么跟别人却谈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陈言更是摸不着头脑:“你我之间不谈生意谈什么,难不成谈感情?” 唐韵一愣,颊上微晕,大嗔道:“你胡说什么!” 陈言嘿嘿一笑:“玩笑玩笑,周姑娘莫要介意,你确实让人没法有亲近的想法。” 唐韵秀眉更是深蹙,不悦道:“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陈大人觉得我很惹人讨厌么?”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本来是想跟他谈别的事,可这会儿见他这神情,真忍不住了:“你这反应又是何意,难不成我真那么面目可憎,让人生厌?”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充满了怨意。 她素来不喜欢别人以貌取人,评判她的容颜。 但她心中清楚,自己的天生丽质,绝不逊色于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卫菡去雍州前,唐韵和她详谈过,知道了不少事,也大略明白了为何白鹭说起卫菡的事时,有些担忧。 陈言乃是好色之徒,和卫菡相处甚欢,自然是因为卫菡丽色动人。 可明明自己并不逊色于卫菡,这家伙居然对自己敬而远之,这让她着实想不通。 当然,她倒不是想和陈言有什么亲密接触。 只是这家伙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自尊心受伤。 陈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周姑娘绝世之姿,单从容颜而言,该是世上所有男人梦中的仙女才是。” 唐韵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心中一甜,心情登时好转。 却听陈言继续道:“只是你总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啊。尤其是你那眼神,着实有些吓人,像要吃人似的,谁敢亲近你?” 唐韵一愣,愠道:“谁要吃你了?你若心中无鬼,怕什么?” 陈言的这话,倒是没问题。 她乃一国之帝,自有其威仪,纵然不言语动作,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绝大多数人心生敬畏。 而且她早就习惯了那种与人相处的方式,这天下原本所有人都是她的臣民,她那般眼神动作,有何不可? 陈言脑袋更是摇得拨浪鼓一般。 “错错错,首先,本官并不怕你,只是指出你的问题所在。” “其次,本官刚才说的,乃是寻常人不敢亲近你的缘故,和我无关。” “本官不想亲近你,乃是因为你确实不惹人怜爱。” “女儿家嘛,总是要有些娇羞惹怜的情状,像你那般时时刻刻的女强人形态,实在是不合本官胃口。” “俗话说得好,女子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暖得夫床,你在哪都一副厅堂之貌,就算对你再有好感的人,也吓跑了!” 唐韵听到最后,不禁颊上更是红晕大升,娇嗔道:“什么暖得夫床,陈言你竟敢对我胡言乱语!” 陈言撇撇嘴:“就是这永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本官看着你时,只想跟你谈买卖。” 唐韵绷着俏脸道:“我正巴不得你我只谈买卖,哼!” 嘴上说着,但她心里却有些被触动。 确实,她身为帝上,自然少了女儿家的情态,也难怪他人不敢亲近…… 等等! 不对啊! 她明明想谈的是其它事,怎么被他绕这来了! “不要胡说八道了,我说的是,你和我们家卫姑娘的事!”她俏脸一沉,赶紧把扯远的话题拉回来。 “我和卫姑娘啥事?”陈言错愕。 “你否认也无用,那把蝉鸣刀,是你给她的定情信物吧!”唐韵说到这里,更是双眸生煞。 第221章 家住海边管得宽 卫菡可是她的爱将,堂堂英武伯,手握兵马大权,是战无不胜的卫家军之主! 可以说,她是军方除了宣国公外,唐韵最信任的心腹! 可来青山县一趟,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说起陈言时神情含羞带痴,甚至还收了一把刻着两人姓氏的宝刀! 也就是她现在身有要职,若是没有国家大事在身,她怕是就直接跑到青山县给这区区七品县令做老婆了吧! 无怪白鹭担心。 现在唐韵比白鹭还要担心这件事! 只不过唐韵怕影响卫菡的心境,没有直接点明,改而到青山县来质问陈言。 陈言一听唐韵这话,顿时有些头大。 这下好了,叫卿儿害惨了吧,惹来误会,把人家家长都招来了! 虽说这位周姑娘年龄上和卫菡差不多,当不得家长,可地位上足够了。 他干咳一声,说道:“此事有些误会,周姑娘你听本官解……” 唐韵怫然道:“莫非你还要当我面否认?难不成,陈大人还是那口是心非之徒?” 陈言哭笑不得。 这妞也太能戴帽子了吧! 不解释,他就成了勾搭人家小姑娘的渣男,解释,他就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坏蛋,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他还说啥? “说话啊!不敢说话,怕是心虚了吧!”唐韵见他闷着头没说话,更是着恼。 陈言简直无语,这妞不许他否认,然后还要逼着他说话,这他喵的是非逼着他承认勾搭卫菡是吧? 可他分明没有啊!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道:“周姑娘,我有一言,不得不讲。” 唐韵冷然道:“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要说!” 陈言面色凝重地道:“脾气这么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唐韵一呆:“更年期?” “不是更年期,你跟我急头白脸的干啥?” “再说了,你家又没住海边,你管那么宽干嘛?” “人卫姑娘又没卖身给你,她的事用得着你来左管右管?” “我好心送了一把宝刀给卫姑娘,与你何干?” “什么定情不定情,我在上面弄了个陈字,你就说是定情信物。” “那你家书册上也有陈字吧?那算不算跟本官定情?” 陈言连珠炮般地几句话出来,说得唐韵一愣一愣的,一时哑口无言。 再听到最后一句,她不禁颊色生晕,气道:“你胡说什么,谁跟你定情了!” 陈言摊手道:“这不就结了?不是写着本官的姓就一定是定情信物,你完全可以理解为纯洁的男女友谊嘛。” 唐韵失声道:“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纯洁的……” 陈言直接打断她的话:“那是你思维太龌龊了!若你和本官一样问心无愧,心昭日月,自然便有纯洁的男女关系了!” 唐韵明知道他在强辞夺理,可却应答不上,只气得杏眸圆睁。 这家伙,一张嘴也太能说了! 陈言胡缠几句,好不容易让她闭了嘴,哪还敢继续说下去,连忙转移话题:“本官本来还以为,你是想谈一谈冀州灾情之事,原来周姑娘没放在心上啊。” 这话瞬间让唐韵芳心一震。 没错! 如今天下大事繁多,冀州百姓仍受旱灾,自己怎能一直在这些私事上纠缠? 她轻吁一口气,恢复了冷静,说道:“听陈大人这话,是所谓的秘密武器,已经准备妥当了?” 陈言讶道:“周姑娘真乃成大事之人,竟然这么快便能冷静下来,不错,东西,本官已经备齐。” 唐韵精神大振,急问道:“何时可以着手?” 这段日子,陈言一直没忘了这事,硝石送来后,他更是让人加班加点,尽快赶制补足火药,如今已然凑足了万斤之约。 “这事随时可以着手,只是从这里到天悬山,路途遥远。” “而我这秘密武器必须轻拿轻放,还要防潮防火,运送自然便会慢下来。” “因此运送这事,本官仍在考虑合适的办法。” “并且还有一件最要紧之事,目前仍无法解决。” 陈言皱着眉头说道。 唐韵一心只求尽快从根本上解决灾情,忙道:“什么要紧的事?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陈言叹道:“就是沿途的官府关卡检查,我这秘密武器,定然无法通过。” 大周尚未有火药技术,但如今战乱方平,正是清理后事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安排了官府的哨检之所。 看到不明之物,或者来历不明的人,必然严查甚至扣押。 自然,这些哨检并不周全,只能覆盖各地主要的通道。 可偏偏火药运送必须谨慎,没法走那些山林险地,只能走驰道或者水路,是绝计避不过官府哨检的。 唐韵登时记起上次看过的实景演示,明白过来。 不过这事对她来说,倒是轻易之极,一声令下,自然没人敢拦阻运送的车队船队。 但这话她不能直接说,否则被陈言猜出她身份就麻烦了。 “这样如何?你将货物交给我的人,由我的人来运送。” “周氏商会也算是有些门路,充为货物,官府也不会太认真。” 她提议道。 陈言却摇了摇头:“这不行,此物必须由我的人来运送。” 火药运送必须谨慎,让那些从未处理过这事的生手来运送,怕是到不了目的地,便连车船带人一起炸个干净了。 唐韵微微蹙眉。 事关重大,不容出错,陈言既然如此坚持,她也只能另想办法。 “这样罢!我回去后先想想办法,你且将那秘密武器准备妥当,两三日内,必给你一个妥善的答复。”她想了想,说道。 “如此甚好!此事便这么说定了,那咱们该谈谈另一件事了。”陈言欣然道。 “还有何事?”唐韵奇道。 “请周姑娘即刻派人知会你派去抓公孙城的人,若是未曾将他抓获,立刻停止抓捕;若是已然抓获,请将他放了。”陈言面色凝重起来,沉声说道。 “为什么?”唐韵大感意外。 “其中的缘由,本官暂时不能说,但此乃为大周天下着想,周姑娘务必答应!”陈言重重地道。 “你不说清楚,我怎知道确实和大周天下有关?”唐韵哪肯轻易答应。 第222章 禽兽 陈言叹了口气。 这话,昨日唐韵刚来时,他便有想过要说出来。 但一旦说出,就不得不面临对方的追问缘由。 可偏偏益王唐莫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事,不能泄露出去,他若告诉这位周氏商会的东家,难保这妞不会视为大功,直接将消息透露到朝中。 那很可能会激得益王直接发动兵变! 果然,此时对方如他预料一般问出来,他却仍没想到该如何回答。 唐韵看着他沉默之态,心中大感惊异。 陈言这家伙能言善辩,没理也给你掰扯个歪理出来,现在居然会有无法启齿的时候? 莫非,此事确实有问题? “陈大人若要说服我,便需有充足的理由。”唐韵不死心地追着道。 “理由倒是充分,但,本官不能说。”陈言又一次摇头,下了决心。 无论如何,此事在解决之前,绝不能泄露,只好来一回蛮不讲理了! “那就恕我不能从命了。”唐韵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松口。 “周姑娘可能误会了,我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陈言神情严肃起来,“你若不放,本官便派人救他,总而言之,公孙城,你休想抓得到!” 唐韵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双方合作也不算少了,但陈言会这么硬梆梆地跟她对着干,还真是头一回! “既然如此,你大可一试。”她淡淡地道。 “你不生气?”陈言有点意外,原本他以为说出那话后,对方会暴跳如雷。 “你注定成不了的事,我为何要生气?” “那里是雍州,不是在你青山县,非是你可任意行事的所在。” “更何况,动手的是卫菡,对她,我有信心。” 唐韵自信地道。 一来,陈言的纳抚营虽然实力非凡,但到雍州那么遥远的地方,也很难发挥多大作用。 二来,那边乃是雍州,卫菡的大本营! 有地利之助,陈言休想能办到,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本官原本还怕你为这生气,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走着瞧!” …… 武阴城,赵长河府上。 赵长河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看日头,眉头越发皱紧。 他令人准备了午膳,只等宋之显和燕儿回来,一起吃饭,培养一下家人般的氛围,同时也趁机再用出自己的第二招。 男人嘛,无外乎贪财好色。 好色这一点他已经满足了宋之显,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了! 可是时间不断过去,这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宴席都备好了,两人却还没回来。 别说燕儿的那些姐妹都是在府中,就算全都在城外,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就在赵长河等得不耐烦、正准备叫人去唤他们时,两人终于回转。 “之显啊,怎会去这许久?本官让人备了宴席,饭菜都有些凉了。”赵长河半笑半责地说道。 “噢,下官不知大人备宴,耽搁了些功夫,恕罪恕罪。”宋之显连忙赔罪。 “呵呵,入席罢。”赵长河见他态度谦卑,也不再多说,含笑邀他。 “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宋之显含笑跨步,先进了屋子。 赵长河微微皱眉。 宋之显居然在他前面先进屋,着实有些不懂礼数。 不过他要拉拢宋之显,也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多说,便要跟进去,却见一旁的燕儿神情有些异样。 “燕儿,还不进去好好侍候着?”赵长河不快道。 这丫头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这要紧的时候,得服侍好宋之显才是。 燕儿抬眸看他,眼眸中却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大人,有件事,燕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长河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午膳后再说?” 燕儿一咬牙,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是关于方才去探望燕儿那些姐妹的事!宋大人他,他……” 赵长河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看了一眼里面已经自顾入席坐下的宋之显,才拉着燕儿走到一旁,低声道:“本官正有些好奇,你等为何等了这许久才回来?” 燕儿眼眶一红,说道:“莺儿,被宋大人给……给……” 赵长河经验何其老到,一听这话,瞬间反应过来,色变道:“什么!他怎会……” 莺儿是他收养的其中一名丫头,也是长得如花似玉,青春动人,纵然和燕儿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 方才,宋之显和燕儿到了众丫头所住的花院,一开始还慈眉善目,将礼物送给众女。 众女自然开心,纷纷道谢。 这些首饰一看都不便宜,众人在院子里欢天喜地地比对各自拿到的,正叽叽喳喳说得热闹时,忽然听到莺儿房间内,传出阵阵奇异之声。 众女顿时愣住了,随即听出那是什么声音,无不既羞又惊。 原来不知何时,宋之显竟然把莺儿带进了她房间,行那苟且之事! 燕儿更是大惊,连忙去推门,不料房门竟然反锁了,无论她如何在外面拍门,里面的宋之显也不开门,反而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就这样,宋之显和莺儿在屋子里耽搁了半个时辰之久,等他心满意足地出来时,只见里面莺儿已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 听她讲到这处,赵长河怒道:“你当时怎不回来告诉我!” 燕儿惶恐道:“我本来是打算回来的,可宋大人在里面说,大人您不会在意的,就算我回来告诉您,你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为一个婢女跟他翻脸。” 赵长河怒火烧心,万万想不到,宋之显竟光天化日,公然在他府中做这禽兽之举! 不用问,莺儿肯定也不敢反抗。 她们都知道宋之显是他赵长河要拉拢的人,而且过不了几天,谕令到了武阴,便会接任府尹大人之职! 若是得罪了他,惹来他的报复,到时候赵长河已卸了任,根本没法保护她们! 忽然间,赵长河心中闪过何惇的话。 后者说,宋之显贪得无厌,拉拢他只会惹火烧身。 这一刻,赵长河终于意识到,何惇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咬牙,沉着脸,回身朝屋内走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可以给,但对方想抢?那就是越界了! 纵然数日后,对方便会接替自己,但至少现在,自己还是陇州府尹,岂能任由对方在自己府中胡作非为! 第223章 基础材料工业研究 燕儿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但心里还是有些开心。 大人这神情,摆明了是要收拾宋之显,足见自己等人在他心中,是有分量的! 更何况宋之显这人让她着实有些恐惧。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他。 可现在她却发觉,这人还算斯文的表面上,竟似藏着一颗禽兽般的心,若是大人能教训他一番,自己未来要掌控他也不至于太难。 屋内,宋之显眼见赵长河怒意满面地起来,微微一笑,先开了口:“听说大人离任后,准备回乡,不知大人的家乡,是在哪里呢?” 赵长河一震,猛地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他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来,对方话外有话,提醒他即将离任之事! 为一个收养的婢女,跟对方翻脸,真的值得吗? “呵呵,本官家乡是在江州,不过是否回乡,仍在考虑之中。” 赵长河心念急转,神情迅速变化,露出笑容,入席坐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跟进来的燕儿惊愕地看着他。 这未免也太…… “燕儿,还不为本官斟酒?”宋之显的声音传来。 燕儿一惊回神,转头看向他,却见宋之显眼神中透出一抹嘲讽,似在讽刺她背后告状这招毫无作用。 她不禁心中一个激灵,只得强颜欢笑,快步过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来。 这个人,竟能把控住赵大人!那自己真的能掌控他么? 府衙,正处理公务的何惇听完护卫的话,微微皱眉。 赵府的护卫如今全是他安排的人,府内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瞒不过他耳目。 宋之显如他预料,果然本性表露出来了。 不过到此一日,便已按捺不住,再多两日,怕是这家伙搞不好会直接骑到赵长河头上。 自然,更不用说自己了。 初见面时,此人看他的目光,暗带警惕,显然是知道他被举荐过的事。 若此人得势,自己这个府丞之位,怕是坐不稳。 “赵长河啊赵长河,如今这局面,你怕很快便会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何惇喃喃自语。 陈大人的布局,正稳步进行。 宋之显越是本性暴露,赵长河和他矛盾越是加深,对他们的计划便越得有利。 陈言的情报系统,覆盖面广,调查手段丰富,因此宋之显的情况,早就查得七七八八。 但有一个问题。 涉及到更深层的内幕,不是一般调查手段能查出的。 尤其是牵涉到朝廷中的势力分割,这种级别的消息,自然保密性极高,必须另行设法来探查。 如今一切都在陈言的预料中,是谁支持宋之显,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那番对赵长河的“忠告”,其实是陈言故意让何惇刺激他的。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姓赵的绝对不可能听得进去,反而可能还变本加厉,更是大力去拉拢宋之显。 姓宋的深谙为官之道,讨好上官欺压下属,可说是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赵长河这般委屈求全,只会让宋之显更加肆无忌惮! 等到赵长河到了极限,再忍不下去时,就是探出宋之显靠山的机会! …… 回到县衙,唐韵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不跟陈言谈论公孙城的事。 陈言也不多说,到了这一步,等着瞧就是了。 公孙城必须放,让益王宽心,不至于立刻动手。 反正就算公孙城被放了,他也休想逃出陈言哨探的监控,随时可以再抓回来。 “陈大人,多谢你的马车。”下了车,唐韵客气了一句。 “不客气,多谢你的银子。”陈方由衷地道。 这马车从人工到用料,全部成本加起来不到二百两。 三千两银子,他只能含泪血赚二千八百两。 当然,若是让别处的工匠来制作,就算三万两也制作不出来。 先不说技术问题,只说里面的一些小部件。 一来由于大周炼铁技术落后,难以炼制出韧性高强度好的钢铁。 譬如制作一根铁棍,青山县直径半寸的铁棍,其强度就能超过其它地方两寸粗的铁棍强度,这种材料的断层式技术差距,简单堆银子根本堆不出来。 二来加工工艺也不发达,难以将原材料制作成又细小又强韧的小部件。 譬如弹簧,别看只是个不起眼的部分,光是制作成螺旋状这一点,或许还能办到,但是只要一压缩,立马绷断,根本无法起到应有的减震作用。 当然,这也不只是大周的问题,全天下所有国家都是如此。 这是技术层面的落后,若是靠大周这工业发展速度,搞不好过个百八十年,都没法制成可量产及合格的螺旋压缩弹簧。 而这一切,全部基于陈言前期投入的、以十万两银子计的基础材料工业研究。 如今这些工业研究有了一定规模,所有设备、人才、场地等全部都是现成的,才会让超级马车的成本控制到二百两以内。 说到底,赚的就是人无我有,收割富人的韭菜,自然利润空间由得自己定,只要在富人可承受的范围内。 而富人可承受的范围,通常都大得超出常人想像。 “东家,是时候回去了吧?”一旁,黎蕊提醒道。 “我去和陈夫人道别便走。”唐韵点点头,这一日偷闲,有得有失,差不多该回去了。 陈言自是陪她入内,到了后院,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悠扬的乐声。 缓慢而轻松,予人一种很惬意的感觉。 “想不到陈夫人还精于乐律。”唐韵讶道。这后院没有外人,自然是陆卿儿了。 “哈!周姑娘你高估了她,我家卿儿会的事挺多,可乐律绝不在其中。”陈言却是一笑,“这曲子,必然是别人弹的。” 乐声是来自后堂,两人穿过院子,一路而行,只听那乐声清扬舒缓,听得人身心俱惬。 “卿儿!周姑娘要走了,想和你道别,快快出来。”陈言嚷了一声。 “我在练习室,暂时不能出去啊!”里面传来陆卿儿的回应。 “练习室?”唐韵一呆。 “噢,是我特意为卿儿弄的一间屋子,供她使用。”陈言一边解释一边进了后堂。 “做何使用?”唐韵有些好奇。 “是用来练……我的天!你们这是……”陈言正说到一半,突然大惊,意外地看着前面。 第224章 瑜伽课开班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一间大屋子,长宽均超过三丈,足足有寻常屋子五六间那么大。 屋内焚着熏香,装修布置极为典雅,地板是纯木地板,四墙上挂着不少仕女图。 此时在屋子一角,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女子身着纱衣,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具木琴,此刻的乐声正是她弹出来的。 但真正让陈言惊呆的是,屋内除她和陆卿儿外,竟然还有二十来个女子,年纪从十多岁到三四十岁不等,整齐地排成五列,每个人身下都有一个约三尺宽、七尺长的毛毯。 此刻,她们正统一地跪趴在各自的软毯上,双手按在毯上,正竭力将腰往下压,将后面努力往上翘起来。 而陆卿儿则像个领舞一般,独自一人跪趴在众人前面的软毯上,摆出同样姿势。 听到陈言的惊呼声,所有目光全刷刷刷地转过来看他。 “我在教大家做瑜伽呢!”前面的陆卿儿甜甜一笑,说了一句。 陈言目光从众女身上逡巡而过,最后落在陆卿儿身上,这才恍然。 猫牛式! 好早以前,陆卿儿就说过想开个瑜伽班,教授瑜伽,陈言自无异议,反正她想做什么,他都是全力支持。 只是这段时间他忙着诸般事务,没想到她这个班终于开了。 这间瑜伽练习室原本是他为陆卿儿准备的,现在则刚好做了她教授瑜伽的场地。 还请来琴师,给她们配乐练习瑜伽。 “见过大人!” “大人午安!” “大人,打扰了!” 一众女子这时才七嘴八舌地跟陈言打招呼,个个脸蛋都噌地一下红了起来。 众女显然因为都是初学,姿势做得很不到位,千奇百怪,而且这姿势着实有些羞耻,在陈言这个大男人面前难免羞涩。 有几个女子忍不住就想爬起来,但陆卿儿却制止了她们,让她们继续保持练习,不能中途而废。 “你们继续,不必理睬本官。” 陈言笑呵呵地点头说道,目光从诸女身上掠过,心里暗热。 虽说这里面有些能做他婶婶辈儿了,但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子,估计是卿儿平时常在一起玩的闺蜜,个个身段佳体态妙,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陆卿儿还统一了她们的服装,让她们清一色穿上了瑜伽服! 大周的服饰,是以男裤女裙为主,女子多穿裙装。 但裙装并不适合练瑜伽,因此陈言特意为陆卿儿设计了一套瑜伽服。 自然,材料上比不上他前世那种纤维材料,很难做出那种贴身又充满弹性的紧身衣,但是他大量使用丝绸,加上合适的裁剪,还是成功模仿出一套有六七分像的紧身绸衣裤。 不仅可以让卿儿练习时更方便,而且还能将她的体态凸显出来,更方便陈言欣赏她的优美身姿。 陆卿儿开了瑜伽班,竟然让每个女子都来了一套,那曲线紧勒、玲珑浮凸的一具具娇躯,看得陈言口干舌燥。 看来,支持卿儿开瑜伽班,支持得太对了! 这满室的赏心悦目,要是收门票,哪怕一两银子看五分钟,估计那些男人也得抢破头! 旁边的唐韵从进来起就一脸懵,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这都什么情况! 这一个个像小狗似的,那种趴在地上的姿势,真是看得她面红耳赤。 还有这些衣衫,简直匪夷所思,穿在身上,她们不害臊的吗? 她自己就是女子中的异数,可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很难接受。 青山县自从陈言上任后,一改大周其他地方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气,鼓励女子出门甚至上工。 这一招不但成功拉动了青山县的本土经济内循环,而且还最大程度发掘了劳动力,并且也改变了大多数人的保守观念。 是以女子比别的地方要放得开,换了是其他地方的女子,让她们摆出这种姿势,难如登天!更别说还要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摆,早就羞得跳河了! “周姑娘,你也来练练吧!”陆卿儿热情地招呼道。 “这,不必了。”唐韵红着脸道。 要她摆出这种姿势,那不如杀了她算了!更何况,陈言还在这,她岂能让他看到这么羞人的一面? “你不是说你背疼么?瑜伽里面还有好几种姿势,对背部放松调整很有帮助的,包括这种猫牛式,也能帮你缓解背上的酸疼。”陆卿儿爬了起来,轻快地走到她面前。 “真的不必了!”唐韵赶紧拒绝。 见她不肯,周围其他女子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真的用呢!我以前老是背疼,多亏卿儿夫人教我,现在好多了!” “你试试就知道了,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 “用不着害羞,咱们这都是女人嘛。” “人陈大人还在这呢!” “嘻嘻,陈大人看一看又不影响什么。” 众女嬉笑声中,陈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本官还有事,就不在这影响你们了。” 有些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这才离开。 唐韵见他那眼神,心里暗哼。 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 转头再看众女,无不在吃吃而笑。 “瞧见没有,大人刚才看你了!” “瞎说,他哪是在看我,明明是在看你。” “哎,不像我这黄脸婆,大人都不看我半眼。” 唐韵听着她们相互间取笑,不禁愕然:“你们……都不介意么?” 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莞尔道:“多少女儿家,都恨不得嫁给大人呢,巴不得他多看自己几眼,哪会在意呢?” 另一个丰腴的女子叹道:“可惜只有卿儿命好!” 陆卿儿颊上微红,说道:“别胡说了,专心一点,瑜伽要是练岔了,会伤着的。” 众女这才纷纷敛去笑容,专心练习起来。 唐韵惊呆了,感觉这一屋女子是不是都患了失心疯。 就陈言那个色鬼,居然这么多女子喜欢他?! 她们到底是中了什么魔,难道不知道这家伙又贪又色,满嘴歪理,根本不靠谱好么! 真正的好男人,应该是那种俊朗沉稳的正人君子! 陆卿儿看到她神情,哪会不明白她的想法,说道:“周姑娘,你定是十分瞧不起我家大人吧?” 唐韵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道:“这么明显么?” 第225章 这还能治体弱多病? 陆卿儿嫣然一笑,挽着她胳膊,柔声道:“也不怪你,慧眼识珠的人,本来就不多。若是接触得深了,你自然明白他是多好的人。” 唐韵有些郁闷。 这话不就是在说她没慧眼? “不说这个了,来,我先教你几个姿势,你试一试,肯定会有效果的。”陆卿儿没再继续说下去,拉着她走到前面软毯处。 唐韵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些从未听闻更没见过的动作,能让这么多女子交口称赞,到底有什么玄机? …… 县衙外,黎蕊坐在马车上左等右等,不知不觉等了大半个时辰,却没见唐韵出来。 她有点奇怪,忍不住下车到后面找了找,直到找进后堂,才终于找到唐韵。 站在练习室门口,黎蕊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练习室内,陆卿儿的旁边多铺了一条毛毯,此刻唐韵正仰躺在毯子上,双腿并拢笔直地朝着空中。 因为姿势的缘故,裙摆直接敞了下来,仪态大失。 当然不只是她,整个练习室里二十来个女子,均是同样的动作,玉腿林立。 不过和从小练武的唐韵不同,她们的姿势千奇百怪,而唐韵却是动作标准,和做示范的陆卿儿相比都不逊色多少。 “哇,周姑娘你好厉害!才练习了两次,就能做得这么好!”陆卿儿赞叹道。 “这个动作确实神奇,我感觉背上的酸疼感似乎完全消失了!”唐韵也颇为兴奋。 陆卿儿教了她好几个能缓解背部紧张的动作,一开始她还十分拘谨,但很快就融入其中。 明明每个动作看着都挺简单,可练到现在,她已是出了好几身香汗,不过原本仍有不适的背部,确实舒缓许多。 这和她所学的武艺截然不同,并不讲究力道和速度,反而对柔韧和耐力的要求相当高。 纵然是自幼习武的她,初上手时也有些吃力。 “你这只是刚开始而已,我家大人说了,若是一直坚持,将来受益无穷呢!”陆卿儿欣然道。 “什么?莫非这是他教你的?”唐韵一下愣住了,随即一下反应过来,哼道,“他怕是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吧!” 和单纯的女孩不同,她虽然也是未嫁之身,但宫中会教授一些男女之事的知识,因此她对那方面的事,并非全不明白。 这所谓的瑜伽,简直是女子羞耻姿势大全,很多姿势都是契合“那方面”的动作。 陈言教给陆卿儿,不必说,定是为了满足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哪知道陆卿儿一听这话,立时大摇螓首。 “不,周姑娘你这可猜错了!” “我家大人教我瑜伽,乃是因为我自幼体弱多病。” “像这般温暖的天气,也总觉寒冷,每次受凉都得二三月方见好转。” “后来大人教我后,我练了一段时日,如今感觉身子骨都比以前轻盈柔韧许多。” “而且渐渐也康健起来,纵然是三九寒冬,也不易受凉呢!” 唐韵大感意外,从陆卿儿脸色上,确实很难看出她曾经体弱多病。 要这样说,陈言竟然还是好心了? 可这瑜伽,真有这么神奇么? 她正要说话,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东家!你这是……这是……” 唐韵下意识转头看去,见是黎蕊,欣然道:“黎蕊,你也来学一学吧,这个叫瑜伽的东西,颇为神奇。” 黎蕊懵了:“啊?” 等到傍晚时,瑜伽课才结束。 黎蕊也学了几个动作,终于明白为何圣上要称神奇。 她长年习武,身有积伤,腰和左腿更因曾经扭伤而较为僵硬,练了一番后,竟感觉原本僵硬的所在柔软了不少。 这还只是第一次,若是长期坚持,说不定效果更佳! 众女纷纷告辞离开后,唐韵正要告辞,陆卿儿却兴致勃勃地拉着她道:“周姑娘,咱们走吧!” 唐韵满头雾水:“去哪?” 陆卿儿奇道:“你忘了么?方才跟你说过的,你们俩这身衣服都不行,得给你们准备专门的瑜伽服呀!” 唐、黎二女同时一愣,对视一眼,不禁颊上生霞。 刚才陆卿儿确实提过,不过两女忙着练习,没太在意,想不到她真记在了心里。 “这,不用了吧?制衣费时,我们还要赶回京城,不能耽搁那么多天。”唐韵迟疑道。 她比预计的行程,已经晚了半日,要是等做好瑜伽服,那不是得好几天之后了? “用不着,一会儿就好,耽搁不了你们的行程,走吧走吧!”陆卿儿拉着她往外走去。 “一会儿?陈夫人,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黎蕊疑惑地问道,先一步把唐韵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大周普通百姓,大多是购买布料,自己缝制衣衫。 因此一般小城,甚至连成衣铺都没有,只有布坊。 只有一些大城,才有成衣铺,而且多是售卖价格昂贵的衣衫,并且款式很少。 一些极为流行的款式,或许能直接买到,但像瑜伽服这种完全颠覆了认知的衣衫,是不可能直接买到的。 若有要求,可以请成衣铺的匠人制作,可通常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月,才能制好。 没办法,纯手工制作,不想匠人精神都不行。 陆卿儿浅浅一笑:“周姑娘想必还未进过我们青山县的成衣铺吧?” 看着她有些神秘的笑容,唐韵和黎蕊都不由好奇起来。 到底成衣铺有什么名堂? 不多时,三女到了一家名为“卢婶成衣铺”的店内。 入店后,唐、黎两女顿时被琳琅满目的款式,给吸引了目光,大感惊异。 这铺子里少说也挂了四五十件衣裙,件件款工不同,用料和缝艺都非常出色。 “这件衣服好漂亮!怕是不便宜罢?”黎蕊看中一条碎花裙,有些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着裙面。 “上面有价标,一看便知。”陆卿儿将裙子另一边掀了起来,上面确实挂着一片布条,上面写着价格。 “什么!”黎蕊只看了一眼,瞬间石化! “有多贵?”唐韵见她神情不对,一边问一边过去看了一眼,霎时也懵住了。 第226章 此物唤作缝纫机 出乎她意料,这裙子才二钱银子! 这怎么可能! 这布料这手工这染色这花纹,若是在京城,想要制作一条这样的裙子,至少也要三两银子! 唐韵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转头又看另一条看着就挺华贵的袍服,更是大吃一惊。 按她判断,这袍服至少也得五两银子。 可价标上写的是“五百文”! 半两银子,就能买到在京城值五两银子的衣服,这未免也太便宜了! “卢婶,我又来啦!”陆卿儿瞧见有个三十多岁的福态妇人迎了过来,连忙说道。 说完,还低声对唐、黎二女说道:“卢婶是咱们青山县首屈一指的裁缝,我家的衣服都是找她做的。” “哟,是卿儿啊,是大人又有什么好点子要让我代工么?”卢婶热情地迎了过来。 “不是,我瑜伽班多了两名学员,要多两套瑜伽服,麻烦你帮忙缝制一下。大概多久能做好呢?”陆卿儿问道。 “两件么?半个时辰吧,是这两位吗?”卢婶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看向唐、黎二女。 “什么!半个时辰?!”两女都是大吃一惊,唐韵脱口而出。 “若是急着要,还可再快些,不过至少也得三刻钟。”卢婶说道。 两女听得瞠目结舌。 这怎可能办到! 宫内便有御衣匠人,唐韵的衣衫全都是由匠人缝制,她自己也曾好奇,去观摩过匠人缝制衣裙的过程,深知那是多么费功夫的事。 别说一个时辰,十个时辰也休想弄得好! 更何况,这还要的是两件! 当下卢婶拿来软尺,替二女分别量了尺寸,随即便进了里屋。 陆卿儿瞧出两女的好奇,笑道:“进去看看吧。” 说着,当先跟进了里屋。 唐韵连忙跟了进去。 铺面后面是个大大的工坊,里面到处摆放、悬挂着布料和衣衫,还有两个大大的裁剪台。 以及最让二女好奇的,还有八套造型奇特的桌椅。 桌面上,有种奇形怪状的铁制玩意儿,桌下则有可以踩动的踏板。 仔细一看,桌面上的那套铁制器具中,还有已经穿好线的针。 “这会儿我铺里的裁缝都回家了,我亲自动手给你做吧。”卢婶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捋起袖子拴上围裙,在裁剪台上忙碌起来。 她手法熟练,没一会儿功夫,就裁好了大大小小的丝绸布片,形状各异。 然后拿着一块块的布片,坐到了其中一把椅子上,将两片布料边缘叠在一起,放在针下。 “这是什么?”唐韵忍不住问道。 “周姑娘还没见过吧?这是缝纫机。”陆卿儿解释道。 “缝纫机是何物?”唐韵听得睁大了眸子。 陆卿儿犹未解释,卢婶已然动作起来,脚踩得风火轮似的,上面的针飞快地一下下扎下又抬起,转眼间已经将两片布料缝在一起! 唐、黎二女全看懵了,张口结舌地看着卢婶熟练地调整绸料的位置,继续飞快地缝制着。 针飞线舞中,一片片裁剪好的面料被缝制在了一起,以快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完成了一件瑜伽服的上衣制作。 “这……这……”黎蕊结结巴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太震撼了! 这种缝制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而一切都因为那台神奇的缝纫机! 很快,第一套瑜伽服缝制完成。 唐韵有些迫不及待地先拿到试衣间换上,出来时,黎蕊看得双眼发光。 这衣服简直是最能衬托出女子美丽身段的好东西,将圣上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如何?”唐韵问道。 “简直太合身了!”黎蕊由衷地道,“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东家这么有女人味儿呢!” 唐韵瞪她一眼,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欣喜。 人靠衣装。 她平素穿着,贵气是有的,但像这样能将女儿家身段完全展现出来的,却几乎没有。 毕竟,她的精力是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在这些上面。 如今陡然换了身装束,倒也挺新鲜。 “穿着可还舒服?”陆卿儿问道。 “确实不差。”唐韵点点头,虽然有些羞涩,但这套只用了两刻钟便缝制好的瑜伽服,穿在身上的感觉丝毫不逊色于宫中手工制成的衣衫。 加上丝绸本身有相当的弹性,松紧适宜,稍微活动了两下,感觉比平时穿着的衣裙要更加利于动作。 “那以后你练瑜伽时,便穿着它罢!”陆卿儿含笑道。 “总共多少银子?我来付钱。”唐韵说着去拿荷包。 “不用,周姑娘是我们的大客户,这点花费,由我请客吧。”陆卿儿却拦住了她。 “那便多谢陈夫人了。”唐韵也不是纠结这些小钱的人,向她道了谢。 “难怪这里的成衣这么便宜,原来是因为那种神奇的缝纫机。”黎蕊有些感慨,“有了它,一个人一天之内,至少能制作出十几件成衣。” 唐韵也是同样的感觉。 成衣制作费时,但缝纫机却能大幅提升制作速度,自然也就将人力成本压低。 “这只是一方面罢了,成衣的主成本还是布料和染色。” “大人为了让青山县的普通百姓实现购衣自由,不但制作了缝纫机,还设法压低了布料和染料的成本。” “而且除此之外,还从县库拨银补贴,如今才会有这么便宜的成衣供百姓购买。” 陆卿儿解释道。 唐韵吃惊道:“由县库拨银补贴?!” 陆卿儿点头道:“对呀,不只是衣服,青山县好多货物,都是由县库补贴的呢,好让百姓花很少的钱,就能买得到。” 唐韵心潮起伏,难以平息。 万万想不到,天天把赚钱挂嘴边的陈言,竟然将赚来的银子,拿来补贴百姓!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唐韵喃喃低语。 旁边的黎蕊却惊奇的是另一件事,问道:“陈夫人,你刚才说,缝纫机是陈大人发明的?我没听错吧?他还懂得这些个女人家的东西?” 陆卿儿抿嘴一笑:“女人家的东西,他懂得还少么?连这瑜伽服,都是他鼓捣出来的呢!” 说着,她脸蛋突然一红。 这套瑜伽服上,还有些让人羞于启齿的玄机,只是说出来,未免有些…… 第227章 完美金龟婿 当初陈言设计时,本来只是为她弄的。 因此,有些部位,设计成了可开合式。 比如腋下位置,设计了开口,平时用绳子拴紧,需要的时候,将活扣的绳结一拉,就会出现一个可容手掌探进去的口子。 还有更羞人的,裤子上也设计了类似的口子…… 不过她开班不能让学员也都穿这样的,这才将这些有口子的地方,全都缝死。 估计,这事要是告诉这位周姑娘,她怕是这辈子都不肯再沾这瑜伽服一指头了吧? “哼,他倒是什么都懂。”唐韵轻哼一声,心中却忽然闪过一念。 似乎,她有点明白卫菡为何会对陈言那般的情态。 卫菡平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对无能之人,一向看不起。 但相应地,她对有能耐的人,极为敬重。 陈言多才多能,而且还不偏科,能力上,大能兼济天下百姓,小能独善一户安稳,实是世所罕见的奇才! 卫菡会对他另眼相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惜的是,因为某些缘故,唐韵不能让她喜欢陈言! 不多时,第二套瑜伽服也缝制完毕,黎蕊欢天喜地地穿上。 “这衣服太漂亮啦!”她喜滋滋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道,“真想让姐妹们也有一件。” 这衣服有些像夜行衣,但因为材料的缘故,比夜行衣有弹性,穿着也更舒服。 “你这么记挂她们,那买给她们呗。”唐韵白她一眼。 “那还是算了,我哪有这么多银子。”黎蕊吐吐舌头。 这衣服可是丝绸的,价格再便宜也得一两以上,几百件那么多,她哪买得起? “不如这样,日后周姑娘可让你们商会的姐妹,都来我这里学习瑜伽,我每人免费赠送一套瑜伽服如何?”陆卿儿提议道。 “这,未免让陈夫人太破费了。”唐韵愕然道。 “没事,本来我开班教瑜伽,也没收学费,只是闲着无聊找个事做。”陆卿儿嫣然一笑,“不瞒周姑娘,来我这学瑜伽的姐妹们,也全是由我包办的瑜伽服,没让她们花银子。” “那得花不少银子吧?”黎蕊咋舌道。 “不打紧,反正我家大人给我的零花银子不少,百来两银子着实不算什么。”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陈言平时虽然闲暇时候也多,但终究还是有不少时候在外面。 陆卿儿在家有时也会闲着无聊,陈言知道这一点,因此平时给了她不少零花钱,让她和闺蜜们逛街购物打发时间。 她因此在钱这一点上并不太在意,自然也并不需要靠教瑜伽赚钱。 黎蕊也不禁一脸羡慕:“看来嫁给陈大人,还真是……” 话到一半,突然看到唐韵狠狠瞪来的眼神,她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 凤翎卫也不是终身职业,等到年岁上来,像青鸢那般极受器重的姐妹,可能会得到赏赐,有个封爵什么的,终身无忧。 可大多数凤翎卫,还是要择婿嫁人。 若是能够嫁给一个疼爱自己、又肯给大把大把零花银子的相公,岂非女人家最想要的? 从这个角度,这个陈县令,简直是女人心中最完美的金龟婿啊!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看这丫头神情,要不是有她这个圣上在这,怕不是这会儿已经想去委身嫁给那个色胚了吧! 看来,当初挑选白鹭来接洽这边的事务,还真是没选错。 白鹭和陈言算是有私怨,自然不可能被这些事所惑,影响她的立场,反而能更好地办事。 “算了,回去罢!” …… 武阴城,赵长河府中。 “什么!你再说一遍!” 灯火辉煌的花厅内,摆开了宴席。 宴席上,自然少不了主人赵长河,以及被他宴请的宋之显,还有陪席的何惇。 燕儿正跪在宋之显那一桌旁边,拿着酒壶为他斟酒,此时也不禁为刚刚听到的话花容变色。 “大人,下官所睡的那床,实在是太硬了,所以想今晚移住花院。”宋之显笑眯眯地说道。 啪! 燕儿手中酒壶一个没抓稳,掉在地上,摔碎开来。 宋之显脸色微沉,不悦道:“连个酒壶也拿不稳,你还如何服侍本官?” 燕儿不能置信地道:“你……你竟要……” 什么移住花院,分明就是想要过去享用那满院的如花似玉! 啪! 这次是宋之显反手一记耳光,搧在了她俏脸上,直搧得她惨叫一声,侧倒在地。 “区区奴婢,什么你你你,半点礼数不知,这一掌,便权作教训罢!” 宋之显收回手,冷喝一声。 燕儿捂着脸颊,不能置信地转回头看他,眼眸中现出恐惧之色。 不过一日间,便从前一晚的百般温存,变成如今的冷漠动粗! 这个人,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男人。 就算是喜新厌旧,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对她产生厌烦了吧? 唯一解释,就是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在玩弄她,从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宋之显!” 赵长河也是相当意外,喝声脱口而出。 岂有此理! 打狗也得看主人,他这个主人还在这,对方竟然对他的人动粗! “大人,燕儿今晚便不用陪下官了,大人且留着自己享用罢。”宋之显没有半点惧色,反而再次露出笑容,“花院那边,下官自去便是,无需引路。” 说着,他站起身,再不理睬地上的燕儿,和怒色满面的赵长河,便要离去。 赵长河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直接叫来府卫,将他当场格杀! 可是,他终究不敢! 宋之显接任,已只差一道谕旨,若是闹翻,他赵长河如何承受得起来日的后果? 为了一个花院,以及里面收养而来的几个丫头,不值得! 宋之显清楚将他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微微冷笑。 就在这时,地上的燕儿突然一把抱住他小腿,嘶声道:“宋大人,你怎能如此对付我!我一心只求与大人琴瑟共鸣,此情可昭天地,你为何这般辱我!” 宋之显低头看向她,不由莞尔。 “区区奴婢,也敢妄想高攀本官高枝?” “再怎样打扮花枝招展,你终究要明白,你不过只是这府中一婢!” “主人若是乐意,享用你一番,便算你的福分。” “说什么琴瑟共鸣,你,配么?” 几句话,如利箭般狠扎心底! 燕儿直气得眼前一黑,悲呼一声,几乎昏厥在地。 事实上,她并没有对他动什么真情。 可这些话,太伤颜面自尊! 第228章 你可以试试 宋之显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就是赵大人拿来讨好本官的玩物,怎么搞得像是真动了情似的?松开!” 猛地一脚,想把脚从燕儿的手中拔出来,却拔不动。 他不禁恼了,连着踹了她几脚,骂道:“贱婢!不松开是吧?本官这便将你打杀,看你还如何放肆!” 燕儿吃痛之下,下意识的松了手。 可宋之显仍不罢休,继续往她娇躯上猛踹。 “大人,救我!啊!”燕儿痛不堪言,惨叫着朝赵长河求救。 赵长河面色惨白,双手握紧,但却一直没有动弹,甚至连劝阻也没有。 燕儿整颗心全沉到了底。 到这刻,她才终于彻底明白,宋之显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没说错。 她终究只是这府中一婢,不值分毫。 赵长河看重她,是因为她能替他做事。 可这并不是视她为自己人,只是拿她当工具,根本不可能为她和宋之显翻脸! 宋之显更是得意,忽然抄起地上一个凳子,高高举过头顶,便要照着燕儿的头砸下! 这要砸中,哪还有命在! 燕儿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抱住了头,眼前一黑。 完了! “宋大人,适可而止。” 一声冷语,忽然响起。 宋之显动作一停,转头看去,立时和何惇平静的目光对上。 “怎么?何府丞想要为这贱婢出头?”宋之显冷然一声。 “婢,也未必贱;官,也未必贵。”何惇仍稳坐不动,淡淡地说道。 “你在骂本官?”宋之显怒容陡生。 “非也,此话乃是出自一位大人口中,何某只是有感而发,宋大人若要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与何某无关。”何惇仍是那不急不徐的语气。 地上的燕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何惇。 赵长河都不敢救她,可何惇竟然会帮这忙! 如今整个府中,除了赵长河和已经替换的护卫外,没人知道如今这里已是何惇的掌握。 而此前,她一直以为此人只是个规规矩矩的佐官,平时并不擅于巴结讨好上官,不苟言笑,极为普通。 万想不到,竟是这不起眼的男子,出声救她! “若本官不住手呢?”宋之显神情凶恶起来。 “依大周律,官员触法,罪加一等。”何惇不卑不亢地道。 “呵呵!你以为本官会怕?”宋之显怒极反笑。 “你可以试试。”何惇仍是那副平静的神色,但心中却是一亮。 机会来了! 说不定,都不需要等到赵长河爆发的时候,便能探出宋之显背后靠山是谁! 人在得意忘形和盛怒状态下,最容易失言。 此刻宋之显显然正在这两种情绪下! 宋之显狞笑道:“何惇啊何惇,你以为本官是谁?你尚不明白,为何你会被吏部否决吧?不妨告诉你,本官在朝中,那可是……” 话刚到这处,他突然顿了顿,没有继续。 片刻后,他才再道:“哼,目下本官不和你一般见识,便暂待几日。等谕旨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在本官面前猖狂!” 说完,一转身,大步而去。 何惇暗叫可惜。 就差一步,就能知道这家伙背后之人是谁。 眼见宋之显离开,赵长河才松了口气,眼神复杂。 何惇说过的话,如今正渐渐证明。 宋之显确实贪得无厌,一个燕儿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如今连整个花院都赔进去了。 未来几日,那里将成宋之显肆欲之所,而他堂堂府尹,毫无办法! 燕儿慢慢从地上爬起,走到何惇面前,跪下道:“婢子多谢何大人救命之恩。” 何惇轻轻端起酒杯,说道:“举手之劳,无需挂齿,你且下去歇息罢。” 燕儿眼中现出恐惧之色:“我……我无处可去。” 她的居处,也是在花院。 这要是过去,那今晚宋之显还不弄死她? 何惇轻啜一口,说道:“赵大人的居处,该有你一席之地。” 赵长河沉着脸看他一眼,才道:“今夜你便到我偏房睡吧。” 燕儿虽说这会儿也是恨赵长河方才不救自己,但也唯有这法,只好道谢,这才去了。 席间只剩两人,赵长河叹道:“本官确实未曾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猖狂。” 何惇意味深长地道:“可惜,如今后悔也晚了,这还只是个开始,大人引来的这火,不会就这么烧尽。” 赵长河一震,脸上阵阵青白交变,道:“你不必冷嘲热讽!不过区区一院丫头,本官岂会放在心上?夜了!本官先去休息。” 愤然起身,扬长而去。 何惇看着他背影,想起了陈言对宋之显和赵长河两人的评判,眼肿透出敬服之色。 这两人每一步的反应,都在陈言的预判之中。 看来,离谜底揭晓之日,不会太远了。 赵长河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居处,喝退婢女,在屋里坐着生闷气。 “老爷,又是因为那宋之显的事生气?”夫人关上房门,走到他身侧,温声问道。 “那狗贼,简直真把自己当我这主人了!”赵长河气得够呛,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老爷,何需生气?那一院丫头,横竖以后也无他用,给了他便是。”夫人撇撇嘴,反而暗暗开心。 赵长河在花院里养的那些女子,并不全是拿来巴结上官使用,自己也时常在那享乐。 赵夫人多年被冷落,自然心里颇有怨意。 现在花院被人霸占,赵长河以后便只能回来陪她了。 “唉,如今最麻烦的是,此人似乎并未因此对本官心生感念。”赵长河叹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那如今该怎么办?”赵夫人问道。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赵长河又叹了口气。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但前惹陈言,而且现在又惹宋之显,原本至少还能安然退隐,现在可好,招来姓宋的这祸星,以后怕是都难了! …… 深夜,陈言才从炼钢厂回到县衙。 那边如今新的设备和厂房正加班加点地建设着,也是未来的重点项目,只等完成,便可大规模开展炼制。 “卿儿!公子我饿了,点心在哪?” 进了内堂,陈言嚷嚷起来。 没人回应。 陈言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不见陆卿儿踪影,不禁大奇。 这个时候她该在家才是,去哪了? 第229章 温泉里不只一个人! 叫来值夜的衙役一问,说是没见着夫人出去。 陈言这下更奇了,想了一会儿,不在后堂也没外出,那她可去的地方只有人造温泉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热。 有些日子没跟她泡过鸳鸯浴了,正好趁这机会,跟她好好亲热亲热! 不一会儿,他到了人造温泉那院子,还在外面,就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 果然是在这! 陈言兴冲冲地进去,三两天裉去外衫,推开房门,大叫道:“卿儿!公子和你鸳……啊?!” 话到这儿,却突然愣住了。 屋子里,雾气氤氲。 人造温泉内满满当当的温泉热水,里面不只是陆卿儿,而是三位佳人。 除她之外,赫然还有唐韵和黎蕊! 三女均拿毛巾包着头,避免头发被温泉水弄湿,其中唐韵正惬意地靠在池边,享受着温泉中的热量带来的舒适,粉颈以下全泡在水里。 黎蕊却是站在温泉池中,背对着房门的方向,正将左大腿一处指给泡在温泉中的陆卿儿看。 陡然听到陈言进来和说话的声音,三女同时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 屋子里安静若死,只剩热水持续流入温泉中的水声。 过了片刻。 黎蕊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呀!” 随即猛地一下蹲了下来,将身子泡回温泉内。 唐韵稍慢半拍,惊得连忙抱胸夹腿,怒叱道:“滚出去!” 陆卿儿也傻了眼,惊叫道:“公子你怎么进来了!” 陈言一个激灵,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门外,将房门砰地一下关上。 “我不知道里面有别人啊!话说,她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这话确实是实话,他离开瑜伽室后,就去忙自己的了,本以为唐韵应该已经离开,哪知道她们还在这! 到了院子里,陈言心有余悸地在院内石桌边坐下,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平时他没太在意,想不到周姑娘这个叫黎蕊的护卫,原来身段这么好! 她一向都是武服劲装,遮掩住了她身形,还总是绷着个脸,让人很难去留意她女性的一面。此刻才知道,竟是明珠暗藏,着实有料! 虽然刚才他只看见了她背影,但那长腿纤腰的姿态,已经深深印进他脑海了。 好一会儿,陆卿儿才穿上衣服开门出来,嗔道:“公子,你怎会这么鲁莽?” 陈言苦笑道:“我哪知道里面还有别人,原以为只有你来着……她们生气了?” 陆卿儿点点头:“周姑娘可气了,哆嗦着说要斩你的头。我估摸着只是气话,她又不是当今的皇上,哪能为这点事斩人头呢?” 陈言失声道:“我又没着她什么东西,她至于这么气吗?” 陆卿儿愕然道:“真没看到?” 陈言有些心虚地说道:“那哪看得到,温泉水那么浑,光看到她头了!” 温泉水里面加了东西,确实浑浊,想看清楚那肯定办不到,可是,大体的轮廓嘛……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他注意力全在黎蕊那边了,确实没太注意唐韵的情况。 陆卿儿叹了口气:“那我试着劝劝她们吧。” 陆言忍不住道:“她们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在这?” 陆卿儿一五一十,把后来的事说了一遍。 本来弄好瑜伽服后,两女是准备离开的。 但出了铺子,外面夜市已经热闹起来,唐韵见夜市竟也是人头涌涌,比之白日丝毫不减,大感震惊,又看到夜市一些新奇玩意儿,就忍不住逛了一会儿。 不曾想,这一逛,就逛到了深夜。 见夜色已深,陆卿儿便劝她们再留一晚,唐韵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结果你们回来就去泡温泉?”陈言恍然大悟。 “本来是我和周姑娘泡的,后来周姑娘说让黎姑娘也泡泡,黎姑娘就下了水。” “她跟我聊起瑜伽,说到了她曾腿上受过伤,平时那里总有些僵硬,练了瑜伽后舒缓许多。” “还站起来,把腿上受伤的地方给我看,结果就在那时,你进来了。” 陆卿儿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言一眼。 陈言哪会不明白她这眼神啥意思,肯定是刚才发现他猛盯着黎蕊背影瞧了。 他干笑一声,道:“这真是意外,你帮我好好解释解释。” 陆卿儿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次日天尚未亮,黎蕊便醒了来,简单收拾之后,便要去服侍唐韵。 昨晚她们仍被安排在县衙后面的小院内住下,发生了那事后,再没心思泡温泉,遂匆匆休息。 虽说心中恼怒,可终究是个无心之失,也很难真的去追究。 刚从屋里出来,她突然一震,只见院子里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奇怪了,昨晚院门锁得好好的,哪来的箱子? 她警惕起来,上前一看,只见箱子上面附着一封书信。 黎蕊抽出信纸一看,登时愣住。 这信,是陈言写的。 大意是昨晚无意间冒犯,为表歉意,准备了这两箱赔礼。 “哼,一点东西便想让人原谅你?”黎蕊俏脸一沉,哼了一声,信手打开大箱子的箱盖。 心里想的是,不管这箱子里的是什么,都给那家伙扔出去! 但只看了一眼,她娇躯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去拍唐韵的门。 “东家!东家!快起来!” “何事吵嚷?” 屋内,唐韵惊醒,见天色仍暗,不禁有些不满。 在宫中休息不足,天不亮就要起来处理政务,怎么到这儿了,黎蕊还这么不懂事,这么早便吵醒她? “东家,外面有两箱东西,是陈大人送来的,说是向咱们赔礼!”黎蕊急切地道。 “什么?赔礼?扔了!”唐韵怒色陡生,想也不想断然说道。 昨晚的事,她并不是不知道那是无心之失。 可她的身子何其尊贵,哪怕是意外,哪怕她也清楚,当时陈言应该没看到她多少,真正吃亏的是黎蕊,可这也是杀头之罪! 贵为天子,龙躯岂容他人觑视? 若不是和陈言还有那么多生意上的合作,她当时就想将陈言斩了! 现在那家伙还想靠送东西来讨好她?把她当什么?为点小惠便屈服的市井之人? “啊?扔了?那,那太可惜了吧?”外面的黎蕊傻眼了,不由说道。 第230章 此乃无上至宝 “可惜什么,统统扔了,一件也不许留!”唐韵语气坚决。 “可是……可是陈大人好像挺有诚意,要不东家您先看看?”黎蕊小心翼翼地道。 唐韵不悦,起身穿上衣衫,开门出来,看着黎蕊。 “你似乎忘了昨晚真正吃亏的是你!”她冷冷道。 “我决定原谅他!”黎蕊两眼放光,不假思索地道。 “你能不能有些尊严!”唐韵气道。 “东家,你先别急着骂我,你看看他送的东西啊!”黎蕊兴奋地拉着她走到箱子前,“看!” “他还能送出什……”唐韵不情愿地朝里面一看,话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个个精美的盒子,粗略一算,估计得有四五十个。 第一眼,她就认出角落里一排是什么,那包装风格,她当初曾在田氏美妆的铺子里看到过相似的。 乃是京城人人抢购、却供不应求、单瓶能卖到六百两银子的“仙脂玉露”的外包装! 之所以只说是包装风格相似,是因为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区别。 田氏美妆卖的,只是两寸许的一小瓶。 而这箱子里的,每一个盒子高度不会低五寸! “这莫非是……”唐韵惊道。 “绝计没错!我和姐妹们去田氏美妆逛过好几次,这香味儿可熟悉了!”黎蕊激动不已,“这就是那个润肤霜仙脂玉露!” 唐韵不能置信地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果然,里面一大瓶仙脂玉露! 要是按田氏美妆卖的价格,那这一瓶至少值三千两! 而这大箱子里,同样的盒子还有超过五个,合计价值岂非要超过一万五千两银子! 而且在仙脂玉露以外,还有不少其它种类的东西。 唐韵放下仙脂玉露,一个盒子一个盒子打开看。 不但有润肤霜,还有口红,而且颜色竟然还有好几种,此外还有香水、香皂、美白霜等,配齐了全套的化妆品不说,而且还是好几套! 黎蕊跟其他凤翎卫在田氏美妆逛过不知道多少趟,自然是识货的。 这里面送的东西,都不是青山县小铺里卖的那种常见货,件件都是高档货,在田氏美妆定价最便宜的是一种精美口红,定价一百二十两银子!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和青山县小铺里卖的货,其实只是包装区别,本质上完全一样…… “统共加起来,这至少得三万两银子呢!”黎蕊兴奋得双颊泛红,人都麻了! 唐韵太清楚她为何这般开心。 田氏美妆的货物,最近已经在京城富贵人家中掀起了一波热潮,有钱人的姑娘夫人,无不以用了这些化妆品为傲。 自然,凤翎卫们也不知道有多想要这些化妆品,可惜那价格让她们只能望而兴叹。 不得不说,陈言这赔礼,确实厉害。 哪怕是唐韵自己,也不禁心中怦然一动。 “哼,这家伙还算有心,晓得送这些好东西给咱们。”唐韵轻哼一声,拿着一瓶香水,舍不得放手。 虽是心中只有天下,但她终究也是女子,难免会为这些东西心动。 “东家,您误会了,这些是送给我的,不是送给您的。”黎蕊却忽然说道。 “什么?”唐韵一愣。 “您看这里,有个标,写明了是给我的。”黎蕊指了指大箱子的一角,那里果然贴着一张小纸条,写了是送给黎蕊的。 “这是你的,那……”唐韵愕然看向旁边的小箱子,上面同样有张小纸条,写明是送她的。 这箱子顶多只有大箱子的两成大小! “虽然少一点,但还是不少的。”黎蕊小心翼翼地道,一边说一边慢慢移步,把大箱子挡住了。 唐韵一脸黑线。 她要是强行索要,黎蕊当然不敢不给。但身为圣上,哪好意思强要? 可恶! 陈言你送就送,干嘛还区别这么大? 莫非,是因为黎蕊几乎全被他看光了? 唐韵越想越是火大,板着脸去打开小箱子,更是懵住了。 里面居然跟大箱子装的东西不同,并不是一盒一盒的化妆品! 而是一大撂叠起来的纸! “啊?陈大人也太小气了吧!怎么只送几张纸给东家。”黎蕊也是大吃一惊。 唐韵气得真想一把火把这箱子给烧了,却忽然看到那撂纸上面,有一张折起来的字条。 “周姑娘乃是成大事之人,若赠俗物,反低看了你,故赠此图,聊表歉意。” 唐韵满腔火气,一下消了下去。 怔了片刻,她将箱子里那撂纸拿了出来,才发现那是一张巨大的厚纸张折起来的。慢慢展开后,竟有丈许方圆! “这……好像是舆图?可跟咱们的舆图,似乎颇有不同。” 黎蕊定睛一看,讶然道。 唐韵却是娇躯剧震,双眸陡然大亮! 这不只是舆图而已。 而是陈言那个立体舆图的浓缩版! 上面用细笔绘出精确方位,还按比例画上了山川、河流甚至城池、关卡等。 甚至,连各地驰道也绘了上去,包括已经断裂失修的地方,也有清晰的标注。 而且更厉害的是,这上面不只是大周而已。 竟连大周周围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也一并画在上面! 只不过其它国家绘制,要粗糙不少,大部分地区只有大体的轮廓。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自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宏大舆图! 这不是一般的礼物了。 简直是国宝级别! 好一会儿,唐韵才回过神来,珍而重之地将那舆图折好,放回箱子内。 “东家,要扔了么?”黎蕊试探道。 “扔?此物乃是无上至宝,无我准允,任何人不得动它!”唐韵语气中透出一抹亢奋。 这刻她心中的怒火,已然完全消失。 黎蕊只是负责护卫侍候她的凤翎卫,自然看不出这舆图的价值。 但唐韵却清楚,这图的战略意义有多大! 不过在兴奋之余,她心中也有一丝丝异样。 陈言说她是成大事的人,足见其眼光之犀利。 但也能看出,在他眼中,她怕是真的毫无半分女儿家的魅力可言。 否则,怎会半瓶化妆品也不送她? “准备一下,离开吧。” 第231章 终于探出来了 等二女驾着马车离开后,陈言才敢露面。 倒不是怕,他是考虑对方毕竟女儿家,脸皮薄,见了面有些尴尬。 因此才只送礼而不露面。 现在见两女收下了礼物,他才放下了心。 “公子,你为何送周姑娘那张舆图呢?”陆卿儿有些不解。 “送礼,得送到痒处。这个周姑娘乃是奇女子,送一般玩意儿打动不了她。”陈言解释道。 “奇女子也是女子呀,你送化妆品她肯定开心。”陆卿儿自有一番想法。 “化妆品也要成本啊!”陈言翻了翻白眼,“反正那张舆图也是试验品,放仓库里等着蛀虫啃,不如拿来送人情。” “啊?原来公子是这么考虑的吗?”陆卿儿不由懵了。 这要是让周姑娘知道,怕不是得气爆了? 陈言嘿嘿一笑,没说话。 那图确实是不是为唐韵所制,而是他为了自己方便携带,试验制成的平面地图。 这只是初版,在他看来,仍有相当多的不足,譬如纸张过于厚重,便携性上还有所欠缺。 而且周边国家的情况,也因他的情报系统仍未完全覆盖,只能借已知的地志或者舆图来绘制,因此颇有缺失。 他的目标,乃是制作出全天下所有地方的精确舆图! 不过,给周姑娘的话,这份初版已经足够。 他自然看得出来,唐韵不是一般女子。 她未必会喜欢那些女人家的东西,因此他苦想了足足一刻钟,才猛地记起她曾经说过想要他的沙盘,亦即立体舆图。 沙盘自然是不可能,因此他才决定送这舆图给她。 现在看来,效果甚佳! …… 三天后,武阴城。 夜幕降下后,赵长河坐在书房内喝闷酒,旁边只有燕儿服侍。 这几天时间,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引火烧身。 宋之显完全定居在花院内,每日肆逞兽欲不说,居然还像主人一样,任意使唤将府中的厨子、乐师甚至婢女等。 好几次,赵长河到了午膳时间饿着肚子,才知道厨子被召去了花院,根本没给他这个府尹大人做饭! 一来,是宋之显猖狂。 二来,则是他要卸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府内外,那些下人自然更想去讨好未来的府尹。 今晚,赵长河本想让厨子弄几个小菜,结果让婢女传话过去,厨子居然回应说宋大人晚上要宵夜,没空给他赵大人做! 气得赵长河七窍生烟,差点想冲过去找宋之显拼命。 奈何自己种的苦果,也只有自己吞下! 燕儿则是留在了他这边,不敢去花院,不过有夫人在侧,赵长河也不好对燕儿做什么。 “大人,夜酒宜轻不宜重,还是少喝些比较好。” 赵长河正喝着,外面忽然有个人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 赵长河抬眼一看,神情陡然一僵。 宋之显! 这家伙这几天都没有再见他,突然来此,莫非又有什么古怪? 燕儿陡见宋之显,更是吓得花容惨白,躲到了赵长河身后。 “宋府丞,你有何事来此找本官?”赵长河压着怒气问道。 “我有两件事,前来和大人商议。”宋之显自顾自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伸手将酒壶酒杯拿了过来,斟了一杯,“第一件,便是明日谕令将至武阴,请大人早些准备。” 赵长河瞳孔瞬间收缩,几乎想直接掀桌! 这事他当然积善成德,这家伙分明就是想来当面嘲笑他! 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忍气吞声地道:“此事我已交待了州府属官,他们自会循规行事。另一件事呢?” 宋之显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悠悠地道:“我来向大人要一个人。” 燕儿惊叫道:“不!我不……不跟你去!大人!求您了,别让我跟他去!”说着跪了下来,拉着赵长河袖子,泪珠滚落。 赵长河眉头大皱,说道:“宋府丞,花院那么多女子,你何必非要燕儿不可?” 宋之显忙道:“大人误会了,我此来前非为了燕儿。” 这话一出,赵、燕两人均愣住了。 只听宋之显悠悠地来了一句:“我是有些私人事务,欲向府尹夫人讨教一番。” 刹那间,屋内安静如死! 赵长河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起来,良久才迸出一句:“你……你说什么?” 宋之显眼中闪过一抹邪光,含笑道:“听说府尹夫人虽年过三旬,却毫无残花败柳之态,生得体态婀娜,风华仍盛,乃是陇州府一等一的美人。宋某仰慕已久,特来向她请安,顺带讨教些私人事务。” 燕儿完全听懵了。 府尹夫人确实是美艳动人,赵长河若不是因此,当初也不会娶她。只不过一起日子久了,男人又喜新厌旧,因此冷落了她。 可宋之显竟然如此大胆,直接上门索要赵长河的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日后好相见。 可这已经不只是打脸了,简直是狠狠把赵长河的脸,踩在了粪坑里! 就算赵长河再怎么无耻,也绝对受不了! “你……你……你!”果然,赵长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之显连说了三个你字。 “花院今夜无主,大人若有闲暇,不妨去那里小住。”宋之显竟站起身,朝内室走去,“今夜,不必回来了。” 赵长河几乎气到吐血,见他如此张狂,情急之下,狂叫道:“来人!把这无耻败类,给我抓起来!” 刚吼完,他就猛地反应过来。 这府中的护卫已经全是何惇的手下,根本不听他招呼,叫也白叫! 哪知道他这念头还没闪过,两名府卫突然冲了进来,拔出刀来,一左一右将宋之显架住。 搞得赵长河都愣住了,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听话进来保护。 宋之显一惊,看看左右两人,忽地冷笑起来:“抓我?赵长河,你是还没明白如今的形势罢?动我,那后果你想过吗?” 赵长河被他这狂态气得一时无暇思考护卫忽然听话的事,走上前,啪啪两声,给宋之显来了两记耳光。 “本官一再隐忍,你却得寸进尺!宋之显啊宋之显,禽兽尚且知道报恩,你根本禽兽不如!今日,本官便要打杀了你,看你还如何张狂!” 宋之显做梦也没想到,赵长河竟敢真动手! 他捂住被打得高高肿起的双颊,惊怒交加地吼道:“赵长河你敢动我一指头,信不信你九族之内,没人可以活过今秋!” 这话一出,门外暗处,何惇目光一亮。 终于,探出来了! 这场局,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第232章 我允你,你方能猖狂 九族不过今秋,意思是诛连赵长河九族,秋后问斩! 但别说宋之显,就算是天官侍郎曹玉,甚至天官尚书于都,都没有这能耐。 他们均只能依律法行事,而依照律法,就算打杀了宋之显,赵长河也顶多以身赔命,不至于诛连九族。 莫非,他背后那靠山,地位更在百官之上? 赵长河搧了宋之显两耳光,纵然知道后果严重,可却无比畅快,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你宋之显什么东西,也敢叫嚣诛我九族?今日,我还非打杀了你不可,看你如何诛本官九族!来人!取杖来!” 两名护卫之一立刻应声:“是,大人!” 转身便出了屋子,跑去找了根约手臂粗的木棍回来。 赵长河两眼泛红,接过木棍,照着宋之显腿上就是一棍,先把他打翻在地,然后一棍接一棍雨点般砸下! 宋之显完全没想到他竟真敢动手,痛叫哀鸣不已,在地上翻来滚去。 一旁的燕儿看得无比激动,双手捏成粉拳,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打几下。 赵大人竟也有硬起来的一天! 打了二三十棍,赵长河停了下来,倒不是那口气已经发泄完全,而是累得不行,实在打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积蓄多日的怨气,一朝释放,那感觉简直比升官还爽! “你……你死定了……”地上,宋之显满头是血,奄奄一息,“打……打我……益……王殿下……不会放过你……” 他已被打得神志有些不清,喃喃之间,终于吐露出最重要的一句话。 赵长河本来无比爽快,陡听这一句,浑身一僵:“你……你说什么!” 他官场老油条,自然知道宋之显来此,定是朝中有人。 可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的靠山,竟是益王唐莫! 宋之显勉强睁开眼皮,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容:“害怕了吗?呵呵!打我?你有几条命,敢动益王的人!” 赵长河脸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打的时候有多爽快,这会就有多恐惧! 他在朝中,也有靠山。 但和益王相比,他的靠山连个屁都不算! 当今圣上,身边有三王辅政,益王便是其中之一。 别看平时只领京兆尹之职,可在朝中的影响力,说一句只手翻云覆雨也毫不过份! 更何况,除了对百官的影响,他还能影响圣上的决定。 唐韵对这个叔叔极为敬重,唐莫若要收拾他赵长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啪! 棍子掉落在地,赵长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 “咳咳……扶我起来……” 宋之显晓得重新拿回上风,重重咳了两下,说了一句。 赵长河一个激灵,哆嗦着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过去扶他。 一旁的燕儿惊愕地看着这幕,芳心一沉。 硬了不到一刻钟,这家伙又软了! 宋之显甫一起身,便啪啪啪啪来回扇了赵长河四记耳光,打得后者不敢还手。 “打我是吧?你们两个,给我打他!往死里打!”宋之显犹不过瘾,在椅子上坐下,指着两名护卫。 两人没动作。 赵长河一咬牙,嘶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听宋大人的!打啊!” 两人对视一眼,收起佩刀,朝赵长河走去。 宋之显冷笑连连,这些个府卫,终究还是要乖乖听自己这个下任府尹的!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为人至此,何其悲哀?” 随着话声,何惇缓步而入。 赵长河面若死灰,垂首颓然。 为了自保,求着人打自己,何其耻辱! 可他没有办法! 对方靠山是益王,普天之下,可能除了圣上之外,再没人能比这靠山更硬了! 宋之显陡然见何惇起来,初时一惊,随即冷笑起来:“本想等明日谕旨来了之后,再好好整治你,既然你想提前找死,本官成全你!何惇,你和赵长河勾结,谋害本官,今日将你打个半死,不算过分吧?哈哈!来人,给我打!” 何惇看也不看他半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随口道:“肆淫无度,断他命根,权作惩戒。” 旁边护卫立时应声:“是!” 宋之显、赵长河和燕儿同时一愣。 只见其中一名护卫快步到宋之显面前,猛地一抬脚,狠狠踹在宋之显胯间。 “啊!” 宋之显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蜷抱而倒,在地上哀嚎惨叫不已! 何惇没有理会他,走到了赵长河面前,平静地道:“若当初大人肯听下官的劝,不让宋大人住到府内,岂会有今日之祸?” 赵长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竟敢……他背后可是……可是……” 何恼轻描淡写地道:“我听到了,是益王,那又如何?” 已经探出想要的情报,便没有再让此人张狂的理由了。 赵长河懵了,对方这口气,竟是连益王也不放在眼里? 陈言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区区七品县令,顶多算是青山县的土皇帝,岂能和益王相抗衡? 旁边看傻了眼的燕儿张着小嘴,完全没法合上。 听到益王二字,赵长河吓得跟孙子似的。 可何惇却是毫不畏惧! 难不成他背后也有座靠山,而且还是连益王都不怕的靠山? “我……饶不了你!” 那边宋之显捂着下腹痛不欲生,兀自忘不了发狠话。 何惇背对着他,说道:“宋府丞或许不明白,是我允你,你方能猖狂。若是你晓得收敛一些,不肆意祸害,也不会有今日之灾。” 宋之显嘶叫道:“你……你什么东西,也敢……” 话还没说完,何惇打个手势,一名护卫上前又是一脚,踢在宋之显颈侧。后者闷哼一声,眼前瞬间黑了下来,昏迷过去。 何惇深深地看了赵长河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朝外走去。 两名护卫将宋之显架了起来,跟着往外而去。 何惇到了外面,后面燕儿忽然追了出来,抢到他跟前,惶然道:“何大人!您不该救赵大人的!您这是闯了大祸,明日钦差便会到这,到时候知道宋大人出了事,您……” 何惇截断她的话:“放心吧,宋之显动不了我。” 燕儿一呆:“什么?” 何惇双手负在身后,说道:“燕儿姑娘是聪明人,请千万记着一句话——明哲保身。” 说完,从燕儿身边走过,再不停步。 燕儿呆呆地看着他走远,心中一片混乱。 为何他如此自信?难不成,他的靠山真连益王也不怕? 第233章 人怎么不见的? 雍州,回凉渡口。 这个渡口是雍州最大的渡口之一,往来行商众多,因此渐渐形成了一个集市,客栈酒楼等应有尽有。 离渡口最近的一间客栈内,二楼临河的一个房间里,卫菡秀眉深蹙,站在窗口望着渡口边的船只。 抓捕公孙城一事,非常顺利。 这家伙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盯上他,直接踏进藏身处后,被卫菡的人围死,连手都没动,就被拿下。 按照唐韵的嘱咐,现在要立刻将公孙城送往京城,进行审讯。 因此卫菡立刻便准备离开,赶往京城。 可没想到,她早就备在渡口边的船只,竟然出了问题,被一艘货船撞坏了船腰,要修好至少得两天。 事关重大,她又不能转搭他人的船只,只好在这等船工维修。 只是,她隐隐感到,这事太过巧合。 偏偏她在抓到公孙城后,就被人撞坏了船。 若不是巧合,就表示有人盯上了他们。 可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清楚掌握他们的行踪? 肯定不是公孙城的同伙,这家伙的同伙要有那个本事,她岂能抓他抓得这么轻松? 那还有谁会这么做? 一旁的侍卫看着她沉思的神情,不禁心里直摇头。 这位郡主大人,又开始谨慎小心了…… 想想之前在青山县,她过度小心造成的结果,真是头疼。 窗外天色渐暗。 忽地,敲门声响起。 “谁?”那侍卫转头喝问。 “是我!京城有八百里加急传来,请姑娘查看!”外面响起一个声音。 “进来吧。”卫菡霍然转身。 房门打开,另一名侍卫带着一个穿着青衣小褂的精悍男子进来。 后者面色红润,满头大汗,显然来得极为匆忙。 “小人奉东家的令,送来急信,请姑娘一观!”那精悍男子进入后,单膝跑地行了礼,右手展示了半方玉佩,“这是东家的信物。” 卫菡接过玉佩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递了回去:“确实是东家的信物,信呢?” 精悍男子忙将玉佩揣回衣内,又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卫菡接过书信,拆开取出一看,顿时一呆。 竟是要让她防备陈言的人! 按说双方是友非敌,为何陈言要救公孙城? 书信中并没有详说缘由,卫菡秀眉深蹙,心念一转,道:“我知道了,你辛苦了,且下去休息,明日再回去。” 精悍男子连忙答应,在侍卫的引领下,出了屋子。 “传令下去,看守公孙城的守卫增加一倍,客栈内外的巡查也加倍!”卫菡下令道。 “是!”那侍卫赶忙答应,转身去布置。 既然圣上发了令,那就必须小心。 不过,这次押送公孙城回去的兄弟有近百人,守死了客栈内外,陈言的人想在将人救走,绝无可能! 等侍卫下去后,卫菡关上房门坐到床边,拿起蝉鸣刀,喃喃地道:“陈言啊陈言,你为何要这么做呢?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次日一早,卫菡天明前便起了床,先去查看公孙城关押的屋子。 为免惹人怀疑,她单独租了一个小院,将公孙城关押在院子中间的一屋内,左右几间屋子里,以及外面,全都有守卫。 尚途哨岗的侍卫纷纷向她行礼,卫菡微微颔首,到了关押的那屋,推门一看,瞬间色变。 “人呢!” 屋外守着的两名守卫愕然进入,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人已经没了! 两名守卫顿时傻眼,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没离开过,人怎会不见的!” 卫菡俏脸一沉,道:“不要慌张!即刻派人到客栈内外搜找。对方不可能逃得这么快,必须把他给我找回来!” 侍卫们连忙应声行事。 按说这该没可能,这屋子外面是时刻不离人手,若有人离开屋子,他们必能察觉。 可事实摆在眼前,公孙城就像蒸发一样,居然消失了! 事关重大,必须赶紧找回来,否则要是被圣上知道,搞不好会掉脑袋! 半个时辰后,卫菡俏容生寒,喝道:“再说一遍!” 跪在她面前的侍卫只得再道:“那个送信的人,不见了!” 卫菡怒道:“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惶恐道:“不,不知道!兄弟们忙着找公孙城,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卫菡剧震道:“中计了!此人必是半途拦截了东家的信使,抢了信物和书信,假冒信使进入客栈,趁咱们没防备时,救了公孙城离开!” 那侍卫疑惑道:“可他们是如何离开的?” 卫菡寒着脸道:“人已经没了,再想这有什么用?对方肯定已经离开了客栈,不是坐船就是走陆路,离开了这里!立刻发动所有人手,给我全渡口找!” …… 青山县衙,陈言仰躺在躺椅上,晒着曝光,闭目养神。 从何惇那里传回的消息,一直在他脑子里荡来荡去。 又是益王。 结合公孙城那事背后很可能也是益王搞鬼,他隐隐嗅到了些阴谋的味道。 当然,两件事也有可能是巧合。 但没有充足证据前,他永远会把“巧合”这个可能性放在最后。 “大人,这会儿朝廷派来的钦差,该已经到了武阴了吧?”旁边侍立的张大彪看了看日头。 “哪有那么快,人家钦差大人多娇贵的身子,怎么可能连夜赶路?肯定是休息足了,早上再出发,估计到武阴也得晌午了。”陈言懒懒地道。 “那大人把卑职叫来做什么?”张大彪挠挠头,“我这两天正收拾新兵收拾得开……啊不对,训练新兵正练得努力呢!” “因为有至关紧要的大事!”陈言睁开眼,“此前让你准备的木桶和叉车,以及所有减震器具,该准备了。” “这么说,要去雍州了?”张大彪顿时精神大振。 “想公费旅游?美得你!”陈言瞪他一眼,“这趟用不着你去,但要派四十名纳抚营的兄弟过去。另外,王岳给带上。” “卑职遵命。”张大彪有些失望,“那派去的军士如何分配呢?” “五名二等军士,其余的全部派三等军士。事关重大,这可是火药生意的第一笔单子,不容有失!”陈言加重了语气。 第234章 这叫仪式感 “卑职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张大彪立刻道。 看着张大彪离开后,陈言才轻吁一口气,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转身朝内堂走去。 卿儿的瑜伽班,这会儿上到了一半,想必里面那些青春貌美的女孩们,已经累得香汗淋漓,衣衫必然也已因为汗水,贴紧在了身上…… 一些动人的风景,这个时候去看最适合不过! 他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去库房取个几十次东西也很正常吧!而去库房要经过练习室门口,他也是不得不在那里来来回回,也是合情合理的! 想到这里,陈言不禁吹起了口哨,哼着曲子,背着手,施施然进了内堂。 昨日,唐韵派白鹭来送了信,告知已经准备好船只以及沿途的通关路牒文书,各关口不会再有官府的人来查问。 今日晌午,船只便会到来。 到时候只要他的人坐上船,便能逆流而上,前往天悬山。 除了护送的纳抚营军士,陈言还安排了熟悉火药特性的专家,负责火药运送的指挥工作。 一共加起来,大概会有六十人。 当然不会包括他。 路途遥远,车船劳顿,哪有在家里舒服呢? 更何况,他身为青山县县令,又岂能随便离开这里? 虽说如今青山县的县衙,已经在他的管理下进行了职能细分,将各方面的事务交到了手下心腹县吏手上,即使他原地升天,这地方也不会陷入混乱,照样能好好运转下去。 但这事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万一被人猜到他是为了偷懒才这么干的,岂不有损形象? 晌午前,唐韵派来的四艘大船,抵达了人工港口。 陈言带着人在那等着,只见船上下来十多个女子,带头一人面容清秀,透着一娴温雅气质,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丽色,却让人看着极为顺眼,让人不由生出想亲近的心思。 “陈大人,小女子雪烟,是我们东家的护卫。这次北行,东家让我负责,请大人多多指点。”那女子下了船,柔声说道。 陈言对这女子有印象,记得是曾经随唐韵来青山县的随从之一,不爱说话,属于那种比较恬静的类型。 以前她基本负责护卫外围,不过唐韵能让她来负责北行,显然绝非无能之辈。 “辛苦雪姑娘了!”陈言含笑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让人上船布置。” “布置?不是直接将您的秘密武器搬上去么?”雪烟错愕道。 “直接搬上去?你若是不怕路上粉身碎骨,那直接搬上去也成。”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啊?这么严重的吗?那要做什么布置?”雪烟有些吃惊。 “不多,得先让人搭好上船的特制跳板,你们那种不行,得加长加宽加厚的分段式铁板,避免搬运时站立不稳失手摔了,还能减轻搬运的力耗。” “然后要在你们货舱里铺上垫絮,而且得三层,再在上面铺上防滑的垫子。” “之后将固定架放在垫子上面,用绳子钉子等将固定架固定好。” “还要将接触的地方弄好防撞垫,避免运输过程中出现太大震动。” …… 陈言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听得雪烟一脸懵逼。 这是运货还是送爷呢?运个东西还得做这么多准备? 陈言看着她神情,心里暗乐。 跟外行人讲这些就是好,不管他说什么,对方也只能信! 好不容易听他讲完,雪烟肃容道:“想不到此事竟是如此耗费功夫,陈大人,是我太想当然了!那这就开始罢,争取天黑前启程!” 当下陈言立刻让船工开始忙碌起来,随船的那些火药专家负责监督和指挥。 而他自己,则躲到一边阴凉处休息,吃点心喝凉茶,等着一切弄好。 趁着没有外人在近处,张大彪站在陈言旁边,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您准备的这些保护措施,比咱们平时训练时的项目多了这么多?” 刚才陈言说的那些,其中有些步骤确实是为了防撞防水防火等,保证安全。 火药乃是极危险又极重要的物资,纳抚营和火药厂等地方平时也会加入火药的搬运、保存等训练,就会涉及到陈言刚才说的那些步骤。 可是,陈言一共说了超过六十项措施,其中至少有三十五项,是张大彪从来没听过的! 虽然他依照陈言的吩咐,准备了那些东西,可到这会儿他仍不明白,究竟为何要增加这么多以前没有的项目。 闻言,陈言微微一笑。 “彪子啊,这就叫生意,懂嘛。” “这一单,价值二十万两银子!” “若是咱们的准备工作显得太简单,人家就会觉得咱们这银子赚得太轻松,觉得他们的银子花得不值。” “所以咱们得把过程复杂化,让一切显得特别像回事!” “这叫仪式感,有了它,本官哪怕把价翻了五倍,他们都会觉得银子花得值!” 张大彪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猛地一拍大腿:“大人这番话,真是让卑职茅塞顿开!” 陈言斜眼瞥他:“听懂了多少?” 张大彪咧嘴一笑:“大人说到那啥复杂化的时候,俺就云里雾里了……” 陈言不禁莞尔,在他脑门上一点:“学吧,学无止境哪!” 上百人在四艘船上忙了两个时辰,才算把准备工作做好。 之后便是将火药搬上船。 所有火药,均用方形木箱分装,木箱是特制的,每一个箱子里面都是铁皮夹层,还做了内部防水,尽可能避免走火导致的意外。 见箱子都如此煞费苦心,雪烟更是看得动容,看来这秘密武器果真非同一般,否则何需如此郑重其事? 不过看到那一辆辆造型奇特的车子将火药箱送上船时,她一下就懵住了。 “大人,这是何物?”她惊异地问道。 第235章 大人真乃神匠! 此车主体是一个箱子一样的构造,左右有门,前后有窗。 箱子里面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同时不停地踩着踏板,前面那人手里还握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 而在箱子下面则有两组大小不一的轮子,似乎是车,可又没有牛马驴骡等牲畜来拉运,便向前不疾不徐地移动起来。 箱子前面还有奇怪的托架,那装着“秘密武器”的箱子放在托架上,四平八稳,一次便能运送四箱,从船下经过长长的特制跳板到了船上,然后直接运送到货舱口。 等人将箱子卸下后,那车才调转头,下了船,又去装卸箱子,继续搬运。 整个过程中,除了装箱和御箱时,需要有人手帮忙,其余时候就是车上两人负责踩动踏板和调整方向。 这不但节约了不少人手,效率也颇高,转眼间便已装载了一半的箱子。 “噢,此乃名为‘叉车’,专门用来搬运货物的。”陈言解释了一句。 “此车无人拖动,为何竟能移动?”雪烟不解道。 “看见车上的两个人了吧?靠他们踩动踏板,便能移动叉车。” “踏板下面有链条,可以带动轮子,上面的圆盘是方向盘,方便控制方向。” “到时候本官会安排十二辆叉车,一起放在船上。到了该卸载货物的地方,再用它们来下货。” “这个的好处就是比人手搬运平稳,效率也高一些,同时还能省些力。” 陈言尽可能用她能听懂的方式,将情况说了一遍。 这是陈言根据前世记忆中的叉车研究出来的,青山县笼集了不少能工巧匠,陈言将想法和大概的造型、思路等告诉他们后,他们便据此研究和设计。 这一版的叉车,和他前所的叉车自然差距极大,譬如最基本的动力,便只能用人力,单人的话装载量就会少很多,于是选择了双人驾车的模式。 又如电探升降装置,便没法实现,只能用固定叉架加人工手动调整。 其它很多零部件,也较为粗糙。 但纵然如此,也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力搬运货物的效率,所以现在人工港口这边装卸货物,基本都是用它。 这只是陈言对于车辆研究中的一种应用,他还有其它不少想法,如今已经在工坊中逐步开展。 有些车类,甚至已经可以用作实战,只不过限于各种原因,陈言一直没有大力推广,只将其中如叉车这样的工具拿出来运用。 “这似乎有些像传说中的木牛流马。”雪烟惊异地道,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一辆辆来来往往的叉车。 “哪有那么神奇,人家那是半自动化的,我这是人力的。不过话说回来,雪姑娘怎知道木牛流马?”陈言有点诧异。 莫不是大周也有神人巧匠,居然能研制出木牛流马? 不过木牛流马此物,在交通不便的所在,能堪一用。但在平坦之地,用途还不如牛车马车,速度更是慢得要命,一天顶多能跑几十里,用处相当有限。 陈言刚开始研究叉车时,也曾经尝试过木牛流马,还制了好几个版本,但后来觉得这玩意儿特种工具,他青山县修起了水泥路,到处都是平坦的道路,用它真心不便,于是给搁置了。 雪烟正看着一辆叉车经过,随口道:“家父便是工匠,他从一位奇人那里得到了木牛流马的图纸,后来经过我们调整了一些细节,制作过一批。” 陈言动容道:“‘我们’?这么说,雪姑娘也精于此道?” 雪烟一愣,回过头看他一眼,忽然颊上微微一红,有些羞赧地道:“曾经我觉得自己对这方面确实颇有些所得,可看到大人这里的叉车,才知道原来我懂的那些,和贵县的神匠相比,实在是天差地远,不值一提!” 一旁张大彪插嘴道:“什么神匠,这些叉车,都是我们大人设计的!” 雪烟不禁一震,有些不能置信地看向陈言。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勿得胡言,本官只是提供了些想法,真正的功臣,还是我青山县的工匠们。” 张大彪连忙道:“是是是,是卑职多嘴了。” 雪烟不由嫣然一笑:“大人真是谦逊。” 这话,倒不只是针对此事。 唐韵每回来青山县,其实都带了不少凤翎卫。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让凤翎卫负责外围护卫之责,她身边通常只留少数心腹。尤其是知道青山县如此安全,竟连盗贼地痞都没有后,更是身边往往只带着一两人。 因此,几乎每回唐韵来此,雪烟都跟着,只不过是在外围。 她不仅亲眼见陈言说过不想出名,只想窝在这里赚钱,还从百姓口中听说过,这位陈大人一向低调,不爱张扬。 结合此刻的叉车之事,让她不由由衷感叹了一句。 此时她一笑起来,瞬间增色不少,有若海棠绽蕊,看得两个大男人都是一呆。 雪烟更是颊上晕色大增,忙敛去笑容,说道:“不知大人可否让我近处看一看那所谓的叉车呢?” 陈言回过神,欣然道:“自然没有问题。彪子,带雪烟姑娘去找辆空闲的叉车。” 张大彪立刻是:“是,大人!” 雪烟迟疑了一下,却道:“雪烟斗胆想请大人陪同,不知是否可以呢?我有些关于叉车的问题,希望有人能够解答。” 张大彪和陈言愕然对视,前者露出羡慕的眼神。 看来,桃花运这东西,真是玄之又玄。 他张大彪也算是威武猛男,怎么这些个美人佳丽,总爱跟大人一起独处呢? 陈言自是能看穿他想法,也不禁心里一荡。 难不成,这位雪烟姑娘真对自己有意思? 也罢! 反正陪美女也不是苦差,去就去呗。 趁着仍在装货,两人找了辆闲置的叉车,推到一旁空地上。 雪烟将叉车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惊叹不已。 她本来是那种恬静从容的性格,在青山县见到不少新鲜东西,也很少会露出惊讶之态。 譬如化妆品,又或者各种加了白糖的点心,还有款式多样的衣物等,虽然好奇,却不像别的凤翎卫般容易一惊一乍。 可这会儿,她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叉车旁边惊叹了一回又一回。 这车上的构造之巧妙,部件之精细,还有那许多钢铁制作的奇特零件,均让她像见到最爱的玩具一般,既兴奋又激动,拉着陈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陈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和张大彪都想错了。 她找他,根本不是什么桃花运,而是真的只是想向他请教技术问题! 第236章 你这腰好细啊 这妞显然确实是个颇有能耐的工匠,问出的问题往往能切中要点,不时还沉吟思索,经常露出有所收获的神情。 好在陪着美女确实不是苦差,陈言也就耐着性子陪在旁边。 “可惜了,雪烟姑娘已经有了东家,以你的造诣,若是到我青山县做工匠,必有一番作为!”陈言有些感叹。 雪烟听到他这话,也有些开心。 她问了不下一百个问题,从陈言的回答中,她就能察觉,这位陈大人对于实际的工艺制作或许不太擅长,但在构造设计上,确实有着令人瞠目的想法和创造力! 和他相比,自己在这方面的水准,简直跟个初学者差不多。 能得到他的赞赏,对她的匠艺实在是极大的肯定。 原本,唐韵当初培养凤翎卫的初衷,便不只是简单的会拳脚而已。 身手,自然是最基本的一方面。 但在这之外,她有意挑选了拥有不同能力的女子,来组成凤翎卫。 譬如其中有精于探查的,也有精于机关陷阱的,还有精于布局谋策的,甚至还有精于厨艺的。 雪烟能入选,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她在木器方面来自家传的非凡造诣。 但成为凤翎卫后,她制作的东西多是一些小玩意儿,挑战性不高,创新就更谈不上了。 而唐韵心怀天下大势,对她的能力也没有重视起来,像陈言这样的夸赞,很少听到,此时听到,觉得自己最自豪的一门技艺被人赏识,颇有种遇到伯乐之感,自然会开心。 来回研究了半个时辰,雪烟感叹道:“木牛流马已让雪烟惊为奇艺,可今日见了此车,方知何为真正的神器!” 叉车的实用性,反而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这车上传动装置和方向装置的设计,完全拓开了她的视野,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东西。她从来不知,这世上竟能有这般奇巧的设计! 这位陈大人还谦虚说什么没木牛流马神奇,这比那神奇多了! 陈言敷衍地道:“过奖过奖。” 站这么久,他都站累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去休息。 雪烟却兴奋地道:“大人,我可以上去试试么?” 陈言倒是无所谓,指点她上了车,简单说了一下如何操作。 雪烟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用力一踩。 叉车纹丝不动。 陈言一拍脑门:“噢,这是四踏板设计,得两人协同,你一个女儿家确实很难踩得动。算了,本官做回好事,帮你一把。” 说着翻上车,在雪烟身后坐下。 “噢!”雪烟没想到他会上来,感觉到后面热量隐隐传来,不由一惊,脸颊微红,下意识想向前躲。 “不要乱动,坐好,向前微微倾斜,踩好踏板。” “感觉一下我的踩动节奏,咱们一起发力。” “别看这是体力活儿,也是很有技术要求的,两人的协调非常重要。” “哇,你这腰好细啊!” 陈言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一边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又细又软,这手感真是没话说! “陈大人你……” 雪烟猝不及防,娇躯一颤。 天啊! 这家伙难不成是想借帮忙的机会,占自己便宜? 不过回心一想,的确,此前她见过的叉车,坐在后面的人都会扶着前面人的身体,以保持平衡,否则不好发力踩踏踏板。 只是,她是女儿家啊,和他们那些大男人不一样! 陈言愕然道:“怎么了?” 雪烟红着颊道:“大人,你的手能不能换……换个地方?” 陈言恍然道:“你怕痒是吧?行。这里怎么样?” 说着,他把手往上一抬,放到了她香肩上。 只是男子手大,放肩上的话,难免手指会碰到她粉颈。 雪烟娇躯微颤,感觉到他手指与自己颈侧肌肤接触时带来的酥痒和热感,更是颊红如血,慌乱地道:“这……这里不行!” 陈言错愕道:“那放哪?难道放这?” 手往下一滑,放到了她腋下,指尖顿时感觉到一点弧线。 雪烟大骇,条件反射地一把夹住胳膊:“这更不行!” 陈言心里暗乐,表面上却为难道:“那我放哪?得有个地方扶着啊!” 雪烟耳根都红透了,也是没辙,只好道:“要不你还是放我腰上吧。” 陈言嘿嘿一笑,把双手又放回她纤细的腰肢上。 不过没有更多动作,反而催促道:“踩啊!我数拍子,你试着跟上。一二三踩,一二三踩……” 雪烟勉强压下心中的凌乱,感觉他确实不像是有意占自己便宜的样子,暗骂自己多心,忙依着拍子,用力踩动踏板。 就这么齐心协力,叉车终于移动起来。 雪烟顿时忘了其它,兴奋又紧张地控制着方向盘,朝前而去。 不得不说,方向盘这个东西确实好用,很快她就掌握了技巧,开着叉车在空地上来回行驶,激动不已,跟小孩第一次玩从未玩过的新奇玩具一样。 “太厉害了!” “啊!快了快了!慢点!” “刹车是哪个?我忘了!” “陈大人,你再用点力啊!” …… 陈言在后面卖力地踩着踏板,平时这种体力活儿干得少,体力差一些,但纵然累得浑身大汗,他却仍然踩得起劲。 主要是,雪烟因为专注于开叉车,完全没发现他那双手借着踩踏动作的节奏,不时在她腰上上下移动,过足了手瘾。 哎,平时咋没想出这招,回头真该多找几个妞来开开这叉车,当然主要是为了锻炼身体,和占便宜啥的毫无关系! 或者干脆弄一辆放到县衙里,跟卿儿开一开,想必也很有情趣。 陈言正在一边踩一边胡思乱想时,雪烟忽然惊呼一声:“糟了!” 下一刻,猛地去扳手刹。 叉车顿时一下急刹,陈言没防备,惯性使然,向前一仆,把雪烟整个娇躯压在了方向盘上。 “呀!” 雪烟尖叫声中,陈言手忙脚乱地连撑带推,好半晌才从她身上退开,不等她开口叱责他占她便宜,先一步反咬一口,叫道:“没事你干嘛急刹车!” 第237章 打断腿就不用去了 雪烟衣衫都被弄乱了,结结巴巴地道:“前面是……是墙!” 原来刚才开得太兴奋,她有点放松警惕,没留意到前方已经接近旁边的墙垛,吓得急刹。 好在叉车险险刹停,只差不到一拳的距离,便撞在墙上。 陈言从叉车上下来,看了看叉车和跟墙垛间那一线间隔,惊魂未定地道:“好险!差点出车祸!” 雪烟跟着狼狈地下了车,红着脸将身上衣衫整理了一下,才愧疚地道:“都怪我,不该那么激动的。” 陈言看了她一眼,香汗淋漓鬓发凌乱,潮红的脸颊透着股平时见不着的娇羞,看得他不禁心里一荡。 尤其是身上衣衫,因为汗水而紧紧贴在身上,将她有些地方的曲线印得无比清晰,格外有种诱人的感觉。 “咳,新手嘛,难免有些紧张,不要紧。”他轻咳一声,安慰了两句。 雪烟心中稍宽,正要说话。 张大彪却飞快地跑了过来,叫道:“大人!货物已经上完……咦?雪烟姑娘你衣衫怎么这么乱?” 说着,目光落在雪烟身上,两眼顿时一亮。 雪烟慌忙背过身去,更是羞不可抑。 “你瞎瞧什么呢,非礼勿视!”陈言挡到两人之间,板着脸道,“人家雪烟姑娘方才开车累的,要你多管?” “是是,卑职失礼了。大人,货已经全部装船,差不多是该出发了。”张大彪赶紧移回目光说道。 “咳,雪烟姑娘,那本官就不耽搁你的功夫了。”陈言回身看向雪烟,“祝一路顺风,有何问题,可和随船的匠师商议。” “啊?”雪烟一听这话,不由转回身来,愕然问道,“大人不一道去么?” “本官当然想去啊。” “这秘密武器何其重要,本官其实是相当担心,恨不得时刻跟在它旁边。” “可惜身有公职,无法分身。” “所以没有办法,只好祝各位一路平安。” 陈言装模作样地叹息道,一脸无奈。 不料雪烟听完这话,却忽地嫣然一笑,欣然道:“那我要恭喜大人啦。” 陈言奇道:“恭喜什么?” 雪烟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大大的信封,因为一直揣在怀里,被她汗水稍稍濡湿了些,不过并没有损坏。 上面以火漆封死,火漆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印章。 陈言脸色微微一变,有种不祥的感觉。 这信封他并不陌生,吏部官方文书专用信封和火封! “我们东家说事关重大,陈大人想必是希望陪同前往的。” “可是大人乃是青山县的父母官,官职在身,自然没法离开。” “因此东家特意托了关系,找了朝中熟识的人,给大人开了一道方便之门。” “这封官函,便是吏部下来的正式文书,请大人随行,前往天悬山公干。” “这样一来,就没人会追究大人离开青山县的责任啦。” “现在见大人和我们东家所料一般无二,心切这趟北行,因此我才恭喜大人。” “请大人接下官函罢!” 雪烟含笑说完,将官函递了过去。 陈言听到一半就晓得糟糕了,垮着脸把官函接过,有种想当场把它撕毁的冲动。 万万想不到,周姑娘居然先料到了这一手! 不用问,她必是因为这趟事关重大,怕有闪失,因此才要调他同去。 可他不想去啊! 从这边到雍州,那距离以千里计,就算用他设计出的最快路线、全速跑个单边,也至少要两三天! 更何况这趟还要带着这么多火药,行程必然拉慢,单边过去搞不好要小半个月,来回就得一个月!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算用上火药,要把天悬山那百里厚度的山势给打穿,至少也要几个月! 等他出去一趟再回来,那得一年以后了! 青山县如今蓬勃发展,处处都需要他,怎么可能出去耽搁这么久?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弄到吏部的官函,这下麻烦了,要推也没法推。 看完官函,陈言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贵东家真是有心了!不过此事突然,本官没有准备,只好请姑娘暂留一晚,我做些准备,明早出发如何?” 雪烟倒不介意,点头道:“听陈大人的便是。” 回到县衙,陈言哀声叹气,瘫了似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虽说拖延了一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办法才行。 张大彪候一旁,见他愁容满面,提议道:“大人,卑职有一计,可助大人摆脱此厄!” 陈言瞥了他一眼:“你那脑瓜,能有何计?” 张大彪嘿嘿一笑,将佩刀连鞘取下:“让卑职用这刀鞘打断大人一条腿,您自然便不必去了!” 陈言动容道:“绝!实在是绝!” 难得陈言会赞同他的看法,张大彪不禁喜道:“大人既然赞同,那卑职就动手了!”说着把刀鞘高高举起。 陈言从躺椅上起来,拍拍他肩,和颜悦色地道:“这么绝的招,不妨留在下次本官让你去出远门时使用。” 张大彪错愕道:“大人不用么?” 陈言指了指自己:“睁大你那双眼好好看看,本官上上下下哪里写了我是受虐狂的吗?” 简直开玩笑! 破个皮他都痛得受不了,居然想让他打断腿?他宁可去天悬山! “公子,其实此事倒也不难。”陆卿儿从内堂出来,柔声说道。 “还是我的好卿儿有办法,快说,有何妙计?”陈言大喜。 “在浴缸内弄一缸冰水,然后进去泡一夜。”陆卿儿很认真地说道。 “啊?”陈言愣住了。 “明早公子必定受凉,有病在身,自然就不用去啦!”陆卿儿说道,“而且还不用像打断腿一样疼痛呢!” 陈言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这还不如打断腿呢! 大周连消炎退烧药都没有,冰一夜,搞不好回头他这条命都没了! 陆卿儿抿嘴一笑,不再和他说笑,道:“公子,你是不是担心离开后,咱们青山无主,会出问题?” 陈言长叹一口气:“短时间倒是没问题,但天悬山那事耽搁太久,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离开那么久。” 陆卿儿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事不是没办法,周氏商会如今和咱们合作这么多,公子只要表示自己离开、会影响双方生意合作,不就成了么?” 第238章 移动的水上庄园 陈言无奈地道:“这办法早点用还成,可吏部下了官函,那就晚了。” 他不是没想过,唐韵可能会想让他跟着去天悬山。 问题是他根本没想到,周氏商会竟然能量大到这种程度,能让吏部出函! 这影响力,至少到天官侍郎那级别! 因此,他并没有预防对方这一手,现在要是抗命,那面对的就是朝廷的诘难,说不定还有可能暴露青山县如今的状况。 陆卿儿也没了辙:“那该怎么办呢?” 陈言见她愁起来,反而不忍,忙安慰道:“好卿儿,不用担心,其实办法公子还是有的,但不到万不得已,公子不想动用底牌。这件事我再研究一下,横竖今日尚有时间,明早再说。” 次日一早,雪烟被外面的嘈杂声音惊醒,飞快起身,出了舱。 原本陈言给她和其他凤翎卫安排了客栈,但为了保证船上货物的安全,她拒绝了,和众姐妹睡在船上。 这时到了甲板上一看,她一下愣住了。 只见岸边大大小小的马车、牛车排了至少十来辆,有不少船工正开着叉车,将车上的东西转载到不远处一般船上。 那船和货船大小相仿,径长约五丈,横径约一丈半,甲板之上有两层舱室,乍一看去,就是艘楼船,只是娇小一点。 船头处有个小旗杆,杆上一面红色的旗布正迎风飘扬,旗上写着一个“陈”字。 而在船上,陈言正亲自指挥衙役和船工,将从马车牛车等上面转载过来的东西一一归放入船舱内。 “小心点!这个不能震荡!” “这个放乙二舱,那个放丙四舱,千万别弄混了!” “这箱子必须向上放置,不能颠倒了!” 雪烟有点懵,转头看了一眼,周围岸上、船上至少有百来人,也全都正惊奇地看着热闹。 她忍不住下了船,快步走到那挂着陈字旗的船旁边,高声叫道:“陈大人!陈大人!” 陈言从船上往下一看,笑呵呵地道:“雪烟姑娘你稍等,等本官安置好行李,便能启程了。” 雪烟一呆:“行李?” 转头看了看正不断运往船上的东西,眼睛一下睁圆了。 这些东西,竟全是陈言的行李?! 他这是搬家还是远行啊,至于带这么多东西吗! 而且,居然还特意另外安排了一条船? 雪烟惊异地上了船,问道:“大人,您用得着带这么多吗?” 陈言叹道:“这哪能算多!从咱们这去天悬山,路途遥远,耽搁的时日必久,当然要准备充足。唉,这船小了点,有些东西本官都没法带。” 雪烟无语地看着他。 他这哪是去公务,根本就是去游山玩水! “那大人是不打算住我们准备的舱房了?”她耐着性子问道。 那边四艘货船,每一艘都有舱房,此前她考虑到陈言毕竟是官员,多少得住得干净整洁一点,因此亲自将其中一间舱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想这家伙根本没想住那,白白浪费了她一番心意。 陈言没有回答,只道:“雪烟姑娘,你跟我来。” 小楼船的甲板上面是二层小楼,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底楼,只见里面有一大四小共五间屋子。 吱呀一声,陈言开了其中一个小间的门,踏入屋内。 雪烟跟了进去,瞬间懵了。 倘若不是刚刚从外面进来,她绝难相信这是在船上! 这赫然是一间书房! 而且布置典雅,有三面放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而且全都是纸印版,码得整整齐齐。 另一面则是窗户,日光从外面透进来,映得书房内明亮清楚。 还有书桌、椅子,甚至旁边还有个小榻,可供人休息。 “再看这一间。”陈言等她看清了书房,又转身带她去了另一间小屋。 这一间里面放着各式厨具,火炉、灶台、碗橱等应有尽有。 “这是……厨室?!”雪烟吃惊地问道。 “衣食住行,食,自然不能少。” “还有旁边这一间,是本官的更衣房。” “而最重要的,还是这边这一间。”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进了四屋之内最大的那一间。 一张精致的雕木床,摆放在屋内。 旁边妆台、小凳、衣架等一应俱全,侧面还有一张可供临时坐卧的罗汉床,配着挂画、屏风等,以及好几盆花木,颇为雅致。 雪烟看着这屋子,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船只最重要的作用是运载,因此无论是货船还是客船,住的舱室都设计得较为窄小,以便尽可能增加可供使用的主空间。 像她这次带来的四艘货船,住人的舱房每间都是四尺宽、七尺长,睡觉和更衣等基本足够。 可这般小楼船,哪像是船,简直就是移动的庄园! 光是这间卧房,长宽均足足一丈半! 就算是寻常人家在地面上的卧房,也不一定有这么大,更何况是在船上! “这床一会儿还要加蚊帐,天热起来了,得防着蚊虫。”陈言随口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双手反撑在身后的床铺上,笑眯眯地看着雪烟。 雪烟一时顾不上去想对方带自己看卧房妥不妥当,却见屋内还有几扇门,不由好奇起来。 “那些门是……” “噢,那些门是通往各个小间的,方便本官进出。”陈言解释道。 “不对啊,大人方才只带我看了三间小屋和这间大屋,还有一间小屋是什么?”雪烟有些疑惑。 “这嘛,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角落那扇小门推开便是。”陈言嘿嘿一笑。 雪烟终究是按捺不下好奇心,过去开了小门,一下傻眼了。 赫然是间卫浴房! 不但盆子毛巾架子等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一个浴缸! 雪烟其实并不能完全认出里面的配置,这些屋子里,有不少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但她已可肯定一件事。 这位陈大人,是把家给搬到船上了吧!衣食住行,全齐了!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本官不住你那舱房了吧?” “又窄又小也就算了,甚至连床都硬得不行。” “你瞧瞧我这床,不但宽大,而且还有床垫,睡在这上面不知道有多舒服!” “多的不说,比你舱房的卧榻舒服个几十倍是有的。” “雪烟姑娘若不信,不妨来试试,就知道本官绝无虚言!”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身边的床铺。 第239章 启航北行! 雪烟总算回过神来,颊晕微起,却暗忖哪有这么夸张,舒服一些是肯定的,但几十倍未免就有些言过其实了。 但即使如此,这船的生活条件也未免好得太过分了,怕是王公贵胄,也没这么好的条件吧? 她定了定神,说道:“大人既是如此打算,那雪烟也不便多言,只等大人准备妥当,咱们便启程吧!” 说完便想退出屋子。 “且慢!” 陈言却叫住了她,起身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一寸许厚的书册,递给她。 “这是什么?”雪烟赶紧双手接过,有些疑惑。 “请雪烟姑娘牢记这些信号手势。” “在行船过程中,若遇到意外情况,为免高声传信让潜在可能的劫匪、强盗、山贼等知道指令的具体内容,本官会以这些手势为令。” “另外本船会作为舰队的首船行驶,所有船只均需按要求保持间隔,随在本船之后。” 陈言简单说道。 雪烟错愕道:“指令?可是东家是让我负责此次北行,如何行驶,应该是由我来指挥啊。” 陈言乐了:“你?不是本官小瞧雪烟姑娘,你们的人也就是商会护院,如何与我青山县纳抚营的精兵良将相提并论?” 雪烟一时哑口无言。 纳抚营在军队之中乃是最末等的存在,怎么这家伙说起来像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似的? 而且,她们凤翎卫中也不乏行军布阵的高手,早就对此次的水道航行有了安排,又岂是一般商会护院可比? “大人,这……”雪烟还想说话。 “不必多言了,若要让本官同行,那便需由本官统领,去吧去吧!本官还得安排好那些没放妥当的行李呢!”陈言没给她再多说的机会,朝外走去。 雪烟无奈,只好一道出了屋子。 没办法,唐韵此前叮嘱过她,路上若是和陈言有争议,先暂且按他的来。如今自己也只好暂时听他的,在暗中布置好应对之策了。 好在此趟北上,沿途该没什么危险之地,应该不至于出岔子。 待到所有行李装了船,陈言才眼含热泪,跟岸上送别他的陆卿儿挥手道别。 他思考了整夜,最终决定,还是要去一趟。 官函的派令无法刊发,但派令的内容却可以钻空子。 上面写的是,要他协助此次打通天悬山脉的行动,但并没有写死要他从头陪到尾。 到时候他到现场待几天,等火药开炸了,他便离开,回到青山县,也算是履行了派令。 这样粗略一算,前后顶多二十来天,不影响青山县建设的大局。 不过既然自己要同行,那带来的纳抚营军士就得变一变了。 不但二等军士增加到十人,三等军士还增加到了九十人。 这其中一半的人数,没有在船上,而是分散到了河岸上,用作哨探。 周氏商会那些护院的侦察能力,他完全信不过,还是自己的人用着放心。 船队启航后,逆流北行。 陈言在甲板上伸了个懒腰,回身进了舱室。 昨晚因为知道要跟卿儿暂别一段时日,他没惜力,公粮交了好几天的量,这会儿累得不行,先补个觉再说! …… 武阴城,大牢。 曹玉眼皮微微抽动,看着大牢内奄奄一息的宋之显。 因为路上有事耽搁,原本预定昨日到达武阴,结果今日他才到达。 按照计划,应该是赵长河和宋之显一起来迎接,然后他再宣读吏部调令,正式解除赵长河的府尹官位,交由宋之显继任。 结果到这后,迎接他的只有赵长河。 问起宋之显的下落,赵长河支支吾吾,说是出事了,随后就把他带到了大牢这来,见到了被关起来的宋之显。 曹玉原本心里还有其它事,想要早点完事,然后去办了自己的事,再回京覆命。 可没想到竟会横生枝节!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曹玉指着大牢内的宋之显,压着心中的惊怒,重重地问道。 赵长河硬着头皮,把何惇教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回禀大人,宋府丞犯了事,依律关押,需择日审理。” 曹玉怒道:“他能犯什么事?有什么能严重到需要将堂堂四品官员,关进大牢?” 赵长河转头看看一旁的何惇。 何惇不卑不亢地道:“回禀大人,宋府丞犯下三宗重罪,按大周律,官员犯法,罪加一等,赵大人也是无奈,不得不如此。” 曹玉火大地道:“我问的是,他犯了什么事!” “恃威施暴,强暴赵大人府中婢女数人,犯奸淫妇人之罪,此罪一;” “殴打下人致伤,犯行凶伤人之罪,此罪二;” “不遵法礼,辱骂并殴打上官,此罪三。” “此三罪,均是人证物证俱备。” “据此,将其关押。” 何惇一条一条,说了出来。 曹玉听得一愣。 确实条条重罪,但真正让曹玉意外的是第三条。 “他殴打上官?殴打了谁?”曹玉皱眉问道,火气稍稍敛了些。 “正是下官。”赵长河赶紧说道,指了指自己脸上还未消下去的肿痕。 “什么?他竟然打你?”曹玉这一惊非同小可。 “是这样的,宋府丞先强暴我府中婢女,本官原本并未想把此事闹大,没有追究。可是,他……他竟然……”赵长河说到这里,神情也带上了怒火,“对我夫人无礼!下官忍不住和他辩驳,他却恼羞成怒,对下官动手。我府中护卫为了护我,才出手将他打伤。” 曹玉一震,这才明白过来。 宋之显这人秉性如何,掌管吏部的曹玉也算了解。 可以说当官的有的毛病,他基本都有。 只是他有一事做得特别好,就是特别擅长投上官之所好。 因此才成功巴结上益王,这些年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可终究还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未上任,便想动现任府尹的夫人! “救……救我……”牢内,宋之显吃力地说着。关起来后,他本来身上就有伤,而何惇故意让人不给他米粮甚至喝水,使他如今无比虚弱。 曹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终于气得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开。 这事影响太大了,他实在是不敢贸然下令放了宋之显。 如今之计,唯有先回京覆命,将此事报给益王,看他如何做。 若是要救宋之显,由益王出面,自然比他曹某人要好多了! 半个时辰后,曹玉的马车出了武阴。 刚到城外,就被数名骑者从后面追上,拦住马车。 “什么人!”曹玉一惊,掀帘惊问。 “曹大人,下官何惇,可否与大人单独一谈?”带头之人双手揖礼,恭敬地说道。 “你我有何好说的?”曹玉警惕地道。 “下官,想拜见益王殿下!”何惇压低声音说道。 曹玉一震,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第240章 秘密武器 好一会儿,曹玉才恢复了正常神情,淡淡地道:“你要拜见益王殿下,自去便是,与本官何干?” 何惇轻咳一声,说道:“下官若去,怕是没进门就被撵走了。” 曹玉板着脸道:“那是你和益王殿下的事,与本官何干?速速让开,本官尚要赶路!” 何惇却没有移开,道:“曹大人恕罪,下官绝无耽搁大人的意思,只求大人替我向益王殿下说一句,下官绝不会像宋府丞一般,横生枝节。” 说完,这才让开了道路。 曹玉听得心中一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放下帘子。 马车重新向前驶去,何惇看着它渐渐走远,脸上的卑微之色消失。 饵已经抛下,是否上钩,就要看后续了。 马车内,曹玉身体随着车子的行驶而不断颠动,双眼却轻轻阖上。 何惇那话,表明他知道宋之显背后的靠山是益王殿下。 至于如何知道的,不是刑讯,便是姓宋的狂妄自大、拿益王出来吓唬人。 这家伙弱点多,好掌控。 但也正因为弱点多,容易生出枝节之事,确实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何惇话中之意,是想投靠益王。 此人弱点少,甚至曹玉此前还认为,这人是那种自认清高、难以吸纳的类型,因此并没有考虑过拉拢他。 现在看来,至少他有一个弱点,那就是逐权。 因此在被刷下来后,才会求靠益王。 “何惇啊何惇,你真的值得益王殿下信任吗?”曹玉喃喃地道。 …… 船队行驶了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雪烟在甲板下巡视,各舱房入口周围都有她的人和陈言纳抚营的军士守着。 这次北行,除了凤翎卫之外,她还带上了二百名侍卫,自然是以商会护院的身份。 除了杂务和岸上的哨探,每艘船上,均有她的人超过四十名。 相比之下,陈言并没有安排这么多人手,除了岸上暗中护航的人手外,他明面上一共只带了五十来名军士,其中一半,都在他的小楼船内。 其余一半,每艘船上分了五六名,这其中又有两人是在甲板上,因此放置火药的舱室内只有三到四人巡视。 雪烟巡视了一会儿,朝其中一间舱室门口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即一闪身,钻了进去。 那手下会意,站在门口替她放风,留意这时已经走到通道另一边的纳抚营军士。 雪烟溜到最里面的角落,从怀中取出几件拆卸工具,便准备动手。 之所以这次唐韵要派她来,除了她冷静沉稳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的工匠能力。 陈言的“秘密武器”,让唐韵无比好奇。 毁山之能,简直神迹! 若是能掌握这种秘密武器,那不仅仅是解决灾情而已,说不定还能运用到战争之中,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雪烟有极好的工匠基础,能够轻易理解各种器具的运作原理,甚至还有能力将其仿制出来。 若是她能偷偷将秘密武器的构造、原理甚至如何制作都偷学到手,那价值将远远超出此次付出的巨额银两! 不过这事不能让陈言知道,因此雪烟只能藏在心里,悄悄行事。 但纳抚营的军士一直在存放秘密武器的舱室内巡视,这会儿她才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偷潜入内。 箱子全上了锁,雪烟倒不在意,破解锁具也是她擅长之事。 可忙碌了一会儿,那锁竟是毫无开启之像。 雪烟额头渗出汗滴,擦了一把,正要继续,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雪烟姑娘要不要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雪烟完全没发觉有人在侧,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时,只见一名纳抚营的军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进来……”雪烟大惊,下意识说了一句,目光往门口处一瞥,只见自己手下软软靠在门边,双目轻阖,居然不知何时已被弄晕过去! “从姑娘刚开始撬锁时,我便进来了。”那军士双手抱胸,靠在旁边一个架子上说道。 雪烟娇躯剧震,心叫不妙。 上次唐韵探纳抚营的事,害所带的所有凤翎卫都被抓住,她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时毕竟没有真正地交战,因此对纳抚营军士的实力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可这次,对方竟能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打晕她门口望风的手下、悄悄潜到近处,然后直到开口说话,她才惊觉。 这种身手,简直匪夷所思! 若对方视自己为敌人,要杀了自己,怕是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背心一层冷汗渗出,她心念不断转动,最终放弃了狡辩,颓然道:“是我不对,能不能请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 那军士摇了摇头:“这事不由我说了算,自有大人定夺,请姑娘移步大人的座船罢!” 不多时,小楼船内。 书房里,陈言正斜靠在小榻上,拿着本画册翻阅,无比悠闲。 雪烟紧张地站在一旁,手心冒汗。 陈言要是骂她还好,可从她进来后,陈言就没看过她一眼,目光始终盯着画册,反而搞得她无比紧张。 终于,雪烟忍不住了:“陈大人,您要骂我就请骂吧,是我做错了,我该骂。” 陈言像才发现她在这一般,愕然抬眼看向她:“噢,本官险些忘了,你还在这里。”目光来回在雪烟身上和手中画册里的画像上看,有点遗憾。 这画师水平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啊,没对比的时候还好,一跟现实中的美女对比,立马暴露出比例失调的问题,这册子里的女主,真不如雪烟来得动人。 雪烟见他终于肯说话,这才暗松口气,低声下气地道:“是我一时好奇,忍不住想要偷偷看看您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陈言暧昧一笑,截断她的话头:“你要看本官的秘密武器,用得着偷着来?直接说,本官乐于向雪烟姑娘这样的美人展示。” 雪烟一愣,旋即大喜道:“真的?!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大人的秘密武器?” 陈言啧啧地道:“原来姑娘你这么迫切,虽说还没到入寝的时候,不过也行,本官成全你,咱们去卧房,你很快就能见到本官的秘密武器了!” 第241章 为了大局牺牲一下 雪烟又是一愣,愕然道:“为何要到卧房看?大人的秘密武器不是在货船那边么?噢!莫非大人在卧房中也藏了一件?” 陈言神秘一笑:“倒也不是,此物本官一向是随身携带。” 雪烟震惊道:“那么大的东西,大人竟能放在身上?”不由目光在陈言身上扫视起来,有些疑惑。 从那些箱子来看,秘密武器不像小物件,如何藏匿? 陈言动容道:“想不到雪烟姑娘如此慧眼识珠,并未亲眼见过,便已知道本官那秘密武器的雄伟,看来天缘注定,该当与你一观!” 雪烟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红,说道:“大人过誉了。” 陈言翻身而起,把手中那本香艳画册扔到一边:“本官不能辜负姑娘,随我来!” 雪烟暗喜,正要跟他去,却见陈言突然一拍脑门:“险些忘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姑娘既和本官有了这般关系,日后自然得入我门室。你需明白,卿儿是大,你是小,若不能接受这一点,那此事便免谈了。” 雪烟听得满头雾水,瞠然道:“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此事和陈夫人又有何关系?为何我得入你……入你……”说到最后,脸蛋上的红晕已经加深了好几倍。 陈言愕然道:“难不成姑娘还想嫁给其他男子?” 雪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失声道:“此事又和我的婚嫁有何关系?” 陈言一脸惊奇:“这还用得着说明?本官的秘密武器,自然只能本官的妻室才能一见,你既然见了,当然得嫁予本官啊。” 雪烟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您……您说的秘密武……武器,莫非是……”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一些,落在他身上某处。 陈言奇道:“那还能有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是其它东西?” 雪烟直羞得满面通红,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何意。 “我……我不是指那个!”她窘迫地道,“我说的是货船里的那些货物啊!” “什么!那你为何不说清楚?害得本官白欢喜一场,还以为得美人青睐呢!”陈言一脸失望地道。 “我……这……”雪烟一时张口结舌,她哪知道知道他会理解到那方面去啊! “如果是指货物,那就不好意思了。”陈言逗她也逗得够了,重新躺回小榻上,拿起画册又翻了起来,“下船吧。” “下船?这是为何?”雪烟立时被分了神,忘了刚才的事。 “照本官和周氏商会的协定,你等不得做出任何窥探本官货物之举,若是违背,交易即刻取消。” “如今你擅自破坏货物,偷查个中奥秘,已然违背协定。” “所以请你下船,即刻让船队回航,此次交易,立刻取消!” 陈言漫不经心般说道,目光落在画页上,没有看她。 雪烟满脸红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然乱了方寸! 事关重大,若是取消交易,后果多严重可想而知! 她不但没完成圣上的嘱咐,还破坏了这次彻底解决冀州旱灾的行动,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那罪若是追究起来,诛连九族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她娇躯轻颤,扑通一下,跪落在地板上:“陈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求您大人大谅,千万不要取消交易!” 陈言淡淡地道:“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你们周氏商会违约,本官岂能和你们一样?” 雪烟惊极,脱口道:“这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周氏商会没有任何关系!要罚,您罚我吧,千万不可取消交易!” 陈言眼皮微抬,看向她:“想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你担得起吗?” 雪烟已到绝境,哪还有什么顾忌?立刻道:“无论有何责罚,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只求大人莫要误会,这事跟周氏商会真的没关系,完全是我个人的好奇心……” 说到最后,声音都颤抖起来,眼眶内珠光荡动,楚楚可怜地望着陈言。 陈言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可规矩就是规矩,本官也……” 雪烟见他似有软化,心中浮起一线希望,连忙道:“求大人网开一面,雪烟一生感激不尽,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陈言目光微微一亮:“你真愿意什么都做?” 雪烟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起来,心里一个咯噔。 莫非,他是想…… 她白颊微晕,到了这步也只有一咬牙,垂首道:“我愿意!” 都怪自己大意,才害此事出了纰漏,只要能挽回大局,牺牲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陈言转头看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自言自语般道:“这可是你自愿的,怪不得本官。起来!随我来。” 片刻后,两人进了卧房。 雪烟看着那张大床,心跳都快了好几倍,自己这么多年的处子之身,今日竟要…… “你看床干什么?赶紧过来!”陈言的声音传来。 雪烟一惊回神,转头看去,只见陈言已经打开其中一扇小门,赫然是通往厨室的。 “大人您去那里是……”雪烟糊涂了。 “这不废话?做饭不到厨室,难不成在卧房里做?”陈言一脸莫名其妙,“你赶紧的啊,本官肚子已经饿了!” “啊?”雪烟傻眼了。 合着是自己想错了?他所谓的报答,是让自己给他做饭? “不只是做饭。” “本官这次出来,身边没带丫环照料,正在这苦恼。” “你既然说句了愿意什么都做,那自当负责照料本官的职责。” “若是不愿,本官也不强求,你下船吧!” 陈言像看穿了她想法,悠悠说道。 雪烟终于回过神来,不禁狂喜,慌忙道:“不不不!我愿意!大人请放心,您这一路上,雪烟自当尽心服侍!” 陈言看着她那欣喜之态,差点没笑出声。 没事逗逗这妞,挺好! 反正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 雪烟自然不知道,当陈言发觉她竟是精于工匠之艺时,便已猜出了唐韵的打算。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 有纳抚营的军士守着,以这些商会护院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打开那些用了特制锁具的箱子。 雪烟长舒一口气,便要在厨室里忙碌起来。 可左看右看,半晌后她却没了动作。 “愣着干嘛?赶紧的啊!”陈言催促道。 “不是,大人,您这没柴火啊!”雪烟有点懵。 灶台是有,没柴火怎么做饭? 第242章 可能有毒你先吃 “开那个柜子。”陈言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一个柜子。 雪烟上前打开一看,里面堆满了劈好的干柴。 “可这也太少了吧?光烧这个怕是做不了两顿饭。”雪烟又为难起来。 “谁让你全烧它啊!这是用来引火的,旁边那个柜子里,才是用来做饭的!”陈言又指了指。 雪烟打开旁边那柜,傻眼了。 里面放着一块块黑色的东西,她根本不认识! 陈言看着她一脸懵逼的表情,叹了口气。 这妞连煤炭都不认识,看来,得从头开始一一教她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 这厨房里可说是大周最先进的厨房了,不但有加强了送风的灶台,还有手动的油烟吸放装置,使用的也不是传统木柴,而是更加高效的煤炭。 此外,淘米淘菜也不需要到外面河里去舀水,直接用配备的水龙头,放出储在二楼水塔中的水,便可便捷使用。 其它诸如钢制的菜刀、淘米筛、捞勺等厨具,还有花椒、精盐、白糖、酿造酱油、食醋、料酒等调料更是一应俱全,比王公贵胄家里还要齐全。 雪烟看着他的演示和说明,完全懵了。 御膳房她都去过,可从没见过哪里的厨室,能像这里一般有这么多器具和调料! 跟这里相比,御膳房都显得太简陋了! 不过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还是其中几种刀具。 不像大周的厨房刀具只有简单的两三种,这儿的刀具真是千奇百怪。 有专门制作蒜泥的多孔刀具,能切出狼牙形状的狼牙刀,削水果皮用的削皮刀等等。 至于什么剔骨尖刀、斩骨刀、普通菜刀等更是应有尽有,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二十几种! 这还不算完。 刀具以外,还有好几种造型奇特的锅具,譬如炖煮东西,居然有一种奇特的铁锅,叫什么高压锅,说是能大幅提升炖煮的效率,一般需要炖两三个时辰的东西,在里面只要半个时辰就够了。 雪烟看着这些用具,听着陈言一件一件的说明,越听越是惊奇。 她天生就痴迷于各种工具器具的研究和制作,这些新奇的东西,就像叉车一样,完全拓展了她的认知! 这一顿饭,直到深夜,才算搞定。 陈言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啧啧摇头:“能用我这么多便利的工具,花费两个时辰才做出四个菜一个汤,并且四个菜还有三个是凉菜,你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雪烟脸上一红,嗫嚅道:“下次该……该会熟练一些。” 其实原本用不了这么久,她上手工具也算快,只是那些工具让她很好奇,每一件她都研究了好一会儿,耽搁了时间。 陈言莞尔一笑,摆摆手:“坐吧!” 雪烟一愣。 “你辛苦了这么久,不饿?”陈言奇道。 “啊?可是我怎能吃大人的这些……”雪烟相当意外。 “莫不是你在这里面下了毒?否则怎会不敢吃?”陈言故意道。 “没有!”雪烟连忙分辩,“方才用的菜、肉、蛋,都是……” “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想证明,吃给本官看。”陈言直接打断她的话。 雪烟无奈,只得坐下,拿筷子把每样菜都先吃了一口。 “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 “忽略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你每种只吃这么一小口,有毒也毒不死你呀!”陈言一边说一边拿过一个碗,盛了半碗米饭,然后把各种菜肴夹了不少,在碗里堆得高高的,递给她。 “这也太……”雪烟吃惊地说了一半,突然娇躯一震,反应过来。 陈言根本不是什么以为她下毒,只是拿这当藉口,让她坐下来好好吃饭! “米饭也可能有毒,所以是必需的。”陈言煞有介事地道,“你把这碗吃完,要是没事,我就信你没下毒。” 雪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暖,没再说话,低下头端起碗,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陈言也早就饿了,见她终于肯好好吃饭,微微一笑,拿碗想盛饭。 雪烟见状,连忙放下碗筷,抢过他手里的青花瓷碗,为他劢了米饭,双手放到他面前,这才重新端起自己的碗。 “不错不错!本官非常欣赏你这服侍周到的态度,哈哈!” 陈言哈哈一笑,再不理她,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这妞确实颇有教养。 明明已经饿得不行,吃饭时却仍然相当斯文。 跟卫菡那饕餮转世般的吃法相比,雪烟这才叫女孩子嘛!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最终以杯盘全空结束,饭粒都没剩下。 本来还有些残肴,雪烟等陈言放下筷子后,把所有剩菜全归在了一碗里,一点不剩全给吃了下去,打扫干净。 “还没吃饱?”陈言奇道。 “不,不是。”雪烟脸上微红,“这些剩下了多浪费呀。” “原来你这么勤俭,将来谁要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了!”陈言不禁动容。 “大人您先休息,我来收拾碗筷。”雪烟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赶紧起身收拾。 陈言伸了个懒腰。 看来,她还真有当丫环的天分,蛮勤快的。 只有一点问题。 厨艺能再提升一些的话,就更好了。 雪烟收拾清洗完后,到书房对正拿牙签掏牙的陈言道:“大人,锅碗等已经收拾干净,那我先告辞啦。” 陈言莫名其妙:“告辞?你要去哪?” 雪烟不假思索地道:“天色已晚,自然是回去休息。” 陈言表情古怪起来:“等等,你不会以为服侍本官的丫环,每日便是做顿饭那么简单吧?” 雪烟一愣:“那还要做什么?” 凤翎卫也会服侍唐韵,但都是唐韵最亲近的几个人负责,不是青鸢就是白鹭,又或现在的黎蕊,雪烟一向只负责护卫之务,确实没想过还有什么要做的。 “这还要本官教你?” “睡觉,你得给我裉衫铺床;洗漱,你得给我放水、拧毛巾和擦拭。” “起床,你得给我穿衣,整理床铺;出行,你得给我打伞拎东西。” “渴了,倒水斟休;饿了,准备点心饭食。” “累了,捶腿揉肩;怒了,温言抚慰。” “总而言之,要将本官照料得无微不至!” “若是本官晚上睡不着,嘿……” 陈言说到这里,目光暧昧地上下打量她一番。 第243章 这衣服沾水就透 雪烟正听得一脸懵逼,陡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心里一惊,慌了。 莫非…… 却听陈言接着道:“你还得给本官讲故事或者读书,哄本官入睡,懂吧?” 雪烟张着小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出身不错,从未做过别人的丫环,想不到这里面有这许多道道! 可是,要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得跟着他? 那晚上睡觉…… “对了,晚上本官睡觉的时候,你也得候着,所以不能离开。要睡,就在这书房的小榻上睡罢,懂了吗?”陈言想了想,补了两句。 “懂,懂了!”雪烟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那还不赶紧去放水?本官要沐浴!我这累了一天,浑身臭汗,得赶紧洗洗。”陈言拿出架势来,吩咐道。 “是!大人稍等,我先去烧热水!”雪烟慌忙答应,转身去了卫浴间。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人家毕竟给了自己那么大一人情,只好全听他的。 反正也只侍候这一路,又不是一辈子。 “回来!烧什么热水,卫浴间不是有吗?”陈言叫住她。 “哪有热水?”雪烟疑惑地问道。 陈言叹着气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卿儿服侍周到,根本不用吩咐,什么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不一会儿,卫浴间内,雪烟看着热水龙头里放出的热水,惊呆了。 “天哪!这是什么神奇之物,竟然直接放出热水!” “行了,此事稍后再说,赶紧调好水温。”陈言今儿当老师已经当得够多了,不想再跟她多说,只是催促。 小楼船的二楼,有两座水塔。 每日天明前,纳抚营的军士会用河水,将水塔中的水更换。 大周不像陈言前世那般污染严重,没有水污染的问题,河水也无比清澈。 不过再清澈也是河水,还要经过陈言特制的滤网和消毒网,然后再放进那铁皮制的水塔中。 其中一座水塔下面是炉灶,每日酉时和卯时两个时刻,随船军士都会将其烧热,供陈言休息前和起床后使用。 没办法,船上比不得青山县衙的集中热水供应,只好自己安排烧水。 放好热水,雪烟红着脸服侍陈言脱去衣衫,后者泡进了浴缸内,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就算是皇帝,在船上也没有这般享受! “大人,要搓背了么?”雪烟不敢看向他,目光朝着另一边,红着脸问道。 方才给陈言裉衫时,脱到内衫她就赶紧闭上了双眼,靠着摸索完成了最后的部分,等到他泡进了浴缸,她才敢重新睁开眼睛。 未嫁之身,看到男子赤身,着实于礼不合。 可如今她答应了做陈言的丫头,只好听他的。 “你这样怎么搓?搓完你衣服不得全湿了?去把衣服换了再来。”陈言懒洋洋地道。 “啊?这要换什么衣服?”雪烟既羞且惑,换洗的衣衫她有带,但可没专门为帮人搓背换的衣衫。 “更衣房东墙衣橱左首第二列第二格,里面有一套浅蓝色的衣衫,你可去换上。”陈言双眼已经完全闭上了,一副不容她拒绝的语气。 雪烟愣了一下。 他居然早有准备? 过了一会儿,雪烟从更衣房回来,神情有些拘谨。 “大人,我换好啦。”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连体的浅蓝色衣衫,原本她还担心这衣服会不会料子太少,露出太多肌肤,毕竟拿出来时,感觉过于轻巧。 可穿上后,她才发现这衣服袖长到手腕,裤长到脚踝,并没有暴露出任何不该暴露出的肌肤,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料子有点紧绷,将她身段勒显得无比明显,让她有点羞赧。 “那就来吧。”陈言一本正经地坐浴缸里坐起身,背对着她。 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 她真穿上了! 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雪烟上前跪在浴缸外,照着陈言的吩咐,拿起毛巾抹了香皂,轻柔地给他搓起背来。 终究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这般接触,整个过程中她难免紧张羞涩,纤手都有些颤抖。 好在这里陈言开了口,说道:“雪烟姑娘,你对水龙头有何看法?” 说起这种话题,雪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赞叹道:“设计巧妙,非常便利,若是能够普及,必能惠及天下百姓。不过有几个地方,我觉得还可以再改进。” 陈言侧过头,看向她:“哦?如何改进?” 雪烟没留意他目光,立刻讲了起来:“接口处的漏水,或许可以加垫片来改善,还有……” 她越说越专注,滔滔不绝地讲着,陈言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她的话,那双眼睛却贼兮兮地直盯着她身上。 足足说了一刻钟,雪烟才终于察觉他目光不对劲,愕然顺着他看的方向,往自己衣襟前看了一眼,瞬间石化! 搓背时难免把水溅到了身上,原本似乎挺正常的一件衣衫,沾水之后,竟变成了几乎完全透明的状态! 她一身美不胜收的春景,就这样完全暴露出来,几乎没有任何遮挡! 天啊! 这衣衫不能沾水! “大人你!” 雪烟羞赧交加,惊慌地一把遮住胸襟处,面红如血。 原来这家伙一直逗自己说话,分了自己的神,却是别有用心! 这至少一刻钟的时间里,他岂不是把她身上看了个干净! 陈言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一脸惊诧:“这衣服怎会如此?” 雪烟又羞又气,狠狠瞪他一眼。 他让她穿的衣服,说不知道它会变这样,谁信! 陈言轻咳一声:“咳,本官是真不知情。我从青山县的成衣铺买的,店家说是洗浴时使用,就算弄湿了也干得快,哪晓得……雪烟姑娘,真是对不住,要不你再换一件吧,同一格衣橱内,还有一件深蓝色的,那个沾水了肯定不会变这样,你可以试试。” 雪烟羞红了脸,猛地起身,转身跑了出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大感惋惜。 不用问,她肯定不可能再去换那件一体式泳衣,更别说他备在那的几套比基尼了! 这些衣服倒不是他有意带上来的。 而是白天弄行李时,估计是卿儿替他收拾时太匆忙,加上准备的衣服太多,不小心把那些他原本设计给卿儿穿、增加情趣用的贴身衣物也混进了衣堆。 等他发现时,船都离港十几里了,不好送回去,只好暂时放在那。 当时确实没想到,今晚能起这么大作用,嘿! 第244章 两人间的秘密 想到刚才那动人的风景,陈言不禁心里暗热,有点后悔。 真不该一时冲动,这么逗她。 现在好了吧,搞得他起了兴致,却没卿儿在旁,只能自己煎熬! 哀叹了半晌,陈言泡得也差不多了,正要起来把身上的皂泡冲洗干净,屋门突然开启,雪烟竟又回了来。 陈言愕然抬头看去,霎时石化! 雪烟低头螓首,连耳根都红了个透,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垂在身前,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身上赫然已经更换了那件深蓝色的一体式泳衣! 我勒个去! 她居然换了! 这可是泳衣啊,不但露出了胳膊,而且玉腿尽现,春光致致,将她的青春靓丽完美地展现出来! 虽然并不是什么高弹材料,但因为用了丝绸,仍有相当的弹性,此刻紧紧勒在她身上,别提曲线有多性感了! 作为一个大周女子,她可谓大胆之极,想当初卿儿都是他磨了好几天,才肯穿上。想不到雪烟竟然这么快便肯穿上。 “雪烟姑娘,你这是……”陈言太过意外,都有点说不出整话来。 “陈……陈大人,雪烟的命都握在您的手中,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您要我穿,我……我穿便是。”雪烟轻轻地说道,一直没抬头看他。 陈言微微一震,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她是因为畏惧他可能会撤销交易之事,虽然不情愿,却不敢不听从他的命令! 他不由心里一软。 情趣之事,有情有趣,搞得这么可怜就没啥意思了。 “算了,没意思,你换回去你的衣衫,回你的货船去吧。”陈言摆摆手,有点意兴阑珊地道,“也不必担心本官会追究你偷偷调查货物的事,只要以后再无类似的事情发生,本官会当此事从未有过。” “啊?”雪烟怎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句,吃惊地抬头看向他。 方才回到更衣房,她已经认定了这个陈大人就是个色胚,是想借把柄胁迫和羞辱她。 有可能还会借机占她便宜,甚至彻底占有她。 她可以牺牲,圣上的大事不能出问题! 这才忍着立刻离开的冲动,换上了这套更是让她羞耻的古怪衣衫。 却没想到,陈言居然如此大度,就这么放过了她!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似乎错看了他。 “赶紧去吧,本官要起来了!”陈言说着作势要从浴缸中起来。 原本以为对方会受到惊吓,赶紧离开,哪知道雪烟虽然仍是羞赧难当,却鼓足勇气道:“让雪烟服侍大人擦身吧。” 这下轮到陈言呆住了:“啊?” 雪烟走回浴缸边,轻轻地说道:“我答应了这一路上要尽心服侍大人,不能食言。” 陈言见她神情间再没了之前的无奈,不禁精神一振:“有多尽心?” 雪烟死死垂下螓首,不敢和他对视:“只要大人不将此间的事情说出去,雪烟自是无有不从……” 陈言不禁一震:“这么说,哪怕是……” 雪烟羞道:“大人!” 陈言哈哈一笑,又恢复了轻松:“行行行,本官也不说了。你可放心,这就当作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次日一早,陈言从梦中醒来时,怀中搂着雪烟娇软的身子。 他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是被尿意憋醒的,这会儿要去如厕。 “大人,您醒啦?”雪烟被惊醒,睁开惺松双眸,打着浅浅的呵欠。 “咳,是。那什么,雪烟啊,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本官有点要紧的事得处理一下。”陈言紧了紧腿,苦着脸说道。 “啊?大人哪里不舒服么?”雪烟一下清醒过来,翻身爬起。 陡然看到她直起的身子,陈言顿时色变。 糟糕!本来就憋得慌,现在就更麻烦了! 昨晚雪烟兑现了她的承诺,服侍陈言擦洗穿衣,还给他铺好床,最后甚至依足了他的吩咐,又去换了套性感的睡衣。 那衣服是陈言给陆卿儿设计的,不但纤薄而且还带镂空,有多勾人可想而知。 此刻,正是穿在她身上! 而且前襟有些敞,一些动人美景,直接映入他眼帘,那刺激,简直了。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着急,你赶紧出去一下。” 陈言苦着脸,有点扛不住了。 卫浴间那边有便桶,但他这会儿肯定走不到那里,好在卧房里也有夜壶,只是自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做这事。 雪烟愣了一下,低头看看他夹紧的腿,脸蛋上腾地一下烧起了火云。 “大人莫非是……”她窘迫地道。 “正是你那个‘莫非’,你赶紧出去,本官憋不住了!”陈言心急火燎地催促道。 雪烟连忙翻身下床,却没有离开,而是把放在床底的夜壶拿了出来。 “让雪烟服侍您。”她红着脸跪在床边,端着夜壶说道。 陈言傻眼了。 这妞完全是在挑战他的脸皮厚度啊! 昨晚,他最终要求得最过分的,也就是让她换上了这身睡衣。 之后因为睡不着,就让她坐在旁边给他读演义故事。 再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没发生过其它事。 他估计,昨晚她该是读着读着,也困了,不小心睡在了这床上。 至于后面是如何搂住她的,他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发生什么亲密的事。 扪心而论,逗逗玩玩可以,真要让他当着她的面如厕,他哪办得到? “这个真不用了!你先出去,我自己能行!”陈言实在憋不下去了,咬着牙催促起来。 “大人是嫌雪烟服侍得不好么?”雪烟抬眼看他,目光中带上几分幽怨。 陈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这会儿也无暇多想。 这种年轻漂亮的美女愿意这样服侍,对他这种热血方刚的男人来说,那诱惑简直大到没边,让他本就憋得难受的地儿,更是像要爆炸了一样! “这是你逼本官的!”陈言再忍不住,大叫一声,翻身跳下床。 第245章 三阶魔方 雪烟还没反应过来,陈言已经夹着腿从她身边移了过去,保持着外八字的腿形,艰难地一步步挪进了卫浴间,砰地一声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雪烟愕然转头看着那锁上的门,以及从里面传出的哗哗声音。 他居然躲了?! 旋即,她抿嘴一笑。 看来,自己真的没猜错,这才是真正的他。 这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的目的,真能办到! 好一会儿,陈言才从卫浴间出来。 好险,刚才差点没在半路就给漏了! 雪烟已经换回了她日常的衣衫,还整理好了床铺,说道:“大人,我服侍您漱洗吧?” 陈言上下打量她一番,点头道:“不错,看来你做丫环也算是入了门。” 雪烟颊上微红:“多谢大人夸奖。” 陈言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道:“不过这身衣衫太厚实了,本官不太喜欢。” 雪烟怔了一下,道:“大人要是想让我换回去,我即刻换了便是。” 她这无比爽快的态度,更是让陈言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必定有鬼! 这两天接触,他可肯定,此女绝非那种游荡之人。 除非有不可靠人的目的,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甘心听从他的吩咐,甚至不惜牺牲色相。 大周女子虽因女帝即位,那股保守之风有了些许的变化。 但骨子里仍是极重贞节清誉。 可是从昨晚卫浴间更衣开始,突然肯如此牺牲,没鬼才叫奇了! 陈言没想跟她绕圈子,盯着她双眸,道:“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本官动手?” 雪烟呆了呆:“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 陈言双眼微眯,目光有若钢针一般:“暗藏心思,以为真瞒得过我吗?” 雪烟神情微僵,但却没有因为被对方识破而震惊。 片刻后,她才道:“雪烟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大人。既然如此,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恳请大人成全。” 说着,她双膝一低,跪在了陈言面前。 多次跟陈言接触,她已经察觉,这位县令大人心思细腻敏锐,想瞒过他,确实不太可能。 她如此爽快承认,陈言有点意外:“何事?” 雪烟向前一伏,俯趴在地:“雪烟恳求大人,收我为徒!若得大人允准,雪烟必终身侍大人如师如父,尽心尽力!” 屋内安静下来。 良久,陈言才表情古怪地道:“拜师?你这算盘打得,怕是京城都听到声音了吧?” 表面上看,得个一辈子尽心服侍的美女徒弟,他真是赚大了。 可实际上,他心里门儿清。 凭他那些新奇的玩意儿,要在这世上找成千上万的美女,都没问题。 这妞居然想用她一己之身,就得到他传授的机会? 想得美! 雪烟伏在地上没有起来:“雪烟只要能窥得大人那些神机巧技之一斑,虽死无憾!” 说到最后,她也不禁紧张起来,声音都颤了。 能不能成,在此一举! 昨晚在卫浴间的事,虽然让她吃了不少亏,但另一方面也让她心里有了些底。 陈言虽然口头上和眼睛上都占了她不少便宜,可很少有真正动手,更没有逼着她行男女之事。 君子肯定谈不上,但确实有其底限。 因此她才改变想法,决意顺势而为,利用这一点完成唐韵的圣谕。 有的人得来硬的,有的人只能来软的。 陈言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类型,只要把他服侍妥当,成功拜师,就有机会拿到那“秘密武器”的设计和制作办法! 反正只要不真的被他夺走处子之身,给些甜头也无妨。要知道,那换来的,乃是足够影响大周大局的回报! 陈言看着她修长的粉颈,不禁心里一热,道:“师徒乱……咳,没什么,你倒是挺诚心。” 有个可以随时那啥的美女徒弟,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雪烟大喜抬头:“大人肯了?” 陈言定了神,哑然一笑:“本官收徒,只收天资卓越之人。这样罢!本官给你几样考验,若你能完成,便收你为徒。” 雪烟既喜又惊,忙道:“大人请出题,我定全力完成!” 陈言将她扶了起来,含笑道:“听说过‘魔方’吗?” 雪烟一呆:“那是何物?” 陈言回身打开妆台,从其中一个抽屉内摸出一个木制的三阶魔方,随手扔给她:“第一题,便是将它复原。” 说着,陈言简单将规则解释了一遍。 这是他当初让工匠替他制作的,这次怕路上无聊,带了一个,现在正好拿来出题。 雪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满头雾水地来回翻看了好一会儿,才决然道:“雪烟一定完成它!” 陈言伸了个懒腰:“本官还要睡个回笼觉,你懂得该怎么做吧?” 雪烟脸蛋一红,连忙将魔方小心放下,道:“我服侍大人入寝。” 陈言心里暗乐。 魔方的解法自然是有的,但凭她的学识和认知,就算能想出来,怕也要三年五载。在那之前,他既不用教她任何东西,又可以白嫖她的尽力服侍,何乐而不为? 白嫖的快乐,人人都懂! …… 京城,宫内。 唐韵高坐椅上,玉容生寒,看着跪在地上的卫菡。 周围的凤翎卫都感觉到那股沉闷的压力,没一个敢吭声。 “都给朕出去!” 好一会儿,唐韵才沉着脸道。 片刻后,殿内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剩她们二人。 “公孙城能从你手上逃脱,英武伯觉得,朕该如何治你的罪?”唐韵寒声道。 “卫菡失职,无论圣上如何责罚,均是我罪有应得。”卫菡低着螓首,轻轻地说道。 “呵,你的罪责,只是失职吗?”唐韵一声冷笑。 卫菡一震,抬头看向唐韵。 公孙城离奇逃脱后,未能将他再抓回来,她只得带人回到京城请罪。 可唐韵这刻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意外。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卫菡迟疑着道。 “你不明白?你明白得很哪!”唐韵霍然起身,指着她道,“公孙城怎么丢的,需要朕给你戳穿吗!” 卫菡娇躯剧震,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无踪。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却竟敢犯此欺君之罪,卫菡啊卫菡,你罪当问斩!” 第246章 一封信就把你拐了? 卫菡终于再无疑问。 事情,暴露了! “陛下圣明,公孙城,确实是卫菡所放!”她重新低下头,颤声说道。 唐韵心中一沉。 公孙城离奇失踪的事,她详细询问了所有细节,再三分析了当时的可能性,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在当时的森严戒备下,公孙城想要逃掉,只有一种可能。 “说吧!那个送信的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唐韵沉着脸道。 她确实派了信使去提醒卫菡,而信使在半途就被人打晕,失落了密信和信物。 冒充者到了渡口客栈,除了将信物和密信交给卫菡外,还将另一封信,藏在密信下面,趁着侍卫不注意,悄悄交给了卫菡。 发觉竟有两封密信,卫菡吃了一惊。 但看到冒充者使的眼神,以及看到下面那密信的信封时,她压下了戳穿的冲动,假意不知情,如常接待了送信之人。 因为那种材质和花色的信封,她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青山县衙! 信封上面还有陈言的私印,她摒退众人后,单独将信封拆开,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再无疑问,这就是陈言派人送来的。 能把写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确实只有他…… “信中写了什么?”听到这里,唐韵追问道。 “陈大人说,事关大周天下大局,咱们周氏商会也必受牵连,所以务必要听他的指示。”卫菡垂首说道。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唐韵怒道。 “陈大人乃不世奇人,我相信他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卫菡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说道。 唐韵一脸无语。 不世奇人? 有哪个不世奇人像陈言那样,既贪财又好色的吗! 不过她没有深究这话,只道:“然后呢?” 信中写明了如何做,卫菡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听了话。 计划分四步,首先是她借自己的身份,深夜独自去见了公孙城,让他在次日天明前,藏进了床底。 第二步,她次日早上去公孙城房间,诈作人已消失,让其他人去搜查客栈内其余地方,她自己留在那屋子里假意搜查。 她乃是众人之首,自然没人怀疑她有问题。 第三步,便是借冒充者失踪之事,将公孙城逃走的事推到其身上,让客栈内的侍卫相信人已离开客栈,到外面渡口集市上去搜寻。 最后,再趁侍卫全部离开的机会,将公孙城悄悄送出了客栈。 那冒充者早在外面准备了接应,立刻把公孙城给接走,逃之夭夭。 直到最后,其他人都没有起疑。 可想不到,计划虽然成功了,却被唐韵看穿了。 “那冒充者是如何离开客栈,却未被人发觉的?”唐韵蹙眉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卫菡坦然道。 唐韵略一沉吟,已知道是为什么。 那冒充之人,必是纳抚营的人,以他们超过凤翎卫的身手,要瞒过卫菡的手下悄悄离开,加上是有心算无心,她手下必没有戒备,因此难度不大。 “想不到,你和朕生死之交,却不敌区区一个县令的一封信。”唐韵长叹一声。 “卫菡不是为自己辩驳,但圣上明鉴,我绝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圣上!”卫菡霍然抬头,神情终于有些激动起来。 “就因为他一句可能影响大周,你就相信了自己是在帮朕?”唐韵冷冷道,“若他说杀了朕,天下便能太平,那你是否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这,臣还是会犹豫的……”卫菡迟疑道。 唐韵本是一句气话,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说,登时气得瞪圆了双眸。 “不过犹豫的是要不要直接宰了他,还是抓起来审一审再说。”卫菡接出了下半句。 “少说好听话!这件事,你说,你该如何罪罚?”唐韵脸蛋仍绷得紧紧的,但心里却稍微好受了点。 总算她没有白费自己的信任,在真正要紧的事上,还是懂得如何做。 卫菡一咬牙,左手握上腰间刀柄,缓缓将蝉鸣刀拔出。 她是除凤翔卫外,特令可携带兵器上殿的寥寥数人之一,足见唐韵对她的信任。 但这刻的举动,却让唐韵有些意外。 “你要做什么?”唐韵厉声道。 “此刀,乃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卫菡将刀完全拔出,缓缓说道,“我辜负了陛下,便就此自刎谢罪!只求陛下一件事,将此刀与我同葬。” 说着,猛地把刀往自己粉颈上一抹! 刹那间,鲜血染颈! 好在唐韵练过武带过兵,身手也是非同小可,早一步抢前,一脚踢在刀柄上,那刀只是划破了卫菡颈上一点皮肤。 当啷! 蝉鸣刀掉到一旁。 卫菡吃惊地抬头看她:“陛下!” 唐韵气道:“朕已经丢了一个公孙城,你现在还想害朕失去一员大将吗!卫菡!你是要气死朕是不是!你要真死了,朕不但不把那刀跟你合葬,而且还要把它毁了,叫你人刀分离,永不复见!” 卫菡愣愣地看着。 她太了解唐韵,这么情绪爆发的话语,反而代表后者只是在说气话,并没有想深究此事。 唐韵说了一通,发泄了火气,渐渐冷静下来。 “行了,一会儿随白鹭去处理伤势。” “此次之罪,暂且记下,来日将功补过。” “但切记,绝不可再有第二次!” 唐韵板着脸说道。 卫菡拜伏在地:“谢陛下圣恩!” 片刻后,凤翎卫的寮所内。 院子里,白鹭给卫菡抹上药膏,说道:“这个快得很,顶多两个时辰,便能结疤,一两天就会掉落。” 卫菡奇道:“这是什么奇药,如此神效?” 军中金创药是常备的,但效果起得远比这个慢。 白鹭答道:“这是我上回在青山县买的白药。” 卫菡动容道:“这也是青山县的东西?” 难怪唐韵要她来这处理伤势,原来是因为这里有药。 一个俏皮的声音传来:“嘻嘻,咱们这里,青山县的东西可多呢!” 却是曲默月轻快地跑了过来。 白鹭喝道:“不得无礼!见到郡主,还不行礼?” 卫菡却道:“私下里无需多礼,你们这还有什么青山县来的东西?” 曲默月嘿嘿一笑,凑近她,将衣襟凑近她:“闻着没?香不香?这上面可是喷了香水呢!” 卫菡动容道:“真的好香!而且似乎还不只一种香味?” 第247章 冬官侍郎 曲默月欣然道:“你鼻子真灵!看看我的手!” 说着把双手在她眼前展示出来。 卫菡讶道:“你皮肤好嫩呀,香味似乎也是从你手上来的,是擦了什么东西么?” 一旁白鹭插嘴道:“仙脂玉露嘛,那可是好东西!上次黎蕊去青山县,陈大人送给她的化妆品。” 曲默月兴奋地道:“黎蕊姐姐可好了,还分给我们了一些,涂抹之后感觉皮肤都娇嫩了好多呢!” 卫菡神情有些古怪起来。 陈言送给黎蕊的?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送给自己? 难不成,他也对黎蕊有意? 这家伙,未免也太多情了吧? “郡主姐姐如果喜欢,我叫黎蕊姐姐也送些给你吧。”曲默月见她神情有异,立刻说道。 “你当是你的东西呢,就敢随便代送!”白鹭在曲默月额头上轻敲一记,责备道。 曲默月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郡主,你这伤估计一两天就能好,抹了白药,以后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不过,你怎会受伤的?”白鹭问道。 明明见唐韵前,卫菡还没受伤,怎么见过之后颈上多了一道口子? “没什么,一点意外而已。” 卫菡回过神来,暗叫侥幸。 唐韵不知道的是,她仍有事没说完。 陈言的信中,除了教她如何放走公孙城,还有教她事后如果被唐韵发现,该如何应对。 除了坦白一切,还有就是用自尽谢罪那一招。 陈言料定,唐韵绝不会坐视卫菡真的自尽身亡。 毕竟一个好用的心腹,非常难得。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唐韵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多追究此事。 而且,除此之外,陈言还说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但现在那事还不到时候,如果他料得无误,未来几天,便会有结果。 到时候,唐韵会知道放走公孙城这招的另一个结果,会是何其重要! …… 船队一路北行,出陇州过司隶,转眼便过了三日。 走陆路原本是最快的,但这趟货物特殊,因此陈言制定的路线是绕行各处水道,全程走水路。 走水路的好处是足够平稳,虽有风浪,但比走陆路的颠簸要好太多。 毕竟,大周如今各处道路,还是破烂不堪,运送火药危险性太高了。 因此虽然沿途没有任何拦阻,所耗时日也比走陆路多得多,三日间也不过行驶了一小半。 这三天时间里,雪烟一有空暇,便研究魔方。 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便名符其实地“贴身”服侍陈言。 衣食住行,样样都由她亲自来。除了一些体力活儿,陈言连睡觉都由她来服侍。 所幸的是,陈言虽然每日必不可少的就是调戏她,但都是止于口舌视线,没有对她来真格的。 船队过了京城,便转入京江,航行了一日后,在京阳渡口处停了下来。 “在这停什么?”陈言有些诧异。 “大人,咱们得在这里和一位重要的人物会合。”雪烟一边替他更换官服,一边解释道。 “什么人物能比本官还重要,还得让我去迎接他?”陈言有点不满。 “冬官侍郎,水务司的金则金大人。”雪烟说了出来。 陈言眉头皱了皱,明白过来。 冬官所管的即是工部,又称建作,掌管天下工务。 这次的事又是涉及河道,因此由水务司的负责人金则来负责,也很正常。 “这事怎么不早些和本官说明?”他不悦道。 “我早前是想说来着,可是后来给忘了……”雪烟颊上一红,窘迫地说道。 这几天贴身服侍陈言,每日少不了的就是被逗弄调戏,搞得她心思凌乱羞窘难当。 即使是想跟他说,这位陈大人回回都是说没几句,就开始逗弄她,她哪说得下去? 再加上她不少心思放在复原魔方上,此事至关重要,让她更是无暇去多想其它的。 结果到了京阳渡后,她才猛地惊醒过来,想起这件要事,赶紧叫船停下。 陈言见她动人的羞赧之态,心里一荡,故意道:“本官要穿官服去,那你穿什么?身上这件?” 雪烟既惊又窘:“这,这怎么行!” 陈言衣橱里有不少卿儿误放入的女衫,他这几天让她更换了不少,件件都是穿出去能羞死人的类型。 今天穿的是一件侧面高开的旗袍,不但将她曲线勒得无比清晰,下摆的口子还一直开到腰部! 而且,那开口不只是单边而已,而是两边都开了。 只要稍走两步,那口子处就是春光隐现,格外惹人流口水。 平心而论,衣服是挺漂亮的,用料讲究,做工细致。 可穿成这样走出去,那还不被那些男人看尽便宜? 陈言哈哈一笑,说道:“不逗你了,你自己选一件换上吧。” 计划是将火药送到冀州,再从这一侧开始施工炸山,向西北方向逐步炸穿,最后在雍州那一侧将天悬山最后的屏障炸毁,让仙女江江水流入冀州。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江水一入冀州,没有合适的河道引流,将会直接冲刷冀州平原,引来洪灾。 因此在炸山的同时,还要着手在冀州境内疏理河道。 好在冀州境内,原本就有多条大型河道,只要将几处关口挖通,便能疏导。 这样的工程,至少要发动以万计的劳工才能办到,自然只能靠朝廷来组织人手。 周氏商会能打通河道审查的通道,自是因为将解决冀州大患的办法,上禀了朝廷。朝廷派出官员来参与和主导,也属正常。 因此陈言倒是不意外这趟行程会有官员加入。 他是没想到,或者说根本不欢迎,对方在这里和他汇合。 这不扰乱他清闲的船游吗? 对方应该先行到天悬山那里去等着,准备好一切,这样他到达后,就能立刻开工。 退一步说,就算是要在这会合,也该早点在渡口处等着吧,居然还要他去请,简直岂有此理! 心里虽然嘀咕,但终究人家是冬官侍郎,从一品的大员,比他这七品的县令地位高多了,他自然不可能不迎接。 收拾停当,两人带着一众手下到了码头上等着。 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金则的车马。 “下官青山县县令陈言,拜见侍郎大人!”陈言立马换了表情,上前热情迎接。 金则约五十来岁年纪,瘦高个,细长脸,下巴上留着短须,一双眼睛眯成细缝,看人时总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他从马车上下来,眯着眼打量了陈言半晌,才道:“你就是陈县令?你面子可真大啊,竟要本官在此地等你三日,呵!” 一声冷笑,让陈言清楚感觉到他话中的不满。 第248章 官威 “是,都怪下官来迟,大人见谅。”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行了!公务重要,船呢?”金则有些不耐烦地道。 “大人没有备船?”陈言一愕。 “岂有此理,难不成船只还得本官来准备?”金则不悦道。 陈言皱了皱眉,这家伙公务去天悬山,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按说朝廷该会派官船送他才对。 “若大人不弃嫌,便请与我等同船吧。”一旁,雪烟连忙打起圆场。 “你又是谁?”金则看她一眼,有些不悦地问道。 他虽是朝廷大员,但见过的凤翎卫有限,并不认识雪烟。 “民女雪烟,是周氏商会的人,负责押送这批货物。”雪烟答道。 “哼,也罢!事不宜迟,速速起行!”金则不耐烦地说道。 “是!” 等金则朝栈桥走去后,陈言在后面低声道:“你若是打算让金大人上本官的船,本官立刻调头离开!” 雪烟不由一笑,也低声道:“大人放心,货船上早已经准备好金大人的住处。” 陈言这才放心,随即奇道:“他怎会没有官船送他?” 雪烟当然知道其中缘由,悄声道:“这位金大人出了名的清廉,是个大大的好官。他说是如今战乱方平,国库空虚,不肯花费朝廷的银两公干,因此拒绝了官船。” 陈言哼了一声:“清廉不清廉我不知道,但这官威可不小!” 雪烟柔声道:“大人息怒,待安顿好侍郎大人,雪烟再为大人做些点心,让大人消消气。” 陈言心情转佳,哈哈一笑:“正好,本官有一件精致的罩衣,穿上它在厨室内做事不容易弄脏。” 雪烟双颊微红,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衣服。 上船后,雪烟将金则和随行的向名随从安顿好,便要离开。 “且慢,那位陈县令呢?”金则忽然问道。 “陈大人住在另一艘船上,已经回船了。”雪烟回答道。 “此次事关重大,如此分住两船,本官如何与他商议破山之事?为何不和本官住同一艘船?”金则不快道。 “啊?这……”雪烟懵了。 “行了,速速唤他过来。事关重大,本官要先听听他的想法。”金则没有给她多思考的余地,吩咐下来。 “是。”雪烟只得退了出去。 原本这不是什么问题。 她之前安排的住处,就是两人住在同船隔邻,便于商议之后的工程。 自然,表面上金则是主,陈言是次,这次的工程虽然是后者的提议,但毕竟他只是个七品县令,因此他只是辅助。 可问题是,她完全没想到,陈言会自己坐楼船啊! 陈言那么贪图享受,想必是不肯过来住,也不肯让金则去他的船,这下麻烦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到小楼船上找陈言,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 金则自己想当清官,他不拦着。 可这要他也去那么简陋又难受的地方住,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不过这事他也知道,雪烟解决不了此事,唯有自己想办法。 雪烟本来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居然沉吟起来,错愕道:“大人,您不生气?” 陈言摇摇头:“生气又有何用?算了,那就来招暗渡陈仓吧!” 雪烟满头雾水:“陈仓是何地?” 陈言嘿嘿一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那船上给本官安排一间舱房,我即刻搬过去。” 雪烟吃惊地道:“你真肯搬过去?” 陈言哂道:“怎么可能!假的,做做样子,让他以为我搬过去就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本官再回这边来。” 虽然麻烦点,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只好这么做了。 当下他简单收拾了几件不用的行李,跟着雪烟到了那船上,当着金则的面住进了船尾的一间舱房。 “启行罢!陈县令,到我舱房内一谈。”金则面色稍缓,转身回了舱房。 他的舱房大一些,但也就勉强安排下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 “坐。”入内后,金则先在桌边坐下,淡淡地说道,“本官不爱废话,便开门见山了。” 啪! 陈言刚刚坐下,金则身后一名随从取出一本又大又厚的纸册,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是?”陈言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天悬取道水利建作书》。 “这一本,是我水务司数十名官员,耗费十数日作成的天悬山打穿计划。” “而它完全依赖于本官闻所未闻的一物。” “亦即你陈县令那所谓的‘秘密武器’!” 金则冷冷地说道。 陈言含含糊糊地道:“辛苦大人了。” 金则哼了一声:“哼,辛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根本不相信这计划能成!天悬山宽逾百里,除非真有神明降世,否则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便打穿天悬山!” 陈言听他这几句,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对方一来就对自己颇有敌意。 想必是周氏商会将他那个打穿天悬山的计划,设法上报了朝廷,借其朝中人脉,使圣上同意了此次计划。 但是,负责施工的是工部。 可想而知,工部根本不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厉害的东西! 但上面下的令,工部只能照办,组织人手,制作了这份工程计划书。 对方如此不客气,陈言索性也豁出去了,道:“既然大人不信,那下官就不明白了,大人究竟想和下官谈什么?” 金则几乎忍不住想直接逼问他,所谓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以及从何而来。 但想到上谕,他只能压下了这想法。 唐韵下旨后,还加了一道命令,就是此次和陈言合作,只能就技术上的事讨论,绝不可追问包括秘密武器来历之类的问题。 这是当初陈言和唐韵签下协议时,在里面定下的规矩。 唐韵虽然自己也好奇得要命,但为大局着想,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当下金则压下性子,说道:“陈县令,本官奉有命令,要你好好看完这份建作书。若有任何问题,可向本官提出。” 第249章 不需要改,直接烧 事实上,冬官尚书方应台向他说的是,让他向陈言好好请教这建作书中的问题,看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虽然方应台也只是遵从唐韵的命令,自己都不晓得为何要向陈言请教。 可金则一来根本不信陈言的“秘密武器”,二来他在水务司做了这么多年,可说是水利系统方面的专家,自有一份自信和傲气,深信自己监制的建作书不可能还有需要改进之处。 因此对陈言说话时,根本不是请教,而是成了颐指气使的下令。 陈言并不想和他计较,默默地拿过那本纸册,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一旁,雪烟原本还担心他会发火,没想到他竟如此好说话,暗松口气。 陈言翻了几页,突然把册子一合,啪地扔回桌上,说道:“下官不知这份建作书是谁作的,但建议大人还是重新考虑比较好。” 金则眉头一皱:“你觉得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陈言摇摇头:“这倒没有。” 一名随从忍不住了:“大胆陈言!你这是想戏弄大人吗!没有说说什么重新考虑!” 陈言瞥他一眼:“你什么东西,我跟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那随从恼了:“我乃水务郎中曾宏,钦封正四品,你一区区七品县令也敢辱骂本官!” 陈言顿时懵了。 卧槽! 这几个随从都穿的旧衣,所以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金则的家丁仆从什么的,没想居然是正四品的水务郎中! 这么看来,那其他几人恐怕官职也不低! 他当然不知道,这几人因为要迎合金则的喜好,故意穿的旧衫,才不显官相。 旁边雪烟也不禁吓坏了,拼命向陈言使眼色。 陈言这是疯了吧! 还不赶紧道歉认错,否则辱骂上官乃是重罪,他不但官职不保,甚至可能有牢狱之灾! 但陈言却没管她的眼色,这时骂也骂了,若是赶紧道歉,怕对方更会顺势给他颜色看看。 陈言心念急转,急问道:“那这么说,这本建作书,曾大人也有份参与?” 曾宏挺胸道:“哼,本官正是此册四位主制者之一!” 陈言冷笑道:“也就是说,正是你正是害了金大人的人之一?” 曾宏惊道:“你胡说什么!此册如何能害大人?” 金则更是不悦:“陈县令,莫以为故作惊人之语,便可蒙混过关。你方才既称此册无需修改,却又说要本官重新考虑,究竟是何意思!说不出个一二三,休怪本官无情!” 事到这一步,陈言也豁出去了,语不惊人死不休般开了口。 “此册确实无需修改,因为改也白改!” “连最基本的要点都不清楚,此册合该整本一起直接烧了!” “若是照此来做,不但无法打穿天悬山,而且还要白白耗费三十万劳工,以及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银子!” “让他人知道,还以为大人是故意劳财伤民,回头圣上降罪,这不是害了大人是什么?” 几个随从无不大怒,便想说话。 金则反而一抬手,拦住了他们。 “陈县令,你最好能将你这番话解释清楚,否则,本官会即刻下船回京。”他沉声道。 陈言哪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回京不只是说要放弃这工程,更是要向朝中力陈他陈言的问题,将他革职查办! 届时,必会另派人选到青山县接任县令之位,那他辛苦发展的一切,便会彻底暴露! 危急之刻,陈言神情瞬间冷澈。 他翻到建作书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绘制的天悬山地形图,冷然开口:“请诸位大人答下官一个问题,为何要从此处打通到此处?” 他手指所指,乃是天悬山分别位于冀州和雍州两境的甲乙两点。 照建作书所说,届时工程将从冀州这一点的甲点,直线打穿,到达位于雍州的乙点。 “皆因这样做,才能最大程度省下银两。”金则冷冷道,“这么简单的事,也需要本官向你解释,陈县令,你不免过于无知了。” “那请问大人,若照此路线,需要打穿几座山峰?”陈言从容道。 “建作书中不是写了么?大峰十四座,小峰三十七座,一共要打穿五十一座,这又怎么了?”金则不耐烦地道。 “那下官便不明白了,明明放着更简单的路线不用,为何非要走这更麻烦的路线?”陈言沉声道。 金则转头的几名水务司的官员对视一眼,无不冷笑。 此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明明就是最简单直接的路线! 金则转回头来,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本官倒要听听,陈县令所谓的更简单的路线,是从何处起,又从何处止?” 陈言探手指上那地形图:“从此处开始,到此处为止。” 众人一看他所指的位置,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笑死我了!说了半晌,竟指出一条最费神费力的线路!” “陈县令,本官这里有皮尺,你不妨妨量一量,看看你所指的路线,与我等所制定的路线,究竟孰长孰短!” “而且,你最好再数数,这条线路间的山峰究竟有多少,你要打穿多少山峰,才能引流仙女江水至冀州!”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在故意插科打诨!” “哼,拿朝廷大事当儿戏,照我看,此子该当以律法论处!” 众人讥笑声中,雪烟也看傻了眼。 建作书中原本的路线,从图上来说,只有五寸许长。 可陈言指的两点,足足有一尺许! 而且更要命的是,地形图上粗略绘制了天悬山脉的数百座山峰,还以图标标明了山峰的规模,他指的两点之间,山峰数量至少上百座,大多数都是大峰! 照这路线来施工,工程量岂非要大出数倍? 陈言神情间不见半点动容,冷冷道:“谁告诉你,我要打穿这些山峰?不过也难怪,想出这种蠢办法的人,自然看不出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众人无不大怒。 这家伙太可恶了,这不是当面骂他们吗! 金则面沉如水:“这话简直可笑!被山脉所隔,不打穿山峰,如何让江水通过!” 第250章 降维打击 陈言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怀中掏出一支自来水笔,直接在他所指的两点间绘制起来。 众人来不及为那支见所未见的笔惊愕,注意力便被他绘出的线路给吸引过去。 转眼间,地形图上已经绘出一条条弯曲蜿蜒的线路,最终将两点连在一起。 “按着这条线路来施工,方是最正确的做法!”他重重地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雪烟也是同样,她错愕道:“陈大人,您是不是画出错了?这样画,岂不是反而让线路变长了?” 原本的建筑书上,金则等人所想的线路,基本上是直线。 因此他们此前看陈言所指的两点时,也是按直线来设想的。 可没想到,他绘制的线路,不但不是直线,而且很多地方绕来绕去,甚至还有几个地方绕了两个圆圈! 直线上约一尺余的距离,这下可好,变成了至少三尺以上! 金则再次冷笑起来,便要说话。 “你且闭嘴,听我说完!”陈言冷冷说了一句,不等金则发火,手指在地形图上移动起来:“从这里到这里,还有这里,以及这里……” 他一口气指了数十个位置,指完之后,才道:“这些地方,乃是天然的峡谷,地势位置均比仙女江为低。虽然绕了远路,但并不需要打穿各处山峰,只要在峡谷间的连接处,将堵塞之地打穿,便可借峡谷为何道,引仙女江水东入冀州!” 舱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呆看着他指的那些地方,半晌后,金则才转头对曾宏道:“这些地方真是峡谷?” 曾宏惶然道:“这,从舆图上确实看不出来。” 旁边一人连忙将所带的舆图拿出来,放在桌上,展开后细细观看。 事实上这图他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此刻就算再看,也是一样的结果。 大周的舆图受限于人力勘探的局限,像天悬山那深山老林的地方,马儿都没法走,只能靠人力行走攀爬去探察,极为费时费力。 耗费时间精力也就算了,可有的地方直接就是断崖鸿沟,连过去都办不到,勘察之人只有登高望远,靠目力远眺去测定地形,能看到深山中的一些山峰,至于峡谷什么的自然根本无法观测。 因此所绘制的舆图根本没有那些。 “哼,连舆图上也无法看到,便想叫本官相信你这些胡言?”金则冷哼道。 陈言二话不说,一把将那张舆图抓起来,刷刷几下撕成粉碎。 众人来不及阻拦,无不大惊:“你疯了!此图何其重要,你怎敢……” 话犹未落,陈言已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舆图,展开成三尺方圆的一方,放在桌上。 “这是……”金则惊道。 “那些没用的玩意儿早就撕了,好好看看,这才是天悬山的完整舆图!”陈言冷然道。 众人无暇去理会他的话,皆因注意力全被这舆图吸引。 连雪烟也不例外,凑到近处,细细查看,越看越是心惊。 世上竟然有如此细致的舆图,简直颠覆了她对舆图的认知! 这张舆图,是陈言来前准备的,比上次送给唐韵那张又改进了一些如比例尺、细节勾划等。只不过,这一张并没有包括大周全境,属于局部放大,只是包括了天悬山脉及其周边数百里范围。 但因为放大了,所以能呈现更多细节,从草地到林区,从山区到河川,连人口聚居之地也进行了标注。 以及最重要的——还标明了所有河道、峡谷、山峰等,包括一些曾经是河道、如今已经干涸并被沙泥掩盖的所在。 甚至用的还是彩绘,不同物体用的不同颜色,因此虽然比普通舆图复杂得多,但却仍然还是清晰易懂。 从这图上,可以清楚看到陈言所说的那些地方,确实是峡谷!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般精细的舆图……”金则喃喃地道,手指颤抖着在图上慢慢滑过,简直不能相信。 其他人的神情也好不了多少,他们都是在水务上钻研了数十年的老手,陡然见到这超出常识的神奇之物,焉能不惊? 陈言将众人反应收在眼内,微微冷笑。 这张图拿出来,已经属于降维打击了。 早在向唐韵建议用火药炸穿天悬山的阻隔前,他就曾经深入研究过大周所有地方的地形。 当然原本的目的并不是救灾,而是为了寻找矿藏。 后来唐韵答应花巨资买下火药后,他又重新细致地研究了仙女江和天悬山相关处的地形,借助这几年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探来的地形资料,重新绘制了这张增强版的舆图。 天悬山显然是地壳运动造成的谷地上升,才形成了如今的连绵山脉地形,因此山脉中的群峰间,有数以百计的河道型峡谷。 采取哪些路线,他也是反复研究过多次,最终选定了现在这条路线。 良久,曾宏才抬起头,狐疑地道:“这图真的可靠?” 陈言目光冷冽如刃:“若曾大人不信,大可派出人马前去勘探,看是否如我所言!” 旁边的雪烟尚是头次见到他这般冷肃的神情,竟有一股前所未见的凌厉威严之色,让她不禁芳心一颤。 天啊! 这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还贪财好色的县令大人,竟也有这般慑人的一面! “哼,说得倒是轻巧,这岂是几句话就能勘测清楚的?”旁边一人嘟囔道。 “勘测不清,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陈言毫不客气地道。 “你!”那人一时哑口无言。 “行了!此图留在此处,待本官研究之后再作定论。陈县令,你且回去歇息罢。”金则下了逐客令。 陈言早就巴不得离开了,恢复了常态:“那下官暂且告辞。” 雪烟跟着他一道离开了舱房,曾宏关上舱门后,皱眉道:“大人,那咱们究竟是否要相信此人?” 金则长吁一口气,说道:“如今不信也不行,圣上心怀此事,要咱们必须通力合作。既然他有此图,便暂且信他。若是到了地方,发觉地形和此图不符,那时责任便在他,不在我等,明白吗?” 第251章 你尽管坐上来 曾宏迟疑道:“若地形是真呢?” 金则哑然一笑:“那岂非更好?能为我大周百姓解决旱灾,乃是天下之幸,你我之幸啊!” 众人心领神会,忙齐声道:“大人高见!” 天下之幸,这是必须挂在嘴上的。 但真正要紧的,还是“你我之幸”。 立此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另一边,陈言出了舱房后,转身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 “来人!把跳板给本官搭上,本官要回船了!”他一声令下。 “是!大人!”旁边立刻有人应声。 当下两名水手抱来长长的跳板,搭在了货船船头和前面的小楼船之间。 雪烟吓一跳,急道:“大人,您现在回去,那岂不是……” 陈言哼了一声:“哼,计划改变,本官现在一刻也不想跟那群蠢货呆在一艘船上,回船!” 此前定好的计划,是暂时假装搬到了这舱房,应付一下金则这位侍郎大人。 但刚才的事,让陈言不禁火大,而且更意识到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找茬,他留在这也是白搭。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那闲功夫在这浪费时间。那些家伙想要找他的麻烦?他奉陪到底! 雪烟哪会看不出他正在火头上,心叫糟糕,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跟着他回到了小楼船上。 进了书房,陈言的火气才算渐渐消了下来。 转头看了雪烟一眼,他眼珠一转,捂着胸口躺到了小榻上:“哎,气得本官肺都快炸了,心口有点疼。” 雪烟这几天早就摸清了他的道道,一见他这反应,就晓得他要干什么,不由粉颊微红。 “那,我替大人揉一揉?” “懂事!” 雪烟站在床外,弓着纤腰,玉手轻探,在他胸口揉按了几下。 “站着按多累,来,坐本官上面,省点力。”陈言笑眯眯地说道,一脸都是大灰狼瞅见小红帽的表情。 “这,不会压着大人么?”雪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 “什么话,本官强壮得很,你尽管上来。”陈言呵呵一笑。 “那好吧。”雪烟也没多想,提起裙摆,跨坐到他腰身上,便要准备给他继续揉按胸口。 “噢……” 刚一坐下,她就察觉不对,一声轻呼,瞬间颊上红晕加深好几倍。 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别愣着,继续按啊。”陈言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催促起来。 雪烟轻轻咬着唇,神情娇羞无限,白他一眼,却依言继续为他揉按起来。 这动人的神色,更是惹得陈言心中暗荡。 不得不说,有个这么听话的“丫环”,还真是种享受。 …… 武阴城,大牢内。 缓了几天,宋之显终于恢复了一些。 毕竟是朝廷命官,何惇也不能任他伤势恶化下去,找了大夫给他做了简单治疗。 门口不时有狱卒巡视经过,宋之显几次尝试买通他,都不得其果,只得放弃。 不过,牢狱生活并未让宋之显沮丧。 相反,随着一天天过去,他眼中的恶毒越发浓烈。 曹玉已经回京覆命,这就意味着益王殿下必然开始着手救他! 无论是赵长河,还是何惇,很快都会明白,敢动他宋之显,是何等愚蠢的决定! “宋大人精神不错,看来是时候开始审理你的案子了。” 牢门外,忽然传来何惇的声音。 宋之显正缩坐在墙角,抬头看到他,微微冷笑:“要审本官,等吏部来人吧!” 大周律规定,五品以上官员的审理,均须有吏部下派人员协同会审,以保证审理的公正。 何惇淡淡地道:“此事已呈交朝廷,不日便会来人,你终将逃不过大周律法的裁责。” 宋之显不屑地道:“律法?呵!你这种迂直之徒,岂会明白官场之道?律法,也不过是靠人制定!” 何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刻他想起的是陈言制定的法规。 宋之显的话虽然张狂,但确实是事实。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下品小官,因为各种原因,都有一定程度的凌越律法之上的表现。 唯有在青山县,所有人在县律面前,均是平等! 这时,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狱卒快步而入,禀报道:“大人!天官侍郎曹玉曹大人来了!” 宋之显露出狂喜之色,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何惇啊何惇,你们,完蛋了!” 何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不多时,府衙内堂。 宋之显戴着镣铐,在府卫押送下进了内堂,进去就看到曹玉正坐在里面,赵长河则有些惶恐地站在一旁。 “下官拜见曹大人,向曹大人请安!”宋之显快步上前,直直地跪了下来。 “为何还戴着镣铐?来人,去了!”曹玉皱了皱眉,吩咐道。 “大人,他仍是待罪之身,这……”赵长河为难道。 “宋府丞这些年立功无数,尤其是冀州民变之时,协助处置灾民之事,立下大功!纵然有过,也不该枉视其功劳,去掉罢。”曹玉摆摆手,说道。 赵长河看向何惇,后者没有异色,吩咐狱卒,为宋之显去了镣铐。 宋之显心花怒放,得意地狠狠瞪了赵、何两人一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曹玉轻咳一声,说道:“闲杂人等,都下去罢,赵大人何大人且留下,我有些话,欲和两位一谈。” 宋之显更是得意,挺起了胸膛。 私谈,就意味着对方要动用权力和关系,走私情的路子,保下他宋某人! 赵长河一声令下,转眼间内堂只剩四人。 “曹大人,您有何吩咐?”赵长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益王殿下,托老夫带句话。”曹玉缓缓说道。 霎时,赵长河一震! 情况大大不妙! 第252章 意外的变化 朝中权争,错综复杂。 大周若是一棵大树,这些大员就是这树上的主要枝桠,下面的官员就是分延出的小枝和叶子,彼此间交缠在一起。 外人看这些关系时,就像从空中往树丛上面看,根本看不清哪片叶子是哪个大枝桠散发出来的。 各党派的大员也会尽量将手上掌握的下层官员暗藏起来,并不摆在明面上,避免被对手针对。 相同的,下层官员也会被严令不可轻泄其靠山身份。朝廷严禁结党营私,若是因此被人拿着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此刻曹玉竟然直接将益王摆到台面上,大出赵长河的意料。 这摆明了是要拿权势压人,救下宋之显! 何惇沉声道:“不知益王殿下有何吩咐?” 曹玉淡淡地道:“请两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长河一个哆嗦,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完了! 益王亲自保人,宣告宋之显此案已告结束。 这意思,是要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府丞乃是有功于我大周之人,若是为一些私情小事毁了前途,着实可惜,乃我大周不幸。” “但此事赵夫人受惊,赵大人也受了委屈,自然也不能如此轻放。” “便责令宋大人向两位赔礼,另外偿银五千两以为汤药费用。” “另外,宋府丞一时冲动,对贵府的下人做下错事,也该有些罚责。” “便一人一百两银子,由宋府丞偿付给那些下人吧。” “之显啊,你意下如何?” 曹玉说到最后,看向宋之显。 宋之显连忙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自当遵从。” 虽说要花几千两银子出去,有点心疼,但能完全免罪,那就是大赚! 日后再设法从赵长河那找补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旁,何惇眼底闪过一抹怒色,但随即压了下去,没有说话。 曹玉看向赵长河:“赵大人可有异议?” 赵长河无奈地道:“下官谨……谨遵殿下之令。” 银子,他有的是! 重要的是,若是免了此罪,宋之显仍然可以继任府尹之位,那未来的报复,已经离任的他,根本承受不起! 可那是益王的命令啊! 他能怎么办?只能接受! 否则,不等宋之显报复,怕是益王的雷霆之怒,便已可令他粉身碎骨! 他这句话一出,宋之显彻底放下心来,讥诮的目光投向何惇。 哪怕是在这调解的方案中,从始至终,曹玉也没提过何惇半个字,足见益王殿下此次对何惇这个害他宋某人入狱的罪魁祸手,相当不满! 甚至有可能对何惇进行训斥或者责罚! 理由,宋之显都想好了,就是何惇大惊小怪,辱了朝廷官员清誉。 果然,曹玉这时转头看向何惇,缓缓道:“益王殿下另有一话,着老夫带给何府丞。” 宋之显压不下心里的狂喜,露出笑容。 来了! 何惇揖礼道:“下官洗耳恭听。” 曹玉却呵呵一笑:“不必如此拘谨,殿下说,他听闻何大人为官清正严明,备受下属和百姓的爱戴,很不错。如今大周战乱方平,正需要大人这样的人物主持局面,望你莫要辜负殿下的厚望。” 刹那间,内堂安静下来。 宋之显笑容僵在脸上,几乎不能相信刚听到的话。 几句简单的赏识之语,说得倒是轻松,可背后那意思,宋之显瞬间就能咂摸出来。 益王殿下看中了何惇,借曹玉之口,表面上让他为大周、为百姓做事,话外之意,却是要将何惇收归麾下! 赵长河也愣住了,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何惇。 唯有何惇,立刻跪拜在地,道:“下官必不辜负殿下厚望!” 曹玉含笑起身,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和颜悦色地道:“何大人无需如此多礼,你的清名,本官最是清楚,未来必成国家横梁之才!” 何惇恭敬地道:“大人过誉,下官承受不起。大周的天下,还是要靠大人这样的股肱之臣。” 曹玉笑笑,话题一转:“今日便如此吧,何府丞,老夫有些私事欲向你讨教,不知可有闲暇?” 何惇连忙道:“讨教不敢,大人有何吩咐,自当遵从。” 曹玉哈哈一笑,亲热地拉着他出了内堂。 留下震惊的赵长河和宋之显,呆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后者,更是心中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来。 莫非…… 曹、何二人离开府衙,到了驿馆,曹玉拿出一物,啪地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赫然竟是陈言送他的那盒五子棋! 何惇心中一惊。 莫不是此人竟发觉自己和陈大人的关系?否则为何将此物拿出来? “这东西,何大人认识吗?”曹玉在桌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何惇。 “这,下官不识,这是何物?”何惇硬着头皮说道。 “呵,老夫还以为,何大人见多识广,此物又是来自你陇州,你会认识。”曹玉意味深长地道。 “确实不识,大人说它来自陇州,不知是……”何惇小心地试探道。 “青山县,”曹玉重重地道,“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何惇眼皮微微一跳。 他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可这一刻仍然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变化。 这个曹玉,不简单! 竟能看出他和陈言的关系,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他勉强道:“自然知道,是陇州最穷困的县,县令叫陈言。大人的意思是……” 曹玉双眼微眯:“最穷困的县?那还真是难得。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青山县既然穷困,想必恶民不少,为何没有听说此地闹过事?” 何惇越发心中不安,只能硬着头皮道:“青山县地虽广,可多是深山老林,百姓稀少,所以尚算安平。” 曹玉轻轻敲了敲棋盒,咚咚声响并不算大,却震得何惇越发紧张起来。 刚才曹玉转达益王的话,何惇其实心中暗喜。 抛出去的饵,看来是有了作用! 他主动的示好巴结,让益王生出了收纳他的心思。毕竟,益王必然也不想多生枝节,宋之显贪婪狂妄而又不知收敛的行为犯了大忌,而他何惇显然更好控制。 可没想到,原来是他想多了。 对方不知为何,竟早已经发觉他背景不简单! 第253章 请金大人闭上狗嘴 半晌,曹玉才叹了口气:“此物,便是老夫从陈县令那里所得!”说着,简单把陈言和他的接触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才无奈地道:“老夫自诩棋艺高人一等,可在这上面,却栽了个大跟头。陈县令上回分别,给了我九个残局,结果老夫到现在只破解了其中两局!” 何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试探道:“大人找下官,是为了……” 曹玉唉声叹气地道:“老夫本来是想,若是你识得此物,说不定能指点指点,可你也不认识,那就没戏了,唉!” 何惇终于恍然,暗松口气。 合着自己在那瞎揣测半晌,原来曹玉是真的只是想向他讨教啊! “不过无妨,横竖有些空闲,何大人不如和老夫切磋几把,规则简单,我教你便是,快坐!”曹玉定了定神,把棋盒打开铺好。 何惇忙坐了下来。 曹玉慢悠悠地将棋子分好,说道:“这棋,有圆有方。不知是否老夫的错觉,总觉得持圆棋者易胜,方棋者易败,何大人可知其因?” 何惇心中一动,说道:“下官有一点浅见,请大人指点。方者虽棱角分明,看似势强力雄,却是尖角易折,而圆者无懈可击,能守得天衣无缝,自然占了上风。” 曹玉微微一笑,道:“可惜啊,宋之显,便如这方棋。棱角没法藏起来,又如何让人放得下心?不知,何大人是方棋,还是圆棋呐?” 话外之意,何惇瞬间领悟。 他立时起身,恭敬行礼:“下官是方是圆,全凭大人一句话。” 曹玉抚须颔首:“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哈哈!看样子,你我之间,未来还大有共弈之时啊,呵呵……” 何惇几乎压不下心中的狂喜,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关。 陇州府尹这个位子,终于要到手了! …… 天黑后,陈言忽然听到外面甲板上传来“啪”地一声重响。 “什么动静?”雪烟从厨室内过来,她正忙着给陈言做晚膳,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一看。 “出去看看。”陈言带着她出了舱房。 到外面一看,两人均是一愕。 随即,雪烟俏脸变色,惊道:“金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船尾处,一块长长的跳板搭在了小楼船和后面的货船之间,刚才那声响,正是跳板砸在小楼船甲板上的声音! 货船船头上,金则正沉着脸,指挥水手固定好跳板,看这意思,是想过来! 此时船队正行驶中,跳板固定起来颇费功夫,水手虽忙得满头大汗,却一时半会儿没能弄好。 听到雪烟的话,金则抬头看向他们,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本官习惯睡前走走,只是没想到,那艘楼船,原来竟然也是咱们船队的东西。” 他上船前就看到了那艘楼船,当时并没有想到是一起的,还以为是别人家的船。 可没想到,刚才他准备看看河景再入寝,结果出来就看到小楼船在前面引航。 错愕之下,他向旁边水手问起这船是谁的,那水手是周氏商会的人,自然不敢回答,含含糊糊,金则疑心大起,遂叫他搭起跳板,准备亲自过船看个究竟。 雪烟一咬牙,便要将这口锅扛下。 若是让对方知道是陈言的船,那陈言便是欺骗了对方,加上金则又是特别在乎官员清廉与否的性子,必定震怒,对陈言大为不利! 不如说是周氏商会的船,就算对方生气,也只会怪在周氏商会身上,不至于影响陈言。 哪知道她正要开口,陈言已抢先一步,从容说道:“大人误会了,此船,并不是船队的,而是我自己的私船。” 雪烟吓坏了,惊愕地看向陈言。 他疯了么?这么直接说出来,金则肯定要找茬! 殊不知陈言早就想通了,就算不说,金则看到他在这小楼船上,也必定会找事。既然如此,索性大大方方。 “什么!你的私船?此船建造,怕是不下二三千两罢?” “你不过区区七品县令,如何有这等船只?” “莫非,此乃收贿所得!” 金则脸色一变,喝斥道。。 县令的薪俸多少,他大概也知道。 能有这样的钱,最大可能,就是贪来的! 陈言不禁火了。 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戴大帽子,这家伙摆明了是故意找自己的茬! 从一见面起,对方就屡次找他的茬,他忍了这半日,也忍得够了! “金大人,你未免眼界太低了!”他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什么?”金则一愣。 “此船若是只有一个外壳,或许三千两能拿下,但若加上内里的东西,得要三万两。”陈言冷笑道。 “什么!”金则大吃一惊。 雪烟也听懵了。 陈言这是傻了吧? 对方说他受贿,他不辩解就算了,居然还把价格说这么高,是怕对方觉得他贪得不够吗! 果然,金则回过神来,更是大怒,喝道:“陈言啊陈言,想不到你竟是个巨贪!我大周历代倡廉治贪,想不到如今你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如此贪贿,该当何罪!” 陈言淡淡地道:“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金则冷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还有何狡辩!” 陈言缓缓吐出一句:“请金大人闭上你的狗嘴!” 金则一愣,脸都青了,跳着脚叫道:“陈言你什么东西,竟敢辱骂本官!你可知只凭这一句,本官便可治你之罪,依大周律当处以髡刑!” 髡刑,即是将罪者头发眉毛胡须等剃个精光。 要知道大周仍奉行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这种刑罚,虽说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陈言冷然道:“我骂你几句,你便要治我髡刑,那我倒要请问一句,金大人你栽赃陷害朝廷官员,又该治以何刑?” 金则怒道:“你还敢狡辩!明明收受这般奢华船舶为礼,你这不是受贿是什么?”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什么时候友人赠礼,也成了贿赂了?” 金则冷笑起来:“呵呵,此话未免可笑!什么样的友人,会送如此贵重之礼?只怕,是以赠礼为由,行贿为实吧!” 陈言双眉一扬:“那我倒要向金大人请教请教,以你说法,此为贿赂,那陇州府尹赵大人,究竟为何要向我这个七品县令行贿?” 金则一下愣住了。 第254章 大人掉水里了! 雪烟也听得呆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行贿,那是平民对官员,又或者下官对上官的作为。 毕竟,行贿是有所求的。 然而人家赵长河是堂堂府尹,三品的高官,上官对下属官吏能有什么索求?自然赠物也不可能是行贿。 可是,这船明明是陈言自己的啊,他这么说,不怕金则真去求证吗? 金则回过神来,哼道:“哼,你倒是挺会找人,如今无法当面对质,想证实你的话也办不到。” 陈言潇洒地耸耸肩:“大人若是不信,咱们可以立刻调头回去,赵大人自会说明一切。” 这动作让雪烟不禁看得一愣。 和此前那股凌厉不同,这一刻的他,透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洒然,竟让她芳心怦然一动。 金则悻悻地道:“岂能为一点小事,影响朝廷大事的行程?” 陈言转过身去,道:“那是你的问题了。没事的话,本官要去休息了,雪烟姑娘,咱们进去!” 金则哪肯甘心,喝道:“且慢!本官要上你的船去看看!” 他在这方面,可说是经验老到。就算一时没法用这船来定其受贿的罪,但对方既然单独备了船,生活上必定不可能俭补,若有超出其薪俸的奢华之举,便可作为证据! 而要找着这些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上那艘船! 陈言头也不回地朝船楼走去:“此乃私船,就算你是上官,若是私闯也属有违律法,奉劝大人莫要以身犯险。” 金则冷笑道:“本官今日偏要上船瞧瞧,你能奈我何?让开!” 眼见那水手久久没法把跳板固定好,他不耐烦起来,推开水手,提拎着袍摆颤颤巍巍地走了上去。 陈言不动声色地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金则刚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半,前面的楼船突然加速,两船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远。 那跳板立刻掉向水面,金则人在板上,哪避得过,立马同样掉向河中! “啊!救命!” 扑通! 金则尖叫声中,砸起一片浪花,人没影儿了。 “大人落水了!快!快救大人起来!”甲板上的水手大惊,慌忙惊叫起来。 雪烟是唯一一个瞧见陈言暗打手势的人,晓得必是他弄鬼,既吃惊又好笑。 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大胆,连朝廷命官也敢捉弄。 眼见陈言进了舱房,她转头朝货船上的凤翎卫叫道:“还不帮忙救金大人上来!” 那边凤翎卫赶紧答应。 雪烟这才转身跟着陈言进了舱房,见他恢复了平时的轻松悠闲之态,忍不住道:“大人,您这样得罪金大人,万一他……” 陈言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得罪也得罪了,还能怎么办?实话说,本官跟他演戏演得也够累的了,揭破了也好,省得以后提心吊胆。若他有种,敢再来招惹我,下次可就不只是掉个水这么简单了!” 雪烟急了:“你这么做,他回头定不肯罢休,万一查出来这船不是赵大人送的,那……” 陈言截断她的话:“那就等他查出来再说吧!本官饿了,你晚膳究竟做得怎样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说着,直接去了厨室。 雪烟无奈,只得跟了过去。 她当然不知道,其实那番赵长河所赠的说辞,陈言并不是临时想出来的。 早在知道金则会同行时,他就打好了腹稿,准备若是暴露便以此为托辞。 反正赵长河不敢不配合他的话,怕金则干什么? 好不容易,金则才被打捞上来。 掉下去时,他还被货船的船底蹭了一下背,痛得要命。 好在船速不快,河流也不急,加上他自己也颇懂水性,并没有大碍,只是呛了几口河水。 他水务司的那些官员,直到他上来后,才知道此事,无不吓得赶紧到他舱内问候。 金则虽吐尽了喝下去的水,但呛得难受,换了干衣,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大人,此子太过可恶!不如咱们立刻停船,回去参他一本!”曾宏怒道。 “手无证据,参他何用?”金则有气无力地道,“更何况,咳咳,破山引水治旱之事,乃是如今重中之重,若为此事回转,圣上说不定会怪罪下来……” “那咱们该怎么办?”另一人问道。 “他那船必……咳咳……必有问题,找个机会,上……上船一探,拿到证据在手,不怕收拾不了他!”金则说得有些急了,又不断咳嗽起来。 “明日到清河渡口,找个理由让船队停一停,拖延一翻,然后再暗中设法叫人上船去探探情况,大人意下如何?”曾宏眼珠一转,有了一计。 “便依你之言行事。”金则微微点头。 掉水之事,他倒是没想过是对方弄的鬼。 不过现在对方的船故意拉远了距离,跳板根本不够长,再用那招过去已不可行。 但办法千千万万,他定能找着路子上到对方的船只,去拿到那家伙受贿的证据! 深夜,小楼船上,陈言洗漱完毕,睡到床上,哼着曲儿等着雪烟收拾好卫浴间后,过来给他读故事。 此乃近日每晚必有的节目,自然,她是要穿着他指定的衣衫。 而且,今天他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个“小惊喜”。 结果等了半晌,没见雪烟进来。 他心念一转,从床上下来,走到卫浴间一看,不由莞尔。 如他所料,这妞果然又在那扭魔方! 那个三阶魔方,这几日她是完全沉迷进去了,但凡有点时间,她都会拿出来研究,这会儿收拾了卫浴间后,她没忍住,又坐在浴缸边上扭着。 陈言走过去一看,动容道:“可以啊!居然已经完成一个面了!” 雪烟正专注在魔方上,没留意到他过来,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他,这才松了口气:“陈大人,您吓死我啦!” 陈言随口道:“进度不错,能完成单面,就能完成两面、三面,看来要把它六面还原,指日可待。” 听到他这激励的话,雪烟却没有他意料中的欣喜,反而沮丧地道:“第二天我就完成单面了,可是其它的面无论如何都没法完成。” 陈言呵呵一笑:“呵呵,想要继承本官的衣钵,耐心也是极为重要的能力,你这么容易就放弃,那肯定不行。” 雪烟忍不住道:“大人,您不会是故意耍我的吧?这个其实只能完成一面,对不对?” 第255章 行者棒扫盘丝洞 这几天她不但白天扭,连晚上也不例外。 除了第一天给陈言读演义故事不小心睡在了这里外,这几日她都是在隔壁书房小榻上睡觉,以备陈言有吩咐时好及时过来。 结果一到书房,她就控制不住地拿出魔方来研究,一研究就是大半晚上。 就像前天,她正扭得兴起,突然听到岸上有鸡鸣声。她这才发觉,竟然天都快亮了! 然而如此沉迷,她却始终未能再进一步,一直只能完成单面的复原。 她自幼学习工匠技艺,对不少工具的物理都有掌握,因此在这方面的理解也比常人为快。此前还没有哪种玩意儿,是她研究这么长时间还没能掌握的。 这令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这魔方是不是真的能六面复原。 “本官岂会骗你?”陈言哂道。 “可是我试了好久,都没试出正确的扭法,别说六面了,两面都办不到!”雪烟撅起了小嘴,心念一转,忽然道,“大人,其实你也没复原过六面,对不对?” “这什么话,比这更难的我都能复原完全!”陈言失笑道。 “那你试给我看看呗。”雪烟说着把魔方递给他。 “本官若能办到呢?”陈言接了过去。 “办到就证明我没说谎啊,还有什么?”雪烟奇道。 “那不行,你随便质疑本官的实力,岂能就这么算了?若是我能办到,你今晚就答应我一个条件。”陈言眼里闪过一抹老狐狸的狡黠。 “这……”雪烟犹豫起来。 她太清楚陈言了,所谓的“条件”,必定是极为羞耻之事,哪能轻易答应? “这样罢!为示公平,如果我没办到,便不再出题,直接收你为徒,如何?”陈言抛出一个诱人的饵。 “真的?!”雪烟瞬间动了心。 她不是不知道对方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肯定有问题。 可是,这饵实在太诱人了! “你到青山县打听打听,本官出了名的铁齿铜牙金不换、诚信可靠小郎君,焉能骗你?”陈言一拍胸脯。 “那……好吧,但你得当着我的面扭。”雪烟眼珠一转,加了个条件。 这样一来,就算对方真的能办到,她也可以趁机偷学! 说完后,她不禁有些得意。 自己也太聪明了! “成交!”陈言欣然道,把魔方平平举到两人中间,“看仔细了!” “嗯!”雪烟用力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魔方。 就在这一瞬,陈言倏然动作起来。 十根手指如同翻花一般,灵巧而迅速地扭动着魔方。 雪烟一时愣住,看得有些痴了。 和她笨拙的扭法不同,他的动作透着股说不出的灵性,有如表演一般,在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指尖拨动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奇妙的节奏感,令她心跳迅速攀升起来。 天啊! 魔方竟然能这样扭?! “好了。” 她如痴如醉中,陈言动作突然一停,左手平摊,魔方停在他掌心。 六个面,已然完全还原。 雪烟这才从痴醉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傻眼了:“啊?这这这么快?!” 她感觉这前后也就几次呼吸的时间而已,那让她绞尽脑汁也完不成的复原,竟轻轻松松,被陈言搞定了! “这算什么,我以前的纪录比这快了好几倍。”陈言有些感慨。 这倒不是吹牛,他刚才扭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计时,大概花了一分半钟。 他当年玩这个,最快的时候,二十秒就能完成三阶复原! 没办法,这个仿制的魔方使用的材料有限,摩擦力太大了,扭动起来并不方便。 雪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快几倍? 就这个速度,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扭的! 那手比她舞快刀时还要快几倍,倏忽之间就完成了无数步骤。 她唯一的收获,就是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这确实是可以完成六面复原的。 第二,复原有其规律和方法。 第三,她没记下来那规律和方法是什么…… “言而有信,该你兑现诺言了。”陈言笑眯眯地把魔方打乱,递回她手里。 “请大人说出您的条件吧。”雪烟回过神来,只得无奈地说道。 “简单,给我读故事。”陈言干脆地道。 “这么简单?”雪烟一呆。 这几天她天天给他读,这算什么条件? 不赌,她也会读啊。 莫非,他这次想在衣衫上动什么坏心思? 不多时,陈言回到卧房,躺到床上,将一本画册递给雪烟、 “今晚读这一本,但读的方式,得有些改变。” “第一,你得带上感情来读,必须符合当时的情景和说话者的身份。” “譬如是女子,你就用女子声音来读;若是男子,你就压着嗓子读就行了。” “第二,你得用上面的姿势来读,女的啊,男的姿势就不必理会了。” 雪烟一头雾水地听完他的话,看了一眼封面,念出了标题:“《西行记之行者棒扫盘丝洞》,其一。咦,这是何书?”说着脸上微微一红。 封面上,画着一幅有些令人羞于直视、却又忍不住要偷看几眼的图,其上有个猴头,和七个女子对峙,个中细节,着实让她羞赧。 看着不像是好书啊! “这是一本宏扬天地正气的画册,册中讲述了一位高僧被女妖所擒,他徒弟以一根无敌铁棒,尽败这群女妖,将她们杀得落花流水,最终成功救出高僧的故事。”陈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噢,原来如此。”雪烟有点尴尬,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为化解尴尬,她赶紧翻开第一页,瞬间石化! “怎么了?读啊!”陈言催促道。 “不是,这里画的,画的明明是春……春……”雪烟结结巴巴地说道,话都说不利落了。 这刻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想错了。 这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不妙! 第一页就是不堪入目的画面,上面文字倒是不多,除了几句旁白,都是双方的对白。 全是平时听到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话儿,现在竟然要她说出来! “莫非,雪烟姑娘想要食言?”陈言坏笑着说道。 “我……我念便是。”雪烟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终于迸出一句,“第一话,齐天圣,棍搅水帘洞,七妖女,身陷五指山……” 第256章 京江河盗 凌晨。 雪烟忽然惊醒,立时察觉自己正倒在陈言怀里。 她不禁脸上大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又一次在读画册时睡着,而且同样倒在了陈言怀里! 仿佛在他身边,自己特别容易放松。 不过片刻后,她就清醒过来,想要挣起身。 她是被外面细微的脚步声所惊醒,这时那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口。 但她刚挣起半身,就是一僵! 身上穿的是应陈言要求所换的睡裙,这种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睡觉用的薄裙,就像制作者特别穷困、找不到足够的布料似的,无袖而且裙摆只到大腿中段,且处处都是镂空。 平心而论,样式上,确实挺新颖好看的。 尤其是上身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效果极佳。 只是显然不适合让任何人看到,因为任何人都能轻松看到衣下她那若隐若现的动人风景! 这也罢了,熟睡中的陈言不知何时,把她死死抱着,左手更是搭在她睡裙内…… 咚咚! 敲门声响起,吓得雪烟一个激灵。 这时,陈言忽然打了个呵欠,醒了过来,随口道:“进来。” 他因为听出是纳抚营军士独门的敲击法,加上刚睡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但刚说了一句进来,他突然一愣,和怀里窘迫难当的雪烟对上了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左手似乎放在了不太合适的地方…… “大人,不能让人进来!”雪烟急了,低呼道。 “等等!”陈言一下反应过来,忙高声叫了一句。 雪烟这一身性感美景,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了得? 门外的军士已经将门开了一半,正欲走入,闻言连忙停住。 “大人,有急报。”他不敢入内,就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不必进来,就在门外说吧。”陈言吩咐道。 “禀报大人,有一艘小船,自咱们离开京阳渡后便跟在后面。”那军士回禀。 “呵,终于来了。”陈言完全清醒过来,微微冷笑。 “是有人盯上咱们的船了?”雪烟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警惕道。 “四艘货船,外加一艘楼船,没挂官旗也不是本地船只,不被有心人盯上就奇了。”陈言胸有成竹地道,“不过只派一艘小船盯在后面,对方不会这么快动手的。下去吧!通知各处,将警戒状态提升至二级。” “是!”那军士应声,快步离开。 “何谓警戒状态二级?”雪烟听到一个听不懂的词,忍不住问道。 “就是加强戒备的意思,不过不需要加强太多,强一点就行。”陈言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制定了完整的作战体系,警戒状态自然也有明确的区分,但跟雪烟解释无需太详细。 “强一点?你怎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快动手?”雪烟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对这伙人太了解了,他们会盯上咱们,实属正常,什么时候会动手,也在我掌握之中。”陈言咧嘴一笑。 “你早就知道会被人盯上?”雪烟相当意外。 “京江虽然离京城挺近,但从京阳渡到上良渡之间的二百里水路,却是河盗频出的地段。” “在过去三年间,这一段发生过一百二十七起劫船案。” “而且被抢的,基本都是大商户的船只,甚至还有官员的私船被劫掠。” “尤其是去年六月,一个月发生了二十四次,简直是天天抢日日抢!” 陈言不假思索地说了起来。 雪烟震惊道:“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么多劫案,官府必定会发放消息,提醒河商注意,而且官府也会加大河巡力度,追捕河盗。 更何况,她们凤翎卫有第一手的全国治安情况消息,尤其是京江离司隶并不远,如果这里真有这么厉害的河盗,她们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陈言悠然道:“这就不得不为这些河盗竖个大拇指了,人家挑选的劫掠对象,是有讲究的。” 雪烟听得一头雾水。 这还能有什么讲究? “京江的河盗曾经也是见人就劫,当时战乱期间,朝廷没有余力去管。” “大概三年前罢,来了一伙狠人,把河盗全给收拾了,肯归降的都收为己用。” “从那之后,京江河盗由原本的十多伙,变成了一伙。” “并且劫掳目标也彻底变样,专挑几类人下手。” “一类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豪商,一类是贪官污吏,还有一类是山匪恶徒。” “而且抢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财货,这些人如何敢去报官?” “甚至还要多加掩饰,避免暴露自己那些来历不明的财富。” 陈言解释道。 雪烟吃惊地道:“那这些人岂非算是侠盗?” 陈言点头道:“确实不少百姓是这么叫他们的。” 雪烟叹道:“这样的人多一些就好了。” 陈言哂道:“错错错!大错特错!这种人多了,那天下就完了!” 雪烟错愕道:“你不是说他们行的是侠义之事么?为何天下会完了?” 陈言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本官何时说过他们的作法称得上侠义?那是你说的!你这典型的小民思维!” “什么叫侠盗?他们一来干了有违我大周律的事,二来抢来的钱财并不用来接济穷人,三来过程中还多有杀伤,哪个地方能称得上侠?” “只不过这些人极为聪明,挑选了最不易暴露他们行踪的目标。” “虽是劫了那些被百姓恨之入骨的人,但本质上仍然只是抢劫财物而已。” “往深了说,顶多算是黑吃黑。” “这么说罢,若他们没有贪官污吏可抢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放下抢劫的勾当,回家种田?” “不会的,他们只会改而抢劫那些寻常百姓或普通行商!” 雪烟被他批得一阵阵脸红,有点尴尬地道:“大人说的是,雪烟知错啦。” 的确,她真实身份来说,乃是官府的立场,更不该赞同那些河盗的做法。 而且陈言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第257章 简直太奢靡了! 陈言欣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儿大干一场!” 雪烟点点头,猛地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道:“大人,您能不能先把手……” 刚才听到河盗的事,她注意力被分散,这会儿才记起,对方不但还抱着她,而且那只最不老实的左手,还在老地方! 陈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松开她,道:“抱歉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 雪烟红着脸翻身下了床,整理好了睡裙。 她哪会相信他的话? 这几天只要是私下两人相处的时候,这家伙就变着法儿占她便宜,从吃饭到更衣,从洗漱到打扫,活生生把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了解的她,变得见多识广起来。 “陈大人,您休息吧,我过去了。”她低着头说完,逃也似地去了书房。 陈言看着她动人的背影,嘿嘿一笑,心思移回河盗处。 这趟运送火药这么重要,他岂能不事先调查清楚路线,做好防备? 这批河盗的来历甚至据点,以及常在哪里动手,他早就全调查清楚。 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任性自由惯了,信息保密上根本没法做到位,早就被他派出的探子查个一清二楚。 对方若是识相,也就罢了;若是真敢来犯,那便是这批河盗覆灭之期! 次日一早,陈言养足了精神,从舱房内出来。 “陈县令,还不速速来向金大人请安!”一个声音从后面紧跟的货船上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金则和他那群随从都在那边甲板上,围着一张小桌,上面摆了些干粮饮水,原来是在吃早饭。 看样子他精神恢复了不少,不过脸色却阴沉地盯着陈言。 而刚才喝叫的,乃是曾宏。 “曾大人此话让我有些不明白了,为何要我向金大人请安?”陈言淡淡地道。 “你乃七品官位,见着上官,难道不该请安?”两艘船隔着十多丈距离,曾宏不得不扯着嗓子叫唤。 “这我更不明白了,我大周律例,哪一条哪一款说了下官必须向上官请安?”陈言反问道。 “这……”曾宏一时语塞。 律法中确实没这一条,可这乃是不成文的规定。 “若无其它事,我就不打扰各位大人享受这美味的早膳了。”陈言笑呵呵地说完,便要转身回舱房。 “你给我站住!谁准你走了!”曾宏恼羞成怒,咆哮一声。 “行,曾大人说不准走,本官听你的便是。雪烟姑娘,今儿早上在外面吃吧。”陈言眼珠一转,朝舱房内叫了一声。 “是,大人。”里面传出雪烟的声音。 不片刻,她就搬了张小圆桌出来,摆在甲板上。 然后一样一样,从厨室内将准备好的早膳一一端出。 金则他们那边全愣住了,惊愕地看着那小圆桌的桌面,由空无一物,最终变成了放满杯碗筷碟。 从馒头包子到蒸饺煎蛋,再到腌菜菜粥,十几样东西排得满满当当,宛如宴席一般! 而且其中大部都是热汽腾腾,一看就知道是新鲜刚做好的! “这,这怎么回事,他们哪来的炉灶做饭?”曾宏吃惊地道。 货船上没有炉灶,无法做饭,因此只能将就吃点干粮。 等到下一个渡口时,再到岸上吃饭或者买些饼馍改善一下伙食。 金则他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来的,其实早就习惯了。 可禁不住对比啊! 自己这边啃着咬都咬不动的硬馍,那边小楼船上却摆得跟宴席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尤其是对方官位,比他们这边任何一个官位都要低得多,却能享受到那般美味,而且旁边还有俏丽的女子服侍,待遇天差地别,这心理落差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哇,今儿有进步啊。”陈言在桌边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赞了一句。 “谢大人夸奖,您先尝尝吧。”雪烟抿嘴一笑,亲手为他夹了一个小笼包。 陈言也不客气,把嘴了过去,直接咬了一大口,顿时油汁满嘴都是,还滴到了桌上。 雪烟原本是想夹到他面前的空碗内,让他自己吃,没想到变成了喂他,不由有些羞窘。 倒不是没喂过他,但平时都是在舱房里,没人看见,这会儿那边好多双眼睛看着啊! “不错不错!这腊肉腌菜包越来越地道了!”陈言几口吃下,夸赞了一番,就那么就着她的筷子把包子吃了个干净。 雪烟听他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陈言吃完,指了指蒸饺,张大了嘴。 雪烟颊如火烧,但终究还是夹了蒸饺给他。 “简直礼数败坏!”那边曾宏看得横眉竖眼,气得够呛。 心里却无比嫉妒。 这也太享受了吧,居然还有这么动人的女子喂食! 其它人也无不同样想法,你一嘴我一嘴地抨击起来。 “而且还做了这么多,他一人吃得完么?” “简直浪费粮食!” “天下百姓都在挨饿,他竟然还如此奢华,回去定当参他一本!” 陈言一边吃一边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暗乐,这些家伙越气,他就越开心! 不一会儿,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小半,陈言摸着肚子:“吃不下了吃不下了,撑得我!” 雪烟错愕道:“可还剩这么多……厨室内还有一些呢。” 陈言奇道:“今儿做这么多?” 雪烟点点头:“昨日大人不是说,让我尽快把你教的那些糕饼点心学会么?所以我就多试了几种,这桌太小摆不下,只好先放在厨室内。” 货船甲板上,金则等人无不听得一脸黑线。 那桌上已经够丰富,竟然还没拿出来完,这种日子,简直太奢靡了! 第258章 你在侮辱金大人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笑呵呵地道:“不是还有你吗?你把它们解决不就行了?” 雪烟摇摇头:“刚才做的时候,我早就吃饱啦。” 她要试每一种东西的味道,因此全都尝过,虽然每种均只尝了一两个,但样数太多,不知不觉就吃饱了。 陈言惋惜道:“可惜了,你们家卫姑娘不在,不然这些东西肯定都能吃完。” 雪烟自然也知道卫菡那惊人的食量,瞥了金则他们那边一眼,试着道:“大人,要不请金大人他们过来一起吃吧?天热,没法久存,这么多不吃也只能扔了,太可惜啦。” 这话一出,那边抨击声瞬间消失。 曾宏等人不由吞了口口水。 由于小楼船是在最前面航行,他们的船是在下风口,香味一阵朝他们这飘来,早就馋得他们恨不得把手中的干粮全扔了。 听到雪烟的话,自是无不精神一振,纷纷看向金则。 金则也不禁喉咙一紧,那一口口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咕哝一下吞了下去。 这也太折磨人了! 可是,要他堂堂侍郎大人吃别人的残羹冷炙,成何体统! 不过……那香味也未免太香了点…… 再说人家那还热乎的,也不算冷炙吧? “大人,要不要给他个面子,过去吃一点?”曾宏小心地问道。 “哼,他什么东西,本官岂能给他面子?不过,百姓栽种粮食何其辛苦,咱们也不该看着他们把那些浪费掉。”金则板着脸道。 众人无不大喜,连忙称是。 就在这时,那边陈言突然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你简直是在侮辱金大人!” “金大人乃是赫赫有名的清官,以清廉俭朴闻名于世!” “你要他来吃这些奢华之物,岂不是要毁他一世清名!” “不行!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就算是把它们全扔了,也绝不会去害金大人的令名!” 所有人瞬间石化! 尼玛! 要不要这么绝! 这样一说,他们哪还好意思吃他那些东西? 金则更是气歪了嘴,要不是还顾着自己脸面,真想把满肚子的脏话朝那边狂喷它两个时辰。 话说的好听,什么顾及他的声誉,不就是不想给他吃么! 那边雪烟也吓了一跳,陈言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没想自己一句话会惹来他的斥骂。 她正忐忑时,却见陈言背对着那些人,朝她眨眨眼。 雪烟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根本就是故意挤兑金则他们的,这下就算真叫他们过来吃,他们也厚不起那脸皮了。 “可是,剩这么多,真的好浪费啊。”雪烟最为节俭,愁了起来。 “无妨,你那些姐妹,想必也饿着,不妨叫她们过来吃好了。”陈言早就想好了。 给那些令他作呕的家伙吃,那还不如给那些周氏商会的女护院们吃呢! 虽说并不是个个都像雪烟这么俏丽动人,但强在都是青春年少,把好处给她们,自然也能得些好处回来。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见雪烟有些犹豫,遂催促道:“不必多想了,你唤她们过来罢,别凉了不好吃。” 雪烟一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后面船上的凤翎卫早就闻到了这边的饭菜香味,一个个馋的直吞口水。 此刻,听雪烟一声招呼,她们一个个立刻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陈言让小楼船放慢速度,拉近和货船的距离,都用不着搭跳板,众女都是练武之人,一个接一个跃上小楼船,搬来椅子,围在桌边叽叽喳喳地边吃边说,赞不绝口。 “雪烟姐姐手艺真好!” “太好吃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点啦!” “谢谢陈大人!” “姐姐真是好福运,能天天在这船上,吃好的喝好的,要是咱们也能在这就好了。” 一旁陈言微微而笑,目光偷瞥货船上,只见包括金则在内,所有人都气得吹胡子瞪眼,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 他心里大乐,这些人此刻必是恨他入骨,但又如何?原本他们就看他不顺眼,既然如此,那就看谁能耐大! 桌上吃完后,雪烟说道:“你们稍等,厨室还有,我去给你们拿。” 一个凤翎卫奇道:“这船上竟真的有厨室?这几日瞧见烟气,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 雪烟是此次北行的负责人,她不允许,其他女孩也不能过来,因此并不了解究竟这船上有何乾坤。 另一个凤翎卫忙道:“雪烟姐姐,我帮你!”说着便要起身跟她进去拿东西。 雪烟却连忙拦住她:“这可不行,未经陈大人允准,外人不得入内。” 那凤翎卫失望地道:“那好吧,我还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呢。” 她们都是跟着唐韵去过青山县好几趟的,自然知道陈言有多爱享受,这船上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不过不能进去,那就可惜了。 陈言欣然道:“别人不行,但你们都是雪烟姑娘的姐妹,自然不同。来,本官亲自带你们游览一番!” 一众凤翎卫无不兴奋起来,纷纷起身,簇拥着他朝船楼而去。 货船甲板上,众人更是气得够呛。 食色性也。 眼见陈言这芝麻小官,不但吃得比他们好得多,而且还有这么多年轻女子围拥,简直过分! 就算她们要巴结讨好,也该巴结他们这些大员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周氏商会的护院,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卫,不知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岂会因为官品高就来巴结他们? 唯有金则,虽然一开始气得半死,但后来反而冷静下来,微微冷笑。 “大人,您笑什么?”曾宏见状,疑惑地问道。 “他越是这么张狂,本官越可肯定他必有贪污受贿之实!”金则沉声道,“要拿他的证据不会很难,回头等诸事底定,本官必要让这大周的蛀虫付出代价!” “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必会擦亮眼睛,好好记下他这些奢靡又辱礼的罪行,日后好让他无力翻罪!”曾宏恍然,恶狠狠地道。 众人纷纷附和。 快到晌午时,船队来到了清河渡口。 金则等人出了舱,简单商议之后,低声道:“就这么定了,依计行事!” 昨晚他们便制定了策略,到清河渡口后,便让船队暂时停下。 金则以商议正事为名,邀陈言上岸,再由其他人趁机上小楼船,拿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如今渡口已至,是时候了! 不多时,船队在渡口处停靠妥当。 “陈县令!金大人有请,建作书上有些事务,需要和你商议!” 曾宏亲自到了小楼船边,大声叫喊。 陈言在卧房内,将窗户开了一线,朝外一看,见金则等人全在岸上,他不禁微微冷笑。 看来,这是要来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也罢! 正好给对方点厉害瞧瞧! 第259章 要吃自己点 不多时,陈言带着雪烟下了小楼船。 “大人怎不在船上说?”雪烟不知其用意,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们又不像你们,在船上好吃好喝,自然要上岸吃些饮食。”一人酸溜溜地道。 雪烟不疑有它,暗觉也对。 渡口船多人杂,一众人等出了码头,沿街而行,很快找着一家酒楼。 到酒楼门前时,金则等人先踏了进去,后面雪烟忽然低声对陈言道:“大人,似乎有人跟踪咱们。” 陈言微微一笑:“你倒是挺警觉,从渡口出来,人就跟在后面了。” 雪烟吃惊地道:“大人早就知道有人跟踪?” 她是沿街走了半截后,才发觉的。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在这里想逃过我的耳目,难度未免过于高了些。” 他表面上只带着雪烟,实际上纳抚营的军士就在暗中跟着,早就察觉了跟踪之人,以特殊暗号通知了他。 雪烟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是他自己发现的,动容道:“想不到大人如此厉害!” 陈言低声道:“该是河盗的人,不必理会,只是探底,不是来动手的。” 雪烟点点头。 进了酒楼,在二楼一角坐下后,曾宏唤来伙计点菜。 雪烟是女子,不想和这么多男人同桌,单独在旁边坐了一桌。 “几位客官,咱们这四大招牌菜,清河烧花鱼、青丝灼油菜、卤牛肉、熏羊肋,要不给您几位各来一份?”伙计一上来就殷勤推荐招牌菜。 “不必了,来几样简单酒菜便可。”金则开了口,简单点了几样菜。 曾宏等人暗感失望,他们都想吃点好的,可金则点的东西连肉都见不着几片,着实倒人胃口。 但表面上众人不敢多说,反而还赞叹起金则的清廉俭朴。 “稍等,一会儿就来。”那伙计的脸瞬间垮了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小二,先来壶茶水,爷渴了。”曾宏却道。 “抱歉各位,茶水没了。”伙计敷衍了一句。 “别人那怎么有?”曾宏错愕道。 “刚才有,现在没了。”伙计翻了记白眼。 众人再迟钝也已反应过来,这家伙摆明了是因为他们点的菜又少又便宜,所以不想送他们免费茶水。 金则也是不由皱眉,正要说话。 啪! 陈言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子拍在桌上。 众人一愣。 那伙计也愣住了,随即两眼亮了起来。 “小二,你刚才说的四大招牌菜,一样来一份。”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另外,你这店里特色的糕点,也一样来几份。” “好的,小的马上去催后厨!”那伙计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改变,点头哈腰地道。 “等等,先来壶茶水。”陈言却道。 “是是,小人马上就给大爷您拿来!”那伙计心花怒放,转身飞奔也似地去了。 众人无不心里暗喜。 想不到这家伙如此大方,看来今儿可以蹭一顿好的了! 唯有金则脸色一沉:“陈县令,你薪俸才几何,竟敢一餐花费这么多银子?”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大人误会了,这不是我的银子,而是雪烟姑娘的。她身上不便揣着银两,所以我替她揣一下。” 金则愕然道:“人家的银子,你怎敢随意花用?” 陈言眨眨眼:“这全是经过雪烟姑娘同意的,不信,大人你可问问她。” 金则一时哑口,人人都看得出来,雪烟跟这位陈县令关系不一般,这样去问,她焉能不帮着陈言? “爷,您的茶水来了!” 伙计这时飞奔而来,拎着个精致的茶壶,还拿着好几个茶碗,分别摆放到众人面前,便要一一为众人倒茶。 “你这是做什么?”陈言忽然拉住伙计倒茶的手。 “啊?给几位爷斟花样啊。”伙计一愣。 “这是我要的茶,与他们何干?收起来收起来。”陈言回身指了指旁边雪烟所坐的那桌,“放那桌去,这是要给那位姑娘的。” “是是!”那伙计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把茶碗收了起来,放到了雪烟那边。 雪烟把整个过程全看在眼里,哪会不晓得陈言在做什么,又是好笑,又是暗惊。 果然,众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无不惊怒交加,又感尴尬。 金则更是勃然大怒,手按在桌面上,几乎想直接掀桌。 这家伙,简直是在羞辱他! 可确实这茶水是人家要来的,不给他们喝,也是人家的自由。 “雪烟姑娘,你口渴了吧?喝点茶润润喉。”陈言视众人如无睹,扬声说道。 “您不喝么?”雪烟迟疑道。 “我喝不惯这些陈货,只喝我带的茶叶,回头回船上再喝。”陈言随口说完,对金则道,“金大人,你有什么要商议之事,不如趁现在说。” “现在说什么,等吃完饭再说不迟!”金则满肚子火,没好气地道。 “行吧。”陈言倒是无所谓。 不多时,伙计上了菜,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接连上来。 曾宏等人无不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眉开眼笑。 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客官,您的菜齐了,还有何吩咐,您尽管说。”伙计陪着笑脸道。 “没了,这赏你的。”陈言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伙计欢天喜地地拿着银子去了。 陈言拿起筷子。 曾宏等人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便要伸箸。 “哎且慢!曾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陈言却喝道。 “自然是用膳啊。”曾宏莫名其妙地道。 “可这是我点的菜啊!”陈言愕然道。 “你点的,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吃?”这下轮到曾宏错愕道。 “自然不是,这是我点的,自然是我来吃,你们要吃,请自己点。”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你!”曾宏一僵。 众人更是无不惊怒交加,你看我我看你,筷子哪还下得去? 一人怒道:“陈言!你不让我们吃,却把桌子全占了,这像话吗?” 陈言想了想:“你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周。” 众人刚起的怒火,一下消了下去,脸色和缓了不少。 这家伙也不算太不懂事。 却见陈言站起身,将所有菜肴一盘接一盘,全端到了雪烟那一桌。 “我就不打扰诸位大人用膳了。”端完后,陈言还笑着抛下一句,也到雪烟那桌坐下。 金则等人无不怒火狂燃! 简直欺人太甚! 第260章 清官不好贪官不坏 “陈言,你!”曾宏气得站了起来,想要骂人。 “沉住气。”金则却一把拉住他,沉着脸道。 曾宏会意过来,悻悻地坐下。 不必为这事和对方置气,此刻他们留在船上的人,料必已经趁机去了陈言的船上,找寻此子贪污受贿的证据! 只要拿到手,到时候有这小子瞧的! 那边雪烟低下了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陈言这招也太损了,完全不留情面。 不过事有两面,这下那几位大人更不待见他了…… 几个人左等右等,半晌不见点的菜上来。 众人闻着邻桌飘来的香味,看着陈言和雪烟二人吃得喷香,个个又恨又馋。 “竟然还点了米饭!这是何等珍贵之物,他们也太……”曾宏瞧见那边陈言又叫伙计送来米饭,不禁嘀咕起来。 平时在家中,倒也不稀罕。 可在外面,而且还是跟着金则,要吃上米饭基本不可能,只馋得众人直吞口水。 “小二!我先点的菜,为何还没上!”金则忍不住了,见那伙计从旁边走过,喝叫一声。 “后厨忙着呢,再等等!”伙计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岂有此理!”金则气得一拍桌。 “大人,沉住气。”旁边曾宏连忙劝道。 “沉什么气!这厮分明是因为本官银两花得少,便给脸色看!”金则气呼呼地道,“去把你们掌柜找来,我今日便要和他们说道说道!” “得,您厉害,我惹不起,给您去催催总行了吧?”那伙计皱着眉抛下一句,转身去了。 “哼,这些市井之徒,若是给了好脸色,便不知天高地厚。”金则这才稍稍消了些气。 众人表面上无不附和称是,暗中却忍不住频频偷看陈言他们那桌。 这也太折磨人了! 同一时间,渡口码头处。 金则两名留下的随从官员,小心翼翼地走过跳板,上了小楼船,却不见有人来拦阻。 “那厮也太大意了,船上竟未留人看守,也不怕船被人偷了。”一人奇道。 两人原本准备若有人阻拦,便拿出官威来,谅他们也不敢再拦阻。 不想这船上静悄悄的,半条人影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这船上的水手在哪?”另一人左右望了望,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自打从京阳渡口开始,似乎就没见这船上有船夫舵工,难不成全在下面的舱内?”前一人也说道。 “没人正好,赶紧去船楼瞧瞧!” 两人快步进了船楼,刚一踏进去,后面的门突然砰地一下关上了。 两人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一名牛高马大的军士站在门边,冷冷盯着自己两人。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反应快,立刻喝问道。 那军士一声冷笑,朝两人走来。 两人脸色一变,正要再说话。 呼啦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抢出四五名军士,将两人围死在中间。 “此乃私船,擅闯者依大周律论处!兄弟们,给我打!”最先出现那名军士喝叫一声。 “是!”众军士高声相应,恶虎一般扑了上去。 “你们敢!我可是朝廷……哎哟!”话没到一半,已经变成了痛叫哀嚎。 众军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拳打脚踢,直把两人打得鬼哭狼嚎,在地上翻滚不已。 不一会儿,两人已是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众军士这才停手,拿来绳子,把两人捆了起来,还塞上了嘴。 一名军士从怀里拿出一份认罪书,抓着两人带血的手指,在上面按了指印。 “成了!哈哈!” 与此同时,酒楼内。 陈言只简单地吃了一些,便停了筷子。 这些东西,和他自己船上的饮食相比,确实差太远了,他哪吃得下? 雪烟倒不挑剔,不过她食量小,吃了一些便再吃不下。 “还剩这么多,怎么办啊?”她看向陈言。 “不能浪费,叫小二打包,带回去给你那些姐妹吃。”陈言大方地道。 “不给你手下那些军士带些么?”雪烟问道。 “不必。”陈言摇摇头。 纳抚营的军士在营中时,饮食比很多达官显贵家里还吃得好,肉蛋奶基本保质保量。 但在外面执行任务时,则只食用固定的行军餐,避免因为饮食而出现意外,导致影响任务。 等到打包好之后,金则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结了账,便要离开。 “大人不是说膳后要谈正事吗?”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不必了,我有些不舒服,以后再说。”金则硬梆梆地道,直接离开。 本来这趟就是引蛇出洞,如今想必事情已经办完,他哪还有心思跟陈言废话?多跟后者说一句,他那股火气都往上腾腾直窜! 陈言心中暗笑,也不多说,跟雪烟走在后面。 “大人,您又何必非要让金大人他们难堪呢?他毕竟是个大清官,也是个好官啊。”见前面众人离得远,雪烟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 “谁说清官就一定是好官?”陈言反问。 “啊?清官不是好官,难不成贪官反而是好官?”雪烟懵了。 “本官贪不贪?”陈言再问。 “这……”雪烟有点不好意思直说。 “行了,你这个犹豫就说明了答案。我再问你,本官算不算好官?”陈言接着问道。 “大人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安稳,自然是好官。”雪烟不假思索地道。 这个结论不是她下的,而是唐韵下的。 当然,她也完全赞同。 “所以了,贪官不一定是坏的。”陈言呵呵一笑。 “可这跟清官是否好官,又有何关系?”雪烟不解道。 “清官,只是说明他不贪钱财。” “但一个人的欲望有很多种,有人好色,有人好权,有人好名。” “就像这个金大人,确实不贪财,但是却贪名,而且贪权,甚至还可能有些好色。” “他要是算好官,那天下再没好官了!” 陈言压着声音道。 “贪名我能理解,金大人确实极爱清廉的名声,可贪权是如何看出来的?”雪烟疑惑道。 “第一次见面,他就拿官威我。” “方才在酒楼内,他动不动就要找人家掌柜。” “这两件事,均是恃权凌人的表现,不是贪权之人,干不出这种事。” “顺便说一句,他为一餐饭,就想找掌柜收拾小二,这是好官能干出来的事?” 第261章 认罪书 雪烟听得频频点头,方才她确实没太注意,但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她想了想,又问道:“就算他贪权,那好色又是如何看出?这位金大人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似乎……” 陈言不禁莞尔:“你们女儿家,若是全都这么单纯,早晚会被那些个色胚收拾了。他不当众瞅你,乃是为了保全其名声。实际上,此人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不知道偷偷看了你多少眼!而且,看的全是些羞耻之处!” 雪烟瞠目道:“这……” 陈言微微冷笑:“若是有机会,这老东西保证比本官还荒唐!” 雪烟想到陈言这几日的作为,不禁颊上绯红。 不过心里仍然还是有些狐疑。 金则真是那样的吗? 众人远去后,酒楼内出来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姣好,穿件布裙。 她深深地望向众人去的方向,朝着另一边招了招手。 这女子正是暗中跟踪陈言等人之人。 方才在二楼上,她坐在角落里,将陈言等人的情况全看在了眼里。 酒楼外人来人往,人群中有个戴着瓜皮帽的少年,连忙一溜烟跑到她旁边。 “回去告诉谭爷,鱼确实肥,能打。”她低声对少年说了句黑话切口。 瓜皮帽少年答应一声,转身又是一溜烟去了。 女子这才朝着陈言等人去的方向追去。 不多时,金则等人回到栈桥边。 “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陈言连揖个礼都省了,直接干脆地道。 “哼,陈大人,本官有一句话,望你记在心里。”金则冷然道,“后生晚辈,切莫太狂,否则那后果,非你所能承受!” “我也有一句话送给大人,”陈言笑眯眯地道,“跳板湿滑,千万小心,别又掉水里了,哈!” “你!”金则气得一瞪眼。 但不等他发作,小楼船上一名军士跑了下来。 “大人!有贼子偷入咱们船,想要偷东西!”那军士到了近处,大声禀道。 一句话让好几个人心里一颤,金则等人立时想起派去找证据的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什么!丢了什么东西没有?”陈言诈作大吃一惊,急问道。 “雪烟姑娘留在咱们船内的五千两银子,没了!”那军士苦着脸道。 旁边雪烟一愣。 她何时留了五千两银子在那了? “混账东西!叫你们好好看着船,这下好了,五千两啊!”陈言装模作样地大怒,指着那军士,手指都颤抖起来,“就算把你和本官一起卖了,也还不起啊!” “小人知罪!”那军士慌忙道,“好在贼子已经抓住了,只是银子被他们同伙拿走,没能追回来。” 此话一出,金则等人无不色变。 本来已经隐隐猜到他们二人已经被发觉,没想到竟然还被抓住了! “哼,无良贼徒,本官便亲自审审他们,非要找回那五千两银子不可!”陈言恼怒地道,“走!先打个一百大板再说!” 金则脸都青了。 派去的人是水务司的官员,虽说平时也常在外面跑,可终究不是干体力活儿的,身子骨没那么硬朗。真要打一百大板,怕是命都没了! “陈大人!”眼见陈言便要上船,他不禁急了,连忙一把拉住陈言。 “金大人有事?”陈言愕然看他。 “咳,可否让我也见见这贼人?”金则反应还算快,“毕竟此次北行,本官是领事之人,舰队中发生此事,自然也该见一见。” “这就不必了,此事是发生在我的私船上,我来处理便可。”陈言直接拒绝。 “你……”金则一时语塞。 “大人,其实不必审了,我等已经问过他二人,二人也已认了罪,只消交到本地官衙,追索银两便可。”一旁的军士忽然说道。 “认罪了?他二人是如何说的?”陈言错愕道。 那军士连忙取出早就签好的认罪书,恭敬呈上。 陈言接过来,展开细看起来。 片刻后,他露出惊怒之色,抬头看向金则:“金大人,此事你作何解释!” 金则心中涌起不安感,强撑道:“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 陈言怒道:“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将认罪书写字的一面,朝着金则的方向展开。 金则等人定睛一看,无不色变! 这认罪书上写的是,二人奉金则之令,前往楼船上偷窃银两,偷的五千两银子,已经交给金则带走! “诬陷!绝无此事!” “本官何许身份,岂会做出这等事!” “再者本官一向清正廉明,怎会贪你的银子!” 金则颤声怒道。 陈言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断然道:“这么说,是他二人撒谎?也罢!雪烟姑娘,事关重大,咱们暂且不能北行了,本官要即刻将此二人押回我青山县,好好审理,看他二人为何要诬陷金大人!” 说着,便要上船。 “且慢!陈县令,可否让我先与他二人对质?”金则吓了一跳,赶紧道。 开玩笑! 这要是被陈言带走,那还了得! “两个栽赃陷祸的贼人,有何对质的必要?本官相信他们必是诬陷,自当还大人一个公道。”陈言一边说一边使个眼色,匆匆上了船。 雪烟到这刻仍是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跟了上去。 金则等人想要跟上,那军士却挡住了跳板:“诸位大人,此乃私船,请勿让小人为难。” 众人无奈,只得回转货船上。 到了金则的舱房内,曾宏惶急地道:“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金则沉着脸道:“必须把人救出来!” 旁边一人愁道:“可现在哪有办法?总不能强行抢人吧?” 众人正苦于无计,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人一惊,出去一看,只见小楼船已经不顾后面的货船,先一步启航,扬长而去。 “快!快追上!”金则大惊,急忙叫道。 绝不可让陈言真把人带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楼船上,雪烟瞠然看着后面的船只越来越远,失声道:“大人!你怎能真的弃了货船不顾?” 陈言叫人搬了把躺椅出来,惬意地躺了上去,懒懒地道:“不必着急,只是逗逗他们,横竖咱们也该跟那些个河盗过过招了。” 雪烟急了:“可他们要是不理咱们,却去找后面的货船……” 陈言悠哉游哉地道:“货船左右我已留了人手看护,加上你的人也全在那边,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本官已经抛下了这么香的饵,那些河盗必会找上我这个奢费无度的大贪官,哈哈!” 雪烟一呆:“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大人你是……噢!难道……” 第262章 超级楼船 晨起后在甲板上用膳,以及在酒楼那里点了两人根本没法吃完的菜肴。 原本雪烟以为陈言就是纯粹想恶心金则等人。 现在回心一想,这两件事莫非其实并不只是为此? 真正的目的,是要让在暗中监视的河盗探子,以为他陈言是个奢靡无度的贪官?! 在那之后,再故意负气远离,表面上来看,是为了那两个来偷银子的小贼之事,实际上是和货船拉远距离,让河盗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这艘船上,避免将货船和货物波及! 想到这,雪烟不禁露出崇敬之色。 陈言看似随意又冲动的举动,每每隐藏深意,不知不觉间竟已安排好了一切! “看样子你是猜到了,不算笨,哈哈!”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姓金的先急一会儿和准备收拾那伙河盗。” “以及最重要的,等你做好午膳。” 陈言说着说着,忽然拐了个弯。 雪烟正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不想最后却来了这么一句,不由愕然。 “大人方才不是吃过了么?”她奇道。 “那破地方的酒菜,实在是吃不下去,还是你做的好吃。”陈言笑嘻嘻地道。 “我做的哪有人家酒楼做的好吃。”雪烟心里一喜,嘴上却谦虚了一句。 “的确,你的厨艺有待提升。”陈言居然没反驳她,“不过架不住本官带的材料好啊,我那五花腊肉,哪怕白水煮来吃,都比他那什么招牌菜香一百倍!” 雪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多夸她两句能死嘛,哪怕昧着良心也成啊! 想着,她似乎突然发觉了什么,转头望了一眼后方越来越远的货船,突然一愣。 不知不觉间,后方死命追来的货船,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句话的功夫,小楼船居然已经把后面的货船甩出了肉眼可视的范围! 下一刻,她猛的转头看向两岸。 只见岸边树木飞也似地朝后而去! 河道上还有不少船只在航行,可是小楼船见船超船,不管是大船还是小船,没一艘不被顷刻间超越。 那些船只上的船夫水手,无不瞠然看着小楼船飞速而行。 “我的天!那船怎会那么快!” “奇怪了,下面没看着有桨啊!怎的逆流还能跑这么快?” “而且好像还特别稳当,看甲板上那对男女,这么快的速度,那俩居然还能站得稳稳当当。” …… 雪烟听着不断传来的惊叹声,自己也看懵了,失声道:“这……这怎么回事?!” “你不会以为本官这座驾,跟你那些蜗牛似的货船一样慢吧?为了等它们,我才放慢了速度。”陈言颇为得意地道。 雪烟扑到船舷边,往下一看,但因为日头的反光和激荡的河水,只能看到船身在水上的部分,下面的部分没法看到。 “等等,这船的桨呢?”雪烟突然发觉不对劲。 这些天,她天天都在这船上。 却完全没察觉,这船和货船不同,在货舱下方竟没有桨洞,更没船桨探出来划水! 其实她平时比这机警多了,换平常时候,她定能早些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可这几天在这船上,不是学做饭菜就是研究魔方,此外所有时间就是服侍陈言,以及被他调戏,哪有余暇去留意这船上的怪异之处? 而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这船似乎另有乾坤,是她根本不知道的! “桨在下面,不过你得钻到水下去看。”陈言解释道。 “桨在下面?那划桨的人岂不是要淹死!”雪烟完全懵了。 一般船只甲板下面是货舱,再下面则是桨舱,需要桨力推动时,比如逆流或逆风的时候,就由桨手进入桨舱内,利用伸到外面的船桨划动。 桨舱的位置虽低,但首先肯定是要在水面以上,否则里面的桨手还不糟糕? 可陈言竟说这船的桨舱竟是在水下,这怎么可能! “谁告诉你我船下有人划桨?”陈言反问道。 “没人划桨,船怎么逆流前行?”雪烟更懵了。 而且速度还这么快,没五六十个经验老到的桨手,不可能有这速度! “仔细听。”陈言忽然道。 雪烟一愣,凝神听去。 水声、人声、风声……还有一阵阵喀喀喀的声响。 “好像……甲板下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雪烟喃喃道。 “错!是本官肚子的咕咕声!” “你再这么不停问下去,本官不等答完,就饿死了!” “赶紧的!记得腊肉回锅啊!” 陈言催促起来。 雪烟只得答应着去了厨室,一边走一边还不由自主地朝甲板看去。 因为周围声音杂乱,之前她确实没太在意。 可现在有心留意后,那股奇怪的喀喀声便再逃不出她的耳朵。 到底是什么声音? 陈言看着她进了船楼,这才长吁一口气。 不怪唐韵派她来。 这妞确实在工业制作方面的好奇心相当旺盛,若是多给她说一些,搞不好她就能明白这船是如何前行的。 他这艘小楼船,可说是青山县船舶制造业的顶尖存在! 不但去除了传统行驶动力的限制,大幅减少了需要的水手,而且还制作出了螺旋桨片和传动装置。 当然,动力仍远没到实现自动化的程度,但已可利用传动装置和杠杆等,使整艘船只要最多八名纳抚营的军士,便可灵活驱动。 利用货舱下面的中控驾驶室,用绞杆和踏板结束,将动力传送到船底的八个螺旋桨上,提升船只的驱动力。 前几天行驶慢,两名军士驱动便足可满足速度需要。 今日需要备战,将人数提升到四名,这速度已不是一般船只所能望其颈背。 不过他刻意加速,除了远离货船外,还有一个目的。 陈言眯着眼等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岸边有镜光反射的光芒射来。 他精神一振,仔细留意那光芒的出现与消失规律。 不多时,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来了! 后方二百丈外,四艘中型渡船发狂一般,不断朝小楼船追来。 船上的水手和桨手均已豁尽了全力,还拉起了曲面帆,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却仍然没有重新看到那艘小楼船。 “见鬼了!那船怎可能那么快!” 第一艘船的甲板上,一个年轻女人抓着船舷扶手,借蹲下来稳住身体以免摔倒,恼怒地说道。 毕竟船速一快,在甲板上连走动都很难保持平稳,不得不靠外力来稳住身形。 第263章 姑奶奶是你碰得的? 这女子正是之前跟踪陈言的那人,方才在远处听到了陈言和金则等人的争论,更听到什么小楼船上遗失了五千两银子,她不禁精神大振。 这条肥鱼,果然没挑错! 用度奢华浪费,还在船上带了大量银子,船主出手大方,这一切都符合目标的特征。 一开始,她的目标其实是那四艘货船。 吃水深,速度慢,而且还有不少人押送。 她可断定,货船上肯定有重要的货物! 但后来跟踪了一两天,她渐渐发觉不对劲。 前面那艘小楼船,似乎颇有门道。 再加上后来陈言不断抛出的诱饵,让她更是断定,真正值钱的,是那小楼船! 退一步说,哪怕她看错了,那船本身,至少也值三千两银子! 只是没想到陈言扬言要离开后,竟直接驱船加速,脱离了船队。 她带来的人手有限,只能选择离开的小楼船,或者选择剩下的四艘货船。 她没犹豫,果断选择跟上那小楼船。 但很快她就发觉情况不对,小楼船的加速竟像无止境一般,很快就超过了她手上这四艘渡船的速度极限,距离越来越远! “萍儿姐,那船到底啥来路,不像渡船也不像货船,又没挂官船旗号,怎能那般快法?”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挪到她旁边,粗声粗气地问道。 “刚来的肥鱼,底子还没摸透,但那船能这么快,绝对值大钱!”丰腴女子眼里透着光,“别说三千两,估计那船五千两都造不出来!” “那咱们还追不追啊?弟兄们都累得够呛。”粗汉犹豫着问道。 “追!怎么不追!叫大伙儿坚持一下,前面过去就是澄塘湖!” “那边水草多,那船快不起来,咱们肯定能追上!” “而且,我已经派人快马去通知谭爷,他必会在澄塘湖做好准备,拦住那船!” “到时候,就是打鱼的时候了!” 那萍儿姐恶狠狠地道,原本姣好的面容,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姐你真厉害,听你的!哎哟!”粗汉憨厚地笑了笑,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船行颠簸,没能稳住,突然向前一倾。 他慌乱地伸手一抓,似乎是要抓个地方稳住身体,五短的手指猛地抓向了那萍儿姐丰满的前襟。 萍儿姐俏脸一沉,身形灵活地向后一撤,那大手顿时抓了个空,一把按在甲板上。 她一抬脚,猛地踩下,正好踩在粗汉手指上。 “啊!痛痛痛!姐你快松脚!” 粗汉顿时鬼哭狼嚎起来,拼命想把手从她脚底拔出来,却怎也拔不动。 “莽子,跟我玩这花活儿,你手不想要了是吧?姑奶奶也是你碰得的?” 萍儿姐冷冰冰地道。 “我错了!啊!姐我晓得错了,再不敢了!” 粗汉惨叫不绝。 萍儿姐这才松了脚,娇喝道:“滚!坏了事,回头姑奶奶把你剁了扔湖里喂鱼!” 粗汉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一边揉着手指,一边苦着脸离开。 到了船舱边上,他才转头瞅着那丰腴的背影,低声嘟囔:“等着瞧!早晚有天老子非跟谭爷要了你不可!呸!” 那边萍儿姐没听到他的嘟囔,但却心中清楚,这船上觊觎她身子的汉子,可不只莽子一个。 没办法,这些以前只知道凭蛮力刀棍抢人的粗莽河盗,那眼里除了银子就是女人,见着她自然会动歪心思。 不过,只要她不乐意,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动她半根指头! 更何况,有谭爷给她撑腰,这些家伙顶天也就是想吃她点豆腐,可惜他吃不到。 眼下紧要的,还是艘小楼船! 就在这时,她双眸忽然一亮。 前方远处,终于看到了那艘小楼船的船影! 追上了! 看来,对方的桨手也累了,只能放慢了速度。 小楼船上,陈言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望着后面飞快接近的那四艘渡船。 加速这一招,成功将对方所有船只全引了出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逐只击破了! 后方远处,周氏商会的四艘货船早就不行了,恢复了正常速度,慢慢逆流而行。 “一群废物!才追了多远,就扛不住了?” “坏了本官的大事,你们全都吃罪不起!” “赶紧划!给我追!绝不能让陈言跑了!” 船上,金则心急如焚,连骂带吼。 众凤翎卫无不听得心里有气,她们可是侍候圣上的,居然被这家伙斥骂! 不过终究如今的身份是周氏商会的护院,她们也只好忍着。 至于小楼船突然离开之事,众女也没得到知会,其实心里也在纳闷。 这几船货物的重要性,她们都清楚,按说两人不可能弃之不顾才对。 “大人,您消消气,先回舱房歇一会儿吧,回头要是追上了,他们自然会去叫您。”一旁,曾宏一边劝一边使了个眼色。 “歇什么歇!本官就在这!”金则寒着脸道。 “大人,这……”曾宏见他没会意,只得低声道,“大人,下官有话想跟您私下说一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金则仍没会意,绷着脸说道。 “这……事关陈县令船上的窃贼,不能让别人听见啊!”曾宏实在没法,只得直说出来。 金则愕然看他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点头道:“那就去舱里说吧。” 不多时,两人进了金则的舱房。 关上门后,曾宏才道:“大人,此事有些奚跷。陈言说要回青山县审那两位大人,可是他去的方向,却并不是折转调头,而继续往北。” 金则一呆。 的确! “你的意思是?”他沉吟起来。 “只怕,陈言是已经知道咱们的计划了。”曾宏重重地道,“什么偷窃五千两银子,都是假的,只怕是他逼着两位大人签字划押,弄了一张假认罪书。” “为何要弄一张假的?”金则错愕道。 “认罪书是假,要银子是真!” “此人如此奢华,必是贪婪无比。” “想必是从两位大人那里审出了真相,于是借这机会,想向大人索取银两!” “而之所以北上,该是他故意吓唬大人的手段。” “下官认为,他必是在前方某处等待咱们。” “到时候,只要大人肯给出银两,自然两位大人就会被放了,这事也能捱得过去。” 曾宏分析道。 第264章 意料外的提前开战 金则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良久,他才停了下来,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那照你的意思,是要给这五千两?” 曾宏无奈地道:“不给也不行啊!若是不给,陈言可能就会真的把两位大人押送回去严审,到时候大人让他二人去偷取贪污受贿证据之事,必会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说严重了,陈言完全可以告金则一个构陷之罪,即使没告成功,对其仕途也必然有极大影响!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这一世清官之名,沾上“构陷官员”的名声,那他清名就彻底毁了! 金则脸色数变,终于叹了口气:“唉,可本官如何拿得出五千两银子?” 曾宏轻咳一声:“咳,大人拿不出,可不代表别人拿不出。” 金则一震看他:“这么说,你是想替本官……” 曾宏吓一跳,慌忙道:“下官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啊!” 金则皱眉道:“那你说这么多有何用?” 曾宏低声道:“一个人拿不出来,大家一起拿,自然就拿出来了。” 金则终于恍然,眼睛亮了起来:“有理!原本此事就是大家一起赞同之事,乃是众人之责,自然也该一起分担!” 当下曾宏出去将其他人叫了进来,关上门,把缘由说了一遍。 众人无不色变。 “这,咱们这才几个人啊,每个人岂非要出近千两?!” “对啊!我哪拿得出这么多!” “要是几十两也就罢了,多了下官实在是承担不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愁眉苦脸。 金则大怒。 之前出馊主意时,个个抢先。 这会儿要掏银子了,一个个全跟家徒四壁似的! “哼!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不必再提了!”金则阴沉着脸,“到时候此事败露,大家一起扛下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 曾宏急道:“侍郎大人请息怒!各位大人,事已至此,若是凑不出银子,诸位的官位能否保住都是个问题!孰轻孰重,难道还看不出来?” 众人仍在犹豫。 曾宏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再遮遮掩掩。若是各位今日置此事不理,也成,我和金大人拼了命凑足这银子便是。只是以后在朝中见面,不甚好看!” 众人无不一震。 话里有话! 这里官位最高的就是从一品的金则,未来甚至有可能再升一步。若是他使点坏,他们这些三四品的官员,只怕在朝中寸步难行! 曾宏见众人神情变化,放软了语气:“这样如何?各位量力而为,能出多少便多少,剩下的,本官来负责!” 话到这下不,终于有人道:“曾大人说得是,下官认四百两。”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终于松了口。 “那我认三百两,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我顶多认六百两,多的真没法。” “我也二百两吧。” 等所有人说完,凑在一起,才二千两。 曾宏看向金则,后者犹豫了一下,无奈地道:“本官想办法凑二百两吧。” 剩下还有二千八百两,曾宏断然道:“其它的,便由下官来想办法罢!请大人到时候尽管同意陈言的要求,就告诉他,身边没有带足银两,回头上岸取来便给他。” 金则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曾大人辛苦了。” 曾宏忙道:“这是下官该做的。” 其余人等无不心中暗骂。 巴结上官的手段,曾宏确实比他们强! 虽说花了二千八百两银子,但日后有好事金则必然提携他,大赚! “那大伙儿先去歇息罢,等稍后追上陈言再说。”金则再道。 众人这才告辞离开。 到了门外,看着众人散去,曾宏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样之色,唇角浮起一抹阴险笑容。 成了! 金则这个难啃的家伙,这回终于露出破绽了! …… 很快,萍儿姐就发觉情况不太对劲。 前面的小楼船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但仍然保持在一个和自己这艘船的极限速度相仿的速度。 使得她的船虽然能看到那小楼船,却没法再继续接近,始终保持着五十丈左右的距离。 若是想不把它跟丢,她的船只有始终保持在最快的速度上。 时间一久,另外三艘船上的水手渐渐撑不住,一艘接一艘地放慢了速度。 唯有她所在的这艘船,在她的斥令下,水手们不敢放松,虽然累得要死,仍然还是拼命划船,全力追去。 “萍儿姐,其它船都落远了。”莽子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 “不要紧,只要咱们紧跟着不丢,其他人回头再追上来就行。”萍儿姐冷冷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小楼船。 河道中的船只也渐渐稀少起来。 太阳渐渐滑向西山。 离澄塘湖还有二十里左右时,河道上已经几乎没了其它船只。 小楼船忽然飞快刹停,静静地停在了前面河面上。 萍儿姐一惊,连忙叫手下兄弟放慢速度,慢慢朝小楼船接近。 这个时候周围没了其它船只,她的船再停下来,反而显得奇怪,只好假装路过,从小楼船边上先过去再说。 就在渡船离小楼船只剩不到十丈之距时,令人惊愕的一幕忽然出现。 悬停在河道中央的小楼船,忽然原地旋转起来! “不对劲!”萍儿姐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低喝道,“所有人,戒备!” “姐,那家伙是不是发现咱们了?”莽子也警觉起来。 “多半已经暴露,既然如此,那就索性直接动手!” “就算不能拿下他们,也能缠住,等兄弟们赶上来。” “到时候全给我网了,擒去见谭爷!” 萍儿姐恶狠狠地道,一边说,她还一边将裙摆掀了起来,扎进了腰带里。又将腰带紧扎,顿时透出一股英姿飒爽! 不过这也把她腰勒得更加纤细,前襟则愈发显得高挺,旁边几个汉子忍不住偷偷猛瞧,暗吞口水。 “所有人,准备!”萍儿姐抄起一把鱼枪,娇喝一声。 “好!”众人轰然应喏,纷纷抄起家伙。 有几个则拿起套索、抱起跳板,准备两船接近后直接杀上船去。 就在这时,那小楼船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停了下来。 原本是船尾对着渡船,此刻变成了船头对着渡船。 霎时,渡船上所有人集体石化! “那……那是什么!”莽子脸色大变,惊呼一声。 第265章 战局碾压 船头前端,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六根约一丈许长的粗长尖刺,形成一片刺丛。 每一根最粗的地方都有大腿粗细,呈尖锥状,通体漆黑,透出一股凌厉寒意! 萍儿姐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尖叫道:“所有人,全力划船!打右舵!” 然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原本悬停在河道中间的小楼船,突然再次启动,但这次却是朝着渡船而来! 众人全傻了眼! 士气鼓得挺足,家伙也抄了起来,可谁能想得到,对方竟然会选择以船撞船,根本不给他们上船强攻的机会! 蓬! 渡船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小楼船撞在了船头处,那六根尖刺瞬间便将船头刺穿,站在船头的好几人直接被穿过来的尖刺击中,鲜血四溅中惨叫声疯狂响起! 其中一人,甚至直接被贯穿了胸膛,挂在了其中一根尖刺上,当场毙命! 但没人有功夫去理会船头的惨状。 船舷边上的人,在这恐怖的撞击中当场跌下船去,其他的人,也个个被震得跌翻在甲板上,东滚西翻,狼狈不堪。 更要命的是,小楼船撞中渡船后,没有停下来,竟然还加大了力量,将渡船顶得向左岸飞快退去。 轰! 终于,渡船被顶得撞在岸边,左后舷瞬间就被撞得塌毁下去,船身一侧,船上剩下的人也纷纷落水。 但这还没完。 小楼船像头怪兽一般,仍继续把渡船往死里顶,河岸比渡船高出太多,在小楼船与河岸的双向夹击下,渡船的船身不断被挤压、崩毁,一艘船很快毁得只剩半艘船,最终被彻底挤碎,船帆、甲板、船舱等四分五裂,洒落满河! 最惨的是桨舱内的桨手,全都在里面无处可逃,在这恐怖的挤压下无人幸免,全部丧生! 河面上,鲜血染赤! 小楼船终于停下了前冲之势,像头取胜的猛兽,前面的尖角将渡船残余的半截船头串挂在上面,战利品一般。 “救命!”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快救我!” “我的腿啊!救我,我没法凫水!” ……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十丈范围内的河道上持续升空,满河都是挣扎着求救的人,但其中只有极少数没有受伤,亡命朝岸边游去。 小楼船上,雪烟和陈言一起站在船楼二层屋子的窗边,看着这惨状。 前者刚才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简直没法相信结束得如此之快! 在小楼船停下之前,陈言带着她到了这里,叫她抓牢墙上的扶手。 当时雪烟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要如此,结果转眼就看到小楼船居然选择了同归于尽般的做法,竟直接撞向渡船! 大周也有水军,军中同样有专门来撞击的撞舰。 但这招乃是同归于尽的招数,撞舰有时候甚至可能都没法将对方撞沉,可自己却是基本肯定必然会损毁沉没。 小楼船是他们唯一的一艘船,用这来当撞舰,不是疯了吗! 但当撞击发生后,却没有她预料中的激烈震荡。 虽然渡船经历了天崩地裂般的结果,可雪烟却只觉得小楼船像是打了个喷嚏一般,虽然最初剧烈地震荡了一下,让她不得不死死抓牢扶手才没摔倒,但后续的震荡就小了很多。 她甚至都不需要抓着扶手,便能站稳。 这船简直就像是有金刚不坏之身,承受的反震力出奇地小。 又或者说,反震力并不小,只是它的承受力太强,导致反震力显得小了一些。 至于河道中的死伤惨重,她虽然也是心中不忍,但反而震撼感没那么强。 当初跟着唐韵去征战时,比这惨烈的场面,她都见过不少,深知战场之上,性命是多么脆弱。 “你输了。”陈言忽然道。 雪烟一下回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 方才小楼船在陈言的命令下减速时,她问起怎么了,陈言告诉她就在这里动手。当时雪烟问他是否需要自己参战,陈言却说不必,因为这战事须臾间就会完事。 雪烟哪里肯信,忍不说了一句“哪有那么快”。 结果陈言立马顺竿而上,对她道:“要不打个赌?本官数到一百之前,这一仗就会结束。你要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要是输了,就教你魔方的解法。” 雪烟更是不信,答应了赌约。 原本只是因为临战紧张,跟他放松一下情绪,结果事实证明了陈言的预判没有问题。 小楼船停止攻击时,陈言才数到六十而已。 她不由看向陈言,想要说话,却忽然一愣。 只见他目光出奇地平静,虽然仍凝神看着河道中的惨烈,却没有半分因此而怜悯或者不忍的神色。 反而有一种早已看透一切般的冷冽。 她微微一颤,瞬间想起了唐韵。 在战场上,这位古往今来唯一女帝,也是这般坚毅。 唯有天生的统帅,才有这样的眼神! 这又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陈言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未曾发现的? 啪! 一声轻响,忽然从甲板上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丰腴女子面色惨白地站在甲板上,不知是从哪里上来的。 她头发凌乱,衣衫也划破了不少口子,但却没有受伤。只是前襟破开,露出里面鲜艳的红肚兜,以及肚兜都没完全遮住的嫩白风景。 这香艳和河道中的惨状对比如此强烈,看得雪烟都愣住了。 此刻那女子也抬头望向他们,咬牙切齿地道:“狗官!还我兄弟命来!” 说着,她猛地前扑几步,到了船楼下,竟然一腾身,跃起超过两米的高度,一把抓着二层的檐边,向上一借力,娇躯立时翻了上去,敏捷无比! 雪烟心中一懔。 此女身手好生了得! 而且那悍性也着实惊人。 她刚才就看到了,此女之前是站在那渡船上,其他无论受伤还是没受伤的人挣扎到岸边后,都仓皇地攀爬上岸,忙不迭地往岸边林中逃窜。 可此女竟然反而还上了小楼船,来一招直捣黄龙,想要袭击陈言! 而此时,萍儿姐翻上二层,几个小碎步就到了窗口边上,劈手就从窗外朝陈言胸襟抓去。 第266章 女人打架都这样 萍儿姐此前拿着的鱼枪早就掉了,但就算只是赤手,也足以把这明显没习过武的官给擒住! 到时候,手里有了人质,就算对方还有手下,她也能反败为胜! 陈言微微冷笑,没有躲闪。 以为上了船就能收拾他,未免幼稚! 暗处潜藏的军士,早就拿着弩箭做好了准备,保证把她射个满身窟窿! 但一旁雪烟却不知道他早就做足了准备,惊呼道:“大人小心!” 说完,她一步跃上窗台,抢先一脚朝萍儿姐踢去! 后者也不禁吃了一惊,她开始并没有太留意雪烟,以为她就是个侍妾或者丫环,想不到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她此刻是站在又窄又斜的檐边上,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只得收回抓向陈言的手,挡下雪烟这一脚。 啪! 交击声中,萍儿姐被震得跌回了甲板上。 雪烟没有给她喘息机会,乳燕一般从二楼直接跃了下去,轻盈落在甲板上,粉拳连连挥击。 因为服侍陈言的时候带刀不便,她平时都是把佩刀解下,此刻只能赤手搏击。 但凤翎卫个个都是拳脚刀枪的行家,就算是空手,也是招招凌厉。 一时间,纵然萍儿姐身手敏捷,也被抢攻得连连后退,直退出五六步才终于找着一个反击的机会,发起了反攻。 二楼的窗台边,陈言愕然看着下面两女你来我往的交手,打了个手势。 暗处正欲动作的纳抚营军士全都将手中的弩弓暂时压下,没有攻击。 他还没见过雪烟动手,平时习惯了她温柔乖巧的服侍,以及任他调戏的娇羞,这会儿看着她那凌厉的身手,不禁多了一种别样的欣赏。 虽说跟他纳抚营的军士没法比,但这般身手对付等闲十来个寻常壮汉,该也问题不大。 哎,要是她能穿上那件镂空睡裙跟人打架,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陈言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津津有味地趴在窗台上,眯着眼欣赏着下面两女的缠战。 一名军士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到了陈言身边,低声道:“大人,是否要让人去帮雪烟姑娘?”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帮什么帮?下面两个年轻女人的身段性感修长,你看看那玉臂挥舞、纤指抓拧、长腿交织,还有波浪滔天,多好看!这么快就打完了,你说是不是有点可惜?” 魏川听得一脸懵逼,两女在下面打得要死要活,但那画面在大人嘴里说出来了,咋味儿全变了?虽然描述的内容确实贴合事实。 他定睛看了片刻,登时动容:“大人英明!换了个角度来看两女交手,果然滋味大不相同!” 陈言来了兴致,道:“咱俩打个赌如何?一两银子,随便玩一下。就赌她们最后会不会变成扯头发打耳光掐大腿。” 魏川失笑道:“大人说笑了!那个女贼且不说,雪烟姑娘可是身手不凡,岂能做这种泼妇手段?一两银子,卑职赌了!” 话刚说完,下面萍儿姐忽然一声惊呼,连退了好几步,双手抱胸。 方才她连番反击,已经将雪烟逼到了船舷边上。后者身处险境,情急之下,猛地一把抓着对方破开的衣襟,刷地一下撕下了大半幅! “你无耻!”萍儿姐惊怒交加。外衫撕破,里面的肚兜又小又紧,遮住的范围有限,她要是不拿手挡着,那春光立马就会四泄! “哼!”雪烟完全没了平时的恬静,一声冷哼,根本不理睬对方的话,连连抢攻。 她跟唐韵在外征战,深知战场之上生死无情的道理,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 只要能赢下对手,不择手段! 道德尊严,那是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才能拥有的东西! 战局瞬间扭转,萍儿姐护了几个回合,只能单手应战,几下便被雪烟抓着机会,一记扫膛腿扫翻在地。 萍儿姐哪还顾得上护住衣衫破裂处,一把抱住雪烟左腿,猛力一扳。 雪烟惊呼一声,失去平衡,倒在她身上。 萍儿姐再不用护着胸,一把抓住雪烟头发,疯狂扯动。 “噢!” 雪烟吃痛,也反抓住她头发,还一口咬向萍儿姐颈侧。 “啊!” 萍儿姐痛叫起来,另一只手一把抓着雪烟腰上的软肉,猛地一拧。 雪烟哀叫中不由松了口,萍儿姐立刻一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啪啪啪啪对着她俏脸上猛搧耳光。 雪烟不得不松开扯她头发的手,护住头脸,另一只手猛地抓着萍儿姐红艳艳的肚兜,全力一扯。 啪! 肚兜的绳子断了! “呀!” 萍儿姐尖叫中赶紧收手,抱住将要掉落的肚兜,雪烟得到喘息,又趁机把她掀翻下去。 上面陈言看得激动无比!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美女打架,就是要这样才过瘾! 魏川则是瞠目结舌。 这场面,竟完全走向了大人预测的方向! 要不是河道上仍漂浮着渡船的残骸,证明这一战的残酷,只看两女的交手,哪想得出来这是生死之争,简直是市井泼妇打架! “你输了,拿来吧!哈哈!”陈言一边猛盯着下面瞧,一边伸出手来。 “大人英明,卑职输得心服口服!”魏川由衷地道,掏出一两银子,恭敬奉上。 “这也不能怪你,你呀,就是太年轻了,人生阅历太浅!”陈言接了过去,笑呵呵地道,“差不多该结束了,把那女人抓起来吧,其他的按规矩处理。” “是!”魏川一声得令,直接一步跨上窗台,纵身跃下,上前将刚刚爬起来、正要扑向萍儿姐的雪烟挡住,“雪烟姑娘,你辛苦了,交我吧。” “这女人实力不差,你……小心!”雪烟刚说完半句,就惊见萍儿姐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自后面一记高踢,直踢背对着她的魏川后脑勺! 第267章 本官亲自给你抹 魏川头也不回,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倏然反手,一把抄住萍儿姐那一脚,向上一提。 萍儿姐惊呼声中,整个娇躯被倒提起来! 她身形较魏川矮了一头有余,后者将手高高举在空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就那么把她倒提在空中,跟大人提拎小孩似的。 雪烟小嘴都合不拢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 她跟对方纠缠半天,若不是出了奇招,刚才说不定都输了。 结果这纳抚营的军士一招就把对方搞定! 这实力差距,未免太过离谱! “放开我!你放开我!”萍儿姐倒悬在空中,拼命挣扎尖叫,另一只脚狠狠踢向魏川腰眼。 魏川另一只手一抄,将她这只脚也抄住,将她往地上一扔。 萍儿姐摔得一声痛叫,还没来得及起来,颈后已被魏川一掌切中,顿时眼前一黑,当场昏迷过去。 魏川掀起腰间的随身行军囊,从里面摸出一根特制的绳索,三两下麻溜地把萍儿姐捆了个结实,直接拎进了甲板下的舱房,关押起来。 雪烟长松口气,转头看看满河惨状,此前还在挣扎求救的人,大多数已经溺水而毙,飘浮在河面上,不禁秀眉微蹙。 但她也没有心软。 这些河盗平时劫掠,也没少伤人杀人,有此一报,实属活该。 若非他们起了歹心想要劫掠,又岂会如此? 脚步声传来。 她转头看去,才发现陈言已经从上面下来,朝她走来。 “咦?你的脸……”刚一接近,陈言忽地愕然道。 “啊?我的脸怎么了?”雪烟一惊,下意识捂脸,才发觉脸上火辣辣的。 不多时,舱房内,雪烟红着脸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小嘴不由撅了起来。 之所以红着脸,倒不是她害羞,而是刚才被搧了好几耳光,脸上微微有点红肿。 女儿家没有不爱美的,这样的红肿,怕不是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不怕,本官有法子。”陈言拿着一瓶药膏走到妆台边。 “这是何物?”雪烟诧异道。 “我青山县特产的药膏,能消肿化淤,抹上之后,最多三两个时辰,你脸上的红肿就能完全消下去。”陈言拉过一个凳子,在她面前坐下,“来,乖乖的不要动,我来给你抹上。” “我自己抹就行了,怎敢劳烦大人……”雪烟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话!这些天一直是你服侍我,这次为救我你才变成这样,本官服侍一下你怎么了?莫动,别抹到眼里去了。”陈言正色道,开了瓶盖,将里面的白色药膏弄了些在手上,在她脸上轻轻涂抹摸起来。 雪烟虽有些羞涩,但感觉着他手指的温柔,不由心里一暖,乖乖坐着不动。 一股清凉感涌来。 原本的火辣辣,顿时迅速减弱。 “好了!”抹完后,陈言欣然道。 “这药好神奇!竟像已经完全消了肿一般。”雪烟回过神,惊奇地道。 “没那么快,还得缓点时间。”陈言随口说了一句,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地向她身上看去,“刚才看你们打得那么激烈,身上不会也有淤伤吧?最好也抹点这清淤消肿膏,别以后身上留下去不掉的淤痕,就不美了。” 雪烟脸蛋这次是真的因为娇羞而红润起来,她哪会不知道陈言打什么主意? 陈言看着她娇羞动人的神情,心里暗乐。 不过他也只是逗逗她,正准备将药瓶收拾起来,雪烟却迟疑着窘迫地开了口:“腰……腰上有伤。” 陈言一愣,随即双眼大亮:“那可不能大意,来,让本官替你好好涂抹涂抹……” 雪烟红着脸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心里确实不但对陈言的调戏没有半点反感。 唯有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讨好陈言,拿到圣上想要的秘密! 陈言把她身上所有被萍儿姐掐拧出来的伤处都抹上了药膏,其中有些位置着实不宜宣之于口。 原本陈言还没过足瘾,还想再继续,但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他只好匆匆结束。 门外的魏川没看雪烟,向着里面的陈言回禀道:“大人,已经大体清理妥当。” 陈言点点头:“行,出去看看。” 雪烟跟着他出了船楼,在甲板上往河中一看,大感讶异。 河面上除了些零散的碎板木屑,其它如伤者和尸首等,竟已全无踪影。 连之前一直挂在小楼船船头上的渡船残骸,也已经不见。 “不把现场打扫干净,回头被人看见,难免会去报官。”陈言一边扫视河面,确认清理的结果,一边说道。 “他们是河盗,报官了你还能立个大功呢,难道不好?”雪烟错愕道。 “立功有啥好的?回头给我再升个官,调离了青山县,我不亏大了?”陈言撇撇嘴。 雪烟反应过来,她不是不知道陈言想要保持低调,只是不习惯这种想法,总会忽略过去。 “想不到他们收拾得这么快。”雪烟感叹道。 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就清理得如此干净,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血战。 这种战后清理效率,着实匪夷所思! “不快能行?这条河道上随时会有船只经过,自然要赶紧。”陈言随口道。 “啊,我险些忘了,”陈言的话提醒了雪烟,“为何这半天都没有船只经过?” “因为不管上游还是下游,最近的一艘船,现在离这都还有五里左右,交手时离这更是足有三十余里。”陈言说道。 岸上的军士,早已将河道情况抹清,陈言综合了反馈回来的情报,最终才决定在这最合适的地段动手。 雪烟完全听懵了。 原来他竟连这也算好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唐韵此前也有过几次让她出谋划略且颇具成效的事。 可在陈言身边,她像是突然变成了个傻子。 这些他早就安排妥当的事,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她都不知道一切早在计划中! 从大局到细节,简直无懈可击! “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我船上的撞刺为何不见了呢。”陈言回头看她一眼。 “对噢,那些东西呢?”雪烟得他提醒,才反应过来,朝船头下方看去。 第268章 你底细我一清二楚 那六根发挥巨大作用的、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的撞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已经从船头处消失。 这种奇怪而巧妙、并且威力奇大的设计,若是能配备到大周水师中去,必能战无不胜! “这秘密本官只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陈言一脸神秘地道,“那些撞刺乃是藏在下面的舱房内,需要使用的时候就从船身的孔洞内探出来,不用的时候就收回去,再将其出口盖住,保证没人能发现那里藏有杀伤力如此巨大的武器。” 雪烟听到他第一句话时,不由心里一暖,这话里透着拿她当自己人的意思。 再听到后面的内容,她忍不住问道:“那它们是用什么制成的?为何如此坚硬?” 乍看时像是铁器,但据她所知,若是用铁来制作那么长的撞刺,刚才那么猛烈的撞击,很可能会造成撞刺弯曲甚至断折。 可事实上那撞刺却是损伤极小,其坚硬程度远在她所知的铁器之上! 陈言哈哈一笑:“此乃合金钢,不过说了你也不懂,简单说就是用铁为基本原料,掺杂其它东西制作而成。” 雪烟听得一呆,把合金钢三个字在心中默念好几遍。 “这河面清理得还行,叫兄弟们继续前行吧。”陈言转头对魏川道,“本官该去审那女贼了。” 甲板下面第一层是货舱,这里除了暗藏各种交战时的杀伤性武器外,基本用来存放着此行所带的各种行李以及食物。 萍儿姐的关押地则是在更下一层。 在普通船上,那个位置是桨舱。 但在这艘船上,却是中控室。 这里面布满了各种机器元件,极为复杂,零件数量以上万计。 其中有些部件还在不断运转,和大大小小的齿轮一起,发出喀喀的奇异声响。 假如雪烟此刻在这里,必会发现那就是她此前在甲板上听到的隐约动静。 正因为这些构造,小楼船才有了远超这时代所有船只的动力和灵活。 舱内还有六人,正忙着在不同的机器前操作,见到陈言时均一一恭敬行礼,礼毕又自去做自己的。 陈言带着魏川,径直穿过旁边一道小门。 后面是条长廊,有不少房间。 “大人,她被关在里面。”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前,魏川开门道。 陈言走进去后,魏川没有跟入,将门关上,只留陈言和萍儿姐在内。 被捆了个结实的萍儿姐已经醒来,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陈言。 看到她喘息未停的模样,以及手上、身上被绳子勒着的地方还有淡淡的血痕,陈言知道这妞醒来后肯定是没少挣扎。 但绳子是特制的,别说她这么挣扎,就算是用刀割,也得好半天才能弄断。 她这么挣扎不但没效果,反而把自己磨伤了。 “狗官,休想我会向你吐露半点消息!”一见陈言,萍儿姐像头雌豹般咆哮道。 陈言莞尔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 “杨萍儿,女,二十六岁。” “老家在冀州九央县松方村,幼年居于村尾的杨树坳,后来父母双亡,被叔父收养。” “十四岁时,被禽兽不如的叔父施暴,你奋力逃脱,将其误杀,畏罪逃到了徐州。” “结果被歹人所骗,卖进了青楼。” “好在在那里,你第一个客人就是自己的贵人,江州人谭巢。” “他相中了你,将你买下。多年之后,你和他出现在京江,收服京江河盗,成为这里唯一的河盗匪徒。” “从你现在的情况来看,本官大概能估量得到,这些年你必是被他训练,成为他的得力手下。” “从地位来说,你算是京江河盗的二头目。” “你希望能靠能力服众,可惜你们水寨没几个人真正服你,想睡你的倒是一抓一大片。” 随着陈言不断念出这些内容,萍儿姐的眼神渐渐由凶恶变成吃惊,继而变成震惊。 “别念了!”终于,她尖叫起来,“你你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这条肥鱼明明这两天才到他们寨子的活动范围,为何竟对她了解如此透彻? 陈言将本子揣回怀里,悠悠地道:“不只是你,你们这伙河盗,上上下下没几个人不在本官掌握之中。若是你们知趣,不来招惹,也就罢了。既然敢来,那本官就顺手将你们拔除,也算为民除害。” 萍儿姐脸色数变,蓦地冷笑起来:“呵呵呵……你以为抓住我,就算赢了?我的兄弟们就在后面,随后就到!等他们到来,有你瞧……” 啪啦几声,打断了她的话。 陈言将三块铜牌扔在地上,道:“你说的,就是这三艘船?” 萍儿姐脸色剧变,不能置信地道:“你……你怎会……” 她这次带来一共四艘船,除了跟踪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等对方到澄塘湖后,便截断对方退路。 四艘船加起来,超过二百人! 另外三艘船上的,也是他们大头目谭巢的心腹,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刻着“谭”字的铜牌。此乃谭巢所赠,代表着他们在他身边的地位。 不过此前为了追小楼船,那三艘性能上稍差的渡船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原本萍儿姐还有些庆幸,只有自己这船毁了,那其它三艘船随后赶来,肯定会救出自己。 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三块铜牌! “你以为,本官为何故意保持这个速度,将你和那三艘船隔离开?”陈言笑眯眯地道,“在收拾你之前,他们三艘船便已被本官的人马解决!” 当然,跟这边惨烈的船战不同,那三艘船是被纳抚营的军士直接杀到船上,将船上的河盗一一解决。 “不,不可能!你到底什么人!”萍儿姐脸色惨白,颤声叫道。 “本官乃是青山县县令,陈言!”陈言挺起了胸。 “谁?”萍儿姐一呆,“等等,你说你只是……县令?” 对方有这般厉害的船只,她琢磨着此人搞不好是什么水师大将。 可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区区七品县令! “没听过也没关系,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告诉我一件事,本官便留你一命。”陈言不想再跟她废话,转入正题。 第269章 女刑八十七法 “哼,你不是都查到了么,还问什么?”萍儿姐冷冷道。 “谭巢和唐朔,有何关系?”陈言缓缓道。 萍儿姐神情一僵。 陈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对方这反应,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谭巢此人,乃是三年前来到京江。 那年,唐朔的叛乱仍闹得轰轰烈烈,大有势压唐韵之之意。 当时谭巢以雷霆手段,迅速收服京江的各伙河盗,可说是彻底掌握了京江。 这条大河,直通京城,关系着北方到京城的漕运。 陈言在看到谭巢的这些情报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奇怪。 他手上关于谭巢此前的履历,并不详细,只是零零散散有些记录,其人生有好几段是空白。 而有记录的那些日子,谭巢并没有什么出色的统军经历,只不过好勇斗狠,跟人干过几次有名的架,在唐朔开始叛乱前,就已经是大周的通缉要犯。 奇怪的是,他出现在京江后,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厉害之极的领头人物,带着一队人马,在短短数个月之间,就将河盗全部收归麾下。 照纳抚营的探子传回的消息,此人手上的力量分两部分,一是收归来的洒盗,这部分人人数占大多数,约有二千。 另一部分则是他原本的心腹,只有二百人左右。 也就是说,他凭二百人,在短短时间内,收拾了二千以上的河盗。 大周还处在冷兵器时代,人数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军力计算依据。 能够办到这种事的,只有一种人。 正规军! 而且还得是精兵! 当时大周的正规军基本分两个立场,一是唐朔方的叛军,二是唐韵方的朝廷大军。 唐韵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因为京江本来就是她的。 因此陈言第一反应,谭巢若真是来自正规军,那必是唐朔的同党! 但战乱时节的情报,极难探查得到,最好的印证办法,就是找知情者。 杨萍儿跟了谭巢多年,而且还是当初跟他来这收拾河盗的原始股,正是一个合适的知情者。 此时见她不吭声,陈言忽然扬声道:“进来!” 门外的魏川立刻开门而入:“大人有吩咐?” 陈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她吊起来。” 不多时,魏川将杨萍儿改换了捆绑方式,原本是捆得跟粽子似的,现在则改成条状捆绑,让她双手高高举在空中,将她吊绑在天花板上的一个吊环上。 这样一来,她只能直直地站着,而且双脚只有脚尖能勉强沾着地,吃力地支撑着。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此前被雪烟扯断了绳子的肚兜,在这个姿势下,直接敞落下来,破烂衣衫再遮不住任何内中美景。 “你……你想干什么!”杨萍儿既羞耻又惊恐,嘶声叫道。 “你不肯说,自然要用刑。”陈言理所当然地道。 “就算你割我的肉剐我的皮挖我的骨,姑奶奶都不会皱半下眉头!”杨萍儿尖叫道。 “本官乃是怜香惜玉的人,那般残忍手段,焉能做得出?”陈言笑呵呵地道,“自然要用点温柔的法子。来人,上书!” “上……上什么?”杨萍儿听懵了。 “大人,书来了!”魏川从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本精美的画册,小跑着拿过来。 陈言接过,走到杨萍儿面前,将封面向她展示了一下。 书皮上印着标题——《女子阴刑八十七法》。 杨萍儿一开始听说是“书”,还以为是竹简或者皮册之类,用来鞭打她。 可打死也想不到,对方上的竟然是纸质的书!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拿这搧她一百下,能有在她身上割一刀来得狠吗? 陈言调整了一下站的位置,将书册翻开第一页,以保证他和杨萍儿能同时看到画册上的内容。 “法一,拔发。” “将女子头发、眉毛、腋毛以及隐秘地的毛发,用夹子,逐根拔光。” “使其羞辱之余,痛足一日夜,摧其身心。” “这未免有点狠了,女儿家没了其它地方的毛发还好,这要是没眉毛和头发,那还怎么见人?” “算了,咱们接着念下一个。” “法二,扎头。” “裉其衣衫,以细针扎入其哺婴之处,慢慢搅之。” “我的天,这也太狠了!” “本官真心有些不忍。” 陈言一边说不忍,一边目光不怀好意地照着册中所说的位置,不断瞄向她身上对应之地。 杨萍儿脸色早在他念第一条时,就已经惨白一片,再听到后面的,更是脸色绝青! 这种画册闻所未闻,无耻之极,又残忍之极! 每一条都是极尽对女子的羞辱,专挑其敏感之地进行折磨。从上到下,甚至从外到内,无所不用其极! 更要命的是,这是画册! 上面不但有文字说明,而且每种刑罚还绘有对应的图像,上面的女子画像栩栩如生,极尽痛苦之色,看得她触目惊心! 眼见陈言一条接一条不断念将出来,而且每念一条,都会朝自己身上逡巡一番,杨萍儿后背阵阵发凉,原本坚定的心思,终于慌乱起来。 这家伙,莫不是要把这些刑罚在自己身上轮流用一遍? “第三十七条,裂户。以臂粗的铁杵或木杵……” “别,别念了!我识字!”杨萍儿听得这一条,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惊叫道。 “行,依你,不念了,你自己看。”陈言一乐,不再念下去,但却仍然一页一页地翻给她看。 “不!我不看了!你这个畜牲!”杨萍儿紧紧闭上双眼,嘶声叫道。 “哎你这人有点过分啊!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开始骂人畜牲,未免早了点吧?”陈言叫起了冤,“你好歹等本官开始动手后,再骂我啊!来人,把刑具拿出来!” “是,大人!”魏川立刻应声,从柜子里将夹子、钢针、铁杵等一一取出,逐件摆放在柜面上。 杨萍儿不由睁开眼,看向那柜面,几乎要昏过去。 那里面有大半东西,她都不认识。 可是结合刚才在画册上看到的内容,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时,它们会用在自己身上什么地方,以及如何使用! “你……你不是人……呜呜……”杨萍儿终于再撑不下去,哭泣起来,“你怎能对我这般残忍……” 第270章 失效的暗招 “首先,你是河盗,且伤人无数,罪不容诛。” “其次,你涉嫌与叛贼勾结,此乃诛连九族的大罪!” “故此,莫说只是施些刑罚,便是再残忍之事用在你身上,也无人会追究。” “现在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便允你换取生机,已是天大的仁慈。” “机会,本官只给一次,答或不答,即刻决定吧。” “本官数三下,一……” 陈言慢悠悠地说到最后,一边数数,一边捻起一根钢针,轻轻抵到她身上。 寒意侵体,杨萍儿终于彻底崩溃,嘶叫道:“我说!我全说!谭爷以前曾是……是燕王的幕席,受燕王的令来京江的!” 陈言目光微亮,再道:“他隐藏身份掌控京江,目的为何?” 杨萍儿哭道:“你不是说只……只问一个问题么?” 陈言一摊手:“本官素来受耍赖,你不服?答还是不答,自个儿决定吧!” 杨萍儿连最重要的事都说了,无奈之下,也只能继续回答:“是受燕王吩咐,控制京城上游的漕运通道。” 陈言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追问道:“那他为何控制京江后,却没有截断漕运?” 杨萍儿所回答的内容,他大概也能猜测得到时,现在只是通过她的嘴来确认自己猜测是否有误而已。 但这事非常奇怪。 这几年唐韵没少通过京江运送物资、兵员等。 可谭巢却每次在他们过来时,便销声匿迹,从不干涉,等到人走后再继续干他劫掠的勾当。 简直就像是忘了燕王的命令一样。 杨萍儿突然愣住了,连哭都忘了,却露出惶急神色。 “不答?行,上刑!”陈言脸一沉。 “不不不!不是我不答,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杨萍儿惊慌道。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方喝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当年谭爷控制了京江后,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要彻底断绝和燕王的关系。” “我曾问他为什么,他说燕王必败,帮燕王也只是自寻死路。” “可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甚至提前三年预知了燕王的败局,我是真不知道啊!” “而且,我总感觉他说的话并不完全,所以不晓得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杨萍儿急忙说道。 陈言微微一愕。 这回答倒是出乎他意料。 他猜过多种可能,但对方居然能提前预见燕王的败局,确实超出了他对谭巢此人的评估。 想了想,他改口问道:“他有没有说过,是否要一辈子干这河盗的勾当?” 杨萍儿连忙摇头:“没有,一次都没说过,但我看得出来,他绝不甘于永远只做河盗,只是不知道为何,连我也保密。” 说到这里时,她眼神也有些迷茫,显然确实是不知道个中缘由。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那他有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准备?譬如大量储备兵器船只,招揽人员进行训练——我指的是按正规军队的方式进行训练。” 杨萍儿摇摇头:“这些我真的都没发现,你相信我!” 陈言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在我面前撒谎,你未免太嫩。” 杨萍儿脸色大变,张口想要分辩。 陈言却铁矿一笑,说道:“不过无所谓,本官想得到的答案,均已得到。剩下的,便直接找谭巢问罢!” 杨萍儿错愕道:“你……想去找谭爷?我可以带路!” 陈言莞尔道:“找他还用得着你带路?你们水寨不就在澄塘湖西侧的水坞里?不过,照我估计,你肯定已经向他传信,此刻他该是已经带上大队人马,守在澄塘湖内等着劫掠本官这艘宝贝了吧?” 杨萍儿一震道:“你连这也……” 话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对方连她私人的信息都能查到那么多,甚至还能猜到他和燕王有关系,自然查到他们水寨的位置,并不困难。 澄塘湖是个大湖,其西侧周围有数十条交错的水道,加上茂密的林区和苇草,形成了天然的藏匿屏障。 谭巢将水寨布置在其中一条水道的里面,坐拥地利,就算万一暴露了,官兵想要来围剿他,他也进退裕如。 原本的计划中,杨萍儿带的四条船,等目标的船只进入澄塘湖后,便从后面接近,将其驱赶往湖的西侧,借着那里茂密的苇草区掩盖,谭巢会布置下天罗地网,让目标插翅难飞。 可现在她这边提前告破,原本她以为陈言会直接从一般船只常走的湖东侧过去,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狂妄自大到想去找谭巢!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中暗喜。 若是如此,自己就有救了! 但随即,她神情就颓然下来。 她已经背叛了谭巢,就算被救回去,怕也逃不出一个死字。 一念至此,她登时着急起来,叫道:“我已经把你要求做的都做了,你答应过要留我一命的,快放了我!” 陈言哈哈笑道:“哈哈!本官只说要留你一命,何时说过要放了你?更何况,你方才已经对我撒了谎,还想让我放你?做梦呢!乖乖呆在这,等本官抓了谭巢,让他和你好好聚聚!” 杨萍儿惊怒交加,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唯有叫道:“你能去找他!你会死在那的!他手下还有近二千人,大船超过十艘,小艇更是超过二百只,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攻,都不是你一艘船能抵挡!更何况,他还有地利之便,你去那找他只有死路一条!” 陈言讶道:“你竟然如此为本官着想?” 杨萍儿气道:“谁替你着想了!你要是输了,我也……” 陈言本来就是逗她,他岂能不知道她想法? 这时他逗得够了,直接截断她的话:“你又犯了一次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低估本官的能耐。也罢!本官便让你亲眼瞧瞧,他那所谓的优势,在我面前,是何等不堪一击!” 杨萍儿见他半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不由心里一沉。 完了,彻底完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这个自大的狗官陪葬,真是冤死了! 陈言不再理她,转头对魏川道:“叫兄弟们准备好,一会儿去澄塘湖活动活动筋骨。” 魏川立时道:“是!” 第271章 不穿也比穿这好 澄塘湖广逾万亩。 东侧是一般船只常用的航道,但西侧因为苇草遍布,难以航行,成了罕有人至的神秘之地。 西侧一片茂密的苇草后面,一艘长逾六丈的大船,静静停驻在那里。 甲板上,谭巢负手而立,双眉一挑,冷冷道:“看来,对方不是一般角色。” 自瓜皮帽少年将消息传回后,谭巢便做好了准备,在此处布下陷阱。 但很快情况有了些不对劲。 按照过去的惯例,萍儿会在河中驾船从后跟着目标。 同时在岸上安排三到五名手下,骑马沿途伴随,每隔三十里便派快马往水寨传一次消息。 但奇怪的是,自瓜皮帽少年传回消息后,后面再没有消息传来。 这让谭巢感觉有些不对劲,遂派出人手,沿河探找。 结果在离澄塘湖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那艘小楼船。 探子还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萍儿姐就在船上! 而且还被反绑着双手双脚,显然是被抓了! 这时那探子迟疑着道:“只是,萍儿姐似乎……不太对劲。” 谭巢看向他:“何处不对劲?” 那探子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眼里透出一点邪光:“她换了件很奇怪的衣衫……就像翠芸院的姑娘们穿的那种,不对,还要更浪一些。” 谭巢一呆。 翠芸院,是靠近大城西陵的一座青楼。 里面的姑娘穿的是个顶个的浪,属于女人看了必然要红着脸骂狐狸精的类型。 当然,男人看了则是恨不得立刻上去把她们就地正法。 比她们穿得还要更浪,那得有有多浪? “呵,看样子,那肥鱼还是个色胚,那萍儿的安全自然无虞。”谭巢回过神来,沉吟道,“不过,仍需要去营救她。看来,计划得变一变了。” 对方既然将萍儿抓住,十之八九是不会再到这来。 甚至有可能要调头逃走。 “对方未必会知道咱们在这有埋伏吧?说不定萍儿姐还会顺势把他骗过来。”旁边一人迟疑道。 “告诉我,对方为何能发现萍儿?”谭巢冷然道。 “这……”那人一时语塞。 “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此人极为警觉,察觉了身后有人跟踪。” “这种人疑心必重,抓住萍儿之后,必会千方百计刑罚她,探其消息。” “而据回报,萍儿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你说,这是为何?” 谭巢再问。 那人唯有摇头:“我猜不出来。” 谭巢缓缓道:“很简单,萍儿已然将我等出卖,告知他此处埋伏之事。若非得到了极为重要的消息,对方怎可能这样轻松放过她?” 那人动容道:“谭爷所言有理!” 谭巢的智谋一向为人所敬服,他既然这么说,自然不可能错! 旁边另一人怒道:“岂有此理!萍儿她竟敢出卖谭爷,让我带人去把她抓回来,好好收拾她!” 谭巢冷觑他一眼:“谁说我会怪她出卖我?” 那人傻眼了:“啊?谭爷难道您不生气?” 谭巢微微一笑:“因为我曾告知萍儿,若被捉住,她可适当选择有用的消息来自保。毕竟,她是我最看重的人之一,就如你们,有如我的家人,也是我最不能承受的损失。” 众人连忙跪落,齐声道:“我等必不辜负谭爷厚爱!” 谭巢淡然道:“起来吧!便由我亲自带人去救她,顺便,看看那肥鱼有何能耐,竟能将萍儿发现和抓住。” 旁边的人立刻道:“我立刻去准备快马。” 说着,便要下去准备。 就在这时,岸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匹劲马飞驰而来。 到了近处,马上的人翻身下来,从跳板飞奔上船,跪地报道:“报!那肥鱼的船,已到湖口!”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纷纷看向谭巢。 这岂不是啪啪打他的脸?他说对方会逃,结果对方居然还是来了。 谭巢也露出讶异之色。 半晌,他才问道:“对方的船是要往何处去?” 那报信者面色古怪地道:“那船入湖之后,径直往咱们这来了!” 谭巢心念急转,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看来,萍儿的能耐,比我预料中还要大,竟能成功骗得对方过来。” “好!所有人做好准备,咱们便给对方一个惊喜!” 几句话出口,众人轰然应喏:“是!” 另一边,船楼二楼上,陈言笑嘻嘻地从侧面看着杨萍儿。 从这个角度,真是雄伟难当! 上来之后,小楼船迎着河风走了半截,风儿吹得她皮肤起了粒粒鸡皮疙瘩,透出一种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弱质之感,看在陈言眼里,自有另一番动人风味。 这件套衫,真不愧是处男杀手! 后者满面通红,局促不安地扭动着,显然那身衣衫让她很不适应。 可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而且双脚还被上了镣铐,她根本没办法挣脱,更没办法把这身衣衫换掉。 “如何?还没习惯这身行头?”陈言坏笑着问道。 “你……无耻!”杨萍儿红着脸低骂一句,命在人手,骂声也不敢太大。 这是陈言设计的一套紧身衣,面料还是以丝绸为底,紧勒在她娇躯上,不仅能够将她火辣的身段完全展露出来,而且下摆只到大腿而已! 大周的女子,只有穿在里面的亵衣亵裤会有这种半截的设计,可现在她身上只有这么一件衣衫,因此长腿完全暴露在空中,她自然难免窘迫羞赧。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她不安的。 那衣衫像是唯恐面料用多了一样,从腰部到胸部之间,开了一个心形的大口子,同时后背从肩部到腰部下面三寸左右,又是巨大开口,可以说除了最羞的地方以外,全给露了出来! 这种设计让她一时有了错觉,感觉就算完全不穿,也比穿这好啊! “你这就恩将仇报了。”陈言一摊手,“本官乃是见你衣衫尽毁,才好心给你换了一件,你竟还骂我?真是好心被狗咬!” “难道你没有正经衣衫?”杨萍儿气道。 “这就是本官最正经的衣衫了。”陈言眨眨眼,指了指雪烟,“不信你问她。” 杨萍儿愕然看向雪烟。 第272章 来,打个招呼 雪烟正自心情复杂,没想到陈言竟指向自己,不由羞得满面通红,死命低下头。 跟她晚上服侍他时穿的那些相比,这一件确实还算挺正经! 至少,重要的地方都遮掩着。 不过刚才看到陈言把这衣衫给杨萍儿穿时,她心里无由地一阵烦恼。 这件她也曾穿过,陈言当时要她穿着它读演义故事。 虽说那其实并不是她的衣服,可见到陈言把它给第二个女人穿,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陈言对这女贼这么好,会不会以后连晚上的服侍,都交给她了? 想到这里,雪烟忽然愣住。 等等! 晚上那服侍,原本她是因为陈言的要求,而她又想讨好陈言,才答应做种羞耻的事的。 可现在怎么自己像是习惯了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似的? 陈言哪想得到她心里这么多小九九,转头从窗户看出去,道:“谭巢想必已经收到消息,做好迎战准备了。” 杨萍儿顾不上再羞涩,吃惊地道:“你果然是故意放他的探子回去的!” 刚才上来后,她看到岸上有熟悉的人影骑着马离开,立刻明白是谭巢派了探子来查控情况。 她为此还特意提醒陈言,后者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现在见陈言这反应,她自然已经猜到,那是陈言故意放对方走的。 “本官说过,要让你瞧瞧谭巢在我面前有多不堪一击,自然有些该让他知道的消息,得让人传过去。”陈言悠悠地道。 杨萍儿气得直想跺脚,可惜脚上有镣铐,实在是不便。 “你,你太自大了!” “你可知道,谭爷他精于兵法,甚至有过带着三十人击败六百河盗的辉煌战绩!” “而且,他不仅仅是擅于以少胜多的奇袭,连以多胜少的正合之战,也是从不失手!” “不只是这些河盗,当初他还在燕王手下时,屡出奇谋,助燕军败了朝廷大军数次!” “那击败的可是正规的精锐之师!” “也正因此,燕王才寄望于他,让他来这里控制京江!” “现在你只凭这区区一艘船,他只要给你来个火攻,又或者凿船,你那什么撞袭根本没法使用!” 一旁的雪烟冷不防听到这一句,不由一愣。 审讯杨萍儿时她倒是想去,可陈言没让她去,因此她并不知道谭巢和燕王的事。 陈言莞尔道:“你对打伏怕是有些误解。计谋,那是在力不足以稳吃对方时才需要的。可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再强的谋略,也必败。” 杨萍儿更是气得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狂妄自大的家伙。 心里却不停转动起心思。 必须想个办法逃跑! 谭巢允许她吐露一些情报来自保,但绝不是像与燕王的关系这类机密型的情报。 若他知道她已经说出那些,直接杀她算是轻的,很可能还会用尽手段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大人,所有人已准备妥当。”魏川这时从下面上来,向陈言禀报。 “很好!”陈言伸了个懒腰,“让本官教教谭巢,何为水战!” 小楼船过湖口约三里地后,两艘小船悄悄驶到湖口处,开始着手封闭从湖口往澄塘湖西侧去的水道。 船上的人不断把舱内准备好的水草搬出来,洒到湖面上,若有船只想过去援助小楼船,又或者小楼船想原路退走,都会因为这巨量的水草而寸步难行。 这是谭巢惯用的手段,虽然简单,但却有效。 与此同时,六艘大船已经全数离开岸边,驶到了湖西的一片苇草丛之中。 约二百亩的湖水空间内,四面八方都是高逾三丈的长苇草,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外面都很难看得到,乃是伏击的最佳之地。 原本谭巢准备的是四艘大船和三十艘小艇,但因为萍儿被抓之事,他提高了对目标实力的评估,多调了两艘大船和二十艘小艇过来。 每艘大船上有一百人,每艘小艇上则有八人,前者将负责困锁对方,后者则负责灵活游击,打对方一个防不胜防。 “来了!”船桅上放哨的人忽然高声大叫。 “准备!”下面的人立刻传起了令,不多时所有人均已得到消息,全神戒备。 谭巢所在的那艘是他的帅舰,甲板上有两层船楼。 此刻,他负手站在二楼顶上,迎着湖风,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在数百丈外、正缓缓驶入包围圈的小楼船。 从体型来看,这里任何一艘大船,都比那小楼船要大。 不过奇怪的是,对方吃水很深,其重量竟似比他们这些大船还要大,看来船只内部必有古怪。 谭巢有些警惕起来,心念一转,喝道:“水鬼队,动手!” 下面的人愕然看向他:“谭爷,凿沉了那船,萍儿姐和船里的货怕是都要……” 谭巢淡淡地道:“萍儿精于水性,就算绑着双手双脚,也不会淹死在这湖里。而船里的货物,若是经不得水泡,那便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照我吩咐,去办。” 下面的人只得道:“是!” 谭巢培养了一批水鬼,所谓水鬼,即是能较长时间在水下憋气行事、善于潜游的水手。 最大用途,就是捞船和凿船。 通常来说,凿船是后备的招数,因为沉湖的船不便于打捞,有些货物一旦泡水便不值钱了,最好还是直接劫下来。 像这样直接一开始就凿船,通常是打定主意要毁船,不要船上的东西。 此时二十名水鬼从各大船边上悄悄下水,借着湖面上水草的掩护,朝着小楼船而去。 小楼船缓慢而行,一进入包围圈后,两艘大船立刻移动到入口处,封锁了退路。 杨萍儿站在二楼的大窗后面,脸色惨淡地看着前方列好阵势的船艇群,越发心中不安。 这会儿她已经无暇再去想自己身上这件羞人的衣衫,拼命思考着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陈言忽然一伸手,搂住她纤腰,笑呵呵地道:“萍儿姐无需紧张,来,咱们先和你家谭爷打个招呼!” 杨萍儿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腰上不老实,羞怒交加,却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出了屋子,沿着木制的梯阶上到船楼顶上。 第273章 扩音器登场! 很快,小楼船离河盗的船只到了五十丈范围内。 在场所有人,无不大愕,两眼放光地死死盯在杨萍儿身上。 连谭巢也看得愣住了。 这都是什么奇葩衣衫! 难怪探子说她穿的比青楼的妓女还要浪,还真没说错! 杨萍儿哪会察觉不了这数以百计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一时羞窘难当,恨不得直接跳到湖里去。 陈言搂着她纤腰的手一紧,将她搂得靠到自己怀里,笑眯眯地道:“听到声音了吗?” 杨萍儿一愣:“什么声音?” 陈言双眼微眯:“凿船的声音。” 杨萍儿一呆,仔细一听,果然在湖风刮掠的声音中,下面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 她不知道小楼船设计了声音传递系统,但却知道一旦船沉,就一切都完了! “是水鬼队!你还不赶紧派人去制止!”她色变道。 “用不着,让你看出好戏!”陈言目光一寒,“撒网!” 水面以下的船壁外侧,突然开了十多个约一尺方圆的口子,十多张大网洒了下去。 大网上带着重物,一入水立刻将网底坠到了湖下深处。 与此同时,船底。 二十名水鬼已经就位,拿出工具,就开始凿击小楼船的船底,浑然不知杀机已至。 其中一人技艺精湛,很快便将船底木板凿穿,心中暗喜。 但奇怪的是,湖水却并没有往船内灌入去。 他一时愕然,伸手摸了摸木板破开的洞,立刻摸到里面坚硬的触感。 竟然还有一层! 不过无妨,在下一次出去换气前,他还能再凿一层! 他没犹豫,拿着凿子用力凿去。 当! 哪怕是在水里,那声音也清楚传进他耳朵。 与此同时,预料以外的反震力让他手一抖,没拿住凿子,脱手掉了下去。 他却无暇去捡,瞠然傻眼。 这里面,竟然还有一层铁皮! 而且,照刚才这一下凿击的手感来看,这铁皮怕不只是一层“皮”而已,厚度相当惊人! 不只是他,周围其它同伴,这时也纷纷发觉不对劲,靠他们手上的工具,根本凿不穿这么厚的铁甲! 众人面面相觑,换了个震惊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比了个手势。 憋不住了,先上去换口气再说! 众人转身向外游去,哪知道来时畅通无阻,可此时竟然纷纷一头撞在大网上,顿时无不大骇。 那网上还有倒刺,钩破了众人的皮肉裤子,鲜血瞬间四溢开来。 有几人惊骇与疼痛之下,没能憋住气,一张嘴,顿时被湖水狂灌进嘴里,顿时拼命挣扎起来,没几下就僵直不动,当场殒命! 剩下十多人还算镇定,晓得情况不妙,连忙稳住身形,慢慢忍痛将身体从网上的倒刺中摆脱出来,转身到其它地方寻找出路。 然而那十几张大网覆盖了船底所有的退路,众人找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没能找着任何出路,憋的气却渐渐耗尽,无不眼中现出绝望。 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截断后路的情况,那网一直垂到了湖底,根本没法钻出去! 水面上,谭巢等人浑然不知水鬼队的情况,见小楼船渐渐靠近,终于把注意力收回来,看向陈言。 到了距离约二十丈处时,小楼船才停了下来。 “来人报上名来!”谭巢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扯着嗓子狂吼道。 那声音远远传到小楼船上后,已经减弱了不少,听着跟正常说话时的音量差不多。 没办法,距离二十丈,加上还有湖风影响,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陈言左手一摊:“拿本官的扩音器过来!” 杨萍儿愕然看他。 扩音器?什么玩意儿? 不片刻,一名军士拿了一个东西过来,交到陈言手上。 杨萍儿看懵了,这东西有个柄可以供人手握,与手柄垂直却是个漏斗一样的东西,到底是做何使用? 她当然不知道,这扩音器是陈言让工匠按物理扩音的办法制作,能将声音扩大数倍。 不然他得跟对方扯着嗓子吼叫,他这娇嫩的嗓子能受得了? 陈言清了清嗓子,把嘴凑到了喊话扩音器的尾部,说道:“喂喂?听得清吗?” 刹那间,巨大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偌大的湖面上,所有人瞬间愣住了。 对方这嗓门未免也太大了吧? 自己这边喊话的那人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嗓门,可这么远的距离喊出去,声音也消减差不多了。 对方这一句,竟然清晰得像是面对面说话一样,而且看对方似乎也没特意扯着嗓子吼叫,委实离谱! 杨萍儿离得最近,更是吓了一大跳,惊道:“这东西为何这么大声音!” 她就在陈言身边,嘴离那扩音器并不远,这一声瞬间也传了出去,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陈言哈哈一笑。 “哈哈!” “此乃本官的秘密武器,岂能随便告诉你?” “不过你若有什么话想告诉谭巢,本官可允你用这跟他说。” “比如跟他道个歉什么的,毕竟你出卖了他,而且泄露的还是叛逆之秘。” 说这几句话时,他仍没把扩音器挪开,因此声音同样远远传了出去。 顿时听得所有人一脸茫然。 叛逆?什么意思? 唯有谭巢和身边两人最心腹之人面色陡变! 原本他还以为,杨萍儿只是泄露了这里有埋伏的情报以便保命。 可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也泄露了! 此事知道的只有寥寥数人,若是泄露出去,回头朝廷必然派大军来剿,那他原本的计划,就会泡汤! 杨萍儿打死也想不到,他竟然当众说出此事,变色道:“你你你会害死我的!” 陈言搂紧了她纤腰,笑呵呵地道:“有本官在,岂能让美人儿你被人伤害?” 杨萍儿绝望地望向谭巢的方向,虽然因为离得太远,无法看清后者的眼神,但想也知道,此刻他眼中必是充满杀意! 她此前还有过侥幸心理,心想万一此事没有暴露,事后谭巢或许不会杀她。 现在,这可能性再不存在,谭巢必会连她一起不放过! 陈言却不再理她,对着扩音器道:“谭巢,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绑好了过来,二是本官叫人过去把你绑好了再拖过来。” 第274章 给我烧了它! 对面完全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陈言。 过了一会儿,突然爆笑声冲天而起! “我的天,这家伙怕不是傻的吧!” “跟个疯子一样,大摇大摆进了咱们的包围,竟还敢对谭爷叫嚣!” “老子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种傻子,哈哈!” …… 从大船到小艇,上面所有人都笑得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体型,对方那船在这就跟站在老虎面前的兔子一样,居然还敢如此狂妄自大,简直笑掉人大牙! 谭巢也不禁露出一点笑容,刚才因为得知杨萍儿泄露叛逆之事而生出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了点。 “咱们打个赌如何?” “若是你能在这湖面上,待上一刻钟,那就算你赢。” “届时我便放你一马,任你离开!” 谭巢对着风中喝叫道。 “什么?你大点声,本官听不清!”陈言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这倒不是戏弄谭巢,后者终究是一寨之主,得保着仪态,不好扯嗓狂吼那么失态,因此声音自然不大。 谭巢无奈,只得加大音量,重新把那话吼了一遍。 “不是,你这没吃饭是吧?再大点声!听得断断续续的。”陈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谭巢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本来是挺有气势的几句话,这下叫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那种胜券在握、掌控局面的潇洒感,顿时没了。 “我说咱们打个……咳咳!” 谭巢这次彻底放开姿态,狂吼一句,结果吼到“赌”字时,音太高,吼得变了声,音都破了,气息不顺,连咳不止。 旁边的人连忙递上水来。 那边小楼船上陈言见状,不禁大乐:“你这当寨主当得也真是丢人,连个喊话都喊不好!” 谭巢一贯的冷静再保持不住,对下面那粗嗓门的汉子吼道:“把我的话传给他!” 那汉子连忙原话吼了一遍。 那边陈言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哈哈哈……行,这赌本官接下了!” 谭巢冷笑起来。 这家伙,果然没脑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 转眼一刻钟过去,陈言拿起喊话扩音器:“一刻钟已到,你输了。” 谭巢见小楼船并没有如预料般沉下去,心中生出不安之感。 时间肯定足够,难道水鬼队出事了? “谭爷!血!”旁边一人突然惊呼道。 谭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楼船下方的水面已经浸出了一层浅红色,那痕迹果然和血污一致! 莫非…… 他心里一紧,喝道:“你对我的水鬼队做了什么!” 下面的汉子忙把这话高声喊了过去。 杨萍儿也大感奇怪,低头朝船下看去,只见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身,竟从水面下浮了起来,每一具上面都有不少划破的创口,鲜血正不断从他们身上散出,融入水中!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起陈言此前的话,不禁心中一震。 这就是陈言让她看的好戏! 他不动声色间,已然全歼了谭巢派来的水鬼! 只听陈言悠然道:“想凿我的船,哪有那么容易?你那些水鬼,如今已经真正地变成了鬼了。不过,我若是你,现在更该关注的,是你自己的船。” 谭巢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所在的大船。 似乎没什么问题。 猛地,他突然发觉不对劲,为何湖面看起来比此前要高不少?! 随即,他一下反应过来,脸色剧变。 不是湖面变高。 而是他的船正在慢慢下沉!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一招他早就有防备,安排了人手在这周围湖水中潜游警惕,若是有人靠近大船,必会惊动岗哨,按说对方不可能在悄无声息间凿沉了自己的船! 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常,不少人顿时跳了起来。 “有人凿咱们的船!” “快!快看看哪里漏了,赶紧堵住!” “水下的兄弟呢!为何没有示警!” “赶紧下水去瞧瞧!” 大船边的小艇上,立刻有人翻身潜进湖水里,没在船底见着凿船的人,但却看到湖水深处,有些影影绰绰的人影飘浮着,动作诡异,像水草浮动一般,极不自然。 潜下的人大着胆子游近一看,无不色变! 那些人影,赫然是一具具的尸首,但身上被绳子拴着,绳子另一端则绑在湖底的大石块上,使得这些尸首没有浮上湖面! 再仔细看时,那些尸首赫然正是谭巢安排在湖水中警惕水下状况的哨探! 对方竟然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将他们的哨探解决! 潜下之人魂飞魄散,连忙浮上水面,高叫道:“谭爷!咱们的哨探全死了!” 谭巢脸色再变,不能置信地望向那边楼船上的陈言。 陈言呵呵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能派人凿我的船,我自然也可以。” 他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在这陪对方耗时间。 刚才趁着对方注意力全在他这边时,纳抚营的数名军士已经悄悄潜入湖水中,到了六艘大船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对方大船下面凿出了洞孔。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对方并不知道,他派去的人,并不是从水下凿的船。 而是在他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后,直接从对方船只的背面攀了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舱底,从里往外凿。 这不但不需要担心换气的问题,而且对方就算到船底下,也找不着凿船的人。 不过这种战术别人也很难使用,唯有他纳抚营的军士,方能办到。 就像他曾经跟唐韵提过的“特种部队”。 每一名入了等级的纳抚营军士,都是一名精英级别的特种战士,岂是一般军士可比! 谭巢惊怒交加,喝叫道:“叫艇上的火箭手准备!给我烧了那家伙的船!” 他旁边一人惊道:“可是萍儿姐还在他……” 谭巢怒道:“叛徒,死不足惜,给我射!” 那人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此前还口口声声说萍儿和家人一般,现在却说死不足惜,弃之如蔽履!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赶紧带人下去,将谭巢的僵住传达下去。 片刻后,数十艘小艇倾巢而出,朝着小楼船飞驰而去! 谭巢见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转头对身后一人喝道:“立刻回寨子,把余下的船只和人手全部调来!” 第275章 完美防御 那人急忙答应,跃入一条小艇,飞快地划着桨去了。 谭巢稍稍放下了心,只见那些小艇已经接近到小楼船十丈范围内,艇上的人更是已经张弓搭箭,准备点火射击。 他这才恢复了冷静,沉着脸冷笑起来。 那家伙确实了得,但可惜的是,也只能到这里了! 那些箭枝上,全部都缠有浸满松脂的布条,不仅不易熄灭,而且还能粘在目标上。点燃后就算掉水里都能烧好一会儿,射在对方木质的船身上,很快就能引起大火! 小楼船上,杨萍儿色变道:“快!快躲下去!箭来了!” 他们就这么站在船楼顶上,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靶子! 陈言唇角浮起一抹笑容,缓缓道:“起墙!” 霎时喀喀声突然大起! 杨萍儿一愣,低头看向脚下。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就在这时,左右两侧船舷处,各有一层厚厚的、向船内微微倾斜的船板忽然向上升起,一直伸高到比船楼顶还高出一丈许的高度时,在上方合拢,将船上空间完全遮蔽起来。 一时间,周围暗了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杨萍儿大骇,抬头望向上方。 上方合拢处严丝合缝,似乎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这……这是什么!”她惊叫道。 “这是安全墙。”陈言轻松地道,“太黑了,开个窗。” 一伸手,按在他前方船墙上,拨拉了几下,约五尺方圆的一块木板活动起来,向下滑去,露出一层满是细密孔洞的铁网,每个洞大小不超过半寸,外面的箭矢射不进来,同时也不影响视线。 杨萍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东西,别说亲眼见到,她连听都没听过! 外面将小楼船围了一圈的小艇上,刚刚将火箭箭头点燃的众人也懵住了。 这什么情况! 小楼船这刻就像变成了个巨大的蛋,除了上方被陈言打开的那地方外,其它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射!” 谭巢是最清醒的一个,暴喝道。 虽然那船被包裹住了,但只要是木头,就能烧! 射上去,烧它个干净! 嗖嗖嗖嗖…… 数十支火箭离弦而去。咄咄咄咄地射在船墙和船壁上! 不等确认结果,艇上的人立刻再次搭箭、点火,嗖嗖再射! 谭巢嘴角浮起冷笑。 稳了! 但他笑容只维持了片刻,便即僵住。 那些火箭确实一枝枝粘在了船身的木板上。 可是,火焰并没有迅速变大,而且还在渐渐熄灭! 那木制的船身,竟烧不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杨萍儿也看傻了眼。 “我这船可是三防,防火防凿防撞击,区区火箭能奈我何?”陈言得意洋洋地道。 无论是船墙还是船壁,均是多层设计,里面是足有一指厚的钢板,外面那层木板则全部都涂了防火的材料。 对方这类火箭,焉能有用? 杨萍儿震惊地看向他。 当初陈言说什么力量面前谋略无用时,她只当他是大言不惭。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家伙竟然没说谎! 这艘船,不但凿不穿,而且烧不动,此外还有强到极点的力量和难以置信的灵活度,以及那匪夷所思的速度。 简直是神物! 难怪他这么自信,有这种强悍的船只,他根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更厉害的是,她知道谭巢原本有好几招杀招,但都需要动用大船,可此刻大船被凿穿下沉,根本没办法发动攻击。 譬如用一种极粗的铁锁链,将两端绑在两艘大船上,拉直后向目标船只撞击,那铁锁链就能把目标给强行掀翻。 现在这一招自然没法使用了。 再一联想此前对方对付她的四艘渡船时,所使用的连环计策,杨萍儿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家伙看似狂妄自大,可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在动手之前就已经布下了层层密计! 思敌之先,制敌于未动,这种人物,简直比谭巢这个燕王曾经最为看重的将领还要精于谋略。 说什么力量面前谋略没用,简直口是心非,他自己不也布下层层谋略? 谭巢眼见火箭无用,惊怒之极,但不等他再想对策,突然惊觉情况不对。 帅舰之上,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他朝甲板上扫视而去,只见甲板上还剩十多人。 谭巢喝道:“其他人呢?” 身旁的一名汉子忙道:“他们刚才下到舱底去堵被凿穿的地方了,还没回来。” 谭巢浓眉深锁起来。 不太对劲! 船上原本就配备了堵洞的东西,按说这么多人动手,早该堵完回到甲板上,为何现在仍没回来? 而且更不妙的是,这船下沉之势,也并没有减缓! 再不堵上,这船就彻底毁了! 这些大船每一艘都花费了他无数银两和心血,这么多年也才建成了十一艘而已,他绝不能坐视它毁掉! 谭巢心中疑云大起,看了看那边仍在不断围射小楼船的数十艘小艇,一咬牙,决定先处理自己船上的事。 他转身下了船楼,从甲板后方的舱口处向下而去。 双脚刚一落在舱底,蓦地破风声传来! 刷! 谭巢大骇,仓皇拔刀一架。 当! 交击声中,他的佩刀架住了一把劈来的大刀,登时断为两截! 但也多亏这一缓,他才有了一线之机,狼狈地朝后一翻,滚出丈许。 谭巢心中震骇之极。 舱内竟有敌人! 而且对方实力,非同一般! 他正要翻身爬起,双手却摸到一具仍有些温热的身体。谭巢一震看去,只见身边竟是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身! 忽然间,他明白了一切。 对方凿船的人,并不是从船底下凿的。 而是悄悄爬到了船上,躲进了舱内,从里面往外凿穿了船底! 而且,凿完之后对方仍然藏在这里,等到有人下来时,便立刻下杀手将人搏杀。 以对方展现出的身手,以及那把神兵一般的利刃,连他自己都是极为勉强才保住性命,其他人自然根本没法挡下一招半式,怕是每个人都是一下来就瞬间殒命! 这也导致没人能来得及向上面示警。 想到这里,谭巢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这一船本有上百人,竟被对方单刀孤刃,杀了八十多人! 第276章 仍然碾压局 “谭爷?你怎么……” 下来的梯子上传来声音,却是跟着他下来的手下听到他滚动的声响,疑惑地叫了一声。 但是只叫了一半,刷!寒芒闪掠间,那人已被利刃切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那么从梯子上摔落下来,重重砸在舱板上! 谭巢胆战心惊地朝他看去,那手下一动不动,两眼圆睁,身子抽搐,很快就完全没了动静。 “什么鬼!” 上面原本还有人想要下来,突见下方同伴竟被人半路截杀,无不骇然,哪还敢下舱? 那道偷袭的人影朝谭巢看了一眼,却没有过来,反而飞身顺着梯子向上攀了上去,从舱口钻出。 谭巢再看不到他身影,但却听到惊叫声从外面传来。 “什么人!” “快!宰了他!” “围起来!!” “啊!我的腿!我的腿!” …… 谭巢听得心胆俱裂,几乎不敢上去。 上面的手下虽然已经剩得不多,也有十来人。 可听这动静,那人上去后,竟然以一敌十,杀得他手下完全落在下风! 这种身手,绝非小可! 脚底下突然一阵冰冷,他低头一看,才发觉湖水已经浸到了脚背上。 谭巢心知再留在这里也是死,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抄起一名手下的佩刀,以最快的速度顺着梯子向上爬去。 好在对方并没有在舱口处守着,他无惊无险地爬上去后,扫视一眼,遍体生寒! 甲板上,已经再没一个活着的手下,全部横尸当场! 刷! 破风声从身后传来! 谭巢不愧是一寨之主,条件反射,回身一刀挡去! 当! 再一次,他手中的刀当场被劈为两截! 谭巢只觉虎口剧痛,连退了五六步,靠在船舷上。 却见一个身上穿了件奇怪马甲的精悍男子,提刀追扑而来! 他知道生死一线,哪还顾得上其它,朝后一翻身,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那男子追到船舷边上,朝着落进水中的他咧嘴一笑,忽然从腰后摸出一把手弩,瞄准了他。 谭巢抬头一看,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在水里活动不便,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留他一命!” 小楼船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喝叫。 “是,大人!”那男子一声沉应,收起了手弩,转身走到船的另一边,跃入湖水中,消失不见。 谭巢死里逃生,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浮在湖面上一时动弹不得。 他当然认得那声音。 正是刚才那个跟他喊话的家伙! 可对方为何要留他一命? 难道…… “谭爷莫怕!我来救你!” 一条小艇这时飞快划来,艇上几名大汉,连拖带拽,把他救上了小艇。 谭巢抬头望向小楼船那边,周围的小艇已经射光了火箭,但却没能对小楼船造成任何损伤。 他再一转头,望向其它大船,却见那些船和他的帅般一样,已经全都沉下了大半,湖水都跟甲板差不多齐了,已然避不了沉没的结局。 而且船上的人也跟他这边帅舰上一样,只剩寥寥数人! 他面色惨淡,心知大势已去,一咬牙,站了起来。 “回寨!重新集齐人手,再讨回此仇!”他狂吼道。 远近的小艇上,那些手下听到他的吼声,纷纷调转方向,准备逃离。 就在这时,小楼船的船壁上,突然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窗。 随即——嗖嗖嗖嗖…… 无数弩箭,从窗内狂射而出! 小艇上的人忙着离开,根本来不及躲闪和格挡,转眼过半人被射中,惨叫声响成一片! 谭巢看到这幕,浑体冰冷! 对方好狠的手段! 半个时辰后,湖面上遍布死尸和翻转破毁的小艇。 那六艘大船,已经完全沉到湖底。 小楼船上的船墙缓缓降了下去,船壁上的小窗也尽数封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杨萍儿面色惨淡,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恍若身在梦中。 “如何?本官说过,他们不堪一击,没骗你吧?”陈言含笑看她。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杨萍儿抬头望着他,声音颤抖难止。 “你这记性……”陈言无语了,“我不是早说了吗?本官乃是青山县县令,记牢点,别又给忘了!” 杨萍儿不是忘了。 而是根本没法相信,这有如杀神般的人物,只是区区一个七品县令! 就算是朝廷的大将,恐怕也没有他这般的能耐! 想到自己此前还曾想要抓他,杨萍儿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这种人物面前,自己就跟蝼蚁似的,根本不足为敌! 下面,雪烟从船楼内出来,走到船头处,望着满湖惨景,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陈言厉害的方面,她见过不少。 但不是在经商上,就是在工业上,基本都是比较文明的方面。 现在这一面,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此前和杨萍儿交手,毕竟优势太大。 可此次面对对方压倒性的数量规模,他却仍然还是碾压般获胜! 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手上武器的压倒性优势,也就是这艘非同一般的楼船。 但战术策略的安排,以及纳抚营军士的实力,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若不是提前凿沉对方大船,并且让纳抚营军士藏到对方舱内以偷袭之术,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杀伤,这一战必会缠战许久,己方不可能损失这么小。 唐韵手下的大将,宣国公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将领,带着他的黑甲铁骑,曾有过以千骑之数,击溃对方万人大军的辉煌胜绩。 可是,也没陈言这么夸张。 他这边最多只有二三十人动手,却能击溃对方上千人! 并且,对方至少抛下了八百具尸体的恐怖损耗,自己这边却是毫发无伤! 谈笑间敌军尽灭,这种事她只在演义故事中见过。 却不想,今日真见着一回! 船楼顶上,陈言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一切搞定,接下来便是抓住谭巢,让他跟我讲讲那个秘密了。” 这谭巢突然违背燕王的命令,不配合叛乱的行动,放弃可能成为开疆大功臣的机会,窝在这里当个河盗。 不可能是因为害怕了,若是他胆子这么小,当初也不会跟着燕王叛乱。 所以背后的缘由,就特别耐人寻味。 第277章 这也太能算了 杨萍儿此时才终于回过神,听到他这话,细眉蹙了起来。 “你若以为这样就击溃了他,未免想太多了。” “你确实厉害,但也因此犯了错,不该放走他!” “我们水寨乃是按正规官军营寨的布置法布置,加上有天险保护,攻难守易!” “外围乃是垒的坚石巨木阵,你的船再厉害,也无法攻进……噢!你干什么!” 啪! 她刚说到这,陈言突然在她丰腴的臀儿上拍了一记,顿时打得她惊呼出来,羞怒交加地瞪向陈言。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这一下是罚你对本官信心不足。到现在你仍在低估我,便叫你看看,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杨萍儿撇撇嘴,但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办法可以攻破水寨? 这时脚步声传来,雪烟上了船楼顶,走到两人身旁,道:“万一他怕了大人,逃跑了呢?” 陈言自信地道:“跑?他跑不了的!” 说着,陈言手一伸,把雪烟和杨萍儿搂了过来,嚷道:“出发!” 雪烟脸上一红,杨萍儿却转开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光天化日,左拥右抱,这家伙还有半点廉耻可言吗! 陈言望向远处,眼睛眯成细缝。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没跟二女说。 他相信谭巢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必有某个重要原因,因此后者不可能为一次挫败,就逃离京江水寨。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抓住那货,才能知道了。 同一时间,谭巢在十多里外的湖边上了岸,靠坐在树边喘息,脸色阴沉得可怕。 惨败! 前后交手不到一个时辰,拥有压倒性优势的他,竟然迅速溃败,在他从军生涯中,从未出现过,简直奇耻大辱! “爷,剩下七……七十四人。” 手下的心腹统计了跟着逃回来的人数,战战兢兢地道。 逃往其它地方的人应该还有,但估计顶多还有百来人。 这一战,损失惨重! 水寨二千来人的规模,一下被缩减了一半! 谭巢深吸一口气,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道:“大家稍做休整,回寨!” 身边的人精神稍振。 回寨重振旗鼓,凭借地利,仍有胜算! 蓦地,负责警戒的人叫道:“谭爷!有人来了!” 众人无不大惊,抬头看去,这才松了口气。 却是从水寨方向来了一艘小艇,艇上坐着七八人。 谭巢凝神一看,顿时一愣。 最前面的一人,赫然正是他此前派回水寨调援助人手的手下! 但奇怪的是,不但只来了这么一艘小艇,而且人人身上都带着伤。 “爷!爷!不好了!寨子出事了!” 那手下还没到岸边,便仓皇地叫了起来。 “什么!出什么事了!” 谭巢大惊,霍然起身。 岸边的人连忙帮着把小艇拉近,帮着艇上的同伴上岸。 那手下连滚带爬地扑到谭巢面前,哭道:“我回去叫人帮忙,结果回去就看到寨子全毁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马,把咱们寨子攻破了!” 谭巢遍体冰冷:“什么!” 周围的手下更是个个面如土色,颓然坐倒。 完了,彻底完了! “我不信!立刻回去!”谭巢猛地怒吼一声,朝小艇走去。 “爷,你不要冲动!”一名从小艇上下来的手下慌忙上前拦住他。 “滚开!”谭巢一把推去,但竟然没把对方推动。 他愕然看去,这手下身体挺壮实啊,稳得小山似的,推都推不动。 就在这瞬,对方突然手一翻,一把闪亮的匕首瞬间架到了他脖子上。 这异变完全超出谭巢预料,他骇然道:“你干什么!” 那人咧嘴一笑:“我家大人托我向谭爷问好。” 他话音未落,从小艇上下来的那些人,猛地一改疲态,暴起扑向身边最近的人! 每个人手中,寒芒闪动! 几乎没人来得及反应,数人已经被扎胸切喉,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偷袭者没有丝毫停留,杀完一人立刻扑向下一个,分工明确,动作麻利之极,下手绝不容情! 直到超过二十人倒下后,周围的人才如梦方醒,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四散逃跑起来。 “你……啊!” “不!” “救命!” 除了胁制住谭巢的那人,以及谭巢派去召唤援手的那手下外,从小艇上下来的其余六人如同化身黄泉来的索命恶鬼,疯狂追杀人数远超他们的河盗。 偶尔有人想要反抗,但形不成协同作战,根本无法挡下对方没有章法的杀势! 谭巢看着这骇人的情景,整颗心完全沉了下来。 上当了! 这七人恐怕和之前凿船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实力超群,岂是这些乌合之众能挡得住? 更恐怖的是,他们偶尔被人反击砍中时,竟然丝毫无损,就像有金刚护体一般! 不用问,这些人定是那条肥鱼安排的。 “竟能算计到这一步……”谭巢喃喃地道,眼中现出绝望。 忽然间,他明白过来。 已经结束了。 一刻钟后,所有人回到岸边。 四散逃走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例外,尽数被他们成功追杀。 那手下抱着头缩在树下,瑟瑟发抖。 谭巢转头看向他:“你背叛我!” 那手下惊恐地道:“我……我不想死!” 谭巢长叹一口气,任对手将自己绑好。 也怪自己大败后不够细心,竟然没发觉除他之外其它人都脸生。 不多时,小楼船缓缓驶来。 船头上,杨萍儿张口结舌地望着岸边被绑好的谭巢。 第278章 洛都不夜城 一旁的陈言笑眯眯地道:“来,有什么赞美之词,尽管说来,本官洗耳恭听!” 杨萍儿来回看着陈言和谭巢,感觉像是在做梦。 半日之前,她和谭巢只是以为这次是像往常一样,收拾一个贪官污吏。 可结果,却是纵横京江的他们,被彻底击溃! 这个时刻带着笑容的家伙,可怕如厮! 片刻后,谭巢被绑上小楼船,跪在了陈言面前。 “我输了!”他惨然道。 “但你可以有立功的机会。”陈言淡淡地道,“我只问一次,你要不要?” “要!”谭巢连个犹豫都没有,直接道。 杨萍儿无比诧异,眼中闪过鄙夷之色。 她好歹也是被吓过之后才屈服。 可谭巢身为京江河盗之首,竟然直接就屈服了! “聪明!那咱们就先做一件事,”陈言拍拍谭巢肩头,“带人去把你那寨子端了吧。” 过了一会儿,小艇带着几名纳抚营的军士和谭巢离开。 小楼船调转船头,缓缓驶离。 船上,杨萍儿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陈言把她神情看在眼里。 “你已经抓了谭爷,水寨群龙无首,为何不肯放过寨子里其他人?”杨萍儿一咬牙,说了出来。 “因为他们早晚会推出另一个谭巢,再次为祸京江。”陈言懒洋洋地道,“而且是一个没有目的、只为杀人劫掠的谭巢,若不灭了他们,到时候遭殃的会是百姓。” “万一他们受了惊吓,不敢再做河盗呢?”杨萍儿不死心地道。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这一句听得两女均是一愣,露出深思的神情。 简单八个字,竟是如此精辟,越是咂摸,越能体会个中的深意。 “谭巢完事,估计得等到明日,今晚咱们就在这湖里过夜吧!这附近有啥好景不?”陈言忽然转移了话题。 杨萍儿迟疑了一下,才道:“有,北侧有一片苇地,景色极佳,平时也没人会去。而且那里盛产一种白鱼,味极鲜美。” 陈言大喜,一抽手,啪地又在她后臀拍了一下,打得杨萍儿哎呀一声娇羞轻呼时,他才欣然道:“就去那儿!出发!” …… 京城。 夜幕降临后,唐韵带着黎蕊,便装出了宫。 这些天忙于政事,她已久未出来散过心,正好趁着今夜有些机会,出来看看。 路上,唐韵瞥了黎蕊一眼,道:“你似乎气色不错,是不是又抹了仙脂玉露?” 黎蕊颊上一红,忙道:“圣上圣明,我只抹了一点点。” 唐韵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心里却把陈言骂上了。 虽说那张舆图她确实是视若珍宝,可这些天众凤翎卫出现在她面前时,个个肤色红润娇嫩,大胜平常,她看在眼里,也颇不是滋味。 论天姿,她远在众凤翎卫之上。 可是抹了仙脂玉露之后,她们竟似有点要盖过她容姿的感觉,连她看着她们娇嫩如水的皮肤,都有些暗暗羡慕。 要是自己也有就好了…… 其实黎蕊刚回来时,是曾经想送她几瓶的,但唐韵自恃身份,没好意思要,拒绝了。 现在想要也不好意思了。 至于到田氏美妆去买,那肯定不可能。 如今国库危机暂时纾解,正是急需花费的时候,她岂能为一己私欲去花费这些银子? 两女走了几条街,到了夜市,却见人头涌涌。 “似乎比上次出来时,要热闹许多。”唐韵若有所思地道。 “东家没说错,这些天夜市确实比以前热闹不少。我听何大人说过,如今逛夜市的人,比一个月前要多了五成呢!”黎蕊忙道。 “哦?他连这也计算了?倒是挺心细。”唐韵露出笑容,“看来,我的治理,不算差劲。” “这倒不是。”黎蕊没多想,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唐韵俏脸一沉。 “啊,东家恕罪,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功劳当然是最大的!”黎蕊吓一跳,嗫嚅道,“只不过,何大人可能也有一点点微小的贡献……”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韵不悦道。 “这,这不好解释,要不您去看看?”黎蕊小心地道。 不多时,两女到了夜市中段,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 唐韵发觉不少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心生好奇,顺着人流往前走,忽然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庄园。 庄园并没有人看守门户,过来的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直接进了庄园。 “这是何处?我以前怎没见过?”唐韵讶道。 “这是新开的‘洛都不夜城’。”黎蕊兴奋地道,“自从这地方开业后,逛夜市的人数一下激增了不少呢!” “不夜城是什么所在?”唐韵已经看到了匾额,讶异道。 “这里面有免费的戏曲表演,还有庙会、投壶、斗鸡、搏戏等,可多啦!”黎蕊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一口气说了十几种玩乐的方式。 “你怎么像是来过的样子?”唐韵有点意外。 黎蕊现在天天跟着服侍她,没有离开过,怎会知道这些? “我倒是没来过,不过姐妹们来过。”黎蕊有些羡慕地道,“她们说这里面可好玩啦,而且听说里面还组织了蹴鞠大奖赛呢!” 第279章 那表演让人脸红 “大奖赛是何意?”唐韵听得摸不着头脑。 大周已有蹴鞠,不过多是达官显贵之间闲于无事时游戏,而近年因为战乱,这类游戏已经减少了很多。 唐韵幼时还看过蹴鞠,不过上回看到,已经距离现在好几年了。 “好像是说开放八个名额,有兴趣的人可以组织自己的蹴鞠队伍,大伙儿相互比赛,如果赢了,就有奖品可拿。而且,奖品极为丰富,听说第一名能拿一千两银子!”黎蕊解释道。 “这倒是稀罕,走,去看看!”唐韵一下来了兴致,和黎蕊进了庄园。 一路上,人潮汹涌,比庙会时候的人还多。 唐韵越走越是惊异。 原本她觉得外面夜市已经算是人相当多了,进来后才发觉,这里面的人比外面还要多! 看衣着打扮,逛这的不仅仅是富贵人家,还有很多平民百姓。 沿途有不少摊点,如黎蕊所说,什么都有,卖吃喝的,卖小玩意儿的,卖花草甚至书画的,还有算命的…… 不过真正吸引唐韵注意的,还是一座大大戏台。 戏台上正有几个穿着戏服的男女在演戏,周围围了至少四五百人,看得津津有味。 “请这戏班,得花不少银子吧?”唐韵看了一会儿,有点惊异。 这班子演得相当不错,估计名气不会小。 “是啊,而且这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班子来演不同的戏码,日复一日,花费肯定不低。”黎蕊说道,“看戏是免费的,不过喝茶水得花钱。” “等等,什么茶水?”唐韵心中一动,想起了青山县的茶水。 “就是陈大人他们那种用茶叶冲泡出来的茶水。”黎蕊摸出荷包,“东家要不要喝一杯?我请您!” “不急,这茶水是谁在售卖?”唐韵吃惊地道。 当初她也曾想和陈言做茶叶生意。 但可惜的是,陈言已经把那生意给了别人。 “听说是岭山茶庄在这售卖的,好像是他们交了租银,因此不夜城的东家允许他们在这做茶水生意。” “岭山茶庄?”唐韵重复了一遍,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和陈言合作的那家豪商?” 当初在青山县,陈言曾经提过岭山茶庄这个名字。 东家是渝州的豪商,以前是专做茶饼生意的,后来和陈言合作了茶叶生意。但他的生意是在渝州那边,离司隶挺远,怎会突然跑到京城来做起买卖来了? “而且这里不只有茶水,还有糕点呢!东家要吃么?”黎蕊看着戏台边上一家糕点铺,吞了口口水。 唐韵回过神来,和黎蕊走过去排了一会儿队,买了两块糕点,入口甜香,绵软缠舌,十分美味。 “这是加了白糖的?”唐韵只试了一口就察觉了。 “对啊,如今咱们京城的糕点铺,没几家不用白糖的。”黎蕊一边吃一边说道。 数日前,白糖铺子便开了业。 一如预料,开业后生意无比火爆。 由于一开始定的就是平价路线,因此宣传方式一改以前的做法,直接前三天免费尝鲜,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不仅每日生意络绎不绝,还拿下了上百个长期合作的商户。 短短时间,饴糖变得无人问津,白糖成了京城各家各户厨室的新宠儿,也迅速取代了各家糕点铺内饴糖的位置。 自然,这里的糕点铺也不例外。 “刚才听你说,卖茶水的要给这不夜城的东家交租银,那这些铺子是不是……”唐韵一边吃一边问道。 “对呀,洛都不夜城里所有摊点、铺位,都需要交租银才能在这里售卖。” “不过租银极低,只有外面的租银价格的两成左右。但是,所有商家的销售,不夜城的东家要抽成。” “其它所有免费的东西,譬如看戏,斗鸡,还有蹴鞠赛等,都是由东家负责掏钱。” “所以对百姓来说,这里是个晚上消闲的好去处。” “哪怕一分钱不花,也能在这里消磨不少时间呢,自然人人都愿意出来。” 黎蕊一路说着,两女一路顺着街道而行,果然沿途又看到不少玩意儿,处处都围满了人,热闹非凡。 “这地方的东家到底是何方人物,竟这么大方?”唐韵边看边问道。 这些花费,绝对不菲。 对方光靠收租银,怕是也填不上这些花费的亏空,多半是赔钱赚吆喝。 而最大的好处,就是刺激了京城百姓的夜游欲,使得逛夜市的人大大增加。 可想而知,夜市增加的人不可能总是白逛,多少会买些东西。 不仅是不夜城里的,外面夜市上的摊点铺位,也会受益。 只有这不夜城的东家,简直做公益一般。 “啊?东家原来你还没明白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黎蕊听到她这问题,不由愕然,“这地方是周氏商会的啊!” “什么!”唐韵大吃一惊,放到嘴边的糕点都忘了吃。 “何大人说,要让大家的买卖都好做,首先得让人们都肯出门逛街。” “他想了好多法子,最终都不行。” “最后,他想起了青山县的‘不夜城’,借鉴了一下。” “果然,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黎蕊解释道。 唐韵恍然大悟。 她就说何进尧哪来这么活的心思,名字也取得这么新潮,原来是从青山县借鉴来的经验! 户部掌控的不只是自己的生意,更要关注百姓民生。 设法刺激京城的经济,也是何进尧的责任之一,难得他最近这么忙,还有心思兼顾这方面。 “青山县的不夜城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从未听过?”唐韵又好奇起来。她去青山县多少趟,确实没听过。 “嘻嘻,那里也是只有夜晚才开放,东家您晚上不怎么出门,自然不知道。再说,那地方,也不是您该去的。”黎蕊说着说着,脸颊上忽然微微一红。 “为何?”唐韵察觉她神情变化,有点奇怪。 “那里有些东西,好像不是很……很适合您这样身份的人去看。”黎蕊吞吞吐吐起来。 “说清楚!”唐韵不悦道。 “我听说的啊,没亲眼见过。”黎蕊不敢不筨,先撇清关系,“里面大多数项目,和这不夜城差不多,只是他们的戏班子,会有一些孩童不宜观看的内容……” 第280章 比基尼登场! “我又不是孩童,为何也不能看?”唐韵大惑不解。 “就是……就是由衣着不雅的女子演的戏码。”黎蕊不敢说得太直白,大伤脑筋,委婉地说道。 “越说越糊涂了,衣着不雅又怎么了?”唐韵不耐烦起来。 黎蕊无奈,只得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什么!”唐韵瞬间俏脸通红,嗔道,“那怎么行!” “可是我听说,看的人好多,而且不只是男子,连女儿家也有不少去看的。”黎蕊红着脸道。 “岂有此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绝不……等等,这里不会也有吧?”唐韵突然想起这点,秀眉蹙了起来。 “没有没有,何大人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怎能允许那种事?”黎蕊忙说道。 “哼,算他识相。不行,我定要让陈言把那种戏码去掉,有伤风化!”唐韵板着脸道。 “可是……”黎蕊迟疑起来,“我听何大人说,他也曾问过陈大人为何要弄那些,陈大人反问了一句,青楼妓寨伤不伤风化?”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这确实没法回答,因为大周不禁青楼…… 前面忽然传来欢呼声。 唐韵回过神来,没再继续就那话题说走去,道:“前面怎么了?” 黎蕊踮着脚尖望了望,喜道:“蹴鞠赛开始啦!” 直到午夜,唐韵才带着黎蕊回宫。 蹴鞠大奖赛的事,她总算了解清楚。 何进尧这一招极妙,掀起了京城一阵蹴鞠热潮。 虽然开放的是八个名额,但实际上第一阶段的队伍数量是不限的。 只要完成了免费报名,各支队伍就会先进行一轮预选淘汰赛,从中选出最强的八支队伍,再进行两两捉对厮杀,胜者进入下一轮。 三轮之后,决出前三名,按名次高低给予一千两、五百两和二百两银子的奖金。 其余凡进入八队名额的队伍,都有参与奖,奖品是由各商铺提供的货品。 现在还在预选淘汰赛阶段,今天是第一场。赢者须连赢三场,方能入选正式赛的名额。 现场看比赛的百姓,足有二千人之多,除了看热闹的人之外,其中还有不少各队的支持者,一个个比场上的人还要激动,大呼小叫。场上进一个,场下的人跟自己进了似的,不时爆起震天的欢呼。 不出意外,这一招,何进尧是从陈言那里学来的。 青山县有极为丰富的体育娱乐活动,蹴鞠只是其中一种。 而且每种活动都有比赛,甚至还有人专门靠参加这些比赛来挣银子讨生活,形成了原始级别的职业化。 当初唐韵和陈言接触时,何进尧只要有空闲,就会到市面上逛一逛,研究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鲜东西。 这种赛制,在青山县很常见,百姓也特别喜欢去观看,为带动百姓的闲余生活起了很大的作用。 回宫的路上,唐韵叹了口气。 她京城如今最热闹的地方,都是照着人家青山县学的,要是被人知道,真是笑话!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这些确实让京城更加繁荣和热闹。 入了宫门,她忽然停了下来。 黎蕊赶紧跟着停下。 却见唐韵双眸泛芒,说道:“黎蕊,咱们也组织一支蹴鞠队伍去报名参赛如何?” 黎蕊一呆:“啊?” “朕想过了,人选就从凤翎卫中挑选,你们都是练武之人,上手也快。” “朕幼时学过,可以教你们。” “比赛未规定只有男子可以参加,不过咱们可以男扮女装,避免太招眼。” “就算最后赢不了,也挺有趣。” 唐韵兴奋地说了起来。 黎蕊却听得懵住了,直到唐韵说完,她才惊愕道:“圣上难道竟要亲自参加?” 唐韵嫣然一笑:“朕与民同乐,岂非也是盛事?” …… 圆月高挂,湖面粼光闪闪,夜色撩人。 “找到了!就这两件,雪烟你看你喜欢哪一件,本官准你先挑!” 小楼船的舱房内,陈言喜孜孜地从更衣房内出来,左右两手各拿着一件布料奇少的衣衫。 只看一眼,雪烟和杨萍儿两女脸蛋瞬间就红了个透! 这都什么啊! 这点布料,怕不是只能遮住最羞人的几个地方,也能算是衣衫? 而且还要穿成这样到外面去,那就更丢人了! 刚才到了杨萍儿所说的这片苇地,果然景色迷人。 晚膳后,陈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而是带着两女在外面甲板上赏月。 结果没看一会儿,陈言忽然问两女会不会游水,杨萍儿精于水性,自然没问题,雪烟也是水性不弱。 两女原本还以为,他是想让她们帮忙去湖底捉鱼,却不想他两眼发光地说有好东西要给她们,要她们穿着下水。 然后就是现在。 “此衣名为‘比基尼’,用料考究,设计巧妙,当世只有这么几件!”陈言煞有介事地介绍道。 这些比基尼全是他亲自操刀设计,不过从未让人在外面穿过。 如今这澄塘湖寂静无人,身边又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岂不正适合用一用? “我不行!”雪烟窘迫难当。 此前陈言让她穿的那些羞人衣衫,最少的一件都比这要多个几倍的衣料,而且还是私下穿的,好歹可以忍忍。 现在要她穿这个到外面去游湖,绝对不行,没人看到也不行!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杨萍儿红着脸说了一句。 “穿不穿吧你就说。”陈言瞧着她,笑容无比邪恶。 杨萍儿犹豫了一下,突然一伸手,拿了其中一件。 雪烟吃惊地道:“你难道想……” 杨萍儿虽然仍是颊红如血,却道:“陈大人让穿,我便穿呗。” 雪烟瞬间醒悟过来。 这女贼命在陈言手中,怕他一怒之下杀了她,自然只有乖乖听命。 陈言坏笑道:“但我可没让你选这布料少的一件。” 杨萍儿连耳尖都红透了,窘迫地道:“我随……随便选的,哪知道这一件布料更少……” 说完,逃也似地去了更衣房。 事实上,她确实是故意的。 连谭巢都惨败在陈言之手,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生死,完全掌握在陈言手中。 若是他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叫人把她宰了扔湖里喂鱼! 想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 这家伙既然明言是贪她姿色,才留她一命,那就只有从这方面下手了! 所以她故意选了布料少的一件,暗存讨好陈言的心思。只要能让他开心,自然自己的性命就能保住。 第281章 游龙戏凤 陈言转头看看雪烟。 雪烟大窘,看着他手上剩下那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陈言大喜道:“太好了!你穿起来,定比她好看!” 雪烟羞赧难抑,但心里却无由一喜,转身也想去更衣房。 “里面有人,你在那换不方便,就在这换吧。”陈言却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道。 “啊?这怎么行……”雪烟更是窘迫难当,哪怕最近这些天,两人关系那么亲密,她也从没在他面前换过衣服。 “不怕,咱们谁跟谁啊。”陈言作势道,“来,本官亲手替你更衣。” “不不不行!”雪烟又羞又急,下意识退了几步。 陈言哈哈大笑,这才转身出了卧房。 他本就是逗她的,反正一会儿都能看到,现在急啥?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房门打开。 两女颊染朱晕,遮挡着身子慢慢挪出来。 陈言顿时双眼大亮! 妙极! 雪烟的还好,穿的是那件他早就想让她试的一体式泳衣,吊带式设计,深v领,腰部裁空了一截,紧绷的布料能够将她身段完美呈现出来。 杨萍儿的那件,则是三点式泳衣,在遮挡方面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看得陈言眼都直了! 杨萍儿被他看得羞涩,快步走到船舷边上,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湖水里。 随即,犹如一条动人的美人鱼,迅速潜游远去。 “你不怕她逃了么?”雪烟忍不住道。 “她是聪明人。”陈言望着那条在月光下无比动人的身影,悠悠地道。 “这和聪明不聪明有何关系?”雪烟诧异道。 “聪明人知道如何才能不激怒本官。”陈言收回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她,赞道,“果然!本官没有看错,你这身段不穿泳衣简直暴殄天物!” 雪烟听到他的称赞,既是暗自欢喜,又大感羞赧。 她正想跟杨萍儿一样跳入湖中,突然停下,犹豫着问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陈言轻松地道:“你尽管问,能答的本官自然会答你。” 雪烟这才道:“你说你刑审过她,可她身上似乎没伤啊。” 陈言啧啧地道:“你这话本官就不得不骂了!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竟然希望本官把她弄伤?” 雪烟无语了,心说你一战灭了对方上千河盗,那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悲天悯人? 她分辩道:“我哪有!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嘛。” 陈言本就是逗她,道:“刑嘛,主打就是一个吓唬,心理战是最重要的。大多数人只要吓一吓,就会屈服。至于那些吓不着的,你就算真用刑也没啥用。” 雪烟恍然道:“所以你就只是吓唬了她一下?” 陈言一伸手,搂住她纤腰:“她其实一开始不肯屈服也只是做个样子,试我的虚实。不过,她是聪明人,很快就知道跟我玩硬的没戏,自然就屈服了。哇,你腰果然细!” 雪烟红着颊咯咯一笑,挣开他的手,快跑几步,纵身扑通一声跃入湖中。 正好这时杨萍儿又从远处游了回来,双手竟然各抓着一尾鲜鱼,嚷道:“看!” 雪烟游近一看,撇了撇嘴:“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两尾鱼么。” 杨萍儿哼道:“有本事你也抓啊。” 雪烟抛下一句:“抓就抓!我要抓一条比你这大几倍的!”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了。 陈言在船上看得哈哈大笑,整个人无比放松。 打仗有什么趣,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的最爱! 想了想,他忽然回身跑向船楼。 不多时,又跑了出来,身上已经只穿着一条泳裤,嚷道:“本官来了!” 扑通! 砸起无数水花! “哎哟!本官不会游泳,救救救我!”陈言在水里挣扎起来,惊慌大叫。 “不会游你下来干什么!”杨萍儿吃了一惊,赶紧游了过去,结果到了近处,陈言突然一把将她搂住,满脸坏笑。 “你,呀!” 杨萍儿这才知道上了当,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家伙双手不老实起来,惹得她不由惊呼一声,游鱼一般从他手里滑脱,迅速游到了数丈外,这才得意洋洋地停下,转头望着他。 “哼,想抓住姑奶奶,你还嫩!姑奶奶可是在水里泡大的,这是我的天下!” 陈言右手食指挑着一件小小的衣衫,悠然道:“突然捡到个东西,这是啥?” 杨萍儿一愣,感觉那物怎么那么熟悉。 半晌,她突然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身上,顿时羞得尖叫道:“呀!你不要脸,还给我!”一手遮挡着身子,只靠一只手和一双腿,朝陈言投去。 陈言哈哈大笑,转身便逃。 雪烟在水下找了半晌,终于兴奋地穿出水面,双手高高举着一条肥美的鲜鱼:“我抓到了!比你两条加起来还要大!咦?人呢?” 愕然扫视周围,却不见杨萍儿的身影。 她不知道陈言已经跳下了湖,抬头向船上望了望,想问他知不知道杨萍儿去了哪,却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 她心生好奇,忍不住慢慢朝着声音来处游去。 声音来自一片苇草后面,她游到近处后,正要绕过苇草去看看什么动静,忽然听到一个急促的女声:“有人来了……你快还给我……” 一个男子的声音:“怕什么,肯定是雪烟,你们都是女人,被她看到也没事。” 那女声道:“那怎么行!你等私下里再……好么?” 男声无奈道:“好吧,还给你便是。” 雪烟听出是陈言和杨萍儿的声音,正觉得奇怪,突然看到一团物事从苇草后面扔了出来,落在她前方丈许外的湖面上。 定睛一瞧,她顿时羞了个满面通红。 赫然是杨萍儿穿在身上那件比基尼! “你太可恶了!”杨萍儿惊叫一声,急忙潜游出来,不想到还没捡回自己的东西,就看到雪烟,顿时羞得赶紧缩身。 雪烟慌忙转过身去,心跳怦怦。 天啊! 刚才他俩到底在苇草后面干了什么? 第282章 刑审重在心理战 陈言慢悠悠地游出来,笑道:“来,咱们玩个游戏,你俩谁抓到的鱼,比本官抓到的大,那本官便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这条件顿时吸引了两女,杨萍儿脱口道:“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陈言咧嘴一笑:“不错。但,若是你俩谁抓的鱼比我抓的小,那就得满足本官一个愿望。” 两女对视一眼,同时道:“行!” 杨萍儿水性在水寨中都是一等一,自然自信。 雪烟虽说不像杨萍儿那样在水上讨生活,但从小就精通水性,自信绝不会输。 加上陈言是个县令,估计他水性也就会游而已,绝不可能赢! “那就……”陈言啪地一拍手掌,“开始!” 哗啦一声,两女争先恐后地潜向湖底。 陈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圆月慢慢滑向西边。 小楼船上,架起了烧烤炉,炉上几条鲜鱼烤得滋滋作响。 杨萍儿已经穿回了那件比基尼,鼓着腮帮子在那给鱼刷油洒调料和翻面,一脸的不甘心。 本想赢了之后让对方放她离开,结果大出意料,她竟然输了! 陈言躺在躺椅上,打着呵欠:“好了没,我都困死了。” 旁边雪烟仍有些不能置信,盯着炉面上最大的那条肥鱼。 都不需要用秤去称重,光是体型大小,就比她俩抓的大了一倍有余! “想不到你水性竟这么好,抓得住这么大的鱼。”她转头看向陈言。 “这跟水性的关系不大。”陈言嘿嘿一笑,“跟钓鱼的能耐倒是关系很大。” 两女同时一呆。 “什么?你不是自己抓的,而是钓的?!”雪烟失声道。 “对啊,本官又没说一定得用手抓。”陈言摊手道。 两女无语地看着他。 上当了! “愿赌服输,你俩可别赖皮。”陈言眯着眼,先打量了雪烟一番,然后又打量了杨萍儿一番。 “你……你有什么愿望?”雪烟眼皮一跳,有些艰难地问了出来 他不会让她们两人,今晚一起陪他吧?那也太那什么了! “你欠我的那个愿望,以后再说。今晚,我要先让她满足我的愿望。”陈言却道。 雪烟一愣,转头看向杨萍儿。 后者哼了一声,但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这家伙其实本质上跟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个色胚,会借机占有她,并不奇怪。 因此她早就做好了牺牲色相的打算,毕竟,性命最重要! “不过在那之前,我更关心这鱼,到底烤好没有?!”陈言从躺椅上挣起身,走到烤炉边上。刚才玩了半天,肚子都快扁了! “我用不惯这个嘛,又不知道它好没好。”杨萍儿嘟囔道。 她以前经常烤鱼,但都是直接搭个架子烤的,从来没用过这种奇怪的炉子,铁做的,下面是约三尺高的炉脚,上面一个盒子一样的炉体。 盒子里面放满点燃的木炭,盒子上面则是栅栏状的构造,几条鱼就那么放在上面。木炭的明火很快灭掉,但炭体的高温,仍不断提供着热量,炙烤着鱼身。 这种烤法,她闻所未闻,但陈言要求这么做,她也只好照做。 给鱼去了鱼鳞后,又在鱼身上改了刀,烤前就已经用调料和酱汁腌了一会儿,用削圆的、约筷子粗细的细木棍穿起来,放在炉子上面烤。 这做法比她习惯的烤法复杂得多,在她看来,简直是浪费功夫。 鱼嘛,不就那味道,搞这么复杂真是闲的! “差不多了!”陈言拿起一条鱼,试着咬了一块,精神一振,“烤得漂亮!你很有烤鱼的天赋嘛,不考虑去我青山县定居摆个烧烤摊?” 杨萍儿哪会理他说什么,她也有些饿了,拿起另一条,试了试,霎时愣住。 “这味道……”她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那鱼,“真的是我烤出来的?” 烤鱼,她吃了无数。 可今天才知道,鱼竟然能烤出这样的味道! “你的功劳占一半,另一半多亏了本官带来的调料酱汁和卤油。”陈言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说话,顺手还把最后一条递给雪烟。 雪烟一下愣住了。 这一条,是陈言抓的那条。 他居然把最大的那条给她! 而且,他吃的那条,正是她抓的那条。 “别太感动,本官吃不下,所以给你。”陈言咧嘴一笑。 雪烟白他一眼,没说话,接过鱼默默地吃起来。 心里,一股暖意涌动起来。 “天啊!这也太好吃了!” 旁边杨萍儿惊呼道,顾不上烫嘴和仪态,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吃得满手满嘴都是调料汁水和油脂。 “呵呵,你算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哪有一顿美味的烤鱼幸福呢?”陈言呵呵笑道。 杨萍儿没说话,雪烟却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这话从一个刚刚击杀上千名河盗的人口中说出来,格外有些不同。 很快,杨萍儿吃完了她那条,兀自意犹未尽,看看雪烟吃的那条,连一半都没吃到。 “你的能不能分我点?”杨萍儿馋道。 雪烟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开玩笑! 这条鱼就算是撑破肚子,她也要自己全吃掉! “小气鬼!”杨萍儿嘟囔了一句,眼珠忽然一转,起身朝船舷边走去,“我再去抓几条!” 直到后半夜,杨萍儿连吃了四五条,才算心满意足。 “该睡觉了。”陈言伸了个懒腰,不怀好意地看向她,“也是时候完成你欠本官的那个愿望了。” 杨萍儿深吸一口气,强持镇定,但脸蛋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最后一步始终要走。 陈言转头对雪烟道:“今晚你不必陪我了。” 雪烟轻轻咬着唇,本该开心,但心中却一阵失落。 不多时,陈言带着杨萍儿进了卧房,关上了门。 “你竟真敢单独和我呆在一起,不怕我突然动手行刺你么?”后者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本官若是怕你行刺,早前就不会叫人给你松绑。”陈言直接跳上床,大字型躺在那。 “哼。”杨萍儿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纤手一抬,便要将那件原本就没什么遮挡作用的比基尼裉落。 第283章 真相告破 “等等!你干什么?”陈言却是一呆。 “啊?你不是让我……”杨萍儿也是一呆,被他这反应弄糊涂了。 “你不会是以为我的愿望是要了你吧?”陈言失声道。 “难道不……不是?”杨萍儿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有点结巴起来。 “当然不是!”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那你为何要单独和我……”杨萍儿彻底糊涂了。 “因为我要问你的问题,不能让雪烟姑娘知道。”陈言坐起身,神色严肃起来。 “问题?”杨萍儿重复了一遍,满头雾水。 “还记得我说你撒了谎的那个问题吗?”陈言目光深深看入她眼内,“我的愿望,便是要你如实回答我那个问题!” 杨萍儿瞬间记了起来。 当时陈言问她,谭巢是否有大量储备兵器粮草等,以及是否招揽人手,按正规军队的方式来训练。 她当时说的是不知道。 但却被陈言轻松识破她在撒谎。 “你竟然是想问那个,而不是要我?”杨萍儿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身子,和那问题的答案相比,无足轻重。”陈言淡淡地道。 他这话言外之意,其实是暗示对方,她的性命并不值钱,只要她老实回答,放她一马也没关系。 但杨萍儿听到这话,却大感不是滋味。 虽说她当然巴不得对方不碰她,可是被人如此贬低她身子,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良久,她才压下情绪,道:“是,他的确有那么做,虽然他一直亲自操办此事,但却被我察觉。我还曾暗中跟踪他,去探了那个地方,但只到外围,没法进去,里面戒备太森严了。” 陈言双目一亮,沉声道:“在哪?有多少人马?” 杨萍儿蹙眉道:“你既已抓住谭巢,直接问他岂非更好?” 陈言冷静地道:“此事事关重大,他未必会老实答我,而若是从你这能得到消息,再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就轻松多了。” 金则他们那四艘货船估计明早就会到达澄塘湖,他最迟明早便要离开,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杨萍儿听得似懂非懂,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犹豫,将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陈言又连问了几十个问题,反复确认她说的是真后,沉默下来。 杨萍儿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道:“怎么了?” 陈言眼中异色闪过,道:“没什么,只是将我心里原本有的一个猜测,又坐实了些。你出去吧,自会有人给你安排住处。明日处理完谭巢的事,本官自会放了你。” 杨萍儿惊喜道:“你真肯放过我?” 陈言又躺回床上,懒懒地道:“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但记着莫要再做这等为非作歹之事,否则下回再遇上,本官不会再留你性命。” 隔壁书房内,雪烟仍没睡着,躺在榻上蜷了成一团,低低地嘟囔:“我哪不如她了……竟然先选她……” 其实她倒不是真希望他能选自己。 只是先选杨萍儿这事,对她的自尊心造成了打击。 她自问无论哪方面,都胜过杨萍儿一筹,结果居然落选,那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一愕,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掀开一线,只见杨萍儿已经换了一件普通的裙衫,走到外面甲板上。 魏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她朝舱口走去。 雪烟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大喜。 原来陈言并没有要她! 次日清晨,纳抚营的军士押着面色惨白的谭巢回来。 “完事了?”陈言正独自在小楼船的甲板上吃早点,随口问道。 “禀大人,卑职等已一一清点过,确保再无贼人存活。”一名军士恭敬答道。 谭巢脸上肌肉一个抽搐,回想那恐怖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 他绝非良善之徒。 但亲眼看到上千人横尸于地,仍不免心中战栗! 昨日陈言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彻底清剿水寨中的残余河盗。 水寨层层布置,从外面攻进去,就算能成功,也必会有落网之鱼。 但借谭巢的手,却可轻易办到。 谭巢以庆功为由,大摆宴席,然后在所有人的酒菜中,放入陈言交给他的毒药。 后半夜,所有吃过酒菜的河盗几乎无一幸免,尽数毒发身亡。 一些漏网之鱼,则由纳抚营的军士负责,一一清理。 事后,一把大火解决了整个水寨和尸骸。 从此,曾经的京江河盗再不存在。 “我已照你说的办,可以放了我吧?”谭巢回过神来,低声下气地道。 “放了你,好让你去找你藏在千竹坞的那些手下?”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陡听这话,谭巢浑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向他。 陈言脸色一沉:“莫要说本官不给你机会,若是你有半点隐瞒,本官即刻将你处决!” 谭巢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苦心隐藏的一切,竟早已被陈言探知,整个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腿一软,坐倒在地,颓然道:“我……我服了!” 陈言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成了! “告诉本官,你到底是为谁训练那批水军?”他沉声道。 谭巢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吐出几个字。 “益王……唐莫!” 陈言长吁一口气。 终于,他那个萦绕于心的疑惑,有了答案。 半个时辰后,谭巢被押入舱底的牢屋关押起来。 这半个时辰里,陈言问出了想知道的一切,还反复确认所有细节,以保证谭巢并没有撒谎。 得到的结果,让他相当意外。 当初谭巢确实是受燕王的命令,设法控制京江漕运。 但当他到了这里后,却有个不速之客来见他。 益王唐莫的使者! 那人一见到谭巢,第一句话就是:“燕王难成大器,请谭爷弃暗投明,助我家益王殿下!” 那人是入夜后悄悄来的,当晚,谭巢和他秉烛夜谈了一整夜。 对方向他陈述了上百条燕王必败之因,并且将天下局势清晰且极具说服力地为他一一剖析,最终成功劝服谭巢,让他背叛了燕王,转投益王麾下。 并且还约定,让谭巢仍然留在京江,秘密训练一批精锐水军,等到三年之后,益王举事时,再起兵响应。 对方向他保证,只要他能截断京江三日,京城必破! 第284章 本官哪有那么肤浅 这个情报,印证了陈言此前的推测,更和冀州民变的时间点完全契合。 三年之后,冀州民变爆发。 若不是出了陈言这变数,朝廷根本无法应对民变,最终公孙城会成功挑起其余几州的民变,让朝廷大军疲于奔命,被牵制在北境。 那之后,益王便能举兵,杀女帝,复朝纲! 可惜的是,唐韵得陈言相助,迅速压下民变不说,还成功让公孙城再没法继续后面的煽动。 因此,这个计划失败了。 而为了保证不泄密,双方早就约定再不联络。 只等举事的那天,益王才会派人知会谭巢这边。 但不得不说,益王的计划确实厉害。 外,截断外援;内,以自己为内应。 再加上他的大军突袭,成功的机率不说百分百,至少也是九成九! 相比之下,燕王那种纯粹从外围举兵起事的做法,跟个原始人似的,毫无谋略,就知道莽,最后连个毫无根基的新帝都没斗过。 陈言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望着天。 如今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说客。 谭巢绝非容易被劝动的人。 但对方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能让他彻底背叛燕王,那张嘴怕是比之纵横家,也不遑多让。 不过除了知道对方叫“张移”,再无半点信息。 就跟公孙城一样,这人此前毫无名气。 益王的布局,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安排好了一切。 眼看日头渐高,陈言下令小楼船往湖东而去。 货船差不多也该赶到澄塘湖,是时候去会合他们了。 路上,陈言召来杨萍儿。 “你可以走了,我会找个地方把你放到岸上。” “但千万记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包括本官的所有事,你要烂在心里,一件也不能往外说。” “这里面有十两银子和几件换洗的衣物,供你路上花用。” 陈言说着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个包裹。 杨萍儿却轻咬着唇皮,露出复杂神色,没有应声。 “怎么?你像不想走的样子?”陈言一脸警惕,“不会是想赖在我这天天蹭吃蹭喝蹭住吧?在本官手下,可没白养的人!” “你才想蹭呢!”杨萍儿哭笑不得,“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要如何处置谭巢?” “你不像是这么关心他的人。”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我才不关心他!我只想建议你,趁早把他杀了,否则将来只要有机会,他定会反噬你。我太了解他了!”杨萍儿肃容道。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 这妞当然不是担心谭巢会反噬他。 而是担心将来若谭巢逃脱,会去对付她! 想到这,他不禁莞尔:“你好像对谭巢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杨萍儿绷着脸道:“我从不信任任何人。” 陈言撇撇嘴:“怎么听着又像是从小就有多少多少感情悲惨经历的样子,本官真是听太多了。” 杨萍儿脸蛋瞬间胀得通红,叫道:“你懂什么!你根本没有我那样的经历,不会明白我……” 陈言干脆地打断她的话:“本官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老拿自己悲惨经历来当宝贝的人!不妨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现实,你那些破事,本官不感兴趣,也没人感兴趣!除了用来折磨自己和哭惨,没有任何用处!” 杨萍儿几乎气炸了肺,怒道:“你简直没人性!” “本官有没有人性,你尚不够评价的资格。” “这世上悲惨之人何其之多,你的悲惨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没人会在意。” “试试答本官两个问题。” “第一,那些经历是否给你带来美好的回忆?” “第二,那些经历是否能让你过得更好?” “本官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全部是‘否’!” “只要你还抱着它们不放,你这辈子无论身在何处,身边是谁,都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想要过得更好,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忘了曾经,全力过好现在每一刻!” 陈言厉声说道,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杨萍儿听得呆住了,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陈言放缓语气:“至于谭巢,你不必担心,他仍有用,但绝无再活着离开牢狱的机会。去吧!” 不多时,小楼船靠岸后,杨萍儿拿着包裹下了船,迅速远去。 雪烟走到陈言身边,道:“大人真要这样让她走么?我倒是觉得她可以留在身边。” 陈言奇道:“留着干嘛?” 雪烟颊上微红,说道:“大人昨夜不是挺喜欢和她下河嬉玩的么?说不定可以留她做你的贴身丫环。” 陈言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你以为本官是那么肤浅的人,看她长得标致些就魂儿都没了?行了,差不多该去跟金大人会合了,本官的五千两银子,差不多也该收了!” …… 顺着澄塘湖东侧往北,出口处是澄塘渡口。 陈言在那等了半晌,才等到货船到来。 “陈县令,你可算让我等追上了!”曾宏无奈地道。 金则等人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这些人实在拉不下脸来求陈言,商议半天,只有曾宏一个人脸皮厚点,决定由他来跟陈言商议。 “曾大人追下官何事?”陈言一脸惊奇。 “咳,陈县令,关于你抓的那两位,不知现在是否……”曾宏吞吞吐吐地道。 “仍在我船上,大人为何问他们?不是说这两个小贼和诸位大人无关吗?”陈言故意道。 第285章 雪烟生病了 “这,其实那两位确实是我水务司的同僚,他们其实只是因为好奇陈县令这船船,才上来一观。能否请陈县令高抬贵手,放他二人一马?”曾宏硬着头皮道。 “原来如此,可下官的银子,确实没了啊。”陈言露出无奈神色。 “这想必只是个巧合。不过此事终究是在他二人上船时发生,我和金大人等商议之后,决定由我等为陈县令补偿损失,你看如何?”曾宏说着,将众人凑出来的银票从袖兜里拿了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这,不太好吧?”陈言心中冷笑,故作迟疑道。 “陈县令,咱们心照不宣就行,二位大人的事,还请你大人大量。”曾宏强行把银票塞进他手里,低声说道。 陈言展颜一笑,将银票收下:“好吧!此事看在曾大人的面子上就算了。” 曾宏心里暗骂,明明是拿银子买的人,结果这家伙搞得像是送了他一个大人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表面上他唯有连连应声:“那是自然!” 陈言这才让魏川将两人从舱房里带出来。 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得以重见天日,竟喜极而泣。 曾宏松了口气,赶紧向陈言道了谢,将两人带回货船舱房内,给二人梳洗更衣,又拿来干粮饮水,好不容易才让两人缓和下来。 “二位,有没有收获?”金则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没有。我们刚上船,就被人给抓了!”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 “岂有此理!那岂不是白白花了五千两银子!”金则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其他人也同感窝火。 “这口气我怎咽得下去!” “对,得想个办法收拾他!” “不但要把银子拿回来,而且还要让他连县令也做不成!” 曾宏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泄着怒火,连忙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此事须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金则冷静下来,沉着脸道:“不错,目下最重要的还是天悬山之事。先暂时忍下,等到天悬山之事有了结果,若是不能成功,不用咱们动手,圣上也会治他的欺君之罪!” 曾宏点头:“大人言之有理。”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不再跟陈言斗气,只在暗地里悄悄留意其动向。 陈言更不会理会他们,自己就呆在小楼船上,每日有雪烟陪着,好不悠哉。 船队继续缓缓北行,出了司隶,直奔冀州。 每日船队都会停靠补给,陈言便上岸买些吃食点心小玩意儿,邀请随船的凤翎卫上船小聚。 众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乐得免费吃喝,还偶有小礼物可拿,自然开心。 一来二去,关系日进。 金则等人看着小楼船上的热闹,陈言在莺声燕语中逍遥自在,无不嫉恨,却只能压在肚子里。 更可恶的是,陈言往往在用餐之时邀她们上船聚宴,金则等人只能在货船上啃干粮,更是让他们气急交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天后,船队过了横亘在大周中部的周王岭后,遭遇一场大雨,船队不得不在一处渡口停靠,等待大雨过去。 雪烟怕货物有失,冒雨在四艘货船上巡视检查。 虽然有打雨伞,但雨势太大,等她检查完之后,回到楼船上时,已浑身湿了大半。 陈言正悠闲地在书房里倚着小榻,透过窗户欣赏外面的雨景。 “大人,我回来了,现在就去给您做晚膳。” 雪烟见天色已晚,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而去。 “站住!回来。”陈言转头看到她身影,开口说道。 “大人还有吩咐?”雪烟连忙回转来。 陈言从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衣衫大半都紧紧贴在她娇躯上,倒是挺动人。 “湿成这样你还做饭,不怕生病?”陈言皱眉道。 “我练过武,这点雨水哪会生病?”雪烟不以为然。 前两天在澄塘湖,她大半夜还下水潜泳,也不见有什么事。 “过了周王岭,这气候就不一样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件干衣服,不然你要是病了,谁服侍本官?”陈言板着脸道。 “啊?这……”雪烟懵住了。 换衣服还好说,可是洗澡? 这里能洗澡的地方,只有陈言的卫浴间! 可是那屋子就在卧房边边上,万一他半途闯进去…… “还愣着干嘛,赶紧的!”陈言催促道,“你这一路上身上也没擦洗过,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洗洗,本官也能帮你搓搓背,嘿!” 雪烟听到“搓背”二字,羞得脸蛋绯红,赶紧道:“大人,我练武之人,身子强健,真的不用了!我先去做晚膳!” 说着,怕陈言再催她,低下头逃也似地去了厨房。 陈言不禁摇头。 这妞真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搓个背咋了?他又不是要把她全身都搓一遍,至于嘛! 半夜,陈言在一阵咳嗽声中醒了过来。 他起身走到隔壁书房,只见雪烟满脸红晕地在榻上蜷成一团,连着咳了好几声,停了一会儿,又咳起来。 陈言走到她身前,嘟着嘴唇在她额头挨了一下。 滚烫! “呀!大人你在干什么!”雪烟忽然惊醒,见他的大嘴贴在自己额头上,顿时大惊,慌忙推开他。 这些日子,虽说陈言没少占她便宜,可很少有主动的亲昵动作,更别说半夜三更跑她睡觉的地方来占她便宜了! 难不成,他终于兽性大发,要强行将她…… “本官在看你是否生病发热,你以为我在干什么?”陈言一脸错愕。 “哪有这样看的!”雪烟窘迫道。 “你懂什么,嘴唇是最敏锐的,我家乡的大夫给人看病,都是用嘴来感觉病人发烧的情况。”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真的假的?嘴唇能比手更敏锐么?”雪烟将信将疑。 “这个要验证太简单了,你用手摸一下自己嘴唇,感觉一下是嘴唇感觉更强烈,还是手指感觉更强烈。”陈言抓着她的手,把她手指往她唇上轻碰。 “好像是真的!”雪烟动容道。 “我还能骗你?”陈言眼神像只大灰狼一样,“我老家有所谓‘五触法’,只要测完你五个地方的热度情况,便知你病得有多重。方才本官已试了你额头,下来就是太阳穴。来,乖乖别动,让我为你诊断一番。” 第286章 物理降温 要是别的人这么说,雪烟只会认为对方是想占自己便宜。 但陈言却不一样。 不是说他不占她便宜,而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再离谱的东西,也未必不靠谱。 就像叉车、小楼船、魔方等,这些东西她此前也从未见过,如果只是听到别人说起,她根本不会相信。 但事实上,他确实弄出了这些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那,有劳陈大人啦。” 陈言心里暗笑,嘟着嘴在她太阳穴碰了一下。 比额头更烫! “下一步是脸颊。” 不等雪烟回应,他的嘴已触了上去。 雪烟一僵! 天哪! 额头和太阳穴还好,可脸颊上,岂不是被他亲了?! “下一步,是脖子。”陈言没等她回过神,抛下一句,慢慢朝她粉颈上探头而去。 雪烟一来生病,二来被他刚才一下碰得有些心慌意乱,竟忘了躲开,只觉颈上一痒,已被亲了个正着。 “呀!”雪烟一个激灵,羞赧得向后缩了缩。 “你这病可不轻啊!”陈言神色凝重地道,“五触之地,已有四个地方非常烫,若是最后一个地方也烫,那就麻烦了!” 雪烟本来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胡扯的,却被他这一句吸引了注意力,不禁紧张起来:“若是也烫呢?” 陈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淋了一场雨,哪有那么倒霉?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得帮你做完最后一处的确认。” 雪烟越听越紧张,忙道:“行,你来吧!最后一个地方要查哪里?” 陈言缓缓吐出一个字:“心。” 雪烟一愣,旋即双眸一下睁圆,失声道:“什么!” 陈言神色无比正经:“心乃人之命窍,自然最为重要,不容有失。来,让本官为你看看心窝有否发热……” 说到最后时,他嘟起嘴,朝着她心口凑去。 “不不不行!”雪烟羞得一下从小榻上翻了下来,双臂护住胸口,“你根本就是想……想……咳咳……” 陈言哈哈大笑,本想继续逗她,可看她站立时,脚步都有些飘浮,说没几句又开始咳嗽,心里微微一紧。 这妞烧得这么烫,恐怕病得不轻,实在是不宜再耽搁。 “这个时候估计也没地方找大夫了。”陈言沉吟片刻,说道,“雪烟姑娘,本官可能要真的对你无礼了。” “啊?你想做什……咳咳……”雪烟没说半句又咳起来,眼前一暗,软软倒下。 陈言连忙把她扶住,直接一个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 “你别乱……乱来……咳咳……”雪烟想要挣扎,但身子虚弱,根本挣不动。 陈言直接把她抱到了卫浴间,让她靠坐在墙边,自己拧开浴缸的水龙头。 傍晚烧的热水,这时还是温热的,他试了试水温,转身道:“这温度还行,赶紧把衣衫脱了,洗一下。” 雪烟死命抱住身子,惊道:“我都病了,你还……还想占我便宜!咳咳……你还是不是人!” 平时她性子娴静,加上有求于他,绝不会这么对他说话,但这会儿烧得脑子犯糊,说话也控制不住了。 陈言火了:“谁想占你便宜了!你烧得太高,得物理降温!” 雪烟听懵了:“什……什么理降温?” 陈言懒得跟她废话,见她一副绝不肯脱衣服的样子,干脆直接把她整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浴缸。 “冷……”雪烟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凉意透心而入。 “这水是热的,你还能觉得冷,可见你现在发烧有多严重。” “要是处理不当,烧坏了身子,以后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当然前提是你能扛得过这病,若是没扛过,直接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陈言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将水浇到她身上,还替她搓手心脚心和腋下等处,帮她散热。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周医疗水平低下,高烧死人的案例也不是一个两个。 当初他刚到青山县上任时,就亲眼看到有人因为伤风发烧而殒命。 雪烟本已烧得有些迷迷糊糊,但这时却感觉到稍稍舒服了些。 原本她还担心陈言是想借机占她便宜,可他忙了半晌,那双平时对她简直无恶不作的手,居然破天荒地完全没有碰她身上任何羞人之处。 “你竟然没趁机占我便宜……”雪烟不由自主地道。 这跟那个老是找机会揩她油的陈言,简直是两个人! “本官正人君子,岂能趁人之危?”陈言一边忙一边随口道。 “你还正人君子?天底下哪有老是占女儿家便宜的正人君子!”雪烟有气无力地道。 “这说明你对这四个字理解有误,正人君子是指行事光明磊落之人。” “本官占你便宜,一向是在你清醒明白的情况下占的,这叫光明。” “占你便宜,却并不掩饰做过的事,也从来不觉得羞愧,这叫磊落。” “所以说,本官正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自然便是正人君子。” 陈言理直气壮地说道,手上一直没停。 雪烟无语了。 这种解释,也就他想得出来! 半晌,陈言感觉她高热仍没退下去,不由皱眉。 “不行,你这烧得太厉害了!在这等着,坐好,别把自己淹死了!” 他抛下一句,回身去了卧房。 不多时,他又折转回来,手里拎着个小箱子。 这是他的急救药箱,出远门光备好衣食住行不够,对各种可能发生的生病受伤情况,他也备了不少东西。 他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针囊,抽出一根银针,简单点火消毒后,拿起她手指,轻轻扎了下去。 烧得头晕脑胀的雪烟连叫痛的力气都没了,满心疑惑。 他在干什么? 这念头也没能维持多久,她渐渐意识沉了下去,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唱歌,只不过听不清唱的是什么,而且唱的东西也很奇怪。 听着,有点像鬼嚎似的。 一个念头忽然涌起。 莫非……自己死了,到了黄泉,听到了小鬼嚎叫?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来。 那鬼嚎一样的歌声一下停了,喜道:“你醒了!” 雪烟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陈言喜笑颜开地看着自己。 第287章 大周没有经络学 “我……睡着了?”她茫然道。 “差不多,烧晕了。”陈言摸摸她额头,“现在好多了。” “我记得,你好像拿针扎我来着?”她吃力地道。 陈言叹了口气。 “没办法,你烧太厉害了。” “好在放血退烧有效果。好久没给人扎过针了,好在没有认错商阳穴、少商穴、少泽穴它们的穴位位置。” “不过,还要多亏牛黄丸,不然你这会儿怕是又要烧起来。” 雪烟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连串东西,更是懵愕。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她愣愣地道:“什么是……穴位?” 陈言一拍额头:“啊,差点忘了,大周还没有经络学。” 雪烟更懵了:“这又是何物?” 陈言暗忖给你讲清楚,怕是天悬山都到了! “以后有空再说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他前世读书时酷爱看武侠小说,疯狂痴迷点穴,还专门买了不少和经络穴位有关的书籍,天天翻看,渐渐熟记在心。 后来到了大周,苦于生病受伤没有现代化的医疗技术可用,只好全力去想其它办法来完善青山县的医疗水平。 然后就想起了中医针灸,遂以之尝试,屡生奇效。 不过自从他将这教给青山县一些大夫郎中后,自己就很少再动针,有些生疏了。 雪烟正要再说话,忽然发觉不对劲,转头一看,只见自己竟是躺在陈言的睡床上! 她分明记得,最后她是在浴缸里,怎会……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震,朝自己身上一看。 她身上赫然穿着一件睡裙! 难道是她昏睡的时候,陈言把她衣衫脱了,给她擦干,然后又给她换上睡裙?! 老天! 若是这样,那他岂非…… 不不不! 他说过,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想必是叫了凤翎卫的姐妹,替她换上的。 想到这里,她稍稍安心,试探道:“我的衣衫呢?”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在浴缸里,明儿再清理不迟。” 雪烟强笑道:“不知道是哪位姐妹替我换的衣服,我好明日谢谢她。” 陈言指指自己:“你谢我就行。” 雪烟瞬间僵住! “是……是你替我……换的?!” “对啊,这大半夜的,外面还在下大雨,我不可能那么禽兽,跑去把人家睡得好好的姑娘叫过来吧。”陈言理所当然地道。 雪烟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半夜把人叫过来,那算是禽兽,那他把她剥光了换衣服,岂非比禽兽还禽兽?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明。 外面雨声已弱,雪烟感觉体虚神乏,转头看看周围,突然一愣。 陈言正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往下低。 低了一截,他突然惊醒过来,连忙在自己脸上啪啪地拍了几下:“不行不行,我不能睡,还得换退烧贴。” 其实之前陈言不是没想过用退烧贴,奈何带的不多,雪烟又烧的厉害,无奈之下才只能物理降温。 而雪烟看到这一幕,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湿了起来。 想不到,他竟通宵不眠照顾自己! 那自己就装睡一会吧! 想着,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咦,你醒了?”陈言忽然说了一句。 “我……我没醒。”雪烟吓了一跳,不晓得他是如何发现自己醒来的,下意识来了一句。 “那就是说梦话了?”陈言乐了,故意道,“梦乃心之所虑,看来是你心口出了问题,本官替你好好看看。” 雪烟更是大惊,慌忙抬手护着前面,脸蛋又红了起来,眼睛却闭得更紧了。 陈言起身走近,笑道:“还装呢!算了,你继续装,我先把退烧贴给你换了。”伸手从她额头上揭下来一条约三寸宽、七寸长的薄片。 雪烟眼睛微睁一眼,见那薄片甚是稀奇,奇道:“那是何物?” 陈言将薄片放到一旁,从药箱里又拿出一条来,小心翼翼地贴到她额头上:“这是本官独家秘方的退烧贴,里面有龙脑香、薄荷等物,一片能维持半个时辰左右,可以有效帮你散热。你昨晚有点高烧反复,我用这个帮你压一压。” 雪烟听得似懂非懂,唯一可肯定的是,这又是他想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她心里一阵阵暖流流过,轻轻地道:“原来你也会对人好。”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干脆地道:“不对你好怎么行!你要病倒了,回头谁服侍本官?” 雪烟心里刚起来的暖意瞬间消失无踪。 这家伙! “对了,还有几个地方的退烧贴要换一下,要不你还是先假装睡一下?”陈言忽然迟疑道。 “为什么?”雪烟愕然道。 “咳,我怕你尴尬。”陈言轻咳一声。 “尴尬?你贴在我身上哪里了?”雪烟心里一紧,脱口道。 “这嘛,凡是容易发热的地方,全都贴了。比如腋下,脚心,后腰,双腿内侧,”陈言扳着手指数,“还有心窝,下腹……” “什么!”雪烟大惊,霍然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然不只是给自己换了衣衫,还在自己那,那些羞羞的所在贴东西?! 陈言憋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憋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这妞也太好逗了! 而这时雪烟已经把身上摸了一遍,发觉那些地方根本没贴东西,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陈大人!”她娇嗔道。 “哈哈哈!你精神这么好,本官就放心了。好好躺着,我熬了菜粥,差不多该好了。”陈言笑着起身,去了厨房。 看着他背影,雪烟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多亏这一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残热似乎都散了出去,精神好了很多。 这个陈言,总让她难以捉摸。 觉得他坏时,他却彻底不眠照顾她。 觉得他好时,他却总爱说些让人对他好感大减的话。 咕咕咕…… 肚子忽然响了起来。 雪烟微微脸红,摸了摸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肚子特别饿。 想到有粥喝,她不禁心里又是一暖。 不管他说什么,至少做的都是对她好的事,还会给她熬粥。 片刻后,陈言端着一碗菜粥进来。 雪烟连忙伸出手去。 却僵在半空。 只见陈言坐回椅子上,拿着汤匙,一口一口香喷喷地自己吃了起来。 “这粥……”她脱口道。 “噢,本官熬夜有点饿,就给自己熬了一锅。你再睡会儿吧,我吃完再给你看看有没有退烧。”陈言一边吃,一边很自然地说道。 第288章 如果是大人的话 雪烟翻着美眸,无语的看着他。 陈言再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到她面前,拿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她嘴前。 雪烟这才明白他又是在逗自己,心里暗暖,张口吃了下去。 刚吃完,她突然一愣。 不对啊! 这不是他刚刚才吃了好几口的汤匙吗?自己岂不是跟他共用了一根! 不过见陈言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她觉得提出来反而有些奇怪,只得红着脸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一锅菜粥,被她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谢谢大人。”她有点不好意思。 “你服侍我的时候,我何曾跟你这般客气?早点好,再还回来就是。”陈言笑着道。 雪烟咬唇不语。 平时陈言懒得拿个点心都让她帮忙,想不到她生病后,他竟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正想着,陈言从厨房回来,笑道:“该吃药的时间了!” 不多时,服了药丸,喝了一大碗苦不堪言的药水,雪烟见陈言面有疲色,道:“大人,你要不先睡一会儿?” 陈言打了个呵欠:“本官不困,你倒是得好好睡一睡,歇着吧!外面雨也小了,我去叫船队继续赶路。” 雪烟急了,一把拉住他:“你眼圈都黑了还说不困?” 陈言笑了笑,把手抽了回去,道:“那我待会儿就睡,你先休息。” 说着,他转身出了卧房。 跟手下人交代一番后,船队重新启行。 当陈言回到卧房内,见雪烟已沉沉睡去,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转身上了旁边的小榻,两眼一合,登时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到再醒来时,外面天都黑了,肚子咕咕乱叫。 他打了个哈欠刚起身,就见雪烟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大人,开饭了。” 雪烟气色红润的说着,美眸中带着些许意外。 这家伙,平时经常占她便宜,可昨夜竟然连床都没上,真是让人越发的看不透了。 陈言倒是没注意雪烟的目光,他笑着点点头,起身吃饭。 晚饭吃完,收拾妥当后,雪烟红着脸道:“我想擦擦身子。” 昨晚到现在,她出了好几身汗,高热才基本退下去,现在只有微微发热。身上自然又粘又稠,很不舒服。 陈言摇了摇头:“这不行,你手指上的针孔还没完全好,不能泡水,否则引起发炎,就不好办了。” 雪烟垂首道:“不是……有你吗?” 陈言不禁心中一荡, 想想给她擦身子,那画面,真是…… 下一刻,陈言端了盆子进来,拿毛巾拧到八成干,道:“来吧!” 雪烟红着脸点点头,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抓着床边。 陈言爬到床上,连手带毛巾一起从她睡裙领口处塞了进去,在她背上擦洗起来。 雪烟紧张得呼吸都屏止了,感觉他的手无比温柔。 虽说这些日子被他占了不少便宜,但像这样直接伸到她衣内,实属少见。 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异性这样把手伸进来! 擦完后背,陈言重新拧了毛巾,站在她身前,本来该擦前面了,但他犹豫了一下,却蹲在她身前,还是先擦腿吧…… 雪烟娇躯一颤,长腿紧绷,俏脸一下涨的绯红。 感受到那长腿的丝滑,陈言手上一抖,下意识的捏了一把,惹得雪烟娇呼一声,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 陈言一阵尴尬,连忙收手,继续擦拭了起来。 好不容易擦完,陈言又犹豫了片刻,道:“就这样吧,前面的就算了?” 刚刚这丫头可是紧张的很,这要是擦前面,恐怕她无法接受。 想着陈言就要走,可这时袖子却是一紧,他转头一看,雪烟垂着螓首,声若蚊蚋地道:“前面……还没擦呢。” 陈言一个激灵,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如果是大人的话,我……”看着陈言的表情,雪烟羞得像又发烧了似的,从脸蛋到粉颈一片红润,死死垂着螓首,“我不介意的……” 卧槽! 这妞这话,莫不是有心以身相许? 陈言忍不住的在心里惊呼。 雪烟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忙道:“前面又粘又臭,太不舒服了,不擦洗干净,我怕睡不着。” 陈言听得哭笑不得。 听着咋这么像掩耳盗铃? “那我可开始了。”陈言稍一考虑,拧了毛巾便动作起来。 “噢!”雪烟一个激灵,清楚感觉到他的手滑过,身子更是紧崩,死死抓着睡裙,颤抖起来。 屋子里无比安静,连心跳声都听得到。 过了一会儿,陈言才算把她肋腹之间擦干净,意犹未尽地把手抽了出来。 “差不多了,你休息吧。”他见她颊赤如染,唯有假装刚才并没有碰到什么敏感之地,下床去端盆。 “还……还没擦完吧?”雪烟却忽然迸出一句微弱的声音。 陈言一愣,转头看她。 她身上能擦的地方基本都擦了,难不成…… 想着,陈言目光落像那嫩白长腿的根处。 看着陈言的目光,雪烟连忙道:“不,那里不用了!”纵然她下定了决心,但终究那地方牵涉到女儿家最羞人处,她哪能同意? 陈言不禁愕然:“不是那里,难不成是……” 说着,目光上移,落向她身前那傲人所在。 刚才擦洗他只擦了她腹肋之地,虽然蹭过了她傲人的所在,但却把那里放过了。 雪烟别过头,耳语般道:“那里……可以……” 陈言浑身血液一下沸腾,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不是吧?! 她竟然允许他这么正大光明地…… 但随即,他脸色一沉。 “你不会是觉得本官照顾了你,所以想给我回报、让我占些便宜吧?”陈言沉声道。 “这……”雪烟一时懵了,吃惊地看向他。 她确实是那想法! 她再三思量,自己确实没什么可回报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个。 因此她才赧颜请他帮忙擦洗。 可没想到,陈言此刻竟然一脸不悦之色! 见她被问住,陈言正了正脸色。 “本官一向是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从没想过索要回报。” “可是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回报我!” “不仅侮辱了本官的人格,更侮辱了本官的善心!” “但是,我喜欢!” “来,让本官好好替你洗洗,外带推拿推拿,嘿!” 说到一半,脸上已然压不下邪恶的表情,迫不及待地上床到了她身后。 雪烟听到前一半,正自心中惭愧。 确实,自己这种做法,委实不妥! 简直是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利益交换,对不起他的一片善意! 哪知道听到后面,这家伙居然话锋一变,她还没反应过来,陈言的手已然伸进了她的衣内。 “噢!大人……” 雪烟不由娇躯一软,软靠进他怀里,羞赧无限。 卧房内,一时春色无边。 午夜,陈言睁开眼来,只见雪烟仍睡得酣熟。 而自己那双手,居然还放在她衣内! 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出来,想离开床铺。 哪知道雪烟眼虽然仍闭着,手却一把拉住他:“大人你不用下去的,这床这么大,你也可以睡在这。” 第289章 席梦斯听过吗? “咳,你还需要休息,睡这就行。我白天睡差不多了,现在一点不困。”陈言一边说一边想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却被她攥得紧紧的,没能抽动。 “莫非,大人是觉得雪烟不好,所以不愿与我同……同寝?”雪烟下意识道。 他刚才明明一副沉醉模样,为何这时假正经起来? “不不不!你想多了!”陈言苦着脸叹了口气,“你不明白,不是你不好,相反正是因为你太好了,本官怕把持不住啊!” 雪烟一愣,随即脸颊酡红的松开了手。 陈言赶紧下了床,道:“你好好睡吧,我到隔壁书房,有事唤我。” 吃点豆腐揩点油,其乐无穷。 可人家终究是未嫁之身,若无婚嫁之约,万一真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对她不公平。 尤其是现在卿儿不在身边,他这没地方发泄,真怕一个把持不住,铸下恶果。 “若我愿意呢?”雪烟突然叫道。 陈言一下停住。 半晌,他头也不回地道:“你若从了我,便绝不能再听你东家的话,这一点你办得到?” 雪烟娇躯剧震! 陈言有太多值得她去亲近的东西,要她背叛圣上,绝不可能! 忽然间,她终于明白为何陈言态度忽近忽远。 除了不想趁人之危外,他更早就看清两人立场,晓得她绝不可能背离唐韵。 因此,他才不想为一己私欲,让她陷入两难困境。 陈言再不说话,去了书房,顺手轻轻带上门。 门刚关上,窗外忽然传来纳抚营军士独有的敲击声。 “进来。”陈言淡淡地道。 窗户从外面掀开,魏川灵活地翻了进来。 “大人,消息已经送回青山,主簿大人接到消息,已带人赶往谭巢那批水师藏身之处。”魏川禀报道。 “有他处理,自当妥当。行了,你去吧。”陈言摆摆手。 “是!”魏川转身一溜烟从窗户翻了出来,顺手将窗户关上。 陈言长吁一口气。 谭巢那批水师,听说人数有四千之众。 这些年,他当河盗劫掠来的钱财,全部投在那上面,估计不会太差劲。 而且有他先挑选过一次,那批人的质素应该也会在寻常人之上。 这些人,自然不能浪费。 直接解散,那就亏了。 但他更不可能将这批人上缴朝廷,利人不利己的事,他哪会去干?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一起收编。 不过那些水师绝不可能随便屈从,必然要费些功夫。 还好,他手下有适合干这事的人。 什么分化、拉拢、管理……再没人比他青山县的主簿袁洛更适合了。 毕竟,袁洛是得了他陈某人真传! 此事搞定,谭巢的事便告一段落。 至于如何处理谭巢,陈言心中有个大概的想法,暂时先关押起来,日后当有大用。 次日起来,雪烟的精神已大致恢复正常。 毕竟是练武之人,身体确实比寻常人要强不少。 换了是他陈言生这么重的病,不躺个十天半月哪好得周全? 她像忘了昨晚的事一样,一如平常来服侍陈言。 她不提那事,陈言自然也不会提,免得她尴尬。 船队继续北行,气候渐冷。 青山县这时候温暖得能穿单衫,但此刻却冷得人穿两层单衫都起鸡皮疙瘩。 好在陈言早有准备,更衣房内从夏衫到冬衣全都齐备,直接换上。 晚上睡觉时,雪烟因为自觉痊愈,便又把床让回给陈言,自己照旧到书房睡觉。 结果这一睡,几乎整夜没睡着! 翻来覆去,感觉小榻就像下面放了钉子一样,怎也睡不踏实。 雪烟大感奇怪,下了榻,摸了摸榻上的垫子。 小榻本身是木头和竹子制成的,上面铺了锦垫。 平时睡着,其实还是挺舒服,但不知道为何,今夜睡起来特别硌人。 早上起来,陈言见她带着黑眼圈,奇道:“昨晚没睡好?” 雪烟疑惑地昨晚睡觉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听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哈哈一笑,转身猛地往自己大床上一躺。 蓬地一声,他居然被弹起来少许。 “这床是什么做的,竟能把人弹起来?”雪烟惊奇地道。 她不只一次在这床上睡觉,但从未注意到这床的弹性竟这么好。 “床不是重点,玄机是在这床垫上。”陈言拍拍床垫,“你来试试。” 雪烟哪会像他那么直接摔上去,小心地爬上床,只觉有一种特别奇异的下陷感。 “这床垫名唤席梦斯,是本官独家特制的弹簧床垫。”陈言在档上伸了个懒腰,“主打就是一个睡觉舒适。” “弹簧床垫又是何物?”雪烟诧异道。 这两天她生了病,不如平时敏锐,现在才发现这种触感竟是如此舒适,难怪换床之后,会觉得硌人。 就像没吃过山珍海味,天天清茶淡饭也就过了。 可一旦吃过,再吃清茶淡饭就会味同嚼蜡。 “说简单点,人睡觉的时候,身体的每个部分因为凹凸不平,如果一直睡木板床,哪怕是有棉絮垫着,也会疲累和不适。” “但弹簧床垫不同,你睡在上面,身体每个部分对床垫产生的压力不同,下陷的程度也不同。” “自然床垫对你的反弹力也不同,实现符合人体工学的睡觉效果。” 陈言侃侃而谈,反正床垫本身的原理并不复杂,真正重要的还是制作工艺,因此也没必要瞒她。 一般家里铺床时,大多用的是棉絮。 没钱的少铺点,很多铺的是几十年的旧絮,自然柔软程度有限。 就算是有钱人家,铺得多一点,虽然能提升一些舒适度,可仍然还是相当有限。睡的时间稍长,舒适度就会直线下降。 但弹簧床垫不同。 总体约六寸厚的垫子,外面用布料包裹,里面分为三层。 最下面是一层硬板底子,是弹簧的底盘。 中间则是由弹簧缠绕而成的支撑层,弹簧数量非常多,撑起了上方一层约一寸厚的棉垫。 这些组合在一起,人睡上去后感觉几乎不到任何硬度,非常舒服。 雪烟听着他的说明,抚摸着床垫,心中涌起滔天大浪。 陈言那些强大的设计,固然令人惊叹,但用途有限,只有在特定场合,能发挥作用。 譬如所谓的“秘密武器”,只有在穿山开路的时候有用。 但这种生活中使用的小玩意儿,才是关系到民生、且可以普遍长期使用的真正好东西! 第290章 骂你算轻的 虽然陈言的初衷可能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但这些东西一旦普及,对百姓的生活质量将是巨大的提升。 不过可惜的是,这船上只有这么一床。 她也只好忍一忍,重新适应书房那榻了! 数日后,船队终于进入冀州地界,到了天悬山南域。 陈言站在船头,望着前面那连绵的山峰,不禁咋舌。 和青山县那边的山峰不同,天悬山脉的山峰座座都是直耸入云。 这条山脉彻底将雍州和冀州东西向隔断,仙女江从山脉的雍州侧由北向南流下,直到冀州南边境外的这里,才折向向东,流向大海。 “大人,从这里开始,便不能再坐船了。” “前面不远,就是冀远城,是冀州南境上的一座小城。” “按计划咱们的船会在那里停靠,然后卸货转陆路。” “我们东家已经让人在这里备齐了一切,在冀远城休息一日,便继续走陆路北上,大概三日能到冀州北边的樊城。” “再从那里入山,山路马车难行,只能改以马、骡驮行。” “大概两日,便能到大人所说的第一个施工点。” “冀州府尹大人已经着府丞顾威顾大人在冀远城等候,负责协助咱们。” “按照此前的安排,东家已经雇了六百名雇工,也在那里等候。” 雪烟走到陈言身边,将早就安排好的行程一一说明。 陈言半点都不想转陆路,不过事情总归要解决,唯有道:“那就照计划行事吧。” 雪烟见他神情,晓得喜欢享受的他肯定不乐意。 转了陆路,船只就不能继续待着,只能停靠在冀远的渡口处。 到时候生活上就很难保证在船上那种质量。 但没办法,唯有尽快将事情完成。 停靠到渡口后,码头上已经有人在等着。 带头一人正是冀州府丞顾威。 船队停泊好后,金则等人从货船上下来。 金则等人和顾威并不认识,不过看众人所穿服色,已大略猜出顾威身份。 他带着曾宏等人缓步上前,便要开口。 哪知道顾威连看也不看他半眼,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还对身后的几个随吏低声道:“侍郎大人当是在那船上,快速我前往迎接!” 身后众吏忙应着声,跟他快步走到小楼船旁边。 留下金则等人面面相觑,他连忙叫道:“顾大人!本官正是冬官侍郎金则!” 顾威和随吏顿时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看金则,忽然冷笑起来:“呵呵,这老头也不知死活,可知冒充朝廷大员乃是重罪!竟敢在此冒充金大人!” 金则没想到他区区一个府丞,竟敢骂自己,不由大怒:“你胡说什么,老夫本就是冬官侍郎!” 顾威和随吏对视一眼,无不哈哈大笑。 “这老者未免可笑!他若是侍郎大人,怎可能是从那船上出来?” “对啊,还敢冒充金大人,我看他不过就是货船上的纤夫罢?” “他这年纪身板,能拉得动纤?怕是得把自己腰累折了!” “行了,莫跟这失心疯的老头废话,速速迎接金大人!” 金则看着顾威等人不再理会自己,往小楼船而去,不禁脸上一阵阵抽搐。 他素以清廉自居,因此外出穿着,求俭求素,甚至还打有补丁。 曾宏等人无不大怒,这趟因为出远门,众人均未穿着官服,不想曾被人如此小视! 众人正欲追过去理论,却听小楼船上传来军士的嚷叫声:“大人出来了!” 船楼的门打开,陈言带着雪烟悠然而出。 顾威定睛一看,嚯,好家伙,坐的是独立楼船,身边还带着服侍的丫环,而且那丫环俏丽难言! 这等架势,方是侍郎大人的威仪嘛!哪像刚才那个老头,衣着破烂! 他连忙亲自动手,帮忙把跳板搭好,理了理衣衫袍袖,恭敬肃立。 “下官顾威,奉府尹大人之令,拜见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 顾威连忙低下头,行了个大礼,诚惶诚恐地高声叫道。 陈言笑呵呵从船上下来,道:“不辛苦,这一路本官还是挺舒坦的。” 一旁雪烟大感惊讶,不明白为何这位府丞大人如此敬重陈言。 素来只知下官恭奉上官,上官如此恭奉下官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众人纷纷向陈言礼毕,顾威点头哈腰地道:“想不到大人如此年少,真是少年有为!下官已在城中备好接风宴,请大人务必赏光!” 陈言眉头微微一锁。 “顾大人,不知备的是何宴?”他缓缓道。 “禀大人,小地方自然不如京城,不过是些冀州特色的牛羊肉菜,还有冀州名酿‘留仙酿’,以及我冀州最最有名的‘龙凤呈祥’。”顾威赶紧说道,心里暗奇。 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在没入席前,就问摆了什么的,看来这位金大人有些挑剔。 一旁雪烟听得秀眉微蹙。 冀州灾情严重,民变方息,他竟然还摆宴? 不过终究是好心,也不好说什…… 她这念头还没闪过,陈言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顾大人,你这官,怕是当得不甚合适罢?” 顾威和众人一愣,前者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大人此话何意?莫非是下官所备之合您的胃口?若是大人有何欲食之物,请尽管说来,下官必尽力张罗。” 陈方双眉一扬:“冀州连年旱灾,兼如今民变方息,百姓苦不堪言!可你竟然如此铺张浪费,还办甚接风宴!顾大人,你心中百姓何在,我大周天下又何在!身为朝廷官员,理当为国尽心,为民尽力。可本官看来,你好似对国对民,均无心力,这府丞的位子,你焉能坐得心安!” 他越说越是疾言厉色,说到最后几乎是指着对方鼻子大骂。 顾威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巴结逢迎,竟会落得这么个结果,惊道:“大人,下官也是为大人接风才……” 陈言喝道:“骂你算轻的!本官若是你,早就自己挂印去了!现在本官算是明白,为何冀州旱情如此严重,却一直得不到缓解。朝廷拨下来赈灾的银两,怕是全进了你的腰包了吧?” 第291章 雇银全给贪了! 一旁,雪烟懵了! 陈言此前就算是对金则等人,也是先礼后兵,对方各种挑事,他才跟对方翻脸。 可没想到,面对顾威,他竟会如此生气! 感觉像是顾威触碰到了他一些特别不能容忍的事。 顾威吓坏了,慌忙跪地:“绝无此事!大人明鉴,下官一向为官清廉,正如大人一般,岂会做那违心的勾当,贪赈灾的银两?” 后面众人也慌忙赶紧纷纷跪下,无不惶恐。 不远处,金则等人全程观看,无不瞠然。 陈言这反应,简直完美模仿金则! 金则一向以清廉为名,自然对这种事特别厌恶。 可问题是,他是陈言,不是金则啊! 陈言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该如何办吧?” 顾威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惶然道:“是,下官立刻撤了宴席!不,立刻让人将宴席分派给百姓!” 陈言怒容顿时消失,欣然道:“这就对了!来,咱们赶紧去迎接金大人,他想必等得不耐烦了。” 顾威忙道:“是是,咦?大人您刚才说……”却是答应完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愕然抬头看向陈言。 陈言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金则等人:“你没瞧见金大人嘛?他早就上岸了。” 顾威等人转头一看,瞬间石化! 码头上,一时寂静若死。 一阵河风拂过,刮起一阵阵震惊和尴尬。 良久,顾威才转回头来,不敢置信地道:“你……你不是金大人?” 陈言挺了挺胸:“下官青山县令陈言。” 旁边雪烟哭笑不得。 她这辈子第一次听人说“下官”二字,说得这么昂然! 看着顾威等人跪在地上,一股古怪的感觉涌起。 不说顾威,只是他身后的随吏,怕是最低官品都不会低于六品。 结果居然给一个区区七品县令当众下跪! “什么!你不是金大人,为何让我等下跪!”顾威惊道。 “大人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我何曾让诸位下跪?这不是你几位自己跪的嘛。”陈言摊手道。 众人如梦方醒,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尽官服上的泥土。 “岂有此理!那你还敢叱骂本官!”顾威怒道。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将金大人会说的话,转述了一遍。”陈言笑眯眯地道。 顾威气得要死,可目下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还耻笑金则,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只能尴尬地瞪了陈言一眼,转身快步跑到金则等人面前。 “下官有眼无珠,未识侍郎大人真容,请大人恕罪!”他惶恐道。 “连本官也能认错,顾大人这眼力,还真是罕见。”金则冷冷道。 “是是,是下官眼瞎。”顾威苦着脸道。 他哪里想得到,一个七品县令居然独自乘坐一艘楼船,还带着服侍的丫环,而堂堂从一品的大员,居然窝在货船舱房那种又臭又闷的地方? “算了,正事要紧,先卸货。”金则绷着脸道。 “是!”顾威连忙应声,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去召集劳工准备卸货。 上百名面黄饥瘦的劳工纷纷上前,等船只跳板搭好后,便要上去准备卸货。 “慢着!他们不行!”陈言却一声大喝,指挥军士上前将众劳工拦住。 “陈县令,你这什么意思?”顾威不悦道。 “这些货物必须小心抬放,这些劳工看样子就跟上顿饭没吃饱似的,万一有了磕碰甚至掉落,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换人!”陈言坚决地道。 这地方跟青山县的港口没法比,但至少要找些强壮的劳工,方能保证火药的安全。 “我们冀州只有这样的劳工!”顾威哪可能听他的,也强硬地道。 “那就不卸货了!什么时候你找来合适的人,咱们再搬不迟。”陈言翻了翻白眼。 “你!哼,本官不和你一个小小县令说话。”顾威气呼呼地转身去找金则,“金大人,这个县令太过分了,竟还挑三拣……” “一切依他所言。”金则直接打断他的话。 “啊?这……”顾威傻眼了。 殊不知金则早就做好了打算,要收拾陈言,现下肯定不行,须得再等等。 这工程事关重大,圣上又有旨一切都要和陈言商议,甚至听他的建议。 只有等将来证明这打穿天悬山的法子行不通,才好动手收拾他! 而在那之前,便暂且忍耐。 顾威没辙,只得让人将劳工遣走。 陈言心中一动,拉住其中一人,问道:“这位老哥,请问府衙雇你来这搬货,雇银几何?” 那劳工约在四十来岁年纪,但骨瘦如柴,面容憔悴,透着饥色。 听到这话,他不由一愣,嗫嚅道:“大人,这差事还有雇银?小人听说的是,一日管两顿饱饭。” 这下不只是陈言,连一旁的雪烟也一下反应过来,不禁秀眉微蹙。 这次的事,朝廷早就拨下银两,所有涉及的方方面面,其花费都计算在内。 包括雇佣劳工,不只是卸货而已,日后运送、入山、挖石、通沟等,除了拨调出来的府军,还需要劳工长期跟着。 每名劳工每日包吃,此外还有雇银二十文钱。 按千名劳工来算,每日便是二十两银子。 而这事估计要花费至少一年时间,那合算下来,便超过七千两银子! 可现在顾威雇佣他们,竟然只管两餐而已。 不用问,那银子必是落进了他和其它官吏的腰包! “百姓如此饥苦,竟还中饱私囊,该杀!” 雪烟正自暗恼,忽然听到陈言来了一句,不禁愕然看向他。 只见陈言一改嘻笑之态,眼中竟现出凌厉杀意! 雪烟一颤。 哪怕是在澄塘湖,一战灭了上千河盗,陈言眼中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杀机! 那名劳工见他动怒,心中害怕,赶紧去了。 陈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容,转头对雪烟道:“让所有人撤去跳板,未得我准许前,就算是金大人开口,也不可让他们搬走哪怕一件!” 雪烟忙道:“是!” 迟疑了一下,她又道:“大人,可货物不能在此久耽,该如何是好?” 这趟来冀州,因为各种原因,行程已经超出原本的预计,走了十来日。 再耽搁下去,后面的工期更要延误。 陈言冷静地道:“不必担心,最晚明日,本官便会找到合适的人选,届时再卸货上路不迟。” 第292章 这六百人我来雇 另一边,顾威对金则低声下气地道:“大人,此次事关重大,耽搁不得,那位陈县令这般延误朝廷的差事,怕是不太妥当吧?” 金则冷眼看他:“那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顾威忙道:“自然该由大人决断。不过,下官觉得,此人如此张狂,竟自己坐楼船,却让大人屈就货舱,心无尊卑之仪。以他为助,不知还有多少无礼之举!不如将他暂时调离,下官另外为大人寻找得力助手,大人觉得如何?” 这个陈言太可恶了,上来先害他出丑,又挑他的刺。这才刚见面而已,日后若是长期相处,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若是能调走,对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不过顾威也清楚,这事自己管不了,毕竟陈言是金则带来的人,所以想了个办法,挑拨金则和陈言的关系,让金则来处理。 他算盘打得挺好,然而金则却冷冷道:“他是朝廷指派的,顾大人若想将他调离,未免天真。” 顾威一愣,错愕道:“朝廷为何要指派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金则哼道:“哼,顾大人倒是志向高远,连朝廷的事也要多管?” 顾威吓一跳,惶然道:“是下官多嘴了!” 金则面色稍缓:“不过,陈言此子,确实行事狷狂。朝廷的差事事关重大,有他掺杂,本官着实有些忧心。” 顾威心中一动,趁机道:“这人行事如此冒进,自然会有很多纰漏。” 金则摆摆手:“本官年纪大了,纵有纰漏,也看不太清。” 顾威心内暗骂。 这老狐狸,摆明是要置身事外! 不过,既然探得金则对陈言也不太满意,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找到几个纰漏,还愁不能收拾此子? 想到这,他立刻道:“下官明白了!大人舟马劳顿,不如先去驿站休息,其他的事,交由下官和陈县令接洽便可。” 金则点点头,带着曾宏等人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往城内而去。 顾威派了人护送,看着马车远去后,心中盘算起来。 看金则的意思,怕是这位侍郎大人也对指派陈言之事有些不满。 不过既然陈言是朝廷指派,那就不能用强硬手段,只好给他下个套了。 “顾大人,请问敝商会委托大人募集的六百劳工,如今何在?”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顾威转头一看,见是一直跟在陈言身后的那俏丽丫环,微微一愕。 “你是?”他上下打量对方。 “我是周氏商会此次负责之人,大人唤我雪烟便可。”雪烟平静说道。 “原来你不是他的……咳,贵商会所托的劳工,募找费时,如今也只找到方才诸位所见的那百来名而已。”顾威有些目光躲闪。 雪烟秀眉顿时蹙了起来。 这次要募集的雇工,在冀远城这里需六百名。 除了卸货所用,此后驱车护送、搬运货物等也都需要雇工,按计划后续还有约五百人会在攀城那里等着做入山的准备。 照他这个速度,怕是等到明年都没法募齐这上千名雇工! “如此拖拉,顾大人看来是没拿朝廷的诏令当回事。”一旁,陈言冷然道。 “陈县令,你怕是对我冀州的民情,有些不了解。” “冀州新近民变,百姓流离失所,户无余丁。” “像这冀远城,原本有五千户,如今只有一千余户而已。” “那些个年轻力壮的,早就逃离了此地。” “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哪来壮丁可募?” “更别说半日之内就要募齐,谈何容易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真的没法办到?” 顾威摊手道:“实是无法。” 陈言淡淡地道:“若本官在今日之内,募齐六百名壮丁呢?” 顾威失笑道:“陈县令未免有些自夸,本官也办不到的事,你岂办得到?” 陈言点点头:“行,本官便办给顾大人看看!” 说着,陈言一转身,往楼船而去。 顾威看着他背影,一声冷笑。 本官偏不合作,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办得到! 陈言回到楼船边,雪烟低声问道:“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言笑了笑:“自然是抓紧时间招募。魏川!给我写三十张募工通文,派人张贴到冀远城热闹之处,就说募集六百名雇工,每人一日一两银子!” 雪烟一愣,随即惊道:“什么!” 此前计划,每名雇工一日不过二十文钱的雇银。 他这一下就暴涨到一两银子,本来能雇五十个雇工的钱,现在全花到一个人身上,那怎么能行! 要知道,以冀州的民情,怕是一般百姓半年都未必能挣到一两银子! 陈言却从容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要在这么时间内募齐六百人,这点代价岂能心疼?再说了,这钱不是有姓顾的吗?不必多虑,此事包在我身上。” 魏川领命前去。 雪烟蹙眉道:“可是这么高的价,已超出原本的预算,怕是顾大人不肯吧?” 主要这事还涉及到一个长远之策,雇佣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要近一年。 照他这个花费,一年超预算超太狠,别说顾威不可能同意,圣上也不可能同意! 陈言微微冷笑:“他不肯,便逼他肯!为国为民的大事,岂容这些蛀虫拖累?我必要让此贼付出代价!” 雪烟见他毫不客气直骂顾威为“贼”,心中一动。 哪怕是跟金则闹那么僵,陈言也没叫过他“贼”,可见陈言是如何厌恶顾威。 也罢,便看他如何做吧。 等到魏川让人写完三十张通文、分别前往城中各处张贴后,陈言想了想,叫人从小楼船甲板下的舱房内取出一件件奇怪的东西,直接在岸上组装起来。 不到一刻钟功夫,那东西组装完成,赫然竟是辆马车! “你竟然还带了马车!”雪烟看呆了。 而且,竟然还是可以临时组装的,只差拴两匹马儿,就能直接使用。 “既然要走陆路,那肯定也要准备陆路的座驾。” “可马车这儿不是能准备么?为何还要千里迢迢……” “那些马车怎么能行?坐它们去天悬山,怕是没坐到那里,本官就已经被颠散架了!来人,备马!” 第293章 治乞丐本官擅长 陈言一声令下,早有军士去码头隔邻的马肆租来两匹健壮的马儿,套上马车。 “走吧!咱们去视察视察这里的民情。”陈言上了马车,招呼雪烟道。 “这,我还是骑马吧。”雪烟却迟疑道。 换了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自那晚之事后,两人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她仍每日服侍陈言,尽心尽力,但陈言却不再像过去一样各种寻找机会调戏她。 现在要她和陈言同乘一辆马车,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陈言哂道:“一匹马儿租赁一日需要五十文,你要是非花那钱不可,不如替本官把这租银分担一半。行了,上来罢!” 说着强行伸手去拖她,雪烟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跨了上去。 “驾!”魏川亲自驾车,一扬马缰,扬长而去。 冀远城原本的规模和武阴城相仿,毗邻仙女江,建有渡口,因此曾经也是个比较繁华的城池。 只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城墙破败年久失修,城内房屋破旧不堪,沿途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无光。 别说比青山县,连永丰县、良谷县等县的生活质量也比不上。 途中还有不少乞丐,见着有外来客,立刻蜂拥上前,乞要米粮。 冀州的灾情,确实严重。难怪顾威只用两餐饱饭,就成功雇到那么多雇工,皆因百姓连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望。 雪烟坐在车内,看着车窗外的乞丐,心中不忍,掏出荷包来。 “你干什么!”对面陈言突然一伸手,把她玉手按住。 “我只是想施舍一点银两,让他们有点吃穿。”雪烟连忙说道,颊上不受控制地浮起少许红晕。 这是自那晚之后,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和她有肌肤之亲! “我发觉你这人特别喜欢浪费钱。”陈言撇撇嘴。 “啊?难道我同情乞丐也有错?”雪烟吃惊地道。 “你试试把银子扔下去,保证这些乞丐会打成一团,到头来每个人分到的银子可能没几文,甚至有可能只被一两个人所得,但却会让不少人头破血流,甚至因此一命呜呼!”陈言沉声道。 “哪有那么严重……”雪烟实在很难相信。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饥寒起盗心,这话听过吧?” “若是他们起了歹意,暗中跟你到暗处,再施抢劫。” “更严重的,你可是个标致的女儿家,你瞅瞅他们多少男人!” “不但劫财,而且劫色,叫你亏到姥姥家!” 陈言绘声绘色中,雪烟听得面红耳赤,嗔道:“别说了!”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朝后面看去,原来后面又有一辆马车,车上的主人大概是起了怜悯之心,扔下了一袋馒头。 结果一群乞丐蜂拥而上,你推我搡,竞相争抢,转眼间升级成了打斗,惨叫声和怒吼声不绝于耳,乱成一片。 吓得那马车的车主连忙叫驾车者加速,逃离现场。 其中有几人抢到馒头,立刻逃也似地朝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馒头,生怕就被人抢走。 但有一人跑得慢了,刚塞到嘴里,旁边两人一把掐住他脖子,一顿拳打脚踢,把他嘴里的馒头又给打得吐了出来。众人也不嫌脏,纷纷捡拾,照样塞嘴里嚼食。 雪烟看着这幕,这才明白陈言所说的有多正确,既是心惊,又是叹息。 “难道,就只能坐视么?”她无奈地道。 “呵,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我刚到青山县赴任时,那边的情况比这也相差无几,百姓中十户六乞,如今不照样衣食无忧?”陈言淡淡道。 雪烟一愣,想起青山县的情况,确实如此。 直到现在,朝廷对青山县的志录,仍然写的是贫困不堪。 可实际上,那里可能比大周任何地方更加富足!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虚心问道:“那该如何救护这些乞丐呢?” “要帮乞丐,靠施舍绝对不行,那只会让他们产生懒惰思想。” “一旦他们尝过甜头,日后只会越来越依靠这歪门邪道来生存。” “真正要帮他们,不是给钱,而是给工作机会,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争取每一口粮食、每一件衣衫、每一寸住所。” “这样,他们才能珍惜自己的所得,养成勤劳的习惯。” “人嘛,永远都是珍惜辛苦得到的,浪费不劳而获的!” 陈言重重地说道。 雪烟将他的话在心中反复默念了数次,不由暗暗点头。 “只不过如今冀州这大环境,这么做太难。所以咱们这趟救灾之事,便极为重要,绝不容失!若有人敢在这路上耍绊子,本官绝不会轻饶!”陈言眼中现出厉色。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却见一群人围着刚贴上去的告示通文。 “真的假的?一天一两银子?” “假的吧!而且也没官印,怕是哪来的无聊之人,拿咱们闲耍来着。” “其实,我倒是觉得,去看看也无妨,反正就几步路。” “对,驿馆离这又不远,看一眼又不会死。” 众人议论声中,已经有不少人离开,朝驿馆的方向而去。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差不多好戏该开场了!去驿馆!” 不多时,冀远城驿馆。 马车到了驿馆前,陈言带着雪烟下了马车,正好看到顾威和金则等人从里面出来。 方才顾威和陈言说完,便匆匆赶到驿馆,将他和陈言的交涉向金则汇报。 金则表面虽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暗喜。 顾威出手对付陈言,他只需隔岸观火,便能坐享其成,岂不快哉? 说完正事,顾威力邀金则等人去游览冀远的名胜,这时正要离开,不想迎面遇上陈言和雪烟。 “陈县令,你的六百壮丁,不知在何处啊?”顾威为搏金则欢心,故意嘲讽道。 “顾大人无需着急,片刻便至。”陈言神色自若地道。 “呵,话说得倒是轻松,可本官怎么觉得,你这六百壮丁根本来不了?”顾威冷笑道。 “哦?顾大人敢和本官一赌吗?”陈言冷然道。 “哈哈哈……这有何不敢?正好金大人等在此作证,本官便和你一赌!”顾威哈哈大笑。 陈言默默从袖兜内取出一张银票,展示给顾威等人看。 顾威笑声一停,愕然道:“你拿这一千两的银票何意?” 第294章 输了直接抢是吧? 陈言扬了扬银票:“若是本官在天黑前募集不到六百壮丁,便算我输,这一千两银子,便是顾大人的。若是顾大人输了,便输我一千两银子,如何?” 顾威双眼一亮:“此话当真?” 冀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拼命捞也捞不了多少,一千两已不是小数目! 陈言道:“金大人作证,我岂能胡言?” 金则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顾威生怕陈言就反悔了,忙道:“那就有劳大人为我二人作证!” 当下也拿出一千两银票,连同陈言那张,一同交给金则保管。 金则刚刚收下,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外面何事吵闹?”顾威喝道。 “禀报大人,外面忽然有大群百姓到来,说什么要应募。”一名衙卫忙道。 “什么?”顾威一愣。 “呵,是本官所募的壮丁来了!”陈言含笑道,“诸位大人,不妨同去一观。” 驿馆外,魏川已经带着几名军士摆放了几张桌子,开始一一为来应募者检查和入册。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来的众人,没想到竟真有其事,无不既惊又喜。 “等等!一两银子的雇银,不会只是骗咱们的吧?”一人忽然道。 “我们大人许下的诺,岂会蒙骗诸位?而且,凡入册者,均可预先领到二十文钱的定金!若是办事妥当,没有任何违规之举,明日便可拿到余银。”魏川正色道。 “真的假的?!那我也要应募!” “你让开!我先来的!” “还能先拿到定钱?这么好的事,闻所未闻!”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 魏川连忙道:“不要争抢!一个一个来!身高体重不达者,不予录募!行事不妥善者,不予录募!力弱者,不予录募……” 他一条一条念着要求,人群中不少跃跃欲试的人一听条件,顿时悻悻而退。 但仍有不少自认合格者,上前应募。 转眼间,已有十多人合格,成功拿到定银,欢天喜地地聚到一旁。 通常临募的雇工,一天也就二十文钱左右,这还什么都没做,就能拿到寻常一天的工钱,赚翻了! 顾威和金则等人走出驿馆,陡然见到这幕,无不惊呆。 外面不仅已经围了上百名应募者,而且还有人不断从远处过来! “这……这怎有可能!”顾威失声道。 “我说了,不是办不到,只在于你肯不肯下功夫去办。”陈言悠悠地道。 “哼!你莫要得意太早,如今也不过才募到十多人,六百人谈何容易!”顾威恼怒道。 “自欺欺人者,难救!”陈言听得直摇头。 到这刻他仍不明白这场赌局已输,那就只能说输得活该! 不到一个时辰,驿馆前已经围了超过二千人,半条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其中符合要求、能被入册者,约有两成,接近四百人。 就算没通过检查的,也没离开,站在一旁看热闹。 顾威抬头看看天,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时辰! 他再蠢也晓得事情不妙,唯有一咬牙,叫过旁边一名府衙衙卫,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衙卫会意,悄悄离开。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雪烟看着聚在一旁的壮丁,秀眉深蹙。 前一个时辰募了近四百来人,可这后一个时辰,竟然只募了三十来人,速度骤降。 最近的半个时辰,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募到! 陈言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般道:“怎会没人了?” 顾威心中有数,上前哈哈一笑:“陈县令,你算盘打尽,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这事啊,本官早就说过,成不了!” 陈言转头看看他,道:“顾大人这么自信,难不成是耍了什么手段?” 顾威心里一跳,表面却怫然道:“这什么话!本官一向诚信,岂会用那些阴招?” 陈言淡淡地道:“真的没有?打个比方,这驿馆前乃是一条独街,两头一封,自然便没人能进来。难道大人没让手下去封住街口,阻止他人过来?” 顾威浑身一僵! 这家伙怎会知道的! 的确如陈言所猜,顾威方才让人悄悄封锁了街道两头,外面的人再大胆,也不敢冲撞官府的封锁,这才阻止了过来的人流。 若是陈言此刻过去查看,必会发现问题! 陈言忽然哑然一笑:“不过本官相信顾大人是诚信之人,当不会有这等无耻之举。先等等吧!” 顾威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看金则等人。 众人也是心领神会,各自含笑。 能见陈言吃亏,何乐而不为? 终于,日头从西山落下,天色转暗。 “陈县令,你输了!哈哈!”顾威得意洋洋地道。 直到这刻,仍只有四百来人。 “陈县令,依你二人所立之赌,本官便宣布……”金则含笑上前,将两张银票拿了出来。 “多谢大人!”陈言一声谢,直接把两张银票夺了过去,眉开眼笑地说道。 金则和众人一愣。 这家伙居然动手抢? “你干什么!是本官赢了,你快把银票还来!”顾威怒道,伸手想抢回来。 “大人错了吧,是我赢了。”陈言把银票往怀里一揣。 “你开什么玩笑!这里明明只有四百余人,根本没到你立赌的六百人!”顾威指着聚在一旁的雇工叫道。 “大人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蠢了,我何曾说过,这里的便是所有人?”陈言悠然说道。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连雪烟也愣住了。 半晌,她才忍不住道:“大人,难道你在其它地方……” 陈言呵呵一笑:“我这人性格多疑,所以除了这里,还另外设了两处招募点。想必,这会儿人早已募齐了。魏川!去带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魏川带着两百名壮西浩浩荡荡地回来。 “大人!人已募齐!” “很好!顾大人,这赌,是谁赢了?”陈言转头盯着顾威,含笑问道。 “你……你竟然……”顾威脸都青了,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整话。 他哪里想得到,对方竟然有这一手! 第295章 最爽是剥贪官的皮 “事不宜迟,魏川,你即刻带人前往码头卸货。争取今夜卸完,明早动身!”陈言再不理他,转头对魏川下令。 “是,大人!”魏川高声应命,和众军士一起领着那些壮丁去了。 顾威气得眼前一黑,好在旁边衙卫及时扶住,才没摔倒在地。 一千两银子啊! 就这么出去了! 周围金则等人无不脸色难看。 本来都准备好看陈言出糗吃亏,结果反而让他白白赢了一千两,可恶! “天色已晚,我也有些饿了,雪烟姑娘,咱们走吧。”陈言再不理会他,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招来这许多人!”顾威咬牙切齿地道。 “简单,只要肯花钱,自然就有人来。”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花钱?多少钱?”顾威下意识问了一句。 “每人每日,一两银子。”陈言悠悠地道。 “什么!你疯了!哪有那么贵的雇工!”顾威惊道。 “有人愿意给这么高的雇银,本官能说什么?”陈言呵呵笑道。 “谁?”顾威愣了一下。 “就是大人你啊!哈哈哈哈……”陈言把银票拿出来挥了挥,笑着上了马车。 “你!噗!”顾威本就气得够呛,再听这一声,更是气得一股闷气涌上心口,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旁边衙卫大惊,慌乱起来。 “大人!大人!” “快!快找大夫!” “先把大人扶进去!” 马车缓缓而去,车上,雪烟嫣然一笑:“原来大人打的是这主意,用这法子,让顾大人出这雇银的钱。” 陈言把银票在手里甩得猎猎作响:“而且还额外多赚四百两,哈!你知道这世上最爽的事是啥吗?就是剥贪官的皮!” 雪烟也觉无比畅快。 圣上为了百姓日夜操劳,可顾威这种贪官污吏,却反而在那收刮民脂民膏,确实该死! 不过随即她就敛去笑容,愁道:“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银子,也就撑持一日啊。以后的雇银,该怎么办呢?” 陈言满不在乎地道:“这与我何干?” 雪烟疑惑道:“大人这话是指……” 陈言轻松地道:“朝廷诏令下来,是让冀州府尹负责接应之事。而府尹大人是让顾威负责此事,所以这些雇工日后的处理,不在本官,而在于顾威,懂了吗?” 雪烟呆了一会儿,猛地醒悟过来:“噢!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截断她的话:“等着再瞧一出好戏罢!” 到了后半夜,才算把所有货物卸下船来,装上了五十辆骡车。 六百人轮番上阵,个个都怕出了岔子拿不到尾银,搬运时无比小心,没出半点问题。 事后陈言遵守承诺,将雇银一一给付。 所有人都喜翻了心,不断向他道谢。 陈言一一回应,拿顾威的银子赚人气,值! 而在驿馆,顾威已经醒转过来。 金则等人早已去休息,只剩衙卫在旁侍候。 “大人,您千万别被那县令给气着了,不值!” 衙卫怕顾威想不通,赶紧安慰。 哪知道顾威定了定神,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气?本官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 衙卫一脸懵逼地道:“大人,您这是……”暗忖难道大人气到失心疯?怎么突然来这么莫名的话? 顾威喘了几口气,从床上坐起,冷笑道:“今儿确实是本官上了当,吃了一亏。可是这些雇工可不只是雇佣一日!本官倒要看看,他陈言能用那一千两银子撑到什么时候!” 一天一两,六百人两天就得一千二百两。 他输的银票,连两日都撑不下去,以后就只能陈言自己掏腰包! “陈言啊陈言,你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明儿本官便去看你笑话,看你如何还笑得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顾威便来到渡口。 哪知道到了渡口,他一下愣住了。 骡车一辆辆备好,整装待发。 按计划,每辆车除了驶车的骡夫外,还要数名雇工随车步行辅助。按他的想法,这会儿所有雇工都该已经准备妥当、正要出发才是。 可是那些雇工却不见了踪影! 他疑惑地走到栈桥边上,只见陈言正坐在小楼船甲板上,悠闲地吃着早点。 “陈县令!你为何还在此地?不是该出发了吗?”顾威高声叫道。 “出发不了。”陈言拿着个包子啃得满嘴是油,含含糊糊地道。 “为何?”顾威错愕道。 “大人有长眼睛,该看得到没有雇工,如何出发?”陈言连正眼都不看他,拿起另一个包子。 “等等,昨日你雇的那些雇工呢?”顾威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遣散了。”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什么!你把他们遣散,那咱们如何上路?”顾威惊道。 “这好像不是下官要考虑的问题。”陈言终于看向他,似笑非笑,“就劳大人多费心了。不过请千万记着,您找来的雇工,仍要符合下官的标准,否则恕不能出发。” “你!”顾威气得指着他,手指都在抖。 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样一来,不但陈言不必承担后面的雇银,而且他还得想办法把人再给请回来! 而更要命的是,有一日一两的优渥待遇在前,他若是把雇银开低了,那些雇工未必肯回来! “好你个陈言!你想让本官花销,本官偏不如你愿!耗吧!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顾威猛地一跺脚,气冲冲地去了。 回到驿馆,顾威立刻去找金则,将事情说了一遍。 “此子简直无法无天!大人,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说完后,顾威愤愤地道。 金则眉头也锁了起来。 情况有些不妙! 原本只是想看顾威收拾陈言,可事情闹到这会儿,已经开始影响正事! 此前行程就耽搁了一些,再这样下去,拖延日久,怕是后面追究下来,不只是顾威要完,他自己也要担责! 想到这里,金则脸一沉,道:“顾大人的意思,是要为一己之私,耽误朝廷的大事?” 顾威找他本来是求认同,没想到他竟来了这么一句,顿时一个激灵,急忙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金则打断他的话:“今日之内,必须出发!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人给我找齐!” 顾威惊道:“可是此事是是因为姓陈的捣乱……” 金则再次打断他:“你自己想要找他晦气,能怪得谁?” 顾威脸上血色尽失,不能置信地看着金则。 昨天金则还暗示他可以对付陈言,这会儿竟然把事全推到他身上! 这下麻烦了! 第296章 贪二千亏二万 垂首丧气地出了驿馆,顾威没辙,只能叫来衙卫,到街头张贴告示。 “大人,那一日管几顿饱饭?”那衙卫自作聪明地问道。 “……”顾威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小人明白了!两顿是吧?”那衙卫见他眼神不对,赶紧道。 “什么管饱饭,要给雇银!”顾威怒道。 “啊?那银子给了那些青头百姓,大人您岂不是……”衙卫懵了。 “闭嘴!”顾威吓了一跳,怕他说出什么来,赶紧道,“雇银每人一日二十文,不,五十文,赶紧写上!” 他不是不知道,五十文虽然对于普通雇工来说算是高价,可对这里的百姓来说怕是没人看得上眼。 毕竟,昨天人家吃过一天一千文钱的大甜头! 现在只能期望那些百姓不至于被昨天的甜头养得太刁,毕竟冀州穷困,应该还是能招得到人。 告示贴出去一个时辰后,顾威在驿馆外,面色铁青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 没有一个人来应募! “大人!大人!小的探清楚了!”一名衙卫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近。 “如何说?”顾威急问道。 “他们说,太便宜了……”那衙卫喘着粗气说道。 啪! 顾威在桌上猛地一拍,气道:“岂有此理!这些乱民,早晚本官要一个个好好治治他们!” 那衙卫忙道:“大人,要不我带人去抓些壮丁回来?” 顾威瞪他一眼:“抓什么抓!事关重大,万一他们半途起了异心,搞了破坏,是你担得起那责任,还是我担得起?给我把雇银加到一百文!” 然而,一百文也只换来零零星星的应募者。 而且其中大多都是体瘦如柴,根本不符合陈言的要求。 无奈之下,顾威只好不断增加雇银的价格。 一百五十文、二百文、三百文…… 加到五百文时,来的人总算够了,成功招到了六百人。 顾威看着个个笑得无比灿烂的他们,心在滴血! 朝廷这次拨下来的银子,他也不过是个府丞而已,自然捞到的银子有限。 原本雇银就只有一万两银子左右,他不过得了不到两千两。 换言之,每名雇工的价格只要超过六十文,他就得自掏腰包补缺! 可现在,已经到了六百文,十倍于他贪的银两! 忽然间,他无比后悔当初贪了那银两。 若是当初一开始就用二十文的价格,说不定也能雇到合适的雇工。 可惜,后悔也晚了! 半个时辰后。 小楼船上,陈言目光扫过岸边的雇工,点了点头:“行,这还差不多。那就赶紧的,莫要耽搁了正事,出发!” 旁边的雪烟看着岸上垂头丧气的顾威,暗感好笑。 一开始她还以为陈言只是为赢了赌约,才定下一两银子一日的雇价。 想不到这一招竟是留了后手,给顾威捅了这么狠的一刀! “这事还没完,姓顾的家底绝不只是这么点银子。”陈言看穿她的想法,低声道,“看着吧!我非让姓顾的倾家荡产不可!” “原来大人如此痛恨贪官?”雪烟也低声道。 “错!本官并不痛恨贪官。” “本官恨的是,那些连百姓都未喂饱,便急着中饱私囊的贪官!” “当官是为了啥?不就是权、名和利?” “你要让当官的全做清官,那天底下有几个人乐意?” “所以说,适当让他们贪一些并不大碍。” “但前提是,他们真的尽到了自己的职。” “让百姓富足了,他们贪的银子顶多算是刮点百姓的油水。” “可让百姓穷困,却仍然还贪,那就是剥百姓的皮抽百姓的骨啊!” 陈言痛心疾首地道。 雪烟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大人,您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为您自己开脱似的?” 陈言轻咳一声:“勿得胡言!本官的银子都是自己辛苦挣来,哪有刮百姓的油水?” 雪烟抿嘴一笑。 当下队伍终于启程,离开冀远城,往北而去。 船队的五艘船,全部寄留在渡口那里,陈言坐着他的马车,悠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不过出发时,雪烟忽然发觉不对劲。 车队原本是五十辆骡车,这会儿怎么多了这么多? 她疑惑地上前查看,顿时一脸黑线。 这些车内,所装的全是陈言的私人物品! 他是真当这趟出来是游山玩水是吧?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甚至还带了炉灶锅铲等。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多了十多辆骡车! 这些骡车都是雇来的,不过这十多辆自然是陈言自己掏腰包,一辆骡车每日也要四十文,一天就得花五百多文。 也就是他钱多,舍得这么享受! 不过,这事被金则知道的话,想必他会更加讨厌陈言了。 雪烟想到这,大感无奈,唯有假装不知道,让车队出发。 这回,她没再坚持自己骑马,也呆在马车上,继续贴身负责服侍陈言。 顾威骑在马上,看着骡车和随车的劳工经过,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没人能这样整他! 姓陈的,这梁子算是结大了,我必会让你付出代价! 京城,英武伯府。 “二百一十七、二百一十八……” 卫菡趴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做着俯卧撑。 唐韵这段时间关了她禁闭,不许她外出。不过卫菡倒不介意,毕竟此事是她有错在先,活该受罚。 更何况,她心中还有事,留在这里等待那个人。 当然,前提是假如陈言没有预测错的话。 “郡主!外面有人求见。”一名侍卫快步而来。 “什么人?”卫菡爬了起来,微微喘息。 “对方不肯说,只说提一嘴回凉渡口,郡主自然知道他是谁。”那侍卫禀报道。 卫菡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果然来了! “带他从侧门入来。”她立刻道。 “是!” 不多时,来人被带到了府内一间花厅内。 卫菡已经在那里等着,来人一入内,立刻跪倒在地:“小人拜见郡主!” 卫菡看清对方长相,更是心花怒放。 果然是他! 但表面上她没有任何喜色,反而蹙着眉,让侍卫离开。 厅内只剩她和对方时,她才道:“公孙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这里来寻我!不怕我将你拿下,交予圣上吗!” 第297章 鱼儿上钩了 公孙城他抬起头,微微一笑:“若郡主会那么做,当初又何苦煞费苦心,放我一马?” 卫菡轻哼一声,摆摆手:“起来吧!” 公孙城连忙起身,拍尽衫摆上的尘土,说道:“小人此次大胆来访,只为向郡主确认一事。” 卫菡绷着俏脸:“说!” 公孙城沉声道:“若有机会将伪帝推翻,郡主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卫菡霍然起身,沧地一声拔出腰间蝉鸣刀,直接架在公孙城脖子上:“如此逆贼之言,你安敢在我面前说出!” 公孙城没有半点畏惧之色,盯着卫菡双眸:“若是小人料错了郡主,便请将我一刀格杀便是。” 卫菡玉容阴沉:“你可知我有今日,乃是圣上所赐?没有她,便没有今日的英武伯!” 公孙城一脸坦然之色:“小人并不觉得,一个封爵,便能让郡主不顾家国纲常,不顾天下百姓!” 卫菡喝道:“你说清楚!” “郡主当初肯义释小人,岂非正是因为看不惯伪帝的倒行逆施?” “明面上,她口口声声为了苍生社稷。” “可实际上,她治国五载,百姓民不聊生!” “只有那些愚夫,才会信她的鬼话,以为她真能成为明君!” 公孙城字字铿锵,不是预先知道他想法的话,搞不好还真会被他这正义之色所骗。 卫菡不悦道:“这五年百姓民不聊生,难道不是因为燕王叛乱?” 公孙城从容不迫地道:“请问若伪帝没有以女子之身即位,燕王可会叛乱?” 卫菡一时语塞。 她也知道,燕王叛乱打的确实是女帝登基、坏天道伦常的口号。 公孙城趁势再道:“若唐韵真如她那般一心为天下百姓,那当初便该自禅其帝位。但她没有,便足以证明她有私心!” 卫菡手中蝉鸣刀,不由缓缓收回。 公孙城心中暗喜,道:“但我知道郡主不同。我在雍州,曾听闻郡主不少事迹,晓得您是为了定国安邦,才出手助她。恕小人大胆直言,当初您选择助她,实是走错了路!若非郡主也知道这一点,心中后悔,岂会助小人脱身?” 卫菡颓然坐回椅上,无力地道:“后悔,又有何用?” 公孙城朝前趋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后悔,至少还有办法扭转!” 卫菡一震看他:“你的意思是……” 公孙城重重地道:“这大周的皇帝,终究该是男人!只要郡主肯相助,助一位圣明贤德之人推翻伪帝、登基大宝,那便是将功补过,更是大周中兴的大功卧!来日,何只是区区伯爵,便是王爵,也唾手可得!” 卫菡眼眸中现出一抹异色,将蝉鸣刀回到鞘中,低声道:“你说的是圣明贤之人,又是何人?” 公孙城深吸一口,重重吐出四个字:“益王殿下!” 好一会儿后,卫菡才让人进来,带公孙城去休息。 后者一离开,她就软软瘫倒在椅子上。 太累了…… 没想到演戏竟会比上阵杀敌还累,好在自己没有辜负陈言的厚望,总算骗得对方信任。 当初陈言给她传的信,除了放人,还有就是苦练演技,等待公孙城这条鱼儿上钩。 陈言料定,公孙城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不过陈言也不知道卫菡的真实身份还有额外的加成效果。毕竟,他只以为卫菡是周氏商会东家的重要亲信。 在陈言的算计中,他认为公孙城被放走之后,必会去调查周氏商会的来历,由此便会知道周氏商会和朝中的关系密切。 周氏商会能精确获知其下落,进而一举擒拿,足见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因此陈言料定,公孙城必会对周氏商会下手。 击垮周氏商会很难办到,但如果能拉拢收买一个内应,以后公孙城便不必再担心自己会再次被周氏商会的人抓住。 他甚至设计好了卫菡放公孙城的理由,以准备后者日后来找她时,能有充足的解释,让对方不起疑心。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公孙城知道卫菡的身份、并且深入调查其品性后,自己给她脑补了一个放自己的理由。 那就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大义! 而且她的真实身份有极大的吸引力。 唐韵身边最亲信的人之一! 若得她相助,幕后之人要举事,也会容易百倍。 因此,公孙城才会冒险到京城,前来找卫菡。 而初听公孙城说出那个名字时,卫菡着实吃了一惊。 益王,唐韵的亲叔叔,可说是她最敬重的人之一。 昔年先帝诸子隐有互乱争位之势,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屡有私斗之事。而当时的京兆尹哪敢干涉这些王子殿下的争斗?只能任由他们闹来闹去,牵累了不少百姓。 益王唐莫为此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亲领京兆尹之责,负责京城的治安,凭自己的德望和地位,压得先帝众子不敢再闹事,恢复了京城的安宁。 不过他领此职,乃是以监察的名义,并非直接挂名。 因此如今京兆尹之职成了双职,朝中重臣王知余挂着京兆尹的名号,但实权者却是益王唐莫,凡大事必须得到后者的点头,才能执行。 更为重要的是,此后在唐韵即位之时,也是他压下了京城各处的骚动,全力支持唐韵登基。 可以说,益王唐莫是唐韵能坐稳帝位最大的功臣之一! 可想不到,他竟暗藏私心! 扶持唐韵,乃是因为若是先帝无论哪个儿子登了基,他都很难将其推翻。只有她即位,他才能拢络民心,以乱天道、毁伦常的名义,将她从帝位上掀下来。 若不是卫菡答应了陈言,探得消息后,绝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唐韵在内,现在她已经想飞赶宫中,将此事告诉后者。 必须先交消息传给陈言,由他决断! 她立刻唤来一名心腹侍卫,悄悄交待了一番,那侍卫这才领命去了。 同一时间,冀州。 车队徐徐而行,因为要避免货物出现大的碰撞,速度只能慢下来,比走水道还慢。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车队停下来扎营休息,生火做饭。 顾威早就备好了一切,带了厨子和衙卫,就地垒灶,给金则等人做饭。 做到一半时,他无意中转头望了一眼,突然看到一幕,顿时愣住。 再一细看,他瞬间傻眼! 第298章 你吃,得一百两 事实上不只是顾威,两侧其他人,也无不看懵了。 众人就地生火做饭,多是捡几块石头,垒个简单的石头灶,或者挖个坑,放锅烧点水煮点简单的干粮来果腹。 毕竟在荒郊野外,没有那么好条件,只能将就一下。 顾威为了讨好巴结金则等人,做得隆重一点,让人挖来泥土,垒了个约两尺高的土灶,架锅弄三个菜,配上馒头和腌菜,算得上是极好的了。 可是不远处,在离车队十多丈外,此刻竟然垒起了四座足有四尺高的大灶! 以石块为基,再用泥土填充缝隙稳固灶体,灶身抹得平整均匀,那规模和做工别说和一般百姓家里的土灶比,就算是跟顾威家里的灶相比,都不见得逊色! 四个灶此刻都是火焰熊熊,上面放着不同的锅具,其中一口居然还是炖锅,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很显然锅里是在炖肉。 另外三口锅,则分别是在烧菜和炒菜。 四锅均由雪烟负责,旁边还有一名纳抚营的军士给她打下手,切菜洗菜装盘码盘烧火……两人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 此外,还有两名纳抚营军士不断轮流往旁边林子里进进出出,从那里找来大量干柴,堆放在四个大灶边上。 四个大灶四口锅四个人,构成一幅忙碌的造饭图,中间却有一人袖着双手,这边遛达一下,那边遛达一下,不时还从刚起锅的菜里扒拉两根塞嘴里。 “这个肉苔不错!火候稍大了点,但没糊,味儿还算正。” “雪烟姑娘你这厨艺见长啊!这山笋炒肉丝芡粉勾得不差,肉还挺嫩。” “哟,海带炖肉起泡了!赶紧打一下!” 陈言大呼小叫中,雪烟被指挥得团团转,难为她居然忙得过来,轮流处理四口大锅上的事,没有晕头。 顾威惊呆了,下意识走了过去:“陈县令!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陈言转头看到是他,翻了翻白眼:“这还用得着问?做饭看不出来?累了半晌,我早就饿坏了,得好好吃一顿。” 周围的人无不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他这半天就做了一件事——躺在马车里! 这能多累? 而一旁,顾威一脸不敢置信的地道:“可你做这么多,难道……” 说着不由吞了口口水,目光滑过刚出锅的一盘肉丝。 光是已经起锅的菜就有四个,加上还在做的,这起码得有七八个菜! 陈言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莫非是想做好了,请大家一起吃? 金则等人虽然也无比羡慕,可听到顾威那话时,无不心里暗叹。 顾威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别说七八个菜,就算七八十个菜,陈言也不可能让他们尝半口! 看着顾威那副模样,陈言顿时猜到了他的想法,脸上带笑。 “顾大人想吃?可以啊!” 金则等人一呆,陈言他居然同意了? 顾威更是喜道:“是吗?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毕竟恨深似海,就勉为其难,先吃他一顿找补一点回来吧! 陈言拦住他,伸一只手:“谢谢,承惠一百两。” 顾威一愣:“什么?还得给钱?” 陈言奇道:“你从哪个方面觉得咱们俩的交情深到能免费让你用餐了?” 顾威一僵! 金则等人则暗暗点头。 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陈言! “顾大人也别嫌贵,我这要一百两是有原因的。” “大人乃是从四品的官品,若是要得低了,岂不是有辱大人身份?” “所以嘛,这这一餐若是百姓来吃,只要十两,而顾大人的话,就非得一百两不可。” 陈言笑眯眯地接着说道,气的顾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针对他! 半晌,顾威才压着怒气开口:“陈大人上次不是口口声声,说当官要清廉,结果自己过得这么奢华,你岂非口是心非之徒!” 陈言哈哈一笑:“何谓清廉,大人怕是仍未弄清楚?花自己的钱,哪怕一顿饭吃一千两,也是清廉;收刮百姓的脂膏,以满足自己私欲,哪怕一顿饭吃一文钱,也是贪污!” 顾威闻言,顿时怒道:“你少在那含沙射影!你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俸银一年才几两,也敢说花的都是自己的银子!” 陈言摇摇头:“错错错!第一,我不是含沙射影,而是指名道姓,说的就是你顾大人;第二,想说我的钱是贪贿所得,行,拿出证据,否则便闭上你的嘴!” 顾威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气得一跺脚,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陈言欢快的声音:“开饭!” 一顿饭,吃了九个菜,堪称宴席。 香味四溢,周围的人望着那丰盛的饭菜,吃着自己手中的干粮,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陈言和雪烟一起用膳,吃完还剩了大半,便招呼其它凤翔卫来一道解决。 众凤翎卫无不惊喜,哪会拒绝,纷纷拥了过来。 雪烟有些不好意思,想叫帮忙的纳抚营军士一起,结果连叫了两人,两人均只笑了笑,婉言谢绝。 雪烟暗暗惊异。 陈言说他们在外面时,只吃行军餐,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而且这些军士丝毫不露出馋意,那自律和旁边带着欢声笑语狼吞虎咽的凤翎卫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她心里暗叹。 难怪凤翎卫实力远不如人家,真是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就在这时,一名雇工迟疑着走了过来。 “大人,小人能否买些肉汤?”那人到了陈言面前几步外,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边问一边还舔了舔嘴唇。 雪烟心生悯意,正想说肉汤很多,不必花钱,送他一碗就行。 但陈言却抢先一步道:“行,五十文一碗,自带器具。” 雪烟瞪大了双眸。 五十文! 这未免有些太贵了吧! 以大周猪肉的行情,一般家猪或者野猪价格在一头大猪净赚二百文左右。 他这卖碗汤就要五十文,简直天价! 虽说陈言所用的猪肉,乃是青山县的精饲猪,可这价也太离谱了! 哪知道那雇工只是稍稍犹豫,便急忙道:“谢谢大人!” 说着,拿着自己的木碗走了过去。 一名军士收了钱,拿大勺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那雇工兴高采烈地去了。 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不少雇工上前,每人五十文钱,转眼间把炖肉汤底买了个精光。 有的运气好,舀汤时还能夹点肉屑,买汤者更是开心。 第299章 冀州府尹 那边顾威等人看着这幕,也无不心动。 可惜的是他们跟陈言关系闹太僵,不然就算花个五十文买一碗,也值啊! 一锅汤,最后卖了三十碗,足足十五两银子! 雪烟张口结舌地看着,完全没法理解。 五十文钱,足够一般百姓数日的生活花费。 他们穷苦出身,为何竟会这般大手大脚? “不是他们有问题,而是你不明白人心。” “若是平素,他们肯定不愿。” “但如今他们一日能挣六百文,还在乎这区区五十文?” 一旁,陈言悠悠地说道。 雪烟转头看他,吃惊地道:“可是你那汤哪里值五十文了?” 陈言不禁啧啧摇头。 “你这脑子仍然没转过弯啊!” “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你能否消费得起,以及你对此物的需求有多强烈的问题。” “这些人干的是力气活儿,自然想要吃肉喝汤。” “肉咱们要吃,他们自然就只能买汤。” “在这荒山野岭,又只有我这有肉汤,没有任何人跟本官竞争。” “所以就算知道被坑了,也只能忍,因为他们赚得够多!” “而且你千万别以为他们被坑了会很难过,看,他们喝得多开心!” 雪烟不由看向众人,确实,一个个神情满足惬意,哪有半分不开心? “当然,这些百姓如此幸福,还得多谢一个人。”陈言笑眯眯地转头望向那边的顾威,“不是顾大人肯出这么高的价雇他们,他们岂喝得起五十文一碗的肉汤?” 顾威没想到这也能躺枪,顿时气急交加,一口浊气直冲喉头,噗地一声,呕出一口殷红! “大人!大人又吐血了!快!拿定心理气丸!”旁边衙卫赶忙扶住他。 陈言看得哈哈大笑。 活该! 三日后,骡队才算到了樊城。 这三天时间,陈言每天至少两顿大餐,金则、顾威等人只能干看着。 凤翎卫是受益最多的,等陈言和雪烟吃完,她们就能一文不花免费吃好料,几天下来,已是人人拿陈言自家人一样。 平时在骡队间巡视,要是听到谁敢说陈言半句坏话,立刻上前就怼,哪怕对方是金则和顾威等官员。 当然,她们敢这么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她们的靠山是唐韵,而且她们的官品也并不低对方太多,甚至还比水务司某些官员高。 金则等人从没跟女子有过口舌之争,纵然气愤,也只能气冲冲地抛下一句“不与尔等妇人一般见识”,转身离开。 而几乎每次用膳时,都会有雇工前来讨买汤汁或残油。 一顿饭下来,陈言稳赚十几二十两,把所有花费成本全都抵了,等于自己不花钱吃好的。 而走在前头的金则等人刚到樊城外,就看到一队人马在道旁相迎。 “金世伯!小侄在此恭迎!” 带头之人身穿府尹官袍,约在三十多岁年纪,一见金则立刻快步上前相迎。 来人赫然竟是冀州府尹罗念! “罗贤侄,你怎会在此?”金则讶然道。 罗念的父亲乃是当朝一品重臣,和金则私交颇好,因此后者与罗念乃是素识。 冀州民变压平之后,唐韵以失职之罪,撤了原本的府尹,另调罗念就任此位。 坦白说,罗念本无资历任此要职,但亏得他父亲在朝中关系深厚,由黄良阁亲自举荐,方才得以出任此位。 自然,这其中有栽培之意,希望他能在冀州这地方干出实绩,未来也好调归京城。 按说,罗念如今忙于抚灾慰民,是以无暇再亲自接应天悬山之事,所以才派顾威前来。想不到,他竟赶来此地相迎。 “世伯此次入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侄无论如何也要来送一送。世伯,来,我已在城中备下简单酒水,聊为送行。”罗念连忙道。 他深知金则以清廉自居,所以强调所备酒水“简单”。 金则点点头:“有劳贤侄了。” 顾威等人这时才赶紧上前,向罗念一一行礼。 礼毕,罗念目光扫过所有人,奇道:“对了,朝廷钦派的那位县令陈言,为何不在?” 顾威轻咳一声,道:“此人落在队尾,不理也罢。大人,这人不识趣的,咱们自管入城,不必理会他,省得招来麻烦。” 罗念愕然道:“此话怎讲?” 顾威凑近,将陈言害自己的事大略说了一遍,自然不乏添油加醋,将陈言说得恶行滔天。 听完之后,罗念哈哈一笑:“想不到这位陈县令竟如此特立独行,倒是让罗某更想见他一见。来人!请陈县令过来相见。”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顾威最先反应过来,惊道:“大人!万万不可!这人连金大人的面子都不给,您这……” 罗念摆摆手:“无妨,若非如此特别,朝廷又岂会钦点他前来?速去请陈大人过来一叙!” 身边府卫应声而去,不多时,陈言的马车缓缓驶来,到了众人跟前。 陈言掀帘而出,一眼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罗念脸上。 “本官冀州府尹罗念,陈大人辛苦了!”罗念毫无上官之姿,竟先揖手向他一礼,含笑说道。 陈言在心中将罗念二字念了好几遍,有点诧异。 他早就知道如今的府尹是罗念,但这人此前并未担任过要职,也少有露面,因此他的清单上面没有罗念的详细资料。 他不动声色地下了车,还了一礼,道:“罗大人,据我所知,你现在该忙于安民抚灾,贸然来此,是不是有点渎职之嫌?” 金则等人暗暗皱眉,顾威则是直接大怒,便想上前喝斥他。 罗念如此礼待他,他竟然开口就说前者渎职,简直不识抬举! 哪知道罗念却一抬手拦住他,歉然道:“陈大人所言甚是,本官今夜为诸位送行之后,便立刻赶回。” 他竟如此谦逊受教,金则、顾威等人无不大愕。 身为堂堂府尹,被七品县令当众训斥,颜面尽损,竟然还能如此彬彬有礼,甚至坦承自己做错了,这种胸怀,简直天下罕有! 连刚从车上下来的雪烟,也不禁暗暗动容。 这位罗大人,着实不凡! 陈言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就未免虚伪了,你若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难道不该是就地引绺辞官?” 这下不只是顾威色变,一旁府卫也无不露出怒色,按上佩刀刀柄,怒视陈言。 连雪烟也不由蹙眉,暗觉陈言这也太过分了。 人家如此谦虚有礼,他还在这咄咄逼人,未免有点给脸不要脸。 第300章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罗念也愣了一下,但却仍没露出怒色,反而肃容道:“陈大人所言甚是!渎职之罪,实无可恕,不可轻忽。待冀州灾情抚平,百姓能稳定下来后,罗某便辞官归乡。” 旁边众人几乎感动哭了! 罗大人受尽此贼攻击,却仍然如此谦逊有礼,真乃世之楷模! 唯有陈言撇撇嘴,道:“场面话谁不会说?” 左右的人暗忖你就是最不会说场面话的人,个个都不禁面带怒容,狠狠瞪着他。 陈言却并不理会众人,只道:“大人若是没事,咱们就散了吧。明早还要入山,我还有些要事,就不奉陪了。” 罗念奇道:“陈大人有何要事?不如我叫人替你……” 陈言摇摇头:“不用了,采买些食材补充储备而已,我自己有人。” 说着,陈言一转身,回了马车。 罗念忙道:“本官备了素席,陈大人不如一起……” 陈言抛下一句:“素席?太简陋的东西,我吃不惯,你们留着自己吃吧!魏川,入城!” 驾车的魏川一扬马缰,马车直接从众人旁边经过,往城门而去。 罗念看着马车远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看来,这个陈言不是那么好对付。 算了,时间还有的是,明早入山前,他会让这个陈言彻底转变态度! 马车上,走远后,雪烟才忍不住道:“大人,人家那么友善,您何苦……” 陈言打断她的话:“你觉得罗念这人如何?” 雪烟怔了片刻,才道:“挺好啊。” “为人谦逊有礼,肚量大,无论怎样都不生气,可称‘仁’。” “为了朝廷大事,明明自己公务缠身,却还是抽空赶过来给咱们送行,可称‘义’。” “对待下官也不拿架子,不以官威慑人,可称‘贤’。” “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府尹之位,想必能力上必有过人之处,可称‘能’。” “如此仁义贤能之人,手下竟然会有顾威这种蛀虫存在,奇不奇怪?” 陈言意味深长地问道。 雪烟一呆。 的确。 怎么看,罗念那样的人手下都不该有顾威那种贪官污吏才对。 “另外不妨告诉你一件事,顾威是上任府尹手下的人,罗念来了之后,不但没有将他撤职,反而还照样重用。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陈言微微冷笑。 “这,莫非他被顾威蒙骗了?”雪烟猜测道。 “所以说你只是青头百姓,当不了官。”陈言哂道,“罗念这人若是能轻易被下官蒙骗,岂有资格坐上府尹之位?他来这,是经过当今圣上核审的,能力上若是如此糟糕,焉能在这种时机来此?” 雪烟也不禁点头同意。 如今的冀州,不用问也知道,是唐韵重点关注的所在。 哪怕是有黄良阁举荐,若是罗念没有能力,唐韵也不可能让他来。 “所以说,顾威贪腐是事实,那罗念这般谦逊有礼,便只可能是装出来的。” “就算没有十成把握,本官也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这个罗念必是与顾威同流合污,一样私吞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搜刮民脂民膏!” “这种人,无论他是否能臣,都该杀!” 陈言说到最后,声音转寒,眼中厉色再现。 不过随即他就恢复了正常神情,道:“不说这人了,咱们先入城找家客栈投宿,再让人去看看能采买到什么东西。” 这些天,他带的食材消耗了不少,不再采买一点,怕是撑不到从山里出来。 雪烟错愕道:“大人不准备到驿馆入宿?” 陈言伸了个懒腰:“我这人对污秽的东西忍耐有限,有金则、顾威、罗念他们这些人在那,我睡不着。” 雪烟哭笑不得。 好在他是在这车里说的,要是被人听到这话,怕是又要惹来一番麻烦。 金则等人到了驿馆后,先去梳洗,准备赴宴。 罗念在驿馆一间小屋内等候时,顾威忍不住又倒了倒苦水,重点是自己掏腰包补上雇银的事,暗中自是希望罗念哪怕不补他点银子,也该知道他这趟吃了多大的亏。 说完后,他恨恨地道:“此人实在可恶,我总有一天,要让他把吃到苦头!” 罗念淡淡地道:“你如果永远都如此目光狭隘,那府丞之位,便是你官途终点。” 顾威一震,吃惊地道:“大人,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罗念冷静地道:“该问的是你为何事事都做得不对。陈言此人既受朝廷钦点,极大可能是他背后有权势极大的靠山,你竟只以他官微职低来判断他的深浅,岂非可笑?” 顾威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罗念再道:“如今形势有若云雾遮天,不是你我能看清的。若能拉拢他,有利无害。而此人一来贪财好利,二来贪花好色,你该做的,是针对这两点下手,而非一再与他针锋相对!” 顾威连忙跪伏在地:“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受益匪浅!” 罗念从袖兜内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这里是二千两银子,该如何做,用不着本官教你罢?” 顾威一呆,迟疑起来:“这……” 罗念皱眉:“你莫说连这点事都不会做。” 顾威连忙道:“不不不!下官不是这意思,而是二千两……是不是少了点?” 罗念乐了:“你当他是什么人?七品县令,年俸连五十两银子都没有,二千两对他来说,已无异于巨款。” 顾威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或许还不知道,他一餐便要吃掉十几两银子……或许还不只十几两。” 罗念一愣:“什么?” 顾威把路上陈言那奢华的饮食说了一遍。 罗念大吃一惊,道:“他何来银两过得起如此安逸的日子?” 他堂堂府尹,一天在饮食上也不过花费二三两银子,而且还是在家中。 对方这可是在远行中,居然一顿就要花十几两,那在家里时,不是得花费更多?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简直是王公贵族般的日子! 这种人,确实不会把二千两银子放在眼里。 顾威不假思索地道:“必定是贪来的!” 罗念皱皱眉,想了想,从袖兜里又摸出两张银票,每张均是五千两。 “这该能让他动心了。”他说道,“另外,你将钗儿一并带去。” “是,下官立刻去办!”顾威忙接过银票,转身快步去了。 第301章 小女子钗儿 同一时间,樊城城中心一家客栈内。 陈言包下了客栈的东院,简单梳洗之后,等到了他派出去探察的军士回来禀报。 听军士一一说完后,陈言笑了。 “呵,看来这个顾威倒是学到了教训。” 原来顾威学乖了,提前派人早两天赶到樊城,招募余下的数百名劳工。 不像在冀远那边,他被陈言先阴了一招,在樊城的招募容易了很多。 当他将雇银加到五十文后,便招到了足够多且符合陈言要求的雇工。 可惜的是,陈言没有半点要让他省下这银子的意思。 “你即刻出城,前往骡队的营地,告知咱们在冀远雇的所有雇工,今夜放一晚假,允许离营。”陈言吩咐道。 “是!”那军士应声,转身去了。 “大人,您这是何意?”雪烟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问道。 这些雇工均要严格守规,其中一条就是绝不可擅自离开,否则将会扣掉雇银。 因此这些天他们都是跟着骡队扎营,队伍在哪他们就在哪。 现在突然允许他们可以离开,他们又能去哪? “明儿一早,你就明白了。”陈言却神秘一笑,没有解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军士的声音:“大人,顾威顾大人前来拜访。” 雪烟讶道:“他竟然还会前来拜访大人您?” 按两人关系,顾威不找人来把陈言宰了,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居然还主动登门拜访,简直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陈言哑然一笑:“看来,有银子送上门来了!不收白不收,走,见见他!” 不多时,顾威入了院子。 陈言正要说话,忽然一怔,目光落在他身边另一人身上。 雪烟也愣住了,吃惊地看着那人。 顾威一见陈言眼都移不动的模样,心里暗喜。 果然还是罗大人厉害,看透了陈言此人的命门,这一趟,成了! 他上前说道:“陈县令,本官有些私事,不知可否与你私谈?” 陈言连看也不看他半眼,眼睛只管死死盯着另外的那人:“这里都是我自家人,顾大人但说无妨。” 雪烟比他先回过神,转头见他这模样,不禁撅起小嘴。 顾威轻咳一声,朝身边之人使个眼色。 那人会意,莲步轻趋,上前一屈身,跪在了陈言面前,软软地道:“小女子钗儿,见过大人。” 那人赫然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秀丽出众的女子! 而且不仅丽色过人,身段更是火辣,一件淡绿色的曳地荷边长裙,完全没办法将她浮凸有致的身段遮掩住。 加上说话时那种天然的嗲绵之音,听在陈言耳里,颇有种酥骨麻心的感觉。 “钗儿,哈哈,这名字好!”陈言眼睛大亮,快步上前将她扶起,“快起快起!跟本官无需如此大礼!哇,你这手好软,跟无骨一般!” 钗儿颊生红晕,任由他捏着自己玉手,赧然道:“谢大人夸赞。” 一旁顾威插嘴道:“钗儿天生骨酥,软的又何只这一处?” 话外有话,听得陈言目光不由在她身上逡巡起来。 雪烟看着陈言那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转身,快步出了院子。 陈言终于回过神,恋恋不舍地松开钗儿的手:“顾大人说是有话要说,不知道是啥事?” 顾威见院中再没其他人,这才含笑道:“府尹大人知道陈县令车马劳顿,怕你住不惯,所以让我带钗儿过来服侍大人。钗儿虽是罗大人府中婢女,但却和他亲如兄妹。多少人曾向大人索要钗儿,大人都不肯割爱。如今肯让钗儿前来服侍,真的是拿大人当自家人了!” 陈言双眼大亮,呵呵笑道:“罗大人真是有心了!恭敬不如从命,今夜便请钗儿姑娘多多照拂。” 钗儿酥声说道:“只要大人不嫌小女子丑鄙,自当竭心尽力。” 顾威再朝她使了个眼色,这才道:“那本官便不再打扰陈县令休息了,告辞。” 离开客栈后,顾威叹了口气,低骂一句:“便宜这狗厮了!” 他自己早就对钗儿垂涎三尺,可惜从无机会能和她亲热。 这样的妙人,罗大人竟舍得拿来让陈言享用,在顾威看来,真有种暴殄天物之感。 不过,从方才陈言的态度变化来看,这一招该是有用。 稍后,钗儿还会将一万两银子子交给陈言,双管齐下,不怕此人不被套牢! 翌日清晨。 顾威再次来到客栈,拜访陈言。 这次守在院外的军士没有拦他,直接让他进入院内。 他刚一踏进去,正好看到钗儿面红耳赤地一边理着鬓发衣裙,一边端着木盆从里面出来。 见到顾威,她连忙上前施礼,道:“顾大人。” 顾威见左右无人,上前低声道:“他收了吗?” 钗儿欣然道:“收了,还说什么府尹大人真是有心,回头要好好回报他呢。” 顾威见她眉眼间媚色动人,颊上晕色犹未消去,忍不住再低问道:“那他昨晚是否把你……” 钗儿更是颊红如染,微微颔首,悄声道:“陈大人真是天赋异禀,昨夜怎也不肯让钗儿睡,折腾了整夜哩!” 顾威艳羡地道:“真是便宜这狗厮了!” 钗儿一愣,秀眉微微蹙了起来:“顾大人,您这话对陈大人未免有些失礼了吧?” 这一句说得顾威也愣住了,错愕道:“你……这是在替那家伙说话?” 钗儿脸色冷了下来:“婢子哪里敢,只不过如今府尹大人要拉拢陈大人,您这么骂陈大人,岂非坏府尹大人的事?” 顾威打死也想不到,这个平时乖乖巧巧的丫头竟会硬怼自己,不禁脸色大变,便要喝斥。 “钗儿,怎么还在这耽搁?”陈言的声音忽然传来。 “是,大人,钗儿马上就去打水来。”钗儿声音瞬间软了下去,转头似羞似喜地看了陈言一眼,红着颊快步去了。 顾威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离开。 她到底是吃了什么药,只过一晚,就胳膊肘往外拐! 第302章 请求涨薪 要说是因为男女方面的缘故,顾威实在很难相信。 钗儿别看年纪轻轻,秀丽多姿,却是个极有心眼的女子。 没有实在的好处,她绝不可能为陈言帮腔。 “顾大人倒是挺闲,大清早还有闲空来我这晃荡。”陈言披件单衣,笑眯眯地站在檐下看着他。 “咳,本官特地来看看,钗儿是否服侍得周到。”顾威回过神,连忙说道。 “不错,这丫头挺乖巧的!本官很满意,哈哈!”陈言赞道。 “如此甚好!府尹大人说,陈县令是世所罕见之奇才,他打心眼里觉得你是值得一交的人物,所以着我务必要请陈县令去与他一聚。”顾威喜道。 看来,果然还是罗大人厉害! 只不过一面之缘,便看穿陈言贪财好色之本性,对症下药,拿下了此子! 以后再有什么事,姓陈的安敢再挑刺? 陈言笑笑,很干脆:“不去。” 顾威脸色一僵,皱眉道:“陈县令,你这未免就有些……” 陈言直接接过他话头:“给脸不要脸,是吧?你们给了我好处,所以我就得乖乖听你们的?呵呵,顾大人,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陈某人。” 顾威万没想到他竟得了好处还卖乖,惊怒交加地道:“陈言你!你既然非要跟我和罗大人作对,那为何还要收下……” 陈言摊手道:“你们非要给,我能有什么办法?” 顾威这辈头一回见到如此厚颜之人,气得胸口气息上涌,几乎又要吐血。 好在他缓了半晌,终于把那口气息勉强压了下去,咬牙切齿地道:“把银子还来!” 陈言在这方面一向干脆,双手一抱胸:“不还。” 顾威气炸了肺,却拿他没辙,无奈之下,转身便要离开。 陈言却忽然道:“顾大人且慢!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便当作回礼吧,我可告知大人一事。你在樊城招募的那些劳工,好像出了岔子,大人最好赶紧去看看。” 顾威转头看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心中顿时涌起不安之感。 “大人,水来啦!”钗儿端着木盆回来。 “钗儿!不必再侍候他了,跟本官走!”顾威回过神来,喝道。 “这哪行,府尹大人让婢子好好侍候陈大人来着。”钗儿却没停步,径直走到陈言跟前,把顾威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没辙。 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丫头,他也很难强逼她听话。 “嘿,来,让我先为你好好梳洗梳洗。”陈言再不理睬顾威,搂着她笑嘻嘻地进了屋。 不片刻,里面传出各种靡乱之声。 顾威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只能无奈离开。 这丫头敢不听他的,但绝不敢不听罗念的! 等他回头把此事禀报回去,看罗念如何收拾她! 回到罗念宿处,顾威将一切一一道出。 他越说越气,说完后还不断道:“太恶劣了!简直太恶劣了!拿了银子却不干事儿,天理何在!” 罗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疯了吧? 贪污行贿,还指望“天理”?真要有天理,他们这些贪官早就被雷劈八百次了吧! 不过陈言竟然如此无耻,也让罗念相当意外。 到底他身后的靠山有多硬,才敢把事做到这么绝? “那个钗儿,我看她搞不好已经背叛了大人,必须好好整治!”顾威恨恨地道。 “钗儿我了解,她绝非耽于男女之事的人,更不可能背叛我。”罗念沉吟道。 “可是她的确向着陈言说话,千真万确!”顾威急了。 “本官并非怀疑你,而是觉得中间或许有其它原因,回头我会亲自向她确认。”罗念平静的说道。 “大人,下官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您被吞了银子,便宜都让陈言占了,却并不生气?”顾威见罗念似乎并没有什么怒色,疑惑起来。 这事无论是银子还是钗儿,都是罗念的。 按说,他该暴跳如雷才是,现在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闻言,罗念微微一笑,“你只看到了陈言占了便宜却不肯就范,但本官却看到他收受了美人和贿赂。” 顾威一呆,随即双眼一亮。 没错! 最理想的当然是陈言肯投向他们这边,现在这一步师妹达到,但至少陈言确实收受了贿赂,这就是把柄! 罗念意味深长地道:“或许他现在还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惜,本官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衙卫的惊呼声:“大人!出事了!” 顾威听出是自己亲信的声音,急忙走了出去,不悦道:“什么事大呼小叫?” 那衙卫惊惶道:“此前大人遣人雇好的那些本地雇工,全都反悔了!” 顾威色变道:“什么!怎么回事!” 罗念也跟了出来,闻听此言,不由一愕,想到了方才从顾威那听来的话。 陈言说,顾威所招募的劳工,好像出了岔子。 莫非是他…… 五百余名新雇的雇工,此前已经全部入册完毕。 原本的安排,是让他们今日辰时到县衙前集结,带上顾威早已令人备好的各种器具,再出城与骡队会合。 但此时已经辰时一刻,县衙那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顾威赶到那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坝子,怒火直冲头顶,咆哮道:“人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几个人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 衙卫认出那几人都是之前入册的雇工,喜道:“大人!好像有人来了!” 顾威转头看去,喝道:“叫他们滚过来!” 衙卫赶紧过去将那几名雇工拖了过来,几个人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草民见过大人!” 顾威不耐烦地道:“为何只有你们几人?”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最为粗壮,胆子大些,鼓足了勇气道:“大人,草民来此,是受众人所托,想向大人求恳一事。” 顾威沉着脸:“众人所托?这么说,你们是合伙商议好了,一起违约是吧?尔等可知,违约者按大周律,轻则罚银,重则入狱!” 不曾想,这几句平素极为有用的威吓,此刻却失了效。 那几人虽然吓得闭上了嘴,脸色惨白,却没人求饶。 顾威暗觉不对,皱眉道:“你等想要求恳何事?” 粗壮汉子这才道:“我等想请大人将雇银涨一些。” 第303章 病这么重别做官了 顾威一愣,旋即大怒道:“好啊你们!竟敢跟本官讨价还价!早已说好的事,岂有再更改之理!临时毁约,本官先把你关上十天半月再说!” 粗壮汉子急了,脱口道:“大人就算关了小人,小人也要说!凭什么冀远的雇工一日能得六百文,而我等干同样的活儿,却只能拿五十文?我等不服!” 刹那间,周围安静下来。 半晌,顾威才惊疑不定地道:“胡说八道!谁说冀远的雇工一日六百文?” 粗壮汉子大声道:“我听他们亲口说的!” 顾威冷笑道:“这更是胡扯,他们都在城外,你怎能听到他们的亲口言论?” 粗壮汉子还没说话,一旁衙卫忙上前低声道:“大人,昨夜驻在城外的那些冀远雇工,突然一窝蜂地拥入了城,本地的酒肆饭馆甚至青楼妓寨,处处人满为患,着实惹来不小轰动。” 顾威一震道:“什么!他们怎会入城!” 昨夜他跟罗念忙着陪金则等人,确实不知竟有此事。 这些人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一下子赚钱容易了,加上即将入山、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一时兴起到处花钱享受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规约中有严令,未经允可不得离开营地,这些人怎会擅自离开?难道不怕被扣雇银? 衙卫茫然摇头,道:“小人还以为是大人体谅雇工辛劳,下令让他们入城的呢。” 顾威怒道:“扯淡!本官怎会让他们……不对!难道……” 金则等人自然不可能,他更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陈言! 想到这里,他脸色大变,对着那粗壮汉子道:“说!你到底是如何听到的?” 那粗壮汉子犹豫了一下,这才将昨夜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昨晚他因为即将远离,跟朋友出去小聚,结果在一间酒肆遇到了冀远的雇工。 后者酒后吹逼,把自己一天挣六百文的事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粗壮汉子当时就懵了。 六百文啊! 比他的雇银多了十倍以上! 他立刻回去找到一些将要同去的雇工伙伴,将此事一说,才发觉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听到,很多人在不同的地方,都听到了类似的消息。 就这样,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半晚时间,全城都晓得了冀远天价雇工的事。 这些樊城本地的雇工原本还觉得每日五十文的价挺不错,毕竟一年能有十几两银子。 可现在一对比,那心里立马就不平衡了。 于是乎,众人一番商议,决定毁约。 然后推举粗壮汉子前来跟顾威谈判。 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想要过得好,跟官府作对那就是找死。 可如今活在冀州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所在,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十倍的差距,哪怕得罪官府,也值! 大不了日后这工结束后,搬离冀州便是,反而百多两银子在手,就算搬司隶去都够了。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他们有没有说,是谁让他们进城的?”顾威压着怒火问道。 “小人听一位大兄弟说,是一位叫陈言的大人许了他们一晚的假,准他们离营。”那粗壮汉子说道。 “陈——言!”顾威眼前一黑,哆嗦着喊出这两字,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果然是他! 他之所以提前派人赶回来招募,就是想趁本地雇工不知道冀远那边的雇价,低价解决此事。 到时候他派自己的心腹来管理两边雇工,让双方避免接触,自然雇价差异的事就不会被人知道。 可没想到陈言搞了这么一手,他拼命瞒下来的消息,还是没瞒住! 客栈内。 雪烟神情复杂地走到房门外,敲了敲门:“陈大人!该启程了。” 里面的动静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钗儿才红着颊开了门:“姐姐,大人请您进去一谈。” 雪烟不由又撅起小嘴,没理她,跨步而入。 钗儿赶紧出了门,为两人将房门关上。 屋内,陈言斜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道:“不必这么着急,启程没这么快。” 雪烟绷着脸道:“但此前计划的时间是巳时启程,已经差不多了。” 陈言伸了个懒腰,道:“放心,这会儿启不了程。最早也得午后去了,还可以再歇歇。” 雪烟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大人怎知启不了程?” 陈言哈哈一笑:“雇工都没了,怎么启程?这会儿顾威想必还在头大呢!” 雪烟顿时记起他昨天的命令,给冀远那边跟来的雇工放了一晚假,难不成和这有关? 不过她心情不佳,没追问下去,只道:“那我先出去了。” 陈言转身趴在床上:“哎等等!昨晚累得我够呛,来,替我捶捶腰。” 雪烟完全没上前的意思,只道:“我去叫钗儿进来给你捶。”转身就走,完全不给陈言留她的机会。 陈言转头看着她背影,这妞生气了! 果然,如陈言所料,直到晌午,仍没法出发。 雇工要求涨薪的消息,很快传遍樊城。 金则等得焦急,亲自找顾威一问,却发觉后者卧病在床,起身都困难,几句话的功夫就咳了好几次。 金则是亲眼见过他气到吐血之事的,晓得他患有内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转头去找罗念。 罗念正在住处斟酌如何收拾陈言的事,还不知道顾威出事。他见金则来到,赶紧相迎。待问清究竟,他不禁一愕。 这边雇工一闹事,那边他顾威就病到起不来,如此之巧? 照这个架势,别说雇工的事,连后续陪同照应之事,以及入山之旅,顾威肯定也去不了。 他心念一转,道:“世伯放心,小侄即刻去解决此事,申时之前,必备妥一切!” 申时到这会儿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了,金则点头道:“那就有劳贤侄了。事关重大,请务必抓紧时间!” 送走金则,罗念立马前去探望顾威,进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威,他淡淡地道:“顾府丞既然病得如此之重,怕是也难以担理府丞之责,你且交托了职务,本官即刻令他人接任你的位子。” 第304章 官场哪那么简单? 刹那间,顾威生龙活虎地从床上翻了下来,仓皇跪地:“大人恕罪!下官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诈病装死,必定尽心尽力为大人办事!” 原来早上又一次被气吐血之后,他灵机一动,决定装病。 吐血是真,但其实并不严重,稍一休息,他便苏醒过来。想到又要大出血、自己掏钱去补那些雇工的雇银亏空,他就肉痛得要命。 这事他又不敢问罗念要钱,自己给钱又舍不得,唯有装病,希望罗念能因此准他不再照应天悬山之事。 哪想到罗念早就看穿他心思,反而以除职来威胁他。 有官位在,以后还可以继续捞钱;这要没了官位,那就真的完了! 罗念冷冷道:“跟本官玩小聪明,你未免太过天真。速去解决雇工之事,一个时辰内,便要启程出发,懂吗?” 顾威哭丧着脸道:“是,下官明白了。” 罗念转身离开,目光阴沉下来。 看来,只有直接找陈言一谈了! 客栈的院子里,陈言摆了一桌露天席。 罗念刚刚踏进院子,就看到那满桌的美酒佳肴,不由微怔。 “钗儿见过大人!大人你竟真的来了!” 钗儿正忙着端菜,见他入来,连忙上前施礼。 罗念回过神,听得她后面一句,愕然道:“怎么,你知道我要来?” 钗儿忙道:“不不不,是陈大人说,大人您一定会来的。” 罗念目光深沉起来。 这个陈言,确实不一般! 他定下神,上下打量她一番:“钗儿,听顾府丞说,你好像忘了自己是谁家的丫头了。” 钗儿心里一紧,强笑道:“大人说笑了,钗儿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罗念缓缓道:“是么?那你告诉本官,是何事让你如此向着陈言?” 钗儿娇躯一颤,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对罗念,她可不敢像对顾威一样。 而且她更清楚,若是撒谎,后果不堪设想! “我赏了她一千两银子,这么大手笔,她若不护着我点,我那钱岂非白瞎了?” 陈言从屋内出来,一边说一边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了筷子。 罗念顿时动容。 一千两! 冀州这种地方,要买个像模像样的少女,顶多十来两银子就成,陈言竟然只为一晚露水姻缘,就赏她一千两,这不是一般的大方! 难怪她有这变化, “原来如此,呵!”罗念很快回过神,直接从钗儿身边跨过,走到石桌前,不等邀请,便坐在了陈言对面。 “你干啥?”陈言愕然看他。 “陈大人如此费心备下宴席,本官若是不入席,岂非失礼?正好有些私务要谈,你我可边吃边聊。”罗念很自然地拿起筷子。 啪! 陈言一筷子把他手里的筷子打得掉落在地。 “莫名其妙!谁说我这是请你的?”他一脸黑线地看着罗念。 “难道不是?那你还多备了碗筷……”罗念下意识的愣住了。 “这是给雪烟姑娘的,你白吃啊?”陈言冷哼道。 罗念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像是在骂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从顾威那听闻此人不给面子,他现在才算领略到了,确实让人压不住怒火! “陈大人,俗话说不要里子也得要面子,你这般不给面子,那本官也只好撕破脸说话了!”他沉声道。 “说可以,起来说。先让一让,你坐在雪烟姑娘的位子上了。”陈言不客气地道。 罗念双手陡然握拳! 此子,委实可恶! 一旁钗儿既觉好笑,又觉心惊。 她跟罗念日子不算短了,可从未见他这么容易就破防翻脸,可见陈言惹毛别人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楚,罗念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官给你面子,方才好言相谈。” “真以为我拿你没辙?” “收受贿赂与美人,你可知依大周律,不仅要撤职,更要问斩!” 罗念怒道。 陈言哈哈一笑:“这吓唬未免太没力道了,给银子和美人的是你罗大人,难不成你要上告朝廷,说你自己行贿了我?” 罗念冷笑起来:“呵,谁能证明,是本官给你的银子和美人?” 陈言哂道:“来的确实是顾威,可惜他是你的下属,若是揭发此事,你猜他会不会把你捅出来?” 罗念不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笑容更加冰冷:“顾大人又何曾给过你银子和美人?” 陈言讶道:“我说为何是钗儿将银票交给我,原来你算计如此深沉!” 整个过程,顾威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带钗儿来这,而且名义上只是怕陈言在这生活不惯,因此让她来此照料。 拿这定他的罪,确实不足。 罗念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含笑道:“所以说,要扳倒你陈大人,本官最多只需要牺牲一名婢女。和我较劲,你,未免还不够资格!” 陈言看了看钗儿:“你想让她担下贿赂我的责任,也得她肯。” 罗念淡然道:“钗儿,来,说一遍给陈大人听听。” 钗儿脸上血色尽失,张了几次嘴,才终于艰难开口:“是婢子为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主动以身相侍,更用银子收买……收买大人……” 陈言双眼微眯。 罗念对钗儿的控制力,看来确实挺强。 “你也不必奇怪,钗儿的父母兄弟,全靠本官允准,方能活在这世上。你说,她怎敢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便背叛我?”罗念悠悠地说道。 钗儿一震,死死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陈言轻吁一口气,说道:“你确实不差。” 罗念微笑道:“你想特立独行,未免异想天开。官场,哪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能拉拢则拉拢,不能拉拢则威逼。 凡异己,绝不容情! 如今朝堂上的权争,渐臻激烈。 这荡漾出来的波浪,哪怕在这边远之地,也不得幸免。 就在这刻,陈言却忽然又笑了起来。 “莫要错会了本官的意思。你确实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来人!拿出来!” 随着他这一声喝叫,魏川快步走了出来。 “大人,东西在此。”他恭敬地将一个木盒双手呈上。 第305章 跟我斗你不够格 “送给罗大人欣赏欣赏。”陈言朝罗念呶呶嘴。 罗念愕然看着魏川递来木盒,下意识接过。 疑惑地看了看陈言,他才将没上锁的盒子打开。 盒内是一叠粗糙的纸页,每一页上都有字迹。 罗念拿起第一张,只看了一眼,便是脸色大变,连着翻了好几张,更是惊怒交加。 他霍然起身,叫道:“你何来此物!” 这一张,赫然竟是一张卖身契! 而且不只是这一张,下面其余几张,也全都是! “三年前,你相中了年方十四的钗儿,想要将她收到府中。” “结果她家人不肯,于是你布下毒计,陷害她家人。” “最终害得她家欠银七万余两,长兄甚至含恨病逝。” “你再假装好人,以让她全家六口人全部签下卖身契为代价,替她家还清欠银。” “这件事,你以为自己做得周密,外人绝难知晓?” “呵,未免天真!” “官场简不简单,本官一清二楚。” “倒是人性简不简单,你却惘然无知!” “和我较劲,你,未免还不够资格!” 最后几句,句句都是针对他此前的狠话。 直听得罗念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惊疑难定。 这些卖身契,是藏在他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府中,而且晓得具体位置的只有他一个,陈言怎可能拿得到? 一旁,钗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中的卖身契。 按大周律,有了它们,他就算把她全家私刑处死,也可无罪! 换言之,只要它们毁了,那罗念就再不能随意伤害她和家人! 这件事她从未向陈言提起过,可他却像未卜先知一般,竟然全都知道了,而且还弄到了它们,简直匪夷所思! “哼!你以为从我府中偷来这些,便可胁制本官?”罗念陡然脸色一寒,啪地一声关上盒子,喝道,“人来!” 他来这带了六名府卫,此刻留在了院门外面。 他们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亲信,也是他父亲为他安排的贴身亲卫,实力远在一般府卫之上。 陈言最错的就是过于张狂,不该在他面前自曝此事! 而该悄悄将这些卖身契销毁,再暗送钗儿一家人离开。 现在既然他知道了此事,那就干脆来硬的,直接把这些卖身契再带走就行了! 方才进来时他就留意过,除了面前这名军士,这院子只有院门外还有一名军士,一共两人。 凭他们两个,想挡住他实力超凡的六名亲卫,做梦! 他刚一叫完,外面呼呼呼呼,六道身影从墙外飞掠而入。 罗念挺起了胸膛,暗感得意。 六人倒是挺识相,知道他这会儿需要有人撑场面,进来都进得那么有气势! 哪知道他还没得意完,啪啪啪啪,六道飞进来的身影全都摔在他身边,打横躺地,个个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却人事不醒。 竟是全都已经昏迷过去! 院门外那军士走了进来,恭敬行礼:“罗大人,您的人实在没法自己走进来,卑职只好把他们扔进来了。” 罗念心底陡生一股恐惧,失声道:“什么!” 六名可靠又厉害的亲卫,人人身经百战身手不凡,最差的一个面对一般府卫都能以一挡十! 竟然在悄无声息间被人打晕! 等等,刚才他说是“扔”进来的?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从院墙外把一个个大活人生生扔进来?! “放下。”陈言悠悠地道。 罗念浑身哆嗦起来,下意识把手中的木盒放到了桌上,不敢再碰。 “滚。”陈言若无其事地吐出一个字。 罗念再不敢耽搁,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直到一直出了客栈,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个陈言身边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手下,太恐怖了! 回想方才,若是陈言动了杀念,他罗念这条命,怕是就留在里面了! 院内,钗儿张大了小嘴,未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整个过程她全看在眼里。 可是根本没法相信! 自她认识罗念以来,这出身官宦世家的家伙,就从未吃过瘪,更别说像刚才那么大的瘪! 陈言轻描淡写间,便将他压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叫他滚他就滚,比狗还听话! 不会是罗念搞错了吧? 这人怎可能只是个区区七品县令? 陈言摆摆手,让魏川两人将昏迷过去的府卫拖了出去。 待院内只剩他和钗儿时,他才道:“这些卖身契,你拿着。你家人如今已在城外等你,一会儿我会派个人送你去与他们会合。到陇州青山县,报我的名号,自然有人会接纳你们。以后,便在那里好好生活。” 钗儿如梦方醒,泪水瞬间迸眶而出,跪落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时,额头一片殷红。 “大人再造之恩,小女子纵死也难报答!愿跟随大人左右,为大人做牛做马!”她泣道。 陈言转头看了看厨房那边,轻咳一声。 “咳,这就不用了,你就当拿一万两银子雇我救了你们性命便可。以后好好生活,莫要再记挂本官。魏川!送钗儿出城!” 钗儿无奈,只得起身,再三向陈言道了谢,这才抱着卖身契,跟着魏川离开。 直到他们出了院子,雪烟才从厨房那边出来,走到他跟前,诧异地道:“你何时把她的身世查得这么清楚的?” 刚才她躲在厨房里,把外面的一切都瞧了个清楚,看得她无比惊奇。 从第一次见到钗儿到现在,不过就一天不到,他怎可能查得这么快? 陈言呵呵一笑:“我跟姓罗的犯冲,不把他情况弄清楚做好准备怎么行?” 早在初见罗念时,他就暗派人手,去查罗念的底细。 冀州的府城是在冀阳,离这只有三百里,快马三个时辰就能跑个单边。 陈言派去的人连夜去回,把罗念在冀阳的府邸暗中翻了个遍。 他手下在侦察方面的能力,可说举世无双,罗念那点藏匿的本事,哪瞒得过去? 而且,去调查的军士还抓了罗念一个心腹,一番拷打,那家伙什么都说了,不只是钗儿,还有许多罗念不为人知的恶行。 其中有一件,让陈言也不禁有些头大。 第306章 这人贩子吧? 他派去的探子,所拿到的东西远远不止是钗儿一家的卖身契。 罗念在自己府中藏匿了超过二千张卖身契! 这家伙控制欲极强,凡身边所用之人,若无其绝对强力的把柄,便必然要拿到其卖身契。 而且其中竟然还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人物,譬如司州云潭县县令,居然也签了卖身契。 这可是朝廷钦点的官员! 司州亦即司隶,因为是京城所在,因此县令的官品比别处都要高上一级,乃是从六品。 按官品算,称得上中层官员了,竟也能被罗念拿下卖身契,简直大开陈言的眼界。 而且遍翻卖身契的名单,类似的人还有不少。 靠这手段控制了不少下层官员,罗念可说别树一帜。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全都归了陈言。 另一件事,则让陈言有些留意。 这家伙竟然是黄良阁举荐! 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说直接点,就是大周丞相,文官之首! 加上罗念他爹也是朝中重臣,这家伙靠山确实稳! 难怪这厮这么嚣张,可惜遇到的是陈言。 这时雪烟意味深长地道:“你真舍得让她走?这丫头看样子是心甘情愿想一辈子跟着你。” 陈言淡淡地道:“一天时间,不足以让任何人做下跟着另一个人一辈子的决定。吃饭吧!” 雪烟没再多说,坐了下来,之前一直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罗念回到自己住处,在屋内坐了半晌,脸色阴沉的可怕! 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若是让一个小小县令拿捏,那还了得!必须想个办法,将陈言解决!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罗念喝道,却没听到有人回应。 他惊疑不定地开门一看,外面没人,地上放着封书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打开一看,他瞬间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颓然坐倒在门槛上。 竟连这些也被对方拿到,这下是真完了! 虽然信中没有署名,但他已可肯定,这是陈言派人送来的。 信中,列出了上百条记录。 每一条,都是他如何通过贿赂和威逼等手段,控制部分下层官员的概要。 这些东西,只有他暗藏起来的那本秘簿上才有! 换言之,陈言已拿到那本秘簿! 若这事被公之于众,那不只是他,连他上面的人,都可能被牵连。 信的最后还补了几句话,大意是不想这些东西泄露出去,便要办到两件事。 一是好好做好抚灾赈民之事。 二是不得将和陈言间发生的任何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亲爹也不行。 事已至此,罗念再无他法,只能乖乖听话。 至于报复,就更不用想了,先想想如何保住自己比较重要! 晌午过后,所有雇工全部归位。 顾威被逼无奈,只能同意了涨薪的要求,所有人统一六百文的雇银给付。 金则这才缓了脸色,带着众人到外面与骡队会合。 等到陈言慢悠悠地来到后,大队伍再次启程,离开樊城。 两天后,队伍终于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站在高峰上,往下望去,一条蜿蜒狠狭长的山谷,静静地躺在群峰之间。 “你要何时动工?”金则转头看向陈言。 “不急,有件事咱们还没妥当。”陈言轻松地道,“大人仍没告知我,是要按你原本的建作书来,还是按我的要求来。” 当初初见时,他就彻底否决了对方的建作书,后来金则始终没在这事上给他一个肯定答复。 “你既坚持按你的来,本官难道还能否决?”金则绷着脸道。 这话意思很明确,这事是你坚持要这么干的,若是失败了,将来责任就在你身上,与他金某人无关! “这未免有些诿责之感,大人若是不支持我的做法,听你的也成。”陈言哪会那么容易被他把责任架自己肩上,打了个太极。 “你!”金则眉头一皱,只得道,“朝廷既钦点你来,依你便是。”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即刻让人着手,其他人暂且在营地内等候!”陈言欣然道。 接着的两天,上千人全等在营地里,无所事事。 金则原本以为陈言说了要立刻着手,会将其这趟带出来的手下都派出去施工,可没想到他手下的人也同样呆在营地里,成天逛来逛去,啥事没干。 “岂有此理!这都两天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在自己营帐内,金则气呼呼地道。 原本北上就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这样拖下去,何年何月能够完工! 曾宏等人均在帐内,无不皱眉。 “原本我就不信他有那能耐,可在一两年内打穿天悬山,现在看来,他怕是蒙骗了圣上。” “对!眼下瞒不住了,就故意在那拖日子,晚一天暴露是一天。” “他哪有机会接触圣上,该是骗了周氏商会,周氏商会又把这假话当成了真,说给了圣上听?” “等等,说起这事,周氏商会到底是何来路,怎有能耐将此事上达天听?” “这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了,咱们管好自己就行。” 金则无语地看着这群属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那闲扯淡! 曾宏最为敏锐,见金则不悦,忙道:“要不这样,咱们干脆去质问他,看他如何回答!” 当下众人出了营帐,直接去找陈言。 陈言的营帐极好辨认,因为整个营地只有他不是“营帐”,而是“营房”。 到这的第一天,他就让纳抚营的军士动手,砍了数百根树木,削桩的削桩,锯板的锯板,半日之内,就为他搭建起了这座约七丈方圆的巨大方形营房。 门口还有军士守着,众人到了门前,军士向内禀报并得到允可后,才让他们入内。 金则更是心里暗怒。 他官位比陈言高得多,这下搞得像下官拜访上官一样,真是岂有此理! 入内之后,众人更是直接懵了。 第307章 正式动工 在外面看不出里面的布局,进来之后,才发觉里面竟然像住家一样,分隔成了多个不同的房间。 其中有一间,众人经过时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有个新做的书架,上面赫然摆放了上百本不同的纸印图书! 居然还有书房! 此外还有几个房间紧紧关着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军士将众人迎入会客室后,陈言才缓步而来:“诸位大人真是稀客,不知何事来我这?” 金则喝道:“陈县令,你说了要着手动工,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陈言哑然一笑:“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不过金大人何以见得我未动工?” 曾宏冷冷道:“这几日你的人都在营地内,他们在哪动工?总不能是在营地内动工吧!” 旁边一人也道:“天悬山之事圣上极为重视,你如此拖延怠慢,说你一句欺君,怕也不过分吧!” 陈言眉头一锁,讽道:“大人这手诬陷的能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金则冷笑道:“本官也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是非曲直,有眼者皆能看出。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什么秘密武器,不过是你蒙骗他人的把戏!!” 按此前陈言的方案,打通天悬山最快一年内就能完成。 其中要挖通的峡谷堵塞之处,多达数十处。 以眼前这第一道峡谷为例,内中需要挖通的位置有三处。 他在水利这一行干了超过二十年,眼力何其老到。 以那三处堵塞的规模和难度,他只粗略一看,便知不是小工程。 若是有个上万劳工,那估计挖个三五月,该能将谷口及谷中的堵塞之处挖通。 可现在只有一千来人,想要将它们挖通,至少也要两三年! 可是按陈言此前的计划,要挖通它们,说是只需要半个月! 这世上,不可能有法子能快到那种程度! 而且时间如此之紧,按说陈言该是最心急着动工、怕耽搁时间的。 可他却如此悠闲,足见此事绝对有鬼! 陈言微微一笑:“大人未见过的东西,便说没有,这与坐井观天何异?” 金则不耐烦地道:“行了!本官知你口舌伶俐,也不跟你胡扯。就以半月为期,若是你未能挖通此地,我等便联本上奏,看你如何向朝廷交待!”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如此,大人何妨与我一赌?若是半月之内,未能挖通,下官也无需诸位参奏,自辞官职,负荆请罪。但若是我办到了,便请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曾宏失笑道:“这会儿了还在硬撑!你这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这嘴最硬了吧?” 金则心里暗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我答应何事?” 陈言从容道:“赌约出了结果,咱们再说不辞,不过大人需先答应我。” 金则心念一转,道:“那此事必不能违规违义违情违约。” 陈言露出一抹笑容:“那是自然,如此便一言为定了!” 正说到这里,外面忽然有人匆匆而来,嚷道:“大人!第七十批样本取回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两人风尘仆仆,各背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 陈言点头道:“辛苦了!拿进去吧。” 两人也不理睬金则等人,推开旁边一屋屋门,径直进去。 那屋方才门户紧闭,金则等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此刻张望了一眼,才发觉里面原来有不少人,正在忙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诸位,请吧。” 不等他们看清楚,陈言已经下了逐客令。 金则等人无奈,虽然好奇,也只能悻悻离开。 等他们走后,陈言才进了那屋。 刚才回来的两人已经放下了所背的木箱,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盒又一盒单独的小木盒。 陈言随手拿过一盒,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块红色的碎岩,似是从山壁上凿下来的。 金则等人当然不会明白,这两天时间,陈言并不是干等。 爆破并不只是放下火药再引爆那么简单,本身受所爆破地点的高度、厚度、强度等影响极大。 因此,在动手前他派出人手,将峡谷中需要爆破之处的土壤、岩石等分地点采取样本,送回这里,再由这屋内的工匠一一将样本锤碎、研磨甚至浸泡,以种种手段测定其硬度和强度。 “这批样本鉴定完后,就差不多了。”陈言喃喃地道,“是时候早点结束,该回去了!” “大人!”一名工匠忽然起身道,“这个好像是……石英?” “石英?”陈言一愕,接过那工匠手中的样本,仔细翻看。 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亮了起来。 这下发了! 次日一早,陈言直接下令,正式动工。 顾威立刻指挥随行的府军和雇工一起依令动手。 他算是现在学乖了,连罗念都没搞定陈言,他哪有本事搞得定?因此事事都尽可能好好配合,以免再出问题。 整个过程所有非技术性的体力活儿,都由协助的冀州府军、劳工和周氏商会的人联手完成,开始在第一处爆破点挖掘合适的洞眼。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用来埋设火药,还有点惊奇,不明白为何陈言的人要求这么奇怪,只挖洞眼,而且个个深浅不一。 就这样挖了一天半后,终于挖完了既定的火药埋设眼。 然后所有人离开,由陈言带来的工匠和纳抚营军士一起动手,将火药箱子打开,埋设到挖出的洞眼内。 金则本想留在那里监工,他对那“秘密武器”极为好奇,早就想看个究竟。 奈何唐韵的旨意明确表示这方面必须听陈言的,因此他也只能悻悻地退回营地内。 陈言手下的工匠忙碌了半天,终于在黄昏时将第一处爆破点的火药埋设完毕。 此时上千人等在营地里,望眼欲穿地眺望着西北方向。 金则等得不耐烦,忍不住道:“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回?到底怎样了?” 左右无人能回答,唯有面面相觑。 营地离那边施工之地超过十里地,就算那边开始动工,这边也未必能听到动静。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轰! 惊天动地的恐怖震响中,大地也似晃荡起来! 所有人无不吓得魂飞魄散,马儿骡子等更是惊嘶不已,林间劲风扫射,仿似天降怒雷,威势逼人! 其中有不少人吓得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祈福。 连金则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慌之极。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突然之间,像是天崩地裂一般!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叫道:“快!快看那边!” 所有人都朝峡谷那边望去,只见一道道烟尘在火光中直冲向天! “那边怎么了!”曾宏惊道。 “不知道,莫不是姓陈的惹怒天神,降下了雷谴?”旁边一名水务司的官员颤声道。 第308章 原来大家舍不得我 同一时间,峡谷边的山峰上。 陈言看着烟尘渐歇,目光落在第一爆破点,顿时亮了起来。 成了! 等到烟尘渐息后,他令人去通知营地的同时,自己亲自下到谷内。 爆破之处原本是横亘的、约二十丈高的山梁,此时已经被炸成了成千上万的碎土碎石堆。 陈言带着工匠在里面翻了一轮,不禁乐开了花。 没错,的确是石英! 想不到,天悬山这竟然有石英矿! 不过,炸开的这里该不是主矿区,矿量不多。 但只要以这里为起点,向周围散射调查,必有收获! 金则等人匆匆赶到后,无不傻了眼。 那原本高耸在谷中的山梁,竟就这么没了! “你……你到底怎么办到的!”金则哆嗦着道。 “早说了,秘密武器,哈哈!”陈言心情大佳,哈哈笑道,“今夜就这样吧!明晨起,叫人开始挖,将这里的碎土碎石往两侧深沟挖送。然后,咱们再继续下一个地方!” 之后的十来天时间,重复了两次这过程。 约长十五里的峡谷,三处爆破点,全部成功完成了爆破。 陈言的人一如既往,只负责机密类和技术类的工作,其它的脏活累活,则全由金则、顾威等负责带着府军、劳工等来完成。 而在这十天时间里,陈言也没有闲着。 不但派出人手在四周寻找石英矿的主矿区,甚至自己也亲自上阵。 雪烟见他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大感惊奇。 平时这家伙能躺着绝不站着,能坐车绝不走路,怎么如今这么勤快? 不过陈言不让她跟着,摆明了是有事要瞒着她,她也只好把这疑问闷在心里。 等到整条峡谷都清理完毕时,金则暗中派出去的人手,也回来了。 从京江开始,他虽然口中不说,但暗中一直将从陈言那收来的舆图与实地对照。 却震惊地发现,竟是丝毫不差! 尤其是入山之后,更是每个地方他都比对过,地理上确实基本没有差错。 这令金则也不由开始有些相信,陈言的方案搞不好真的可行。 为此,他特意暗中派人,沿着陈言所画出的路线,比天悬山的冀州一侧,往雍州一侧逐地探查,确认陈言所说的线路是否可靠。 如今去探查的人已经回来,见到金则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丝毫不差!” 金则轻吁一口气,眼神复杂起来。 看来,那家伙赢了。 不只是和他打的那个赌,而且还包括整个打穿天悬山的工程方案。 晚上,陈言特意让军士从山林中打了数十只猎物,在营地里小办了一场庆功宴。 虽然吃的只是烤野物,但已经比平时吃得好得多,所有人都无不喜笑颜开。 第一条峡谷已经处理完毕,因为将来只是用作引流的河道,并不需要处理得太工整,只要大体上能用来引流江山便足够。 明日,便要拔营前往下一道峡谷。 在陈言的营房内,金则、曾宏、顾威等人一起,和陈言开了个会。 将所有事情交待完之后,陈言微笑道:“金大人,还记得咱们打的那个赌吧?” 金则哼道:“哼,算你赢了便是。说吧!有何要求,只要本官能够办到,必不推脱。” 陈言笑眯眯地道:“此事大人再轻松不过,那便是在未来一年的时间内,请大人与老尤通力合作,有什么事都要尽力配合他。” 金则闻言一愣,这些天他们每天都会跟陈言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老尤”是陈言手下众工匠的头儿,叫尤允言。 此人显然颇受陈言看重,打通第一道峡谷的事几乎每一件都要跟他商议。不但使用那“秘密武器”是由这人具体安排执行,连和金则等人的交涉,也都是由这人负责。 不用陈言说,未来这一年间,金则等人都要和老尤交涉。 可他却突然强调了这件事,搞得事情有些奇怪。 见他们的模样,陈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抽出内中的信纸,递到了金则面前。 金则接过来一看,更是奇道:“这不是吏部调你的官函吗?陈县令给我做甚?” 陈言指指上信尾:“这才是我真正要请大人帮忙的事,请在函文后面替下官写个评语,说明我公干已毕,完美完成了此次的任派。” 在场所有人无不一呆。 这不是才刚开始着手吗?怎会就已经完成了? “这官函内,只说要我北上为此事尽力,并未规定时限,而今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后面所有事务,有老尤在,便不需要担心。” “我就算继续留在这,也只是浪费时间。” “横竖诸位大人瞧下官不顺眼,我瞧你们也不顺眼,不如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这样你等也不必再担心我要跟你们作对,不是吗?” 陈言完全没有掩饰,直白地说了出来。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一个个张口结舌,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陈言见包括金则在内所有人都没了反应,莞尔一笑,道:“原来大家都这么舍不得我,那就当此事没发生过罢,咱们照旧!” 说着伸手将官函拿了回来。 金则一下清醒,猛地一把又把官函拖了回去,喝道:“拿笔来!” 众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暗暗点头。 开什么玩笑! 有机会摆脱这家伙,不知道多开心! 他们有公务在身,肯定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难得这家伙肯主动离开,将来不用再受他的气,岂不美哉! 第309章 回青山县了! 不多时,金则已经在官函尾下写好的复示,认识陈言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露出笑脸,将官函装好,递了回去:“陈县令辛苦了,慢走不送。” 众人也无不露出笑容。 尤其是顾威,被陈言连番收拾,早就对他又恨又怕,更是心中大喜。 总算摆脱这个魔头了! 哪知道陈言接过官函,却道:“也没那么急嘛,我只是请大人写个评语,又没说现在就要走。” 众人笑容一僵。 陈言哈哈一笑,道:“怎么也要过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走不迟嘛!” 众人这才明白他在开玩笑,无不暗松口气。 等众人离开后,陈言沉吟片刻,将雪烟叫了进来。 雪烟有点好奇地问道:“大人,方才你们谈了些什么?为何那些大人离开时,个个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 陈言笑了笑:“能远离本官,他们自然开心。” 雪烟一呆:“远离?” 陈言顿了顿,才道:“明日本官便要回青山县了。” 雪烟剧震道:“什么!” 她有职责在身,不能离开。若是他要走,就意味着两人也要分离。 如此一来,她还如何完成唐韵的指示? “这些日子,多谢雪烟姑娘照料。临别之前,本官要送你一件小礼物。” 陈言说着,取出一张图纸来。 “这是三阶魔方的原理图,你可自行研究,但绝不可交给他人。” “咱们的约定仍然有效,若是你能借这图成功复原魔方,本官便算你通过了这一关的考验。” “到时候,你再到青山县寻我,再谈拜师之事。” 雪烟呆呆看着他,没有看那张原理图半眼。 陈言愕然道:“你这反应和本官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原本他以为得到这张图,雪烟会如获至宝,至少不会那么难过。 可现在看来,这一招似乎根本没用? 雪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接过那图,轻轻地说道:“雪烟多谢大人。” 说完,转过身去,缓步离开。 陈言呆站在那,脑海中全是她转身前最后一眼的眼神。 这妞那眼眸,怎么整得像生死两分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卧房。 算了,正事要紧! 第二天一大早,陈言目送大队伍离开后,才带着护送自己的军士以及装载自己物资的骡车队伍离开。 这趟带出来的纳抚营军士,他留了三分之二在这,负责保护工匠们和火药的安全。 金则等人甚至包括雪烟,肯定会千方百计弄清楚“秘密武器”是什么,岂能让他们得逞。 没了火药,出山之行就快了许多,不过大半天功夫,便已离开了山区。 陈言自己带着人直接往冀远而去,但经过樊城时,他对魏川下了道密令。 后者会意,离开了队伍,直接入了城,来到一处破落的庄园外。 这庄园的主人曾经也是大户,但冀州民变时,樊城也受到了冲击,城内的大户无不被乱民抢掠,这一户也不例外。 直到民变结束后,这家人才敢回来,但庄园损毁,家产被抢,想修复也没银子,只好将就着住下。 魏川拉着门环敲了几次,才终于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出来。 “你是?”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男人开了门,疑惑又警惕地上下打量他。 “鄙人魏川,这是我的名帖,有件发财的事,想要拜访贵府主人。”魏川将名帖双手奉上,温文有礼地说道。 那家仆接过名帖,仔细看了看,有些诧异。 “青山商会?不曾听过这个商会,你找我家主人有何事啊?”那家仆疑惑道。 “我们商会的东家,希望可以和贵府主人做一笔买卖,向他买一件东西。”魏川含笑道。 “东西?什么东西?”家仆诧异道。 魏川微微一笑,重重吐出三个字。 “天悬山!” 大周王朝从开朝时起,便以土封赏功臣。 譬如卫菡,她被称为“郡主”,乃是因为受封了雍州北部的一郡之地。 那片土地,便成了她的私有,从律法上,除皇帝外无人在那里可凌驾于她之上。 又如益王,益扬城周边大片土地,也早就被赐封给他,基本等于他的私产。 而天悬山也不例外。 早在二百年前,此山便已被赐予当时一位守御边疆的有功大将。 后来那大将家族没落,族内再无人做官,但天悬山的私产却被一代代继承下来。 只不过老山僻林,又多的是凶猛野兽,这一家几乎再不会去那里。 慢慢地,外人都不知道天悬山的主人是谁,只道是无主的国产。 但陈言早就当初制定天悬山的打穿计划时,便已将此地详细的记录调查了个清楚,追溯到了其主人。 这些天,陈言已经确认清楚天悬山石英矿的大致范围。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它的所有权拿下。 当然,不能贸然以他的名义。 因此,他以青山商会的名义,向其主人索购。 只要能将它拿到手,那未来这片巨量的石英矿区,不仅能为他带来巨量的财富,甚至有可能带来一次技术层次的跨越! 两天后的早上,已经回到小楼船上的陈言,才等到魏川回来。 “恭喜大人,成了!”魏川喜孜孜地将一个盒子取出,打开后,里面是天悬山的各种地契和相关文书。 “他要了多少银子?”陈言精神大振,一边翻看一边问。 “他想要十万两银子。”魏川咧嘴一笑,“我当时调头就走,吓得他赶紧拉住我,说可以商量。最后,给了六万两。” “魏川你这趟立了大功了!回去之后,重重有赏!”陈言哈哈笑道。 “这哪是卑职的功劳,全都是大人教导有方。”魏川立刻道。 这话倒也不是谦虚,陈言在派他去之前,已经将大概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和对方讨价还价,还有该如何适当表现出想要、但又不是非要不可的情绪,全都一一教了他,他只是照着吩咐行事而已。 “等回去之后,我立刻派人过来!”陈言将盒子合上,两眼发亮地道,“我青山县终于要迈入玻璃时代了!” 第310章 大周第一座石英矿 制作玻璃,是陈言心心念念的一桩大事。 为这他没少花银子,让手下工匠研究,而且还颇有成果,已经能从石英砂中熔制出玻璃,并且制成合适的形状。 但是,大周并没有已发现的石英矿。 大周的石英基本都是从外国流传进来,只作为高档饰品使用,在王公贵胄家中常见。 这一类都是品质较纯的石英石,也就是常说的水晶。 少数还有玛瑙。 但无论是哪种,其价格都相当高昂,而且数量偏少,根本没办法作为提炼玻璃的原料。 为这事陈言没少费功夫,大周这么辽阔,不可能没有石英矿,因此他投了大量的银两在寻找这上面,却一直没有收获。 想不到,这趟天悬山之行,却意外发现了一片石英矿。 而且规模不小! 从古至今的历史早已证明,人类所有文明的发展,都建立在各色各样的“矿藏”基础之上。 人的根,在大地上,地质资源决定了一切。 不只是吃喝拉撒决定于大地,所有进步和发展都离不开大地。 大周和其它所有国家一样,矿藏上着重发掘金、银、铜、铁等国需资源。 其它的都是有就挖点,没有就算了。 而且依大周律法,除了这些牵涉到国民生存与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矿藏外,其余矿源如今并没有严格强制国有化和禁止开采。 否则陈言此前也不会托周氏商会去搞硝石矿的开采权。 因此大周可说是矿藏潜力无限大。 民间商贩也有意识到矿藏资源重要的人,但基本也都是着眼在金铁铜铁等上面,根本没什么人跟陈言在这方面争抢。 如今冀州大乱方平,天悬山的拥有者正缺钱的时候,一听这闲了这么多年也没卵用的大山,竟然也能换得银两,喜不自胜,很容易便以六万两银子的代价,将其卖给了青山商会。 “回去了!” 陈言一声令下,准备驾船南回。 下一步,便是照老规矩,派人到天悬山这边深入勘探和定好矿区范围,着手建立大周第一座石英矿! “大人!陈大人!” 岸上,忽然传来大呼声。 陈言大讶,在这地方能认得他的人并不多。 不多时,一名精悍男子被军士带上了小楼船,跪地道:“陈大人,小人乃是卫菡姑娘的随从,奉她的令,来此传信。我找了好些天,可算拭到大人您了!” 当日卫菡派这侍卫来找陈言,结果慢了一步,陈言等人已经离船转了陆路,北上入了山。 这侍卫只得一路再追过去,却在山里迷了路途。 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只得无奈回到冀远这边,准备回去复命。 却不想竟意外看到陈言出现在小楼船上,他登时大喜,赶紧前来拜见。 听完侍卫的话,陈言点头道:“辛苦你了。” 说着,掏出十两银子,赏了那侍卫。 那侍卫欣喜之极,连声道谢。 陈言沉吟半晌,道:“这样,你先快马回去,知会你家卫姑娘,就说本官不日便会回到京阳渡口,请她在那里相见。” 那侍卫一呆:“这,怕是不行。东家发现了卫姑娘放走公孙城之事,将她关了禁闭……” 陈言哂道:“她什么身手,还能关得住她?叫她翻墙出来便是。” 那侍卫吓一跳,苦着脸道:“这哪能行!卫姑娘已经骗了东家一次,这次是决计不肯了。” 陈言奇道:“她这么忠心?” 那侍卫暗忖天下谁敢不忠于我们东家?不过当然不敢这么说,只道:“她和东家感情极深,上回听大人的话放走公孙城,已让她极为内疚,这次必然不行。” 陈言本意是亲自见一面,好面授机宜,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换页方式了。 当下写了一封书信,着那侍卫带回去,后者收好后,迟疑了一下,才道:“听说大人尚要在天悬山公干,为何这般早便回去了?”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本官公务已然结束。” 那侍卫一呆:“天悬山已打通了?不可能啊。”这要通了,仙女江就不是走冀远这边,而是从樊城那边出来了。 陈言拍拍他肩:“心怀家国是好,但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再谈其它。将书信交给卫姑娘,她会知道后续如何处理。” …… 三天后,小楼船缓缓停靠在人工运河的港口处。 回程不用再考虑货船,陈言让人拉足了速度,所花时间比去时少了一半多。 岸上,陆卿儿已经在那等着。 船一停靠好,她第一时间奔上船。 陈言刚从船楼里出来,一见到她,登时两眼放光,拉住她的手调头又回了船楼。 “公子你这……” “这么多天没见,让公子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卿儿天天在家吃好喝好,哪会瘦?” “没公子我交的‘公粮’,你瘦了不是挺正常?来,公子好好喂喂你……” 等到陈言心满意足地带着面红耳赤的陆卿儿从船楼出来,已是两个时辰后,天都黑了。 两人下了船,陈言正要坐马车回城,突然一愣,看着站在岸边的一个女子。 “咦?白鹭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这!”白鹭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刚才她陪着陆卿儿在这等陈言,不曾想这家伙一见到后者,就立刻扯了她进去胡天乱地。 白鹭哪好意思去打扰人家两口子的私务,只好在这等着。 可没想到,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 “咳,你怎会在这?”陈言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我本来是来这拿银子的,却没想到听说大人竟然回来了,所以前来一问。”白鹭定定神,疑惑地道,“陈大人为何提前回来了?” “等等,你来拿什么银子?”陈言愕然道。 “利钱啊。”白鹭还未说话,陆卿儿已替她回答了,“白姑娘不是在咱们银庄存了一万两银子么?现在一个月到了,来拿她的利钱。” 第311章 你才菜,全家都菜! 陈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北上的事,让他都忘了银庄首月储期已至,是时候要分一波利钱了。 虽说青山县的百姓出于对他的信任,纷纷存银,但毕竟事关重大,因此陈言早就料到,第一个月到期后,必然会迎来一波取钱狂潮。 而且随着以后银庄推广开来,这种情况会循环往复很多次。 这种新模式的银庄,一开始必须要稳得住,一文钱利钱都不能亏欠。 如此才能守住信誉,为百姓逐步建立起对新式银庄的信心,让他们舍得和愿意到青山银庄来存银子。 因此在离开前,陈言就已经跟李奉商议好此事,务必要做好这方面的,银庄中早就备足了散银,以应对这头一波的取钱狂潮。 当初白鹭想办法凑了一万两银子,也存到了这里。她对陈言的信心还不如青山县百姓,自然也怕上当,来这取利钱也属正常。 “白鹭姑娘可拿到了银子?”陈言含笑问道。 “拿到啦!”说到这个话题,白鹭一下兴奋起来,难得地对着陈言甜甜一笑。 四百五十两银子,到手的那一刻,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自己存在银庄的那些银两,让她拿到了大约十五两银子的利钱。 但在这以外,还有五十两,等于是陈言额外赠她的! 虽说她过去挺厌恶陈言,但钱终究是最实在的东西,银子到手,她都觉得陈言有些眉清目秀起来。 一个月什么也不做,就净赚六十五两银子。 离豪富生活当然差得远,但要过得滋润点毫无问题,甚至连田氏美妆的化妆品,有些她也可以买得起了。 若是不拿来花费,一年下来的利钱,甚至比她俸银还要高得多。 如果将这些银子再存起来,利滚利,感觉用不了几年,她就能走上人生巅峰,成个小富婆呢! “拿到就好,那本官就不留白姑娘了,回头替本官给贵东家带个好。”陈言笑呵呵地说完,就想从她旁边过去。 “哎!陈大人稍等!”白鹭一下清醒过来,连忙拦住他,“您仍未答我,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天悬山的工程保守估计也得一年,这才一个月不到,他这难道不是临阵脱逃? “这和你有何关系?”陈言奇道。 白鹭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从明面上来说,别说是她,就算是唐韵,也只是民间商会的东家,根本没有问责陈言的资格。 要问,也得是吏部! 还好白鹭反应不慢,急中生智地道:“你这趟去天悬山,乃是我们东家力荐的。你要是私逃回来,那不是害了我们东家?” 陈言伸出大拇指来:“忠心!有点道理,好在本官早有准备。这趟我回来,已经得到了冬宫侍郎金则金大人允可,他还给我复了评函,有他亲笔签字划押和官印。” 说着将官函取出来,向白鹭展示了一下。 白鹭对这些手续相当熟悉,确认无误后,错愕道:“但金大人为何说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公务?明明天悬山的工程尚未结束啊。” 陈言想了想,说道:“打个比方,譬如你做饭,要烧锅炒菜对吧?炒完菜之后,请问你的锅是空在那里好,还是继续炒下一个菜好?” 白鹭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要继续炒下一个,不然哪有那么多锅,让你每个菜都单独用一个。” 陈言含笑道:“所以你该明白为何本官提前回来,天悬山的菜,已经炒完了,该继续回来炒我青山县的这菜了。” 白鹭呆呆看着他,一脸疑惑之色,半晌才道:“你是说……你是一口锅?还是一道菜?”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憋闭过去。 你才是菜,你全家都菜! 这都什么奇葩理解力啊,这比喻还不够精辟吗! 他定了定神,道:“总之,天悬山的事务我已交待完毕,留在那也只是浪费本官的时间。你就把这话回给你们东家便成。” 说完,再不理她,径直拉着卿儿上了马车,回城而去。 他肯跟她解释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听不懂回家自己找原因去! 在外面呆久了,回来连空气都似香甜了几分。 陈言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和正在不断修建的三环路,心情愉悦,和陆卿儿聊起他离开时青山县发生的事。 不过有李奉、张大彪、郑妍等人在,也没什么大事,卿儿叽叽喳喳说了不少八卦消息,全是些哪家铺子上了新,哪里的书坊失了火,谁家二婶跟大姨吵了架…… 听得陈言双耳自动开启过滤,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好不容易回到县衙,陈言刚到后堂没坐片刻,李奉匆匆而来。 “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这段时间辛苦李县丞了,咦?你这两个眼影画得挺别致啊!” “……” 李奉脸上一阵阵抽搐,愣是没说出半个字。 他眼眶黑出了深度,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的。 陈言本来就是跟他逗个乐,见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吓了一跳:“李县丞你可别吓唬本官,啥事搞得像来过八级大地震似的……” 李奉眼眶一红,突然一把抱住陈言,号哭道:“大人,您可千万别再走了啊!呜呜呜……” “咳咳!李县丞你且稳重!”陈言惊道。 他对女人的拥抱很欢迎,可被男人抱未免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何况对方还哭得跟个小娘们儿似的。 偏偏一旁陆卿儿还在帮腔:“大人,李大人哭这么伤心,你怎不好好安抚他?” 陈言瞪她一眼,豁尽力气才把李奉推开,摆开架势戒备起来:“李县丞你你你自重!本官可没有龙阳之好!”不 没想到这家伙隐藏这么深,平时看他挺男人的,不曾想居然好这一手! 也怪自己! 魅力值太高,女人对自己动心也就罢了,连男人也没把持住! 李奉擦了把眼泪,尴尬地道:“大人误会了,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终于体会到大人平时何等操劳,一时情难自禁……” 陈言错愕道:“本官何时操……咳,本官的辛酸你能理解是最好不过,不过你还是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然以后本官见着你,难免心理阴影面积有点大……” 第312章 欢迎大人回家! 李奉哀叹一声,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过去五年,陈言从没长时间离开过青山县,境内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乐。 他一离开,李奉就得暂代他的职责。 要是管个县,李奉那能力也是绰绰有余。 可他喵的青山县这规模,别说县,府城在它面前都是弟弟! 李奉老成持重,性子沉稳,确实是个靠谱之人。 因此他一开始下定决心,要替好这职务,好让陈言回来时看到一个安稳的青山县。 可没几天,他就崩溃了! 他自己要管县金库,还要管银庄的买卖,此外县内粮收、户籍、建设、民事纠纷……等全都要他管。 而且县里目前跟人合作的生意不少,供货调配结算质检等样样也要他来,工业区那边要钱要银子要原料也全都找他,连新建的养猪厂的头批猪终于出栏也要找他…… 事情都不是一件件来的,而是十件八件拼命来,像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生怕他不够累,大事小事全都往他身上推!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种日子偶尔过个几天,倒是是还能撑下去。 可这一过就是近一个月! 这会儿只要有个地方能躺,他就能睡过去,泼冷水都泼不醒的那种! 过去天天看陈言东逛西跑,好像每天闲得不行,现在李奉才知道,自己误会陈言了。 他一向自认为凭才干不说当个府尹,做个县令那是绰绰有余。 现在才知道,县令这么难! 因此一听陈言回来,他立刻激动地赶了过来。 “大人日理万机,如此辛劳,下官竟还不时私下埋怨大人偷懒,真是罪大恶极!” “从今往后,我李奉再不敢对大人有半点腹诽,必全心全意,做好大人的臂膀!” 说到动情处,李奉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点点头:“说得好!不过本官有件事想问问先。” 李奉毫不犹豫地道:“大人尽管问!” 陈言开始慢慢地捋袖子:“你何时背地里骂本官来着?” 李奉没想到说溜了嘴,强笑道:“也算不上骂吧……就是有点点小意见……大人您冷静啊!” 说到最后,已吓得退开了好几步。 因为陈言杀气腾腾地朝他逼过去。 李奉转身就跑,一溜烟没了影。 陈言咧嘴一乐,转头一看,陆卿儿捂着小嘴笑得花枝乱颤。 “还笑!肘!跟我进屋!”陈言看得心痒,过去拉住她,便要进去。 这小蹄子越发勾人了,笑也笑得这么荡人心魄! 虽说方才在船上已经折腾了半晌,这会儿陈言那心思又被勾了起来。 “大人!大人你可算回来了!”郑妍一阵风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外面出事了!” “不是吧?”陈言郁闷地松开陆卿儿。 还有完没完了?不回来没事,一回来这些事就一茬接一茬?搞得他到现在连跟卿儿进去做个身体检查的时间都没有! 郑妍正要说话,外面哗啦一下涌进来数十人。 陈言色变道:“不好!有刺客!”一转身便要拉着卿儿往后堂逃。 哪知道郑妍一把把他扯住:“大人你还跑?” 陈言惊恐地转头看她。 这妞原来也是刺客!竟然帮着这些刺客拖延自己! 右手已经忙不迭在身上摸索起来,寻找诸葛连弩。 靠! 没有! 青山县治安太好,他平时就没带在身上的习惯,哪掏得出来? 却见冲进来的人中,带头一个抄着一根长棍,就是往空中一举。 陈言脸都青了,正要大叫救命,蓬! 那“长棍”射出一道光亮! 随即蓬蓬蓬蓬……连着十几发光亮从“长棍”内射了出去,在县衙里到处散飞。 “欢迎大人回家!”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大人这是小老儿刚酿好的百花清,您给品鉴品鉴!” “瘦了!大人您这是瘦了啊!” “陈大人,我家养的走地鸡,你拿去补一补!” “是该多补补,瞧大人这一脸憔悴,这趟北上吃了不少苦吧?这是我家鸭窝新出的鸭蛋,还热乎着呢,您摸摸!” …… 来人把陈言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说得兴高采烈。 陈言惊魂甫定,定睛一看,才发觉来的全是县里的百姓。 再一瞅旁边那“长棍”,哪是什么长棍,赫然是烟花筒! 他无语地转头瞪了郑妍一眼,都怪她,进来就狂嚎外面出事了,搞得他还以为真有什么事,合着是青山县的百姓知道他回来,给他接风来着! 哎!终究还是没避过! 他这趟离开时,是悄悄走的,为的就是怕曾经的事再发生一遍,没想到回来还是被发觉了! 一旁,郑妍惊奇地看着被越聚越多的众人围着嘘寒问暖,愁眉苦脸的陈言。 “大人怎么这个表情?”她奇道。 “大人难受呗。”陆卿儿抿嘴浅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啊?百姓争相欢迎他回来,说明他受人爱戴呀,他难受什么?”郑妍很是疑惑。 “你还不够了解大人,他心肠最软了,一旦有人跟他动感情,他就受不了。”陆卿儿解释道。 “还有这事?”郑妍倒是挺意外。 她跟陈言不像陆卿儿跟陈言那么久,当然深入程度也有差异,倒是头一回听说这家伙有这种情况。 “当初大人刚上任一年,救了多少人性命,后来有一回有事得离开一段日子。” “结果他走的那天,青山县百姓夹道相送,哭得那叫一个满城凄切,也是我头一回见到大人哭。” “这也算了,回来的时候,全城百姓跑到几十里外迎接他,那是我第二回见大人哭。” “后来他凡是要走要回,都悄悄的,绝不惊动百姓。” 郑妍听着陆卿儿的话,看着那边陈言,有些发愣。 平时都见他嬉皮笑脸的,实在很难想像他竟有这么一面。 好不容易送走百姓,陈言看着大堂内堆满的东西,叹了口气。 这么多东西,他吃半年也吃不完啊! 又没冰箱,实在是浪费! “要不拿去卖了吧。”陆卿儿提议道。 “卖什么卖!全留下!”陈言板着脸,“一会儿叫老陶过来,明儿开始,把这些全弄了,摆流水席。” 老陶是个专接红白喜事的厨子,陆卿儿点点头,问道:“那这回找什么借口?” 陈言沉思片刻,说道:“热烈庆祝我县建县八百周年吧。” 一旁郑妍错愕道:“咱们青山县有八百年那么历史悠久?” 陈言一挺胸:“这当然!这是有据可查滴!不信可以去翻县志……” 郑妍撇撇嘴:“那县志不是你找人自己编的嘛,有什么参考意义?” 第313章 土豆终于搞出来了! 当初陈言设想发展县内旅游业,为了打造古县气质,专门找人编了一本县志,至于真不真,反正年头往久了加就是,主打就是一个历史底蕴雄厚! 陈言被她抢白,也不着恼,笑呵呵地道:“历史嘛,都是靠人书写的,只要写得好,别说八百年,八千年都有人信。唔,你这倒是提醒本县了,我们青山县好像有几个老沟是有些前朝的痕迹,回头再让人把县志年头加一加,暂时先加个二百年,凑个千年之数……” 郑妍无语地看着他。 这也忒无耻了吧,历史是你想加就加的? 次日起,县衙摆起了流水席,将昨晚老百姓送的东西全给用了。 县太爷没事找事办流水席,这不是头一回了,隔段日子就会来一趟,理由千奇百怪,这回庆祝建县千年还算是挺正常的。 百姓们倒是不奇怪,纷纷前往,坐齐一桌就上菜,吃完就走,忙得老陶他们脚没沾过地。 外来客商倒是新鲜,横竖免费,也是纷纷去吃,吃完自然不免大赞县太爷大方,对青山县好感倍增,谈起买卖来也爽快许多。 外面热闹无比,陈言却躲在了小菜园,双手捧着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块东西,热泪盈眶。 “成了!终于成了!” 不枉他辛苦这么久,精心照料,连离开时也叮嘱卿儿好好照顾它们,现在总算见着了效果! “公子,这到底是什么啊。”一旁卿儿见他神情激动,有点好奇,也捡起了一块。 刚才陈言起床后,在菜园里逛了一圈,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自言自语说什么成了,然后就抄起小锄在地里猛挖一阵,挖出了大大小小十多块模样奇怪的东西。 拿在手里硬硬的,大小不一,最大的也只有拇指大小,小的更是只有尾指左右,形状多是长圆形,闻着倒也没什么不妥当的气味。 “哈哈!卿儿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 “此物名唤马铃薯,又叫土豆。” “不但可以制作各种菜肴,本身更是完全可以当作主食!”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它抗比大米小麦都抗造,种下去几乎不用担心长不大!” “最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比大米小麦产量都要高几倍!” “公子我寻找多年,一直没找着它。多亏你哥出海那趟,带回来的东西里面就有它!” 陈言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 大周的粮荒,以冀州最为严重,因为受旱情影响几乎种不出粮食。 次则为北境其余各州郡,几乎年年都要靠朝廷赈粮灾。 南境相对粮丰饶,但近年战乱,粮产大受影响,这几年除了几个主产区也都有粮灾。 为这,陈言自从手上银子稍稍宽裕一些,便全力着手买粮收粮。 其中就包括隔邻的良谷县,几乎每年粮食有一半以上,都是被陈言暗中使商会悄悄买回青山县。 别的地方他没那么大能耐,还管不着,但青山县的百姓必须吃饱! 只是,大周主粮的小麦和大米,产量都不高,亩产三四百斤是常事,有些地方水土不够好,一季下来能收个二百斤就算不错。 作为一个农业大国,说出去着实有点丢人,居然连自己百姓都喂不饱! 为此,陈言当初开展科研的第一步,就是改进粮种麦种等,提升粮食产量。 这两年效果还可以,青山县一亩水稻能产六百斤谷子,可说是大周第一高产了。 由于县内丘陵居多,耕种区面积有限,搞实验田还成,搞大规模种植就算了,于是陈言就想办法在外地提供粮种和技术支持,尽可能推广他的粮种和种植方法。 不过这终究不是彻底解决之道。 于是陈言琢磨起粮食多样化的道路。 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几种粮食,就成了他的目标。 土豆就是其中一种。 据说亩产可达到四五千斤! 当然,大周的种植手段单一,化肥什么的都还没有,技术上落后,但只要能达到三千斤左右,那粮荒问题将彻底解决! 他北上前土豆就已经初具形状,如今算是真正成功了! “快!立刻叫人去把农泽给公子我叫来!”陈言兴奋地叫了一声,想了想,改变了主意,“不,不用了!本官亲自去一趟耕种区!” 农泽是县里的农所吏长,在被陈言提拔上来前,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民,如今则负责耕种区的所有管理和技术研究工作。 青山县如今的优质粮种,几乎全部是他带人攻关下来的。 陈言风风火火地出了县衙,正要去耕种区,忽地迎面一名老者快步而来,和他脸贴脸胸对胸地撞了一记狠的。 那老者哪撞得过他年轻人,登时摔倒在地。 “哎哟!撞死本官了!”陈言连忙先喊一声,心想万一对方是个碰瓷的,自己也好先一步抢占道德高点。 那老者身后还跟着随从,本来吓了一跳,可见这刚才出来时还身手矫健的年轻男子像突然老了八十一样,颤巍巍地捂着胸口慢悠悠地坐倒在地,不禁无语。 还真别说,明知道对方是装出来的,可确实装得挺像!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两人相撞的一幕,他搞不好还真会以为是老者把对方给撞伤了! “陈大人原来你真回来了!”那躺地上的老者瞧见陈言,登时连叫痛都忘了,挣扎着想起来。 随从连忙上前相扶。 “咦?是老周!”陈言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是何进尧,松了口气。 这人该不至于碰瓷。 何进尧狼狈地爬了起来,欣喜地道:“听白鹭姑娘说大人已经回来了,老朽喜不自胜,赶紧过来找您。” 陈言感动道:“看不出来周掌柜你对本官竟是如此在心,竟不远数百里来这为本官接风。来来来,那边的流水席你随便找一桌,尽管吃,不用钱!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说着便要赶紧离开,去耕种区找农泽报喜。 何进尧哭笑不得,连忙把他拉住:“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来为您接风的!” 陈言错愕道:“那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跑这干啥?” 何进尧叹道:“有一桩买卖,老朽束手无策,特来向大人求教,看您能不能救我一救!” 第314章 谁这么大手笔 陈言一听买卖二字,立刻暂时压下了去耕种区的心思,热情地揽住何进尧肩头,往县衙里带:“本官就算是不管自己也不能不管老周你呀,来,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买卖,啊不对,是什么忙需要本官为你分担?” 何进尧脸上褶子全挤到了一块儿,愁眉苦脸地道:“江州和珠州闹粮荒了!” 这趟赈济冀州,属实掏空了大周的家底。 为了赈灾,朝廷大量挪运南境各州的粮食储备,此外还花大钱收购民粮。 如今冀州民变倒是搞定了,可南境各州的粮储却开始出现问题。 半个月前,珠州这个粮产大区开始出现抢粮。 连珠州都有了,其它被调了粮的各州更是不用多想,早就屡屡出现抢粮盗粮事件。 朝廷这半个月为这事焦头烂额,着实头痛。 连唐韵都为这快半个月没好好睡过。 陈言北上去了冀州,自然不知道这事,听得暗暗咋舌。 不得不说,公孙城这一招比他想象中还要威力巨大! 假如不是被他陈言破坏,当初公孙城成功把北境几个州全挑了起来,那么南境这些州随即闹起粮芒,那益王那厮要举事就更容易了! 到时候只要把缺粮的责任往唐韵身处一推,何愁南境诸州不响应? 毕竟,调粮这事,确实是唐韵亲自下令的。 这时何进尧无奈地道:“其实,原本这两州情况还成,就算调走了官粮,还有民粮可买。可官粮调走后,官府去采购民间的储粮,才发觉民粮竟然已经被人搜购一空!如今圣上已经下达了禁购令,可是,已经晚了!” 陈言奇道:“谁这么大手笔竟然能把江州和凉州的粮给买空了?” 他还记得李奉上回禀报过,县里去江州、凉州收购粮食成果斐然,还好自己下手快,没被那暗中的大买家给全收购了去。 何进尧答道:“说是一个从西边来的大粮商,叫什么山青粮隆行。可奇怪的是,老朽找人查了好久,竟然没查到这家商行是哪儿的,更没查到它在哪卖粮。” 陈言一下愣住了。 这名字咋这么熟悉? 他想了想,道:“老周你且坐会儿,本官进去方便方便。” 何进尧忙道:“不急不急,陈大人你且自便。” 陈言一转身溜进了内堂,到卧房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本册子来。 打开翻了几页,他登时一脸黑线。 难怪这名号这么耳熟,山青粮隆行正是青山县在外面搜购时所打的商号! 也不怪他记不清,为了掩人耳目,青山县在外面办事用的名号太多了,譬如此前买天悬山时用的“青山商会”,便是其中之一。 平时这些商会、商行等都是手下人的经管,他都是看个月终或者季终报表。 不然要是件件都自己操心,昨儿晚上的李奉就是他的榜样,早晚累死! 因此手中好些商会商行的名字,他都记不太稳。为此,陈言特意将所有名号都记进了这本备忘册,免得太多导致自己有时候都忘了。 合着江州和珠州民粮,是被他给买空的! 可他当时哪能预见到后面会有冀州民变之事? 陈言调整了一下心情,从内堂出来。 “老周你这趟急着找本官,莫非是……” “大人明鉴,周氏商会为解朝廷之急,所以想问问看大人这里有没有粮食生意可做?” 何进尧眼中露出期盼的光。 调粮的事,已经把他逼到了水尽山穷的地步。 顶上本来就已经不多的几绺残发,为这又掉了一半。 可如今的粮食,已是调无可调,实在是没法啊! 昨晚他和一干大臣跟唐韵在宫内商议了通宵,结果遇到白鹭赶回京城,听说了陈言竟然提前回到了青山县。 这让唐韵和何进尧都是心中一动。 其实两人早就盯上了青山县。 青山县百姓人人粮食充足,而且人人都能吃得上大米这么贵重的主食,可见粮储肯定充足! 只不过此前因为陈言北上,不在青山县,来这也买不到粮,因此他们一直没来。 直到这会儿,听说陈言竟然已经回来,唐韵一时也顾不上追究他提前回来的事,立刻让何进尧亲自连夜赶到了青山县。 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当然不能用强行征调的名义,只能花银子买! 一听这话,陈言乐了。 这老小子还挺会说,解朝廷之急?不就是趁机想大捞一笔?如今朝廷急着购粮,必是出了高价,周氏商会趁机买粮转手卖高价,利润空间可就大了去了! 见他笑起来,何进尧喜道:“这么说有了?老朽早就说你青山县百姓衣食无忧,肯定……” 陈言干脆地道:“没有。” 何进尧傻眼了:“啊?” 陈言握着他的手,叹道:“本官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可惜,我青山县如今也是勉强维持个生活,地主家也没余粮啊!老周,不是我不帮你,这买卖真没法做!” 开玩笑! 他陈言可不是那没底限的人,对方妥妥的是要拿去赚黑心钱,这种事他哪能让对方去干?得自己干嘛! 朝廷必是在高价搜粮,他把粮食卖给何进尧,肯定不如卖朝廷赚得多! 当然,卖也得适当,别回头卖多了把自己搭进去,饿着了他治下的百姓,那就亏大了。 何进尧再三向他求问,可陈言始终咬死了没余粮。无奈之下,何进尧也只能失望地告辞离开。 看来,只有另想办法了! 送走何进尧,陈言琢磨了一下,派人前往京城,向林广探问一下,看朝廷如今购粮价到底多少。 倒不是想赚那银子,主要还是心忧百姓口粮的问题,谁叫他陈言心怀天下呢? 完事后,陈言才匆匆离开,往耕种区而去。 何进尧的这个事,让他更加意识到土豆种植实验推广的重要性。 就像他青山县百姓一样,当初他刚来的时候,也就几千人。 但随着大环境安稳下来,来这定居的人越来越多,需要的储粮也越来越多。 青山县禁止私人贩粮卖粮,所有粮食生意全部收归衙门。 毕竟战乱年代,保不齐有人会囤储物资来卖高价,影响社会安宁。 只有将这生意收在自己手里,他才能放心。 因此,每年数次大规模收购,将仓里的储粮更新替换,同时将存放时间最久的粮食卖出去,以保证仓里的粮食不出问题,同时又保证粮储的丰足。 自然,粮价也一直是成本价,在这方面并不赚钱。 陈言早就计划好了,在保证民主的几种生意上一概不赚钱,譬如精盐。只有这样,才能稳定民心,他们才肯努力工作,为建设好青山县添砖加瓦。 而这种策略的结果,就是如今青山县的蓬勃发展! 不过目下的重中之重,还是土豆! 只要这神器一出世,天下粮灾被他一朝尽解,不知得让他赚多少银……啊不对,得救多少人命! 第315章 将计就计 英武伯府。 卫菡坐在院子里,忍不住又把陈言送来的书信翻出来看了一遍。 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看了几遍,每次看到时,第一个浮起来的念头就是——这字也太丑了! 可是,丑又如何? 这是她心上之人的亲笔书函! 陈言那个懒鬼,能写字就不错了,还给她写这么多,可见是用了心的。 信中的内容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剩下的只有依计行事。 这段时间,公孙城一直住在她府中。 他倒是也挺安生,可能是怕出去被人发现,几乎不外出。 卫菡倒是巴不得他多出去几次,反正她也派了人在后面跟踪。万一去找他同伙什么的,她也能多找点线索。 这时,脚步声传来。 卫菡回过神,迅速收起书信,沉住了气。 “公孙城见过郡主!” 公孙城走近后,沉声行礼。 “公孙先生坐吧。” 卫菡平静地道。 公孙城有些意外,但也暗暗欣喜,连忙道谢,快步走到石桌另一边,小心坐下。 这些日子,卫菡几乎每天都会找他聊天,谈的倒不是什么机密,而是天下大势。 公孙城在口舌方面自然有其能耐,否则也不可能煽得动民变,从容应对间,他能清楚感觉到卫菡对他的观感在不断提升。 今日更是直接赐坐,可见对方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相当深的程度。 “公孙先生可否回答卫菡一个问题?”卫菡美眸凝注在他眼中,“女子为帝,何以不合天道?” 公孙城对这问题毫不陌生。 他煽动他人,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唐韵违天道纲常,导致天灾人祸频繁。 若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哪还有能耐成就大事? 但对方是卫菡,同样是女子,公孙城晓得不能再用往常的男天女地之说来应对,心念一转,沉声道:“不瞒郡主,女子为帝合不合天道,我也无法得知。” 卫菡错愕道:“公孙先生可知这回答可能影响本郡主的决定?” 公孙城摇头道:“在下不这么认为。郡主乃是有主见之人,绝不会轻易为一言两语改变心意。在我看来,与其以我不知答案之事敷衍郡主,不如坦然以答。” 卫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何解?” 公孙城冷然:“伪帝不合天道,非是因为女子之身,而是其为帝之略,有违天理!说简单些,哪怕她是男子,同样只是伪帝!” 卫菡也不禁暗叫厉害。 这家伙以退为进,搏取她好感的同时把原本对“女子为帝有违纲常”的说辞,进化成了针对唐韵当皇帝当得不好,这样就算是跟唐韵一样为女子的她,也可接受。 但表面上她只是不动声色:“此话从何说起?” 公孙城从容不迫地道:“万事皆以果论因,如今大周这局面,便是‘果’,而伪帝则是‘因’。不过五年,大周便已凋蔽不堪,百姓连生计也难维持,若是再多给她几载,我大周的灭亡,指日可待!” 卫菡叹道:“我不想赞同你的话,却无法否认你说得正确。说罢!你干冒大险来此,究竟是想让我为你们做什么?” 公孙城心中大喜! 耗了这么多天,终于成功说服了她! 他沉着地道:“郡主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随时留意伪帝动向,若她出宫离京,便请告知于我,我王自会安排。” 卫菡蹙眉道:“这一点我怕是办不到,如今她因为我私放你的事,将我禁闭在府内,而且也不见我,叫我如何留意她的动向?” 公孙城哑然一笑:“这一点不必担心,伪帝还要倚仗郡主为她守江山,不会永远禁锢您,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放您出去。只要届时您稍微表示知错,她仍会重用你。那时,自然就有了机会。” 卫菡点头道:“此言有理。不过,事关重大,我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言便相信你,你替我向益王殿下说一声,卫菡要和他一见,当面相谈。” 公孙城笑容消失,叹道:“这一点恐怕我无法答应,风险太大了。” 卫菡不悦道:“他欲让我背叛圣上,自己却连这点风险也不肯冒?” 公孙城摇摇头:“不是这问题,而是殿下已经被伪帝监视。” 卫菡一呆:“什么?” “郡主恐怕还不知道吧?” “伪帝表面上对诸王多是包容,但暗中安排了人手,将所有帝室血亲均监视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帝位不稳,怕有人谋反,岂敢大意?” “此事诸王均心知肚明,像宁王殿下,便是早已察觉这一点,才心灰意冷,放弃干政,一心闲居。” “若是益王殿下私下见了郡主,保证用不了一刻钟,伪帝便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不仅不能私见郡主,甚至平时见面,也不敢稍露破绽。” 卫菡大感意外。 照陈言的推测,对方为了将她完全拉拢过来,不会拒绝安排益王和她的私下见面。 可从逻辑上来说,公孙城的话确实有道理。 但事实上,唐韵并没有安排什么监视。 卫菡心中忽然一颤。 应该……没安排吧? 宫内。 啪! 唐韵一拍桌,圣颜生寒:“什么!他竟然拒绝了?!” 何进尧无奈道:“他说县内储粮仅够百姓敷用,实在是没有余粮可售。” 唐韵怒道:“他在撒谎!” 她去了青山县多少趟,对那里的生活水平有了算是比较清晰的认知。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做到所有百姓大米管饱! 就算是京城,大米也只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 连大米都有如此储备,更何况其它粮食? 第316章 御下之道 何进尧不解道:“陛下何有此言?有钱不赚,这不像是陈言啊。” 唐韵寒声道:“朕不管他为何要撒谎,总之在黎民受难之时,不肯为我大周一尽其力,便是该死!” 何进尧看得心中一寒。 他太清楚这位女皇陛下,一旦波及到家国大事,便绝不容情! 虽说陈言和他们关系紧密,影响着周氏商会最重要的几宗买卖,可到了这危急关头,唐韵绝不可能再这么容易便被糊弄过去。 唐韵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断然道:“他不肯卖,那就强行征调!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拒绝调粮!” 平素,她念在陈言多立大功,对他的青山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如今势不由人,她不能明知青山县富饶,还看着其它地方的百姓受饥。 做不到均富,那就先做到均粮! 何进尧大骇道:“圣上,不可啊!” 唐韵冷冷道:“为何不可?” 何进尧跪至地上,伏首道:“自古明君只有济粮于民,没有劫粮于民的道理!纵然陈言说谎,那粮食也是他青山县的,圣上若是强行征调,只怕未必能抚平江、珠等州的粮灾,却反而激起青山县百姓的民怨啊!” 唐韵不悦道:“何卿你这是什么话!朕前几次去青山县已打听过,青山县的粮,乃是官府储粮,只要是官粮,便是朝廷的粮,便是朕的粮!朕要征调自己的粮,怎么就成了劫粮于民?” 何进尧一时语塞。 但心中焦急,总觉得这事大大不妥! 唐韵不想再说下去,道:“就这么定了!朕立刻着人发旨前往青山县,若他陈言敢再撒谎拒绝,朕便革他的职查他的办!” 何进尧想要说话。 唐韵冷扫他一眼:“你若仍是那套和稀泥的说法,便不必再开口了!” 何进尧赶紧闭上嘴。 这下麻烦了! 圣上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危矣! 傍晚时分,陈言才从实验田那里回来。 事关重大,他在那跟农泽研究了半晌,将自己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经验,以及前世记下来的一些要点,半点没保留地跟农泽交流了一番。 农泽本就是经验老到的老农民,稍一点拨,便掌握得七七八八,将陈言带去的土豆种到了实验田内。 不过他对这种东西的前景其实不太抱希望,倒不是不相信陈言,而是后者所说的实在太过夸张,让他没法相信。 米、麦等作物,依照陈言要求的精耕之后,产量也就才六百斤左右,这东西一下能提升到亩产三千斤以上?做梦也得讲究个基本法吧! 陈言倒也不强求,将来事实会改变对方的想法。 经过银庄时,只见外面排了不少人,都是来领取利钱的百姓。 进去的人个个迫不及待,出来的人个个满面笑容。 陈言从后门溜了进去,见李奉正在账房对账,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在他肩头一拍:“李县丞,辛苦了!” 李奉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顿时色变,见鬼似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大大人!” 陈言一脸欣慰:“看你这么矫健,本官就放心了。不要怕,本官不打你,坐。” 李奉松了口气,小心和他一起坐下:“大人来这找下官是有事吗?” 陈言和颜悦色地道:“你好像忘了什么事。” 李奉一愣。 陈言提醒道:“本官既然回来了,你是否该把本官的官印还回来?” 李奉一拍脑袋,恍然:“难怪昨日回来后,我便觉得有什么事没办。” 陈言离开期间,由他代班,官印暂时交他保管,这乃是朝廷的规矩。现在陈言回来,他自然也该物归原主。本来昨日他去找陈言,其中一件就是此事,结果当时情绪激动,加上后来被陈言吓得跑了,给搞忘了…… 当下将官印交还,又将这段日子的事务一一交待清楚,李奉才叹道:“经此一事,下官才算明白与大人的能力天差地远。我青山县的事务如此繁杂,大人竟可应对得如此轻松从容,令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言谦虚一笑:“本官也没有那么厉害,其实你也不错了,未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李奉虚心求教道:“不知大人平时处理这些县务,有何秘诀?”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简单,懂的发掘人才就好,有什么麻烦事,交给手下人办,麻烦就到了他身上,你自然就轻松了。” 李奉不断点头:“嗯嗯!” 陈言口若悬河地讲起来:“当然,你得学会pua……啊不是,你得给他们做好心理辅导,让他们认为那是责任义务,若是做不好,那就该一头撞死!久而久之,他们就会视这为理所当然,甚至你不把麻烦事交给他们,他们还要怪你!” 李奉振奋道:“原来如此!” 陈言越讲越起劲:“当然不能光是给压力,你还得给他们画点饼,比如什么你很有潜力,未来是你的,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的县令宝座将来就是你的等等。总之,你得让他们有盼头,懂?” 李奉心服口服地道:“听大人一席话,真是胜读万卷书!” 陈言拍拍他肩:“不错不错,听得进去就代表你未来可期,来日本官的位子,早晚是你的。” 李奉表情一僵。 这话,咋听着这么熟悉? 就像刚刚听过一样! “咳,不说这个了,有件大事,本官要和你商议商议。”陈言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朝廷求购粮食的事,你知道吧?” “听过一些风声,不过具体如何尚未细查。”李奉老老实实地道。 这段日子他忙着管青山县,自己都快累垮了,哪有时间去管这些? “我意思你懂吧?”陈言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懂,大人是想趁这机会捞一笔?”李奉一听就知道他想的什么,琢磨了一下,“我琢磨着拨出四十万斤稻谷,六十万斤麦子,十万斤粟,十万斤黍,再加二十万斤大豆,十万斤稷,应该问题不大。” “动用战备物资呢?”陈言觉得有点少,追问道。 第317章 你手里拎的谁? “那在这个数目上面再加三倍吧。”李奉迟疑了一下,“不过动了战备物资,风险是不是有点大?” “就这么点?”陈言有点失望。 自从提拔了李奉后,这事他就没怎么亲自经管过,感觉粮食储备量有点低于自己的预期值。 “禀大人,新的粮仓下半年才能投入使用,目前确实只有这么多了。”李奉为难道,“要是再拨,怕是想再维持粮市稳定有点难。” “无论如何,不能动了咱们青山县的盘子,本官另想办法吧。”陈言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等等,你有没有把下一个五年计划的常备物资算进去?” “啊?大人,这您是千叮嘱万嘱咐,不能动用的啊!”李奉大惊失色,“您要把它们动用了,万一这粮灾扩散,那咱们这储粮可就只够吃两年的了啊!” “废话!本官能不知道?就是问问。”陈言瞪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算了,等林广传回消息再说。 入夜后,陆卿儿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还是家里吃着舒服!” 陈言感叹了一句,在桌边坐了下来。 北上一路,他几乎没吃过新鲜猪肉,全靠腊肉、香肠等撑着。 虽然对别人来说,那已是美味之极,可对他来说也就只是将就的水平。 陆卿儿甜甜一笑,盛好饭递给他。 陈言正要大快朵颐,一道人影风似地冲了进来:“还好赶上啦!饿死我了!” 说着,来人也不客气,直接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双筷子便要夹菜。 “慢!”陈言赶紧一把拦住她,“郑捕头,蹭饭蹭到本官家里来,你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来者正是郑妍。 陈言他们住在县衙后面,郑妍则住在县衙旁侧的宿舍,以前这妞很少过来蹭饭,想不到现在脸皮进化到这么厚了? 只听郑妍哼道:“谁蹭你的了?这饭你做的?” 陈言两眼一瞪,正要说话,一旁陆卿儿忙道:“忘了跟公子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吃饭太闷了,都是请郑捕头过来一起吃的。”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正要叫郑妍交点伙食费,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我回来了!” 一名衙役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 “黑儿你总算回来了!”陈言一见到他,登时忘了郑妍,大喜道,“林广的消息带回来没有?” “带回来了!”那衙役从腰间摸出一个铁水壶,咕哝咕哝喝了几大口,才缓过一口气,“广哥说,朝廷的购粮价确实暴涨!” “涨了多少?”陈言急不可耐地问道。 “是平常粮价的六倍!”那衙役重重地道。 啪! 陈言猛地一拍桌子,亢奋道:“发了!” 他当初买粮,为了抢占先机,大都按正常粮价的110%到130%来收购。 然而纵然如此,要是现在抛售给朝廷,仍然还有好几倍的利润空间! “立刻去把李奉给本官叫过来!”他激动地叫道。 “是,大人!”那衙役连忙应声而去。 陈言心花怒放,坐那呵呵而笑,嘴根本没法合上。 难怪周氏商会这么着急着来找他购粮,这利润空间属实离谱! 郑妍对他何其了解,撇撇小嘴:“听到朝廷高价买粮,就乐成这样,是不是又想去坑朝廷的银子了?” 陈言听得直摇头:“你看你这什么思想觉悟,简直大错特错!本官是那种人吗?本官只是开心能够帮上朝廷的忙,解江州、珠州等地百姓的粮灾啊!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有责任替朝廷分忧,替百姓解难!” 郑妍对他这番豪言壮语嗤之以鼻:“话说得这么好听,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捐粮?” 陈言脑袋摇得更厉害了。 “这你就不懂了。” “本官可以捐,但采购银早已经发下,若本官捐粮,这些采购银会被退回去吗?” “当然不会!这些银子必然被那些经手的官员中饱私囊!” “所以只能卖不能捐,不能让这些银子全落进那些贪官污吏手中!” 陈言振振有辞地道。 郑妍翻了个可爱的白眼,正要再说话,张大彪的大嗓门从外面传了进来。 “大人!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陈言听到彪子的声音,顿生亲切之感,转头看去,便要说话,却吓了一大跳。 只见张大彪一手提拎着个似是昏迷过去的人,快步而入。 郑妍一下跳了起来,惊道:“张大彪你手里拎的是谁!” 张大彪手一抬高,将那人拎得悬在半空:“噢,一高兴差点忘了这事,这是刚才我在外面抓回来的,本来是想弄去纳抚营,结果突然听到大人回来了,赶紧过来拜见。” 陈言脸都青了,骂道:“你个狗东西!赶紧把这位大人给本官放下!”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人虽然外面穿着便衫,可领口里面露出一截官服的领子! 大周官品制度森严,不同品阶的官员,其官服都有不同的标记。 张大彪此刻手中所拎之人,赫然是个正六品的官员! “啊?难怪这家伙鬼祟祟,原来是个当官的。”张大彪挠挠头,赶紧把手上的那人放到地上。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听他这话这么别扭!当官的怎么就跟鬼鬼祟祟四个字扯上对等关系了? 那人已经昏迷过去,但脸上犹带惊容,显然被吓昏的。 “彪子,说,到底怎么回事!”陈言喝道。 原来半个时辰前,张大彪接到手下传报,说发现有几个骑马的陌生人闯进了青山县地界。 看对方是不是陌生人,其实非常简单,凡熟人且得了青山县允可的,入县之时必走水泥大道。 此外之人,头一次到青山县,往往只知道走破烂不堪的旧道。 这几个人便是走了旧道,结果半途马儿折蹄,摔了他们一个四仰八叉。更要命的是,几匹马儿全都受了伤,没法再骑。 这几人似是身有急事,只留下一人守着受伤的马匹,其余的人全部改为步行。结果走了半截,他们忽然绕进了林子。 明明有大道,却绕走密林,显然是有鬼! 张大彪得报后,立刻带着人手亲自过去,将这几个人一一抓住。 “不是,那他咋昏过去的?”陈言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318章 圣旨到! “我打晕的。”张大彪挺了挺胸。 “你有什么可骄傲的!”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这货把六品官给打了,居然还一副挺自豪的样子。 “咳,还有几个是钱武他们打的。”张大彪感觉好像闯了祸,赶紧道。 陈言揉了揉太阳穴。 还好,打晕的话,对方应该是没看到张大彪他们的模样,后面要圆也好圆回去。 不过奇怪了,一个六品官,为何大晚上跑这来? “叫钱武他们把其它人也送过来。”陈言想了想,吩咐了一句。 “是,大人,要不要先把他们弄醒,好好款待?”张大彪问道。 “不!先把眼给蒙上,全绑起来!”陈言想也不想直接道。 “啊?大人您不是说他们是……”张大彪懵了。 “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总之你就照他们是可疑分子来处理就是,快去!”陈言催促道。 “是,我马上去!”张大彪赶紧去了。 陈言想了想,回内堂找了绳子和布条出来,将地上昏迷不醒那官给绑了个四马攒蹄,蒙上了双眼。 “你还真绑啊!这可是六品大员!”郑妍吃惊地道。 “六品算什么大员,顶多小员。”陈言把那官扛了起来,朝内走去,“你们先吃着,给我留点儿我回头吃!” 等到张大彪把其余几人都送到时,陈言正瘫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一团皱在一起的锦布。 “大人,人送来了。这啥?看着挺喜庆,还有鸟!”张大彪把人扔地上,好奇地上前把陈言手里的锦布拿了起来一瞅。 有云有鸟,两边好像还画着些张牙舞爪的凶兽。 展开一看,上面有不少字。 张大彪精神一振。 考验咱家在纳抚营文化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 “龙运天帝制曰,今令青山县令陈言,哎,有大人您的名字!”张大彪喜孜孜地来了一句,接着念,“开县仓,调粮储三十万斤,即刻送……后面的字不认识!大人,这后面写的啥?” 陈言仍瘫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喃喃地道:“麻烦了,这下是真麻烦了!居然走漏了消息,到底是谁把消息走漏的……” 张大彪见他完全没理会自己,大感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您这不会是疯了吧?” 陈言没好气地道:“你疯了本官都不会疯!手拿开!” 张大彪讪讪地收回手,问道:“大人,您到底咋了?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言定定神,坐直了身子,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道:“彪子,知道那啥不?” 张大彪咧嘴一笑:“知道,锦布,我家里有件就拿这布制的成衣,花了二两多银子呢!” 陈言叹了口气:“这个可比你家那个贵重多了。” 张大彪诧异道:“不都是锦布嘛,这能贵重多少?” 陈言哼道:“哼,这玩意儿的贵重,可不在于它是用什么做的,而是它是谁的!” 张大彪挠挠头:“谁的?” 陈言重重地道:“这是当今皇帝的御旨!” 方才从那六品官怀里摸出这个后,他只看了一眼,就是眼前一黑。 竟是圣旨! 内容且不说,圣旨会到青山县,本身就非常奇怪。 青山县连续多年在州府的报表上都是末等县,人口只剩三千来人,按记录来说,民不聊生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贫困。 陈言为此做了多手准备,除了在县境内安排了纳抚营的军士巡视,一旦发现有可疑人进入,立刻设法解决。 此外,他还安排何惇进了州府,做了府丞,等于在自己顶头上司那里安插了暗桩,一旦有何对青山县不利之处,立刻就能知道和应对。 好在多年来也没啥情况,外面对青山县的了解,始终只限于他透露出去的那个假象。 可万万想不到,忽然之间,一封圣旨竟跨过州府,直接送来了这! 这六品官身上还有他的私印和身函,让陈言知道了此人是户部仓部司的主事华严。 仓部司主管粮务,他亲自来这,足见圣上对此事的重视。 “啊?这这这是皇帝的诏书?!”张大彪总算明白过来,吓得赶紧把手里的锦布扔在地上。 “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 “这不是正式的圣旨,而是圣上手写的制书。” “也就是说,并未经过内阁拟稿和监察。” “换言之,这很可能只有圣上知道!” “按说她没理由这么做,如果是知道了我青山县的情况,圣颜震怒,最大可能是直接派吏部官员过来,把本官就地撤职查办。” “但她没那么做,而是来了一封手书,还是派户部的官员送来的。” “耐人寻味哪……” 陈言自言自语般说着说着,沉思起来。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青山县所有都得完蛋! 辛苦完成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以及正要开始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全都会泡汤。 如果圣上知道了自己这边好几年没好好纳过税赋,甚至还私扩编制,广纳人口,甚至还私下搞起了钢铁、兵器、盐巴等的炼制,自己这颗人头,大大不稳! “大人,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张大彪心一横,对着地上昏迷的华严等人比了个手势。 “行啊,你把他们全做了,然后呢?”陈言笑了起来,反问一句。 “然后就没事了啊!”张大彪一摊手。 “堂堂六品官,在给我青山县送旨意的时候没了,你觉得皇上是会一笑了之,还是发大军过来灭了我青山县?”陈言瞪他一眼。 “这,好像后面这个可能性高点。”张大彪讪笑道,“那要不我把他们全给送回京去?” “彪子,大人我有句话,你给我记在心里。”陈言拍拍他肩,语重心长,“我大周的豆腐业就全靠你了!毕竟没几个人能像你这样,脑子里全是豆渣!” “哈哈!大人这话我听明白了,是讽刺!”张大彪喜道。 “……”陈言无语。 事情棘手,而且时间紧迫,一时间也很难有完美的应对之策。 陈言左思右想,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十圈,忽地停了下来。 “奇怪了,皇上怎会知道我青山县有粮?”他若有所思地道。 第319章 兵行险招 “要不,死不认账?就说没粮!”一旁,张大彪实在没忍住,又出了个主意。 “你这脑子真是永远都有上升的余地。”陈言哭笑不得。 “谢大人夸奖!”张大彪喜道。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这回讽刺听不懂了是吧! 皇上亲手写就的制书,而不是经内阁诸位大臣拟定的诏书,那意思就是“我已经知道你那有粮,但不想把事情闹太僵,你最好识趣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否认,没用。 “只有一个可能了。”陈言目光渐渐沉凝下来。 周氏商会的人刚来这找他谈粮食生意失败,回去之后,制书就从京城发了过来。 从时间来算,未免有些巧合。 莫不成,是被周氏商会泄露出去的? “好你个周氏商会,本官啥好买卖都记着你,你居然转头就把本官卖了,哼!”陈言脸一沉,心中迅速定好了计划。 横竖都到了这地步,干脆来招以进为退! 青山县的事原本也不可能永远瞒下去,好在从制书来看,事情还远未到绝境,索性兵行险招! 到时候若是失败了,那就启动备用计划,总之只要有他在,青山县就绝不允许有失! 第二天一大早,华严悠悠醒转。 “我这……是在哪?” 他呻吟了几声,感觉浑身都在疼,吃力地说了一句。 “大人!大人您可算醒了!”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华严艰难地转头看去,只见旁边躺着几个人,正是他的随吏。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些人是躺在一辆牛车里,那车正悠悠而行,不过道路破烂,颠得不行。 “我们这……这是怎么回事……”华严费尽力气,才迸出这几个字来。 “大人,还好咱们命大啊!”一名随吏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华严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昨儿路上马折了蹄后,他们只得改为步行。 结果途中华严内急,遂带着随吏进了林子,准备找个地方解决。 哪知道就在那时,他们被人给打劫了。 对方还算是不是那么穷凶极恶,把他们打晕后,抢走了他们所有财物,连衣衫都给剥得只剩内衫,然后将他们扔在了林子里。 一名随吏苏醒得早,但不敢让对方晓得,诈作仍然还在昏迷,趁机偷偷瞄了两眼。不过对方都蒙着脸,根本看不到面容。 “还好遇到这位好心的阿伯,救了咱们,不然咱们说不定会被狼给叨了去了!”另一名随从心有余悸地道。 “圣旨……圣旨难道也……”华严惊得摸了摸身上,果然什么都没了。 众人沉默下来。 命能保住就不错了,还想着圣旨? “现在咱们是去哪?”华严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挣扎着坐起身。 “大人,咱们是去良谷县县衙。”一名随吏忙道,“到那找县衙帮忙,就好办多了。” “良谷县?咱们不是在青山县么?”华严一愣。 “大概是咱们走岔了道吧,那位老伯说咱们现在是在良谷县境,不是在青山县。”另一名随吏答道。 华严也没起疑,这地方本就偏僻得紧,那条旧道都是他们打听再三,才好不容易找到的,若是走错了也属正常。 可想到丢失圣旨,他不禁叹了口气。 没了圣旨,再去青山县也是白搭,只好先回京城再说! 等众人好不容易到了良谷县县衙,都快晌午了。 华严带着众人进了县衙,却没找着县令,听接待他们的衙役一番解释,才知道这里的县令因为恃权犯事被府尹大人入了狱,现在还等着上面调来新的县令大人。 “那现在谁在管事?”华严耐着性子问道。 “常县丞暂时代理县务,诸位大人稍候,小的立刻去找他!”那衙役忙道。 华严又疲又累,摆摆手,那衙役这才赶紧去了。 众人就在大堂内随意坐下,华严看看他们,长叹一口气。 这事来得就莫名其妙! 昨儿尚书大人突然把他叫去,说圣上有道制书要送到青山县去调粮,华严当时就挺莫名其妙,听都没听过的一地儿,调粮不说,还一调就调三十万斤! 大周在每个州府都建有粮仓储粮,譬如陇州府城外就有个大粮仓,丰收时储满了也就五十万斤左右。 而且,这还是从全州十几个县调过来,才能勉强凑齐五十万斤。 可圣上竟然要从一个名儿都没听过的地方,直接调三十万斤? 他掌握粮务,大周的产粮区一清二楚,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产粮之地。 下来再一番志书,他更是愣住了。 青山县,末等县不说,而且还是长年扎根在贫困区的钉子户! 那地方不赈粮就算了,还想调粮? 而且一调就是三十万斤,它调得出来嘛!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赶紧上路,却不想最后竟落难至此!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一名随吏小心问道。 “好在众人都只受了些皮外伤,”华严定了定神,说道,“咱们先回京再说。” 天黑时,华严才回到京城,直接去见何进尧。 何进尧吃了一惊,赶紧带着他入宫见唐韵。 “什么!”唐韵惊怒交加。 她还等着陈言把粮食送过来,结果没想到竟是这结果! 旨意都没到青山县,怎么送? “哼,你先下去休息罢!”唐韵定了定神,吩咐道。 华严晓得说的是自己,赶紧谢恩离开。 等到只剩唐韵和何进尧时,前者才道:“何爱卿,你觉得呢?” 何进尧迟疑道:“陛下是指……” 唐韵冷然道:“这事,是不是陈言搞的鬼?” 何进尧一呆:“陛下是说,陈言他竟大胆到敢派人假冒山匪,劫了华主事他们?这,怕是不可能吧。陈言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唐韵冷笑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假装没看到朕的旨意!” 若真是如此,那陈言未免太大胆了! 劫钦差抢圣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哪知道她这话刚一出口,何进尧却哈哈一笑:“陛下这话就有些置气的感觉了,此事绝无可能。” 唐韵蹙眉道:“何以见得不可能?” 何进尧含笑道:“臣还记得,圣上曾夸陈言此人卓有远见,乃是经世纬国之材。圣上请想,若他真是如此,岂会走如此自绝生机的险路?” 第320章 主动送粮? 唐韵闻言,皱眉深思,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的确,方才她初听华严之语,确实有些冲动。 事实上,以陈言的谋略和识见,不可能那么干。 试想华严失败,唐韵必然会再派人前去,假装不知道旨意根本没用。 而且还让他身陷绝地,一旦被发现,不只是他会掉脑袋的问题,连他家人也保不住! 陈言虽说贪利好财,但为人精明,不可能敢冒这等风险。 “再者,事发于良谷县,陈县令再厉害,怕也无法预知圣上会派人前去、且派去的人竟然迷路到了邻县吧?”何进尧再道,“因此以臣估计,十之八九应是真正的山匪所为,和陈言无关。” 唐韵暗觉也是。 不过无论是真山匪还是假强盗,调粮之事刻不容缓,还是要再派人去一趟才行。 原本想着派户部仓部司主事过去,顺手就将粮食的押送一事处理妥当,结果有这么一出,看来只好派对青山县路途比较熟悉的凤翎卫过去了。 她正沉吟时,脚步声忽起,一名凤翎卫匆匆而入,跪禀道:“启禀圣上,京兆尹王大人派人传信,说有急事,要找何大人。” 唐韵不悦道:“王知余胆子越来越大了,明知何爱卿正和朕商议国家大事,还敢派人来打搅?” 何进尧也奇道:“何事竟让王大人如此着急?” 他为官数十载,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敢在皇帝与大臣谈话时,派人前来索要大臣的。 凤翎卫摇头道:“来人没有说明。” 唐韵喝道:“宣来人觐见!” 不片刻,一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跪地高呼万岁。 “行了!有事赶紧说,朕和尚书大人尚有要事商议。”唐韵沉着脸道。 “是!”那人见她神色不愉,连自报身份都不敢了,赶紧道,“王大人说有急事要找何大人处理,十万火急,必须马上前往南门。” “十万火急?什么事能比天下百姓的粮食问题更十万火急!”唐韵更是不悦。 “这事正是和粮食有关!”那人慌忙道。 “什么?”唐韵一呆。 “不久之前,南门外忽然来了一大批粮车,说是什么从青山县来的。王大人不明究竟,又怕耽搁,所以请何尚书赶紧去一趟,看一看究竟怎么回事。”那人惶恐道。 “什么!”唐韵失声而起,和同样惊愕的何进尧面面相觑。 华严迷路失了圣旨,按说陈言该不知道她派人去调粮的事,可为何竟如此巧合,他竟将粮食送了过来?! 满头雾水的何进尧哪还坐得住,当下立刻出宫,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京城南门。 “何大人,您可算来了!”王知余见着何进尧到来,快步迎到马车前。 他这个挂名的京兆尹大事上没实权,但平时还是要负责巡视,方才巡视到南门,突然看到一大队骡车远远而来,吓了一跳,赶紧让人关上城门。 等对方到了近处,他一询问,才知道来的是青山县县丞李奉,亲自押送粮食而来。 王知余完全不知道青山县是哪里,更不知道这地方何以竟有如此之多的粮食,外面那车队一路绵延,竟远到数里之外! 于是赶紧一边派人严查每辆粮车,一边派人去找何进尧。 南门已经被京兆卫封锁,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何进尧正要从马车上下来,突然望见李奉,登时一惊,赶紧缩了回去。 “何大人?”王知余正想伸手扶他,不料扶了个空,一时愕然。 “老朽有病在身,不便下车,王大人请上车说话。”何进尧含含糊糊地道。 他和李奉见过,不能露面! 王知余信以为真,连忙上了马车。 何进尧详细询问了一番,终于确认了两件事。 一是青山县这批粮食,来前并没有知会过州府。 二是这批粮食据李奉所称,是县令陈言北上回返后,听闻粮荒之事,立刻咬紧牙关,从青山县原本就不丰裕的粮仓中硬拨出来的粮食。 “青山县虽穷,但仍可勉强维持,如今天下方平,正需要我等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李奉当时几乎是涕泪俱下,“这是我们大人的原话,我青山县百姓就算勒紧了裤腰带,也要尽一己绵力,助朝廷过此困境!” 听完王知余的话,何进尧不禁动容:“陈县令竟有此忠君爱国之心,实属难得!” 王知余诧异道:“何大人怎知道青山县令姓陈?” 何进尧呵呵一笑:“王大人就不必管了。烦你请那位李县丞到我车外一叙。” 当下王知余立刻下车,过去将李奉叫了过来。 李奉到了车外,听说车内是地官尚书大人,连忙郑重行礼:“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何进尧压着嗓子道:“李县丞不必多礼,本官问你,这粮,一共多少啊?” 李奉恭敬地道:“回大人,一共是一千石。但这只是第一批,大人仍在组织百姓筹粮,第二批将会在七日内送达,仍然还是一千石。我们大人说了,未来三个月内,青山县每月至少送来三批,每一批都是一千石。至于粮食的细目,下官有记录在册,请大人翻阅。” 何进尧剧震道:“什么!” 大周的一石约为一百二十斤,三个月共九批,就是九千石,合计就是超过百万斤粮食! 此前唐韵怒火之下,要青山县征调三十万斤粮食,事后她也有点后悔,不过旨意已经下达,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和何进尧均觉得,青山县虽然富饶,要筹齐这么多粮食,未免也会有些吃力。若是陈言诉苦求减,减个十万斤左右,也不是可以。 可万万想不到,陈言竟然准备给朝廷送来上百万斤的粮食! 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见钱眼开、恨不得把天下银子都收进自己腰囊的陈言? “想不到啊想不到,陈言,本官还真是错看了你。”何进尧喃喃地道,“想不到,你竟比那些个口口声声清廉忠君的大臣,更有忠君爱国之心!”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两句话何进尧第一次去青山县衙时便已看到。 万万想不到,竟是陈言的肺腑之言! 第321章 我的羊毛能好薅? 之前,朝中大臣在唐韵的号召下,也纷纷解囊。但最多的,也就捐了一千两。 可在陈言这近百万斤粮食面前,真就是九牛一毛! 整个京城加起来的捐粮捐款,合起来也不如他这手笔大! 这还不是被迫无奈所致,而是主动捐献。 一个时辰后,宫中,唐韵听完一切,双眸泛起异彩。 “一个人的真心,看其言语是看不出来的。” “唯有看其所作所为,尤其是遇到大事时的表现,才能看出其本心。” “陈言,朕确实错看了你。” “来人,备墨!” 同一时间,青山县衙。 后院内,陈言躺在躺椅上,双眼微眯,盯着空中的白云。 “大人,您捐这么多,不是亏了么?”一旁,陆卿儿一边为他剥瓜子,一边疑惑地问道。 原本依诏征调三十万斤,可他这决定却送出了上百万斤粮食,何止是亏,简直亏大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三十万斤,只是打个头。一旦公子我真依诏书送去了,有第一个三十万斤,就会有第二个三十万斤,甚至第三个、第四个……懂吗?”陈言懒懒地道。 “皇上她这么贪的吗?”陆卿儿睁大了眼眸,很惊异。 “傻丫头,这不是贪,这是无奈。”陈言一乐,在她腰上一捏。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尽在咱们这儿薅啊,咱们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陆卿儿嘟起小嘴道。 “放心吧,公子的羊毛,哪是她想薅就能随便薅的?知道我为啥分九批送过去不?”陈言悠然道。 “这上面莫非有会玄机么?”陆卿儿诧异道。 “自然是有的。咱们这是一年一季粮,但珠州那边是一年两季。一个半月后,就是珠州下一季粮食收割的时候。到时候粮荒必会得到缓解,咱们剩下的粮自然就不用再捐了。所以满打满算加起来,一共也就只需捐出去五十万斤左右。”陈言从容说道。 “原来如此!公子真厉害!”陆卿儿恍然大悟,在他脸蛋上啵地亲了一口。 “这边也亲一下,公子再告诉你一个更厉害的。”陈言指了指另一边脸蛋。 陆卿儿颊上微红,但仍然还是依言嘟着小嘴在另一边亲了一下。 “本官这些粮食,虽然说好了是每次一千石粮,但实际操作上,大有空间。” “譬如前两次一千石给足,第三次只给一半,然后诉苦加立誓,后续补上,过个三五天再补上后一半。” “后面的也全都照此而行,这样就算过了一个半月,我交出去的粮也只有二三十万斤。” “既显得我捐粮确实是费尽心力,又把要捐的总额压下来了。” “而且因为是我主动捐的,不是圣旨强行规定的,所以他们没法依此说我违旨,自然也不能定我的罪。” “等到时间拖到一个半月后,粮荒得到一定缓解,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陆卿听得诧异不已,想不到看似简单的处理中,竟藏有这许多门道。 “而且这件事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若是依诏行事,缴去三十万斤,公子我肯定没法落得一个好。” “皇上只会觉得我是被迫行事,别说行赏,不把我宰了算不错了。” “但皇上的旨意不能违背,而让人假扮山贼抢圣旨这招可一不可再,所以粮食是肯定要交出去的。” “既然这亏是吃定了,那就得吃到明处,吃到让人赞赏!” “所以公子我不但主动捐,而且宣称要捐的粮食总数还远超圣上所征数额!” “由于没人晓得我已经知道了圣旨,所以这些粮食,就从被迫交出,变成了主动捐助。” “我这忠君爱国的人设,自然就立好了。” “皇上对我的观感也会大大改善,到时候就算我有些拖延,也会宽谅,而且还不能罚我,不然以后谁还愿意为她尽心尽力?” “而与此同时,圣旨丢失,难免会有人怀疑是本官不想调粮,派人所为。” “但本官却及时派人将粮食送去,将成功击破了这怀疑,可谓一举多得!” 陈言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 陆卿儿心悦诚服地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可是,你这么做不就没法再低调了么?到时候立了大功,万一皇上非要给你论功行赏,公子不就没法再留在这儿了么?” 陈言得意的表情一下变成了凶恶,从躺椅上跳了起来,骂道:“说起这事我就火大!要不是事情暴露,被逼无奈,你以为本公子想啊?!” 因为青山县暴露,让事情走上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 “那会是谁暴露的?”陆卿儿疑惑不解地道。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陈言眼里透出凶光,“本官在粮食上吃的亏,不从他们那找补回来,我就不姓陈!” “公子是说周氏商会?”陆卿儿猜到了。。 “不是他们还有谁?这么巧他们来这求粮无果,立马就出了这事?我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这事必有他们有关。”陈言冷哼道。 “万一不是呢?”陆卿儿不由道。 “那就算他们倒霉,本官反正得找个冤大头把亏损的部分补回来,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陈言翻翻白眼。 陆卿儿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陈言又躺回躺椅上,琢磨起来。 是先断哪桩生意呢? 瑶池仙酿,还是猪肉生意? 总之必须让周氏商会痛,痛到他们东家都忍不住要亲自来找他,就差不多了! 等李奉回到青山县时,已是次日傍晚。 一千石粮食交纳出去,所有相关手续和清点,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让他不得不在京城住了一晚,今天又忙到晌午,才把一切交接清楚。 同时,还带回了一件东西。 第322章 要不您抢个民女吧 那是由地官尚书何进尧亲笔写的四个字——“赤心高义”! 这四字写在一方帛布上,看得陈言心情大悦。 “这个东西,给我找人裱起来,挂到县衙大堂!” “是,大人!” 等衙役兴冲冲地拿着帛布去了之后,李奉才愁眉苦脸地道:“大人这一招主动捐粮,着实高明。下官在京城呆了大半日,凡知此事的官员,甚至包括下人,没有一个不大赞大人急天下之忧的!” 陈言奇道:“本官被人夸赞,你不开心吗?” 李奉继续苦着脸:“没有啊,大人有如下官至亲,您被夸赞,下官是打心底里开心啊!” 陈言指着他的脸:“那你这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是何意?” 李奉眼眶一红,说道:“因为下官听说,大人此举甚得圣上欢心,上面已经拟定对您的嘉奖了。” 陈言错愕道:“你这越发离谱了,对本官嘉奖不是好事吗?你怎么搞得像……咦?等等!莫非那嘉奖是……” 说到最后,他脸色一下大变。 旁边张大彪惊奇地道:“大人,您怎么也跟着李县丞变脸了?” 李奉哀叹道:“张兵曹你有所不知,我听京兆尹王知余王大人说,圣上因为心喜咱们大人的忠心,想要给他升官。” 张大彪瞬间色变:“什么!” 升官这事有多严重,全青山县没人不知道。 升官不可怕,怕的是随之而来的调职! 如今陈言已是青山县最大的官,要再升上去,就只能调到其它地方! 而且既然是圣上亲自开口,那很可能是要调到京城,以后陈言连回来一趟都难!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不行,我立刻让兄弟们去守好县境,一旦有朝中官员来,立刻就地宰了扔沟里喂狼!” “总之绝不让任何人把大人带走!” 张大彪脸色变了又变,断然抛下几句,转身就走。 陈言吓一大跳,一把把他拽住:“你给我回来!” 牛高马大的张大彪在他手里跟个鹌鹑似的,挣都不敢挣半下,只是涨红了脸,叫道:“我绝不让人把大人带走,一定要把您留下!” 陈言松开他,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哪是要把本官留下,你这分明是要把本官直接送走啊!你若宰了朝廷命官,上面追究责任,你猜头一个扛锅的是你还是我?” 开什么玩笑,他要真这么干了,回头就不只是调职的问题了,自己这颗脑袋也休想保得住! 张大彪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奉定了定神,说道:“但咱们真得想个法子,不能让大人升官,得让他一辈子当这县令。” 张大彪喜道:“你有办法?” 李奉琢磨起来:“要不咱们从根源上解决这事?” 张大彪一拍大腿:“有理!那就造反!” 这俩字一出,差点没把李奉和陈言全吓瘫地上。 “你疯了是吧?”李奉赶紧去捂他的嘴,“这是能说的话吗!” “不是你说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吗?根源不就是那个皇帝?解决她不就没人调大人的职了?”张大彪振振有辞地道。 陈、李:“……” 还别说,这家伙居然形成了逻辑闭环! “你想哪去了!我说的从根源解决问题,是从大人这里!”李奉皱眉道。 “啊?”张大彪一呆,转头看看陈言,露出思索的表情,“原来如此,确实也是个办法,只要把大人给做掉,自然就没人能调走他,而且这还真是一劳永逸,不但这次不用担心,以后也不用……” “够了!”陈言一脸黑线,一人给了一脚,骂道,“枉本官平时对你们如子如孙,你们居然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他喵还不如造反呢,好歹自己这命还在! “大人,冤枉啊!我没想做掉大人,是张兵曹说的啊!”李奉委屈地揉着被踹痛的腿,“我说的是,让大人干点坏事,把这功劳抵了,上面一生气,自然就不会把您调走了。” “有理!”陈言动容道。 甚至可以加大力度,让吏部把他给直接撤职,就更不用再担心调职的事了! 如今青山县在他治下,人心早就尽归于他,就算不做这个县令,他也是青山县实质上的土皇帝。 哪怕再来一个县令,他想点办法,把对方弄成傀儡,也不是难事。 “这法子好!那该干点啥呢?要不大人您到街上找个人打一顿吧?似乎太轻了点,干脆这样,您出去强抢个民女如何?”张大彪又开始动脑子了。 “强抢民女……你怎么不叫我去非礼老太婆?”陈言瞪他一眼。 “啊?看不出来大人您原来还有这爱好。”张大彪看着陈言,眼神有点古怪起来。 陈言无语了。 这厮脑回路真跟正常人不在一个平面上! “张兵曹勿得胡言,捐粮之功太大了,不是强抢个民女什么的能抵得了的。”李奉居然还认真地回答起来,“再说了,大人要是开口,咱县里的闺女巴不得他抢呢!” 陈言欣慰地点点头。 李奉这还靠点谱! 却听李奉接着道:“依我看,不如去外地抢,外地的女子不晓得咱们大人的好,肯定不愿意。而且不能只抢一个,抢十几个回来,我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陈言:“……” “滚!” 京城,何府。 何进尧清点了册子,将陈言捐出来的一千石粮食一一对完细目,长叹一口气。 刚刚收到粮食时的兴奋,已经消减得差不多。 仍然不够! 江州和珠州各地的粮食缺口,超过百万斤,一千石粮食只能解燃眉之急。 而陈言的后续粮食,跨度太久,还是要再另行设法收购粮食才行! “大人!我找到了!”一人兴冲冲地进来。 “华严?你怎不在家里休养?”何进尧认出是仓部司主事华严,有些诧异。 “大人为粮灾的事连日不眠,下官怎睡得着?”华严叹道。 “唉,如今粮灾未平,圣上日夜难安,我等做臣子的岂能安心?”何进尧也是一声长叹,“对了,方才你说什么找到了?” “大人,下官找着有粮的粮商了!”华严振奋道。 “什么!真的?在哪?何人?”何进尧喜不自胜,一把握住他手。 “这人不是我大周人,而是来自隔邻梁国的大粮商,名叫梁奂。”华严解释道,“他说他在一个月内,能运来一万石粮食!” 第323章 猪肉庄出事 “什么?太好了!”何进尧大喜,旋即皱了皱眉,“不过梁国人,还姓梁,这人怕不是皇室之人?” 大梁在大周西南,毗邻而居。 国土不及大周辽阔,但也算一方大国,其帝室以梁为姓。 但两国一向关系不佳,更不时有些边境冲突。梁国粮商来帮大周,似乎有些不对劲。 “此人确实说过,他是皇室旁支。不过,他早已与皇室没什么联系,一心经商,如今乃是梁国最大的粮商之一。”华严显然是做了准备的,“至于他肯帮忙,倒是并不奇怪,商人重利,若不是如今粮价高涨,他自然不可能过来帮我们。” “他要价几何?”何进尧问道。 “在咱们如今的收购价上,再加两成。”华严重重地道。 何进尧双眉一挑。 但过了片刻,他眉毛就收了下来。 朝廷如今给的价,已是常价的六倍。 对方还想再加两成,也太贪了! 但是,没有办法。 跟价格相比,如今更大的麻烦是无粮可购! 只要对方肯卖,就算再贵,也只能受着! “这人真有粮?”何进尧沉吟道。 “下官本来也不太信他,但他带下官去看了看他的粮船。”华严有些激动起来,“四艘大粮船,足有一千石粮食!而且他说了,那只是他这趟带来的头批粮,只要买卖能成,他会立刻叫人从梁国再运粮食!” “人在哪?”何进尧也不禁心动,追问道。 “这人如今住在广贤居,大人若要见他,我即刻带他前来拜见您。”华严忙道。 “事不宜迟,就现在吧,你带他过府一叙。”何进尧说到这,想了想,改了主意,霍然起身,“等等,不必他过来了,你带我去见他,本官要亲眼看看他那些粮船!” 青山县衙。 陈言正苦思对策时,忽然有人来报。 “大人,一人自称奉周氏商会卫姑娘的令,前来拜见。” “卫姑娘的人?叫他进来。”陈言心里一动,吩咐下去。 不片刻,卫菡派来的侍卫走了进来,赫然正是上次在冀远渡口替卫菡给陈言传信的那人。 “陈大人,我家姑娘令小人送来书函一封,请大人观阅。”那人从衣内摸出一封封死的信封,双手呈上。 “有劳了。”陈言接信撕开一看,啧啧一声,“啧啧,想不到卫姑娘练武之人,字也写得如此秀雅。” 说着,陈言粗略看了一遍,看着信上的内容倒也不失望。 卫菡求见益王而被对方拒绝,并不奇怪,原本就只是试试而已,益王肯见,那是赚了,不肯见也属正常,毕竟她只是个商会的护院,人家益王也不可能闲得没事,是个人求见都肯答应。 至于信中说公孙城想借周氏商会的关系,掌握圣上的行踪,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周氏商会和荀羽飞这个当今圣上最重用的武官之首关系紧密。 宣国公别看是外人,可是对唐韵的行踪掌握,肯定比益王这个皇叔要清楚。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设法引益王暴露。 而且在他暴露的同时,便要将他拿下,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喘息机会。 否则他若得一线之机,直接发动政变,就算唐韵能应付得下来,也必然两败俱伤。 “卫姑娘让我请问大人,后面该如何做?”那侍卫问道。 “看样子卫姑娘挺信任你。”陈言看了看他。 “我跟卫姑娘都是雍州出来的。”那侍卫咧嘴一笑。 “难怪,自己带出来的人确实最靠谱。这样,你替我转告卫姑娘,叫她暂时拖着公孙城,等本官安排计划。”陈言一边说,一边将书信就着烛火烧了。这玩意儿留下没有意义,万一被人看到,还有暴露两人秘密的风险。 “是!”那侍卫答应下来。 陈言想了想,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 “谢大人!”那侍卫喜得连连道谢,这才去了。 陈言看着他离开,长吁一口气,思绪转回未来可能的调职上。 李奉和张大彪虽然点子出得邪乎,但确实有点道理。 他得想办法搞出点事,让皇上没法论功行赏调他离开。 第二天清晨,长宁街。 严荣沉着脸走向自家的严家肉铺,看着街上的人流不断朝不远处的周氏猪肉庄走去,更是面沉如水。 自从猪肉庄开业,他家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他家的不少客人都去买过周氏的精饲猪肉,个个都把那边的猪肉赞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口感、味道等完全碾压牛肉、羊肉等,天天都听得他心中厌烦。 他不是不知道猪肉的好,毕竟他也曾偷偷找人去买过几斤,尝过。 从那之后,他再吃自家的肉,简直味同嚼蜡! 为此,他还动过心思,想着周氏猪肉庄能不能像瑶池仙酿一样,搞一个加盟制,让他能加个盟,也能跟着赚一笔。 可朱一言当面给他拒绝了! 说什么周氏猪肉庄永远都是独家销售,绝不加盟,以保证猪肉品质云云。 气得严荣更是恨之入骨。 如今他家肉铺的流水断崖似地往下掉,这生意是越来越没法做了! “东家!出事了,哈哈!” 严荣刚一踏进自家肉铺的门,倪掌柜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你什么毛病,出事了你还笑?出什么事了?” 严荣一惊,骂了一句。 倪掌柜笑呵呵地道:“不是咱们出事,是周氏猪肉庄出事了!” 严荣精神一振:“出了何事?” 倪掌柜满面春风地道:“周氏那边听说供货断了,做不了买卖,停业了!” 严荣一呆:“什么?你怎么知道供货断了?人家不是刚刚才宣布日供应量提升,取消预约制,全部现卖么?” 倪掌柜解释道:“这刚发生的事。昨儿我听客人说,昨天猪肉庄供货就有些问题,去买肉的客人都只能限额买。结果今早周氏猪肉庄就没开门,直接摆了暂时歇业的牌子。我花了二两银子,买通了猪肉庄一个伙计,才知道原来他们供货的上家无缘无故,断了他们的供应。” 严荣大喜道:“竟有如此好事?走!看热闹去!” 第324章 益王唐莫 周氏猪肉庄,门口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一小部分是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一早过来买肉的客人。 “什么叫今日歇业?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 “就是啊!早说今儿不开业,我也用不着一大早就过来啊!” “这不拿人当猴耍吗?我预订的十斤猪后腿肉,你一句对不住就没了?” ……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朱一言站在门外,苦着脸听着众人的七言八语,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道歉。 昨天开始,每日鲜供的生猪肉就突然断了,搞得昨天只能卖原本预备给各酒楼的储备肉。 他昨天就已经去找过何进尧,想探问是怎么回事,结果何大人一整天都不在,说是什么去跟大粮商谈购粮的大买卖去了。 如今粮食的事才是重中之重,他也不敢为了猪肉庄的事去打扰何进尧,只好暂时忍下来,心想等今天肉来了,或许有办法。 结果,今天送肉的又没来! 这下完了,不仅零售肉没了,连给各酒楼的预备肉也都见了底,现在肉庄里半块肉都没有,叫他们怎么卖? “各位,真的对不住!我们东家已经在想办法,相信很快就能重新开业,请诸位千万担待。我向各位赔不是了!”朱一言点头哈腰地道。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掌柜的,也配让我家大人担待!”一人怒道。 “对啊!我家阳国公就等着今儿晌午用猪肉宴请宾客呢,你一句对不住就结了?”另一人也火大地道。 “我可太了解你们了!那什么瑶池仙酿,不也搞过这事?你们啊,就是把客人当猴耍!”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老惯犯了,这事咱们绝不能轻松放过!” 朱一言一愣,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转头看去,隐约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嚎完后,就立刻钻出了人群。 可恶! 是严荣! 可看到归看到,他被人群围死在中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严荣溜掉。 “对啊!分明就是耍咱们!” “岂有此理!把他铺子砸了!” “对对对!砸!我还真不信他这铺子里没肉了!” “叫我翻出肉来,看我不把这铺子给烧了!” 群情激昂中,众人开始朝着铺门挤推。 朱一言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见热不妙,不由大惊,和身边两个伙计拼命拦着汹涌的人潮,可哪拦得住? 人群外围,严荣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幕。 活该! 叫你们抢生意,这下好了,完蛋! 就在这危急一刻,忽然有人暴喝道:“何人在此闹事!” 随着声音响起,两队人马飞快跑到,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将铺子前面的人群冲散。 虽说在这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达官显贵的家仆,见惯世面,可在这刀枪面前,也只好赶紧认怂,慌忙退开。 却见蹄声骤起,数匹马儿不疾不缓地行来。 带头一匹马上,高踞着一名威武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伟中透着威严,目光扫过所有人时,有若一把钢刀平平斩过! 霎时间,现场的嘈杂声嘎然而止,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朱一言一看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发生何事?”马上那威武男子冷然开口。 “小人周氏猪肉庄掌柜朱一言,拜见益王殿下。”朱一言连忙快步上前,跪拜在地。 来者,赫然正是益王唐莫! 他手下众人,乃是京兆卫。和平素多巡城门的王知余不同,皇城附近一向由他亲自巡视,今日晨巡到这,却见长宁街上有人聚众喧闹,他才出手干预。 当下朱一言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并没有将责任推到这些客人身上,只道:“此事不怪诸位,全是我们肉庄之故,请殿下明鉴。” 益王面无表情地道:“本王不管这是谁的过错,只要有人敢在京城闹事,便该依律典罚!听懂了吗?” 朱一言忙道:“听明白了!” 益王缓缓道:“本王问的不是你。” 说着,目光再一次扫过周围的人。 周围数百人和他目光一触,无不一个哆嗦。 “听,听懂了!”几十个声音陆续响起。 益王两道刀眉一挑。 其余没吭声的人大惊,慌忙毫不整齐地一起叫道:“听懂了!” 这位益王这些年在京城办过不少人,无论达官显贵还是王公贵胄,但凡有人敢违律闹事行凶,他绝不给任何人面子。 而且他手上还有先帝所赐的“大周律刃”,这在大周仅此一把的兵器,拥有对违背大周律者先斩后奏的权利! 谁敢在他面前张狂,他就算当场将其格杀,连当今圣上也没法追究他责任! 这样的人物,谁不怕他? 也正因此,京城十多年来治安极佳,不说夜不闭户,至少也是少有闹事之人。 人群外围,严荣暗叫可惜。 算是周氏猪肉庄走了狗屎运,不然今儿非叫他这铺子拆了不可! 不过就算是没拆成,猪肉庄闹出这种事,以后的生意肯定再没法继续下去! 半个时辰后,何府。 何进尧霍然起身,失声道:“什么!” 朱一言苦恼地道:“大人,到底猪肉供应出了什么问题?为何竟会突然中断,连事先通知也没有?” 何进尧眉头深锁,道:“此事老夫也不明白。这样,你且回去,我令人立刻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久前,青山县那边新猪厂的头批猪出了栏,提升了供应量,才算解决了猪肉庄开业以来供货量不足的问题。 原本以为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可没想到,这才没几天啊,居然就彻底断了供货,到底怎么回事? 何进尧担心起来,派人去将白糖和瑶池仙酿的掌柜也叫了来,问他们情况如何。 确认了其它生意均没受到影响后,何进尧更糊涂了。 难不成,其实是送货的在路上出了意外? 不管如何,看来还是只有派人去问问陈言才行。 当天下午,派去的人回来了,也带回了陈言的回信。 “今儿起,不只猪肉停供,瑶池仙酿、白糖、食盐等,也会陆续停供。” “想要知道为什么,叫你们东家亲自来跟本官谈!” 第325章 为何状告本官? “他竟敢威胁朕!” 宫中,听到何进尧的回禀,唐韵勃然大怒。 “圣上明鉴,陈言并不知道您就是当今天子。” 何进尧赶紧提醒。 唐韵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生意的事关系重大,对方断供着实让她火大。 她压了压情绪,冷然道:“肆意毁约,看来陈言是将我大周律不放在眼中了!” 原本因为捐粮之事,她对陈言观感颇有些改变。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那家伙居然搞出违约之事! 何进尧有些疑惑地道:“此事大大不对劲,陈言此前从无随意毁约之举,何以忽然如此?” 双方合作经历屡次证明,陈言在合作上一向是尽心尽力,甚至还免费提供更好的销售办法。譬如预约制和加盟制,均是陈言免费教授。 所以这次竟然会突然中断合作,确实有些蹊跷。 唐韵压下心中怒火,道:“无论是为什么原因,这次朕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事到如今,不去青山县也不行了。 双方签下的合作协约书中,对违约有严格的规定。 像陈言这种做法,至少要罚银万两! 何进尧心知不妙,忙道:“臣还是陪陛下一道去吧。” 唐韵冷冷道:“不必,京中的生意需要有人坐镇,你便在此等待朕的消息。朕倒要看看,他能在朕面前搅起什么浪花!” 何进尧无奈,只得道:“是。” 双方各方面生意都在稳步进行,食盐生意更是刚刚才正式开业,就闹了这么一出! 只希望圣上此去,双方能和平解决,若是生意合作彻底断掉,那将是大周无法承受之痛! 当下唐韵没有再耽搁,直接带上凤翎卫,便服离京。 等她到了青山县县城时,已是深夜。 由于合作关系,她早就拿到了青山县入城证,纵然是深夜,也可畅行无阻。 到了县衙门口,只见大门紧闭。 黎蕊忙道:“东家,我去敲门。” 唐韵一抬手,拦住了她,寒声道:“敲什么门!” 一步踏前,走到冤鼓前,拿起鼓槌,猛地敲了起来。 咚!咚!咚! 鼓声瞬间远远传了出去,不仅惊动了县衙里的衙役,连周遭百姓都吵醒不少。 县衙内,传出一阵喧哗声,不片刻,一名衙役衣冠不整地开门而出,怒道:“大半夜的谁这么无聊跑这玩鼓!” 唐韵扔了鼓槌,冷然道:“我来状告一人,违背约定,害我周氏商会损失惨重!” 那衙役一呆:“等等,你不是周氏商会的东家周姑娘么?你怎么……” 话犹未完,郑妍已带着一群衙役匆匆出来,见到是唐韵,她一时错愕:“周姑娘,你半夜三更跑这来击鼓状告何人?” 唐韵昂然道:“状告青山县县令,陈言!” 郑妍失声道:“什么!” 不多时,大堂内衙役两侧排开,唐韵和黎蕊两人站在堂下。 陈言从后衙出来,走到自己宝座处一掀袍摆,堂然坐下。 “堂下,为何事状告本官?”陈言斜着眼看向唐韵,不动声色地道。 “擅自违约,害我商会损失惨重!” “我特此状告大人,请大人自罚二万两,并且补偿我商会这两日以及未来数日的损失。” “此诉无论是依大周律还是你青山县县律,都有律典可依,陈大人当可鉴察。” 唐韵字字铿锵有力,冷冽的目光死死锁定陈言。 陈言眼睛眨也不眨地反盯着对方,道:“本官此刻便可断案,京城周氏,你之诉状,本官即刻驳回!” 唐韵冷冷道:“这么说,你是想倚仗自己县令的身份,徇私枉法?” 陈言哈哈大笑,向后靠到椅背上,双脚一抬,搁到了桌上。 “跟我这玩诬陷,你还嫩着!” “此案你违约在先,本官才是依约断你供货,想反咬一口,未免可笑!” “本官不但要驳回你的诉状,还要再反告你两罪!” “我大周律明文规定,凡无冤案却故意击冤鼓者,以扰乱公务论罪!” “且,诬告朝廷命官者,更是重罪!” “二罪归一,本官就算现在便将你收监,你也无话可说!” 唐韵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违约,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胡说八道!我何曾违约!又违了什么约!”她怒道。 “还记得咱们签下的保密协议吗?”陈言悠然道。 “自然记得。”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当初合作时,除了生意上的文书,还有一份保密协议,不仅她,包括凤翎卫等所有人,甚至还有何进尧,均签了此文书,保证未经陈言允准,不得泄露青山县的实际情况。 但她自认从未泄露过,不可能违约。 “记得就好,那本官再问你,你周氏商会头天派人来我这要求做粮食的买卖,被我拒绝后,次日圣上便知道了我青山县有余粮可征调之事。”陈言死盯着她,“你来告诉我,是谁泄露给圣上知道的?” 唐韵一下愣住。 旁边黎蕊表情也古怪起来。 “原来你竟然以为那是我泄露的?”良久,唐韵才再次开口。 “无论是你,还是你周氏商会任何人,只要违约,那本官便可以违约论处!”陈言脸色一沉,“千万莫要否认,本官若无把握,岂敢说出来?” 唐韵欲言又止。 万万想不到,陈言竟然是为了此事和她翻脸! 当日她听闻陈言拒绝,一怒之下气冲了头,直接下旨强行调粮。 但纵然气恼之中,她也仍然还留了余地,并没有颁下诏书,而是手写一份制书,几乎等于是一份私令,没让外人知道。 “本官出于对宣国公的信任,是以对你周氏商会屡开方便之门。” “可你不但不思报恩,竟还违背保密协议,将我青山县之事泄露出去!” “害得本官如今面临升官之厄,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言抄起惊堂木,猛地一拍,喝道。 唐韵兀自没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陡然听他这一句,更是瞠目结舌。 “升官……之厄?” 第326章 场面控制不住了! 直到这刻,唐韵才猛然醒悟过来,明白了为何陈言如此生气。 他是怕升官! 一旦升官,就要调离青山县,这家伙就是想死守在这做他的土皇帝! 回想初见之时,她就听陈言说过不想升官,不过此前她一直是半信半疑,直到这刻她才终于明白他不是开玩笑。 但不等她再开口,异变骤生! 在场者均不知道陈言有可能要升官,以郑妍为首,所有衙役刷地一下,全都满脸惊愕地看向陈言。 “大人,你要升官了?!”郑妍吃惊地道。 “咳,注意形象!现在是审案的时候,给本官专业点!”陈言一时失言,顿时暗叫不妙,赶紧故作严厉地喝斥道。 这事除了他、李奉、张大彪和陆卿儿外,再没第五人得知。陈言深知这消息若是泄露出去,会引来什么样的震荡,因此一直嘱令众人严守秘密。 不曾想刚才说到激动处,居然说漏了嘴,要糟! 果然,郑妍完全没理会他说什么,惊叫道:“你要调走?为什么!” 堂下众衙役原本站得好好的,这时也纷纷涌到桌前,一个个惊容满面。 “大人您不能走啊!” “您不要我们了吗?” “大人生是我青山县的人,死是我青山县的鬼,您怎能离开我们!” “是谁要调您走?小人去叫他改了主意!” “快!快去叫人,大人要走了!” 不知道是谁嚷了这一句,立刻有两名衙役转头就跑出了县衙。 “回来!我还没走呢!你们不听话是吧?我现在就把你们全革了职!”陈言吓一大跳,赶紧起身招呼,可那两人根本没理睬,一溜烟就没了影。 堂下,唐韵和黎蕊完全懵了。 忽然间,她们一下变成了无人关注的路人甲乙。 众人只管将陈言围在中间,像是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尤其是郑妍,红着眼,两只手死死抓住陈言右臂,虽然一声不吭,却透出一副他想走除非把这胳膊卸了的姿态。 “这是怎么回事?”唐韵一时忘了刚才的事,疑惑地转头看黎蕊。 “我……我也不知道啊。”黎蕊比她更懵。 只听外面传来大叫声。 “别睡了,赶紧起床,出大事了!青山县完了!” “快起床啊!大人要升官了!他要离开咱们青山县了!” 却是那两名衙役跑出去后,尚着大街呼叫起来。 一时间,原本安静之极的长街,一下活了过来。 各家各户纷纷点灯开门,无数人衣衫不整地从家里奔了出来,惊疑不定地相互询问究竟。 待得从那两名衙役处听得究竟,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奔到了县衙。 黎蕊大骇,连忙将唐韵护在身后,退到一角,避免被汹涌的人潮冲击。 只见数以百计的百姓涌入大堂,将堂上的陈言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言脸都青了,只能拼命高声叫喊:“假的!本官没升官!赶紧回去睡觉!卧槽谁拽本官官袍!” 妈蛋! 他也没法控制的场面还是来了! 眼见涌进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陈言无奈,只得拿出杀手锏,狂叫一声:“松手!谁敢再碰本官一指头,我立马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拉着陈言的几十只手,慌忙缩了回去。 陈言这才松了口气,却突然发觉还有两只手没松开,他转头一看,只见郑妍红着眼低着头,死死咬着唇,就是不肯松手。 陈言无奈道:“郑捕头,你再不松手,我这胳膊就被你掐断了!” 郑妍别过头去,嘟着嘴,没应声也没松手。 陈言拿她没辙,只得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大家先不要紧张。本官向你们保证,一定竭尽全力,绝不离开咱们县,好不好?来,乖乖的,大伙儿先回家睡觉,明天再说!” 周围百姓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哗啦一下,犹如波浪一般,一圈圈地跪在了地上。 转眼间,挤满大堂内的数百百姓全都跪在了地上,只剩被围在中间的陈言,以及仍没松开他的郑妍。 还有角落里两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女人。 “大人,您不要离开我们啊!”有人哭了起来。 “大人要是离开,我就永远跪在这,绝不起来!”又有人哭叫道。 一时间,大堂内哭声四起。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唐韵喃喃地道。 她身为天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这场面,真没见过! 就陈言平时那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这些百姓竟然爱戴他到这种程度? 一股难言的感觉涌起。 她手下那些朝臣,个个嘴里喊着忠君爱国,若是有一天她离了帝位,他们会不会像这些百姓一样跪求她不要离开? 答案恐怕…… “本官还活得好好的,你们哭个毛线啊!”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这幕。 但不知怎的,眼眶一酸,他赶紧别过头去,硬硬地道:“行了!本官不会走,你们赶紧起来!” “真的?太好了!”众人听他这话,终于转泣为喜,纷纷起身。 陈言揉了揉太阳穴。 唉,都怪自己没注意,这种事不能再来了! 经此一事,想要继续再审下去也成了不可能。 陈言将众百姓送离后,直接招呼衙役先将唐韵和黎蕊带到了后堂。 两女在内堂坐下,黎蕊惊异地道:“真想不到,原来陈大人竟如此受百姓爱戴,人说县令是父母官,这些百姓竟真像把他当父母了一般。” 唐韵秀眉深蹙,没有说话。 这事对她的触动太大了。 此前她一直想着找机会把陈言调进京,原本的打算,是借天悬山的大功完成此事,后来又想借捐粮之事来调他入朝。 可现在,她犹豫起来。 若是真的调走他,那些百姓怕是受不了…… 脚步声传来,两女转头看去,只见陈言走了进来。 一身捕头服的郑妍还抓着他胳膊,跟在旁边。 他也是无奈,郑妍这妞确实不像那些百姓和衙役好哄,看出他的承诺只是暂缓之策,所以到现在也不肯松手。 他拿她没法,只得就那么到桌边坐下,板着脸道:“看吧,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好事!” 第327章 胳膊差点废了 唐韵定了定神,道:“陈大人,你我也别兜圈子了!就当是我周氏商会泄密在先,但我可保证,除了圣上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你青山县的情况,希望大人能恢复和我商会的合作。” 陈言哼道:“哼,想得倒是挺美。你也看到了,如今本官有升官调职之厄,若此事你不能解决,那别说猪肉庄,以后其它生意也甭提了!别瞪我,保密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只要你们违背,那本官有权力单方面修改甚至废除所有合作协议!” 黎蕊忍不住要说话。 唐韵却一抬手,止住她的话。 “如此说来,只要能解决升官调职之事,大人便答应恢复合作?”唐韵肃容道。 “本官没说一定,但可以考虑。”陈言翻翻白眼。 “那好,此事便由我来负责。我向大人保证,你担心的升官之事,绝不会发生!”唐韵断然道。 陈言眼睛一亮。 成了! 之前他还想着要不要考虑下李奉的建议,搞点事出来,让朝廷削了他的官,现在能借周氏商会的力来解决,自然更好。 “听见没?人家已经答应了,你可以松手了!”他转头看郑妍。 郑妍仍绷着脸嘟着嘴,但终于松开了手,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去了。 陈言把胳膊从袖子里抽出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手臂上十个指印又深又红,郑妍要是松手再晚点,他这条胳膊怕是就真废了! 对面唐、黎二女也看得暗暗咋舌,正担心这家伙会不会跟她们索要汤药费时,陈言转回头来,绷着脸道:“光解决升官调职之事还不够,就因为你泄露我青山县的事,害本官不得不捐出数十万斤粮食,这笔账咱们还得算个清楚!” 唐韵一呆:“怎么你捐的那些粮食,不是真心想捐的么?” 陈言轻咳一声,道:“当然是真心的,但是本官那些粮食都是从百姓嘴里抠出来的,岂能眼看着他们捐出了粮食,自己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唐韵将信将疑地道:“那你想怎样?” 陈言心里暗喜,从容道:“简单,本官听说朝廷如今正在收购粮食,那些捐出去的粮食就当是帮你周氏商会的忙,你只要按着朝廷的收购价补回给本官,我便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以后可以继续合作。” 唐韵焉能听不出他就是舍不得捐出去的粮食,想要捞一笔回来? 但如今真正重要的,还是周氏商会和陈言合作的生意不能断,只要这个盘子稳得住,银子滚滚而来,这些粮银自然也不成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说,等于是陈言帮她赚银子买他的粮,不亏! “行,我答应了!”唐韵略一思索,爽快答应。 “那行,派个人跟你们回京,什么时候拿到了银票,什么时候恢复猪肉供应。”陈言欣然道。 唐韵狠狠瞪他一眼。 真不知道这种见钱眼开的家伙,是怎么拉拢那么多百姓的心的! “对了,稍等片刻。”陈言见她们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进了里屋,将一个信封拿了出来,交给唐韵。 “这是吏部的官函?”唐韵一看那信封,立刻认了出来。 “不错,这是吏部此前给本官发的官函,里面已经写好了复函。”陈言含笑道,“正好你在这,替本官将这封复函交一下吏部,该如何做不用本官教你吧?” 原本他是准备自己将复函交回,再解释一番,把提前回返的事搪塞过去。 但后来一转念,他再怎么解释,那话语分量肯定都不如周氏商会的人来得重。 毕竟,有宣国公这座靠山,周氏商会在吏部肯定影响力也不浅。 所以索性干脆借这机会,让唐韵一并解决此事,也省得他麻烦。 唐韵接了过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陈大人叫白鹭转告的那个故事,我已知悉,希望陈大人真如你所言,回来之后才能更好地发挥你这口锅的作用。” 陈言莞尔道:“看来你确实比白鹭姑娘聪明,不过本官能不能发挥作用,你还不够资格评判,抓紧时间办好你该办的事再说!” 事情紧急,唐韵没有再多作耽搁,立刻坐上马车,往京城而回。 黎明之前,她总算赶回京城,没回宫,直奔何进尧府上。 何进尧因为担心她和陈言冲突,一晚上没怎么合眼,这会儿已经起了床,正在府内烦恼。 见唐韵安然而回,他连忙将她迎入花厅,行礼后急道:“陛下,您和陈言……” 唐韵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后,她叹了口气,道:“如今怕是不得不照他的话做了。” 何进尧错愕道:“陛下真要改变主意,留他永远呆在青山县?” 唐韵心中闪过县衙大堂那一幕,摇头道:“不!经此一事,朕更是要将他从青山县揪出来。他能让一县之民如此爱戴,便不该只屈困在一县之内!” 何进尧迷糊了:“可是您不是答应了他……” 唐韵摆摆手:“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何让他入京,日后再说。如今先要办好他要的事,朕这趟过来,是跟何爱卿你要银子来的。” 国库内帑,如今都是空空荡荡,能调动的银两如今都在何进尧手中。所以若要满足陈言的粮银补偿,只能找何进尧。 哪知道何进尧一听这话,脸色陡然一僵,张了几次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唐韵奇道:“何卿你这是何意?” 何进尧艰难地道:“这银子,臣怕是拿不出来。” 唐韵一呆:“这是为何?周氏商会按说应该还有至少二万两银子的周转才是,怎会拿不出来?” 何进尧叹道:“若是在两天前,确实仍有二万两。可现在不但一文钱都没有,周氏商会还欠着外面四十万两银子!” 唐韵吃惊道:“怎会如此?” 何进尧脸色难看地道:“臣最近结识了一个来自梁国的大粮商,他能提供十万石粮食,但要价极高,要求在原本购粮价的基础上再加三成。” 唐韵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你一咬牙,答应了?” 何进尧叹道:“不仅答应,而且签好了文书,并且缴纳了定钱。” 第328章 入局 大周因为连年战乱,粮价原本就比别国要高。 别国一两银子能买五百斤粮食,大周却只能买三百斤左右。 而如今粮荒,朝廷为收购粮食,不得不连续提价,如今朝廷一两银子只能买五十斤。 那梁国的大粮商在这基础上还加了价,一两银子更是只能买到四十斤粮食。 双方之间签下了十万石粮食的买卖文书,那就是超过一千二百万斤粮食,总购价超过三十万两银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珠各州如今遭遇粮荒的人口,超过百万人! 就算每人每天只给半斤粮食,每日也要消耗五十万斤粮食才能勉强活命。 要撑到下一季粮食成熟,还有一个半月时间,那就需要近二十万石粮食才能补上这个缺口。 何进尧原本听华严的说法,对方可以提供万石粮食。 但他让人和对方深入一谈后,却惊喜地听到对方表示能在一个月内,拉来十万石粮食! 只是,那代价是要再加价,从原本的加两成,变成了加三成。 何进尧但凡还有半点办法,都不会答应这种贪得无厌的要求,可如今大周局势危殆,他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周氏商会的生意虽然每天都在赚大把银子,但都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全都已经花进了冀州民变、天悬山工程以及其它数地的赈灾事务。 再加上心急着尽快赚钱,这个把月时间,何进尧不断开新店,花费了不少,因此如今他手上几乎没有余钱。 无奈之下,他只得一咬牙,决定找银庄借贷缴付粮银。 但大周的银庄罕有如此巨额的借贷,他找了好几家银庄,均没有借到。 最终,只有一家银庄答应借出来,但是不但要以周氏商会的各种财产和生意作为抵押,而且月息高达三成! 也就是说,他现在借了三十万两银子,一个月后就得还近四十万两!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瑶池仙酿和猪肉生意,每日都能带来超过二万两银子的盈利,应付银庄的还款和利钱问题不大。 加上其它生意又有数千两的盈额,让何进尧有底气冒这险。 但是,要巧不巧,偏偏这时候和青山县的合作出了岔子! 唐韵听完何进尧的话,整颗心都凉透了。 这岂不是两难! 不给陈言银子补偿,他就不肯恢复生意。 可不恢复生意,就没有银子给陈言补偿! “要不,臣再去和陈言商量商量?”何进尧小心地道。 “且慢,这件事朕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唐韵露出凝思之色,“那个粮商梁奂,你是如何结识的?” 当初华严是借人脉关系,打听到了从梁国来了一个大粮商梁奂。 然后乔装打扮,以周氏商会的名义,前去拜见梁奂,交谈之后,确认了后者确实有粮食,这才去找的何进尧。 后来何进尧让周阳作为周氏商会的代表,前去和梁奂谈生意,自己则伪装成家仆,藏在随从中,跟着梁奂去了他粮船,亲眼确认了对方粮船丰殷。 这才让周阳跟梁奂深入谈判,将买卖敲定。 听完何进尧的解释,唐韵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盛,她蹙眉道:“此人船上的一千石粮食,是否已经拿下?” 何进尧点头道:“是,否则微臣也不敢冒这大险,签下这十万石的协议。” 唐韵追问道:“定银给了多少?” 何进尧无奈地道:“对方坚持要五成定银,臣没办法,只好给了他十五万两。” 唐韵失声道:“什么!” 通常定银给个两到三成,六到九万两,也就差不多了,他竟一下子给了五成,万一对方有问题,岂不是一下子亏了好几万两! 何进尧颓然道:“臣若还有其它办法,又岂会答应他这无礼要求?不过除去已经到手的一千石粮食,定银只算给了十二万两。” 唐韵脸色变化了好几次,终于道:“木已成舟,只好这样了。但你不是说从银庄贷了三十万两银子,其它的十五万两呢?” 何进尧立刻明白过来:“陛下是想先将这银子给陈言?” 唐韵点头道:“事有轻重缓急,先恢复买卖是重中之重。” 何进尧略一沉吟,道:“陛下所言甚是,我立刻让人将银子送去青山县!” 等到一千石粮食的补偿银送到青山县,已近晌午。 同时和银子一起送到的,还有唐韵着吏部下发的完纳函,证明陈言提前回来的复函已被收到,并且官方审核通过。 陈言乐开了花,收下银子和官函后,立刻着人恢复了猪肉供应。 但他却不知道,就在猪肉送往京城时,何进尧正从椅子上跳起来,失声叫道:“什么!” 一名户部官员站在他身前,惶恐道:“此事千真万确,下官再三确认,对方状告瑶池仙酿、周氏猪肉庄和周氏白糖,说咱们售卖的东西有毒!下官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赶紧过来向大人禀报。” 这官员是户部市部司的主事,市部司是朝廷监管市场商贩的所在,今日晌午时分,忽然陆续有人前往市部司,将周氏商会如今最赚钱的三桩买卖,全部举报! 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前前后后来了有上百人,都声称曾经吃过这些东西,随即上吐下泻,最严重的,甚至有一人因此病亡! 何进尧一屁股坐回椅上,脸上血色尽失。 依大周律,既然发生了实质性的伤亡,那市部司就必须派人调查。 而在调查期间,这些被举报的商铺全部都要临时封停! 也就是说,就算猪肉恢复了供应,有了这事,买卖也没法继续下去! 自然,如果最终查证是诬告,诬告者会受到严厉的律刑处罚。 可是就算如此,周氏商会受到的损失也没法补回来! 调查费时,完整的一套手续走完,少则半个月,多则二三月。 可如今不但国库要靠这些生意撑持,而且一个月后还要偿还四十万两银子的债务,周氏商会如何哪偿还得起! 何进尧第一个想法,便是用自己的尚书身份,强行压下这些诉状。 可周氏商会的成立,始终是民商身份。 他这么做,不但会暴露周氏商会和户部的关系,更会彻底毁掉朝廷的声誉! 忽然间,何进尧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就像暗中有一双大手,正将周氏商会推向深渊! 同一时间,商家大宅内。 “呵呵,一切尽如东家安排,我看用不着多久,周氏商会就会落进东家的掌握了!” 书房里,杨掌柜陪着笑脸拍着马屁。 第329章 交给有办法的人 商求正拿着个花剪,修剪着面前一盆盆栽,漫不经心地道:“周氏商会的东家查到了吗?” 杨掌柜讪讪地道:“仍没查到。” 商求轻吁一口气,说道:“我倒想看看,如今周氏商会落到这田地,那个神秘的东家究竟还能藏到几时!” 这次的计划,他筹谋已久。 自从借黄良阁确认了周氏商会和朝廷没有关系后,他就开始着手此事,如今终于见了成效。 对方打死也想不到,从梁奂到银庄,再到前往市部司状告周氏商会几桩主要买卖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他安排的! 周氏商会为了收购粮食,广发消息,商求焉能错过此事?他立刻层层布计,一步步将周氏商会诱入局中。 梁奂只是他从梁国找来的一个骗子,一千石粮食则是他商家自掏腰包准备的,以此作为诱饵,诱周氏商会上当。 不过他并不知道周氏商会是替朝廷收购粮食,只以为他们是想趁着这机会,发一笔国难财。 现在梁奂已经连夜离开了大周,就算周氏商会想要找他都没地方找。 周氏商会最赚钱的几桩买卖将要暂时封停,未来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都没法继续赚钱,而且还不得不继续花钱维持,这种有出无进的日子,最终会将周氏商会逼到绝境。 他料定一个月后周氏商会还不出那四十万两银子,届时银庄的主人就会拿着借贷文书,前去索要周氏商会的抵押物。 后者若是不答应,那就告上市部司! 到时候有白纸黑字的文书在手,这场官司他赢定了! 而且就算到了那时候,周氏商会都仍然想不到,幕后是他商家在使坏。 毕竟,明面上无论是梁奂,还是银庄,都跟商家没有任何关系。 皇宫内,唐韵听到何进尧的禀报后,终于明白为何当日心里会觉得不妥当。 她的直觉没有问题! “梁奂呢?”她厉声道。 “人已经不见了。”何进尧跪趴在地,颤声说道,“此事都怪微臣急躁大意,请陛下降罪!” 唐韵没有说话。 何进尧大着胆子将头抬起,只见唐韵俏容冷冽,但却出奇地没有他预料中的焦急和怒火。 “陛下,您这是……”何进尧无比意外。 “哼,事已至此,生气或者着急也于事无补。如今该做的,是要想出解决之道。”唐韵冷然道。 何进尧看着冷静的她,一股敬服之感,油然而生。 这位年轻的女帝,让他恍惚间竟似看到了先帝当年! 遇大事而不急不躁不嗔不怨,冷静应对,那股帝者之风,确实世所罕见,难怪先帝要破天荒地将帝位传给身为女子的她! 但随即,他心中的愁苦就再涌了起来。 “可是,如今哪还有什么办法……除非,以朝廷的名义……”何进尧喃喃地道。 “不行!朝廷有朝廷的立场,绝不可插手民商之争,否则大周朝廷声名必然扫地!”唐韵冷静地道,“必须另想它法!” “可咱们哪还有办法……”何进尧颓丧地道。 “不,还有一个办法。”唐韵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啊?陛下还有什么办法?”何进尧一愣。 “朕的办法很简单,”唐韵忽然露出一抹难得的俏皮笑容,“那就是将麻烦事,交给有办法的人处理!”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他有办法可以解决。 毕竟,周氏商会若出了事,就意味着他少了每天以万两计的银两收入。 以唐韵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接受这种事! 当天晚上,心情大好的陈言没在家吃饭,带着陆卿儿去了宴宾楼。 今儿高兴,下馆子! 结果不过二里地的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昨晚的事,早就在城里传了个遍,如今全城的百姓没有不知道陈言有可能要升官调职的事。 陈言一带着陆卿儿出现在路上,沿途的百姓纷纷涌上前来,询问他升官的事。 搞得陈言不得不一路不断向众人解释,说这事已经解决,不用再担心。 直到在宴宾楼二楼坐下后,陈言才长松一口气,嘟囔道:“早知道费这么大劲,还不如在家吃了!” 陆卿儿嫣然一笑,说道:“大家关心公子嘛。不过说真的,若是将来真有一天,公子不得不离开青山县,会带上卿儿么?” 陈言翻翻白眼:“不带。” 陆卿儿笑容消失,小嘴一瘪。 陈言哈哈一笑,在她脸蛋上一摸:“逗你呢!就算不带我自己,也得把我的宝贝卿儿带上啊!” 陆卿儿转颜一笑,正要说话,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白鹭从楼梯口跑了上来,飞快地扑到他们这桌,急道:“陈大人,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进京!” 陈言一愣,随即色变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啪啦! 周围突然传来好几声杯碗掉地的声音。 白鹭愕然转头看去,只见二楼上还有好几桌客人,此时全都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向她! 她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却听其中一人高叫道:“有人想把大人带走!” 这声音刚传下去,白鹭就听到楼下突然传来无数脚步声。 片刻后,上百人从楼梯口处涌了上来,一个个怒容满面。 “谁!是谁要带走大人?”有人怒叫道。 “就是她!”一人指着白鹭。 那百多人无不大怒,纷纷上前,将白鹭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白鹭惊道。 “想带走我们大人是吧?”宴宾楼的掌柜在人堆中捋起了袖子,“我先把你带走!” “你们别乱来!”白鹭纵然胆子再大,见对方这些人来势汹汹,也不禁吓得脸上血色全失,不由自主躲到了陈言身后。 陈言揉了揉额头,感觉头都大了。 又来? 半刻钟后,人群才终于在陈言的劝导下散去。 “长点教训,以后千万别再说什么带本官走了,下回我可没法保证还能劝走他们。”他坐回桌边,没好气地道。 晦气,本来晚上想好好搓一顿,给她这一通搅和! “可我奉了东家的令,说一定要……”白鹭说到这,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压低了声音,“要带大人去京城,出大事了!” “你能有什么事大到比本官这顿晚膳更大?”陈言恼道。 “我们商会被人害了!”白鹭惨然道。 第330章 只因你们不够贱 一刻钟之后,陈言才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白鹭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 最后说道:“东家说,这件事必是背后有人陷害,可我们已到绝路,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求大人出手相助。您若不帮忙,我们商会就真的完了!” 啪! 陈言一掌拍在桌上,怒容大起。 白鹭一惊,随即大喜。 果然如圣上所料,陈言也受不了此事! 可接着却听陈言喝道:“小二!我点的东坡肘子怎么还没上来!” “是是,大人,我马上给你去催!”那边小二赶紧答应着去了。 “这些个惫懒货,不敲打敲打就不知道本官的厉害。”陈言哼道。 一旁,白鹭懵了。 “大人,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她失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担心的还是他这顿晚饭! “听到了啊,不就是一群废物义无反顾地跳进一个瞎子都能看出来的陷阱嘛。”陈言撇撇嘴。 “你说谁是废物!”白鹭怒道。 “行,你要不爱听,我改个说法。”陈言眼珠一转,“你们不是废物,是一群大聪明,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白鹭这才悻悻地道。 想也知道,聪明二字是夸人,大聪明自然也是。 “这事啊,本官管不着。”陈言靠在椅背上,神情间不见半点紧张。 “什么?你怎能不管?咱们是合作关系,周氏商会要是出事,那你……”白鹭急了。 “我换个合作对象不就成了?”陈言眨眨眼。 “可你跟我们商会是签了独家协议的!”白鹭嗔道。 “刚才你已经说了,你们商会跟人家银庄签了产业抵押文书。” “这其中就包括了你们所有的生意在内!” “换言之,就算周氏商会崩了,对方也会接盘生意。” “到时候协议就在他们手中,本官和他们合作就好,银子照赚不误。” “相比跟大聪明合作,本官还是喜欢和真聪明的人合作。” “至少他们不会掉进这么明显的陷阱。” 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白鹭听傻了眼。 对方意图是吞并周氏商会的这些生意,这件事是圣上和何尚书在出事后商议半天,才得出的结论。 可陈言竟然只听她说了一遍整件事,就瞬间看透了一切! 而且比他们这边看得还透,透过分了都! 她不禁想到来前唐韵的叮嘱。 常规手段不行话,就只有来狠的。 圣上真是把这人看得透透的,还好有后备手段。 “陈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便不再打扰。”白鹭盈盈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陈言倒是有点意外,对方如此爽快,少见。 白鹭走了两步,忽地又停下来:“对了,东家着我告知大人一事,请大人好好收拾,相信调令不日便会送达,这样到时候您也能准备好,不至于慌乱。” 唐韵算准了陈言的命门,便是绝不想离开青山县,用这来逼他帮忙,必有奇效! 哪知道她说完后,陈言不但没半点紧张之色,反而一笑:“行啊,本官一定收拾妥当,等着调令前来。” 白鹭顿时乱了方寸。 不应该啊! 圣上此前明明很确信这一招能有用,怎会完全没效果? 一旁全程旁观不语的陆卿儿忍不住了,拉了拉陈言:“大人,你就别逗白鹭姑娘了,瞧把她急得……” 陈言翻了翻白眼:“哈哈,谁让她挑本官的饭点来影响我吃饭的,不让她急一会儿,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陆卿儿起身将白鹭拉回桌边坐下,柔声道:“白鹭姑娘莫急,我家大人早就知道了这事,周氏商会和我们青山县合作紧密,大人岂会坐视不理?他只是逗你呢。” 白鹭惊喜之极,同时又满脸疑惑:“你们怎会知道……” 说到一半住了口,却是猛地想到陈言连千里之外的公孙城都能找到,自然京城发生的这些事也不在话下。 如她所想,早在白鹭到这前,陈言就从林广那得到了消息。 周氏商会如今是青山县最大的合作伙伴,甚至不需要加“之一”,陈言焉能不将他们的买卖放在心上? 因此一直让林广暗中留意其买卖,一旦有事,立刻加急回报。 对比了林广送回的诸多消息后,陈言心中有了数。 这事暗中必有推手! 至于唐韵会让白鹭用调职的事来威胁,也在他意料内。 因为对方能对他陈某人用的办法实在太少,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条。 可惜的是,他不喜欢别人威胁! “咱们先说清楚,威胁本官,这种事最好不要再出现。” “本官确实不想离开青山县,但却不是不能离开。” “惹恼了我,大不了我离开便是,以后又不是不能回来,但你们周氏商会可没有第二个机会。” 陈言徐徐开口,看向白鹭的目光闪过一抹厉色。 白鹭一个激灵,不由道:“我……我也是没辙……” 见鬼了! 这家伙平时嬉皮笑脸跟个地痞一样,怎会有如此凌厉的眼神! 那一瞬间,让她一下竟想起了唐韵。 唯有在后者身上,她才见过类似的凌厉! 陈言恢复了平素的神情,道:“知道贵商会输在哪里吗?” 白鹭恨恨地道:“对方无耻!” 陈言赞道:“说得好!正是因为对方无耻,所以他们才能占据上风。而贵商会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贱!” 白鹭怒道:“你骂谁呢!” 陈言撇撇嘴:“你激动个什么劲,但凡你能把这股子劲拿去对付那些耍阴招的人,你们商会也不至于落到这田地!行了!这事本官可以帮忙,但白帮可不行。” 白鹭早就有了准备,道:“我们东家说,大人若肯帮忙,愿意奉上一万两白银作为酬谢。” 陈言失声道:“什么!才一万两?你们商会的盘子难道就只值这么多?” 白鹭蹙眉道:“那大人想要多少?” 陈言摇了摇头:“银子本官可以不要,但你们得帮我办件事。” 白鹭奇道:“什么事?” 自从她认识陈言以来,还是头一回见这家伙有银子不要的。 第331章 从末等县到一等县 陈言也不跟她绕圈子,道:“简单,我青山县如今还是末等县的编制,你们东家若是能让朝廷将我县的编制申拔为一等县,那本官便帮你们这忙。” 青山县如今这规模,乃是他私下违规扩建而成。 原本朝中没人知道这事,倒也罢了。 可现在圣上竟然知道了这事,那这就成了隐忧。 大周的县制,共分十等。 最高为一等,最低为十等。 青山县原本末等县的建制,也就是第十等,人口规模限定为一万人以下,县城区域不得超过五里。 想要在这方面不违大周律,那就只有通过提升县的编制。 一等县的城区可以达到五十里,人口上限可达十万人。 以前得藏着掖着,现在既然暴露了,尽快合法化才是正理! 但靠他一个七品县令,那指定办不到,可周氏商会,在朝中却有这影响力。 白鹭喜道:“那就一言为定,我立刻回去转告我们东家!” 送走白鹭后,陆卿儿看向陈言:“公子,您为何要帮周氏商会呢?” 陈言失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因为他们能替本官赚钱啊。” 陆卿儿抿嘴一笑,说道:“只为这个么?”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自然不只如此。你看看硝石矿之事,换了别人,千难万难,但交给他们,办得妥妥的!与他们合作,日后有些官道上的打点,也方便许多。” 陆卿儿似笑非笑地道:“就因为这些?” 陈言反问道:“不然呢?” 陆卿儿歪着头看他:“没有半点其它原因?” 陈言奇道:“还能有啥原因?” 陆卿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比如说,卫姑娘啊。” 陈言干咳一声,道:“你纯属想多,本官可是公私分明,绝不因私废公!别扯这些了,小二!本官点的菜怎么还没上!” 陆卿儿见他顾左右而言它,嫣然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陈言暗松口气。 这妞真是书坊逛太多,看多了那些情情爱爱的演义故事,啥事都往男女情爱上凑! 不过…… 想想卫菡,陈言也不禁心里一荡。 那妞确实可以! 尤其是这回,她竟为了他,私放了公孙城,这般情义,让他也难免有些触动。 难不成,上次卿儿真说准了?这位卫姑娘真对他有意思? 同一时间,京城,相府。 黄良阁双手抱着杯子,珍而惜之地深饮一口,随即闭上双眼,慢慢品味。 一旁,商求垂手侍立,小心地道:“相爷,您觉得如何?” 黄良阁没有睁眼,缓缓说道:“不错,这滋味是越喝越浓、越喝越香,不过可惜的是,你这么一闹,老夫怕是有段日子喝不到了吧?” 商求忙道:“只要过了这个月,以后相爷要多少自然有多少!” 黄良阁睁开眼来,喟然叹道:“我跟你家老爷子,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我也不能拦着。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罢!” 商求喜道:“多谢相爷!那方才我说的二成利……” 黄良阁打断他的话:“这就大可不必了,老夫只要每日有这瑶池仙酿,便已知足。” 周氏商会出事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 市部司按照惯例,当天就封停了周氏商会三大买卖。 然后就是五日的诉案期,五日内将所有控证收集齐整后,便可正式立案,上禀至户部,然后才能对周氏商会进行正式的调查。 这五日内,若是控证不齐,又或者诉者自己改变了主意,市部司可以依律将诉案撤销。 否则,一旦正式开始调查,那时就算诉者想要撤销控诉也不行,必须等到调查有了最终结果。 黄良阁一听说此事,立刻将商求召了过来,询问究竟。 商求不敢隐瞒,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他清楚,在黄良阁这种火眼金睛的人面前藏着掖着,有害无利。 说完之后,商求还主动提出,只要周氏商会到手,以后所有生意都将抽出二成利,归黄良阁所有。 说到底,黄良阁跟他商家虽有交情,但要稳固下来,终归还是要在利益上下功夫。 只要能将他一并拖入这水中,那不只是周氏商会这事,以后商家其它产业的发展,也能更上层楼。 可没想到,黄良阁居然拒绝了。 商求哪会信他真的只想要瑶池仙酿,但拿不准他的意思,只得道:“是,小人明白了。” 黄良阁顿了顿,再道:“周氏商会那个东家,有眉目了吗?” 商求摇头道:“仍没有消息,这人隐藏极深,我想尽办法,就是没查出此人的真面目。” 黄良阁皱眉道:“这倒是奇了……” 之前,商求想要对周氏商会下手,曾经请黄良阁替他探问过朝中诸位实力权臣,确认了周氏商会和这些重臣均无关系。 当时黄良阁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不久之前,圣上忽然下旨,派人着手天悬山之事。 黄良阁当时才知道,周氏商会在天悬山这事当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中间角色。 甚至连打破天悬山所用的“秘密武器”,也是由周氏商会花钱买来。 这让他警觉起来,意识到周氏商会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他虽是再次暗中打听,却仍没查到周氏商会到底是通过朝中哪位大臣,与圣上有了接触。 黄良阁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甚至还直接向唐韵询问过,但后者却并没有答他,他也不敢再追问。 天悬山的工程,当初唐韵下旨下得突然,朝中诸臣全都被蒙在鼓里,以黄良阁为首的不少臣属,都反对这听着就天方夜潭的做法。 但唐韵却坚持己见,促成此事。 这让黄良阁隐隐感到,朝中似乎有一股他所不知道的力量,甚至可超越他们这些重臣的影响力,在影响圣上的决定! 这就意味着,那股力量说不定会取代他在朝中的地位与权势! 目前看来,这股力量极大可能跟周氏商会是一伙的。 因此他让商求私下全力去查周氏商会的东家,试图借此反查出那股神秘力量是谁,却一直没有结果。 这次周氏商会遇难,黄良阁本想着周氏商会背后之人必会出手相助,他可趁机查出对方是谁,不料朝中却无人有动静,让他失了算。 沉吟了一会儿,黄良阁又啜了一口仙酿,说道:“算了,多猜无益,你尽管去做,待拿下周氏商会,自然能查出其东家。朝中若有动静,老夫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你不必担心。” 商求连忙跪伏在地:“多谢相爷!” 其实他自己也一直怀疑周氏商会背后有人撑腰,否则当初也不会请黄良阁帮忙在朝中调查。 现在得到后者明确的支持,他长舒一口气,最后一点挂虑也抛到了一边。 有黄良阁这位当朝第一权臣帮忙,就算是周氏商会背后真有什么达官显贵甚至王公贵胄撑腰,也不足为虑! 第332章 有钱能使磨推鬼 深夜,京城街头,狄荣拿着个酒葫芦,一边哼着曲儿,一边摇摇晃晃地贴着墙根往家而回。 自打乱事平定,京城取消了宵禁,狄荣就没哪一晚是在午夜前回的家。 天天到酒肆跟狐朋狗友喝酒吹水,不时还去逛逛青楼,活得悠哉游哉,逍遥自在,这才叫日子! 不过好日子也得银子撑着,好在不事生产的他自有路子,倒也不愁。 走到一处街角,他扶着墙吐了好几口,酒劲才算稍稍缓过一点。 他拿袖子擦擦嘴边,喘了一会儿,正要再走,忽地一愣。 奇了,地上这影子,咋有两条?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瞧,没错,确实是两条。 一条矮小,一条高大。 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 这矮小的,不就是他自己? 那这高大的…… 等等! 莫非是自己身后有人?! 他陡然一惊,酒醒了三分,便要转头。 砰! 后颈突然被人猛敲一记,狄荣登时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但人还没落地,后面那人已一把将他抄起,钻进了暗巷,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荣才悠悠醒转。 后颈处仍有痛感,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惊恐地转头看向四方,只见周围坟头一个接一个,透着森森鬼气! “谁!”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 “狄荣!”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狄荣一个激灵,跳转身,只见一名身着黑衣、蒙着头脸的高壮男子,正冷冷站在几步外。 “你……你是谁?”他惊惶道。 沧! 黑衣男子陡然拔出腰间佩刀,一刀斜砍,从右侧一座坟头上扫过。 那坟头显然有点年头了,上面长满野草,这一刀过去,野草纷纷被削断,洒落一地,只留下齐整的草杆在上面。 “我问,你答,懂?”黑衣男子森然道。 狄荣看着那寒光闪射的刀,双腿一个哆嗦,软软跪倒在地。 “好汉饶命啊!小人身上只有二两散碎银子,全……全给您!求您放我一条狗命!”他战战兢兢地在身上掏了起来。 啪! 一个布包扔在了他面前地面上。 狄荣一愣,抬头看看对方,又看看那小布包。 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银子碰撞的声音?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若你乖乖听话,这些银子便全是你的。”黑衣男子冷冷道。 “五……五十两?!”狄荣一听这话,瞬间忘了身处险地,两只小眼睛全亮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小布包。 最近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财运,竟然又来一回,而且这次还是五十两! “上回是多少?”那人忽然问。 “二十两。”狄荣随口回答,答完惊觉失言,连忙闭嘴。 “只为二十两,你便甘心受他人所驱,诬告周氏白糖?”那人冷冷道。 “啊?我没……”狄荣大惊,下意识便想否认。 “想清楚再回答,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撒了谎,这五十两,便和你再无关系。”那人截断他的话。 “这……”狄荣看向地上布包,眼中现出贪色,终于道,“是,对方给我二十两,要我假装吃了白糖汤后便上吐下泻。” “拿去!”那人没有再问,直接道。 “这么简单?”狄荣吃了一惊,但人已不受控制地一弯腰,把布包拿起,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足足五十两银子! 啪! 又是一团布包扔在地上,比方才那包更大! 狄荣激动起来,这位可比上次那位大方多了,地上这第二包怕不是得有上百两! “对方是谁?”那人冷然问道。 “这……我不知道。”狄荣一呆,摇了摇头。 “看来这银子和你无缘了。”那人伸手便要将银子拾回。 “但我可以帮你查!”狄荣急了,急忙叫道。 “这么说,你说你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假的?”那人面色一沉。 “不不不!那人跟你一样,找我的时候戴了个黑色的布巾遮住了面容,只露出双眼。” “他说只要我帮他办一件事,就给我二十两银子,但我不能过问他谁。” “他给钱,他是老大,我自然乖乖听话。” “不过,我道上认识不少兄弟,可以帮你查出那人身份!” “你可以打听打听,我狄老六地方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绝不会骗你!” 狄荣唯恐对方不信,信誓旦旦地道。 那人又详细询问了十几个问题,确认了他确实只知道这些,这才道:“不必了,但你若替我办好一件事,这一百两仍然可以给你。” 说着,把地上的布包捡了回来,揣回怀里。 “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得妥妥的!”狄荣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道。 “简单,明日你要去市部司是吧?到时候,你只要如此这般……”那人压低了声音,吩咐起来。 “是是,我一定办妥!”狄荣听完,连个犹豫都不带,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办成之后,后天晚上这个时候,你还是到这里来拿银子。”那人抛下一句,转身没入黑暗中。 狄荣看看周围的坟头,一个哆嗦,不敢再多停留,也匆匆离去。 次日一早,市部司的官署前,排了上百人。 这些均是日前来诉告周氏商会的人,依市部司之令,第二次来这,再次为诉告之事录证。 市部司的主事秦光看着这些人,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无比愁闷。 他是何进尧的心腹之一,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周氏商会的运作,但却清楚这件事对周氏商会影响有多大。 何进尧已经下了命令,一切依律行事,不得以公徇私。 这就意味着,他们在这事上无计可施,只能看着周氏商会一步步彻底掉进深渊! 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快依照朝廷的规定完成调查,争取在半个月内完成此事,那周氏商会或许还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但冥冥中,他感觉幕后的黑手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完成调查。 第333章 解决得也太快了吧? “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了。”一名小吏上前禀报道。 “行,开始吧。”秦光定了定神,吩咐道。 “是!” 市部司的官员开始分别将来者引入不同的房间,开始分别进行询问和记录。 这是第二次询问,若是和前一次的结果相同,只等人证和物证齐备后,便要正式在市部司的录册上立出案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秦光尚有其它事务,并没有参与其中。等他忙完时已近晌午,却见官署院子里一群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秦光轻咳一声,走到近前。 “见过主事大人!”众人连忙行礼。 “无需多礼,何事在此聚集?”他探问道。 “禀大人,我等录完了诉人的口证,趁有点空闲,在这闲聊了几句。”其中一人回禀道。 “什么?录完了?怎会这么快?”秦光一呆。 他这方面经验丰富,按正常流程来计算,这会儿顶多录了一半才对,怎么可能录完? 除非,他们偷了懒。 “主事大人还不知道吧?今儿这事太奇了!”一人惊异地道,“上回来咱们这诉告周氏商会的那些人,今儿像是突然转了性子,全都变了供,还撤回了诉状!” “什么!撤诉的理由是什么?”秦光更是大吃一惊。 难怪录得这么快,对方来是撤诉,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 可是明明上次还一个个悲愤无比,誓要讨回一个公道的模样,怎会突然撤了诉? “这就更奇了,所有人都说自己此前是搞错了,当时还吃了其它东西,结果误以为是周氏商会那些仙酿猪肉等出了事,后来发现原来是别的东西引起的病症。”另一人忿忿地道,“真当咱们市部司闲得慌么?耽搁这么几天功夫!” “对方主动撤诉,那是否交了撤银?”秦光压下心中的震荡,问道。 “交了,一人一两银子,忒爽快,没半个人犹豫。”又一人答道。 “我就奇了,这么多人一起来状告,又一起撤诉,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啊。” “保不齐背后有人搞鬼,不过管他呢!能少一事是一事,咱们这每天还不够忙么?” “不过他们交撤银也交得太爽快了点,一两银子啊,又不是小数目。” 众人说着说着,又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秦光既惊又喜,转身快步离开。 得向何大人赶紧禀报此事! 何府。 何进尧、唐韵同坐花厅内,听着白鹭将跟陈言交涉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事,唐韵早就听过了,是特意带白鹭来这讲给何进尧听的。 “青山县也确实该扩制了。”何进尧点头道,“那个规模,怕是不比任何一座州府要差吧。” “呵,陈言那点小心思,安能瞒得过朕?”唐韵微微一笑。 “的确,青山县别的不说,这些年年年哭穷,税赋不知道漏交逃交了多少。他若不尽早想法应对,难免怕朝廷秋后算账。”何进尧轻捋长须,含笑说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言怎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到底有何办法?”唐韵有些苦恼地道。 虽说她心里一直觉得这事要是有人能解决,那非陈言莫属。 可是也没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而且还如此有把握。 她从白鹭回来后便一直在思索陈言可能的解决方案,可左思右想,却想不出半点头绪,令她不禁有些气馁。 “奇人难测,咱们若是能猜到他的做法,也不至于去求他帮忙了。”何进尧叹道。 他心中其实清楚,陈言的想法徃往天马行空,而他们考虑事情往往拘泥于条框,想光靠思索便想出陈言的解法,确实不太可能。 “但他狂言三日内解决此事,朕实在不能相信。”唐韵蹙眉道。 何进尧正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人,下官秦光拜……咦?”秦光步入花厅,正自说话,突然看到厅内的唐韵,吓得连忙跪伏在地,“微臣不知陛下在此,冒失闯入,请陛下恕罪!” “秦主事,此刻不在市部司办事,到此做甚?”唐韵诧异道。 “回陛下,微臣有急事要禀报尚书大人。”秦光调整了一下心绪,再道,“前日来市部司状告周氏商会的那人,今日突然转了性,纷纷撤了诉!” “什么!” 何进尧和唐韵同时失声惊呼出来。 一旁的白鹭也听得惊呆了。 那些人撤了诉,市部司便不需要再立案上禀,周氏商会的封停之危自然也随之解除。 只要能继续做买卖,那银庄那边的债务,自然也不成问题。 “啊,这不亏了么?白白便宜了那家伙。”白鹭有些懊恼。 因为现场还有秦光这个不知情的人在,她没敢说出陈言的名字,只以“那家伙”代替。 要是那些人早点撤销诉状,她就不必跑去青山县求陈言了! 她刚说完,就看到何、唐二人眼神古怪地朝她看来。 “何大人,陛下,我说错什么了么?”白鹭下意识道。 “你仍没看明白吗?那些人会撤诉,显然正是那家伙所为!”唐韵没好气地道。 白鹭办事可靠,就是有时候这脑子转不过弯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刚刚才回来,他怎可能这么快就办妥了?”白鹭失声道。她是早上才回到京城,到现在也就几个时辰,怎么可能是陈言办到的? “恐怕,他是在咱们去向他求救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何进尧长叹道,“此子行事,当真神鬼莫测!” 一旁,秦光听得满头雾水。 他们都在说什么? 商府。 啪! 盆栽掉在地上,摔碎了盆,泥土和碎片掉得满地都是。 “你确定?”商求拿着花剪,一把将前来禀报的手下揪了过来,怒道。 “小人确……确定。”那下人心惊胆战地说道,目光忍不住看向他手里的花剪,生怕他一怒之下,拿自己泄愤。 早知道该换个时间来禀报,至少该在家主手中没凶器的时候…… 第334章 暗透玄机 商求脸色变了又变,怒道:“怎会如此!” 精心安排好的连环计,竟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出了岔子! 那些收买来的人,居然集体撤诉! 为免暴露自己是暗中的黑手,他特意找的不相干的人来办这事。 原本想的是,这些人身份不同、来历不同,市部司不易起疑。 可没想到,花了整整三千两银子收买来的工具人,竟然背叛了! “东家,这事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那下人忙道。 “废话!立刻派人给我查!”商求怒火冲天,一把把他推开,咆哮道,“必须给我查出来,是谁坏我好事!” 那下人吓得连忙点头,赶紧领命去了。 等到下人离开后,商求才渐渐冷静下来。 一步错,步步错。 其实同样的招数,他用过无数次。 商家暗中控制的那些商户,有一大部分,都是通过类似手段被他拿捏住。 只不过以前极少有人能识破他的手段,又或者纵然识破,也没法应对。 而此次他行事为求完美,一口气找了上百人,按说不可能被人…… 想到这里,商求猛地一震! 不对!对方难道是…… 他脸色难看起来,喝道:“来人!备马车!” 一个时辰后,黄良阁府中。 黄良阁刚刚下朝回府,便听到商求在府内等候的事,不由精神一振。 想必是又送瑶池仙酿来了。 这小子也算有心,回回都亲自来送,而且送的都是新鲜货,回头或许可以考虑帮他举荐个功名。 他换下官袍,简单盥洗之后,便到书房内,召见了商求。 “相爷!”商求一进书房,便急道,“有眉目了!” “瑶池仙酿呢?”黄良阁见他两手空空,微微一愕,不由问了出来。 “啊?这,我来得匆忙,回头立刻让人给相爷送来。”商求赶忙说道。 “哼。”黄良阁微感不悦,不过没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方才你说什么有眉目了?” “我知道周氏商会背后的人是何来路了!”商求重重地道。 “哦?怎么回事?”黄良阁精神一振。 “是这样,此前小人安排的计划,失败了。”商求说着将事情经过一一说出,最后道,“功败垂成,实在是可惜。幸好,此事也并非毫无收获,让小人得到了一些眉目。” “你是如何得到的?”黄良阁追问道。 “小人所安排的诉告者,半数是京城人士,另半则为城外郊民。” “其身份繁杂,男女老少皆有,而且人数足有上百之众!” “若是有心人想要将他们一一收买或胁迫,绝难在短时间内将所有人的情况全部弄清楚。” “可一夜之间,他们竟全都改了口,说明坏事者拿到了他们所有人的情况,才能在一晚上找齐所有人,办成此事。” “而诉告之事,虽未刻意保密,但按理说只有市部司的官员知道。” “并且,也只有市部司的官员有所有诉告者的名目清单,知道其住处和身份。” “因此,小人可敢肯定,周氏商会在市部司必有关系!” 商求一一分析,听得黄良阁也不禁连连点头。 确实有理! 商求顿了顿,再道:“但也只能说有些眉目,对方的靠山究竟只是市部司一员,还是说上面还有人,尚无法得知。” 黄良阁皱眉道:“的确,此事仍需再深入查证。” 商求沉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的线索。对方迫那些诉告之人叛我,我已令人去调查,说不定能从那些人身上查出一些蛛丝蚂迹。到时候,必叫对方无所遁形!” 黄良阁颔首道:“此事你尽管去查,若有消息,即刻来报。” 等商求离开后,黄良阁才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有些事,他没有告诉过商求,因此后者并不知道,方才那消息,让他收获了多少有用的东西。 以他推测,朝中有一股力量能影响唐韵。 而市部司显然没有这个能量,其主事秦光连参与朝议的资格都没有,自然,那股力量必在市部司之上。 而市部司,隶属于户部! 而户部之首,乃是地官尚书何进尧! 上回,黄良阁曾去试探过何进尧,结果后者否认了和周氏商会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他的否认恐怕没那么可信。 黄良阁喃喃地道:“何进尧啊何进尧,看来老夫该再找个机会,去拜访拜访你了!” 入夜,京城一条暗巷内。 “别……别打了……求求你……我要死了……” 浑身是血的狄荣奄奄一息地倒在树影下,有气无力地哀求着。 旁边站着好几个人,全都蒙头头脸。 唯一没动手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冷笑道:“拿了钱不好好办事,你死也活该!” 狄荣心中一沉,眼中现出绝望。 本以为走了财运,可没想到,竟是死厄! 那男子心知时机已到,话锋一转:“不过,我可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指使你改口的人是谁,留你一命也无妨。” 狄荣大喜,挣扎着勉强爬起半身,叫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但我有办法找到他!” 那男子冷冷道:“怎么找?” 狄荣为求保命,不敢保留,艰难地道:“他约好了我,明儿半夜在天宝山见面,只要去那,定能找到他!” 那男子双眼一亮。 成了! “很好,呵呵,动手!” 那男子一声令下,旁边另外几人立刻上前,将狄荣喉咙一掐,四肢按住,迫他无法挣扎和叫喊,另一人一把匕首直接捅入他心窝。 “呃……呃……” 狄荣想不到自己说了出来还是一死,双眼几乎从眼眶内出来,但喉间却只能发出呃呃之声。 半晌,他再无动静。 “将他尸身裹起来藏好,明儿天亮后送到城外,扔山里喂狼!”那男子再道。 “掌柜的,只凭他一面之词,未必靠谱吧?”旁边一人迟疑道。 “所以我才分兵几路,等那边的消息传回,和这一对照,便知是真是假了。”那男子阴森森地道。 “果然还是掌柜的考虑周详!”旁边的人连忙马屁奉上。 “行了,赶紧收拾,别一会儿被巡夜的京兆卫发现了。”那男子催促道。 “是!” 第335章 大舅子你受苦了 午夜,商府。 “此事当真?”商求精神一振。 “我让人抓了十几人,自己也亲自审了一个,一一对照其供词,确实都能对应得上。” “对方手法完全一样,把他们打晕后抓到天宝山的百葬坟,拿银子收买了他们。” “另外,还承诺只要他们帮忙,事后再给一百两!” “而约定的地点,还是在天宝山百葬坟!” 杨掌柜肯定地道。 “那就好办了,叫人手给我准备好,明晚定不能让对方逃脱!”商求冷笑道。 “东家放心,此事交我,自无差错!”杨掌柜笑道。 “对了,你审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商求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关起来太麻烦,又怕放了他们,他们去跟对方通风报信,所以我全都……”杨掌柜在颈间比了一个切喉的手势,再道,“这些人拿了咱们的银子却不好好办事,活该送去见阎王!” “也成,记着善后,莫要招惹来京兆卫。”商求叮嘱道。 京兆卫倒也罢了,关键是怕被实权京兆尹益王给盯上,这位王爷可不好糊弄。 “请东家放心,我晓得的。”杨掌柜忙道。 次日一早,青山县衙。 陈言带着陆卿儿来到齐氏医馆,刚一走到后院,就看到一名青年男子正拄着拐杖,在医院药童的扶持下,慢慢行走。 “哥,大人来看您啦!”陆卿儿拎着食盒,快步走了过去。 那青年男子正是陆卿儿的亲哥陆三,当初随客商出海,最后奄奄一息地回来,被陈言安置在齐云山的医馆休养治疗。 也正是他,带回了好几种让陈言惊喜无比的种子。 其中就包括了目前刚刚培育成功的土豆。 经过半年的治疗和休养,如今他情况才终于好转一些。 此前刚回来的几个月,他情况糟糕至极,命悬一线,时昏时醒,意识都不清楚,齐云山豁尽全力,加上陈言不惜银子地各种营养品补上,才勉强保住性命。 到一个月前,他才终于恢复了清晰的意识,能够慢慢从床上坐起,直至下床扶持行走,今日是他这半年来第一次出屋。 陆三一见陈言到来,连忙扔了拐杖,慢慢跪倒在地:“陆三见过大人!” 陈言连忙上前相扶:“你身体未愈,莫要多礼。” 陆三却道:“大人于我和卿儿有救命大恩,别说一跪,就算跪上一年、十年,也难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说完,他挣扎着还是要跪下去。 陈言哪肯让他跪,坚持道:“你是卿儿的亲哥,那就是本官的大舅子,你跪我,那不是想折我的寿?更何况,你立了天大的功劳,让你跪,我怕老天爷会赏我一道惊雷。” 一旁陆卿儿也劝道:“哥,你身子尚未痊愈,要跪也以后再说吧。” 陆三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由得陈言和陆卿儿把他扶到了一旁椅子上坐下。 陈言慰问了一番,说道:“齐郎中说你情况好转不少,过几日便可回家。卿儿已为你在家中打扫好了屋子,随时可以迎你回家。” 陆三一震,喃喃道:“回家?” 自清醒后,他就听说了卿儿已经嫁给陈言的事。 这些天,他听了无数关于陈言如何让青山县一步步变成如今这富饶之地的事迹,既是惊异,又感欣慰。 陆家如今只剩他和陆卿儿,妹妹能有个好归宿,他自然为她开心。 此刻听到“家”之一字,心中更是翻起无数浪涛。 回想离开青山县前那破败之景,再看如今这天翻地覆般的境况,真是恍若隔世! 陆卿儿挽着陆三,笑颜如花:“哥,大人说了,以后我们家就是你的家。等你身体完全养好之后,他还为你安排了差事,咱们再不用吃苦受难啦!” 陆三回过神来,感激地道:“陆三多谢大人!” 陈言失笑道:“我看你又忘了咱们是一家人了?你以后无须这么客气,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陆三却用力摇头:“这怎么行!就算是卿儿嫁入大人府上,终究官民有别,该有的称呼还是得有。” 陈言拿他没辙,只好换了个话题:“三哥,当初你出海到底去了哪里?又是从何处带回那些种子的?” 陆三茫然道:“种子?什么种子?” 陈言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晓得他未必知道那些东西的好处,改口道:“就是那些食物,如此模样……” 说着陈言把土豆等的模样形态简单说了一遍。 陆三恍然道:“噢,大人说的是那些吃的?那是我从番邦带回来的,一路上全靠它们撑着,才能回到大周。” 原来当年他离开后,才发觉是被客商给骗了。 对方说是带他们出海打鱼,三年十两银子,并且还包吃包住,还给了定银。 当时陆三和陆卿儿生活艰苦,为了让妹妹能活下去,陆三答应下来,将一两定银全都给了陆卿儿,自己则和百多人一起跟着那客商离开了青山县。 但没过多久,陆卿儿就遇到了盗匪,不但银子被人抢走,而且还险些被贼人玷污。 幸好当时陈言凑巧出现,才将她救下。 而陆三到了海边,才发现客商不只是招募了他们,还从其他地方招募了上千人。这批人上了一艘海船,挤在昏暗的舱底,在海上飘泊。 这期间,客商根本没让他们打鱼,甚至还让人将他们绑在船底,若是有人反抗,立刻就地打死扔进海里喂鱼。 陆三知道被骗,可身在海上,就算逃脱也没法回大周,只得忍耐下来。 那之后,船上开始有人生病。那客商十分狠毒,只要有人出现病兆,立刻将其扔进海里,美其名曰是不想他们的病症传染其他人。 陆三每日胆战心惊,唯恐就被染上病症、扔进海里,好在一路无事。 就这样过了一年,海船中途停靠补给了几次,最终停靠在一处番邦的港口。 陆三他们剩下五百来人,被客商直接送到了一处庄园内。 那里的人全都长得稀奇古怪,皮肤、头发、眼睛等的颜色跟大周的人大不相同,甚至连面容也多有些不同,跟传说中的恶鬼似的,叽哩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 陆三在那庄园内呆了七天,才算明白过来。 那客商根本不是什么打鱼的,而是个人贩子,把他们这些骗来的劳工全都卖给了庄园的主人做奴隶! 听到这里,陈言已然明白过来。 如他所料,陆三果然是去了外国! 不过如今陈言仍对这世界的地理情况掌握不够,很难确认这与他前世的陆海分布是否一致,难以推测陆三到底是去了哪里。 第336章 益王的动作 “后来呢?”陈言问道。 “后来我们被送去一座矿山里挖矿,吃了无数苦头。” “那里的番邦人因为我们语言不通,以为我们不敢逃走,守卫不太严。” “我在那里待一个多月,趁人不注意,偷偷逃了。” “再后来,我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海港边上,藏了半个月,观察了很多船只。” “最后才终于等到一艘要到咱们大周的番邦海船,我偷偷溜上船躲了起来。” “那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怕被人发现,隔几天才敢出去一趟偷些吃的东西。” “好在那船已经卸了货物和贩去的劳工,下面的舱房很少有人去管,我才免于被人发现。” “就这样捱了一年多,我都以为坐错了船,没法再回来时,那船终于在东海靠了岸。” “老天爷开眼,让我陆三终于回到了家乡!” 陆三说到辛酸处,不禁泪水纵横。 说起来简单,但个中酸楚,唯有他才知道! 尤其是最后一个月,他忽然生了病,那病症和当初同船的生病劳工一模一样。 陆三绝望之极,感觉自己日渐衰弱,更是以为自己死定了。 纵然后来靠岸后,他仍然病重,以为自己将死,于是拼了命,几经周折才回到青山县,想要见到妹妹最后一面。 幸好,老天有眼,总算苦尽甘来! “哥,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吃苦啦,就安心住在青山县!”陆卿儿也跟着哭了起来,呜咽道。 陈言却沉吟起来。 陆三说的几件事,让他颇为在意。 不过眼下看兄妹二人的模样,显然不是说出来的时机,只好再等段日子。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一个声音从院门处传来。 陈言听这声音无比熟悉,顿时大喜,转身出了院子,只见一个长相纯朴老实、皮肤黝黑的老农站在外面。 “袁洛拜见大人!” 来人见他出来,立刻行礼。 “袁主簿不必多礼,你总算回来了,带了多少人回来?” 陈言迫不及待地问道。 眼前之人正是主簿袁洛,此前去收编谭巢暗中训练的那批水师,耗时已逾半月。 照陈言估计,那批总数约四千人的水师,以袁洛的思想工作水平,应该能弄回来半数。 有得二千人,再以他的练兵之法进行训练,未来就能成为河上一股无人敢轻觑的水上雄兵! 袁洛朴实地一笑,竖起一根食指,比了个“一”。 陈言稍感失望:“才一千人?” 难道是谭巢当初挑选的那批水师标准太低,导致袁洛只能挑出这么多合格的人选? 袁洛摇摇头:“一个人。” 陈言失声道:“什么!四千人里面才挑出一个人?!” 谭巢当初挑人是什么标准,居然差到四千人里面只挑出一个合格的? 袁洛也摇了摇头:“卑职说的是,一个人也没带回来。”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好的不学,吊人胃口倒是学出了水平。 但是,袁洛居然自己一个人回来,这绝不正常。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陈言沉着脸道。 “四千人,已全部答应效忠大人。” “这些人确实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体格基本都符合大人的标准,可见当初谭巢是下了心思的。” “但是,属下在那里劝导他们期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自称姓张,单名一个移字。” 袁洛不紧不慢地说道。 陈言听到这名字,登时精神大振。 这货不就是当初成功将谭巢劝服之人? “他去那干啥?”陈言追问道。 “他是去找谭巢的。属下冒充水师将领,和他一番交谈,告诉他谭巢去了外地办事,不日将回。”袁洛说道。 “他有没有说过找谭巢做什么?”陈言再问。 “我曾试探过一句,但他却没有说,只说半个月后会再去一次,请谭巢到时候在那等候。”袁洛回答道。 陈言轻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已明白袁洛没有将人带回来的用意,为的是不打草惊蛇。 否则下回张移去那,见不着水师,必会知道谭巢已经出事。 张移当初劝服谭巢改而追随益王,并且约定到举事之日,才会再联络。 若是如此,那此次他到那里找谭巢,莫非是益王已经准备动手? 但既然对方约定半个月后再去,那说明至少益王动手的日子,不会是在这半个月内。 “做得好!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陈言回过神来,看向袁洛。 “属下琢磨着,或许可以让谭巢发挥点作用。”袁洛早有了打算,回答道,“便由属下陪他到水师驻地,静待那个张移再出现,探问其目的。” “行,便依你之策。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去找趟老鲁,把这个张移的画像绘出来,然后印个一千份。” “是!” 袁洛离开后,陈言想了想,派了个衙役去通知张大彪,着他将谭巢押到县衙来。 冀州民变未成,公孙城暂时偃旗息鼓,按说益王该好好伏着不动,静待更好的时机才对,为何突然间有了动作? 这事儿不禁让陈言有些奇怪。 午夜时分,京城天宝山。 天宝山是少见的城内山,位于京城西区。 天宝山的后山,乃是有名的坟地,山上坟头以百计,尽是动辄数百年的古坟。 平时此地少有人至,但今晚却聚集了百来人。 杨掌柜躲在一处大坟丘后面,听着手下人不断送回周遭的情况。 今晚是那坏事者现身的时候,他带了二百余人,将天宝山坟区周围封锁,只要有可疑人员进入,立刻就会被他的人发觉。 此刻聚集在坟区中间的,正是此前杨掌柜奉命收买来诬告周氏商会、后来又被坏事者收买的那些人。 杨掌柜并没有惊动他们,任由他们到了坟区中心,静静等着坏事者出现。 第337章 商场如战场 眼看弯月浮上中天,却始终不见坏事者出现,杨掌柜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难道对方其实只是骗了那些人,根本没打算事后再给赏银? 不只是他,那些来领赏银的人,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怎么回事?那家伙不来了吗?” “草!我就知道那货不可能白白再给咱们一百两!” “再多等会儿看看,或许他有事耽搁了。” 那边众人议论纷纷中,躲在大坟丘后面的杨掌柜再等不下去,低声道:“小武!你再去周围探问探问,看众人有没有发现。小武?我叫你呢!” 他叫了两声,不见回应,愕然转头看去,只见身后空无一人。 杨掌柜心中一紧。 不对劲! 方才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竟全都不见了! 啪! 一只大手,从后面探来,轻轻拍在他左肩处。 刹那间,杨掌柜浑身血液如被冻结,动弹不得! “什……什么人?”他颤声道。 “你的人,来不了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响起。 杨掌柜一咬牙,猛地转头,只见一个高大汉子蒙着头脸,正冷冷看着他! “你……你不要乱来!天宝山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死,你敢动我,保证走……走不出去!”杨掌柜魂飞魄散,惊呼道。 “呵,就凭你那二百零七个滥竽充数的护院?”那大汉一声冷笑。 “你怎知道是二百零……”杨掌柜脱口道,刚说到一半,他就猛地醒悟过来,再说不下去。 能说得这么精确,自然是因为对方已经将他们全都解决掉! 而他竟毫无察觉! “我家大人略施小计,你等便入了彀,真不知道就凭你们这样的窝囊废,哪来的胆量竟敢来找我们。”那大汉冷笑道。 “什么!原来你们故意要这些人事后来这拿赏银,目的是了引我们前来?!”杨掌柜浑身剧震,失声道。 “明白得太晚了!”那大汉冷冷地道。 杨掌柜心中恐惧再难压下,转身便跑。 那大汉一个箭步追到他身后,照着他颈后大动脉猛地一掌切下。 杨掌柜登时向前栽倒在地,眼前迅速暗了下去。 那大汉上前将他扛起,大步而去。 周氏猪肉庄,此刻铺内灯火通明。 铺门紧闭,铺内,何进尧在屋子里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桌边,唐韵端着一碗清茶,轻品一口。 “周掌柜,时辰未到,你何必如此着急?”她抬眼看向何进尧,莞尔一笑。 “东家真是沉得住气,老朽惭愧不如。”何进尧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我不是沉得住气,只是信得过陈言。”唐韵淡淡地道,“他信中既说了会将人送来,咱们只管等着便是。” 今日清晨,朱一言过来开铺时,发现铺子柜台上放着一封匿名书信,写明是给周氏商会东家的。 他不敢怠慢,连忙将书信呈交何进尧,后者转交给了唐韵。 打开一看,里面简单写了一句话。 午夜时候,将会把幕后黑手的线索,送到猪肉庄,让他们在这接纳。 信虽然匿名,但只看内容,就知道肯定是陈言派人送的。 因此,唐韵亲自出宫,和何进尧一起到这等待。 此时何进尧正要再说话,铺门忽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两人精神一振。 守在一旁的黎蕊立刻快步过去,将铺门打开。 只见外面地上倒着一个被绑得死死的人,身上衣衫不整,陷入了昏迷中。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而在那昏迷被绑者身上,又有一封书信。 黎蕊将书信拿起,朱一言则将人给拖了进来,重新关上铺门。 “咦?这人我好像认识!”朱一言看清昏迷者的长相,一声轻呼,“他不就是商家那个杨掌柜?” 商家如今跟周氏商会有生意往来,加盟了瑶池仙酿,此事便由杨掌柜负责。 朱一言虽然不负责瑶池仙酿的事务,但对京中各家商户的人大多都认识,一眼便认出他来。 “竟是商家?”唐韵眸中厉芒一闪。 大周三大豪商,每一家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富贾,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京城商氏,便是其中之一! 何进尧将那信拆开,从头到尾细细观阅,越看越是惊愕。 信中将商求如何设计陷害周氏商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还注明此事由杨掌柜亲口说出,并还签了认罪书,附在信封中。 何进尧看完后,愤怒道:“商家太过分了!竟为了抢夺生意,做出这等恶事!” 唐韵接过信纸看了一遍,冷冷道:“是你我太过仁善,不明白这商场如战场的道理。” 她不必说,从未做过生意买卖,而何进尧的周氏商会,也建立了没多少年头,他自己更因为户部事务繁忙,商会的生意以前多是由手下来做,因此在做买卖方面经验不足。 因此处事度人,往往依法依理,很难转变思维,从奸险处去揣度生意人的心思。 但商家这事,却让两人均深刻感觉到个中险恶! 他们和商家没有任何仇怨,但却被商求步步设计陷害,唯一原因,便是一个字——利! 何进尧气得够呛,哆嗦着道:“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姓商的视我大周律如无物乎,竟敢如此构陷他人!” 唐韵虽也愤怒,但比他冷静得多,道:“恶有恶报,此事我不会轻易作罢,必然要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想也知道,商家做法如此娴熟,绝非头一次这么做。 那富可敌国的财富,说不定里面大多数都是靠这种卑鄙肮脏的手段而来。 这种人多留一日,都是对大周商贩的伤害,哪怕不为私仇,只为天下,她也不容商家再存留于世! “好在有陈县令,否则周氏商会危矣!”何进尧怒火稍息,感叹了一句。 “不过短短两日,他竟不但解决了周氏商会的危机,还查出了幕后元凶!”唐韵放下信纸,喃喃说道,“陈言啊陈言,你是越发让我不想留你在青山县了!” 何进尧这时冷静下来,将信中附的认罪书看完,动容道:“有了这个,必能让商家吃个大亏!” 唐韵回过神来,接过认罪书细览一遍,却摇头道:“这仍然不够。充其量,只能证明杨掌柜确实犯了事,但无法坐实商求的罪行。他只要推说一切都是杨掌柜所为,纵然市部司插手,只凭杨掌柜的片面之词,也不能定他的罪。” 而且,她还有另一层顾虑。 商家气焰嚣张到竟敢用这种无耻手段,说不定背后还有靠山。 必须想个妥当的办法,将他们一窝端掉! 忽然间,唐韵有点遗憾。 可惜自己不是个昏君。 不然直接罗织个罪状,将商家抄了家,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何进尧苦恼地道:“难道就只能看着商求逍遥法外?” 唐韵眼中异色闪过:“你我没有办法的事,自然有人有办法。” 对付恶棍,就得用更恶的恶棍! 何进尧精神一振:“东家的意思,是想再借陈言的力?” 唐韵点头道:“我即刻书信一封,遣白鹭送交青山县。” 陈言那厮肯定会借机再提要求,但不要紧。 认识这么久,她早就察觉,陈言从不会提那些她无法接受的要求。 这个人虽然贪婪,却极为实际,晓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有他出马,必能叫商求栽个大跟头! 第338章 免责金牌 次日晌午,白鹭到了青山县衙,将唐韵的书信交给陈言。 陈言并不急着打开,反而先问道:“上回咱们商量好的事,办得如何了?” 白鹭早有准备,拿出一份官函:“这是大人要的扩制书,即日起青山县便升为一等县。至于您请帮忙转交的北上公干复函,也已经交回去封存。” 陈言一愕。 他问的其实只是关于北上那事的复函,是否已经交给了吏部。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连青山县扩制的事都已经搞定了! 此前他对周氏商会的背景已有些怀疑,此刻更是心中起疑。 他定了定神,接过官函道:“贵商会动作果然够快!” 打开细细一看,果然是官方正式的函文,所有章印一应俱全,绝非可以随便伪造。 他心里一个咯噔,将官函收拾妥当,表面上若无其事地道:“真想不到,贵商会竟可直接影响圣上的决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对付区区一个商家,哪用得着本县?” 这话有些试探之意,原本他已经对周氏商会相当高看,毕竟是能和宣国公扯上关系的存在,自然背景不可能差。 但扩制的事解决得如此迅速,让他还是有些惊异。 换了正常流程,十天半月算是快的,一两个月才是常规,可交给周氏商会,这才一两天的功夫,居然就搞定了。 别说宣国公,就算是皇亲贵胄,恐怕也办不到吧? 毕竟,这中间牵涉到的好几个机构,要在短时间内打通所有关节,绝非小可。 更何况,宣国公如今远在冀州,就算是想找他帮忙,也帮不了。 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有她下令,下面的官员绝不敢拖延! 那就是当今圣上! 周氏商会背后那靠山竟然连这件事,都可直接透过圣上去办理,到底是朝中哪尊大神? 又或者…… 陈言正想着,却听白鹭不假思索地道:“我们东家说了,很多事她不是不能做,而是不便做。但大人这样的地痞无赖,正适合……啊,不是不是,是大人这样机敏灵变的人物,自然更为适合。” 说完,白鹭心里暗叫糟糕,怎么把当初从唐韵那听来的原话给说出来了! 陈言倒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反正骂他地痞流氓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只是没试探出结果,他有些不甘,心念一转,又道:“能这么快打通关节,贵商会怕是走了不少关系吧?” 白鹭再怎么迟钝,也终于有些察觉,忙道:“这是东家的事,我只是个下人,哪知道那么多?” 陈言不死心地道:“如今宣国公远在冀州,不知道朝中还有哪位大人……” 白鹭忍不住了:“陈大人,这些我真不知道,您还是先看东家给您的信吧。” 她这闪躲的姿态,让陈言更是心中一凛。 但他没再多说,将唐韵的那封信打开,看了一遍。 不一会儿,他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内,递还给白鹭:“麻烦替我转告贵东,这事虽然棘手,但我可以担下。只是,我的条件,贵东未必能办到。” 白鹭蹙眉道:“不过对付一个商家,难不成陈大人还要开出什么惊天的条件?” 陈言给了她一记白眼:“‘不过对付一个商家’?呵,白鹭姑娘看来不太瞧得起咱们大周三大豪商之一的大家族啊!既然你说得这么轻松,那行,这事本官不担了,贵商会自己去办吧。不送,再见!” 白鹭也怕他真的拒绝,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大人莫怪。敢问大人的条件是什么?只要我们东家能办到,必会答应。”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白鹭姑娘可知我为何要为青山县扩制?” 白鹭愕然道:“这我哪知道?” 陈言见状,开门见山地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圣上如今已经知道了我青山县今非昔比,而此事本官一直瞒着朝廷,若是她老人家追究下来,本官实在是承受不起。” 白鹭一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道:“什么她老人家,圣上一点也不老好吧?” 陈言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青山县的事,是贵东泄露出去的,责任全是你们东家身上!所以,我才不得不赶紧扩制,为我青山县搏一条生路。” 白鹭疑惑道:“大人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 陈言长叹一口气:“可就算扩了制,终究还是不甚妥当。万一圣上想不通,非找我麻烦不可,那岂不是完蛋?所以,这条件纵然有些过分,本官仍不得不提。” 白鹭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道:“到底什么条件?” 陈言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字地道:“请贵东替我向圣上讨要一个免责金牌。” 白鹭一呆:“什么金牌?” 陈言解释道:“免责金牌,就是有它在手,本官过去无论做了什么事,都可以免却责任,不受责罚。免死金牌你听过吧?跟那个类似,只不过本官不贪心,不求免死,只求免责。” 白鹭一时无暇去想免责和免死的区别,呆呆地看着他。 坦白说,这条件和她想象中相比,似乎……太简单了点吧? 说白了,就是陈言察觉了危险,想要拿个护身符。 她来之前,唐韵曾说过,若是陈言索要银两,只要低于五万两,都可直接答应,若是再高,就要回禀之后再说。 可没想到他竟然一文钱都不要! 当然,金牌嘛,打造起来肯定也要花个几百两。 但这跟预计中的花费相比,低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第339章 来个凌迟不过分 陈言见她没有反应,再道:“此事便拜托白鹭姑娘了,本官会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对付商家的事。” 白鹭回过神来,点头道:“大人放心,此事我必替你转达。” 陈言笑道:“那就有劳白鹭姑娘了!” 等到送走白鹭后,陈言脸色迅速沉了下来,瘫在院内的躺椅上。 靠! 试探出了个最糟的结果! 陆卿儿从屋内出来,见他神情模样,错愕道:“公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跟着陈言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天大的事他都笑嘻嘻地应对,还是头回见他脸色跟抹了墨似的。 陈言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喟然长叹:“出大事了!” 陆卿儿吓了一跳:“什么大事?” 陈言苦笑一记:“周氏商会背后那座靠山,有可能是本官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陆卿儿吃惊道:“谁?” 陈言重重地吐出一句:“当今圣上!” 陆卿儿色变道:“什么!” 一开始,陈言以为周氏商会背后的靠山可能是个王公贵胄。 毕竟他们东家能让宣国公都对她恭敬有礼,怎么说这靠山也该是个王爷什么的。 后来圣上突然强行向青山县征粮,这件事让陈言开始有了些怀疑,但想想也可能是周氏商会的靠山和圣上关系亲近,透露了些事,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可是青山县扩制办得如此迅速,以及更重要的,他方才试探白鹭,提出了免责金牌的要求,白鹭的反应让他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圣上御赐金牌,这种恩赐,大周一共也没出现过几回。 相应地,凡是出现了,必是受赐之人功劳大到足以影响大周全局的那个级别! 据陈言所知,如今大周无论是朝臣还是皇族血亲,都没人拿到过免死金牌。 所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事妥妥的成不了。 可是,白鹭却并没有什么激烈或不屑的反应。 就像觉得这件事她东家确实是有可能办到的一样。 不,简直就像是觉得她东家只要想办,就一定能办到一样! 当今天下,只有一个人,想让圣上颁金牌就能颁金牌。 那就是圣上她自己! 好半晌,陆卿儿才缓过劲来,忍不住道:“公子,你确认周氏商会背后的靠山真是……” 陈言摇摇头:“还不到十成把握,但至少有七八成。我现在要等她东家的回复,那回复将决定我的猜测是正是误。” 陆卿儿呆片刻,突然露出喜色:“这么说,咱们挑周氏商会合作,还真合作对啦?” 陈言奇道:“你这想法从哪冒出来的?” 陆卿儿想也不想地道:“咱们大周,最大的不就是圣上么?周氏商会背靠这么大的大树,以后咱们做生意岂不是畅通无阻?” 陈言抬手在她额头轻敲一记:“大错特错!他们背后要真是圣上,那咱们就完了!” 这些年他年年向州府里把青山县报成贫困县,连年减税减赋,可说是偷税漏税的大户! 朝廷对这方面一向重罚,每回发现有偷漏税赋的情况,追讨税银是必然的,而且经手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轻则发配流放,重则秋后问斩! 以青山县近年偷漏的规模,怎么着也得把他陈言搞个凌迟才行。 陆卿儿捂着额头,迟疑道:“不至于吧,毕竟周氏商会跟咱们合作这么多,公子要是出事,他们岂不是丢了一条赚大钱的路子?” 陈言长吁一口气,道:“若不是考虑到这些,本官早就已经收拾行李,溜之大吉了。不过光靠这一点,本官这脑袋仍不稳固,还是得出点大招才行。” 好在,他当初着手建设青山县后,便已经在做暴露的准备。 万一真的不幸被他猜中,只好把压箱底的牌打出来。 陆卿儿搂着他脖子,柔声说道:“卿儿相信,天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公子。” 陈言哈哈一笑,双手摸入她衣内:“说得好!有你这句话,公子我怎也不会任人宰割!” 陆卿儿嘤咛一声,一时意乱情迷。 两人就在躺椅上,你侬我侬起来。 正到情浓处,一声惊骂突然响起:“你们不……不要脸!” 两人一惊,同时转头看去,只见郑妍红着脸站在院门处,双手捂着脸。 不过那指缝有些稀疏,让人总觉得她在从指缝后面偷看。 陆卿儿大羞,赶忙从躺椅上爬起来,跑回了内堂。 陈言也有些尴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不满道:“郑捕头,你这话本官可就不乐意听了,夫妻二人行夫妻之实,乃是天经地义,何来不要脸之说?倒是你,闯我住所,窥我隐秘,谁不要脸很明显了吧?” 郑妍哪有他嘴利落,一时语塞。 那是她想的吗!她是无意中撞上的啊! 她大大咧咧惯了,县衙后院从来都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其实上回撞见陈言和陆卿儿亲热之后,她已经有了些收敛,进出屋房都先留个心眼。 可谁知道,这俩竟然变本加厉,这回不在屋里,在院子里就亲热起来了! 那下回,是不是就搞到县衙大堂去了? “行了,找本官何事啊?”陈言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 “谁找你!我来找卿儿的!”郑妍面红耳赤地说道。 “你堂堂捕头,大白天不好好去巡街,来找我家卿儿做甚?”陈言奇道。 “我给她把这拿回来了。”郑妍把手里厚厚的一叠纸扬了扬。 陈言大奇,拿了一张,看了看,一时愕然。 赫然竟是一张瑜伽班招收学员的广告! 上面简单介绍了瑜伽是什么,写了功用效果,还写明是谁招的班。 这也罢了,居然还绘了一张他陈言的大头画像,上书“本县县令大人倾情推荐”等字样!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那行广告语。 好家伙,都学会明星带盐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青山县谁是最大的明星,非他莫属,有他这招牌在上面,不怕没人来报名。 第340章 表里不一的剧 “这个谁想的?”陈言指着自己的画像问道。 “嘻嘻,我想的。”郑妍颇有些得意。 “行啊郑捕头,你咋想到拿本官打广告的?”陈言有点惊奇,没想到郑妍居然如此有宣发的天分。 “我也是跟大人学的。”郑妍有点不好意思。 “跟我学的?啥时候?”陈言一头雾水。 “当初咱们县文工团刚创立的时候,不是没什么人去看么?” “后来团长来找你,求你帮忙,你给他出了个招,叫他在剧院门口绘了一张巨大的海报。” “上面把文工团的当家花旦花枝招展地画在了上面,后来果然去的人一下暴增了好几十倍。” 郑妍解释道。 陈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郑妍说得还是有些偏差。 当初他建议的不只是画上文工团的当家花旦,光画标致女子,那吸引力哪够? 去看戏的多是男人,那得针对性下料! 他就让画工照着他参照维多利亚的秘密设计出来的女装,给她们一人画了一套。 绘出来的海报,那画面真是直逼《二郎怒惩金莲嫂》的尺度! 结果不到一天时间,文工团的剧票就变得一票难求。 不过这事也带来了一些不太上得台面的后果。 当看戏的人发现表演的戏码跟海报上严重不一致时,全都闹了起来。 最后逼得陈言不得不再出一招,把文工团分成了里团和表团。 表团照旧表演老少皆宜的戏码。 里团则增加了一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戏目。 比如说,如今在书坊热销月榜常常霸居前三的《二郎怒惩金莲嫂》,已经被文工团买了版权,改编出了十多出里剧。 再后来,这种“表里不一”的剧演,就成了常规模式。自然,里剧的热度远远高过表剧。 郑妍虽有借鉴之嫌,不过确实也算是挺有宣发头脑的了,能联想到用他陈言来当代言人,已经颇具广告嗅觉。 只是免费被迫带盐,他未免有点亏…… 算了,反正是帮卿儿的,带就带了! 陆卿儿自从开班教瑜伽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从最开始的一二十个人,慢慢增加到了三四十人。 这县衙后院的练习室,渐渐都有些拥挤起来。 如此大事,陈言自是全力支持。 有事没事都会过去遛达一圈,帮忙指点动作、拉伸肢体啥的,当然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纯粹就是支持卿儿的事业嘛。 不过自从天悬山回来后,陈言一直忙着操心土豆大规模培育的事,闲暇时间减少,就没怎么再去观摩过瑜伽班,想不到卿儿竟然都开始扩招了。 “不过,还招人?练习室怕是容不下那么多。” 陈言忍不住的问道。 “哼,等你想到都晚了,卿儿早就在外面租了一所大宅,比咱们县衙还大!”郑妍把他手里那张夺了回来。 “她一个人带得了那么多人嘛。”陈言好奇地道。 几十个人,陆卿儿自然没问题,可是这撂广告至少五百张,规模这么大,扩招起码也要扩个几百人,她一个人哪教得了? 讲实际一点,人这么多,后面的学员怕是都没法看到她在前面的示范。 “有我们帮她,自然没问题。”郑妍一挺胸,顿时一阵澎湃汹涌。 看得陈言双眼一热,不过看她那得意的模样,陈言又忍不住的撇了撇嘴。 “你就吹呗,那可是瑜伽,你能帮啥忙?” “那你可太小看郑捕头了,她现在是我班上的高级学员呢!”陆卿儿这时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从屋里出来,红着脸说道,“加上她,现在我们班上有六个高级学员,他们各自都会带一个班。” “等等!她啥时候学了瑜伽了?”陈言惊奇地道。 “就是大人你北上的时候啊,郑捕头闲得无聊,就跟我一起学。想不到她这么有天分,比别的学员学得晚,可是学得特别快!”陆卿儿走过去,接过那撂小广告。 陈言倒是并不意外。 郑妍是学武之人,肢体能力自然特别强,瑜伽上手快也很正常。 他眼珠一转,道:“让她们带班,怕是不太行吧?瑜伽可是有相当的危险性,你让几个刚学没俩月的帮忙,万一出事咋办?” 陆卿儿还没说话,郑妍已不满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本捕头的实力么?” 陈言嘴一撇:“讲打架本官没话说,可是说到瑜伽,你才学一个月不到,能有多少能耐?” 郑妍大怒,退开两步,向下一坐,右腿弯曲,脚底抵到胯下,左腿一个直直的侧后高抬,小腿抵到了头部,右手则反过来抓着左脚踝。 整个动作利落干净,兼具柔韧性和力量感,看得陈言也不禁动容道:“哇,指南针式你都学会了?!” 这已经属于瑜伽的高级动作,当初卿儿都是练了超过半年之后,才开始着手这种级别的动作,想不到郑妍竟然已经掌握了。 郑妍得意洋洋地道:“比这更难的我也学了!本捕头给你做一个乌鸦式!” 说着,便要变化动作。 陈言一把拦着她:“想啥呢,又不是让你参加瑜伽比赛,现在是要扩招带班,教学懂吗?你会的东西再高级再难,不会教人也是白搭!” 郑妍不服气地爬了起来:“我都学这么深了,怎么可能教不了人?” 陈言听得直摇头:“一听你这话就晓得纯纯的门外汉!本官问你,论打架,你和本官,谁强?” 郑妍挺起了胸,傲然道:“这还有问题?谦虚一点说,十个大人也不是我对手!” 陈言点头道:“不错,那本官再问你,你当捕头这么久,手下的衙役和本官的纳抚营军士比起来,谁更强?” 郑妍一下蔫了下去。 论战斗力,十个衙役,也比不过一个四等的纳抚营军士! “明白了吧?” “并不是你自己厉害,就一定能教出厉害的人。” “也就是说,教不教得好人,跟你自己厉不厉害没啥关系。” “你确实学得不错,但要想当先生,还得再看。”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陆卿儿也听得连连点头,虚心求教道:“那该怎么办呢?” 第341章 瑜伽教练考核 陈言欣然道:“这简单,趁着今儿还有空,本官就帮我的好卿儿一把,替你把把关!你把所有高级学员都给我找来,我一个一个替你考核她们。凡过关者,才可以独自带班!” 陆卿儿喜道:“那太好啦!我立刻去叫她们!”说着一转身,跑出了院子。 一旁郑妍脱口道:“那,那我先来?” 陈言转头看她,目光暧昧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刚才本官就想问来着,郑捕头,你是本县的捕头啊,不理正事跑去兼职?” 郑妍脸上一红,嘟起了小嘴:“还不是怪你!” 陈言错愕道:“你这推卸责任的也未免太过分了吧?这关我何事?” 郑妍狠狠瞪他一眼:“还说不怪你?要不是你搞什么稀奇古怪的治安奖罚制度,弄得现在人人都自觉遵守青山县律,连个打架斗殴的都没有,我能这么闲?” 陈言失声道:“合着我青山县治安形势大好,在你看来居然不是好事?” 郑妍理直气壮地道:“当然好啊,可我天天闲着,人都快闲发霉了!不找点事做,早晚我得闷死!你要不乐意,那行,我辞职,专职做瑜伽先生,这总行了吧?” 陈言拿她没辙,悻悻地道:“算你狠,走,跟我进屋,本官先给你好好考核!” 郑妍大喜,跟着他进了里屋,到了练习室。 “来,脱吧。”陈言关上门,转头道。 “什么?你流氓!”郑妍吓了一跳,一把挡住身子。 “考核第一项就是体态评测,你穿着这么厚的捕头服,我怎么给你评测?”陈言一脸黑线地道。 “啊?这还要看体态?”郑妍愣住了。 “瑜伽教的就是肢体,你当先生的都不合格,还怎么让人信服?”陈言振振有词地道。 “这,好像是有点道理。”郑妍一想也是。 “所以嘛,来……”陈言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又玩味起来。 “可我怎么觉得大人有些不怀好意?”郑妍红着脸道。 “什么话!本官这可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帮忙,你简直是在侮辱本官的人品!”陈言愤愤地道。 看他这一脸悲愤的表情,郑妍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他? 两刻钟后,陆卿儿带着五名年轻女子来到练习室。 “大人,我把人带来啦!”她见门反锁着,隔着门叫了一声。 “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差不多快给郑捕头考核完了。”里面传出陈言的声音,有点微喘。 “噢!我……我受不了了!”郑妍的叫声突然响起。 这声音和她平时清脆爽利的音色大不相同,听得外面包括卿儿在内的几个年轻女子无不脸上一红。 大人到底在里面考核什么,怎会让郑捕头发出这等挠人的声音? “别动!再动这一项就算你不通过!”陈言喝道。 “我真的撑不住了……还要做多少?”郑妍艰难地喘息着说道。 “说好的十下,少一下也不行。”陈言声音挺严肃。 门外众女更是面面相觑,既感尴尬,又觉奇怪。 可隔着门,又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在心里好奇。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终于传出一声:“行了!郑捕头,你这十二项测试只有七项通过,不行啊。” 郑妍的声音传出来:“啊?那怎么办?” 陈言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算了,本官看在你也算为我县尽心尽力的份上,给你一次补考机会。这两天你在这几项上好好加强加强,三天后补考!”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郑妍沮丧地走了出来。 不过沮丧之外,那脸蛋红晕满布,有些潮热,难免让人有些联想。 而且她身上的衣衫显然是刚刚穿好的,还有点凌乱。 众女也不禁脸上一红,更是好奇。 “郑捕头,大人的考核到底考了什么啊?”一个眸子水灵灵的少女忍不住问道。 郑妍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其他女子,突然脸上红晕大增。 “你……你们进去不就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抛下这两句,逃也似地跑了。 刚才做的那些考核,她一个未嫁的黄花闺女,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第一项“体态”,要她脱了外衫,然后由陈言仔细检查她肢体百骸。 而且还不只是看看而已,他居然还拿手…… 这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最后他居然在这一项上给她打了个叉! 理由是肢体虽然匀称,但是有些地方过大,扣分项! 郑妍差点没哭出来。 那里雄伟,她也不想的啊! 平时影响练武也就罢了,想不到在瑜伽考核里也成了扣分项。 后面其它项目,更是一个比一个让人羞于启齿。 譬如“耐心”,陈言说这是当老师的必备素质,因此要重点考核。 然后让她站了个一字马,一站就是半刻钟。 又如“柔韧性”,他直接让她躺地上,来了个上下对折,双腿从腋下穿到背后,摆出一个无比羞耻的造型。 诸如此类的动作,还有不少。 但这些好歹只是姿势羞耻些,可到评测力量时……一想到当时那个情景,郑妍恨不得有条地缝能钻进去! 他居然让她做负重俯卧撑! 负的重量,就是他自己! 而且,他是趴在她背上…… 纵然未经人事,可她敢肯定,当时确实感觉到了些什么…… 练习室,陆卿儿探头一看,里面陈言正拿着小本本,煞有介事地在写着什么。 不过,他身上某些地方,似乎有点不太寻常的变化。 这般想着,她带着五女走了进去,凑到陈言身边,看着他手里的小本本。 只见陈言那本本上列了十二个条目,此时对应在郑妍的那一栏,有七个项目打了勾,五个打了叉。 仔细一看,分别写着“体态”、“关节”、“柔韧性”、“力量”、“耐心”、“忍耐力”……等语。 “大人,这是什么?”陆卿儿惊奇地道。 “这就是本官刚刚制定的瑜伽教练考核项目,暂定十二项,回头再增加。”陈言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么多?那不是要辛苦大人啦?”陆卿儿心里一暖。 陈言自己的事都这么忙,如今还要应对青山县暴露的危机,竟然还花这么多时间帮她,足见心里有多在乎她。 “你这是什么话,我家卿儿好不容易有个事业,本官怎么也得全力支持!”陈言义正辞严地说道,目光不由溜往她身后的五个年轻女子,脸上那暧昧的神情有点压不住了。 看来,今儿确实要费不少功夫啊! 五女连忙向他行礼请安,迎着他的目光,无不脸上浮起红晕,更显娇艳。 “不必拘礼,来,你们一个个来,没轮到的先到外面等会儿。”陈言摩拳擦掌地看向她们,“谁先来啊?” 第342章 他想要,便给他 京城,皇宫。 御书房内,白鹭将陈言的要求说出来后,唐韵秀眉微蹙,详细向她询问了当时所有细节,包括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问完之后,她沉吟片刻,忽地哑然一笑:“好个陈言!确实够机敏!” 白鹭一呆:“陛下,您这话是何意?” 唐韵淡淡地道:“他怕是已经看破了。” 白鹭奇道:“看破什么?” 唐韵转头看黎蕊:“你听明白了吗?” 黎蕊迟疑道:“圣上之意,是指陈大人看透了周氏商会背后的靠山是圣上?” 白鹭这才明白过来,惊道:“什么!他怎会……” 唐韵冷静地道:“白鹭你办事稳妥,但机敏稍欠。陈言索要免责金牌,并不是真的想要,此乃试探。可惜,你做了一个最不应该的反应。” 白鹭满头雾水地道:“白鹭不明白……” 唐韵微微一笑。 “我大周能得御赐金牌者,少之又少。” “能得御赐金牌之人,必是立下滔天之功。” “处理一个商家,有功,但远不够这资格。” “而且,金牌从来没有臣子向天子索要成功的先例,一向只能由天子主动赐下。” “陈言虽然贪,但却并不笨,自然早就知道,向朕索要免责金牌,绝计无法成功。” “他故意提出这要求,只是在试探你的反应。” 白鹭越听眼睛睁越大,听到最后,不由分辩道:“可我没给他任何肯定的答复啊。”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你怕是仍不明白他的试探中,最关键的那一句。” 白鹭茫然摇头:“白鹭不知。” 唐韵轻叹一声,说道:“他说,要开始着手准备对付商家的事。” 白鹭更是糊涂了:“这句话有何不妥?” 一旁,黎蕊却微微一震。 唐韵察觉她的反应,看向她:“你已明白此语关窍何在?” “陈县令这人是个生意人,只有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才可能帮忙。” “可是此事仍未谈妥,他便说要开始着手,意思是默认咱们一定能替他办成此事。” “设若咱们周氏商会和圣上无关,白鹭姐姐自然会阻止他。” “可是,当时姐姐却没有阻止,反而答应传话。” “就好比姐姐有急事求我帮忙,我说只要姐姐让我长生不老,我便帮你。请问姐姐这时会答应我,还是叫我换个条件?” 黎蕊轻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白鹭娇躯一震,终于明白过来,脸上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办不到的条件,自然只能让对方换个条件。 反之,没让对方换条件,就说明是有可能办得到的。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话,竟然也暗藏玄机! 而她因为知道周氏商会的靠山正是圣上,是有可能办到这事的,因此当时没有断然回绝,导致从细节处暴露了真相! 扑! 白鹭重重跪落,惶恐道:“白鹭有罪,请陛下责罚!” 唐韵却只是笑了笑,说道:“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更何况,朕早已厌倦了演戏,让他知道,也不失为好事。” 此前因为知道陈言怕被朝廷晓得青山县实际情况,她又想和他维持良好的生意合作,因此一直没有捅破此事,导致很多事都不方便。 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捅破,那索性趁势而为! 她转头看向搁在书桌上的两条帛布。 上面是她亲手所书的两行字,内容赫然正是青山县衙大堂内所挂的那两句话。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那天知道陈言主动捐粮,她龙心大悦,便手写了这两句话。 原本打算的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这赐给陈言,让他挂起来。 当然不是挂在青山县衙。 前有救灾破天悬山,后有捐粮,这两件无论哪一件,都是功盖千秋的大功! 她决意不再留他在青山县,要让他入朝为官,在更大的舞台上贡献他的力量。 所以到时候这两幅字就挂在他搬到京城之后的住所,既是嘉奖,也是警示。 可没想到这东西还没送出去,调职令还没下,陈言就跟她搞了一出断供,气得她差点想把他宰了,自然也没把自己手书的两条帛布送出去。 如今国库仍然空虚,若无陈言那些生意合作来赚取巨额的银两,大周现在这勉强支撑的局面,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直接崩溃。 为此唐韵也只好暂时忍下,继续陪他演戏。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陛下,那我立刻去回绝了陈言,叫他换个条件!”白鹭站起身,仍是心里不安,忍不住说道。 “呵,不必。他想要免责金牌,朕便给他!”唐韵却是一笑,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啊?”这下不只是白鹭,连黎蕊也傻眼了。 陛下这是闹的哪出? 唐韵唇角笑意加深,自言自语般道:“朕给了你这安心符,你总该能放心离开青山县,入朝助朕了吧?” 同一时间,地官尚书府内。 何进尧将黄良阁迎入花园,笑道:“想不到黄相这么有空闲,来我这陋室赏花。不过和你府上那些名花奇葩相比,我这地方可寒碜得紧,怕是难入黄相的法眼。” 黄良阁莞尔道:“进尧你哪里的话,你亲手栽种的那十二名葩,可是朝中大大有名的奇卉,我是早就想来一观其艳,可惜一直不得空闲。” 何进尧微微一笑,摒退了下手,才道:“黄相来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什么想说的,不妨明言。” 方才下人突然来报,说黄良阁来访,想一观府中奇卉,何进尧当时就觉得奇怪。 他自己是个实干派,在朝中一向不结党不营私,跟这文官之首一向只有公务上的交集,几乎没有多少私交。 他的十二名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栽种了七八年,此前从未见黄良阁为此来访过。 此时突然来访,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其中必有用意。 第343章 被识破了! 果然,黄良阁听到他这话,脸色郑重起来:“何尚书秉性率直,老夫若是还装模作样,反而显得矫情。我来,只为问一件事。” 何进尧试探道:“不知黄相欲问何事?” 黄良阁盯着他,缓缓道:“周氏商会,何大人知道吧?” 何进尧心中一个咯噔,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自然知道,这商会在市部司有入册,是一家依律营商的商会。” 黄良阁意味深长地道:“市部司入册的商会何其之多,何大人何以对这商会这么了解?” 何进尧呵呵一笑:“黄相这话问得未免让人惊异,如今周氏商会的名号,我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最近在京城赫赫有名的瑶池仙酿、精饲猪肉、白糖等,全都是出自他家,我身为户部总领,岂能不知?” 黄良阁点头道:“言之有理,但本相认为,何大人之所以能知道周氏商会,怕是不只因此吧?” 何进尧心里又咯噔一下。 这老狐狸莫非是有所察觉? “老朽实在是不明白黄相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道。 “白糖此物,何尚书该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听说,是从圣上口中。”黄良阁忽然话题一转。 “自然记得,当时得圣上赐食,方才品尝到那般罕见之物。”何进尧敷衍着说道,心中越发紧张。 “老夫还记得,当时圣上说,白糖此物是来自一位县令,只是后来圣上不肯说出是何州何县的县令,老夫一直引以为憾。”黄良阁继续道,“可没想到,忽然之间,此物竟成了周氏商会售卖之物。” “这事我也没想到,但我不明白,这事又有何关系?”何进尧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已经察觉情况不妙。 “白糖此物此前从未听闻,但圣上提过之后,周氏商会随即便开始售卖。” “这二者之间,若说是没有关系,我实在难以相信。” “可当今天子,又怎可能和一个民间商会有牵连?” “所以本相大胆猜测,这周氏商会,怕是背景不简单吧?” 黄良阁徐徐说道。 何进尧背心都渗出了汗滴,却强撑道:“黄相究竟想说什么?” 黄良阁缓缓道:“冀州民变之前,户部天天哭穷;民变之后,却生生拿出了数十万两银子和大批粮食。敢问何大人,这些钱粮,从何而来?” 何进尧其实早就和圣上已经对过口风,关于这些钱粮之事有所准备。 可是他并不擅于演戏,加上被黄良阁一顿出乎意料的抢白,一时间却回答不上来。 黄良阁目光转厉,再道:“天悬山之事,周氏商会突然插手,更购来利器以成解灾之举!这周氏商会莫非天生大善人,做买卖赚的银子不是为了自己发财,全是为了天下百姓?何大人,你到现在,仍要瞒着本官吗!” 说到最后,他已是疾言厉色。 何进尧脸色微变,随即沉默着没有言语。 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果然,黄良阁看到他的表情后,神色恍然,随即淡淡地道:“圣上所说能造白糖的那位县令,是不是就是青山县那个陈言?” 当初圣上钦点了一个闻所未闻的青山县七品县令陈言北上,他虽然惊异,但并没有多想。 可此后对周氏商会的怀疑越来越重,黄良阁前后结合,便开始怀疑陈言。 闻言,何进尧无奈道:“黄相,有些事不是老朽不肯说,实在是圣上有令,不能说。您若想知道,不妨直问圣上。” 黄良阁心中一沉。 果然,周氏商会,恐怕就是圣上和何进尧搞出来的! 想不到自己为官数十载,此前竟然看走了眼! 若是早知道这商会背后是圣上,他岂会支持商求去坏事? 不过表面上他只是哈哈一笑:“老夫岂能不知大人难处?有你这番话,我心中自然有了数,也不需要再多问。不过,圣上竟将此事瞒着老夫,着实让人心凉啊……” 说到最后,喟然而叹,无限悲凉。 他黄良阁乃是两朝元老,受先帝所托,扶持唐韵登基和坐稳帝位,有擎天之功。 却被唐韵当成外人般瞒着,想到这一点,他难免难受。 这种事何进尧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道:“黄相千万不可误会,圣上这么做,确实有些难处,并非有意相瞒。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未来总有一天,黄相会明白圣上的苦衷。” 黄良阁无心再逗留,只道:“有苦衷也罢,没苦衷也罢,只要大周安稳,圣上安康,老夫便无他念。叨扰已久,就此告辞。” 说罢,拱拱手,转身便走。 不过心中所想,却是那个青山县县令。 圣上的转变,便是自去过青山县后开始。 十来天前,他就曾派出探子,想查个究竟。 可这么多天了,那些探子却一个都没回来。 看来,多半是出了事。 是该再找个可靠之人,前去一探了! 何进尧一见黄良阁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坐椅上缓了半晌,叫道:“来人!备车,本官要进宫!” 黄良阁看破周氏商会的秘密,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向圣上禀报! 不多时,御书房内。 唐韵听完黄良阁的禀报,只是微微一笑。 “看破便看破!青山县的事,有如被尘灰所掩的明珠,终究不可能一世默默无闻。” 何进尧听得一呆,不由看向她。 圣上竟毫无惊愕之色,简直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回想此前她的种种操作,包括钦点陈言北上之事,他心中一动。 莫非,圣上其实早就在等着朝中臣子发现此中奇怪之处? 是以她虽不主动向人明言陈言之事,却屡屡在“无意”中暴露线索。 若真是如此,那朝中的大臣确实太迟钝了! 居然过了这么久,也只有黄良阁一人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再者,朕已决定,要将陈言调入京中,让这些老臣心中有些准备,方不至于手足无措。” “未来面对陈言那般特立独行的同僚,想必这朝中也会掀起一番轩然大波。” “光是想想那情景,朕便觉得趣味十足!” 唐韵说到这里,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战乱平定后,大周百废待兴,但无论朝野,均是死气沉沉。 朝权被老一派牢牢掌控在手中,固步自封,不肯变通,使得大周振兴之势难起。 她早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搅一搅朝廷这潭死水,只是苦无合适的机会。 陈言,便是这机会! 第344章 心理阴影面积太大 青山县衙。 等到五女面红耳赤地一一做完考核离开时,陈言精神抖擞地从练习室出来,此前的沮丧担忧荡然无存。 人就是要劳逸结合,有了压力,就该有些释放压力的手段,方能长战长胜。 “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陆卿儿拿着他那个审核记录的小本本,有些发愁。 六个她认定的高级学员,只有两个合格。 包括郑妍在内的四女,全都被刷了下来。 “卿儿,公子觉得你可以把视野再扩一扩。” “你判定的这六个学员,是以她们学瑜伽的进度来定的,但当先生和当学员是两回事。” “有一些进境不算特别出众、但效果还成的,其实也可以考核一下。” “公子我想了想,不如这样,咱们索性弄一套完整的瑜伽考核系统。” “分它一个初级中级高级考核认证,只要能通过初级,就可以带入门基础班。” “而通过中级和高级认证的,则可以带进阶班。” “我先制作一个初筛标准,你参照这标准,把你所有学员都筛选一遍。” “然后再由公子我把你筛选出来的女子,进行正式的认证考核!” 陈言煞有介事地说道。 陆卿儿欣喜道:“还是公子考虑周到!不过,为何一定要是女子?男子不行么?最近还有男学员想入班呢。” 陈言暗忖男人我审核他个蛋啊!我又没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不过居然有男子想入班,这事让他也有些意外。 想想未来的画面,他跑去观摩瑜伽班时,若是看到一个个大老粗穿着紧身的瑜伽服在那做拉伸凹造型…… 陈言不禁一阵恶心。 况且,那帮家伙是练瑜伽的吗?保不准是看妹纸去了! 想着,陈言赶紧道:“男的就算了,咱瑜伽班不招男学员!” 陆卿儿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陈言咧嘴一笑:“原因很简单,你瑜伽服借我一套,公子我穿上让你看看效果,你就知道为啥了。” 陆卿儿满头雾水地跟他回了卧房,找了一套大号的瑜伽服给陈言穿上。 陈言穿好后,转身看向她:“如何?” 刹那间,陆卿儿羞得满面通红,慌乱道:“我我我明白了!男学员确实不能收!” 上衣紧绷也就算了,下面绷得那么紧,导致陈言有些地方出奇地狰狞凶恶,这情状要是在一群女子之中出现,未免太伤风化! 陈言笑嘻嘻地上前把她搂住:“方才被郑捕头给打断,公子我现在憋得有点难受,来,给公子揉揉……” “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陆卿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突然传来张大彪的嚎叫声。 陈言顿时一脸黑线,咒骂了一句,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松开陆卿儿,火大地走到外面。 “彪子你可真是会找时……咦?你干什么!” 陈言一句话还没说完,张大彪突然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扑到窗口,对着外面一阵干呕,搞得陈言一时愕然。 “大人,我……我实在是……呃!”张大彪呕了半晌,辛苦地转回头想要解释,可是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又转头对着外面继续干呕。 “你这就过分了啊!”陈言简直无语,想他陈大官人英俊潇洒赛潘安,风流倜傥胜宋玉,至于看他一眼就恶心到吐? “不是,大人,你这身……呃!”张大彪挣扎着说了一句,又趴窗台上干呕去了。 陈言一愣,低头一看。 卧槽! 忘了还穿着那件瑜伽服! 妈蛋,自己看着都想吐一通,不怪彪子反应这么大! 陈言赶紧回了卧房,将衣衫换了回来,这才出来见张大彪。 张大彪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脸上肌肉一阵阵抽搐。 “够了!本官已经换回来了,你这要还吐,就太侮辱人了!”陈言愤愤地道。 “不是,大人,卑职心里老飘着你刚才那影儿……挥之不去啊!”张大彪苦着脸道。 拿大人常说的话来说,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 陈言踹了他腿上一脚,瞪他一眼:“那就憋着!赶紧说,到底何事?” 张大彪忙道:“大人,卑职抓了几个探子。” 陈言哂道:“这算什么事,我青山县哪天不抓几个探子?老规矩处置便成。” 树大招风,他虽竭力隐藏,但终究还是会有些消息走漏。 尤其是一些合作的商户,虽然签了保密协议,偶尔还是会酒后失言,把事情暴露出去。 因此纳抚营遍布青山县全境的哨岗,便起了作用,凡抓到外来的探子,一律按照标准流程处理。 能利诱的利诱,不能利诱的就威逼,威逼还不行就上刑,刑了还不行那就扔茶园去当劳动改造,总之必须让他们保证绝不会暴露青山县的情况。 到了茶园,自然有那些老员工好好整治,基本没人能扛得过去。 张大彪陪着笑脸道:“是这样的,那几个人是好几天前抓到的了,当时大人还没回来。后来就照规矩处置,他们几个都特别能扛,硬是扛到今儿才吐露来历。卑职琢磨着这事有点严重,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陈言板着脸道:“最好是真的严重,别又给我整啥稀奇古怪的。” 张大彪重重地道:“他们几个,是当朝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派来的!” 陈言也不禁一怔。 当朝文官之首,也是圣上坐稳龙位的大功臣之一,据说还是先帝嘱托的辅政大臣,连皇帝也敢骂! 这位大佬派人到这来探察,莫非…… 第345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卑职还问到两个不晓得有没有用的消息。”张大彪再道,“那探子说,黄良阁好像怀疑周氏商会和圣上有些联系。” 陈言微微皱眉。 连黄良阁也在怀疑,看来自己的怀疑十九不会错了。 “另一个消息是啥?”他问道。 “那控子说,京城商氏和黄良阁走得特别近。”张大彪答道。 陈言眼睛微微一亮。 这消息还算有些价值。 难怪商家这么大胆,果然是朝中有人,而且还是位硬得不能再硬的角色! 旋即他又皱了皱眉。 若是如此,那要解决商家,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大人,现在该咋办?”张大彪见他不语,忍不住问道。 “先扔茶园,不可让他们跑了。其它的,等京城那边来了信再说。”陈言定下神,吩咐一句。 连黄良阁都派人来了,而且对方的人已经来了好几天还没回去,青山县这秘密,怕是很难再保住。 想着,陈言抬头望向天空,长吁一口气。 看来,是得下决心了。 傍晚时分,白鹭再次来到青山县衙。 “白鹭姑娘动作够快的,贵东的回复是啥?”陈言假装没看到她眼里的火气,直接问道。 看这意思,白鹭是已经晓得上了他的当,被他探出了底。 白鹭想到自己被这家伙摆了一道,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再一想到唐韵吩咐的事,她只能压下火气,取下挎在身上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庄而重之地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是?”陈言伸手想拿。 “陈县令,此乃御赐之物,还不跪下受赏!”白鹭一把打开他的手,瞪他一眼。 “啊?”陈言一下愣住。 御赐之物?受赏? 难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起,陈言强笑道:“我这个人笑点通常很低,但你这个玩笑确实不好笑。” 白鹭绷着脸道:“什么玩笑,这里面是你自己想要的免责金牌!我们东家帮你弄到了,你还不赶紧跪接谢恩!” 陈言一僵。 竟然真是免责金牌! 良久,他才道:“这么说,贵东真的是……” 白鹭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下人,什么也不知道。其它的,请陈大人自己揣摩。” 陈言怔然片刻,双膝一低,跪在了地上,朗声道:“臣陈言,恭谢圣上天恩!” 白鹭珍而重之地将盒子交到他手上,道:“陈大人,我们东家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她给你这个的用意。” 陈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可太明白了! 这刻他再无疑问,周氏商会背后的靠山,正是当今天子! 但这件事现在反而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肯赐下金牌的用意! 对付商家,功劳远不足以拿到御赐金牌。 但仍然给了,为的不是奖励他,而是要让他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不用再担心朝廷会秋后算账,找补他青山县的旧债。 至于为何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答案昭然若揭。 圣上已下定决心,要召他入京! 想想之前自己还各种威胁周氏商会,陈言暗抹一把冷汗。 好在他还有用,不然怕是早就被圣上给收拾了! 他定定神,说道:“请白鹭姑娘回去替本官转达,三日内,本官便会入京。” 白鹭点头道:“我会替大人转达。” 陈言想了想,忍不住再问道:“敢问贵商会的周姑娘,和当今圣上有何关系?” 初见之时,他就感觉那个周姑娘气质不凡,身具威仪。 现在想想,既然周氏商会背后靠山是天子,莫非那位周姑娘也是皇亲? 说不定,还是公主之类。 当然不可能是天子的女儿,毕竟圣上也只是韶华之年,那多半是妹妹什么的。 若不问清楚,他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毕竟自己在她泡湿泉时闯进去过,还多次威胁她,若是以后她要追责,自己怕是…… 白鹭一愣,旋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只能说,关系匪浅。” 原来这家伙还没猜出东家正是圣上!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强笑道:“周姑娘看样子心胸宽广,求贤若渴,像不记旧仇的那种人。” 白鹭几乎要笑破肚子,但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啊对对对!” 她这敷衍式的回答反而让陈言心里有些发毛,他皱皱眉,道:“白鹭姑娘若无其它事,那本官便不留你了,立刻着手准备,以便尽快入京。”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位周姑娘若是真要追究,他到时候再想办法便是。 虽说他当然不想还没入京就惹来对头,但真要有人敢惹他,他也不惧。 反正如今自己手上也有几张王牌,除非对方想彻底翻脸,不然事情总有转寰余地。 送走白鹭后,陈言回到内院。 进厨房一看,陆卿儿正心着准备晚膳。 “公子,饿了么?这汤快煲好啦!你先尝尝咸不咸。” 见陈言进来,陆卿儿甜甜一笑,拿小勺妥了一点汤汁,吹冷后递到陈言嘴边。 “唔!不错不错!卿儿你真是厨艺见长,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菜,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陈言一口喝尽,不由赞道。 “公子能喜欢卿儿的饭菜,才是卿儿的幸运。” 陆卿儿心里一甜,柔声说道。 陈言看着她俏丽的容颜,听着她温柔的话语,暗暗叹了口气,道:“卿儿,公子我要出趟远门。” 第346章 大人这眼神不对劲 陆卿儿没太在意,转身去弄汤:“公子才刚回来几天,又要离开了么?此回要去多久呢?” 陈言从后面将她柔软的腰肢抱住,说道:“难说,但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回来看你。” 陆卿儿终于感觉到不对劲,靠入他怀中,吃惊地道:“公子到底要去哪?” 陈言重重地道:“入京!” 陆卿儿愕然转身看他。 陈言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她俏脸不断变化。 听完之后,她不解道:“这么说,圣上并没有明令公子入京,为何公子突然这么主动呢?” 陈言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过她秀发。 “你秉性单纯,对这些朝政之事了解不多,自然不明白个中深浅。” “不是公子想入京,而是不得不入。” “天下没有白给的好处,圣上给我这金牌,意思就是若我知趣,自己入京,那就既往不咎。” “反过来说,若我不知趣,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我青山县第二个五年计划才刚开始,发展才算刚刚入门,经不起大波折。” “所以公子只好委屈求全,暂时敷衍一下。” “待我安排妥当,便会回来。” “你便留在这里,有纳抚营的军士保护,比在京中安全得多。” 带不带卿儿,他考虑了许久,最终他决定不带。 京城那里终究不是他的地盘,万一有个闪失,将是他无法承受的损失。 尤其是还没出发,他就已经可以肯定必然要跟商家以及黄良阁成为对头,风险不低。 所以思量再三,他虽然万般不舍,还是决定留陆卿儿在青山县。 毕竟在青山县,没人能伤害她。 陆卿儿伏在他怀里,轻轻地说道:“卿儿听公子的。” 陈言振作精神,笑道:“正好你的瑜伽事业才刚起步,趁着这段日子公子我不在,你好好弄,需要什么找李奉,有人欺负你就找钱武和郑妍。他们搞不定的,你就到京城找我。” 陆卿儿颊上微红,说道:“公子要去那么久,那岂不是很长一段时间,卿儿都不能服侍公子啦?” 陈言在她水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我还得安排几天,三天后再出发。来,先准备好晚膳,等公子吃饱喝足,再好好喂饱我的好卿儿,哈哈!” 当晚,陈言将李奉和张大彪叫来,把这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奉色变道:“大人要走,那咱们青山县谁来主持?!” 陈言拍拍他肩头:“这两天你多抽点空。” 李奉脸都绿了,张大了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陈言北上时他代领县务,差点没累哭,现在又让他代领?! 陈言哈哈大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放心吧!这回我会预先做点安排,让你工作轻松点。另外,我这回是在京城,有事随时派人过来汇报便成,本官也会抽空多回来几趟。等袁洛搞定了京江那边水师的事,回来后也能替你分担一些。” 李奉一咬牙,说道:“下官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陈言欣然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不过本官离开的事,暂时不要声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有事公干去了武阴。” 张大彪忍不住道:“那卑职呢?” 陈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还用问?自然是本官去哪你就去哪!” 京城凶险,张大彪这个保镖是必须带上的,纳抚营的事务就暂时由钱武代领。 他在青山县经营五年,将一切尽量框架化,要的就是无论哪个环节有问题,整个县都能维持正常运转。 即使少了张大彪,甚至少了钱武,纳抚营也能跟机器一般,不会突然崩塌,继续运转,做青山县安稳的首要防线。 张大彪喜道:“卑职遵命!我早就想去京城逛逛了!” 陈言交待妥当,心神转到郑妍处。 还得跟她打个招呼。 不过想想她上回的反应,陈言心里有点发怵。 别人好办,她属实有点难办! 这妞别看大大咧咧,其实死脑筋,有时候认死理。不把她搞定,他怕是没法活着离开青山县! 好在他心里早已有数。 今儿暂时不急着跟她说,先准备点小礼物,让她开心开心,再说不迟。 第二天一大早,陈言就去了卢婶成衣铺。 “哟,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卢婶一见陈言,立刻热情上前招呼。 “卢婶,本官有个商机,特意来送你。”陈言笑眯眯地道。 “真的?!快请进,咱们里面说话!”卢婶两眼弯得跟月牙似的,喜笑颜开地道。 她是青山县本地人,跟其他人一样,家贫如洗。 没办法,只好靠着一手裁缝手艺,平时替别人家做点缝缝补补的零活儿,勉强度日。 但陈言上任后,重点先解决治下百姓衣食住行的问题,规模化培养了一批成衣师,不但教给她们许多闻所未闻的设计风格,而且还将第一批缝纫机交给她们来使用。 不但大幅提高了制作成衣的效率,还形成了成熟的小作坊体系,让包括卢婶在内的一大批住家女子,也能凭自己的手艺赚到银两。 卢婶每一次听了陈言的点子,都是大有收获,这时听他说有新的商机,自然大喜。 到了成衣铺后面的她单独的工间,卢婶给陈言泡了茶,殷勤地问道:“大人,不知您说的商机是什么?” 陈言没说话,目光向下一滑,落到卢婶胸前。 唯饱胀二字可以形容! 真要比较,只说尺寸,怕是跟郑妍相比也不见得逊色。 当然,她本身主要还是因为上了些年纪,有点发福,跟郑妍那种得天独厚的天赋相比,有着档次上的差距。后者体态匀称,看起来视觉上的冲击力更加震撼。 卢婶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羞涩,道:“大人,您这是……” 她也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徐娘半老、蜜桃熟透的年岁,虽说不是什么动人的佳丽,但那股成熟风韵,也颇为诱人。 平素街坊邻居,总有些男人爱跟她调笑,她表面上虽然嗔怒,其实心中颇为自己魅力犹存而自喜。 女人嘛,难免有些虚荣,只要没有真做出什么伤风败德的事,那便无伤大雅。 这时见陈言目光有异,她不禁心中一荡。 莫非,大人是想让自己用身子换他的商机? 她倒是无妨,只是未免有些对不住家里男人…… 第347章 卢婶你干什么! 陈言直勾勾地盯着她那,道:“卢婶,你这平时怕是挺累的吧?毕竟负担这么重。” 卢婶心里更是暗惊,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唯有含糊地道:“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陈言长叹一声,说道:“本官虽不是女子,但却感同身受。这天赐之物,虽是女子的瑰宝,可平时干活儿时,它们弹跳跃动,不但影响干活儿,而且还会对女子的肩背靠成极大负担。本官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啊!” 卢婶窘迫地道:“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陈言呵呵一笑:“这岂非明摆着嘛,卢婶,你可不是那十几岁的小姑娘,何必在本官面前羞涩?来,你坐。” 说着走过去,把卢婶按得坐在椅子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后,为她揉按双肩。 “瞧你这肩,都这么僵硬了,别动,本官替你好好揉按揉按。”陈言正色道。 “啊?这……”卢婶更是满面通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人进来打色狼。 天啊! 平时虽说知道县令大人爱占人小便宜,可没想到他竟连自己这个半老徐娘都不放过! 看来,自己的魅力确实还在! 卢婶既是欢喜,又是娇羞,感觉他双手似乎顺着肩头往前滑了一些,不禁心跳怦怦。 哎,看来只好牺牲牺牲色相了! 县令大人也算是英俊年少,能和他有一夕露水姻缘,也是件美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羞道:“大人,这事,您可别告诉我家男人。” 陈言莫名其妙,暗忖这不废话,我告诉他干啥?他点头道:“这你大可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卢婶红着脸道:“那您能先停一停么?我去锁一下门,别被我铺子里的丫头们进来撞见了。” 她铺子里请了好几位好手艺的女子做裁缝,不时会进来,不先锁门哪行? 陈言赞道:“还是卢婶心细,看来本官这趟找你真没找错!” 说着,陈言松了手。 卢婶站起身,过去将门反锁上,转过身来,红着颊看向陈言。 却见陈言已经转过身去,在她的缝衣台抬起手,似乎在解衣。 卢婶一咬牙,手一抬,解开了腰边搭扣。 这时,就听陈言道:“你肩背僵硬,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胸前负担太重。试想,如果有一件宝贝,能够将它们托起来,减轻肩膀的负担,那该多好!” 卢婶心跳如沸,又忙着解衣脱衫,根本没留意他说什么,只含糊地应了两声。 陈言接着道:“本官这次来这,就是有一个造福天下女子的设计,准备交托给你。当然还是老规矩,这东西本官的版权,委托你制造和销售,赚来的银子嘛,你我五五分。卢婶,你意下如……卧槽!卢婶你干什么!” 却是说到最后,他转过身看卢婶,哪知道只见一具只剩鲜红肚兜包裹的、嫩白的身子赫然在目,虽已不复青春年少,却风韵犹留未消,只看得陈言瞠目结舌,浑忘周遭。 卢婶没想到他如此惊愕,不由一愣,下意识道:“大人难道不是想要……” 话到一半,她突然傻眼。 只见陈言衣衫完整如初,原来刚才他根本不是在解衫! 而在缝衣台上,却铺开了一张约一尺方圆的白纸,上面还勾勒着纵横交叉的线条,赫然是张设计图! 合着县令大人根本没什么邪念,全是自己想岔了! 陈言终于回过神来,欣然道:“我明白了,想不到卢婶你这么大方,本官若是扭捏,反而显得见外。你是想要本官用实物演示一下,这宝贝为何是宝,对吧?” 卢婶正窘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听他误会了自己的意图,立刻像拣着根救命稻草,忙道:“对对对!” 陈言捋起袖子,回身从缝衣台上的布料堆里捡出几条结实的布片,简单勒出一个女性内衣的形状。 然后直接走到她身前,将它隔着肚兜,套到她身上。 卢婶又羞又奇,完全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又操弄起自家那羞人的地方,只好听他吩咐,把手高高举起,任他施为。 陈言忙了半晌,总算套好,喜道:“成了!卢婶,你感觉如何?是不是肩头负担减轻了许多?” 卢婶试着走动了两下,抬手划臂挥舞几下,惊奇地道:“还真是!” 如陈言所说,她这些年没少受这累赘的折磨。 尤其是开了成衣铺后,每天忙得后脚尖踢前脚跟,那里只凭肚兜的束缚根本不够,平时晃来晃去严重影响她干活儿。 她也尝试过用裹胸,拿长长的布条将之裹缚起来,可用不了一会儿就气闷得难受,只得又改回普通肚兜。 但用了陈言这奇异的设计,无论是行走还是起坐,都比平时轻松许多! “这还只是样式,如果按本官设想的成品,它能帮你更好地固定,将肩头和后背的负担再次减弱,效果更佳!” “而且,尺寸可以根据不同的人进行调整,布料上再下点功夫,弄舒适一些,戴上它甚至可以是种享受!” “还有更重要的,这种内衣如果加以改进,还可以用来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道。 卢婶一时也忘了窘迫,来回试着活动,道:“此物确实极为神奇!不过,肚兜勒得紧了些,有点不舒服。” 陈言忙道:“卢婶你误会了,此物的成品不是缚在肚兜外面,而是直接贴身。” 卢婶恍然道:“原来如此!” 陈言将设计图拿起,道:“来,趁着本官有些功夫,咱们好好商议商议,该如何改进,争取今天弄出几套成品来!” 卢婶惊奇地看向那图,顿时被上面的勾画吸引了目光:“大人,这是您亲手所画?” 陈言挺胸道:“这是自然!” 卢婶表情古怪起来:“您这绘图的水平,看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那……” 陈言干笑两声:“细节就不必在意了吧,能把握要点就行。” 他的绘画基础和经验全部来自幼儿园时的涂鸦,上了小学就没碰过画笔,能画到这程度算不错了! 第348章 裹胸还是要命? 女性内衣的想法,陈言刚来时就考虑过。 大周的女子,普遍还是以肚兜或裹胸为主,不便之处可想而知。 而内衣这东西设计简单,并不需要大量时间的研制,只要给出图纸,青山县的裁缝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在一天之内搞定样品。 但是这想法还没落诸实现时,他改变了想法。 主要还是因为认识了陆卿儿。 然后认识了郑妍。 内衣跟肚兜比起来最大的劣势,就是保护作用太大了。 视觉上,穿上前者像在看巨石巍峨,穿上后者则如大江奔腾。 陈言于是默默地把这事搁置。 巨石虽巨,空有其大而美感匮乏。 大江奔腾,方见生命美妙! 但现在他要先让郑妍开心起来,才好说出离开的事。但郑妍除了甜食好像没啥特别大的喜好,送礼也得送对,左思右想下,陈言决定替她解决最大的难题。 毕竟她私下里不只一回两回埋怨过,那天赋异禀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无论是行走还是做事,体力消耗都比一般人大不少。 能坐的时候,她都不得不把那地方搭在桌上,减少消耗。 不得不走动时,她恨不得能随身带张桌子,好随时有个托放的地方。 尤其是她是练武之人,每每动手之时,那地方让她战斗力至少衰减三成! 有了他送的这宝贝,必能让她欢欣雀跃。 直到午后,陈言才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县衙。 从早上忙到晌午,总算搞定了样品内衣。 不过有了这个,再穿肚兜就未免有些影响舒适度,陈言考虑了一下,索性把内裤一并给卢婶画了粗略的设计图。 卢婶是制衣的行家,一点即透,很多细节设计都不用陈言说,她自己就完成了调整。 大周时代第一套内衣裤,于焉降世。 制成之后,她亲自上身实验,很快就度过了适应期,为陈言这神奇的设计赞叹不已。 陈言让她多做了几套样品,不过郑妍的尺寸他虽然目测过多次,终究还是有些把握不准,最终只好参照卢婶的尺寸制作了一套。 回到县衙,陈言找了个衙役:“你们头儿呢?” 那衙役表情古怪地道:“回大人,郑捕头她在寮舍。” 陈言错愕道:“这大中午的她去寮舍干啥?” 那衙役一摊手:“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等本来午休,在寮舍里玩牌来着,郑捕头她突然闯了进来,把我等全撵了出来,还把院门反锁了。” 捕快的寮舍分了好几个院子,郑妍住在其中一个里面。陈言本来是想让她单独住个院子,毕竟女子和男子共院,不甚方便。 但郑妍坚持不搞特殊,非得跟其它捕快同样待遇,同住一个院。 一开始陈言还担心这些大男人会对她有所不利,后来发现纯粹自己想多了。 她住了一个月后,院子里那些捕快见她跟见鬼似的,战战兢兢。凡她入院,院里无论之前有多热闹,立马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她进了屋,才松了一口气。 郑妍喜欢干净,这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哪有那习惯,此前院子里经常乱七八糟,垃圾堆跟那里一比,都算是干净的。 她只进去住了三天,所有捕快都养成了爱卫生的好习惯,院子里一天能打扫三遍,比陈言的住处都干净! 本来陈言还不知道为啥,甚至有点惊奇于郑妍出色的领导力。 后来有一晚上,寮舍那边突然惊天价地喊救命,陈言连忙过去一看,傻眼了。 四个膀大腰圆的捕快,被倒吊在树上! 身上那叫一个伤痕累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一问才知,这四人全是新募来的捕快,进来的动机不纯,全是冲着郑妍美色而来,半夜三更想来这院子里偷窥。 结果刚到院子里,就被郑妍给发觉,当场一通组合拳加连环腿,外带三十六路她自己研发的板凳连击,以及无法计数的掐拧扯顶,给四人来了一场终生难忘的肉身打击盛宴。 后来又把四人吊了三天,不给吃喝。 从那天起,陈言算是明白了众捕快为啥在她面前跟鹌鹑似的。 暴力妍,确实惹不起! 加上有陈言做靠山,更是没人敢招惹她,同院的捕快又不敢申请调换寮舍,不然给她知道又是一顿收拾,只好把她当皇帝一样奉着。 此时陈言闻言,大感惊奇,好奇地去了寮舍。 果然,院门反锁,推也推不开。 陈言正要高叫一声,让郑妍开门,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奇异的声音。 “啊!” 陈言一震。 是郑妍的惊呼声! 一向钢铁直女般的她,居然会发出这种娇柔婉转的声响,无尽压抑中带着一些痛楚,属实不正常! 周围的捕快早就被郑妍赶走,找不着人帮忙,他一咬牙,看看四周,院墙也就七尺许,不算高。 他束起袍摆,一个冲刺跳,攀着墙头,奋力翻了上去,跳入院内。 院内无人,但郑妍的屋子里,却传出一阵阵喘息声,而且确实带着明显的痛楚之声。 陈言不假思索,几步窜到她所住的屋子门口,推了推,门却反锁着。 他听里面痛声不断,又惊又急,跑到窗边拿手指捅破窗纸,朝里面一看,登时傻眼! 屋内光线不甚明亮,但仍可清晰看到,郑妍正站在屋子中间,上衫尽除! 不过也并不是身无片缕,她此刻正拿着一条约一尺宽的白色布条,将其缠裹到身上,把她得天独厚的本钱尽数裹盖。 “裹……裹胸布?”陈言瞬间认了出来,却更惊异。 它的原理,就跟裹三寸金莲一样。 大周女子也有不少裹脚的劣俗,出生没多久就把脚趾掰折,然后用布条将其裹死,使脚掌无法正常生长,最终形成小小一团。 自然,要固定其娇小形状,裹时必须非常用力,勒到骨头跟骨头相互挤压,没法散开,其痛楚可想而知。 同理,裹胸也是为了让那里变小,不影响干活儿,自然也要用力。 可现在郑妍已经不是用力的问题,她简直就像是想把自己胸骨也给勒断一样,使出吃奶的力气,隔着窗陈言都能听到隐约的喀喀声,那是她胸肋骨骼被挤压的声音! 难怪她要把所有捕快都赶出院子,勒令他们不得靠近,显然是怕自己裹的时候叫痛,让人听到! 不过……这么大力,她也不怕给勒爆了? 第349章 内衣穿反可还行 郑妍虽然敏锐,但这时注意力全在那胸脯上面,完全没察觉窗外有人窥看。她裹一段歇一段,辛苦地把至少两丈长的布条完全裹完,累得浑身大汗,扶着腰弓着背喘息不止。 陈言不敢再看,退回院子里,在石桌边坐下。 不片刻,郑妍穿好了衣衫出来,陡然见到院子里坐着个人,吓了一跳,沧地拔出佩刀:“什么人……咦?大人你怎么进来的!” 陈言目光在她身上一扫。 确实有点效果,平时那大江奔腾,这会儿不说一马平川,至少毫无波澜。 郑妍见他盯着自己前面看,不禁脸上大红,唯有强持镇定地把刀插回鞘内,走到他对面坐下:“正好我准备去找你呢,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补考?” 陈言一愕:“补考?噢,原来你豁出命把自己勒那么平,是为了考核的事?!” 郑妍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把自己……噢,你刚才偷看我!” 陈言吓一跳,怕她盛怒下把自己也给吊起来,连忙道:“纯属误会!本官在外面听到你惨叫,以为你出事了,没想到……” 郑妍面红耳赤,窘迫地道:“别说了!” 上回考核失败,陈言给她形体打叉,正是因为她本钱过于雄厚。 郑妍痛定思痛,这又不能割掉,唯有拿裹布给死死裹住。 可是别人随便裹一裹就能一马平川,她这根本不行,试了好几次,最终只能下狠心,给自己来了个自杀式缠裹,才见效果。 这会儿她虽然看似稳稳坐着,可那裹缠带来的巨大痛苦,却一直在折磨她。 陈言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松口气,正色道:“本官本来找你就是为了你这事,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用裹布,也能助你过关!” 郑妍愕然道:“什么办法?” 就算是陈言前世,女人谈到那地方的事也难免羞涩,更何况是在封建保守的大周? 换了别的时候,郑妍绝不可能跟他谈这方面的事,可这会儿那裹布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一听陈言有办法,让她顿时无暇顾及其它。 陈言将一个小包裹拿了出来,打开后,将卢婶制作的样品内衣平平摆放在桌面上。 “用了它,不但可以让你摆脱裹布的痛苦,而且还能达到裹布类似的固定效果。” “而且它还能帮你减轻肩膀的负担,让你挥刀舞剑也能轻松自如。” “后面还有多格式搭扣设计,可以自由调节尺寸大小。” “多重拉扯式设计,能将单一部位的压力大幅减弱,使身体负担进一步减轻。” “布料用的可是丝绸加棉布,中间填充了棉花,舒适度方面不说比裹布提升百八十倍,提升个三五十倍还是有的。” “考虑到摩擦可能带来某些柔软之处的不适,我还特意让卢婶对特定位置增加了保护。” “最重要的是,这是本官为你量身打造,它上面满满的全是本官对下属的爱护之情!” “穿上它,有如时刻被本官呵护,不仅暖身,更能暖心!” 陈言添油加醋地说着,听得郑妍脸上越来越红。 但跟羞涩相比,她更惊奇于这奇怪衣物的功用,不由道:“真有这么神奇?” 陈言把它拿了起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你赶紧换上试试,本官包你满意!” 郑妍红着颊道:“这东西这么古怪,怎么穿啊?” 陈言简单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只要这样套进去,再这样扣好,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成了!” 郑妍定睛一看,诧异道:“这不就是个护胸甲么!” 陈言低头看了一眼,还真像!只不过用的不是木板和金属,而是布料。 搞不好,最初这玩意儿设计就是从军士的护胸甲得来的灵感,果然一切先进科技都是先应用到军事再运用到民用。 “总之不管像什么,你试试再说。”陈言赶紧解下来,递给了她。 郑妍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回了屋。 陈言长舒一口气。 成了! 有了这宝贝,回头她必是满心欢喜地出来,向他连连道谢,然后他再顺势说出要入京的事,郑妍虽然难过但却因为开心而压下了伤别之情,体谅他不得不入京的难处,一切搞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算算至少一刻钟了,郑妍没出来。 陈言有点坐不住了,这怕是重新缝一套都够了,她这穿得未免也太慢了吧? 他忍不住叫道:“郑捕头,穿好没有?” 里面终于传出郑妍的声音:“有……有点不对劲……大人,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陈言愕然起身,到屋门口一推,那门原来是没栓上的,吱然开启。 “哪不对劲?”陈言走进屋,反手将门关上。 “这好像兜不住啊……”屋内,郑妍站在那背对着他的方向,弱弱地道。 陈言只看了一眼,登时一脸黑线。 这妞前后穿反了! 背后的带子才多宽,能兜得住她那天赋本钱才叫奇了! “你这搞错了,本官帮你。”陈言捋起袖子,走了过去。 郑妍吓了一跳,不敢转过身,双手死死护着前面。 “松手!你不松开怎么脱下来?得脱下来重新穿!”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那你闭上眼睛!”郑妍窘道。 “行行行,我闭上了。”陈言无奈闭上双眼。 片刻后。 “呀!你往哪摸!” “我也不想啊!你让我闭着眼,我啥也看不到,只能靠手来感觉不是?” “你……你这登徒子!” “行,那我出去成了吧?” “不行!你不帮我把这弄好不准出去!” 陈言简直无语。 这妞到底要他帮忙还是不帮啊?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穿戴妥当,陈言才敢睁开眼睛。 指尖余温犹存,真是,啧啧! 不过他不敢露出半点异样神情,若无其事地道:“如何?” 郑妍有些不能置信地拿起桌上的铜镜,对镜自观的同时活动了几下:“我的天!感觉就像是把云彩穿在身上一样轻盈,几乎没什么感觉!” 第350章 苦练龙爪手 陈言动容道:“想不到郑捕头还有这般文采!” 郑妍有些不好意思:“这我从书坊的演义里看来的。” 陈言赞道:“学以致用,更是了得!不说这个了,你跑跳几下试试。” 郑妍依言在屋子里跑跳起来,一会儿上床一会儿上桌,一会儿居然直接钻上了屋梁,身轻如燕。 喜得她心花怒放,看得陈言两眼发光。 有本钱就是有本钱,就算被束缚住,那视觉冲击力也是相当爆炸! 眼见郑妍开心得不得了,陈言感觉时机已至,轻咳一声,道:“郑捕头可还喜欢本官特意为你设计的这礼物?” 郑妍喜笑颜开,浑然忘了一切,激动得一把把他抱住:“喜欢!太喜欢了!” 陈言感觉到强势挤压,不禁一个激灵。 这压迫感,太足了! “喜欢就好,本官还有件事想跟你说,过两天我得进京,啥时候回来不一定,咱青山县的治安,就全靠你了。”陈言趁机说道。 “嗯嗯,包在本捕头身……嗯?”郑妍松开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刚应到一半,突然一愣,愕然看他。 “当然,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来探望你们的。”陈言强笑道。 “你……要离开青山县?”郑妍笑容全失,不可置信地道。 “我被迫的!”陈言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我说大人怎么舍得离开青山县呢。那好,我晓得了。”郑妍恍然道。 “你……没事吧?”陈言试探道。 “多少还是有一些舍不得,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嘛。”郑妍说着,忽然颊上一红,“大人你是不是该出去了?” “明白!”陈言见她并没有像过去一样有什么极端反应,心中暗喜,赶紧出了屋。 送礼这招,果然实用! 她这一关也过了,那入京之行,便再没了顾虑,明日出发! 当晚陆卿儿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送行宴,陈言邀来李奉等几位青山县的栋梁,一顿酒宴直至深夜方歇。 如今诸般大事基本安排妥当,天悬山的石英矿他也派出人手,前往处置,县内各种工农产业有序稳步进行,有李奉等人在,当无问题。 就算有事,以快马送信,从青山县到京城也就半天的功夫,随时可以联络。 次日天还没亮,陈言打着呵欠,睡眼惺松地爬起来,带上昨晚准备好的行李,坐上自己的超级马车,依依不舍地跟陆卿儿等人道了别,趁着夜色未消,悄然出城。 最近百姓间风声鹤唳,见他出城就紧张,是以陈言选择了天明之前出发,免得又惹来注意。 一上车,陈言就沉沉睡去。 昨晚喝酒喝到深夜不说,而且因为即将远离,更是和卿儿折腾到后半夜才精疲力尽地睡过去,满打满算到这会儿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左右。 不过他早就打算好了,此去京城还得大半天,路上在马车里补几个时辰觉就好。 睡梦中,忽而梦到替卿儿考核众女的瑜伽教学能力,忽而又梦到给郑妍穿戴内衣。 梦到酣处、正在她身上苦练龙爪手时,陈言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手上的触感如此实在,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嗯? 陈言一惊,醒了过来。 看看周围,仍是在马车里,外面蹄声滴哒,还在路上。 他打了个呵欠,正要继续睡,突然惊觉不对,看向自己怀中。 一具香喷喷的娇躯赫然在抱! “卧槽!有刺客!” 陈言色变惊叫。 马车车帘陡然掀开,张大彪杀气腾腾地冲进来:“在哪!洒家拧断他脖子!” 陈言把怀里那女子猛然推翻在地,后者惊呼一声,翻爬起来,双眼兀自迷离,显然是没睡醒:“哪有刺客?” 陈言看清她模样,瞬间愣住,旋即失声道:“郑捕头!你怎会在本官车内?!” 那女子赫然正是郑妍,她揉了揉惺松睡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才道:“走上来的呗。” 陈言一时无语凝噎。 回想方才的情景,这妞分明是在他怀里睡着了,他以为是在梦里苦练龙爪手,其实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她身前,心里一热。 衣衫如此凌乱,果然不是做梦! “等等,彪子,你咋让她上来的?”陈言转头瞪着张大彪。 “啊?她说大人叫他陪同入京的,我自然就让她上来了啊。”张大彪一脸懵逼地道。 “她说是我叫就是我叫的?”陈言气道。 “哎,马车还得有人驾,我先出去了!”张大彪顾左右而言它,一转身溜出车厢,把车帘给放下了。 陈言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怎么捞了这么个缺根筋的贴身保镖,此去京城,有他保护前途堪忧啊! 对面郑妍打了好几个呵欠,才算清醒过来,理了理衣衫,若无其事地在旁边坐下:“大人,咱们进京住哪啊?” 陈言回过神来,不悦道:“谁叫你来的?” 郑妍神色自若地道:“不是大人叫的么?” 陈言叫道:“本官何时说过……” 郑妍截断他的话头:“大人没说让我留在青山县啊,我自然就以为大人想让我当保镖跟着身旁嘛。” 陈言一时语塞。 回想之前跟她说过的话,确实好像没说过让她留下。 可这还需要说?她是县里的捕头,默认不就是得留下? 郑妍看透他想法一样,来了一句:“我已经把差事交给黑儿了,他暂时替捕头的位置。” 陈言回想她昨天那反应,他忽然感觉好像上了当。 当时她没什么极端反应,他还以为是送礼这招起了效。 现在想想,她当时莫不是故意那样,好麻痹他?然后今天就半途截道,溜上了马车! 估计张大彪是见他睡熟,怕吵醒他,加上郑妍又是自己人,所以就放她上来了。 结果路途遥远,这妞可能是闲得无聊,倒在他旁边也睡了起来。 但那床毕竟是单人床,睡一个人够宽敞,再睡一个就只有挤在一块儿。郑妍也睡上去,自然难免跟他肢体交缠…… 第351章 诸位如狗 陈言指尖犹存柔软之感,心里有点虚,不过看她反应,可能是因为刚才睡着了,并没有察觉他做过什么。 “咳,郑捕头,本官入京不是儿戏,你休得胡闹,赶紧下车回去!”陈言轻咳一声,正色道。 “我也不是儿戏,没我保护,你出事卿儿怎么办?”郑妍理直气壮地道。 “有彪子在,不比你强百八十倍?更何况本官还带了不少纳抚营军士!”陈言哪会吃她这套。 “那,谁照顾你起居?”郑妍眼珠一转,口风立变。 “咱俩住一块儿,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陈言失笑道。 他曾吃过一次她做的饭。 吃了一口就立刻坚决邀请她去下馆子。 后来每回有事去找她,只要看到她在做饭,他就立马调头就走。 她照顾他?能把她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反正我不回去,你要赶我走,那我立马递上辞呈,自己去京城!”郑妍被他说得接不上话,索性耍起了赖。 “不是,你为啥非要跟我入京?”陈言简直无语。 郑妍别过头去,没吭声。 陈言拿她没辙,只得无奈地躺回床上,转过身,背对着她。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幽幽响起一句:“当初你救我的时候,我发过誓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陈言微微一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他从没放在心上过,想不到她竟然还记在心里。 算了,横竖都快到京城了,她想跟就跟呗,大不了花点钱去买两个丫头照顾他们俩。 话说,京城的丫环不知道什么身价? …… 到京城时,交了五钱银子的入城税,马车缓缓驶入。 郑妍惊奇地道:“京城入城税竟然这么便宜?” 陈言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悠悠地道:“限时折扣罢了,战乱方平,圣上为了让京城恢复热闹,以及刺激京城的经济,出台了减免入城税银的措施。等到回头国家安稳下来,这银子还不是得提上去?” 不得不说,京城就是京城。 城门洞这边人流量,不比他青山县差。 但郑妍在窗边看了外面一会儿,却撇撇嘴:“我还以为京城有多热闹呢,连个地摊都没有,还不如咱们青山县呢!” 陈言默默地转过头去,不想接她这话茬。 这里是京城,人家能跟咱青山县似的,为求经济发展不顾脸面? 青山县虽然规划了商业区,但其实并不禁止流动摊贩,商业形式多样化,是经济发展初期必需的。 但人家京城是一国之都,要是到处摊贩流动,街容怎么办,城容怎么办? 所以京城制定了严格的商业规定,所有摊贩均只能在规定的市集摆设。 其它地方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敢摆难,直接抓! “大人,咱们到底住哪啊?我这坐得腰都酸了!” 马车走了一截,郑妍有点吃不消了。 陈言也有点躺腻了,道:“下车走走吧!” 郑妍雀跃道:“好!” 叫张大彪停了马车,两人下了马车,顺着街道步行,张大彪则驾着马车缓缓跟在后面。 走了两条街,几匹马儿忽然拦在了他们面前。 郑妍登时警惕起来,反手摸佩刀,却摸了个空。 京城有严格的禁武令,入城前陈言就让她和张大彪都把随身兵器放进了马车的暗柜。 对方六匹马,带头一人鲜衣华服,打扮颇为贵气,就是长相寒碜点,塌鼻小眼,跟个癞皮狗似的。 六个人一到跟前,十二只眼睛全齐刷刷盯在郑妍那得天独厚的本钱上,后者芳心暗恼。 在青山县,人人都晓得她暴力妍的名号,除了陈言没人敢这么盯她。 但在京城,这些人哪知道她是哪号人物,只知道是个貌美人娇的女子,毫无顾忌。 那贵少清了清嗓子,含笑说道:“这位姑娘,看样子是初到京城吧?料必人生地不熟,不知要去哪呢?本人黄景初,京城本地人士,不妨让我为姑娘带路如何?” 郑妍面若冰霜地道:“本姑娘去哪关你何事,让开!” “哟,还是匹烈马!” “烈才好,景少爷最喜欢的就是驯服烈马!” “瞎扯什么呢,少爷不是喜欢驯服烈马,是喜欢骑烈马,服不服的不重要,哈哈!” 后面几个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言语间尽透猥亵。 “把你们狗嘴放干净点!”郑妍怒道。 “你骂谁是狗呢!”后面一个白脸跟班喝道。 “就是,你怎么说话呢!”陈言猛地板起脸来,对着郑妍一通批,“他们能是狗吗!狗多可爱?他们连狗都不如好吧!” “啊?”郑妍愣了一下,本来以为他真是责怪自己,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在帮她说话。 一时间,她满心欢喜。 几个人听他头一句,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怕事的怂货,无不冷笑。 结果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顿时脸色全变了。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骂我等连狗都不如?!”白脸跟班胀红了脸,怒喝道。 “噢,抱歉抱歉,我错了我错了。”陈言一拍脑门,一脸歉意,“诸位如狗一样,这样总行了吧?” 这边闹出动静,周围不少路过的行人早就停了下来,看着这边的热闹。 此时听到陈言的话,无不哈哈大笑,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郑妍更是忍俊不禁,一腔恼怒全烟消云散。 “你!你!景少,他竟然骂我们跟狗一样!”白脸跟班气得直哆嗦。 “行了!少丢人现眼了!”那叫黄景初的贵少沉着脸道,“我下人无礼,黄某向两位道歉。” 他没向着手下之人,郑妍哼了一声,对他恶感稍减。 这家伙看来还是讲些道理的。 陈言上下打量了黄景初一番,悠悠地道:“道歉未免过于轻松了吧?在我老家,谁家的狗咬了人,那可是得赔银子的。” 第352章 我妹喜欢钱 黄景初闻言,不但不生气反倒是眼前一亮。 他从郑妍下车时就看到了她,垂涎三尺,跟了一段,才忍不住上前拦住他们,琢磨着该怎样才能想个办法,让这硕果累累的女子能入他怀中。 没想到对方那个男的如此伶牙俐齿,碰了一鼻子灰。 原本他还以为事情会比较棘手,但此刻陈言的话却让他暗喜。 这家伙,看来是个贪财之人!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简单了。 “那是自然。”黄景初从马上翻了下来,自袖内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笑着递到陈言面前,“区区心意,还望笑纳。” “景少真是大方,谢谢景少!”陈言笑逐颜开地赶紧接过,转身喜孜孜地递给郑妍看,“妍啊,你看,景少这出手可真阔……哎呀你干什么扔了啊!” 却是说到一半,突然把银子往边上一扔。 银子飞出两丈远,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郑妍一呆:“啊?” 她没扔啊!明明是他自己扔的! 黄景初等人因为他是背对着,没看清情况,还以为真是郑妍扔的。 “你这丫头,怎么能嫌少呢!你这不是寒碜人家吗!”陈言气呼呼地道。 “我没嫌少啊!”郑妍没反应过来,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也敢冒充少爷?不得胡言!人家景少是那拿不出一千两银子的主吗?人家只是舍不得!”陈言大声呵责道。 郑妍委屈地闭上了嘴。 她哪说过那话! 黄景初隔着一两丈远,没听清郑妍之前的话,还以为真是如此,不禁皱眉。 一千两,未免太贪了点吧。 京城哪家青楼他没去逛过,最火的姑娘,也要不了这价! 但多看了看郑妍,他不由吞了口口水,一咬牙,从袖兜里摸出一张银票来。 这女子如花之貌,荡人之体,而且一看就知道绝非那些胭脂俗粉,而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女子。 一千两,也值! “呵呵,这位姑娘说得是,倒是黄某的不对了。这一千两,便请兄台收下,权当致歉。”他笑呵呵地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陈言眼一亮,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忙不迭地把银票夺了过去,一副唯恐对方反悔的财迷样。 “应该的应该的。对了,不知两位是……”黄景初试探道。 “噢,不瞒景少,我俩是外地人,刚搬来此地,确实人生地不熟。鄙人陈言,她是我妹妹,自小娇惯,见笑见笑。”陈言笑眯眯地揖手道。 妹妹? 郑妍瞪圆了双眸,便想说话。 陈言反手在她腰上一掐。 郑妍疼得一侧腰,嘟起小嘴,不吭声了。 “原来如此,那两位想必还没下榻之处罢?不如这样如何?我府上还有些空闲之处,两位不如到寒舍暂住如何?待找到合适的下榻之地,再搬不迟。”黄景初立马热情地邀请起来。 陈言转头看看郑妍,露出犹豫之色,然后才转回头,低声道:“景少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景初心领神会,忙和他走到一边。 陈言这才悄声道:“景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陈某也非不识趣之人,你能看上我妹妹,那是她的福分。只是,她性子野,急不得。” 黄景初没想到他如此上道,惊喜道:“那依陈兄之见,黄某该如何是好?” 陈言低声说道:“这样,咱们先找个客栈,景少容我给她吹吹风,说几句好话。我家这丫头心气高,自认是大户人家的命,非富贵人家不嫁。若是景少能稍展实力,让这丫头晓得你家世非凡,她自然会改变主意。” 黄景初喜道:“我黄家确实不是一般家世,家父……” 陈言打断他的自报家门:“光靠嘴说,我妹妹肯定不信。景少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说着,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来回搓了几下。 黄景初懵道:“这是何意?” 陈言忙道:“这是我老家的行话,表示银票的意思。” 黄景初皱眉道:“我不是刚给了你一千两吗?” 陈言急忙解释道:“景少莫要误会,不是让您给我银票,而是做做样子。一会儿到了客栈,我故意说和您谈成了一笔大买卖,要三万两银子的定钱。您呢,当着我妹妹的面把银票给我。然后,我私下再把三万两银子还给您。” 黄景初听得双眼亮了起来:“这,真的能行?” 陈言双手一合,深深一礼:“好妹夫,我兄妹二人以后可就全仰仗您了!” 一句“妹夫”叫得黄景初合不拢嘴:“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心里却在暗暗冷笑。 你们什么玩意儿,也敢高攀我黄家孙少爷? 待本公子玩够了你妹妹,你们才知道什么叫高攀不上! 半个时辰后,京城广隆客栈。 黄景初照着陈言的吩咐,给他们在这家大客栈订了两间天字号房,又叫小二准备了酒菜,送到陈言房内。 郑妍不知道陈言打的什么主意,不过饿了半天,有酒菜上来哪会客气,索性放开了吃喝,风卷残云一般清扫着桌上菜肴。 “这道菜可是我们京城最近刚刚才兴起的精饲猪肉,只有上等人家才吃得起,两位不妨尝尝。”黄景初殷勤地道。 “多谢景少!”陈言装模作样地道。 “对了,不知两位入京,所为何事?”黄景初见时机差不多了,开始照着陈言此前的叮嘱,演起戏来。 “我们来京城是做买卖的。”陈言十分配合。 “哦?不知是何买卖?”黄景初一边问一边看了郑妍一眼,见她仍埋头苦吃,完全没理会自己,不禁有些愕然。 这么爱吃,还能不胖,身段如此之火辣,当真少见! 陈言心里好笑,随便编了个生意名堂,说起为难之处,什么资金周围有问题,什么找不到合适的铺面,一通表演。 黄景初色迷心窍,哪有心思去细揣究竟,还以为陈言真是在帮自己,等他说完后,才欣然说道:“这买卖黄某十分感兴趣,不如这样如何?黄某蔳有家财,愿意为这买卖投些银子。” 陈言顺着话下去:“如此太好了!不知景少要投多少呢?” 黄景初从袖内摸出一叠银票,轻轻推到他面前:“我随身带的银票不多,三万两你看如何?” 第353章 给景少上一课 陡然甩出三万两,郑妍也不由暂时停止了对满桌饭菜的攻势,愕然抬头看向他。 黄景初心中大喜。 果然有用! 陈言佯装推脱道:“景少,这怎么可以!万一买卖赔了,岂不是……” 黄景初大手一摆:“哎,区区三万两,还不放在黄某眼中。生意嘛,总有些风险,你尽管拿去,回头买卖若赚了,咱们分成便是;若是赔了,也不必赔我。” 陈言震惊道:“我行商十数年,还从未见过景少如此豪阔的人物!妹啊,还不赶紧谢谢景少,咱们的买卖有着落了!” 郑妍完全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但听他催促,只得不情不愿地道:“谢谢景少。” 黄景初心花怒放,和陈言交换了个眼色,彻底放下心来。 一切完全和计划一样! 他虽然确实家世不凡,但也不是能拿家财随便挥洒的主,身上原本没带那么多银票,方才来客栈的路上暗中叫跟班回家取了银票来,才凑足这三万两。 现在见郑妍竟真的对自己脸色缓和,不禁暗感得意,不花一分钱,就能得到如此美人,岂不是快哉? 这般想着,她目光贪婪地看着郑妍那惊人的所在,心里暗暗热了起来。 说不定,今晚就能一亲芳泽! 一顿晚膳过去,天色已暗。 黄景初心情好,喝了不少,有些醉意朦胧。 “景少,您醉成这样,怕是不好回去。不如,今晚也歇在客栈吧。”陈言笑嘻嘻地道。 “这行么?”黄景初见他不断给自己打眼色,心里大喜。 “这有何不可?今晚,便让舍妹好好服侍景少。”陈言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 “那,就麻烦陈兄了。”黄景初喜上眉梢,连忙叫来跟班,吩咐道,“你们各自找个地方睡一觉,今晚本少不回去了,就住在这。” “是,少爷!”几个跟班见他这神情,哪还不知趣,连忙答应下来。 等众跟班离开后,陈言才对黄景初又使个眼色,说道:“景少先歇着,妹啊,你跟我回屋,好好梳洗梳洗。” 黄景初嘴一咧,笑得合不拢了。 懂事! 都知道叫这妞先洗干净再来伺候! “行,二位请便,我这有些困乏,就先躺会儿。”他笑呵呵地道。 陈言拉着郑妍出了屋,后者满头雾水,几次想问他,却被他使眼色制止,只得把疑问闷在心里。 出屋之后,陈言没停留,直奔后院。 张大彪和马车在后院门外等着,见他们出来,忙迎前道:“大人,今儿赚了多少?” 陈言眉飞色舞地道:“算是个大冤种,三万两!走!” 郑妍错愕道:“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不是住这么?” 陈言转头看她:“咋滴?你想去侍候那位大冤种?” 郑妍脸上一红,嗔道:“谁想去侍候他了!” 陈言扬了扬手里那叠银票:“那还不赶紧溜?” 郑妍到这会儿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噢!你是骗……” 陈言正色道:“什么叫骗!这是他心甘情愿拿出来的银子,本官又没逼他!” 郑妍嘟起小嘴,总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行了!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家睡觉了!”陈言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 “回家?大人在这里还有住所?”郑妍惊奇地道。 陈言以前从没来过京城,怎可能在这有地方住? 陈言还没开口,张大彪已插嘴道:“郑捕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大人如今可是京城的大地主!” 郑妍一呆:“啊?” 屋子里,黄景初三下五除二,脱去衣衫,钻进了被窝,兴奋不已。 不出意外,陈言把他妹送回屋梳洗后,就会把银票送来。 虽说除此之外,还花了一千两,那顿晚膳也花了三十来两银子,但和那动人的娇躯相比,值得! 躺在床上,左等右等,很快半刻钟过去。 然后是一刻钟。 两刻钟。 足足等了三刻钟,不见有人过来,黄景初渐渐有些焦躁起来,翻身下床,出了屋子,溜到邻屋门口,敲了敲:“陈兄?陈姑娘?” 里面没动静。 黄景初心中一沉,猛地一推,那门根本没栓,轻松推开。 他扑进去一看,傻眼了。 空无一人! “不!我的银子啊!” 哀嚎声响彻屋内屋外,吓得远近的客人都是一哆嗦。 这大晚上哪来的冤鬼哀唤? 几个跟班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住下,听出是自家少爷的声音,无不吃了一惊,慌忙跑了过来。 见黄景初瘫坐在郑妍那屋里,众人大骇,赶紧上前相扶。 “少爷!您怎么了?”白脸跟班惊道。 “那两个,是骗子!给我找,全城找!敢骗当朝相爷亲孙的银子,我要他们不得好死!”黄景初嘶声厉叫。 “是!” 同一时间,马车已经到了城东的福宁街。 天色暗下来后,路上的行人大幅减少,左右看着有些冷清。 “我就说这地方不如咱们青山县吧,这才戌时未到,居然街上就没人了!”郑妍在马车里嘟囔道。 “行了,在外面少拿咱们青山县说事,别被人听了去。”陈言不满道。 郑妍吐吐舌头,转移了话题:“大人说的住所到底在哪?这条街看着好像住的都是有钱人,不像是咱们能住的地方啊。” 陈言随口道:“京城最有名的四条大街,福宁街就是其中一条。这地方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没个几十万两银子的身家,可住不了这里!” 他来之前就决定了要住这,自然早就让手下哨探将这里打探得七七八八。 毕竟是以后长住之所,不把周围环境探清哪能行? 福宁街的特殊性,让这里连晚上更夫都要多巡几回,京兆卫每隔两刻钟就来这巡一轮,安全性上有相当的保障。 如此再加上自家军士的暗中保护,他在京城的人身安全,就高了不少。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福宁街离皇宫近,走路过去也只要一刻钟。他估摸着圣上既然要他入京,这上朝之事怕是少不了,住近点也能多睡会儿。 郑妍小嘴一撇:“既然是这种好地方,那你一个区区七品小官,还能住到这?” 陈言不满道:“什么叫区区七品,本官入了京,以后可就不只七品了!再说了,别人乐意送我这好地方,我怎么住不得?” 郑妍听得一呆:“这么好的地方,谁会送给你?” 陈言犹未回答,外面传来张大彪的声音:“大人,到了!” 郑妍朝外一看,差点没当场从车窗栽下去,失声道:“这,这是大人的家?!” 陈言呵呵笑道:“错,这是咱们的家!” 第354章 镇宅神兽招财猫 京城的住宅层次分明。 普通百姓住宅多是一到三开间的前脸,门前的小院,中产的能弄个四合院,有钱的则弄个两进甚至三进。 但是大周重士农而轻工商,无官无职者的宅院,只要是在京城范围内,哪怕你再有钱,也不许你修建气派大宅。 譬如商家,要是按他家家势,什么大宅买不起?但受限于律规,在京城内也只有几套三开间、三进深的宅子。 自然,在城外这方面限制不大,商家的庄园那是多了去了。 相比之下,朝廷官员的住所明显要压普通百姓一筹。 不同官品,朝廷会提供不同大小的官邸居住,像正一品的大员,官邸乃是七开间的三进大院落,内供二十间以上的屋所,无论是装潢还是构造都非同寻常,气派非凡。 如果还有爵位,那规模和装潢还能更进一步。 从一品往下,官邸大小规模随官品逐阶减少。 京城内长住的官员,最低也有六品,六品官员的官邸通常三开间,单独的四合院。 不过除了大小规模装潢之外,所处地段也彰显身份地位。 离皇宫近的地段,大宅通常不多,但位置越近越能显示权势。因此有些明明可以住大官邸的官员,为了能和权贵相邻,又或者能接近皇宫一些,宁可选小一点官邸。 而福宁街,就是京城最有名的“富贵街”之一。 离皇宫近,位置佳,地段优。 在这街上,大多是朝廷大员,少数是没有官位、但有爵位在身,又有极少数虽然既没官位又没爵位,但祖上受过封赏,如今家财也颇为殷富。 总之能住这的,绝非小可。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豪宅。 家家户户都是庄严堂皇的大宅门,动不动前脸就宽达五开间、七开间。 陈言能在这里弄到一套住院,原本已让郑妍颇感震惊。 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震经早了。 眼前这一套房子,竟有十根门柱,乃是九开间! 福宁街最大的宅子,都比这小了一圈! 而且更夸张的是,一眼望向宅子后面,里面绝不只三进,搞不好有四五进院落! 这哪是宅子,根本就是座大庄园! 住这地方,每天光是打扫,怕是也得十几个人才行! 张大彪将马车赶到宅门前停下,两人自马车上下来,只见恢宏的大门前,两座造型奇特的镇宅石兽静静而立。 郑妍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又看一眼,这才转头看向陈言,指着那两座石兽,疑惑地问道:“大人,这俩是什么?” 镇穿石兽,她见过不少。 常见的有貔貅、狻猊和麒麟,还有獬豸和犼,有时会见到石象,又或者石虎,甚至还有石牛。 但是眼前这俩奇异之物,她却从未见过。 模样似乎有些像虎,又有些像狻猊,但模样似乎可爱了一些,没那么大的威慑力。 而且姿势也奇,别的石兽无不是奋威向前,或三足立地一足扬起,或四足立地沉稳不动如山。 而眼前这兽,像是蹲坐在地上,一双前爪全都举在空中,作招呼状。 陈言郑重其事地道:“这可是本官请匠人精心打造的宝物,名曰——招财猫!” 郑妍更是闻所未闻,瞠目道:“招财什么?” 陈言解释道:“就是本官老家用来招财的神兽。一般都是单爪招财,本官做了点改进,让它们双爪一起招财,预示咱们未来财源滚滚,哈哈!” 郑妍白了他一眼:“财迷!” 陈言对她的吐槽早就习惯了,道:“人生在世,谁不求财?不说这个了,天色已晚,咱们进去吧!” 郑妍一把拉住他:“等等!大人,你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大的宅子,而且还在京城?” 陈言呵呵一笑:“还能是哪,周氏商会的东家欠我的银子,拿这抵的。” 这宅子,正是当初唐韵为了解冀州灾情,向他求购秘密武器时用来抵债的宅子之一。 当时一共给了十二套宅产,每一套都是价值不菲,照陈言估价,总价至少超五十万两。 但被他一番压价,最终只抵了十万两银子。 当初陈言没有入京的打算,本想的是以此为契机开展房地产生意,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套吧?”郑妍犹豫道。 “为啥?”陈言错愕道。 “这宅子这么大,我每日打扫都怕是做不完,还不累死?”郑妍嘟着嘴道。 “哈哈!这你大可放心,本官自有安排,岂能让你做这些琐事?”陈言乐了,抬脚朝里走去。 郑妍只好在后面跟着。 吱呀一声,宅门开启,两名纳抚营的军士快步而出,同时行礼:“大人!” 陈言颔首道:“打扫得如何了?” 两人之一恭敬地道:“已可入住。” 郑妍诧异道:“原来你早就派了人来这打扫?” 陈言呵呵一笑:“何只是打扫,这里面名堂可大着呢,进去吧!” 两人进了宅院之后,军士随即关上了宅门。 张大彪将马车从侧门驶入府内后,远处一棵大树后闪出一道人影,匆匆离开。 那人影快步而行,走了半条街,在街头一所大宅院前停下,重重地敲了敲门。 宅门上方挂着的牌匾上,赫然两个镏金大字——相府! 同一时间,陈言宅子内。 这时他正带着郑妍游览到中进的院落,一名军士匆匆而来,禀报道:“大人,暗中监视咱们的其中一人,入了黄良阁的相府。” 第355章 叫他滚 早在刚拿到时这宅子时,他就派了人过来探查情况,发觉不少人在暗处监视此宅。 不过那些监视者都是普通人,监视手段单一低级。 陈言早就交待过,不必打草惊蛇,幕后者绝不敢在福宁街大肆动手,先静观其变。 所以事先来这的军士并没有管他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此时听到军士禀报,他正要说话,又一名军士匆匆而来,禀报说道:“大人,又有两名暗中监视者离开,分别入了天官尚书的于都和鸾台尚书程新元的府中。” 陈言伸了个懒腰,道:“不必管他们,既来之,则安之,先去看看新建的温泉,好好泡个澡,美美睡一觉,明儿再去办正事!” 郑妍一听“温泉”二字,惊异道:“这地方竟然也有温泉房?” 她并不知道,陈言早在刚拿到这宅子时,便遣人过来,对这地方进行了改造。 当时想的是打造一个奢华园林式宅院,未来卖个大价钱,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场,给自己住上了。 不只温泉房,其它所有设施,也全都参照青山县衙的住所,进行了改造。 毕竟是要拿来长期住的,岂能马虎? 次日一早,陈言还在睡觉,郑妍闯了进去,直接把他摇醒。 “大人!大人!有客人来拜访!” “叫他滚!” 陈言睡得正熟,翻了个身,没好气地抛了一句。 郑妍一呆:“这不太礼貌吧?” 陈言满肚子起床气,凶神恶煞地道:“吵我春梦,没叫人把他打出去算好的了!” 郑妍点点头:“行,我知道啦!”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到了前厅,只见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厅内,欣赏着墙上的挂画,神情怡然,看得出颇有修养。 “不好意思,我家大人说让你滚。”郑妍走到近处,客气地道。 “什么?”那男子转过身来,一时愣住。 “年纪轻轻耳朵这么不好使?我家大人说,叫你滚。”郑妍只好重复了一遍。 “岂有此般待客之道!”那男子怫然道。 “这位先生未免有些可笑,是你自己要来拜访,又不是我家请你来的,难不成还得按你的规矩来?”郑妍哪吃他那套,硬怼了回去。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是当今文昌台左仆射黄大人派来的!”那男子怒道。 郑妍娇躯一震! 那男子微微得意,便要再开口。 却听郑妍疑惑地道:“文昌台是干什么的?左仆射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男子瞬间僵住! 此女竟敢当面侮辱相爷! 他当然想不到,郑妍其实是真不知道…… 在他想来,能住到这种宅子里的,不可能连大周最高官职都不知道。 所以那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故意辱骂! 但震怒之后,他心中也是一惊。 大周设文昌台左右仆射,其职权实际上就是大周宰相。 但右仆射已经空缺多年,所以如今黄良阁这位左仆射大人可说是大周唯一的宰相,当今文官之首。 一个丫环都敢这样骂他,那其主人岂非来头更大? 想到这里,他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勉强道:“姑娘说笑了,本人颜松,受相爷所托来此,敢问贵府主人是哪一位大人?” 郑妍见他有试探之意,哼道:“与你何干?” 她干捕头这么些年,别的不说,警惕心是早练出来了,岂会轻易跟个陌生人透底。 颜松有种想拂袖而去的冲动。 他是黄良阁的幕宾,虽无功名在身,但这些年没少替后者办事,不管去哪,哪怕是那些六品、五品的官员,见着他也是毕恭毕敬。 可在这,居然连个丫环都敢对他这般态度! 换了平时,他立马就会回黄府跟黄良阁告一状,怂恿后者收拾对方,教这宅主一家好好吃点苦头。 但此次来此,身负要务,他也只能压着脾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受相爷所托来此,是想向贵宅主人求问一事,贵府这宅子,是否可以割爱转让?” 郑妍一呆:“原来你是想买我家大人这宅子,怎么不早说!” 颜松听她这一句,喜道:“早说又如何?” 郑妍想也不想:“你早点说我就不用去吵我家大人清梦了,直接撵你走岂不省事?” 颜松又是一僵! 黄良阁想要这座宅子,已不是一年两年了。 只是这宅子的主人极为神秘,从未来过此地,搞得他想买也没人可问。 不久之前,他手下人发现这荒废已久的宅子,竟然有人来这打扫整理,而且府内还传出异常的动静,像是在装潢修缮。 黄良阁大喜,当时就派了人过来探问,结果纳抚营的军士连门都不给开,只管做自己的。 黄良阁虽然恼怒,但想想对方住的可是九开间的豪宅,来历神秘,不宜轻举妄动,便忍了下来。 直到昨夜,他派来暗中监视的人,发现有两个似是宅子的主人来到,立刻回报,他才再次派了颜松过来,探问究竟。 却不曾想,这家主人如此无礼! 郑妍叉腰道:“还不走?等着姑奶奶拿棍子撵你是吧?” 颜松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只得一跺脚,转身离去。 他刚出前门,前面忽然一人讶道:“颜兄!你来得这么早吗?” 颜松定睛一看,只见来人面白无须,长相儒雅,却是个认识的。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子函兄。”颜松眼珠一转,揖手一礼,“兄台来此,看来是替于尚书来问价的吧?” “呵呵,颜兄,看来你这是已经问完了啊,不知这家主人要价几何啊?”来人含笑回礼。 这人叫曹子函,是天官尚书于都府中的食客。 “唉,别提了,此家主仆无礼之至,不堪与谈!”颜松愤愤地道。 曹子函有些诧异,原本见颜松竟然捷足先登,他还担心对方已经谈妥了买宅之事,现在看来,似乎并未谈妥。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不耽搁颜兄回去向相爷回事了。”曹子函笑了笑,便要从他身边过去。 “子函兄,我若是你,还是趁早回转,莫要自寻无趣。”颜松撇嘴道。 第356章 银票收下,人给我滚 “此话怎讲?”曹子函奇道。 “我可是搬出了相爷的名号,对方仍不买账。你家于大人,怕是……呵!”颜松微微冷笑。 “换言之,颜兄哪怕是搬出相爷的名号,也无法办好此事。看来,相府的幕宾,皆是外强中干之辈啊。”曹子函似笑非笑地道。 “你!”颜松大怒。 “颜兄就好好看着吧,曹某是如何替我家主人办好此事的,请了!”曹子函再不理他,转身大步走向宅门。 颜松气得牙齿咬得喀喀直响,却拿他没辙。 黄良阁固然是文官之首,但于都也是同品级的大员,两人明里和睦、暗中较劲已不是一日两日。自然,府中幕宾食客的针锋相对,也是常有的事。 “好,我便看你如何能办好此事!”他咬牙切齿地道,本来是想赶紧回去跟黄良阁告一状,但这会儿反而不急,就在道旁暂歇。 曹子函到了门前,拉起门环敲了敲。 不片刻,郑妍来开了门。 曹子函不由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宅子主人的丫环,也生得这般俏丽动人。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拱手道:“在下曹子函,奉我家天官尚书于大人之令,前来拜访贵府主人,请姑娘通报一声。” 郑妍简直无语,他们才刚搬来这处,一早上居然来了两拨访客,这些家伙想拜访大人,都不先打听清楚他的作息时间吗? 她不耐烦地道:“我家大人没空!” 曹子函也不生气,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含笑递了过去:“姑娘,一点小意思,还请通容则个。” 郑妍本想一把给他打飞,不过回心一想,还是接了过来,看了看,倒是挺大方,一百两银子! “说吧,有什么事?”看在银票的份上,她耐着性子问道。 “是这样,我家大人想问一问,贵府这宅子是否要售卖?”曹子函见她仍没有去通报的意思,只得说道。 “你们这有完没完?说了不卖!赶紧走!”郑妍有点火了,砰地一声关上了宅门。 曹子函顿时僵住。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寻常大户人家的门房,顶多也就三五两银子,就算是朝中大员的门房,给个十两二十两,人家便会好好通报。 他为求稳妥,直接给了足足一百两!可这丫环也忒不地道,拿了银子居然还给他吃闭门羹! 他气得直想踹门,但终究没敢动脚。 一个下人收了钱,还能这么大脾气,那这家主人来历,怕是绝非小可! 他垂头丧气地调头离开,走到路边,颜松闪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子函兄,看来于尚书府上的食客,也不过如此嘛。” 曹子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既是尴尬又是恼怒,只得低下头,匆匆而去。 心里在滴血! 那一百两,可是他从自己腰包里掏的! 原本指望着替主人办好这事,回头有个大赏,现在可好,白瞎那一百两了! 颜松见他走远,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曹子函真有办法能买下这宅子,现在看来,这家主人是油盐不进。 至少让他还有时间另想办法。 另一边,陈言一口气睡到了晌午,才终于醒来。 简单梳洗后,他叹了口气。 平时这些事都有卿儿,他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身边没了卿儿,实在是不习惯。 指望郑妍那肯定没戏,得赶紧设法买几个丫环才行! 屋外,郑妍正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着,拿着个桔子一边剥一边吃。 见陈言出屋,她蹦了起来,三两步跑过去:“大人,你可算醒了,我有一个问题,可憋坏了!” 陈言指着她手里的桔子:“你先答我,这哪来的?” 郑妍随口道:“别人送的呗。” 陈言奇道:“谁这么大方?” 说着顺手掏了一瓣过来,塞进嘴里,还真甜,品质不差! 桔子在洛都也算是稀罕水果了,市面上能卖到二百文一斤,肯拿这送人,对方确实大方。 郑妍仰头想了想:“我给忘了……不过那人还送了葡萄,听说是西域贡品,挺值钱。不过我尝了几粒,觉得有些蔫,给扔了。”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你这败家娘们!葡萄在京城那确实是稀罕货,听说在这一斤得卖一两银子以上,你怎能给扔了!” 郑妍嘟着嘴道:“不好吃嘛!还不如咱们青山县的葡萄新鲜。不说这个了,我有个问题憋了半晌,老是琢磨不透,你替我想想。” 陈言没好气地道:“啥问题赶紧问,本官这肚子已经在响了!” 郑妍面色凝重地道:“咱们这宅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那些个什么仆射尚书,全都跑来问咱们卖不卖?” 陈言一愣:“等等,你说什么仆射尚书,什么卖不卖?” 郑妍解释道:“今儿上午大人睡懒觉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说句是什么文晶台左仆射黄大人派来的,要买咱们宅子;后来又来了一个什么于大人的下人,也说想买咱们宅子,他还挺大方,出手就给了一百两银票……” 陈言失声道:“什么!那你咋回的?” 郑妍不假思索地道:“我叫他们滚。” 陈言:“……” 郑妍一脸无辜:“我问过你啊,你说让我叫他们滚的。” 陈言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当时他睡意正酣,只是随口一说啊! 谁他喵知道来的访客,居然是当朝一品大员派来的人啊! 尤其是黄良阁,虽说此人和商家有干系,未来很可能要对上,但如今他新来乍到,至少表面上还是得依足礼数,和对方虚与委蛇。 现在可好,全给郑妍搞砸了! 看来当务之急不是买几个侍候的丫环,而是赶紧换个门房! “对了,那个于大人家的下人,我把银票收了,然后才叫他滚的。大人,我机灵吧?”郑妍得意洋洋地把银票拿了出来,扬了扬。 机灵你个鬼! 陈言无语地接过银票,心情好了点。 一百两,不算少了,也算有点安慰。 “对了,大人你还没答我呢,为何这么多大人要买咱们的宅子?”郑妍还没忘了那茬。 “本官哪知道?”陈言没好气地道。 虽说他当初确实是打算卖这宅子的,可这售卖广告也没打出去啊,怎么突然就来问价了? 第357章 拉仇恨能力满格 “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郑妍撇撇嘴。 “你还敢‘切’我……”陈言差点要发火,赶紧看看她饱满的傲人,借这把火气压了下去,转移了话题,“银子是于大人的下人送的,那桔子和葡萄难道是黄大人派来的人送的?” “我记得不是,好像是个什么尚书韩大人家的人送的……不过也不一定,人来太多,我好像记混了,又像是什么方大人的下人……”郑妍苦苦思索起来。 “等等,来的不只是黄大人和于大人两家?”陈言懵住了。 “对啊,有七八家呢!什么韩大人方大人程大人,人太多了,我记不住……”郑妍无奈地道。 “他们……来干啥?”陈言感觉有些不妙。 “全都是来问咱们这宅子卖不卖的。”郑妍答道。 “那你……怎么回答的?”陈言颤声问道。 “就按你说的啊,叫他们滚。”郑妍很自然地道。 陈言一屁股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脸都绿了! 他太低估郑妍能耐了! 一上午时间,她居然差不多把当朝大员全得罪了个遍! 这拉仇恨的能力,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些什么韩大人方大人程大人,他都不用问,因为当朝大员中这几个姓都有。 凤阁内史韩兆坤,冬官尚书方应台,鸾台尚书程新元。 搞不好,就是他们几个! 郑妍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道:“大人,你气色不太对啊,要不再去睡会儿?” 陈言无力地摆摆手:“不睡了,再睡我怕你把几位王爷也一起得罪了。” 郑妍“啊”地一声,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这桔子是一个叫宁王爷的人派人送来的!” 陈言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会遇到她啊! “我闯祸了么?”郑妍看他这反应,心里一紧,弱弱地问道。 陈言回过神来,看看她忐忑不安的神情,心里一软。 这事也不能全怪她,自己也有点责任。 “确实闯祸了,不过无妨。天塌下来,自有本官给你顶着。”陈言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你先赶紧去弄点吃的,我这肚子开始造反了!”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后悔的习惯,走一步看一步罢! “嗯!”郑妍见他神情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一声,便要去厨房。 刚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转头看陈言:“大人想吃什么?” 陈言随口道:“来点快的,下面给我吃吧。” 郑妍一呆:“面?怎么下?” 陈言错愕道:“你连面都不会下?那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将就给我来点垫垫肚子。” 郑妍理所当然地道:“跟在咱们青山县一样,出去吃的啊。油条稀粥小菜,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远,这街上没卖的,我走了两条街才买到。不过没了,我给吃光了。” 陈言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这妞平时吃饭就两条路,一是下馆子,二是蹭饭,指望她会做饭,那真是痴心妄想。 “大人,要不我给你拿点桔子吧?”郑妍问道。 “不用了,叫彪子准备马车,咱们出去一趟。”陈言站起身。 “去哪?”郑妍愕然。 “蹭饭!” 黄府,书房。 “此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连宁王爷的人也敢撵。”黄良阁喃喃地道。 他下朝回来,本来听颜松添油加醋说起被撵的事,心里还挺恼怒。 但随即就听人禀报说,看到上午去那宅子问价的人全都被撵了。 尤其是其中还有宁王爷唐潜派来的人。 这下他心理平衡了,但又疑惑起来。 大周明面上敢不给宁王爷面子的人,屈指可数。 可这些人跟宁王无怨无仇,也不至于这样。 到底那宅子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想到这,他转头对颜松道:“看到那宅子的主人没有?” 颜松忙道:“没有,对方就一个丫环露面,架子也太大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大人的脸面是可以随便踩踏的!” 黄良阁哼了一声:“你想本官替你出这口被人撵出来的恶气?” 颜松陪着笑脸道:“小人被撵是小事,但大人面子是大事啊!此人如此不给大人面子,公然剔您的眼眉,传了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黄良阁微微冷笑:“老夫倒是想知道,你觉得该如何教训他?是恃权凌人,还是派人暗中动手啊?” 颜松听出他话中的反讽,不由一个寒战:“这……” 黄良阁冷冷道:“行了!这点事也办不好,也好意思怂恿老夫替你出气,滚下去!” 颜松惊道:“大人,我……” 黄良阁转过身去:“从今天起,莫要再让老夫看到你,滚!” 颜松面如死灰,万万想不到一点小心思,竟反而葬送了自己在相府的幕宾生涯。 “小人,告退。”良久,他才颓然说道,转身出了书房。 “来人!”黄良阁听他脚步声去远,才唤道。 “大人有何吩咐?”门外侍候的管家赶紧入内。 “替我送一封函帖去那宅子,就说本相今夜在广林苑设宴,邀他家主人一聚。”黄良阁淡淡地道。 “是!”管家应声退下。 “且慢!”黄良阁想了想,叫住了他,“算了,备轿,老夫亲自去请他。” 那所宅子,他是志在必得! 颜松无能,办不好这事,那就由他自己亲自来。 一来是为了宅子,二来也是想探探对方的底。 他曾用尽办法,去探查那宅子主人的来历。但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调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 只知道那宅子是座百年老宅,曾经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如今岁月久逝,难以查到其现在主人的来历。 黄良阁曾遍查户部记录,也没查到那宅子入册在谁人名下。 户部没有记录,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归入帝室,那就得问鸾台尚书程新元,但他和程新元关系不睦,后者自然不可能帮他查验。 不过现在程新元也有意要买下那宅子,反而让黄良阁有了点底。 若那宅子是归属于皇宫哪一位贵人,程新元断然不敢掺和此事。 反过来说,程新元敢买,说明宅子和皇宫无关。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查清宅子主人来历才行。 第358章 把这掌柜给我辞了 皇城大街,瑶池仙酿的店铺前。 一抬轿子急匆匆而来,停在了店门前。 周阳从轿下下来,怒道:“那人在哪?” 一名伙计赶紧迎了出来:“掌柜的,您可算回来了!那家伙赖在店里,砸了咱们不少东西,还骂咱们!” 周阳方才在外面与人谈生意,不曾想谈到一半,店里的伙计跑来报信,说有人上门砸店! 而且,对方还带了个特别凶的女子,他们十几个伙计上来,被她一个不留地全打翻在地。 伙计们无奈,只得赶紧去报信。 “反了!在京城地面上,竟然有人敢光天化日行盗砸之事!”周阳简直不敢置信。 “而且,那个人张口就骂,简直穷凶极恶!”伙计委屈地撅起嘴,想起方才被对方骂的事,差点没哭出来。 太恐怖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哪个男人骂人能比泼妇骂得还毒! “岂有此理!有没有去报官?”周阳一边往铺子里走,一边问道。 “有,已经去报了。不过眼下最麻烦的是,那人不仅骂了咱们,还骂了客人!” “方才有两个客人来这买瑶池仙酿,结果他不准咱们卖,两个客人生气,他就骂他们。” “当时看到的人挺多,小的真怕其它主顾以后也不来了。掌柜的,你可不能放过他啊!” 伙计愤愤地说道。 周阳越听越怒,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最近一段日子,瑶池仙酿的热度有些下降。 尤其是加盟店开起来后,来他们这买瑶池仙酿的客人更是日渐减少。 原本每天都会有不少预约的客人,现在每天卖不完还有剩余。 而何进尧要求,所有瑶池仙酿都只能当天销售,过日则弃,全给抛了。 周阳一度起过降价销售来提升销量的念头,但却被何进尧直接否决。 何进尧自己当然不想否决,可跟陈言的合同里写死了规定,他也没辙。 周阳身为瑶池仙酿总店的掌柜,又不得不想招,最后想出一招——送小礼物! 从开始的什么小铜镜小丝巾之类,后来提升到铜兽铁雕之类。 而且伙计们也改了销售策略,从以前的客气有礼但有距离感,到现在死缠烂打磨人买,总算是把销量又提升了一些。 可没想到,这还没好几天,居然来个闹事的,这下好了,得罪了客人,以后瑶池仙酿的生意岂不是还要降? 想着,周阳踏进店铺,刚进来,登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装修堂潢的铺面,像被打劫过似的,到处都是桌椅花瓶倒碎一地,连柜台都给掀翻在地! 还有一个男子在那指着一众伙计骂! “一群废物!这买卖全给你们搞砸了!” “瑶池仙酿多好的买卖,就因为你们这些蠢货毁了!” “开除!全部开除!等你们掌柜的回来,连他一块儿开除!” 其中有几个伙计还抱着胳膊捂着腿,甚至还有人脸青鼻肿,显然是被人打了。 周阳气得差点没吐血,怒道:“你什么人,竟敢来我店内放肆!” 那人转头一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这地方的掌柜?” 周阳气冲冲地上前:“我就是!哪来的恶徒,竟敢到我这里闹事!” 那人冷笑道:“闹事?错了!我是在教你们如何做生意!送小礼物的招,还有叫伙计磨缠客人,这是你教的?就凭这些,我砸你的店算是好的!好好的买卖,就这么被你给搅黄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这吆五喝六?” 周阳怒极反笑:“我店内的事,关你何事!你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指指点点!” 那人冷然道:“指指点点?从今儿起,你被辞退了!这店里的掌柜,给我换人!” 整个店里的人全惊呆了。 活了几十年,头回见人这么蛮横的,居然来人家店里,把人家掌柜给辞退了! 半晌,周阳第一个回过神来,怒极反笑:“呵呵!我还真是头回见你这种人,辞退我?行啊!你有本事,把我辞了!我就站这,看你如何把我辞了!要不要我替你找我们东家过来?看看他辞不辞我!”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叫,我已经来了。周阳,从今儿起你就收拾收拾,店里的掌柜,我另找人来干。” 众人一惊,纷纷转头,只见何进尧面色凝重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瑶池仙酿的生意,是如今国库的支柱,重中之重,因此他一直有让人实时监督着铺子的情况。一听说有人来闹事,他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看。 结果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人。 周阳万万没想到何进尧竟亲自来这,而且居然还真的把他辞退了,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仓皇上前:“大……老掌柜,您怎能把我给辞了啊……” 何进尧叫伙计将店门关上,这才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想辞退你,但他要辞你,我不能不辞。” 周阳剧震,转头看向陈言:“他……他到底是……” 周氏商会的生意,何进尧一直恪守保密协议,商会内除了极有限的几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生意合作对象是青山县和陈言。 周阳虽受何进尧器重,但也不知道此事。 此时何进尧无奈道:“这位大人姓陈名言,乃是咱们商会的贵人。他既觉得辞退你是好事,那你便该辞退。去罢!我还有事,要和陈大人相谈。” 那人正是陈言。 他手上没有周氏商会联络的方式,因此索性来了瑶池仙酿,本来是想找这里的掌柜替他联络何进尧和唐韵,却不想一来就看到让他火大的一幕。 他全力打造瑶池仙酿的奢华定位,要的就是客人求着买,而不是求着客人买! 且,周阳还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 当初瑶池仙酿刚开业,他就犯过类似的错误,被陈言知道后立刻找了何进尧,给了他一轮狠批。 这回再犯,陈言是真忍不了了。 周阳不能置信地看向陈言。 他哪知道这恶徒竟然是商会贵人! 可这也太过分了,他也没招惹对方啊,凭什么把他辞退了? 第359章 地运福宅 陈言看他这表情,哼了一声。 “哼,你还别不服气,本官辞退你,乃是有理有据!” “方才那客人,竟然敢提出额外要求,索要更多的礼物,才肯购买瑶池仙酿。” “贪图这些细碎之物,足见其身家平平,根本不是瑶池仙酿的目标客户。” “可你不但看不穿这一点,还让伙计低声下气地和对方磨缠。” “这种卑微低廉的态度,要是被咱们那些真正的大客户看到,他们心中做何感想?” “他们只会觉得,咱们瑶池仙酿的档次太低了,咱们的口碑必然大幅下滑。” “日后那些大客户便会渐渐减少,生意彻底搅毁!” “犯下如此大错,本官只是辞退你,没让你赔偿算是轻的了!” 周阳脸上阵阵发青,写满大写的不服。 可细细一想,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何进尧对这个部属相当器重,忙道:“陈大人,此事确实是他办得不妥当。不过他也是忧心生意,咱们最近的生意确实有些……” 陈言板着脸道:“生意稍差,不过小事,你问本官便可,少拿这些借口在我这糊弄!” 何进尧一愣。 小事? 此事他也费尽心思,却没什么效果,否则也不会默许周阳用这手段。 现在陈言居然说这只是小事? 一旁周阳也是不服,忍不住想开口。 何进尧赶紧抬手拦着他,小心地问道:“难道大人有办法让生意好转起来?” 陈言却摆摆手:“这事且不着急,你先赶紧叫人备上一桌酒菜,本官这一上午没吃东西,有些饥饿,有办法也忘了!” 何进尧转头对周阳道:“还不赶紧!” 周阳见陈言顾左右而言它,哪会相信他真有什么办法,但何进尧吩咐,也只好赶紧去了。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郑妍扬起眉毛:“这可不能怪我下手狠,谁叫他们敢冒犯我们大人的?” 何进尧苦笑道:“是,是下人莽撞了。两位,里面请吧,后面有雅室。” 他去青山县时见过这位郑捕头,自然晓得她的脾气,赶紧在前面引路。 陈言和郑妍跟在后面,前者低声笑道:“看,本官就说有地方能蹭饭吧,你还不信!” 郑妍轻哼一声,没说话。 之前刚到这,陈言突然暴怒,她也吓了一跳。 不过再怎样吃惊,见到铺子里的伙计想要推搡陈言,她立马冲了上去。 事后她冷静下来,暗暗有些慌乱。 这可是京城啊! 在这地方搞这么大事,被官府捉了去,恐怕陈言那区区七品的官位扛不住,牢狱之灾只怕免不了! 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看来大人也不是随便闹事,而是心中有数,才敢这么直接粗暴。 一刻钟后,铺子二楼一间雅室内,酒菜备齐。 陈言和郑妍也不客气,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把满桌酒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何进尧一直在旁边陪同,几次欲言又止。 等到陈言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忍不住问道:“陈大人怎会到我这铺子来的?” 陈言从怀里摸出个小竹瓶,倒出一根牙签来,掏着牙。 “到这时候,你还在我面前装么?本官不信你不知道,圣上要我入京的事。”他慢悠悠地道。 “咳,知道一点,不多。”何进尧轻咳一声。 白鹭回去之后,将陈言的回复转告唐韵,后者随即便将此事告诉了何进尧。 何进尧早就希望他能入京,自然无比开心。 不过听白鹭说,陈言似乎只知道周氏商会背后靠山是当今圣上,却并不知道唐韵就是当今圣上。 因此唐韵嘱咐了他,要他暂时不要暴露此事。 “待他来觐见朕时,朕会给他一个惊喜。” 说这话时,唐韵眼中闪过狡黠和捉弄。 何进尧虽恨不得立刻和陈言畅开一切,但也只好憋着。 陈言冷觑他一眼:“你周氏商会隐瞒了身份,跟本官做买卖,骗得本官好苦啊!” 何进尧叹道:“陈大人,此事实在是……” 陈言打断他的话:“行了,本官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想也知道必是圣上要求隐瞒此事。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何进尧忙道:“大人请说。” 陈言双眼微眯:“把你们东家给我找来,我要和她当面一谈。” 何进尧为难道:“这怕是办不到,东家刚去了江州那边处理生意的事,怕是十天半月没法回来。” 陈言皱皱眉:“那本官该如何觐见圣上?总不能叫我依足了那些繁琐的手续,找吏部办事衙门去一道一道过审吧?” 他本来打算让她把圣上约出来,或者安排个见面的地方,私下见个面谈妥一切完事。 可她不在京城,那就麻烦了。 何进尧恍然道:“原来大人找我们当家是为了此事,这事老夫可以安排。陈大人,你看明日如何?” 陈言欣然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周掌柜了!” 说定了时辰,陈言便要离开。 却忽然又停了下来,道:“周掌柜,本官有事想向你请教,福宁街你知道吧?” 何进尧捋须笑道:“全京城怕是无人不知罢?” 陈言追问道:“我如今住处,是在福宁街,遇到点怪事……” 说着,将多名朝中大员来求购宅子的事说了一遍。 何进尧听得一愣,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陈大人方才所说,您所住的那宅子,门脸几开间来着?”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九开间。” 何进尧一震道:“原来那宅子竟然是陈大人的私宅!” 陈言讶道:“你这表情看起来意思很丰富啊,难不成你也想买?” 何进尧苦笑道:“老夫哪买得起?只是那宅子实在太过有名,想买它的人多不胜数啊。” 陈言和郑妍对视一眼,大感好奇。 “那宅子究竟有何名堂?”陈言急问道。 “大人是宅子的主人,原来竟然不知道,那宅子是赫赫有名的‘地运福宅’吗?”何进尧惊异地道。 “地运福宅?”陈言比他更惊异,“怎么听着这么玄乎?” 大概在十来年前,大周最有名的风水大师易千数,受先帝所邀,到京城为大周堪定龙脉。 一位风水大师,能受帝上如此重视,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龙脉之事堪定结束后,京城大户纷纷拜访,重金延请易千数为自家宅院堪水测风,开运眼定气数,只求能永保富贵。 结果其中有一次,易千数坐着马车途经那宅子,当时大惊失色,立刻叫人停车,下车一观,震惊地说了一句:“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能得见如此地运旺盛的风水福地!” 第360章 简直亏大了 易千数的风水之理,分为天运和地运两论。 大周境内,天运最强之地乃是皇宫,地运最强之地便是那所宅子。 先帝得知此事,又将他邀入宫中,问他既然地运如此之好,那帝室是否该将那里辟为皇产? 易千数却连连摆手道:“不可,万万不可!圣上乃是天子,运势属天。若是入住此等地运之宅,天运落地,焉能复全?” 先帝因此放弃此念。 不过此事之后传遍京城,朝中但凡有些资格的官员,都不免动心。 只是找不着宅子的主人,想求购也没辙。 陈言听完何进尧的话,恍然大悟。 唯心主义的调调,在哪个时候都有生存空间,更别说大周这种封建时代了。 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高官显贵,人人都寄望神仙气运之类的东西。没钱的希望能得保佑,可以好好活下去;有钱的希望钱财越来越多,家族万世昌盛。 别的不说,大周皇帝自认天子,是真龙化身,这本身就是信奉神明。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下面的人可想而知。 易千数这名字他也听过,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名气减弱,但当年名气确实大,顶级流量的那种,被他堪定的所在,都能坐地生金,成为人们追捧的所在。 看来,那宅子确实值钱! “此宅多少人求之而不得,想不到竟然原来竟已落入陈大人手中,不知道陈大人是如何将它购得?”何进尧说完后,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 “你们东家给的啊。”陈言随口说道。 “啊?这怎么会……咦?难道是上回东家让我给陈大人的那些房地契……”何进尧猛地记起此事,震惊道。 “等等,你亲手给我的,你不知道那宅子原本是你们东家的?”陈言奇道。 “我……确实不知。”何进尧脸色难看地道。 当初唐韵交给他那装着房地契的箱子和钥匙,他不敢私看,直到到了陈言面前,才将之打开。 后来他只念了第一份房契,后来的全是陈言自己看的,他根本不知道地运福宅竟也在其中! 何进尧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唐韵自己并不知道那宅子备受追捧,但他却是清楚的! 当时若他多看几眼,怎也不可能将那宅子给陈言! 那宅子拿出去售卖,三十万两银子根本不成问题! 结果只抵了十万两银子,简直亏到姥姥家去了! 陈言将他难看的脸色收在眼里,同情地拍拍他肩头:“老周莫要难过,大不了下回再有房产抵扣时,本官给你多算点银子,哈哈!” 何进尧苦着脸道:“是,多谢大人,唉……” 心里却想着,这事要是让圣上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送走陈言后,何进尧让人叫来周阳。 “大人,难道您真要让我……”周阳迟疑道。 他是户部官吏,纵然不负责瑶池仙酿了,也不用担心仕途。 只是这样被人辞退,他哪能甘心? “陈言此人能耐非凡,他既说了要你走,我便只能让你走。尤其是如今,瑶池仙酿急需他的襄助。”何进尧淡淡地道。 “哼,他到头不也没说怎么帮咱们!”周阳愤愤不平地道。 “呵呵,等着瞧罢!他定会给出一个最合适的办法,而那办法必能让你震惊!”何进尧信心十足地道。 方才送走陈言时,他忍不住问了此事。 陈言的回答很简单,待到见到圣上之时,他自会说出。 何进尧当时就明白过来,陈言是想拿这向圣上邀功! 不过此事也是情理之中,反正明日便要觐见圣上,不急这一日。 周阳见他对陈言如此有信心,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他还真不信,这姓陈的能有这种能耐! …… 次日,朝议完毕后,群臣离开,唐韵将黄良阁等几名心腹大臣留下。 “众卿今日辛苦了,且吃些糕点,稍稍充饥。” “陛下,莫非还有什么事?”黄良阁瞧出些端倪,开门见山地问道。 “黄爱卿一向最为敏锐,确有一事。”唐韵点了点头,“冀州民变之事得以抚平,朕尚未论功行赏,诸位爱卿觉得,哪位大臣当得重赏?” 众臣精神一振,议论纷纷。 “当属黄相!若非他坐阵,一切岂能如此顺遂?” “我倒是觉着功劳当归宣国公,他亲自带兵弥平此变,真是功在社稷!” “我倒是觉得此事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有什么功劳?还是全靠陛下指挥大局,鸿福齐天,才能有惊无险啊。” …… 唐韵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话语,不置可否,却见黄良阁一直笑而不语,遂问道:“黄相似有不同看法?” 她一开口,众臣立刻闭上了嘴,无不看向黄良阁。 黄良阁肃容道:“以微臣所见,此变得平,除托陛下鸿福之外,地官尚书何大人,乃是首功之臣!” 这话一出,满室俱寂。 众人无不错愕,连何进尧自己都愣住了。 稀罕啊,黄良阁竟然会荐他为首功? 唐韵不动声色地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黄良阁从容道:“百姓所求为何?无外乎生计。若无何大人设法凑来的银两和粮食,为百姓解决此难,民变焉能平息得如此顺遂?” 无不恍然,纷纷称是。 “黄相言之有理!” “不错,如此看来,确实是何大人首功!” “想想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一个多月,何大人竟能凑到数十万两白银,这份能耐,令人叹服!” 何进尧听着众人夸赞之语,既是纳闷又是尴尬,道:“诸位大人,万莫捧杀何某。这事何某真是毫无功劳!” 众人还以为他在故作谦逊,正要说话。 唐韵却淡淡地道:“何卿所说无误,此事确实功不在他。今日,朕留尔等在此,便是要让诸位见一见幕后真正的首功之臣。何卿,人如今何在?” 何进尧连忙道:“禀圣上,他已在午门外等候。” 唐韵点点头:“宣!” 黄良阁等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不好奇起来。 到底圣上说的是谁? 第361章 欺上之罪,该罚! 午门外,陈言一脸黑线地站在那,心里把何进尧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昨日说好了,由何进尧安排他和圣上见面,结果他今日准时去了瑶池仙酿的铺子,这老头却不在,只是留了个人在那,说已经安排好见面之事。 陈言耐着性子跟着那人坐马车而来,结果路上傻眼了。 马车竟然带着他从皇城东侧门进入,一路直接到了午门外! 他之所以找何进尧安排,就是想省下麻烦事,在宫外安排个地方跟圣上单独见个面就好,简单谈一谈,然后各回各家,他把圣上想让他干的事干好,再试试看能不能借此讨个功,回他的青山县。 可没想到,何进尧居然安排他进了皇宫! 他若是真要走皇宫一途,还不如自个儿去吏部报到,然后由吏部安排他进来呢! 而带他进来的人早就溜了,走前只叮嘱他不得离开,在那等候。进都进来了,陈言想直接离开也办不到,只好站那干等。 从辰时三刻开始等,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等到腿都累了,午门内才终于有人出来,唤道:“陈言何在!” 陈言连忙上前:“下官在此!咦?你不是……” 却是看到出来接他的人,赫然竟是黎蕊! 黎蕊见他神情惊愕,抿嘴一笑,先跟守门的御卫交待清楚,这才对他道:“陈大人,请随我来吧,圣上已经在等你了。” 陈言一把拉住她:“等等!黎蕊姑娘,你们东家不是去江州了吗?你是她贴身护卫,怎会在此?” 左右的御卫无不愕然。 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连圣上的凤翎卫也敢随便动手动脚?! 黎蕊却不在意,忍着笑意道:“陈大人去了便知。” 陈言只好跟着她入内,边走边恼道:“原来是老周蒙我来着!回头见了他,看我不好好骂他一顿!” 黎蕊死死咬着唇,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忍不住笑出来。 一路而行,到了唐韵等人所在的议事房外,只见何进尧正站在那等着。 陈言大怒,捋起袖子就冲了过去:“好你个老周!昨儿竟敢蒙我!我今儿非把你胡子便拔了不可!” 何进尧大惊,忙不迭地躲闪起来:“陈县令!不可冲动!哎哟!我的胡子!”却是终究没躲过,被拔掉了一小绺。 门外守着的凤翎卫无不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当朝一品大员,被一个七品县令追着揪胡子,这场面百年难得一见! “陈大人!您别乱来,先看看何大人这一身官袍啊!”黎蕊念着陈言送礼之情,怕他真把事情闹大了,连忙上前拉住他。 “什么官袍……”陈言气呼呼地来了一句,目光扫了何进尧一眼,神情瞬间僵住! 这个周氏商会的掌柜,此刻身上竟是一身一品大员的官袍! “老周你你你……”陈言结结巴巴地道。 “咳,陈县令,本官不姓周,姓何。”何进尧哭笑不得地捂着被揪掉胡子的地方,说道。 “姓何?难道你是……”陈言失声道。一品官袍,姓何,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他印象中只有一个人。 当朝地官尚书,何进尧! “不错,何大人便是如今的地官尚书大人。”旁边黎蕊适时说道。 “什么!”陈言色变道。 “陈大人,闲话少叙,圣上在里面等着您呢。”黎蕊一边催促,一边推着他进了议事房。 陈言脑子里一片空白,进入之后,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稳坐不动的唐韵身上。 那张绝丽无双的脸很熟悉,就是衣衫有点陌生。 帝袍! 黄良阁等人无不诧异地上下打量他。 这人,就是圣上所说的首功之臣? 唐韵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言,悠悠地道:“陈县令,不认识朕了么?” 一个“朕”字,让懵住的陈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跪拜在地:“青山县县令陈言,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就算是头猪,这会儿也明白怎么回事了,更何况是他! 什么周氏商会的靠山是圣上,周氏商会的东家自己就是皇帝本帝! 回想当初唐韵在青山县时发生的种种,他不禁汗流浃背。 尤其是那天,他闯进温泉房,窥见圣体,光凭那罪,便足以诛连他九族了! 靠! 早知道她就是圣上,打死他他也不会入京! 如今张大彪等纳抚营军士全都不在身旁,他岂非身陷险境? 唐韵看着他慌张狼狈之态,感觉长久已来的憋屈尽数散去,不由扑哧一声,如春花绽放,笑出了声。 黄良阁等人纵无欺上之心,也不免为她这罕见的女儿家神态所动,无不看得瞠目结舌。 何为国色天香?这便是国色天香! 唐韵一笑之后便知失态,迅速恢复常态,淡淡地道:“陈县令,你倒是有心,来见朕还带了大礼。朕且问你,你带这些须发见朕,有何用意啊?” 众人顺着唐韵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陈言手上还抓着一绺长须,无不错愕。 陈言一愣,听唐韵语气,似乎并没有要立刻叫人把他推出去斩首的意思。 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无用,他一咬牙,大着胆子抬起头道:“回陛下,这不是礼物,乃是方才在外面,微臣从老周……啊不对,何大人身上揪下来的胡须。” 刚才因为太过震惊,他进来时都忘了把这玩意儿扔了。 唐韵一愣,看向刚刚进来的何进尧。 却见他尴尬地捂着下巴上的胡须,显然陈言那一绺,正是从他那里揪下来的。 “岂有此理!你区区一个七品县令,竟敢欺辱当朝一品大员、国家重臣!”黄良阁怒容陡起,起身喝道,“陈言,你该当何罪!” 方才听陈言自报家门时,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是谁。 赫然竟是那个让圣上性情大变之人! 黄良阁登时心叫不妙。 想不到他派人去查陈言还没结果,圣上竟已将此子召入京城! 当初此人远在青山县,便能影响圣上到那般地步,对他这个三朝元老越来越不重视。若是留他在圣上身边,只怕圣上以后更不会听他的了! 因此此时听得陈言竟敢揪掉何进尧胡子,他立刻借题发挥。 “黄相,此事只是个误会,我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不打紧的。”陈言还没说话,何进尧赶紧先打圆场。 黄良阁露出怒容,断然道: “何大人,你怎能出此无国无纲之言!” “此事不只关乎你,更关乎我大周国体!” “试想朝中重臣,竟可随意由得下官欺辱打骂,我大周朝纲何在!” “家无规矩,亲伦淆乱;国无规矩,天下不平!” “他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今日敢欺朝中一品重臣,明日岂非便敢欺君!” “此事,绝不可轻放!” “臣恳请陛下,依律重罚此人!” 第362章 首功之臣 陈言瞬间毛了! 这老瘪贼,目前和他该没什么直接仇怨,居然一见面就一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架势! 而随着黄良阁一发话,众臣顿时纷纷附和。 “黄相所言甚是!” “若不重惩,岂能服众!” “望圣上明鉴,靖我大周朝纲!” 陈言黑着脸扫了众人一圈,除了包括何进尧在内的极少大臣外,这伙人居然统一口径集火他! 怒火之外,他心中也稍稍有些奇怪。 他多少也知道,朝中大臣分派情况严重。 从赵长河和宋之显的事就能看出,这些老货表面上和睦,暗中实则争权夺利,各自拉帮结派,立场不一。 但现在居然一致针对他? 他陈言不过区区七品县令,何德何能,受这么多重臣的“优待”? 除非,是唐韵记恨旧事,想要整他! “行了!” 一声冷叱,瞬间压下所有人的声音。 黄良阁等人赶紧闭嘴,皆因发话者乃是唐韵。 “黄相,你来告诉朕,召此人入见之前,朕说了什么。”唐韵面若寒霜,冷冷地道。 “这,圣上说是要引见幕后首功之臣……”黄良阁迟疑道。 “回答朕,冀州民变重要,还是何卿一绺须发重要?”唐韵寒声道。 “自,自然是民变之事重要。”黄良阁无奈,只得答道。 再怎么夸大陈言揪须之事,终究这也大不过天下大势和百姓民生。 “黄相怕是口是心非吧?” “自陈言入见之后,你等心不在冀州民变之事上,却个个盯着他误揪何卿须发一事。” “在朕看来,在你等心中,倒是后者事大,前者事小!” 唐韵语速不快,但字字充满威仪,听得黄良阁等人无不汗流浃背,纷纷离座,跪倒在地,惶恐道:“陛下所言极是,臣等有罪!” 陈言愕然看向唐韵。 她竟然帮他说话! 而且不愧是一国之君,说的确实是大是大非之理,叫这些老瘪贼根本无言相怼。 方才还大呼小叫说什么揪须之事有辱国体的老货们,此刻除了赶紧求圣上降罪,再没话敢说。 但如此一来,就说明这些老臣并非是受唐韵唆使来针对他,而是自发的行为,那动机就奇怪了。 唐韵轻哼一声,道:“行了!起来罢。” 众臣赶紧纷纷谢恩,爬了起来,各自归座。 黄良阁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恨恨地暗瞪了陈言一眼。 都是老油条,他哪看不出来,唐韵在袒护陈言。 看来,这个陈言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比他想象中要高不少,唯有另外找更妥善的办法。 “当初国库空虚,冀州民变之时朝廷本无力赈善。” “幸得陈言设法,替我大周缓此危机。” “因此冀州民变得以抚平,他居功至伟!” “这等功臣,若朕因礼仪之事而重惩,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唐韵冷冷再道。 凤阁内史韩兆坤大着胆子问道:“不知陈县令是如何缓了我大周国库空虚之危?” 除了黄良阁外,众人皆不知道周氏商会乃是户部隶属。 因此此刻无不心中纳闷,这区区一地县令,何来能耐撑得起解决冀州民变的花费?那可不是几千几万两银子,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两! 唐韵神色一肃:“朕此刻要说的事,只限这里的人知道,绝不可外泄,否则朕必严究!” 众臣连忙道:“臣等遵命!” 唐韵这才缓缓开口:“周氏商会,乃是何卿所办的商会。而商会如今最大的几桩生意,全部都来自陈言。” 刹那间,屋内安静如死! 除黄良阁外,其余众人还是首次知道这事,无不震惊。 周氏商会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无比活跃。 瑶池仙酿、精饲猪肉、白糖,甚至还有最近刚刚开业不久的盐铺,每一件推出时,都引来极大轰动。 就算是再没生意眼光的人,也看得出来,周氏商会这几波赚得盆满钵满。 而他们现在才知道,那竟然是朝廷的产业! 难怪何进尧如此之短的时间,就能凑齐银粮,撑住冀州民变所需的花费,还有天悬山工程的耗用。 原来竟是有周氏商会打底! 但是…… 半晌,鸾台尚书程新元才震惊地道:“这,朝廷与民争利,这岂非……岂非……”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毕竟是圣上允准的产业,话说难听了,他也怕被圣上责训。 唐韵轻叹一口气,道:“此事朕也知道不妥,否则岂会让众卿缄口不言?” 一国之君,与民争利,这一点一直是她纠结的点。 只是此前事情紧急,她也只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和陈言的生意上,允准了周氏商会的作为。 黄良阁趁机道:“臣等也知,圣上此前允准周氏商会之事,乃是因为世局危急。不过自古以来,从未听说哪一位明君会与民争利,如今冀州民变已平,不如借这机会,将商会停了,免得落于他人口实。” 上次探得周氏商会背后靠山是圣上后,他虽然震惊,但还不太放在心上。 可方才听圣上所说,周氏商会如今能这么赚钱,全靠陈言,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唐韵会如此重视陈言,甚至偏袒他。 反过来说,只要能让周氏商会停了,就能大幅减弱陈言此子对圣上的影响力! 他话音方停,天官尚书于都立刻接上:“黄相言之有理,夺利于民,乃是自毁根基,解一时之危可行,却非是长久之计。”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何进尧和唐韵对视一眼,均感不妙。 料到有人会拿这事说话,但没想到这些人竟口径如此统一,全都反对商会之事。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是好。 就在这时,一人忽地大声道:“黄大人此言,臣不敢苟同!”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说话者赫然是仍跪拜于地的陈言! 唐韵心里一喜,道:“陈言你起来说话。” 陈言恭敬地道:“谢主隆恩!” 说完,他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尘灰。 黄良阁不悦道:“陈县令,难道本官所说不实?” 陈言哂道:“何只不实,简直不实之极,甚至有欺君之嫌!若以微臣浅见,凡提议停了商会之人,皆可撤官查办!” 第363章 舌战群臣 这话顿时惹来一片哗然。 “陈言你胡说什么!” “我等皆是尽心为国为君,何来欺君?” “胡言乱政,其心可诛啊!” “没错,请圣上明鉴,此子心图不轨,绝不可轻饶!” 唐韵原本以为陈言有什么办法替自己压下众臣的异议,可没想到这厮像是觉得气氛还不够紧张一样,上来就搞得群臣激愤,这还怎么继续下去? 殊不知陈言刚进来就莫名其妙地被众人一番针对,心里早就火了。 本来他想的是和气生财,可这些家伙如此针对他,那还和气个屁啊! 加上他早就看出来了,唐韵心里其实根本不想停了商会,有她当靠山,他哪还会客气,不趁这机会好好弄这群老货一顿,他枉叫陈言!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下官这话乃是有理有据。” “方才黄大人说周氏商会是与民争利,此言大错特错!” “一则,商会所获之利,无不用在救民之上,乃是返利于民。” “二则,商会所售之物,所购者乃是达官显贵、豪富大商,从未自寻常百姓那里获利半文。” “譬如瑶池仙酿和精饲猪肉,请问各位大人,这些可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 “故此,所谓与民争利,真是无稽之谈!” “诸位大人能居如今高位,自然见识非凡,下官不信诸位看不出此点。” “看得出,却仍要强论此事为与民争利,岂非欺君!” 陈言义正辞严地道。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但黄良阁什么人物,岂会被他几句话辩倒? 他冷冷道:“陈县令这是什么话,难道达官显贵、豪富大商,不是我大周子民?你刻意将普通百姓与他们分开,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想蛊惑圣上,上乱天听?” 陈言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道黄相乃是当朝重臣,在圣上面前必有高论,不想竟出如此粗鄙之言!” “我大周遭遇乱事,世局不稳,请问这些豪富显贵,明明家财万贯,却不肯出手相助,坐看圣上日夜为此事操烦,他们的忠君爱国之心,又在哪里?” “可遇到奢华之物,他们却大肆抛洒金钱,为一己之私豪掷千金!” “这般无君无国之辈,圣上未追究他们责任,已属宽仁,你竟还强逼圣上将他们与黎民一视同仁,我才想问一问,黄大人究竟是何居心!” “莫非,在大人心中,圣上竟不如这些无君无国之辈?” “所以宁可维护这些豪富显贵,也不维护圣上?” 说到最后,他满面愤怒,抬手指着黄良阁,气得连手指都哆嗦起来。 唐韵看得龙心大慰,暗暗点头。 其他大臣无不暗抹一把冷汗。 好险方才只是附和黄良阁之言,没有正面跟这姓陈的冲突。 这一招连打带消,反咬一口,简直无懈可击!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说的话确有其理。 黄良阁没想到他这么能说,一时被说得方寸大乱,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你胡说!老夫乃是三朝元老,忠心不二,岂是那等人!” 陈言冷笑道:“说不过就扯过去的功绩,黄相是要倚老卖老,恃功凌主吗?” 黄良阁几乎气得当场昏过去,指着陈言颤声道:“你!你!你!” 明明他没一个字提唐韵,可对方偏偏句句都把他的话往她身上扯! 旁边何进尧来回看着两人,有些想笑。 一老一少的两人,都指着对方,都气得浑身发抖,可怎么看都觉得,黄良阁是理屈辞穷恼羞成怒,陈言却是因忠君爱国而怒发冲冠。 唐韵看着群臣噤声、黄良阁几乎气吐血,芳心大快,几乎憋不住笑意。 这些年,众臣虽说未到欺主的地步,但倚老恃功之事可不少,每当她有什么新想法想实施,这些守旧的老臣便纷纷以各种理由阻拦她。 这口闷气,自从认识陈言后才终于稍得缓解。 而今尚未定下陈言入朝之事,他就能替她出此恶气,看来召他入京,真是她此生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屋内安静了片刻,一人轻咳一声,开了口:“陈大人,只怕你的话有些站不住脚罢?周氏商会可不只是售卖那些昂贵之物,白糖和精盐,这些也不是卖给豪富显贵!你说未从寻常百姓那获利半文,未免失实。” 陈言转头打量他一番,道:“这位是?” 那人挺胸道:“本官乃是冬官尚书方应台。” 陈言点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方大人。敢问方大人,请问白糖和精盐,商会从中获利几何?” 方应台一愣,这他哪知道? 陈言昂然开口:“大人不知,下官替大人说!” “方大人可能不事家务,不晓得油盐柴米的价格,否则你绝不会说出这一句惹人笑话之言!” “但凡方大人稍懂民生,便知白糖价格远低于普通糖料,精盐也比大周以前售卖的低质食盐价格要低。” \\\"这两笔买卖,商会可说没有获利,几乎是贴本售卖!\\\" “为何如此?乃是因为圣上仁明,体恤百姓民生艰难,为了让大周百姓都吃得上糖盐!” “可以这么说,自圣上起,我大周百姓才终于有机会可以实现糖盐自由。” “此功此德,感天动地!” “可方大人不辨此理,却称圣上从百姓那里争利,请问大人,你良心何在!” 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 方应台张口结舌,硬是没想出半句回应。 这会儿他真想给自己俩嘴巴。 多什么嘴啊! 不多嘴,还只是看黄良阁笑话,多了这嘴,他自己也成了笑话! 半晌,他才一甩袖子,愤愤地道:“本官不跟你这无礼之人作口舌之争!” 众臣之中有人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插几句嘴,一看这情形,赶紧全打消了这念头。 这厮也忒能说了,跟他辩嘴,根本是自取其辱! 唐韵看了半晌戏,心畅意满,终于开口:“行了,争争吵吵,成何体统!朕觉陈言的话颇有道理,商会于我大周极为重要,不得再提将之裁停之事!” 到了这步,黄良阁等人也没了办法,只得纷纷应命。 唐韵再道:“吵闹半日,正事尚未理清,如今众卿该明白陈言之功。众卿认为,该如何赏封?” 第364章 粮荒不过小事耳 众人面面相觑。 如今要是还有人没看出来唐韵是铁了心要提拔陈言,那这官位也不必坐了。 可要是让陈言官职升得太高太快,众人又不甘心。 尤其是黄良阁,这辈子头一回被下官如此羞辱,加上于都都没兜住,面子伤得太厉害,岂能让陈言舒心? 但他十分精明,心念一转,已有了计较。 他上前禀道:“陛下,臣有一句话,斗胆进言。” 唐韵秀眉微蹙,道:“黄爱卿想说什么?” 周围众人精神一振,晓得黄良阁要在这事上再跟陈言斗一斗。 却听黄良阁禀道:“臣方才一时激动,与陈县令起了些争执,此时回想,他之言论确有其理,臣言不当,着实羞愧。” 众人暗暗点头。 不错不错,这是要以退为进,先道个歉,再来杀招! 陈言则是心内冷笑,不过倒也不放在心上。 他巴不得升不了官,直接让他回青山县,黄良阁肯帮他这忙,再好不过! 只听黄良阁再道:“陈县令言深意切,心怀天下,确为良材。臣虽执掌文昌台高位,但一人之见,终有疏失,正该身边有陈县令这样的人才,时刻提醒!正好文昌台左司员外郎日前因病告老还乡,此位空缺,臣以为,不如擢升陈言为文昌台左司员外郎,领从六品禄事!”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连陈言也愣住了。 他如今是正七品的县令,升从六品挺正常。 可哪怕同为从六品,也有高低之分。文昌台是给当今宰相打下手,只要伺候得好了,以后要升官比其它地方都方便不少! 黄良阁居然没有阻止他升官之事,还想将他调到文昌台,难不成是玩打不过就加入的戏码,想拉拢他? 唐韵和何进尧也是同样想法,愕然对视。 但过了片刻,陈言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过来,脸色微变。 这老货够奸滑! 他哪可能是真心拉拢自己,分明是想把自己弄到他手下,到时候成了文昌台内部的官吏,想搓圆还是捏扁,还不是他黄良阁一句话的事?! 可这事没他说话的余地,陈言暗感焦急,不由看向唐韵。 却见唐韵点头道:“黄相此言有理,既然如此,便依你罢。” 陈言脸色黑得跟墨似的。 他才不信唐韵看不透黄良阁用意,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肯定是还记恨曾经的事,想要整他! 早知道她这么小心眼,方才就不替她说话了! 众人此时也反应过来,暗叫厉害,不愧是大周国相,这种招都想得出来。 黄良阁大喜道:“谢主隆恩!陈言,还不赶紧谢圣上恩典!” 陈言无奈,只好道:“臣谢过圣上恩典。” 唐韵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再说第二桩。” 众人无不愕然。 黄良阁奇道:“陛下还有何事要议?”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方才只说了冀州民变之事,现在再议一议天悬山工程的事。” 于都疑惑地道:“此工程如今已着冬官侍郎金则着手,听说进展顺遂,大有可为。不知圣上还要议什么?” 唐韵淡然道:“朕已和方卿反复研究此事,均认为这工程能够解决北境旱情,不只冀州,北境诸州皆可获利。” 方应台忙道:“是,托圣上鸿福,此事实是功在千秋的伟业,利国利民。” 他乃是行家,既然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置喙的余地,唯有纷纷跟着颂扬唐韵的功德无边。 唐韵却摆了摆手,止住众人:“不必急着歌功颂德,此事功不在朕。打穿天悬山脉,引流仙女江,这异想天开的主意,也是他人教朕的。” 黄良阁动容道:“此人立此巨功,合当重赏,不知是何方人物?” 唐韵笑意轻啜,道:“此人不就在诸位眼前?” 屋内瞬间再一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心中均涌起不妙的感觉,首先看向方应台,然后看向何进尧,见两人均摆手否认,所有目光不由落向愣在旁边的陈言。 “难不成,此事也是……”黄良阁颤声道。 大意了! 方才以为得计,他一时没有多想。 现在想想,当初圣上钦点陈言北上,岂非已经昭示! “不错,正是陈言!”唐韵悠然说道,“方才黄相说应该重赏,你觉得该如何赏他啊?” “这……”黄良阁张了张嘴,没能挤出半个字来。 陈言则是满头雾水。 还以为唐韵是记仇,把他扔给黄良阁,怎么突然又整出这事? 何进尧见众人没一个吭声,遂道:“以微臣之见,天悬山之事功在千秋,更胜冀州民变之事!” 唐韵颔首道:“所以朕琢磨着,这封赏怎也不能低过冀州之事的赏赐。黄相,你有何主意啊?” 黄良阁回过神来,心思一转,道:“文昌台右司郎中近来颇有思乡之情,有离职之意,臣看不如正好成人之美,擢升陈言为此职,领从五品禄事,陛下以为如何?” 唐韵愕然看向于都:“于尚书是否知道此事?” 于都掌控吏部,一切任免都要经他的手,若是真有此事,他自然知道。 他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黄良阁忙道:“启禀陛下,此事尚未向吏部申报,于大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众人均愕,突然反应过来,无不暗叫够狠。 哪有什么思乡,搞不好,是黄良阁临时编出来的!怕是连那位右司郎中,也不知道自己思乡了! 为了收拾陈言,他下手也忒毒了,居然把一个从五品的朝廷命官,就这么随手给革职了?! 唐韵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道:“便依黄相。那咱们再来议议第三桩事。” 黄良阁惊道:“难道陈言他又有什么功劳还未封赏?!” 为了陈言,他已经牺牲一个从五品的右司郎中,这要再赏,他总不能再把文昌台左丞右丞也给开了吧? 幸好唐韵说道:“倒也不是,朕想说的是,南境各州粮荒之事如今仍未解决,众卿可有办法?”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看来陈言被黄良阁弄过去收拾的事板上钉钉,已无问题。 不过粮荒这事已经议了多次,均无结果,众人也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没有对策。 唐韵倒不生气,目光悠悠地转向陈言。 陈言深吸一口气,上前恭敬地道:“启禀圣上,粮荒之事,小事耳,臣有办法替圣上分忧。” 第365章 治粮荒得改吃大米 早在唐韵说出粮荒之事时,陈言就瞬间反应过来,明白了唐韵打的主意。 不愧是一国之君,经商方面无甚头脑,耍权术倒是一等一! 她召他来这,哪是想要封赏他,而是要把他逼到困境,让他想法自救。 而那办法,就是解决粮荒之事! 不帮忙,那就去文昌台受黄良阁的摆布。 只有答应帮忙,她才会将他调到别处。 可知道归知道,如今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顺势而为。 不然,跟唐韵对着干,后果可比跟黄良阁他们对着干严重百倍! “陈县令你未免夸口太甚,粮荒之事我满朝百官费尽心思,都未能解决,你竟说是小事?”久未说话的春官尚书俞世南不悦道。 这事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天,一直未能解决。陈言却说是小事,这岂不是变相说他们无能? “粮荒可分治标与治本两条路。” “治标,筹集粮食,应对眼前的粮食需求。” “治本,提升粮食产量,应对后续的粮食需求。” “正巧,这两条路,下官都有点小办法。”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既然决定帮忙,那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事关重大,这回就好好出点血,让这些家伙见识见识,干实事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唐韵精神大振,急道:“快说说!” “微臣查过粮荒重灾区的粮食缺口。” “超百万人受灾,以最低标准来看,每日至少要四千二百石粮食。” “珠州主粮区下一季的粮食尚要四十余日,方能收割,因此合计要超过十七万石粮食方能养活那些灾民。” “而从朝廷各地粮仓调集,以及朝廷这段日子溢价收购的粮食,加上募捐,目前为止已筹齐约五万石粮食。” “所以如今的粮食缺口,大约是十二万石粮食!” “这一部分,本官会全权负责!” “在未来四十天内,分四次,每次三万石,将它们全部筹齐!” 陈言沉声道。 这话一出,全屋俱寂。 十二万石粮食。 一千四百多万斤! 就算是和平年月的大周,举全国之力,要在四十天内拿出这么多粮食,也不是件易事! 可陈言竟然说他一个人就能完成如此巨量的粮食筹备! “陈县令未免有些哗众取宠了吧?自粮荒以来,近二十天时间,大周举国之力,也未能凑到八万石粮食,你竟自称可以一人在四十日内筹齐十二万石粮食?荒谬!”程新元边说边摇头,一脸不相信。 “此事下官可立下令状,若是办不到,那便以此命相偿!”陈言干脆地道。 “好!既然如此,那本官自无不赞成之理!圣上,臣请依陈县令所言,立下令状!”黄良阁双眼大亮,急不可耐地道。 想不到陈言竟然自己挖坑往里跳,倒是省了他的功夫。 “陈言,你真有信心?”唐韵蹙眉道。 莫说陈言,就算是把大周三大豪商家族全召到一起,逼他们筹粮,四十天内筹齐十二万石粮食,怕是都办不到。 “陛下请宽心,臣既敢说此豪语,自有把握。”陈言充满信心地道。 “好!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来人!备上纸墨!”唐韵见他如此自信,略一犹豫,答应下来。 当下叫人取来笔墨,很快立下令状。 完事后,唐韵将令状收了起来,道:“此事便由何卿监督,所有事务,陈言均须与何尚书交待。” 陈、何二人同时应道:“是!” 黄良阁幸灾乐祸地道:“这治标之事已经有了着落,那治本呢?” 暗忖最好这家伙再挖个坑,那自己更不用费劲了,等着看热闹就行! 陈言缓缓道:“诸位大人可知,我大周为何缺粮?” 方应台皱眉道:“陈县令何必故弄玄虚,自然是粮产不足,此乃世人皆知之事。” 众人也无不露出鄙夷之色,陈言此子又开始哗众取宠了,装神弄鬼吊人胃口,玩弄口舌却根本没什么实际可行之策。 陈言冷笑一声:“错!我大周之所以粮荒,乃是因为百姓只吃粟黍稷麦等,不吃稻米!” 众人一下愣住了。 何进尧下意识道:“陈县令,你是不是说错了?稻米?” 陈言沉声道:“不错!要治粮荒之本,必须让百姓人人吃稻米!” 这话有若巨石入水,顿时掀起滔天大浪! “这都什么胡话!” “稻米何其珍贵,百姓要吃得起它,那还吃什么稷黍?” “我就说此子只会虚张声势,连我等朝廷官员,也未必顿顿吃得起稻米,他竟敢说让百姓全都吃这个?” “疯了吧!你知道稻价几何吗?买得起一斤稻米,就能买十斤甚至二十斤其它粮食!” …… 众人此起彼伏的声浪中,唐韵秀眉蹙紧,芳心暗怒。 虽说她是有心将陈言逼至困境,逼他解决粮荒之事。 但也有一份心思,是要他借此立一大功,好让这些老臣晓得他的能耐,那她要提拔他,便容易许多。 可没想到他竟然出此匪夷所思之言! 如今就算是在皇宫之内,她也已经让御厨减省粮食,曾经的主食大米改易为相对廉价的粗粮。 可他竟然想要让所有人都吃上大米,这不是要解决粮荒,这是要解决大周啊! “何大人,请问麦子亩产几斤?”陈言没有理会他们,转头问何进尧。 “这,贫地百斤,沃地二百斤,丰产之地可达三百余斤。”何进尧满头雾水,但仍然还是回答道。 他是所有人之中对陈言信心最足的,虽然也觉得疑惑,但想到青山县人人都吃大米,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莫非,他真有什么惊人之举? “其余粮食呢?”陈言再问。 “大体相同,不过有些粮食择地,若是平均下来,每亩耕地能得一百五十斤粮食罢。”何进尧继续道。 “请何大人答我,若是平均亩产能提升至三百斤,粮荒还会有吗?”陈言得重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何进尧失声道。 他虽没有亲事农耕,但这方面的事十分了解,三百斤可以说是丰沃之地遇大好年份,方有此产量。 想要均产三百斤?不可能! “何大人尚未答我。”陈言追着道。 “自然不会。”何进尧只好说道。 “那若亩产再翻一倍,又会如何?”陈言再道。 第366章 这官升得也太快了 “只怕粮荒二字,再不会出现在我大周!但这是不可能的,亩产六百斤,怕是只有神仙之地,方能种出吧?”何进尧忍不住道。 “呵呵,要什么神仙之地,只要用合适的稻种,以及恰当的种粮之法,稻米便可达到亩产六百斤!”陈言笑道。 “陈县令,你这话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栽种庄稼,可不是空言妄想便可办到!”于都莞尔道。 “于大人可曾去过陇州良谷县?”陈言对他的话毫不意外,忽然话锋一转。 “不曾去过,那又如何?”于都不假思索地道。 “良谷县去年便已实现稻谷亩产六百斤,事实摆在眼前,难道大人还不相信?”陈言盯着他道。 “什么?竟有地方已办到了?”于都懵了,看看周围的同僚,无不和他一样一脸懵逼。 但这事按说陈言不可能撒谎,陇州离此不远,只要派人去查证,一天之内就能有结果。 “陈言,莫非那粮种和种粮之法……”唐韵心中一动,探问道。 “微臣早年间偶遇了一位奇人,他教了下官育种之法和种粮之法。” “自微臣上任青山县县令之职后,便一心想要解决百姓粮食的问题。” “于是带着百姓废寝忘食连月不休,研究了三年,方才有了结果。” “先在我青山县试验,但我县山林居多,耕地不足,所以在邻县进行了推广。” 陈言恭敬地说道。 这些话有真有假,什么废寝忘食连月不休都是假的,他只是教了农泽大体的方法和思路,其他的都由后者带人攻关而得。 但是其余的事,都是真的,尤其是有高产水稻的事实打底,他说起来底气十足。 “若真是如此,那陈言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唐韵兴奋地站了起来,“和冀州之事、天悬山工程相比,这一功,才是真正的功在千秋啊!” “微臣不敢居功,若非圣上鸿福天佑,臣又岂能得到此法,助圣上江山稳固?”陈言赶紧拍了几句马屁。 “好,非常好!”唐韵双眸发着光,“这治本治标的法子,甚得朕心!陈言,听封!” 陈言慌忙跪拜在地。 黄良阁脸都绿了,心叫不妙,却又没辙。 “青山县县令陈言,朕即刻命你为户部粮事郎中,领从四品禄事!” “粮荒之事,便由何爱卿全权负责,由你为副助。” “但你千万记着自己立下的令状!” “若是此事有甚差错,朕必依令状处置!” 唐韵着重地道。 众人无不剧震! 陈言此前只是七品县令!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先升从六品,再升从五品,这会儿竟然升到了从四品! 这升官,升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想想他们这些大臣当初,哪个不是在基层花了十几二十年时间,才从下品官吏,辛苦爬升起来。 可纵然想要反驳,也无从驳起。 平定冀州民变,天悬山工程,以及粮荒之事,件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巨功! 三功齐聚,让圣上的破格提拔变得有理有据。 不过听到唐韵最后几句话,众人心情又好了些。 也罢! 就让此子再活几日,待粮荒之事出了岔子,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陈言连忙高叫道:“微臣谢主隆恩,必肝脑涂地,誓死以报!” 唐韵点头道:“甚好,众卿就此散去罢,陈爱卿你且留下,朕尚有几句话,要和你一谈。” 当下众人只得谢恩自去,留下唐韵和陈言在内。 到了外面,众人对视一眼,韩兆坤第一个走近何进尧,笑道:“何大人,你可骗得我等好苦!当初说什么友人所赠的瑶池仙酿,合着你这是替自家的货物叫卖呀。” 何进尧尴尬地道:“韩大人见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于都也笑道:“但还真别说,这一招确实有用!如今我京城瑶池仙酿如此火热,何大人当记首功!” 何进尧是个不贪功的老实人,坦然道:“这功劳其实不在何某,是陈言让我那么做的。” 众人一愣。 又是他? 黄良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故作惋惜地道:“陈言此人确实才干非凡,可惜过于狂妄自大,我看粮荒这一关,他怕是很难过去了。” 何进尧却道:“这倒也未必。陈言此人往往能出人意料,他既敢立下令状,想必是有相当的把握。” 方应台微微冷笑:“那般胡言乱语,什么一人筹齐十二万石粮食,什么稻米亩产六百斤、让人人吃上大米,也亏何老能信他这鬼话!走着瞧罢!不久之后,自见分晓!” 另一边,唐韵没有跟陈言说什么,带着他离开了议事房,缓步而行,朝着后宫而去。 一路上,陈言没敢主动开口。 不过如今总算摆脱了被黄良阁调去文昌台的麻烦,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走了足足一刻钟,穿过了不知多少院落宫道,唐韵始终没有说话。 随侍在侧的黎蕊见陈言神情紧张,心中不忍,趁着唐韵没注意,偷偷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陈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她是叫自己安心,不由心中一喜,连忙朝她作揖感谢。 现在他当然知道这妞不是什么周氏商会的护院,看这架势,想必是唐韵那闻名天下的凤翎卫一员。 想必她是感念此前他赠送她那么多化妆品的情义,所以好心提醒他。 一想到送出的化妆品,他就不由回想起当日误闯进温泉房、看到她那一身曼妙的情景,心中一荡,下意识朝她腰身处瞄了一眼。 练武之人身材是没得说,赘肉不见半分,纤丰合度! 看来回头还得多巴结巴结这些凤翎卫,宫里有人,也好办事。 黎蕊见他目光所瞄之处,哪会不明白他想到了当时的事,不由颊上微晕。 换了平时有人敢对她这么无礼,她早就恼了。 但不知为何,对上陈言她却难生恶感。 “陈言,你心里在怪朕逼你,是不是?”前面的唐韵忽然开了口。 吓得黎蕊和陈言都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有异动。 “这,是。”陈言犹豫了一下,坦然答道。 “你倒是一点不客气。”唐韵转头看他一眼,“走快些,朕允你并肩,不然说个话还得回头,累也累死了。” “谢圣上!”陈言赶紧走快几步,保持稍稍落后小半步的位置。 “你知道为何朕要逼你么?”唐韵淡淡地问道。 第367章 请将青山县赐臣 “臣不知。”陈言老老实实地道。 “原因无它,只因若不逼你,你便不会为朕真心出力。”唐韵声音中透出一抹无奈。 “圣上说笑了,”陈言干笑一声,“就算圣上不逼,臣也必会竭力以赴。” “是么?当初你捐粮的时候,竭尽全力了?”唐韵深深地看他一眼。 当初这家伙捐个一千石粮食,都搞得抠抠搜搜,弄什么分批捐。 当时她居然信了他,还以为他真的只有这点能耐。 结果今天当众保证四十天筹齐十二万石粮食! 她要是还不明白当初他是跟他玩花活,那这皇帝也不用做了。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哼道:“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陈言一脸老实相:“这可是圣上要臣说的啊。圣上这满朝官员,不知道有几人捐过一千石粮食?怕是一个也没有吧?臣肯捐助那么多,您不论功行赏,还反怪臣捐少了,让臣找谁说理去?” 唐韵瞪他一眼:“这什么胡话!你若只有一石粮食,捐得半石,朕也会感念你的忠心。可你青山县储粮多少,只捐出这么一点,还好意思让朕赏你?” 曾经她以为青山县的储粮能有个几十万斤,但现在当然不会再这么以为。陈言敢担下十二万石粮食的筹集之责,青山县的储粮规模,怕是远远超出她此前的估计。 陈言失声道:“陛下哪有您这么比的?我青山县的粮食,那是全县百姓的,又不是臣一人私有,比较嘛,您得横向比较,不能纵向比较。” 唐韵不悦道:“你在教朕做事?” 陈言涎着脸道:“臣也可以做个应声虫,圣上说什么都应着,您要喜欢的话。” 唐韵有点拿他没辙,蹙眉道:“行了!少在朕跟前贫嘴!” 陈言察言观色,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心里暗喜,再道:“那就说点不贫嘴的。臣这次是下了血本,助圣上厘定粮荒之事,望圣上明鉴。” 唐韵简直无语。 她自打懂事以来,还从没见有臣属会主动索功的,陈言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她忍不住问道:“你那十二万石粮食,到底要如何筹集?” 陈言叹道:“还能怎么筹?自然是从臣……啊不对,从青山县百姓的碗里,一粒粒给圣上抠出来呗。” 唐韵失声道:“那可是十二万石!你青山县能抠出这么多粮食?” 陈言苦着脸道:“所以臣才说是下了血本啊!” 这话倒不是卖惨。 青山县的粮储,他是下了大功夫的,分为常规粮储、战略粮储和宏观预备粮储。 常规粮储乃是用来平时维持县内粮价和粮市,常备有一百五十万斤左右。 战略粮储主要是防备战乱波及,以及可能出现的他方高价粮购,和平之时可以随时用来抛售外地,赚取银子。 这一部分,有四百五十万斤左右。 而宏观预备粮储,则是为青山县第二个五年建设计划储备,是绝不允许动用的储备。 其用途是耗费在青山县建设的方方面面,属于压箱底的,这部分达到九百万斤! 所以合计起来,也就勉强能够将这波粮荒撑过去,说是下血本也没问题。 当然,他并不是白白动用这些珍贵的物资。 他要用这些东西,为青山县换一个光明的未来! 唐韵停了下来,无比震惊地看着他。 这家伙随口说出的话,却尽是些惊天之语! 原本她还以为他有什么渠道,可以短期内买到大量粮食,没想到居然是全部从青山县弄出来! 十二万石粮食,别说一个县,就算是一个州,不,十个州,在丰产的年月有,也囤不了这么多粮食! 这家伙是不是小时候饿怕了,不然囤这么多粮食干嘛? 陈言随着她停步,奇道:“陛下?” 唐韵回过神来,压下心中震惊,淡淡地道:“告诉朕,方才你所说的治标治本之法,有几成把握?”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十成!” 唐韵点头道:“朕便信你这回!若你真能办到,朕还会有赏赐予你。” 陈言等的就是这一句,肃容道:“臣有一个请求,望陛下成全。” 唐韵讶道:“你还真的打算索功?也罢,说说看。” 陈言跪倒在地:“臣想求圣上将青山县赏给我,做臣的封邑!” 唐韵一呆:“朕还以为你有什么不情之请,竟是此事?行,朕便允你了!” 青山县虽然如今规模不算小,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县而已。只要能让陈言尽心办事,赏给他也无妨。 陈言大喜,连忙高呼万岁谢恩。 封邑之事,是他入京时就有的盘算。 青山县是他的基本盘,不容他人染指。 他既入京,如今李奉只是暂代,早晚朝廷会派人过去取代,容易横生枝节。 但如果青山县成了他的封邑,那不仅朝廷往青山县派去的官员需要征得他同意,而且全县俱成他的食邑,不用再受州府的辖治,他想在那里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正成为那里合法的土皇帝! 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自由在封邑任免六品以下的官员而不需要经过吏部的批准。而青山县本身只是一个县,最高官员只有七品,因此就等于所有官员都将由他自由任免。 唐韵说道:“起来罢!你该明白,朕肯如此由你之意,为的是什么。” 陈言忙爬了起来,道:“圣上请放心,臣必会替您分忧解难,不遗余力。” 唐韵点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对了,你可知道黄相等人,为何如此针对你?” 陈言撇撇嘴:“还能是为啥?必是怕臣动了他们的奶酪呗。” 唐韵错愕道:“何为奶酪?” 陈言干咳一声:“咳,就是一种用畜乳制作的食物。在臣的家乡,意思就是说,臣的入京,会影响他们的利益。” 唐韵轻叹道:“你能察觉这一点,足以证明朕召你入朝的正确。你可知道他们怕你动的是什么?” 陈言摊手道:“这臣就不知道了。” 唐韵徐徐说道:“他们是怕你动了朕。” 陈言吓一跳,慌忙再次跪到了地上:“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就算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对圣上有别样的心思啊!” 这话有点心虚,毕竟当初他不知道唐韵是圣上时,确实有过一些儿童不宜的想法……当然,这是打死也不能认滴! 第368章 这真不是行贿 唐韵反而一愣,随即突然反应过来,颊上微晕,嗔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朕说的是,他们怕的是你对朕影响太深,导致将来不再重用他们!” 陈言一呆:“啊?” 唐韵白他一眼,道:“起来吧!好在这里没有外人,否则定会又被那些守礼顽固的老臣参你行事不端。” 陈言讪讪地爬了起来。 唐韵继续迈步:“商家的事,你已答应朕,打算如何动手?” 陈言嘿嘿一笑:“请恕微臣卖个关子,很快圣上就会看到结果。” 唐韵也没追问,只道:“你须小心,商家非同一般商户,屡次动用卑鄙手段,逼急了或许会对你不利。” 陈言欣然道:“谢陛下关心!不过陛下让臣收拾他们,不就是看中臣最擅长以牙还牙么?说到卑鄙手段,他们在臣面前当孙子都不够!” 几句话说着又有些粗鄙起来,但唐韵听腻了那些大臣的陈腐之语,反而觉得挺新鲜,并不计较。 如陈言所言,她看中陈言,正是因为后者并没有那些自我的道德束缚。 对方光明正大,那他也可以光明正大。 若对方用宵小手段,他比对方还卑鄙无耻!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灵活应对一切。 她话题一转,道:“你该已经知道瑶池仙酿近况不佳的事,有何办法?” 陈言沉吟片刻,说道:“可能会令陛下失望,瑶池仙酿的下滑,最终将不可避免。” 唐韵错愕道:“为何?” “这类物品本就不是刚需之物,有热度寿命,如今的下滑很正常。” “新鲜劲一过,索购者自然就会少一些。” “加上昂贵的定价,导致最终它不可能永远像最初一样受欢迎。” “但是,纵然下滑,只要咱们维持产品质量、定位和服务,仍然是一门可以长期获利的买卖,只是赚得肯定比刚开业时要少一些。” “而且,臣还有一些办法,再靠它捞个几笔大的,待我和何大人商议好,再禀报圣上。” 陈言成竹在胸地道。 奶茶这买卖,属于在满足基本需求之后的软需求商品。 简单说,就是噱头大过一切。 所以早在当初想出这招时,陈言就已经预见到今天的发展。 唐韵看了看他,神情忽然有些古怪起来。 陈言摸摸自己脸:“臣脸上有什么污物吗?” 唐韵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朕本有一句话,但怕说了你太得意忘形,所以暂时不想告诉你。随朕到御书房,朕有一物,便作你入京的赠礼罢。” 半个时辰后,陈言喜孜孜地带着刚到手的两幅字,在黎蕊的护送下出了皇宫。 唐韵终究还是把这两幅手书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给了他。 “陈大人,我便只送你到此处了。”到了宫门外,黎蕊柔声说道。 “多谢黎蕊姑娘!”陈言看看左右,趁着没人注意,凑近悄声道,“不知姑娘什么时候轮休?我有件小礼物,想送给姑娘。” “啊?这不合适吧。”黎蕊一呆。 “我陈言不是忘恩之人,姑娘此前提醒之情,我无以为报,请姑娘万莫推辞,否则我回去必定寝食难安。”陈言正色说完,又压低声音,“你请放心,不是银两珠宝之类,算不得行贿。” 黎蕊有些哭笑不得。 哪有他这样的,说得如此直接,搞得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凤翎卫有规定,不得与朝廷官员有私交。 换了别人邀请,她会直接拒绝,但陈言大不相同,她一时犹豫,轻轻咬着唇,没有说话。 陈言眼珠一转,道:“我明白,本官便不强求姑娘了。那便拜托姑娘替我向圣上传句话,就说陈言感念圣上恩典,想请她明晚到我府上用膳,有几道最近新创的佳肴,请她品尝。” 黎蕊眼眸一亮,还是他脑子活。 如果唐韵答应去陈言府上,自然会带上凤翎卫,如今她是唐韵的贴身护卫,自然也要去,那就不算违规私会了。 “大人请放心,我会替大人传到。”黎蕊嫣然一笑,转身欲走。 “姑娘稍等!我有件事想请教姑娘。”陈言连忙叫住她。 “大人请问。”黎蕊爽快地道。 “圣上说有一句话怕告诉了我,我会得意忘形,姑娘是否知道那是何话?”陈言把在心里憋了半晌的问题问了出来。 当时唐韵明言不想说,他没敢问。 “这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我也不知。”黎蕊歉然道。 “没事没事,麻烦姑娘了!”陈言确实有点失望,不过这事确实不能怪人家。 黎蕊这才转身入宫去了。 陈言定定神,朝等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只好以后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从唐韵嘴里问出来。 今儿事还没完,还得去一趟吏部衙门,升官的手续一大堆,官肥官印啥的都得去吏部领,今天怕是没时间去买丫头了。 …… 一直到天黑后,陈言才回到家。 刚进门,郑妍就迎了上来。 “大人,蹭饭的机会来了!”她嚷叫道。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如今你也是四品高官的随从了,多少学点礼数!”陈言喝斥道。 “什么?四品官?谁?大人你把我送人了?!”郑妍顿时剧震,不能置信地叫道。 陈言无语。 这丫头在不动脑子方面,跟张大彪真有一拼之力! 好一会儿,他才解释清楚是自己升了官。 郑妍松了口气,却对他升官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把手里一大堆请帖递给他看。 “这是今儿收到的请帖,全是请大人去吃饭的,咱们先去哪家?”她喜孜孜地问道。 “什么请帖?”陈言诧异地接过,翻看起来。 一共八张,全是各种饭局的帖子。 邀请者,赫然正是黄良阁、于都等朝廷大员! 昨儿黄良阁亲自来这请陈言吃饭,结果后者不在家,他敲门都没人理,最后等了一会儿,无奈之下,只得打道回府。 没办法,之后他只好还是准备了请帖,派管家送到陈府。 到现在他仍不知道那宅子的主人是陈言,一心只想尽快和宅子主人见面,谈好购买的事,避免被他人截胡。 好在今儿上午郑妍在家,他才算把请帖送了出去。 在他之后,于都等人也纷纷不约而同地派了人来送请帖。 第369章 遵纪守法的老何 陈言大致翻看一遍,奇道:“京城好酒楼这么少吗?全都在上园春?” 郑妍白他一眼:“上园春可是京城第一酒楼,人家请你去那吃饭,很给面子了!” 陈言不由莞尔,把请帖扔回给她:“再好也没用,八张帖子全在午时,吃哪家?” 郑妍得意地道:“这事本捕头早就打听好了,此事不成问题。” 陈言讶道:“你倒是让本官有些好奇起来,你打听了啥能解决这问题?” 郑妍兴奋地道:“上园春可以打包,还给包送到家!当然得另外花银子,不过不是咱们请客,这银子自然也用不着咱们给。” 陈言失笑道:“没看出来,你还真是勤俭节约!” 郑妍一挺胸:“那是自然!我来这是要照顾大人你,这点能耐没有,还怎么照顾?” 陈言轻轻在她额头一敲:“还真是个小机灵鬼!不过咱们不去。” 郑妍捂着额头错愕道:“免费的饭菜,还是在最好的酒楼,为何不去?”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去了我怕他们会在酒菜里下毒。” 说着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郑妍总算明白过来,失望道:“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陈言批评道:“你这格局就小了啊!如今是四品官的随从,格局要放大!为一顿饭就这么沮丧,被人家知道,本官都没面子。对了,本官让你去裱的牌子,弄好了没有?” 去吏部办事前,他让人把唐韵送的两幅字先带了回家,叫郑妍出去找匠人将它们裱起来,准备挂到外面大门两侧。 这可是御笔亲题,比贴财神爷都管用! “弄好了,搁院子里,还没挂。找地方找了我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匠人呢。”郑妍心不在焉地嘟囔道,“那么好的蹭饭机会,居然去不了,可惜……” “什么?院子里?在哪?”陈言一惊。 不一会儿,陈言在三进院落的院子里,看到了随意扔在地上的两块木牌,脸都黑了,赶紧过去把它们抱起来。 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才松了口气。 好在没弄坏。 “两幅字你着急什么?”郑妍撇嘴道,“真要弄坏了,我重新给你写一个呗。” “这可是圣上亲笔!你写个血书都不及人家这一个笔划值钱!”陈言瞪她一眼,“去,拿个梯子来,本官要亲手挂上去!” 郑妍一听是圣上亲笔,也吓了一跳,赶紧去拿梯子。 刚刚挂好,何进尧来了。 陈言把他邀入宅内,何进尧边走边看,着实有些感慨:“陈大人这宅子,果然非凡。” 整条福宁街最大的也是风水最旺的宅子,竟然归了陈言,不得不说他的福运确实是好。 “何大人要是有心买,本官可以忍痛割爱。”陈言笑眯眯地道。 “咳,这就算了,老夫可买不起。”何进尧苦笑道。 他太了解陈言,后者想卖,那绝对是天价。 “说正事,老夫这次来这,一来是恭贺陈大人升迁之喜,二是着急瑶池仙酿的事。”何进尧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道。 陈言看看他身上。 说是贺升迁之喜,而且还是头次来人家府上,这老头居然连个礼都不带? 看这意思,要不是想问瑶池仙酿的事,怕是这老大爷甚至都不会来恭贺他升官! 殊不知何进尧一向务实,对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半点不感兴趣,别说送礼,他能记得顺口恭喜一句都算不错了! 不过倒也挺合陈言口味,他说道:“我正准备着手此事来着,何大人,京城最有名的人是谁?” 何进尧想也不想:“圣上。” 陈言含笑道:“既然大人知道这一点,那事情就好办了。你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何进尧听着他的话,两眼渐渐亮了起来:“这法子真的能行?” 陈言笑道:“下官的法子,何时不灵验过?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好三日之后,是一年一度的佛祭之日。” “到时候天宝山上的通元寺会大开寺门,办素宴,招待信人。” “圣上每年都会前去,今年料也不会例外。” “到时候,便依陈大人之言行事!” 何进尧兴奋地道。 白糖和食盐属于细水长流兼铺量的货,目前只在京城试点,赚来的银子大大不如瑶池仙酿和猪肉。 所以如何尽量榨出瑶池仙酿的剩余价值,是他当前最为关心之事。 “记着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他人,包括何大人手下那些人在内。”陈言提醒道。 “陈大人且放心,除了圣上和我,没人会知道!”何进尧笑道。 一旁,郑妍来回看着两人,神情古怪。 这俩到底谁是谁的上官? 怎么看起来,陈言倒像是这位尚书大人的上官似的?无论他说什么,后者都唯命是从。 其实何进尧乃是个实干派,不拘礼数,而且最看重结果。和陈言的合作,每一次都获得了巨大成功,这令他对陈言的能力越来越看重,自然平时也并不在意上下级关系。 “对了,那个商家的杨掌柜,现在在哪?”陈言忽然转口问道。 “暂时关在猪肉庄的仓房内。”何进尧有些无奈地道,“但无论怎么问,他都不承认商家和此事有关,甚至问到后来,他居然否认认罪书是他签的,反而死咬我等一口,说要报官抓我们,因为我们没来由地抓了他。” 陈言听得一脸懵逼。 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审犯人越审越回头的!居然到后来对方还敢改口毁供,倒打一耙? “等一下,你们是怎么审的?”陈言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是问他啊。”何进尧想也不想就道。 “我是问怎么问的?”陈言追着问道。 “还能怎么问?想了一些问题,一个个拿来问他,就这么问的。”何进尧想了想,“就像现在你我间的互问。” “等等!你意思是说你没用过刑?”陈言诧异道。 “我一不是刑部尚书,二不是衙门,怎能对他用刑?”何进尧反问道。 陈言算是长见识了。 难怪商家收买几个人就能把何进尧逼得彻底没招,这老爷子也太遵纪守法了! 本来抓杨掌柜就不是啥正经手段,他居然还跟人彬彬有礼友好交谈,难怪杨掌柜越审越嚣张。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道:“算了,我今晚辛苦一点,去趟猪肉庄,何大人跟他们知会一声,我要审一审杨掌柜。” 何进尧欣喜道:“老夫早就等着你这句话哩!有你出马,肯定能成!” 第370章 他居然长了条尾巴! 深夜,周氏猪肉庄。 陈言带着张大彪到了那里,猪肉庄内不相干的人已经全都不在,只剩下朱一言。 何进尧已经将事情大致交待,朱一言见到陈言,连忙行礼:“下官见过陈大人。” 陈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在户部是?” 朱一言恭敬地道:“下官是户部制外行事朱一言。” 陈言问道:“这官位未曾听过,几品哪?” 朱一言答道:“禀大人,下官是从六品。此职乃是不宣之职,由尚书大人直隶,专责官府以外的事务。” 陈言点头道:“明白了,制外制外,编制以外。那周阳也和你一样?” 朱一言没想到他会问到周阳,道:“是。”心里难免有些惴惴。 他已经听说陈言到瑶池仙酿第一日,就将周阳辞退之事。这位听说今日连升三级,从正七品破格跨至从四品的非凡人物,不会也想把自己也辞退了吧?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我户部倒是有不少制外之人,回头是得找何大人要一份清单了。不过,今日且不谈此事,带本官去见杨掌柜吧。” 朱一言松了口气,立刻道:“大人请随我来。” 杨掌柜被关在猪肉庄后进的仓房内。 陈言刚到仓房外面,就听到仓房内传出嚎叫声:“救命啊!杀人了!恶徒掳人了!你们这些无耻匪类,我要报官,我要把你们送进大牢!” 陈言莞尔道:“这家伙精神倒是挺足。” 朱一言眉头深锁,有些无奈地道:“此人每日要求甚多,吃的不依他意,便绝食以对,可依他的意送来,吃完他便这般嚎叫。好在此处离街面甚远,倒不至于惹人注意。” 陈言愕然道:“什么?你还给他送他想吃的东西?” 朱一言苦笑道:“下官也没办法,何大人说了,不能让他出事啊。” 陈言听得直摇头。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何进尧老好人一个,搞得下面这些人也全变成了大善人,简直严重带坏审讯界的风气! “行了,你就在外面等着,本官自己进去审他。”陈言懒得再跟他废话,吩咐一句,带着张大彪开门入内。 砰! 仓房门关上了。 朱一言本想进去看看,但现在也只好等在外面。 何大人对这位陈大人推崇备至,真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置杨掌柜。 就在这时,里面杨掌柜的嚎叫声突然变了。 “你是谁?”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不!放开我!啊!” 简单三句话,然后没声儿了。 朱一言一愣。 这陈大人竟是如此神奇,这才进去没几息功夫,居然就让杨掌柜闭了嘴? 他忍不住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了听,只能隐约听到一些挣扎闷叫之声。 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之后发出的声响。 还有一些裂响。 像是衣衫被撕烂的声音。 朱一言正努力听着,突然里面传出一声凄绝狂叫:“你……你们不是人!” 扑通一下,朱一言坐倒在地,脸都青了! 这声音也太恐怖了! 到底里面发生了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陈言狰狞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哈哈哈……” 朱一言脸色惨白,张口结舌地望着房门。 这,这真是刚才那个陈大人的声音? 为何此刻听起来,竟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杨掌柜凄厉的声音继续传出来,时而高亢,时而低咽。有时又像是被人塞住了嘴,喑哑低沉,有时却像是被人捅坏了嗓子,沙哑无比。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动静消失了。 朱一言如梦方醒,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才发觉自己手心、背心等处全是汗。 吱呀一声,仓房的门打开,陈言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说道:“行了,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朱掌柜,麻烦你给这厮找身衣衫来。” 朱一言看着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神情,以及完全恢复了常态的说话声音,懵住了。 难道刚才屋里的动静,是自己错觉? 陈言见他没有反应,奇道:“朱掌柜?” 朱一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道:“我马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找来一身衣衫,交给陈言。 陈言拉过衣衫,转身进了仓房。 朱一言趁他开门的一瞬,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过去。 仓房内灯光昏暗,但仍可勉强看到里面的情景。 只见杨掌柜瘫趴在地上,喘息不休,身上竟是一件衣物都没有! 他的衣衫,全都撕得粉碎,扔得满地都是。 而且,更令人惊恐的是,朱一言好像看到他长了条尾巴…… 等等! 尾巴? 朱一言突然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赶紧转开头。 好在陈言又关上了房门,再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朱一言脸色苍白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眼中现出惊恐之色。 人不可能有尾巴! 唯一可能,就是杨掌柜被人用棍子之类的东西…… 又是一阵恶心涌起,但比恶心更让他难受的是恐惧。 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人间惨剧,才会让杨掌柜像被人抽去了魂儿一样,再不敢嚎半声? “你……你不是人……” 仓房内隐约传出杨掌柜绝望而痛苦的声音。 “看来刚才的教训还不够啊。”陈言悠悠地道。 “不不不!我知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不会乱说话了!”杨掌柜一下慌张起来,尖叫着求饶。 “是嘛,来,让我先看看你的诚意。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的回答决定了你的下场。”陈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 “我说,我全都说!只求求您,不要再折磨我了,呜呜……”杨掌柜嘤嘤的哭声响起。 第371章 比禽兽还禽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个多时辰后,陈言才带着张大彪从里面出来。 同行的还有杨掌柜,眼都哭肿了,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走路时两腿夹着,行动有些不便。 不过他已经换上了朱一言拿来的衣衫,再看不到其它异常。 朱一言忍不住朝他屁股后面瞄了一眼,之前看到的那“尾巴”,已经不见了。 “朱掌柜,杨掌柜已经答应帮忙了。”陈言笑呵呵地说道。 “啊?帮什么忙?”朱一言一愣,看着他笑容,心中恐惧一升再升。 这人还是人么?刚那样折磨过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自然是帮咱们对付商家。杨掌柜,辛苦你了。”陈言笑眯眯地拍拍杨掌柜的肩。 每拍一下,杨掌柜都是一个哆嗦。 “不不不,不辛苦,这是小人应该做的!”他惊慌地道。 “千万记得我嘱咐过的事,万不可出差错。”陈言一脸和蔼可亲。 “是!小人纵然是死,也绝不会忘记您的吩咐!”杨掌柜惊弓之鸟般,点头哈腰地答应。 “行,去吧!”陈言欣然道。 “是是,小人去了。”杨掌柜哭丧着脸,朝门口走去。 等杨掌柜离开后,陈言才道:“时候不早了,本官也有些困倦,就先回去休息了。朱掌柜,仓房里有些肮脏,你打扫一下。” 朱一言慌忙道:“是,大人请放心。” 陈言这才带着张大彪出门而去。 错身而过时,朱一言无意中看了一眼张大彪,正好后者正朝他看来,还露出憨厚的笑容。 朱一言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瘫倒在地。 这笑容也太变态了! “大人,那位朱掌柜怎么好像有些害怕啊。”出门后,张大彪疑惑地道。 “所以说彪子你这眼力还有待提升,他那是害怕么?那是崇拜!”陈言边走边道。 “崇拜啥?”张大彪更疑惑了。 “他们这么多日都没解决的问题,本官一个多时辰就全搞定了,他不得崇拜本官?”陈言理所当然地道。 “噢,原来如此!卑职明白了,原来那脸色就是崇拜啊。”张大彪恍然大悟,“那个杨掌柜方才好像也很崇拜我和大人,比朱掌柜还崇拜呢!” “呵呵,是啊。”陈言双眼微眯,随口道。 要扳倒商家这种顶级豪商,走正规途径,不是一年两年能办到。 但走邪路,却可以事半功倍。 很快,姓商的就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周氏猪肉庄内,朱一言缓过劲儿后,去了仓房。 刚一进去,一股袭人的臭味儿扑面而来,差点没让他当场吐出来。 再一看,遍地都是撕破的衣衫,还有不少污臭之物,看得他直犯恶心。 以及,一根长长的棍子。 “扫……帚?”朱一言一呆,将那棍子拿起来。 确实是从扫帚上拔下来的棍子,约有一尺长的一截,沾满了污物和血迹。 他一下明白了,刚才看到的那根“尾巴”,正是这根木棍! “太不是人了,简直太不是人了!”朱一言脸色惨白,喃喃地道。 难怪何大人说这位陈大人必有办法。 能干出这种事的,简直比禽兽还禽兽,杨掌柜再怎么无赖也只是个普通人,哪受得了! …… 陈言回到家,半晌郑妍才出来给他开门。 “大人,你回来了!”郑妍脸蛋红扑扑的,白洁的额头全是汗珠,说话时还忍不住抬手擦了擦汗水。 “你在干啥?”陈言双眼一亮,脱口道。 只见郑妍浑身上下几乎湿了个透,衣衫紧紧贴在娇躯上,将她原本就浮凸有致的身段更是衬得夸张。 而且衣衫湿了之后还有半透的效果,隐约能看到内中春色。 “我在给你洗官服呢!”郑妍不假思索地道。 “你?洗官服?”陈言终于把目光从她身子上抬起,意外地看着她。 后院里有口井,井边大大的木盆里放着他今天刚从吏部领回来的官服和搓衣板,还有满盆泡沫。 “你居然真会洗衣服?”陈言讶道。 要不是亲眼看到,很难想像,这平时风风火火又大大咧咧的青山县大捕头,竟晓得怎么洗衣服。 “你这话本捕头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真会’?本捕头的衣衫,本来就是自己洗的好吧!”郑妍瞪着他道。 “我不信,你洗给我看看。”陈言一脸难以置信。 “洗就洗!”郑妍小跑到盆边,提起裙摆,蹲了下来,卖力地洗起来。 陈言走到她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前。 只见随着她搓衣时身子的摆动,有些地方掀起了滔天大波。 他不由吞了口口水。 卧槽! 这摆动幅度,未免有点夸张了! “如何?我没骗你吧?”郑妍搓完一件,得意洋洋地抬头看他。 “看不出来啊,你还真会搓!”陈言硬生生把后面一句“我也想搓一搓”给压了下去,干咳一声,“咳,郑捕头,辛苦你了!本官不能让你一人忙,这么着,我给你打下手。” “就你那好吃懒做的样儿,平时都是卿儿侍候你的,还给我打下手?别把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给折了!”郑妍撇撇小嘴,“行了,赶紧睡去罢,我这一会儿就洗完。” 陈言本想多留会儿,见她这么说,也只好无奈地转身出了后院。 不过刚出院门,他就停了下来,躲到门边上,偷偷往里张望。 郑妍浑然不觉,又卖力地洗起衣服来。 好不容易洗完两件,郑妍忽然站了起来,转头四看。 陈言吓一跳,还以为她察觉了自己,赶紧缩回头。 “反正没人,怕什么。”郑妍自言自语了一句。 陈言听她不像是发现了自己,暗暗松口气,却听到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有些奇怪,忍不住稍探一点头,再次朝里面看去。 刹那间,他浑身一震,口干舌燥起来! 第372章 谩骂本官先打再说 郑妍红着颊,小心地将外衫和内衬从娇躯上褪下,折好放在一旁。 只剩陈言送她的那件内衣,犹自帮她束缚着令人咋舌不已的雄伟。 陈言心跳飞快提速,已隐约猜到她为何这么做。 她身上衣衫被洗衣时的水和自己出的汗水联手湿了个透,穿着湿衣十分不舒服,所以她才脱得这么清凉。 看着郑妍忙碌间那动荡不已的身姿,陈言改变了主意。 丫环不买了! 以后衣服就交给她来洗! 次日天明前,陈言被郑妍从梦中摇醒。 “大人!大人!快起床,该上朝了!”她边摇边嚷道。 陈言昨晚一直到午夜才回房睡觉,正自做着美梦。 突然被人摇醒,他也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在她协助下换上官服。 “帽子帽子!” “腰带没束好!” “还有靴子!” 两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穿戴好,陈言跑了出去。 郑妍松了口气。 好在她打听过,上朝的时间是卯时,提前两刻钟把大人叫了起来,不然他肯定迟到! “还敢说我没法照顾你?哼哼!” 她得意地哼了两声,正准备回自己屋再睡个回笼觉,却突然看到陈言一脸黑线地走了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啦?忘了东西么?”郑妍惊奇地道。 陈言一抬手。 咄! 在她额头来了个爆栗。 “哎呀!你打我干什么!”郑妍捂着额头嗔道。 “因为两件事!” “第一,咱们大周上朝不是天天上,昨儿才上过朝,今儿不上!”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本官只是从四品的户部粮事郎中,用不着上朝!” 陈言黑着脸道。 他也是睡迷糊了,到出了门才反应过来。 郑妍一下愣住了。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可是你昨儿不是去上朝了么?” 陈言恼道:“我那是被人诓去的!而且我也没这么早去!” 郑妍顿时傻眼。 半晌,她忽然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睡眼惺松地道:“哎哟,突然间怎么这么困,看来是没睡够,得去补个觉……”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走出房门。 看来,还是得买两个靠谱的丫环,不然以后自己还有的受! 不过这么一闹,他也精神起来,索性换了衣衫,直接带着张大彪坐马车出了门。 晚上还要宴请唐韵,指望郑妍做饭纯属白搭,只好自己动手了。 等他赶到周氏猪肉庄时,朝阳初升,肉庄内已经忙碌起来。 铺子外面排满了队,有伙计专门守着门,里面出来一人就放一人入内,保持里面最多只有五个客人,以免拥堵。 “大人,要不要排队?”张大彪问道。 “排啥队,直接进。”陈言哪可能排队,负着手,直接走向门口。 “哎,你干什么!后面排队去!”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见他走到门口、便想进去,不由恼了,拦住了他。 “本官用不着排队。”陈言停了下来。 “呵,原来是个官儿。可惜,就算是官儿,也得排队!”那人冷笑道。 后面其他人无不点头。 他们都在这排了半天,哪受得了有人插队? “你是谁?”陈言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衣着挺华贵,不过气质上不行,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的人物。 “我是当朝文昌台左仆射黄大人家的管家!”那人昂然道。 陈言微微一愕。 原来是黄良阁的管家,难怪听他自称本官也不惧。 狗仗人势,这厮仗着自家主人是当今文官之首,自然也不会把一般官员放在眼里。 黄府管家见他愣住,以为唬住了他,冷笑道:“还在这干什么,滚后面排队……” 刚说到这,陈言陡然一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惊呆在场除张大彪外所有人。 连黄府管家自己都懵住了。 直到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和火辣辣,他才如梦初醒,怒道:“你!你竟敢打我!” 陈言冷然道:“方才这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你竟敢叫本官‘滚’!谩骂朝廷命官,打一耳光算是轻的!按律,你至少要进大牢呆上几个月!” 黄府管家惊怒交加,捂着挨打的脸,咆哮道:“我骂你怎么了!我今儿还……” 啪! 另一边脸上,陡然再挨一耳光,打得他惨叫一声,倒跌在地。 陈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知错不改,罪加一等!彪子,给他上上强度!” 张大彪虎吼一声:“是,大人!” 上前单手一把将黄府管家揪了起来,举在半空,另一只手对着他肚子猛地一拳。 黄府管家惨叫一声,捂着脸的手一下捂住肚子。 张大彪抬手啪啪啪啪,对着他原本白嫩光滑的脸上一阵输出,打得跟放爆竹似的。 黄府管家哪扛得住他这番操作,没打几耳光,就已头昏眼花,脸肿得老高,嘴唇都破了,鲜血直流。 “别……别打了!我知道了错了!啊!求求你别打了,我该死,我不该骂大人,求您放过小人一马!小人以后再不敢了!” 陈言看着他哭天嚎地的求饶,满意地道:“行了!念你初犯,暂且饶过。再有,那就送官!滚!” 张大彪这才松了手。 黄府管家掉在地上,一个字没敢吭,爬起身,捂着脸颊哭着踉踉跄跄地跑了。 周围的人一个个张大了嘴,惊呆了。 这也太嚣张了吧?那可是黄良阁的管家! 陈言扫视众人一眼,呵呵一笑,转身进了店。 门口伙计脸色惨白,哪还敢拦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店。 店内,朱一言正忙着招呼客人,突然看到陈言进来,登时一个哆嗦,立刻抛下正招呼的客人,小跑着迎了过去:“陈大人,您您您来了!” 陈言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笑了笑,拍拍他肩:“小朱啊,我来买点肉,晚上招待位贵客。” 周围的人全听呆了。 小……朱? 朱一言好歹也三四十岁的人了,比陈言大了不少,但却不敢有半点不悦之色,陪着笑脸道:“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劳动您,您叫人传个信儿吩咐一声就成。” 第373章 买丫环得找刑部 陈言摇摇头:“这不成,我得亲自挑选,带本官瞧瞧去。” 朱一言连忙道:“是是,大人这边请。” 无论是店内的伙计,还是客人,又或者门外排队的人,无一不懵! 这位朱大掌柜,为人友善,谈吐有礼。 而且无论来的是多大的官儿,他都是不卑不亢,应对得体。 怎么在这年轻人面前跟个孙子似的? 不但不怪对方不排队,甚至还有种唯恐得罪对方的感觉。 难不成,这年轻人来头竟比黄良阁还大? 长宁街另一端,黄府管家狼狈地捂着脸跑到那,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怒火狂升! 他身为黄良阁的管家,见过无数官员。 大大小小的官儿,除了能和黄良阁相提并论的那几位,哪个见了他不恭恭敬敬?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家伙,竟敢打他! 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忍下去! 街口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停在路边。 “公子,您别这样,这大街上呢……”一个软嗲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怕什么,外面的人看不到,来,让公子好好看看你肚兜上的鸳鸯,嘿嘿……”另一个猥琐的声音跟着响起。 车上的车夫听着里面的动静,忍不住将车帘悄悄掀开一线,瞄了里面一眼,不禁心里暗热。 孙少爷也太会玩了,居然在马车里就…… “孙少爷!您可要替我做主啊!呜呜……” 一声哀叫突然响起,把车夫吓一大跳,赶紧放下车帘,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肿猪头扶着车辕,泪眼汪汪。 “滚开!哪来的叫花子,这是你能扒的车么!”车夫大惊,扬起马鞭就要抽去。 “别打!是我!”肿猪头惊叫道。 “咦?这声音好像是……管家?!”车夫终于听出来了,大吃一惊,连忙跳下车,“管家你怎么变这样了?” “别提了!都是那个家伙!”黄府管家哭着说了一句,又对着车厢嚷了起来,“孙少爷啊,有人欺到咱们黄府上来了啊!” 车厢内一阵慌乱之声响起。 不片刻,车帘掀开,一人从车里出来,看着下面的管家,吓了一跳:“管家?你怎么变这德性了!” 黄府管家一看到他,顿时就跟见着主人的狗似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 听他说完,那人大怒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他竟然敢不给我爷爷面子!” 黄府管家听着不是味儿,什么叫打狗也得看主人,他是狗? 不过他也不敢计较,含泪道:“那厮太可恶了!我都再三说明,我是相爷家的人,可他不听则已,一听这话,反而打得更凶了!分明,就是故意削相爷的脸面来的!” 那人怒不可遏,喝道:“人现在在哪?你带我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周氏猪肉庄。 陈言挑好猪肉后,道:“这些全送我家去,还有件事,你这京城的菜市在哪?” 朱一言忙道:“大人想要买菜的话,得去西市,有点远。要不这样,您把要买的菜告诉下官,下官叫人替您去买,回头送您府上。” 陈言一想也是,遂道:“也成,那我给你留个清单,你照着买。记着要新鲜的啊。” 朱一言立刻道:“大人放心!” 陈言掏出自来水笔,从自己的随身记事册上撕下一页,一一写好。 朱一言惊奇地看着他那笔,不过也不敢问。 等到写好后,陈言将清单交给他,道:“本官新入京,琢磨着买几个丫头服侍,朱掌柜,你可有好去处?” 朱一言不假思索地道:“这事也请大人放心,下官在刑部有些路子,不知大人要几个丫环,又要什么条件呢?” 陈言奇道:“买丫环跟刑部有何关系?” 他并没有买过丫环,原本以为就是找些迫于生计、想要借卖身为婢来养活自己或家人的女孩。只是他对这方面的事并不了解,因此才找朱一言询问,想不到竟然还和刑部有关。 朱一言答道:“大人尚不知道吧?京官府中的仆役,大多有两种来路。一是贫穷人家的儿女,要求不高,吃苦耐劳,能干活儿。但这一类有些问题,下官实在不推荐大人。” 陈言没想过这事还有门道,追问道:“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贫困人家的儿女大多只有劳力,没有能力。” “粗活儿能干,细活儿基本没谱。” “譬如备膳,你便是给他们上佳的食材,他们也做不出美味佳肴,只会一锅炖。” “又如洗衣,穷人下手粗重,再好的料子,也几下给你搓毁弄破。” “而且,他们大多不识字,相貌粗鄙不说,谈吐也多为山村鄙言,” “并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德行。” “因为穷怕了,往往贪财,见到主人家有好东西或大量的银两,不惜偷之而逃。” “纵然能追回来,也往往耗费许多,得不偿失。” 朱一言耐心地解释道。 陈言动容道:“想不到这里面的道道这么多!那你方才说的另一条路子是?” “就是朝廷重犯的妻女。” “有些是抄了家的,家人受到牵连,被罚到官役做差。” “有的是家中没了顶梁柱,妻女无力生活,希望能得到一役半职养活自己。” “还有的是罪行虽重,但有转寰余地,于是妻女愿意替其丈夫或父亲换取减罪。” “还有很多其它情形,都会在刑部记录。” “若是有人肯花费银子,买得她们,便能领回家当丫环。” “而这些通常都是知书达礼,虽无力干粗重活儿,但衣食住行样样精通。” “因此服侍起来,远比贫困人家的丫头来得周到。” “并且,品行上也相较更妥善一些,不易出现偷盗或者败坏门风之类的丑事。” 陈言听得连连点头,直到朱一言说完,他才长叹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不到区区一个买丫环,竟有这许多门道!行,朱掌柜,这事就麻烦你了!” 朱一言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大人做事,是下官之幸!大人对丫环的要求是?” 陈言想了想,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第374章 打完奴才打主子 朱一言边听边点头,听完后断然道:“此事我必为大人尽心!” 陈言哈哈一笑,从衣内摸出一张银票。 朱一言惊道:“大人万万不可!为大人做事,我……” 陈言眼一瞪。 朱一言双腿一软,连忙接过银票,惶恐道:“多谢大人!” 陈言展颜道:“这才对嘛,哈哈!此事就拜托朱掌柜了,本官便回府中静候你的好消息。” 说完,带着张大彪转身去了。 朱一言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铺子,见他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吓死他了,还以为方才陈言生了气,要把他像对付杨掌柜一样收拾一通…… 回到后堂,他摸出银票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不禁动容。 他领着从六品的俸禄,一年也没这么多! 可按规矩,他是不能收贿的,这要不要上缴给何大人? 一时间,犹豫起来。 另一边,陈言跟张大彪离开后,走向自己马车,准备离开。 却听一阵马蹄疾响,另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就是他!”马车上,黄府管家远远看到陈言,立时尖声叫道。 陈言闻声转头,一眼就看见那肿猪头,不由莞尔。 看来,这厮是还没挨够揍! 那马车转眼到了近前,刹停下来。 车帘一掀,一人从车内走了出来,由车夫扶着下了马车,看向陈言,便要说话。 哪知道就在这一瞬,那人突然一震,怒道:“原来是你这个骗子!” 陈言定睛一看,也愣了一下。 这人赫然正是当时对郑妍起了色心、被他剐了三万余两银子的那个黄景初! 再一看对方竟然和黄府管家在一块儿,陈言心中一动。 同样姓黄,莫非…… 想到这里,他有了数,朝对方笑了笑。 随即脸色陡然一沉,喝道:“竟敢构陷本官为骗子,掌嘴!”说着,朝张大彪使了个眼色。 黄景初见他露笑,还以为这家伙是心虚了,想要说好话。 上次被骗了三万余两银子,事情太大,他没敢跟家里人说。可是他花销大,失了这三万余两银子,手头一下紧了起来。 左思右想,他琢磨着还是得从老爷子那弄点钱。 只是上回要钱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再直接要钱,他怕要来的不是钱,而是一顿揍。 于是决定从老头的喜好上下手,弄顿好吃的,孝敬孝敬,这样要起钱来也容易些。 黄良阁喜好口腹之物,黄景初知道最近精饲猪肉正火,于是叫上管家,到周氏猪肉庄买肉。 他嫌排队等待时间长,就没过来,带着凤栖楼的姑娘在街口外等着,没想到管家竟然出了事! 更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是骗了自己三万多两银子的那家伙! 而且,自己还没发威呢,对方竟然就叫人动手! 张大彪会意,立刻捋起袖子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啪啪几记耳光。 黄景初不过是个富家纨绔子弟,哪反应得过来,登时被打得两颊高肿,嘴角溢血,痛叫不绝。 无论是车夫还是黄府管家,又或者旁边排着队的众人,以及路过的路人,全都张大了嘴,不能置信地看着这幕。 卧槽! 这是打完黄府管家嫌不过瘾,把他主子也打上了! 好不容易张大彪缓了缓,黄景初踉跄退出几大步,捂着脸惊怒交加地颤声叫道:“你!你个狗东西!连我也敢打!我可是当朝相爷的亲孙!” 陈言朗声道:“无耻之尤,当众辱骂朝廷命官不说,居然还敢冒充相爷的孙子,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大周朝廷颜面何存!打!” 张大彪得了令,冲上前去,先一拳挥翻黄景初,又一脚踹倒终于回过神、扑过来救人的车夫,然后一伸手把想躲远的黄府管家扯了过来,掼倒在地! 随即,上前左踢右踩,一套组合脚法使将出来,轮流往三人身上招呼。 黄景初来的时候想法很简单,他在京城也是横行惯了,只要抬出自己字号,无往不利。却没想到遇到的是个浑不吝的,当众都敢直接动手! “哎哟!反了你了!” “打我的后果你承受不……啊!我的腰!” “狗奴才你竟敢……哎哟喂,救命啊!” “快!快来人救本少爷!” …… 黄景初被打得最多,转眼就从发狠骂人变成了仓皇求救,可周围的人见张大彪凶神恶煞,哪敢上前? 黄府管家更是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连孙少爷也敢打,附带着自己再一次遭了殃,不禁痛嚎翻滚不已。 挨了十几下后,黄景初扛不住了,直往管家和车夫身下钻,想把两人当挡箭牌。 换了平时,两人恨不得多点这种救主的机会。 可张大彪一脚又一脚跟铁锤似地,两人感觉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哪还顾得上其它,反而连翻带揪,将黄景初推到上面去扛张大彪的铁脚。 “狗奴才你们竟敢……哎哟!痛煞我也!” 黄景初连挨了几下重的,痛得死去活来,再没心思骂人,只顾抱头蜷身,尽量把要害避过张大彪的脚。 正打得起劲,远处突然传来喝声:“何人当街斗殴!”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群京兆卫骑着马过来。 奄奄一息的黄景初陡然见到他们,如获救命稻草,尖叫道:“救命啊!我乃当朝……” 陈言使个眼色,张大彪不等黄景初说完,上前对着他喉头一脚,教他瞬间哑了声。 随即又对着管家和车夫一人一下,叫这三人痛不堪言,说不出话来。 京兆卫这时才到了近前。 陈言喝道:“本官乃户部粮事郎中陈言!这三人当众辱骂构陷本官,还试图动手,现已被本官护卫制服,尔等速速将他们捉弄审问!” 京兆卫一听他自报家门,不由一愣。 不过既然是朝廷命官受辱,他们不敢怠慢,纷纷下马,询问事由。 陈言早就打好了腹稿,将事情说了一遍,自然将责任全推在对方身上。 还将昨儿才领到的官制私印拿出来给对方看,证明自己的身份。 其实黄景初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奈何此刻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一众京兆卫根本认不出他来。 “大人请放心,我等定会好好审问这三人!”带头的京兆卫连忙说道。 第375章 凤栖楼的红牌姑娘 “有劳。”陈言含笑道。 地上三人见到这幕,却又苦于说不出话来,无不又惊又急又气。尤其是黄景初,更是直接气得头一歪,昏死过去。 等京兆卫带走了三人,陈言才笑呵呵地转头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 这些人中不乏官员,见惯世面,可此刻跟陈言一对眼,无不心中一寒,赶紧转过头去。 这哪是什么朝廷命官,简直恶棍! 跟人不对付,立马拳脚相加。可要挑他毛病,又挑不出来。毕竟,所有人都看到也听到了,确实是黄景初他们先骂人! 陈言满意地一笑,正要走向自己马车,却见黄景初那辆马车上的车帘忽然掀开,一个娇媚多姿、衣着半透的年轻女子,探身而出,脸色惨白。 “竟还有同党?”陈言双眼一眯。 “不不不!大人,小女子娥绿,是凤栖楼的姑娘,只是……只是被黄公子带出来玩耍的,不……不是他的同党!”那女子吓了一跳,慌忙下车跪在了陈言面前。 方才她在车内偷偷看到了一切,吓得够呛,哪敢得罪陈言? 她这一跪,那宽松的衣衫领口向下垂敞开,陈言低头一看,登时从她衣领处看了进去,不禁双目一亮。 虽然不如郑妍那般雄伟,但这雪白景色仍是十分动人! “凤栖楼?本官好像听过,似乎是在城南?”陈言确实有些印象,记得是一家青楼,名气还蛮大的。 “对对对!我们凤栖楼的妈妈乃是苏婉意,望大人看在妈妈的面子上,饶了小女子。”那叫娥绿的女子诚惶诚恐发道。 陈言知道大周青楼的“妈妈”是指老鸨,也就是青楼的掌柜。 不过这个苏婉意,他确实没听过,自然面子也无从给起。 “你不必害怕,起来吧。”陈言和颜悦色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娥绿受宠若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随即感觉到对方扶自己的手有些不老实,在自己玉臂上捏了好几下。 她不惊反喜,最怕的就是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对方既然对她感觉兴趣,那她才是真的没事了。 “多谢大人。”她红着脸羞道。 “真是可怜,想必你是被那恶徒折磨得不轻,来,到本官马车上,待本官好好问问你,他用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手段折磨你。”陈言笑嘻嘻地拉着她,朝自己马车走去。 周围的人无不面面相觑。 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把人家打了,然后把人家的女人给拖到自己马车里?鬼才相信他是真的只是想“问问”而已! 不多时,马车离开。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这么横!” “连相爷的孙子都敢动,简直狂到没边了!” “我倒是挺羡慕他,那个娥绿,听说是凤栖楼的红牌之一,一晚上的恩银得二百两呢!” “对对对,上回我朋友去过一次,花了十两银子,才得到一次跟娥绿独处的机会,而且只是听了几首小曲儿,连手都没摸过。” “你朋友?我看是你自己吧!” “咳,别瞎说,真是我朋友!老夫可是有家有室,焉能去那种场所?” 一个时辰后,马车才终于到了福宁街。 原本一刻钟不到的路程,硬是绕了整个时辰,张大彪坐在前面驾着车,听着车里的动静,暗暗下定决心,回头有机会,他也得去趟凤栖楼! 这娇喘息息和婉转逢迎,是个男人都扛不住! 郑妍开了侧门,将马车放入后,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到马车里一阵嬉笑之声。 她不禁一愕,走到马车旁边:“大人?” 车内的动静一下小了下去。 不多时,陈言掀帘而出,气定神闲,眉目间有股圣人之色。 郑妍正要说话,娥绿跟着从车内出来,双颊红润,眉目生情,惹人遐思。 “她是谁!”郑妍俏脸一沉,指着娥绿问道。 “不得无礼!这位娥绿姑娘,乃是本官的线人。”陈言正色道。 “线人是什么?”郑妍完全没听懂。 “咳,就是指向本官呈报消息的民间人士。”陈言胡诌了一句,转移了话题,“总之多亏了她,本官才晓得了不少令人发指的恶行!娥绿姑娘,本官替万民感谢你!” “大人过誉了,小女子哪有半分功劳?还是大人明察秋毫,才能察得这许多恶行,为民伸冤。”娥绿含情脉脉地说道,双眸几乎是要融在陈言身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郑妍越看越是火大,不悦道。 “这你不必多管,总之,你收拾收拾,跟本官去赴宴罢!”陈言目光微寒,淡淡地道。 “什么?赴什么宴?”郑妍一呆。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昨日那些帖子的宴。”陈言说着伸手在娥绿颊上一掐,“姑娘,本官就不久留你了,这就派人送你回凤栖楼。” “人家不要嘛,人家只想以后都陪着大人您。”娥绿拉着他胳膊,轻轻摇晃撒娇。 “行啊,只要你不怕回头黄相来找本官麻烦时,把你也牵累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啊,我忽然记起尚有些要事,就不打扰大人啦。”娥绿立刻改了口。 “呵呵,彪子,你送娥绿姑娘回去。速去速回,一会儿咱们还要去趟上园春。”陈言吩咐了一句,随即在张大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是,大人!”张大彪心领神会,答应着去了。 等他们离开后,郑妍才激动地道:“大人,你是说真的?咱们真要去赴宴?”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对啊,你不是想去蹭饭嘛,咱们去蹭个够。” 郑妍确认是真,喜道:“太好啦!我立刻去换衣服!”欢快地去了。 陈言莞尔一笑。 这妞果然有勤俭持家的潜力,一说蹭饭,这么兴致高涨。 随即,他笑容消失,面色沉了下来。 方才在车内,从娥绿口中,他听到了不少事。 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就是客栈或酒楼的小二。 但是他们晓得的消息,往往都是真假掺半,而且多是些皮毛之讯。 而要论消息的靠谱和深入,再没有比青楼女子更好的了。 因为男人最爱透老底的时候,就是跟女人上床前后! 第376章 来了好多妹子 一路上,娥绿说了不少八卦消息。 其中一些是她自己从客人那听来的,另一些则是凤栖楼的姐妹们唠嗑时得来。 凤栖楼是赫赫有名之处,自然少不了达官显贵去那玩乐。 包括当朝大臣黄良阁、于都、韩兆坤等人在内,全都去过。 自然,他们这样的身份去那,也不会找娥绿,常常是找凤栖楼的花魁。但娥绿和花魁关系好,听来了不少消息。 陈言原本只是见她和黄景初在一起,想从她那探听点关于黄府的消息。 却想不到她居然知道那么多,他不禁大喜,有意诱导了一下,听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其中有一件事,听得他怒火大盛,让原本不想去赴宴的他改变了主意。 自入了京,他尚是首次生出冲动,要好好收拾收拾黄良阁。 今儿晌午,他要给这老东西来一餐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午膳! …… 上园春酒楼,从早上开始就忙个不停。 无论是文昌台左仆射,还是各部尚书,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自然不敢怠慢。 上园春将所有最好的厨子和伙计都动用起来,以便能够同时应对八场宴会。 好在上园春作为京城酒楼的翘楚,接待达官显贵是日常功课,虽然忙碌,倒也井井有条。 黄良阁是在前往上园春的轿子上,才知道于都等人也在那办了招待,而且招待的同样是那地运福宅的主人! “哼,这些家伙,在朝中一个个笑脸相迎,果然暗地里全想着跟老夫作对!”黄良阁脸色难看地道。 他一清二楚,别看在对付陈言这事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阵线,那是因为彼此利益相同,都不想唐韵受陈言影响太深。 可终究彼此立场迥异,在地运福宅的事上,必会各尽手段! 各部尚书中,只有冬官尚书方应台对他忠心耿耿,地官尚书何进尧不掺杂这些党派之争,其他人从来都是能拖他后腿就绝不惜力,绝不允许他一家独大! 要是只是这样,他倒也不惧。 身为三朝元老,朝中根基何其之牢,把那些个对头弄下去不难。 奈何这些朝廷大员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是相互结盟互助,就是寻找了强力的靠山,让他也不好下手。 尤其是这十来年,黄良阁渐渐开始感觉到压力。 这也是他为何这几年倾力襄助唐韵平定叛乱。 因为在他想来,这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女帝,无他黄良阁之助,根本无法稳住江山! 因此最终她也只能依靠他,反过来巩固他在朝中的权势。 然而近来黄良阁开始感觉到,这个大周第一位女皇,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控制。 尤其是遇到陈言之后。 好在,今儿终于有桩好事了! 那些个想跟他争地运福宅的人,一会儿脸色必定好看! 到了上园春之后,黄良阁径直去了他包下的甲字号院。 上园春范围极广,楼亭阁宇,一应俱全。 其中最有名的所在,就是十二字院,依天干而命名。 黄良阁昨儿就定下了甲字号院,耗费千两纹银,想的是给足了福宅主人面子,以便利于谈判。 快到甲字号院时,黄良阁脚步忽然一缓,看向不远处一个熟人,目光一变。 “黄相,您也来了?”那人也看到了他,连忙上前行礼,赫然是天官尚书于都。 “于大人倒是来得挺早。”黄良阁含笑回礼道。 “呵呵,我那算早?韩大人他们比我来得还早呢。”于都笑着说了一句,转头看看甲字号院,“听说大人包了甲字号院,看来对那所宅子是志在必得啊。” “于大人不也包了乙字号院?”黄良阁不动声色地道。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这么直接,不过也好,省得在那演戏浪费时间。 于都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不过,那宅子的主人如此神秘,未必肯来,咱们费了这番功夫,到头说不定是一场空。” 黄良阁呵呵一笑:“于大人不必担心,老夫敢保证,他今日必会来此。” 于都一呆:“黄相何以如此肯定?” 几次接触,不是吃闭门羮就是对方收了请帖却不给肯定答复,今日他虽然来了这里,却着实没把握对方一定会来。 本来他想着自己是这待遇,黄良阁必然也是,可此刻听对方的话,竟似另有玄机。 黄良阁含笑道:“于大人尚不知道吧?那宅子的主人,已给了老夫回信,说是会准时来这赴宴。” 于都一震道:“什么!” 黄良阁确实没说谎。 他出发来这里之前,陈言已经派郑妍去了一趟黄府,告知对方,他会准时到达,不过还要带些朋友到场,询问是否方便。 黄良阁当时大喜,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对方肯来,他就赢了!就算带些朋友过去,了不起多耗几百两银子,他岂会在意这点小钱? 此时黄良阁见于都神色大变,心中无比快意,笑道:“老夫还要准备准备,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进了院子。 于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背影。 这家伙难道说的是真的? 午时刚到,院外忽然喧闹起来。 黄良阁早已准备妥当,正等得有些着急,闻声大喜,忙亲自迎向院门。 终于来了! 到了院门处,黄良阁清了清嗓子,笑道:“老夫苦候多时,你可算是来……啊?” 话未说完,他已经踏出院门,突然一下愣住。 院门外,密密地站了二三十人,而且全是年轻女子! 并且,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脂粉浓重,那衣衫真是要多不堪便多不堪,玉臂粉腿,让人眼花缭乱! “哎哟,怎敢劳动相爷亲自来迎接呢!” “对呀,应该让奴家服侍相爷才是嘛。” “哇,这就是上园春的甲字号院么?我还头回来这呢!” “真是富丽堂潢,不愧是咱们京城第一酒楼!” …… 众女子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看得黄良阁彻底懵逼! 这都什么情况! “尔等是何人?”他回过神来,沉下脸道。 这些女子一看就知道绝非良家之人,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喜和她们在这公众场合有所接触,有伤体面。 第377章 蹭圣上的饭 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娇滴滴地道:“我等都是那位大人的朋友,听说相爷设宴,特来叨扰。” 说着,将一张请帖递了过去。 黄良阁愕然接过,看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 正是他给地运福宅之主发的那张请帖! 原来这些女子,便是那宅子主人的“朋友”。 他皱皱眉,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压下脾气问道:“不知那位大人在哪呢?” 到现在他仍不知对方是谁,不过听这些女子说是位大人,便顺着她们的话说了下去。 那浓妆艳女笑道:“他有些事情耽搁,一会儿就来。相爷,咱们先进去吧。”说着上前挽住黄良阁胳膊,朝内走去。 黄良阁眉头大皱,不过终究还是没甩开她的手,就那么任由她挽着回到院内。 众女迫不及待地跟了进去。 院子里,一众伙计和婢女全都看愣住了。 其中一名伙计对旁边的同伴悄声道:“不对劲啊,相爷怎么请了这些凤栖楼的姑娘来?” 同伴奇道:“凤栖楼?那不是青楼吗?你不会搞错了吧。” 那伙计肯定地道:“不会搞错,看着那个紫裙的姑娘没有?我上回去凤栖楼就跟她……嘿!” 同伴咋舌道:“难怪我觉着她们脂粉气咋这么重,原来……嘿,相爷找了这么多姑娘,他身子骨受得了么?” 那伙计叹道:“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咱们真是想象不到!” 黄良阁这得花甲之年了吧,还公然搞这调调!有钱有权,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同一时间,乙字号院院门处。 一直在那探头偷看的于都看得满头雾水。 跟黄良阁不同,他对这些女子倒是挺熟悉。 这些全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凤栖楼的姑娘! 奇怪了,黄良阁不是说那宅子的主人会来吗?为何邀了这么多青楼女子来此? 难道是想借她们讨好那宅子的主人? 可这未免也太…… 须知他可是当朝国相! 被人知道光天化日、聚众召妓,岂不有伤风化! 他眼珠一转,忽然出了院子,朝丁字号院走去。 这么好的戏码,怎能自己一个人欣赏?自然看的人越多越好! 而在这时,陈言带着郑妍,陪着便装的唐韵、何进尧和黎蕊刚刚踏入上园春。 “你葫芦里卖的药,到底何时揭晓?” 往里走的时候,唐韵蹙着眉,忍不住说道。 昨天黎蕊转达陈言邀请她赴宴的事,唐韵已经答应下来。 她虽然不好口腹之欲,但对陈言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十分好奇,既然他说是新菜式,那肯定有些门道。 加上这些日子她日夜操劳,也想有些时间放松放松,于是答应了邀约。 可没想到,约的是晚宴,陈言却突然找了何进尧,让后者替他入宫传了个消息,说是中午有极为重要的大事,请圣上立刻出宫一见。 唐韵真以为有什么大事,立刻带着黎蕊跟着何进尧便装出宫,在宫外见到了陈言。 但陈言却只说是一件大喜事,没有立刻揭晓,带着他们来了上园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稍稍忍耐。我可保证,这件事,绝对是大喜事。”陈言笑道。 唐韵满头雾水,只好跟他而行。 陈言早就订好了地方,是在上园春主楼的顶楼一间雅室。 带着众人到了雅室,只见窗边摆了一桌,酒菜早已备齐。 将侍者遣退后,陈言关上门,笑道:“只剩自己人,说话就轻松多了。陛下请坐上位,毕竟这顿饭是您请的。” 唐韵失声道:“什么!朕何时说过要请你吃饭?”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圣上何必这么小气,臣可保证,今儿这大喜事换您一顿饭,您绝对不亏。” 唐韵瞪他一眼:“最好是!” 一旁郑妍这才明白,原来陈言说的蹭饭,不是蹭的那些达官,而是蹭唐韵。 咕咕咕…… 一阵肚子的叫声响起。 众人愕然看向她。 郑妍脸上一红,讪讪地摸摸肚子。 “吃吧,圣上请的客,咱们客气了反而是对她不敬。”陈言哈哈一笑。 “真的么?那我先吃啦!”郑妍眼眸一亮,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郑捕头倒是真性情。”何进尧哑然一笑。 唐韵也不禁莞尔。 换了别人跟她一桌,早就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哪怕是陈言,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后,如今说话做事也有些距离。 但郑妍却与众不同,并没有太拘束,反而让她觉得像回到了青山县那毫无压力的所在,心情放松。 “现在可以说了吧。”她看向陈言。 “陛下上回和微臣提起,觉得有个人特别讨厌,无论陛下做什么,他总是像个老学究似地唠叨,甚至还对您说教。”陈言神秘地道,“臣打听到一个消息,可以让这人以后在圣上面前抬不起头来!” 唐韵一愕。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昨儿她和陈言前往御书房时,闲聊了不少事。 对陈言,她总有种特别轻松的感觉,忍不住向他倒了些苦水,其中就提到了黄良阁老是仗着三朝元老以及助她平乱的功劳对她说教。 不想陈言竟然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可见对她确实上心。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暖,问道:“什么消息?” 一旁何进尧没说话,但隐约听出了些意思,也看向陈言。 陈言指向窗外:“陛下请看外面那院落。” 唐韵顺着他手指看去,目光落在外面院落处。 从这里可以看完十二字院一多半的院子,甲字号院离他们这最近,只有七八丈距离,能清楚看到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那院落怎么了?”唐韵疑惑道。 “陛下最烦的那人如今包下了那院子,宴请佳客。”陈言含笑说道。 “那又如何?”唐韵不解道。 黄良阁的身份地位,在这宴客再正常不过。 “饭菜快凉了,请陛下先行用膳,微臣保证,很快他们就会给陛下一个大大的惊喜!”陈言却道。 唐韵微微蹙眉。 敢这么吊她胃口的人,这还是头一个! 也罢,便稍等一会儿,看你搞什么鬼! 日头渐渐从高空中向西边移去。 雅室内,唐韵一边用膳,一边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蓦地! 甲字号院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救命啊!” 那声音极为刺耳,像是女子濒险时所发,唐韵一惊,起身道:“怎么回事?” 第378章 抓个现行 还没人回答,只见甲字号院的屋内,忽然奔出十数名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个个神情惊慌,逃命也似地惊叫着朝外跑! 但不等她们跑到院门处,几个黄良阁的护卫已抢先一步扑到门口,把院门直接关上,将她们堵在里面。 黄良阁面色阴沉地从屋内出来,喝道:“他不来,老夫看你们谁走得了!” 众女惊慌之极,见几名护卫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吓得相互依偎着退到了墙角,个个面色惨白。 黄良阁怒瞪着她们,胸口不断起伏。 方才在主厅内,他耐着性子跟这些女子吃完午膳,结果硬是没等到那宅子的主人。 而这些女子竟然开始告辞,想要离开! 黄良阁疑心大起,追问宅子的主人为何还没来,结果她们竟说不知道! 黄良阁哪还不知道这事有问题,大怒之下,掀桌而起,让左右的护卫将她们给抓起来。 这些女子既有他发出的请帖,那必然和宅子的主人有关系,抓起来审,定能问出结果! 那些女子受到惊吓,纷纷逃跑,结果变成眼下这局面。 楼上,唐韵惊怒交加地道:“他在干什么!” 陈言也有些意外。 这和他预计的情况有了些出入。 他之前叫张大彪送娥绿回凤栖楼后,就地花钱召来这些妓女,让她们持他的请帖来上园春赴宴。 如此一来,黄良阁身为国相,却公然召妓,这种有伤风化的事被唐韵亲眼看到,自然以后黄良阁威望大损,在唐韵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可没想到,事情走向了更极端的一面! 原本他想的是,黄良阁毕竟当朝重臣,就算看破了,顶多就是发下火,在这公众场合,应该不敢动手。 却想不到这老东西竟然张狂到这种地步,光天化日竟敢让自家的护院对她们下手! 不过,这倒不是坏事,反而让事情走向更有利的一端。 这时见唐韵发怒,陈言忙道:“咱们赶紧下去看看!” 甲字号院的院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 只是院门紧闭,外面的人知道里面有黄良阁,也不敢撞门进去,只能偷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其中,就包括了于都和韩兆坤等人。 于都之前认出进去的女子是凤栖楼的姑娘,立刻去找了同在这里设宴的韩兆坤等几位同僚过来看热闹,不想竟有此一变。 院子里,黄良阁气得七窍生烟,走到缩在墙角的众女面前,揪过一名女子,将她推倒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直打得她抱头蜷身,哭嚎不已。 黄良阁年纪也大了,没打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得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吼道:“说!你们和那宅子的主人究竟有何关系!” 眼见情况大大不妙,众女已经扛不住了,不少人嘤嘤哭泣起来。 只有一个胆大些的,战战兢兢地道:‘回……回大人,我们不认识他。是有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到我们凤栖楼,说请我们来上……上园春赴宴,每人给……给五十两银子……’ 黄良阁一听“凤栖楼”三字,心中一沉。 果然这些女人都是妓女! 再到听完,他浑身一震。 不好! 上当了! 显然是那宅子的主人布计,陷害了他! 别人不知内情,只知道他黄良阁在这设宴,还召来了一群妓女,若是传出去,怕是人人都以为他公然召妓。 若是再严重些,传到了圣上耳朵内…… 想到这里,黄良阁眼前一黑,几乎昏过去,幸好旁边的人扶住。 到这刻他仍想不明白,为何那宅子的主人如此对待自己! 明明他百般礼敬,可对方却像把他当仇人一样! “相爷,现在该怎么办?”旁边一名护院悄声问道。 黄良阁喘息了一会儿,正要开口。 蓬! 院门突然被人猛地踹开! 随即,黎蕊和郑妍同时跨入。 守着院门的四名护院大惊,朝两女扑了过去。 两女均是武艺过人,哪是这些护院能比,三两下功夫,轻松将四名护院打翻在地。 “什么人!”黄良阁惊道。 却见唐韵俏脸冰寒,从外面跨入院内。 陈言和何进尧则跟在她身后。 “圣……圣上?!”黄良阁腿一软,颤声叫出一句,已跪倒在地。 “黄良阁!你在干什么!”唐韵双眸生煞,厉叱一声。 她尚是头一次当面直呼其名,黄良阁仓皇道:“陛下,您听老臣解释,这事和您想的不一……” 唐韵寒声道:“难道朕这双眼睛花了么?方才难道不是你将这些女子困住,还动手殴打她们!” 黄良阁登时僵住! 这刻,他已明白情况不妙! 现在已经不只是名声和清誉的问题,而是大周律的问题了! 大周律在保护官员上罚条极重。 可是,在官员违律的事情上,也是绝不留情! 凡是官员敢违律者,皆比寻常百姓罪重一等! 完了! 院门外,于都等人早在看到唐韵来时,就吓得纷纷跪地。 周围其它围观的人原本仍没反应过来,奇怪这几个人为何突然跪倒。 可听到黄良阁和唐韵的对答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无不赶紧跪落伏低。 天啊! 竟是皇帝亲临! 院子里除了陈言等同来之人,其他人已经全都跪下。黄府的护院更是个个魂飞魄散,胆战心惊地伏在地上。 唐韵目光扫过地上那被殴打的女子,粉拳不禁握紧。 “来人!将左仆射大人给朕押入宫,朕要亲自讯问此事!其余人等,召京兆卫过来,将他们给我押到衙门暂押!”她冷喝道。 “是!”黎蕊连忙应声,高高举起右手,打了几个手势。 数名潜藏在暗处的凤翎卫翻墙而入,上前将黄良阁围住。 黄良阁面上血色尽失,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凤翎卫朝院外走去。 他经过陈言身边时,后者忽然低声道:“黄相,看来本官的福宅与你无缘啊。” 黄良阁浑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向他:“竟然是你!” 陈言微微冷笑,缓缓道:“陇州永丰县王家沟八十七名饿死的百姓,托我向大人问好!” 黄良阁一呆:“什么?”未待多问,已被凤翎卫押着走出了院子。 陈言看着他背影,双拳缓缓握紧。 唐韵面色难看地转身道:“回宫!陈言,你陪朕走走!” 第379章 借大义之名行恶 离开上园春之后,唐韵脸色才好了些。 陈言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语不发。 黄良阁的反应,不出他的意料。 这种人,打着大局的旗号,将自己洗脑,以为自己做了利国利家的事,自然不会将因此受害的弱小百姓记在心上。 走了两条街后,唐韵才忽然道:“此事,是不是你布局所为?” 陈言微微一震,没有说话。 唐韵冷冷道:“你最后对黄良阁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陇州永丰县王家沟的八十七名饿死百姓,又是何意?此事又与黄良阁有何关系?” 方才陈言说话时,离她就两步远,她自然听了个清楚。 陈言又是微微一震,终于开口。 “大约在三年前的腊月,微臣带人到隔壁永丰县去剿灭一伙流匪。” “途经王家沟,却惊见满村皆是倒尸。” “臣一开始还以为是流匪所为,又或者冻死。” “但后来细查之后才发现,他们皆是饿死的。” “村中仅有十多人还有残息,臣将他们救回,才知道事情真相。” “原来在那年,有一伙镇压叛军的官兵,经过了王家沟。” “他们当时在山里迷路,丢了粮草,强行将王家沟三十余户的过冬存粮全部征收。” “导致那里的百姓在寒冬腊月无食裹腹,饿毙八十七名。” “陛下可知,那伙官兵的带兵之人是谁?” 唐韵听着他沉痛的话语,不禁停了下来,吃惊地看向他。 才发现陈言双目微红,目光中透出一股冷冽的杀意! 唐韵心中一震。 自认识以来,她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情! “难道是……”她隐隐猜到了一些,下意识说道。 “臣也不知道那是谁,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陈言迅速恢复了正常神情,平静地说道,“可能只是一时糊涂,说了句胡话,请陛下见谅。” 唐韵目光深深凝注在他眼内。 半晌,她方道:“这件事,朕还记得。三年前,朕误中陷阱,被叛军困于陇州东北一隅。朝中武将,又尽皆四处镇压乱军,无人能助。黄相以文官之身,亲自带兵,借道陇州永丰县,从敌军背后偷袭,救出了朕。” 陈言缓缓道:“陛下若是想说当初他确实是情有可缘,那臣只有一句话要说——借大义之名而逼百姓去死,那与恶贼何异?” 事实上三年前那件事,他当时并没有查出官兵的带军者是谁。 王家沟的生还者都是久居山林、少与外界接触的百姓,根本不认识对方,只记得是个老头,连容貌都记不清楚。 而那时还是战乱时候,消息难以打探,因此直到今日之前,他都不知道当时带军者是谁。 直至从娥绿口中听说,黄良阁在和凤栖楼花魁饮酒作乐时自吹自擂,称他在三年前曾亲自带军从陇州永丰县借道、偷袭一伙叛军成功,立下大功。 那一刹,陈言如被雷击! 他查了三年都没结果的事,想不到竟在娥绿那里得到了结果。 当初的带兵者,正是黄良阁! 唐韵听到他的话,娇躯一颤,却无言以对。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最讽刺的是,他已经不记得当初害死那八十七名百姓的事了。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我宁可不要功成!” 唐韵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一将功成万骨枯……” 陈言回过神来,忙道:“臣随口胡言,请圣上恕罪。” 唐韵默然片刻,方道:“你该明白朕为何要让你单独陪朕走走。” 陈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行礼道:“臣多谢陛下袒护之恩。” 不仅没让何进尧跟来,也没让黎蕊跟来,她摆明了并不是要追究他的责任。 唐韵抬步朝前而去,道:“无论如何,朕还是要多谢你。若非你这么做,朕不知道还要忍受黄良阁多久。但莫要以为朕会赏你,朕对你最大的赏赐,便是当作此事从未发生。” 陈言连忙跟了上去,道:“多谢陛下宽谅之情。那今晚的家宴……” 唐韵头也不回地道:“朕会准时前往。” …… 回到府中后,陈言已经彻底恢复正常。 正好朱一言派了人,将他吩咐下来要买的食材全部送来,陈言换上自己的厨师服,亲自下厨。 原本郑妍是想帮他打下手的,但她只切了个葱,陈言就把她从厨房里赶了出来。 “算了,你这天生饭来张口的命,还是去歇着吧。” 气得郑妍直跺脚,却无可奈何,只能气呼呼地离开。 直到天黑后,唐韵才带着黎蕊到了陈府。 为了避免惹人注意,她不但穿了便装,而且还走的侧门,直接坐着马车进去的。就算有人在外面监视,也发现不了进入的是当今皇帝。 “咦?走错了么?” 下车后,唐韵看着周围,不由一呆。 这宅子当初是她的,她来过几次,还记得这里面的布局。 现在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面目全非! “臣做了点小调整。”陈言还穿着厨师服,恭敬地说道。 “你不是才刚刚入京,这么快就调整成这样了?”唐韵讶道。 “臣早在当初陛下将这里赐给臣时,便已经派人来着手动工了。”陈言笑道。 “赐?”唐韵想起当初的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陛下,那债务可是签了字据的!”陈言心里一个咯噔,赶紧道。 这妞不会是想销了那些欠条吧? “呵,朕没有那么小气。既然当初欠了你,自然要归还。”唐韵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陈言松了口气。 “不过如今朕手头不宽裕,所以何时还钱,得看。”唐韵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啊?”陈言傻眼了。 这意思,要是她想拖个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六十年什么的,那跟不还有何区别? 见他这模样,唐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顿如春花绽放,美丽不可方物。 在场无论是陈言还是郑妍,又或者天天跟着唐韵的黎蕊,均是眼前一亮! 唐韵敛起笑容,白了陈言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朕只是与你玩笑罢了,手中有银时,自然会还你。” 陈言长舒一口气,笑道:“陛下看来今晚心情特别好,莫非是黄相的事有了结果?” 唐韵淡淡地道:“不错。” 陈言精神大振:“不知圣上如何处置他?” 第380章 太后插手 按大周律,朝廷官员犯法,比之庶民更是罪加一等!恃强斗殴,凌殴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怕对方是青楼的姑娘,起码也得把黄良阁官降三级! 陈言早就想过了,以黄良阁的权势,只凭这一件事想把他扳倒,不可能。若是能让他官降三级,便算是成功。 唐韵轻描淡写地道:“罚黄相赔偿伤者汤药费以外,并给她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此外,所有受惊的凤栖楼姑娘,均给二十两银子压惊。其它的,没了。” 陈言一震,失声道:“什么!” 这跟没罚有何区别! 唐韵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有人为他求情,朕也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陈言面色一沉:“谁?” 唐韵轻轻叹了口气,迟疑鹿鼎记,方道:“太后。” 陈言刚刚升起的怒火,一下被压了下去。他错愕道:“太……后?” 先帝的爱妃甄氏,唐韵的生母,在唐韵登基后,便成了太后。 唐韵有些疲倦地道:“朕不想多说,此事已经决定,就这样吧。对了,你这身衣衫有些古怪,是什么来头?” 陈言定了定神,沉住了气,说道:“此乃我家乡所用的厨子专用衣衫,称之为‘厨师服’。” 唐韵疑惑地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帽子:“那这是做何用处?” 陈言解释道:“避免做饭时头发或者发屑掉入饭菜之内。” 唐韵奇道:“今晚的宴席,你也帮忙了?”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帮忙二字说不上,是臣一个人做的。” 唐韵和黎蕊同时愕然。 自她们认识陈言起,这家伙不是吃卿儿做的,就是出去下馆子,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饭! 一旁郑妍骄傲地道:“卿儿的厨艺是我家大人教的。” 陈言无语地看她一眼。 他厉害,她在那得意个什么劲儿? 唐韵动容道:“那朕可就有些期待今晚这一宴了,希望你有新东西,能让朕忘掉烦恼。”说到最后一句时,终于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郁气。 陈言皱皱眉,但没多说什么,只道:“宴已备妥,请陛下入席罢。郑捕头,你带陛下进去,我去厨房准备摆席。” 黎蕊忙道:“陛下,让我帮陈大人吧。” 唐韵点点头,跟着郑妍去了。 陈言带着黎蕊到了厨房,后者才道:“陈大人,你万莫怨恨圣上,此事她也是无奈。圣上至孝,太后发话,她也没有办法。” 原本,唐韵确实是想借这事将黄良阁降职,只是事与愿违,一切没能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陈言点头道:“我明白。原来圣上是苦中作乐,不过,太后经常干政吗?” 黎蕊摇了摇头:“不,太后从不干政,所以这次插手,我也觉得奇怪。” 猜测无用,陈言只得将这事抛到一边,和黎蕊一起将准备好的菜肴一一端入后花园。 今晚的宴席是摆在花园的荷亭内,灯火摇曳下,一共九道菜悉数上席。 唐韵暂时抛开了杂念,闻到诱人香味,再一看九道菜果然全是自己没见过的,不禁精神一振:“这些菜肴,似乎不在陈卿你此前所给的菜谱内?” 当初陈言曾给了何进尧一份自自己手写的菜谱,上面有三十道猪肉为主的菜肴制作方法,后来还以此设宴招待那些商人,借这打响了猪肉的名号。 唐韵将这菜谱视为珍宝,上面每一道菜她都吃过,自然能看出这桌上的菜肴大不相同。 “圣上明鉴,这些是臣新创出来的菜式。” “这一道是醋溜肉片,酸咸可口,胃口不好最宜以此下饭。” “这一道则是京酱肉丝,酱香是主打,配着葱丝香味,是臣最爱之一。” “这一道名唤‘麻婆豆腐’,这里面用了平时作为香料用的花椒,陛下慢慢品尝,当能得其滋味。” …… 陈言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绍,唐韵一道接一道地品尝,赞不绝口。 宴过一半,唐韵忽然停了筷子,转头望向荷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言错愕道:“圣上有心事?” 唐韵幽幽地道:“朕有无数心事,但有一件,却是最为挂心,陈言,你能为朕解忧吗?” 陈言罕有见她这种无力的神情,不禁心生怜意,脱口道:“陛下请说,臣必然竭尽全力!” 唐韵看着塘中游鱼,缓缓道:“你可知朕最挂心的是何事?” 陈言立刻摇头:“恕臣愚钝。” 唐韵转头看向他:“呵,你不是愚钝,你是太过聪明,所以才不想妄加揣测。朕最挂心的,是这朝廷。”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却道:“臣不明白。” “大周这天下的基础,乃是百姓。” “百姓富足,大周自然强盛。” “可是,百姓如水,纵能涌流,却需要河道导引,方能流向正确的方向。” “而朝廷,便是那河道。” “可我朝中大臣,积腐已久,使得河道变得像这荷塘一般,将河水困死在内,形成无处可去的死水。” “等到有朝一日这塘水逾堤,那水便会流泄四野,不但不能沃土育国,反而会成大患。” “朕想将这塘池一般的朝廷变回河道,已非一日。” “可却总会遇到重重阻拦,无法遂意。” “陈言,你说,该如何是好?” 唐韵款款而言,目光凝注在陈言处。 陈言想了想,说道:“臣有办法,但这办法伤筋动骨,纵然说出来,陛下怕也未必能办到。” 唐韵眸中异色亮起:“你果然有办法!无论成不成,你且说出来让朕听听。” 陈言脑中不断闪过前世的记忆,许久才终于将所有东西整理清楚,开口说道:“如今我大周朝廷官员,乃是以举荐制而来。若想改变朝廷,举荐制必须改!” 大周自从开国以来,便一直是举荐制。 所有基层官吏,必须得到乡里举荐,然后由上层官员考核,综合其能力、人品等各方面的评价,通过重重把关之后,才能任职。 而基层官员的升迁,同样需要得到上官的举荐,然后由吏部派出审核专员,对被举荐者方方面面进行考核。 譬如何惇被赵长河举荐接任府尹,就是如此。 这原本是极佳的办法,毕竟考核的是综合能力,能够筛选出最优秀的人才。 可是,如今这已成为大周官制最大的问题。 第381章 石破天惊的变革 在举荐者公正的情况下,人才自然能被选拔出来。 但如果举荐者出了私心,那就会任人唯利、唯亲、唯权。 譬如黄良阁,朝中有重要官位缺人时,他可以举荐自己的亲信。 这亲信任了要职,之后又可以举荐自己的心腹入朝。 至于这些人能力不足,难以胜任怎么办? 没关系,负责审核的官员都是自己人,还怕过不了审核? 而且如此举荐,必优先举荐自己的子孙甚至亲族,自然会形成派系。 又比如如今但凡有些权势的官员,家中都或多或少,养了些幕僚。 这些人只要讨得主人家欢心,就有机会得到举荐的机会,成为主人家权力树的一分子。 甚至,还可能出现卖官鬻爵的情况。 只要肯给银子,那就有官儿做! 唐韵听着陈言将举荐制的弊端和现状一一析明,眸中异彩连连。 “所以举荐制已经落伍了!” “人心不古,人人都想着自己的时代,你搞这个最终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官员能力不足,二是官员结党营私。” “这就造成有能力的人无法为国效力,自然朝廷官员永远死水一潭,遇事无力应对。” “到头来,累的还是陛下自己!” “所以恕臣直言,大周不改举荐制,咱不说玩儿完,至少绝不可能成为强国!” “而且这事迫在眉睫,咱们大周四邻的那些国家,无论大小,都瞅准了大周战乱之后国力不振的机会。” “稍露破绽,便会被人趁虚而入!” “到时候,国将不国啊!” 陈言痛心疾首地抛下最后一句。 唐韵听得胸脯不断起伏,心潮澎湃。 自她记事以来,从未听过这般惊天之论! 举荐制是大周朝廷之本,从未有人对它质疑过。 而陈言这番言论,却毫不客气地点出其问题所在,发人深省! “陈卿此言甚为有理!”她急切地道,“那依卿之见,该如何变革?” “陛下见过我青山县的纳抚营吧?知道军士是如何招募的么?”陈言早有腹稿,问道。 “见是见过,但如何招募倒是不知。”唐韵坦然道。 “简单,设立一个考试系统,进行三轮考核。” “所有人均采用同样的考试标准,绝不偏私。” “只要能完成所有考试,便可成为纳抚营的军士!” “从身形体格、能力、意志、学习能力等各方面进行综合考试,有测量有笔试有实战。” “这样过了第一轮,基本上十中挑得二三,就将优质的潜力股给挑了出来,再进行第二轮复试。” “如此类推,最终就能得到百里挑一的人才!” 唐韵听得似懂非懂,但基本原理却已经听明白。 这种考试,不问出身不问利益,目的只为挑选人才,自然能避免人才被弃用以及朝廷结党营私的情况。 “我大周不是缺乏人才,而是缺乏可让这些人才上位发挥才能的办法。” “设若朝廷官员的选拔,也采用考试制度,臣敢保证,三五年之内,便可见到成效。” “届时国强民富,指日可待!” 陈言打铁趁热,加重了语气。 事实上,改革大周选官制度,从他上任起就已经有这想法。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大周兴盛,那事太遥远,轮不到他来操心。 但若能让大环境稳定下来,对他赚钱大计自然有利。 “闻所未闻,真是闻所未闻啊!” 唐韵双眸泛光,喃喃地道,感觉整个人的认知都被刷新了。 良久,她才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她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陈言:“此事,当真可行?” “不敢隐瞒陛下,青山县从臣上任起便设立了考试制度。” “不只是纳抚营,县内所有职位,均不问出身年龄,只要能通过考试,便可入职。” “由此挑选出了不少人才,在县衙任职录用。” “当然,都是以私聘性质,没有官品禄位,签合同的。” “同时设立了升级制度,达到条件可以提升员工级别和待遇。” “这样可以避免他们躺平,成为吃官饷蛀虫,还可以增加他们继续提升自己的动力。” 陈言恭敬地说道。 唐韵点头道:“难怪你青山县能如此富足,想来和你这制度有极大关系。但你方才说此事伤筋动骨,朕未必办得到,又是为何?”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臣相信陛下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唐韵早已想到了那点。 想要改革,就必须要通过朝廷官员来实施。 然而举荐制是当今朝廷官员的立足之本,要他们废弃举荐制,改为考试制,他们怎么可能乐意? 而且不只是朝中官员,那些王公贵胄,也不可能轻易赞成。 这中间的阻力,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疼。 身为皇帝,在普通百姓看来,自是权力巅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实际也是处处受人掣肘,办小事自然没问题,要办成这种等于彻底颠覆朝廷格局的大事,却是难之又难。 她轻轻一叹,道:“此事朕会思考,急不在一时。不过,与你一席话,令朕耳目一新。陈言,赈灾之粮的事,办得如何了?” 见她转移了话题,陈言知道这事说到这里便已足够,遂道:“陛下放心,臣已派人回青山县传信,不日第一批粮食便会到位。” 唐韵点点头,道:“另有一件事,黎蕊,东西给他。” 候在亭外的黎蕊连忙入亭,取出一个约巴掌大小的金色牌子,上面刻满纹路,还有“御令”二字。 “这是真金的?!”陈言接过牌子,动容道。 这手感这份量这质感,怎看都像是皇家制品。 “此乃朕的‘御令金牌’,有了他,你可自由进出皇城外朝。以后想要找朕,不必再麻烦何爱卿,自己进皇城,到凤门处叫人通禀便成。”唐韵说道。 “我朝二品以下,尚无人得过御令金牌,陈大人可说是大周自古第一人呢!”黎蕊抿嘴一笑,说道。 “臣,谢主隆恩!”陈言一震,离凳拜落。 皇城分为内廷和外朝,前者皇宫居所,后者是朝廷处理政务的所在。 凤门,便是分隔两边的门户。 这块金牌,等于是让他可以自由出入除皇帝居所以外的皇城所有地方! 第382章 她尺寸有问题! “起身吧,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唐韵摆摆手,“但千万不要恃宠而骄,否则朕随时可能收回来。” “臣谨遵圣谕!”陈言这才起身,喜滋滋地拿着金牌翻来覆去地看。 能不能进出皇城,这只是个便利与否的问题。 但这金牌本身的价值,可远远超过这方面。 说明唐韵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极高的程度。 能够牢牢抓紧这座靠山,他在京中也可稍稍安心。 “对了,朕听说你有礼物要送予黎蕊,是何礼物啊?”唐韵忽然道。 “啊?”陈言一个激灵,看向黎蕊。 这事她居然告诉了唐韵! “陈大人可莫要小瞧了凤翎卫对圣上的忠心。”黎蕊浅浅一笑。 “若朕的凤翎卫都能随便被人收买,那还了得?”唐韵似笑非笑地道。 “陛下误会了!微臣绝无收买之心,只是……只是……”陈言一时方寸大乱,只是了几句,硬是没想出招来。 大意了! 想不到黎蕊如此忠心,连这也禀报了唐韵。 “只是什么?”唐韵追问道。 “只是有点难以启齿,说出来太过失礼。”陈言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说道。 “朕赦你失礼之罪,说吧!”唐韵没放过他的意思。 “可否请陛下移驾?在这里实在是不便言语。”陈言遂道。 “行,走。”唐韵越发好奇,答应下来。 当下陈言带着两女出了花园,到了自己所住的卧房内,将郑妍也一并叫了进来,关上了房门。 “郑捕头,你脱了外衫。”陈言吩咐道。 “啊?不行!”郑妍大羞,断然拒绝。 “圣上也是女子,你害啥羞!”陈言瞪她道。 郑妍无语地看着他。 她是顾忌圣上吗?她是顾忌他啊! “等等,你让她说衣衫做什么?”唐韵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身上有实物演示,比臣口述要形象直接。郑捕头,赶紧的!”陈言催促道。 “不要!”郑妍一转身,直接开了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你!”陈言气得没辙,转头见唐、黎二女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得道,“那,那还是本官来演示吧。” 重新关上门,陈言到衣柜内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后,里面有十几套尺寸不一的女式内衣。 他将这设计给了卢婶后,卢婶意识到这其中的巨大商机,废寝忘食地扑在这上面,修改了不少细节,最终形成了好几种成品。 但周围都没人帮她参考,哪一种或者哪几种更好,她也没主意。 左思右想,她只得将成品送到县衙,再由陆卿儿派军士快马将这些送到了京城,交给陈言,帮她参考参考。 上回他想跟黎蕊拉好关系,灵机一动,想到她也是练武之人,必然也有和郑妍类似的苦恼,把这个当礼物送她,再合适不过了! 却不曾想,她居然把这事告诉了唐韵。 “摸起来倒是挺舒服,可这是什么?”唐韵睁大了眸子,疑惑地拿起一件,举在空中端详。 “这是穿在身上的。”陈言赶紧道。 “怎么穿?”唐韵奇道。 陈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只得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示范了一下。 好不容易穿好后,他转了个身,让两女都看清楚:“看见了吗?就这样穿。” 唐韵和黎蕊对视一眼,表情古怪起来。 “你说的小礼物,就是这么个毫无用处的……东西?”唐韵迟疑道。 这显然是某种新的装饰之物。 可看陈言穿在身上,不但没有任何美感,而且还显得特别滑稽。 “这个用处可大了!”陈言赶忙道,“此物其实是穿在女子身上的,你看这里两处半圆形的包裹,其实是,你们懂吧?对了,是穿在里面,用来托起……” “别说了!陈言,你竟敢在朕面前说出这等无礼之言!”唐韵嗔道。 多听得几句,她已然反应过来,羞得面颊通红。 黎蕊更是羞赧,心中暗异。 这位陈大人未免也太奇怪了吧?竟然想送女子这种贴身的衣物! “陛下,您这话未免太过贬低臣这发明了啊。”陈言叫起了冤,“此物真的用处极大,若是以它取代肚兜或裹布,可将女子那地儿固定起来,使得你行动之时不受影响。” “你还说!是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唐韵又羞又恼。 看来自己是对这家伙太过宠爱,导致他竟敢说出这般羞人之语! 陈言无语了。 明明是她逼他说的! “等等,陛下,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黎蕊忽然道。 “哪有什么道理,这厮分明就是借机讨便宜!好在是朕在此,若是只有你一人来这,被他这般诓骗,定会吃大亏!”唐韵窘道。 “不是,确实好像有些道理。圣上还记得当初带兵出征时,不得不以裹布裹胸吗?还为此抱怨过几次。若是换了此物,说不定真有效果。” 黎蕊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件,学着陈言的模样穿到了身上,自然是隔着衣衫穿的。 穿好后,她试着跳跃了几次,惊喜道:“真的有用!” 唐韵终于从羞赧中冷静了一些,看着她动作间的轻盈,同为女子,立时察觉到不同。 陈言松了口气,忙道:“隔着衣衫,效果仍不够明显,贴身穿戴,会更加……” “出去!” 唐韵忽然截断他的话。 陈言一呆:“啊?” 黎蕊却明白过来,连忙道:“大人若不出去,陛下如何尝试?” 陈言这才恍然,急忙退出了屋子。 屋门关上后,他站在外面有些不安。 其实这东西还是因人而异。 像郑妍那么惊人的尺寸,效果最佳。 两女都不如她,穿上之后会不会效果不够好,导致她们觉得他在撒谎?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黎蕊和唐韵像身上有虱子似地,一边耸肩扭背,一边走了出来。 “陛下,如何?”陈言小心地问道。 “不太舒服,勒得慌。”唐韵红着脸说了一句。 “噢,后面的扣子是可以调大小的。”陈言忙道。 “已经调到最大了!”唐韵微嗔道。 “最大怎么可能勒得……咦?”陈言突然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落向她身前,“莫非,陛下穿错了尺寸?” 不应该啊! 他记得方才唐韵拿的那个,该是d杯左右。 平时他目测唐韵怎么也不可能超过c,穿那件只可能大,不可能小。 方才他还想劝她换一件来着,不过看她生气,他没敢说。 除非,他的目测有问题! 难道,她其实比d还大?! 第383章 给凤翎卫全配上! “此物还有尺寸之别?”唐韵奇道。 “每个女子都不同,自然也有不同的尺寸。陛下稍等,臣为您挑一个大些的。”陈言说着回到屋内,从盒子里挑出一件大一些的。 不多时,唐韵更换完毕,到院子里活动了几下,欣喜道:“这一件舒服多了!黎蕊,来,陪朕过几招!” 黎蕊忙道:“是!” 唐韵摆了个起手式,倏然碎步进袭。 黎蕊自然不敢反击,只以守势,滴水不漏地防下唐韵所有攻击。 一旁,陈言暗暗咋舌。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唐韵动拳脚,确实有两手! 不过与此同时,他已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平时唐韵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应该是以裹布裹住了的缘故。 当然,她用的裹布料子肯定不同。 但再昂贵的裹布,效果都一样,那就是会把她真实的尺寸掩盖下来。 现在换了一件e杯的,她穿着居然合适,足以证明他猜测无误! 一轮拳脚下来,唐韵停手,退到一旁微微喘息,惊喜地道:“此物确实神奇!” 黎蕊也点头道:“和裹布相比,它的束缚力似乎要弱一些,但却比裹布舒服百倍。想不到陈大人竟然还有这种神奇之物,真是博学多才,连女人家的贴身衣物,也有所涉猎。” 唐韵看向陈言:“此物是你制作的?” 陈言一笑:“倒也不是,是我青山县的裁缝照着我给的图纸制作的。” 唐韵讶道:“这竟然真是你所创?” 陈言挠头道:“其实不是,是臣以前从一位奇人那里学来的。” 唐韵轻哼一声:“谦逊过头,便显得不真诚了。” 陈言哭笑不得。 他说的是真的啊! “不过,此物若是大量售卖,倒是对大周女子颇有益处。”唐韵若有所思地道。 “咳,圣上英明!” “臣此前欲送此物给黎蕊姑娘,正是为此!” “此物才面世不久,缺少试验之人。” “但陛下也看到了,臣入京之后,人生地不熟,身边又没有多少女子。” “想要找人试穿此物,也无人可找。” “因此臣便想着请黎蕊姑娘帮忙,试着穿戴穿戴。” “若有不适之处,她告诉微臣,臣便可令人改进。” 陈言趁机说道。 唐韵颔首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朕误会你了。” 原本她以为陈言是想借机打通她身边的关节,这么看来,陈言其实并无歹意。 陈言暗松口气,表面上则恭敬地道:“圣上哪有问题,是臣不够谨慎,令圣上误会,臣今后必当更加谨慎处事,避免类似的事再发生。”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你方才说要人试穿,以便改进。不过天下女子,皆有不同。只有一两人试穿,怕是仍然很难改进到适合所有人吧?” 陈言随口道:“陛下所言极是,臣也是这么想的,原本打算的是先由黎蕊姑娘试试,再请凤翎卫的各位姑娘一起帮忙。” 黎蕊动容道:“如此一来,还可一举两得!不但能集思广益,而且凤翎卫若能将它作为标准配备,大家行动之时也便利很多,此物完全可以作为军备使用!” 陈言听懵了。 军备? 他还真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如此一想,自己这发明倒是无形中为凤翎卫提升战斗力提供了相当的帮助。 唐韵也不由点了点头:“有理!另外,宫中女子甚众,朕也可让宫女等也穿上此物,为它的改进尽一份心力。陈言,想不到你不仅在政事上颇有见地,连在民生之物上也让人刮目相看!明日你且与何尚书一谈,看未来是否可让周氏商会与你合作这笔生意。” 陈言欣然道:“臣自当遵命!” 唐韵忽然脸上又是一红,欲言又止。 陈言看出她有话想说,小心探问道:“陛下可是还有什么事想问微臣?” 唐韵脸蛋越来越红,良久,才终于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朕确实还有一事,想要向你请教。只是,只是有些难以出口。” 陈言满头雾水地看向黎蕊。 黎蕊看看唐韵,又看看陈言,突然也是脸上一红,道:“陛下莫非是想问陈大人,关于月事之事……” 唐韵脸上红得跟火烧一样,却没吭声。 陈言一呆,恍然大悟! 原来是月事! 虽说她是皇帝,可终究还是女子之身,说起那事自然羞涩。 身为男子,过去他确实没怎么想过这方面的事。 不过这确实是困扰万千女子的一件民生大事,这时代的女子,遇到月事来的时候,条件好的用些布条,条件差的用些草灰叶杆等,卫生条件极差。 很容易,就会引起妇科方面的炎症疾病。 要知道,如今的医疗条件下,很多在他前世轻松可以治疗的疾病,现在都是重症。 一旦炎症变重,甚至可能带走人命! 就算是凤翎卫,甚至皇帝,这方面也谈不上有多好的办法,顶多就是用的布条昂贵一些。 不过这件事倒是难不倒他。 虽然前世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东西,但到处都是卫生巾的广告,他多少也了解一些。 “陛下若是想问臣是否有办法解决这问题,臣有。”陈言干脆地道。 “真的?!”唐韵惊喜地道。 陈言一举为天下女子解决了上半身的问题,唐韵因此忍不住向他请教这个困扰她已久的、另外半身的问题,想不到他竟然真有办法! “陛下请放心,此事臣立刻着手,最多十天,必为陛下解此忧难。”陈言拍胸保证。 “好!若你真能办到,朕另外重重有赏!”唐韵大喜道。 送走唐韵后,陈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闷着头画了两个时辰的图纸。 午夜后,他才终于开门而出,将张大彪叫来。 “彪子,着人将这份图纸送回咱们县,交给卢婶,叫她照样给本官设计一份。”陈言吩咐道。 “是,大人!”张大彪赶紧接过,转身去了。 陈言长舒一口气。 卫生巾的设计,他能想到的都画在了上面,剩下的就得靠卢婶自由发挥了。 次日晨起后,陈言收拾了一下,前往户部衙门。 自升官后,他还是头一回去那。 第384章 去衙门上班了 身为户部的粮事郎中,按照律例,陈言其实须每日前往户部衙门上班。 卯时就得去,进行点卯,若是迟到,还得受罚。 而且上班时间相当长,卯时也就是五点就得到衙门,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才能下班,中间得上至少十个小时的班。 根据职务不同,时间或有差异和波动。 就算是清水衙门,工作少的闲职,也得呆够了时间才能下班,除了几位大佬,其余人等非公务不能随意离开。 不过因为他身上担着如今大周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亦即解决粮荒,所以唐韵早就跟何进尧说好了,时间上陈言可自由安排。 也就是说,他去或者不去户部衙门,都无妨。 陈言自然是能不去则不去,但昨晚唐韵让他去跟何进尧商量内衣的买卖,他今儿也只好去一趟。 六部的衙门,就在皇城外墙外面。 皇城南门外不远,朝廷在那里修建了大量的官事房,朝中大多数衙门都在那里,六部的衙门自然也不例外。 这地方平时禁止百姓进入,若是有人想要到这里举报或者告状,须得在官事房外面的接待处申请,再由那里的小吏将申请递交相应部门,经过允许后,才由专人将来者带到对应的衙门。 陈言到了那里,将自己新领的私印一展,守卫立刻将他放入。 “大人,这里人还挺多。”张大彪驾着车,沿途看着左右,咋舌道。 “废话,全京城的官儿都在这上班,能不多?”陈言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随口说道,“赶紧找找户部衙门在哪。” 马车过了一座又一座院子,沿途不少人诧异地看着他们。 陈言开始还有点纳闷,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老瞅着自己这边。 但走了一截,他就反应过来。 这地方来往的官员,全是坐轿子! 像他这样坐马车来的,确实稀罕,容易引人注意。 不过纵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改坐轿子的想法。 轿子他不是没坐过,实在是受不了那颠簸。 无论是两人小轿还是八人大轿,都是一样,人多轿大照样颠得人难受,坐一会儿就跟晕车似的,想吐。 马车沿着大道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户部衙门的所在。 “这不行啊,得找个人问问。”陈言皱皱眉,“彪子,停车!” “大人,你让我去问啊?”张大彪勒停马车,转头问道。 “算了,你去别把人吓死,还得本官来。”陈言没好气地道。 这厮脑子不活,这处又全是官儿,别没问着地方,把人给得罪了。 他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一看,左首边近处赫然是京兆府衙门。 他正要到衙门口问一问,大门内却忽然有三个人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穿着京兆卫的服色,另两个则脸都肿得发亮。 “黄公子,本官就不远送了,外面已经备了轿子,二位请便。”那京兆卫一边走一边说道。 “多谢了,回去我定会在爷爷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其中一个衣着华丽但却有些破烂的肿脸男子嗡声嗡气地说道,嗓子沙哑。 陈言一愕,已然认出那两人是谁。 赫然正是黄景初和黄府官家! 随即目光一沉。 京兆卫昨儿才把黄景初和管家押来,竟然一天时间,就把他俩给放了? “那就谢谢公子了!”那京兆卫大喜,感激地道。 “不必送了,我……咦?!是你!”黄景初正说着,突然一眼看到三步外的陈言,登时脸色大变,尖声叫道。 “原来又是你们两个辱骂构陷朝廷命官的恶徒!”陈言冷冷道,“案子尚未审完,便想逃狱了么?彪子!” “在,大人!”张大彪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你你你别乱来!”黄景初看到这魔神般的家伙,顿时吓坏了,慌忙躲到那京兆卫身后。 黄府管家更是不堪,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此处是京兆府衙门,休得乱来!”那京兆卫见张大彪又高又壮跟座铁塔似的,也吓了一跳,左手按上腰间刀柄。 “包庇逃犯,莫非,你也是他们的同党?”陈言抬手拦着张大彪,盯着那京兆卫。 “什么逃犯,黄公子已经审明只是误会,无罪释放!”那京兆卫厉声道,“你又是何人,来我京兆衙门前喧闹!” “无罪释放?”陈言双眼一眯,“这么说,本官被骂和被诬陷,是白受了么?” “什么?难道你是……”那京兆卫一愣。 “本官乃是圣上亲封的户部粮事郎中陈言,你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大呼小叫!”陈言喝道。 “粮事郎中?本官乃京兆府少尹赖进忠!你区区从五品的官员,也敢在本官面前张狂!”那京兆卫丝毫不惧,反喝回去。 京兆府少尹,乃是京兆府衙门内,京兆尹以下最大的官,从四品。 而郎中之位,通常只有从五品。 所以那京兆少尹赖进忠一听对方是什么粮事郎中,还以为他是从五品的官职,岂会惧他? 再者,这赖进忠十分机灵,他已经问清昨儿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此时一见黄景初和陈言的对话,便已猜出是怎么回事,遂决心给黄景初出出气。 若是能巴上黄良阁这条线,那回头说不定有机会高升! 依大周律例,下官见着上官,必须礼敬,这姓陈的敢对他张狂,已可制他一个不敬之罪! “少尹?本官还真没想到,堂堂京兆府少尹,竟然徇私枉法!”陈言冷笑道。 “你少胡说八道!”赖进忠怒道。 “若不是徇私,那这二人辱骂诬陷朝廷命官,为何只关了一日,便给放了?”陈言寸步不让地追着道。 “本官方才已经说了,那只是误会!倒是你,说他二人辱骂诬陷你,证据何在?”赖进忠强硬地道。 “昨日周氏猪肉庄门口数十人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陈言冷然道。 “本官已经派人前去询问清楚,都说没有这回事。”赖进忠翻了记白眼。 “对对对,根本没有那回事!”黄景初见有他帮忙,胆子大了起来,“狗官!你叫人殴打本公子,这笔账我绝不会轻放,用不了几天,你这官帽就会摘掉!到时候看你如何嚣张!” 陈言脸一沉,打了个手势。 张大彪一个箭步跨过去。 赖进忠一惊,便要拔刀。 张大彪已然欺近他面前,照着他拔刀的手腕猛地一拍。 第385章 举荐本官的是圣上 啪地一声,拔出半截的佩刀登时被拍回鞘内。 赖进忠只觉腕骨剧痛,不由痛叫一声,捂着手腕朝后跌了两三步。 黄景初顿时失去庇护,和张大彪大眼对小眼,懵住了。 张大彪露齿一笑。 黄景初顿时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这笑容简直比哭还可怕! 张大彪一把揪住他衣衫,轻轻松松把他拖了回来,走回陈言面前,将他掼翻在地。 “啊!” 黄景初痛得蜷成一团,惨叫声远远传出去,立时惹来衙门内外无数人的注意。 “你不过一介平头百姓,却敢妄言摘掉本官的官帽。来来来,告诉本官,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梁静茹吗?”陈言俯身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我爷爷可是当今文昌台左仆射!你……你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黄景初惊恐地叫道,条件反射地搬出自己最大的靠山。 “什么!你竟是黄大人的亲孙?”陈言笑容瞬间消失。 “是!你不过是个区区郎中,我爷爷要收拾你,不比喝口水难多少!你要识相,就赶紧给我磕头道歉,我或许会放你一马!”黄景初见他神情异变,还以为吓住了他,大着胆子叫道。 “不可能!黄大人忠正秉直,绝不可能以权谋私!”陈言色变道。 “呵呵,不妨告诉你,前年振威将军杨世平,在我爷爷寿宴上骂了本少爷一句。” “没一个月,他就被抄家发往边疆流放!” “振威将军正三品的武将,也如此下场,你区区一个户部的郎中,能撑过三天我黄景初跟你姓!” 黄景初见他慌张起来,更是得意,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指着他鼻子叫道。 一旁赖进忠感觉腕骨似乎都被张大彪那一下拍碎了,正自痛不可抑,忽然听到黄景初这几句,他登时脸都绿了! 这特么大傻子吧? 这是能当众说的话吗! 周围远近至少有三四十人,听到黄景初这几句,也是无不面面相觑。 这得多张狂,才敢当众说出自家老爷子以权谋私的事? 陈言脸色难看地道:“看来,本官被你连番辱骂构陷,只能忍下来了?” 黄景初狞笑道:“忍也没用!你敢打我,别说是你,我要诛连你九族,连举荐你做官的人一样不放过,让你后悔动过我!” 陈言一震道:“你不要太过分!举荐本官的人,跟这事没关系!” 黄景初哈哈大笑:“看来你倒是挺有情义,但越是这样,本公子越要弄他!我要叫他家破人亡,像条野狗一样只能到处流浪乞食,让你后悔一辈子!” 陈言惊容瞬间消失,点头道:“行,那你弄她吧。举荐本官的人,是当今圣上。” 黄景初笑容倏然一僵。 周围所有人也是一惊,赖进忠更是脸色大变,暗叫不好。 陈言悠悠地道:“这里所有人都听到了,黄公子当众狂言,要弄圣上,叫圣上家破人亡。赖大人,请问此乃何罪哪?” 赖进忠脸色惨白,颤声道:“欺……欺君罔上……” 这罪别说黄良阁了,就算是满朝大臣全加起来,也兜不住! 黄景初一僵之后,反而突然笑了起来:“呵呵!赖大人莫要被这贼厮唬住,他什么东西,圣上怎可能亲自举荐这种小官?” 赖进忠一愣,想想也是,差点被这姓陈的吓死! 他神情缓和下来,正要说话。 却见陈言呵呵一笑,从衣内摸出御令金牌,漫不经心地道:“是真是假,问问圣上不就知道了。” 一边说一边把金牌拿起来哈了口气,拿袖子仔细地擦拭起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手中金牌,连赖进忠也傻眼了。 御令金牌! 这是圣上御赐的金牌,在场者岂有不识的? 这金牌整个朝廷都没几个人有,能有的必非小可! 唯有黄景初是个不识货的,冷笑道:“区区从五品的小官,也敢说什么面圣,你不如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 啪! 黄景初脸上陡然捱了一记耳光,瞬间惨叫着跌退几步。 定睛一看,打他的赫然竟是赖进忠! “来人!将这疯子给我关回大牢!”赖进忠怒道。 “赖进忠你疯了!你竟敢动我,回头我爷爷知道了,必不饶你!”黄景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惊怒交加地嘶叫道。 “闭嘴!还不赶紧给我把他拖进去!”赖进忠脸色发青,对着旁边京兆卫吼叫。 左右的京兆卫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黄景初连架带拖,不顾他的挣扎嚎叫,强行将他拖回衙门内。 赖进忠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着陈言点头哈腰地道:“陈大人,是我有眼无珠,请大人见谅。这人脑子有问题,我定会好好审问他,绝不轻易放过。” 这已经不是官品的问题了。 有金牌在手的人,哪怕只是个青头百姓,都比他这种圣上可能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官员权高位重,绝非他能惹得起! 陈言莞尔一笑,拿着金牌在他脸上轻轻拍击,啪啪作响:“赖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张口一个疯子闭口一个脑子有问题,真当本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是以为圣上会这么轻易,被这种烂掉牙的借口蒙骗过去?” 赖进忠脸上胀得通红,却任凭对方拿金牌拍脸,不敢稍动:“我……我没有……” 陈言脸一沉:“没有?呵呵!希望圣上问你的时候,你仍能这么说。彪子,走!”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张大彪也跳上马车,驱车而去。 赖进忠僵在原地,好半晌才终于缓过劲来,脸色变了又变。 这下麻烦了! 马车上,张大彪疑惑地问道:“大人,您就这么走了,不怕回头那个啥赖子又把人给放了?” 车内,陈言哑然一笑:“放心罢,现在就算黄良阁来了,姓赖的也不敢放他。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只能说黄景初老天都想收他。 竟然还敢出来咋呼,这不找死? 好不容易,找到了户部衙门,陈言进了院子,一眼扫过去,差点以为进了纺织厂。 这人来人往,人潮如织! “大人,户部咋感觉跟集市似的?这么多人!”张大彪咋舌地道。 第386章 间接伤害 “户部下面还有四个司,每个司光是官吏就有数人。” “而不入品流吏则有三四十人之多,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人.” “在这么个小院里挤着,人不多才奇了。” “不过户部总管天下钱粮度支,怎么这么寒碜,这地方怕是还没本官的官邸大。” 陈言一边往里走,一边啧啧地道。 张大彪咧嘴一笑:“他们能跟大人您比?他们这一看就没咋捞银子……” 啪! 陈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瞪他一眼:“闭嘴!什么叫捞银子,本官的银子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好吧!” 张大彪讪讪一笑,赶紧闭上嘴。 不过其实张大彪说得没错,户部有何进尧坐镇,下面的官员也不敢搞贪污受贿的勾当,确实在各部之中算是清贫的。 好不容易找到何进尧的屋子,陈言敲了敲门:“何大人,下官陈言拜见。” 里面传出何进尧的声音:“陈大人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陈言推门而入,一个没留意,撞翻了门后一撂册子。 “抱歉抱歉,我没注……啊?这是啥情况?”陈言说到一半就抬头看向屋内其它地方,顿时懵住。 这哪是当朝尚书大人的官署,简直就是个猪窝! 三丈方圆的一屋,里面到处都堆满了竹简、帛布、皮张、纸册等东西,甚至还有好几堆木片! 此外还摆开了八张桌子,八名官员正坐在桌前,紧张地誊写着什么。 见陈言进来,何进尧欣喜地跨过几撂册子,过来拉住他的手:“没事没事!来来来,诸位同僚,老夫为你们引介,这位便是咱们户部未来的栋梁,圣上亲封的粮事郎中,陈言陈大人!” 那几名官员连忙起身,一一和陈言行礼。 他们都是久闻陈言大名,毕竟何进尧这个陈言的铁粉这两天是天天把陈言的名字挂在嘴边,想不知道都不行。 何进尧又给陈言一一介绍几名官员,都是他手下的干将,度支司和仓部司的主管。 陈言连忙向他们一一回礼。 “久闻陈大人大名,今儿才算见着,真是年轻有为啊。”仓部司的主事华严笑道,“说起来下官还曾去过陈大人的青山县,可惜迷了路,缘悭一面。” 陈言暗忖你是悭了一面,可本官却是见过你的,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表面上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含笑道:“今后还请华主事多多关照。” 华严自是一番客气,又对何进尧道:“大人,陈大人既然来了,应该为他安排办事的公署才行。不知该安排他在哪里呢?” 通常朝廷有任免时,吏部会发来正式通知,将职务、官署等一一交待,但这次着实有些特殊。 粮事郎中这个官名,以前户部并没有过,听起来似是仓部司的职务。 但是,户部四司,每一司最大的官就是郎中。 可仓部司的两位郎中大人好好地健在,总不能把他们办公的独立小屋给了陈言吧? 可是要给他安排到下面其他人做事的大屋子,又不合适。 毕竟人家官品高达从四品,比从五品的仓部司郎中大人还高出两级! 何进尧摆手道:“不必,今后陈大人便和本官一起在这里办公。” 众人不禁动容。 户部何进尧以下,官儿最大的是两位侍郎,都是从一品。 连他们都没跟何进尧同屋的资格,可见尚书大人对陈言何其重视! 陈言却是一惊,方才何进尧说他是户部未来的栋梁,就把他吓一跳,现在又有这话,这是要把他绑死在户部啊! 他连忙道:“大人,这不着急。对了,几位大人不知在誊写什么呢?” 何进尧叹了口气,道:“在制作粮册的备册。这地上都是大周建国以来的粮册,时间久远,书写记录的物事也不同,而且数量太多,翻找起来十分麻烦。所以现在要将它们全部翻誊到纸页上,再建立检引,以便存放和查找。” 陈言明白过来。 大周造纸技术并不先进,因此很多记录用的册子,都是以更耐久的其它材料来制作,比如竹简、木片、帛布和皮料等。 但这些东西一来体积大,可记录的字数有限,二来形状不一,堆放不便,容易混乱。想在里面找到需要的资料,确实麻烦,人工消耗大,资源成本高。 看这意思,应该是何进尧想把所有材料统一为纸册,无论存放还是查找,确实要更方便一些。 “那得弄多久?”陈言错愕道。 听到这问题,众官员不由苦笑。 “八人忙了这么多日,方才弄完两套,还得再制作八套,老夫估摸着,怎么也得再要一个月左右。”何进尧粗略估算了一下。 “这还只是仓部司的粮册,还有其他司的录册,也要进行翻誊,初步估计,至少得花上一年的时间。”一旁的华严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 “一年未免太久了吧?”陈言忍不住地道。 “而且不只是咱们户部,所有官署的册子都要统一翻誊,以后全部都以纸册记录。”另一人补充道。 “规模这么大?”陈言更是诧异。 大周建国以来数百年,官方的记录有多繁杂可想而知,这要全部翻誊下来,而且每一种都要做好几份备册,工程规模着实不小! “以前没纸,反而没这么多事,现在突然不知道从哪买来这么多纸,搞了这么一出……真当大伙儿都是闲职,天天游手好闲么?我那边还有多少事等着处理!”一名官员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勿得胡言!此是圣谕,岂能违背?”何进尧连忙道。 “是,下官知错了。”那官员吓一跳,赶紧道歉。 陈言却是心中一动,看向何进尧。 何进尧跟他对了个眼神,微微点头。 陈言恍然大悟。 他就说以大周的造纸水平,怎么会有这么多纸张可供使用,合着是从他青山县弄来的! 如今青山县的造纸业,早就步入细分化的阶段,能造出二十几种不同用途的纸张,如厕用的草纸,绘画写字用的宣纸,甚至连食品用的糯米纸都有,用于记录的纸张自然也不缺。 不过这不是合作的生意,只是单纯的买货,通常只需要在李奉那登记入册即可,因此陈言此前并不知道此事。 这么说,还是他青山县超前的工业产品间接害了这些誊写的官员…… 第387章 商机 “长远来说,此事确实是利国的大事。不过此事着实耗费功夫,一时又找不到足够的人手,只好咱们坚持坚持。”何进尧再道。 “不久第一批粮荒需用的粮食就要来了,仓部司的人全耗在这上面,怕是不妥吧。”陈言皱皱眉。 “只能到时候再想招了。”何进尧说着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何大人怎么这会儿就疲倦了?”陈言讶道。 “这些天睡得晚起得早,确实有些困倦。户部的事太多,忙不过来。这还幸好有陈大人担下了粮灾的事,否则我呀,更是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何进尧叹道。 陈言来这本来只是要跟他谈内衣的生意,可见他这模样,不由心中一动。 何进尧是实打实的好官,不贪不贿,务实可靠,这把年纪了还为公务天天熬夜,不可多得。 最主要的,万一何进尧累得哪天猝死了,以后周氏商会跟他青山县的生意咋办? 这个忙,必须帮! 想到这,他问道:“既然已经完成了两套,为何不交付印坊印刷?” 度支司的郎中俞连顺叹道:“这办法我们也想过,但是行不通。” 华严也无奈地道:“印坊只查看了第一本,就说印不了。这些印册粗略估计也要用六千个不同的文字,印坊长期储备的活字只有一千二百个,根本没法印完。” 何进尧接着道:“如果要重新制作所有文字的字模,成本太大了,远远超过人工誊写。所以无奈之下,我们也只好……” 陈言一拍脑门,反应过来。 他自己是在青山县呆久了,享受惯了那里的印刷技术,一时忘了大周其它地方的印刷有所不同。 大周已有了活字印刷,但单个字模的制作相当费功夫,制作字基,然后凸面反刻,再以火烧制。 因此印坊通常只准备一些常见字的字模,少见字甚至孤僻字都没有字模,得现做。 几个字甚至几十个字还好,可现在缺的是四千八百个字,那这成本就太大了。 而且照他们所说,这还是第一册粮册用到的字,全套几百本粮册加起来,缺失的字模说不定能上万! 这还没有考虑其它问题。 比如遇到同页有多个相同字的情况,如果这些字是少见字,那字模基本就只有一个,没有备份,又得现做。 又如字模在压印过程中被外力损坏,那还得重做字模。毕竟,字模是泥制的,损坏实乃常事。 一件一件加起来,耗时就长了,有时甚至还不如手写。 但这个问题,在青山县不是问题。 他想了想,说道:“何大人,下官新来乍到,也没什么拜谒之礼送给诸位,不如就借此帮大家一个忙,翻誊之事事交予本官负责如何?” 何进尧连连摆手:“这怎么行!陈大人为粮灾的事已经够操劳的了,怎能再将此事麻烦你?” 陈言被他说得有点尴尬。 粮灾的事,自己好像也没太操劳,也就是发了个消息传回青山县,其他时候他都在忙着整理新宅子,给皇帝准备好吃的,以及抽空收拾收拾个黄景初和黄良阁啥的…… 他轻咳一声,说道:“咳,大人如此年纪尚且为国尽心尽力,下官就算再辛苦,也要替大人分担!只要大人肯将此事交给我,下官保证在十日之内,完成粮册的翻誊。”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愕然。 俞连顺皱眉道:“陈大人莫非是要增加人手?但我户部实在是没有更多的人可调用了!” 陈言微微一笑:“下官不但不会调用更多的人,而且我还要减人。”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不开玩笑吗?人本来就不够,他还减人? “减多少?”俞连顺疑惑道。 “八个吧。”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什么!这不全减了吗!”俞连顺失声道。 “所以从现在起,诸位可以休息了。”陈言含笑道。 “陈大人,莫要玩笑!此事乃是圣上亲自下谕,若是因为你的玩笑耽搁了,大家都吃罪不起!”俞连顺忍不住道。 “等等!这件事,便交给陈大人。”一旁,何进尧忽然道。 “大人,您……”俞连顺吃惊地看向他。 “老夫对陈大人有绝对的信心,只要他这么说,便一定成!此事不必再议,你们先回去做自己的事罢!”何进尧充满信心地开始撵人。 众官员你看我我看你,但何进尧都发了话,只好乖乖离开。 等屋内只剩何进尧和陈言后,前者才道:“陈大人,可否向老夫稍稍透露一二?是否又事关你青山县的秘密啊?” 陈言笑笑:“瞒不过大人,我青山县的印刷厂,可完美解决字模的问题。” 和其它地方的泥制字模不同,青山县的印刷厂所用字模,全部都是金属制的。 主料是铜、铅、锡等,一次铸制成功后,几年都不带坏一个的。 最重要的是,当初为了方便青山县印刷业的发展,陈言自己掏腰包,给所有找得到的字都做了字模,如今青山印刷厂的字模仓库超过三万字! 其中包括了各种异体字、生僻字等,可说这世上有人写得出的字,青山县的印刷厂都备了字模。 退一百步说,就算真出现了没见过的字,利用青山县如今已经比较成熟的工业体系,要在短时间内现做字模,也毫无问题。 “真的?那太好了!”何进尧听完,不禁大喜。 “不只是粮册,户部其它的官册,均可直接送到青山县。下官可安排绝对可靠的人,直接照着原册的内容进行印刷。这样可节省不少人工时间,诸位同僚也可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公务。”陈言再道。 “好!便依陈大人!”何进尧老怀大慰,捋须大笑。 原本预计八人花一年才能办到的事,照这样看,不但能省下所有人工,还能省下一半以上的时间,自然美哉。 “咳,当然,印刷也费钱……”陈言轻咳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朝廷为整理录册之事也拨了银项,陈大人便依照贵县的价格报来便是。”何进尧欣然说道。 当下将细节商议妥当,陈言又将唐韵交待的事说了出来,还将带来的样品给何进尧看。 何进尧完全懵了。 他是纯爷们儿,确实从没想过女子这方面的问题。 但细细确认之后,他不禁动容道:“此物确实有些用处,但恕老夫直言,我大周女子大多,咳,那个地方不堪盈握,怕是未必会有很多人购买吧?” 陈言见他表情有些尴尬,当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莞尔道:“大人这可就错了!此物的商机,就在这些胸小的女子身上!” 第388章 女装好羞耻 何进尧听得一呆:“啊?可陈大人方才不是说,此物是为帮助胸大的女子而设计吗?” 陈言神秘一笑:“设计的初衷是如此,可是,此物功用可非只这么简单。不知大人可否找个合适的女子来,让下官为大人实际演示一番?” 何进尧为难道:“这,户部从无女子……” 陈言倒不意外,说道:“无妨,找个娇小一些的男子也可。” 何进尧好奇心大起,带着他出去找了十几个身形较为矮小的流吏,陈言从其中挑了一个长相娟秀的,带着他回到屋内。 流吏乃是不入品的小吏,职能基本等于杂工。不过若是干得好,将来也有一定的机会被举荐做官。 “大人,有何吩咐?”那流吏赔着笑脸道。 “是这样,本官想请你换上这身衣衫。”陈言取出一条女子的裙衣,放在桌上。 “什么!大人你这是在羞辱小人!”那流吏愤怒地道。 啪! 一锭五两的银子拍在裙衫上。 “大人有令,小人自当万死不迟!”那流吏光速变脸,连忙上前把银子和裙衫一起拿走,到一角屏风后面换衣去了。 何进尧又是好笑又是惊奇,看了看陈言。 “人生在世,谁不求利?有钱,自然什么事都能办。”陈言笑眯眯地道。 他来前就大概预想过何进尧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带了这条女裙,准备让何进尧看看实际效果。 不多时,那流吏已经换上了裙衫出来。 何进尧也不禁动容:“想不到你穿裙衫如此像女子。” 只要不看脸,真是活脱脱一个女子! 陈言走上前,帮那流吏把头发重新简单扎了一下,换成女子发式,这下更像女人了。 那流吏窘迫地道:“大人,这行了吧?小人换回去了。” 陈言喝道:“真当银子赚得这么容易吗?出去,在院子里走一圈回来。记着,要学女子的姿势。” 那流吏惊道:“这怎么行!小人也是要脸面的呀!” 啪! 又是一锭五两银子,拍在了桌上。 “走回来,这银子就你的。”陈言悠悠地道。 “是,奴家去啦。”流吏立马娇羞地尖着嗓子说了一句,转身半掩着颊,开门出去了。 何进尧满头雾水,和陈言一起跟着走到门口。 只见院子里的官员和流吏都不由转头朝那流吏看去,显然都在奇怪为何户部衙门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不多时,那流吏硬着头皮走了回来,关上门后,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何进尧不解道:“陈大人,你这是何意?” 陈言却道:“大人稍安,且再看一看。来,本官帮你把这个穿上。” 说着走到那流吏面前,鼓捣了一会儿,已经将一件特制的女式内衣穿到了那流吏的裙衫内。 “这……这是……”那流吏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傻眼了。 原本一马平川的胸口,竟形成了雄伟山峰! 何进尧也看傻了眼。 就算是亲眼看着他换装的何进尧,一时间竟也不由觉得这流吏是不是真的本来就是女子,这女人味儿太重了! 啪! 陈言又拍出五两银子,道:“懂本官的意思吧?” 那流吏羞涩一笑:“懂,奴家马上去。”一转身,出门而去。 何进尧赶紧跟着陈言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院子里,“哇”声大起! 无论是官员还是流吏,全都停下了脚步,傻了一样看着那女装流吏扭扭捏捏地身子,双眼发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陈言转头看看何进尧:“大人,可有想法?” 何进尧老脸一红,道:“陈大人说笑了,老夫一把年纪,那方面的事已经,咳,不怎么想了……”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大人想哪去了!下官是问大人,对那女式内衣的商机,可有想法!” 何进尧这才反应过来,更是窘迫。 不过他也大致明白了陈言的意思。 这东西竟然能让男子都变得如此“雄伟”,那套在女人身上,岂非更加…… 对比那流吏两次出去后、众官吏的反应差距,足以证明此物能给女子带来多大的魅力提升! 这,就是商机啊! “有了此物,就算是普通的女子,也可实现大大的梦想!” “试想若平平无奇的她们,穿上这个之后魅力大增,哪个正常男儿能抵挡得住这般诱惑?” “而且,这内衣的设计还有多种不同的样式。” “譬如聚拢式,半透式,镂空式……” “将它进行功能和外观的细化,还可发掘出更大的商机!” “下官可保证,此物定会受到欢迎!” “而且还有一点,大周从未有过专为女子设计贴身衣物的行业。” “周氏商会若是做这生意,将会开创行业潮流,抢先占据蓝海市场,必能生意大火!” 陈言重重地说道。 何进尧听得一脸懵逼。 什么潮流,什么蓝海市场,他堂堂户部尚书,学识渊博,见识广博,居然没听懂! 可是大受震撼! 他由衷地道:“老夫明白了!此事便按陈大人的安排来!” 说话间,那流吏已经走了回来。 三人回了屋,将门关上,外面的一众官吏无不看得羡慕无比。 原来这女子竟然和尚书大人、粮事郎中大人一起的,难道他们三人在里面…… 屋内,那流吏火速将衣衫换了回来。 陈言含笑道:“做得好!这些银子全是你的了。” 那流吏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正要出去,忽然犹豫了一下,扭捏地道:“大人,这两件衣衫,能否让小人带走呢?” 陈言一愣,看看他羞涩的神情,顿时反应过来,忙道:“不行,赶紧滚!” 这特么是穿女装穿上瘾了是吧? 人说女装只有零回和无数回,诚不我欺! 那流吏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何进尧看着陈言把裙衫和内衣收了起来,开口道:“想不到陈大人还有这般奇思妙想。” 陈言笑了笑:“下官也只是从他人那里学来的,算不得自己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官先回家处理粮灾的事,大人将粮册备妥后,叫人送到我府中便可。” 何进尧自无异议,连连答应。 陈言出了户部衙门,在外面等着张大彪去把马车驾来。 就在这时,一抬轿子忽然在他面前停下。 轿帘掀开,一人走了起来,似笑非笑地道:“陈大人,想不到这么巧,竟在此处遇上,呵!” 陈言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黄良阁! 第389章 三日之誓 昨日的仇,黄良阁岂能放下? 原本也还在琢磨着如何设法报仇,却不想竟在这里遇上陈言! 此时见陈言面色阴沉,他冷笑道:“意外吗?想要陷害本相,就凭你,还差得远!” 街上还有不少人经过,听到了黄良阁的话,无不惊异。 昨天的事,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听这话音,左仆射大人对这个陌生的官员似乎颇有恨意,看样子此人要倒霉了。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这件事,还没完。” 黄良阁失笑道:“还没完?你好像还不明白,你再怎么受圣上宠爱,也不过是个无根无底的小官,纵然打尽了算盘,又能奈老夫何?莫要忘了,老夫身后,可是有太后!” 陈言淡淡地道:“太后护得你一时,可护不得一世。三天之内,你不降官贬职,本官便直接向圣上辞任!” 黄良阁不由哈哈大笑,看向旁边的随从:“你说这位陈大人是不是失心疯了?三天让本相降官贬职?这梦做得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随从附和着轰然大笑,极尽嘲讽。 黄良阁笑了半晌,笑容倏然一收,狠狠瞪向陈言:“行,本相便等着看你如何让我降官贬职!走!” 说完回身上了轿。 轿帘落下后,他眼中的凶光大盛! 陈言啊陈言,确实有句话没说错,这事还没完! 只不过,是老夫跟你没完! 不把你弄下去,老夫绝不罢休! 陈言看着轿子重新被抬起,忽然悠悠地道:“我若是黄相,不如先去关心关心自家孙子。毕竟他得在大牢里多呆段时间,有个人去探望他也是好的。” 轿内,黄良阁一怔,皱了皱眉。 这小子在说什么? 黄景初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经常跟那些朋友到外面游玩,经常不回家。 因此虽然昨晚黄景初没回府,黄良阁也不在意,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乖孙出了事。 但此时听陈言这么一说,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待轿子走远后,才掀开轿帘,吩咐外面的随从:“去问问初儿在哪。” 那随从连忙答应着去了。 另一边,陈言看着轿子远去,微微冷笑。 好戏开始了! “先不急着回去,咱们去找皇上!”他吩咐道。 “是,大人!”张大彪轰然应喏。 另一边。 不到半个时辰,随从就探得消息,慌忙向黄良阁汇报。 “什么!初儿被京兆府抓了?所为何事?”黄良阁眉头一锁。 “听说是辱骂诬陷了一位朝廷官员。”那随从忙道。 “辱骂诬陷?不过小罪,你跟京兆府的人说一声,叫他们把初儿放回来。”黄良阁松了口气,吩咐道。 “这……小人已经跟那边的人说过了,可他们说,不能放。”那随从无奈地道。 “哼!这是不给老夫的面子了?”黄良阁不悦道,又问道,“是谁吩咐不放人的?” “听京兆卫说,是京兆府少尹赖大人,他负责公子的事,这会儿不在,不过离开前再三叮嘱不得放公子出来。”那随从答道。 “赖进忠?他不是个不识趣的人,何以会……”黄良阁皱眉沉吟片刻,“今儿是益王殿下还是王大人当差?” “是王大人。”那随从答道。 “备轿!老夫亲自去提人,看他王知余多大的胆子,竟敢不放人!”黄良阁冷然道。 若是益王在那坐镇,他还没多大把握。 可是王知余虽是朝中重臣,终究不过是个二品,焉敢在他面前放肆! 不多时,黄良阁坐着轿子到了京兆府衙门。 门口的京兆卫不敢耽搁,赶紧去禀报。 王知余赶紧从内堂出来:“下官见过黄相!不知黄相来访,是有什么吩咐么?” 黄良阁开门见山地道:“王大人,听说我孙儿景初让京兆卫给抓了?” 王知余一惊,忙道:“下官尚不知道此事,我即刻让人去查查,若真有此事,想必公子是被人构害,立刻放人。” 黄良阁神情缓和下来,笑道:“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王知余陪着笑脸道:“不麻烦不麻烦!相爷请到这边稍候,我立刻让人去办。” 不多时,黄景初和管家被京兆卫带上了堂,随行的还有看押的京兆卫。 “爷爷!你可要为初儿作主啊!” 一见到黄良阁,黄景初登时扑了过去,抱着黄良阁的腿号啕大哭起来。 “岂有此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黄良阁惊怒交加。 “是一个叫陈言的狗官!”黄景初哭着道,将当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自然,其中对他不利的部分全给隐了,只说对方蛮横无礼,无故指使手下殴打他。 换了是别人,黄良阁或许不信。但一听是陈言,他立马信了十分。 毕竟,陈言也对他下了手,对他孙儿下手并不奇怪。 “初儿你放心,这笔账,爷爷必会帮你讨回!走,咱们先回去治伤。”黄良阁心痛地扶起黄景初,便要离开。 “相爷慢走!”王知余赶忙道,自然不敢拦阻。 “啊?大人,赖大人说过,万万不能放他们走啊。”负责看押的京兆卫惊道。 “哼,这里是他说了算还是本官说了算?”王知余对京兆卫冷语一句,转头看向黄良阁,陪着笑脸道,“下官恭送相爷!” 黄良阁哼了一声,这才带着黄景初和官家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后,王知余才松了口气,问道:“少尹大人去哪了?” 周围的京兆卫无不摇头表示不知。 王知余皱皱眉。 这个赖进忠,看来是越混越糊涂了! 知道抓的是黄府孙少爷,那就该赶紧放了,险些害他被黄良阁骂! “算了,等他回来叫他来见本官。” 同一时间,御书房。 陈言被黎蕊带着进入后,见唐韵正在桌前写字,立刻快步趋前,猛地一下跪拜在地:“圣上救命!” 这一下搞得唐韵和黎蕊都懵住了。 “陈言,你搞什么鬼?”唐韵错愕道。 “微臣不敢搞鬼,实是受了惊吓,只好来求圣上。”陈言伏在地上,哀声叫道。 “等等,你不会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想要让朕赦你吧?”唐韵诧异道。 “陛下说笑了,微臣可是奉公守法之人,岂敢做那些歹事?”陈言慌忙道,“是有人要害微臣,我才不得不向圣上求助,求圣上救我一命!不,救我九族一命!” “你这说得越发没谱了,是谁竟要害你九族?”唐韵莫名其妙地道。 “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黄大人!”陈言一字一字地道。 “什么!”唐韵霍然起身,失声道。 第390章 以权谋私 京兆府衙门。 王知余从后堂迎了出来,见着前面娉婷身影,微微一惊。 果然是圣上的凤翎卫! 奇怪了,凤翎卫是圣上的亲卫军,怎会来此? “见过王大人。”那凤翎卫简单行了个礼。 “姑娘不必客气,不知圣上有何吩咐?”王知余赶紧上前,小心问道。 虽说他官品高于对方,但对方地位特殊,哪怕是一品大员也不敢怠慢,更何况是他? “圣上口谕,令我前来提人。”那凤翎卫冷冷道。 “提人?不知是提何人?”王知余有些疑惑。 “此人名唤黄景初,请大人立刻将人带来,我好回去复旨。”那凤翎卫说道。 “啊?”王知余顿时傻眼了,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妙! 黄良阁来要人,他没多想就给放了。 却想不到竟然连圣上也来要人! 奇怪了,区区一个黄景初,圣上要他来做什么? 这下麻烦了,人已经给黄良阁带走,叫他如何向圣上交待! “王大人,圣上等着见他,请赶紧吧。”那凤翎卫见状,忍不住的催促道。 “这……这……”王知余额头渗出冷汗,结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迸出几个字,“这人已……已经被放走了。” “什么?”那凤翎卫俏脸一寒,“欺君罔上的罪徒,王大人何以将他放了?” “啊?什么欺君罔上,这人只是和人发生了些冲突,哪有什么……”王知余色变道。 “呵,大人身为京兆府尹,掌管京城治安,竟然未察实情,便将人放了?那就请大人随我去一趟,亲自向圣上解释吧!”那凤翎卫冷笑道。 王知余脸都青了,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道:“这……这事不是本官亲自审理,并不……” 那凤翎卫打断他的话:“这话,大人还是向圣上说吧!” 王知余整颗心全沉到了底。 事实上,他很清楚,就算是这事不是他亲自审理,他身为京兆尹,也逃脱不了监管不利之责! 更何况,人还是他亲自放的! 忽然间,他记起了那看押的京兆卫说的话。 说是赖进忠在离开前,再三嘱咐无论是谁来提人,都不可放黄景初出去。 这一刻,王知余无比后悔。 早知道就听他的了! 不多时,御书房内。 王知余满头大汗地拜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唐韵起身走到他面前,缓缓道:“黄景初当街说要对朕不利,此事朕已派人去查证,确有其事。而他此言,便是在你京兆尹衙门口所说。王知余,你竟丝毫不知!朕且问你,你这京兆尹是怎么当的!” 王知余惶恐道:“臣失于察听,罪难自释,请圣上降罪!” 到这刻他仍不知道到底黄景初如何辱了圣上,但既然圣上说已经查证清楚,自然无误。 他为官多年,太清楚到了这一步再怎么狡辩都只能招来圣上更大的怒火,唯有赶紧认错,方能将惩罚力度降到最低。 唐韵寒声道:“这也罢了,黄景初与陈爱卿的冲突你未经详查,便擅自放人,朕问你,你眼中大周律法何在!” 王知余更是吓得浑身颤抖,颤声道:“臣……臣……” 一旁,陈言趁机道:“陛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韵绷着脸道:“说!” 陈言说道:“王大人放人,恐怕是身不由己吧?” 唐韵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陈言恭敬地道:“若是黄相亲自前往提人,王大人恐怕不敢不放,对吧王大人?” 地上的王知余一震,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猛地醒悟过来,连忙道:“是是是!陈大人所言甚是,当时黄相亲自来要人,臣确实不敢不放啊。” 唐韵不悦道:“这等借口,真以为朕会信?” 王知余深知若要保住自己,这会儿便再不能犹豫,连忙道:“臣句句属实,当时有不少人看到此事!” 陈言接过话头:“不过话说回来,若黄相只是露个面,大人便赶紧放了人,这其中的责任还得是大人为重。” 王知余慌忙道:“不不不!臣本来也不愿意放人,想以大周律例为重。可是黄相他说,若臣不放人,以后微臣便是他黄相的仇人。微臣职微力弱,一时胆怯,便……便……” 这话其实撒了谎,当时是他为讨好黄良阁主动将人释放,但这会儿想要自保,不这么说哪行? 唐韵娇喝道:“王知余!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参奏左仆射恃权谋私,私放欺君罔上的恶徒,你可知若朕查实你在撒谎,有何后果!” 话已出口,王知余也没了余地,唯有高叫道:“臣不敢蒙骗圣上,黄相他确实亲自上门索要黄景初,望圣上明鉴!” 唐韵冷然道:“来人!去将黄相请入宫来,朕要亲自问他!” 黄府。 黄良阁正心疼地看着请来的大夫给黄景初上药,听着孙子的呻吟叫唤,恨不得立刻叫人去把陈言抓来,当面来个五马分尸! 他家三代一脉单传,唯一儿子如今在外地做官,准备过两年再调回来,在朝中任个要职,而孙子也差不多到了年纪,准备明年举荐一个官位。 黄良阁的儿子娶了几房老婆,但直到成亲十多年后,才好不容易得了黄景初这么个香火,自然家里人包括黄良阁在内,无人不把他当宝贝似地捧着。 现在陈言竟敢伤他,黄良阁岂能咽下这口气! “相爷!凤翎卫来人了!”下人前来禀报道。 “来得正好!本相正想入宫面圣,好好参奏陈言一本!”黄良阁霍然起身,快步而出。 外面花园内,黎蕊带着两名凤翎卫刚刚起来,见到他时,立刻向他恭敬行礼。 “诸位姑娘不必多礼,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黄良阁暂时压下火气,温和地问道。 “圣上有件要事,请黄大人入宫商议。”黎蕊客气地道。 “不知是何要事?”黄良阁微微一讶。 “大人入宫便知。”黎蕊不动声色地道。 “那请姑娘稍候,老夫稍事整理,即刻跟姑娘入宫。”黄良阁说着便要去内堂。 “对了黄大人,圣上说,请相爷将令孙景初公子也一并带上。”黎蕊忽然再道。 第391章 太后驾到! “这是为何?”黄良阁诧异道。 “和圣上要谈的事有关。”黎蕊简洁地道。 黄良阁心念一转。 情况不太对劲。 等等,莫非是…… 他冷不防问道:“请问姑娘,户部粮事郎中陈言,是否也在圣上身边?” 黎蕊倒不瞒他:“在。” 黄良阁双眼一亮。 果然如此! 那小子必是怕自己殴打黄景初的事被揭发,所以恶人先告状,跑到圣上那里倒打一耙! “好!本相便和他当面对质,看看圣上如何裁决!”黄良阁一声冷笑,转身去了。 黎蕊看着他背影,不由撇了撇嘴。 圣上已经派人去多方查证,不仅京兆府门前黄景初辱骂圣上是真,连昨日他和管家先辱骂陈言也有不少人证。 可黄良阁居然还敢这么嚣张,说什么当面对质,看来是昨儿被太后保下的事,让他有恃无恐。 这种人若是不好好治治,怕是以后要坐到圣上头上去吧?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臣黄良阁拜见吾皇!”甫一踏入御书房,黄良阁直接拜倒在地,悲呼道,“求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唐韵寒着脸看着他。 他居然还有脸叫自己为他做主! 她压下心中火气,道:“黄相,你要朕为何事给你做主?” 黄良阁直起身,悲道:“臣要状告粮事郎中陈言!他当街无故殴打臣的子孙,还反咬一口,诬陷景初辱骂构陷他,害得景初被抓进京兆府衙门的大牢!皇上,这等恃功骄纵之徒,若不治一治,他必将更是无法无天!” 唐韵点点头:“黄相所言甚是。若是一名臣子,稍有功勋,便敢横行无忌,那朕还如何治理朝政?” 黄良阁没想到她如此好说话,喜道:“圣上所言甚是!依我大周律例,官员恃权徇私,乃是重罪,臣恳请皇上依律,将陈言撤职查办!他连对待臣的家人也如此,必然还有许多还未揭昭的罪行!” 说着,朝着站在一旁的陈言冷笑一声,送去一个恶毒眼神。 这叫自掘坟墓! 想要在圣上面前参奏本相,做梦! 唐韵俏脸一沉,道:“来人!即刻摘去黄良阁官帽,脱去官帽,收他官私二印,送交吏部和刑部会审!” 黄良阁瞬间傻眼:“啊?皇上,您是不是说错了,不是该……” 唐韵截断他的话:“黄景初一介平民之身,昨日于长宁街当街辱骂朝廷命官,此罪一;” “他不知悔改,今日再次在京兆府衙门外先辱骂朝廷命官,后又当众辱骂于朕,此罪二;” “而黄良阁你不问青红皂白,强闯京兆府衙,逼迫京兆尹王知余放人,以权谋私,此罪三;” “黄景初犯了欺君罔上之罪,你身为朕最倚重的重臣,竟为私情包庇他,其心可诛!此罪四。” “如你所言,官员恃权徇私,乃是重罪,更何况牵涉辱朕之事,故朕夺你官位,将你查办,你还有何话好说!” 凌厉的话声在书房内回荡,听得黄良阁脸色大变。 “这……这怎么可能!明明是陈言他殴打我孙儿……”他惊慌道。 “还想否认!此事朕已派凤翎卫前往调查清楚,人证可不只一个两个,而是数十名之多!”唐韵怒道。 黄良阁浑体冰冷,不能置信地转头看向身后跪趴在地、瑟瑟发抖的黄景初。 这家伙在外面横行霸道,可在唐韵面前,却跟个鹌鹑似的,一听对方说出真相,早已吓得三魂六魄丢了大半。 “初儿,皇上所言,是不是真……真的?”黄良阁颤声道。 “我……我……”黄景初颤如筛糠,一句整话也说不出。 两次和陈言冲突,确实都有数十人在场目击。 现在想想,他才终于明白,陈言当时是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激他和诱他,让他失言! 见自己孙子这模样,黄良阁终于明白过来。 这小子骗了他! 估计是怕他责骂,所以将所有事都推到了陈言身上,而且还隐瞒了辱骂圣上的事! 一旁陈言微微冷笑。 也是黄景初这小子太过草包,不然就会想到这会儿该把最重的罪给否了,也就是辱骂圣上。 只要他咬定当时并不知道举荐陈言之人是圣上,说不定可以减轻些罪名。 可惜,这家伙已经被吓麻了。 此时,黄良阁脸色变了又变,艰难地转回头道:“皇上,臣的这逆孙年幼无知,还只是个孩子,他……” 陈言哈哈一笑:“孩子?不知道哪家的孩子会成天在青楼里面跟那些姑娘干些成人的勾当!” 黄良阁气得快吐血,却又无言以对。 看看唐韵如覆冰霜的玉容,他心知黄景初这罪名是消不掉了。 唯有一咬牙,沉声道:“皇上,臣孙之罪,臣认了。可是,臣此前确实不知道初儿有过辱君之事!再者,说臣以权谋私,逼迫王知余放人,此事臣绝不认!此前去京兆府衙,臣尚未开口,王大人便主动将人放出,罪责岂在臣的身上?” 事到如今,唯有先全力保住自己! 他没事,才有机会为黄景初周旋。若他出事,那才是真的没戏了! 至于牵累王知余,他也顾不得了。 “呵呵,这么说,是王知余撒谎了?他亲口对朕说,此事是你所迫!”唐韵冷笑道。 “他胡说八道!”黄良阁大惊,没想到王知余居然已经先把自己卖了。 “你有何证据?”唐韵反问。 黄良阁一时语塞。 现场的人,除了他和黄景初,全是京兆卫的人! 就算去查,他们也不可能帮他啊! “黄大人,下官奉劝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道理你该清楚。”旁边的陈言悠悠地说道。 黄良阁看向他,心中猛地一震。 莫非,这一切全是他布局好的? 先激黄景初出言辱圣,后故意告诉自己黄景初出事,让自己冲动下去京兆府衙要人! 难怪此子说什么三日内自己必会降官贬职,原来是早有预谋! “你!你陷害我!”黄良阁想通这一点,怒吼道。 “黄大人方才陷害京兆尹大人不成,现在又想诬害下官么?”陈言眼中透出一抹嘲讽,“难怪黄公子这么爱构陷人,看来是从黄大人那里学来的。古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诚不我欺!” “你!你!”黄良阁气得眼前一阵黑,指着陈言。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唱喏。 “太后驾到!” 第392章 先帝是真性福 刹那间,御书房内安静下来。 唐韵微微蹙眉,黄良阁却是绝处逢生,惊喜至极,投向陈言的目光已经从愤怒变成了得意。 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随着环佩声声,当今太后在两名宫婢随行下,款款而入。 陈言朝她看了一眼,瞬间两眼大亮! 估计生唐韵时太后年岁不大,就算是现在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任何衰态。 肤白肌滑,眉目如画,被华丽裙衫包裹着的身段纤丰合度,乍一看去,她就跟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似的。 只有眼角微现的鱼尾纹,以及眼眸中透出的成熟和稳重,让人感觉得到岁月在她身上确实留了痕迹。 陈言现在可百分百肯定。 唐韵,是随她妈。 母女二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绝丽动人,只不过唐韵更见英姿飒爽,而太后多了不少成熟丰韵和女儿家的柔媚。 而且在某些天赋方面,显然唐韵也深得其母的遗传。 而且太后不需要大量活动,估计平时没有裹起来,那天赋本钱看着居然比换上了女式内衣的唐韵好像还要丰厚些…… 先帝,可是真性福啊! 一名宫婢瞧见了陈言直视的无礼之态,娇叱道:“大胆!” 唐韵转头看了陈言一眼,也有些不悦,低嗔道:“陈卿!” 陈言一个激灵,赶紧垂下眼睛。 想不到太后竟然这么正点,搞得他失了态,千万别给对方留下恶劣印象,否则回头更没好果子吃了。 “老臣拜见太后!”黄良阁抓到了救命稻草,慌忙转身拜倒。 “孩儿见过母后。”唐韵也赶紧上前行礼,其余凤翎卫则慌忙全跪下。 陈言哪敢怠慢,也跪倒在一旁。 太后清冽的目光扫过御书房所有人,在陈言身上停驻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黄良阁面前,探手相扶。 “黄相,你是三朝元老,乃我大周社稷功勋重臣,一直跪着做什么,快快请起。” 黄良阁大感得意,转头瞥了陈言一眼,正好和后者偷瞥来的目光对上。 他心中暗暗冷笑,太后既然来了,看你能奈我何! “多谢太后!”黄良阁这才慢慢起身。 陈言眉头微锁。 这太后袒护得就差把“哀家就是来保黄良阁的”这一句写在脸上了! 关于太后为何要保黄良阁,此前陈言还想过无数种可能。 其中就不乏这俩有奸情的可能性。 或许不至于有亲密关系,也有可能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譬如当年太后心属黄良阁,却被先帝截道,含泪嫁入帝室之类的桥段。 但现在他可肯定绝无此事。 这么娇艳欲滴的青春少妇,当黄良阁女儿都绰绰有余,怎么可能跟这老大爷有感情纠葛? 那个中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旁边唐韵见母亲根本不理自己,也是心里暗叫糟糕。 太后这才转头看向唐韵,淡淡地道:“哀家听说黄相又被人构陷,特来看个究竟,不知皇上审得如何了?是否已还了黄相清白?” 这句一出,就算聋子都知道她来这又是要保黄良阁! 唐韵蹙眉道:“母后,我也想还黄相清白,可惜此事证据确凿,实无清白可言。” 太后不悦道:“那些道听途说的闲杂之事,还需要什么证据?皇上身为天子,自当圣听聪慧,不被杂言所惑,岂能由得一些无耻小人鼓弄唇舌,乱了圣意?” 说到无耻小人时,她还朝仍跪在地上的陈言看了一眼,那意思够明显了。 唐韵默然片刻,突然道:“敢问母后,抚平冀州民变、解救北境旱灾、应对南境粮灾之人,算不算无耻小人?” 太后冷冷道:“皇上莫要闲扯其它,这些事和此人又有什么关系?” 唐韵一字一字地道:“这些事,均是母后口中的‘无耻小人’所做!” 旁边凤翎卫无不暗诧。 天天跟着唐韵,她们最清楚她有多孝顺太后。 想不到今儿竟然为了陈言,如此硬刚! 太后一怔,不由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陈言。 吓得陈言赶紧把偷瞥的目光压了下去,心跳砰砰。 坏了,好像又被她瞅见自己偷看她的…… “你说这些功劳全在此人?”太后有些不能置信地道。 “母后不问朝政,自然不知晓这些,若不相信,可问问黄良阁。”唐韵昂然道。 太后微微蹙眉,转头看向黄良阁。 后者微微张着嘴,硬是没想出该如何回答。 太后从他神情已经得到了答案,更是秀眉深蹙。 这下麻烦了! 如陈言所想,她确实是来保黄良阁的。 来时匆匆,加上向她报信的宫女也不明白究竟,因此她来时想的就是干脆直接拿气势压着唐韵,让后者松口。 可没想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女儿,今儿竟然强硬起来,而且上来就甩出这三件没法压下的大事,让她一时有些无措。 若是她一意孤行,非要让唐韵放过黄良阁,这事传出去,谁还敢为大周立功,更别说这种级别的大功? “黄相的孙儿黄景初,屡教不改,当街多次辱骂为我大周立下大功的陈言。” “甚至还以不堪言辞,辱骂孩儿!” “黄良阁身为朝中重臣,不但不严管,反而仗着自己权势,强行将黄景初救了出来。” “母后,请问您是要朕当个窝囊皇帝,被人辱骂了也不敢处置吗!” 唐韵越说越大声,到最后一句时,已透出一股怒意。 太后听得一时乱了方寸。 万万想不到,事由竟是如此! “他……他真的骂了你?是如何骂的?”她不由道。 “言辞不堪,朕不想污了母亲的耳朵。”唐韵双眸生寒,颊上却微微一红。 太后见她有些闪躲,心中一动,莫非只是骂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她立刻道:“母亲什么没听过,但说无妨。” 唐韵无奈,对陈言道:“陈爱卿,你来说。” 陈言迟疑道:“这是圣上让臣说的啊,当时黄景初当街狂言,说要‘弄’圣上。臣是读书人,也不知道黄公子这个‘弄’字如何解释……” 太后一愣,旋即脸蛋大红,嗔道:“闭嘴!” 连黄良阁也听懵了,脸上抽搐起来,转头喝道:“你当真这么说的?” 黄景初惊恐道:“我……我确实是那么说的,但当时不知道……” 陈言截断他的话:“是不是你说的要弄本官的举荐人?是不是你说的要让她家破人亡、像野狗一样流浪乞食?” 第393章 官降二品 黄景初分辩道:“是,但……” 陈言再次截断他的话:“是不是你说什么振威将军得罪了你,你爷爷就把他给流放了?” 黄良阁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 这话是能说的吗! 黄景初被陈言连珠炮似的逼问得方寸大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言叹息道:“以臣所知,黄公子最爱流连青楼妓寨之类的场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本也不算什么,可是想不到他竟然把心思打到了圣上身上……” 唐韵娇喝道:“行了!” 陈言赶紧闭嘴。 但在他那话的诱导下,在场人人都想到了黄景初是个好色之徒,想不把那个“弄”字理解到不雅的方面都不行,无不脸色难看。 “母后,我一向什么都依您。” “皆因孩儿知道,您绝不会害我,所做的决定,也定是为我着想。” “若您认为此事并不重要,要朕放过此事,朕绝不犹豫,当场放过黄相,再不计较,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韵看向太后,眼眶红了起来。 太后脸上血色全失,一片惨白,但却仍然还是张口道:“黄相乃是三朝元老,功盖朝野,纵然他子孙有些不妥,他亲情所致,有些冲动也属正常。依哀家看,小惩可矣,不必大动干戈。” 全场寂然。 陈言都有点忍不住想跳起来指着她脸问她是不是唐韵的母亲,这都不站在唐韵一边? 唐韵更是俏脸泛白,双拳紧紧握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黄良阁暗松口气,朝着陈言冷笑了一下,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唱喏:“益王殿下有急事求见圣上!” 唐韵深吸一口气,将震荡的情绪压下,这才道:“请皇叔入见。” 脚步声传来,益王唐莫大步而入,锐利的目光扫过御书房内所有人,这才先后向唐韵和太后施礼。 陈言不禁多看了这位当朝皇叔几眼,面容冷峻,充满威仪,自有一股慑人之气。 “皇叔说有急事,不知是何事?”唐韵勉强道。 “我刚刚才听说了京兆府抓了黄相孙儿一事,怕下面的人处理不当,特意赶回处理。” “不想原来黄相已经将人领走,所以又去了趟相府。” “却不料原来已经被皇上召入宫中,因此赶紧过来。” 益王不动声色地道。 唐韵秀眉更是深锁。 又来一个要干涉她处置黄良阁的! 太后笑了笑,说道:“都是些误会,初儿年幼冲动,大概是胡说了些醉酒之言,黄相情急下领了他出来,也无甚大事,已经……” 益王打断她的话:“太后此言差矣!君乃一国之主,岂容亵渎!若因只是口舌之言,便要纵放,那皇上颜面何存,我大周国体何存!” 太后怎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硬怼自己,不禁懵住:“啊?” 益王冷然道:“而黄相身为国相,不但没有好好教导子孙,甚至还明知子孙辱了皇上,却强闯我京兆府衙强行将人领走,这简直是不将皇上放在眼中!如此蔑君之臣若是纵放,那将来还有谁把皇上放在眼中,皇上威仪尽失,又如何统引天下!” 陈言双眼微微眯起,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但很快便压了下去。 一切,尽如预料。 太后和黄良阁均惊慌起来,前者不禁道:“皇叔此言怕是有些过于……” 益王直视她,再次打断她的话:“大周律例,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是想违例吗!” 太后顿时一震,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韵同样意外,但却惊喜。 天下间假如有一个人最适合对太后说这话,那就是益王了! 先皇的亲弟,皇室血亲,朝野威望最高的人之一,而且手中还有实权,太后纵然是皇帝的母亲,终究是后宫之人,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黄良阁脸都青了,张口想要说话。 沧! 益王陡然一拔剑。 不但吓得黄良阁连忙向后缩身,连凤翎卫也吓得纷纷从地上跳起来,护到唐韵身前。 他是特许可佩带兵器面圣之人,但以前从未在唐韵面前拔过剑,难道…… “退开!皇叔岂会害朕!”唐韵却喝道。 却见益王回身一剑,闪电般从黄景初脸上划过! “啊!我的嘴!” 黄景初登时脸上溅血,痛得抱住了嘴,却是被这一剑自左上嘴唇切到右下嘴唇,两片嘴唇变成了四片! 虽然切得不深,但那疼痛可想而知。 若是这一剑再稍往前送一些,黄景初这人头,怕是就跟个西瓜似地一刀两半了。 “这张嘴出了辱圣之言,本王权且处以裂刑!看在黄相有功于朝廷,你又是黄家独苗,暂留尔命,再犯者,吾必以先帝所赐的龙吟剑亲手送你入黄泉!” 益王森然一语,转头瞪向黄良阁。 黄良阁已顾不得去心疼孙子的伤,被他这杀人般的目光瞧得呼吸都几乎停了,满头汗水不断渗落下来。 幸好益王随即便长剑回鞘,转身对唐韵行礼,昂然道:“黄相有功于朝廷,可以功抵过,但绝不可纵放。臣恳请皇上减律而罚,不如将他降官二品,兼理文昌台之职,以观后效。若再犯,便撤职查办!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连陈言也差点想给这位益王殿下拍掌叫好。 不忘旧功,不纵新过,实是公正之极! 唐韵精神大振,道:“便依皇叔之言!黄相,你意下如何?” 黄良阁终于回过神来,颓然拜倒:“臣,谢皇上宽恕之恩……” 事到如今,他就算再狂也晓得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哪有拒绝的资格? 他眼角余光扫到旁边陈言,立刻察觉后者正投来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三天之内,你不降官贬职,本官便直接向圣上辞任!” 这话犹在耳边。 万万想不到,根本用不了三天,只消半日,自己就真的降了官贬了职! 一旁,太后俏脸煞白,猛地像个小女孩般,赌气似地一跺脚,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 不多时,黄良阁和黄景初离开。 唐韵看向益王,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皇叔,今日若非有你在,朕怕是又只能听从母后的话了。” 益王凌厉的神情消失,换以温和之色:“太后也是为你好,请皇上莫要怪她。有臣一日,必不让皇上受委屈。” 唐韵心里一暖,道:“对了,尚未和皇叔引见朕新近封赏的户部粮事郎中陈言。陈言,你起来说话。” 陈言连忙道:“是!” 说着便爬了起来。 岂料刚一站起来,他就是身子向前一仆,朝唐韵身上仆倒:“哎哟!” 却是在地上跪得久了,双腿都麻了…… 他也不是故意倒向唐韵身上,腿麻了他根本没法控制倒的方向! 唐韵来不及躲闪,只得一把将他抱住,嗔道:“你小心点!” 第394章 全是套路 陈言靠在她怀里,脑袋搭在她香肩上,只觉软玉温香,甚至还感觉到了某对饱满之处的挤压,不禁心里一荡。 旋即又有点尴尬。 好歹自己是个大男人,跟个小媳妇似地靠在她怀中,未免有点丢脸…… 要是换一下,她小鸟依人般靠在自己怀里,那就完美了。 不过这念头想想就好,他不敢稍停,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可双腿麻痛难忍,哪站得直? “不过跪了一刻钟,至于么?”唐韵奇道。 “回禀皇上,臣实在是从没跪过这么久……”陈言苦着脸道。 唐韵反应过来。 陈言在青山县那就是个土皇帝,只有人跪他的份,没有他跪人的份,在这份“跪功”上造诣不深,出现问题也很正常。 “算了,你坐着说话吧。”她说着将他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益王看着这幕,两道剑眉渐渐扬起。 陈言尴尬道:“臣失态了……多谢皇上。” 唐韵这才松开他,转头正要说话,益王已抢先一步开了口:“皇上,臣京兆府衙还有要事等着处理,就先告辞了。” 唐韵一愣,只得道:“好,皇叔请自便。” 益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陈言看着他背影,心生异感。 若不是知道此人暗怀歹心,搞不好真会被他这一番表现骗过。 不过对方摆明了不想跟他有接触,看样子多半是对他有些了解,而且没有好感。 唐韵摒退众人,待御书房内只剩她和陈言时,她才转身盯着他,缓缓道:“这下如你意了吧?” 陈言一愣:“皇上,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唐韵绷着脸道:“朕已经令凤翎卫查验清楚,你是故意激黄景初出言辱骂后,才说出举荐你的人是朕,需要朕点透吗?” 陈言讪笑道:“臣早就知道,这事肯定瞒不过圣上的明察秋毫。但他若不是那么狂妄自大,不把包括圣上在内的所有人放在眼中,恐怕也不敢那么口出狂言。” 唐韵没好气地道:“若非如此,朕岂会陪你瞎闹?朕现在要你说老实话,这个局,你安排了多少招数?” 陈言叫起了冤:“冤枉啊圣上!除了激那个草包骂人外,臣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唐韵不悦道:“朕如此护你,你却这样瞒朕?” 陈言看着她神情,想到她方才为了自己和太后硬怼,不由心里一软,轻咳一声:“或许,臣只是说或许啊,不是真的,黄相闯京兆府衙,有可能是别人激的。” 唐韵眼眸一亮:“还有吗?” 陈言既开了口,索性继续下去:“看守黄景初的那个少尹赖进忠,或许也是被人吓得乱了阵脚,觉得自己扛不住黄良阁这尊大神,于是就去找了京兆府衙那尊更大的大神……” 唐韵一愣,随即娇躯一震:“连益王也是你……不要告诉朕,你早就知道益王必定会帮着朕!” 陈言赶紧道:“臣当然不知道啊!只是有可能,某个人知道,所以嘛……嘿,皇上您懂的。” 唐韵瞪他一眼,又忍不住道:“但那个‘某个人’怎会知道益王一定会帮朕,而不是帮黄良阁求情?” 陈言翻了翻白眼:“猜的呗。” 事实上,他没有一步是靠猜的。 他早就料到赖进忠必会将此事报告益王,毕竟事关重大,凭王知余是肯定扛不住黄良阁的索人。 而且,他更是早就拿到了京兆府衙这一旬的轮值安排,知道昨儿坐阵京兆府衙的是王知余,赖进忠去找益王得去后者府上,来回加上耽搁,至少得个把时辰。 如此一来,黄良阁就有足够的时间跑京兆府衙把他孙子给救出来,成功地以权谋私。 至于益王,他更是早就知道这人必会向着唐韵。 倒不是因为他是皇叔,而是因为他包藏祸心。因此在他的谋返之计实施前,他必会全力让唐韵相信他。 唐韵太孝顺,对付不了太后。 但益王却不同。 最终,一切尽如他所料。 唐韵表情古怪地道:“万一益王没有及时赶来,那‘某个人’的计划岂不是完了?” 陈言嘿嘿一笑:“或许人家也有备招呢?比如说,已经安排人手,准备将消息散发出去,过不了一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左仆射黄良阁纵孙辱骂皇上,到时候必是民情激愤,太后想保住他恐怕也……” 舆论的力量有多可怕,他一清二楚。 即使是通讯不便的大周,只要掀起舆论,也可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唐韵动容道:“这也太无耻了!那‘某个人’跟地痞流氓又有何区别,简直市井瘪三!” 陈言干咳一声:“咳,皇上,您口下留情啊……” 唐韵白他一眼:“把朕也算计在内,朕只是骂两句过分么?”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却甚是欢喜。 果然,召陈言入京无比明智! 这种手段,她就想不出来。 陈言咧嘴一笑:“不过分不过分,皇上喜欢的话,尽管骂,臣还可以帮您骂几句。” 唐韵毕竟是文明人,骂人骂得也过于文明了,没力道,让她骂个百八十句,也伤不着他半点自尊心。 唐韵定了定神,说道:“行了,你且回去休息,朕累了。唉……” 陈言见她到最后又有些愁眉不展,猜到多半是她苦恼跟太后关系搞僵,也不敢多嘴,赶紧告退。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帝室的家务事?少掺杂为妙! 出了凤门,陈言正要去找张大彪,前方忽然闪出一人,将他拦住。 他定睛一看,连忙揖礼道:“下官陈言,拜见益王殿下!” 拦路者,赫然正是益王! 他死死盯着陈言,缓缓道:“陈大人可知本王为何要在此等你?” 陈言小心地道:“王爷想必是有些不想让皇上听到的话,想对下官说吧?” 益王冷冷道:“难怪敢利用本王,你确实有几分机智。” 陈言一震,暗叫不好。 这家伙竟然看破了他的计划! “赖进忠来找本王时,本王便从他口中问明了一切。若是看不透这是你的计谋,本王未免也太过迟钝。”益王冷然道,“但为了皇上,本王仍然还是帮了你这忙。” “是,王爷忠君之心,日月可昭,正如下官也是如此。”陈言有点紧张起来,眼角朝不远处的马车瞄去。 靠! 本来该等在马车上的彪子怎么不见了? 这要命的时候,没彪子保护,万一这位王爷一时兴起,拿那什么先帝赐的龙吟剑给自己脖子上来一下子,那可大大不妙! 第395章 脑子有大病吧 “呵,忠心与否,不靠唇舌,靠的的是所做所为。”益王冷冷一笑,“若非早就知道皇上不喜黄相,本王也不会顺水推舟,助这一臂之力。” “是,王爷英明。”陈言一边敷衍,一边转着心思。 “但本王在此拦你,为的不是这事。”益王仍死死盯着他,“而是要让你记住一句话。”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陈言愕然道。 “本朝律例,凡后宫之人,不得干政。但还有一条,凡朝中官员,不得对圣上有任何不轨之念!”益王缓缓道。 “啊?下官记得大周律没有这一条啊……”陈言懵了。 “本王刚刚加的。”益王冷冷道。 “咳,王爷说笑了,下官岂敢对皇上有半点不轨之图。”陈言干笑道。 “若以为本王是在说笑,你大可一试。”益王的手缓缓按上腰间剑柄。 “王爷,您这未免有些偏见了啊。满朝文武这么多大男人,您干嘛紧着我一人吓唬……”陈言吓了一跳,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益王是不是有病? 明明要谋反,却还真把唐韵当自己亲女儿一样护着。 别说他确实没那想法,就算有,也不关他的事啊! 话说回来,他也不好好想想,谁乐意去当唐韵的“皇后”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真要做了她的皇后,那不是晚晚都得伴着这头母老虎,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 “你该心知肚明。”益王死死盯着他。 “我明白啥啊我就明白……”陈言苦着脸道。 “行了!本王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益王转过身,大步而去。 陈言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不远处,这才长松一口气。 这家伙绝对脑子有病,而且是大病! “大人,咱们是要回府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陈言一惊,转头一看,登时一个爆栗敲了过去。 “死彪子,你上哪去了!本官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旁保护,差点害我被人一剑穿胸怼出两个窟窿!” 张大彪苦着脸捂着被敲痛的额头:“大人,冤枉啊,我早前就发觉这厮不太对劲,所以悄悄潜了过来,藏在旁边那花坛后面。若是他敢对大人不利,卑职这一手诸葛连弩不射他个浑身窟窿!” 陈言这才明白,欣然在他脑门上又来了一记爆栗:“行,算你机灵,走,回府!” 张大彪哭丧着脸道:“是,不过大人您能不能别老敲我脑门儿,本来就不太聪明,被您越敲越傻了……”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你懂啥,本官这是帮您。你脑子其实是聪明的,就是没开窍,本官帮你敲啊敲,保不齐哪天就开了窍,当个宰相都绰绰有余!” 张大彪喜道:“真的?那大人您得多敲点,敲狠点!” 陈言没好气地道:“算了吧,你头不疼,本官手指还疼呢!赶紧的,本官还有要事,别耽搁了!” …… 黄府。 暴怒之后的黄良阁冷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花园内。 耳中犹能听到远处一间屋子里传出的痛叫声。 那是大夫正为黄景初上药,后者那嘴唇裂破成那样,纵然痊愈,也破相了。 益王非常之狠! 表面上只给个裂刑,没有再追究和关押。 但有了这刑罚,黄景初这辈子算是毁了! 别说做官,就算是做人,也都艰难! 可怪遍所有人,最终还是很难避免这件事的起因。 身为黄景初的爷爷,他自然心疼这孙儿。 但因为心疼,更恨后者的无能。 若不是因为他的草包,岂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无能之人不知收敛低调,便是这结果! 相较之下,贬官之痛,反而让他没那么难过。 皆因官位去了还能再回来,以他在朝中的根基,他定会重回巅峰! 但陈言,他必须铲除! “太后驾到!”这时,下人慌忙来报。 “恭迎太后。”黄良阁长身而起,就那么直接跪在地上。 太后从花园外进来,见他这模样,立刻加快脚步,上前去扶他。 “黄相,快快请起!” “罪臣管教无方,有辱圣颜,实在是没脸在太后面前站立啊!”黄良阁没有起身,老泪纵横,那眼泪真是说来就来,不带半点耽搁。 “黄相何有此言,这件事岂能怪你?快起来,你若不起,难道要哀家也给你跪一个?”太后见扶不动他,急了。 黄良阁知道适可而止,这才擦了把眼泪,爬了起来。 两人坐下后,太后恨恨地道:“想不到益王会来掺一脚,苦了黄相了。” 黄良阁摇摇头:“王爷处事公正,臣没有怨言。只是看着皇上受奸佞摆布,心中委实不安。” 太后微微一愕:“你是说,那个叫陈言的粮事郎中?” 方才她离开后,已经找人问过,大略晓得了那个陈言入京的经历。 不过今日之事,最紧要的还是在于益王,因此她暂时还没将陈言放在心上,不想黄良阁竟对此人耿耿于怀。 黄良阁叹道:“正是此人!自皇上认识他后,便性情大变。今日之事,乍看是益王殿下为关键,可臣左思右想,恐怕连他来插手,也是那陈言在背后搬弄所致。” 他方才仔细回想从头到尾的所有事,越想越是觉得极大可能整件事全都是陈言布局。 太后讶道:“他区区一个粮事郎中,能有此能耐?” 黄良阁正色道:“陈言此獠,极工心计!”说着将陈言激他以及激黄景初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其中对黄景初和他不利的部分全都掩了,听起来陈言就是个飞扬跋扈的狂徒恶贼,而他们爷孙俩是受害者。 太后听完,震怒道:“岂有此理!他竟敢谋陷黄相这般社稷之臣!” 黄良阁长叹一声,道:“所以老臣才忧虑此人在侧,恐江山有危!搬弄口舌,拨弄是非,颠倒黑白,加上皇上年轻,又对臣的苦劝极为反感,自然容易受他唆劫。今日是老臣,来日怕是就是太后,他将皇上身边亲近之人全都收拾了,自然就能为所欲为!” 太后断然道:“那就必须设法将此人革除!” 黄良阁老脸上全是无奈:“老臣一直是这么做的,可看看我……” 第396章 买丫环 太后秀眉深蹙,道:“难道就没办法了?” 黄良阁擦了擦脸上泪水,说道:“倒是有个办法,可老臣这模样,也没法去参奏此獠了。” 太后心中一动,问道:“什么办法?” 黄良阁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太后听他这几句,更是惊怒交加:“什么!他竟敢……其心可诛!不过此事当真?” 黄良阁肯定地道:“臣若无十足把握,也不敢说出此事。” 太后霍然起身:“那就由哀家和皇上一谈!” 同一时间,陈言府上。 陈言坐着马车刚回到家,开门后郑妍俏脸绷得紧紧的,眼里透着股杀人的光。 “天塌了?”陈言抬头望望天。 “哼,有人找大人!”郑妍板着脸道,转身就走。 陈言大感奇怪,早上郑妍看着还挺开心的,嚷着说什么今儿非要做出一顿好吃的,让他刮目相看。 咋他去上了趟班,她就变这样了? “大人,您回来了!” 陈言刚跟着踏进前院,只见一人小跑着迎了过来,赫然竟是朱一言。 “朱掌柜,你这是……”陈言诧异看他。 “大人日前嘱咐小人办的事,差不多办妥了,特意来找大人去挑选丫环的。”朱一言点头哈腰地道。 陈言一拍脑门。 只顾着收拾黄良阁,忘了这事了! “等等,不是你给我送过来嘛。”陈言看了看院子里,确实没其他人在。 “小人确实挑了一些,不过没给付买银,官婢所不许人离开,所以只好劳烦大人走一趟。”朱一言说着,压低了声音,“有一些着实不错,相信一定能让大人满意!” “是吗?那得去瞧瞧!”陈言眼睛一亮。 他算是明白为何郑妍不开心了,估计是朱一言来时说了这事,郑妍有压力了! 不过她再不开心,这事也得办妥,否则未来的日子他总不能都自己做饭打扫吧?他厨艺再好,终究还是饭来张口的日子舒服自在。 不远处,郑妍狠狠瞪着他。 陈言假装没瞧见,转身回了马车:“朱掌柜,走!” 刑部专门辟了一间官婢所,内里基本都是上次朱一言提过的那些女子。 她们均是明码标价,经过官府审核后定好价,再开放给各方官员购买。 这其中大体分为两类,均是根据犯事者是否官员而定。 犯官家眷,那至少正六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买她们。 普通人家眷,则没有购买资格的限制。 她们大多数都没有住处,因此平时就会住在官婢所的寮舍内,由官婢所提供基本饮食和衣衫,但这些全部都要记录,将来想要买她们的人,须先结清这笔账,才能带她们走。 官婢所就在离官事房不远处。 陈言坐着马车跟着朱一言到了那里,只见门口冷清,几乎没人进出。 “这地方生意也太差了吧。”下车后,陈言有点嘀咕。 常理而言,货好,客人才多,相应地,客人少,那就意味着货色不佳。难道朱一言蒙他的,这里的丫环质素其实不咋滴? “主要是官婢所的丫环价格太高,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来这里买丫环。”朱一言解释道,“但质素上绝对不错。” “太高?有多高?”陈言警惕起来。这货不会是跟官婢所的人联合起来宰自己吧? “若是到外面去买丫环,可能三五两就能买一个粗使丫头,十来两能买到个贴身服侍的丫头。” “但在官婢所,因为这里的女子身份来历多是有官家背景,所以价格高了一倍有余。” “粗使丫头就得十来两,懂精细活儿、会照顾人的就得二十两往上。” “当然,干同样活儿的丫头,官婢所的比外面的无论是相貌身段年纪还是谈吐,都要优异,所以各处官员还是爱在这里挑选。” 朱一言耐心地说道。 陈言撇撇嘴:“优异?能优异多少?价格就敢拔高这么多。” 朱一言叹了口气:“举个例子,上个月小人的堂哥到外面买个粗使丫头,四十七岁,花了四两银子。”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四……四十七岁?!” 以前他没买过丫环,但前世电视看了不少,脑子里一想起这二字,浮现的都是青春年华的小姑娘,特么居然还有四十七岁的丫环?!这是买了个老妈子吧! 朱一言指了指官婢所里面:“在这,基本都在十二岁至三十岁之间。官婢所有严格的审核制,达不到条件的,一律不允许进这。” 陈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就等于是来了一道海选,综合质素上自然有基本保障。 朱一言再道:“而且,这里还有一个优势。想要质素再好一些,能歌善舞且还会写字画画的丫环,就得来这里才找得到。当然价格不菲,五十两银子往上了。” “朱兄!你来了!” 两人正说话,官婢所的大门内,一个獐眉鼠目、身着吏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而出。 “计兄,让你久等了!这位就是我提过的陈大人,快来拜见!”朱一言连忙介绍道。 “下官官婢所官婢主事计涛,拜见陈大人!”那中年男子忙向陈言行礼。 “计大人无需多礼。”陈言摆摆手。对方是主事级别,那也就从六品,了不起一个正六品,在他面前确实是下官。 “计兄,人都备好了吧?”朱一言问道。 “朱兄拜托的事,我自然要好好准备。你挑出来的那些女子,已经梳洗停当,就在左院等着陈大人前来挑选呢。”计涛呵呵笑道。 “那咱们还不赶紧进去!”陈言有些迫不及待地当先跨入门内。 计涛愕然和朱一言对视。 后者轻咳一声,道:“陈大人新近入京,宅中无人,有些着急也是正常的。” 计涛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懂!都是男人嘛,哈哈!” 官婢所有好几个院子,陈言推开左院的院门,踏进去后,顿时一呆。 怎么感觉有点像进了凤栖楼……虽然到现在他还没去过那。 院子里,二三十个各色各样的女子正站在那。 而且站得极为整齐,分成了五排六列,每两人之间均保持着同样的间隔。 和凤栖楼那些姑娘的差别,大概就是她们穿着都相当朴素保守。 见他进来,所有女子均唰地一下,全转头看向他。 有的眼中透着好奇,有的透着疑惑,有的像是松了口气,有的却像是有些担忧。 第397章 选丫环还是选妃啊? 陈言目光扫过她们,不由啧了一声。 这些女子都在二十左右的年纪,且身段模样姣好,气质上也都不错,多少都有些书香气,大多肤白指嫩,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差。 “还不向大人请安!”计涛朝着众女喝道。 “大人万安!”众女齐刷刷地微微蹲身,娇声说道。 “不错不错!本官那些小要求,看来你是全记在心里了。”陈言眉开眼笑地对朱一言道。 “小要求……”朱一言有些无语。 他给的要求要是算小要求,那就没大要求了! 不说跟皇帝选妃一样,也差不了多少! 陈言给的要求一共七条。 一是长得标致,包括模样和身段。 二是声音要好听,包括语速得当,不快不慢。 三是性格要温柔,听话识趣善解人意,此外还得乐观。 四是技术能力够硬,至少要有某一方面的擅长项,比如做饭、打扫、园艺等。 五是气质要好,这就基本限定了必须读过书有涵养。 六是体质要好,别隔三岔五就生病。 七是年龄段限死,不能太幼也不能太大。 为了完成他这托付,朱一言可说是拼了老命,甚至把他赏的那一百两银子都用出去了,还自己倒贴了五十两,才从计涛那里拿到了一手资源。 这三十位女子,可说是刑部录册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任何一个拿出去,都是能让一般男子魂牵梦萦的佳丽! 此刻看陈言神情满意,朱一言也暗松了口气,忙道:“只要大人满意就好。” 计涛问道:“不知大人府中,需要几个丫环啊?” 陈言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女子,心不在焉地道:“得看她们有几个合意了,要是全合本官的意,都要了也不是不行。” 计涛哪会信他,这里面最便宜的也要六十两啊,最贵的则高达一百一十两之多,再加上她们欠官婢所的日常花费,这要是全买下来,估计得要二千五百两以上,只为买点丫环花这么多,正常人都干不出来。 不过看这意思,陈言显然挺中意这些官婢女。最近官婢所的买卖不好做,只要他能买走十个八个,计涛就非常满意了。 “对了,计大人,能否让本官单独挑选一下?”陈言忽然又道。 “这当然没问题,陈大人请尽管挑,下官到外面候着,有事随时叫我。”计涛赶忙答应,转身就出了院子,还帮忙把院门给带上了。 陈言转头看向众女,摩拳擦掌地道:“差不多就开始吧!先从谁开始呢?噢,对了,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搞定。” 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叠银票来,自里面抽出一张。 朱一言一震道:“大人,这……” 陈言慢悠悠地将那张银票在空中甩了甩,纸张猎猎作响。 众女和朱一言均看清了那银票的面额,无不瞠目。 赫然是五百两! 这还只是那叠银票中的一张而已,其它的银票若是面额差不多,那他手上至少有一万两! 我的天,谁没事随身带这么多! “你替本官做事,有功劳有苦劳,本官岂能亏待你?拿着。”陈言将那张银票塞到朱一言手中。 “谢……谢谢大人。”朱一言又是惊喜又是忐忑,犹豫着接了过去。 他本身确实不贪银子,否则也不会被何进尧当成心腹。 可是,对方给得实在太多了! 他一年的俸银连百两都不到,五百两,他就算现在就从户部离职,也够滋润地活个大半辈子了! 就算去除之前为打通计涛这主事关系花出的银子,他也能剩下三百多两! 不过,心里不免还是有点腹诽。 陈大人也真是的,难道不能私下给自己?现在被这么多女子看到,回头要是她们晓得他也是朝廷官员,告了他,那不完蛋了? 陈言看向众女,微微一笑,指了指其中几个女子:“你,你,还有你你你,出来。” 五名被他点中的女子无不心花暗放,羞涩地从众女之中走了出来。 陈言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如此大方,跟着他,只要服侍得周到,绝少不了好处! 自己能被他优先挑中,必须好好把握这机会! 要知道,很多达官显贵或者豪商大户,都不把刑部录册内的女子当人。 晓得她们都是刑罪之眷,身有所求,因此都是可了劲儿地折腾。 她们都听说过,谁谁谁被哪个官员买走后,没两月就跳了井。 又或者被买者的夫人因妒生恨,折磨得不成人样。 甚至还有因为受不了折磨而逃走,却被官府抓回,最后不但自己获罪,连原本就入了刑的父亲丈夫都被加重刑罚的。 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岂能不把握住! 其他女子看到她们五个上前,无不露出羡慕之色。 奇怪了,自己论样貌身段气质,哪样都不比她们差,为何大人先挑中她们? 陈言笑眯眯地看着五女羞涩走近,道:“你们五个,淘汰。” 所有人瞬间愣住。 五女更是瞬间由惊喜变成惊愕,其中一女叫道:“大人,您连用也没用过奴奴,为何便要淘汰?” 陈言轻轻在她嫩滑的脸蛋上一掐,道:“用了你们,本官怕家里的贵重之物没半月就被偷光了。” 方才他五百两银票拿出来后,就一直暗中注意众女的反应。 这五个女子十只眼睛,亮得跟小灯泡似的,过于贪财,淘汰! 朱一言赶紧把银票揣好,对五女道:“大人的话没听到吗?站那边去!” 五女无奈,只好退到一边。 陈言走到众女中间,来回逛了一圈,又点起名来:“你,你,你,还有你,以及你和你,淘汰。” 六女无不面面相觑。 “大人,她们又是为何不行?”朱一言疑惑地问道,心中有些不甘。 主要是这里面有几个,是他认定在众女之中称得上顶尖的容貌身段,原本以为是妥妥必留的,不曾想居然被陈言给涮下来了,感觉像是自己审美出了问题…… “看看这小手。”陈言抓着其中一女的手给他看,“多么细致粉嫩滑腻,真是有若凝脂,让人爱不释手!” “啊?这不是好事么?”朱一言懵了。 第398章 这妥妥的变态啊! “本官找她们,是来服侍我的。她们这皮肤比本官还细嫩,你说她们能干得好家务活儿?显然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到头来别成了本官服侍她们。”陈言有点不舍地多捏了两把,这才松开那女子。 那六个女子无不委屈又失望地撅起小嘴。 天生丽质难道还是她们的错?从小家里娇生惯养也不是她们的问题啊! 朱一言恍然道:“原来如此,大人想得周详,是小人考虑不周了。” 陈言没理他,又在剩下十九个女子中间来回走了起来。 “你和你,过于强颜欢笑,淘汰!” “还有你,目光闪烁,心眼太多了,淘汰!” “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耳后有垢,太不讲卫生了,淘汰!” ……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女子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站定,渐渐地,朱一言额头开始冒汗。 这么挑下去,搞不好最后一个都不剩,那他不是等于功夫全白费了? 他此前都跟计涛说好了,至少要买下七八个,回头陈言要是一个没要,他怎么跟计涛交待? 终于,只剩下四个女子。 陈言满意地道:“就你们四个了!” 朱一言苦着脸道:“还不谢谢大人!” 四女乖巧地道:“谢谢大人。” 陈言笑眯眯地道:“从今天起,你们四个就是本官的内院丫环,负责照顾本官的饮食起居……” 正说到这里,院门突然砰地一下被人推开,所有人都不由转头看去。 一个恼怒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喝道:“少敷衍本官!跟我这打哈哈,信不信本官回头跟你们尚书大人说一声,把你给革职了!” 随着话声,计涛踉踉跄跄地被人推进了院子。 推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但说话的不是这壮汉,是跟在后面踏入院内的一名华服男子,后者约在四十岁左右,两绺八字短须挂在上唇处。 原本他神情恼怒,进来后目光扫过全院,瞬间神情就松缓下来,两眼发亮地看着院子里这许多女子。 “好你个计涛,合着把标致动人的官婢全给藏在这了!”那八字胡脱口道。 “温大人,下官不是藏,实在是这位陈大人先来的……”计涛苦着脸道。 “陈大人?什么陈大人?”那八字胡终于把目光从众女身上移开,落向一旁站着的陈言。 陈言却留意到满院女子在见着他时,无不娇躯一颤,露出恐惧之色。 像是这位温大人是个毒蛇猛兽一般。 “本官户部粮事郎中陈言,阁下是?”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乃宁王府司马温良。”那八字胡傲然道,说完下巴一扬,一副等着陈言来向他问安的模样。 “司马是个什么官?”陈言对王府的官员并不了解,转头看看朱一言。 “禀大人,是王府常设的属官,正五品。”朱一言赶紧回答。 所有王爷府中均有长设的属官,如长史、司马、参军、记事等,但基本都是虚职,和朝中的实权官员不同。 但就算是虚职,他们背后的靠山可是王爷,因此一般人也不敢轻觑他们。 “原来如此,”陈言点点头,转头看温良,“温大人来此贵干啊?” “哼,奉王爷之令,来此挑选几个丫头。”温良语气不善地道。 “行,那就请温大人先出去,本官挑好之后,再让你挑。”陈言说道。 “什么?等你挑好之后?”温良脸色一沉,“陈大人怕是没听清楚吧?本官是奉王爷之令前来挑选!” 见他动怒,朱一言和计涛都吓得够呛,前者慌忙道:“陈大人,反正咱们也挑差不多了,不如让温大人挑选吧?” 他长年呆在京城,焉能不知道这位温良温司马什么性子?惹毛了他,他跑去跟宁王打小报告,那就麻烦了! 陈言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温良还以为他吓怕了,冷笑一声,抬脚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众女。 众女无不慌忙低下头,一个个想要躲开,又不敢躲。 被陈言选中的那四女则暗叫好险,赶紧快步挪向陈言。好在已经被这位陈大人选中,不然回头让姓温的挑上,就糟糕了! “等等!你们走什么!”温良突然一伸手,把她们四人拦住,“本官未准,你们敢走!” “大……大人,我们已经被这位大人选了。”其中一女战战兢兢地道。 “什么?”温良微愕,转头看了陈言一眼,脸色再次沉下来,“本官尚未选好,什么时候轮到他人来选了?你们四人,给我退回去!” 这四个明眸丽齿,刚进来时他就看中了,焉能让她们被人挑走! 四女惊慌失措地看向陈言。 陈言皱着眉,还是没说话。 四女还以为他也怕了温良,心中一沉。 温良更是得意,伸手在其中一女脸上捏了一把,邪笑道:“乖乖跟本官去吧美人!” 那女子大惊,仓皇退后,尖叫道:“我……我不去!” 温良那脸瞬间黑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那女子几乎哭出来了:“我死也不去!上次凤儿姐姐跟着你去,没两月就成了残废,还被你卖进妓户,生不如死,我……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跟你去!” 一旁,陈言总算明白为何这院里的女子如此畏惧这家伙。 这特么妥妥的变态啊! 温良大怒,骂道:“贱婢!区区一个官婢,犯官之眷,什么时候轮到你挑三拣四了!”说着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搧去! 一旁计涛脸色惨白,却不敢吭半声。 他身为官婢所主事,有责任保护她们。但对方可是温良,他若拦着,只怕温良要打的就不只是这些官婢了! 但温良手才刚刚抬起,陈言便已一把抓住他手腕,道:“温大人,过分了啊。” 温良大怒道:“你敢拦阻本官!”猛地一抽,想把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 但陈言虽说跟张大彪那种武夫相比,体格算是差的,可跟他这种文官比起来却强壮许多。他连抽了好几下,都没能抽出来,不由大怒,转头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这厮殴打本官,还不打他!” 旁边那壮汉是他雇来的护院,连忙上前,抬手就朝陈言抓去。 第399章 全都买了 “殴打朝廷命官,那后果你承受得起吗!”陈言冷冷道。 那壮汉一震,手在半空,下不去了。 “没用的废物!本官叫你打的你怕什么!”温良气急道。 “这么说,你是要纵凶伤害朝廷命官?”陈言转头看向他。 “呵,想吓唬我?”温良冷笑起来,“纵然打你又如何,本官是宁王爷的人,谁敢动我!” 陈言手一松。 温良哈哈大笑:“还以为你真那么硬气,还不是听到王爷的名字就……” 啪! 他话还没说完,陈言已经闪电般从怀里掏出御令金牌,照着他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抽击。 温良一声惨叫,捂着脸退开好几步,只觉嘴里多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吐出来一看,他差点没疯。 赫然是两颗牙齿! 在场所有人瞬间惊呆! 陈言把御令金牌在自己衣衫上擦了擦:“哎,真是脏了本官的金牌。” 温良怒不可遏,抬头看向陈言,尖叫道:“你……你竟然敢打本……本……” 却是说到一半,突然看清陈言手中的金牌,顿时语气弱了下去。 御令金牌! “我这个人一向有个原则,你讲道理,我就讲道理,你要耍横的,我比你更横!”陈言悠悠地道。 “你……你从哪来的御令金牌?!”温良惊疑不定地道,牙齿漏风,说话都含糊起来。 “能问出这个问题,充分证明你这脑子着实不够用。”陈言右手拿着金牌,在左掌中轻轻拍击,“除了皇上,难不成还有别人可以将御令金牌赐给本官?” 温良想不到他竟有御令金牌,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萎了下去,一时又痛又惊,更满头雾水。 这家伙不是说他是个粮事郎中么? 郎中之位,通常只是从五品,连进皇宫参与朝会的资格都没有,怎可能得到可在皇宫外廷肆意通行的御令金牌? 陈言双眼微眯,道:“本官就不跟你废话了,有本官在,这里的女子,你一个也休想带走,懂?” 温良脸色数变,捂着脸捧着牙,良久,才终于憋出一句:“就算你有御令金牌,也得守规矩!官婢所的官婢,只要没被买走,便可任人挑选!” 这一句终究已经色厉内荏。 他虽然坏,但并不蠢。 对方有御令金牌,那他拿王爷的名号,恐怕是吓不住对方了。 没办法,这姓陈的看样子对那四个丫头是志在必得,便暂且让给他。 好在剩下的这些仍然相当不错,自己另外再挑几个回去便是。 陈言岂能听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微微冷笑。 啪! 一张银票被拍在旁边石桌上。 “计大人,这里是三千两银子,该够这些女子的身银了吧?”陈言悠悠地道。 “啊?够,太够了!”计涛如梦方醒,慌忙跑了过来,拿起银票一看,果然是三千两! 这三十名女子平均身银大约在八十两银子左右,加起来也不过二千四五百两的样子,三千两绰绰有余! “本官说过,这里的女子,你一个也带不走!”陈言盯着温良,一字一字地道。 “你!你不要太过分!”温良气急败坏地嘶叫道。 “本官一向这么过分,不服?憋着!”陈言翻了记白眼。 “行,你有本事,就把官婢所所有的女子全买了,不然今儿我还非得带几个丫环回去不可!”温良气炸了心,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 “行啊,本官成全你。”陈言眉一扬,“计大人,官婢所还有多少在册的官婢?” “啊?大人您难道真的要……”计涛傻眼了。 “陈大人!莫要冲动啊!”朱一言更是大惊,“何必为赌一口气跟自己银子过不去?” “计大人,没听到本官的话吗?”陈言没理他,沉声道。 “是,如今在册的官婢还有三百二十四人。大人,您真要全部买下?”计涛仍是难以相信,忍不住再问。 “三百多人?”陈言轻轻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 见他这般,温良心中一喜,冷笑起来。 口气这么大,不还是吓得缩了卵! 三百多人,虽说其他人的身银肯定远远不如这院里的这些女子,但加起来至少也好几万两! 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年俸不过百来两银子,岂能掏得出这么多银两! 却听陈言忽然道:“我还以为你们官婢所怎么也有三四千名在册的官婢呢,原来这么少?” 温良一愣。 这家伙原来不是吓着了? 朱一言哭笑不得地道:“大人,小人不是说了么?官婢所的女子,都是经过筛选的……” 陈言莞尔道:“是本官忘了。行,计大人,一共多少身银?” 计涛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是真的要买。 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他赶紧道:“回禀大人,具体数额,下官得拿名册来一一计算。不过,粗略估计,该不会低于五千两。另外,还有她们欠官婢所的衣食住花费,加起来可能会有五百两左右……” 陈言二话不说,从衣内又摸出一张银票,拍在石桌上。 计涛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张赫然是五千两! “够不够?”陈言笑眯眯地看着他。 “够!足够了!陈大人您稍等,下官马上去拿名册,然后将人都给您唤来!”计涛喜翻了心,连忙说道。 “名册一会儿朱掌柜跟你去算罢,本官先回去了。” “人也暂时不必唤来,便安置在你这里。” “回头等本官想好安置她们的法子,再来提人。” “对了,她们在这的日常花费,你照常计算。” “这多出的银子便存放在你那里,暂时不必找还,她们的花费便从里面扣取。” “等本官来提人时,再来清算剩下的银两。” “但你要记着,她们已是本官的人,若是你让别人带走她们,又或者伤害她们,那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计涛喜道:“是!大人放一百个心,下官定会好好保护她们!” 陈言朝目瞪口呆的温良看了一眼,看得后者脸色大变时,他才哑然一笑,将金牌揣好,转身便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朱一言清醒过来,赶紧对着众女叫道。 第400章 大人不要命了? 众女从陈言拿金牌搧温良那会儿起,就已经全都傻了眼。 直到这刻,她们才终于回过神来,无不惊喜交加,慌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了上去。 出了左院,陈言浩浩荡荡带着三十名女子朝外而去。 沿途不少官婢所的官吏看着这幕,无不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情况? 官婢所外,张大彪正坐在马车上等着,突然看到陈言带着这么多女子出来,不由张大了嘴,懵住了。 “彪子,愣着干啥,回府。”陈言走到马车前,拍了他一记。 “大大大人!您不是说买几个丫环么?这……这些是……”张大彪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 没记错的话,好像大人之前说的是大概要买七八个。 张大彪虽说脑子不行,可数数还是没问题的,这跟七八个差距也太大了吧! “这些就是本官买的丫环。”陈言笑呵呵地道。 “大人,您不要命了么?”张大彪神情古怪起来。 “你胡扯什么,怎么就不要命了?”陈言愕然道。 “这么多标致的女子,您这身子骨怕是……”张大彪说到一半给压住了,一脸欲言又止。 “咳,不得胡言!本官买她们是做丫环,不是做老婆!”陈言轻咳一声,瞪他一眼。 “不是,卑职的意思是,您买了这么多标致的丫环,回头郑捕头肯定更生气,保不齐要打您一顿出气,您这身子骨怕是扛不住她三拳两脚……”张大彪赶紧解释。 陈言想想郑妍之前那眼里像是要杀人光,不由一个哆嗦。 卧槽! 刚才只顾着装逼,忘了这茬了! 他回身看看众女,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把她们待着,等他给郑妍做好了心理按摩再让她们去陈府时,三十名女子呼啦啦一下,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 “你们这是……”陈言错愕道。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众女异口同声地叫道,拜倒在地。 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往来,本来看到这边聚集这么多秀丽的女子就已经够好奇的了,再看到这幕,更是无不好奇地停了下来,看着热闹。 陈言有点尴尬,忙道:“本官知道了,快快起来!” 其中一女抬起头,惨然道:“若非大人相救,奴奴怕是已魂归地府。大人的恩德,奴奴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她的话,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众女纷纷抬头,另一名女子叫道:“吟霜姐姐说的,就是我们想说的,大人恩同再造,我等必会尽心服侍大人!” 换了其他官员,知道温良背靠宁王爷这座大山,恐怕十之八九都只会缄口不言,但陈言却甘冒得罪宁王之险,花大钱救了她们! 周围看热闹的人看着如花似玉的她们,无不暗暗羡慕。 这厮究竟何人,竟有如此艳福! 陈言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无奈道:“你们要报答本官,本官当然求之不得,可是能不能先起来再说?” 众女这才应声道:“是。”纷纷站了起来。 陈言轻咳一声,道:“我这车也坐不下你这么多人,你们可走得路?” 众女纷纷点头。 陈言欣然道:“那就走罢,跟着本官打道回府!” 京城大街上,出现难得一幕。 一群欢天喜地的女子,聚在一起跟在一辆马车后面,叽叽喳喳地聊得热火朝天,满脸憧憬向往之色。 沿途的路人无不看得惊奇,纷纷驻足观望。 甚至还有游手好闲者,跟在她们后面,瞧着热闹。 直到到了福宁街,看热闹的人不敢随便踏进这条富贵大街,纷纷散去,才算稍稍安静下来。 众女也不敢再大声说话,跟着马车进入福宁街,一个个均暗暗咋舌。 “原来大人竟是住在这里的!” “天啊,住这的可都是达官显贵!” “陈大人不是说他是粮事郎中么?郎中之位,大多只有从五品,他怎能住到这种地方?” “对啊,难道只是路过?” “嘘!小点声!莫要惊扰了哪家大人,给陈大人惹了祸事。” 其中一女低声提醒后,众女无不一惊,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众女转头一看,无不瞬间石化! 门脸竟是九开间的宅子! 她们都是官宦之眷,当然清楚,大周能住九开间宅子的是什么人。 皇室嫡亲的诸王! “我的天!难道陈大人竟然是皇室出身?!”一女惊得脱口道。 “不可能,陈大人可是姓陈,怎么可能是皇室出身?”另一女子思虑慎密些,“莫非,他也像温大人一样,也是某位王爷府中的属官?” “可没听说过王府中的属官有粮事郎中之职啊。”又有人疑惑地道。 正各自惊疑不定时,宅子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郑妍从里面出来,道:“大人,你可算回来了,皇上她……咦?”话还没说完,猛地看到外面站了数十人,她不由一愣。 众女也纷纷看她,无不愕然。 然后全都不由自主,目光向下稍滑,落在她那令人惊叹的天赋本钱上,更是大愕。 陈言从马车上跳下来,喝道:“还不拜见我们陈府的大管家!” 众人慌忙跪倒在地:“拜见大管家!” 原本她们还以为这女子是陈大人的夫人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管家,那以后就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岂敢疏了礼数? 陈言转头对郑妍道:“这些就是本官刚买回来的丫环,以后你可坐着享福了,哈哈!” 郑妍终于回过神来,那脸蛋瞬间沉了下去:“哼,是大人你享福吧,我哪有那福气。” 陈言嬉皮笑脸地贴了过去:“怎么没有,有她们在,以后家里的活儿就不用你动手,岂不是好?” 郑妍深深地看他一眼,有些酸酸地道:“大人买这么标致的丫环回来,难道只是想让她们干活儿?” 这话一出,众女无不颊上一红。 这位大管家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陈言一脸正气地道:“你把本官想成什么了,自然是买她们回来干活儿的!” 郑妍小嘴一撇,道:“咱们府上才多少活儿,用得着这么多人?” 陈言摊手道:“反正钱已经花出去了,好几千两银子,不留下难道就这么白白放她们走?” 郑妍失声道:“什么!几千两银子?!” 一个声音从门内传出来:“陈大人还真是舍得,区区一座府邸,竟然花费几千两银子买丫环。” 陈言一愣,这声音咋这么熟?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登时吓了一大跳。 第401章 拜见夫人 站在门内的,赫然竟是唐韵! “她来了你怎不早说!”陈言转头对郑妍低声怒道。 “我想说来着,看到你这么大阵仗忘了……”郑妍无辜地道。 陈言暗叫倒霉,无奈之下,也只好赶紧跨入门内。 “周姑娘来了啊,来来来,屋里坐。”他赔着笑脸道。 唐韵有严令,凡有外人在场,均不得以皇上相称,所以他只好以周姑娘相称。 唐韵便装出行,哼了一声,却没有动弹,目光扫过外面众女。 众女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她,顿时无不生出惊艳之感。 这位女管家已让她们惊叹不已,想不到宅子里居然还有更美之人! 其中一女十分机灵,连忙拜道:“奴婢拜见夫人!” 众女一听,无不反应过来。 对啊! 这绝丽惊艳的女子,能让陈大人如此战战兢兢,那肯定是这家的主母啊! 赶紧跟着纷纷拜落。 唐韵一愣,随即脸上大红,秀眉微扬。 陈言差点要疯! 麻痹的!本官刚救了你们,你们这是把本官往大牢里推啊! 他赶紧道:“不得胡言!这位还没嫁!” 众女一听,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赶紧改口再道:“奴婢拜见娉会夫人!” 大周朝下了聘而还未过门的女子,亦即未婚妻,则称娉会。众女听陈言一句还没嫁,还以为是下了聘而还没过门,遂有此谓。 唐韵双颊红若娇花,怫然道:“你们胡说什么!” 换了平时,有人胆敢这样唤她,她早就让凤翎卫打过去了。 但现在便装出行,她身份便是周氏商会的东家,想发火也不好发。 陈言差点要叫娘,但不等他开口,郑妍已不悦道:“无礼之至!跟我进去,各自掌嘴三十!这位是周氏商会的东家,和大人毫无关系!” 众女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说错了话。 陈言没想到郑妍有这么机灵的一天,暗暗朝她伸了下大拇指。 郑妍却理也不理他,绷着脸转身进了宅门。 众女赶紧起身,低眉顺眼地跟着走了进去。 唐韵这才怒色稍抑。 陈言陪着笑脸道:“周姑娘,咱们还是里面说话吧,站着多累。” 唐韵哼了一声,道:“陈大人倒是好雅兴,购得这么多标致的官婢。” 当初首次见面,她就觉得陈言是个色胚。 只不过后来惊于他的能力和才干,也就把这事给淡了。 毕竟男人就是男人,不好色的要么没钱,要么没胆,说谁真跟柳下惠似地坐怀不乱,她才不信。 不过,只要能力上足够,那有些小缺陷也无妨。 可却没想到今日她有事来找,竟然撞上陈言一口气买了三十个标致奴婢,这,这也太过分了! “周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宅子里活儿太多,所以找人来帮忙而已,绝对没有其它心思。”陈言继续陪笑脸。 “干活儿的话,又何必一定得要标致的?不想让人闲言闲语,找些粗陋的女子或者仆役岂不更好?”唐韵哪会信他。 “我这毕竟圣上亲封的从四品,宅子里全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人,那是不是有点丢圣上的脸面?”陈言愕然道。 “你居然还敢把责任推到朕……推到皇上身上!”唐韵瞪着眼睛道。 “咳,怪我怪我。您要非得逼我把人退回去,那也成。”陈言愁眉苦脸地道,“反正她们不是犯妇就是犯官家眷,活该让人折磨死再卖到妓户受罪。” “什么?你这话何意?官婢所何时这样对待她们了?”唐韵错愕道。 “咱们还是先进去吧,我再和周姑娘好好解释。”陈言趁机道。 早在收拾温良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后续。 这厮敢仗宁王的势胡作非为,那回头必然也会扭曲黑白是非,唆使宁王报复他。 宁王可不卖金牌的面子,万一真找上门,那就麻烦了。 不过他不打没把握的仗,早就想到了如何应对。 将这事告诉唐韵,拉她来撑腰!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他还没进宫,唐韵却先来了他家里。 书房内,唐韵听着陈言的叙说,有些无语。 这金牌原本只是给他通行用的。 结果没想到硬生生给他用成了兵器! 前面打了黄景初,后面打了温良,以后不知道还要打多少人! 待到听完整件事,她大怒拍桌:“岂有此理!这姓温的竟如此……如此……” 陈言连忙提醒:“变态,就是心理畸形的货色。” 唐韵怒道:“对,如此变态!他若活在世上,真是天下女子之不幸!” 陈言喜道:“对对对!不过照他说法,是替宁王爷挑选奴婢……” 唐韵稍稍冷静下来,道:“宁王朕了解,他绝非那种性子,多半是姓温的假借他的名号来行歹恶之举。” 陈言撇撇嘴,心想什么你就了解了,宁王难不成还得告诉你,他私下如何跟家中奴婢进行肢体级的接触? 不过嘴上不敢这么说,他只得道:“陛下言之有理,那这事该怎么办?” 唐韵秀眉微微蹙起:“朕是一国之君,无凭无据,只凭几句话,不能治温良的罪。” 陈言本想着她一怒之下,冲动一回,可想不到这时候她还能这么冷静。 他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道:“皇上言之有理,那这事从长计议吧。对了,不知道您今日来臣这里,是有什么要事么?” 唐韵回过神来,颊上微微一红,说道:“朕是想问一问,你答应朕的那些内衣,到了没有?” 陈言恍然。 昨儿他和唐韵商定,要给后宫以及凤翎卫每个人都配上女式内衣,她是等不及了。 “陛下明鉴,臣昨儿就已经派人送了消息回去,可来回路远,加上要缝制数百套也要费时,怎么着也得三四天吧。”他赶紧道。 “要这么久?”唐韵有点失望。 她昨儿穿上之后,人生第一次感觉到竟是如此轻松。 当然,内衣其实并不能将她的“负担”彻底解决,但和此前以裹布处理的方式相比,这方式已经足以让她惊叹不已。 不过这仍非她如此急切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她今儿一直在想办法和太后缓和关系,却没想出好办法。讨太后欢心的旧招,她能用的以前早就用过了,没点新招,怕是没法让太后开心。 左思右想,她想到了陈言设计的女式内衣。 毕竟太后也有那种“负担”。 尤其是如今年近四旬,她不时私下跟女儿叨叨着肩酸背痛,若是能把这当礼物送去,说不定太后能开心起来! 只是毕竟这事涉及太后隐私,她也不好明说,含糊而问。 这时一听需要那么久,她忍不住再道:“那陈大人手上还有样品么?” 第402章 在京畿建个厂吧 陈言老老实实地道:“已经没了。” 昨儿他已经把剩下的内衣全部给了黎蕊,让她分发给了凤翎卫中几位最受皇上看重的女子,让她们先行尝鲜,做内衣内测版首批玩家,所以现在手上已经没了存货。 唐韵秀眉大蹙。 陈言见状,不由的眼珠一转,适时道:“不过,如果在京城有人能制作内衣,那皇上想什么时候要,就能什么时候要,岂不美哉?” 唐韵一怔,看着他:“你肯将这教给我京城的裁缝?” 跟陈言接触这么久,她太了解这厮了。 只卖货品,不给技术,是他一向的惯例。 现在居然肯教京城的裁缝,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这倒不是。”陈言干脆地道。 唐韵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臣是想自己掏钱,在京畿之地建一座制衣厂,主要制作女子所穿的内衣。” “规模上,能容纳三百来名裁缝便可。” “毕竟初期嘛,规模不宜太大。” 陈言将早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三百名裁缝,规模还不大? 就算是皇家织造坊,也没这么多人,更别说民间都是小微型织坊,人数更少。 不过既然陈言说是要自己掏钱建,那她也乐得坐享其成。 “行,这事由你决定,合作之事便和何爱卿商议即可。”唐韵答应下来,想了想,“那裁缝你要从哪里找?” “臣已经找到了。”陈言咧嘴一笑。 “找到了?在哪找的?”唐韵没想到他办事这么快。 “就刚刚,去官婢所找到的。”陈言说着,将自己把官婢所所有官婢全买下来的事说了出来。 “你居然把她们全买了!”唐韵惊愕道。 “臣不得不买,否则那姓温的必定将怒气发泄在她们之中某一人或者某几人身上。”陈言叹道。 “确实有道理,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良善的一面。”唐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人心肉长,岂能无动于衷?”陈言露出悲天悯人之色。 “所以你就想让她们全都进你的制衣厂?”唐韵已经明白过来。 “没错。这些女子,基本上都有勾织的功底。” “只要稍微培训一段时日,便能熟练掌握技术。” “这样一来,臣的银子没白花,她们也能免于被人挑去做奴做婢,过上那命运未卜的日子。” “自然,臣会按劳给酬,让她们能养活自己,甚至还有盈余,可谓两全其美!” 一番话,说得唐韵不由频频点头。 大周的女子有个好处,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贫困人家,家里的女娃都得从小学习女红。 因此比男子在这方面有底子优势。 而且最重要的是,陈言所说的“让她们能养活自己”,大大震荡了唐韵的心。 她身为女子,自然希望大周女子的地位能有所提升。 可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 甚至连在朝中设立女官职位,她稍透点意愿,便被满朝文武甚至太后反对。 因此唐韵太清楚要改变大周女子现状,是何等艰难。 这也是她去过青山县后,最受震撼的一件事。 青山县的女子,大量参与工作,甚至县衙还雇佣了不少女子任职。 她办不到的事,陈言给办到了。 而今,陈言提出制衣厂全部雇佣女裁缝,让女子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附于男人,可说青山县以外开天辟地头一次! 若能以此为楔机,说不定未来还能再多弄一些女子可参与的差事,让更多的女子提升她们在家中的地位! “此事朕全力支持,若有什么需要,何卿无法办到的,你来找朕,朕给你办!”唐韵有些激动地道。 “臣替官婢所那三百名女子叩谢圣上恩典!”陈言大喜,便要跪谢。 “不,是朕要谢谢你。”唐韵将他一把扶住,动情地道,“是你为天下女子造了福!” 亲自送走唐韵后,陈言长松一口气。 这事算是有了底,回头宁王就算来找他麻烦,他也有底气跟对方刚。 关上宅门,他回身正要迈步,冷不防跟一张俏脸对上,两张脸距离不超过五厘米。 陈言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一步,才认出是郑妍。 这妞脚步也忒轻了,跟个鬼似的。 “大人,皇上走了,该处理处理你那三十位娇滴滴的小美人了吧?”郑妍照样绷着俏脸。 “等等,刚才你说要让她们掌嘴三十下,没真掌吧?”陈言一下记起这事来。 “你还真挺关心她们!”郑妍恼道。 “没办法,谁叫本官这么悲天悯人呢,对这些险些被恶徒折腾成残废的可怜人儿,自然难免要多关心一些。”陈言唏嘘道。 “什么?”郑妍一愣。 恶徒?折腾?残废? 好一会儿,听完陈言添油加醋的叙述,郑妍才终于恍然大悟,露出愧疚之色。 “原来大人是为了保护她们才不得不将她们全部买下,是我误会了。”她愧疚地道。 “哎,为了百姓,本官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陈言哀叹道,心里却暗喜。 这招果然有效! 郑妍脑子是一根筋,但心地极为善良,要让她改变想法,最好的就是卖惨,让她同情她们,自然就能接受了。 “对不起,大人,是我该打,冤枉了你……”他越这么说,郑妍越是内疚。 “知道错了就好,还是先处理正事,她们人呢?”陈言问道。 “在后院呢。”郑妍答道。 到了后院,见众女脸蛋仍是那么粉嫩细致,陈言才松了口气。 果然郑妍还是心善,没真让她们掌嘴,就是应付应付唐韵的。 “见过大人!” 见陈言进来,众女慌忙又跪了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以后在府里不必跪拜。”陈言一边说一边快步上前,扶着其中一个最标致的女子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是,大人。”那女子颊上微晕,感觉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扶的时候捏把了两下…… 众女也纷纷跟着起了身。 “咳,咱们就说正事了啊,今儿先给大家分工,之前被本官挑出的四人,从今日起便是本官的内院丫环,负责照顾本官的饮食起居。月钱净银六两,衣食住行由府中负责,不必另外花钱。此外,每人每月可有四天调休的假期,可去探望家人。” 四女无不剧震,扑通一下跪落在地:“谢谢大人恩典!” 第403章 二管家就是你了 大周的丫环待遇,差距极大。 小门小户的丫环,几十文就给打发了。 大户人家的丫环,普遍月钱不过三五百文。 真正富贵人家的丫环,可以拿到五百文到一两银子,备受宠爱的有时能拿到二两银子,但新入府的小丫环却只有一二百文,要做上几年才有机会涨月钱。 这还是自由身的丫环,有些签了卖身契的更是完全看主人家心情,很多根本没有月钱。 可这位陈大人竟然直接给六两! 要知道,很多人家一年也挣不了那么多,普通壮劳力一年二三两银子已经是极限,还干着最粗重和辛苦的活儿,天天日晒雨淋,还有受伤生病的风险。 其他女子也无不露出震惊和羡慕之色。 陈大人也太大方了! 当今朝廷给六品官的年俸,也就这个水平! “哎,刚说过不用跪,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陈言连忙又去扶了一回,指尖软玉温香,真是无比酥软。 他回身看向其他女子,道:“至于你们,本官也有安排。” 他早就打算好了,三十个丫环虽然有点多,但多了总比少了好,活儿分担的人多了,大家也轻松点。 做粗重活儿的,得有。 厨房做饭的,也得有。 打扫的、清洗的、看门的……也各自得安排。 当然待遇也有所区别。 贴身服侍他的待遇最好,六两银子的月钱。 其余则根据差事的性质和轻重程度来安排,从一两到三两不等。 所有人安排完毕,众人无不欢喜。 虽然均不如内院丫头的月钱高,但和其它府邸的丫鬟相比,已经相当不错了。 陈言最后道:“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咱们府内实行升级制,日后表现优异的,可能调配职务和提升月钱待遇。另外,本官鼓励大家提升自己,发掘自身潜力,所以府中的书籍全部免费向你们开放,你们可以在闲杂时间借阅。” 众女欣喜地道:“谢谢大人!” 刚一谢完,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大人,那奴奴做……做什么呢?” 说话时几乎快哭出来了。 众女转头一看,无不愕然。 说话的女子明眸善睐,样貌清丽,即使是在她们之中,也是上乘之选。 只是此时她满脸委屈,眼眶红红的,似要哭出来,神情间甚是不安。 这女子原本心气挺高,虽然落得进了官婢所的命运,但仍想着自己能得到青睐。毕竟她和她们相比,不仅外貌模样身段样样出众,而且琴棋书画兼歌舞样样精通,气质更是出众。 早前在官婢所见到陈言时,她还颇有自信,觉得自己定能成为被挑中的一员。 可没想到,陈言看了看她,来了一句“还有你,目光闪烁,心眼太多了,淘汰”,直接把她给剔掉了! 这也算了,方才陈言给大伙儿安排差事,竟然直到最后,都没安排她的! 人生第一次和第二次,她自尊心连续受到惨重打击。 家族剧变,那不是她造成的,只能哀叹命运多舛。 虽然伤心难过,终究还是能安慰自己,凭自己的姿容和能力,未来还是有希望好好活下去。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这时见陈言开始总结式的发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心中无比恐惧。 难不成,这位大人根本没想把她留下? “你叫什么?”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奴奴名唤吟霜。”那女子不安地低声道。 “这是化名?”陈言若有所思。在刑部录册的罪官妻女,因为各种原因,基本都是以化名入册。 譬如因为觉得家人犯了法,丢脸,不想用原名;又如原本就没有姓名,只有小名。诸如这般,因此刑部便允许录册的女子自己另想个化名。 “是。”吟霜低低地道。 “行,以后你便是二管家,月钱嘛,四两银子。大管家不爱管事,你的职责便是管好除内院以外家里所有的杂事,让大管家闲得无聊最好不过,明白么?” “啊?” 吟霜一下愣住了,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管家? 只是,为何月钱比内院的丫鬟少? 一旁的女子却欣喜地道:“吟霜姐姐,还不快谢谢大人!” 吟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道:“谢谢大人!” 陡然从谷底到山顶,她再控制不住,眼泪刷地一下落了下来。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陈言忽地一拍脑门,“进我府中,头一道要过的关卡,就是身上不能有病,别带着什么病到我府内,回头给本官惹来一身麻烦!正好本官学过些歧黄之术,先给你们做个身体检查。来,二管家你头一个吧。” 众女一愣,随即无不脸蛋红了个透。 虽然不明白身体检查是要检查什么,可看他这大有深意的笑容,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郑妍一脸黑线。 什么身体检查,分明就是要趁机占便宜! “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这事我来就好了。”她立刻上前道。 “你?你学过医?”陈言反问道。 “我没学过,那大人难道学过?”郑妍被问得一窒,也反问道。 “老齐见天来找本官讨论药材和治病的事,你身为本官的捕头,不会不知道吧?本官要是没学过,他找我干啥?”陈言理直气壮地道。 郑妍答不上来了。 这倒是事实。 尤其是上次陈言弄出麻沸散之后,齐云山更是把他奉得跟药神似的,不时来向他请教一些配方调整上的问题。 “险些忘了,大管家你如今要贴身侍候本官,身上可不能带着什么病,回头本官也得给你补个身体检查!”陈言促狭道。 “做梦!”郑妍俏脸大红,嗔叫一句,转身跑了。 陈言哈哈大笑,转头看向吟霜。 吟霜脸蛋红了个透,低低地道:“吟霜都听大人的。” 陈言心里一荡,拉住她玉手,转身进了屋。 留下外面众女你看我看你,掩面悄笑,既是羞涩,又是尴尬,心跳砰砰,难以压抑。 过了好一会儿,吟霜才红着脸从屋内出来,唤了下一个女子进入。 “吟霜姐姐,大人他到底怎么检查的?”一个长相颇为稚嫩的女子忍不住问道。 第404章 妇科筛查 “你们进去不就知道啦?”吟霜羞道,心里却有点诧异。 进去之前,她是做了思想准备的。 毕竟此前她也听过不少官婢进了官员家宅之后的遭遇,几乎没有例外,但凡长得好看点的,进去第一件事,基本就是被糟蹋。 她们这样的身份,基本没人把她们当人,都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事后搪塞一下,官府也不会深入追究。 不过她心里还有些安慰,因为她能看得出来,陈言和其他官员不太一样。 因此被他那什么,她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可没想到,他居然真是给她检查。 虽然检查的内容,有点羞于启齿…… 什么身高体重也就算了,还有什么形体病症筛查,那她也能忍忍。 可后来的那什么妇科筛查,简直刷新了她对歧黄之道认知! 这辈子,就算是她亲娘,都跟她没那么深入的接触过! 关键他还能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只是从大夫的角度来给她检查,没有半点别样的意思,叫她莫要害羞。 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不能先压住了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再来说这话?都明显到能撑起一座天宝山了好吗! 但是到了最后,连她都有些情热难抑时,陈言居然忍住了,没真正地侵犯她! 这让她越发看不透他了。 半个时辰后,朱一言赶来。 之前陈言离开后,他就在官婢所跟计涛清算账目,这会儿是来报信的。 听说陈言在屋里给众女做身体检查,朱一言不敢打扰,但却是心里一热。 都是男人,要说不羡慕,那就是撒谎了。 哎,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么享受就好了! 不过这种事想想就好,人家陈大人财大气粗,自然可以,自己这点俸银,还是算了吧。 摸摸袖兜里的五百两银票,他心中又是一热。 三十个丫环办不到,或许找一个两个? 再说了,只要以后殷勤办事,还怕陈大人不赏?多找几个都行啊! 直到天快黑时,陈言才完成了三十个丫环的身体检查。 众女面红耳赤地出来后,陈言走出屋子,将一摞纸页递给吟霜。 “这个你收着,大伙儿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不过好在都不是大毛病。” “回头你去找家医馆,叫大夫给你们对症下药,开点药材。” “银子嘛府里负担,一会儿本官给你。” 陈言吩咐道。 吟霜没想到他竟真的记了检查结果,大感意外,赶紧道:“谢谢大人!” 纸页上记录了每个人的一些小问题,陈言虽然不是真大夫,但前世自己去医院做过不少身体检查,大体上也晓得基本体检的方式方法。 自然是没法替她们完整查清身体状况,但一些皮肤表面能显示出症状的疾病,譬如上火、热疹、癣子等,又或者肢体不正,还有某些地方的炎症,这些还是没问题的。 众女连忙将吟霜围住,纷纷去拿自己的检查结果单。 趁着这机会,陈言把朱一言叫过来,后者拿出一本册子道:“大人,这是官婢的名册,上面有具体对应的身银数额。” 陈言粗略翻了一眼,道:“一共多少?” 朱一言忙道:“身银一共六千二百三十七两,她们欠官署的花费合计四百三十一两七……” 陈言摆摆手:“不必那么细致,大约多少?” 朱一言早前就已经计算好了,道:“是,大人。一共约合六千七百两银子。” 陈言点头道:“行,这件事回头你多留意,别让计大人亏待了她们。对了,还有件事,你再替我去探探,那个温良在官婢所不是头回买奴婢了吧?本官要拿到他所有的记录,以及查对照他买到的所有官婢后来去了哪里。” 朱一言肃容道:“小人一定为大人办妥这事!” 陈言拍拍他肩,满意地道:“不错,你办事本官还是挺放心的,回头有机会,不如过来跟本官如何?” 朱一言受宠若惊地道:“下官自是求之不得。” 虽说他对这位陈大人是又怕又敬,但跟着后者办事,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好处多多。当然调职这事,可不是他能决定,不过先答应下来也没损失。 陈言哈哈一笑:“去吧!”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这世上永远不缺垃圾。 正好,清理垃圾这种事他最在行了! 更何况,把姓温的收拾了,还能讨得唐韵的欢心,真是两全其美! 晚上,陈言过了入京后最幸福的一个夜晚。 家里终于有人做饭了! 确切地说,是做出一顿能让人吃得下去的饭了。 当然口味上还需要调整,毕竟负责做饭的丫环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种调味料,也没见过那么多种食材。 郑妍知道众女的遭遇后,对她们态度已经变了个样,丝毫不拿架子,耐心安排众女住处,指点她们干活儿。 吟霜更是全神投入自己二管家的角色,将众女调配安排得井井有条,到了深夜,府内已是焕然一新。 “不错不错!这才像个官邸嘛!” 陈言在吟霜的陪伴下,在宅子里巡视了一周,无比满意。 得他夸赞,吟霜心中欢喜,柔声道:“今儿时间短促,奴奴明儿再去采买些东西回来,好好将府里布置一番。” 陈言欣然道:“依你!对了,说到采买,这银票你拿着,所有采买或府中其它花费,你弄个账本记下来。另外,日后府中花费的银两,本官会在月初给你,若有不足,你再找我便是。” 吟霜接过他递来的一张五百两银票,道:“是,大人。” 嘴上迎着,她心里暗暗纳闷。 她出身于官宦家庭,对朝廷的官俸自然有些了解,郎中之位年俸不过百多两银子,可家里这位陈大人动不动就几百几千两的银子掏出来,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莫非,他也是贪来的? “有事想说?”陈言见她神情有异,问道。 “啊?”吟霜吓一跳,哪敢说出想法,幸好反应快,连忙说道,“吟霜无比感激大人,让我能脱离苦海。只是有些不太明白,大人不是说奴奴心眼多么?为何还委以重任?” 第405章 谁给谁推拿 陈言听得莞尔一笑。 “心眼多怎么了?本官就喜欢心眼多的!” “心眼多,人才机灵,才晓得轻重缓急,说话做事才有分寸。” “而且,心眼少了怎么管教其他人?管不好府里的下人,那我这府里还不乱套了?” 吟霜这才恍然大悟。 的确,说到管人这方面,她确实有几分心得。 在官婢所,她待的时间是最短的,才几天工夫,但那里大多数女子已经唯她马首是瞻了。 她却不知道,陈言早前就留意到了她。 官婢所外,是她第一个拜谢救命之恩。 宅子外面,也是她第一个带头叫唐韵夫人的。 而每一次,其他人都会跟着她行事,可见她在组织能力上,确实不凡。 不过,陈言也能看出,她不仅心眼多,而且心气高。 不好好压一压,来日她搞什么勾心斗角的幺蛾子,他岂不麻烦? 所以故意留到最后才安排她的差事,故意压了一下她的月钱。 “天色已晚,本官也困了,就这样吧。”陈言打了个呵欠,“本官要先去沐浴,你叫她们准备准备。” 吟霜忙道:“是!” 等到快午夜时,陈言才终于洗完澡,换上舒适的睡袍,回了屋。 服侍他沐浴的四个丫头红着脸侍候他上了床,却没离开。 “你们还站这干什么?”陈言奇道。 四女更是娇羞难抑,慢慢便要解衣上床。 “等等!你们在干嘛?”陈言吓一跳,赶紧拦着。 “啊?大人不是让我等侍寝么?”其中一女愣了一下。 照她们想来,陈言给内院丫头那么高的月钱,自然是另有用途。 毕竟内院丫头做的活儿是最轻的,光靠干活儿没理由给那么多。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我啥时候让你们侍寝了?” 另一个丫环结结巴巴地道:“方……方才大人不是质问我等还站着干什么,难道不是催我等侍……侍寝?” 陈言一呆,想到自己刚才那话,更是哭笑不得。 他说的是“还站这干什么”,是问她们为何还要留在这,结果她们听成了“还站着干什么”,理解成了问她们为啥还不上床! “行了,都出去!”一个声音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郑妍开门而入。 “是,大管家。”四女赶紧答应着去了。 这位大管家显然身份地位不同,连大人也要顾及她脸色,她既发了话,她们自然不敢不听。 “来吧。”郑妍走到床前,说了两个字。 “来什么来……啊?你是想让本官给你也做个身体检查?”陈言登时眼睛一亮。 “你胡说什么!”郑妍羞嗔道,“我是说,我今儿冤枉了你,对不起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向你赔礼道歉?” 陈言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莞尔。 的确,郑妍那一根筋的性子,认死理,确实做错了事会耿耿于怀。 “那本官可就不客气了啊。”他两眼放光地打量着她身子。 “你……你别太过分!”郑妍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抱住自己身子。 “做个推拿不过分吧?”陈言迸出一句。 “啊?你无耻!”郑妍娇躯一颤,脱口而出,红晕从脸蛋直接延伸到了粉颈上。 可想而知,他的推拿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怎么就无耻了!”陈言莫名其妙。 郑妍咬着唇,猛地一跺脚。 算了,忍一忍也就过了,谁叫自己今儿冤枉了他呢! 她脱了鞋袜,跳上床,直直躺下。 “你可别得寸进尺,不然本捕头的擒拿手可不是吃素的!”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说道。 陈言愕然看着她,脑门上飘过六个黑点与一只乌鸦。 “你……在干啥?”他疑惑地道。 “不是说要给我做推拿么?赶紧的!”郑妍红着脸道。 “神经病吧?”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你给本官道歉,还要我给你推拿?” 郑妍一愣,终于反应过来,登时翻身而起,窘迫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 “赶紧的,多按按腰,今儿白天给皇上跪太久,给我累得……” 陈言转身趴下,憋着笑。 这妞忒单纯,逗起来确实好玩! 虽然有点可惜,要是真的给她来一回推拿,再弄点精油啥的抹上,简称推油,那滋味可就……啧啧! 宁王府。 宁王黑着脸看着眼前的温良,喝道:“他真那么说的?” 温良手里还捧着那两颗被打掉的牙,哀道:“下官不敢蒙骗王爷,我已经报了王爷的名号,可那姓陈的反而打得更狠了,说什么最讨厌的就是宁王爷,什么今儿若是去的是王爷,他也照打不误!” 宁王火道:“真是反了天了!区区一个粮事郎中,也敢这么张狂!明儿本王就进宫,向皇上参他一本,看他如何嚣张!” 温良暗喜,以退为进,慌忙道:“王爷,万万不可!下官已经去打听过,此人着实了不得。听说,他是皇上亲自举荐入朝,备受宠信。王爷若是直接向皇上参奏,只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非常明确。 在官婢所吃了大亏后,温良立刻派人打听了陈言,差点没直接吓尿。 竟连黄良阁都吃了大亏,甚至还贬了官! 相比之下,他温某人只是挨了几下打,居然算是运气好的…… 温良奸滑,立刻明白他区区一个王府属官,绝计斗之不过此人。 但他斗不过,不代表宁王办不到,当今圣上的堂哥,虽然久未涉政,但身份地位在那摆着,皇上就算再宠信陈言,也不可能为了他跟宁王翻脸。 果然,宁王听到他这话,更是恼怒:“难怪他这么张狂,原来是恃宠而骄!哼,皇上再宠信他,他也不过是个官员,皇上岂会为了他跟本王翻脸?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本王便入宫!” 温良心中大喜,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陈言啊陈言,你完了! 次日清晨,黄良阁按照平时的时间,去了议事房。 大周的朝会常规是七日一次,遇到世局动乱之时有时也三日一朝或五日一朝,天下太平之时则延至十日一朝。 没有朝会的时候,朝中最重要的几位大臣,也会在议事房内聚会,商议讨论大事。 唐韵原本不是必须与会,但她勤于朝政,自冀州民变起便几乎日日都要到场。 “黄相,怎么今日脸色不佳职?莫非是心情不好?噢,差点忘了,如今不能称黄相,而该称呼为黄大人了。” 刚到议事房,黄良阁迎面就遇到于都,后者笑眯眯地说道。 第406章 此乃僭越之罪 黄良阁被降至二品的事,早就发了正式通函,知会了所有大臣。虽然仍然还兼理文昌台的事务,但名义上确实已经不再是左仆射。 他心中清楚,于都是故意嘲讽他,不禁暗自恚怒。 但表面上,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道:“人总有起伏,希望于大人永远都没有伏下去的一天。” 于都哈哈一笑:“本官一向只看当下,若是将来伏了,被人怎么对待也无所谓。但现在没有,那自然该乐的乐,该笑的笑。” “我若是于大人,便笑不出来。”一个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一看,却见说话的是韩兆坤。 “韩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为何笑不出来?”于都奇道。 韩兆坤平时最喜欢跟黄良阁对着干,怎么今日反而替他说话? “黄相落到这等田地,是因为谁,于大人不会不知道吧?”韩兆坤意味深长地道。 “知道啊,益王爷呗。”于都不假思索地道。 当时的情况,现在朝中这几位重臣也都知道了。 益王如何在关键时刻出现决断此事,早就传遍了宫中。 “呵,益王爷会干预此事,乃是因为京兆府少尹赖进忠去报的信,而赖进忠会这么做,是被某人吓怕了,明白了吗?”韩兆坤冷笑道。 “你是说……陈言?”于都有些明白过来。 黄良阁在上园春出事时,他们这些人也全都在现场吃瓜,都是官场老油条,事后一分析,大多都猜到这事有人在背后搞鬼,而嫌疑最大的就是陈言。 否则那么巧,皇上偏偏在那时和陈言一起出现在那里。 再结合昨日黄良阁被贬之事一想,登时猜出了个大概。 韩兆坤神色凝重地道:“此前本官其实并未太将此人放在眼中,但现在看来,此人倒是让人颇为意外。” 另一个声音传来:“韩大人所虑未免过甚,他怎么阴谋深沉,终究只是个小小的粮事郎中,岂能左右朝廷大局?”说话的却是春官尚书俞世南。 韩兆坤哼道:“哼,俞大人若是小觑了陈言,只怕下一个吃亏的,便是你。” 俞世南微微一笑:“韩大人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陈言最倚仗的是谁?” 众人相互看了看。 最后于都答了上来:“自然是圣上。” 俞世南不慌不忙地道:“不错,但圣上宠信他,乃是因为他夸下海口,能独力应对粮灾之事。试想,若是他失败了,请问圣上还会宠信他么?” 众人无不一震。 “在本官看来,他之得宠,只是空中楼阁,不值一哂。七日后便是他承诺的第一批粮食送至之时。只要他的粮食不能按时送到,那圣上对他,便不会再像此前般宠信。”俞世南从容说道。 “果然还是俞大人看得清!”韩兆坤叹道,心里也不禁暗叫厉害。 俞世南平时朝议之时寡言少语,但若他开口,必有所得,确实如今看得最清的还是他。 “这么说,俞大人是早有准备了?”于都忍不住问道。 “咳,于大人说笑了,本官哪有什么准备?只是胡言几句罢了。”俞世南连忙摆手道。 韩、黄等人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圣上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凤翎卫的娇喝声。 众人连忙整装束容,上前恭迎。 唐韵到来后,众人一如平时,一一将朝中大事提出来讨论。 等到事情讨论得差不多时,外面忽然又传来一声唱喏:“太后驾到!” 唐韵愕然起身。 昨儿她想去探望太后,借机缓和母女关系,却被太后的宫女拦在外面,说是太后身体抱恙,不克奉见。 唐韵心知肚明,母亲是对自己不满,只好离开。 想不到她今日竟然主动来见,而且还是来了议事房,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太后进入后,众人一一行礼。 礼毕,太后坐下,才道:“哀家今日来此,是有一件事,想问一问皇上。” 唐韵越发感觉情况不对,什么事不能等议完事再说?非要众臣皆在的时候,难道…… “母后请说。”她小心地道。 “按大周律,哀家记得朝中臣属,皆有住所的限制。” “一品官员,官邸门脸七间九架以下,二品则七间七架以下。” “三品为五间九架以下,四品则为五间七架以下,五品为五间五架以下。” “哀家没有记错吧?” 太后缓缓说道。 唐韵心中一动,已然明白过来。 但也只能道:“母后所言无误。” 周围众臣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纳闷。太后怎么突然跑来谈论起官员的府邸规模了? 唯有黄良阁面无表情,心中微微冷笑。 太后转头看向于都:“于大人,若是有人违律,越制建宅,如何论处?” 于都恭敬地道:“百姓可处以罚银或牢刑,并拆其所违律所建之住所;若是官员,则以重罪论,因知律而违律,罪加一等,处罚银,并视情节严重与否,或处降官三品,或夺官入狱。” 太后再次转头,看向韩兆坤:“韩大人,若此人是以从四品之身,住王公之府宅呢?” 一听从四品三个字,在场者瞬间全明白过来。 但再一听“王公之府宅”,却是除了黄良阁和唐韵外,都愣住了。 什么个意思? 王公贵族,可建九开间九架门脸的宅子,并且还可建祠堂、庙堂等,甚至在后堂还可以有额外的园林。 这个陈言的官邸,莫非竟敢照着王公府宅级别来建?! “禀太后,这已可定僭越之罪,夺官入狱是必然的,并可抄家论罪!”韩兆坤连忙答道。 “皇上,你也听到了。” “哀家新近听得一事,户部粮事郎中陈言,以从四品之身,竟住于王公府宅之内!” “听说不仅仅是九开间的门脸,而且还用了只有王公可用的金漆门环!” “甚至连屋脊瓦兽,也参照王府的规模!” “此人不过入京数日,便敢擅自违律住此王公府宅,若待他来日官位高升,岂不是连帝宫也敢僭越!” “哀家举奏此事,与朝廷政议无关,不算参预政事吧?” 太后徐徐说道,目光始终盯着唐韵的双眸,眨也不眨。 第407章 尔等太让朕失望了! 唐韵默然。 又让陈言那家伙料中了…… 片刻后,她才摇摇头:“母后所言甚是,此事不算干预朝政。” 一旁,于都终于忍不住了:“陈郞中他不过入京数日,便能建造此等王公府宅?不知他府宅在何处?” 太后看向他:“于大人尚不知晓此事?陈言所住,便是福宁街那栋地运福宅!” 刹那间,议事房内众人全都懵住了。 好半晌,韩兆坤才喃喃地道:“难怪他能将宴会的时间知道得那么清楚,安排下那般毒计……” 原本他一直没太想通的关键一环,此刻终于明白。 但却仍然难以置信。 那可是地运福宅! 怎会落进陈言的手中?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设法打听宅子的主人是谁,但其主人只要出门就是坐马车,根本看不到模样长相。 而上门打探时,也总是吃闭门羹。 就算有时对方那个美丽动人又天赋异异禀的丫环开了门,也从不给好脸色,三两句话没说完就急着关门,连问也没时间问。 若非此时太后说起,他们仍不知道宅子的主人竟然是陈言。 不过,但若真是如此,那陈言这罪过可就大了! 纵然是这些朝廷大员,想的都是拿到那宅之后,立刻将之进行改造。 毕竟地运地运,重点是在“地”,只要宅子仍在那块地上,那无论是九间九架的王公府宅,还是七间九架的朝廷官邸,都仍然能享受到风水福荫。 可姓陈的居然就那么堂而皇之住进去,妥妥找死呀! “众位大人,觉得陈言此罪,该当如何办?”太后不再看唐韵,目光扫过众臣。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回答。 自然心里是巴不得治了陈言的罪,但个个都知道皇上寄信陈言,都不愿意当这出头鸟。 “太后,请恕老臣直言,陈言有功于社稷。” 蓦地,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秋官尚书范明德。 太后纤眉轻蹙:“这么说,范大人是觉得因为他有功,所以就只能坐看他僭越了?” 范明德摇了摇头:“臣是想说,陈言有功于社稷,圣上是半点没有亏待他,加官进爵,御令金牌,可说是该赏的都赏了。既然有功必赏,那就该有罪必罚!” 他一开了口,众人顿时纷纷附和。 “对!范大人所言甚是!” “若是就此纵放,那日后他必更加骄狂!” “国有国法,国法不遵,何以为国!” …… 一时间,议事房内人声鼎沸。 唐韵冷眼看着他们,心中已然明白太后为何这个时间过来。 皆因是想借朝中众臣集体施压,逼自己不得不依律处置陈言! 但太后深居于宫中,消息不可能这么灵通。连众大臣都不知道地运福宅的主人是谁,太后不可能知道。 除非,是有人告诉他。 而如今众臣中唯一知道此事的,便是黄良阁! 人圈外面,黄良阁仍是一语不发,但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好一会儿,众人的声音才小了下去。 太后紧紧盯着唐韵,道:“皇上,莫非到了这刻,你还要袒护此人?”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母后,你说得没错,僭越之罪不可轻放。” 太后喜道:“这么说……” 唐韵微微一笑,再道:“不过陈言并没有僭越,因为地运福宅,并不是他的。” 这话一出,众人愕然。 太后蹙眉道:“皇上难道是认为哀家所言不真?” 唐韵摇头道:“不,母后确实没说错,如今陈言是住在地运福宅中。但,那宅子只是其主人借他入住而已。只是借住,那又何来僭越之事?” 韩兆坤诧异道:“那宅子的主人是谁?” 唐韵从容不迫地道:“便是朕。” 太后失声道:“什么!哀家为何不知此事?!” 唐韵淡淡地道:“因为先帝将此宅传给朕时,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除先帝与朕外,再无人知晓。” 议事房内完全安静下来。 黄良阁更是瞠目结舌,打死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其他人震惊以外,反而终于彻底明白,为何陈言此前只是区区一方县令,入京也没几天,竟然就能拿到那宅子。 合着那宅子的主人根本不是他啊! 良久,太后脸色数变,才道:“不是哀家不信皇上,我大周所有房产,均有房地契。皇上若真是那宅子的主人,想必手上也有地运福宅的房地契罢?” 唐韵喝道:“黎蕊!” 一旁的黎蕊会意,立刻自贴身衣兜内取出一个纸封,打开后,取出数纸纸契,双手呈递给唐韵。 唐韵将那纸契往桌上一放,道:“房地契在此,母后或诸公谁若想看,请看罢。” 太后忍不住拿起那几张纸契,翻看了一遍,花容色变:“这……这……” 于都等人不需要去看纸契,只看太后脸色,就晓得绝对无误,无不惊愕。 “地运福宅竟真的是皇上所有?!可如此重要的宅子,皇上怎会让他住入?”好一会儿,太后才缓过来,忍不住道。 “当初陈言入京,无处可住。” “朕因他立下大功,便暂时让他住入此宅。” “只待日后他寻得合适的住处,再行搬出。” 唐韵淡淡地说道。 范明德心思机敏,小心地问道:“恕微臣愚钝,陛下怎会随身带着这些?莫非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提出此事?” 这话提醒了其他人。 房地契随身携带,确实不正常!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不错,朕早已料到会有人这么做,故将契书携带在侧。朕便是想瞧瞧,有多少人会为礼制之事,置家国于不顾!” 众人大惊,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太后已露出愠色:“皇上何有此言?众人不过奏他僭越,纵然有误,也是因此前并不知道实情,与家国何干?” 唐韵玉容生寒,道:“告诉朕,陈言当真今日便被夺官入狱,你们谁人可替得他,应对粮灾之事!” 这下连太后都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 唐韵寒声道:“如今百姓粮灾未解,你等不思解决之法,却揪着一个未经证实的罪名不放,本末倒置,莫过于此!尔等,太让朕失望了!” 这话虽是对众臣所说,她也半眼没看太后,但太后却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时作声不得。 第408章 圣上不够腹黑 于、韩等人大骇,纷纷跪拜在地:“臣,有罪!” 唐韵冷喝道:“念在尔等均是有功之臣,此次朕便不再追究,每人罚俸三月,去罢!” 众人暗抹一把冷汗,赶紧谢恩退去。 事已至此,太后也没了办法,气得寒着脸转身去了。 唐韵看着她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上,回宫吗?”一旁黎蕊轻声问道。 唐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去陈府!” …… 卧房内,大床上两人肢体交缠,睡得香甜。 郑妍忽然被外面院门打开的声音惊醒,睁开了眼。 愣了愣,她转头看向四周,有些疑惑。 这是在哪?不是自己闺房啊。 片刻后,她突然感觉不对,低头一看,登时僵住! 只见陈言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右手揽着她纤腰,左手居然环过她粉颈,自她衣衫领口处探了进去,手腕以下全没在衣内! 郑妍终于记起昨晚的事,却是给陈言做推拿做太久,她困得不行,估计是那会儿没太注意,直接睡着了。 结果想不到睡梦中居然被这家伙占了这么大便宜! 她满面通红,下意识挣了挣,想要脱离他。 才发觉他那手居然抓得挺紧,一挣之下没能挣脱,甚至还把她给扯疼了。 “大人!” 郑妍红着脸低呼道。 陈言嘟囔了一声,两眼完全没睁开的意思,反而还把她一搂,搂得更紧了。 “卿儿……公子这一招龙爪手,已有九成功力……看你怎么躲……唔……” 听着他咿唔梦语,感觉到他手上居然还在加力,郑妍又羞又气,猛地一抬手,抓住他手腕。 “啊!” 惨叫声瞬间从屋内传到时了屋外! 院子里,吟霜刚刚开了院门,踏入院内,陡然听到这一声,不由吓了一大跳。 在她后面,便装的唐韵和黎蕊也是大惊。 后者猛然窜到门口,一脚踹破房门。 然后就愣住了。 足够躺下五六个人的大床上,郑妍将陈言按得趴在床上,把他左臂反扭在身后,一副要把他胳膊扭断的架势。 只不过唯一有点损害形象的是,她前襟大大敞开,露出不少白腻的风光…… 吟霜和唐韵也快步赶到门口,前者色变惊呼道:“大人!大管家,你在干什么!” 郑妍一愣,转头看看门口三女,不禁脸上一红,道:“我……我在帮他推拿!” 说着赶紧松开陈言,跳下床,转身将衣襟赶紧整理好。 陈言甩着胳膊苦着脸翻身坐了起来:“推拿你不会轻点,疼得我,嘶!” 简直莫名其妙,他正睡得酣熟,突然剧痛传来,惊醒后才发现胳膊都快被扭断了。 吟霜赶忙上前,帮他揉按肩头。 好半晌,陈言才缓过劲,抬头看向唐韵和黎蕊,吓了一跳,慌忙下床道:“您……您怎么来了?” 唐韵转身道:“行了,赶紧穿好衣衫,我在花园内等你。” 不多时,花园内。 唐韵示意下,黎蕊将这宅子的地契和房契都拿了出来,双手递交给陈言。 “看来微臣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陈言接过契书说道。 唐韵默然。 一切都被陈言料个正着。 前日,在上园春之事后,晚宴后她要离开前,陈言忽然又跟她说了几句话,说可能会有人揪着福宅之事来针对他,还将房地契暂时交给她。 当时唐韵颇有些不以为然。 在她想来,朝中诸臣虽然和陈言有些矛盾,但为国为君的心是相同的,不可能为了私利揪着这种事不放。 毕竟,若是陈言真被动了,那粮灾之事便麻烦了。 不过拗不过陈言再三恳请,她还是接了福宅的房地契,备在身侧。 岂料一切竟真如陈言所料! 眼见这些朝中重臣竟真的如此因小失大,不惜为了驱逐陈言而不顾大局,她身为国帝,心中没有半点打了对方脸的得意,反而备感沉重。 若朝中臣子都是这般,那大周前途何在? 半晌,她才长吁一口气,说道:“若非你预见此事,朕怕是也很难将此事压下。” 陈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在上园春那里,他以为黄良阁必受重罚,因此吐露了自己是福宅之主的事。 结果没想到太后保下了黄良阁。 既然这老货没事,那就有可能会揪着福宅的事来找他麻烦。 因此,他才预做安排,将房契地契暂时借给唐韵,请她留意防备。 也幸亏这布置,才没让对方得逞。 唐韵转头看向旁边塘中的鱼儿,幽幽地道:“想不到,朕的臣子,竟都是私心大于家国之辈。” 陈言却道:“这倒是未必,只不过他们对粮灾的重视程度,不如陛下的重视程度来得深。” 唐韵看他一眼:“你竟替他们说话?” 陈言暗忖这才叫以退为进,我不这么说,你肯定以为我也是私心极重,想要报复他们。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会说出来,他摇了摇头:“臣不是替他们说话,而是说实话。” 唐韵感叹道:“若他们能如你一般,那我大周何愁不能振兴?”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不悦道:“在朕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陈言一脸无奈地道:“陛下让臣说,臣才说的啊!统御臣属,陛下自然是一等一。可是说到对人性的了解,陛下恐怕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人都有私心,想要臣属都大公无私,恕臣直言,这未免太过天真了。” 唐韵秀眉紧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人性不能改变,但是可以利用。只要利用得当,私心便不会影响家国大事。如今陛下暂时欠缺的,乃是两个字。” 说着,掏出自来水笔和记事本,写下两个字。 唐韵定睛一看,念了出来:“腹——黑?这是何意?” “腹黑者,就是说你做事不能过于伟光正,一定要有黑暗的一面。” “但是这一面不能流露于表面,而该深藏在肚子里。” “身为帝皇,腹黑可以说是必备的。” “咱们举个例子啊,比如陛下知道臣属有私心,可能很生气,想把他们全都革职。” “但您忍了下来,不那么做,而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利用他们的私心,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按你的想法做好了事。” “又比如太后跟陛下对着干,陛下不但不生气发火,反而一直孝顺她老人家,而是在暗中想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又或让她没法跟您对着干。” “再比如……” 第409章 好歹是个博士 陈言侃侃而谈,听得唐韵目瞪口呆。 足足讲了一刻钟,陈言才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陛下现在该明白什么是腹黑了吧?” 唐韵和黎蕊均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陈言愕然道:“微臣讲得这么细致,陛下竟然还没明白?那好吧,臣再换个角度给您讲讲……” 唐韵总算回过神来,连忙打断他:“朕已经听懂了!只是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精于此道。” 陈言一惊,忙道:“臣其实自己并不腹黑,只是稍懂一些个中道理……” 唐韵打断他的话:“朕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如何教人道理。” 陈言一呆:“啥?” 其实他说到底就是“城府”二字。 唐韵从小便学过类似的道理,毕竟身在帝王家,什么都得学一学。 只是懵懵懂懂,不甚明白。 结果陈言这一番滔滔不绝的讲述,一个接一个的例子讲出来,理论结合实际,让她不断加深理解,整个人在这方面的认知感觉完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唐韵叹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和宫里那些老学究相比,陈卿你的讲解真是生动形象,让朕大有裨益!” 不只是方才的一番话,她还想到了青山县的纳抚营。 宣国公说过,纳抚营的教材,是由陈言编写。效果如何,只看如今青山县纳抚营军士的实力,便可窥得一斑。 想想卫菡当初带回来的那些基本训练方法,该全都是陈言设计。 可以说,他兼具了为人师者两大要素,一是学识渊博,二是能将这些东西清晰而深刻地教给他人。 陈言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嘿嘿一笑,颇有些得意:“这不是微臣吹牛,咱青山县第一批官塾的老师们,当初都是臣亲自培训的。说到当老师,微臣那可真是经验丰富!” 唐韵容色数变,忽地断然道:“陈言,听封!” 陈言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慌忙拜倒在地。 唐韵喝道:“粮事郎中陈言,自今日起,兼领太学博士之职!” 陈言听得一愣。 太学博士? 啥玩意? 前世他没当成博士,结果在这成了博士? “陈大人,还不谢恩?”一旁黎蕊连忙提醒。 “谢主隆恩!”陈言只得先行谢恩。 “起身罢!你虽兼领了太学博士之职,但仍以户部的事务为主,此事朕会叫人去国学阁知会。”唐韵正色道。 “是,臣明白了。只是……”陈言犹豫了一下,在暴露自己的无知与好奇心两边抉择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前者,“太学博士是干啥的?” “你连这也不知道?”唐韵几乎无语,忽然间觉得自己封他这官位是不是有些冲动。 “太学博士是掌管传教之业的官位,肃于国学阁。”黎蕊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国学阁又是干啥的?”陈言错愕道。 这下连黎蕊也无语了。 他这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当太学博士? 好一会儿,陈言才总算明白自己被封了个什么官。 大周设立国学阁,受礼部管辖,内中设立太学博士十数位,负责的是传道授业之事。 凡京官七品以上,都可将自己足龄的子女送到国学阁,接受官方提供的正规教育。 原本是只收男孩,但唐韵登基之后,便在国学阁设立了个女学班,官员也可将女儿送到那里进学。 只不过大周视女儿家抛头露面为耻,所以真正愿意将女儿送去那里的官员还是少数,大多都是请来西席,在家里教导。 “原来就是朝廷办的官塾啊。”陈言恍然道。 “但太学博士乃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员,在教授以外,还有研究经史传承文知的差事。” “以及向朝中大臣、王公贵族甚至陛下纳问解惑之务。” “能成为太学博士的,可都是学识渊博的大学问家呢!” “而且还有很多机会拔升官职,像朝中文昌台左仆射大人、地官尚书大人、春官尚书大人等,都曾任此职呢!” 黎蕊解释说道。 陈言没有半点开心之色,反而愕然道:“这么说,我岂不是降官了?” 他原本是从四品,成了正六品的太学博士,岂不是降了几级? 真要觉得他精于教学之道,那还不如封他个帝师啥的,听着也威风许多……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是兼领,不是贬职!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改日你抽个时间,去一趟国学阁,和博士仆射左贤章照个面。” 陈言也只好答应下来。听这意思,好像跟客座教授之类的类似?只要不是必须天天去那,倒也还行。 唐韵见他神情郁闷,蹙眉道:“你可知朕让你入国学阁的用意?” 陈言心不在焉地道:“教书嘛。” 唐韵摇头道:“错了,你入京日短,想要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只凭立下的几桩功劳,不够。我朝惯例,凡三品以上文官,均须学识和德望过人。若是你能在国学阁有些成就,那未来朕要引你入朝,自然也有底气。” 陈言一愣,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臣明白了!” 他总算明白过来,唐韵这意思是想重用他,可又怕朝中之人说他学识不足,所以让他攒点底子,回头才好给他升官加爵。 唐韵顿了顿,道:“此事便这样罢。朕有一件烦心事,陈卿可否为朕想个办法?”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臣定当尽心为陛下解忧!” 唐韵愁叹一声,道:“太后如今与朕闹僵,你快替朕想个招,调解调解。” 陈言大惊,急忙道:“这事恕臣无能为力。” 开玩笑!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帝皇的家务事! 太后可不是黄良阁这种外人,她可是唐韵的亲妈,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连着血脉的那种! 而且很明显唐韵是个极为孝顺之人,就算太后干再多惹她不快的事,她也不可能跟太后彻底决绝。 若是他参预这母女俩的事,搞不好回头两头得罪,那就麻烦了! 唐韵气道:“你方才不是说要替朕解忧?” 陈言哭丧着脸道:“臣自己家里事还一大堆没理清呢,哪有办法……” 唐韵板着脸道:“陈卿是不是忘了太学博士还有纳问解惑之责?今日你若不想个办法,朕即刻将你夺官入狱!” 陈言惊道:“陛下不是说听懂了腹黑之道吗?腹黑不是明黑啊,您怎能威胁微臣……” 唐韵翻了个动人的白眼,娇哼一声:“哼,我乐意。总之你今日不给我想出招来,我跟你没完!” 第410章 太后来家了 旁边黎蕊看得懵住了。 这什么情况? 方才这几句,陛下哪像是一国之君,竟像是女儿家对亲近之人撒娇一般……甚至不像平时面对臣属时自称为“朕”,居然说起了“我”! 但陈言完全没想这么多,见唐韵如此威胁,只得苦着脸道:“那……那也得给微臣一点时间啊,这着急忙慌的哪想得出啥招……” 唐韵见他这模样,不禁有些想笑,但还是憋了下来,抬起右手,伸出两根青葱玉指:“行,我给你两刻钟!” 陈言失声道:“两刻钟哪够!” 唐韵手指弯下一根:“那就一刻钟!” 陈言气得想把她按腿上暴打一顿屁股。 这妞腹黑还没学会,倒是把怎么威胁人的那套学精了! “行行行,一刻钟就一刻钟。”他无奈道,“那就……” 话刚说到这里,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陈言早就吩咐过下人不得进入花园,皱眉转头,还没开口,只见拎着裙摆小跑过来的吟霜有些惊慌地叫道:“大人!不好啦!外面来了个好凶的夫人,说让你去迎接她!” 陈言一呆,和唐韵对视一眼。 好凶的夫人?什么情况? 宅子前门外,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车外还有四个长相彪悍的武服男子守着,身上均佩着刀。 陈言施施然从大门内走了出去,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最后落在马车上。 车身挺华丽,看得出是高档货。 但车窗的帘子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 “夫人,他出来了。”见陈言出来,一个武服男子对着车内低声道。 车帘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玉容。 陈言正准备开口说两句狠话,陡然看清那脸,差点一口气把自己咽死! 赫然竟是太后! “陈大人,你这府上好大的架子,竟不许我入内!” 看到陈言,太后眼神一寒,缓缓说道。 陈言慌忙上前,陪着笑脸道:“家里下人不知道是夫人,您快里面请!” 他反应极快,见对方并没有自报太后身份,而且装扮也换了便装,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因此也只以“夫人”相称。 太后哼了一声,这才从车内下来。 “你们便在外面候着。”她吩咐道。 “是!”四名武服男子同声应道。 陈言晓得这该是太后的护卫,也不多说,只小心地跟在太后身后,回至府内。 心里却有点嘀咕起来。 这下有点麻烦了,圣上还在府中,万一和太后撞上…… 所幸直到进入中院,都没有见着唐韵,想必是藏起来了。 “夫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陈言一边走一边试探道,“夫人若有什么吩咐,派人知会一声就好,何须亲自来呢?” “寒舍?呵,这不是皇上的宅子吗?”太后微微冷笑。 “咳,口误口误,让夫人见笑了。”陈言连忙道。 “行了,找个清净的地方,我有事与陈大人私谈。”太后冷冷道。 “是,这边请!”陈言赶紧引着她往书房而去。 两人到了书房,吟霜已然沏好茶水端来,放下后,她趁着太后不注意,悄声对陈言道:“周姑娘已经从侧门走了,交待大人替她办好那件事。”说完赶紧离开。 她心思细致,自然能看出来,自家主人对这位美艳的夫人颇为敬畏,不敢再在这里打扰他们说话。 陈言明白过来,唐韵想必是躲在哪看到了来的是太后,怕被后者发现,于是悄悄离开了。 至于“那件事”,不用问,肯定是指调解她们母女二人关系的事。 没办法,只好尽力一为。 不过,看太后这冷冰冰的表情,搞不好她已经进了更年期,那就麻烦了。 他一边关门一边在心里嘀咕,关好门回身忍不住多看了看她两眼。 该不至于。 虽说女儿那么大了,但她这模样身段,怎么看都是个正当盛年的少妇,应该还没到更年期……话说,她究竟几岁生的唐韵?怎么看着跟唐韵姐姐似的?那叫一个饱满浮凸…… “你在看什么!”太后的叱声突然传来。 她本来正在看那茶碗中的茶叶,和平素所吃的茶不同,正想问问这是什么泡茶方式,不料一抬头,居然看到陈言盯着她身子猛瞧,简直无礼之极! 陈言吓了一大跳,幸好反应快,连忙道:“请太后恕罪,微臣习过些风水之术,见太后似有些不妙之处,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太后怫然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入京前是个县令,什么时候懂风水之术了!” 陈言硬撑道:“臣确实懂一些,不信太后可问陛下。” 想的是就算唐韵明知他这是胡扯,也多半会替他圆这谎,毕竟如今跟他是一边的,总不能看着他被太后收拾吧? 太后细眉微蹙,道:“此刻到哪去问皇上?也罢!你既说哀家有不妙之处,便说来听听。” 心想无论你说出什么,哀家都说不对,非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 陈言干咳一声,道:“太后这是夫妻之患。” 太后满嘴的驳斥之言瞬间卡住了,她一呆:“什么?”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夫妻之患,亦即夫妻宫出了问题。太后近来可有照镜?” 一说夫妻宫,太后瞬间反应过来,夫妻宫就是眼眶外角,也就是所谓的鱼尾。 她不由抬手摸了摸眼角外沿,脸色有些异样起来:“照了又如何?” 陈言轻叹道:“照了便知微臣没有胡言。太后这夫妻宫,已然裂现,原本太后是天仙般的玉容,福运圆满,可夫妻宫出现裂纹,福相被破,夫妻关系出了岔子,着实有些不妙!” 太后不悦道:“你知否这几句便可治你大不敬之罪!先帝宾天已久,你竟敢说哀家夫妻不妙?” 陈言露出决然神情:“纵然大不敬,臣也不得不说!否则此厄不解,恐怕会坏我大周国运!” 太后听他神情间不似作伪,不由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夫妻宫出现裂纹,什么福相被破,若不说出个名堂来,看哀家饶不饶你!” 陈言见她有些将信将疑,暗松口气,立刻道:“夫妻宫出现裂纹,也就是鱼尾现出纹路,乃是女子之大忌,一旦出现,必百般设法将之弥补,否则必有大祸!”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在臣的老家,又称之为‘鱼尾纹’。” 第411章 忽悠,接着忽悠 太后一震,下意识抬起双手,挡住了自己的鱼尾纹,惊疑不定地道:“胡言乱语!哀家一个人的面相,岂能影响国运!” 女人天生爱美,尤其是贵胄出身的女子,一生不事生产,依附男子而活,容颜便是最大的本钱,对自己的美丽尤为珍惜。 太后早在数年前,便发觉自己出现了鱼尾纹,为此烦恼不已。 即使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自己容颜不改,这原本是太后挺自豪的一件事。可自从出现鱼尾纹后,镜中的自己仿佛凭空老了十来岁! 只是,岁月的利刃,无人能躲,她又能奈它何? 在他人面前,她也只有假装不在意。 却没想到,这事竟然还牵涉到什么福运甚至国运! “太后有所不知,寻常人自然无甚影响,但太后乃是国母!” “天地分阴阳,方能天和地顺;国亦分阴阳,方能国泰民安。” “而一国之内,帝为阳,后为阴,阳主进发,阴主守御。” “一国失阳,则天运乖舛,失勃勃生机;一国失阴,则厚土不固,根基难稳!” “说直白些,就好比大树的成长,阳就是种子,阴就是大地。” “阴阳协调,种子才能发芽生长,变为参天大树。” “若阴气有损,大地贫瘠,种子还如何发芽?” 陈言天花乱坠一通说,听得太后瞠目结舌,一时作声不得。 吹到口干舌燥时,陈言才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子。 心里忽然有点后悔。 前世咋就没想到去干传销呢,他这忽悠能力,高低得干成行业先锋! 太后半晌才算回过神,蹙眉道:“说了半晌,但你仍没说清楚,纵然哀家夫妻宫出现裂纹,但先帝已然宾天,又岂会有甚夫妻关系出了岔子?” 陈言一愣。 卧槽! 刚才吹得太天马行空,路线放太开,忘了开初夫妻宫这档子事了! 一开始,他其实就是情急下脱口而出,顺着字眼来的,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但这会儿不说不行,好在他反应快,眼珠一转,已有了对策。 “先帝乃是真龙下凡,宾天不过回归天庭,只不过碍于仙凡有别,不能和太后有所接触。” “但他与太后夫妻恩爱,纵然在天庭,也必然时刻留意太后。” “太后如今,咳,有了鱼尾纹,有衰老之相,先帝会否挂心,想来太后心内也有数。” 太后容色不断变化,轻轻咬唇,没有作声。 陈言见她没有再追着问,暗松口气。 大周上到帝皇下到百姓,就没有一个不吃这套的。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越是信奉这一套,他这一波抓着对方痛点猛击,果然收到了效果! 好一会儿,太后才喃喃地道:“难怪,哀家近来总觉自己有些老态,莫非真和这有关?” 陈言差点没笑出来。 这不废话吗! 皱纹都出来了,能不显老? 太后定了定神,冷冷道:“莫要哄骗哀家,你方才看的,可不是哀家的夫妻宫!” 这厮之前那眼睛,盯的地方跟她鱼尾之间的关系,大概就只剩都在她身上这一点了。而且先帝生前,也没少瞧她那些地方,内中是何涵意,哪怕是很少接触外人的她,也心中清楚。 陈言面不改色地道:“太后误会了!一个人的运势乃是流动的,夫妻宫的裂破,影响的是全身,故臣才会从上往下依其势头而观,请太后明鉴!” 太后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难免有些拿捏不准。 难道,他在风水之道上真有几分造诣? 陈言加重了语气,再道:“请太后想想大周这些年的乱势,和您的鱼尾纹出现的时机是否契合?正因您的福运有损,大周阴势阻滞,这才有了这些战乱啊!” 太后娇躯一震。 的确是! 她还记得,几年前自己仍没有鱼尾纹,先帝还健在,天下还太平。 可后来她出现了鱼尾纹,忽然间先帝就宾了天,燕王就叛了乱! 莫非,天下乱局,真和自己有关系? 她越想越是心乱,忍不住道:“那这是否有破解之法?” 陈言赶紧借喝茶润喉,压抑想笑的冲动。 太后这是听进去了啊! 事实上纯属巧合,寻常百姓皱纹出得早,可能有的二十多岁就有鱼尾纹了。但富贵者毕竟保养好烦恼少,要晚一些,三十来岁出现也很正常。 五年前太后估计也就三十多一点,自然那个时候正是青春渐去、鱼尾现纹的时候。 只不过凑巧,遇到了世局动荡的时候。 换了他前世,没几人会觉得两者间有联系。但大周本来就讲究天地阴阳、仙凡鬼魔之道,很难不信。 “那自然是有的。” “譬如大地贫瘠,只要多加翻耕、浇灌和施肥,便可改善。” “太后的福运也是同理,只要多管齐下,将鱼尾纹的情况减弱,自然便可改变。” “臣有一物,名为眼霜,可助太后将鱼尾纹消除,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需要长期使用,方有效果。” “同时,只有此物相助还不行,还得辅以按摩、敷面膜等方式,才可加快福运的修补。” 太后听着他一句句说出,双眸渐渐亮了起来。 等他说完后,她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那眼霜在哪里?面膜又是何物?按摩又是何意?” 陈言恭敬地道:“眼霜和面膜,均在臣的旧地青山县,若要取来,也得一日之后。不过臣可先教太后按摩与水敷之法,可有些效果。对了,按摩是臣老家的说法,即是推拿。” 太后倒是知道推拿,诧异道:“这不是治病的法子么?”她记得宫中的御医给人治病时,便用过推拿。 陈言顺嘴就来:“不错,医玄二道,原本就道理相通,运势破损就如人的身体生病,只不过伤损的是运势,同样也需要治疗。” 太后迫不及待地道:“好,那陈郎中快快让哀家看看,如何按摩和水敷?” 陈言却猛地跪倒在地,高声道:“臣须请太后先恕臣冒犯之罪!按摩会有肢体碰触,太后万金之体,臣实在是惶恐,不敢贸然触碰。” 太后也犹豫起来。 就算是御医给她看病,也多是悬丝诊脉,或听声辨症,不敢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 毕竟她是太后,与先帝以外的男子有所接触,传出去难免惹人闲话。 第412章 先帝后首个男人 可想想那让她骤然老了十来岁的鱼尾纹,以及先帝在天之灵…… “哀家便赦你无罪。”她断然道。 “臣谢太后恩典!”陈言唱了个喏,这才爬了起来,“请太后入座,臣须以手为太后面部做按摩。” 太后依言坐下,又照着他的话,坐直身子,将头向后微微仰起。 陈言走到她身后,从后面往前面一看,不禁心里一荡。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某些地方在视觉上更是雄伟挺拔! 他不敢多耽搁,将双手相互揉搓发热,一边说话,一边慢慢放到她眼角。 不得不说,身在帝皇家还是有好处的,哪怕平时没有保养品,她皮肤摸起来也跟小年轻差不多,滑嫩细腻,颇有弹性。 若不是有些纹路之感,还真感觉不到她已经上了些年岁。 “臣斗胆冒犯了!” “嗯。”太后轻轻应了一声,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先帝之后,她还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接触,难免有些紧张。 宫中的太监当然有的,不过嘛,那些不算男人。 陈言何曾学过推拿按摩,只不过前世在网上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动作类影片,对大概的做法还是有所了解。 尤其是其中有些专门讲推油啥的,可说涵盖了人体身上所有部分的推拿手法,做点面部按摩,确实不是啥问题。 为了显得玄奥一些,他还多换了几种手法,从推法到摩法,从拉伸到敲打,从揉按到提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轮流来了一通。 做了足足一刻钟的按摩之后,陈言才收了手,回到太后身前。 “太后可感觉有什么不同?”他小心问道。 “眼角好似松快了些。”太后重新睁开双眸,有些惊异地轻轻抚着眼角,“似乎……纹理也消减了些?” 陈言暗忖这不废话,按摩主要就是让人身体肌肉放松,按哪哪不松快? 他赶紧从旁边拿过一面铜镜:“太后请看。” 太后对着镜中自观,越发惊异:“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陈郎中,你这按摩之法,实在神奇!” 陈言赶紧道:“臣岂有半点功劳?此乃太后鸿福,自然见效甚快。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如臣此前所言,此事须多管齐下,按摩之事每日至少晨昏各一次,水敷和面膜亦同。而眼霜则需长期敷用,不可间断,方可维持太后芳华。” 太后心情大佳,欣然道:“那便依你所言。” 陈言再道:“请太后稍待,臣再唤人送来热水,教太后水敷之法,如此待太后回宫,便可令宫婢依样而行。至于眼霜和面膜,明日臣再敬献。” 太后正要答应,忽然又停了下来,道:“明日怕是不行,明日是佛祭之日,哀家要和皇上去通元寺宿夜。后日罢!” 陈言当然无所谓,立刻答应下来。 太后顿了顿,颊上微微一红,说道:“这些事,不可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陈言指天誓地地道:“太后放心,若是真有人知道此事,那绝不可能是从臣这张嘴里听到的!” 这事其实用不着她提醒,他也不敢说,不然回头被唐韵知道他碰过太后,哪怕只是面部,恐怕她心里也会有些膈应,对他大大不利。 半个时辰后,太后才离开陈府。 陈言亲自送她离开,见马车远去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趟,算是打下了个好底子。 以后太后若对眼霜和面膜产生依赖,便很难再针对他。不然他出了事,眼霜和面膜没了供应,她也只好再重新跟鱼尾纹团聚。 眼霜和面膜都是最近才研制成功,原本陈言是准备将它们交给田百万售卖。 但现在这成了他的保命符,至少暂时是不能外售了。 马车内,太后不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俏脸。 刚才以毛巾和热水进行水敷之后,整张脸都热了起来,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似乎,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皮肤都似滑嫩了一些。 看来,这个陈言确实有些能耐。 忽地,她娇躯一震,脱口道:“糟糕!” 她来这是另有目的,结果给陈言一阵忽悠,把来的目的都忘了! 太后不禁有些懊恼,都离开了,这会儿再调转车头回去,未免有点别扭。 不过再回心一想,就算她真回去再找陈言,难道还真的要跟他说那些准备好的话? 不多时,马车在黄良阁的宅子前停下。 黄良阁早已等在那里,连忙将太后迎入家中。 不过见到她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多看了太后面容两眼。 “太后神采奕奕,莫非是成了?” 到了会客的小厅内,他满眼期待地问道。 太后这下心里更是为难,陈言只不过替她做了一回按摩和水敷,连黄良阁都发现她脸上有了不同! “哀家没有和陈言说。”太后轻叹道。 “啊?这是为何?”黄良阁失声道。 福宅的事没能收拾陈言,事后黄良阁无奈,又去找了太后。 一番商议后,两人均同意了一件事。 粮灾之事未解,皇上必然会护着陈言。 那不如换种思路。 只要能让陈言远离皇上,那便可减少他对皇上的影响! 当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 举荐陈言前往粮灾发生之地,亲自负责赈灾粮食的相关差事! 原本他就是粮事郎中,办这个事再合理不过。 更何况粮食还是他筹来的,由他负责,岂非正好? 但这个事跟皇上说,皇上未必会答应。 于是两人决定改以怀柔之策,从陈言下手,拉拢他,让他主动向皇上求恳,前往灾区。 如果未来粮灾真的解了,那到时候再以此请皇上给陈言就地升官,比如做珠州府尹,将他锁死在外地! 不过想要怀柔,黄良阁去肯定不行,他和陈言关系恶劣,去了对方也不信。 所以太后决定亲自去办此事。 只是万没想到,她去了之后,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一言难尽,总之哀家会另外设法。”太后轻描淡写地道。 “这,好吧。”黄良阁也不敢逼问她,只得答应下来。 “其实,哀家还有个想法,陈言此人似乎确实忠君爱国,若是能将他拉拢,或许不必把他外放也可。”太后犹豫片刻,说出一句。 第413章 王府夜宴 “啊?这怎么能行!此人行事阴险狡诈,且品行不端,若是让他再多影响圣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黄良阁大吃一惊,急忙道,“太后或许还不知道吧,此人昨日竟去官婢所,将所有官婢全都买了下来!” “全部?!”太后也吃了一惊,“他买那许多官婢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满足私欲!这种人道德败坏,绝不能留在朝中!”黄良阁断然道。 太后不禁想起方才在陈言府中看到的丫环。 确实个个标致,而且想想好像竟无一个仆役,莫非此人真是那道德败坏之徒? 天啊! 方才自己还允许他为自己做按摩,这要是被人知道,岂不更是丢人! “太后您想想,几百个官婢啊!简直禽兽!”黄良阁见她神情惊愕,重重地又加了一句。 “好吧,哀家再行设法。”太后无奈,只得改口。 皇宫内,御书房。 唐韵回宫之后,一直有些不安。 太后为何找陈言,这件事她心中没底。 不过以陈言的机敏灵变,问题应该不大。 “启禀圣上,宁王求见!”外面传来凤翎卫的禀报声。 唐韵心中一动,果然如陈言所说,那个温良看来是真的撺掇宁王来告状来了。 “宣!” 不片刻,宁王大步而入。 “微臣见过皇上!” “免礼,宁王今日怎会有空入宫见朕?”唐韵不动声色地道。 “皇上,臣的属官司马温良,日前在官婢所被粮事郎中陈言殴打。”宁王气愤地道。 “然后呢?”唐韵问道。 “臣细查之后,方得当日真相。” “原来温司马假借臣的名义,在官婢所购买官婢。” “实际上,却是私自所用,且所行之事令人发指,竟对官婢凌虐!” “臣已将他捆绑,送交京兆衙门,依律处置!” 宁王正色说道。 唐韵一下愣住了。 这跟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啊! 原本她还以为,宁王会发通脾气,然后请她治陈言的罪。 可想不到宁王竟然已经把温良给捆送官衙了! “宁王是不是冲动了些?此事你和陈卿对质过了么?”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说道。 “此事何需对质,臣已派人切实查清,并且已从温良口中问出了究竟,他也认罪了。”宁王不假思索地道。 “那你入宫找朕所为何事?”唐韵大惑不解。 虽说事情发展出乎她的预料,但既然都办妥了,还找她干什么? 宁王轻叹道:“温良此獠在臣府中做司马多年,臣竟未察其恶行,惭愧之极。臣来此,是特意向圣上请罪。臣监察不利,理当依律论处!” 说着跪拜于地。 唐韵颇感诧异。 宁王一向闲散,最爱享受生活。 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有责任心,为了此事还来请罪。 不过她也不可能真的处罚他,亲自上前将他扶起道:“不知者无罪,宁王非是故意纵凶,只要以后多约束府中属官,那便行了。” 宁王苦笑道:“圣上宽仁,可臣是真的有愧。坦白说,其实昨儿臣听温良撺掇,本来今儿是打算一大早来找陛下收拾陈言的。” 唐韵奇道:“那你又怎会……” 宁王干咳一声,有些尴尬。 “臣来了之后,正好听说了今晨议事房的事……” “没想到地运福宅里面住的竟是陈言,更没想到那宅子竟是圣上给他住的。” “最没想到的是,圣上竟然为了陈言,和太后、众臣针锋相对,不肯退让。” “臣了解圣上,您一向最为孝顺,换了平常,怕是太后一出面,您便退让了。” “陈言能让圣上如此袒护,着实不太对劲。” “于是臣就回去私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陈郎中竟是国家栋梁之臣!” “臣想着他该不可能如温良所说,恃宠凌人,于是就将温良查了一查。” “结果,才知道果然有问题,温良才是那个无理之人,而陈郎中是见义勇为,保护了官婢所那些无辜的官婢。” 唐韵听着他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也有些想笑。 换了其他人,哪敢说这么多,不怕给她留下坏印象吗? 也只有宁王一向性子直率,才会把这事自己曝出来。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这个堂兄已算不错,至少知错能改。 “此事不必放在心上,朕相信陈卿也是宽宏之人,不会计较。”她安慰道。 “但臣始终心中有愧,所以除了请罪,还想请圣上帮个忙,帮臣约一约陈郎中,我想当面向他致歉。毕竟,温良是臣府中的属官,而此事臣也有责任。”宁王肃容道。 “此事何需朕帮忙?你发一张请函不就行了?”唐韵奇怪地道。 “咳,不瞒圣上,臣此前曾想求购地运福宅,遣人去拜访过他,但却吃了闭门羮。”宁王叹了口气。 “竟有此事?”唐韵这才明白,想了想,点头道,“也罢,朕便替你邀一邀他。” “多谢圣上!”宁王喜道。 天黑后,陈言坐着马车到了宁王府。 凤翎卫带着唐韵的口讯,将宁王赔礼道歉的邀约告知,陈言哪敢不给唐韵面子,自然答应下来。 “恭迎陈大人!” 宁王府的门口处,王府管家带着下人恭敬相迎。 陈言下了马车,客气一番,带着张大彪跟着对方踏进了王府。 宁王府并不在福宁街,但离皇宫也并不远,宅子恢宏,同样是九间九架的门脸,但比他所住的地运福宅气派不少。 毕竟,地运福宅已是多年没人居住,历史也悠久许多,虽然经过了整理,但还是有些陈旧了。 “王爷已在后花园备好了赏花宴,陈大人这边请。”管家殷勤地道。 “有劳。”陈言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目光盯着沿途遇到的丫环猛瞧。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王府的丫环还是让他有点意外,沿途遇到了四五个,个个都是身形高挑、俏丽动人。 和他刚刚买到的丫环相比,这些丫环不遑多让,而且显然还受过专业的训练,一颦一笑间都透着大户人家才有的气质。 王府管家见他如此,不由暗笑。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这位一口气买下官婢所所有官婢的陈大人,绝对是个色胚! “王府这些丫环,莫非也是从官婢所买的?”陈言忽然问道。 第414章 在王府撒撒野 “啊?有些是,有些不是。”王府管家一愣,答了一句。到人家家里做客,居然直接问丫环来历,还真是头一遭! “那负责丫环采买的,不会就是殿下那位属官司马温良吧?”陈言追着问了一句。 “咳,有些是,有些不是。”王府管家轻咳一声,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借问一句,温司马买回来的婢女,要经过宁王爷的审核吗?”陈言继续问道。 “这,自然是要的。王爷一向很讲眼缘,看不中的婢子若是留在府中,会惹他不快。”王府管家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只能小心回答。 “那看不中的,最后去了哪里?”陈言转头看向他。 “有些送到别处,有些则赏给府内的属官……陈大人您问这些是?”王府管家越回答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反问一句。 “这其中有没有赏给那司马玩意儿的?”陈言目光中闪过一抹异样,语气开始有些凌厉起来。 “咳咳,这我就不知道了。”王府管家虽然仍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位陈大人显然并不是因为好色而盯着那些丫环瞧,赶紧敷衍了一句。 “你身为王府管家,不知道此事?”陈言目光微沉。 王府管家一时语塞。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道:“我平时事务繁忙,确实不太清楚。” 陈言脸上神情一下松缓下来,叹了口气:“那就可惜了,本来本官还想问问,王爷那些不要的婢女,会不会也能赏给外官……” 王府管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陈大人是想,嘿,这事那我倒是清楚。王爷一向喜爱结交朋友,凡得他赏识之人,莫说婢女丫环,便是更贵重的珍宝,他也常常慷慨赠送。” 陈言喜道:“那太好了!” 王府管家看着他一脸欣喜,以及又转头盯着另一个从不远处经过的丫环猛瞧的色迷迷神情,心里暗笑。 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对方还要揪着此事不放,原来终究还是个色胚! 到了后花园,陈言目光扫过园内,不禁一愣。 后花园内灯火通明,环境优美,不少丫环来往穿梭,正在端菜上酒,忙个不停。 不仅照样人人模样秀美,而且穿着都颇为清凉,隐隐约约间,似能看到不少动人景色。 不过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宁王是只宴请他一人,但此刻席间坐着十多人。 宁王摆的是环形席,由一共十六张桌子环绕而成,也是大周权贵小宴时常见的摆法,每张桌子坐一人,这样便于所有人都能自由和其他人交谈。 宁王此刻也已入席,他左手边留了一张空桌,不用问,显然是给陈言备的。 “陈大人,快快入座!” 见到陈言到来,宁王立刻起身笑道。 其余人等也纷纷起身相迎,个个带着笑容。 陈言瞄了他们一眼,总觉这些家伙都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反而宁王透着股没脑子的真诚。 “下官让王爷久候,还请恕罪。”他连忙上前行礼道。 “陈大人此言差矣,该道歉的是本王。”宁王一把将他扶住,歉然道,“温良之事,是本王监察不周,若非陈大人出手,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受害!” “这倒确实是。”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啊?”宁王一愣。正常情况下,对方不是该也客气一番,表示谅解么? “下官希望王爷以后能记着这教训,对府中属官多多约束,避免类似的事再有发生。”陈言继续道。 原本带着笑容的那些人,笑容全消失了,一个个露出不悦之色。 这家伙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王爷跟你道歉,已是你天大的福分,区区一个粮事郎中,竟然还真敢呵责起王爷来了? 宁王回过神来,却没有生气,诚恳地道:“陈大人言之有理,本王会注意的。” 陈言笑了笑:“那就好,希望王爷府上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坐在宁王右手边一人这时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入席罢。王爷今夜特意为陈大人准备了猪肉宴,必能让大人一饱口福。” 陈言看了桌上已经摆出的菜肴一眼,随口道:“回锅肉、炖排骨、酱肉丝,都是些吃腻的菜,将就将就还行,饱口福就算了。”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但听在众人耳里,顿时无不大怒。 这家伙,居然在这挑三拣四! 要是这一餐确实只是随意准备,那还好些,可事实上宁王确实下了功夫,结果这家伙半点不感念,更是让人火大! “咳,是本王安排不周。不过,今晚吃是其次,还有些助兴的节目,想来定能让陈大人尽兴。”宁王催促道,“来,入席罢!” 众人压着火气,各自坐下。 陈言和宁王也入了座,每张桌子后面都有单独服侍的婢女,个个青春靓丽,身段妖娆。 尤其是站在陈言后面的那个,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双眸如水,盈盈生情。 “大人,且让奴婢为您斟酒。”陈言刚刚坐下,那婢女已殷勤上前,俯着身子,提壶斟酒。 陈言朝她看了一眼,顿时眼都挪不开了。 那婢女不仅穿的是半透的薄纱衣,里面的肚兜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颇为松散,她这一俯身,真是雪岭妙峰,尽览无遗! 旁边众人均把他这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方才那般作态,结果还不是个见了女人眼都挪不开的货色? 各桌的婢女也纷纷上前为自己服侍的人斟酒,待酒斟满,宁王举杯道:“今夜除了向陈大人致歉,也算是为陈大人办的接风宴。来,诸位共饮此杯!” 陈言恋恋不舍把目光移回来,低头看看那酒,却没有举杯。 “陈大人?”宁王愕然道。 “王爷,这酒,不饮也罢。”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这是为何?”宁王愈发不解。 “这种酒,在下官老家属于小孩子喝的,上不得台面。”陈言干脆地道。 “岂有此理!”蓦地,斜对面一人怒而起身,喝道,“陈大人,王爷如此礼待,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无礼胡言,当王府是什么地方,可让你在此肆意妄为!” 第415章 一杯价值十万金 “阁下是谁?”陈言抬眼看去。 “方才忘了引见,这位是潘易潘先生。在场这些位均是本王延揽的博学广闻之士,如今暂为王府幕宾,但他们都有兴国之才,未来必有一天能成为国之横梁,为国效力。”宁王连忙介绍道。 “也就是吃软饭的?难怪见识浅薄,些许酸涩之物,便引以为佳酿,视若珍宝,当真贻笑大方。”陈言若有所思。 全场一寂。 潘易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吃……吃饭的?! 就连宁王对他,也一向是颇为尊重,可这厮竟然说他是吃软饭的! 一直没发脾气的宁王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打狗也得看主人,这厮不但打狗,连主人也一起骂啊! 原本宁王考虑过用瑶池仙酿来宴客,可想了想还是换成了美酒,此乃京城最有名的“美人娇”,一斤二百两银子! 可在陈言嘴里,居然变成了贻笑大方之物,这不是骂他是什么? “张兵曹,去本官马车上,取一瓶醉九霄过来。”陈言不等众人发火,已先一步吩咐道。 “是!”张大彪立刻去了。 “陈大人这是何意?”宁王压着火气问道。 “下官偶尔也小酌几杯,正好今日来到王府,无甚礼物,便以自酿的一点拙物,请王爷品鉴品鉴。”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哼,你自己能酿出什么好物?”潘易冷笑道,“美人娇可是京城名匠所酿,人家百年世传的手艺,能比不上你那自家酿的玩意儿?” “所以说你只是个吃软饭的,见识浅薄,以为百年传承便厉害,其实只是固步自封,死守传统不放。”陈言没打算跟他客气。 “你!”潘易气得差点要大骂出口,但随即眼珠一转,压下火气,“好,我倒要尝一尝,看你究竟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来!” 心说无论待会儿喝到什么味道,我便先给你骂一轮,看你这厮有何脸面在那自吹自擂。 “做什么梦呢!我这酒无比珍贵,给你喝?你还不够格!”陈言翻了记白眼。 “你!”潘易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 不片刻,张大彪取来一个精致的瓶子。 陈言开了瓶盖,所有人全都盯着那瓶子,露出狐疑之色。 “拿个干净的杯子来。”陈言吩咐身后的婢女。 “是,大人。”那婢女也是无比好奇,连忙去取来一个没用过的酒杯。 陈言微斜瓶口,只见一缕清液,缓滑而出,落在杯中。 但只倒了个杯底,陈言便停了下来,珍而重之地将瓶子重新盖好。 “就这么点儿?”宁王错愕。这充其量也就呡一口,洗牙缝都嫌不够。 “不能多。”陈言简单地道,“请王爷品鉴。” 宁王被他一通操作搞得心里无比好奇,拿起酒杯,先嗅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 这酒香,大有玄机! 他猛地将杯就唇,一仰头,瞬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哇!” 刚喝完,宁王突然怪叫一声,拿手不断搧着嘴。 “不好!有毒!”潘易色变道。 “毒你妹啊毒!”陈言简直无语。 “简直令人发指!你毒害王爷不说,竟还要毒我的妹妹!”潘易大怒道。 “谁要毒你妹妹了!此乃本官家乡话,意为稍安勿躁。”陈言瞪他一眼,“这是酒过于醇厚,王爷喝得太猛,辣着了!” “本王没……嘶……没事!这酒好烈!”宁王终于缓过劲来,震惊不已,“本王生平从未见此等烈酒!” 大周因为粮荒和战乱的事,对酒类的管控十分严格。 主因自是酿酒消耗粮食。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早就有人钻了空子,既然管控粮食酿酒,那咱就酿果酒! 大周没有规模化的水果种植,大多数都是野果。 加上酿法粗糙,杂质偏多,这就导致果酒度数都不高,酒味偏淡,甚至还有酸涩味。 不过总归比没酒喝要好,尤其是宁王是出了名的好酒,自是百般设法,各种寻酒。 因此他陡然喝到陈言这四五十度的高浓度白酒,直接来了个一口闷,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若只尝到‘烈’,那王爷仍未尝到此酿的妙处。”陈言不客气地道。 “不只是烈,而且香味纯净而醇厚,回味悠长,且毫无杂味,简直酒中极品!”宁王不断咂嘴,每多咂一下,脸上的惊容就加深一分,“此酒真乃神物!陈大人,快,再给本王斟一杯!” “王爷还是缓缓吧。”陈言却没答应。 “不是,你这么一大瓶,再给本王一杯……”宁王酒虫被完全勾了上来,忍不住朝他逼近,哪知道刚走了一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王爷!”众人大惊,身后的婢女慌忙上前相扶。 却见宁王人是既没昏也没睡,只是眼神迷离,两颊酡红一片。 “不必大惊小怪,王爷只是方才那一口喝得太猛,酒劲窜上了头,稍缓一缓就好。”陈言摆摆手。 果然,过了一会儿,宁王才终于稍微清醒了些,甩甩头,又看向陈言。 “给可以,但王爷得慢品。”陈言抢先一步道。 “行,只要能再给本王一杯,怎么都行!”宁王两眼发光地道。 陈言这才又给他斟了小半杯。 “满上啊!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宁王忍不住道。 “这就恕下官不能答应了,这半杯价值千金,不能再多了!”陈言把瓶子藏回怀里,断然拒绝。 “你就硬吹!你这小半杯酒能值千金?”潘易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插了句嘴。 “敢问一句,美人娇,王爷能饮多少不醉?”陈言反问道。 “王爷酒量过人,天下难有人及!”潘易哪能放过拍马屁的机会,“自然是千杯不倒!” “美人娇二百两一斤,这杯子一杯约一两,千杯便是一百斤,共约二万两银子。” “然而,本官这酒一个杯底的量,顶多一钱,便让王爷醉入九霄!” “也就是说,美人娇一千杯的效果,也不过和本官这酒一钱的效果相仿。” “而半杯约为五钱,所以这杯里的半杯酒,其实价值约为十万两银子!” “看来本官说得还算少了,这半杯哪,价值何只千金,而是十万金啊!” 第416章 有钱人就是会玩 陈言一边说,一边露出心痛之色,一副想要把那倒出来的半杯拿回来的神情。 宁王吓一跳,赶紧一把将杯子拿了起来,坐回自己那桌。 潘易已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没想到一句拍马屁的话,居然让对方算出一个半杯酒十万两银子! 明知道对方是瞎算的,可听起来好像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周围其他人无不惊愕,同时大感好奇。 这酒真那么厉害? 要是能尝一口就好了…… “这是本王的,你们谁也不能喝!”宁王警惕地将杯子护住。 众人无不尴尬,赶紧低头看自己杯子。 面前的美人娇,忽然间,感觉这二百两一斤的酒也不香了…… 陈言深深地看了宁王一眼。 这才重新坐下,叫婢女换了干净酒杯,给自己斟了半杯,小口轻呡,好不惬意。 宁王也不再举杯邀饮,跟着他一起,浅浅轻呡,入口醇香,劲力透喉。 他不由双眼轻眯,感觉着那股微醺。 “本王前半辈子的酒,真是白喝了,今日方知什么才是真正的酒!” “有酒无舞怎行,来人哪!”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行十来名歌舞姬忽地不知从哪里出来,款步而近,穿过小桌,到了中间围出的那约二丈方圆的空地上,翩翩起舞起来。 一旁早有歌姬抚琴助兴,众人这才缓了脸色,各自饮酒谈笑起来。 甚至有不少王府的幕宾趁着身旁服侍的婢女斟酒夹菜的功夫,在衣着清凉诱惑的她们身上动手动脚,惹来她们阵阵娇羞扭动,但大多只是半推半就,显然并不真的抗拒。 不过众人还是不时会朝陈言瞪一眼,目光中隐含不悦。 陈言哪会理睬他们,瞠然看着中间翩翩起舞的舞姬。 服侍他的婢女已是穿着十分惹火,可跟那些舞姬相比,她这保守度简直满格! 众舞姬不但身上只穿了极薄的轻纱,而且里面竟连肚兜一类的亵衫都没穿,一眼望进去,可谓一览无遗! 所跳的舞蹈更是骚中带浪,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在那搔首弄姿,各种扭送挺翘,极力将女儿家最诱人的一面展现出来! 一时间,陈言看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青山县文工团里的剧尺度已经算大的了,妥妥限制级。 跟这一比,简直成了幼儿节目! 这些王公贵胄,看来平时关起门在家里玩得比他陈某人野多了! 不过想想也是。 这是个弱肉强食、法制不全的世界。 有钱人是名副其实地可以为所欲为,加上女子几乎没有社会地位可言,更是让这些有钱人在欲望释放上肆无忌惮,将这些女子当成玩物。 而他毕竟穿越而来,道德观的下限就算拉得再低,都比这些人高多了。 “大人,您吃呀。” “大人,奴婢侍候您喝酒。” “大人您尝尝这个。” 服侍他的婢女不断殷勤劝酒劝食,不时还主动和他肢体交碰。 陈言晓得她肯定是带着任务来的,宁王必定是吩咐过,今晚要她务必侍候好自己,所以她不敢不听。 换了平时,他早就不客气了,但今日心中有事,提不起兴致,只是敷衍着吃吃喝喝,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借机揩油。 众舞姬跳得一会儿,已是香汗淋漓。 其中一个幕僚趁着一个舞姬靠近自己桌子时,猛地伸手一拉,登时将她身上纱衣扯脱。 “呀!” 那舞姬一声惊呼,红着脸慌忙掩着身子,将脱落的纱衣忙不迭地穿回去。 众幕僚无不色迷迷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言回过神,目光扫过这些人,撇了撇嘴。 “想不到陈大人还有君子之风,坐怀而不乱。” 一旁,宁王将半杯酒喝了一半,醉意上来了一些,转头对陈言呵呵笑道。 “王爷的盛情款待,下官铭感于心。时候也差不多了,下官也该告辞了。”陈言淡淡说道,便要起身。 “且慢!”宁王连忙拦着他,“宴席未半,陈大人何必走这么早?更何况,本王精心准备的节目,这还没上呢。” 说着拍了拍手掌。 众舞姬连忙停下,纷纷散退而去。 “王爷还有什么节目?”陈言疑惑道。 就在这时,一道娉婷身影,忽然从花园外款款而入。 来者面容上戴着遮脸的轻纱,看不清模样,身上衣着华丽中不失典雅,和那些舞姬婢女的清凉暴露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贵气。 “玉公主竟也来了!”旁边一名幕宾错愕道。 陈言一呆。 公主? “这是舍妹,乃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女。” “为向陈大人致歉,本王百般恳求,才终于求得她的同意,为你献上一曲。” 宁王笑道。 周围众人也无不兴奋起来。 “想不到今日竟有幸听到玉公主的仙曲!” “据说她的曲声有若天籁,自我入王府以来还未曾听过呢。” “别说你了,就连王爷,也很少听到,不时念叨呢!” “别说了,还不快向玉公主请安!” 众人连忙起身,向莲步轻移而来的玉公主行礼。 陈言不敢怠慢,也按照规矩,起身向她揖礼。 “下官粮事郎中陈言,拜见玉公主。” 玉公主一双剪水明眸,只是略略在他身上一扫便过,没有说话,径直自他身边走了过去。 陈言清楚感觉到她眸中的不屑,心中暗奇。 他和这位公主头回见面,对方这眼神是何意思? “咳,陈大人,请勿见怪。我这妹妹一向如此,不只是对你,对任何男子均是一样。”宁王压低了声音,“有时候脾气发作起来,连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有些怕她。坦白说,她肯答应来奏上一曲,让本王也相当意外。” 陈言一向对曲子什么的不感冒,但这时要是真走了,未免有点失礼,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坐了回去。 横竖就是一曲的时间,听完再走也不迟。 却见那玉公主走到中间,玉手轻翻,一只白玉制成的长管从袖中取出。 笛子? 陈言一愕,但随即见她将其中一头直直对着自己的脸,立时反应过来。 这不是笛子,而是箫! 想不到这位玉公主要表演的节目,居然是吹,箫! 陈言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第417章 千古绝句 “陈大人想必对乐曲也有独到见解吧?”宁王含笑道。 “这个,下官在这方面,不过对吹箫倒是经验挺足。”陈言含糊道。 “莫非陈大人吹过箫?”坐在宁王右手边的那幕僚插嘴道。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了他一眼。 你才吹箫,你们全家都吹箫! “我自己不会,但倒是经常让人给我吹!”他瞪着对方道。 “小人陆瞻,倒是略会一些。若大人有兴致,日后小人倒是可为大人吹一吹。”那幕僚笑道。 陈言一阵恶心。 你妹啊! 一个大男人,满嘴给人吹吹吹,你咋不吹自己的呢! 一阵悠扬的箫声忽然响起。 却是玉公主已然轻轻掀开面纱下沿,将箫抵至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露出痴醉神情。 连宁王也不例外,难得地松开了一直死捏着的酒杯,凝神听曲。 陈言是唯一一个觉得无聊的。 他前世不知道听过多少音乐,读大学时更是没事就戴个耳机听歌,早就音乐麻木了。 更何况,这箫声也不见得真有多好听,单调空洞。 还不如干脆把刚才那些舞姬请上来,再跳一段呢! 尤其是看着玉公主眼皮低垂,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性冷淡模样,更是让他不自在。 不免想到那面纱下面只怕也是一张了无生趣的苦瓜脸,有些倒人胃口。 听着听着,陈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即赶紧低下头捂住嘴。 好险,幸好周围的人都没瞧见。 好不容易,箫声停了下来。 全场瞬间掌声雷动! “好曲!妙曲啊!”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得闻此曲,死亦无憾!” “曾听人说玉公主的曲如仙音降世,直到这刻,我才知人不我欺!” …… 众人赞美纷纷,玉公主却不为所动,目光仍是那般冷漠。 潘易笑着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在座都是饱学之士,不如赋诗一首,以助雅兴如何?” 众人无不点头:“此言甚是!便由潘先生先来罢!” 潘易摇头晃脑地道:“那在下便献丑了!玉唇弄箫降仙音,芳园华宴动客心;若得神女亲在此,也叹此声绝古今!” “妙!实在是妙!” “潘先生此诗,当可配得公主之曲!” “难怪潘先生能受王爷重用,这般才华,我等自叹不如!” 众人无不抚掌赞叹。 潘易得意洋洋。 他是有心在玉公主面前卖弄才华,若是能得她注意,将来说不定还有可能弄个附马当当,岂不美哉! “切——” 斜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潘易虽说不明白这字何意,但那字音里面的不屑和鄙视,已浓到想无视都办不到。他心中暗怒,定睛一看,却见陈言撇着嘴,一副听得无比难受的模样。 陈言自己不会做诗,但小时候唐诗三百诗背得滚瓜烂熟,对诗歌平仄对仗等也算有点了解,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诗,实在是很难不甩几个白眼。 不过这也不怪潘易,大周整体文化水平也就这样,不只是他,全大周的文人也没几个作诗作得好的。 潘易见他白眼翻了又翻,心中大怒,喝道:“陈大人莫非是对在下这诗有什么意见?” 陈言哪会跟他客气,道:“倒也没什么,只有一点小建议。” 潘易惊疑不地道:“什么建议?” 陈言认真地道:“你以后还是别写诗了。” 潘易瞬间石化! 旁边一名幕僚冷笑道:“听陈大人这话,看来也是饱学之士,不如也来一首,让我等长长见识!” 潘易得他提醒,立刻道:“对!我也想看看陈大人有何妙绝的诗句,是否够资格让潘某弃诗!” 周围众人早就看陈言不顺眼了,也纷纷起哄。 陈言皱皱眉,没有作声。 玉公主目光落在他身上,又闪过一抹不屑之色,莲步轻抬,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陈言长身而起,轻轻一拂袍袖。 “谁家玉箫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朗朗数语落下,席间鸦雀无声! 玉公主也停了下来,愕然看向陈言,心中不断回味从他口中吟出的四句诗,每回味一遍,眼眸中的惊愕便深一分! 潘易等人傻眼了,张着嘴看着陈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带着周围侍立的婢女,也无不瞠目。 宁王震惊地站起身,道:“原来陈大人真是深藏不露,此诗妙极,妙极啊!” 陈言再不看众人半眼,只对宁王揖了一礼:“下官酒醉困乏,不克多待,便此告辞。” 说完,也不管宁王说什么,转身便走。 张大彪跟在他身后,胸口挺得比平时更高了,下巴都扬起了几分。 仿佛刚才那诗不是陈言所作,而是他作的一样。 哪知道陈言刚走两步,突然脚下一软:“哎哟我去!”一跤绊倒在地上。 却是有段日子没喝酒了,加上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基本是干喝了半杯,酒劲上来,一时脑子里一晕,没能站稳。 “大人!”张大彪吓一跳,便要上前相扶。 不料他还没扶住陈言,旁边一道倩影忽然快步趋前,将陈言扶了起来。 “陈大人,你没事吧?”那倩影轻声道。 “没事没事,就是酒劲有点上头……咦?”陈言有点尴尬,回了一句,突然觉得不对,转头愕然看去,正好和玉公主明亮的双眸对个正着。 卧槽! 这妞咋突然变了个人?这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和刚才那冷漠的双眼真是同一对儿? 不只是他,潘易等人,包括宁王在内,也全都看懵了。 玉公主平时傲气十足,见着包括她亲哥在内的任何男人都不假以颜色,甚至只要有男人的场合,她都会戴起面纱,不让他们窥见她的玉容。 可这刻竟然主动去扶陈言! 那双玉手甚至这会儿都还扶在陈言胳膊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多谢公主殿下,下官真的没事了。”陈言回过神来,赶紧轻轻挣脱她玉手。 “陈大人真没事?”玉公主追问道,一对玉手没收回去的意思,还伸在半空,像是怕他再摔倒,想再将他扶住。 第418章 这王爷没那么简单 “真没事!不信下官给您走个直线……”陈言感觉到宁王瞧来的目光不太对劲,强笑道。 “何为直线?”玉公主疑惑道。 “咳,是下官家乡话,意思就是证明自己真没醉。”陈言干咳一声,已经感觉到不只是宁王,连那些幕僚投来的目光也全都有点要杀人的意思。 妈蛋! 又不是我去扶她,是她扶我啊,你们光瞪着我干啥! “那就好。”玉公主松了口气,忽地盈盈蹲身,向陈言行了一礼,“大人的文采,令玉儿叹服!请恕玉儿此前无礼,误会了陈大人,轻慢无礼之罪,还请大人见谅。” 刹那间,满园俱惊! 尤其是宁王,更是震惊无比! 天啊! 自己这妹妹,居然破天荒给人道歉! 而且,对方还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员! “公主,你我该是头回见面,不知误会二字从何说起?”陈言却听得有点懵。 “能和王兄混迹之人,从无好人,所以……”玉公主解释道。 陈言不禁愕然。 难怪宁王都说有时候有点怕玉公主,没见过这种当面骂自己亲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群人确实没啥好人,直到玉公主露面前,都还一个个色迷迷的模样,大吃这些婢女舞姬的豆腐。 看来此前这位玉公主对他那莫名的不屑,十之八九是以为他和那些幕僚一样,所以不屑。 他转头看了看宁王,又看看那群幕僚。 只见所有人都是一脸尴尬之色,不由有点好笑。 “公主言之有理。”陈言忍着笑道。 “但现在玉儿才知道,陈大人与他们大不相同。”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玉儿也曾阅书无数,却从未听闻这般意境动人的诗句!” “能作出此等诗句之人,绝不可能与他们一样!” 玉公主说到最后,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窘道:“公主过誉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刚才气不过那群吃软饭的鼓噪,他才把这首背得烂熟的诗吟了出来,为了符合玉公主所用的乐器,他还临时将玉笛改成了玉箫。 没想到不仅镇住了这群软饭男,还惹来玉公主的倾倒。 玉公主却用力摇头:“不,此诗堪称千古绝句!陈大人,我有几首小诗,可否请大人为我点评?” 陈言吓了一跳,背诗他行,评诗这不要他命? 他赶紧捂额道:“哎,忽然头有些晕……公主抱歉,今儿是不行了,下官得回去歇歇……” 他正要招呼张大彪回府,却见宁王突然抢前几步,道:“陈大人醉成这样,本王岂能让你离开?今夜便宿在府中,明日再回去也无妨。来人!送陈大人去客房!” 陈言连个拒绝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假装醉意上来,任两名婢女上来扶住,出园而去。 张大彪赶紧跟了上去。 玉公主也不好再追着问,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她会应宁王所请,来这吹曲,原本是另有原因。却没想到,这位陈大人大大超出她的预料,甚至还超出了“那个人”的判断。 “玉儿,看来你对陈言,倒是挺在心。”宁王走到她身边,意味深长地道。 “王兄莫要胡言,我不是对他上心,而是对有才之人上心。”玉公主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希望王兄也是如此。” “你这就有失偏颇了,为兄这些幕僚,也是个个才华横溢啊。”宁王皱眉道。 “你说是便是罢。”玉公主不想再跟他多说,启步离开。 宁王看着她消失在园外,叹了口气。 这个妹妹,他是真拿她没辙! 客房内。 陈言一进屋,就直接倒在床上,鼾声大起地睡了过去。 两名婢女原本还想帮他盥洗,见他这模样,也只好作罢,转身离开。 张大彪留在屋内,将门关上之后,这才回到床边。 “大人,人已经走了。”他悄声道。 “彪子,行啊,你都看得出来本官是在装醉了?”陈言一骨碌坐了起来,夸了一句。 “那是自然,大人那酒量,半杯怎么可能醉?”张大彪有点得意。 “不过今晚看来只好睡在这了。”陈言伸了个懒腰。 “大人,卑职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问。”张大彪迟疑道。 “问。”陈言翻身下床。 “大人这趟来王爷府,不太正常啊。”张大彪挠头道,“进来就像吃了火药似的,连王爷都炸……” 他跟随陈言多年,自然知道后者一向都是先礼后兵。 毕竟和气生财,客气点总是有好处的。 可今儿一进王府,大人就连连向宁王发炮,着实不正常。 “你不懂,本官在试这位王爷。”陈言双眼微眯,缓缓说道。 “啊?大人为何要试他?”张大彪糊涂了。 “你想想,他堂堂一个王爷,属官犯错,有何必要向我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官员道歉?”陈言问道。 “他宽仁良善,觉得自己的人做错了事,自己该担些责任,所以内疚呗。”张大彪猜了一下。 “怪就怪在,他以前从来不是这种人。”陈言冷静地道。 他手中那份记录了朝廷不少达官显贵资料的册子上,这些王爷自然不会例外,全部在册。 自然,他的情报系统不是万能的,很难查到深入的信息,但是像性格一类的信息,完全可以通过平常一些表现来推测。 按过去的记录,宁王很难是那种会为下属做错事而内疚、甚至还纾尊降贵、向下官设宴道歉的人。 这个人就是典型的皇二代,纨绔子弟天花板。 属于自己就算做了事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的那种人。 因此,陈言才会觉得奇怪,入府后试探了对方几次,结果证明对方果然有问题! “这个王爷,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几次冒犯他,按他的性格,他早就该发飙了,但他却一忍再忍。” “要是这背后没鬼,本官把他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陈言笃定地道。 宁王主动绑了温良送官,将责任全推到后者身上,这一招着实高明。 入府时陈言故意探管家的话,至少证明温良确实有替王府买官婢的事。 但如今温良被收拾,就算有人追究此事,宁王都可推到这货身上,自己的责任卸得一干二净。 有如壮士断腕,倒是挺果断,毕竟断的不是自己的腕。 想来温良也不敢说是宁王的责任,只能自己吞下去。 “那大人留在这,不是挺危险?”张大彪有些紧张起来。 “本官来这是圣上约的,谅宁王也不敢来硬的,否则回头他交待不了。”陈言躺回床上,懒懒地道,“今晚留点神,看看他耍什么花招罢!” 第419章 计划有变! “那大人请休息,卑职今晚为大人守夜。”张大彪立马道。 陈言想了想,掏出自来水笔和记事册,飞快地写了一页,撕了下来交给张大彪。 “睡觉前,你先替我将这东西送出去,找个人,记着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凌晨时分,一道身影悄悄走到了客房外。 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那身影试着轻轻推了推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身影有点意外。 原本以为对方可能闩门,没想到居然这么粗心大意,倒是省了一道功夫。 进了屋,反手将屋门关上。 屋内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床上睡了个人。 “陈大人?”那人轻声唤道,赫然是个女子声音,娇柔无限。 床上的人打着呼噜,翻了个身,没有应声。 那女子走到床前,纤手轻挥,衣裙连连裉落。 她爬到床上,钻进薄被,媚声道:“陈大人,妾身是王府的婢女,奉王爷的令,前来服侍大人,请大人怜惜。” 说着八爪鱼般缠到了那人身上。 客房外,隔着数丈之外,花坛后面藏着十多人。 带头者,赫然正是潘易! “潘先生,要不要现在就进去?”旁边一名王府护卫悄声道。 “不着急,意夫人未发声,便是时机未熟,且待她喊叫之后,再入不迟。”潘易沉声道,眼中闪过厉色。 姓陈还以为王爷是真的诚心向他致歉? 却不知,今夜便是他仕途结束之时! 方才进入客房的,是宁王的一名姬妾意夫人。 她这会儿进去,只干一件事,就是让陈言碰她! 自然,不需要意夫人真的吃大亏。 只要陈言忍不住对她动手动脚,她就会立刻惊叫起来。到时候藏在外面的潘易等人,便立刻冲进去,抓他个现行! 冒犯甚至意图强暴王爷妾室之罪,足以让他丢官入狱! 这,才是宁王不惜舍弃温良的真正目的。 早上宁王入宫,惊知唐韵竟然为护陈言,和太后都不惜硬刚的事,立刻意识到事情不会如他昨日是想的那般简单。 原本他想的是,不过一个区区粮事郎中,他闹一闹,唐韵肯定帮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可她如此宠信陈言,那就这样贸然进去参奏的话,事情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甚至有可能把事情闹大,调查温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赶紧回府,召来亲信的几位幕僚,商议对策。 潘易是幕僚中最受他宠信的人之一,有这机会,焉能不卖力?立刻想出了这招毒计。 假装向对方致歉,然后再留对方在府中过夜,最后让一名姬妾布局陷害。 至于什么丰盛宴席、美人献舞、玉公主奏曲等,都只是为了麻痹陈言。 现在看来,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半个时辰。 “潘先生,是不是有点久了?”旁边的护卫忍不住道。 “确实有些久了……”潘易也皱起了眉。 按预想的情况,意夫人进去后,顶多半刻钟,基本也就到了可以叫喊的阶段。 就算陈言定力好点,面对这般丽色诱惑能僵持一会儿,也就过个一刻钟了不起了。 半个时辰,那就真的太久了。 难道这个陈言真的那么君子,居然撑到现在没碰意夫人? 不对啊! 席间潘易一直在留意陈言,虽说后者没有像他们一样动手动脚,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舞姬和婢女的勾人之处,妥妥的色胚一个。 潘易沉吟片刻,低声道:“你们先在这等着,我且近前听一听,看有没有情况。” 不片刻,他鬼鬼祟祟地到了客房外,蹲着身子,蘸口水将窗户纸无声捅破,朝里面看去。 里面没有点灯,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潘易却听到一丝奇怪的动静。 “唔……噢……呜……” 那声音一听就知是意夫人的,但她却像被塞住了嘴,没法正常发出声音,只能咿唔作响。 潘易瞬间色变。 坏了,原来不是还没开始! 听那娇吟的声音,显然已经行了半晌事,都快完事了! 当初提出这计划时,他是再三保证,意夫人绝不会吃亏,可现在看来,意夫人怕是已经被对方给那啥。 唯今之计,也只有赶紧动手,希望回头王爷会看在陈言被搞定的份上,没那么生气吧! “来人啊!意夫人被恶贼给侮辱了!” 他转过头,扯着喉咙就叫了起来。 那边的护卫连忙扑了出来。 “快!快进去!”潘易一边朝护卫打着手势,一边叫道。 护卫会意,立刻踹破房门,扑了进去! 床上,两道身影慌忙爬了起来,拉被子的拉被子,抓衣衫的抓衣衫。 潘易扑了进去,点了灯,怒喝道:“陈言!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王爷如此礼待你,你竟然强暴他的姬妾!咦?” 却是骂到最后,突然发觉不太对劲,一声轻咦。 床上,意夫人蜷缩成一团,用被子遮住了娇躯,瑟瑟发抖。 她嘴里仍塞着东西,仔细一看,赫然是她的肚兜,还有小半截敞在外面。 可奇怪的是,她嘴里虽然塞住了,但双手却是完全自由。 原本潘易想像中,她肯定是被绑住了,否则随时可以将嘴里的东西扯出来,叫出暗号,让他们进来救人,但她却没那么做,反而任由嘴里塞满,让对方肆意征挞? 潘易大惑不解,不过这时无暇多想,他转头看向站在屋角的男子,突然色变道:“是你!陈言呢!” 那男子虎躯雄壮,身上肌肉块块虬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此刻他已经飞快地穿好了裤子,一脸惊慌地道:“这到底咋回事?你们想干什么!” 赫然竟是张大彪! “呵,本官还以为是谁闯了进来,原来是你这个软饭男。”陈言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宁王为示尊重,客房安排得挺豪华,进入后分为左中右三进。 中间是会客室,右边是卧房,而左边那间则是书房。 此时,声音赫然是从书房那边传来! 潘易大惊,转头看去,只见陈言衣衫整齐地从那边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潘易惊道。 第420章 这罪你不担也得担 “本官睡不惯那床,所以让给我的护卫睡了,我则在书房小榻上小寐。” “却不想王爷安排这么妥当,竟还让婢女前来侍寝。” “只可惜找错了人,将我护卫认成了我。” “本宫也很惋惜,早知道王爷有此安排,便自己睡床上了!” “却不想诸位突然闯了进来,这气势汹汹的,是想杀人还是放火啊?” 陈言笑眯眯地道。 潘易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完了完了,这事竟搞成这样,彻底完了! 本来意夫人吃了大亏,他就没法跟宁王交待,只能期待能将陈言搞定,让宁王稍稍息怒。 可现在连陈言也没搞定,他这下是彻底没法交待了! 就算把这个护卫定了罪,陈言了不起有个监管不力,根本没法夺官入狱! 原本潘易是想借着这事立下大功,成为宁王最亲信的幕僚,现在好了,事后宁王要是肯给他留个全尸都算是他运气! 不,他绝不允许事情走向这一步! 想到这,潘易恶念骤起,喝道:“陈言!你和你护卫二人一起强暴王爷的意夫人,简直禽兽不如!” 陈言一听他这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莞尔:“呵,狗急了跳墙,你急了就想直接强行栽赃陷害?” 潘易狠狠地道:“你休想狡辩!分明是你先逞了兽欲,然后又穿好了衣衫,让自己护卫再对意夫人下毒手!意夫人,我说得没错吧!” 说着,转头朝床上的意夫人使了个眼色。 意夫人脸色惨淡,张了张嘴:“我……这……” 潘易叫道:“夫人,不必害怕,大胆地说!” 意夫人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垂下眼眸:“是……他们二人都对妾身……呜呜……” 潘易松了口气,连忙道:“陈言!你如此兽行,还有什么话可狡辩!” 一旁的护卫和他关系交好,也上前喝道:“不错!我等也全都看到了,来人,立刻将这无耻恶徒绑起来!” 陈言忙道:“等等!这位姑娘刚来的时候,自己说她是王爷派来的婢女,可没说她是王爷姬妾啊!” 潘易冷笑道:“如此拙劣的借口,你也敢编造!行啊,便一起到王爷面前,看王爷信你不信!” 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宁王的怒声:“意娘!意娘何在!” 床上的意夫人大惊,慌忙裹着被子扑下床来:“王爷,哎哟!” 却是跳下床后,双腿一软,没能站稳,狼狈地摔倒在地,登时被子散开,露出内中雪白浮凸又香汁淋漓的曼妙景色。 看得潘易和众护卫无不暗吞了口口水。 意夫人当初乃是从丫环之中脱颖而出,罕见地以丫环之身,因受宁王宠爱而成了姬妾。 能走这条路上位的,自然硬实力过人,无论是身段、容貌还是举止,都能让男人为她倾倒才行。 因此平时府中没少人yy她,包括这些护卫和幕僚在内。 宁王快步跨入房内,身后两名婢女连忙上前重新将被子裹住意夫人的娇躯,扶了起来,却见她双腿不断打颤,根本没法凭自己的力气站稳。 “你这是……”宁王爷愣了一下。 “我……我……”意夫人羞得满面通红,努力想要站直,可那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她又窘又羞,忍不住偷偷瞄了旁边张大彪一眼,更是面红耳赤。 张大彪咧嘴一乐。 宁王看着她的模样,哪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大怒。 刚才听到潘易的叫喊声后,他才从书房那边赶过来。 当初选意夫人而不是随便找个无关紧要的婢女,主因还是觉得婢女份量太轻,不够定罪。 而意夫人乃是姬妾。 一来,姬妾在大户人家其实地位极低,不比丫环强多少,宁王虽然挺宠爱她,但也不至于舍不得。 二来,就算是姬妾,还是有名份的,给陈言定罪分量也足够。 结果现在居然真让人给那啥了,名副其实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爷,您来得正好,这个婢女说她是您派来侍寝的,可有此事?”陈言插嘴道。 “陈大人,你何出此言,这是本王最宠爱的妾室意娘,本王怎可能派她来侍什么寝!”宁王定了定神,暂时压住了怒气,沉声道,“意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 事已至此,已经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他绝不允许这件事失败,唯有继续下去,将陈言定罪! 意夫人看着宁王那阴沉的目光,一个激灵,几次张嘴,却说不出来。 真要按潘易所教的话来说么? 可是,若那么做…… 可她更清楚,若是不照做,不仅是陈言和张大彪,连她自己也必定遭殃! “回禀王爷,妾身听闻陈大人才华卓越,因此想着自己有两首小诗,想请陈大人点评提点。” “却不料到了这里,陈大人他竟动了邪念,强行将妾身拖入房内,将我……将我……” “妾身身软力弱,哪抵抗得过,只好……呜呜……王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意夫人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已是泪如雨下。 “陈言!你竟敢做此禽兽之事!”宁王暴怒道。 “王爷,她撒谎!”陈言分辩道。 “呵呵,你就算否认也没用,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可以证明,意夫人所言不虚!”潘易冷笑道。 陈言来回看看他们,叹了口气,摊手道:“那就是没得商量喽?” 宁王寒着脸道:“商量?你强暴我姬妾,证据确凿,若不将你正法,本王这脸面往哪搁!来人,将他们捆起来,本王要进宫面圣!” 众人轰然应喏,便要动手。 陈言抬手虚按,道:“王爷请勿冲动,下官还有最后一句话。” 宁王喝道:“有什么狡辩之辞,见着圣上再说吧!绑!”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若是当着圣上的面说出来,下官怕到时候王爷下不来台。” 众护卫哪会听他的,纷纷上前将他围住。 就在这一刻,一声娇喝传来:“谁敢动手!” 众人无不一愣。 随着话音,却见一道娉婷身影,自书房那边快步而来,直接站到了陈言身边,摆明了是要和他同一战线。 玉容虽被面纱遮住,但双眸却是怒意满溢! “公……公主殿下?!”潘易失声叫道。 众人无不傻眼。 来者,赫然正是玉公主!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王爷,下官方才想说的就是,玉公主可替我作证,下官确实是清白的。” 第421章 帽子有点绿油油 “玉儿!你怎会在这里!”宁王终于回过神来,惊叫道。 “王兄,你若还有半分天良,便该庆幸有我在此,否则陈大人为你所害,将是我大周不可承受的损失!”玉公主寒声道。 “你胡说什么!本王是受害者……”宁王色厉内荏地道,后面半句已然气势大弱。 千算万算,没算到玉公主竟然在这里!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绝不可能坐视他陷害陈言。 “王兄到这刻仍要狡辩吗!从意娘入屋开始,我便在书房,听到了一切!”玉公主怒道。 好在有面纱挡着,众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 她确实是听到了一切,包括了意夫人入屋后说的话,以及那之后她主动缠上睡在那边的张大彪,以及后来张大彪对她做的事。 足足半个时辰! 那种动静对尚是待字闺中的她来说,太羞耻了! 意夫人听到她这话,更是羞得面红如染。 竟然被玉公主听到了! 方才她上床后,张大彪顺势就用自己的大嘴把她嘴给封住了,然后三下五除二直接来了巷战。 意夫人以为他是陈言,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简单粗暴,连叫喊都来不及,便感觉整个人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 半刻钟不到,她就从一开始的挣扎推拒,变成了婉转逢迎。 这辈子,她是头一回真正感觉到做女人的快乐! 而且她多次高峰后,对方仍如野兽般毫无缴械的意思,让她欲仙欲死,后来甚至还怕自己声音太大,惊动外面的人,自己拿肚兜塞住了嘴。 至于原本的计划,早就在快乐中被抛到了脑后。 直到潘易开始喊叫,她才清醒过来,心叫完了! “可你怎么会在这里!”宁王惊疑不定地道。 “陈大人早已料到,王兄会对他不利,所以邀了我来此为他作证。”玉公主冷冷地道,“若非我在此,恐怕他这污名,跳进京江也洗不清了!” 早前陈言手书一封,让张大彪将之送到玉公主那里。 哪怕是张大彪,想从王府外面无声无息地进入王府,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王府内的守卫主要都是在院墙处,警惕外面,张大彪身在府内要行事就轻松多了。 他暗中找到时玉公主所住之处,将陈言的信交给了她。 原来陈言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有点筹码在手上才行。 而王府内唯一能帮上忙的,就只有这个刚刚才拜倒在他那千古绝句之下的玉公主了。 退一百步说,若是万一王爷真的要动粗,拿玉公主当个人质也行啊!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他只说今夜可能有事,求恳玉公主相助。 果然如他所料,玉公主没有犹豫,按他的安排,提前悄悄来了客房,和陈言一起躲进了书房内。 等了许久不见有事,她原本还有些嘀咕,却不料就在她快忍不住时,意夫人来了。 之后的一切,她全都听在了耳里。 包括潘易强行嫁祸那一段。 宁王方寸大乱:“你……你……” 玉公主再不理他,转头对陈言道:“陈大人,玉儿送您离开。” 陈言干咳一声,道:“有劳公主了。”朝张大彪使了个眼色,跟着玉公主朝外而去。 宁王、潘易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了屋子。 有玉公主在,这事算是完了。 如陈言所说,若是真的闹到圣上面前,玉公主作了证,回头他宁王根本下不来台! 啪! 宁王气不过,回身朝着潘易脸上猛地来了一巴掌。 “啊!”惨叫一声,潘易被打得脸一侧,嘴角都破了。 “来人!把这废物给我打,往死里打!”宁王恼怒地吼道。 “是!”两旁的护卫不敢犹豫,连忙上前。 “王爷!王爷饶命啊!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一定……哎哟!”潘易惊慌地刚叫了两声,已被护卫一拳抡翻在地。 一旁,意夫人看着潘易被打得哀号痛哭,不禁身子瑟瑟发抖。 宁王转头看向她,目光阴沉冰冷。 “王爷,妾身是听您的吩咐才……才……”意夫人惊慌道。 “听我的吩咐?是听我的吩咐,才被人干到站都站不直?”宁王声音渐渐带上了杀气。事儿没办成,还戴了顶绿帽子,这口气他岂咽得下! “王爷饶命,妾……妾身弱质女流,哪抵挡得住那粗人的蛮力?呜呜……王爷饶命啊……”意夫人惊恐之极,唯有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本王又没说要惩治你。”宁王走到她身前,一伸手,轻轻托高她下巴,“本王倒是有个主意,不如,把你嫁给那厮,你意下如何?” “不不不!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此生此世,绝不会跟其他人!”意夫人仓皇叫道。 “不必害怕,本王说的是真心话。”宁王再不理睬一旁正被痛殴的潘易,对着她露出笑容,“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王府门口,张大彪把马车驾来,等着陈言上车。 陈言看向玉公主,恭敬地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公主,否则陈某完矣!”他轻叹道。 “玉儿有愧,陈大人肯不怪罪,该玉儿向陈大人道谢才是。”玉公主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公主肯相信下官这个陌生人的话,下官已是万分感激,岂敢有半分怪罪之想?”陈言赶紧道。 “王兄行错在先,陈大人肯不声张此事,玉儿才是对大人万分感激。”玉公主轻轻地说道。 陈言暗忖要不是知道这事就算声张了,也很难对宁王有什么影响,他才不会答应。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只道:“那下官便告退了。” 玉公主略一犹豫,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方才在书房,虽然未能和大人说上只言半语,但却是玉儿今日最开心的时候。” 说完,她一转身,逃也似地回府去了。 陈言一时愕然。 这公主怕不是哪根神经短了路,有啥可开心的? 两人在书房闷头坐着,怕被人发觉,没敢作声。关键是,那屋里还有蚊子……他怕惊动外面的人,连打都不敢打,被叮了好几个包…… “大人,该回府了。”张大彪在车上叫道。 “哎哟卧槽!”陈言正要上车,突然脸色一变。 “大人咋的了?”张大彪吓一跳。 第422章 佛祭大典 陈言脸都绿了:“那半瓶醉九霄,我给忘在客房里了!” 张大彪这才明白,嘿嘿一笑:“这有啥可惜的,那酒大人不是酿了几百罐嘛……” 陈言瞪他一眼:“你懂个屁!本官是不想便宜了宁王!哎,算了,这厮敢害我,回头我非找个机会,好好让他出出血不可!” 这才爬上了马车,坐进了车厢。 张大彪立刻驱马离开,扬长而去。 “彪子,本官没亏待你吧?那女人正不正?” “嘿嘿,一般吧,不经造。” “废话,谁特么经你造?你跟个种马似的,她能扛半个时辰没求饶算不错了!” “对了,大人,横竖都不用负责,您咋不自个儿享受?” “本官也想啊!可是玉公主在那,本官要是上了,她还能帮我?不跟着她哥一起把本官当色鬼给劈了才怪。”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英明!” “行了,马屁贵精不贵多,别啥都拍一下。我先眯会儿,到家叫我!” 次日,是一年一度的佛祭之日。 天宝山前山的通元寺,是赫赫有名的千年古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开方便之门,办万人席的素斋,招待信人。 从先帝时开始,佛祭之日皇帝便会带上皇后,率领朝中重臣,前往通元寺,为大周祈福,在那吃点素斋,坐会禅,外带听一听住持大师的诵经,顺便过一夜。 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传统。 其余没被带上的官员和民间的豪富人家,见皇帝都要去那,自然无不跟风,纷纷前往。 何进尧准备了几天,提前就跟唐韵通了风,安排好了今日的行程。 瑶池仙酿近来生意有些疲软,好在陈言出了主意,让唐韵今日在斋席上,于万人目睹下,喝一杯瑶池仙酿。 届时,此事必能引起一阵风潮,再次带起一波瑶池仙酿的热度。 毕竟皇帝喝的,那就是贡品! 能喝到皇帝喝的贡品,出去起码能吹一年! 唐韵准备妥当后,便前往太后所住的慈安宫。 最近几天跟太后关系闹得有些僵,昨儿虽说她逼着陈言替她缓解和太后的关系,但效果如何,她心里也没数。 到了慈安宫,却见太后已经打扮妥当,换了一身较为素雅但又不失气质的袍服。 “皇上来了。”见唐韵到来,太后露出笑容。 “母后……”唐韵惊喜交加,太后居然对她笑了,看来陈言昨儿确实帮上了忙! “这几日,哀家和皇上有了些争执。” “皇上万勿怪哀家,哀家也是希望皇上好。” “陈郎中的事,细思之后,哀家也觉有失偏颇。” “日后只要他能好好替皇上效力,哀家也不会再多管此事。” 太后和颜悦色地道。 唐韵大感惊奇,道:“多谢母后。” 奇了怪了,到底陈言给太后灌了什么药,居然让她改变这么大! 看来,得找他问个清楚才行。 陈府。 陈言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猛地天摇地动起来。 “大人!大人快醒醒!”娇呼声响起,在他耳边吵吵个不停的同时,还拼命摇晃他。 “谁敢扰本官清梦,先给我拖出去打一百大板,往死里打!”陈言正困得要死,还没睁眼先恼火地嚷了一句。 昨晚回到家都快到寅时了,他这才睡了两个时辰,谁这么欠揍,一大早来吵他! “打我?行啊,只要大人你敢打,本捕头就撅这让你打!”那人来了一句。 陈言勉强睁开眼,立时一呆。 吵他的是郑妍,不过此刻她站在床外,摆了个撅腚的姿势,一脸挑衅。 那意思是,你有胆子就打! 陈言看看她那高高翘起的浑圆所在,心里一热,睡意一下消了一半,几乎忍不住要一巴掌拍上去。 不过好在他及时忍住,不然以郑妍的身手,只怕他还没拍上去,就被她反杀了。 “什么本捕头,你如今是我陈府的大管家,该改口了!”陈言嘟囔了一句,翻身又要睡过去,“本官困得要命,你要吵闹上别处吵去。” “什么吵闹,今儿这么大的事,大人你不去凑个热闹?”郑妍兴奋地一把将他从床上拉得坐了起来,“佛祭啊!一年才一次!错过这一次,就得等一年!听说满朝文武包括皇上和太后都要去呢!” “本官纯纯的唯物主义者,去祭个毛的佛啊!”陈言挣扎道,“你松手,让我再睡会儿……” “啊?什么是唯物主义?”郑妍听得一头雾水。 “跟你说你也不懂,要凑热闹自个儿去,本官警告你啊,你要再敢来吵闹,我就拉你一块儿睡!”陈言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转过身,又趴着呼呼大睡起来。 郑妍气得一跺脚,但他不去也没辙,只好气鼓鼓地转身出了屋。 到了外面,却见吟霜快步而来,后面赫然跟着黎蕊。 “大管家!周氏商会的黎姑娘来找大人,说是有急事。”见到郑妍,吟霜忙道。 “黎姑娘找大人何事?”郑妍微愕道。 “我们东家请大人一同前往通元寺参加佛祭,麻烦通报一声。”黎蕊连忙道。 吟霜等下人并不知道那位周氏商会的“周姑娘”就是当今天子,因此在她面前,黎蕊仍是照以前的说法来说的。 “大人还在睡觉,你要叫,自个儿去叫呗,反正我不去。”郑妍撇撇嘴,不想去。 “啊?”黎蕊愣了一下,见她神情坚决,一副赌气的模样。 “不过莫怪我没提醒你,大人这会儿满肚子起床气,你叫他,得小心点。”郑妍加了一句。 “这……好吧。”黎蕊稍稍犹豫,还是答应下来。 此刻唐韵和太后已经在去天宝山的路上,要陈言去山下与她们会合,时间颇紧,耽搁不得。 卧房内,陈言趴在床上,刚刚才要重新睡着,突然房门再次打开。 “大人,大人?”黎蕊进了屋,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陈言正自迷迷糊糊,也没听出声音不同,只道是郑妍又来烦他,不禁彻底火了,嚷道:“真当本官吓唬你是吧!今儿我还非拉你一起睡不可!” 说着回身一把搂着对方脖子,往床上一拉。 黎蕊万万想不到陈言竟会对她动粗,一个没防备,惊呼声中,已被他强行拖上了床。 陈言一个翻身,将她按得趴在床上,抬手就朝着她后面圆翘的所在狠狠搧了下去! 第423章 练武练不了臀 啪! “啊!”黎蕊死也想不到他有这么一着,似羞似痛的呼喊一声。 “今儿本官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陈言知道郑妍身手了得,不敢松劲,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背上,一边嚷一边腾出右手啪啪啪啪就是一通掌击,打得跟放炮仗似地。 “大人!别打了,啊!是我!噢!疼!”黎蕊既惊慌,又羞窘,惊叫起来。 换了是别人敢这样对她,她早就一记反踢先把对方蹬下床,再跳起来拔刀一刀砍了对方狗头,可对方是陈言,她哪狠得下心? 陈言一直防备着郑妍反抗,却没想到她竟然连护一下都没有,就那么任他来回掌掴,不禁有些惊奇。 今儿郑妍这么乖的吗? 他连着打了十几巴掌后,突然眼角感觉有异,不由转头看去,瞬间石化! 门口处,郑妍和吟霜都站在那里,一脸懵逼。 “你怎么……怎么……那这个是谁?!”陈言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不由看回被他压着的那女子。 虽然她是趴在床上,看不到脸,可这发型、衣衫、身段……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那是黎……黎姑娘……”郑妍下意识道。 “啊?!”陈言傻眼了,赶忙从黎蕊身上翻下了床。 黎蕊眼泪汪汪地转身爬了起来,脸蛋红得跟熟透的蜜桃一般。 她一语不发地下了床,反手轻捂着仍在疼痛的后面。 “黎黎黎姑娘!误会,真是个误会,我以为你是郑妍!”陈言吓坏了,慌忙解释。 黎蕊盯着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嘴唇都哆嗦起来。 陈言暗叫不妙! 黎蕊可是皇帝的亲卫军,正四品的凤翎卫,按官品比他这粮事郎中还高一级! 他这一通操作猛如虎,还打了人家女儿家羞人的所在,回头唐韵要是怪罪下来,不管是判个性骚扰还是故意伤害,都够他喝一壶的! “你那么使劲干什么!很疼你知道吗!”郑妍终于回过神,连忙上前扶住黎蕊。 “咳,黎姑娘练武之人,本官手无缚鸡之力,哪伤得了她?”陈言强笑道。 “练武也练不到那地方去啊!那地方可疼了!黎姑娘,你没事吧?”郑妍瞪了陈言一眼,对黎蕊关心地问道。 “疼……”黎蕊委屈地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没事没事!我这有上好的白药,抹一抹就好!来,我帮你抹!”陈言赶紧道。 这下不仅郑妍,连吟霜都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替女儿家那个地方抹药,大人说这话之前,过过脑子吗? 黎蕊更是听得脸蛋一红。 “甭理他,我家大人刚睡醒,脑子里的弦还没上好。”郑妍忙扶着她往外走,“走,我帮你上药。” 见她们离开,陈言抬手抹了把冷汗。 刚抹了一把,忽然感觉手掌上微带香气。 刚才打黎姑娘屁股用的,就是这只手…… 他愣了一下,不由嗅了嗅,点了点头。 她还在用他给的护肤霜! 半个时辰后,陈言才匆匆赶到天宝山下。 只见皇家的车队停在那里,显然等了一会儿了。 而且不仅有唐韵的御驾,后面还跟着一队文武官员,黄良阁、于都、韩兆坤等重臣也尽数在内。 陈言瞄了一眼,越过众臣快步到了马车旁边,心里嘀咕起来。 来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官,唐韵这没事把他叫来干啥?害他连觉都没睡舒服。 见陈言过来,众臣无不皱眉。 到了这儿之后,圣上忽然停了下来,在这等了半天,害他们一直只能站着,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等陈言这厮! 黎蕊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情,回到了凤翎卫的队伍中。 “臣陈言,奉旨前来,参见陛下!”陈言到了御驾旁边,高声禀道。 “陈爱卿,怎么耽搁这许久?”唐韵轻掀马车窗帘,不悦道。 “咳,臣还在家中睡觉,一听说圣上召见,立刻就赶来了。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有何吩咐?”陈言心虚地道,忍不住偷觑了旁边黎蕊一眼,却见后者面无表情,没有看他。 “原来如此,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后想着陈卿你尚是初入京城,还未见识过佛祭,提议让你也一起上山,顺便有件事想问一问你。”唐韵也没在意,说了一句,让出窗户,却见太后在窗后露出玉容。 “微臣参见太后!”陈言这才知道原来太后和唐韵共了一车,赶紧行礼。 “不必多礼。再往前一截,便到了佛谒阶,皇上,不如咱们就在这里下车吧。”太后含笑道。 待到下车后,太后对陈言笑道:“方才出宫,哀家听说这马车乃是陈卿所造,可有此事?” 陈言心头一动,忙道:“是。臣已令匠人又制作了一辆,不日便要送到京城,献予太后。” 太后没想到他这么懂事,惊喜道:“如此神车,陈大人有心了!” 陈言恭敬地道:“这算不得什么,太后为我大周劳心劳体,臣只能尽点微末心意,实在惭愧。” 后面众臣无不听得心里大骂。 这家伙脸皮也太厚了,溜须拍马的话张口就来! 不过心里也无不好奇,到底圣上那马车有何不同之处,太后竟然还特意询问。 “母后,再不走赶不上听明悟禅师的鸣钟宣经了。”唐韵在旁边提醒道。 “噢,对。来,陈大人,咱们一同登阶罢。你新来京城,想必还未来过天宝山,正好今日哀家颇有兴致,便做一回向导,与你说道说道。”太后笑盈盈地说道。 “臣惶恐之极,谢太后恩典!”陈言赶紧道。 后面众臣无不看得惊诧。 这都什么情况? 之前太后不是还想把陈言夺官入狱吗?怎么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唯有黄良阁不动声色,微微冷笑。 太后和他定下的欲擒故纵之计,已经开始了! 等到连圣上都相信太后是真心改变了对陈言的看法后,再荐他离京做官,便顺理成章,不易惹人疑窦。 现在,就暂时让你这个小人好好嚣张嚣张! 一刻钟后。 陈言累得跟狗一样,扶着膝盖不停喘息,从小腿到大腿打摆子一样闪个不停。 要不是皇上和太后就在旁边,他现在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不骂别人,就骂通元寺主持方丈明悟禅师他的娘! 第424章 公然索贿 这老贼秃在天宝山上修了这么长的台阶,还取了个名叫啥佛谒阶,说什么诚心者得步行上去,方能参悟佛理! 还特意来回按z字型绕着修,本来从下来到上面顶多一千阶就能到通元寺,结果生生给修出了四千阶! 他们走了足足两刻钟,差点没把腿都干废了,抬头一望,居然只上了一半! 一看太后和唐韵,后者倒是和凤翎卫一样,只是出了些细汗,毕竟练武的。 前者已经必须得靠一旁的宫女扶着,而宫女自己也早就累得满身大汗,腿脚哆嗦,苦苦坚持。 再回头一看,只见后面跟着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全都喘得跟狗似的。 尤其是黄良阁,年纪大了,这会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要暴毙的模样。 “母后,歇一会儿吧?”唐韵忍不住扶住太后。 后面群臣无不大喜,黄良阁更是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石阶上。 “不……不能歇,得诚心,佛祖才能保佑咱们大……大周,继续走!”太后喘息着迸出一句。 黄良阁泪流满面! 陈言也是无语凝噎,作为一名虔诚的唯物主义者,这刻只想把太后按腿上狠打屁股! 等到好不容易上到通元寺,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通元寺的规模相当大,从院墙外面粗略估计,起码有陈言他那宅子的十几倍。 寺前有一片广逾百亩的空地,摆开了一百二十张桌子,每张都是能坐十二人的圆桌。 按照预定,今日将从午时开始摆流水席,只要有一张桌子坐满,便立刻将素斋摆上来,供信徒免费食用。 据说,一共准备的是万人份的食物,但每年都会坐穿。 不过现在寺前的仍没几个人,因为在皇帝上到通元寺前,普通百姓是不允许上佛谒阶登山的。 方丈明悟禅师已经率领寺内高僧在那等着,含笑道:“圣上、太后辛苦了,诚心若此,我佛慈悲,必会佑大周国泰民安。寺内已安排了休息之所,诸位请随老衲来吧。” 一边说,一边亲自上前,搀扶太后。 他乃是德高望重的禅师,清心寡欲,自然和一般男人不同。 太后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推辞,任他搀着往寺内走去。 陈言看看明悟禅师那张满是褶子和笑容的老脸,他真恨不能上去给他一拳。 笑你妹啊笑! 话说得这么轻松,你咋不在下面等着,然后一起上来? 唐韵等人连忙跟上,众臣虽然也累得恨不能直接倒地上,但还是拖着疲躯进了通元寺。 陈言从瞧见凳子的那刻起就挪不动了,此时见没人再理他,他哪还犹豫,拖着快废掉的双腿挪到一张桌子边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息如牛。 歇了好一会儿,陈言终于缓了过来,这才起身,往寺内进入。 这庙极大,陈言好不容易才找着皇帝及百官休息的客舍,但却被守院门的和尚拦在了外面。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那和尚瞪着他道。 “本官不是闲杂人等,乃是随皇上太后她们一起来的!”陈言不悦道。 “那就请将印章拿来一看。”那和尚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陈言往身上一摸,心里一凉。 坏了。 来得太急,没带上能证明他身份的私印! “哼,还想骗我!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那和尚一副我早就知道是这结果的神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陈言见左右有几个像武僧模样的虎视眈眈,无奈之下,只得转身离开。 算了,横竖一会儿要吃斋饭,先去摆席的地方等着好了。 通远寺外面,是普通人吃斋席的地方,皇帝等人自然不同,而是在寺内一个清幽的院落内摆开了席面。 陈言拉着一个小和尚打听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院子,正要进去,又被人拦住了。 “闲杂人等,请到外面用斋。”一个和尚守在门口处,板着脸拦着他,不让他进入。 “不是,本官不是闲杂人等,乃是户部粮事郎中。”陈言挺了挺胸。 “有二品吗?”那和尚问道。 “这还有限制?”陈言一愕。 “那是自然,这院子只侍候二品以上的大人。”那和尚翻了翻白眼,“三品以下,寺外用斋!” “岂有此理,本官是跟太后和皇上来的!”陈言赶紧道。 “就算是跟佛祖来的,三品以下,也得外面去!”那和尚丝毫没有怕他的意思。 陈言算是看明白了。 通元寺地位特殊,连皇帝和太后都来这里,因此这里的僧人根本不怕一般当官的。 “不过,佛祖教诲,凡事可行方便。”那和尚忽然神情稍稍缓和,又开了口,“这院子不行,但旁边的院子乃是豪商富贾使用,一样环境清幽,还是可以通融的,就看施主有多少诚心了。” 陈言人精一个,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秃驴是在要钱! “本官明白了!”他露出会意神情,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大人还是去外面吃罢。”那和尚撇撇嘴,一脸不屑。 陈言也不着急,又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看来大人确有诚意,可惜尚不能感动佛祖。”那和尚的神情和善了些,却还是摇头。 陈言再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那和尚终于露出笑容,说道:“大人的诚意,小僧已然感觉到了,这边的院子……咦?大人,您在做什么?” 却见陈言慢条斯理地又摸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扬了扬:“本官一心只想和皇上、太后一起用斋,别的院子,没有兴趣。” 那和尚两只眼亮得跟灯笼一样,结结巴巴地道:“大人,小僧真不能放您进去,我……我……” 陈言刷地一下,把银票全摸了出来,在手里拍了拍。 看着那十几张银票,那和尚猛地露出决然神情,道:“大人的诚心感天动地,小僧就算被方丈赶出去,也要帮您这忙!大人请进!” 说着,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银票。 陈言猛地把银票一收,那和尚抓了个空。 “啊?大人您这是……”那和尚一脸懵逼地道。 第425章 尚书也救不了你 “本官忽然想通了,为吃顿斋花这么多银子,着实不值得,还是到外面吃免费的舒坦,哈哈!”陈言笑眯眯地把银票又慢悠悠地塞回兜里。 “你……你!”那和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气得直哆嗦。 陈言笑呵呵地转身施施然走了。 不过就一顿素斋,在哪吃不一样?为进个院子花几百几千两,怎么可能!这势利眼,还想捞他的银子,做梦呢! 出了寺门,陈言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一下懵住了。 没错啊,前面确实是通元寺的前门外。 一样的桌子凳子,摆满了空地。 不一样的是,他刚才进去时,这里几乎没人,只有负责办席的人匆忙来往。 可现在,外面竟已是人头涌涌,人满为患! 粗略一数,起码有三四千人! 喧闹声铺天盖地而来,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不说,每个坐着的人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只要有一个人从凳子上起来,立刻就会有好几人抢着去坐他的位子。 逼得座下的人不敢动弹,死死守住自己的座位。 陈言呆了片刻,才猛地醒悟过来。 皇帝等人上来前,普通百姓是不准上佛谒阶的,下面有僧人拦着。 方才唐韵等人上来后,想必是下面拦着的僧人放人通行,这些前来拜佛吃斋听经文的百姓全涌了上来。 这下麻烦了。 里面不准进,外面没地儿坐,这顿斋怕是没得吃了。 陈言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干脆直接回去算了? 不过他是奉旨来的,唐韵没发话,他也不敢随便离开。 “咦?陈大人!” 陈言闻声转头,只见空地靠着山边的一角摆开了几张桌子,人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挤,每张桌子都坐了五六人,明明还有空位,其他地方站着的百姓却没有过去抢座位。 此时其中一张桌子处,一人兴奋地站了起来,朝他挥手。 陈言定睛一看,赫然是户部仓部司的主事华严。 再一瞧,原来那一桌坐的全都是户部的官员,他那天去户部基本都见过,其中有一位他还记得名字,是户部度支司的郎中俞连顺。 陈言连忙走了过去,众人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陈大人,莫非是找不着坐处?不如和我等坐这里如何?”俞连顺笑道。 “你们怎会有座位?”陈言有点惊奇。 “寺里为不能入内吃斋的官员准备的桌子,各部的下级官吏若是来了,基本都坐这。”华严一边解释一边拉着他坐下,“旁边也都是各部的官员。” 陈言扫了其它桌子一眼,一个不认识。 不过其它桌子上的官员,对他似乎都有些敌意,瞧他时目光中明显带着不屑和鄙夷。 陈言倒不意外,朝中六部尚书,除了何进尧之外,全都瞧他不顺眼,估计没少在自家院里骂他,这些下面的官员当然不可能对他有好感。 不过他也不在乎,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有圣上撑腰,这些下面的官吏也就只敢瞪瞪他了,不敢做什么。 “好小子,原来你在这!” 陈言跟俞连顺等人没说几句,不远处的寺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纵然空地上数千人喧哗,仍有不少人听到了这声音,无不愕然看去。 陈言转头一看,眉头微皱。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和尚带着五六个拿着棍子的青壮僧人,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来。 “咦,这不是明悟禅师的弟子元明法师吗?”俞连顺认得对方,连忙站了起来迎向对方,揖手道,“元明法师,不知何事如此气恼?” “一边去!”那中年和尚元明一把将他推开,俞连顺是个纯知识分子,手无二两力气,登时被推得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俞大人!” 户部众人无不大惊,华严等连忙过去扶他。 其它桌上的官员虽然也插惊异,但看到是户部的人吃亏,无不幸灾乐祸。 何进尧是个异类,不懂经营,因此跟其它部门的官员关系并不算好。加上有陈言的因素,户部吃亏,自是人人乐见。 陈言仍稳坐不动,但双眉已然扬了起来。 这个元明,赫然正是方才那向他索贿的秃驴! 不用问,这厮肯定是被他戏耍,忍不下这口气,因此带人出来找他麻烦,俞连顺这是遭了池鱼之殃! 果然,元明手一挥,六个武僧上前将陈言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这位可是户部粮事郎中陈大人,你们不可乱来!”俞连顺刚被扶起,便惊叫道。 虽然职位上和陈言相仿,但官品上有差距,算起来他还是陈言的下属,自然要护着后者。 “粮事郎中?呵,此人辱我,今日就算你们户部尚书大人在此,也救不了此人!”元明冷笑一声。 陈言面色一沉。 通元寺是全国顶尖的寺庙,他自然听过它的名号。 不过以前从未放在心上,毕竟是出家修行之人,又影响不了他赚钱的大计。 此时他才知道,这些和尚有多张狂! 不但公然索贿和口出狂言,而且还敢推搡朝庭命官,这可是重罪,对方却居然满不在乎。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和尚必然是平时就这么蛮横霸道! “动我,那后果你可承受不起。”陈言双眼微眯,缓缓说道。 “呵,区区一个郎中,在我眼中,与平民何异!”元明狞笑道,“小子,方才敢耍我,一会儿就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陈言忽然笑了起来,猛地将袍摆一掀,反手摸向装在腰后特制弩套内的诸葛连弩。 自打入京,他就准备好了,平时随时将张大彪带在身边,如果是像今天这种没法带上他的场合,就一定带上诸葛连弩,避免吃亏。 现在,就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同一时间,元明已喝道:“给我把他拿下!” 几个武僧凶神恶煞地便要朝陈言抓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玉公主来了!” 而且是至少几十人一起喊的,声音传遍整个空地,满场声浪一下弱了下去。 元明也是一惊,连忙道:“且慢!等玉公主入了寺再说!” 几个武僧赶紧收手,但并不离开,仍将陈言围在中间。 陈言反而一愕。 这些家伙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看着像是生怕玉公主知道他们在此行凶一样? 第426章 人气巨星 “快!快去看看!” “真是玉公主!想不到竟然能在这看到她!” “今年真是赚了,想不到玉公主竟然会来!” “不知道她会不会吹奏一曲,上回在论贤台听得她一曲,至今我都舍不得洗耳朵哩!” …… 嘈杂的人声中,人潮开始朝那边涌去,其中有不少本来已经坐下的人,也纷纷起身,争着去一睹玉公主的芳颜。 陈言不禁动容。 想不到大周也有追星族,更想不到玉公主居然这么多粉丝。 而且这个人气度,怕是比唐韵这个亘古罕见的女帝,还要高得多! 至少方才山下那些围观的百姓,就没人像现在一样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唐韵的英姿。 俞连顺等人也无不精神一振,纷纷踮着脚尖张望。 其它桌的官员也是一样,一个个站了起来,居然还有人直接爬到桌上,登高望远,想一睹玉公主的身姿。 陈言是唯一一个还坐着的,主要是看这架势,就算站起来也休想看得到玉公主。 更何况,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看她,满心盘算着如何收拾元明。 有诸葛连弩在手,他根本不惧对方动手。 自连弩发明出来后,他天天练习,不说如臂使指,也起码是得心应手,这个距离上可说指哪打哪,保证能让这几个武僧见识见识先进武器的厉害。 眼见元明和众武僧也全都转头张望,陈言心念一转,便要趁对方大意之时,给他们膝盖来几箭。 “陈大人!你果真来啦!” 他刚把诸葛连弩拔出来,就听到一声娇呼,吓得赶紧又把连弩插回腰后特制的弩套内。 只见人潮真像潮水般向两边分开,一道娉婷身影,顺着百姓分开的道路,快步朝陈言这边而来。 虽然轻纱覆面,但陈言仍可一眼认出她来,不是玉公主是谁? 元明等人无不一愣,直到玉公主近前后,他才猛地醒过神来,连忙上前道:“小僧元明,是方丈明悟禅师的弟子,见过玉……” 话只说到一半,玉公主风一般从他身边而过,轻快地到了陈言面前,欣喜道:“玉儿听说今日大人也要来参拜佛祖,特意来此,想不到真遇到了大人!” 全场以千道计的目光,刷地一下,探照灯一样全打在陈言身上! 无论是俞连顺等户部官员,还是别部那些充满敌意的官吏,全都惊愕至极,不能置信地看着这幕。 玉公主什么脾性,全京城没一个不知道! 这位全大周最有名的公主,痴迷音律和文学,对有才之人格外尊重,但对其他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富商大贾,甚至连皇亲国戚,也都一向冷眼相对。 然而这种冰山女神般的性格,反而给她招来了大量的崇慕者。 尤其是她不时会参与京城那些大文豪、书法家、名乐师等的聚会,多次展现非凡才华,更是让她在民间的名声飞快累积。 如今凡她出入之地,必会惹来轰动! 甚至还有些得她青睐的名家,邀得她参与文论或乐试,便高价售卖其它参与资格,往往有人一掷千金,只为能远远眺望这位深居简出的公主殿下一眼。 可这样的公主殿下,居然屈尊来见一个区区户部从四品官员! 陈言是唯一一个没明白被玉公主这么青睐有何特异之处的,奇道:“公主怎么看到下官的?” 她被那么多人围着,居然还能隔着这么远瞅见他,没透视眼他是不信的。 “玉儿上来前,便已令随来的护卫先行上来找寻大人。”玉公主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个英武青年。 那青年身着王府护卫的服色,有点腼腆地向看向自己的陈言行了一礼。 陈言这才恍然。 想来是这青年方才找到了他,便过去将玉公主带了过来。 “陈大人,玉儿昨日彻夜难眠,新成小诗一首,不如入寺,请大人点评一番。”玉公主有些兴奋地道。 “下官也想,可惜,有人不愿意让我离开。”陈言惋惜地道。 玉公主这时才注意到那些武僧,愕然看向他们:“你们是……” 六个武僧无不慌张起来,纷纷看向元明。 元明这时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走近,道:“回禀玉公主,我等是有些事想和这位陈大人商谈,所以来这请他……” 陈言撇撇嘴:“请?呵!谁家请人,是拿着棍子来请的?” 元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张口结舌。 他本来以为玉公主上来后,会直接进寺,可没想到她居然来找这姓陈的! 找也罢了,她居然还对这姓陈的官如此尊敬,事情大大不妙! 玉公主只看他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两道柳眉瞬间扬了起来:“陈大人是本主最尊敬之人,谁敢动他试试!” 元明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公主发威,慌忙道:“公主恕罪,小僧不敢!你们还不赶紧给我滚!” 最后一句却是对六个武僧说的。 那六个武僧也吓了一大跳,便要离开。 “我准你们离开了吗?”陈言缓缓道。 六个武僧一僵,一时不知道是走好,还是留好。 “陈大人,你这是……”元明脸都绿了。 “本官就喜欢有人侍候,今儿这顿素斋没你们七个人侍候,我是一口也吃不下。”陈言笑眯眯地道。 元明几乎气炸了肺,可看了看旁边的玉公主,他还是低声下气地道:“那,那小僧进去给大人准备……” 至少,先离开这里,不然被数千人看着,也太丢脸了! 陈言直接截断他的话:“那就不用了,本官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不配进里面吃。不是你说的吗?就算是跟佛祖来的,三品以下,也得外面用斋!” 元明强笑道:“大人既是和玉公主认识,自然不用再在这外面,里面有雅院,可以……” 陈言呵呵一笑:“那就不用了,本官喜欢热闹,在这挺舒服的。” 元明气得脸色发青,快步走到陈言身旁,低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我说过,动我,那后果你承受不起!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427章 臣受的是内伤 元明双目几欲喷火! 通元寺乃是千年古寺,他师父明悟禅师平时结交来往的都是朝中重臣,甚至和几位王爷也颇有交情。 因此他身为明悟的弟子,平时自然极受人尊重,哪怕是二三品的官员,见着他时也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元明法师”。 可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区区粮事郎中这里栽了跟斗! 玉公主来回看看两人,若有所悟。 她忽然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进去了,就在这吃吧。” 说着轻提袍摆,竟直接在陈言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元明一惊,怒火稍歇,一时有些无措。 这下是真麻烦了! 就在这时,寺门那边传来一声喝叫:“元明师弟,你来一下。” 元明转头一看,见是自己师兄元智,只得忍下火气,转身快步走到寺门处:“师兄有何吩咐?” 元智吩咐道:“好像是圣上说还有个同来的官员不见了,师父命我出来找找,你也帮忙。” 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师父叮嘱,那人似乎颇受圣上和太后宠爱,务必要找到他。” 元明急忙道:“是,不知道那人名唤什么,我立刻带人分头去找。” 元智随口道:“好像叫什么陈言,说是户部的粮事郎中。” 元明霎时僵住! 元智奇道:“你怎么了?” 元明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身子已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不多时,唐韵亲自带着凤翎卫出了寺门,朝陈言那桌走来。 她本在里面等着通元寺的僧人找陈言,却听说后者不想进入,只想在外面吃斋,晓得必然有事,遂亲自出来看看情况。 在她身后,跟着方丈明悟禅师和刚才回去禀报的元智。 寺内的僧侣连忙将周围的百姓隔离开,腾出大片空地,不让他们接近唐韵。 现场数千百姓早就忘了吃斋的事,饶有兴致地站得远远地吃瓜。 各桌的官员已经全都站到了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 “玉儿,你怎么来了?” 走到近前,唐韵看到玉公主,诧异问道。 玉公主起身道:“玉儿见过皇上。听闻陈大人来此,玉儿特意前来一见。” 唐韵愕然看向旁边也站了起来的陈言:“你们何时认识的?” 陈言忙道:“回禀皇上,昨晚宁王爷的宴上,微臣有幸,得闻玉公主天籁之曲,由此结识。” 唐韵失声道:“什么!玉儿你竟然去给陈言吹箫了?”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憋死。 老妹儿啊! 这种羞人的话,要不要喊得这么大声! 同时不免有些感慨。 这就是文化代沟,唐韵要是知道吹箫在他那是啥意思,还不得羞死? 玉公主轻声道:“王兄央我,我便去了。” 唐韵秀眉微蹙,朝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近后,才悄声道:“你说实话,到底是为何去的?” 玉公主也悄声道:“前几日听皇上说起陈言这个人,玉儿一时好奇,就借这机会,想去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皇上为他如此烦恼。” 唐韵明白过来。 玉公主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平素关系颇佳,因此也时常在一块儿谈心。 陈言被朝中众臣排斥的事,让唐韵一直有些头疼,她身边没几人可以倾诉,才会和玉公主聊起此事。 想不到,玉公主竟为此亲自跑去见陈言。 “也幸得皇上说起他,才让玉儿没有错过惊才绝艳的陈大人。”玉公主又道,双眸中异采涟涟。 “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他评价如此之高?”唐韵奇道。 玉公主悄声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唐韵这才恍然。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玉公主的性子,一向心高气傲,唯独对有才华的人最为尊敬,那首诗确实也是令人惊叹,难怪后者会对陈言如此推崇。 一旁,陈言看着两女悄声耳语,却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不免心中嘀咕。 就算是身份超凡,女人终究是女人,一碰上就说个没完,也不知道是在八卦些啥…… “陈爱卿,朕听说你不肯入寺用斋,这是为何?” 他正嘀咕,冷不防唐韵突然来了一句。 “咳,因为臣害怕。”他轻咳一声,露出少许畏惧之色。 “怕什么?”唐韵疑惑道。 “怕被寺里的大师们打死。”陈言愁眉苦脸地道。 “陈大人玩笑了,敝寺不动刀兵,与人为善,如何会打死大人?”一直没说话的明悟禅师讶道。 “是嘛?可本官所历,却有所不同。” “方才本官入内,被贵寺的高僧元明法师拦阻,不但痛骂本官一通,还各种推搡。” “说什么我只不过是区区四品小官,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又说什么他师父明悟禅师交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把我的官帽摘了!” “这也算了,元明法师竟然还说,本官要进去可以,但是得给钱!” “本官无奈之下,又恐太后和皇上担心,只好拿了些银票出来。” “却不想元明法师直接把本官的银票撕了,说什么我瞧不起他,说我拿这点银子是在施舍乞丐,又是把我一通殴打。” “本官好不容易逃出来,他竟带着这几个同伙追了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要把本官架走。” “若不是玉公主及时出现,我这条命,怕是就已经丢在贵寺了……” 陈言悲声说道,脸上表情夹杂着恐惧、愤怒和哀伤,几乎声泪俱下。 听得周围百姓无不瞠目结舌,俞连顺等人则是面面相觑。 怎么看,刚才陈言来的时候也不像是被人打过…… 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吭声,想到方才元明的蛮横,反而巴不得陈言再加强力度。 其他官员也不敢吱声,连他们老大都没能摆平陈言,他们自然更不敢不自量力。 一番话,听得唐韵错愕、明悟禅师大惊。 但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玉公主已吓了一跳,慌忙道:“陈大人你受伤了?伤在哪了?重不重?快让玉儿看看。” 陈言一脸悲愤地道:“公主,看不出来的!他们拿着垫子垫在我身上,隔着垫子拳打脚踢外加棍棒交击,根本不会留下外伤。皇上,臣如今内伤严重,怕是再难服侍您了,只求让臣告病还乡,就算是死了,也能死在家乡……咳咳!” 说着,重重地咳嗽起来。 第428章 五倍罚银不过分 玉公主信以为真,惊道:“陈大人不会死的!玉儿现在就为陈大人找最好的大夫,绝不会让你出事!”说着抬手轻轻拍击他后背,为他抚平急促的气息。 这亲昵的动作让众人无不露出羡慕之色,唐韵也愣了一下。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俏脸一沉,道:“如此蛮横霸道,难道他就不怕王法?” 陈言哀叫道:“臣也这么说过他,可他说……他说通元寺地位尊崇,没人会处罚寺内僧人,而且就算臣说出来,他也绝不会承认,咳咳……” 明悟禅师惊怒交加,喝道:“元明何在!” 元智惶恐道:“元明师弟方才身体不适,晕倒了,现在已送回寺内休息。” 玉公主转头怒道:“之前本公主见他时,他仍身康体健,怎么皇上来了,他就晕倒了?” 众人无不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意指元明是故意装晕。 陈言更是差点要给她竖个大拇指,为她点赞。 周围百姓见玉公主如此愤怒,也无不同仇敌忾,喧闹起来。 “那家伙肯定是装的!” “太过分了,竟然殴打朝廷官员,通元寺还有没有王法!” “别急,这事只是那位大人一面之词,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 “连玉公主都帮着他,这还能假?肯定是这帮和尚仗着势大欺负人!” “没错!公主说的肯定是真的!” “上回我来这寺里拜佛,香火钱只给了二钱银子,那守香火钱箱的和尚竟然给我白眼!” “你这算好的,我二舅他三姨的小姑子的大外甥的朋友,外地来的,拜了佛没给香火钱,居然被一和尚骂了!” 明悟禅师看看唐韵沉如死水的俏脸,再看看四周开始议论纷纷的百姓,心知今日这事不给个交待,绝计搪不过去。 他一咬牙,断然道:“把他唤出来,当面对质!” 不多时,刚刚苏醒过来的元明被人搀扶着到来。 听完元智转述陈言的控诉,元明惊叫道:“他……他说谎!” 人群里不知道哪传出一个声音:“呵,果然跟那位大人说的一样,他真抵赖了!” 一阵轰笑声响了起来。 明悟禅师沉着脸,道:“元明,为师且问你,你是否殴打过这位陈大人?” 元明慌张道:“弟子真没有!只推倒过那边那个……”说着指了指俞连顺。 他情急之下,只想反驳陈言,却不想话一出口,明悟禅师脸都绿了! 俞连顺也是朝廷官员! 这家伙真是有脑子等于没脑子,陈言这边的事还没搅清楚,自己居然额外搭上一个! 平民对官员动手,那可是重罪! “师弟!你说话可要想清楚!”元智聪明,连忙低声喝道。 “师兄,我是说真的!我确确实实只对那个动过手!”元明仍没反应过来,委屈地道。 “哼!” 一声娇哼,陡然响起。 现场众人,无不噤声。 皆因发声的乃是唐韵! 明悟禅师见她玉容生寒,心知圣上已然动怒,再问下去,万一元明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那不只是这家伙自己,整个通元寺都要受连累! 他当机立断,朝元智使个眼色。 元智会意,猛地上前,一脚踹在元明下巴上。 “啊!” 元明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翻倒在地,捂着下腭在地上翻滚不休,却因下巴受伤再说不出整话来。 “逆徒元明,不仅违背佛祖教训,对信人施恶,更违国法,对朝廷命官行凶!” “如此不信不法之徒,实为我通元寺之耻!” “来人!将他关入忏房,终身不得放出!” “皇上!老衲教徒不严,请皇上降罪!” 明悟禅师沉痛数语,说到最后时,已是老泪滚落,拜倒在唐韵面前。 全场寂静。 陈言眯着眼,盯着明悟禅师伏在地上的身影。 这老和尚倒是挺狡猾,晓得在这种情形下,再要抵赖有害无益,索性认个错。 只是他说的是把元明关在自家寺里,这惩罚有等于无,不痛不痒。 唐韵怒气渐渐消减,沉吟片刻,道:“禅师请起,此事过不在你。通元寺上下数百僧人,你潜心修佛之人,有所漏失也在所难免。此事,就照禅师所言惩处罢!” 陈言愕然看她。 这老贼秃摆明了是做个姿态,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居然真就这么算了? 明悟禅师立刻高声谢恩,在左右僧人搀扶下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地上的元明这时已经缓过了劲,他还不算蠢到家,听到这里,暗松口气。 好在有师父帮忙,否则万一皇上较真,把他送进大牢,那就麻烦了。 关进忏房,那就是自家内部的事,回头罚重罚轻,还不是自家说了算? 陈言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模样,目光一寒。 想这么就算了?没门! “皇上,这事怕是还没完吧?”他突然高声来了一句。 “陈卿还有何话要说?”唐韵转头看向他。 “这位元明法师可撕了微臣的银票,臣不能就这么亏了吧?”陈言理直气壮地道。 元明抬头看向他,气得七窍生烟,可下巴受伤,想反驳也驳不出来。 他哪撕过对方银票,明明是对方拿银票耍他! “这自然该赔。”明悟禅师抢着道,“不知道这逆徒撕了大人多少银票?敝寺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赔偿给您。” “听禅师这意思,是撕多少赔多少?这不太妥当吧?” “按本朝律例,伤人毁财者,除归还损毁的等价财物外,还要视恶劣程度处以三倍到十倍的罚银!” “贵寺僧人纠众殴打朝廷官员,就算不罚以十倍,至少也得五倍吧?” 陈言不依不饶地道。 明悟禅师枯瘦的脸抖了抖,勉强道:“这,依了大人便是,请问大人,一共多少银两?” 唐韵秀眉微蹙。 她会就这么算了,乃是因为通元寺地位超凡,而且明悟禅师和先帝也是交情颇深,不想把事情闹太大。 加上她太了解陈言,晓得他此前的控诉肯定有夸大,因此想着适可而止。 却没想到陈言居然还不肯罢手。 不过他所说的也确实在理,她也不好说什么。 陈言挺了挺胸:“一共二十三万四千六百两银子!” 刹那间,全场懵逼! 明悟禅师知道对方是想诈他一笔,原本想着赔个几千两也就是了,可没想到对方脸皮居然如此之厚,竟报出这般巨额数字! 这要赔出五倍来,那就得上百万两银子! 元明更是直接傻眼,这狗官也太舍得说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的银票,别说撕,他连见都没见过! 唐韵也惊呆了。 陈言这是疯了吧! 第429章 拼演技谁怕谁 良久,明悟禅师才终于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道:“大人,玩笑请适可而止!老衲就算相信大人真的俸禄比一品大员还要高出数十倍,也很难相信大人竟会将这许多银两带在身上!” 这话提醒了所有人。 的确,就算是一品大员,一年俸禄算上各种津贴,拢共加起来超不过一万两银子。 他这么年轻,为官时间不会长,怎么可能有二十多万两银子? 退一步说,就算有,也不可能全带在身上了! “禅师误会了,这些银子,不是本官的俸禄。”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这话更是引起周围轩然大波。 不是俸禄,难道是贪污受贿所得? 除了这条路,他如此年轻,哪可能这么多钱?! 周围百姓无不亢奋起来。 今儿这佛祭来得太值了! 从玉公主来此开始,便是高潮迭起! 本来是通元寺殴打命官、被罚吃亏,忽然之间,却又变成了朝廷命官贪腐?而且还是这官儿贪财、自己爆出来的雷! 峰回路转,跌宕起伏,这瓜吃得过瘾! 连一心向着陈言的玉公主也愣住了。 地上的元明,一旁的元智,还有左右站着的寺内僧侣,包括明悟禅师在内,无不神情松缓下来,甚至还有人露出笑容。 好啊,这姓陈的看来是贪得无厌,想大捞一笔,结果把自己砸进去了! “陈卿,莫要胡言!”唐韵俏脸微变,轻喝道。 “禀皇上,那确实不是微臣的俸禄。”陈言昂首挺胸地高声道,“那是臣为了解决南境粮荒,募捐而来的粮款!” “什么!”唐韵色变道。 “皇上委臣以重任,要臣应对南境粮灾之事,臣一日不敢或忘!” “为此,臣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想尽办法才终于募到了这二十三万四千六百两银子!” “里面每一文钱,都是我大周百姓为大周天下付出的心血!” “因此,臣唯恐此银被盗,将它们全贴身保管。” “还用信封,将它们装在里面,避免出汗将它们弄花。” “可没想到,这元明法师方才殴打臣的时候,竟肆意搜臣的身,搜出了那信封。” “臣怕他伤损银票,就谎称那是臣的家书。” “可恨他……他虽信以为真,却竟然直接将信封撕毁!” “这些粮款,事关天下苍生,今日臣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将它们索还回来!” “请圣上明鉴!” 陈言说着说着,嘶吼起来,到了动情处,猛地跪了下来,眼眶泛红,一脸慷慨激昂! 要拼演技,谁怕谁啊! 这番话远远传出去,四周的百姓无不动容,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唐韵本来并不相信他真有二十多万两银子在身上,更不相信元明会撕,可陈言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让她也不禁犹豫起来。 “陈卿,那撕毁的银票呢?”她忍不住追问道。 “如今臣实在是不知道在哪。” “那元明法师撕完就发现里面是银票,大惊下全抢了去,忙着想把银票粘回去。” “臣这才趁着他们不注意,拖着残躯逃了出来,遇到俞大人等人。” “却不想元明法师也追了出来,假说什么臣辱了他,要把臣抓走。” “此事,俞连顺大人等人都可以作证,请皇上明鉴!” 陈言悲呼道。 唐韵不由看向一旁的俞连顺等人。 俞连顺满头大汗,惶恐道:“方才臣等确实看到这位元明法师带着六位武僧,来抓陈大人,还说什么就算尚书大人在此,也救不了他。” 他也有些心虚,怕担上欺君之罪,只拣了这些确实发生过的事来说。 但听在别人耳里,还以为陈言说的事全都是真,四下的百姓议论声大起。 “太过分了吧?连粮款也敢抢!” “别急,还得听听那和尚怎么说才行。” “你傻的吧?二十多万两银子啊,杀头都够了,就算真发生了,他敢承认?” “你们看,连皇上都没否认那官说的赈济粮灾之事,我看这事大有可信之处!” “而且那位大人明显然就不是装出来的,都快哭出来了!这把,我信他!” 玉公主听得娇躯轻颤,心中无比惭愧。 方才有一瞬,她确实是有点怀疑陈言也是那种贪腐之人。 陈大人为国为家,竭尽全力,自己居然还怀疑他! 她霍然转身,盈盈跪倒在陈言身侧,道:“皇上!就算不为陈大人,也请您为天下苍生主持公道!” 唐韵脸色数变,终于轻叹一声,转头看向明悟禅师。 明悟禅师心中一沉,再一次跪倒下来。 “圣上,五倍罚银,敝寺实在是赔不出来……”他凄声道。 “行了!”唐韵终于下定了决心,沉着脸道,“朕也不要你赔五倍罚银,禅师,你自己认个罚数罢!” 明悟禅师伏在地上,犹豫了半晌,终于颤声道:“贫僧愿意认……认三十万两。” 唐韵冷冷道:“这可是本银以外的罚银?” 明悟禅师几乎哭出来:“是……” 合起来,就得赔五十多万两银子! 往好了想,比原本要赔的少了一半多。 可这原本是一文钱都不用赔的啊! 唐韵轻吁一口气,转头看陈言。 陈言立刻拜倒,高声道:“一切全依圣上裁断。” 唐韵断然道:“好!便着令通元寺赔付,事关粮灾,不可怠慢,三日之内,所有款项必须交付!” 明悟禅师心里滴着血,却只能应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元明,眼中无限怨毒。 元明眼前一黑,再一次昏了过去。 得罪外人,有师父可以护着。 可是连师父也怒了,那他就真的完了! 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无穷的悔意。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那姓陈的较劲了! 可谁特么知道,区区一个郎中,竟能将事情导引至这局面! 一场闹剧之后,原本庄严的佛祭,一下变了性质。 原本准备好的鸣钟宣经仪式,也不得不中止。 陈言假借受伤,没在那停留,跟唐韵告了假,下山去了。 俞连顺等人想要上前帮忙搀扶,玉公主却抢先一步,亲自动手,扶着陈言下山。 自然,看得周围的百姓又是一阵羡慕。 能得到大周第一才女的青睐,这位陈大人真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德!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玉公主见陈言没有车马,便道:“上玉儿的马车罢,送大人回府。” 陈言想拒绝也没理由,只得答应下来。 马车启行后,车内只剩玉公主和他时,前者忽然道:“陈大人,就不必再装了吧?” 第430章 最坏的是伪善者 陈言心里一紧,强撑道:“下官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这位公主殿下看着似乎挺没社会经验的,难道竟然看破了他的演技? 玉公主眼眶一红,说道:“玉儿知道,大人不想让人担心,因此从山上开始,便一直尽力装作无事,下山时也尽量没让玉儿搀扶。陈大人是真正的大丈夫,但在这里,没有外人,您真的不必再硬撑下去。” 陈言一呆,这才恍然。 合着她的“装”,是这个意思! 下山时,他确实尽量没往她身上靠。 但不是她理解的什么硬撑,而是四千阶台阶,他要全靠在她身上,还怎么下山?她不过是个弱质女子,哪扶得住他,这要真的一直靠在她身上,保不齐两人就一块儿滚下来了。 “玉儿帮不了大人什么忙,若是大人不嫌弃,可在这里稍事休息。”玉公主鼓起勇气说道。 “这里……怕是也不太好休息吧?” 陈言确实想睡,当然不是因为伤,而是昨晚睡太晚,今早又被召来,睡眠不足,这会儿早就困了。 但她这马车远不如他的马车,连个躺的床都没有,如何休息? 玉公主颊上微红,柔声道:“大人可以靠着玉儿休息一会儿……”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免羞涩。 虽说看不到她面纱下的俏脸,但陈言仍可清楚感觉到她的娇羞,不由心中一荡。 “这,这不太好吧?”他迟疑了一下。 “若陈大人是担心男女授受不亲,请不必介怀,这里的事,玉儿不会告诉任何人。”玉公主垂首道,“我相信大人的为人,知道大人绝非登徒子。” “啊?公主殿下怎么知道……”陈言有点懵。 “玉儿曾问过昨日服侍大人的婢女,她说在玉儿到那之前,大人一直对她守礼相待。”玉公主红着脸道。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 确实是个误会,他昨日没对婢女动手动脚,乃是因为心中有事,不想却让玉公主误会了。 反正事情到了这步,他要是不继续演下去,就会露馅,陈言心念一转,身体一斜,软软靠进玉公主怀内。 玉公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羞得满面通红,但还是将他搂在怀中,尽量调整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陈言感觉到柔软触感,心中暗热。 想不到这大周赫赫有名的人气巨星,竟在这车厢内任自己碰触,说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玉公主羞窘难当,连忙借说话转移注意力:“陈大人今日受委屈了,不过通元寺的方丈明悟禅师其实是个大好人,大人千万莫要怪他。” 陈言稍稍回过神来,懒懒地道:“公主可知这世间最险恶的人是什么人?” 玉公主不明白他突然这么问的意思,迟疑道:“杀人放火的恶徒?” 陈言摇摇头:“错了,是装成好人的坏人。如果公主真认为那位明悟禅师是个好人,那将来会吃亏的。” 玉公主睁大了双眸:“这是为何?难道他是坏人?可是他确实做过不少功德好事,连先帝也对他夸赞不绝呢!” “咱们一件一件说吧。” “寺中弟子明知我乃朝廷命官,却仍敢向我公然索贿,可见这绝非偶然之事,必是时常发生,此乃事一;” “对方明知寺外有数千人,却敢带武僧出来抓朝廷命官,不惧王法,此乃事二;” “明悟禅师知道弟子犯下大错,不但没有将之送官,一开始竟只给些不痛不痒的小惩,说什么关在自家寺里,此乃事三。” “凡此三事可见,明悟禅师必是长期纵容偏袒,方让那个元明如此有恃无恐!” “因此,这位人人称颂的得道高僧,恐怕不像他表面那般好人。” 玉公主听着陈言一件件说出来,一时怔然。 听完后,她半晌才道:“但他后来不是认了罚银么?” 陈言叹道:“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总计约合五十多万两银子,区区僧人,有何收入可供他赚得如此之多的银两?” 陈言狮子大开口,其实原本并不是真要对方赔一百多万两银子。 而是故意叫那么高,这样就算对方最后讨价还价,最后还是能拿不少。 可没想到,明悟禅师竟然认下了五十多万两! 对百姓来说,这已是天文数字! 玉公主不由道:“或许是历年积下的香火钱?” “呵呵,香火钱能有多少?” “毕竟他能认下五十多万两银子的罚,家底绝对远远在这之上!” “只靠信人所捐的香火钱,要攒到百万两甚至数百万两银子,没个几百年怕是办不到吧?” “跟香火钱相比,下官倒是不由想到,那个元明敢跟我索贿,恐怕也没少跟其他人索贿。” “以前从没有人举报他,他必是收了不少银两。那些银两,真的只是他自己得了吗?” “明悟禅师如此偏袒甚至保护他,难道仅仅只因师徒之情?” “那些银两,难道真的从未进过明悟禅师的荷包?”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缓缓说道。 玉公主听得花容变色,一时作声不得。 她只是阅历浅,人心知道得少,但并不笨。 陈言的话有没有道理,她自然清楚。 难道,真是自己错看了明悟禅师和通元寺? 回到陈府后,玉公主还想帮陈言找御医来诊治。 陈言吓了一跳,哪敢答应,再三婉拒,并表示自己就懂得一些医术,才好不容易把玉公主劝走。 吟霜等人都是认识玉公主的,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关心陈言,还亲自送他回府,并且最最紧要的是,竟然还是用她自己的马车! 要知道,哪怕是唐韵即位后的现在,大周女子与男子同车,也是会招来非议的事! 不过主人家的事,她们也不敢多问,只能闭在心里。 送走玉公主后,陈言立马恢复了精神,坐在书房里盘算起来。 得罪通元寺,他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入京后得罪的大人物也不少了,只要多加防备,便无问题。 但有另一件事,他有些在意。 “彪子!”陈言唤道。 “大人,有事吩咐?”张大彪应声进了书房。 “你派两个兄弟,给我查一查通元寺。但要记着,不能入寺。”陈言叮嘱道。 第431章 比皇帝吃得还好 “啊?为何不能入寺?”张大彪疑惑地问道。 入室调查,是他们最重要的调查手段之一,除非是戒备森严的地方,否则这一招往往能收到极好的效果。 “这寺里面有些古怪,你们若是进去,有可能会被发现。”陈言简单解释了一句,“总之你们就将那里当作皇宫一样看待,就行了。” “是,大人!”张大彪仍有些疑惑,不过他知道大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叮嘱,只要遵从便是。 待张大彪去后,陈言伸了个懒腰,才回卧房去补觉。 上下一趟天宝山,累得命都差点给他送走半条,不好好补补觉怎么行? 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陈言自然醒来,在床上蚯蚓一样扭动着伸着懒腰,心情无比畅快。 还有什么能比睡到自然醒更爽的事吗? “大人,奴婢服侍您更衣。”一个俏丽的丫环推门而入。 “咦?你一直在外面等着?”陈言诧异道。 他醒了之后没有唤过人,她能及时知道他已经醒来,唯一可能就是一直守在房门外面。 “对呀。”那丫环走到床边,柔声应道。 “那可真辛苦你了。”陈言转头看她。 “嗯,大人对奴婢这么好,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的。”那丫环甜甜一笑,说道。 “来,拉我一把。”陈言笑嘻嘻地伸出手去。 那丫环没有多想,伸手抓着他的手,便要拉他起身。 陈言哈哈一笑,猛地一发力,把她拖得倒到了自己身上。 “呀,大人……”那丫环羞红了脸颊,欲拒还迎地挣扎起来。 “你这身子骨不行啊,站都站不稳,来,让本官替你好好诊断诊断,看看你骨头是不是真那么酥软……”陈言笑嘻嘻地把她搂在怀里,上下其手。 他刚才确实想错了,这世上还是有比睡到自然醒更爽的事滴! 闹得不可开交时,一阵咕咕声响起。 两人动作一停。 “大人,您肚子饿了么?厨房已经备了膳,奴婢叫人给您端来。”那丫环体贴地道。 “好,去罢!”陈言这才松开她,看着她面红耳赤地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衫,忍不住伸手在她屁股上猛地一拍。 那丫环惊呼一声,羞窘地去了。 陈言大马金刀地躺在床上,心情大佳。 自从有了丫环,生活也美好起来。 每日三餐都有厨艺精湛的丫环负责,经过简单训练之后,她们对府内食材和调味料的使用很快便熟练起来,让陈言重新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舒坦日子。 当然,她们的服侍和体贴入微的卿儿相比还有距离,不过慢慢也能走上正轨。 晚膳吃到一半,吟霜匆匆来报:“大人,周姑娘来啦!” 陈言已经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唐韵,连忙起身:“你们下去吧,本官要和周姑娘谈买卖。” 等周围服侍的丫环都下去之后,陈言关上了门,才转身跪了下来,不过是背对着唐韵跪的,而且还四肢着地,屁股撅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唐韵本来绷着脸,见他这莫名其妙的模样,也不禁愕然。 “今儿微臣胡闹,让皇上也陪着胡闹的一回,实在是有罪。” “本来应该负荆请罪,请皇上鞭笞,可臣实在是怕痛。” “所以只好请皇上将就一下,朝臣的屁股上踢两脚发发火泄泄气,那里肉多,不太疼。” 陈言低声下气地道,心里暗暗得意。 这就叫先发制人! 今儿这事唐韵肯定会生气,但自己先认错,叫对方无错可责! 唐韵本来确实是打算来了之后给他一通训斥的,毕竟今儿通元寺的事影响太大了。 传出去,世人都知道了通元寺这个备受帝室重视的大寺,竟然出了那种事,回头不但通元寺的声誉受损,连帝室也会一并受到影响。 可见到陈言这模样,她想气也气不起来,没好气地道:“谁说朕要责罚你了,赶紧滚起来!” 陈言一呆,转头愁眉苦脸地道:“这就恕臣没法遵命了,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滚,才能滚到站起来……” 唐韵被他这惫懒样搞得不由笑了起来,白他一眼:“行了!朕有事要和你说。” 陈言这才爬了起来,拍掉身处尘土,道:“陛下吃了吗?要不就在臣这里将就一下?” 唐韵转头看看满桌的酒菜,蹙眉道:“你这可不是将就了,比朕宫里吃得还好。” 这倒不是谦虚,为了粮灾的事,她号召上下紧衣缩食,宫里如今一餐不得超过四个菜,肉菜只能有一个。 而这桌上,光是肉菜就有四个,素菜又有四个,汤菜还有两个,比她吃的丰富了好几倍! 不过今天在通元寺吃了一天斋,她也不禁被饭菜香味勾得舌涎微生,不由暗吞了口口水。 这也太香了…… “皇上切莫误会,这些不是臣自己一个人吃的。” “臣平时先吃一遍,然后家里下人分食剩下的。” “保证一定做到绝不浪费半点!” 陈言连忙说道。 唐韵又白他一眼:“哼,你自己挣的银子,就算你浪费了,朕难不成还要治你个不俭之罪?行了,说正事!你可知道今日不但取消了鸣钟宣经,今夜连在通元寺宿夜的惯例也取消了?” 陈言欣然道:“那就太好了!” 唐韵一脸黑线地道:“朕还想着你会在家中反省不当之处,看来你不但没反省,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臣是真心为圣上开心,通元寺那种龌龊之处,圣上金贵之躯,在那宿夜简直跟跳粪坑里呆一晚差不多,能不呆在那里自然是好事。” 唐韵不悦道:“你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通元寺确实有一些弟子不甚妥当,但瑕不掩瑜,莫要胡言乱语!”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若通元寺不只是弟子有问题呢?” 唐韵一愕:“你这话何意?” 当下陈言又把跟玉公主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才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如今它通元寺下梁歪成这样,要说明悟禅师这根上梁是正的,反正臣是不信的。” 唐韵气道:“你光靠这些推测有什么用,难道叫朕凭这来治明悟禅师一个罪?你想清理通元寺,便拿出实据来!” 陈言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唐韵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道:“想说什么赶紧说,少给朕卖关子!” 陈言摊手道:“这可是皇上叫臣说的,今儿召臣去通元寺,到底是太后要求的,还是皇上顺水推舟,借太后的旨意,故意让臣去那的?” 第432章 这也太猖狂了! 唐韵凝神看他半晌,终于长叹道:“看来朕还是低估了你,竟被你看破了朕的用意。” 陈言一拍大腿:“我就说皇上怎么莫名其妙,突然把我叫去,这就不合理!后来回府后才想通,皇上乃是故意让臣去那,想借臣这身赤胆忠心,为皇上清除这破庙!” 唐韵瞪他一眼:“勿要胡言!朕只是想让你去看看那里,没想到你竟然把事情闹那么大!” 原本她想的是,让陈言去那里先看看情况,回头再和他谈一谈,听听他对通元寺的见解。 哪知道这家伙去人家地头上没半个时辰,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陈言咧嘴一笑:“皇上看来是早就想搞掉通元寺了啊,臣能问问为啥嘛?”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现在朕说的话,你不可传于第三人之耳。通元寺近些年仗着历代先帝的恩宠,越来越恃势凌人,屡有不轨之事发生,朕患此处已久。但朝中大臣多数与明悟禅师有结交,派他们去查通元寺难有成效,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朕才想到了你。” 陈言乃是外官入京,和通元寺没有交情。 而且他的能力,唐韵也是信得过的。 以她想法,陈言手下有探查的能人,先暗中调查,拿到足够的证据再说。 退一步说,就算他的人被发现,通元寺也不会发现是她在暗中作手。 陈言奇道:“皇上既然想做掉通元寺,那为啥不直接派人冲进去查?比如派益王带着京兆卫进去,明悟老贼秃也不敢反抗吧?” 唐韵摇摇头:“这不行,通元寺曾在先帝时立过大功,先帝为此封了通元寺为‘佑国寺’,赐了佑国金匾,若是贸然进去,师出无名,反而容易若来麻烦。” 陈言明白过来。 唐韵虽说已经登基五年,但这五年全花在应对战乱上了,自己的根基其实不稳。 尤其是她女子之身即位,如今天下腹诽者甚众。 一旦跟通元寺较上劲,一个不好,自己的帝位都有可能有问题。 所以才如此谨慎,要先拿到实据,才敢动手。 他想了想,追问道:“不知通元寺到底干了些什么,让陛下想要动它?臣指一些实际的事件。” 唐韵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半年前,步兵校尉任开山的儿子任明谈忽然离奇失踪。此事遍查无果,最终成为悬案。” 陈言听弦歌而知雅意,道:“是通元寺干的?” 唐韵摇摇头:“此事没有证据,但朕着凤翎卫清查了任明谈失踪之前的行踪,发现他曾和通元寺的僧人有过冲突。” 但这还不止。 在过去三年间,类似的事发生过至少六次,而且这还只是官员的家属,民间百姓若发生类似的事,根本不会有多少关注,数目只怕更多! 陈言听唐韵一一说完,才算真正明白她为何要对通元寺下手。 假如这一切真是通元寺所为,那可谓猖狂之极,无视国法,肆意行凶,说一句佛界败类、国家毒瘤也毫不为过! “不过,今日动静这么大,朕不得不罚了通元寺,只怕已打草惊蛇。”唐韵有些苦恼地道,“日后你要调查,恐怕会有些困难。” “这您可以放心。”陈言反而一笑,“皇上今日不只一次露出偏袒对方之意,那群秃驴就算是恨,也只会恨微臣。” “那你要小心些,那些失踪之人,均是失踪得悄无声息,可见通元寺必定有些手段是令人防不胜防。”唐韵叮嘱道。 “陛下请宽心,他们要真敢来动手,反而省事了。”陈言摩拳擦掌地道,“臣正好抓几个来审审!” “说起这事,你纳抚营的军士为何没有多调些来?”唐韵随口问道。 自陈言入京后,她见过的纳抚营军士,就只有张大彪一个。 “不敢对陛下隐瞒,臣调来的人已经够多了。”陈言笑了笑。 所有调来的纳抚营军士,如今都是隐藏在府内外各处,不让任何人知道。 那是他保命的底牌,岂能随便让人知道在哪? 唐韵反应过来,点头道:“你知道防备就好。另外还有件事,你注意一下,和玉公主保持距离。” 陈言错愕道:“难道玉公主会对臣不利?” 唐韵狠狠瞪着他:“朕是怕你对她不利!” 陈言干笑道:“皇上莫说笑了,微臣是多么忠贞秉直,怎么可能对玉公主不利。” 不过这话说起来有点心虚,毕竟今儿回府的马车上,他靠在玉公主怀里,可着实碰了几个不该碰的地方…… 虽然做得隐秘,玉公主又以为他身受重伤,没有发觉他是有意占自己便宜,还以为他是无心之举。 唐韵沉下脸来:“玉儿心思单纯,文才乐律都是难得的天才,也是朕最心爱的妹妹。你若是敢对她下手,莫怪朕不念旧情!” 陈言惊道:“臣能保证不去找她,可她要来找臣,我总不能把她撵出去吧?” 唐韵断然道:“朕不管!只要你和她有接触,不管是你找她还是她找你,朕只找你!” 陈言无语了。 亏老子还替你办事,啥苦的累的脏的活儿都替你干了,你居然这么对我! 唐韵也晓得自己语气有些激动,缓了缓,道:“莫要怪朕对你严厉,你可是有前科的。” 陈言完全懵了:“啥前科?” 唐韵哼道:“哼,朕且问你,你入京这么多天,为何从未询问过英武伯?” 陈言更懵了:“啥伯?” 唐韵板着脸道:“卫菡!” 陈言一呆:“原来她不是陛下的凤翎卫?” 知道唐韵是皇帝后,他自然也猜到卫菡不是护院,但以为她跟黎蕊、青鸢她们一样,都是凤翎卫。 现在才知道,她居然还是有封爵的大人物! “这个真冤枉啊!微臣不问,是因为上次皇上曾经为她的事责问过我,所以我才不敢问的啊!”陈言回过神,叫起了屈。 唐韵一愣。 当初她发觉卫菡对陈言有了些不一般的感情,确实去质问过陈言,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行了,少给朕找借口。”她绷着脸道。 “那……臣能不能问问,英武伯她住哪?我能不能去看看她?”陈言试探道。 “说起此事,朕尚未问你,你搞的什么鬼,为何要英武伯放了公孙诚?”唐韵皱眉问道。 这件事她存疑已久,不过最近因为粮灾之事,她忙得焦头烂额,直到现在才记起来。 第433章 更好的广告人选 “臣请陛下恕罪,眼下尚不能说出。”陈言坦然道,“臣可保证,这么做确实是为了陛下。” “你可知若其他人敢这么跟朕说,朕会直接先掌嘴再说。”唐韵有些不满。 “那臣得多谢陛下不掌之恩。”陈言赶紧道,“陛下还没说,臣能不能去看她?毕竟波及到公孙城之事,臣不和她接触,后续的事也不好处理啊。” “行了,朕许你见她,地方在哪你自己去找。但是,不许和她有公务以外的接触!”唐韵无奈道。 “多谢陛下!”陈言喜道。 “另外,通元寺赔的那些银票……”唐韵缓缓再道。 “臣只要被撕毁的那些,其余的全都献给陛下。”陈言立马道。 “你倒是挺识趣,不过朕现在怀疑的是,你真的有银票被撕吗?”唐韵看他一眼。 “陛下说笑了,这自然是有的……”陈言心里一紧,强笑道。 卧槽! 她说这话,莫非是想把所有银两全都给吞掉? “行了!朕还不了解你?所有银票,全部交给何进尧。”果然,唐韵冷然道。 “啊?陛下您这也太霸道了吧!”陈言色变道。 他都让出大头了,她居然还强抢! “哼,朕便如此霸道,你待如何?”唐韵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陈言气得牙痒痒,这妞就是欠收拾!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无奈道:“臣还能如何,只能身体不适,告病还乡,从此不掺杂朝政……” 唐韵哪会听不出他的怒气,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行了,休得胡言。这件事日后你自会明白朕的用意。不过朕不会亏待你,你所筹集的粮食,朝廷均会以四倍市价收购,功劳还是你的,钱由朝廷出,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陈言这下是完全糊涂了,唯有满头雾水地道:“臣多谢陛下恩典。” 他那十二万石粮食,真要全按四倍市价购买,大约也是要二十多万两银子。 等于唐韵拿走他二十多万两,然后又送给他二十多万两,这是搞的哪出? 只是看她的意思,似乎是别有用意,并不打算现在说,只好待来日再问。 “还有一事,你和何爱卿让朕在斋席上喝瑶池仙酿的事,失败了。”唐韵话锋一转。 “这是为何?”陈言错愕。 原本有唐韵这一国之君打广告,必能引来另一波热度,怎会失败的? “你还好意思问?通元寺发生那么大的事,明悟禅师回去就说不小心摔伤了腰,起不了身,没他主持,内院的斋席全部取消,朕只能陪着太后在寺内诵经打坐,用膳也是单独用的,还如何在他人面前喝瑶池仙酿?”唐韵没好气地说道。 “原来如此!”陈言恍然,“不过无妨,臣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噢,这办法也不行了。” 唐韵见他神情转变迅速,奇道:“什么办法?为何不行?” 陈言苦着脸道:“圣上不许臣和玉公主接触,这办法自然不行。” 唐韵立时反应过来:“你是想制造机会,让玉儿替朕打那个广什么……” 陈言忙道:“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 唐韵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吧,此事你可与玉儿接触,但绝不可波及它事。朕也差不多该回宫了,你好自为之。” 临走前,又看了看陈言,不由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何魅力,竟能让这么多女子为你倾心。” 陈言亲自将她送出府,正要回转,一抬轿子匆匆而来。 轿内,坐的是何进尧。 他下了轿,还没开口,陈言已笑呵呵抢先一步道:“瑶池仙酿的事下官已心中有数,大人不必担心,过几日便会有结果,而且是更好的结果。” 何进尧张口道:“不是,老夫不是为这事,是……” 陈言截断他的话头:“誊写印刷的事,正着手进行,大人也不用担心。” 何进尧哭笑不得地道:“老夫也不是为这事,乃是……” 陈言奇道:“难不成是为通元寺赔偿银票的事?大人可放心,待银票到手,自然给你送过去。” 何进尧连连摆手:“陈大人误会了!老夫根本不担心这几件事,来这是替我户部众人邀请大人去赴宴的。” 陈言一呆:“赴啥宴?” 何进尧含笑道:“谢宴,今日陈大人为俞郎中出了一口恶气,众人在京香园摆了一桌,感谢你。尤其是俞连顺,他对大人万分感激,本想亲自来请,老夫正好有事要来福宁街,便替他前来请你。”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他收拾元明的事,本来是为自己出气,但顺带也帮俞连顺出了气,属于无心插柳。 “下官也想前去,不过不太凑巧,刚刚吃了,确实不饿。”陈言婉言谢绝。 “这,众人这一桌花费着实不菲,陈大人要不还是去一趟,略微意思一下也行啊。”何进尧劝道。 陈言稍一沉吟,点头道:“行,下官便去一趟。” 毕竟同僚,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京香园他也听说过,仅次于上园春,属于京城一线酒楼品牌了,在那吃一顿,确实要花不少银子。 俞连顺他们想必是出了血的,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何进尧欣然道:“那老夫就告辞了。” 陈言意外地道:“大人不去?” 何进尧叹道:“老夫还有要事,需要去找冬官尚书一谈,实在是抽身乏术。” 陈言见他说到这事时愁眉苦脸,不由心中一动,问道:“不知是为了何事?” 何进尧有些无奈地道:“仓部司有十几座仓房,年久失修,破损严重,早就报了工部,可拖了一年多,工部都没着手修缮。仓部司没法,老夫也亲自去求了方尚书好几回,都没进展。” 陈言不禁皱眉。 要是在青山县,敢拖延仓房的修缮,那是要治重罪的! 民以食为天,粮食的存储需要仓房,这要出了问题,下个雨啥的一仓粮食就全毁了,这种事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第434章 咱户部遇事不求人 “户部的仓房难道必须由工部修缮,为何不从外面请工匠?”陈言问道。 “朝廷为防官员与民间有利益勾拿之举,因此规定官仓须由工部修缮,否则老夫早就另外设法了。”何进尧无奈地道。 “难道圣上不管?”陈言疑惑道。事关民生,按说唐韵不可能不帮忙。 “皇上日理万机,老夫实在是不想把这些杂务也都劳动她。更何况工部也有正当的理由,各地工事繁杂,要调动人手也不是件易事。”何进尧叹道。 陈言算是看明白了。 何进尧这老好人是被冬官尚书方应台给卡了。 他再问道:“不知大人平素与方尚书私交如何?” 何进尧摇了摇头:“无甚私交。” 陈言想了想,再追问道:“那方大人和谁私交好一些呢?” 何进尧并不笨,听到这话已经明白过来:“陈大人是说,请与他私交较好的人帮忙?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与方大人交情较好的,乃是黄相。” 陈言恍然大悟。 何进尧这是吃了没人脉的亏,他不结党不营私,平时大事可能没几人敢乱来,可小事上不被人卡就奇了。 想起在通元寺外的事,其中就有工部那些官员,看着自己时目光中带着敌意,陈言已有了决定,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去找方尚书了,我户部不比他工部位卑职低,犯不着求他们。” 方应台和黄良阁既然是蛇鼠一窝,那现在因为他陈言的缘故,更不可能答应帮忙。既然如此,那就不求了! 何进尧错愕道:“不求工部,那仓房怎么办?” 陈言已经有了对策,说道:“此事由下官负责,我会从青山县调来一批建作队,自行负责修缮之事。若是有人问起,大人便将一切推到下官身上便是。” 何进尧老眼一亮:“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陈大人如今有皇上的圣谕,要负责赈粮之事,想必没人敢置喙!不过,既然是从青山县调来建作队,那是否也……” 陈言悠悠地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何进尧大喜道:“那太好了!老夫替天下人多谢陈大人!”说着竟然不顾上下卑尊,向着陈言深深一躬。 陈言吓一跳,连忙还礼:“何大人勿要如此,你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下官才应该感激你。时候不早,大人不如与下官一道赴宴如何?就当今晚给自己放个假。” 何进尧直起身,叹道:“老夫也想,可惜手边的事太多。此事既然不必担心,那就得去准备灾粮的存运之事。我户部幸有陈大人,否则老夫就算真把心操碎了,也解不得这许多事。” 陈言深有同感。 何进尧是个实务派,可官场办事,光靠肯干事可不够。 要么,得圆滑灵通,要么,就得自家实力够硬,不怕别人卡关节。 然而,何进尧这两点一样不占! 要不是有他陈言在,户部这些事还不知道要拖多少时候才能办妥。 天宝山,通元寺。 方丈的禅房内,明悟禅师听着后院方向传来的隐约惨叫声,心里的火气才算消了些。 “师父,元明师弟怕是挨不过这三百杖。”元智小心地说道。 十几斤重的法杖,挨得几下就得皮开肉绽,几十下基本就骨断筋折,可是师父一怒之下,竟然罚了三百杖,元明这条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哼,这是他自找的!换别的时候搅出事来,也就罢了,偏偏在佛祭之日将事情闹这么大,送他往见佛祖,已算为师宽仁!”明悟沉着脸道。 禅房内众人想想也是,让方丈白白损失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别说一条命,就算是十条命,也赔不了! “这个陈言,倒是让敝人颇感兴趣。”众僧之中,唯一一个俗家打扮的文士,轻摇手中纸扇,若有所思地道。 “其实这人也就那样,白天他的说辞,颇有些漏洞,若非当时人太多,凭他的说辞根本不需要赔钱。”元智沉着脸道。 事后一回想,众人都是后悔不已。 譬如陈言说什么受的内伤,是元明叫人用垫子垫着打出来的,事实上若真如陈言所言,元明如此肆无忌惮,那还怕什么被人看出陈言被打伤,用垫子的意义何在? 又如事后细查,根本没什么撕银票之举。 只是那时眼见百姓群情激荡,皇上又是怒气渐起,寺内人人慌张,连明悟禅师都慌了神,无暇细想,只能赶紧认罚,以尽快结束此事,避免影响扩散。 而现在已经认了栽,就算想再反悔也不行了。 “敝人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这位陈大人,着实厉害得紧哪。”那文士却摇头说道。 “不知先生何以有此判论?”另一名僧人疑惑地问道。 “若是布局缜密,收到成效,那是应该的。” “可明明他言辞并不缜密,显然是临时下套,却仍让禅师吃了大亏,此等机敏灵变,才是真正厉害。” “试想当时,此人先后利用了玉公主的非凡身份、百姓的民意、皇帝的颜面与威严。” “连环下招,逼得禅师明明知道对方话中漏洞百出,也最终不得不认下罚银。” “有如医者疗伤,有的细诊精治,方得患者之愈;可有的大刀阔斧,绝不关心细节,仍能救治绝症。” “以此人的厉害,敝人绝不敢轻视他。” 那文士肃容说道。 众僧无不皱眉。 “那依先生之见,难道就这么忍了?”明悟禅师沉吟道。 “这倒不必,智计出众,只要让他无法动用智计,便行了。”那文士含笑说道。 众僧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会意之色。 “不过老衲听说,此人如今颇受皇上的重用,若是对他用武,怕是容易惹来怀疑。”明悟禅师有些迟疑。 “敝人来时也听说了,此人在朝中仇敌甚众,不知是否真有此事?”那文士有意无意地道。 众僧眼睛一亮。 “那就这么决定了!元智,此事由你负责。”明悟眼中透出凶光,“想抢老衲的银子,岂是那么容易!” “是!” 陈言到达京香园时,俞连顺等人全在园门外翘首以盼。 见他到来,众人无不露出笑容,纷纷上前迎接,将他簇拥进入京香园。 第435章 冤大头就这样 订的是一座小院落,风景怡人。 池塘边,已经摆开了桌子,几名婢女在那侍候着。 众人入席后,拥陈言坐了主位。毕竟一来他是今日的主角,二来他官位也最大,主位坐别人也不合适。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大家都是户部的同僚,本官自然要护着大伙儿。”陈言先开了口,举杯道,“来,咱们共饮一杯!” “大人且慢!下官还备了一件礼物,请大人笑纳。”俞连顺连忙说道。 “俞大人,你真不必这么客气。”陈言莞尔道。 他确实不太稀罕对方的礼物,俞连顺只是郎中之位,收入相当有限,能送出什么好礼物? “此礼,大人必会满意。”俞连顺神秘一笑,轻轻拍了拍手掌,“有请凝若姑娘!” 轻细的脚步声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却见四个年轻女子打着花伞,将一个娇俏多姿的女子围在中间,曼步而来。 一旁的华严悄声道:“凝若姑娘可是凤栖楼的花魁,平时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这次俞大人花重金请她来,我等都是沾了陈大人的光,才有缘得见她一面哩!” 陈言不禁动容。 他不认识这姑娘,但却知道青楼花魁往往银价不菲。 更何况,还是京城有名的青楼,没一二百两银子,怕是请不动她。 心中不免好奇起来,忍不住朝着那花魁猛瞧,奈何那四名女子的花伞左遮右掩,硬是把那花魁的脸挡得看不到。 好不容易五女走近,却是转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屏风后。 陈言始终没看到对方容貌,好奇心越来越盛。 不得不说对方还真是懂得勾人的技巧,这种遮遮掩掩的调调,比直接露脸可勾人多了。 屏风后面有灯,将凝若的身影映在屏风上面,确实是婀娜多姿。 “小女子凝若,见过诸位大人。”屏风后传出凝若娇柔甜美的声音。 “凝若姑娘不愧是凤栖楼的当家花魁,连声音都这么动人!”一人色授魂予地道。 陈言有些无语。 听个声音就这样,那要见了面,这家伙还不直接喷鼻血? “大人过誉了,容凝若为诸位大人献上一曲。”屏风后的凝若柔声说道。 但见屏风上映出的影子盈盈坐下,纤手轻扬,按在面前一张琴上。 随即,悠扬的琴声轻起。 陈言不由皱眉,转头看看众人,却见众人都是一副沉醉神往的模样。 “俞大人,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银子,请得她来?”陈言忍不住低声问坐在旁边的俞连顺。 “二百两银子呢!”俞连顺低叹道,“但是真的值得,凝若姑娘平时很少愿意出外,好在昔日她曾欠下官一个人情,才肯来这助兴。” 陈言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冤大头。 花整整二百两,还得借人情债,才能请到一个青楼女子,俞连顺居然还觉得挺值? “不知道她来这还有什么节目?”陈言忍不住低问道。 “今夜她肯在这呆一个时辰,自然少不了弹琴诵词的助兴节目。若是哄得她开心,说不定还能让她露面,一睹她芳容呢!”俞连顺兴奋地道。 陈言这下是再无疑问了。 俞连顺妥妥的冤大头啊! 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连面都不一定看得到,更别说其它深入的项目了,那有毛的意思啊! 只能说有些男人就是贱。 还不如请些普通点的妹子,二百两估计都够请十个八个,让这里每个人都爽一晚上。 而且,俞连顺这冤大头还觉得办了件大好事,笃定他陈言会喜欢这种套路女,真不知道他脑回路是怎么扭曲成这样的…… 不过对方花钱,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下来。 听完一曲,众人无不鼓掌叫好,称赞不已。 陈言附和了几声,见众人注意力全在凝若处,看来今晚确实是没啥有意思的节目了。 他干咳一声,起身道:“本官还有些事务,就不在此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众人无不愕然看他,一脸难以置信。 “可是凝若姑娘还在这,大人难道不想多听她几曲?”华严惊异地道。 “想是想,可诸位也知道,粮灾的事还得办,实在是没时间。抱歉抱歉,回头得空本官请客,再和大伙儿聚聚。”陈言敷衍道。 他本来之前打算的就是露一面而已,也差不多该走了。 众人见他搬出粮灾这件大事来,也只好同意。 俞连顺起身道:“那下官送大人出去。” 陈言笑道:“这就不用了,我识得路。难得凝若姑娘肯出来一趟,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大人莫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走了啊!” 说着揖了一礼,转身快步朝院外走去。 不料他刚走两步,院子外面忽然四五人大步而入,当先一个华服的公子哥喝道:“贱人!给本公子滚出来!” 陈言和俞连顺等人无不愕然看他。 一旁服侍的京香园伙计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公子,这院子已被人包下,您……” 话还没说完,那公子哥陡然一脚踹在他小腹处:“滚一边去!” 伙计痛叫一声,捂着小腹蜷倒在地上。 那公子哥再不看他半眼,目光扫过院内众人,却毫不在意,最后落在屏风处,双目陡然一寒:“你果然在这!本公子花二千两银子买你出去陪我游湖,你不去,却为二百两银子来此陪其他男人?真是犯贱!” 屏风后的凝若显然慌乱起来,立刻站起身,慌道:“雷公子,你……你怎会知道妾身在这……” 那雷公子冷笑道:“这半个月来,我费了无数银子,只为讨你欢心。你倒好,天天给我装病!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一个青楼妓子,跟我这装什么装!” 凝若惶恐道:“雷公子,妾身真的是卖艺不卖身,求您放过我……” 那雷公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卖艺不卖身,你去什么青楼!花魁花魁,既然是花,那就是让人采摘的!不想卖身?下辈子投胎到个富贵人家再说!来人,给我把她拖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人轰然应喏,大步朝屏风后走去。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怒喝陡起,俞连顺一个箭步,愤怒地挡到屏风前。 一旁的陈言连拉他都来不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这家伙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两重,就敢充英雄往上冲! 第436章 下跪能保护膝盖 “民女?一个青楼妓子,你居然跟我说是民女?”那雷公子乐了,“想玩英雄救美是吧?行,本公子成全你!给我打!” “你敢!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户部郎中!”俞连顺挺胸喝道,“你有几颗脑袋,敢对本官动……哎哟!” 却是话还没说完,雷公子其中一名手下已经上前一脚踹在他膝盖上,痛得俞连顺直接抱着膝盖翻倒在地。 那手下没有停手的意思,照着俞连顺身上猛踢起来,踢得后者痛嚎不已,蜷成了一团。 陈言算是长见识了。 大周的京官都这么没排面的吗? 在通元寺,寺里和尚敢打京官,在这,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公子哥,也敢打京官! “俞大人!”华严等人大惊,想要上前。 那雷公子其余几个手下立刻挡了上去,华严等人均是文官,见对方牛高马大凶神恶煞,无不吓得停了下来,惊怒交加,却不敢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俞连顺被对方殴打,却无能为力。 “陈大人,该……该怎么办?”华严眼见情况不妙,仓皇看向陈言。 陈言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那雷公子道:“本官给你等两个选择,” “一是赶紧自己找根绳子把自己绑起来,去官衙自首,有机会争取从轻发落。” “二呢?”那雷公子不由问道。 “二是本官把你们绑起来送官,从重惩处!”陈言活动了一下关节,“我只数三下,赶紧的!” “呵,本公子比较喜欢第三个选择,就是给你也长长教训!把这厮一起打!”雷公子眼神一寒,喝道。 其中一名手下立马朝陈言扑去。 陈言稳立不动,熟练地反手从腰后特制弩套内掏出诸葛连弩,对着来人膝盖就是一箭。 “啊!” 双方距离不到一丈,那人连反应都来不及,惊觉不妙时,膝盖已然中箭,惨叫一声歪倒在地! 刹那间,其他人又全都愣住了。 陈言满意地把连弩拿起来,对着出弩嘴吹了口气。 爽! 上午他就想用它了,可惜被人打断,现在总算有了用它之地! 那雷公子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辣,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惊道:“你竟敢伤我的手下!” 陈言笑眯眯地道:“依我大周律法,受人攻击,可自行防卫。这一箭我没射他胯下,已算是宽厚仁慈了。” 说着,目光瞄向了那雷公子的裤裆下。 雷公子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腿,双手一把捂住裆,怒叫道:“给我上!弩箭只有一支,不要给他换箭的时间!” 其他手下如梦方醒,其中两人同时扑向陈言。 嗖嗖! “啊!” “啊!” 两声惨叫几乎不分先后破空而起! 两人步了同伴的后尘,各自抱着中箭的膝盖,痛叫倒地,痛不欲生地在地上翻来翻去。 “这……这怎么可能!”雷公子脸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地道,“你为……为何可以不用换箭?!” “不要怕,来,继续啊,本官还等着你继续派人来教训我。”陈言笑呵呵地看着他,“是你先来,还是你先来啊?” 一边说,一边将连弩瞄向剩下的两人。 那两人魂飞魄散,吓得仓皇后退,一个不小心,扑通扑通两声,全掉进了旁边的池塘。 陈言弩嘴一转,瞄向那雷公子:“他们是不中用了,雷公子,本官只好诚心请你帮忙了。来,快来教训教训本官啊!” 那雷公子哆嗦起来,豆粒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可是既不敢退,也不敢进,唯恐稍有动作,就被那弩箭射穿。 “你……你不要乱来,伤……伤了我,那后果你……你承担不起……”他哆嗦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色厉内荏。 “够硬气!是左膝盖呢,还是右膝盖呢……”陈言眯起双眼,弩嘴不移对方膝盖。 “别!别射我!”雷公子惊道。 “本官教你一招,我这人最喜欢射人膝盖,但有一个办法,可以完美护住你的膝盖。”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什……什么办法?”雷公子胆战心惊地道。 “笨啊,只要你跪在地上,两个膝盖不就护住了?我这弩箭就算再厉害,也射不穿这大地啊。”陈言正色道。 雷公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怒道:“士可杀不可……” 陈言喝道:“那就左膝!” 扑! 雷公子直直跪落地上,哭道:“我错了!求大人不要射我,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陈言莞尔一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华主事,还不把俞大人扶起来?” 户部众人从陈言掏出诸葛连弩开始,就全都看呆了。 这位陈大人,真是文官么?! 居然在身上藏了杀伤力这么惊人的武器! 此时听到陈言吩咐,华严才回过神来,慌忙过去将同样惊呆的俞连顺扶了起来。 “俞大人,这顿揍可让你学会了什么?”陈言看着一瘸一拐地走近的俞连顺。 第437章 这是户部还是匪窝? “啊?这……”俞连顺本来是想谢他的,却被这话问得一时语塞。 “那你这顿揍是白挨了。”陈言皱皱眉。 “下官实在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凝若姑娘。”俞连顺讪讪地道。 闻言,陈言沉下脸来,“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跳出来充好汉,却被人打得趴在地上,这就是你的救人之道?” “我……我……”俞连顺被他批得脸上阵阵发青。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 “你要英雄救美,行,起码抄个家伙吧?” “你可倒好,赤手空拳上去,被人一招打翻在地,回头传出去,我们户部名声都毁了!” “你被人当成废物没关系,连累本官也被人当成废物怎么办?” 陈言越说越气,到最后简直就跟训小孩似的,指着俞连顺劈头盖脸一通批。 俞连顺苦着脸不敢回嘴,好不容易等到陈言训完,才惶恐道:“下官知道错了,大人消消气。” 陈言哼了一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俞连顺一愣:“什么怎么办?” 陈言双眉扬了起来:“你被人打成这熊样,就这么算了?咱户部的人,不能让人白打!有人打你,你就得打回去!” 俞连顺傻眼了:“啊?下官没……没打过人啊……” 陈言指了指旁边一把椅子:“一回生二回熟,抄家伙,给我打那姓雷的!本官数十下,你要不敢动手,明儿自己到吏部销官!有你这种窝囊废,我户部丢不起那人!十!九!八……” 俞连顺脑子里一片混乱,眼见已经数到了五,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抄起那椅子,艰难地走到雷公子面前。 “你!你敢打我,我叫你吃不了兜……”雷公子惊恐地叫道。 但只叫到一半,俞连顺手里的椅子已经抡了过来! 砰的一声,雷公子惨叫迭起,已被砸翻在地! “叫你打我!叫你打朝廷命官!叫你欺负凝若姑娘!” 俞连顺开了头,犹如心里一头猛兽被放了出来,红着脸一边叫一边猛砸狂抡。 只看得华严等人无不脸色大变,呆若木鸡。 这,这还是俞大人? “行了!”眼见雷公子被打得只剩半条命在,陈言满意地喝道。 俞连顺喘着粗气扔了手里只剩半截的椅子,小跑着回到他面前。 “大人,我……我给咱户部挣面子了!”他激动地道。 “不错!记着,以后出门在外,记着绝不可丢咱们户部的面子!”陈言欣然道,“来人!将这袭击朝廷命官的歹徒给本官扭送到官府!” 那个被雷公子踹翻的伙计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出去叫来十几个伙计,将雷公子及其手下一起捆绑起来,扭送离开。 “你们都给本官记清楚了。” “咱们户部不是铁头娃,以后万不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想充好汉,也得先想个能收拾对方的招!” “打得过的才能直接动手,打不过的抄家伙,抄家伙也打不过的就给我抽冷子偷袭,少给我一根筋正面硬上!” “但要记着,我户部的人要坚持一个原则,就是绝不主动惹事!” “就是说,绝对不能给对方拿到把柄,必须严格遵守大周律的规定,就算是闹到圣上面前,也要占理,懂吗?” “这样就算真出了事,本官和尚书大人才好给你们兜底,懂吗!” 陈言板着脸训斥道。 众人面无血色地看着他手里挥舞的诸葛连弩,异口同声地道:“懂了!” 陈言露出宽慰的笑容。 “孺子可教!” “顺便再说说另一个原则,咱们首先是绝不主动惹事,可是如果万一有人惹咱们,也绝不能退缩!” “能骂得过的给我骂,骂不过就给我打,一个人打不过就给我围殴他!” “总之绝对不能丢了脸面,给人把咱们户部当成废物,懂吗!” 众人又看看他手里挥舞的诸葛连弩,默契地一起大声应道:“懂了!” 一旁,屏风边上站着的那四个婢女无不目瞪口呆。 要不是知道对方是户部的官员,只听那个谈笑间连伤数人的大人吼的话,还以为这是个土匪窝呢! “行了,今儿教得也够多了,就这样。”陈言嚷得口都渴了,满意地从桌上拿了杯茶,一饮而尽。 感觉效果还成,这些家伙不算无可救药。 恍忽间,似乎又回到了青山县,当初给头几批纳抚营军士上课的日子。 真是不堪回首,唏嘘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大人,这是何物?竟如此厉害!”俞连顺鼓足了勇气,指着陈言手上的诸葛连弩替众人问了出来。 “噢,没什么,听说京里走夜路不太安全,本官带了点防身之物。”陈言神色自若地把诸葛连弩塞回弩套内。 众人看着他后腰,只见衣袍下摆放下后,那里只是微微隆起,若不是知道那处藏了件武器,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喝了酒回家好好把本官教的东西再默记几遍,回头本官要考的!”陈言叮嘱道。 “是,大人!”众人赶紧应声。 陈言一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还没走远,身后传来娇呼声:“大人请留步!” 陈言停了下来,转头一看,只见一道婀娜身影小跑着追近,后面跟着四个婢女,赫然正是那凤栖楼的花魁凝若。 他这才算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清她正脸,不过她跟玉公主一样,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明亮的双眸。 近前后,她盈盈跪倒在地,道:“小女子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四名婢女跑近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陈言伸出一只手,摊开。 凝若还以为他是要拉自己起来,颊上微红,不过还是伸出纤纤玉手。 哪知道陈言突然一缩手,愕然道:“你干什么?” 凝若也懵了:“大人不是要拉凝若起身么?” 陈言没好气地道:“你有胳膊有腿,用得着我拉?我这是等着收你谢恩的谢礼!” 五个女的瞬间石化! 第438章 国际纠纷 凝若好一会儿才吃惊地道:“什……什么谢礼?”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你要谢我救命之恩,不该给点谢礼?比如说银子啊、金饰啊什么的,本官也不挑剔,值钱的都行。” 凝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想过……” 旁边四个婢女更是一脸懵逼。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男人,救了美女之后主动索要谢礼?! 凝若这样的身份,遇到的自然并不全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也遇到过不少想要用强的人物。 自然,仗义出手的人也不少。 可别人救她,往往得她一句感谢便已足够,了不起请她弹个曲喝个酒什么的,从来没人跟她要谢礼的! 陈言失望地道:“没谢礼你谢我个啥?回头准备好了再来谢我吧。” 说着,陈言一转身,便要离开。 “大人!” 凝若急了,连忙爬起来,快步绕到他前面拦着他。 “怎么?你也想膝盖上来一箭?”陈言反手摸上腰后弩套,一脸警惕。 “不不不!”凝若吓一跳,赶紧退了两步,表示没有恶意。 这人把她给整不会了,见她的男人没一个不渴望和她多说几句、多亲近一些的,可这家伙居然把她当恶人一样防着,这真是个正常男人? “那还不让?”陈言喝道。 “大人,妾身是有要事提醒您!”凝若终于回过神来,“妾身无比感谢您惩治了那位雷公子,可您这下惹了大麻烦啊!” “他有没有黄良阁麻烦?”陈言冷不防来了一句。 “啊?那应该没有吧……”凝若愣了一愣。 “那有没有通元寺明悟禅师麻烦?”陈言又问。 “这,应该也没有。”凝若懵道。 “那就是没麻烦,再见。”陈言呵呵一笑,从她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去了。 凝若转身看着他背影,不禁暗恼。 她好心来提醒他,他居然完全不放在心上,等到时候出了事,他就知道后悔了! 一出了京香园,陈言上了马车,对张大彪道:“刚才那人看清楚了吧?查一查他的底。” 张大彪虽然没跟在身侧,但一直守在他附近,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 陈言可不是俞连顺他们,方才就已经听懂了怎么回事。 那个雷公子,应该是色欲熏心,这段日子天天纠缠凝若,想要睡她。 今晚他甚至一掷千金,想要把凝若带出去游湖,上了船自然他想干啥就干啥。 凝若不肯,于是借俞连顺求恳之机,顺水推舟地卖他一个人情,来这奏曲助兴陪酒。 俞连顺还以为她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浑然不知自己只是她暂时藏身的工具人。 可雷公子却不肯罢休,估计是从凤栖楼的人那里问出了凝若的下落,带着人追了过来。 这种事,原本陈言并不想干涉。 身入青楼,既然享了以色相换来高额财富的便利,那就该承担相应的风险。 只可惜,雷公子太过蛮横,居然连户部官员也敢打,这陈言忍不了。 除此之外,陈言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凤栖楼乃是京中最大的青楼之一,楼中花魁往往接待的都是大人物,只要她有事,保证有不少官员肯为她出头。 可是,她居然会为了避那雷公子,躲到外面来,连家也不敢回。 要说这姓雷的没点背景,他肯定不信。 既然已经动了手,那就得好好查清对方背景,以便后续的应对。 “大人,不用查,卑职认得此人。”张大彪不假思索地道。 “你怎么认得的?”陈言有点诧异。 “这人这些日子在京城着实闹了些动静,还去过福宁街,因此卑职早就让人查了他。”张大彪嘿嘿一笑。 “原来如此,他究竟是何来历?”陈言明白过来,追问道。 “这人是户部仓部司的主事,叫雷应升,据说是什么大官的儿子,凭关系举荐做的官。”张大彪解释道。 “什么?我户部还有他这号人物?这胆子也忒大了吧,连自己的上官也敢……等等,不对啊!户部那些官为啥不认识他?”陈言满头雾水地问道。 “噢,卑职忘了说,不是大周的户部,是隔壁大晋的户部。”张大彪连忙道。 “什么!”陈言失声道。 这家伙,竟然是外国人! 好家伙,合着自己这是搅出国际纠纷来了? 不过也不对劲啊,他就算是大晋来的,也不该这么嚣张罢?跑别人家里耍横的,他是活腻了? “那他到大周来是为了何事?”陈言心念一转,再问道。 “是咱们请他来的。”张大彪咧嘴一笑。 陈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为了粮灾之事?!” 张大彪用力点头:“对!” 大晋,大周东南接壤的一个国家,同样是农业大国。 地域不如大周广阔,但土地肥沃,粮食高产,而且国势稳定,不像大周这么动荡。 最主要的是,跟大周的关系一向不好不坏,属于没啥冲突,能做买卖的那种。 大周遭遇粮灾,朝廷以六倍于市价的粮银都购不到粮食,自然向国外求援就成了一个重要的方向。 想必,正是因此,唐韵才让人向大晋求援,想跟对方买粮,而对方派来了这姓雷的来谈判! 难怪凝若要躲着他。 就算是黄良阁等人,在现今的形势下,也不敢得罪大晋! 自然,即使姓雷的纠缠凝若,他们也不敢插手。 陈言沉吟起来。 这事牵涉到两国邦交,确实有些麻烦。 “他是何时来我大周的?”他忽然问道。 “大约是在十几天前吧。”张大彪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陈言轻舒一口气,“回府!” 十几天之前,他陈言还没插手赈粮之事。 而唐韵现在将赈粮之事全权交给了他,说明大晋和大周并没有谈妥,原因很可能是大晋的要价,远远高出六倍于市价的粮银价格。 陈言负责赈粮之事,如今也只是小部分人知道而已,估计姓雷的还不晓得此事。 甚至可能还自以为拿捏了大周,有恃无恐,因此才敢在京城如此张狂。 可惜,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439章 暗藏凶机 回到家,陈言刚进府,郑妍就迎了出来,叫道:“大人,你惹大麻烦了!” 陈言愕然:“你也知道本官收拾了大晋来的使者?” 郑妍也愕然:“你在说什么?我是说你惹了通元寺的明悟禅师,麻烦了!”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讶道:“你怎么知道的本官惹了明悟禅师?” 郑妍一挺胸:“亲眼看到的呗。” 陈言一呆:“你当时在那?我还以为你一整天都在府里……” 郑妍失声道:“你早上刚离开我就跟去了,你回府待了半天居然不知道我不在家?!” 陈言有点尴尬。 他回来后昏天黑地睡了一大觉,醒后有吟霜等人侍候,确实把郑妍给忘了…… 郑妍气鼓鼓地道:“原来你心里半点没我!” 陈言反问道:“怎么你希望本官心里有你?” 郑妍脸蛋一红,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不说这些废话了,你走后我跟在那里的百姓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通元寺好厉害的!” 陈言哂道:“怕他个蛋!本官有皇上撑腰,背靠大周律法,怕什么?” 郑妍脸色凝重地道:“上一个说了这话、后来被贬官流放的,是前吏部右侍郎。” 陈言听得一愣:“什么?” “那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前吏部右侍郎带人上了通元寺,说家里有人在通元寺出了事,要讨个说法。” “结果竟然把寺里一位高僧给打成重伤,事后那位右侍郎大人就被流放了!” “据说,其实当时那高僧是自己把自己打伤的,但所有人都咬死了是那位右侍郎大人所为,明显是陷害他嘛。” “而且那位右侍郎大人据说当时才四十来岁,是朝中最年轻有为的官员,极受圣上重用,却还是没能保住。” “他可是从一品,你现在才从四品呢,连他都扛不住,你不是更完了?” 郑妍说得唾沫横飞,听得陈言若有所思。 百姓的传言,或许有些夸大和扭曲,但估计差不多。 难怪唐韵也忍不住动了心思要收拾通元寺,估计就是这些事累积起来,让她意识到这座大庙已成地方一害。 “你说得有道理。”陈言忽然道。 “啊?”郑妍反而一愣。 每回她说什么事,陈言都爱跟她反着来,怎么今天这么听话? “本官想清楚了,赶紧收拾收拾,回青山县!”陈言断然道。 “真的?太好了!”郑妍喜道。 “自然是真的。去吧,收拾好了我叫人派马车送你。”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好哩!我现在就去收拾!”郑妍喜不自胜,转身就跑。 但跑了五六步,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陈言,迟疑道:“等等,刚才大人说的……送我?那你呢?” 陈言叹了口气:“本官也想走啊!可是圣上不发话,我要是走了,就是渎职违律,那可是重罪!所以只好保险起见,先送你回去。你放心,本官过段时间就回去了,你先走,我殿后……哎你干嘛!” 却是说到一半,郑妍已一脸杀气地回转来,吓得他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边,退无可退。 “我就说你这么爽快,一定有鬼!原来又是想把本捕头赶回去,做梦!告诉你,本捕头是吃定你了,休想赶我走!哼!” 郑妍几乎是和他脸贴脸地一顿输出。 陈言安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说话可以,就是能不能别把口水喷我脸上?” 郑妍本来一腔怒气,被他这一句搞得一愕,旋即脸蛋一红,转身跑了。 陈言擦了擦脸,不免有些可惜。 差点就成功把她送回青山县了! 不过话说郑妍这烈火奶奶的性子,看样子肝火应该挺旺,居然一点口气没有,嗅着还挺清香,真是天赋异禀,不知道亲一口是啥感觉。 …… 离京城二百里外,一片密林中。 破烂的驰道上,数以千计的骡车缓缓而行。 李奉骑在马上,不断指挥车队前行。 那日陈言的命令传回青山县时,他差点以为大人是被绑架了,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掏空家底的事? 虽然掏空的只是粮储,加上还可以到别处周转粮食,暂时不会影响青山县百姓的粮食供应。 不过看了陈言送回来的密信,他也只好依令行事。 忙了几天,才算将第一批粮食安排好,亲自带人送往京城。 只是大队送粮和普通快马不同,速度极慢,虽然使用的骡车是经过改造的,比大周一般骡车结实得多,路上损坏率极低,但大周的驰道实在是太烂了,想快也快不起来。 从青山县到这里,走了足足两天,想到京城至少得再多两三天。 “停!就在这里驻扎,等天明后再行!” 到了预定的宿夜处,李奉下了令,让车队停下来休息。 负责警卫的衙役散到四周布防,其余人等纷纷就地休息,取出县衙给他们配备的睡袋,找了个软和的地方就躺下睡觉。 累了整天,大多数人都是倒头就着,呼噜声大起。 “大人,您也睡一会儿吧。”一名衙役给李奉递上水壶。 “不急,我还要清点车辆数目,一会儿再睡。”李奉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调转马头朝队首而去。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陈言既然把事情交给了他,那他就必须办好! 密林深处,一双双狼伺之眼窥望着远处驰道边的车队。 “老大,现在动手么?”一人低声问道。 “再等一会儿,过了子时,趁他们防备最松的时候再动手。” “记着,弓箭手先上,火箭招呼一遍,等他们乱了阵脚,咱们再杀上去。” “无需恋战,只要能将半数以上的粮车点燃,就算成了,然后撤退!” 一名豹头环眼的壮汉低声叮嘱道。 周围众人纷纷低声应是,眼中透出亮光。 这趟差事,对方可是出了大价钱! 事成之后,至少能吃香喝辣好一段时间。 对方人虽然多达数千人,但几乎全是民夫,没什么战斗能力。 自己这边的二百来人,却是个个骁勇善战,拎着脑袋闯过鬼门关多少回。 加上有心算无心,这买卖,可说是妥妥的柿子买卖,想咋拿捏就咋拿捏! 第440章 极致奢华尊享款 同一时间,京城。 福宁街,离陈府一里之外,春官尚书府。 后花园内,搭了个小小的戏台,此时几个戏子正在台上伴着乐声唱演。 俞世南坐在椅上,眯着眼,随着戏声摇头晃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脚步声传来,一名下人快步走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大人,那边传回消息,说今夜就动手。” 俞世南双眼陡然睁开,原本看着挺无神的眼睛,闪过一道厉芒。 “好。”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摆摆手,那下人知趣地去了。 俞世南轻吁一口气,看向台上婀娜多姿的戏子,招了招手。 台上的唱演立时停了下来。 两名戏子连忙从台上下来,跪在他面前。 “今夜就唱到这里吧,服侍本官休息。”他淡淡地道。 “是,大人。”两人同时乖巧地应声,羞答答地起身上前,搀着他站起来,往园外走去。 俞世南轻吁一口气。 今夜,是该犒劳犒劳自己了。 黄良阁费尽心思想要摆平的人,最终却落得自己被降官的结局,这就是轻敌的后果。 要对付谁,最好的办法,还是针对性下手。 等过几天粮食未能按时到达,那时就有好戏看了! 次日一早,陈言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就收到了好消息。 八百件内衣,到了。 上次和唐韵说定之后,他就把消息送回青山县,叫卢婶赶制一批女式内衣出来,好交给凤翎卫作为制式装备使用。 原本想着可能得五六天才能弄完,想不到卢婶这么给力,提前完成了八百件。 同时送来的,还有两台缝纫机,这是准备给何进尧看的,建内衣厂的事他还没跟何进尧细谈过,准备先将这种先进的缝衣机器介绍一下,好让对方有点数。 另一方面,给太后的眼霜和面膜也同时送到。 陈言琢磨了一下,从内衣中挑了几件出来,将自己和一台缝纫机一起关在了屋里,忙了一上午。 这机器当初刚弄出来时,他为了教大家使用,自己先练过几天,用起来还算熟练。 弄差不多后,他才从屋内出来,将府内所有的丫鬟全集中到院子里。 “大人,是有什么吩咐么?”吟霜问道。 “大管家呢?”陈言见没有郑妍,问道。 “大管家一大早就出去了,说什么为了大人去打听通元寺的消息。”吟霜答道。 陈言不禁莞尔,她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也好,让她有个事做,比成天窝家里强。 “要奴奴去找大管家回来么?”吟霜又道。 “不用,你们就差不多了。”陈言摇摇头,目光扫过众女。 郑妍的尺寸过于逆天,她来当模特不合适。 众女见他目光净往自己前面高挺的地方瞧,无不羞涩。 “你,还有你,以及你……”陈言在众女之间穿梭,点了六七人,“你们几个,跟我进屋,其他人散了吧。” 进了屋子,陈言关上屋门,道:“来,把外衫脱了。” 众女一呆:“啊?” 随即无不羞得满面通红,心跳砰砰作响。 大人莫非是要……可这也太难为情了!就算是要那什么,也分开叫她们进来啊,这么多人一起,哪拉得下那脸? 陈言没理会她们,走到桌边拿起一件他调整好的女式内衣,转回身来,见众女迟疑着没动,他奇道:“还愣着干什么?脱啊!” 吟霜也在其中,贝齿一咬,第一个鼓起勇气,悉悉索索脱掉了外衫。 众人这才慢慢腾腾地跟着她行事,不片刻全都准备妥当,个个都环抱着自己身子。 陈言一眼扫过她们,不由心里暗热。 虽然仍有肚兜遮挡,但却反而更加诱人。 不过目下有正事,他没多耽搁,拿起内衣对众女道:“你们就在这等着,吟霜,你先跟本官到屏风后面来。” 吟霜红着颊答应了一声,跟着他走到屋角的屏风后面。 众女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陈言究竟要干什么,不免更加紧张。 “别怕,来,双手举高。”陈言的声音传出来。 “大人,您您您这是要干什么?”接着是吟霜结结巴巴的声音。 “别乱,乖乖的啊。”陈言的声音听着像个大灰狼。 外面众女更是绷紧了神经,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可能的画面,没一个画面是适宜少儿的! 天啊! 大人到底在里面对吟霜姐姐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吟霜红着脸走了出来,一边出来一边系着肚兜的绳子,有眼的都能看出她肚兜肯定被脱下来过。 “下一个。”里面传出陈言的声音。 就这样,众女一个接一个地进去,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出来。 等到最后一个完事后出来,众女已经在外面悄悄议论开了。 进去后陈言就为她们穿上了那件奇怪的、料子极少的衣物,然后对着她们左看右看,摇摇头,又给她们换下来,换下一个人。 那奇特的衣物上面镶金带玉,颇显贵气,只是不知道是做何用处。 “不过,穿着它,好像挺舒服的。” “对,我也这么觉得,动起来也灵便许多。” “奇怪了,大人为何要咱们试它?” 她们自然不知道,这几件内衣,全部都是要给太后的。 这两天太后对自己态度有所改观,陈言决心趁着这机会,好好巴结一把。 换了其他人针对他,他可以全力反击,可太后不同,那是唐韵亲妈!反击了就等于跟唐韵作对,只能巴结讨好。 除了已经定好的眼霜、面膜和马车,他还准备将内衣也奉上。 这对女子来说极为实用的贴身衣物,从郑妍到黎蕊再到唐韵,都已经证明它绝对能搏得女子的欢心。 只是他不知道太后的尺寸,只能靠目测选几件大概合适的内衣。 而且给太后的款式不能跟普通款一样,所以他亲自动手,弄了些金箔玉石什么的给缝制在内衣上。 不极致奢华,怎配得上太后的身份? 不过光改造款式还不行,还得讲究舒适度,毕竟加了东西在上面,容易硌着人。尤其是女子的那里如此柔软,更要小心。 所以陈言才从众丫环之中,挑了她们这些尺寸和太后目测差不多的。 毕竟,他总不可能直接在太后身上试,只好找她们来进行穿戴试验。 第441章 特殊款式 又试穿又调整,忙了半晌,一直调到众女均再感觉不到上面有硌挤感后,才算结束。 就这样一件一件接着调整完,好不容易弄完,陈言这才让众女散去。 他找来几个精美的盒子,弄上缎面的衬里,珍而重之地将内衣每一件都单独包装打包好,又在盒子外面弄了些精美的装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应该行了。 “来人!备车!入宫!” 入宫后,陈言也不敢直接去找太后,先去见唐韵。 唐韵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说事,无暇理他 。听凤翎卫传报说是内衣送达,她直接将这事交给黎蕊,让后者带陈言去凤翎卫的寮舍。 这几天,已经有一小部分凤翎卫换上了内衣,让其他凤翎卫羡慕不已。 一听说新的内衣送达,一个个无不兴奋起来,纷纷出去迎接。 “陈大人!你可算来啦!” “大人别站这啦,快里面请。” “这几箱就是内衣么?什么时候可以打开呀?” …… 虽说也是女子,但她们终究都是练武之人,比普通女子甚至很多男从都要飒爽利落,没那么扭捏,说话也开放多了。 陈言以前见着这些凤翎卫时,她们基本都是武服劲装的打扮,想不到轮休的时候也跟普通女儿家没什么区别,没了平时的英气,多了柔美娇媚。 凤翎卫的筛选,并不以容貌身段为先,而是以身手能力为主。 但由于是给皇帝当亲卫,其实还是免不了优先挑选容颜俏丽的女子,毕竟跟着皇上出去,长太丑了也有些丢脸。 所以多数还是中等以上的姿容,不免让陈言瞧得眼花缭乱,心猿意马。 不过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卫,他自然不敢乱来,赶紧将带来的内衣箱子交托给黎蕊,一一嘱咐如何穿着、储放等事务。 “若是有损坏的,各位姐姐无需修补,也不用任何赔偿。” “只要将损坏件放好,然后拿一张这种‘损坏记录单’,填好具体损坏的时间,穿戴时长,损坏时做了什么剧烈动作等。” “单子和对应的内衣一定要放在一起,莫要弄混了。” “另外,诸位每个人都拿一些这种‘舒适情况调查单’,每天填一张,将你觉得好的地方,以及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都填上。” “然后下官会定期来将损坏的内衣和这些单子全都收回,按照实际的情况进行调整。” 陈言一一叮嘱完,众女全都记在心里。 好不容易交待完后,黎蕊这才开始为众女发装备,每个凤翎卫均领到一件内衣,欢天喜地地跑去更换去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批,当值的凤翎卫要等到轮休时才能来领。 “黎蕊姑娘,不知道青鸢姑娘在哪?”陈言没见着青鸢,忍不住问了一句。 “青鸢姐姐这会儿应该在后院吧,我叫人去请她过来。”黎蕊正忙着发放内衣,闻言停了下来。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本官横竖也没事,自己去就好。”陈言连忙道,问清后院的方向,独自去了。 寮舍最后面那个院子里,青鸢独自一人慢慢做着伸展,手臂抬起,再放下,再抬起,循环往复。 御医叮嘱,她的伤如今需要每日做有限度的伸展,避免肩胛处的筋肉出现粘连。但哪怕只是个简单动作,都累得她浑身香汗淋漓。 “青鸢姑娘!”陈言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她,唤了一声。 “陈大人,你怎么来了?”青鸢连忙收了势,拿毛巾擦着汗。 陈言将情况简单一说,青鸢这才恍然。 “我说外面怎么那么吵闹,原来是这件事。” “姑娘身体不便,我让人单独做了几件适合你的,你来试试。”陈言说着,将带来的特制理疗内衣拿了出来。 青鸢右肩有伤,他设计的普通内衣其中有一条带子要经过右肩,自然没法让她穿戴,否则对右肩的压力太大,容易加重伤势。 所以他重新设计了一件,取消了右肩的带子,同时又能帮她尽量放松右肩。 也因此,这内衣的穿法和一般不同,他不得不亲自过来,教她如何穿戴。 青鸢大致问了清楚,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说道:“让陈大人费心了。” 陈言笑笑:“你是为救我而受伤,这是我应该的。去屋里试试吧。” 青鸢甜甜一笑:“好。” 前两天她就知道了内衣的事,心里也蛮期待的,这时有些迫不及待地拿着内衣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陈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她应该已经穿好了,但她却没有出来。 “青鸢姑娘?”陈言忍不住走到门口,探问一声。 “还……还没弄好。”里面的青鸢有些吃力地道。 陈言一想也是,她毕竟右臂没法大幅度动作,自然要比常人更费功夫。 又等了一刻钟,青鸢仍没出来。 陈言等得有些担心起来,正想再问问,里面突然传出一声闷哼。 “噢!” 哼声中充满痛苦之意。 陈言大吃一惊,立刻推门而入:“青鸢姑娘,你没事吧?” 屋内,青鸢慌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我我我没事!就是扯痛了肩膀……” 陈言一呆,只见她半身无缕,光洁白嫩的后背全是豆大的汗珠,想来是刚才扯动伤口疼得太厉害所致。 脑海中不禁闪过她转过身去之前的画面,心里微微一热。 平时看不出来,原来她也不小。 内衣已经套在她身上,只是有些乱七八糟,显然她虽然花了半天功夫,却一直没穿好。 “陈大人!”青鸢转头看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羞嗔道。 “我闭上眼睛了!”陈言连忙闭上眼睛,“青鸢姑娘,你这件内衣的搭扣设计得比较特殊,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我帮你弄一下。” “啊?这,这怎么行……”青鸢粉颊生晕,迟疑起来。 “我保证眼睛绝不睁开!”陈言诚恳地道。 “那……”青鸢见他神情庄重,轻轻咬住了唇,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一定不能睁眼。” 陈言指着天发了个誓,这才走了过去,摸索着按到她肩上。 “唔……”青鸢微微一颤,从未被异性这样碰触过的娇躯,即使只是轻轻一触,也有些经受不住。 “青鸢姑娘,冒犯了。”陈言说了一句,双手向下摸索下去…… 第442章 对太后敬礼 半刻钟后。 青鸢穿好衣衫,出了屋子,看着站在外面的陈言,眼眸中压不住的异色。 “姑娘感觉如何?”陈言问道,“若有任何不适之处,请务必告诉我,我会给你调整。” “没有不适,很舒服。”青鸢摇摇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真想不到,大人比青鸢以为的要正人君子许多。” 方才她本来还有些担心陈言会借机揩她油,可没想到整个过程他竟然如此君子,尽量避免碰触她柔软之地不说,甚至还尽可能避免碰到她的肌肤。 这跟她认识的那个陈言,简直判若两人! “姑娘于我有恩,我这人再怎样也是有底线的,要是趁你受伤还占你便宜,那成什么了?”陈言正色说道。 “是青鸢低看了大人,大人见谅。”青鸢有点不内疚,歉然道。 “不过你这替换不便,还是要请人帮忙才行。方才的穿戴方法,不知姑娘记下没有?”陈言问道。 “记下了。”青鸢点点头。 “那就好,这几件是备用替换的,你且收起来。对了,我还带了些滋补之物,在外面马车上,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进来。你好好休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探望。” 青鸢看着他离去,眼神有些复杂。 她和陈言接触其实很少,但此前仅有的直接接触,让她一直觉得这人是个卑鄙无耻之人。 直到后来她回京后,陈言隔三岔五让白鹭给她带滋补的东西,让她也有些感动,觉得这人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 现在,则是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看来太肤浅了。 这人平时那吊儿郎当甚至色迷迷的模样,未必是他的本貌。 慈安宫。 陈言吃力地抱着一大一小大箱子,小心翼翼地在宫女的引领下,走进屋子,一眼就瞧见了太后正躺在一张小榻上,训斥着含泪跪在一旁的一名宫女。 “连按摩都不会按摩,你还会做什么!” “该轻不轻,该重不重,你这双手生来干什么?” “滚下去!自个儿去领罚,掌三十下手板!” 看着那宫女答应着转身去了,陈言暗暗咋舌。 按摩不好就得挨打,这也忒霸道了。 不过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太后呢。 见陈言进来,太后转霁为笑,招手道:“陈爱卿,你来得正好!来,你来教教这些没用的东西,怎样才是真正的按摩!” 陈言一呆:“啊?太后,这……这不是太好吧?” 上回在他家,他给她按摩是没人看到。 现在在这给她按,还得让这么多宫女观摩,回头传到唐韵耳里,那不麻烦了? “不必担心,没哀家的话,她们不敢乱嚼舌根子。”太后看出他的顾忌,“来罢,你们都围上来,好好看看,究竟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按摩!” “是,太后!”周围的七八个宫女慌忙应声。 陈言无奈,只得把手里的箱子暂时放到一旁。 “太后,臣拿来了眼霜和面膜,不如借这机会,也演示一下这两物如何使用?”他小心问道。 “那更好!”太后喜道。 陈言先请宫女取来净水,将双手仔细洗净后,这才小心地打开上面那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精美的小瓷瓶,拧开盖子后,一股淡淡的清香涌出。 “这瓶塞颇为神奇,竟有这种拧开的?”太后讶异道。 “此乃特制的,更方便保存,盖子可使用的时间也更长。”陈言说着,从瓶内挖出一点豆粒大小的白色乳膏状物,在指尖轻轻搓揉了片刻。 随即,他走到太后脑袋后面,告了声罪,让太后闭上双眼,将眼霜轻轻点在她双眼周围的皮肤上。 然后开始轻柔抹匀,慢慢揉按起来。 这一手按摩,他可是得心应手,主要是这几年在卿儿身上试了无数次。 后来,化妆品研发出来后,他为了试验效果,又花钱雇了些女子来做实验,渐渐地由一个按摩生手,变成了按摩圣手。 无它,唯手熟耳。 加上上回在太后脸上已经试探过她的深浅,在哪里该用什么力道,陈言大概心中有数,自然更是熟练。 不多时,眼霜已经全都渗透进了太后的肌肤。 周围的宫女无不看得惊奇,太后的鱼尾纹消失速度,简直是肉眼可见! 而且她的皮肤,也似比平时更加光滑柔腻,显然是那眼霜和按摩的作用。 “嗯……”太后闭着眼,按摩得太舒服,不由从鼻腔中轻轻嗯出一声,充满甜腻娇媚之感。 陈言一个哆嗦。 卧槽! 太后这声音,也太销魂了! 这要是卿儿发出的,现在他非得给她来个七进七出不可! 周围宫女也听得有些脸红,不过哪敢说什么,只是专注看着陈言的手法。 太后自己一无所觉,声音渐渐频繁起来。 “嗯…嗯…唔……” 屋子里,靡声渐盛。 陈言浑身大汗,主要不是累的,是憋的! 什么样的勾人声音他没见识过?可太后这声音,他真没见识过! 好在他是在太后头后,她看不到他的情况,否则必然会发现他的衣袍有些地方有点不对劲。 难怪先帝驾崩这么早,难不成是因为太后索求无度,搞得先帝透支了身体? 胡思乱想中,陈言终于扛不住了,收回手来。 “手法演示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各位姐姐记住了吗?”陈言借看向众宫女转移注意力。 说话时还微微弓着腰,生怕就被人发现他的反应。 对太后“敬礼”,这可是杀头大罪! 但饶是如此,旁边已经有两个宫女面红耳赤,目光不时朝他要害处偷瞄,显然是已经察觉了,好在她们没吭声,只是抿嘴偷笑。 “咳咳,记住了吗?”陈言赶紧转移话题。 “记住啦!”几个宫女一起应道。 “这就完了?”太后有些失落地睁开眼,方才按摩得太舒服,让她有些不想停。 “太后,臣还得给您演示面膜的用法呢。”陈言赶紧转过身去,在箱子里拨弄起来,半晌没转身,想等自己的反应消下去,否则要是被太后看到,那他就麻烦了! “陈爱卿,你拿什么拿这么半晌?”太后蹙眉道。 陈言无奈,只得转回来,借拿在手里的面膜挡着下面。 没办法,下面还没消退下去…… 第443章 做宫女太苦了 “这就是你说的面膜?”太后惊奇地道。 “是,此物制作不易,所以数量有限,臣目前有的全都给太后拿来了。”陈言调整姿势,尽量避免被发现,“此物每三日用一张,每次敷一刻钟,临睡前使用最佳,最好在水敷后使用。用完后,再以温水净面。”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走到太后头后,将面膜小心地展开,覆在了她脸上。 太后不得不再次闭上双眼,等他将面膜完全覆好后,这才睁开眼睛。 “感觉有些奇特,凉凉的,但挺润湿,而且还有一股花香。”太后惊喜地道。 “太后真是敏锐,这里面确实加入了多种花卉。”陈言忙道。 “等等,好像还有蜂蜜的香味?”太后忽然再次说道。 “是,里面也有蜂蜜。”陈言一边回答,一边夹着腿,尽可能让下面不那么显眼。 面膜的制作原理并不复杂,使用的材料也大多可以找到,只是保质期很短,毕竟没有他前世那种保质措施和原料。 不过他已让青山县那边定期送来,这方面问题不大。 “还是你服侍得周到,这些个蠢东西,按摩也按摩得不舒服,真不如让你进宫。”太后躺在那说道。 陈言一个激灵。 我的妈! 她这话啥意思? 难道是想让自己净了身,给她当太监? 等等,她这会儿说这话,不会是发觉他身上的反应了吧? 一念至此,他不禁又往下弓了弓腰,苦着脸夹紧了腿。 “陈爱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太后忽然问道。 陈言瞬间一僵! 难道她发现了自己的异状? “咳,太后,臣不敢说。”好在他反应快,一脸尴尬地道。 “什么话不能说?”太后诧异道。 “臣……臣有些内急。”陈言扭捏地道。 哪知道太后居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哀家就说你一直在那掬着身子干什么,原来是这事。” “你倒是挺懂事,怕哀家怪罪,忍着不敢说是吧?” “人有三急,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想当年,先帝上朝,动不动就和下面的臣子商议政事几个时辰。” “哀家有时还得给先帝送午膳,不知道见过多少憋急的臣子,先帝自己也……咳。” “来人,带陈大人去出个恭。” 陈言这才知道,太后果真早就察觉他情况不对,暗抹了一把冷汗,还好敷衍过去了。 旁边一名俏丽的宫女红着脸应声上前:“陈大人,请随我来吧。” 陈言赶紧道了谢,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尚着宫殿檐道走了一截,忽然转进一间屋子。 “这里是……”陈言进去后看了看周围,有些疑惑。 这不像是放便桶夜壶之处,处处都是喷香,倒像是间雅室。 那宫女关上了门,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陈大人,就在这呆一会儿罢,反正你也不是内急,不是么?”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强笑道:“姐姐说笑了,我真是……” 那宫女俏皮地道:“行,那我就给大人拿个夜壶来,亲眼看着大人解决。” 陈言惊道:“亲眼?这就不用了吧!” 本来就是个借口,这状态哪可能尿得出来! 那宫女神情忽转幽怨:“奴家入宫九年,你可知这九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陈言苦着脸道:“总不能是靠砍渣渣辉撑过来的吧……” 那宫女朝他走了两步,忽然脚一软,跌进他怀里。 陈言下意识把她搂住,才惊觉这妞居然浑身发烫,身子似要化了一般。 他顿时一僵。 方才被太后那声音勾起来的火气,腾地一下窜升起来。 “姐姐小心,别摔着了。”他哪敢多搂她,想把她扶直。 “大人……人家站不起来……”那宫女瘫在他怀里,娇喘息息地道。 陈言又不是雏,清楚感觉到她是什么情况,更是心惊。 这妞绝对是想要了! 旋即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旷了多久的身子,才会渴成这样!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首诗。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陈言看着她媚眼如丝,心中感慨起来。 这宫女显然也是如此,久居深宫,平素难得见到个男人。 尤其是太后守寡之后,她们这宫女更是几乎再没机会见到男人。 几天几个月也就算了,动不动就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有如被宫殿吞没一般,连回家探亲可能都不行。 但人抗拒不了生理本能。 没有贵贱之分,成年之后,必然会有繁衍的本能需求,进而产生那方面的渴望,这道理陈言读中学时就学到了。 一天天一年年地憋下去,她这反应实在太正常不过。 但,这是太后的宫女,他哪敢造次? “咳,这有椅子,要不你坐会儿?”他赶紧把她扶向旁边的椅子,双手尽可能不碰触她敏感之地。 那宫女见他如此抗拒,不禁有些急了,脱口道:“大人不想知道太后为何忽然如此拉拢你么?” 陈言一愣,停了下来。 那宫女更是偎进他怀里:“奴婢不求大人怜惜,只求大人多抱奴家一会儿……” 一刻钟之后,陈言才跟着那满面潮红的俏丽宫女回到了太后的屋子。 “怎的去这许久?”门外,另一名清秀宫女悄声问道。 俏丽宫女红着脸没说什么,只偷偷看了陈言一眼。 那清秀宫女登时会意,也不禁双颊大红,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陈言,眼波也荡漾起来。 事实上不只是她,周围几个宫女均是同样的神情,看得陈言战战兢兢。 那俏丽宫女约在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在宫中憋了九年,已经迸发到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揩他油的程度。 而其他这些显然都比她要大一些,多半比她在宫中呆的时间更长! 其中还有一个宫女,一看年纪,当他老妈都够了,居然也在朝他抛媚眼。 只能说,当宫女真的太苦了…… 陈言不敢再跟任何一个宫女对上眼神,跟着俏丽宫女入内后,先向太后谢了恩,然后才为太后卸下面膜。 “感觉脸上似乎清爽了许多。”太后轻轻扶着自己的双颊,惊异地道。 “太后请看。”陈言将面膜和她皮肤接触的那一面,展示给她看。 第444章 拿他犒劳是吧? “咦?这上面什么东西黑黑的?此前似乎没有。”太后看到面膜上大大小小的黑点,吃惊地道。 “这是从太后皮肤上面吸出来的毒素,臣这面膜有祛除毒素的功能,这样太后就能青春长驻。”陈言恭敬地道。 “哀家的面上竟有这么多毒……毒什么来着?”太后一时还没记下他说的那词。 “毒素,其实就是一种慢性的毒物,会让皮肤加速衰老。” “每个人从出生之后,身上皮肤都会被毒素慢慢侵入,有时自己体内也会产生一些。” “久而久之,这些毒素就会让皮肤衰老。” 陈言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道。 “你说那些毒素,身上也有?”太后翻身坐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是,不过太后不必担心,臣还有一种护肤霜,和眼霜有类似的效果。”陈言连忙说道,“过几天会和臣答应太后的马车一起送到,到时候臣便给太后送来。” “哀家真是幸运,遇到了陈卿你这样的人才。”太后松了口气,感叹了一句,眼神又复杂起来。 “能服侍太后,才是臣的大幸!臣只愿一生一世,都能侍候在太后左右,为太后排忧解难。”陈言立刻恭声说道。 “唉……”太后眼神更复杂了,长叹一声,到嘴边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 上回答应黄良阁,找机会再跟陈言提升官的事,好把他借机送到外地。 可看着陈言奉上的这些好东西,她现在根本没法开口! 还有那没到的什么护肤霜,以及那奇特的马车,让她更是说不出来。 把他送走,这些东西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陈言偷眼看她,见她如此为难,暗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宫女跟他透露了实情。 太后和黄良阁之间商议好的办法,并没有刻意隐瞒身边人,因此那宫女也清楚这事。 陈言听她说完,也不禁暗叫厉害。 这招明升暗贬合情合理,同时还能让唐韵放松警惕,若是太后真的向她提出,搞不好后者真会答应! 所以他才故意强调要送给太后的好东西,只要太后舍不得那些东西,自然就不想把他送出京去。 当然光是给好处还不够,他还故意吓唬了一下太后,夸大了这些毒素的危害,为的是让太后更依赖他。 此时见计划有效,他立刻着手下一步,诈作恍然之态,道:“瞧臣这记性!险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说着回身将装眼霜和面膜的那个箱子挪开,露出下面那个大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几个精美的小箱子。 “这又是什么?”太后好奇地问道。 “禀太后,这些是臣特意为太后独家设计的女式内衣。”陈言小心地把其中一个小箱子取出,打开后,露出里面贵气十足的内衣。 “原来这就是皇上和哀家提过的那物事。”太后惊奇地将它从里面取了出来,举在空中细细察看。 昨儿她和唐韵同车前往天宝山时,后者跟她提了这事,想不到今儿陈言就送了来。 “此物的穿戴之法,太后问皇上便知。不过此物是新近才面世,尚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若有任何不适之处,请告诉臣,臣会立刻着人改进。”陈言陪着笑脸说道。 “哀家等不及了,你直接教来便是。”太后拎着那内衣,有些兴奋地道。 “啊?这……这不太合适吧?”陈言吓了一跳。 “噢,这倒也是。”太后反应过来,脸蛋一红。 对方是个异性男子,这物又是贴身衣物,要穿就得碰她身躯,由他来教确实不甚妥当。 “太后,奴婢有个主意。”一旁那清秀宫女忽然跪地道。 “说来听听。”太后看向她。 “太后金贵之躯,实不宜让陈大人触碰,不如请大人教给奴婢穿戴之法,奴婢再为太后穿戴。”那清秀宫女红着颊说道。 屋子里一静。 满屋的宫女,无不痛悔! 自己怎没想出这一招! 这下可好,若是太后答应,这小蹄子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让这位陈大人碰触了! 陈言也懵了。 太后定睛看着那清秀宫女,良久,才意味深长地道:“你倒是想得好招。” 那清秀宫女忐忑地低头道:“奴婢也是想让太后早些穿上这珍奇之物,别无它意。” 太后颊上晕色微微染开,点头道:“也罢!你们在这宫里也是苦了,便依你罢。” 陈言把她神情瞧在眼里,心里不免嘀咕起来。 太后这神情模样,怎么像是知道一些事似的?而且,还并不拦阻。 想想也有些道理,太后终究也是女人,自然也明白这些宫女那方面的苦处。 那清秀宫女大喜道:“谢太后恩典!” 太后顿了顿,又道:“你们也都跟陈大人学一学,艺多不压身。不过记着莫要失了分寸。” 满室宫女,顿时全跪了下来:“奴婢叩谢太后圣恩!” 唯有陈言瞬间石化! 这特么! 是拿他犒劳她们是吧?! …… 御书房。 唐韵秀眉深蹙,来回踱着步。 一旁,春官尚书俞世南、地官尚书何进尧、鸾台尚书陈新元等重臣恭立在侧。 鸿胪寺卿孔贤章则紧张地站在俞世南另一边,等着唐韵发话。 唐韵忽然停了下来,问道:“如今那雷应升何在?” 孔贤章赶忙道:“臣已将他自官衙内领出,仍然安置在寺馆内。” 俞世南小心地接过话头:“臣也亲自去看过了,他自己受伤颇重,但没有性命之危,只是一直坚持要大周严惩伤他之人。” 大周负责外交接待的是鸿胪寺,这是礼部下属的机构,昨晚雷应升出事后,孔贤章今早才听说,赶紧去把人从关押之处救了出来。 原本大周和大晋就在商谈粮食买卖的事务,此事关系重大,他哪敢自己担着,于是随即就上报了俞世南。 俞世南大惊,亲自去寺馆和雷应升见了一面,询问当时情况。 雷应升除了记得对方是户部的官员,其它的当时根本没细听也没放在心上,加上被打得伤重,头晕脑胀,早把对方的姓名给忘了。 俞世南只好带着孔贤章来见唐韵。 唐韵询问之后,便召来何进尧等人,商议此事。 结果何进尧自己根本不晓得有这事,一问三不知。 第445章 能干出这事就一人 “陛下,臣已派了人去京香园询问究竟,当时订了那里院落的官员名字,他们自然知道。”俞世南再道。 “朕心中大致有数。”唐韵淡淡地道。 雷应升描述当时情况,把动手者说得跟个山匪强盗似的,户部这样的官员,有且只有一个。 陈言! 其实其他人也都大略猜到,只是不便自己说出。 唯有何进尧仍是一脸诧异:“圣上已经知道了?那是谁?” 唐韵轻哼一声:“哼,还有谁?来人!去把陈言给朕找来!” 之前陈言来的时候,正好是俞世南刚刚带着孔贤章来拜见唐韵之时,唐韵才无暇见他。 算算时间,陈言该还在宫内,正好召他过来。 不多时,慈安宫。 一名凤翎卫在太监的引领下,到了一间小屋外。 “陈大人!圣上有旨,宣您觐见!”那太监敲了敲门,在外面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那凤翎卫听到屋内有叽叽喳喳的女子之声,而且声音中还似夹杂着娇吸绵吟,不免有些惊奇。 方才她到凤翎卫寮舍一问,才知道陈言已经离开。 稍稍打听,便知他到了慈安宫。 本来以为陈言在太后那,没想到却被带到了这僻静屋子,到底他在干什么? 屋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半晌,陈言才推门而出,一边出来一边整理着衣衫帽子:“来了来了!” 那凤翎卫朝屋里望了一眼,只见几名同样衣衫凌乱的宫女正红着脸整理衣裙,不禁心中暗惊。 “大人,你在里面是……”她脱口道。 “噢,太后令我教宫女内衣的穿戴之法。”陈言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凤翎卫这才恍然,“请大人随我来吧,皇上已在等候。” 陈言见她没有追问,暗松口气。 刚才一进屋,这些如狼似虎的妞立马把他围死,掐来摸去,各种限制级触碰。 而且还借着学穿戴之法的理由,一个个主动投怀送抱。 就对方这几个女的,平时陈言一个打十来个都没问题。 可在那屋里,他感觉自己像头无助的小绵羊,只能任由摆布…… 搞得他有点怀疑人生,平时都是他揩别人油,怎么进了宫反过来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纵然逗得他心头火发,他却不敢对她们真下手,她们也不敢对他真干点啥。 那可是太后的宫女,太后准她们尝点荤腥是真,她们要真的把肉给吃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幸好,就在这憋得难受之极的时候,唐韵派人来宣,才让他有机会逃了出来。 路上,陈言问起何事宣召。 如今凤翔卫受过他不少好处,自然问无不答,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提醒道:“大人务必小心,此事关系到两国邦交,圣上怕也很难护着您。” 陈言连忙道:“多谢姑娘,请放心,下官不会让圣上为难。” 到了御书房,陈言身下总算缓过了劲,才敢稍稍站直身子。 他刚一进去,还没开口,唐韵便率先道:“陈卿,雷应升是不是你打的?” 陈言摇摇头:“回禀陛下,不是臣打的。” 唐韵一愕。 她还以为户部能干出这事的就陈言,居然不是? 陈言接着道:“此人是和户部度支司郎中俞连顺大人互殴所致。” 所有人全愣住了。 俞连顺他们都见过,脾气挺好,人也温顺,典型的文弱读书人。 而那雷应升虽然也是个文官,但无论体格还是年纪都占优,并且还是个惯于耍横撒泼的主。 两人真要正面硬干一仗,按理说,俞连顺不被打掉满嘴牙,算他牙龈长得结实! 可事实却是,雷应升被打得剩半条命,而俞连顺今日却正常去户部上班。 这话,有问题! 程新元眼睛一转,已笑了起来:“陈大人,莫非你是怕圣上怪责,所以将此事推到了同僚身上?” 一旁俞世南面色阴沉,道:“殴打他国使者,而且对方还关系到我大周粮灾之事,这已是重罪;竟还推脱责任,那便是罪上加罪!” 方才他们在等着陈言被召来时,他派去京香园打探的人已经回来了,确认了当日和雷应升他们干架的就是户部的人。 只是当时现场没什么目击证人,京香园的人又怕被牵连,都没敢进院子里,所以究竟是谁动手打谁,这事没问出准信来。 俞世南本来已经安排了计划收拾陈言,不想计划还没到见效的时候,陈言就搅出这事。 换了别的时候,他自然乐得省点力。 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他未来的一系列计划,把他害惨了! 从一开始,他要对付陈言,就比黄良阁等人的原因实际得多。 黄良阁等人是怕陈言影响了圣上,损害他们的权势和地位。 他在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赈济粮灾之事,影响了他的赚钱大计。 他身为礼部之首,正是负责和大晋交接谈判买粮之事。 大晋这次趁火打劫,要将原本大周六倍于市价的收购价,再翻一倍。 此前唐韵因此一直在犹豫,没有答应。 但俞世南清楚,照这个形势下去,最终唐韵也只有答应一途。 而只要她答应,那购粮款中,有一部分将会落入他俞世南的荷包! 不想就在这要命的时候,陈言入京了。 还机缘巧合,担下了救灾之责,顿时破坏了他的赚钱大计。 所以俞世南是必须将陈言收拾掉。 他的计划中,先要让陈言无法将粮食按时送到。 到时候圣上震怒,自然就会不再让陈言负责粮灾之事。 届时救灾之事,便不得不依靠从大晋的粮食进口,一切就回归了原点。 可陈言把雷应升给收拾了,万一惹怒了大晋,不肯再卖粮食给大周,他的赚钱大计就完了! 所以,必须让雷应升出气,重重地收拾陈言! 陈言还没说话,唐韵已冷冷道:“无证无据,便急着定陈卿推卸之罪,你们在着急什么?” 程、俞二人一时语塞。 知道唐韵如今偏袒陈言,却不想竟然袒到这个程度,连这关系邦交的大事也如此! 唐韵转头对陈言道:“这么说,当时你并未动手?” 陈言毫不犹豫地点头:“臣敢以项上人头保证,绝未动手!” 第446章 今儿骂个过瘾 唐韵脸色缓和了下来。 哪知道陈言接着道:“臣只是动了护身的弩箭,射穿了对方一些人的膝盖。臣估计,他们那膝盖算是彻底废了,以后就算治好,也只能当个跛子。” 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唐韵脸都青了,完全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出! 这样一对比,他还不如动手呢! 俞世南心中狂喜,最先反应过来,怒道:“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持兵行凶!这也罢了,竟还毫无悔意,如此张狂!陈言,你眼中还有没有国法,还有没有大局,还有没有大周的邦交!” 陈言叹道:“俞大人,不瞒你说,下官还真是颇觉后悔。” 俞世南一愣,这家伙也太无耻了吧?自己话刚说完,他就赶紧改口,要不要脸? 却听陈言道:“我只后悔当时没给姓雷的也来一箭,毕竟他才是主谋,那几个人都是听他命令行事。” 程新元惊道:“陈言你简直无可救药!陛下!此事不彻查严处,绝不能平息大晋使者的怒气,请陛下明鉴!”说着跪了下来。 其余众人,除何进尧外,也无不纷纷跪了下来,恳求唐韵惩处陈言。 唐韵寒着脸,对陈言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陈言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了口: “臣要说的话太多了,第一件要说的,就是想不到我大周朝中重臣,竟有这么多没有脊梁之人!” “昨夜之事,诸位大人连到底谁有理谁没理都不知道,便全都主张向他国求饶服软!” “你们到底是大晋的臣子,还是我大周的臣子!” “你们护的是我大周的利益,还是大晋的利益!” “难怪区区一个晋国的户部主事,也敢在我大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凶,便正是因为你们这些没骨气的舔……之人要护着他!” 他一句舔狗都差点迸出来,好在及时收住,毕竟在唐韵面前,骂人还是得有点收敛。 众人无不大怒,便要开口。 唐韵却是神情一动,喝道:“闭嘴!让陈言说完!” 陈言这才将昨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自然着重加了笔墨描述雷应升如何蛮横霸道、强逼花魁陪睡,以及如何对俞连顺大打出手,甚至还叫人殴打他陈言。 一番话说得唾沫横飞,直说到众人由震怒变成惊愕,最终沉默下来。 “事情便是如此。” “俞大人和微臣一样,都是正当防卫的反击。” “雷应升敢蔑视我大周律法,公然行凶,数罪共罚,自然理该重判。” “但真正令臣气愤的,不是恶徒没有得到惩处,而是竟有人不问事由,将他放出,罔顾国法进行徇私!” “若雷应升是罪行的种子,那这些宁愿百姓和官员受到伤害也要徇私的大官们,便是蕴育这罪恶之种的土壤!” 铿锵之语,掷地有声! 俞世南和孔贤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次想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陈言没指名道姓,但谁不知道说的是他们俩? 啪! 唐韵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岂有此理!” 众人不知道她说的是雷应升行凶,还是俞、孔二人徇私,无不吓得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唯有何进尧吃惊地道:“如此说来,俞连顺和陈大人不仅无罪,而且还是见义勇为和护国保邦的有功之人啊!” 陈言沉声道:“事情真假,陛下可派人一一详查,臣绝无半点虚言!” 唐韵断然道:“此事便交由吏部和刑部联同彻查,三日之内,必须给朕一个交待!” 俞世南面色惨白,整颗心沉到了底。 他心中清楚,真要查起来,雷应升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毕竟这家伙这些日子在京城也闹出过不少事,只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加上大晋拿捏着大周迫切需要解决粮灾的这个刚需,因此没人敢收拾他。 但现在不同了。 陈言担下救灾之任,等于是将大晋最大的筹码给夺走,唐韵也不必再看大晋的脸色。 而且,自己还受到了牵连。 看来,只好期待自己此前布下的那计划。 一旦陈言的头批粮食无法按归抵达,那届时唐韵便只能再重新去和大晋商谈。 届时,什么徇私之罪都不重要,唐韵也只能重用他这个与大晋关系最好的大臣! 离开皇宫后,何进尧惊魂未定地道:“陈大人,方才真是好险!” 陈言歉然道:“大人恕罪,下官该早些向大人禀报此事,也让你有些准备。” 何进尧却摇摇头:“你何罪之有?老夫对你只有感激,若是昨夜无你,恐怕俞连顺也完了。” 他太清楚手下这些官员,皆因他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 凡事讲理为先,遇到蛮横之人,便会吃大亏。 “这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下官倒是有另一件事,想请大人到我寒舍一谈。”陈言话锋一转。 “哦?不知是何事?”何进尧精神一振。 “去了,大人便知道了。”陈言神秘一笑。 制衣厂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内衣制作如今全靠从青山县送来,费时费力,寄在官婢所那边的官婢们也该好好安置了。 天黑后,何进尧才兴冲冲地离开了陈府。 缝纫机让他惊为神物,内衣制作的事更令他兴奋不已。 身为户部之主兼周氏商会一直以来实际的经营者,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陈言这创造性的设计,对天下女子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而且,陈言除了内衣之外,也将上次唐韵提过的月事之事考虑在内,决定将来由制衣厂一并负责卫生巾的制作。 毕竟大周没有什么复合材料,制作这东西也只能靠布料,由制衣厂来制作最合适不过。 原本初期投资是个问题,但陈言直接承担下了厂地购买、设备筹备等方面的成本,让何进尧更是只需要负责手续方面的事务,轻松很多。 当然,工厂的所有权也因此是在陈言手中。 他早就打算好了,这些工厂,未来都是赚大钱的摇钱树,所有权绝对要牢牢把握在手中。周氏商会当个终端销售的工具人就足够了。 前脚刚送走何进尧,后脚一封请帖送到了陈府。 陈言打开一看,愣住了。 “雪苑诗会,这是个什么东西?” 署名是雪苑居士,日期是后天晚上,地点也写得清楚,内容是听闻阁下诗才绝伦、特此邀请参加一月一度的雪苑诗会云云。 陈言满头雾水,随手把这请帖扔到了一边。 他有无数大事,哪有功夫跟这些小广告费时间? “大人!卫姑娘的住处打探到了!”张大彪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哦?在哪?”陈言精神大振。 第447章 早知要命就不来了 英武伯府。 闺房内,卫菡除去外衫,看着自己鼓起的上臂肌肉,一脸黑线。 大意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天天做俯卧撑,确实效果不错。 唯一缺陷,就是昨晚她沐浴时,突然发觉自己上臂居然比以前粗壮许多。 肌肉线索,非常明显! 带来的结果就是——胳膊看着跟个男人似的,美感下降了许多…… 若是回头跟陈言见面,被他看到,会不会影响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郡主!外面有人求见,说是什么粮事郎中,户部的官儿。” 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不见!”卫菡心情不佳,断然回绝。 “是,我立刻让那位陈大人离开。”那护卫答应着便要离开。 “等等!陈大人?他姓陈?叫什么?”卫菡一惊,连忙唤住护卫。 “那位大人说他叫陈言。”那护卫有些莫名其妙,答了一句。 “什么!”卫菡娇躯剧震,猛地起身扑到门口,推门而出。 “郡主!您的衣裳!”那护卫看着她只穿着肚兜就出来了,顿时大惊叫道。 卫菡猛地反应过来,脸上一红,连忙扑回屋内,匆忙穿上衣衫,这才再次朝外飞奔而去。 天啊! 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英武伯府的前门外,陈言有些感叹。 真是想不到,她竟然还有爵位! 大周的伯爵可不好封,以女子之身能得此封爵,必是立下过极为巨大的功劳。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心虚。 想想当初在青山县,以及在武阴城,他对她可没少…… 要是当时他知道她居然是个伯爵,怎也不敢对她那般。 正胡思乱想时,一道倩影猛地从前门扑了出来。 陈言定睛一看,连忙行礼:“下官户部粮事郎中陈言,拜见英武伯。” 卫菡停在台阶上,娇躯轻颤,睁大双眸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门口左右的护卫无不惊恐地看着自己主人。 不是吧! 从雍州开始跟了郡主这么多年,难不成今儿将要破天荒第一次看到她当众流泪?! 这个姓陈的什么来头,居然有本事见个面就让郡主激动到落泪! 好在卫菡终于还是憋住了,吸了下鼻子:“你……你知道啦?” 陈言苦笑道:“下官已被陛下召入京中,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卫菡有些紧张起来:“你……不会怪我骗你吧?” 陈言摇摇头:“这又不是英武伯想骗的,是陛下的旨意,怎能怪您?” 卫菡这才放下心,朝他招招手:“我不能下去,你上来些。” 陈言早就留意到她刚才本想冲下来,却生生刹停在台阶上,心念一转,已是恍然。 她这死脑筋,唐韵禁她出府,她居然就真的一步也不敢出来。 旋即心中有些感动。 她对唐韵如此忠心,然而当初却肯相信他的密信,放了公孙城,可见她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 他连忙快步走上台阶,到了她身前,正要开口。 卫菡突然猛地一把将他抱住。 喀喀! 陈言大骇,感觉骨头都快被抱散了,惊叫道:“英武伯,手手手下留情!” 卧槽! 这妞难道是想把他勒死?! 却听卫菡哽咽道:“你怎么才来……” 陈言叫苦连天:“我要知道你下手这么狠,会来得更晚些……哎哟!骨头快断了!救命啊!” 两边护卫这下是彻底懵了,张着嘴看着这幕,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都什么状况! 卫菡听得陈言叫救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松开了他。 陈言感觉像死里逃生,扶着膝盖重重咳了好几下。 卫菡歉疚道:“你没事吧?我刚才太激动……” 陈言苦笑道:“你这一激动就动武的毛病,还真是没变。我看你以后的夫君还非得找个武功盖世的,不然哪扛得住你这几下。” 卫菡不禁想起上次的事,差点没把他宝贝的折断了,全部时羞得满面通红。 陈言直起身,道:“下官来拜见英武伯,不知道可否入内一谈?” 卫菡反应过来,连忙道:“行,进去吧。” 陈言来找她,无论谈哪一件事都不适合当众说,还是得找个僻静之处才行。 两人进了宅子,径直朝后院而去。 前院假山后却闪出一人,惊异地望着他们背影。 赫然正是公孙城! 奇怪了,卫菡怎会和这个陈言如此熟悉,而且看方才那情形,似乎还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反而像久别的情侣一般。 适才公孙城从后面经过,突然瞧见卫菡和一男子搂抱甚紧,再一细看,认出竟是陈言。 这些日子,他虽然住在英武伯府,但偶尔也会出去。 通元寺那天,公孙城知道皇帝要去那里,也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上了山。 因此亲眼目睹了陈言那天的表现,后来又暗中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人颇受唐韵重视。 如今计划将启,不容有失,卫菡跟这个受唐韵重视的陈言混在一起,万一横生枝节,那就麻烦了! 得先探探此人的底,然后再看看是否要采取措施,总之绝不能让计划出错! 到了后院的花厅内,陈言正要说话,却见卫菡去将厅内关上,然后又将窗户也关上了。 陈言不禁暗赞。 这妞办事还真是小心,晓得他们要谈的事关系重大,所以搞这么谨慎。 却见卫菡关上门之后,转过身来,玉容之上晕色浓郁,双眸之中情火绽放。 陈言感觉有些不对劲,愕然道:“你这是……” 卫菡一个箭步到了他身前,猛地又是一把将他抱住。 陈言骇然道:“又来?我这身子骨可经不得你这么折……” 刚叫到这里,一张柔软湿润的小嘴忽然贴了上来,瞬间封住了他的话。 陈言双眼陡然睁圆。 我滴天! 原来她关门关窗不是为了商谈密事,而是想非礼他! 第448章 这叫两情相悦 陈言见过女子无数,还从没见过像卫菡如此奔放大胆和直接的,下意识的也抱紧了她。 入京后一直没处宣泄的火气,加上今儿在慈安宫勾起来的劲头,这会儿一下全迸发出来。 卫菡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虽然面红如染,却没有退开,也没像以前一样暴起伤人,反而更是将他抱紧。 陈言清楚感觉到怀中的娇躯对他是千肯万肯,心中热气腾升起来,有些情不自禁,也有些心惊。 这和上次分别后的卫菡,未免差别也太大了! 当时卫菡虽然不舍离开,可好歹总归能有些女儿家的矜持,怎么这次重逢,她整得跟小别的新婚夫妻一样,上来就搞这么火热?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从了! 脑子里虽然闪过这念头,但奈何身体却不争气,两人纠缠在一块儿,不片刻已肢体交缠,屋内热浪渐涌。 殊不知,卫菡原本就对他心怀恋慕,当初收到蝉鸣刀,以为那是定情信物,她一颗芳心早就转变了心态。 在她想来,如今不是她单恋他的情况,而是两情相悦。 她本来就不是汉民,乃是夷族女子,在感情上本就比陈言常见的中原女子来得奔放。 陡然见到日思夜想的情郎,身子比脑子先起反应,情不自禁便贴了上去。 在她看来,和自己的情郎亲热,天经地义! “啊!” 蓦地,陈言一声惨叫,捂着裆下软倒在地,疼得满头大汗。 情火正盛的卫菡大惊,慌忙蹲下问道:“你怎么了?” 陈言颤巍巍地指着她腹下:“你那里穿……穿了啥……好硬……” 卫菡一愣,低头看了看,一下反应过来:“啊,是我的铛甲!” 陈言欲哭无泪! 大周的铛甲是盔甲的一部分,护裆使用。 毕竟下身也是要害,交战时多点防护也多点保命的机会。 可是,那是交战时使用的啊!待自个儿家里穿什么铛甲! 搞得他方才来了个针尖对麦芒,硬挺挺地就怼了过去,当时差点没把他兄弟给折了! 卫菡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是羞涩又是内疚,连忙道:“我帮你看看。” 陈言大惊,死死捂着:“这就不用了吧?” 卫菡嗔道:“你难道跟我还见外么?” 陈言心说我是不想跟你见外,可是圣上不允许啊! 那句“不许和她有公务以外的接触”太吓人,他要真把卫菡给那啥了,后果不堪设想! “真不用,我已经好不少了。”他强撑着爬了起来,退到几步外。 卫菡看他那憋着痛的神情模样,终于冷静了一些,红着脸把衣衫重新穿着妥当。 “我今天跟府里的护卫训练来着,所以穿了盔甲。铛甲穿脱不便,还没来得及脱呢。”她走到陈言身后,心疼地问道,“你还痛么?” 陈言已经缓过了劲,转身强笑道:“没事,我不疼了。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以后见面你不能再这么做。” 卫菡连连点头:“嗯!以后我都不穿铛甲了!”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不是,我是说,不能像刚才那样,上来就啃我……” 卫菡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眸:“为什么?我们族里的规矩,两情相悦的两个人,是可以……” 陈言错愕道:“咱们啥时候两情相悦了?” 卫菡不假思索地道:“你都给了我定情信物,我也喜欢你,不就是两情相悦了吗?” 陈言一下张大了嘴,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卧槽! 他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卿儿在陈言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手脚,把蝉鸣刀搞成了定情信物的款式,原来卫菡竟真的把那当真了! “我本以为是一厢情愿,可没想到原来你也……你知不知道我拿到蝉鸣刀时有多开心?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卫菡羞赧地说着,说到后面时,双眸泛起异样的光彩。 陈言本来都到嘴边的话,硬硬吞了回去。 本来他是想把定情信物的真相说出来的,可听到她吐露真情,他一下心情复杂起来。 若她知道那是个误会,必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麻痹的! 他陈言这辈子还从没像现在一样为难过! “你怎么了?”卫菡见他神情不对,忍不住问道。 “咳,没啥。”陈言回过神来,赶紧转移话题,“我今儿来找英武伯你,是有正事,关于公孙城的。” 卫菡一怔,旋即蹙眉道:“你怎还叫我英武伯?” 陈言错愕道:“那叫你什么?” 卫菡想了想:“你可以叫我名字啊,以前不是叫得挺顺的么?又或者像别人一样,叫我郡主。” 陈言诧异道:“郡主?你爹是个王爷?” 卫菡反而诧异道:“什么王爷?你从哪听的王爷的女儿就叫郡主?” 陈言尴尬地道:“演义里看的……嘿,没啥,那你为啥是郡主?” 卫菡解释道:“我在被封英武伯之前,在老家雍州被圣上先封了郡邑,所以熟悉的人都习惯这么叫我来着。” 陈言这才明白,挠头道:“那你想让我叫你啥?” 卫菡颊上一红,说道:“你也可以像我们族里的一样,男子唤他心爱的人都叫‘玛拉’。” 陈言越听越头大,忙道:“这太招眼了,我还是叫你郡主吧……不说这个了,关于公孙城,他现在在哪?” 卫菡答道:“就住在我府里。” 陈言肃容道:“关于他接近你的用意,我有另一个想法。” 当初陈言所有关于公孙城接近卫菡的推测,全部基于她是周氏商会的护院这一点来进行的。 而唐韵则是周氏商会的东家。 因此陈言推测公孙城会为了几个原因来接近卫菡。 一是方便避开周氏商会对他的追捕,二是能反过来调查周氏商会,三是借周氏商会来探查朝廷的情报。 毕竟周氏商会和朝廷有深入的接触,探听情报也方便许多。 但现在他已知道,这想法错了。 公孙城既然知道卫菡乃是英武伯,唐韵的亲信之一。 接近她的目的,最大可能是策反她,让她行刺唐韵! “可是,他从来没有直接劝我刺杀圣上过。”卫菡疑惑地道。 第449章 也太会撩了吧 “所以还有第二个可能,就是借你制造机会,让圣上在不带大量护卫的情况下,到某个他布置好陷阱的所在。”陈言分析道,“毕竟你和圣上关系亲近,有很大机会办到这事。” 在京城要动手,难度太大。 唐韵自己倒是不时会出宫,但她出宫的时机,就算是益王,也没法把握。 借卫菡来制造机会,是相对稳妥得多的方案。 “啊,这件事他确实隐晦提过,但却说机会还不成熟,得等待时机。”卫菡脱口道。 “时机嘛,估计也差不多了。”陈言双眼微眯。 袁洛带着谭巢回到京江那批水师驻扎处,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假如他推测无误,那个叫张移的,差不多也该再去找袁洛,交待动手的具体情况。 只要袁洛那边传回消息,基本就可以明确益王要动手的时间。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卫菡问道。 “还是照旧,静观其变,等公孙城找你谈。”陈言沉声道,“但现在他跟你说过的所有话,都要叫人立刻送到我府上。” “嗯!”卫菡用力点头。 陈言忽然沉吟起来。 卫菡见他露出思考之色,不敢打扰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越看越是芳心颤动,颊飞红晕,情思迸溢。 心爱的男人认真做事的样子,比什么都更吸引她。 陈言完全没理睬她,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公孙城,张移,益王。 谭巢的水师,京兆卫。 卫菡。 这些串连起来的线索,很轻松就能推断出他告诉卫菡的推论。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异常。 蓦地,颊侧轻轻一润。 他一惊醒过神来,转头一看,只见卫菡红着脸缩回小嘴。 “你干啥?”陈言莫名其妙地道。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你亲近……”卫菡虽然脸蛋还是红得要命,但却大胆地说了出来,“今晚,你要留下来么?”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危险?”陈言惊道。 这妞真是时刻不忘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啊?这怎么会危险?”卫菡错愕道。 “我忍耐力本来就不好,你再这么勾引我,我就真忍不住要对你做点啥了。” “一但做了,回头让圣上知道,她指定得砍我脑袋!” “到时候你没了男人,我没了脑袋,这不双输的局面?” 陈言说着说着,脸又跟苦瓜似的。 “等等,这事和皇上有何关系?”卫菡终于听出点端倪。 “噢,你还不知道?皇上护你就跟护犊子似的,不准我和你有公务以外的接触。”陈言无奈地道。 “她为何要禁止你我有公务以外的接触?”卫菡大惑不解。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陈言翻了翻白眼,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咦?等等,不对劲,难不成她对你有……不然为啥管你私生活?” 身边的太监全换掉,全部启用女子。 最亲信的人是卫菡——又是个女子! 还有玉公主,一跟陈言有点接触,唐韵就来警告。 而且,按说她这个年纪,也该思春了,居然没中意的男人。 陈言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极大,忍不住问道:“皇上平时对你有没有啥过分亲密的举动?” 卫菡茫然道:“这还能没有么?尤其是前几年我陪她征战的时候,沐浴、睡觉什么的都是一起的,受了伤也是相互帮忙包扎。” 陈言精神一振:“有没有亲你啊搂你啊之类的亲昵举动,就像你方才对我一样?” 卫菡奇道:“女子岂会对女子那般?对啦,有一次我被毒蛇咬过,她亲口替我吸出蛇毒来着。” 陈言哂道:“这算是什么亲昵举动……” 卫菡脸上一红,接了一句:“伤口是在大腿根上……” 陈言一愣,不由向下瞄了一眼。 卫菡红着脸道:“你要看看我的伤口么?现在还有痕迹呢……”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这妞也太会撩了! 本来他拼了命地压着,这会儿都快成功了,结果她来这么一句,所有自制力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 院子里,公孙城躲在一根粗柱后,紧张地望着那紧闭的屋门。 他很想过去听听里面在说什么,可卫菡练武之人,听力极佳,万一弄出动静,就不好解释了。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动静忽然传了过来。 公孙城一愣,旋即张大了嘴。 我的天!不是吧?! 这俩竟然在里面…… 忽然间,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 不行! 得把这事赶紧向上禀报,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第二天天亮后,陈言躺在地上,侧着头,有些愧疚地看着卫菡那张闺床。 它在天有灵的话,想必也会原谅他吧! 这些天憋得太厉害,昨晚折腾了大半夜,那床终究是阵亡在岗位上,散架了……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女人能热情奔放到这种程度! 只能说夷族的女子,确实跟汉家女子不同。 卿儿温婉,向来是由他主动。 昨晚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被动。 他累得不行后,局面登时变成了卫菡主导,陈言感觉自己像是在大海上的孤舟,在暴风骤雨中晃荡不已。 鬼才知道,度过最开初的那痛苦之后,她居然食髓知味,贪得无厌地需索起来。 “我府内的人都是自己人,就算听到了什么动静,他们也绝不会说出去。” “我也会闭口不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所以你可以放心,圣上不会知道这事的。” 卫菡从后面抱住他,轻声说道。 陈言定了定神,反手轻轻拍了拍她:“我得回去了,今儿还有一大堆事得办。” 卫菡挣扎着坐起身来:“我服侍你穿衣。”说着便想爬起身,然而爬起一半,双腿就是一软,起不来了。 陈言转头把她拉回地上铺开的棉絮上,哈哈一笑:“你还是好好躺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这妞是第一次,还折腾那么久,能站得起来才怪了。 卫菡看着他把衣衫穿好,红着脸道:“那你今晚……” 陈言错愕道:“你还受得了?” 卫菡羞道:“还……还成。” 陈言不禁动容。 练武之人就是不同,当初卿儿和他刚在一起时,后面三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好好歇着罢,莫忘了还有重要的事。”他轻轻捏捏她脸蛋,“再说我要天天往你这跑,皇上不发觉才……” 正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护卫的声音:“禀报郡主,小王爷又来了。” 第450章 女神归他了? 陈言一愣,看向卫菡。 卫菡忙低声道:“是宁王的儿子,嚷着要跟我学武,我就教了他一些。” 然后又扬声道:“告诉他,说我身体抱恙,改日再来吧。” 外面的护卫道:“是!” 说罢,匆匆去了。 陈言一听“宁王”,就不禁皱眉,狐疑地道:“宁王看着年纪也不大啊,儿子多大了?真的只是来跟你学武的?” 卫菡随口道:“小王爷还是个孩子,才十六岁,没什么天赋,但确实心挺诚的。我横竖被关了禁闭不能出府,就教了教。” 陈言暗忖十六岁的家伙啥都齐了你还当他孩子?而且宁王的儿子什么师父请不到,非得跟卫菡学? “他天天来?”他忍不住问道。 “对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叮嘱了公孙城,不会让外人看到他的。”卫菡见他神情不对,会错了意,解释了一句。 “那就好。”陈言敷衍了一句。 换了过去,他可能不会太在意,但如今跟宁王结了仇,加上卫菡又成了他的女人,不免心里有些想法。 “菡姐姐!你生病了么?”外面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稍微带点稚气。 “小王爷,您不能进来!”护卫的声音跟着进来。 “你这什么话,菡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还算得我半个师父,她身体抱恙我怎能不探望?”那陌生的声音不悦道。 屋内,卫菡和陈言愕然对视。 却听脚步声直奔房门而来。 “菡姐姐!我进来了啊。”那应该是小王爷的人一边说,一边便要推门。 两人同时色变。 他们俩这状态,要被瞧见那还了得! “快!昨晚忘了闩门!”卫菡低声惊呼道。 陈言早就想起这事,猛地爬起来,扑到门口,以最快的速度把门闩上。 “咦?门怎么闩住了?菡姐姐,你开开门,我来看你来了。” 外面那个小王爷推不开门,敲了起来。 卫菡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我真的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小王爷失望地道:“那好吧,我回府叫人给你送些滋补之物过来,你好好……咦?这里怎么有男人的靴子?” 屋内两人同时石化! 昨晚原本他们是在对面花厅,后来转战回了闺房,路上陈言确实有只靴子掉在了院子里,却被对方发现了! “这靴子是谁的?!”外面那小王爷声音带上了震惊和怒气。 “这是……这是郡主的……”外面那护卫有些结巴起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你还敢胡说八道!菡姐姐岂穿得了这么大的靴子!”小王爷怒道。 屋内,陈言和卫菡都愣了一下。 他竟然动手打了那护卫? 卫菡玉容陡生怒气。 她的护卫,岂容别人殴打!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刚挣起半身,陈言便轻轻按在她香肩上,摇了摇头。 卫菡一下反应过来。 的确,不能出去! 若是这时候她冲出去,暴露了陈言,被唐韵知道,那就糟了! “你身子不便,让我来处理。”陈言柔声说道。 “啊?”卫菡一愣,难道他阻拦自己,竟不是让自己隐忍? 门外,一个身着武服的俊朗少年正拎着陈言那只靴子,怒火冲顶。 他正是宁王的儿子,唐彻。 一旁,一名护卫胀红了脸,狠狠瞪着他,左脸上还有明显的红印。 若非对方是小王爷,若非怕给郡主惹来麻烦,有人敢如此辱他,他早已拔刀砍了过去! 但现在,只能忍! “你还敢瞪我?”小王爷看到他眼神,更是大怒,“反了你了!区区一个侍卫,也敢对我如此无礼,信不信我叫菡姐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 小王爷愕然转头,只见陈言施施然走了出来,又重新将房门关上。 只穿着一只靴子。 陈言走到他面前,含笑道:“多谢小王爷替下官拿靴。” 一伸手,从对方手中把靴子夺了过来,穿到脚上。 小王爷终于回过神来,不能置信地看看房门,又看看他:“你……你竟然进了菡姐姐的闺房……” 如陈言所料,这小王爷跟卫菡学武,本来就是不怀好意。 从小娇生惯养、肆意妄为,小王爷十二岁就已经初尝人事,不久之前卫菡回到京城,他无意中看到了她,登时惊为天人。 从那时起,他就动了心思,想把她弄上手。 只是卫菡和普通民女大不一样,就算是他是宁王的儿子,也没法用强。 只好假借学武,缠着卫菡教他。 卫菡本来就把他当小孩一样看待,横竖闲着,也就答应下来。 但是学了这么多天,小王爷连她闺房都没进过一回。 他想尽办法,和她最亲密的接触大概就是在学武的时候,被她踹翻在地。 偶尔能碰到她玉手,他都能荡漾半晌,心里那火苗腾腾地升,连孩子名字都想差不多了。 可是万万想不到,今儿居然有个大男人,从卫菡闺房里出来! 而且,居然还有只靴子掉在院子里! 到底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只掉一只靴子在外面? “不是不是,千万不要误会。”陈言连忙摆手,“我不是进了她的闺房,而是从昨晚一直呆到现在。” 听了前半句,小王爷松了口气。 再听后半句,他瞬间石化! “你……你在那里干……干……”小王爷艰难地迸出这几个字。 “孤男寡女,还能干啥?”陈言笑眯眯地道。 “你……你!”小王爷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他舔了这么久的女神,竟然就这么被别的男人给…… 昨晚到现在,四五个时辰! 该干的不该干的,都能干完好几遍了! “小王爷你找我的玛拉是吧?她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两天就好。”陈言说着活动了两下,“主要是昨晚运动量太大,累的……” “玛……玛拉?!”小王爷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 “噢,是郡主她族里的话,表示的是……”陈言轻拍额头,解释道。 “我知道什么意思!”小王爷猛地握紧了双拳,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抢我看中的女人!我……我宰了你!” 呼! 小王爷猛地一拳,朝着陈言脸上挥来。 陈言双眼一亮。 成了! 这家伙果然经不起挑衅! 第451章 鲜花插狗屎上了 拳至脸前的刹那,陈言猛地捂着脸朝后退了两步,惊叫道:“哎哟!你怎能动粗!” 小王爷一愣停步。 他刚才明明没打到啊! 一旁的护卫从陈言出来起就懵了,到这刻才终于回过神来,还以为陈言真被打了,大惊道:“小王爷不要冲动!” 他不仅是卫家军一员,而且还是卫菡从雍州带出来的子弟兵之一,知道主人和陈言关系非同一般,自然要倾力相护。 不料他还没动作,陈言已朝他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动。 那护卫一愣,停了下来。 “弄什么鬼!”小王爷回过神,咆哮着再次扑了过去。 “啊!你又打我!哎哟!痛痛痛!”陈言左躲右闪,几次都假装被他打中,心里却明白了为何卫菡说他没啥学武的天赋。 学这么多天,还是打的王八拳,十六岁的少年正当青春年少活力十足的时候,动作却软绵无力,怕是酒色过度所致,就算被他打中,估计也就疼个两秒吧。 躲了几拳之后,陈言朝后连退了两大步。 差不多了! 小王爷追了过来。 陈言露齿一笑。 小王爷一愣,挥出去的拳却没有收回。 陈言倏然从怀里掏出御令金牌,啪地一下,抢在对方拳头挥中自己前,一金牌搧在他脸上。 小王爷一声惨叫,整个人侧着摔倒在地,捂着脸哀叫不绝。 陈言看了看御令金牌,这玩意儿绝不是纯金的。 不然像刚才那么狠的一下,这金牌应该会弯曲,毕竟黄金质地还是相对比较软的。 “你……你竟然敢打我!”小王爷捂着脸蜷在地上,惊怒交加地吼道。 “可别胡说,有人看到的啊,是你先打我,我才正当防卫的!”陈言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上前啪啪啪啪连续开弓,也不打别的地方,就朝着他左脸上猛抽! 这一招正当防卫,陈言已是驾轻就熟。 有了这借口,以及现场人证,回头就算事情闹到唐韵那,她帮起他来也能底气十足。 “你!啊!” “你敢打我,我饶不了……啊!” “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啊!” “别打了,求求你别……啊!” 院子里,形成了有节奏的动静。 小王爷每说一句话,最后结尾必定伴着一记响亮的金牌搧脸耳光声,以及他的一声惨叫。 听得屋里的卫菡,以及屋外的护卫,全都傻了眼。 这可是宁王的骨肉! 陈言竟敢打他! 连着打了七八下,陈言才停了手,金牌终于弯曲了一点。 “呜呜……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再打我了……” 地上,小王爷蜷得跟个虾米似的,哭得跟个小媳妇一样,双手护着脸。 这辈子,连他爹都没这么打过他! 而且,对方也太过分了。 就算真要打,也换一边脸啊! 就知道一直打他左脸…… 而且更要命的是,因为在府里足够安全,他把自己的侍卫留在了伯爵府外面! 这里是后院,他在这再怎样被折磨,他的侍卫也听不到。 唯今之计,也只好暂时委屈求全,暂时向对方服软。 陈言把金牌上沾的血迹在他身上擦干净,揣回怀里。 “疼不疼?”他和善地问道。 “疼……呜呜……”小王爷哭着道。 “知道疼就好。那丢不丢脸?”陈言又问,还是一脸和善。 “丢脸……呜呜……”小王爷仍在哭。 “恭喜小王爷,你成长了!”陈言呵呵笑着拍拍他头顶,“做人要多将心比心,你打别人的脸,别人也疼也丢脸,所以以后要怎么样?” “不……不打人了……”小王爷哭道。 “这可是小王爷你自己说的啊,空口无凭,咱们签个协议。”陈言转头朝那护卫道,“有纸笔吧?” 那护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打过的左脸。 难道这位大人竟是为了自己出头? 不多时,陈言检查完小王爷亲手写完并签字划押的协议,满意地将墨迹吹干,卷了起来。 “很好!你可以走了。”他欣然道。 小王爷低着头,捂着仍在疼痛的脸,朝外走去。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应付过去了! 协议上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马上就会抢回来! 看着他走出了后院,那护卫对着陈言单膝跪落:“多谢大人为小人出气!” 陈言连忙将他扶起,正色道:“你是郡主的自己人,那就是本官的自己人,我岂能坐视你因为我而被人折辱?” 那护卫有些尴尬地道:“大人真是让小人惭愧,原本我还替郡主有些不值……咳……” 陈言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莞尔:“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们郡主是吧?” 那护卫啪地给自己右脸来了一耳光:“小人不敢隐瞒大人,确实是这么想的,府里好多护卫也都这么觉得。可是,现在小人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无知!” “这也不能怪你,本官确实比较低调。”陈言呵呵笑道。 “何只是低调,大人看起来,简直就连郡主的一根脚趾也配不上。”那护卫感叹道。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至于把他看这么低吗! 他其实不知道,在这些护卫心中,卫菡乃是高不可攀的仙子。 能配得上她的,必须是文武双全、能为盖世的英雄人物! 这护卫并不在当初跟着卫菡去过青山县的护卫之列,直到昨晚,才第一次认识陈言。 一看就知道陈言肯定是个读书人,文弱书生,皮肤有点白,像没咋晒过日头似的,手无二两力气,似乎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可这样的人,竟然能得卫菡如此青睐,重逢时甚至激动到忍不住当众拥抱! 之后更是直接留他过夜,将自己托付给了他。 英武伯府里的护卫,无不备受打击! 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啊! 不对,牛粪毕竟还是有那么大一索,量摆在那里,这厮顶多算是狗屎! 只是,这是郡主的选择,忠心如他们,就算心中不满,也绝不可能抱怨。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看错了人。 他一身武艺,可是却不敢对小王爷动手。 这位陈大人一看动手时的动作,就晓得是个普通人,却敢不畏权贵,痛击对方! “卫靖,你怎能这么说陈大人?”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卫菡吃力地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双腿微微颤抖。 第452章 杜绝暴力承诺书 她已经穿好了衣衫,松了手想走进院子,不料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 陈言早在听到她开门时就防着她要倒,提前一步过去扶住她。 “郡主,是我错了!”那护卫有些尴尬地道。 昨晚战况有多激烈,他守后院的岂能听不到?郡主都这样了,居然还出来维护陈言,足见在她心里他有多重要。 “我所做过的事,和陈大人为了国家,不,为了天下做过的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是真正能够改变天下的人物,而且还有着世人仰望不及的理想和抱负!” “我和他相比,他才是高山,而我只是山脚下的一块小石头。” 卫菡借着陈言的搀扶走到院内,正色说道。 那护卫愣住了。 至于吗? 虽说女人都爱护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可为了维护他,把自己都快贬到这等程度? 要知道,郡主可是为大周立下滔天大功,才会以女子之身,得到英武伯的封爵! 若她是高山下的小石头,那自己等人岂不是尘土一般? 陈言更是听得一脸懵逼。 他啥时候有什么世人仰望不及的理想和抱负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卫菡眼中现出憧憬之色,“这是何等公正公平的世界,卫菡此生定会不惜余力,助大人完成这梦想!” 陈言一呆,这才恍然。 原来是这事! 在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大周的人看来确实是遥不可及。 那护卫也是一震,吃惊地道:“什么!” 陈言连忙道:“这还只是个构思,绝不可以说出去!” 那护卫一脸震惊地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小王爷!您不能带人进后院!” “滚开!谁敢拦阻,我就杀了他!” “快!快通报郡主!” 陈言听到这动静,一拍脑袋:“噢,差点忘了,这家伙的事还没搞定。来,咱们抓紧时间,三两下搞定。”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队王府侍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粗略一数,一共十二人。 小王爷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进来就吼道:“把他给我围起来!” 十二名王府侍卫呼啦一下冲上前,将陈言卫菡和那叫卫靖的护卫全给围住。 “小王爷,你要做什么!”卫菡花容生寒,便要挺身护住陈言。 奈何腰腿不给力,刚迈了半步,差点没直接瘫坐地上。 小王爷不由看向她纤腰玉腿,瞳孔瞬间收缩。 这状态,这模样,这微微抖动的双腿! “我的女人……我看中的女人!”小王爷脸都青了,嘴唇哆嗦起来,“本来该是由我来让她变成这样!” “你?”陈言上下打量他一番,“吹牛也得有个限度,你这身板能坚持三秒?” 小王爷不知道三秒是什么意思,但通过语感完全能听明白他那话何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卫靖是吧?若是有人不经允准闯入府中,而且还带着兵器,该如何处理?”陈言不再理他,悠悠说道。 “格杀勿论!”卫靖目光一寒,手按上腰间佩刀刀柄。 “那还等什么?”陈言反问道。 “啊,这……”卫靖又犹豫起来。 “听陈大人的!”卫菡断然道。 “是!”卫靖二话不说,沧地一声拔出佩刀,“关门!” 沧沧沧! 追进来的三名护卫立马纷纷跟着拔刀,将院门关上。 小王爷和一众王府侍卫一下愣住了。 卫菡的这群护卫居然敢反抗,确实意料之外。 但是…… 小王爷旋即狞笑起来:“就凭你们几个,便想与我宁王府的精锐侍卫较量?呵!” 先不说双方实力的差距,只说人数,他的人就是对方三倍,这一架怎么打! 半刻钟后。 “饶命啊!不要杀我!我错了啊!” 小王爷被卫靖的刀架在脖子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十二名侍卫已经全被缴了械,或伤腿或伤脚,全都倒在地上,反绑了双手,再没战斗力。 甫一交手,便看出差距。 卫家军个个都是战场上生死拼杀出来的,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都远在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府侍卫之上。 对方没有任何一人,能在卫靖等护卫手下撑过三个回合。 “你卫家军的实力看来还不错嘛。”陈言赞道。 “虽然不如你纳抚营的军士,但好歹也是我大周最精锐之师!”卫菡在心上人面前露了脸,也有些得意。 陈言朝卫靖暗暗伸了个大拇指,皆因后者不仅能打,而且十分聪明,只伤不杀,显然是完全明白他陈言想干什么。 “小王爷,这可不能说下官没给你机会吧?”陈言蹲了下来,摸出那张刚刚写好不久的协议书,笑眯眯地道,“这可是你亲手写的。” “你……你要干什么!”小王爷脸色大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陈言将那份协议书展开。 “这份《杜绝暴力承诺书》,上面清楚写明,以后只要你再动一次粗,又或者叫手下护卫动粗,那么每一次均要罚银一百万两。” “看似挺重的惩罚,其实要规避很简单,只要你永远杜绝暴力就行了。” “可惜的是,小王爷不珍惜机会啊。” “没办法,请支付罚银一百万两。” “现金或者银票都可以,珠宝首饰啥的也行,但必须得有权威当铺的抵价证明。” “你看你是怎么支付?” 整个院子一下安静下来。 这份保证书,方才小王爷写的时候,陈言没给任何人看。 连卫菡和卫靖也是此刻方知里面是什么内容,听得这几句,无不瞠目结舌。 动一次手,就罚一百万两?! 就算宁王爷富可敌国,也罚不了几次啊! 小王爷惊恐道:“我……我哪付得起……” 陈言含笑道:“那就是想抵赖了,没事,找家长!卫靖,派人去送个信儿,叫宁王拿银子来赎人!” 小王爷不惊反喜。 这家伙疯了吧,父亲若是来此,一文钱都不会给,到时候谅这家伙也不敢拦着父亲把自己救回去! 卫靖也错愕道:“啊?可宁王爷怕是不一定肯给钱吧?” 陈言呵呵一笑:“给不给,不是由他说的算,你赶紧去送信便行。” 第453章 光天化日的杀机 卫靖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看卫菡。 卫菡对陈言是百分百信任,道:“听陈大人的便是。” 卫靖立刻道:“是!我立刻派人去趟宁王府。” 陈言一把拉住他:“等等,谁叫你把信送去宁王府了,我是叫你送到皇宫去,交给圣上,由她去转告宁王。” 众人无不愣住。 卫菡也不由疑惑地问道:“为何要送给皇上?” 陈言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奸诈笑容:“都知道宁王肯定赖账,给他送信能成?所以咱们得找个公证人,皇上再合适不过了。” 小王爷笑容瞬间僵住! 卫菡是唐韵最亲信之人。 如果被唐韵知道自己冲到这里,殴打卫菡的手下不说,还带着侍卫杀进来,她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就算不给他一个罪名,至少在罚银这事上肯定不会帮父亲和他。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因此牵连父亲,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可能的后果,小王爷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不,这事绝对不能闹到皇上那里! 卫靖等人恍然大悟,他振奋道:“我立刻去!” 圣上素来最讲道理。 有小王爷的亲笔手书在此,她定会帮着郡主和陈大人,就算宁王想赖,也很难赖得掉! 一旁,卫菡却是疑惑之色未消。 若是唐韵真来作证,那岂不是会暴露陈言和自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事? 就在这时,小王爷突然尖叫一声:“不!不要送去皇宫!我……我认罚便是!” 陈言看向他:“一百万两,你真拿得出?” 小王爷哭丧着脸道:“你给我点时间,我一……一定想办法凑齐……” 陈言摊手道:“空口白话,加上你又有违约的前科,下官可没法相信你这几句承诺。除非,你先给点头银,再写好欠条。” 小王爷怕的就是他不肯答应,只要他肯答应,什么都好说。他慌忙道:“行,都行,全听你的!头银多少?” 陈言眨了眨眼:“你就随便给个三成吧。” 小王爷一震。 三十万两! 宁王的家业,全在宁王手中,他哪拿得出那么多银子! 但想到若不答应的后果,他终于还是猛地一咬牙:“我……我答应了!三成头银,你容我两日,不,一日!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我一定凑来给你,剩下的三个月内我保证全部给付完毕!” 陈言一拍他肩头:“成交!不过那七成的欠条,咱们得先写好。” 小王爷爬起身,苦着脸道:“行,拿纸笔来,我现在就写。” 陈言笑眯眯地道:“行,不过写法得听我的,你就写借了青山银庄七十万两银子,用于资助燕逆唐朔,月息我给你算便宜点,四厘就……” 小王爷色变道:“什么!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写!” 开什么玩笑,资助叛贼唐朔?这可是杀头大罪,皇族身份都保不住他甚至他全家人的那种! 陈言微笑道:“你只要按时还钱,自然这个事就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但你要是不写,那我立马去请皇上裁夺。” 小王爷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颓然道:“我……我写就是。” 旁边的卫菡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陈言早就料定小王爷绝不敢将这事捅到圣上那里,才故意那么说的。 等到小王爷离开后,陈言收起了刚弄好的借贷协议书。 “他真的以后都不敢乱来了么?”卫菡有些迟疑。 “放心罢,一个小屁孩,还是骄纵长大的那种,他懂啥?这趟必能吓得他老实一段时间。”陈言笑笑。 “就是说以后他还是会恢复不老实?”卫菡蹙眉道。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除非死了,他的本性不可能永远压制。”陈言满不在乎地道,“不过他越不老实越好,打一次罚一百万两,白赚银票不好嘛。” 不出意外,小王爷回去后,肯定会让手下侍卫闭嘴,不敢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老爸。 在想出解招之前,那厮肯定不敢乱来。 “你真厉害,也只有你才能收拾他了。”卫菡叹道,“换了是我,可能顶多就是责备几句,便要放他离开。” “以后凡是这种当坏人的事,你全交给我便好。有我在,不容任何人欺负你。”陈言轻轻在她额头一吻,“好好休息,我今儿还要不少事要忙,先回去了。” 离开英武伯府,陈言坐在马车上,打了个呵欠,躺了下来。 昨晚睡的时间太少了,早上又起得早,这会儿困意已经涌了上来。 趁着回府还要一点时间,干脆先补会儿觉。 “大人,有人在跟着咱们。” 外面,忽然传来张大彪的声音。 陈言双眼一睁:“看得出是什么人吗?” 张大彪低声道:“对方扮成了一般百姓,暂时看不出来,至少有六个人。左右护卫的兄弟们,已经打出了暗号,随时可以将对方的人先解决掉。” 陈言沉吟起来。 不可能是小王爷的人,时间上对方也来不及准备这些人手,更何况对方现在吓破了胆,不可能这么快就冷静下来。 “暂时静观其变,看清对方负责之人是谁,再照防御战术手册第四套方案处理。”陈言吩咐道。 “是!”外面张大彪低声应道。 陈言又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 对方至少六人,就意味着绝不是跟踪那么简单。 目的,应该是行刺。 也有段日子没遇到行刺他的人了,上次被行刺,还是受唐韵的池鱼之殃。 看来,今天真的要忙了。 日头渐渐攀升,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马车经过一座街边小酒楼时,二楼一个临街的雅间内,两人透过窗户盯着那马车。 “差不多,该动手了吧。”其中一人低声道。 “不急,等马车经过街口的时候,再发信号。”另一人从容道。 类似的事,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根本不需要紧张。 虽然说这一趟还要多费点功夫,将姓陈的解决之后,还要留下痕迹,让对方怀疑到黄良阁身上,避免被察觉是他们通元寺动的手。 但对方不过区区一个文官,身边只有一个马夫,对付起来不要太容易。 前一人不说话了,一直看着马车走到街口,才转头看向另一人。 另一人轻轻将手探出窗外,屈指便要比出动手的手势。 倏然间,后颈一凉。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低低响起:“敢动一下,人头不保!” 第454章 信不多,一万多封 那人一僵,立刻察觉颈上的凉意是什么。 有人用利器,架在了他脖子上! 怎么可能! 房门紧闭,能进来的地方只有窗户,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潜到自己身后的?! 蓦地,一道灵光闪过。 是房梁! 对方是从房梁上潜进来的! 他心中不禁一震。 对方的身手,绝非一般! 再一看旁边的同伴,也已僵住。 其身后同样站着一个身着武服、面容冷峻的男子,以一把匕首架在其脖子上。 两人换了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正要说话,蓦地眼角余光察觉不对劲,朝街上一看,不禁同时一震! 街上,混在人群中的六个手下,其中落在最后面的那手下突然被旁边一个路人伸手揽住脖子。 那手下大惊,可还没来得及动作,那“路人”已是手一翻,将一把匕首从他肋下斜插而上,穿入他胸膛内。 然后微微一搅。 那手下浑身一软,像睡着一般,软软靠到那路人身上,再无动静。 那路人若无其事地挟着他向左侧一转,折进了一条小巷。 整个过程持续时间极短,人群中甚至没有任何人发觉这一幕! 唯有酒楼二楼上的两人将一切全部看在眼里,无不惊骇! 这种杀人手法,这种处理手段,已经不只是高明二字可以形容。 简直神乎其技! 通常被杀者终究还是有些力气,能够呼喊几声,向同伴示警。 可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又或者扎入的位置有异,竟让那手下在极短时间内便毙命,根本没有呼喊余地!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人群中,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第六人也被同样处理后,楼上两人已然吓得魂不附体,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什么情况?! 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是,到底是谁在暗中保护那姓陈的? 而且对方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手法,闻所未闻,将效率发挥到了极致,让两人均难以想象大周有何人竟能训练出如此恐怖的杀手! “你们……到底是谁……”一人艰难地问道,“我等和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要……” “见了大人,你自然知道了。”他身后之人不动声色地说道,未持匕首的手在他颈后大动脉处一切。 那人只觉脑袋一胀,眼前一黑,软软趴倒。 昏迷前,已看到自己另一个同伴也昏倒在桌上。 陈言刚回到家,就看到老熟人。 “老范!” 陈言欣然迎了过去。 老范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见到他,顿时双膝一低,跪落在地:“大人啊!你走得好惨啊!” 陈言差点没一跟头原地摔死在那,喝道:“哭丧呢你!本官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啥叫走得好惨!” 老范抹着泪道:“您离开青山县,也不跟大伙儿说一声,连送都没送您一程,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这还不够惨嘛!” 陈言把他扶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本官知道你最近学识字成绩不错,但是下回不要随便用词了,什么叫灰溜溜地离开,本官是升官了好吗!” 老范连忙拱手:“是是是,恭喜大人,百姓们听说大人已经在京城当了大官,托我给大人带话来着。” 陈言精神一振:“啥话?” 老范摸出一张纸,展开,照着上面老老实实地念道:“敬爱的陈大人,恭喜您升官,祝您早日贬官回到青山县,到时候我们再给您接风洗尘。最敬爱您的青山县父老乡亲,尤其是老范。”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这群刁民,就不盼着他点好! “大人,这信写得咋样?”老范念完,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你写的?”陈言反问。 “对啊,您咋知道的?”老范一脸惊奇。 一旁,郑妍扑哧一笑。 这还能看不出来?信尾特意加了那一句,傻子也能看出是谁写的! “这么好的文采,至少也有小学二年级水平了,除你不做第二人想。”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青山县大力发展基础教育,这些大老粗们以前半个字不识,现在能写出一封简单的信来算不错了。 郑妍一下愣住了。 大人也太能说瞎话了,这也夸得出口? “多谢大人夸奖!班里的老哥们也都说我写得好,您看看这‘接风洗尘’,这个词可是我最近新学的,正好用得上,哈哈!”老范得意洋洋地道。 “是是是,赶紧收起来,我……”陈言便要和他说正事。 “这是第一张,”老范却一边折起那纸一边又从衣服里摸出一撂,“我再给您念念其它的,这一张是老徐给您写的,当然文采肯定不如我,但还是可以一看……” “等等,你这带了多少张?”陈言看着他手里那一撂至少三十多张纸,觉得有些不妙,赶紧打断。 “噢,身上揣的就这些了。”老范把手里的纸示意了一下。 “身上揣的?难道还有放在其它地方的?”陈言错愕道。 “对啊,那个箱子里全是。”老范说着回身指了指一个放在院角的箱子。 陈言刚才就看见了那箱子,还以为是青山县的百姓捎来的特产啥的,没想到居然装的是百姓们的来信。 他头皮发麻地问道:“一共……多少张?” 老范有些惋惜地道:“我昨天随便说了下要过来,所以只有这一万零七百四十八张。” 陈言一僵。 听这意思,这还少了? 旁边两个丫环也都懵住了。 大人这到底是多受百姓爱戴,才会有这么多人写信给他! “咳,念就不必了,现在有急事,回头本官再一一查看。大管家,你给我放到卧房去。”陈言回过神,赶紧吩咐道。 “噢,对对对,大人不是说要我调齐县里的建筑队嘛,除了如今在施工的队伍外,其余的十二个建筑队,我已全部调来。”老范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手里的那些信纸也全都交给带着丫环朝箱子走去的郑妍。 “不错,动作挺快!人呢?”陈言喜道。 “被挡在京城外头了,守城的官爷不许咱们入城,还派人把咱们的人给围住了。”老范苦着脸道。 “为何?”陈言诧异道。 “说是咱们带那么多攻城的器械,看着像叛军。”老范一脸无奈。 第455章 趁早远走高飞 陈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那天跟何进尧说定不再求工部,要自己修缮仓房后,他就派人回青山县,调那边的建筑队过来。 同时还第一次将水泥带来了京城。 何进尧心心念念的水泥普及,终于要开始迈出历史性的一步! 老范就是当初陈言发展起来的建筑工队总管事,隶属于青山商会,负责青山县大大小小的地区建设,包括而不限于公用设施、工业厂房、民用房产等项目。 这次陈言决定彻底为水泥打响名号,所以直接将他调了来,要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质量弄出让所有人震惊的效果,务必一炮打响! 建筑队带来的各种建筑器械,很多都是外面没有见过的,看起来确实有些像攻城器械。 尤其是水泥搅拌机,会被当成武器实在是不奇怪。 “那你是咋被放进来的?”陈言奇道。 “小人没和大队一起走,隔得有点远,怕大人不知道情况,就直接进京城来找您的。”老范答道。 “聪明!放心,没事,我找个人去把他们弄进来就行。”陈言召了个丫环过来,“你带老范去洗个澡吃个饭,好好伺候着。” “是,大人。”那丫环甜甜应道。 “大人,您这丫环真标致。”老范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赞了一句。 其实刚才刚来时,他就瞧见了这府里的丫环们,看得他目瞪口呆。 在他想来,这般人物该是那些官宦之家的小姐才是,青山县哪有这般标致的丫环,而且还是一堆! 看来当大官的就是不一样,这生活也太奢靡了,要是大人肯让她伺候侍候自己,嘿嘿…… “喜欢?”陈言笑眯眯地道。 “喜欢,当然喜欢!比我家那个黄脸婆可强多了!”老范色迷迷地道。 那丫环心中一震。 糟了! 大人不会是想把自己送给这大老粗吧? 京城达官显贵之间,这种赠送丫环的风气一直很盛行,看样子大人挺重视这个老范,莫不是…… 却听陈言拍腿笑道:“我就知道老范你有花花心思,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份大礼。” 老范初时一喜,随即脸色一变,连连摆手:“这小人可不敢,被我家黄脸婆知道,还不把我阉了!” 丫环听得脸上一红,这才松了口气。 陈言本就只是逗逗老范,笑道:“去罢!” 等丫环带着老范离开后,陈言这才派了个人去地官尚书府。 建筑队的事让何进尧去处理就好,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来人,备车,进宫!” 和老范先后脚到的,还有一件重要的宝贝,就是他此前答应送给太后的马车。 这段日子,还是要得抓紧讨好太后之事。 为此他特意派人督促,加紧造出这辆新的马车。 车内的布置和他自用的差不多,而且还针对性地加了一些适用于女性的车内小布置,譬如嵌了镜子,多了化妆柜,便于太后随时使用。 总之太后和黄良阁之间的坚实壁垒,他非给打破不可! 同一时间,黄良阁的府门外,商求烦躁地来回踱步。 自上次陷害周氏商会失败后,一切就变了,意外接踵而至,搞得他这段时间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一开始是杨掌柜失踪。 那晚杨掌柜带着二百来人去天宝山后山的百葬坟,却忽然失踪。 随去的二百来人大部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跟着杨掌柜的几个被打晕,后来虽然醒来后回府禀报了此事,却没看到是谁动的手。 好在,前两天杨掌柜忽然回来了。 商求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晚他被人抓了起来,关了几日。但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只能猜测是周氏商会的人。 而且对方也没有审问他,只是将他关押,杨掌柜好不容易才找着个机会,偷偷逃了出来。 虽然受了些伤,好在无关性命,养养就好。 商求虽然满心疑惑,但现在他确实没心思去多管这事。 皆因有一件更麻烦的事,让他坐立不安。 黄良阁突然不再见他。 哪怕他拜访时带足了瑶池仙酿,后者也各种借口不见。 不是病就是有事,再后来可能借口都懒得找了,门房直接把他拦外面,理由就是相爷不见。 这件事的影响,远远大于陷害周氏商会失败。 为了巴结这个靠山,他付出了太多,而且商家的生意,有不少是肮脏手段得来。要是朝中没有了保护伞,万一哪天暴雷,他商家就真的完了! 所以如今他每天都会来相府,找机会见黄良阁,非要搞清楚这位当朝文官之首,为何突然态度大变。 正等得焦急,黄府侧门开启,一辆马车驶出。 “相爷!小人商求,有要事向相爷禀报!”商求立刻飞奔过去,直接拦到马车前,直直跪下。 车夫连忙勒停马儿。 车帘掀开,黄良阁不悦道:“商求,本相还有急事,你拦我车马何意?” 商求见他神情冰冷,心中更是一凉,连忙道:“小人真有要事,向相爷禀报。” 黄良阁皱眉看着他,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朝他招了招手。 商求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走到车边。 黄良阁缓缓地低声说道:“念在你这些年也算孝敬的份上,本相最后给你一个建议:放弃京城所有生意,立刻远走高飞。” 商求一呆时,黄良阁已放下车帘,令车夫启行。 商求呆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脸色渐渐发白。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商家有极大的危机? 可是到底是什么危机,竟能吓得黄良阁也要和他撇清关系? 商求呆了良久,猛地一咬牙。 商家事业正一帆风顺时,突然要他放弃所有生意,远走高飞,他怎可能答应! “哼,我还不信离了你,我商家就混不转了!”商求喃喃一语,一转身,快步离开。 黄良阁显然已是下定决心,绝不再帮他。 既然如此,也只好换个方向。 京城比黄良阁更靠得住的靠山不是没有,但如今找谁更合适呢? 半个时辰后,慈安宫。 太后心中暗叹一声,道:“黄相无需多礼,请起来罢。” 第456章 车里什么动静 黄良阁恭敬地道:“谢太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太后摆了摆手,左右的宫女均退了出去。 “太后,不知一切是否顺利?”黄良阁眼中透出期待。 “这,哀家尚未有机会和陈言提及此事。”太后迟疑道。 黄良阁神情一僵。 现在陈言每多在京城待一刻,黄良阁都觉得浑身难受! 为此,这几天,他已催过太后多次。 但每一次,太后的回复都一样。 暂时还没说,还没有好时机,时机未到……这些理由他已经听腻了! “太后,难不成,您已经改变了主意?”黄良阁沉下脸来。 “黄相,你这是什么话,哀家与你一样,也不愿意陈言影响了皇上,坏我大周江山社稷,岂会改变主意?”太后不悦道。 “那太后为何一再推脱?”黄良阁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太后一时有些语塞。 总不能告诉黄良阁,是为了那些能让她青春长驻、以及改变大周国运吧? 这话说出去,黄良阁能信才怪了! “太后若是为难,此事便就此作罢,老夫便就此告老还乡,做个闲云野鹤!”黄良阁神情有些激动起来,愤愤地一甩袍袖。 “黄相!你难道是想逼哀家?”太后愠道。 “老臣万万不敢!”黄良阁直接跪了下去,拜倒在地,“只是这样下去,老臣早晚也是被陈言那厮怂恿皇上撤职,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归隐,也免得闹到彼此反目,落个晚境凄凉!” 太后玉容不断变色,一双玉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 良久,她才终于从椅上起身,走过去将黄良阁亲手扶起:“黄相,哀家不是不知道事态紧急,只是这几日真的时机未到。也罢!一会儿哀家便亲自去找陈言,和他当面……”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宫女快步来报:“太后,陈言陈大人求见,说是给太后的东西,送到了,请太后出外一试。” 太后和黄良阁同时一震。 后者吃惊地转头看向宫女:“什么东西?” 那宫女不敢不答:“是早前陈大人答应太后的马车……” 黄良阁惊愕道:“马车?太后自己不是已有御辇,要什么马车?” 那宫女不由道:“那马车和一般马车不同,乃是天下罕有,现在也只有皇上有呢……” 太后喝道:“闭嘴!” 那宫女一个激灵,慌忙跪下。 黄良阁看向太后。 太后强持镇定:“黄相莫要误会,哀家这几日为让陈言放松警惕,不是向他示好吗?他以为有机可趁,所以献了辆马车。哀家若是拒绝,岂不被他疑心?” 黄良阁定定神,点头道:“太后所言甚是,不如就趁此机会,将咱们商议之事说出如何?” 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黄良阁大喜,忙道:“有劳太后了!” 跪在地上的那宫女低着头,露出鄙夷之色。 这家伙那脸变得真是比翻书还快,方才还一副非要告老的模样,这会儿立马又恢复了恭敬之色。 跟陈大人相比,真是提鞋都不配! 慈安宫的前院内,陈言站在马车旁边,正襟而立,目不斜视。 两名宫女站在檐下,均盯着他,目光如水波般荡漾,抿嘴浅笑。 二女均是昨日跟陈言学过内衣穿戴之法,想到昨日屋内的种种,无不心思暗荡。 陈言不敢和她们有目光上的接触,昨儿的事已经够荒唐了,万一真擦出点啥火花出来,那还了得? 女人心,海底针,别看昨日太后还拿他犒劳这些宫女,谁知道她今儿是啥想法,万一更年期发作,看到他和宫女眉来眼去,一时恼了,岂不糟糕? 正胡思乱想时,太后款步而出。 “臣,拜见太后!”陈言连忙跪地。 “陈大人勿须多礼。”太后一见到陈言,露出笑容。 “谢太后!太后,这一辆,就是臣跟您说过的马车。”陈言起身恭敬地说了一句,突然一愣。 太后华服前襟处,雄伟程度竟然几乎能跟郑妍相媲美! 看样子,她应该是已经穿上了内衣,那里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不少。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太后,她这天赋比之唐韵还是要强不少。 大家都穿上了内衣,唐韵的明显要比她小一圈。 不过,唐韵胜在年轻,这才二十岁。未来要是能多给她“那里”按摩按摩,说不定还能再涨一个杯。 “陈大人!” 陈言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太后一声轻唤,不由一惊,赶紧抬起目光,只见太后双颊微酡,眼中透着一抹不悦之色。 他暗叫糟糕,刚才一个没注意,多看了她那里几眼,却被她发现了! 幸好,过了片刻,太后没有追究此事,反而转头看向马车:“哀家可以上去吗?” 陈言暗松口气,忙道:“当然可以,太后请。” 两名宫女连忙上前扶着太后登上了马车,其中一名正是昨日那俏丽宫女,将太后扶上去后,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陈言一眼。 陈言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敢跟她多有眼神接触,小心翼翼地对进了马车的太后道:“太后,可否允准臣上去,向您说一说这车中的妙处?” 太后想想也是,这马车内的妙处,也只有陈言明白,遂点头道:“行,你上来吧。” 陈言这才赶紧爬了上去,陪着她掀开车帘,进入车内。 车内空间有限,侍候的宫女都没法一起进去,车帘一放下,马车内外顿时隔绝成了两个空间。 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黄良阁轻轻将窗子推开了一线,眯着眼向外偷看。 他和陈言关系不佳,是以没打算露面,避免反而坏了事。 反正这事也用不着他,太后一个人说效果更好。 “这马车有什么好的……”他打量了那马车几遍,喃喃地道。 从外观来看,普普通通,别说和太后的御辇相比,就算是跟官员的车驾相比都显得寒碜许多。 陈言拿这种马车来讨好太后,未免有些可笑了。 不过这个陈言也真是大胆,竟敢和太后同辇,这要传出去,未免有损太后声誉。 等等! 黄良阁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太后自先帝驾崩后,还是挺在乎男女之防的,就算是跟他这样的老臣在一起,也始终保持距离。 为何竟会允许陈言这样的年轻男子,与她单独同辇? 此刻那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情况的马车内,到底两人…… 就在这时,马车内忽然传出一声婉转无限的娇吟:“啊!” 第457章 太后需要推拿 黄良阁原本就对男女之事不甚感兴趣,更别说如今年岁已大,更不在意那方面的事。 可是听到这声音时,他竟一个激灵,感觉到自己下面沉伏多年的权杖,竟隐有抬头之势,不禁一震。 那声音,是太后的声音! 马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太后发出这等异样的吟声! 黄良阁惊疑不定,但自己又不便出去确认情况,只得看向旁边的宫女。 离得最近的俏丽宫女已经赶紧上前,探问道:“太后?” 马车内传出太后的声音:“没事,不必慌张,是陈大人在替哀家诊……诊治。” 那俏丽宫女听得满心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黄良阁也是听得一愣。 诊治?诊治什么? 片刻之前,上了马车后。 “咦?这里怎会有一张床?”太后看到车内那一张小床,一时愕然。 她记得上回坐唐韵的马车,里面的布置就是和其龙辇完全相同,并无特异之处。 “回禀太后,这是最新设计的改进版多功能马车。” “您看这张床,其中是可以折叠的,这一边能掀起来,用卡扣固定住,便是一个靠背。” “将它推到马车厢壁处,便是一张舒适的沙发。” “而平时若是去的地方较远,又或者疲累了,则可以把靠背再放下来,又变成一张床,太后便可以在上面小憩。” 陈言一边说,一边演示起来,将那床变成了一张长沙发。 太后惊奇地道:“这么神奇?不过,陈卿,何谓沙发?” 陈言解释道:“沙发是臣家乡话,就是指这种坐起来特别柔软的坐椅,太后,您弓着腰太累了,不如坐下来试试如何?” 马车的车顶高度有限,太后进来后一直是弓着腰站着,确实疲累,遂移了过去,便要坐下。 哪知道刚坐到一半,右膝盖处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她不由一声轻呼,露出痛苦之色。 陈言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慢慢坐到沙发上:“太后,您哪不舒服?” 太后反手轻轻揉按着右膝,无奈地道:“年纪大了,身子骨自然难免有些不适,这两年更严重了些,膝盖不时会有些疼痛,有时腰、背和肩头,也都有不适。这些年没少找御医调理,却总难有效,唉。” 陈言有点诧异。 她应该是没到四十岁,怎么就开始筋骨关节出问题了? 略一思索,他反应过来。 这年代的有钱人家,还不明白什么是锻炼身体,多数都是平时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尤其是像太后这种,平时十之八九都根本不运动,那身子骨不僵硬才叫奇了! 要是没事跳个广场舞,别说她这个年纪,就算再大一轮,也不至于这样。 其实她这状况,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一个全身推拿,好好舒活舒活筋骨。 然而想也知道,那些御医哪敢对太后动手?连诊个脉都要悬丝,让他们给她做个推拿,怕是手还没摸上太后的身子,人就已经吓尿了。 最终也只有靠反复开些滋补的药,自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说不定可以在这方面,再讨好她一番。 他一边想一边随口说道:“太后怎会年纪大了,您看起来也就跟皇上差不多,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您是她的姐姐呢!” 太后听得心里欢喜,白他一眼:“在哀家面前油嘴滑舌,不怕哀家叫人割了你那条舌头?” 陈言见她神情间并不是真的生气,有了底气,立刻一脸正经地道:“臣以性命担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绝无讨好太后之意!” 太后轻哼一声,难免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陈言,确实不仅会办事,而且会说话,让她很难真对他生气。 就像方才在外面,她明明看到陈言盯着她胸口瞧,换了其他人如此无礼,她早叫人打过去了。轻则先杖责个两百下,重则直接告诉唐韵,治一个大不敬之罪,夺官剥职。 但方才她在不悦之外,竟没有任何想惩治他的想法,而且还隐隐生出一丝欢喜。 眼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还成了一国之帝,她虽然欢喜但也不免一直有些自怜自叹,总觉得自己开始老了。 可陈言这样一个热血方刚的年轻男子,竟然会对她产生兴趣,证明她魅力仍在! 此刻再听陈言那几句,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她心中难免喜悦,但却不敢再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这沙发确实极为神奇,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舒适的坐椅。” 陈言暗忖这不废话嘛,弹簧垫当然比你那些垫些绸缎的椅子要舒服得多。 他单膝跪落在太后面前,道:“太后,臣倒是对这方面有些经验,可否让臣一试?” 太后一愣,旋即明白他是要替自己揉按膝盖,不免有些犹豫。 但接着就想起此前陈言替她按摩头脸的事,确实在他手法之下,那种舒服的感觉直透心底,横竖这车内也没别人,不如让他试试。 万一有用呢? “哀家准了。”她微微颔首。 陈言小心地左手轻抓上她小腿,右手则按上了她膝盖,拇指和食指分别抵在她两边半月板处,一下发力。 太后猝不及防,登时感觉膝盖处一股奇异的感觉直透心底,不由檀口轻张:“啊!” 那声音无比婉转绵软,听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糟了! 刚才没防备,竟然叫了出来! 可她也想不到,对方第一下便按得如此用力! 外面的人,肯定全听了个清楚! 太后不禁面红耳赤,听到外面宫女探问,她赶紧含糊地说了一句,敷衍了过去。 不过奇怪的是,膝盖处原本的疼痛感,竟然在他这一下用力之后,迅速缓解下来。 “太后可感觉舒服一些?”陈言只捏了一下便停了下来,小心问道。 “似乎……是要好一些。”太后颇感惊奇。 “那臣继续了。”陈言说完,手上又开始发力。 不只是揉按她膝盖关节处的右手,握着她小腿的左手,也同时开始发力,在她柔软的腿肚上捏拿起来。 第458章 太后按摩很上劲儿 太后有了准备,忍着涌来的阵阵奇异感觉,不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忍下去,鼻腔里不由轻轻地哼了起来。 “嗯…唔…” 声音不大,马车外站得最近的俏丽宫女是唯一听到里面动静的,既是惊奇又是羞涩,脸蛋红了起来,心中大感好奇。 这声音怎么听着好像昨儿陈言给太后按摩面部时的那种? 只是,似乎比昨儿听着还要销魂…… 车内,陈言也是听得心里阵阵发热,不过对太后的反应并不奇怪。 毕竟他这手法,在卿儿身上可是试验过无数次的,哪回不让这小蹄子叫得八里外都能听得到? 尤其是按摩到一些敏|感之处时,那声音真是叫得隔壁县都快听到了…… 不过他自然不敢对太后也这么全力施为,只能专心致志地替她揉按膝盖和左近相关的区域。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 “怎么停了?”太后下意识问了一句。 “太后如今感觉如何?”陈言不答反问。 “确实感觉松快许多。”太后回过神来,活动了两下,又忍不住站了起来,弓着腰做了两下蹲下起立,“但这边的膝盖似乎又有些不适。” 左膝原本倒是没什么,但右膝那边做过推拿后灵活舒服许多,一下就衬得左膝僵硬起来。 “要不,臣再为太后推拿一下这边?”陈言小心地问道。 “嗯。”太后略一迟疑,微微颔首。 屋子里,黄良阁渐渐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两人进了马车有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没出来。 就算那车里再怎么奇妙,这会儿也该介绍完了。 还是说,两个人在里面难道…… 毕竟孤男寡女,陈言又是个壮年男子…… 黄良阁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不,这绝不可能,自己是想太多了。 虽然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太后寡居五年,确实可能会有一些那方面的问题。 但身份摆在那里,她绝不可能为了一点男女之欲做出什么来。 更何况,她是知道自己在这,更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 “噢……你轻一点,哀家受不了……” 一声软语央求,忽地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这一声传得整个院子都一清二楚,不仅周围宫女全听在耳内,连躲在屋里的黄良阁也瞬间色变! 这俩到底在里面干嘛,会弄得太后如此失态?! 车内,那张沙发已经重新被变回了床。 太后趴在上面,袍子下摆被掀到了膝弯处,鞋袜都脱了,光洁细腻的一双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陈言跪在床尾处,正将她右小腿扳起,向着她大腿的方向不断节奏性地压下去。 “太后勿要担心,这是正常的。您这关节都僵化了,得做一点超负荷的拉伸。”他一边压一边喘着粗气回答。 他这趟算是豁出去了! 太后是食髓知味,推拿完两个膝盖,陈言本来都准备收手了,毕竟这活儿是个体力活儿,他也累得不行。 可太后居然突然说了一句脚踝也有些不适,陈言当场就是一脸黑线。 这意思,摆明是尝到推拿按摩的好处,想要让他再接再厉,继续给她按! 没办法,陈言索性给她做了个从脚到膝范围的全套,除了足底穴位推拿,能做的全都给做了。 他当年从小电影上学来的推油手法,还是头一回做这么长时间。 毕竟跟卿儿推拿的时候,通常推不到一刻钟,他就已经被她叫|声勾得受不了,直接扑上去了…… 另一方面,太后也是真能叫。 陈言也是纳闷,昨儿给她按摩面部的时候,她明明没太在意自己的吟声,但今天却忽然在意起来,一直压抑着。 难不成昨儿他离开后,她忽然意识到按摩时那声音不合适,所以今天调整了? 不过那种压抑中带着激昂的勾人嗓音,外面的人虽然未必听得到,他却一声不落全听在耳里,自然而然,又让他起了反应…… 没办法,太后这声音真是…… 而且不得不说,太后的保养确实不错,肌肤细腻而不失弹性,手感完全不弱于任何年轻女子。 想到自己竟然触碰了太后的身子,并且还是小腿这种平素绝不会被任何男子碰触的所在,陈言也不禁生出刺激感。 只是纵然刺激,终究推拿体力消耗极大,加上又憋得难受,他早就累得满身大汗,手都酸了。 不过太后也不比他好多少。 主要是陈言的推拿不时会有一阵挑战她忍耐极限的拉伸和捏拿,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子。 但在那之后,却又是一阵无比舒爽的感觉,让她放松下来。 然后又是绷紧、放松,一轮轮循环下来,搞得她也浑身香汗淋漓,把衣袍都浸湿了,鬓发沾在一起,凌乱不堪。 马车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太后一会儿一声压不住的高亢哀吟,无不听得既心惊,又心热。 那俏丽宫女几次忍不住探问,都被太后敷衍过去,又不敢进去看,只好守在外面,双颊红晕渐起,不禁想起昨日和陈言的一番亲密。 太后不会是自己也动了春心,和陈大人…… 不过这种事想归想,她可不敢说出来,那是会掉脑袋的! 车内陈言好不容易给她弄完一轮小腿拉伸,稍喘了一会儿,说道:“太后,臣要猛攻您的肾反射区了,您忍着点啊。” 说着捏起拳,用食指关节顶上太后的脚心。 太后懵道:“肾什么区……啊!” 突然脚底一阵钻心的奇怪感觉涌来,她顿时浑身再次绷紧,忘我地朝着空中仰起头,檀口张得能吞下拳头,双眸不由自主地向上翻白。 刹那间,整个院子里的人无不色变! 不好! 太后出事了! 这一声跟前面那些声音大不相同,凄绝惨绝,就跟被人捅了似的! 黄良阁在屋内惊叫道:“还不快救太后!” 第459章 真当他生产队的驴? 周围的宫女已经吓坏了,全朝马车扑来。 俏丽宫女第一个爬上去,一把掀开车帘:“太后莫怕,奴婢来救……救……救……” 却是看清车内情况,结结巴巴地再说不完后面的话。 后面其他宫女也争先恐后地爬上马车,全都跟她一样愣住了。 黄良阁像年轻了四十岁,飞也似地从屋里跑出来,最后一个赶到马车前,见宫女们集体僵住,不惊反喜。 刚听到太后的声音时,他本来确实是极为震惊。 但随即,他就意识到机会来了! 原本是想将陈言调出京城,可如果这家伙真的把持不住,对太后做了什么,那就是杀头大罪,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陈言!你竟敢对太后大不敬!” 他刚喊到这,却见陈言已从里面钻了出来,众宫女不由纷纷退下马车。 黄良阁拨拉开宫女,冲到马车前,怒道:“大胆!你可知你干了什么好事!” 陈言从马车上跳下来,擦了把额头的汗珠,疑惑地道:“黄大人怎会在这?” 黄良阁见他这大汗淋漓的模样,心中更是暗喜。 这家伙,绝对是对太后干了什么! “本相为何在此,与你何干!倒是你,竟敢公然对太后无礼,陈言啊陈言,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黄良阁脸上保持着愤怒神情,指着陈言斥骂道。 “下官怎么就对太后无礼了?”陈言莫名其妙地道。 “你还想狡辩?可惜,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铁证如山,太后岂容你亵渎!”黄良阁愤慨地吼叫道。 “看到什么了你就铁证如山……”陈言满头雾水。 “你来说,刚才你看到了什么!”黄良阁一把将那俏丽宫女拉了过来。 “奴婢看到陈大人在摸摸摸太后的脚,而且连袜子都脱脱脱了!”那俏丽宫女结结巴巴地道。 “你呢?你看到了什么?”黄良阁拉过另一个宫女。 “奴婢觉得陈大人好像是在折磨太后,太后趴在床上,拼命挣扎喊叫,可陈大人就是不放手……”那宫女也是一脸震惊。 黄良阁听得心花怒放,无论是摸还是折磨,陈言这渎圣之罪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他露出义愤填膺之色,指着陈言喝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我那不是……” 话犹未落,车上传来声响,太后从车内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 “太后!您没事吧?”黄良阁第一个跑过去,搀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没事,哀家感觉挺好。”太后脸蛋红扑扑的,却带着惊奇的神情说了一句。 “天佑我大周!天佑太后啊!陈言狼子恶行,所幸太后自有天佑,没让他得逞!”黄良阁激动地道,“太后,此人竟敢犯下如此罪行,臣立刻叫人将他捉拿,禀明圣上,将他严惩!” 陈言干出这种事,太后何其重视礼数之人,必然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想不到自己煞费苦心都没办到的事,竟在机缘巧合下成功,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 黄良阁正心中狂喜、准备叫人时,太后却愕然道:“罪行?什么罪行?” 黄良阁不假思索地道:“此獠方才在车上折磨太后,大家都看到了,这等恶行令人发指!太后不必担心,臣定不会让他……” 太后不等他说完,直接截断他的话头:“黄相,你在说什么?方才哀家腿脚疼痛难忍,所幸陈卿巧施妙手,才解我痛苦。你们瞧!” 说着,轻快地来回走了几趟,甚至还拎着袍摆小跑了两遍,纵身向上一跳,跳起一尺余。 吓得众宫女连忙伸手去扶时,却见她稳稳落地,将众人挥开:“不用不用,哀家站得住。陈卿,你这猛攻肾什么区的手法,着实神妙!哀家还从未如此轻巧灵便哩!” 陈言忙道:“太后万金之躯,能为太后略尽绵力,乃是臣的荣幸。不过可惜被人打断,否则效果可能还要更好一些。” 一旁,所有人都听懵了。 黄良阁陡然由喜悦巅峰跌至谷底,震惊道:“可是方才太后明明叫得那么凄惨……” 陈言正色道:“黄相该喝过药吧?” 黄良阁错愕道:“莫名其妙,休得岔开话题,你方才明明……” 陈言打断他的话:“药汤如此之苦,为何生病受伤后还得喝它?皆因药汤虽苦,却能苦尽甘来,消得病痛。下官方才为太后做的诊治,正如此理,诊治的过程中太后虽然痛苦,但诊治之后,却能助太后旧疾复愈。” 太后动容道:“这比较真是恰如其份!” 黄良阁几次张嘴,却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原本以为大好机会,结果没想到太后竟然给陈言帮腔,叫他说什么? “黄大人若没其它事,下官便告退了。”陈言趁机道。 “且慢,陈卿去哪?”太后错愕道。 “臣实在是有些疲累,所以……”陈言苦笑着将双手举起,展示给太后看。 只见他双手微微颤抖,却是刚才按摩时间太久,脱力了。 太后反应过来,有些歉疚地道:“是哀家考虑不周,不过你要休息,无需离开,便到侧殿小室稍做休息罢,稍后哀家还有事想向你请教。” 陈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太后哪有什么事要跟他请教,摆明了是还想让他一会儿接着给她推拿! 这女人也太过分了吧,真把他当生产队的驴来使唤? 太后召来那俏丽宫女:“怜珠,你服侍陈大人到小室休息罢。” 那俏丽宫女连忙道:“是,太后。” 说着,转头对陈言道:“陈大人,请随奴婢来。” 陈言只得谢了恩,跟着她转身去了。 待他们消失在院外,黄良阁便要说话。 太后却先一步开了口:“黄相若是想问是否已经向他提过升迁之事,哀家先要向你道一声歉,哀家已经改变主意。” 黄良阁脸色一变:“太后!”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和陈卿家,难道不能和平共处么?” 黄良阁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良久,他才终于屈膝跪地,颓然道:“老臣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反而有些意外,道:“黄相真的愿意与陈言和平相处?” 陈言的一番手段,确实收到了效果,让她很难再下定决心,帮着黄良阁对付他。 因此她才忍不住提出这要求。 可是她也知道黄良阁的性格,因此本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不想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黄良阁长叹道:“这些年来,太后对老臣照顾有加,老臣岂能不感念于心?既然太后认为陈言该留在朝中,老臣又岂会为一己私愿违背懿旨?从今日起,老臣便放弃此事。大周未来如何,端看天意吧。” 太后娇躯微震,伸手将黄良阁扶了起来,感动地道:“黄相如此宽宏,实是我大周之幸!” 第460章 落荒而逃 慈安宫有多座侧殿,陈言跟着那俏丽宫女绕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绕到了哪一座侧殿内,进了一间小屋子。 屋内有供休息的小榻,以及一些书画、书桌等物。 “陈大人,奴婢服侍您宽衣休息。”怜珠引着陈言到了榻前,红着脸说道。 “咳,这不用了。姐姐不用在这陪我,我一个人睡一会儿就行了。”陈言赶紧推脱。 “这怎能行?太后让奴婢服侍好大人,若是奴婢离开,会受责罚的。”怜珠惶然道。 陈言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看她这架势,显然是绝不肯离开,又有点像昨儿那如饥似渴的架势。 她这千肯万愿的模样,加上他本来刚才就被太后勾起了火气,不免心里也热了起来。 只要把握好分寸,不搞出大事,该没问题吧? 毕竟是太后让她来服侍自己的,或许也存着让她来犒劳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正要说话,敲门声忽起。 “谁呀?” 怜珠愕然走到门口,将房门轻轻打开,顿时傻眼了。 只见门外站着一群宫女,个个面带红晕,目光荡漾地看向陈言。 “你们来这做什么?”怜珠吃惊道。 “怜珠,有好事怎能忘了姐妹呢?”一名宫女悄声道。 “奴婢等一起来服侍大人休息。”另一名宫女含羞说道。 怜珠瞬间反应过来。 这些家伙,知道陈大人要在这休息,便偷偷溜来这里,想再续昨日之缘! “这怎么行!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那陈大人哪还休息得了?”怜珠微微色变,连忙正色道。 “得了吧!你在这,难道陈大人就能好好休息?”又一名宫女反驳道。 “莫说你没动心思,也莫说你真的只是想在这看着陈大人休息,”旁边一个清秀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大家都是女子,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思呢?” 怜珠不禁脸上绯红一片,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开窗户的声音。 她愕然转头看去,登时惊道:“大人,您在做什么!” 众女也无不惊愕,看着屋子另一边,陈言已经打开了窗户,正撩着袍摆翻上窗台,竟是准备逃走! 陈言看到外面这么多宫女时,当场下定决心,逃,必须逃! 一个两个还行,这么多一起上,他怕不是要直接死在这! “陈大人!”怜珠惊叫一声,追了过去。 陈言已从窗户翻到外面,撒腿就跑。 这些宫女虽说不像大周一些地方的女子那样缠了足,但终究是女子,哪追得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 陈言一口气逃出了慈安宫,刚跨出前殿大门,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陛下小心!” 陈言还没反应过来,已和一人迎面撞上。 那人完全没想到竟会有人从里面奔跑而出,惊呼一声,已被他撞得仰倒下去。 后面跟着的两人条件反射地去扶她,仍没能挡下陈言的冲势,登时人仰马翻。 陈言也不例外,直接把三人一起压在了下来,只觉软玉温香,不禁大愕。 随即突然想起出来前有人叫的那一声“陛下小心”,他瞬间色变,慌忙抬头看去,顿时僵住! 被他压在下面的,赫然正是唐韵! 两名凤翔卫则在最下面成了肉垫,将他们两人垫在上方。 唐韵这时也狼狈地抬眼看去,正欲发怒,突然和陈言对上了眼神,一时错愕。 “陈言?!”她吃惊道,“你怎会……还不赶紧起来!” 却是问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妥,俏脸胀得通红,低喝一声。 陈言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地爬了起来,麻溜儿地跪了下去:“臣冲撞圣驾,罪该万死!” 唐韵被凤翔卫扶了起来,气恼地瞪着地上的他:“你的确该死!” 方才倒地时,这家伙那脸好死不死,正好撞在她胸前。 这辈子还从没有任何男人碰触过的地方,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被这厮给碰了! 好在慈安宫门外没有外人,不然要是被外人看到,那还了得? 陈言吓一跳,这妞不按套路来啊,这个时候她不该是来一句“你也不是故意的,朕赦你无罪”吗! 他慌忙道:“陛下恕罪,臣是有原因的!” 唐韵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没好气地道:“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个能让朕信服的理由,看朕怎么收拾你!” 左右的凤翔卫面面相觑。 上回私服出宫时,有个家伙对她说了些猥琐的言语,甚至都不到有肢体接触的层面,陛下便让她们将对方暴揍一顿,估计没两三个月起不了床,事后还嫌她们揍得轻了。 如今陈大人生生给她撞了个满怀,碰触到她的圣躯,她居然还肯给他机会说出理由,足见对他非同一般。 陈言苦着脸道:“臣说出来,陛下得答应不追究相关者的责任。” 唐韵失声道:“你竟还敢和朕讨价还价?” 陈言惶恐道:“臣不敢,但这事确实也不能怪她们,求皇上答应。” 唐韵这下是真的被他惹出了好奇心,瞪着他道:“先说来听听。” 陈言无奈地道:“臣怕死,正在逃命来着,所以没留意陛下来到。” 唐韵一呆:“怕死?逃命?谁要杀你?” 陈言有点尴尬,道:“陛下,臣能不能单独跟您说?” 唐韵秀眉微蹙,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们退到一边去。” 等到周围五丈之内无人后,陈言才道:“是太后的宫女。” 唐韵一下愣住了:“啊?她们怎可能要你的命?” 第461章 臣的审讯无人能扛 陈言只得把前因后果大略说了一遍。 唐韵听完,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陈言举手道:“微臣所言全是事实,我可立誓……” 唐韵打断他的话:“宫女的事,朕相信你。不过……”说着,脸上的古怪表情又加深了,像是憋着笑。 陈言疑惑道:“那陛下这表情是……” 唐韵脸上一红,却又忍俊不禁地道:“你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妄为,连王爷都敢得罪,居然还会怕一群宫女,说出去未免笑煞人。” 她还没登基时,便已知道宫女的问题。 和太监不同,皇宫内的宫女无法以去势之类的手法,杜绝其欲望。 因此宫女久积之后难免会有些逾矩之事。 但是,陈言面对漂亮动人的宫女,没有趁机多占点便宜,反而落荒而逃?这家伙不是个色胚吗? 陈言尴尬地道:“臣是不得不怕。俗话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更何况她们那么多人,臣这头老牛再结实有力,也扛不住啊!” 唐韵初时没听明白,但稍一思索,便即反应过来,不禁双颊更是红晕加深,嗔道:“什么牛什么田,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陈言也知自己失言,在她面前说这种男女话题,确实敏感。他赶紧告罪,道:“陛下现在该信臣是无意之失了吧?” 唐韵却道:“朕可以赦你此罪,但你得先告诉朕,为何来慈安宫?” 陈言也不敢瞒她,将来送马车的事说了一遍。反正宫内的事只要她想知道,一查就清楚,瞒也没用。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朕这几日感觉太后对朕比往昔还要亲和,原来如此。” 她冰雪聪明,一听便知道陈言打的什么主意。 不得不说,陈言这家伙确实机灵过人。 太后和黄良阁联手想要收拾他,他便从太后那里着手,破解二人联手,现在看来效果颇佳。 而且这么一来,太后因为不再对付陈言,自然也就不会再和她这个皇上对着干,母女二人的感情便恢复如初。 可以说,陈言这一招是一举多得。 她沉吟片刻,才道:“算了,看在你也算有功的份上,今次的事朕不再追究。但,下次若是再犯,朕绝不轻饶!” 陈言喜道:“臣多谢陛下圣恩!另外,臣还有一件事,正好想向圣上禀报。” 唐韵蹙眉道:“有什么事不能以后说?朕还想去探望母后。” 陈言微笑道:“事关通元寺,臣算是拿了一点筹码,不知圣上可有兴趣?” 唐韵惊喜道:“这么快?怎么拿到的?”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通元寺派人来刺杀微臣,被臣的护卫给拿下了。” 唐韵娇躯一震:“他们竟大胆到这种程度?!” 陈言双眼微眯:“而且还是光天化日、在闹市大街之上行刺,殊不寻常,简直就像是他们恨不得有人知道臣是被刺杀身亡的一样。” 唐韵压下情绪,思索道:“你是说,他们另有目的?” 陈言从容道:“是或不是,一审便知。陛下若是有兴趣,可随臣前往一观。臣估摸着,他们这会儿也该吐露实情了。” 唐韵疑惑道:“他们派的人这么经受不住审讯?如此轻易便会吐露实情?” 陈言嘿嘿一笑:“这嘛,臣只能说,不是他们不行,是这世上没有人能扛得住臣的审讯。” 唐韵撇撇嘴:“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死士!” 陈言却道:“那是皇上没见过真正的审讯。” 唐韵不由被他激起了好奇心,道:“行,朕便随你去看看,你所谓的‘真正的审讯’有多厉害!” 半个时辰后。 黄良阁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之后,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答应太后不再跟陈言斗,只是敷衍她罢了。 如今他不仅被降官,而且唯一的孙子还毁了相,再没办法做官,这一切都是陈言所害,他怎可能放过对方! 但他已看出来,太后已经被陈言那家伙攻克,很难再在这件事上帮他。 黄良阁不是蠢货,他可以对太后发火,但这极大可能反而逼得太后更是背离他。 所以他才故意假意应承,让太后放心。 太后,是他对抗皇帝的筹码,若是丢了这张保命符,以后他要对付陈言就更难了。 “陈言啊陈言,你以为拿下太后,本相便拿你没招?总有一天,老夫必会让你跪在我面前,向我痛哭求饶!” 同一时间,京城东南,陈言的马车进了一栋大宅。 开门的魏川将宅门关紧后,回身便去马车旁边道:“大人,卑职扶您下来。” 车帘拉开,陈言钻了出来,却道:“闪一边去。” 说着,陈言自己直接跳下了马车,转身对着车上伸出手:“陛下,臣扶您下车。” 魏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退开。 皇上竟然一起来了! 黎蕊先从车内出来,跃下马车后,唐韵才从车内出来。 她却没理会陈言的手,同样直接自己从马车上跃下,扫视了周围一圈:“原来你是将人藏在了这里,朕还以为你是关在地运福宅内。” 陈言讪讪地收回手去:“这地方也是当初圣上赐臣的宅子之一,横竖空着也是空着,臣就让人把这里稍微改造了一下,当个临时据点也是好的。” 唐韵看他一眼:“是朕赐你的?” 明明就是这家伙逼着她拿来换的! 陈言干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抓到的两人就在前面,陛下且随臣一观。” 唐韵却没动,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些房屋:“你说你改造了此地?但为何朕没有看出哪里有不同?” 这宅子她也来过,这里的建筑和装潢和她印象中一模一样,看不出哪里有过变动。 陈言挺胸道:“要是能随便看出来,哪还能当据点?不是臣吹牛,如今这地方,就算有大伙的匪贼前来围攻,臣也能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这座宅子的用途和地运福宅不同,乃是作为临时基地,自然改造时也有所区别。 为了不惹人怀疑,地面上所有的建筑都保持原样,但所有房屋都在墙壁内侧以铁皮进行了加固,同时门窗也更换成了铁门,只是以涂料精心染成了普通门窗的颜色和纹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问题。 甚至连宅内的树木,也都进行了一定改造。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改造,还是在于地窖。 第462章 虚而实之 原本这宅子有一处地窖,用来存放物品,陈言让人从那里将其挖深挖阔,在地窖之下又挖出一个秘密空间。 抓来的两人,便是关押在那里,就算通元寺的人知道人关在这宅子里,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当然,这样的改造量极为巨大。 而为免被人发现,陈言特意挑选了这栋最为偏僻的宅子,离周围最近的房子都有十多丈,而且工程都是在白天嘈杂时进行,推出的泥土沙石则晚上运送到别处,再从别处设法运出城去或者另行处理。 “想不到你竟在朕的眼皮底下弄出这种地方,朕忽然觉得,来此似乎不太明智。”唐韵意味深长地道。 “陛下说笑了!臣的地方,就是您的地方,到这跟到家一样,您绝无安全之虞!”陈言陪笑道。 “陈言,朕给你的房产,可不只这一点。”唐韵看着他,“坦白说,你到底改了几处?朕指像这种用来做据点的改造。” 陈言暗叫厉害。 不愧是皇帝,举一反三的能力确实强! 他确实不只改了这里一处,俗话说狡兔三窟,到京城这种危险之地,他岂能只准备一个点? “臣不敢隐瞒,共有三处。”他赶紧道。 “什么!竟然有三处之多!”唐韵一震道。 一旁,魏川暗暗撇嘴。 三处就吓成这样,大人要是说出真实数量,还不把她吓死? “咳,臣稍微吹了点牛,现在真正在大规模进行的就是这一处,另两处现在只是做点初期准备。”陈言一脸坦然,“不过最多再半年,另两处应该就可以大致改造完。” “想不到你对朕这么坦白。”唐韵回过神来,神情稍缓。 “坦白说,臣还是个戒心蛮强的人。只是,谁真心对臣好,臣心里一清二楚。”陈言认真地说道,“臣这个人就是对同志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寒冬般冷酷。” 唐韵微微一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道:“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带朕去吧。” 陈言忙道:“是,陛下这边请!” 说完,引着她和黎蕊往后院而去。 心里却暗暗得意。 这下还不叫你感动得唏哩哗啦? 调教,稳步进行中! 陈言和那些什么事都想让靠山解决的蠢货不同,深知“靠山必须好好调教”的道理。 不只是要形成利益共同体,而且还要让靠山产生感情上的连接。 这样一来,哪怕利益出了问题,靠山也会因为感情来保护他。 将这地方主动告知唐韵,就是其中一个手段。 当然,透露给唐韵的信息量也是精心安排的。 他故意说出自己在京城还有共有三处据点,虚虚实实,唐韵就基本不会去怀疑他此外还有据点没说,甚至还会觉得他忠心,为之感动。 另一方面,说出这里的存在,也能让唐韵有所准备。 譬如说,万一将来被人发现他在这里的布置,向唐韵告发,她才不至于应对起来手足无措。 靠山,不是瞎用的。 想尽可能发挥出靠山的能力,首要一点就是尽量减少靠山的压力。 那种天天给靠山惹些难以应对的麻烦的蠢货,早晚有一天不是靠山被耗垮,就是靠山再不想让他靠。 好比手上有把刀,想要好好利用它,就得磨利了它,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它的威力。 不然磨也不磨直接拿来砍,没几下刀就折了,那还用个毛啊。 后院地窖下分两层,负一层就是原本的地窖,基本保持原样,作为迷惑之用。若是有人贸然进入,也察觉不了地窖下面另有玄虚。 从那再往下,负二层,则是秘密据点的核心部分——地室。 层高七尺许,设计的面积比地上的宅子面积还要大两三倍,如今还是工地状态,到处都挖得不成样子,但已有数个房间已经建造完了主体,可以使用。 唐韵走在地室通道内,芳心倍感惊异。 就算是目前完成的这个工程量,若是让工部来操作,怕是动用一二百人都要半年以上才能办到。 但陈言的人竟然不过一两个月时间,就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使用的人手还少这么多,简直匪夷所思! “到了!”陈言忽然停下,推开了一个房间的房门。 进去一看,里面是里外两进的构造,里进是刑房。 其内两人双手高举,被天花板上吊下的粗链吊绑着,双脚也被地上的铁链固定住,无法移动,更别说反抗。 见到陈言等人进来,两人一愣。 唐韵和黎蕊是便装打扮外加面纱遮脸,他们并没有认出这是当今帝上。 但陈言,他们却是认得的。 “哼,果然是你这个狗官!既然落到你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左边那人面容威武,眼神透着一股凌厉,冷冷说道。 右边那人面容普通得多,不过显然也是自认为必死无疑,眼神相当坚定。 唐韵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身上并没有任何刑讯的痕迹,看来是还未开始审讯。 “本官就长话短说了,指使你们的人,到底是谁?”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呵,你这种无良狗官,人人得而诛之,何来指使之有?”那威武男子冷笑道,“我只是看不惯你而已!” “这么说,你是要逼本官用刑了。”陈言双眼微眯,悠悠说道。 “哈哈哈哈……爷爷刀山火海都不知道闯过多少回,岂惧你区区刑具!”那威武男子哈哈大笑,颇有气概。 唐韵不禁微微蹙眉。 这人确实不像是说大话的那种,看样神情模样,视死如归,绝对是死士一类的人物。 另一人虽然不怎么吭声,但神情模样一如同伴,显然也是不惧刑讯。 来的路上,陈言已经向她说明,虽然猜是通元寺派来的人,但还没有实据,因此需要从这两人口中问出来。 但看这架势,怕是用刑也起不了多少用。 陈言含笑道:“刑之一道,博大精深,岂是区区刀山火海能概括?既然二位这么坚决,本官便让二位小尝一番。周姑娘,咱们先出去。” 第463章 这就服软了? 因为是在外人面前,他便按惯例改了称呼。 唐韵却没动,道:“我也很好奇你有什么刑罚是他们所不能承受。” 陈言愕然道:“周姑娘是想留在这?这,还是算了吧,有些东西实在是不宜周姑娘观看……” 唐韵冷然道:“莫要小瞧我,我见过的惨烈场面,不知凡几。区区一点刑讯,又有何难哉?” 这话倒不是虚言,这几年她亲自带兵打仗,什么苦难没经历过?她亲手杀死的叛兵,都不知道有多少,什么开膛破肚、肢折骨裂的画面没见过? 陈言迟疑道:“这,既然如此,那周姑娘要留在这也行,本官没那个能耐,就先出去了。” 唐韵看着他退到了外面,秀眉一扬。 这家伙终究只是个文官,见到血腥场面就受不了。 不过无妨,他在不在都一样,反正她今儿是非看完刑讯过程不可。 陈言对其手段如此自信,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手段,能让这种视死如归的汉子屈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慢慢进去,不要乱走,对,就在里面。” 随着人声传来,一名军士引领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那队人全都用黑布袋套着头,一身破烂衣衫,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脓胞,有的还在流着莫名的黄液,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有什么病症。 一股浓烈的臭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唐韵和黎蕊都是女儿家,自然爱干净,不由掩住了口鼻,退到一边,均感诧异。 这队人有八人,赫然全是乞丐! 而且看这意思,显然是从外面找来的,为了避免被他们认出路途,还特意蒙了头脸。 “停!”领头的军士喝了一声。 八个乞丐立马停步。 “在你们面前有两个人,便是你们这次的目标。” “记着,每一次算一两银子,不限次数!” “但是不可伤损他们身体其它地方,否则扣钱!听懂了吗?” 那军士连着说了两遍,确认所有乞丐均听清条件。 其中一名乞丐问道:“大爷,这头套能解下来么?” 唐韵这才发觉,那些蒙头的黑布袋均在她们脖子处扎紧,不是随便可以取下来的。 “不必,就这样办事。记着,你们只有一个时辰时间,谁要是半途而废,一文钱也拿不到!明白了吗?”那军士沉声道。 “明白了!” “好,开始!” 唐韵和黎蕊不禁睁大了眼睛,只见那群乞丐摸索着朝两人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威武男子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道。 几个乞丐已经摸到了他身上,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话。 两女看着眼前骤然而起的一幕幕,无不瞳孔收缩,张大了小嘴。 天啊! 他们这是…… 外进,陈言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忽地,两女逃也似地从里进出来。 “你……你竟然……”唐韵扶着墙,一阵阵恶心从胸口涌起,几次差点没呕出来。 “周姑娘快坐坐,喝口茶压压惊。”陈言连忙起身,将另一杯新泡的茶送上。 唐韵无力坐下,与旁边同样脸色苍白、苦忍着恶心感的黎蕊交换了个惊惧但又带些羞赧的眼神。 里进传出那两人的惊恐叫喊声,已经再没半点之前的镇定从容。 “滚开!你们干什么!啊!不要!别碰我!” “救命啊!我不……唔……你们这群畜牲……呜呜……不要啊!” 此前那充满男子气概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变得跟小媳妇似的。 陈言摆摆手:“赶紧把门关上,太恶心了!” 门边的军士连忙将门关上,里面的惊叫声登时封闭在里面,微弱至几乎听不到。 唐韵看向陈言,不能置信地道:“你竟然让人……让人……” 方才那画面,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 看着那两人被一群乞丐争先恐后地扒掉了衣衫裤子,她感觉自己三观都被颠覆了。 那事,不是男人和女人才能做吗! 陈言叹了口气。 “坦白说,臣其实最讨厌用刑了,但有时候是不得不用。” “用刑,最根本的要点,还是在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让对方崩溃,受制于你的手段,不敢不老实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对聪明人,通常很简单,只要找到他害怕的点,稍提一嘴,对方基本上立马就会招。” “但对一些笨蛋,譬如那俩,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实刑上一遍,他们才会懂得听话。” “这俩虽然自称不怕死,我也相信他们不怕,但死亡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可怕的事。” “很多人对某些东西比对死亡还要惧怕,比如说尊严的毁灭,就是绝大多数人都受不了的。” 唐韵听着他的话,恍然大悟。 被男人那啥,对一个男人来说,确实是极为羞耻和伤害尊严的事。 更别说下手的还是一群烂脓烂疮的乞丐,那两人没当场晕过去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算做了好事。”陈言忽然道。 “这怎会算好事?”黎蕊吃惊地道。 “这些乞丐是臣从京城周围搜罗而来,他们连吃饭都保证不了,自然更没机会去碰女人。”陈言邪恶一笑,“现在有机会让他们发泄发泄,对他们来说岂非好事?” 两女对了个惊恐的眼神。 这家伙,也太可怕了! 得罪他确实不是件明智的事,性命且不说,尊严那指定是全没了! 唐韵心中忽然闪过之前陈言说过的话。 “对同志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寒冬般冷酷。” 这家伙真是以实际行动践行着他这两句话。 里进的门突然被打开,里面的军士闪了出来,嚷道:“大人,他们俩肯招了!” 唐、黎二女几乎同时失声道:“这么快!” 那些乞丐进去也不过半刻钟而已,那俩人竟然就已经屈服。 不过听着门开后里面传出的动静,真是闻者心酸,听者流泪,不怪他们会服软。 “不急,那些乞丐也有段日子没乐呵过了,让他们再享受享受。”陈言笑眯眯地道。 “是,大人!”那军士转身回了里进,又把门关上了。 “他们都肯招了,你这是为何?”唐韵震惊地看向陈言。 “陛下若是要立刻放了他们,臣立马照办。”陈言顿了顿,“不过在陛下开口前,臣恳请陛下,先想想有多少人在这两人手下出事吧。” 唐韵又是一震。 的确! 这两人既然会被通元寺派来负责刺杀陈言,而且照陈言所说,对方布阵严密,显然不是新手,那说明对方绝非第一次干这种事! 陈言有反制之力,可那些此前在他们手中遇害的人呢? “朕,明白了。”唐韵颓然道。 第464章 花魁登门 通元寺,方丈禅房。 明悟禅师吃惊地道:“什么!那么多大活人,怎可能突然失踪?” 元智也是一脸惊疑,道:“弟子也不知。方才等不到他们的消息,弟子便派人去预定的动手地点察看,可是一个人也没找到。约定好的接头点,也没有任何消息。他们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明悟禅师脸色数变,沉声道:“那就必须做好他们已经被擒的打算了!” 元智吃惊地道:“以他们的能耐,谁有本事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抓住他们?” 明悟禅师起身,在房内来回踱了几圈,才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被抓,对方肯定要逼问动手者是谁。好在他们都是死士出身,刑讯那套对他们没用。” 元智也点头道:“这一点弟子也信得过他们,只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明悟禅师冷静下来,道:“继续派人查找他们的下落,同时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将银票准备好,送到陈府。” 本来想着杀了陈言,那要罚付的五十来万两,就不用交过去了,一举多得。 但现在却不得不赶紧送过去,以免被对方猜到自己身上。 元智眼中现出贪婪之色,惋惜道:“真是便宜了那家伙,五十多万两银子,哎,弟子立刻去办!” 明悟神师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些银子不会白白给他,每一文,我都会加倍拿回来!” 傍晚时分,陈言回到府中。 通元寺那两人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比陈言预料中得到的消息还要多。 两人均不是通元寺的人,而是专干杀人勾当的杀手。 在和通元寺勾搭上之前,他们是隶属于响应前燕王唐朔的凉州府尹的死士。 后来凉州府尹兵败身亡,手下死士流亡各地,死伤殆尽,只剩他们这一批。 这些人都是受了凉州府尹大恩,决心以死相报,便入了京城,准备等机会刺杀唐韵。 就在那时,他们和通元寺搅上了关系。 因为无钱生活,他们不得不设法接些“买卖”,结果第一单生意就接的通元寺的。 那之后,便成了通元寺的专属雇佣兵。 陈言让他们写了一份曾经祸害过的人名清单,两人当场就了。 根本没法写! 皆因他们曾经绑架或者杀害过的目标,除了唐韵此前所知的那些官员亲属,还有大量的平民百姓! 不过和受害官员亲属基本全是男子不同,平民目标基本都是年轻女子。 陈言瞬间就明白了为何有这区别。 对官员亲属下手,是为报复或者胁迫,在重男轻女的大周,对儿子或者孙子下手,震慑力远远强过对女儿或者孙女下手。 而对平民,则大多都是为了私欲。 这群通元寺的和尚,表面上守清规戒律,暗地里至少抓过上百个平民女子,供他们发泄私欲。 那两人通常把人交给通元寺后就不会再干涉,但偶尔也听寺中人说过,交过去的女子从此都被关在寺中的地牢内,一旦怀孕或者重病难治,便会被通元寺的僧人杀死,弃尸荒野无人之地。 听到这些恶行时,唐韵气得贝齿咬得喀喀作响。 简直人性泯灭! 原本她还觉得陈言那样对付两人,着实有些不人道。 但听到那些事后,她只恨陈言收拾对方不够狠! 这些人助纣为虐,不知道破坏了多少家庭,伤害了多少人命,再残忍的刑罚,也不为过! 陈言也没客气,等到两人绞尽脑汁写出一份约三十多人的名单后,又把那群乞丐继续跟两人关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名单参考的意义比较大,但作为证据远远不够收拾通元寺这种名声极大、影响力颇广的大寺庙。 还得另想办法多弄些证据。 离开那里时,唐韵罕见地向陈言道了谢。 非常手段,方能治非常之恶。 她派凤翔卫调查已久,却没有半点可靠的消息。 但陈言不过短短时间,便已拿到了实证。 这让唐韵更是清楚意识到,她的光明正大之道,远远不足以应付这些藏于深暗之地的恶行。 唯有他,才能办到。 “朕只有一个请求,务必将这些有违佛旨的恶僧,全部治罪!” 临别前,唐韵对他说了这句。 陈言当时便沉声应道:“纵然没有陛下这句话,臣也绝不容许这种祸害,继续存世!” 此刻,陈言躺在榻上,双眼微眯,仰望着天空,任夕阳的霞光洒在身上,心中不断盘算着。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吟霜快步而近后,说道:“大人,外面有位女客求见。” 陈言一怔。 女客? 不多时,来人进入院内,向着陈言盈盈一礼:“凝若拜见陈大人。” 陈言翻身坐起,讶道:“凤栖楼的花魁竟然亲自来我这寒舍,不知道是被哪阵风吹来的?” 来者一身碧裙裹身,轻纱覆面,仅露在外面的双眸含羞带媚,赫然正是曾被他救过的那个凤栖楼花魁凝若。 “妾身听闻大人无事,特意前来恭喜大人。”凝若柔声说道。 陈言露齿一笑,朝她伸出手去。 凝若一愣,旋即大喜。 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上回在京香园,是她这辈子少有的挫折经历。 一个热血方刚的青年男子,竟然对她无动于衷,在她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现在看来,或许当时这位陈大人只是装出来的! 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想到这,她羞答答地朝前走了两步,伸出纤纤玉手,搭向他的手。 片刻后,她的手轻轻地搭到了他大手上。 陈言一愕,抬头看向她:“你干啥?” 凝若被他这话弄懵了,下意识道:“大人伸手不是召凝若靠近么?”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谁要你靠近了!你不是说来恭贺本官的吗?礼物呢?” 第465章 看看你演技 凝若登时僵住。 陈言甩开她的手,不悦道:“空手而来你恭贺个毛啊!” 凝若脸都绿了,好在有面纱遮挡,倒不至于让人瞧见。 恍惚间,她像是又回到了京香园那晚。 这家伙,绝对不是男人! 没有任何男人,面对她的时候首先想的是礼物! 就算想要礼物,也是想要得到她! 那晚之后,她本来以为陈言死定了。 大晋的使者,那是连黄良阁等重臣都不敢招惹的人物,这家伙不过区区一个郎中,夺官是必然的,入狱也是不可避免,仅有的悬念就是皇上会不会给他直接来个秋后问斩。 然而今日午后,她却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 陈言安然无事,雷应升被彻查! 当然,雷应升是大晋的人,就算查了,最后要怎样处理也要知会大晋才行。 但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凝若经常招待达官显贵,自然有些手段,很快就设法查清了情况。 当她听说陈言居然敢当面痛斥春官尚书俞世南时,登时吓呆了。 从四品的官。 当面痛斥正一品的大员? 更让她惊呆的是,陈言痛斥之后,圣上竟然还真听他的,叫人查雷应升! 那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段日子,那件令她难以安眠的危机,或有办法! 为此她才不惜一改往日作风,亲自来陈府拜见。 到了府外,却惊见陈言住的府邸竟是王公规格,更是让她既惊且喜。 能住这种地方,绝非小可,看来自己真找对了! 进来前她心里盘算了无数种办法,务必要让陈言今日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 但此刻,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挫败感! 不! 这绝不可能,她也绝不会认输! “难道……凝若在大人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 她颤声道,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当然不是真的,这些年她已经试过无数次,再铁石心肠的男子,也抵挡不住她这声音和话语。 “你这感情上得挺快啊。”陈言不禁笑了,“来,再加把力,让本官看看你这演技的感染力有多强。” 凝若心里一凉,但却仍不死心。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大人可知小女子听到大人这话时,心中是何等的滔天巨浪?” “世人皆为名利赴死,却罕有人能有如此真知灼见。” “反而女子更明白光阴的珍贵,因为岁月是女儿家的本钱,一旦光阴流逝,人老珠黄,便再人怜惜。” “也正因此,自从在京香园一见,凝若心中便再不能忘掉大人。” “今日,终于忍不住,厚颜前来拜访。” “凝若不求什么,只求能和大人见得一面,便已知足。” 听着她幽怨中带着钦佩的妩媚嗓音,看着她柔情似水的双眸,陈言也不由动容。 这妞演技方面确实有奥斯卡影后的潜力! 感情说来就来,对微表情和肢体的把握也十分到位,难怪能成为凤栖楼的花魁,而且还能扛住各方压力,到现在也没失去自己的处子之身。 这美女,有一种能掌控男人的能力。 心里转着念头,但陈言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动容,道:“说完了?那你可以走了。” 凝若一僵! 良久,她才艰难地道:“大人为何要赶凝若离开?” 陈言反问道:“不是你说的嘛,见我一面已经知足。如今已经见到,恕本官不送。吟霜,送客。” 侍立一旁的吟霜立刻道:“是,大人。凝若姑娘,请罢。” 凝若娇躯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握紧。 这家伙,难道已经阉了? 不然怎么可能对自己无动于衷! “凝若姑娘,请!”吟霜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 凝若猛地一咬牙。 事到如今,只有出杀手锏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透出一抹情意。 “不知大人可曾听过,凝若曾经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在男子面前摘下面纱。” “除非,那是妾身认定的夫君。” “妾身虽身在青楼,却一直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 “一心只求能寻得合意的郎君。” “这些年不知几多达官显贵、多情之人,想要迎娶妾身过门,但都被妾身拒绝。” “妾身也曾犹豫,这么做是否明智。” “可是见到大人后,妾身终于明白,自己的坚持是多么值得。” “妾身只求大人一件事——请您成为今生唯一能看到妾身面容的那人!” 她轻柔而坚定地说到这里,右手轻抬,将挂在左耳上的面纱勾扣轻轻一取。 刹那间,面纱缓缓从她玉容左侧滑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陈言突然跳了起来。 扑到她面前,一把抄着面纱,在它刚滑到她瑶鼻处时,便猛地将面纱提拎起来,把取下的勾扣又重新勾回原处,将她俏脸重新遮了起来。 完事后,他才收回手,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看到了!凝若姑娘,你的心情本官已经收到,感谢,再见。” 凝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良久才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您是不是没明白妾身方才说的意思,妾身可以再说一遍……” 陈言露齿一笑:“明白,就是你想高攀本官嘛。” 凝若一时语塞。 高……攀? 她肯嫁给他,妥妥的下嫁好吗! 虽然两人身份地位来说,确实陈言高得多。 但她可是万人追捧的凤栖楼花魁,多少男人想要得到她,肯委身于他是他的福气好吗! “看来你仍没明白。”陈言见她仍不死心,叹了口气,“你先看看你旁边这位,本府的二官家,吟霜姑娘。端庄美丽,做事干练,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得卧房,不比你差吧?” 凝若跟着吟霜进来的,自然早就看清了后者的长相,当时就有点震惊,没想到陈言府中竟有这么标致的丫环。 此刻转头再看了看吟霜,她不禁心中一颤。 确实,这个女子越看越有味道,难道陈大人和她…… “大管家!”陈言不等她说话,突然嚎了一嗓子。 “来啦!大人什么事唤我?”郑妍一溜烟从后院跑了过来,陡然看到凝若,登时双眸透出警惕之色,“你又从哪找了一个丫环回来?” “丫……环?!”凝若一震。 “凝若姑娘,你再好好看看我这大管家,秀丽绝伦不说,这身段不比你强个一两档?”陈言没理会郑妍,继续说道。 第466章 连公主也撵? 凝若看着郑妍,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面对吟霜,她虽然吃惊,但却自忖绝不会逊色。 可是面对郑妍,她心里有些发怵。 自己和这个天赋异常雄厚的女人相比,好像确实没有哪方面能占优…… “顺便说一句,我二管家出身官宦世家,我大管家更是出身非同一般。” “你青楼女子出身,说姿容压不过她们,说出身更是逊色不少。” “请问,本官若是真迎娶你过门,你凭什么压着她们,做我陈家的女主人?” “就凭你接待的男人多嘛?” 陈言悠悠地说道。 郑妍听到他提到自己出身不一般,不由瞪他一眼。 这家伙不知道今日发什么疯,明明知道自己和家族已经断了关系,还提这茬! 凝若几次张口,但芳唇轻颤,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这话,太伤人了! 可是,却是事实。 “顺便再说一句,别说做夫人,其实你就算想进我府中做丫环,也不够格。”陈言补了一刀,“我府中这些丫环,最起码都是七品官的女儿。” 凝若脸上血色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前,她信心十足。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想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环匆匆而来,慌乱地道:“大人!玉公主来了!” 凝若一震。 玉公主?哪个玉公主?难道是…… 陈言皱皱眉,嘟囔道:“她可真是一天天闲的,没事跑我这来干啥?” 唐韵的警告声声在耳,但奈何玉公主自己要来,他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话音未落,轻快的脚步声已经传来,伴随着琳玦微响,玉公主款步而入。 凝若转头看去,顿时娇躯剧震。 竟真是那位才名远扬的玉公主! 周围下人纷纷跪地:“拜见玉公主!” 凝若终究只是平民身份,也不得不跟着跪落在地。 奇怪,这位玉公主众所周知的清冷高傲,从不假任何男人颜色,怎会来陈言这儿? 忍不住悄悄觑看,只见玉公主华服美裙,仪态典雅,自有一番高贵之气,哪怕同为女儿家,也不够为其气态神韵心中怦然而动。 凝若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赶紧收回目光。 很少有人知道,她以轻纱覆面这一招,其实当初从玉公主那偷师来的。 只不过,玉公主是真的不想让男人看到她的玉容,而凝若自己则是经营策略。 而这一招也收到了奇效,那些看不着她面容的男子很是吃这一套,纷纷为她一掷千金,替凤栖楼赚了不少银两。 陈言这时也赶紧从榻上长身而起,行礼道:“陈言见过玉公主。” 玉公主柔声道:“玉儿不请自来,还请大人见谅。” 陈言苦笑道:“下官哪敢怪责公主?只是我这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完毕……” 说着,他心里暗暗有些发愁,只希望玉公主能自己识趣,赶紧离开,不然回头被唐韵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地上的凝若一愣,几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公主凤驾亲临,不只是男子,就连女子也会觉得受宠若惊,恨不得她能在这多呆一会儿。 可这个陈言,话外那赶人离开的意思,连她都听出来了! 但随即,更让她惊愕的事发生了。 玉公主不但没有拂袖而去,反而竟体贴地道:“玉儿可以等大人。” 凝若身子微微晃了晃,感觉头有些发晕。 天啊! 这都什么状况,一向高高在上的玉公主,居然对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屈意顺从,称自己时一口一个谦逊的“玉儿”,叫对方时一口一个充满敬意和仰慕的“大人”! 陈言头都大了,赶紧道:“我这一时半会儿真完不了事,公主不如先回去,等下官忙完,再去拜访公主。” 玉公主秀眉轻蹙,无奈道:“那,玉儿便不再打扰,大人务必记得来找玉儿。” 陈言松了口气,连忙道:“下官送公主出去。” 玉公主却道:“不必,大人身有要事,不必远送,玉儿自己离开便好。” 陈言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躺回榻上,盘算起来。 玉公主这事着实不好处理,得想个办法,让她不再纠缠自己才是。 如何跟唐韵坦白他和卫菡的事,已经让他足够头大,这敏感的时候若是玉公主牵涉进来,惹恼了唐韵,那就不是头大不在的问题了,而是掉不掉的问题了! 郑妍等人这才从地上起身,凝若跟着起来后,犹豫了一下,道:“大人。” 陈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愕然看她:“原来你还在这?” 凝若瞬间石化! 他居然已经忘了自己还在这,难道自己的存在感真有这么弱? 但回心一想,她颓然垂首,默默地转身朝外走去。 跟玉公主那样的人物相比,她的存在感想不弱都不行。 本来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可现在,她已经绝望了。 陈言连玉公主都撵,撵个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足为奇。 想想自己竟然来前期望能迷倒他,让他为自己所用,未免过于可笑了…… 郑妍看着她落寞离开,蹙眉道:“她到底什么人,大人为何对她这么冷漠?” 陈言伸了个懒腰:“路人甲乙丙丁,管她呢。”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看出她另有目的。 什么见过她真容的男人就要娶她,这妞当他陈言是那种看到美女就挪不动脚的初哥吗?凤栖楼那么多龟公伙计,瞧过她脸的人没几百个也有几十个,怎么不见她下嫁? 换了他闲暇的时候,倒不介意跟她玩几个回合,占点便宜吃点豆腐,也算是增加生活小情趣。 但他现在手上事情这么多,哪有功夫跟她耗?该干啥干啥去,少在他这耍花招! “大人,又有人来拜访啦!”一个丫环快步而来。 “这些家伙一天天都没事干是吗?不见!”陈言没好气地道。 “啊?可来的是通元寺元智法师,说是奉明悟禅师之令,送银票来啦!”那丫环懵道。 陈言精神一振,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 “走!” 第467章 多了三万两 前门外,元智静静而立,身后跟着两个护卫的武僧。 毕竟身上带了数十万两银票,不谨慎点怎行? 不过初见到这宅子时,元智还是有些惊异。 地运福宅,那是连明悟禅师都动了心思的地方,居然让那姓陈的住上了! “元智法师,有失远迎,还请法师见谅。”陈言迈步走出,春风满面地揖手道。 “不敢不敢,小僧这次来是奉家师之命,将前次认下的罚银送上。”元智连忙合什回礼,恭敬地说道。 “有劳法师了,请里面坐。”陈言热情地道。 因为在通元寺外的事,元智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对他格外排斥,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热情,不禁愕然。 旋即有些心喜。 他这趟来这,奉了明悟禅师的令,一来是要让陈言不去怀疑杀手是通元寺所派,二来则是想要探听那些杀手的下落。 现在看来,陈言估计也是知道通元寺的地位,所以有心想要搞好关系,对他的任务大大有利! 到了偏厅,元智慎重地取出一个盒子,道:“所有银票均在这里面,请大人清点。” 陈言并不打开,唤来吟霜道:“二管家,你来点吧。” 吟霜没想到他竟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是,大人。” 说着上前小心打开盒子,顿时呼吸一滞。 里面,崭新的银票成捆地放在里面,摆得整整齐齐! 吟霜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一时有些晕眩,赶紧定了定神,这才紧张地清点起来。 元智从她进来的一刻起,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从上面扫到下面,又从下面扫回上面,呼吸微微加粗。 陈言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也不说话。 吟霜一连清点了三遍,确定无误,这才向陈言报了最终清点的银票数目。 陈言摆手道:“辛苦了,下去吧。本官要和元智法师谈些私事,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 吟霜恭敬地道:“是,大人。” 说完,转身盈盈而去。 元智目光随着她身影离开,直到她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神来,转回头时,只见陈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元智尴尬道:“大人府上倒是与众不同,管家是由如此美貌动人的女子担任。” 陈言含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法师,不是吗?” 元智心领神会,哑然一笑:“大人真乃性情中人。” 陈言抬手轻轻按在桌上那箱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箱盖:“但本官不太明白,法师的银票,数目为何有些不对。” 元智不动声色地道:“哦?有何不对?”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赔银加罚银,本官记得应该是五十三万四千六百两银子,但这箱子里,却多出了三万两银子。” 元智眼皮轻垂,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小僧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此箱内的银两,是经过敝寺多位僧人反复点验,断不会错。”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再道:“如果真的多了,或许那不是小僧带来的数目有异,说不定,是大人的银票不小心掉了进去。” 陈言微微一笑:“本官得罪贵寺已深,按理说,贵寺该恨不得把我宰了才对吧?” 元智露出诚恳之色:“大人说的哪里话。上次之事,是小僧的师弟有错在先,怎能怪大人?家师说了,大人乃不世之材,为一些误会而交恶,实不明智。大人这样的人物,家师一向最爱结交,日后有机会,还请大人多到敝寺礼佛,敝寺必竭诚以待。” 陈言目光一亮,欣然道:“那本官算是放心了,看来这些银子真是我不小心掉进去的,哈哈!不瞒法师,你来之前,我还以为今日那事是贵寺所为,现在看来,那该和贵寺无关。” 元智心中微微一紧,但表面上仍愕然道:“小僧没听明白,‘那事’是何事?”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今日有伙恶徒妄图刺杀本官,好在被我护卫所擒。原本本官还以为是贵寺所派,误会误会。” 元智露出震惊神情:“竟有此事!敝寺乃是佛寺,岂能做出这般杀伐之事?好在大人慧眼如炬,避免了一场误会。” 陈言将装银票的箱子抱进怀里,笑眯眯地道:“也算是贵寺自证清白吧!试想若真是贵寺所为,明悟禅师又岂会送来银票?” 元智连连点头:“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既然对方是被大人所擒,那该能审出其幕后指使者吧?” 这一句试探,让陈言听得心里直摇头。 贱人贱智,就他这智商,能被明悟禅师派来搞交际公关,只能说通元寺能坐大到今天这地步,看来全大周的官员都有责任。 但凡稍有点脑子,也不至于试探得这么明显啊! 陈言只得强行自我降智,装作什么都没察觉,道:“自然可以,不过那些人口风颇硬,目前仍未问出究竟来。” 元智暗松口气,欲言又止,就差把“不知道他们关在哪里”这问题写在脸上了。 陈言忽地抱着箱子站了起来。 吓得元智也不由跟着站起。 “法师难得来寒舍一趟,本官怎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 “我即刻令人准备晚膳,法师请务必赏光。” “对了,我府中的二管家颇有佛缘,也挺仰慕通元寺高僧的佛法,还请法师多指点指点她。” 陈言含笑说道。 元智本来就在盘算如何能从陈言嘴里问出关押之处,一听这话,顿时两眼一亮,忙道:“佛陀本就该普度众生,如此便叨扰大人了。” 回到后院,将银票放到自己卧房后,陈言唤来吟霜。 “大人,有什么吩咐么?”吟霜入屋问道。 “二管家,本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陈言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她。 “大人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吟霜被他瞧得双颊微晕,垂下螓首有些紧张地道。 大人这眼神一直朝着自己女儿家最羞人之地猛瞧,莫不是对自己动了心思? 眼角不由瞥了瞥旁边那张大床,心跳砰砰作响。 忽然间,她有些后悔。 来前该多喷一点大人给的香水的…… 第468章 任务津贴一百两 “来,这里有套裙衫,你且换上。”陈言指了指放在床上的一套衣裙。 “是,大人。”吟霜这下更紧张了,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双颊大红。 天啊! 这裙子领口为何这么低! 而且,料子也极为薄透,穿上之后,怕是起不了多少遮挡之用,反而更增情趣。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大人只怕是真对自己动了心思! 作为官婢所出来的婢子,她早就清楚自己的未来。 什么嫁给达官显贵、做个诰命夫人之类的,就甭想了,只要能做个小官正室,又或者大官的妾室,便已算是祖上积德。 如果真能得大人宠幸,将来做个侧房什么的,这一生便有了着落。 想到这里,她更是心跳如沸,偷眼瞧了瞧站在身后、没有任何要避开意思的陈言,一咬牙,轻解罗衫,当着他的面,换上了那套衣裙。 “不错,相当不错!”陈言看得两眼发光,赞了一句,“你转两圈让我看看。” 吟霜颊红如染,依言原地转圈。 如她所料,这衣裙穿上之后,内中美景若隐若现,让人羞煞! 但只要大人喜欢,那就算再透又如何?她翻身做主人的时候,就在今日! “你这太拘谨了,得放松一点。” “看着,姿势上你得突破一下自己,就像这样。” “本官知道你是官宦世家出身,有些矜持是难免的,但今儿要办成这事,你必须得改改。” “像这样,稍微撅一点,不但凸显了后面,也能让前面露出一点。” 陈言悉心指点起来,吟霜照着他的指点不断变化姿势,大感惊异。 大人明明是个男子,居然懂得这么多,有些姿势她着实羞耻,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极为诱人。 半晌,陈言才满意地停了下来,摸出一张银票:“拿着。” 吟霜接过银票,一看银额,顿时双眸大亮。 赫然竟是一百两! “这,这是……”她有些结巴也有些激动。 正常情况下,她要干两年才能挣来这么多! “今晚这顿酒席,本官有个特殊任务交给你。” “一会儿你就穿着这套衣衫,侍候那个元智和尚。” “不必害怕,本官不是要让你陪他睡觉,只要将他灌醉即可。” “本官也会在旁边守着,以保证不让他真的占到你便宜。” “当然这事不属于你的本职工作,所以有额外的津贴,这一百两你收着。” “而且这也不是必需的,你若是不愿意,本官绝不强求,换个人就是。” 陈言正色说道。 吟霜连忙握紧银票:“大人的吩咐,吟霜就算死也会完成!” 虽然误会了,事情没朝她希望的那方向去。 但是无妨,一个不需要真的牺牲色相的任务,就能赚到足足一百两银子,而且还能替大人办好事,以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必能提升,简直大赚! 陈言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忽然有些炙热起来。 不得不说,吟霜穿上这一身,确实勾人! 不怪元智一见到她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她这身段姿容,若是放到凤栖楼那种地方去,估计争一争花魁也问题不大。 吟霜抬眼瞧见他目光,双颊又红了起来,眼眸一转,羞赧地道:“大人,奴婢这裙襟好像有些紧了,您能不能替奴婢看看?”说着走近几步,靠入他怀内。 陈言心里一热,笑眯眯地道:“是么?来,让本官好好给你瞧瞧……” 天黑后,府内摆开宴席。 元智入席时,不禁一愣。 “大人,这怕是不合适吧?小僧是吃素的。”他看着满桌的酒肉,下意识问道。 “古语有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法师修为高深,这些个浮于表象的虚无泡影,岂能对大师的修业有碍?”陈言笑眯眯地道。 “大师,请入座吧。”一旁的吟霜颊带微晕,扶住元智的胳膊,柔声说道。 “好,好!”元智不禁色授魂予,看着她俏丽的玉容,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美景,依言坐下。 陈言呵呵一笑,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吟霜俯身为两人斟酒,宽敞的领口向下敞开不少,内中美景登时看得元智口干舌燥,几乎忍不住要把她拉进怀里。 一旁陈言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举杯邀饮,元智心思全在吟霜身上,心不在焉地陪了杯,目光就没离开过吟霜。 吟霜双颊泛起红晕,不断为元智夹菜,斟酒劝饮。 陈言开始还说得几句话,后来索性就自己吃自己的,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元智的反应。 这家伙,已入彀中。 元智彻底放松了戒备,吃肉喝酒一样也没再推拒,不多时已是半醉。 “大人的这酒啊,着实不凡!”他打着酒嗝赞道,自己又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法师看来也是酒中行家啊,此酒乃是本官自酿的醉九霄,别处可喝不到!来,大师咱们再尽一杯!”陈言含笑道。 “小僧,嗝,小僧真的不行了。”元智酒劲上头,晕头转向地道。 “哎,法师,这哪行?我这一瓶还剩了一大半呢,咱们今儿不醉不归!”陈言笑呵呵地使个眼色,吟霜已再给元智满上一杯。 “真……真不行了!小僧还得回寺向方丈复命……”元智无力地摆摆手,想要站起来。 “法师真是尽职,可惜了,本官原本还想着这么晚了,让吟霜姑娘服侍法师在我府内休息一宿来着。”陈言故意道,“算了,既然法师这么说,那我便让人送法师回去。” “啊?”元智一愣,不由看向羞赧的吟霜,心中大热,抚着额头又慢慢坐了回去,“哎,忽然好像有些头晕……大人盛情难却,那小僧便只好叨扰了……” 陈言心中暗笑,又多灌了他几杯,元智终于撑不住,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过去。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彪子!” 外面张大彪快步而入:“大人。” 陈言问道:“那两个武僧呢?” 张大彪咧嘴一笑:“也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 这边摆开宴席后,陈言让人在旁边小屋里也摆了一桌,专门招待那两个武僧。 陈言点点头,指了指元智:“把他带下去,照计划进行。” 张大彪立刻道:“是!” 待元智被带下去后,陈言才手一伸,将吟霜拉进怀里。 第469章 大人隐藏的好深啊 “噢,大人……”吟霜红着脸象征性地扭了两下。 “今晚你辛苦了。”陈言笑道。 “为大人做事,再辛苦吟霜也愿意。”吟霜羞道。 事实上这事确实比她想象中还要轻松,原本以为多少要被元智揩点油,但陈言就跟她亲妈似的,一直盯着那家伙。 元智几次那手都要伸到她身上了,陈言总会在这时说话或者咳嗽,打断他的动作。 “明早还有一出戏,你如此如此……”陈言一一吩咐起来。 “是,吟霜不会让大人失望的。”吟霜认真听完,欣然说道。 “本官就知道你不会,哈哈!”陈言哈哈大笑,那手抹了油一般,滑进她衣内。 吟霜欲拒还迎,羞赧难当。 好一会儿,张大彪回来禀报道:“大人,人已经送走了。” 陈言这才松开吟霜,道:“差不多该干正事了,你好好休息,本官要去收拾那两个武僧了!” 吟霜被他一轮操作搞得身子都热起来,结果突然被他放开,不禁有些失落。 随即听得一愣,她有些惊奇:“大人的意思是,那两个武僧那边才是正事?” 陈言在她后面挺翘之地大力一拍,拍得她一声羞叫时,才道:“这叫双管齐下,元智那边也算正事,但和那两个武僧相比,就只能算小事了。行了,彪子,跟我来。” 片刻后,两人到了隔壁房间,只见两个武僧跟元智一样,已经醉得人事不知,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脱。”他一摆手。 “啊?脱几件?”张大彪一愣。 “什么几件,全脱光!”陈言喝道。 “大人,原来您隐藏这么深,这么多年卑职都没发现,您竟然有这爱好。”张大彪那眼神登时不对了。 啪! 陈言给他膝弯来了一脚:“爱好个蛋!少给我乱戴帽子,本官可是标准直男,只好女色!甭废话,给我脱!” 张大彪讪讪一笑,这才上前将两个武僧脱得一丝不挂,扔在地上。 陈言走近两人,目光扫过两人身躯。 果然! 上次在通元寺外见到那些武僧,陈言就生出疑心。 寺庙他不是没见过,武僧也见过一些,但通元寺的这些武僧大不相同。 “大人,您到底要看啥?”张大彪站到他旁边,疑惑地问道。 “彪子,告诉我,这俩有何特别之处?”陈言不答反问。 “特别……短?”张大彪迟疑道。 “我特么……”陈言哭笑不得,“谁让你注意那话儿啊!我是问,他们的身体有什么异常。” “大人,您就别为难卑职了,我哪知道他们俩有啥特别的……”张大彪苦着脸道。 “没用的东西,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这俩体格健壮,身上肥肉很少,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锻炼,并不是那种好吃懒做之辈。”陈言说到这顿了顿,“和那个元智,以及那天的元明、明悟禅师等人截然不同。” “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俩是武僧啊。”张大彪满头雾水。 “当然不对劲。你想想,通元寺是什么地方?藏污纳垢之所!” “在那里几乎所有和尚,都是肥头大耳,可见基本都是好吃懒做之人,绝难遵守清规。” “甚至连准备素斋,都是从外面请来的厨子和帮工,寺内之人只负责监察,可见他们有多懒。” “可是在这种耽于享受的懒惰风气下,寺内的武僧却个个精壮,一看就是天天苦练才有这种体型。” “你说,这奇不奇怪?” 陈言徐徐说道。 当日在通元寺,他就察觉有些不对劲。 通元寺那种地方,按理说绝不可能有真正愿意锤炼自己的僧人。 这类人通常不会爱好享受,能洁身自好、坚守佛规,但也因此很难坐视明悟禅师等人干那些勾当,必然会被清理掉,因为他们的存在对明悟禅师他们的勾当有害无利。 但那些武僧,却个个龙精虎猛,目光炯炯有神,假如真拎出来单挑,普通的军士还真不一定是他们对手。 “大人您这么一说,确实古怪。”张大彪动容道。 “再看看他们的大小腿和脚掌,还有上臂,格外粗壮,显然是经常进行力量训练。” “而且虎口位置麿损较重,证明他们时常握持兵器,并且绝非武僧常用的普通木棍。” “因为木棍质量相对柔软,要磨出这种程度的痕迹至少得有个几十年功夫。” “但他们俩都才二十出头,戒疤痕迹也不算特别旧,显然是入寺顶多有个几年时间,不可能是长年练习棍法所致,很可能是握持金属握柄导致的。” “这类兵器你该很熟,那就是砍刀或者长剑。” “可是他们是僧人,按说该没有使用这些的机会。” 陈言继续说道。 张大彪听得连连点头:“听大人这么一说,卑职茅塞顿开,这些家伙果然极为古怪!” “这还不是最古怪的,你好好看看他们身上。” “重点是小腿肚、肩头、肘弯、腰胯等地方。” “对了,还有额头,戒疤下面一点,能看出啥不?” 陈言指点着问道。 张大彪仔细一看,讶道:“这些和尚,平时难道还搞负重训练?” 陈言说的那些地方,都有明显的压痕,张大彪这方面经验十足,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穿戴重物压出来的。 哪知道陈言啪地给他脑门上来了一记,没好气地道:“负重你个鬼!这些全是长期穿铠甲的结果!” 而且,痕迹这么多,明显不是普通轻甲,而是类似全身甲的重型铠甲。 张大彪恍然大悟:“对对对!咦?他们不是和尚么?天天不是光膀子就是穿和尚服,哪来的铠甲穿?”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道:“因为这些武僧,是以大周军队的练兵之法练出来的!” 为了训练纳抚营军士,他不但编写了全套特种兵训练课程,还专门研究了大周的练兵之法。 其中,主要是从宣国公那货嘴里套出来的。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周的练兵之法大同小异,只要了解了宣国公的练兵之法,自然也就了解了唐朔等叛军的练兵之法,才能更好掌握相关的情报以及做出应对。 第470章 谁占了谁的便宜 宣国公的手下,可说是大周精兵的代表,他的练兵之法自然有其一套。 而且当初给宣国公的手下配备那些特制战甲时,陈言还亲自指点过部分些兵将, 因此,陈言对大周的练兵之道算是有相当的了解。 此时脱光了这两个武僧,看清他们身上的痕迹后,他再无疑问,通元寺的武僧绝非普通僧人,很有可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正规军! 当然,他们的训练法跟他的不可同日而语。 但如果这些武僧数量多一些,那就等于是小型武装力量,而且还是在京城内部! 这就是不可忽视的武力了! 可通元寺为何这么做? 陈言心中瞬间就闪过几种可能性,无论是哪一种,都远比通元寺为祸一方更为严重。 他正沉吟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响起吟霜的声音:“大人,有人来找张护卫。” 陈言一愕。 到他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找他的,找张大彪的还是头一回。 张大彪也奇道:“找我?啥人?” 吟霜在门外道:“是一个女子,长相挺标致的,说她来自宁王府。” 陈言和张大彪面面相觑。 难道是…… “你去吧,看看具体啥情况。”陈言断然道。 “是,大人!”张大彪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张大彪到了偏院。 甫一见到他,来人突然几步跑到他身前,抬手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下你满意了吧!害得人家被宁王爷赶了出来,流离失所,从此身无所依,你好狠的心!”她哭道。 赫然是宁王曾派去害陈言的那个女人,意夫人! 张大彪被打得一脸懵逼。 什么状况?她被赶出来了? “都怪你!都怪你!”意夫人一边哭一边捏着粉拳着他结实的胸膛,“我不管!是你害我被赶出来的,你要给我一个交待!” 张大彪终于回过神来,脸一沉,猛地一把将她扛上了肩,转身进了旁边一间屋子,房门砰地一关。 “你干什么!啊!你放开我……唔!啊!别……你这个死鬼……” 屋内,意夫人的声音由愤怒到吃惊再到婉转,随即一阵阵悠扬的吟声在院内响彻。 “老子最讨厌别人打我脸了!这世上,只有大人可以打!今儿不好好惩治惩治你,你不知道厉害!” 张大彪颇具穿透力的吼声传了出来。 院子外,有两个丫环因为好奇在那偷听,均是面红耳赤,赶紧拉上院门,转身快步走了。 天啊! 这也太直接了吧?见面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居然就已经…… 一个时辰后。 屋内,意夫人小猫一般蜷缩在张大彪结实的身体上,腻声说道:“死人,回回都把人家弄得站也站不起来,以后人家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许对不起我。” 张大彪霍然坐了起来,身躯笔直。 “怎么了啦?”意夫人从他身上滚了下来,狼狈地问道。 “你是不是有病?”张大彪看神经病一般看着她。 “啊?你怎么说话呢!”意夫人完全没想到刚刚和自己鱼水共欢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一句,不禁羞怒交加。 “莫名其妙突然上门,我连你叫啥都不知道,跟你总共就见过一回,你就想做我的女人?神经病吧?”张大彪一脸莫名其妙。 “可,可你已经把我……”意夫人结结巴巴地道。 “把你睡了是吧?首先你要搞清楚,两次都是你送上门来的,不是我睡了你,而是你睡了我。”张大彪严肃地道。 “你……”意夫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对方的话确实有道理,两次没有一次是他主动去找的她。 “行了,天色已晚,自己赶紧走吧。”张大彪翻身而起,三两下穿好衣服,“这里是陈府,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你……你占尽我的便宜,竟还把我赶出来?!你有没有良心!”意夫人慌乱起来,嘶声叫道。 “占你便宜?是谁快乐的欲死欲仙,叫我不要停的?”张大彪反问道。 “我……这……”意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就直接说了,我要找你这样的女人,大把的是。但你要找我这样的男人,难如登天。”张大彪开了门,回头看了她一眼,“所以是你占了我的便宜,不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占了我便宜还想得寸进尺,你能要点脸不?滚!” 最后一字落下,他已大步出门,再不回头。 意夫人彻底傻眼! 想到来前宁王爷的叮嘱,她欲哭无泪。 那晚事后,宁王爷便有了个计划。 陈言不好弄,那就从他身边人下手! 宁王想让意夫人借这机会,缠上张大彪,住进陈府,刺探陈言的消息。 意夫人清楚,事到如今,这是她唯一出路。 帮宁王办好了事,她就有机会再重新回到宁王府! 可没想到,张大彪居然拔器无情,根本没有收留她的意思。 这下麻烦了,她回去如何跟宁王爷交待? 内院,陈言听张大彪说完,心中一动。 “这女人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发生那种事还找上门来,其中必有缘故。”他沉吟道。 “对啊,卑职也是这想法,所以把她撵走了!”张大彪有些得意,毕竟以他的脑子,能被他一眼就看出有问题的事情并不多。 “什么!这么好的棋子你居然撵走了?!”陈言失声道。 “啊?”张大彪一下愣住了。 “你赶紧去给我追上她!”陈言低声吩咐了几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明白了大人!我立刻去办!”张大彪心领神会,立刻去了。 次日天明前,广隆客栈。 意夫人眼开双眸,看着躺在身边呼呼大睡的张大彪,露出一丝笑容。 人生起伏,实在是太刺激了! 昨晚她艰难地离开陈府后,没走几步,张大彪突然追了上来,说刚才只是试探她,看她是不是真心对他。 看到她那么伤心的模样,他终于肯定她是真心的。 所以决定对她负责,为她安排住处。 不过安排住处得花时间,暂时先住到客栈,这两天他会找个小房子让她住进去。 而且他居然还留了下来和她同寝,没有离开,证明他确实心中有她! 虽然住这比住进陈府要逊色不少,但至少张大彪信了她,这就是巨大的进步。 只要想尽办法,将张大彪的心牢牢抓在手里,何愁探不到有用的消息! 第471章 将计就计! 张大彪忽地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 “张郎,你醒啦。饿不饿?妾身去叫伙计送饭菜来。”意夫人娇滴滴地道。 “不必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安置你。”张大彪露出思索的神情,“这些年大人也给了我不少银子,既然我要和你好好生活,那也该买一栋自己的房子了。” “可京城的房子好贵的,你真买得起么?”意夫人诧异地问道。 京城一个护院一年的薪银,也不过十几两银子到三十几两之间。 但在京城买房子,最便宜的小院,怕是也得几百两! 看张大彪的年纪,要积下这么多银子,不太可能。 “谁说要在京城买了?”张大彪错愕道,“我是说,咱们一起回我雍州的老家,在那里买房子。那儿房子便宜,就算没合适的,也能自己修一个……” “什么!雍州?!”意夫人瞬间石化! 雍州,大周北境边疆,可说在大周的地域链上都是末端的存在,去那喝西北风? 而且更要命的是,张大彪不再跟着陈言,那她还怎么探听陈言的消息? “我已经想过了,我干点力气活儿没问题,你就织点布啥的,补贴家用。” “雍州那边物价也便宜,我还有些积蓄,生计方面无忧。” “将来咱们多生几个崽,男娃我教他练武,女娃你教她女红。” “日后咱俩终老,也多点送终的子孙。” 意夫人听着他有条有理的未来规划,整颗心都凉到了底。 莫说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就算没任务,她也受不了那种生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好日子,想让她再回归穷苦,绝计不能! “咱们也不一定非要走不可啊。”意夫人勉强道,“你继续跟着陈大人不好么?赚得也多啊。” “再怎么赚,也赚不到在京城买房的钱,难不成一辈子租房?”张大彪哂道。 “那,那住陈府不行么?就算住得简陋些,也成啊。”意夫人继续努力。 “你想瞎了心吧?你是宁王爷那来的人,陈大人可能让你住那?”张大彪没好气地道,“而且因为我决定接纳你,大人也已经给我发了笔遣散银,让我离开了。” “什么!”意夫人惊得一下坐了起来,“凭什么我曾经是宁王爷的人,他就把你赶走了?我现在已经不是……” “宁王爷想害陈大人,陈大人疑心重,是不可能相信你的话的。”张大彪直接打断她的话,“想让他信任你,必须得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和宁王爷确实已经没关系了。” 意夫人方寸大乱,蹙眉不语。 良久,她才道:“要是我真能拿出证据来呢?” 张大彪也愕然坐起身:“啥证据?” 意夫人一咬牙,道:“你容我回趟宁王府,证据在那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唯有回去找王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 她心中有些初步的想法,但肯不肯,还是得让宁王爷来决定。 张大彪将信将疑地道:“回去可以,但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女人,就绝对不能再让别的男人碰!我这个人心眼小,你要敢跟别的男人勾搭,我宁可把你杀了!” 意夫人打了个寒战,强笑道:“这怎么可能,我可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张大彪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行,我信你了!” 天蒙蒙亮时,张大彪回到陈府,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陈言听完,轻吁一口气:“果然如本官所料,她必是被宁王派来卧底的,才会如此害怕你离开我身边。” 这种卧底计策,在大周人看来或许是条妙计。 但对于看了无数卧底片的陈言来说,纯纯的小儿科。 不出意外,宁王是想利用意夫人来探他的消息,甚至有些对付他的手段也可借她来完成。 只是宁王想不到,棋子,是可以双向利用的。 张大彪问道:“那接下来咋办?”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等她的好消息呗。就看宁王为了让她取得我的信任,愿意给出什么样的牺牲了,哈哈!” 天色大明之后,元智才终于晕乎乎地醒了过来。 “法师,您醒啦!”旁边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 “我在哪……”元智揉着发疼的额头,睁眼看去,只见吟霜正衣衫不整地躺在他旁边。 “法师昨晚那么勇猛,怎么都忘了么?”吟霜羞道。 元智完全记不起昨晚发生了啥,但看到吟霜春光难掩的凌乱衣衫,他不禁心中怦然一动。 难道昨晚自己喝醉之后,已经和这美人…… 他不由一伸手,想去搂她。 吟霜却红着脸轻盈地翻身下了床,避过了他的手:“奴婢去打水给法师洗漱。”穿好衣衫,不等他说话,转身出了屋子。 元智想要起身追她都没力气,躺在那缓了半天劲,感觉头痛稍稍减弱了些。 他支撑着爬了起来,定了会儿神,将自己散落在地上的禅衣捡起来穿好,这才开门而出。 外面是个环境清幽的院子,只闻鸟语花香,不见人影。 元智站了片刻,忽然听到隐约的人声传来。 “务必……不可声张……他们关系着……绝不能……” 他听了片刻,心中一动。 这好像是陈言的声音? 声音是从几步外另一间屋子传来。 元智看看周围,确认没人后,这才放轻脚步,慢慢走到那屋子外面,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起来。 “但他们宁死不肯招出幕后之人,卑职也拿他们没办法啊。” “那就再用刑!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可是要再加刑,卑职怕真的弄死他们。” “问不出东西来,他们活着也没用处。” “是,卑职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外面,元智听得双眼圆睁,心跳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是陈言和他那个护卫的声音! 两人显然是在商议要事,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472章 无君则无以为国 半个时辰后,元智带着两个武僧告辞离开。 陈言亲自出门送客,看着他们背影远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才那番戏,该足够引对方上钩了! 他故意将元智安排在内院,然后等后者醒后,才和张大彪在书房假装讨论要事。 在“不经意”间,将关押那些杀手的地方所在具体位置,说了出来。 自然,那里没有杀手,有的只是陷阱。 陈言料定,对方从外面找的杀手已经被抓,要救他们只能派出自己的武僧。 届时,就能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马蹄声忽然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者赫然是白鹭。 马儿到了宅前,停了下来。白鹭翻身下马,朝陈言行了一礼:“见过陈大人。” 陈言含笑回礼:“白鹭姑娘,好久不见。” 自他入京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白鹭。上次去凤翎卫的寮所,也没见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派去别处公干了。 白鹭没有跟他再客套,直接道:“圣上有旨,召大人即刻觐见。” 顿了顿,她才压低声音道:“是和那个雷应升的事有关,大人还请小心。” 陈言微微一诧:“多谢白鹭姑娘提醒,只是这事有何需要小心之处?” 上次唐韵已经决断,彻查那晚京香园的事,只要正常调查,肯定是雷应升理亏,按说该没问题才对。 白鹭悄声道:“大晋又派人来了。” 陈言恍然大悟。 之前他就听说过,雷应升出身不凡,靠着这层关系做的官。 这次大晋派他来商谈买粮之事,这种肥差给他这样一个小年轻,不用问,肯定也是靠家里的关系。 只是这家伙太过嚣张,导致在大周出了事。 想来是有人将这事传回了大晋,那边罩他的达官显贵立刻派人前来营救。 不过无妨。 有唐韵撑腰,这事姓雷的休想翻案! 正好他也想将通元寺的事和唐韵禀报,趁这机会入宫一见便是。 等陈言到了议事房外,只听里面传出唐韵冰冷的声音:“大胆郭历!你这是想威胁我大周?” 另一个不慌不忙的声音传了出来:“陛下莫要误会,这不是威胁。大晋和大周一向交好,何必为了一件小事伤了和气?更何况大周如今确实需要粮食,做个人情给敝国,岂非两全齐美?” “小事?”唐韵冷笑起来,“明知故犯,殴打辱骂我大周的朝廷命官,在你看来,竟是小事?” “在赈灾之事面前,这确实是小事。在国境安危面前,这同样是小事。”那个不慌不忙的声音说道,“陛下,不是吗?” 议事房内安静下来。 外面陈言听得诧异,见守在门外的凤翎卫也是一脸气愤,遂上前低声问道:“姐姐,陛下为何这般生气?” 那凤翔卫见是他问,自不隐瞒,愤愤地说了起来。 “这姓郭的着实无礼之至!” “今日先在陛下议事期间非要拜见不可,陛下召了他进来,他竟说要追究大周伤大晋使者的责任!” “待陛下拿出证据,证明是姓雷的理亏,那姓郭的竟然说陛下的证据是作伪,要让陈大人您来当面对质。” “陛下依言召了大人来,那家伙竟然又开始拿粮食买卖的事威胁陛下。” “这也罢了,方才大人来之前,姓郭的竟说,若大周不放雷应升,届时就不只是粮食的问题,甚至可能开战!” “摆明是欺我大周乱局方定、国力不足,想要欺压我大周!” 陈言双眉一扬。 大晋虽然粮产丰饶,但其实国境尚不及大周这般广阔,人口也少一些,军力相对较弱。 但这只是以前。 如今大周连年内耗,军队数量多数在内乱中消耗掉,军力不及往昔十之二三。 此消彼长下,大晋方敢如此威胁。 而要命的是,真要开战,从军力到后勤供给,大周如今是全面落后,确实胜算渺茫。 但是以唐韵的性子,被人这样欺到头上,只怕不会忍下这口气。 果然,只听里面唐韵寒声道:“哼,要战,朕便……” 她话尚未说完,议事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哀呼:“陛下,万万不可冲动啊!天下百姓何辜,方受战乱,又要为区区一名官吏再次蒙受战乱之灾!” 屋内安静下来。 陈言暗叫不妙。 唐韵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考虑大局。哀嚎的那货不知道是哪个叛徒,居然打出这张牌,唐韵绝难应对! 想到这,他断然伸手,直接推开议事房的门,大步而入。 白鹭吓了一跳,他要进入得先禀报,这样直接闯进去,还不被那些仇视他的大臣抓着把柄? 屋内所有人均被推门声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去。 韩兆坤最先反应过来,叫道:“陈言!未经禀报擅自闯入,你可知……” 陈言冷冷打断他的话:“圣上受人胁迫,尚书大人不思保护,反而这么关注下官擅入的小事,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韩兆坤一时语塞。 唐韵看向陈言,眸子里一亮。 方才她已到两难之境,一来不想损了国威,在对方面前示弱,二来又怕真的惹动战乱,再次让百姓受灾。 想不到这关键时刻,是陈言进来替她解围! 陈言一眼扫过屋内情景,黄良阁、于都、韩兆坤、方应台等重臣均在,此刻跪在地上的是俞世南,看样子正是他方才哀呼阻止唐韵。 此外,还有一个白面无须的陌生中年男子,正朝陈言看来,目光中透出一抹敌对之意。 “陛下,臣冒死进言,请陛下一听。”陈言转身向唐韵正色道。 “说。”唐韵压下心中的激荡,点了点头。 “臣恳请陛下,即刻将俞尚书以叛国之罪夺官下狱!”陈言一字一字地道。 “什么!你胡说八道!本官何时叛国了!”地上的俞世南吓得够呛,连忙怒喝。 “若非叛国,那你为何在他人胁迫陛下时,助长其势,阻止陛下反击?”陈言冷喝道。 “我……我是为天下苍生……”俞世南气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无君则无以为国,无国则无以为民!你连君都不护,有何资格提天下苍生!”陈言暴喝道。 第473章 不谢罪我宰了你! “你……你……”俞世南脸都绿了,连说好几个你字,却被对方气势所慑,愣是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周围众人也不禁一震。 这小子,竟有如此气势慑人的一面! 尤其是他那眼神,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连唐韵也是娇躯一震,有些难以相信地看着陈言。 蓦地,一声冷笑响起。 “呵呵……郭某算是见识了!” “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官员,连参与朝会的资格都没有,竟然胆敢在这议事房内叫嚣,甚至辱骂上官!” “难怪大周国局如此动荡,有这般无纲无常之臣,想要四海靖平,也是难事!” 说话者,正是大晋来的使者郭历。 陈言霍然转头看向他,昂然道:“你身为使臣,却在他国国君面前张牙舞爪,甚至威言恐吓,不尊我周帝以国君之礼!我不禁倒要问问,你大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才能出你这种无礼无德之徒!” 郭历表情一僵:“你!” 陈言沉声道:“我大周虽经磨折,却如巨树,纵然枝叶有损,却是根扎大地,无可动摇!你若想要开战,我大周绝不畏惧!” 郭历没想到他竟如此强硬,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于都惊道:“你疯了!为区区一个晋官,便招来两国交战,如此自私自利之举,闻所未闻!” 陈言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冷道:“他大晋今日能为一个区区的从六品官员,肆意向我大周搦战,那我大周为何不可为这应战!” 于都顿时语塞。 唐韵却猛地醒悟过来。 陈言这话把她点醒了。 雷应升出身再好,也终究只是一个外官,不是皇族。 晋帝就算再怎么宠爱雷家,也不可能为这么一件事,就向大周全面开战。 更何况,如今的晋帝励精图治,并不是昏庸之辈,怎可能为这点事做出有损大晋之利的事? 要知道,就算真的开战,大周哪怕真的输了,也绝对可以把大晋薅掉三层皮。 所以郭历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放人就开战,但实际上只是虚言恐吓! 她终于明白陈言何以敢这么强硬。 那不是鲁莽,而是早就看清楚,大晋绝不可能开战! 果然,郭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道:“今日之事,我必会如实禀报!” 一转身,长袖一拂,便要离去。 陈言喝道:“走得这么容易吗?” 门口凤翎卫会意,立刻挡住了门。 郭历一震停步,怒道:“你想干什么!” 陈言走到那凤翎卫面前,一把抓着她腰间佩刀刀柄,猛地拔了出来。 “陈言你要干什么!”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秋官尚书范明德色变叫道。 郭历更是吓得连退了三大步,却见陈言手中那刀猛地一探,架到了他脖子上。 郭历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颤声道:“你……你不要乱来!我……我可是大晋的使臣!” 陈言瞪着他:“恐吓我大周国帝在先,不顾礼节肆意离开在后,你真当我大周国帝跟前,是你可张狂之地?三声之内,你若不向陛下谢罪,我必叫你血溅当场!一!二!” 还没数到三,郭历已猛地对着唐韵跪下,哆嗦着叫道:“郭历心急失言,罪该万死,谨向陛下谢罪,求陛下念在两国交好的情谊上,宽谅罪臣!” 陈言凶神恶煞般道:“磕头!” 郭历魂儿都吓没了,哪敢犹豫,连忙重重地连磕了七八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 这家伙太吓人了,那神情模样,就跟个疯子似的,绝不是虚言恐吓! 郭历就算再怎么嚣张,终究不是蠢蛋,怎可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来前他就查清了当日情况,晓得正是这个陈言害雷应升出事。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这陈言竟是这种狠角色,居然敢在议事房内拔刀! 唐韵看着陈言,双手握成了拳,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激动。 唯有陈言,如此护她! 这些重臣,忠心方面或许没有问题,可是顾忌太多,永远都办不到陈言这般! 眼见郭历吓得磕头不断,唐韵终于开口。 “行了!” “念在两国交情的面子上,朕便原谅你这次。” “但若有再犯,朕绝不再饶!” 简单几句,听得郭历暗松口气,连忙道:“谢陛下圣恩!” 陈言这才把刀收了起来,交回给那凤翎卫。 那凤翎卫和旁边白鹭一起看傻了眼,直到这刻前者才如梦方醒,慌忙将刀接了过来,要不是身为女子又在皇上跟前,她俩已经无数句国骂喷出口来。 跟随唐韵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敢这么干的! 郭历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出了议事房。 黄良阁等人这时才回过神来,于都跪地道:“陛下,陈言竟在您的面前拔刀,罪当……” 唐韵叱喝道:“够了!” 于都一个激灵,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唐韵美眸生寒,扫过众臣。 “朕只问尔等一句话:你们有谁敢不顾自己的生死,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为了保护朕的威名,做出这等事?” 简单一句,问得群臣哑口无声。 这会儿喊口号他们当然敢,可是人人都知道,现在不是喊口号的时候,因为唐韵显然已经生了气。 一个不好,说不定真被她一怒之下夺了官下了狱! “今日之事,陈卿有功无过,任何人不得再就此事追责,下去!”唐韵冷然道。 不多时,群臣离开了议事房。 唐韵留下陈言,让凤翎卫关上了门,屋内只剩两人单独相对。 陈言暗忖差不多该到自己假模假式道个歉赔个礼的时候了,毕竟方才一番举动,虽然感动了唐韵,但终究是违了律例,走个过场还是有必要的。 但他刚刚要跪下,唐韵已纤手一伸,亲自上前将他扶住。 陈言错愕道:“陛下……” 唐韵罕有这种主动和他肢体接触的举动,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唐韵看着他,眼眸中忽然现出一些疲倦之色,说道:“陈言,你告诉朕,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做得很失败?” 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哪怕是在太后面前也是如此。 可此刻在陈言面前,面对这个不顾生死力护她周全的男子,她登基之后,第一次松懈了心防。 第474章 哥特风的妆 陈言一愣,同情地看着唐韵。 可怜的娃,天天被大臣们pua,信心都快给她整没了…… 不过也正常。 皇帝也是人,喜怒哀乐一样不缺,更何况唐韵还是女子,更为感性。 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靠山要是自己塌了,那他还靠个毛啊? 他心念一转,露出迟疑之色:“皇上是想让微臣拍个马屁,还是想听真心话?” 本来挺沮丧的唐韵听到他这惫懒的话,一下什么情绪都没了,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道:“废话!朕不想听真心话,还问你干什么?” 陈言为难道:“真心话怕是没那么好听……” 唐韵白他一眼:“朕还怕听不好听的话吗?” 陈言一咬牙,一脸决然地道:“皇上当皇帝,只能说是个明君,在皇上的带领下,大周必能走向辉煌。” 唐韵颓然道:“果然,连你也觉得我这皇帝当得……咦?等等,你说什么?”却是说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愕然看他。 明君,还“只能”? 陈言哀叹道:“臣都说过真心话不好听了!皇上为国为家日夜操劳,别的不说,就说这粮灾的事,您都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唐韵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良久才道:“这是不好听的真心话,那拍马屁是什么样的?”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陛下真乃千古明君!亘古一帝,寰宇无人可及,莫说大周上下,便是天下诸国,算上其历史诸帝,也没有任何一人可望陛下项背……” 唐韵黑着脸道:“够了!” 这马屁拍得力道太大,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合着原来这家伙根本没什么真心话和拍马屁的区别,仅有的区别就是马屁力道大小而已! 要不是刚刚看着这家伙不惜拔刀保护自己一国之君的威名,她绝对以为他就是个佞臣! 陈言见她神情不悦,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臣观皇上的神情,想来是觉得臣的真心话并不真心。” “那臣就斗胆,请皇上试着回答两个问题。” “第一,皇上登基前,大周国势如何?” “第二,皇上登基后,大周国势又如何?” 唐韵怫然道:“这还用问?朕登基前,大周并没有内乱,虽然也是灾祸频繁,但至少无人叛乱引战。登基后,五年战乱摆在眼前,民变频起,但凡有点眼力都不至于说出朕是明君这句话!” 陈言从容道:“非也!国外诸国一直对我大周虎视眈眈,我大周连年受灾,国力渐弱难起,百姓怨声载道,朝中大臣结党营私,这些均是陛下登基前便存在的情况,和陛下无关。” 唐韵露出思索之色:“这倒是。” 陈言再道:“先帝宾天前,皇储之位一直空悬,原因是先帝认为诸皇子均无可重振大周雄风的才干和雄心。没有可服众的皇子,自然无论是谁上位,都必然会引来其他人的反对,燕王叛乱打着什么陛下是女子、即位有失纲常的幌子,实则就是觊觎帝位,无论是谁继位,他都会叛乱,所以此事也非陛下引起,而是逆王自己贪欲所致。” 唐韵还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问题,听得不由点头:“燕王的性格,确实如此。” 陈言继续道:“所以陛下登基后,大周出现的乱况归在您的身上,这绝无道理可言!相反,您平定燕王之乱,稳固局势;短短时间抚平冀州民变,泽被苍生;定下打破天悬山、引流灌溉北境的工程计划,更是功在千秋!这不是明君的话,那什么是明君?” 唐韵檀口轻张,硬是没法说出一个字来! 她这辈子不晓得反驳过多少人,但却是头一回想要反驳别人夸她的话,然而竟发觉居然一句话也驳不出口! 这些,确确实实全是她登基之后干的实事,事实怎么驳? 议事房内安静下来。 门外的凤翎卫听着里面陈言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她们天天跟着唐韵,怎么感觉陈言比她们还了解她? 好一会儿,唐韵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看来,朕这个皇帝,当得还不算窝囊。” 陈言恭恭敬敬地道:“皇上即位前,大周芨芨可危;皇上即位后,大周欣欣向荣。臣敢断定,有皇上在,我大周只会越来越繁荣富强!” 唐韵原本有些沮丧的心,被他这几番话说得又重新活跃起来。 这种话,那些大臣绝不会说。 他们只会天天盯着她做得不好的地方,像是但凡多夸一句,她立马就会变成昏君似的。 只有陈言! 她忽地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眼眶:“刚才你说朕有黑眼圈?真的?” 陈言忙道:“有是有,但绝不影响陛下容颜,反而透着一股暗黑哥特风,别有一番魅力。” 唐韵诧异道:“暗黑二字朕能明白,哥特风又是何意?” 陈言简单解释后,将通元寺派元智送银票来的事说了一遍,连三万两用于贿赂他的银票都没漏掉。 唐韵哑然一笑:“三万两,看来通元寺对你仍是不够重视,竟只给这么点?” 陈言笑了笑:“圣上怕是不知,别看和五十多万两的罚银相比少得多,但收买一个从四品的官员,通常三千两到六千两是行价。三万两,那可是收买一品大员的价格!” 唐韵错愕道:“这个还有行价?”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凡事有市,便有行情,有行情自然便有行价。一名官员的官品、职务、权力大小、影响力等,都是影响其收买价的因素。通元寺为了掩饰是他们派出杀手,不惜给了三万两银子,反而用力过猛,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中间有问题。” 唐韵神情古怪地道:“你对这方面的事这么了解?” 陈言顿时露出正义凛然的神情:“陛下莫要误会,臣从不收贿行贿,相反,对这种人极为痛恨!所以才要细心研究里面的东西,以便将来好狠狠整治这些贪官污吏!” 唐韵翻了个无比俏皮的白眼,哼道:“少给朕整这些有的没的,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陈言顿了顿,才道:“臣手中有三日之计,一月之计,从长之计。不知道陛下想听哪一种?” 唐韵惊异地道:“朕苦于难以收拾他们已久,你竟然有这么多计谋,一个个说来听听?” 第475章 毒药之计 “从长之计,又名良药之计。顾名思义,咱们慢慢来,一点一点慢慢收集他们为非作歹的证据,掌握证人,再一网打尽。” “有如以良药拔除病患,会较为缓慢,不过臣估摸着,三五年时间怎么也够了。” “一月之计,那就是猛药之计了。臣可派人伪装成歹徒,冲进通元寺劫掠,借机强行搜集证据,甚至还有可能救出一些受害之人。” “但因为不知道通元寺的巢穴有多少,所以这个办法肯定要来很多次,不过估计一个月也就够了。” “而三日之计嘛……” 陈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唐韵正听得入神,不悦道:“怎么不说了?” 她恨不得通元寺这地方立刻被拔除,自然对这办法最感兴趣,不料陈言又卖起了关子。 “三日之计,臣称之为毒药之计!” “说是三日,其实也有可能今日便有结果。” “效果猛烈,速战速决。” “但却剑走偏锋,有如毒药下腹,用之不好,立见人命!” 陈言神情严肃起来,重重地说道。 唐韵讶异道:“究竟是什么法子?” 陈言一字一字地道:“请陛下为微臣当一回药引!” 同一时间,众臣一脸阴沉地走出了午门。 今日之事,让陈言占尽风头不说,还得罪了大晋的使臣。 俞世南是中间最郁闷的一个。 郭历能火速赶来,没人知道,其实是他派人送的信。 本来想着有这事打底,回头雷应升救出来,他就有了筹码跟大晋商谈买粮之事,立个大功的同时还能捞一大笔。 只是他没想到,大晋派来的是郭历! 此人来自大晋望族郭家,可说是大晋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平时行事就飞扬跋扈,比之雷应升还要来得猖狂。 结果在议事房把事情搞那么大,差点闹成两国开战。 但更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让陈言出了这么大风头,郭历要硬就干脆硬到底,硬到一半被人活活拿捏,脸都丢尽了! 可以想象,这就意味着大周和大晋之间的买粮之事走进了死胡同。 郭历绝对会报复,他想居中吃回扣的事,泡汤了…… 众臣你我互看一眼,没有像平时一样告辞离开。 良久,于都才开了口:“再让那小子这么胡闹下去,大周就真的完了!” 他一开了头,其他人顿时跟泄洪一般来了劲。 “不错,他居然敢在皇上面前抢夺凤翎卫的刀,还公然拔出,简直目无帝上!” “可惜皇上被他蒙蔽了双眼,必须想办法让他离开皇上身边!” “可如今这情势,皇上怎可能听咱们的?” 朝中实权重臣,唯一一个力挺陈言的何进尧最近因为忙于职务,被唐韵特许不必每日入宫议事,因此在场的要么就是对陈言有成见,要么就是想明哲保身,没有任何人替他说话。 等到众人终于情绪平复了一些,黄良阁才开了口:“要对付他,谈何容易,老夫便是各位的前车之鉴。” 自从被降官之后,他在公众场合就很少再发话。 但这一句,确实让众人都清醒过来。 如今圣上和陈言完全一边,想把他弄走,难如登天。 “只是现在罢了!”俞世南忽然冷冷地道。 “哦?俞大人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于都讶道。 “陈言承诺送达的头批粮食,按照他向户部递交的预定期限,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俞世南沉着脸道,“但到现在,仍没消息传回来。” 众人无不一震! “对!差点把这事忘了!” “只要粮食未能到达,圣上必会震怒!” “届时肯定会不再庞信他,甚至有可能将他贬官,发放外地!” 众人兴奋的议论声中,俞世南心情稍稍好了些。 几天前,他暗中派去动手的人早就已经传回消息。 事情已经成了。 虽然回来的人有些狼狈,脸色惨白,神情疲惫。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刚经过了一场大战,和陈言运粮队的守卫一番鏖战。 只要事情能成,就是好事! 陈言被降职贬官之事,已成定局!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赶紧去向郭历赔礼道歉,好好拉拢拉拢,只希望能把买粮之事挽回。 通元寺。 方丈禅房内,明悟禅师听完元智的回报,哈哈大笑:“徒儿,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元智忙道:“徒儿哪有什么功劳,只要能帮到师父的忙,就是徒儿之幸。” 为了揽功,他将陈言留他住宿的事稍作修改,变成了自己机智用招,成功在陈府住下,这才有了探听的机会。 关于吟霜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 不然万一暴露了他昨晚其实是色迷心窍才留下,那他的功劳可就没那么有分量了。 一旁,明悟禅师的师弟明觉禅师笑道:“此事你不必谦虚,必记你首功!师兄,那咱们是否立刻派人前去?” 明悟禅师摇摇头:“不急,先探一探,确认清楚这消息是否可靠。元智,为师不是不信你,只是为防万一。” 元智恭敬地道:“师父行事谨慎,弟子该向您学习才是。” 明觉禅师道:“那我立刻派人前去。” 明悟点点头,忽然又问道:“张先生去了这几日,仍未传回消息吗?” 明觉禅师摇摇头:“还没消息。” 明悟禅师沉吟片刻,道:“不管如何,这些日子大家小心些。处理了那些杀手之事后,便暂时偃旗息鼓,以备大事。个中轻重,你们自然明白。” 明觉和元智同声道:“是!” 明悟禅师顿了顿,又道:“若是那地方确认无误,便立刻动手。记着,不必留活口!” 如张先生所说,再怎么训练,始终还是要实战才能验证是否能派上用场。 寺里平时所有见不得光的事务,基本都交给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来干,虽然避免了武僧被人注意,但也造成他们几乎没有实战经验。 正好借这次机会,让他们好好实战一番! 午后,陈言才回到府中。 唐韵终于还是答应了他的毒药之计。 陈言清楚她的应允有多难得,一向习惯了光明正大解决问题的她,肯跟着他走邪路,那不仅是危险的问题,更是对她三观的冲击。 在书房内反复斟酌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陈言道。 “大人,袁主簿派人送来密信。”张大彪快步而入,将一封信件,交到陈言手上。 第476章 这误会大了 陈言精神一振。 这事终于有消息了! 他入京前,青山县主簿袁洛带上谭巢,去了后者那批私下训练的水师驻扎之地。 打开信封,看完里面的内容,陈言将密信凑到灯火上,烧了个干净。 益王手下那个叫张移的男子,两天前终于再一次前去拜访。 谭巢乖乖配合袁洛,与张移见面,密谈了一番。 袁洛冒充谭巢手下亲信将领,全程参与两人的密谈,终于知道了张移去那的目的。 益王准备动手了! 具体日期未定,只说未来数日之内。 到时候如何做,会在动手前一日派人送信过去。 陈言心中闪过益王的模样。 入京后,他就派人详查益王。 但和此前他掌握的信息没有任何出入,此人身为王爷,从先帝时起,为了保护皇帝,便亲领京兆尹之职。 这些年来,京城能平安无事,和此人关系极大。 连唐韵都对他极为尊敬,众王之中,他是唐韵最信任的人。 也是这样的身份,让人更难防备他的反叛。 但这件事陈言仍未告诉唐韵。 和卫菡见面后,陈言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极为罕见,也令他到现在仍不打算告知唐韵。 益王的计划,他大概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 从益扬城顺河而来的、被益王深藏的大军,将自京城外围突袭。 然后他亲自带领京兆卫,趁城防军和益王大军僵持时,出其不意地从背后袭击城防军,掌控城门,打开让大军进入。 而谭巢的军队,则趁机彻底封锁京江,阻止上游的军队来援。 不需要拖延时间太久,只要有个两三天,大军足以攻破皇宫,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宫内的外城禁军和内廷凤翎卫。 只要抓住或者杀死唐韵,控制京城,那益王就再不用担心其它。 但这中间有一个环节他没能想通。 就是公孙城接近卫菡。 原本陈言猜测益王是想省点事,策反卫菡去行刺唐韵。毕竟从益王的角度来看,卫菡背叛唐韵放走公孙城,是有很大机会策反成功的。 但卫菡却说公孙城从未提过一点要她刺杀的意思。 仿佛他接近卫菡,唯一目的就是闲得无聊找个事干似的。 陈言正沉吟不决时,外面传来吟霜的声音:“大人,玉公主又来啦!” 陈言不由眉头大皱。 这妞真是闲得没事干,昨儿来了今儿又来。 算了,找个借口把她打发走得了。 不多时,玉公主被请进花厅,见面第一句话便是:“陈大人答应玉儿回访,为何言而无信?” 陈言呆了一呆。 不是她提,他已经把这话忘了,确实昨天打发她走时自己含糊应了一句,难道她竟然真在家里等了一天? “咳,这个……”陈言有些尴尬地想要找个借口。 “玉儿并不愚蠢,能感觉到大人有些刻意疏远。”玉公主幽幽地截断了他的话,“我想不明白,到底什么原因能让大人拒玉儿于千里之外?” 陈言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更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张了张嘴,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可是看到她明亮中透着一抹幽怨的目光,一时间他到嘴边的借口竟说不出来。 怎么说她也是曾经帮助过他,这样对待恩人,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莫非,是因为昨日那位姑娘?”玉公主见他说不出话来,脱口说道。 “昨日……噢,你是说凝若姑娘?”陈言一下反应过来。 “凝若?她就是凤栖楼的那个花魁?”玉公主娇躯一颤,眼神瞬间复杂起来,“难怪,她那样的女子,确实能让任何男子为她倾心……” 陈言有些意外。 玉公主竟然知道凝若这种青楼女子? 他自然不知道,玉公主平素惯爱结交名人雅士,而这些名人雅士几乎都是自命风流之人,没少去凤栖楼那种地方。 从他们口中,玉公主也听说了凝若,青楼花魁,却能惹得无数男子为之沉醉不能自拔。 此前玉公主对这种女人其实一直瞧不起。 纵然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旗号,终究还是在青楼那种地方色相吸引男人。 直到这一刻。 在她心中才情绝世的陈言,竟然将凝若召入府中,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好像错了! “难怪昨日大人急着赶玉儿离开,竟是因为有佳人在侧。”玉公主越想越是心酸,眼眶红了起来。 “啊?公主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言没想到她居然能误会到那方面,连忙解释。 “大人急着辩解,莫非因玉儿说中了?”玉公主一震道。 “啊?”陈言一下懵了。 这都什么逻辑! 玉公主见他不再吭声,眼中瞬间泛起水光:“大人无言以对,果然是被玉儿说中了!” 陈言瞬间无语。 麻痹的! 女人的思维模式真是不可理喻! 辩解也不对,不辩解也不对? 等等! 陈言突然心中一喜。 这岂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误会,影响不了他什么,但却可以让玉公主远离他! 这样一来,他自然不用再烦恼唐韵的警告。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公主明察秋毫,陈言佩服,凝若姑娘确实是位可人儿。” 玉公主娇躯剧震,不能置信地道:“你竟然真是为了一个妓子,撵玉儿离开?!” 陈言潇洒地耸耸肩:“这件事下官无话可说。” 玉公主颤抖不已,双眸水光已然积聚,渐渐凝成泪花:“在你心中,玉儿难道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陈言看着她双眸,心中不禁一软。 但随即想到唐韵的警告,他一咬牙,道:“每个人眼中的玉公主都不一样,正如每个人眼中的凝若姑娘也不一样。” 玉公主猛地一转身,朝外奔去。 但只跑了两步,她就停了下来,背对着陈言道:“就算如此,也不影响大人今晚去雪苑诗会吧?” 陈言愣了片刻,重复了一遍:“雪苑诗会?” 这四个字在哪看到过…… 蓦地,他恍然大悟。 那张突然送来的请帖! 邀请者叫什么雪苑居士,莫名其妙发来请帖,搞得陈言还以为是张小广告,当场给扔了。 “莫非,那请帖是……”陈言迟疑道。 第477章 预制板 “是我向雪苑居士推荐,他才肯邀你参与这文坛盛会。”玉公主仍背对着他,声音僵硬地道,“以陈大人的诗情,必能在那里技惊四座,才名远扬。” 陈言终于明白过来。 可是,才名要来有屁用? 趁早多赚点银子,那才实在! 他正要开口婉拒,却听玉公主凄声道:“玉儿向雪苑诸友保证,必能请你前往,一展才情。难道陈大人连这点小小的请求,也不肯答允?” 陈言张了张,鬼使神差地道:“我去便是。” 算了,就当是还她曾经帮他的人情,去一趟,露个面就离开,也就分分钟的事,耽搁不了多久。 反正通元寺就算今天动手,也不会这么早,肯定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玉公主仍没转回身来,却轻轻吸了一下鼻子,道:“那玉儿先去雪苑,在那里恭候大人。” 说完莲步轻移,出去了。 到了府外,上了自己的马车,独对厢壁,心中的苦楚终于爆发,玉公主眼眶中的泪珠哗哗而落。 大周富贵人家多的是三妻四妾,就算陈言真的喜欢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算什么。 可她受不了的是,在她与凝若之间,陈言竟然选择了后者! 玉公主一向心高气傲,也就只在陈言面前如此顺服。 输给一个青楼女子,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马车启行,听着外面的声响,她好一会儿才算压下了心中的不甘和怒气。 算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高估了他。 是自己将他看得太高,还以为是个难得的诗中知音,其实他也就是个普通男人,会被那些才华寡缺、只懂靠色相诱人的女子吸引,也属正常。 从此之后,便只当他是个才情出众的文坛雅士,享受他的诗情便好。 可是,为何眼眶的泪意,却一直没法压下? 官事房区东边的户部仓房,一队又一队的建筑队已经停在那里。 陈言赶到时,何进尧和老范熟得像亲兄弟一样,正在一辆搅拌车旁边聊得起劲。 “陈大人,你可算来了!”见到陈言,何进尧呵呵招手,“现在老夫才算彻底放下心,你找的这些人啊,真是了不得!” 昨日他接到陈言的消息后,立刻去接了老范,赶往城外。 有他户部尚书出马,城门守卫再不敢拦阻,让建筑队进了京城。 何进尧看到那一件件奇异的建筑用器械,跟个孩子似地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缠着老范讲解,越听越是震惊。 尤其是听老范说起不但水泥是陈言带人弄出来的,连这些器械也是由他带人设计出来进,何进尧更是对陈言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叫全才?这就叫全才! 经营、农产、美食、炼铁、制衣……现在还加上了建作!还有他不会的吗? 何进尧从小便博览群书,是个名扬乡里的天才,长大后更是日益精进,学识极富。他不擅于交际,但此外所有事都有所涉猎,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也是个人人敬服的全能人才。 但在陈言面前,他只能自愧不如。 “只要他们能派上用场便好。”陈言笑道,“若有任何事,大人尽管和老范商议,他是我青山县最好的工头,包你满意!” 方才送走玉公主后,他接到何进尧派人传信,说是建筑队已经安排妥当,修缮计划也大体有了数。 陈言横竖暂时无事,索性到工地看看。毕竟老范也是头回带队入京,万一有什么不妥,他也好照应。 “老夫本以为这些修缮就算再快,也要半个月以上才能完工,可没想到老范竟然说一间仓房最多只要三天就能完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何进尧惊叹道。 “何大人,小人还是要再提醒您一遍,三天只是能够使用,并不是彻底完事。要等水泥彻底凝结,达到最佳硬度,那得一个月后了。”老范在旁边忍不住插了句嘴。 “哈哈,是是,老夫没忘。”何进尧笑道。 此前的仓房,是以石块配上砂浆等物筑成,建成之后,也是要等十天左右才能使用,前后加起来至少要三四个月才能正常使用。 现在竟可将速度提升到这种程度,已让他十分满意。 “预制板带够了吗?”陈言看向老范。 “目前带的只够修缮四间仓房,但小人已经派人回青山县,运送更多的预制板过来,不会耽搁工期。”老范连忙道。 “预制板又是何物?”何进尧好奇问道。建筑队带的东西太多,他从昨儿学到现在,仍没把这些东西认完。 “就是预先制作的水泥板,先由县里的预制板厂大量制作,然后再直接运送到工地现场直接使用。” “房屋的建筑有大量重复的墙壁、地板、楼板等,将其预先制作好,可省下大量的时间。” “像户部的这间仓房,其中有一半左右的工程量,在使用预制板之后可以节省下来,大幅缩短工期。” “而且预制板因为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凝结,硬度上毫无问题,仓房在修建好之后立刻就能投入使用。” 老范在旁边解释道。 何进尧听得无比惊奇:“竟还能这么做?” 老范自豪地道:“这可是我们大人想出来的,光是这一招,就能将工期缩短三成到五成左右呢!” 陈言瞪他一眼:“少在这给本官吹嘘了,这些都是青山县研究院的功劳,本官只是起了个带头作用罢了。” 老范嘿嘿一笑:“大人您就甭谦虚了,谁不知道这些点子都是你先想出来,他们那些家伙就是沾您的光,不然靠他们啊,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些好东西、好法子来。” 何进尧满头雾水地问道:“等等,研究院又是什么?” 陈言笑了笑,没想跟他细说这事,毕竟那里的都是他青山县的核心机密。 他转移话题道:“这个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研究如何尽快把这些仓房修缮好,头批粮食快来了,得抓紧时间。” “呵呵,真的能到吗?” 一句冷笑,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第478章 工部的猫腻 陈、何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人带着几名随从大步而至。 赫然是冬官尚书方应台! “方大人这话何意?粮食到不到,难道你比咱们还清楚?”何进尧诧异道。 “明日便是头批粮食的最后期限,如今仍未有消息传回,何大人还能对你这位下属有如此信心,真是难得。”方应台走到近前,语带嘲讽地道。 “方大人可能是因为没有这样的下属,所以很难与老夫同感。”何进尧很自然地道,“信心是靠实际行动积累出来的,老夫相信陈言的承诺,绝对不会有问题。” “你!”方应台一时语塞。 奇怪了,什么时候何进尧居然变得如此口齿伶俐? 他当然不知道,何进尧并不是逞口头之利,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再者,我户部的事,也用不着方大人来插手吧。”陈言淡淡地道。 “谁要插手你们的事!”方应台有些恼怒地道,“本官来这,为的是你户部不顾朝廷规议,擅自自行修缮仓房之事!” 陈言毫不意外,户部自己修缮仓房,等于是抢了工部的油水,方应台不闻讯立刻赶来阻止,那就是对他钱包的不负责任。 何进尧轻咳一声,道:“老夫也是没办法,如今粮灾之事为重,我多次请方大人帮忙,大人却始终不肯援手,老夫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方应台绷着脸道:“何大人莫要胡说,本官不是不帮忙,而是实在抽调不出人手。而且原本本官已经准备破例抽调修补京江河堤的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援助大人,却没想到何大人竟然已私自违规招来人手,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玄虚。” 何进尧错愕道:“什么玄虚?” 方应台微微冷笑:“修缮仓房用的是朝廷拨下来的银两,何大人自己招来的人手,谁知道是否依足了规矩给足了工银,还是说自己扣了些?” 何进尧惊道:“方大人这话可说不得!老夫一向为官清廉,岂会有这种事!再说所有款项,均有账目记录,一条一款都清楚记明,岂能有假!” 方应台冷笑道:“账本,还不是靠人来写的?” 何进尧色变道:“方大人说我做假账?请拿出证据,否则老夫定要向圣上参奏此事!” 方应台不慌不忙地道:“本官只是提了一句可能而已,又没说何大人真的是做了假账,您这么着急,难道中间真的有鬼?” 何进尧一向不擅与人争论这些事,脸色涨得通红:“你!” 陈言冷眼旁观,突然道:“方大人,你这么说话,未免让人有些不耻。我们尚书大人为保方大人颜面,才说得含蓄些,你这非要让人把话说白了吗?” 这话一出,不只是方应台,连何进尧都愣住了。 自己何时想过什么保方应台颜面了? 方应台皱眉道:“你胡说什么,本官行得端坐得直,有何颜面需要他人来保?” 陈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摇头:“方大人,事到如今你说这话,是想自欺,还是想欺人呐?” 方应台身后一名随从怒道:“陈言你把话说清楚!否则就凭你这几句,就能奏你一个污谤上官!” 陈言双手负在身后,冷然开口。 “京江大堤丙字段,从去岁夏便已报毁。不过二十里长的一段堤坑,工部招募了八千余名劳工,竟然修了近一年,仍没修补完全。” “京畿七十多处共计三十余里的驰道损坏,工部从两年前开始着手,到如今仍然只修好了不到一半。” “京城三年前受叛贼袭击,城墙一百三十一处不同程度的损坏,工部从那时起修到现在,竟然只修好了三成左右!” “更离谱的是,东郊皇陵从先帝时就已经派人修葺,方大人猜一猜,现在修了多少了?” 方应台从他第一句开始就变了脸色,听到最后怒道:“本官不猜!” 陈言悠然道:“不猜,是因为知道到现在仍没修多少,还是因为方大人对自己管辖之事都不感兴趣?” 这下轮到方应台脸胀得通红。 旁边何进尧听得无比解气,暗中朝陈言伸了个大拇指。 爽! 方应台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嘴不够用,张合了好几次,才艰难地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本官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全都一一过问?” 陈言一脸愕然:“这些哪一件不是关系到民生国政,在方大人眼里,竟然全都是细枝末节?那下官倒想问问,在大人眼中,什么样的事,才是冬官尚书大人真正该关注的大事?” 方应台自知失言,一时筨不上来。 身后一名随从连忙替他解围:“陈大人,你东说西说,说了半天究竟想说什么?” 陈言听得直摇头:“连这也听不明白,难怪工部办事能力这么差劲。我这话还不够清楚吗?工部怠工延期,让你们来修,怕是赈灾结束了都还没修好!” 方应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言道:“你诬蔑我工部,本官定要……” 陈言截断他的话:“上告陛下是吧?行,咱们一起告状,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让圣上一怒之下派人严查,看看这些怠工的工程里面有没有猫腻!” 一时间,方应台和几个随从全哑了。 工部捞油水其中一大法门,就是出工不许出力。 表面上,人手是招足了,但是每天安排的活儿就那么点,明明一个壮劳力能干十分的活儿,但只安排两分。 如此一来,一个劳工就闲了八成的时间,这些时间是不给雇银的。 但是对朝廷,就得报这是全劳力,给足了雇银,让朝廷拨银下来。 这中间差额的八成雇银,去了哪里自然不用多说。 而且如此一来,工期延长,找些什么材料不足、乱匪破坏之类的借口,原本三个月的工期,直接延到半年。 多出的半年雇期,朝廷还是要拨足了银两付给雇工——自然又是八成雇银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可以说,一份工捞几样油水,这种手段,陈言早就一清二楚。 所以他料定方应台绝不敢将事情闹大。 更何况如今他陈言在圣上面前红得发紫,方应台又不是蠢货,能不知道如果上告自己会吃亏? 这也是当初陈言敢直接向何进尧提出由户部自己雇人修缮仓房的原因。 第479章 手段 好一会儿,方应台才一跺脚,气呼呼地道:“本官不与你做这些无聊的口舌之争,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违规自建,必会遭到报应!走!” 一转身,带着随从狼狈地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何进尧欣然道:“今日多亏了陈大人,否则老夫这口气就只能憋在肚子里了,哈哈!不过陈大人怎会知道工部这么多工程的进展情况?” 陈言从容道:“这些都是公开的工程,别说是下官,就是京城普通百姓,也知道不少。” 事实上他能知道,是因为入京后就派了人手,到处探听各处具体情况,其中就包括了工程建设。 倒不是刻意想找谁的把柄来针对谁,而是生意人的天性,看看哪里有商机,准备以后拓展生意。 这些公开的工程,稍加调查便能知道大概的情况,他自然能轻松获得其信息。 而且他方说出来的这些还只是少数,工部类似的工程数以百计,只有真正被圣上关注着的工程,方应台才会全力操作,其它的都是他捞钱的工具。 “哎,要是我大周的工程,都能像老范他们这样迅速就好了。”何进尧没多问下去,感叹了一句,“不管他们了,先干正事再说!” 上园春。 歌舞声中,郭历脸色一直阴沉,目光死死盯着面前正翩翩起舞的俏丽舞姬,却不发一语。 搞得那舞姬心里一直发毛,感觉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大晋来的大人,怎么他像是想把自己生活剥似的? “大人,俞尚书求见。”一名护卫站在门外,小心地说道。 “不见!”郭历恶狠狠地道。 “大人,俞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您商谈。”那护卫顿了顿,“说是这事能让大人开怀。” 郭历心中一动,看了看那护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算了,叫他进来。”他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 “是,大人。”在场的婢女、舞姬和琴师连忙应声,赶紧下去了。 郭历到了京城,嫌鸿胪寺安排的住处太简陋,自己直接住到了上园春,出手豪阔,就是脾气不太好,稍有不如他意,他轻则大骂重则动手,现在是没人不怕他。 俞世南进来后,见郭历脸色不愉,连忙上前道:“郭大人,今日之事,实在是对不住……” 郭历连身也不起,不耐烦地道:“俞大人有话赶紧说,没话就不要再在这打扰我饮酒作乐。” 俞世南心中暗怒。 对方在大晋其实也只是个三品官员,居然敢对他这么说话! 但他也只能忍下来,低声下气地道:“郭大人可知今日那个陈言是谁?” 郭历眼神瞬间阴沉起来:“不管他是谁,这笔债我必要讨还!” 简直奇耻大辱! 他为官这么多年,从来没像今天那么窝囊过,居然让人拿刀架着脖子逼着下跪! 俞世南皱眉道:“郭大人准备如何讨还?” 郭历冷笑道:“大周的存亡,掌握在本官手中,你们皇上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大周休想从我大晋买来一粒粮食!” 俞世南微微一笑:“那俞某不得不告诉郭大人一个遗憾的消息,敝国已经不需要再从大晋购买粮食了。” 郭历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难道有他国愿意援助大周?不可能!” 他并不蠢,大晋早就细查过大周周边诸国,根本没有回应大周购粮请求的,只有大晋愿意和大周做生意。 要不是有这把握,他也不敢在这这么嚣张。 俞世南见终于让他动容,越加从容不迫起来:“纵然没有他国援助也无妨,因为已经有人担下救灾之责。” 郭历冷冷道:“可笑!谁人有这本事,能担得下这十多万石粮食的缺口?” 郭家在大晋就是大粮商,对这方面的消息自然十分灵通。从大周到大晋,所有粮商,有一个算一个,根本没人能扛得下这种规模的粮食需求,这一点他很肯定。 俞世南缓缓道:“便是今日那个让郭大人出丑之人,陈言!” 郭历一震道:“什么!他哪来那么多粮食!” 陈言全权负责赈灾之事,这件事并没有对外公布,连朝中也只有部分人知道,他这个外国人当然毫不清楚。 俞世南摇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拿得出来,哪怕是去抢的,也没人会追究。而为何他能如此重要,便因为大晋对我大周的态度。” 郭历终于开始感觉情况不妙,沉声道:“说清楚!” 俞世南轻叹道:“郭大人是明白人,我也不绕圈子了。圣上也是要面子的,郭大人当面威胁她,她自然不甘。所以现在只要有人有办法弄到粮食,她都会全力支持,以求完全脱离贵国的扼制。” 郭历脸色数变,终于道:“俞大人特意来告知此事,莫非……” 难怪大周敢收拾雷应升,原来竟是已经有了备招! 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一清二楚。 一旦大周不再需要从大晋进口粮食,那他就再无在这里嚣张的筹码。 不过他也是老油条,看俞世南这架势,就知道个中必有玄机。 俞世南完全掌握了主动,正色道:“俞某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两国交恶,所以特意来告知大人此事,希望大人能好好斟酌。话尽于此,告辞。”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郭历急忙起身道:“俞大人请留步!这件事,难道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这次大周粮灾,大晋本来就抱着要大赚一笔的心思。 如果真的不用再向大晋买粮,那就亏大了! 眼见情势危急,他也不得不放下了身段。 他清楚,俞世南可不是什么廉洁清明的人物,更不可能纯粹为了大周而来找自己。 俞世南停下脚步,背对着郭历,露出一抹得色。 这下稳了! 情势变成了郭历有求于他,在后续的谈判中,他就能占据主动,说不定还能捞到比此前预想中更多的回扣! 第480章 冤家全来了 天黑时,陈言坐着马车到了雪苑。 雪苑是在京城之外,位于东郊的一座庄园,主人自号雪苑居士,是京城有名的诗人。 据说,礼部曾经两次邀他入国学阁,任太学博士之职,都被他给婉拒了。 每个月,雪苑都会组织一次聚会,邀请远近闻名的文人雅士,谈文论诗。 这事已经持续了十来年,就算是战乱时期,也不例外,渐渐名气大起来,如今已经是大周最富盛名的文会之一。 陈言在马车上将这些资料一一翻阅,大概也清楚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一群自命清高、不论时政的读书人,搞了个文学俱乐部。 而这里面最有名的,自然就是几乎每个月都要去的玉公主。 据说她从十二岁时便开始参与此会,第一次去就被那些文人骚客惊为天人,为她的才情拜服。 当然陈言根本不信这套,这些文人最爱谈的就是风花雪月,就算她确实有才情,捧她也多半是因为她的出身,以及她的美色。 玉公主本身确实也具备很多流量明星的特点。 她可说是这时代文青的代表人物,加上又是个大美女,格外有话题性,加上那高冷性格,稍微弄点人到处炒一下,想不红都难。 所以如今一说到雪苑诗会,常人往往想到的不是举办人雪苑居士,而是这位公主殿下。 而且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她是单身。 去那论诗论文的人,保证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想得到她的青睐,做个附马啥的,那后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下车时,陈言一愣。 对面,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宁王爷。 而另一个,陈言虽然没跟他见过面,但却看过他的画像。 商氏的家主,商求! 奇怪了,这俩怎会搞在一起? 而且宁王竟然还允许商求跟他共乘一辆马车,可见对后者十分信任。 见到陈言,宁王脸色顿时一变,阴沉下来。 对方毕竟是王爷,陈言也只能主动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宁王绷着脸道:“哼,陈大人倒是好雅兴,居然也有闲空来这。” 一旁商求来回看着两人,哪会感觉不到其中的敌意? 陈言叹了口气:“下官也不想来,玉公主非要我来不可,我也没辙啊。” 宁王一愣:“玉儿邀请你来的?” 一旁商求也是微微一震。 陈言苦着脸道:“下官已经说了事务繁忙,可是公主她……王爷也知道,公主要执着起来,没人能拗得过。” 宁王感同身受地道:“没错,本王这个妹妹,任性起来真是不管不顾,天底下没人能管得住她。” 旁边商求含笑道:“玉公主秉性天真烂漫,其实也是件好事,至少不必掺杂这些俗务,乱了她的初心。” 宁王莞尔道:“也就是你对玉儿如此包容,难怪她也罕见赠你书画。” 商求恭敬地道:“能得玉公主一幅字,是商求一生之幸。” 陈言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微感愕然。 玉公主一向对男子不假颜色,居然会将自己的字送给商求这种铜臭满身的货? 说话间,又是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停了下来。 随即,又是两人从车上下来。 陡然看到陈言,两人同时一愣。 陈言有点无语了。 来的这俩,赫然是俞世南和郭历! 这什么雪苑诗会,怎么把他得罪过的人全给招来了,干脆叫反陈言大会好了! “咦?哼!真是冤家路窄!” 郭历看到他,阴阴地说了一句,眼中尽是恨火。 陈言对他哪会客气,双眉一扬:“怎么,还想跪一回?” 宁王和商求满头雾水地来回看着两方。 郭厣脸色瞬间胀得通红,喝道:“在外面,你以为你还能像在议事房那么嚣张?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议事房那里,一来他没防备,完全没想到有人敢在那里拔刀,二来进宫后他的护卫全都被挡在了外面,没人保护,害他丢了脸。 但在外面,他带来的护卫就在旁边,岂会怕了陈言! 驾车的车夫已然大步而来,一探手,便朝陈言抓至。 俞世南色变道:“郭大人,不可冲动!” 明明方才已经商议好了如何对付陈言,没想到姓郭的这么沉不住气,被陈言稍微一句话就挑得失了理智。 这要真的伤了陈言,以他现在的受宠度,只怕会另生事端! 陈言岿然不动,看着那护卫伸来的大手微微冷笑。 旁边宁王却是惊喜之极,虽然他不明白双方是如何结怨,但有人替他教训陈言,真是再好不过! 就在这一瞬,张大彪一步跨前,瞬间抓住那护卫探来的大手。 郭历不但不惊,反而双眼放光,带着压不住得意和嘲讽。 他这个护卫跟他多年,乃是大晋赫赫有名的万人敌,以一敌万当然办不到,但是却曾经有过以一敌百的辉煌履历,独力护着他从上百人的匪徒包围下杀出生路! 对方那个护卫虽然看着也挺壮实,可是想护住陈言?做梦! 果然,那护卫眼神一寒,冷笑道:“拦我?你够资格吗!” 说着,他的大手陡然一发力,便要将手从张大彪的手掌中拔出来。 张大彪咧嘴一笑,五指一合。 那护卫的手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喀嚓几声,剧痛倏然袭来! “啊!” 惨叫声划破长空,瞬间穿透夜幕! 周围其他人无不大惊,纷纷转头看来。 只见那护卫整个人萎蹲下去,痛得脸都变了形,嘶叫道:“放放放开我!啊!你放手!” 郭历神情瞬间一僵! 周围宁王、商求、俞世南等人也无不骇然,纷纷退开几步。 陈言这护卫,竟然只凭握力,便将郭历的护卫给捏碎了手骨?! “你你你放开他!”郭历终于回过神,眼见自己的护卫被捏得痛不欲生,对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惊叫起来。 “彪子,此处乃是雅地,莫要搞出这么大动静。”陈言懒洋洋地道。 “是,大人。”张大彪恭应一声,松了手。 只见那护卫的右手已然变了形,指骨和掌骨均不自然地反扭着,光是看一眼,就让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王公高官倒吸一口冷气,冷汗从后背刷地一下渗了出来。 天啊! 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 第481章 真是下了血本 那护卫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得脱,慌忙抱着手想退后。 张大彪手一扬,啪地切在他后颈上。 那护卫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歪倒在地,当场昏迷,惨叫声骤然停歇。 “大人,已经清静了。”张大彪憨厚地一笑。 陈言看向郭历。 郭历大惊,慌忙又后退了几步。 万万想不到,自己这得力护卫在对方面前,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 “我这个人一向爱好和平。” “若是他人以礼相待,我自然也以礼应之。” “可要是想动粗,那就不好意思了,加倍奉还!” 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说的时候他只盯着郭历,但宁王和俞世南均是心里微寒,感觉这家伙那话也是在对自己说。 陈言正要再说话,眼角忽有所觉。 只见几步外一辆华丽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车帘掀起,一个锦衣华裙的女子正弓着腰准备从里面出来,却又呆着没动,瞠然看着他们这边。 “公主殿下,您来了!”陈言连忙行礼道。 众人这才惊觉,转头看去。 玉公主如梦方醒,慌忙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车, 商求快步上前:“小人见过公主殿下!” 俞世南等人慢了一步,只能跟在后面行礼。 郭历看着玉公主,不禁双眼一亮,一时间连地上的护卫都忘了。 玉公主淡淡地道:“商先生不必多礼,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怎会变成这样?” 陈言双眉微扬。 事情有点不对劲。 她下车后,并没有理会他,这他完全能理解,毕竟此前他惹恼了她。女孩子生起气来,冷战啥的实属正常。 可是她连俞世南等人都不理,却肯跟商求说话? 不知道姓商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哄得玉公主对他另相相看。 而且自己不日便要收拾这姓商的,若是让后者攀上玉公主这层关系,那就稍稍有些麻烦了。 宁王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就是发生了一点小冲突。玉儿,咱们先进去吧,居士想必等待已久,莫要在此耽搁了。” 这几天他着实有些担心。 他和陈言这仇是结下了,要是玉儿真的一心扑在陈言身上,让陈言变成自己妹夫啥的,那就麻烦了! 所以他才想赶紧带她进去,避免她再跟陈言有接触。 玉公主微微颔首,终于转头看向陈言,眼神复杂。 但她还没开口,一名文士已经快步从庄园大门内出来,春风满面地向他们揖礼:“王爷,公主,不才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宁王转头一看,呵呵一笑:“居士言重,都来过多少次了,哪还用得着迎接?” 这人正是这庄园雪苑的主人,雪苑居士。 他和宁王寒暄几句,对玉公主道:“公主殿下力荐的那位陈大人,不知道是否来了呢?” 玉公主淡淡地道:“这位便是陈言陈大人。” 就这么简单一句,语气冰冷。 一旁的宁王露出异色。 傻子都能听出来,玉儿对陈言语气冷淡之极,难道是老天开眼,终于让她不再对这姓陈的另眼相看? 雪苑居士看向陈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动容道:“想不到陈大人竟是如此年少,我还以为是位饱读诗书的……咳,失礼失礼,陈大人日前献给玉公主的那首诗,真是让人惊叹。今晚,想必陈大人也有精妙之句,拓我等诗友耳目吧?” 陈言含糊地道:“有诸位珠玉在前,陈某献丑不如藏拙。” 雪苑居士呵呵笑:“陈大人真是谦逊!来,咱们先进去吧!” 当下众人徐徐而入,宁王和玉公主在前,商求紧跟在后,陈言不想太招眼,隔着两个身位吊在后面。 一路进去后,尚途尽是文人雅士,不断和玉公主和宁王寒暄。 陈言一个也不认识,只管东张西望,观赏园景。 不得不说,这地方确实是大。 因为是在京城外面,不必严守大周的住宅限制令,这庄园至少有上百亩,里面有多个独立的院落,组成规模不小的院落群。 而且装修布置都彰显特色,园林美景美不胜收。 看来,这位雪苑居士家里挺有钱。 能有这种规模的庄园,起码也有个数十万两银子的身家才行。 到了诗会举办的主院,里面已经安排好了宴桌,单人一桌的小席,近五十张,分布在园林之间。 玉公主和宁王自然是在最受瞩目的中央区,陈言就被安排在玉公主旁边一桌,距离不到一米。 “居士,能否给商先生也安排一张近些的桌子?”玉公主见商求被安排在外围,忽然向雪苑居士道。 周围所有人无不惊异,纷纷转头朝商求看去。 皆因想不到继陈言之后,玉公主竟然又对一个异性男子这么在意。 雪苑居士自是无不应允,立刻将商求调到玉公主另一边的小桌处,与陈言一左一右挨着她。 陈言不动声色地坐下。 玉公主会对商求如此不同,必有原因,只是暂时还不清楚,仍需观察。 就在这时,玉公主盈盈启唇。 “诸位先生或许也知道,玉儿素有搜集古代名家诗词文集的习惯。” “其中有一部《万陵诗集》,乃是二百年前的诗豪杜万陵亲自将自己一生的诗文整理成册所成。” “据说,世间仅有此一本,乃是孤本。” “内中不仅有他一生诗文,更能看到他同样称绝于世的书法。” “可惜,重金搜寻多年,始终未得其踪。” “但天可怜见,近日,玉儿终于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本孤册!” 众人都是文人雅士,无不好奇。 雪苑居士惊异地道:“不知公主殿下是如何得到?” 玉公主指了指商求:“正是这位商先生所赠!” 全场顿时哗然! 陈言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商求虽然是个满身铜臭、手段肮脏的商人,但在投人所好方面,确实有一手。 他显然是知道玉公主在找这本书,所以才故意备下这份厚礼,将之赠于玉公主,成功搏得她的青睐! 大周的文人,对于古册的孤本情有独钟。 而且杜万陵确实也是名传至今的大诗人,他手书整理的诗册就是古董,加上还是孤本,流传到现在只怕价格得以万两银子为单位来计! 这家伙为了巴结玉公主,还真是下了血本。 第482章 真是他写的诗? 商求起身含笑道:“商某其实文才有限,这等宝物留在商某手中,只是暴殄天物,唯有在公主手中,方能绽放其华彩。” 一人起身动容道:“在下一向以为商先生只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如今方才恍然,竟是有眼不识明珠。” 雪苑居士笑道:“何只肖先生,我等又何尝不是?多亏玉公主,才让我等明白自己目光何等狭隘。” 又一人忍不住道:“这部诗集只怕花费不菲吧?” 商求肃容道:“与商人方需谈利,与雅士谈利未免就有些不雅了。再多的银两,也比不上这部诗集的珍贵,更比不上玉公主的一缕笑颜。” 连陈言也不得不暗叫一句厉害。 嘴这么会说话,这家伙要是把精力放在泡妞身上,就算没万贯家财,要当个海王也问题不大。 故意不说出具体的价格,反而更让人往高了猜它的价格,同时还能彰显自己不为金钱所困的情操,实在是很难让自命高雅之人不对他生出好感。 果然,一时间,周围的与会文士纷纷称颂起来,连玉公主也罕见地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商求始终保持着适度的笑容和谦虚的态度,一一回应。 心中自是无比爽快。 跟着黄良阁时,何曾有过这等光鲜的时刻! 被黄良阁“抛弃”后,他没有听对方的劝告,决心另寻靠山。 在京城能比黄良阁身份地位更高的官儿基本没了,商求斟酌之后,将目光锁定在宁王身上。 宁王原本并不是他的首要目标,皆因这位王爷并不涉政,在朝中影响力有限。 但最终他也只能选宁王。 原因只有一个,其他王爷都实在太难讨好了…… 只有宁王,吃喝玩乐样样喜欢,简直浑身上下无处不是破绽。 商求投其所好,花重金从外国买来几样罕见的玩物,敬献给他,宁王立马将他当作自己人一般看待。 但真正让商求意识到自己不仅仅可以找个靠山的是,他在宁王府偶然听到府中婢女谈起,玉公主一直在搜寻《万陵诗集》。 商求当时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这样的人,属于平时就算面对面遇上,玉公主都不会正眼瞧他的类型。 但是要巧不巧,《万陵诗集》正是他家中所藏的宝物之一! 当年这部诗集是他祖上重金购得,耗费了三万余两银子,放现在拿出去售卖,价格还能再翻几成。 但他毅然将它拿了出来,将它献给了玉公主。 结果,效果比他预料中还要好! 玉公主欣喜之下,直接给了他一张雪苑诗会的请帖,商求这才有机会蹭着宁王的马车来这,平生第一次在这些自命清高、一向最鄙视商人的文人面前出尽风头。 离玉公主两排之外,俞世南和郭历邻桌而坐。 “贵国的玉公主,我在大晋也有所闻名,本以为只是虚名,想不到却是闻名不如见面,本人竟比传说中更加美丽动人。”郭历两眼放着光,低声说道。 “郭大人这下不后悔跟本官来这了吧?”俞世南含笑道。 俞世南身为礼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化礼教等事务,加上本身也是有名的文士,因此也是雪苑诗会的常客。 跟郭历商议妥当后,俞世南提议带他出来散散心,郭历原本还不乐意,现在才庆幸自己幸好来了! 从见到玉公主的那刻起,他两眼就没离开过她,甚至连昏倒在外面的护卫都不管,跟了进来。 “一会儿俞大人可否向公主引见我?”郭历心痒难耐地道。 “引见可以,但郭大人怕是……”俞世南话只说了一半,但后半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越是难以攀折的花儿,才更有攀折的价值!”郭历哪会听不出来,却丝毫没有打退堂鼓。 玉公主是什么性格,他也听说了不少,自然知道这才华与美貌兼德的公主只对文才出众之人有意。但不试试,他怎可能就这么放弃? 好一会儿,这一波热潮才消下去。 商求坐下后,雪苑居士立刻令人为各桌奉上酒菜小点。 趁着诗会尚未开始,众人三三两两地闲谈起来。其中不少人过来跟玉公主打招呼,或者奉上自己新作的诗句,以求博她青睐。 但玉公主却多数只是简单应付一两句,便即转头跟商求说起话来,反而完全不理睬一旁的陈言。 周围不少人看到这幕,无不暗暗惊奇。 今日诗会开始前,听说玉公主对陈言极为看重,可现在看来,这传言似乎有误。至少眼下玉公主对陈言的态度确实有些冷淡,反而对商求谈笑甚欢。 陈言乐得清闲,自己就着清酒小菜,猛攻桌上的点心。 不多时,吃喝得差不多了,雪苑居士轻敲铜杯,众人纷纷回到自己座位。 雪苑居士笑道:“今日咱们有幸请来一位贵客,想必那一首‘谁家玉箫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诸公已然尽阅。玉公主今日特意将此诗的作者陈言陈大人请来,与诸公共研诗文!” 所有目光,瞬间全投到了陈言身上。 陈言正将最后一块点心放到嘴边,没曾想一下成了焦点,连忙放下糕点,随意在身上抹了两把手上的点心渣,起身道:“敝人陈言,有幸与此盛会,荣幸之至。” 众人无不大愕。 这家伙的言行举止也太随意了吧? 一个中年文士高声道:“陈大人的才情令人惊叹,趁此良机,不如即兴一首,为此次诗会开场!” 他一开口,立刻有不少人高声附和。 连一直对他冷冰冰的玉公主,目光也灼热起来。 陈言干咳一声:“咳,这就不必了吧。” 雪苑居士眼中透出炙热:“大人万勿谦虚,请吧!” 陈言看着周围殷切的目光,犹豫再三,仍道:“陈某末学后进,确实才情有限,就不在诸位文坛大家面前献丑了。”说着坐了下来。 众人无不露出失望之色。 但其中也有不少人微微冷笑。 玉公主被一首千古绝句打动,这件事这几日已经传遍了京城文坛。 虽说看过那诗后,确实人人动容,但俗话说文人相轻,众人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 多少人想搏得玉公主青睐而不可得,这小子却居然这么容易就办到了! 但另一方面,也有人暗暗怀疑。 如此绝妙的诗句,真的是他做的吗? 第483章 是你们要我说实话 尤其是亲眼见过他之后,更是疑心大起。 这家伙年纪轻轻,而且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看着像个文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地痞混混。 此时见他一再推脱,自然更加惹人疑窦。 雪苑居士也是相当诧异,不过他也不好强求,只得道:“既然如此,那还是由敝人开场吧。” 说着抑扬顿挫,一番洋洋洒洒的开场白洒然而出,说了得有半刻钟。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又起来几位当世大豪,继续之乎者也地说了起来。 陈言本来打算在这坐一会儿,算是给了玉公主面子,便找个机会离开。 结果楞是没找着开口告辞的机会,只听得昏昏欲睡,到得后来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呵欠。 这种形式的文人聚会他尚是头回,但已下定决心,以后就算被人拿刀架着,也不来了! 他本来以为诗会嘛,无非就是你吟几句歪诗,我说几句打油,吃点东西喝点小酒,就完事了。 可没想到居然跟机关开会似的,组织者和重要成员还要先讲讲话。 而且为彰显自己的文化水平,讲话的几个人用的大多都是大周古语。 陈言在大周五年了,接触的都是普通百姓,说的都是常见的大白话,自以为对大周语言体系已经充分了解,但今天才知道自己那点语言积累才哪到哪啊,这几个讲话的一多半他都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命,要命的是就算是听得懂的部分,也无趣得让人抠脚,还不如听不懂! 不像青山县民间组织的二次元文化沙龙,那才叫接地气,与会的基本都是各大画册名手,大伙儿畅谈的是还没出版的人气画册,甚至还有机会提前一睹将面市的本子…… “陈大人!陈大人!” 陈言正回忆着上一届青山县二次元文化沙龙,想到当时得到的《二郎怒惩金莲嫂》作者赠送的绝版手稿里面那些没有印刷发表的内容,突然听到有人连着叫自己名字。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而一位长须老者正满面怒容,狠狠瞪着他,像要把他生吃了似的。 “什么事?”陈言错愕道。 “陈大人,莫非老朽的开诗之辞,如此令人恹恹欲睡?”那长须老者愤怒地道。 他乃是有名的大文豪,一向德高望重人人敬仰,却想不到一个初次来诗会的年轻人,居然对他的开诗辞如此反应,这哪受得了! “没有没有,老爷子字字珠玑,令人佩服。”陈言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有点尴尬地道。 他就坐在玉公主旁边,显眼得要命,那呵欠连连加神游天外的模样,自然会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 “这话未免有些令人难以信服了吧?”一个声音响起,“陈大人方才那模样,岂是听到珠玑之言的反应?” 陈言连头都不需要转,就知道说话的是俞世南,眉头一扬。 但不等他开口,郭历的声音已接着响了起来:“没错,信口撒谎,这种满嘴谎言的人,何来资格参与诗会!” 周围的人无不暗暗皱眉,低声议论起来。 的确。 诗会是何其庄重之处,这人居然大打呵欠,着实无礼之至。 尤其文人雅士最重脸面,他这反应确实让人恼怒。 毕竟陈言是玉公主介绍而来,多少要给她些面子,没有大声指责。 玉公主秀眉轻蹙,却没有说话。 后面郭历暗暗冷笑。 他接连在陈言手中吃亏,能让后者丢脸的事,绝不会放过! 更何况方才他已经听旁边的人说起,这个陈言似乎很受玉公主看重,要是能借这事让她反感陈言,那就更好了! 陈言双眉轻扬,长身而起,道:“想听实话是吧?行,本官成全诸位!这位老先生的辞句,冗长繁复,废话多得令人发指,确实令人难以入耳!”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长须老者登时气得差点没一口气闭过去,指着陈言哆嗦道:“你……你竟然……” 陈言摊手道:“诸位要我说实话,我便说了实话,如果实在听不下去,那我再改回去也行。老先生字字珠玑,令人赞叹不已,这话听着是不是顺耳许多?” 长须老者脸都青了,浑身颤抖起来:“你……” 旁边一人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徐老,咱们莫要理他,来,您歇一歇,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说着把那长须老者扶着坐了下去。 陈言撇撇嘴:“实话说不得,谎话也说不得,挺难伺候。也罢,本官在这呆得也差不多了,就此告辞。” 说完一转身,便要离开。 玉公主愕然看他。 众人更是无不诧异,诗会照惯例要持续两个时辰左右,这才刚开头他就想走? “慢着!” 郭历猛地起身,拦到他面前。 众人不由朝他看去,玉公主也露出一抹讶色,第一次正眼看向郭历。 陈言停了下来,眼睛微眯:“看来郭大人是嫌教训吃得不够。” 郭历脸色微变,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才道:“陈大人要走也可以,先好好解释解释偷诗之事再说!” 陈言眼中异芒大起:“偷诗?” 郭历察觉玉公主的目光,挺了挺胸。 “不错!我说的,便是你所谓为玉公主所做的那首诗!” “谁家玉箫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这等好诗,确实令人佩服。” “唯一可惜的是,这首诗乃是我大晋一位隐士所作!” “他为人谦逊低调,这首诗也仅仅在友人之间流传,却不料陈大人不知如何竟然知道了,还拿来这里蒙骗公主!” “天幸我郭某人来到贵国,否则岂非只能任由你这般宵小之徒欺蒙天下雅士!” 郭历越说越是激昂,说到最后,已是声声厉喝,一脸悲愤之色。 周围众人无不哗然! “竟然有此事?!” “果然如我所料!哼,我早就说过,这诗指定有鬼,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嘘,莫要胡言,小心被玉公主听到,此事尚未确证……” 话音刚到这,玉公主已霍然起身,震惊地道:“此话当真?” 郭历连忙向她行礼道:“郭某敢以先祖之灵立誓,句句属实,不敢欺骗公主!” 玉公主不能置信地看向陈言:“你……你有何话要说?” 几十道目光,瞬间全落在陈言身上。 第484章 这诗没啥就是字多 陈言从郭历开始表演时起,便已明白了这货想干什么。 怀恨在心,又无力报仇,于是借着众人对他不满的机会,想要落井下石,顺势再搏到玉公主的好感! 一石二鸟之计,这厮倒是玩得挺溜。 此时听到玉公主的话,他耸耸肩,道:“简单,让他使出证据来。” 郭历冷笑道:“你明知道此诗原作者远在数千里之外,我根本不可能立刻拿得出证据,却提出这般要求,简直无耻之极!” 陈言哂道:“没证据你说个蛋?空口白话便想诬陷本官,我看你是还需要再多点教训!” 郭历脸色再变,不由又朝后退了一步:“姓陈的,说不过便想动粗是吧?别以为我怕你!当着公主殿下和王爷的面,还有这许多名人望士,你要敢动武,说明你心里有鬼!” 几步外,宁王爷突然接过话头:“不错,凡事都要讲理,陈言,你要证明自己没有偷诗,怎不自己拿证据?” 雪苑居士错愕道:“可这事陈大人如何才能自证?” 郭历心中暗笑。 这就是他这招的高明之处。 因为陈言根本没有办法自证! 换了其它场合,或许别人不会就这么轻信这首诗是偷的。 但如今诗会上的众人对陈言颇有不满,自然心中便会偏向偷诗的说法,而没法自证清白的陈言也只能吞下这污蔑。 就在这时,一旁商求从容说道:“其实此事倒也不难,陈大人只需再做一首。若是新诗不如前诗,又或者做不出来,那谁真谁假,自然尽知。” 雪苑居士动容道:“商先生此言甚是有理!” 周围众人也无不纷纷赞同,连玉公主也不由暗暗同意。 这做法公正合理,即使不能完全证明诗不是偷的,也能大大削弱陈言偷诗的嫌疑。 陈言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他就是耍手段的老祖宗,岂能听不出商求打的什么算盘? 这家伙摆明了是因为他此前一再推脱做诗,认为他根本没有那能耐,才故意提出这么个办法! 郭历更是大喜,道:“不错!不过一首不够,他既能偷得一首,自然也能再偷得两首,不妨叫他做出三首,不,五首,方能自证!” 宁王、商求、俞世南等人无不暗暗叫绝。 那首诗已是世所罕有,能得一首已是千难万难,现在要他做出五首同等水平的绝妙诗句,就算他真有才情,也休想能办得到! 陈言目光缓缓扫过他们几人,忽地轻吁一口气,笑了笑。 “就算我能做出五首,只怕你们也会咬定是偷来的吧?” “不过无妨,既然你们想看,我成全你们!” “但是,无需五首。本人只用一首诗,便可自证清白!” 他朗朗之声,远远传出去,听得众人无不愕然。 “呵呵,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办到!”郭历嘲讽地道。 陈言再不看他半眼,目光落至玉公主眸中。 玉公主不禁握紧玉手,连呼吸也屏止了。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陈言缓语数句,停了下来。 众人无不错愕。 郭历哈哈大笑:“这就是你做的诗?就算三岁小孩,也能听出你这诗大不如前诗,分明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陈言已道:“急什么,这只是个开头。” 脑海中迅速整理那首他背了无数次,才好不容易背完的长诗,心中冷笑。 想听他做诗是吧?今儿就让你们听个够!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 他一句接一句,拿出当年小学参加诗歌朗诵比赛时练出来的腔调,不断吟将出来。 每吟得几句,便稍稍顿一顿,郭历几次都以为他念完了,想要插嘴说话,却不料他又接着念起来。 渐渐地,园内的声音全都安静下来。 只剩陈言的声音在园内不断回荡。 无论心怀敌意,又或单纯吃瓜,众人眼睛渐渐瞪圆。 长诗,大周并不常见。 叙事诗,更是少之又少。 原因简单,长诗难作,叙事诗也远不像山水景物般靠堆砌词句就能写得大差不差,难以表达诗人的情感理想和抱负等。 因此二者结合起来的长篇叙事诗,大周还从未出现过! 通常四句为多,八句也常见,但十六句已是极为罕有,三十二句的诗别说现在,就算是遍篇大周历史,也翻不出几篇来。 可是,陈言这会儿不断念出的句子,别说三十二句,六十四句都不只了! 一开始还有人努力去背记,试图记下他念了什么出来。 可念到后来,所有人都放弃了。 这也太长了吧! 说什么只需要一首,这明明比五首还长得多! 郭历、商求、宁王等人脸色由一开始的从容得意,很快变成了错愕与震惊。 良久,陈言才终于念完最后一句,停了下来。 目光扫过众人,一个个都傻了。 尤其是玉公主。 她天资极佳,记忆力也强,虽然只听得一遍,但其中不少佳句,她已记在心里,不断在心中反复吟诵。 越是吟诵,她双眸中震惊之色越盛! 陈言不禁一乐。 这还不特么震傻你们? 当初为背下这诗,他痛苦了好几天,现在总算是能让别人也体会体会他的痛苦了! 而且他已经准备好,要是还有人敢再吱半声,他立马把《离骚》甩出来拍他们脸上! 数百字的压不服你,那就再给你超级加倍! 这首当初他为了和人打赌,花了好几天才全文背完的超长篇巨制,不得让这些酸儒心脏病都吓出来!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天啊!你怎会写得出如此惊妙之句!” 蓦地,玉公主忘我地脱口而出,看着陈言的目光灼热无比。 来前,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再给陈言好脸色。 可是现在,来前发下的誓言已经被她全甩到了九霄云外! 陈言却理也不理她,转头看向郭历:“如何?这首诗是不是也是偷的啊?” 郭历脸色数变,终于还是道:“不错,这首诗也是从我大晋那位隐士那里偷来的!我虽记不得全文,但中间有几句颇有印象,绝对是他所做的!” 第485章 公主夜跑 陈言追着道:“既然如此,那你肯定能拿来原诗证明你这话无误了。” 事到如今,郭历想改口也办不到,只能硬撑道:“当然可以!只是那里离这数千里,派人去找,来回也得一两个月……” 陈言直接打断他的话:“那就以三个月为限。本官便与你打个赌。也不多,就赌三十万两银子吧,随便玩玩。若是你三个月内能拿来这诗的全篇,我给你这三十万两,否则你给我三十万两,如何?” 郭历一时张口结舌,硬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别说三个月,就算三年他也拿不出来啊! 周围众人无不倒吸一口气。 三十万两! 这还“不多”,只是“随便玩玩”? 陈言接着道:“本官会即刻将这诗写下来,交给你我都信得过之人保管。到时候你拿来的诗跟我写的相同,便算你赢,敢赌吗?” 郭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慌乱起来。 陈言朝他逼近一步,喝道:“敢赌吗!” 郭历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我……我没兴趣……” 话刚出口,他就惊觉过来,暗叫糟糕。 果然,周围所有人眼神一下变了。 郭历脸色惨白地看着左右投来的目光,颤声道:“我没说谎,他真的是偷的……我……” 说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转身逃也似地朝外而去。 俞世南慌忙跟了过去:“郭大人!郭大人等等我!” 陈言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园林外,大感失望,有点后悔。 刚才一时兴起叫了三十万两,早知道这家伙这么怂,应该叫少点,比如叫个三五万两,对方说不定会为了面子真跟他赌一赌,自己还能小发一笔。 他转头扫视众人,众人无不心虚,纷纷避开目光。 “天色已晚,本官便不再打扰,告辞。” 陈言洒脱地抛下这一句,转身大步而去。 玉公主面纱遮挡下的俏脸一片惨白,心中无比后悔。 从念完诗之后,陈言便再没看她半眼。 很显然,她故意对他冷淡之举,让他生了气! 一旁,商求先回过神来,上前温声道:“公主殿下,诗会仍没完,咱们还是先……公主殿下!殿下您去哪啊!” 却是话刚说到一半,玉公主像没听到一般,突然拎起袍摆,快步朝陈言追去。 宁王也是脸色一变,叫道:“玉儿!你回来!玉儿!” 却只能看着她毫不理睬地追出了院子。 商求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自己不惜用出《万陵诗集》这样的重礼,竟然比不上陈言念出的一首长诗! 可恶! 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陈言一路出了庄园,正要上马车,身后传来玉公主的呼唤声:“陈大人!您等等玉儿!玉儿有话要说!” 陈言皱皱眉,只得停了下来。 转身一看,只见玉公主撒开了腿跑在前面,后面跟着她的婢女紧赶慢赶,居然硬是没追上。 玉公主一路跑到他面前,累得鬓发都乱了,香汗层层滚落,扶着腰在那喘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衔金含玉地长大,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个矜持文雅之人,加上她自己本来就爱静,所以这辈子都没这么跑过,体力已然见了底。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才微喘着道:“陈大人,是玉儿不对,不该故意冷落您,更不该怀疑您。我……我向您赔罪行么?” 陈言淡淡一笑:“公主殿下言重了,些许小事,下官并不放在心上,谈何赔罪?诗会仍未结束,您还是回去享受您的诗会吧。” 玉公主一颤,双眸顿时水光盈动:“陈大人不肯原谅玉儿,玉儿绝不会罢休!” 陈言洒然道:“那就随公主的便吧,下官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彪子,回府!”说完转身上了马车,再不理睬玉公主。 张大彪上了车,一扬缰绳:“驾!” 眼看着马车要走,玉公主一咬牙,又拎起袍摆,快步跟了上去。 “公主!您不能再跟了!”一名婢女大惊,连忙追了过去。 公主殿下什么体格,她一清二楚,这要再追,只怕公主那身子骨扛不住啊! “快!马车跟上!”另一名婢女机灵,连忙冲着不远处公主的马车叫道。 车夫刚才一直在那看戏,见公主竟然破天荒头一回如此软言软语向人赔罪,早就懵了,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驾车追了过去。 “公主,您还是上车吧,小人带您追他!”车夫叫道。 “我不坐车!”玉公主却娇声叫了一句,“你不许跟过来!” 车夫无奈,不敢违令,只得停下,眼睁睁看着她徒步而追,娇弱的身子摇摇晃晃,似随时会倒下一般。 真是奇了怪了,公主到底中了什么邪,对这姓陈的如此倾心? 转眼间,陈言的马车已经走了两条街。 “大人,公主殿下还在后面跟着。”张大彪忍不住回身说道。 “不必理会。”陈言懒懒地道。 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诧异。 玉公主那体格,居然能追出两里地,着实不简单。 不过这应该也到极限了,回头追不上,她自然会放弃。 转眼又过了两条街,陈言掀开窗帘朝后面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居然还远远跟在后面! 这也太死心眼了吧? 后方,玉公主感觉双腿都不属于自己了,却仍咬着牙,尽力追着。 几名护卫和婢女都跟在后面,看着公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随时会断气一般,心疼无比。 可玉公主不许他们帮忙,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跟在后面。 更要命的是,这会儿大街上还有行人! 路人惊见这幕,无不瞠目结舌。 真是活见鬼了,玉公主竟然不顾仪态,在大街上追着一辆马车跑?! 平时那有若仙子一般的仪态,早就荡然无存,发髻凌乱,华袍汗透,连标志性的面纱都已经歪了半边,几乎快掉下来! “我的天!那真是玉公主吗?” “废话!公主殿下还能认错?绝对是!” “前面那马车里是什么人,为何公主要追它?” “看样子那马车的主人是知道公主追在后面的,还掀开窗帘往后看呢!” “岂有此理!什么人竟敢让公主累成这样!” “等等!这人我认识,他不就是那天通元寺外面那个陈大人?!” “天啊!还真是他!他怎敢让公主在后面跑!” ……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玉公主突然脚下一绊,哎呀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公主!” 第486章 名副其实公主抱 马车内的陈言被这一声震得耳膜发疼,吓了一大跳。 这一声不是某个人叫出来的,而是周围至少上百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这人气,确实不是盖的! 惊叫声响起后,周围的人纷纷扑向公主。 “天啊!玉公主您没事吧!” 两名婢女脸色大变,慌忙抢先一步搀扶公主。 公主摔没摔坏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些百姓涌过来要是把公主给踩踏了,那就真没命了! 几名护卫反应也极快,连忙上前拦阻众人,其中一人见势不妙,沧地一声拔出佩刀,喝道:“敢再前进者杀无赦!” 众百姓这才停了下来,关切地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公主殿下。 马车停了下来。 陈言叹了口气,回身打开马车内的小柜,里面数个金属小桶静静摆放在那。 这位公主殿下的执着超乎他的预料,居然能追出这么远。 不过倒是让他有了个主意。 人圈中心处,玉公主扶着婢女剧烈喘息了好一会儿,又渴又累,人都快瘫了。 好在原本她速度就慢,摔得不厉害,并没有受伤。 不过要不是想着还没得到原谅,她这会儿已经想直接躺下来,再不动弹。 这辈子第一次跑这么远,才知道原来跑步这么累! 一个精致的杯子忽然从旁边探了过来,里面乳白色的液体微微在杯内荡漾,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玉公主早就渴得不行,不假思索地一把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几口,瞬间杯子见了底。 喝完一杯犹不过瘾,她喘息着把杯子递了回去:“再来一杯!” 不片刻,杯子又被加满,玉公主又是咕噜几口饮了个干净,只觉里面的乳白色液体如此冰凉怡人,让她又疲又渴的身子迅速缓过了劲。 而且口味和口感都是极佳,喝完第二杯她忍不住又把杯子递了回去。 “再来一杯!” 就这样一杯接一杯,连着喝了五六杯后,玉公主才算彻底满足,长长地打了个嗝,惊奇地看向手中的杯子:“这究竟是何物,竟是如此美味!” 周围数百人也是无不惊异,看向她手中的杯子。 这杯中究竟是什么样的琼浆玉液,竟让玉公主如此优雅之人,居然跟个市井小民似地牛饮,而且还连着喝了这么多杯?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回禀公主,此乃瑶池仙酿。” 玉公主又细细回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不对!瑶池仙酿不是这个味道的,有些相似,但绝不相同!” 宁王可说是瑶池仙酿的铁粉,每日府中绝不断供,玉公主自然也跟着喝了不少,对其滋味无比熟悉。 这几杯比之宁王府平时的那些瑶池仙酿多了三分清涩,回甘之中微微带苦,但这苦味不但没有让整体的味道变差,而且还予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动人口感。 “回禀公主,此为新上市的抹茶味瑶池仙酿,口味更加清新,同时口感层次也更加复杂。”旁边那人恭敬地说道。 “抹茶味?我怎没听说过有这种……”玉公主重复了一遍,突地感觉不对劲,转头看去,登时双眸圆睁,“陈……陈大人!” 站在一旁的,正是陈言。 他微微一笑,从愣住的玉公主手中接过杯子,让一旁拎着小桶的张大彪又斟了一杯,还加了两块冰块。 然后又递给玉公主:“公主辛苦了,您劳累了一路,得补充一下水份。” 玉公主下意识接过,不能置信地看着他,颤声道:“你……你肯原谅我啦?” 陈言温声道:“下官从未怪过公主,何来原谅一说?” 玉公主拼命摇头:“我不信!” 陈言错愕道:“难道要下官说确实在生公主的气,您才相信?” 玉公主不假思索地道:“对啊!我在诗会上那么冷落你,还怀疑你偷诗,你肯定心里把我恨死啦!” 陈言有些无语。 这妞到底是有多自以为是,才会觉得这世界都是以她为中心、被她冷落和怀疑的人就该要死要活? 他心念一转,脸板了起来:“公主说得没错,下官确实很生气。想让下官原谅公主,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玉公主睁大双眸:“一个条件就够了么?”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难不成公主还想下官多加几个条件?” 玉公主微微歪着头:“对呀,玉儿做了那么恶劣的事,至少也要三五个条件吧。” 陈言这辈子头回见着这种人,一时无语。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冷落和怀疑,至于这么内疚? 不过看了看她神情,陈言改了主意,道:“行,那就请公主答应下官三个条件。” 玉公主神情一下振奋起来,拼命点头:“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周围百姓无不面面相觑。 一向高高在上、有若冰山女神的玉公主,怎会对陈言如此低声下气?! 陈言肃容道:“第一个条件,现在开始,我说什么,公主就得做什么。” 玉公主小鸡琢米似地不断点头:“行!玉儿全听陈大人的!” 陈言露齿一笑:“那就请公主回府吧,好好休养,在下官主动去见公主前,公主不可再来找我。” 玉公主一愣:“啊?” 陈言脸一沉:“第一条也办不到,那还说什么原谅?” 玉公主大惊,连忙道:“我立刻回府!” 说着,一转身便要朝马车跑去。 哪知道刚一迈步,双腿就是一软,她一声惊叫,倒向地上。 陈言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往下一看,只见她双腿不断打着闪,显然是已经脱了力。 他心里一软,索性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了个名副其实的公主抱。 “啊,陈大人……”玉公主大惊,慌忙搂住他脖子。 陈言身体往下一沉,眼都瞪圆了。 卧槽! 看她身段其实还是蛮瘦了,怎么抱起来这么沉? 等等,还是说,不是她太重,而是自己太久没咋锻炼过,力气变小了? 不过抱都抱起来了,总不能把她扔下去,只好咬着牙,一步步走向她的马车。 周围的人无不懵住! 我的天! 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 公主万金之躯,他竟敢将她抱起来! 第487章 广告植入 婢女和护卫看着公主泛起深深红晕的脸颊,以及看着陈言时那羞涩却又欣悦的目光,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没人上前拦阻。 平时天天跟着公主,他们太清楚公主殿下对陈言有多仰慕,上去拦阻的话,只怕不但立不了功,反而还会被公主骂。 到了马车边,陈言才吃力地把她放在车辕上,让她坐在那,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累死了……好在手感不错,不枉他抱她这么远! 玉公主痴痴地看着他,颊上红晕越发浓烈。 “咳,公主,您可以松手了。”陈言轻咳一声,提醒道。 这妞到双手仍环搂着他脖子,没有松手的意思! 听到他的话,玉公主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手,红着脸道:“谢谢陈大人。” 陈言退开两步,道:“下官就不送了,公主再见。” 说着,陈言一转身,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那些百姓一个个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狠狠瞪着他。 陈言干笑了一声,便想赶紧从旁边溜了。 这些家伙看样子肯定是玉公主的粉丝,看到他和她发生亲密的接触,于是心生恨意。 饭圈惹不得,这道理他可太清楚了,还是溜为上策!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不对劲,转头看向左侧不远处,瞬间石化! 那边另一辆马车停在那,车窗上露出一张冰寒的俏脸。 赫然正是唐韵! 陈府。 陈言苦着脸把事情经过一通解释,说完后才道:“微臣确实不是故意抱公主的,请圣上明鉴!” 唐韵寒着脸看着他:“说完了?” 陈言惶恐道:“说……说完了。” 唐韵冷冷道:“依大周律,下臣不得触碰皇室女子的身躯。来人,将陈言斩首!” 黎蕊立时道:“是,陛下!” 沧! 佩刀猛地拔了出来。 陈言色变道:“陛下来真的?” 说罢,他左手一动,便要摸向自己后腰的弩套。 本来想着唐韵就算生气,顶多也就骂他几句,或者小罚他一下,毕竟今儿这事他确实也不是故意碰公主。 可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生气,居然直接就要砍人! 说不得,只好动粗了! 唐韵沉着脸道:“朕说过,除了瑶池仙酿广告一事外,你不得和她有任何别的接触。既然你听不进去,那朕便帮你好好长长记性!” 陈言一愣,手停了下来:“长记性?怎么长?” 既然是长记性,那就该不是要砍他头了。 唐韵绷着脸道:“男人对女人有非份之想,全因那是非之根。朕便给你处以宫刑,以后你自然便不会再乱碰玉儿了!” 这话一出,黎蕊脸蛋瞬间红了个透,结结巴巴地道:“皇皇皇上,我我我也不会宫刑啊!” 唐韵骂道:“蠢货,上阵杀敌你砍人头砍得还少么?这跟砍头一样的!一刀下去,从此一了百了!” 黎蕊窘迫地道:“那个不一样啊!脖子粗大,随便一砍就能砍中,可男子的那个……那个……” 唐韵寒着脸道:“粗的你能砍断,难道细的你反而还怕砍不断?” 一旁陈言听得一脸懵逼。 这特么都什么禁忌之言,什么粗的细的,她说起来都不脸红的吗! 黎蕊面红耳赤,死死攥着佩刀:“万一砍歪了,那陈大人的命不就……” 唐韵终于也绷不住了,脸上浮起红晕,嗔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黎蕊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告退,出了书房。 唐韵转头看向陈言,脸上更红了,哼道:“哼,莫以为朕只是吓唬你,若是再有下次,朕必不饶!横竖太后也这么喜欢你,索性阉了入宫做个太监,一生服侍太后好了!” 陈言回过神来,忙道:“谢陛下开恩!” 唐韵本来是挺生气,但这会儿气也消了些,想起刚刚陈言说的广告后,开口问道:“你方才说,已经将瑶池仙酿的广告打好了,这真能有用?看到的只有百姓,他们也买不起瑶池仙酿啊。” 陈言嘿嘿一笑:“买不起不打紧,他们只是用来推热度的,臣敢保证,用不了两天,全京城都会开始热捧新口味的瑶池仙酿。” 打广告的事一直让他骑虎难下。 要打广告就得和玉公主接触,可接触的尺度却很难控制。 要知道,玉公主乃是极为感性之人。 为一首诗,就对他态度大变,万一接触的过程中有了什么差池,回头唐韵把他宰了,那岂非得不偿失?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弄广告的事。 直到刚才玉公主追来,他才灵机一动,借着她口渴难耐的机会,把备在马车里的新口味奶茶拿了出来,配上冰块让她饮下。 自从进京之后,就保持着每天都在马车里备上一桶新鲜奶茶的习惯。 倒不是他自己要喝多少,而是随时准备有需要的时候使用。 比如,酷爱奶茶的唐韵万一想喝,他也好随时奉上。 就跟醉九霄一样,自己未必会喝,但必须备着! 现在那些围观的人,都知道了玉公主对那种抹茶味的瑶池仙酿极有好感,很快这事就会传遍京城。 玉公主的粉丝里,有钱人不在少数,必然会为此掀起一波新的购买热潮。 “他们又不买,怎会替你将这事散布出去?”唐韵疑惑地问道。 “他们其实倒也不是刻意传播仙酿之事,而是顺带说出去的,真正会让他们热衷于传播的,乃是另一件事。” “全大周人气最盛的玉公主,竟在晚上追着臣的马车跑!” “这件事,绝对轰动!” “八卦是人的天性,知道这件事的人,会忍不住想要告诉别人;听说这件事的人,会忍不住打听所有细节。” “自然,就会知道公主喝了那瑶池仙酿的事!” “广告只是植入在这起热点新闻中,懂吧?” “而且植入自然,没人会怀疑这是个广告,这就达到了广告的最高境界,自然效果也会非同一般!” 陈言说得眉飞色舞,颇为得意。 唐韵听得似懂非懂,但看他如此有自信,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看了看陈言,她细眉又一次蹙了起来。 身为女子,她太清楚玉公主最后看陈方时那个眼神蕴含了多少意思。 倘若此前玉公主只为仰慕陈言的才华,才一直去找他,那现在绝不只是仰慕那么简单! 第488章 对付恶者你得更恶 其实唐韵也不是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切都因陈言身上展现的才华太过惊人。 他所创造出的那些新奇而又极为实用的东西,他训练出的特种部队,还有他嘴里不时冒出来的精辟之语,甚至还有那些令人惊艳的诗句,诸如这些,任何一件事单拎出来,都是足可惊世的能耐。 结果现在居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天下之人,莫不慕强,只要是强者,很容易便能掳获女子的芳心。 尤其是那些才华不凡的女子,更是容易被这种魅力吸引而沦落。 卫菡是一个,玉公主也是一个。 所以唐韵禁止陈言和玉公主多接触,避免万一接触多了,她真对他动了真情,到时候就麻烦了! 而且这件事影响的还不只是玉公主个人的幸福,还关系皇室颜面。 虽然俗话说三妻四妾,但无论是大周还是其它国家,其实合法承认的“正妻”,只有一个。 而陈言是有妻室的,难道叫玉公主做他的妾?这叫皇室的脸面往哪搁! 不过这话她哪好意思跟陈言直说,只好耍横的,强行要求他和玉公主保持距离。 可没想到陈言已经尽量按她说的做,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唐韵轻叹一口气,定了定神。 没法解决的事,也只好先抛到一边。 “此事以后再说,朕也差不多该去‘那里’了吧?”唐韵转移了话题。 “是,臣立刻安排。”陈言会意,立刻转身出了书房。 门外的黎蕊看着他去了,这才回到书房内,几次欲言又止。 唐韵哪会看不出她的意思,道:“此事不必再说,朕已经决定了,为了拔除通元寺那根毒刺,就算行些非常手段,也是值得。” 黎蕊垂首道:“是,臣明白。只是,只是这事太过危险,陛下又何必亲自去呢?”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因为陈言说过,绝不会让贼人伤朕一根头发。他的保证,朕信得过。” 黎蕊想再说话。 唐韵直接截断她的话头:“不必多说了,此事朕已决定,无需再议!” 黎蕊只得道:“是。” 不片刻,陈言跑了回来:“圣上,走吧!” 京城西区,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马车没有停留,径直穿过西市,绕了两条街,终于在一栋大宅的后门处停下。 片刻后,后门打开,马车缓缓驶了进去。 后门随即关闭。 陈言和唐韵、黎蕊三人下了车,魏川快步上前,道:“卑职拜见大人。” 陈言赶紧使眼色:“什么眼力见,先拜圣上!” 魏川讪讪地转头,便要向唐韵拜下去。 唐韵摆摆手:“不必多礼了,情况如何?” 魏川赶紧道:“一共有四人在外面监视此宅,前后门均在对方监视中。不过对方监视的位置并不高,所以无法透过围墙看到宅子内部的情况。” 这地方便是陈言故意透露给元智的所在。 这里同样是当初唐韵给陈言的房产之一,因为地近闹市,所以并没有着手改造,只是个普通的宅子。 自然,抓来的那两个杀手并没有关在这里。 在这等着通元寺群僧前来劫人的,只有十二名纳抚营军士。 而在外围,还有八名军士负责侦察。 通元寺的人刚到这里,便已被他们发现,如今对方一举一动全在陈言手下的掌握中。 此时唐韵吃惊道:“前后门均有?那我们从后门进来,岂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魏川解释道:“陛下不必担心,大人原本就安排了多辆马车频繁进出宅子,只要他们看不到车内的人,便不知道陛下进入了这里。” 唐韵这才明白为何进来前陈言要求不拉开帘子,原来是早有准备。 她想了想,问道:“为何只有四人?” 魏川沉声道:“四人均只是探子,大队人马还没到来。” 唐韵沉吟片刻,再问道:“他们看不到那些死士,会不会就不再进来劫人?” 陈言微微一笑:“不,他们一定会来的,现在的侦察,只是在确认这宅子里的人手数量,以便安排劫人时需要的人手。” 那些死士知道的太多,明悟禅师绝不允许他们在陈言手中呆太久,否则万一泄露了通元寺借他们之手干过的坏事,影响太大。 所以陈言料定他们必然会出手。 唐韵对他的判断极为信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静待吧!” 陈言那三套计划,唐韵只是稍一犹豫,便断然选择了“毒药之计”。 她比陈言更清楚,通元寺根深蒂固,和朝中多位大臣都有结交,甚至还跟几位王爷也有交情。 想要将它拔除,用正常手段,只怕花上几年也未必能成功。 但毒药之计,却提供了她一个剑走偏方的思路。 那就是钓鱼执法。 没有收拾通元寺的正当理由,那就造一个! 而能让所有大臣和王公贵族都不敢插手的最佳理由,陈言已经想好了。 弑君! 陈言的毒药之计,便是让唐韵呆在这里,等着通元寺的人为了救那些死士而前来时,和他们大打一场。 明悟禅师打死也想不到,唐韵会呆在这里。 只要动了手,便可以栽他们一个乱上弑君的重罪! 刚听到陈言这计划时,她完全傻眼了。 还能这么干? 但陈言的话,让她再不犹豫。 “明知对方是坏人,却还要任由他们行恶,那就是最大的罪过!” “讲什么仁义道德、法理公正,这就是对那受害者的残忍!” “对付恶徒,你就要比他们更恶!” 那些死士提供的证据虽然不足以用来拔除通元寺,却能证明通元寺确实干了无数坏事。 可想而知,假如遇到的不是陈言,那大周便又多失去了一个从四品的官员。 唯有快刀斩乱麻,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拔除,方是对大周百姓负责! 陈言正要带着唐韵和黎蕊进屋,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什么动静?”黎蕊错愕道。 陈言和魏川对视一眼,也露出讶色。 不可能是通元寺的人,否则外围的军士早已发出预定暗号。 咚咚咚! 激烈的敲门声响起。 随即传来一个喝叫声:“开门!立刻开门!我等是京兆卫,奉令查宅,即刻开门!” 院子里所有人全都张大了嘴。 这要命的时候,京兆卫怎会来此?! 第489章 本能谁控制得住? 前院那边忽然有人飞奔过来,却是守在前院的军士。 “大人!前门外益王亲自带领京兆卫前来搜查!我等不敢拦阻,他们已经进了前院!”那军士低声禀道。 唐韵登时色变。 益王晚上巡街并不奇怪,他极为负责,这些年没少晚上带人巡街过。 一旦发现哪里不对劲,立刻以雷霆手段处理解决,绝不拖延。 也多亏他如此负责,京城这些年治安才能这么好。 可这宅子里其实没什么可查的,益王怎会无缘无故来此,还来得这么气势汹汹? 而更要命的是,益王一进来,就会发现她在这里! 万一闹将起来,惊动了外面那四个通元寺派来的探子,计划就失败了! “呵,明悟老秃驴比我想象中还是要聪明那么一点,竟然想出这一招。” 一旁,陈言却突然低笑起来。 唐韵气道:“这个时候你还有空夸他?” 陈言神情无比冷静,道:“不必担心,虽然没想过会是益王来这,但可能发生的类似情况臣早已预先安排好。” 唐韵想不到他竟有办法,喜道:“什么安排?快说!” 陈言看了看她,又看看黎蕊,有些尴尬地道:“只是,这安排有一个为难之处,圣上和微臣以及黎蕊姑娘,得躲起来。” 益王认得他们三人,被他看到,那计划等于流产,唯有他们三人藏起来,让魏川等人应付。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躲藏之地。 这宅子因为没有改造过,可供躲藏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卧房下面的地室。 说是地室,其实只是一个约三尺宽、五尺长的地坑,就在床下面,除去覆在坑上的厚石板,那地坑只有两尺半许的深度。 片刻之后,三人站在卧房内,唐韵看着那地坑,终于明白陈言说的为难之处是什么。 这地坑该是原本的宅子主人设计来临时避祸用的,一个人躲里面绰绰有余,两个人也勉强塞得下。 可是,他们有三个人! 如果时间充足,陈言会布置得更周全些,将这地坑挖得再大些,可时间紧迫,哪有那功夫? “不能躲衣柜里吗?”唐韵不由道。 “益王何其厉害,衣柜、房梁之类的地方,只怕……”陈言还没说话,黎蕊已先一步说了出来。 唐韵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如果要躲在里面,那岂不是就要和陈言有亲密的接触? “皇上,要不还是算了吧,毒药之计难成,咱们就用猛药之计也不是不可以……”陈言迟疑着说道。 “不!朕等得了,可百姓等不了!”唐韵断然道。 后院那边已经开了院门让京兆卫进入,前院的京兆卫也已经展开搜索,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搜到中院的卧房,再没时间犹豫! “皇上,您躺前面,臣在中间,让陈大人躺在臣后面吧!”黎蕊红着脸说道。 这坑的深度,使得三人只能并排侧躺在内。 皇上万金之躯,自然不可能和陈言挨着,所以黎蕊想的是自己牺牲一下。 而且这样躺法,陈言只是碰到她后背腰臀,虽然仍不妥当,但至少不会碰到她胸脯这敏感之地,在她想来该是牺牲最小的做法。 “那就委屈你了。”唐韵也是这么想的,歉然道。 “啊?这,皇上,黎姑娘,我觉得还是换个躺法比较好。”陈言忍不住道,“臣在最前面,黎蕊姑娘在臣后面,皇上在最后面,这样更好一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占便宜!”唐韵气道。 这样的话,黎蕊胸口岂不是要和他后背亲密挤压?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想吃她豆腐! “不是,这真的是更好一些……”陈言分辩道。 “行,你倒是说说,那样为何更好?”唐韵嗔道。 “这……”陈言一时语塞。 “行了!陈言,凡事该当适可而止!”唐韵见他说不上来,更是以为自己猜中了他想法,“立刻下去!” 陈言无奈,和她们一个个躺了下去。 魏川从上面将石板一盖,整个地坑顿时光线全无,坑内挤到了极点,三个人跟香肠里的肉片似的,身躯手脚胳膊等死死挤在一起,连动一下都艰难。 唐韵整个身子等于是蜷在黎蕊怀里,而黎蕊则等于是完全蜷在陈言怀内,后背腰臀和他前胸前腰大腿等贴得没半点缝隙。 黎蕊双颊发烫,感觉一阵阵男子热量从身后传来,不由身子有些发软。 过了片刻,她突然一震,终于明白陈言为何想要躺在最前面。 她清楚感觉到,后面有个异物挨着她! 那物从位置来看,明显是在陈言的…… 虽说她也是黄花闺女,可对男女之事所知不少,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我说了在前面好一点的嘛……”耳后,传来陈言苦逼的嘟囔声。 “嘘!别说话!人到院子里了!”前面的唐韵连忙低声叮嘱。 石板相当厚实,隔音效果不差,但仍能听到院子里开始有动静。 很显然,是益王带着人马,已经搜到了中院。 陈言只得闭嘴,心中暗叫不妙。 他是男人,身体较宽,地坑又只有二尺多的深度,导致他双手没法放在自己腰侧,只能向前轻放在黎蕊腰侧,完全能清楚感觉到她纤细腰身带来的动人触感。 加上他身体跟她腰臀无缝接触,那感觉让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脑海里一下闪过当初在温泉房看到她身子的场景。 草! 这不要他命吗! 她完全没有辜负练武之人的身份,娇躯之上没有丝毫多余赘肉,几近完美的曲线令陈言手指根本没法控制住,不由自主地在黎蕊纤腰上活动起来。 黎蕊立时察觉,更是羞不自胜,一句“大人别这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就在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 三人同时一惊。 对方进卧房了! 黎蕊只得赶紧闭嘴,却骇然发现另一件更恐怖的事。 身后那让她羞赧不已的物事,好像开始发生变化了。 原本只是微有异感,像是一团面团,可慢慢地,开始绷直…… 第490章 顶不住啊 陈言不是不想憋住,可这特么怎么憋啊!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这种情况下能控制得了本能才叫奇了! 尤其是还听到黎蕊呼吸渐渐粗重,更是疯狂刺激着他。 黑暗的密闭空间,娇美的女孩,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鼻端传来女儿家的体香……简直就是诱惑男人犯罪的完美场景! 尼妹啊! 外面那些人怎么还不走,他快顶不住了! 卧房内,魏川陪着小心道:“王爷,小人家中真的没有歹徒,您是不是搞错了?” 益王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屋子中央处,任由手下的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自己却冷冷盯着魏川,没有说话。 魏川一脸憨厚地迎着他目光,露出适度的惶恐,却没有半点心虚之色。 纳抚营军士一门基本课,就是心理防御的建设。 对方这种以凌厉目光构造出来的心理攻势,对别人或许有用,对魏川来说就跟空气似的,没半点威力。 良久,益王才缓缓开口:“本王得到密告,你这宅子藏匿了逆王唐朔余党。” 魏川惊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小人家中一向门户紧闭,不可能有人进得来才是!” 益王冷冷道:“谁说他们是偷偷进来的?” 魏川愣了一下,才剧震道:“王爷!小人绝对不是叛贼同伙,求王爷明鉴,不可信了那些无中生有的诬陷之人啊!” 益王眼中闪过一抹冷色:“是或不是,等搜查完就知道了。” 魏川苦着脸道:“小人家里真没有……哎,军爷您轻点啊,那可是古董花瓶!那画老贵了,你别捏皱它了啊!” 益王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眉头微微锁起。 确实不像是作伪。 过了一会儿,众京兆卫纷纷前来汇报,没有搜到任何可疑之人。 魏川气愤地道:“本来就没有!我这家里被你搞这么乱,我非要……” 他话刚说到这,益王冷冷看了他一眼。 魏川立马露出一个适度的惊惧神情,闭上了嘴,完美演绎出敢怒而不敢言的百姓。 “查过密室、密道、地窖等地方吗?”益王冷然道。 “禀王爷,属下已令人详细检查了所有墙壁和房屋构造,没有夹层。如今还没检查的,就是地面了。”他心腹手下禀道。 “那还等什么?每一寸地下,都不可放过,搜!就从这屋里先开始查!”益王冷喝道。 “是,王爷!”那心腹一声答应,指挥手下京兆卫动作起来。 立刻有人拿来一根约手臂粗、一人高的木棍,对着其中一处地板猛地垂直敲下。 咚! 那地板发出难听的沉闷敲声,地板瞬间裂出数十道细纹。 魏川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这些可都是高价买来的云纹石板啊!” 益王沉着脸道:“拉出去!” 一名京兆卫立刻上前,几下把魏川推出了屋子。 魏川胀红了脸,却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地到外面去了。 益王再不理他,吩咐其他继续查验。 咚!咚!咚! 木棍一处接一下,在地上捅击。 但所有地方均回声沉闷,没有空洞的声响。 不多时,已经查完了露在外面的空处,又搬开衣柜、桌子等,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接着捅撞。 凡声音有可疑处,便停下来,将地板撬起来翻看下面情况。 地坑内,黎蕊浑身发烫,感觉陈言和自己的接触越来越深,芳心几乎从嘴里蹦出来。 她怕被唐韵发觉,又不敢挣扎,更何况这么窄的地方就算挣扎也没用,只能任由陈言不断侵袭。 可要命的是,他不仅手不老实,身在体也开始有了些细微的动作……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被任何男子这样亲密触碰过,脑子里不禁一片混乱。 不知不觉间,她忽地发觉陈言的手已经从她纤腰处向上慢慢移动起来。 一时间她也不禁心中大热,意识迷乱起来。 前面唐韵一直注意力都在外面,完全没察觉后面两人的异常,但却清楚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咚咚声,顿时明白了外面在干什么,不禁色变! 用木棍敲击地面,如果是下方有空洞回响,就说明有空间,这种做法算是常见的探察之法了。 一旦对方检查到他们这,定会发觉这里有个地坑! 她听得头顶上传来床被人抬开的声音,惊得低呼道:“陈言!快想办法!” 但这四个字刚说完,她就知道找陈言也没用了。 咚! 重重的捅敲声,就在他们上方响起! 唐韵呼吸顿止。 完了! 咚!咚!咚! 出乎她意料,那敲击声之后,对方没有停下,反而接着继续敲周边其它地方,而且越探越远。 唐韵愣住了。 怎会这样? 上面盖着他们的石板估计也就五寸厚,木棍敲击法绝对是可以探出下面的地坑的,对方为何丝毫没有起疑? 第491章 计划难道要流产? 不多时,卧房内,所有人都检查完毕。 “王爷,这间屋子没有问题。”手下禀报道。 “继续检查其它地方,一寸都不要漏掉!”益王沉喝道。 “是!”那手下应声去了。 益王再不看凌乱不堪的屋子半眼,转身出去了。 地坑内,唐韵听到头上再没任何动静,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们怎么会没发现?”她忍不住低声说道。 “唔……臣也不知道……”黎蕊含含糊糊地说道。 “咦?你身子怎会这么烫?”唐韵突然道。 方才紧张外面的事,她没有留意到,此刻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后背紧紧贴着黎蕊,清楚感觉到后者身体透过来的热度出奇地高。 而且,黎蕊的嘴几乎挨着她后颈,她能感觉到前者喷出的气息火烧一般,并且呼吸也较为粗重,而且还渗出大量汗水。 “我……我……”黎蕊结结巴巴,哪答得出来? 难道告诉皇上,自己后面那个家伙正在使坏吗?这也太羞人了! “你不是闷出病了吧?”唐韵惊道。 他们在这里已经躺了两刻钟,虽然这里显然布置了通气孔,呼吸没有问题,但毕竟气闷,难保不出问题。 “臣没事,请陛下放心。”黎蕊连忙道。 “真的?但你身子怎么在抖动?”唐韵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勉强反手去摸她,但活动空间有限,她只能摸到后者的膝盖,立刻感觉到黎蕊时不时抖动一两下。 “臣真真真的没事!”黎蕊慌乱地道。 她也不想抖啊! 可陈言正在使坏,让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唐韵哪会相信,但现在也没法查看她的情况,只好先忍忍。 忽地,她心中一动。 陈言怎么一直没说话? 外面院子里,魏川一直保持着愤怒又压制的神情,双拳握得死死的。 一直闹到快半夜时,所有地方才终于全部探查完。 一无所获。 听到汇报,益王露出失望之色,只得一摆手,让所有人离开。 魏川面皮胀得通红,浑身颤抖,嘶声道:“难道天子脚下,竟然如此没有王法!我……” 啪! 话刚说到这,益王突然一抬手,将一张银票拍在他胸前。 魏川一愣,下意识接过,看了一眼,赫然竟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本王也只是履行公务,这些钱该足够弥补你的损失。”益王转身朝外走去,“今夜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魏川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院外,一时愕然。 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了,就算把这宅子全部重新装修一遍,只要不牵涉到房屋主体结构的改造,这些银子确实绰绰有余。 而且对方京兆卫损坏的地方主要还是地面的地板,其他什么家具、书画等都基本没损毁,只是弄乱了。 他定定神,赶紧跟过去,看着京兆卫全部离开后,这才关紧了宅门,回到卧房内,将地坑石板撬了起来。 唐韵长舒一口气,先从坑内爬了出来。 黎蕊陡然看到有人,终于清醒过来,慌忙挣脱陈言,面红耳赤地爬了起来,窘迫地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陈言有些尴尬地从坑里出来,看着她羞怯的模样,心里滚烫,又暗感不安。 她不会跟唐韵告自己状吧? “大人,他们已经走了,什么也没查到。”魏川双手奉上那张银票,“这银票是益王给的,说是弥补宅子里的损失。” “这你收着,回头兄弟们一起分了吧。”陈言一边说一边背过身,拍尽身上的泥土。 不背过身不行,此刻他的本能反应正是高涨的时候,面对唐韵的话,除非她突然瞎了,否则保证能看出他身上有问题。 “你脸怎么这么红?”唐韵见黎蕊颊上晕色始终不退,又有些担心起来。 “我……”黎蕊习惯了在她面前说真话,一时语塞。 “黎姑娘想来是闷着了,缓一会儿就好。”幸好旁边陈言见势不对,替她化解了一句。 “是吗?”唐韵盯着黎蕊。 “嗯……”黎蕊低下头,不敢看唐韵。 “奇怪了,为何方才益王的人没有发觉这里有地坑?”唐韵没再追究,转头看向那块掀起来的大石板,有些疑惑。 “这石板是特制的消音板,里面制作了多个夹层,最外面是普通石板,里面有棉花、布条、泥沙等,可以有效削弱回声。”魏川解释道。 不只是这里,事实上陈言手上所有房产的地室入口遮挡板全都是这种设计,为的就是防备被人发现下面有问题。 唐韵大感好奇,找了根棍子,在上面试了试,果然捅出来的声音并不空洞,跟下面是实土一样声音沉闷。 “这设计倒是颇为巧妙,不会又是你想出来吧?”唐韵看向陈言。 “咳,臣只是提了个构思,是青山县的匠人们想出来的。”陈言仍背对着她,答了一句。 “你一直背对着朕干什么?”唐韵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 “啊?噢,臣在看这地板,益王他们下手可真狠,地板都给捅坏了……”陈言赶紧蹲了下去,假装查看地板上的裂纹。 一旁黎蕊一听“捅”字,更是羞窘不堪。 唐韵倒没有起疑,蹙眉道:“这下麻烦了,益王来这搜找没有结果,外面通元寺监视的人必然起疑,只怕不会再进来了。” 陈言早已想到这问题。 而且他想到的,比唐韵更深,毕竟他知道益王心怀不轨,有谋叛之心,而通元寺的武僧也是按正规军队训练方式来训练,两件事太过巧合,让他不由不联想到一个可能性。 通元寺和益王,说不定有所勾结! 若是如此,那益王就不是收到什么通缉要犯在此的密告,就是受明悟禅师所托,借公务之利,公然来此调查的。 可是,却什么也没查到。 通元寺的秃驴就会认为这里并没有关押着那些死士,自然不会再来进犯此处,陈言的毒药之计直接流产! 不得不说,明悟确实有一手,他当然不可能是预知唐韵在这,而该只是想省点力气,但这招却带来了他没料到的额外效果。 唐韵满脸郁闷,秀眉深蹙:“难道就没有补救的办法了么?” 陈言忽然道:“益王这么仔细的人都无功而退,不仅没有发现死士,而且也没有发现微臣。” 唐韵不耐烦地道:“这不废话?” 陈言再道:“关键是,通元寺的探子肯定也会这么认为。假如这个时候,微臣忽然从这府里离开,那些探子会怎么想?” 唐韵一呆,随即,双眸渐渐亮了起来。 陈言转头一笑:“陛下,臣就先走一步了。” 第492章 先生真乃神算 通元寺,方丈禅房内。 明悟禅师冷哼道:“若非张先生想出这一招,请得益王出面,老衲还真中了那厮的计!” 对面,那个曾经来过这里的文士轻摇纸扇,含笑道:“此人诡计多端,禅师确实该多加小心。不过,益王出面,却不是敝人所请。” 明悟禅师错愕道:“不是先生说要去请他出面的么?” 张先生摇了摇头:“禅师忘了吗?在正式动手前,非到必要的时候,绝不能轻易和殿下接触,以免被人察觉。” 明悟禅师奇道:“那先生是如何让益王出马的?” 张先生呵呵一笑:“简单,敝人派人向京兆府密告,说有逆王唐朔的同党在那。益王有缉贼之责,自然便去了。事实上,殿下他完全不知道这次是替禅师试探。当然,来日大事成功,敝人会向他禀明此事。” 明悟禅师动容道:“先生真是思虑周全,如此就算有人发现益王殿下去了那里,益王也有充足的理由应对,不会被人发现有问题。” 张先生点头道:“不错,最好的掩饰便是真的不知情。” 明悟禅师皱眉道:“只是老衲仍不明白,陈言为何要布下这陷阱?” 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今夜后半夜派人动手劫人,但没想到这文士及时回来,听了他计划后,阻止了他。 改而派人去请益王出面,调查那屋。 结果如那文士所预料,什么也没查到,益王空手而归。 此时听到明悟禅师的话,他从容道:“很简单,想必他仍未能从禅师的死士口中问出消息,但又怀疑是通元寺派人杀他,于是布下此计,透露了一个假消息给元智法师。假如通元寺与那些死士无关,自然不会派人去那;反之,若禅师派人去了那里,那么便证明通元寺确实与杀他之事有关。” 明悟禅师恍然道:“这么说,这一招只是试探?” 旁边元智露出羞惭之色,道:“是小僧太过大意,竟没想到这一点,险些为此贼所骗!好在张先生及时回来,才未酿成大错。” 明悟禅师忽然又皱起了眉:“但益王去了那里,陈言见到他,会不会猜出益王与我们……” 张先生摇摇头:“不,陈言必然不在那里。” 元智疑惑道:“先生怎知道?” 张先生微微一笑:“只为试探,他实在没有以身试险的必要。而且,照敝人估计,那宅子很可能都和陈言没有关系,只是他随口编造的一个地方,用于试探禅师,所以他应该不在那。” 听得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不断点头,连连称是:“先生真乃神算,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小和尚匆匆而来,道:“方丈,那边传回消息,说益王走了之后,看到一辆马车离开,车内赫然竟是那个陈言!” 屋内瞬间一静。 张先生笑容一僵。 他刚说完陈言必不在那里,这消息不是打他脸吗! 明悟禅师疑惑地追问起来。 原来益王等人离开后,通元寺在那的四名探子派了一名回来,将方才发生的所有情况说了一遍。 但就在回寺的探子刚刚走没一会儿,一辆马车忽然离开了那宅子。 马车原本拉下了窗帘,看不到车里的人是谁,但出府之后车上的人忽然掀起车帘,朝外面探看,似在确认府外是否有人监视。 监视的人立刻认了出来,那人正是陈言! “这,这怎么回事?”明悟禅师也懵了,看向张先生。 张先生神情迅速恢复正常,沉吟片刻,忽地哼了一声。 “哼,看来是敝人错估了他的能耐。” “那宅子不仅确实是他的,而且府内必然有连益王也探查不出的密室。” “陈言此前必是藏身在那密室中,所以益王的人才没有查出他来。” 明悟禅师和元智对视一眼,后者迟疑道:“这就是说,即使益王没查出来,也不代表那些杀手并没有关在那宅子里?” 张先生微微冷笑道:“如此看来,元智禅师得到的消息,并不是陈言故意泄露,而是真实的,否则无法解释陈言为何在那里。禅师雇佣的那些杀手,十之八九确实是关在那处!” 明悟禅师和元智不禁又相互看了一眼,心里直骂娘。 这特喵不就是他们之前想的吗?合着整半天又绕回去了? “那现在是不是请益王再去探一回?”明悟禅师眉头深锁地道。 “为避免暴露,现在仍是不宜和殿下接触。再者就算是益王过去,他的身份也让他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对那宅子里的人用刑。”张先生恢复了他从容自若的神情,“还是依禅师的计划,后半夜劫宅!” 明悟禅师自从和这位张先生认识后,对后者一直极为佩服。 但今天这事,张先生着实拉胯,让他也不由翻了翻白眼。 真亏这人还能假装没事人一样,把刚刚失算的事忘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原地杵,早知道是这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派人杀过去! 不过想到对方是益王的人,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道:“那老衲便着手安排了!” 寅时一刻,唐韵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陈言这一招故意暴露,看来并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 从他用了这招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可通元寺那些和尚却仍然没有增派人手过来入府劫人! “陈言呢?”唐韵再等不下去,转头问黎蕊。 第493章 宗师级自我麻痹 “皇上不是让他去睡了么?”黎蕊愣道。 “噢,朕气糊涂了。”唐韵轻轻拍了拍额头,想了起来,“你去把他给朕叫过来!” 陈言出去露了个面,之后又悄悄坐着马车回了来,陪唐韵在这书房里等对方动手。 结果没等到两刻钟,他就打起了哈欠。 唐韵念在他劳苦功高,遂让他去休息。 反正通元寺的武僧若是来此,会先惊动外围的纳抚营军士,后者会给府内打信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到时再把陈言叫醒也不迟。 但现在,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黎蕊连忙答应,出了书房,径直去了卧房。 敲了敲门,叫了两声,里面传出来的只有陈言的呼噜声。 黎蕊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反手轻轻将门关上。 屋内亮着一盏长明灯,光线昏暗,映出床上睡得酣睡的陈言。 黎蕊想到之前在地坑中的一切,不禁颊飞红晕,慢慢走到床边,正要唤他,忽然目光有所察觉,不由转头看向他某处,顿时娇躯一震! 天啊! 他不是睡着了吗?为何那里还这么…… 地坑中的一切再次涌上心头,黎蕊不禁心中一热,轻轻咬着嘴唇,心跳飞快加速。 目光,却没能挪开。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男人和她那般亲密接触。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唯一一个见过她入浴的男人! 陈言忽然翻了个身,由躺着变成了趴着。 黎蕊再看不到他那羞人的所在,芳心中竟隐感一丝失落。 随即窘迫难当,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自己一个女儿家,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矜持,一定要矜持! “什么动静!” 床上陈言猛地一下跳了起来,眼刚睁开就抄起了枕头下的连弩,转身直接瞄准了黎蕊。 “陈大人是我!” 黎蕊吓一跳,连忙叫道。 没想到耳光声太大,把他给吵醒了! 陈言呆看着她,片刻后才算反应过来,连忙将连弩放下,歉然道:“抱歉抱歉,是本官睡迷糊了。”说着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床上跨向地上。 哪知道一个没踩稳,整个人顿时栽向地上! 黎蕊反应快极,急忙一把将他抱住:“大人小心!” 陈言吓出一声冷汗,这下彻底不困了。 旋即感觉到她柔软而饱满的所在带来的挤压,不禁心中一荡,想起地坑内的触感,两只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搂住她纤腰。 黎蕊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瞬间像被捏住了命门一般,身子一软,被陈言压倒在地上。 黎蕊一声惊呼,瞬间感觉小腹被某物抵住,一股无法压抑的热感,腾地一下窜上,直窜入她芳心中。 我的天! 那是他的…… “陈大人……皇上在等你呢……”她颤声道,连耳根都红了个透。 陈言之前在地坑里就憋了半天,难受无比,这会儿见她似乎没有抗拒的意思,温顺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登时热血涌动,脑子里一热,便要有所动作。 但听到她一句“皇上”,他瞬间便清醒过来,连忙从她身上爬起。 好险! 真要干出什么来,那回头唐韵还不把他给剁了喂狗? “黎姑娘,是本官该死!” “请姑娘千万莫要告诉皇上,我向你赔礼了!” “你要实在气不过,要打要骂,我都悉听尊便!” 陈言惶恐道,一揖到底。 黎蕊红着脸爬了起来,理好衣衫,低低地道:“大人何过之有?” 一句话问懵了陈言,他错愕道:“难道姑娘不怪我之前在地坑里……还有方才的冒犯……” 黎蕊努力压下羞赧的情绪,正色道:“地坑里是迫于无奈,大人才和黎蕊有了些触碰;方才也只是大人意外跌落,黎蕊没能接住大人才倒在地上。” 陈言一呆:“啊?” 这妞居然这么会自我麻痹的吗?要是这也有级别之分,她起码也是个宗师级! 虽说她的说法也有道理,但他确实没能忍住,占了她一些便宜。 她这么努力把他洗白,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黎蕊忽地声音又低了下来:“大人不必担心,圣上日理万机,这些琐碎小事,黎蕊岂会拿来烦她?” 陈言大喜,忙道:“上回送黎姑娘的那些小东西不知还有没有?回头我再叫人给你送一箱来!” 黎蕊红着脸道:“大人,真的不用了,您送的那些用几年也用不完呢。” 陈言见她神情羞涩动人,不禁心里又是一热,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那就让本官替黎姑娘做个全身spa,替你好好保养保养,包你满意。我这手艺,可是经过太……咳,经过很多人认证的!” 一时心猿意马,差点没把太后说出来,好在及时改口。 这事可不能随便说出来,否则传出去他惹人闲话,他这脑袋就不稳当了。 黎蕊一愣:“什么是死爸?” 陈言正要给她解释,外面忽然传业魏川的声音:“大人!通元寺的人马来了!” 陈言瞬间清醒过来,眼神陡转凌厉。 “很好!所有人准备,给通元寺这些贼秃送份大礼!” 宅子外面,超过四十名武僧换上夜行服,借着暗影掩饰,悄悄潜向宅子。 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都睡得正熟的时候,即使有守夜的人,也因快要天亮而戒心减弱不少,乃是偷袭的最佳时间。 不多时,四十多名武僧没走门,直接翻墙而入,灵活得像狸猫一般。 但出乎他们意料,宅子里竟是没人守夜。 带头的几名武僧虽有些狐疑,但来都来了,总不可能直接退走,遂相互打了暗号,分别带着人朝府中各处散去。 行动的第一步,就是以最短的时间控制所有岗哨,既然没有岗哨那就直接进入第二步,直接控制府内所有人! 其中一人带着四名武僧直奔书房,在门外便透过门上的缝隙看到里面有个女子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册,正在翻阅。 那人心中一喜,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五人轻巧入内,带头之人握紧手中的剑,便要朝那女子扑去。 就在这一瞬,那女子倏然回身。 那人立时看到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不禁呼吸一窒。 就在这一刻,他心口一凉。 那人一僵,不能相信地低头看向胸口,只见一把长剑穿入过半,剑柄正握在那女子玉手中! 第494章 臣连手都没出 “你……你……啊!” 那人颤声叫出两个你,长剑已然拔出,带出漫天血花的同时也带出了他的惨叫。 唐韵一剑结过了他,玉容不见半点变化,立时从他身边穿过,扑向那四名同样惊呆的武僧。 四人终于回过神来,惊怒交加下正要杀过去,两侧门后忽然闪出两名军士,刷刷两刀,其中两名武僧猝不及防,已然被捅了个后背通前心,当场毙命。 另两名武僧大骇,慌忙回身挥剑刺去。 两名军士动作像复制出来的,同时拔刀、侧身,避过对方长剑的同时一刀横切。 等到唐韵扑到近前时,两僧已经捂着鲜血狂涌而出的颈脖绝望地萎倒下去。 看得唐韵也不禁暗暗心惊。 这是她首次亲眼看到纳抚营军士动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上手就是杀人之技,前后不过呼吸间,已让四僧毙命! “陛下,且在此屋稍候,我二人会在此护驾。”其中一名军士沉声道。 “那其它地方呢?”唐韵下意识道。 “很快就会结束了。”另一名军士回答道。 不到半刻钟,战事宣告结束。 唐韵在两名军士的保护下,从书房里出来,到了卧房内。 只见黎蕊一脸懵逼地站在陈言旁边,后者却是盘着腿坐在床上,神情轻松。 地上,五人横尸,鲜血淌满一地,魏川则蹲在地上,一一翻查尸体。 “皇上,您没事吧?”见到唐韵,黎蕊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 “你杀了几个?”唐韵见她手握佩刀,问了一句。 “臣连手都没出……”黎蕊尴尬地道。 她和陈言在卧房内,就那么看着五个人闯进来,然后在短短数息之间,魏川前扑后闪、左避右躲,手中一把短匕倏起倏落,转眼便解决了对手,看得她瞠目结舌。 她学的也不是花拳绣腿,同样是杀人之技,而且还是在战场上实战验证过无数次的! 可是和对方的手法比起来,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过家家…… 唐韵听她说完,不由看了看魏川。 后者那张憨厚老实的面孔,实在让人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厉害! 话说回来,陈言的手下好像个个看着都挺憨厚老实,罕有那种长相凶神恶煞的。 从筛选军士的角度来说,这其实走了条反路。 大周挑选兵员,只要是在有余地的情况下,都是以长相凶恶为优先。 要的就是上战场杀敌时,从气势上就能压对方一头。 可青山县纳抚营的军士,就算长相有凶恶的,也多是面带笑容,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这时前后院各处的军士都纷纷前来报到,清点杀掉的武僧数目。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直接当场杀死,带头的几个人全部留了活口,只是打晕过去。 就像冲进卧房的这五人,其中一人是带头的,便只是昏迷过去。 这些武僧还在外面时,便被外围哨探一个不落地点清了数目。 除此之外,外围的哨探还根据武僧的行动规律,判断出带头者一共有六人,并且从外面借暗号将情报送入宅内。 但全部清点完毕后,发现还是少了一个带头者。 “去书房的带头之人被皇上杀了,卑职本来是想留他活口的……”书房保护唐韵的两名军士之一无奈地道,“皇上下手着实是快,我连拦也来不及。” 唐韵颊上不禁一红。 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也没法留手啊! 对方进入时的动作轻灵而不失力量,让她立刻判断出对方绝对是训练有素,一个不好可能就会被对方察觉她有杀机,因此下手哪敢留手? “没事,有五个也足够了。” “事不宜迟,立刻将外面通元寺的探子全部抓起来。” “所有活口送至一号秘宅,即刻开始审讯!” “皇上请先回宫,即刻进入计划下一步。” “臣会亲自带人前往通元寺,争取在天明前将明悟老秃驴等人抓获!” 陈言完全没了任何嬉笑之色,沉着冷静地一一吩咐起来。 唐韵看着他,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将事情交给他,确实让人放心。 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完成。 待陈言安排完之后,唐韵才问道:“你真的不用朕派凤翎卫支援?” 陈言恭敬地道:“请陛下放心,区区一个通元寺,有臣手下这十来人足矣。” 黎蕊色变道:“这怎么够!” 通元寺派来的武僧就超过四十人,证明它暗藏的武僧数量绝对远在这个数目之上! 更何况对方还占有地利,陈言竟然想只带这十来人过去,这不找死吗? 唐韵也是大感意外,蹙眉道:“是否过于托大?” 这些军士的战斗力,她方才已经看到。 但实话说,一来对方人数也就只有四十多人,不算优势太大。 二来,军士基本都是以偷袭为主,在地利掩护下削弱了人数的劣势。 但若是对方有三四百人,甚至五六百人,在压倒性的人数差距面前,单兵战斗力再强也休想扛得住! 陈言胸有成竹地一笑。 “陛下大可放心,特种作战,从来不是以硬碰硬,更不是数量的对抗。” “臣也不是要剿灭全寺的僧人,只是要针对明悟禅师采取行动,因此此次行动目标地点只有一个,便是方丈禅房。” “通元寺的武僧数量或许众多,但他们并不知道臣要对明悟老贼下手,所以必定不会加强那里的戒备。” “加上臣的军士最擅长特种作战,搞奇袭可说当世无人是敌手。” “以有心算无心,抓明悟可说是十拿九稳!” 唐韵沉着脸道:“这些话休想可说服朕,通元寺的位置居高临下,而且上山的路几乎没有遮掩,你的人只要上山,必会被他们发现,他们便可及时准备,什么奇袭都没用!”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狡色:“臣既然说了要奇袭,自然要奇得他们措手不及。我可向陛下保证,就算看到我们上山,他们也绝不会警惕,反而还会主动带我去见明悟老贼!” 唐韵不禁笑了起来:“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难就成你还能控制住山上戒备的僧人、让他们乖乖听你摆布?你当你是神仙是吧?” 一旁黎蕊也是大惑不解,通元寺恨不得宰了陈言,怎可能听任他带人杀上去? 第495章 正大光明的奇袭 陈言想了想,道:“要不这样,臣斗胆和陛下打个赌如何?若一切如臣所言,那便是臣赢了,反之臣输。” 唐韵纤眉一扬:“朕知你能耐非凡,但此事绝不可能!朕便依你此赌,说罢,你想要什么彩头?” 陈言心中一亮,立刻道:“臣想要皇上再赐臣一块免责金牌。” 唐韵奇道:“你入京前朕不是赐给过你吗?” 陈言眨眨眼:“这东西谁还嫌多呢?” 唐韵盯着他,缓缓道:“朕太了解你了,说吧,是不是又干什么会惹朕生气的事了?” 陈言干笑一声,道:“陛下莫要多想,臣只是喜欢未雨绸缪。” 唐韵若有所思:“那就是准备干会惹朕生气的事?” 陈言差点语塞,这妞脑子转得也太快了! 他唯有道:“皇上要是不愿意给免责金牌也成,那就给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意思意思如何?” 这话瞬间提醒了唐韵,她心念一转,道:“不必,朕便以免责金牌与你一赌!但此物无比珍贵,若是你输了,朕欠你的银两便一笔勾销!” 她如今仍欠着陈言三十万两银子,正好借这机会将此事解决。 陈言喜道:“君无戏言!那就一定为定,臣去了!” 唐韵叫住他:“且慢!此事还要有人证,朕即刻调一百凤翔卫随你前往天宝山,让她们在山下埋伏接应,也可印证咱们的赌约谁输谁赢。” 陈言欣然道:“行!只要她们不跟着上山便没问题!” 唐韵和黎蕊对了个眼神,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错愕。 答应得这么爽快? 天宝山。 方丈禅房内,明悟盘膝而坐,手中轻捻一串佛珠,默诵经文。 坐在窗边的张先生几次看他,忽地哑然一笑,开口道:“禅师如今还指望佛祖保佑么?” 这老和尚做过多少坏事,佛祖要是佑他,那就真的没眼了。 明悟睁开眼来,道:“张先生为老衲所敬,但对于佛祖,却不甚了了。你可知老衲当初为何信佛?” 张先生见他神情从容,奇道:“为何?” 明悟禅师意味深长地道:“因为佛祖讲究度世而非灭世,就算是对十恶不赦之人,他的慈悲也从不吝啬。信佛,可说是一本万利,因为无论老衲做过何等错事,佛祖也一定会宽谅老衲。” 张先生一呆,思索片刻,动容道:“禅师此言倒是发人深省,敝人确实未曾从这角度思索过此事。” 明悟禅师微微一笑:“所以张先生若是有兴趣,不妨随老衲一同做个出世的僧人,不只这一世,未来也是福泽无限。” 张先生莞尔道:“这还是等日后再说吧,敝人……”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同时看向禅房的门,只见一个和尚快步而入,恭敬地道:“方丈,外围武僧传来消息,说是山下有动静!” 明悟禅师和张先生同时精神一振,对视一眼。 片刻之前,天宝山下。 黎蕊亲自带领着一百名凤翎卫,隐藏在离山脚的山门还有十几丈外的暗影中,紧张地看着停在不远处阴影里的马车。 陈言从车上下来,摘了帽子,弄乱衣衫,然后将手背至身后。 “来罢!” 车外站着十来名纳抚营的军士,只不过他们不再是此前的服色,而全都换上了那些夜袭的武僧所穿的夜行服。 张大彪上前,拿根绳子三五下把陈言绑了个结实,然后拔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在陈言胸口处! 远处,黎蕊瞬间色变,娇躯僵住! 天啊! 张大彪竟然杀了陈言! 但随即,她就发觉不对劲。 陈言竟然仍稳稳地站着,也看不到有半点痛苦之色! 奇怪了,难不成他竟然是不死之身?! 张大彪松了手,那匕首仍留在陈言胸口处,但却不见鲜血溢出。 一旁的魏川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皮袋拿过来,往陈言胸口倾倒起来,原来里面是大量血液,顿时把陈言胸口给染了个透。 黎蕊完全看懵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 而且整个过程陈言一直没有濒死的感觉,若无其事地看着手下人一番操作。 “差不多了!行动!”半晌,陈言才满意地点点头。 “是!”张大彪答应一声,一把将他扛到了肩上。 众人立刻带着他朝山门急匆匆而去。 只看得黎蕊惊异之极,却又满头雾水。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些军士穿的夜行服,将他们从头到脚都包了个严实,只露出双手和双眼在外,乍一看去,确实没法分辨出和那些夜袭的武僧有什么区别。 但为何要将陈言绑起来,还扎他一刀?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为何扎了一刀还没事人一样? 黎蕊忽然灵光一闪,不禁又是一震。 难道,陈言真的是神仙?! 不多时,张大彪等人已经过了山门,顺着山路往上奔行。 半山腰上,两名武僧眯着眼盯着他们,低声议论。 “好像是派出去的师兄弟。” “应该是,不过人怎么少了这么多?” “难道是行动出了岔子?” “嘘!他们近了!” 张大彪等人转眼到了半山腰,两名武僧立刻上前拦阻:“站住!” 众人连忙停下。 魏川急忙上前,狂喝道:“快!快禀报方丈!陈言被我们抓了,但他受了重伤,命在旦夕,晚了就麻烦了!” 两僧吓一跳,目光匆匆扫过众人腰侧,看到夜行服上的云纹图案,这才戒心稍减。 是自己人。 “怎么回事?!你们怎会只有这点人回来!”左边那僧吃惊地道。 “那地方有埋伏,兄弟们伤亡惨重!好在把这狗官抓了回来,可他身受重伤,快死了!”张大彪惶然叫道,同时把肩上的陈言示意给两僧看。 “什么!”右边那武僧惊道,“我立刻去禀报方丈!” “等等!这狗官就算死了又有什么打紧?反正方丈本来就想除了他。”左边那僧一把拉住同伴。 “你懂个屁!”魏川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低吼道,“这家伙好像知道益王的事!”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下两个武僧同时色变,惊呼出来。 这件事,事关重大! 方丈再三严令,不得外泄,否则很可能影响大局! 第496章 大功告成 “我哪知道!所以才要赶紧去见方丈,否则万一晚了,这狗官死在半途,没法从他嘴里问出究竟,那责任你我都担待不起!”魏川几乎是在咆哮。 两僧脸色惨白,哪还犹豫,连忙让开道路。 魏川一挥手,张大彪等人立刻继续朝山上奔去。 看着他们迅速远去,两僧对视一眼,惊魂未定。 “这姓陈的可是皇上当下最宠信的臣子,他如果知道了,那这事会不会已经捅到皇上那去了?” “不得胡言!一切等方丈问出究竟再说!” “真来得及么?那姓陈的官儿流了好多血,眼都合上了,怕是……” “这就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了,守好山门便是。” 陈言趴在张大彪肩头,微微将眼睛睁开一眼,看着那两僧渐渐远去,心中无比冷静。 一切,尽如他预料。 方才检查武僧尸体,陈言就注意到这些夜行衣并不普通,每一件都在左腰位置绣上了一个云纹图案。 这显然是对方设置的标识,借这可直观看出夜行衣内是否是自己人。 不过就算换上这夜行衣,顶多只能欺骗对方的眼睛,万一双方对答时出现问题,比如通元寺可能有些暗语切口是他们不知道的,对方一问,他们就会露馅。 所以他才布下奇招。 以诈死来制造紧迫性,同时以益王的事来制造严重性,以扰乱对方。 果然,对方负责守卫之人当场被唬住,不敢再拦阻他们。 同时,对方的反应也让陈言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通元寺果然和益王有关系! 方丈禅院。 明悟禅师在禅房内看见张大彪等人带着濒死的陈言跟着元智快步进来,大吃一惊,立刻从屋内出来。 张先生却没有动作,眉头轻锁,站在窗边凝视着陈言。 “怎么回事!”明悟禅师到了他们跟前,吃惊地问道,“你们怎会把他带回来的?他又为何重伤?” “回禀师父,这几位师兄说陈言知道益王的事!”元智神色凝重地道。 他在寺门处遇到他们,听到这话时也吓得够呛,赶紧带着他们进来见方丈。 “什么!他怎会知道这事?!还有谁知道!”明悟神师大惊道。 “不知道,他失血过多昏过去……去……去……”元智正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大变,不能置信地看着陈言从张大彪肩头滑下来,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四下一眼。 不只是他,包括明悟禅师在内,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 他胸口仍插着那把匕首,鲜血淋漓,可是看起来哪有半点将死之态? 就在这一刻,除张大彪外,其余所有军士突然暴起,分工明确地各自闪电般扑向身边最近的武僧! “小心!”一名武僧反应最快,惊呼一声。 但已经晚了。 禅院内一共六名武僧,几乎在一个照面间,猝不及防下已然被六把匕首捅入心窝。 其中两名军士分别到了明悟禅师和元智身边,匕首直接架到了两人脖子上。 两人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大变,却不敢稍有动弹。 “这……这究竟是……”明悟禅师哆嗦着道,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这刻完全懵的,只知道性命悬于人手,绝不可乱动! 院子里安静下来。 看了看地上连叫也没叫一声便当场倒毙的六名武僧,以及满地淌开的鲜血,陈言不由摇头。 比想象中进行得还要顺利,这些武僧的实力水平,跟精兵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他等张大彪为自己解开绳索,活动了几下发麻的筋骨,长吁出一口气,这才道:“明悟老贼,本官奉皇上圣谕,前来请你入宫一谈。你看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本官让人把你打晕了再扛走啊?” 明悟禅师脸色上血色尽失,强笑道:“陈……陈大人,老衲真不知道您这是什……什么意思,皇上怎会这个时候召老衲入宫?” 陈言双眼微眯。 “有三件事,本官先知会你一声。” “第一,你派去刺杀本官的死士,已经全部都招了。” “第二,你派去救他们的武僧,已经被我抓获。” “第三,你派去救人的武僧,在那宅子里袭击了圣上。” 明悟神师浑身剧震,失声道:“什么!” 陈言悠悠地道:“弑君之罪,不知道禅师你有几颗脑袋能担得起那责任啊?” 明悟禅师身体一软,差点没坐倒在地。 这一刻,他已明白怎么回事。 “你……你陷害我!”他颤声道。 “这事光靠本官,可办不到。”陈言笑眯眯地道。 “难道皇上也……”明悟禅师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但凡你通元寺做事不这么过分,皇上也不会生你们的气。可惜啊,你自以为根深蒂固,满朝都是你的保护伞,竟然在天子脚下干出这么多恶事,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陈言微微冷笑。 明悟禅师终于再撑不住,双膝一低,颓然跪坐在地。 弑君,不是问题。 本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消再过几天,就要举事。 问题在于,他现在命悬于对方手中! 自己这条命要是丢了,那就算辛苦训练出的武僧真把对方给宰了,也没用了! 不! 他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明悟禅师猛地向前一伏,跪趴在地上。 “陈……陈大人,您高抬贵手,放小僧一条生路,小僧必重金酬谢!” “十万两,不,二十万两银子!” “只要您放过我,我即刻让人奉上二十万两银子!” “对了,您喜欢美人吧?我寺内还有几名国色天香的女子,全都送给大人享用!” “只要您肯放小僧一马,什么都好说!” 陈言看着卑微的他,听着他一句句哀求和收买的话语,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想让本官放过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缓缓道。 “行!别说一个,十个一百个我都答应!”明悟禅师双眼亮了起来,仓皇说道。 “告诉我,你和益王之间的所有事!”陈言一字一字地道。 明悟禅师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嗖! 一支弩箭突然从禅房内射出,瞬间钉入他后背! 明悟禅师一声惨叫,向前仆倒在地。 魏川反应极快,猛地扑进禅房,却正好看到一名文士模样的男子,扔掉手中的手弩,将一把匕首横割过自己的咽喉! 第497章 功亏一篑 院内,明悟禅师剧烈抽搐了一会儿,再没动静。 张大彪上前查看片刻,道:“大人,这弩箭上抹有剧毒!” 陈言脸色沉了下来。 大意了! 正常情况下,明悟禅师出来时,他的禅房内该再没其他人才对,可没想到禅房里竟然还有人! 对方显然是站在窗边,禅房的窗户是大周常见的下推式窗型,打开时是从下面将窗户推开,如果有人站在后面,极难发现。 加上各军士又将注意力主要放在外面,避免有武僧从外面攻进来的情况,因此方才没有发现里面暗藏之人。 可奇怪的是,对方为何要杀明悟禅师? 时机如此之巧,简直就像是为了灭口一样。 “师父!”一旁,元智哭着跪在了地上。 “大人,这人已经自刎了。”魏川将那文士张先生的尸身拖了出来,扔在明悟禅师的尸身旁边。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陈言冷冷看向元智,“这人是谁?” “我说,我全都说,求大人不要杀我!”元智吓得赶紧收起眼泪,惶恐道,“这人叫张……张移,是益王的人!” “什么!”陈言一震,快步上前将那人歪在一旁的脸扳正,仔细一看,心中一沉! 俗家打扮,显然不是寺里的人,而且这个时间点还在禅房,显然和明悟禅师的关系不一般。 因此陈言心中大概有个猜测,这家伙搞不好可能和益王有关。 可没想到,此人竟然就是张移! 他早前曾让袁洛画过张移的画像,因此大体上还是认得对方相貌,确实和画像中基本一致。 这下麻烦了! 张移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借此人才能知道益王真正要动手的时机。 现在这家伙挂了,那就没人和京江那批水师联络,他就没法掌握益王动手时机了! 天亮后,皇宫内。 大殿上,文武百官左右分为两列,坐在椅子上,个个面带疑惑之色,却又不敢说话。 大周不是每日都要上朝,原本今日并不是常规的朝议时间,但皇上却突然派人将他们一一召来,却又什么都不说,只说了一句今日有件大事要宣布,让众臣先等等。 唐韵高坐龙椅上,面若寒霜,不发一语。 心中有些焦急。 陈言去通元寺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却还没传回消息,究竟情况如何? 若是他成功了,便该带着明悟禅师前来,当众宣布其罪状,清剿通元寺的恶僧。 若是他失败了,那她会立刻公布通元寺弑君之事,派大军前往通元寺。 可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太急人了! 忽地,大殿门口进来一道娇俏身影,黎蕊回来了。 唐韵见她面上没有半点喜色,而且身上竟染着鲜血,顿时龙躯一震,不由站了起来,整颗芳心一沉到底。 这表情,这一身血污,什么都不用问了! 众臣也无不惊异地看向黎蕊,后者却只急匆匆走到唐韵面前,跪地道:“陛下,陈大人他……” 唐韵颓然道:“不必说了,朕已知道。” 黎蕊一愣。 皇上这消息来得好快,难道是另行安排了人手在暗处监探? 唐韵闭上双眸,身子不断颤抖起来。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 打什么赌!她就不该让陈言带那么几个人上山! 现在好了,就算没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债务,也是得不偿失! 陈言的价值,远不是这些银两可以计算!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勉强压下心中的震荡和哀痛,睁开眼来:“尸……尸身呢?” 黎蕊心说原来皇上真知道了,连忙禀道:“就在殿外。” 唐韵眼眶微红,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抬……抬进来。” 黎蕊看着她这神情,大惑不解。 原来圣上竟是这么在乎明悟禅师的吗?后者死了,她竟然这么伤心? 疑惑归疑惑,她不敢怠慢,连忙答应,转身又快步出了大殿。 唐韵扶着龙椅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怕被众人看到她眼眶中已经压不住的泪光。 明明只是一个臣属,为何自己竟是如此舍不得他? 片刻后,两名凤翎卫抬着明悟禅师的尸身,跟在黎蕊身后又回来了。 陈言跟在最后面,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只用余光好奇地扫视周围。 这还是他头一回上大殿参与朝议,这才知道原来大周官员朝议时并不需要一直站着,倒是挺人性化。 众臣陡然看见尸体,无不吓了一大跳,吃惊地看着尸身。 黄良阁等人更是骇然,霍然站了起来。 竟是明悟禅师的尸身! 到了龙阶前,三女和陈言均停了下来。 “圣上,尸身已经送到。”黎蕊小心地禀道。 “他……他死时可有什么话说?”唐韵仍背对着他们,艰难地道。 “臣不知,他死时臣不在左右。”黎蕊老老实实地道。 “什么?不在左右?朕派你们过去,就是为了保护他,你们为何不照办!”唐韵握紧了拳,难以压抑心中的愤怒。 “啊?陛下原来是要我等保护他的吗?”黎蕊傻眼了。 打死也想不到,皇上竟然是要她带人保护明悟禅师! 陈言也懵了,张大了嘴抬头看向唐韵。 这都什么状况,她派凤翎卫去不是接应自己的吗?怎么竟然存着保护明悟禅师的意思? “朕再三叮嘱,你竟置若罔闻?!”唐韵又悲又怒,猛地转过身来,便要爆发雷霆之怒,“办事不力,你罪该万……” 声音嘎然而止。 唐韵张口结舌地看着阶站着的陈言,差点没直接叫出声。 鬼啊! 陈言见她眼角竟带着泪珠,不禁骇然。 我勒个去!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难以捉摸,可她这心也过于捉摸不定了吧? 明明之前她恨不得把通元寺的恶僧全宰掉,结果居然为明悟老秃贼的死落泪? 好一会儿,唐韵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会……会……” 后面的“没死”还没出口,她突然看到地上的明悟禅师尸身,一下又愣住了。 “死的是……禅师?”数息之后,她下意识道。 “不然皇上以为死的是谁?”陈言错愕道。 第498章 弑君加叛乱 “朕还以为……”唐韵说到一半,突然清醒过来,慌忙刹住。 原来竟是误会,死的不是陈言! “皇上?”陈言见她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更懵了。 见过变脸比翻书快的,可没见过她这么快的! 唐韵醒过神,连忙压下脸上喜色,有些尴尬地擦了擦眼角泪光,瞪了黎蕊一眼:“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为何一脸如丧考妣的神情?身上还这许多鲜血?” 要不是黎蕊那神情,她岂会误会! “啊?”黎蕊愣了一下,才道,“马车不能进朝门,臣方才帮忙把尸身搬过来,所以沾了些血污……至于神情,臣刚刚搬过尸身啊。” 后面一句没说,却是心想难道刚搬过尸身还笑得出来? 那得多变态啊。 唐韵这才明白过来,更是尴尬,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陈卿家,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明悟禅师竟会身亡?” 陈言早就打好了腹稿,无奈道:“是中了流弹。” 唐韵一呆:“何为流弹?他不是中的弩箭吗?” 陈言解释道:“就是被误杀的。有个武僧想搞偷袭,却不小心射中了明悟老贼,箭上涂有剧毒,老贼当场毙命。” 来之前,他就已经再三考虑,决定隐瞒明悟的真实死因。 倒不是为了继续瞒唐韵,而是暂时不宜让百官知道。 反正当时现场院内只有他和手下军士,以及元智,后者已经被他悄悄关押起来,自然不必担心泄露。 唐韵失望地道:“那真是便宜了此贼,竟让他死得这么轻松!那通元寺内的恶僧们呢?” 陈言正要禀报,左右大臣终于缓过劲来,于都惊叫道:“陛下!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陈言竟然杀了明悟禅师!” 朝中大臣十有六七都和明悟禅师交好,其中以天官尚书于都尤为交情深厚,骤见禅师身亡,焉能不惊? 唐韵玉容重现威严,冷然道:“这正是今日朕要与尔等朝议之事!来人!将人押上来!”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大殿入口。 只见两名凤翎卫押着一个神情颓丧、戴着枷锁的男子入内。 众人无不一震。 这人他们都不认识,但看得出来该是个囚徒,这种人怎能进入这庄严大殿! 但看唐韵神情,没人敢吭声,心中无不嘀咕起来。 那男子在殿尾处便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地拜伏在地上。 陈言和唐韵换了个眼色,转身走到那男子身前。 “下官先为诸位引介此人。此人姓常名垒,乃是当年响应逆王唐朔的凉州府尹的麾下。” “凉州府尹兵败后,此人和一干同党逃窜到了京城,意图行刺陛下,却苦无机会。” “他们在京城之所以能容身,便是因为受通元寺主持方丈明悟禅师包庇窝藏!” “他们做着通元寺的爪牙,为明悟禅师干出无数伤天害理之事!” “佛祭之日,下官得罪明悟禅师,事由相信诸位都已知道。” “明悟老贼表面上认下罚银,暗地里却记恨在心,派出常垒和其同党,行刺于我!” “好在圣上恩泽福佑,下官方能保住性命,更抓住此人和其同党,从其口中问出无数令人发指的恶行!” 说着,陈言翻出一张单子,照着上面列出的恶行一条条念了起来。 这些全都是常垒和同伙供出的事,从劫掠百姓到伤害官员家属等无一不备。 听着陈言一句句道出通元寺的恶行,众臣无不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陈言念了一多半之后,于都终于忍不住了,喝道:“这些恶行,只是此人一面之辞,岂能贸然相信?明悟禅师乃是得道高僧,本官实难相信他会做出这些恶事!” 陈言从容道:“于大人的话不无道理,所以下官决定找来通元寺的高僧对质。却不想,在下官通知明悟禅师之后,却被一伙武僧半夜偷袭,险些丧命!” 众人听得震骇不已,于都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武僧?你确定?!” 陈言沉声道:“那些武僧大部分被下官的护卫击杀,小部分被抓捕,铁证如山,岂能有假!但更恶劣的,并不是下官被他们行刺,而是事发之时,圣上正好有事在下官家中!” 韩兆坤骇然看向唐韵:“那圣驾无恙吧?” 唐韵冷冷道:“你说呢?” 韩兆坤一时语塞,她还好好地站在这上朝,自然无恙。 俞世南对陈言怒道:“陈言你是何居心,竟让圣上到那般危险之地!万一龙躯折损,岂是你担当得起!” 陈言还没说话,唐韵已冷然道:“谁说是陈爱卿让朕去的?朕是为赈济粮迟迟未至,自己微服出宫前去找他询问,岂料在京城这般安乐之地,竟有人敢纠众侵袭官员私宅,胆大妄为之极!” 陈言接过话头:“关键是,对方在认出圣上之后,知道恶行暴露,竟然不但没有退走,反而还向圣上挥刀相向,意图弑君,掩盖其罪行!” 满朝文武,一时寂静如死。 原本还忍不住想说几句的人,全都闭上了嘴,脸色难看之极。 弑君! 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假如只是陈言一人所言,那也罢了,关键是圣上就在面前,却不发一语,证明陈言所说确实是真! 于都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刚才真不该说那几句,回头万一圣上把自己也一起怪罪,那就亏大了! 陈言顿了顿,再道:“而且,下官其实有些怀疑那些武僧的弑君之举,是否只为掩盖罪行。” 秋官尚书范明德惊疑不定地道:“你这话何意?” 陈言重重地道:“大人莫要忘了,常垒乃是唐朔的同党!” 众人面面相觑,均明白了他的意思。 意思是指那些武僧很可能原本就有弑君反叛的想法! 毕竟,明悟禅师知道常垒是唐朔同党,却还是窝藏这些人,这个可能性极高。 良久,韩兆坤才小心探问道:“那陈大人又是如何杀上天宝山、明悟禅师又是如何落进大人手中的呢?” 陈言简单将经过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中间可能暴露益王信息的内容。 第499章 饭里配了点小药 “想不到陈大人竟是如此赤胆忠心,为了剿贼甘冒奇险!”一名官员惊叹道。 “可惜功亏一篑,未能生擒此贼。”陈言遗憾地道,“幸好擒捉了他的心腹弟子,下官已初步审讯,印证真相与常垒所言无差。” “众卿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唐韵目光落向范明德。 范明德身为秋官尚书,执掌刑部。 此时他见唐韵看来,岂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连忙趋前禀道:“臣立刻协同京兆府和兵部,带人封锁通元寺,通查此事,必不让一干贼党逃脱!” 唐韵正要点头,陈言却道:“陛下,臣有一言。” 唐韵有些意外,看向陈言:“说。” 陈言恭敬地道:“臣攻下方丈禅院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将几名明悟禅师的心腹弟子控制住,现在他们封锁了禅师的消息,相信没有外泄。” 明悟禅师身亡后,陈言立刻让给明智开出了条件,只要他肯配合,便留他一命。 元智连个犹豫都不带的,直接答应下来。 明悟禅师死时叫出了声,原本已经惊动了禅院外的几名武僧,但他们赶到禅院外时,元智迎了出去,依着陈言的吩咐安抚了他们。 他是明悟禅师最器重的弟子之一,有他出面,众武僧自无不信。 之后陈言又派军士跟着元智去将寺内明悟几名其他弟子一一控制了起来,关进了方丈禅院,然后才和元智一起悄悄带着明悟尸身溜下了山,赶到皇宫。 “这岂非更好?本官可带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范明德沉声道。 “大人可知通元寺有多少武僧?”陈言问道。 “这,本官倒是不知,不过通元寺的所有僧侣均应在礼部有入册吧?”范明德看向俞世南。 宗教归礼部管辖,京城所有寺庙的僧人均须入册登记,以免有治安隐患。 此时俞世南急忙道:“臣上月才翻过通元寺的册子,记得全寺应有僧人共计七百余人。不过寺内职务没有入册,所以武僧有多少,确实不知。” 陈言笑了笑:“两位大人可知,明悟老贼的弟子元智说的人数是多少?一千九百余人!” 俞世南色变道:“什么!” 范明德也吃惊道:“他竟瞒报了这么多人?那武僧……” 陈言加重了语气:“武僧共计一千二百人,并且配备了全套的铠甲和武器,且全部是以军士训练之法训练而成。另外,寺内还布设了机关陷阱,备有可供数月食用的粮食和饮水,若是这些人据险而守,范大人多久能攻得破?” 范明德脸色凝重起来:“这,恐怕要颇费几日。” 一千二百人的武僧,人数上已相当可观。 再加上通元寺是在山腰,上山唯有那一条路,对方只要守死它,朝廷的军队便只能以人海战术冲击。若是到时寺内僧人再备点擂木滚石什么的,那攻方必定死伤累累! “如今寺内虽然被安抚住,但寺外的戒备仍在。若是贸然带大军前去剿灭,寺内僧人必会反抗,损伤自然严重。”陈言冷静地道,“所以臣请陛下暂时莫要轻举妄动。” “但明悟既死,此事怕是瞒不了多久,万一他们发现了,岂不更是糟糕?”韩兆坤皱眉道。 “下官有办法,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他们制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唐韵见陈言朝自己使眼色,心中一动。 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必有缘故。 想到这里,她点头道:“那就一切依陈卿之言!此事任何人不得泄漏,否则同罪论处!退朝!” 众臣纷纷退朝,唐韵叫人将黄良阁等几位臣子唤住,带往议事房候着,她稍后会去那与他们议事。 不多时,殿内只剩唐韵和陈言。 唐韵从龙阶上下来,走到陈言跟前:“说吧!你究竟又在打什么主意?”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陛下,通元寺的僧人,现在应该已经全部控制住了。” 唐韵吃惊道:“什么!你怎么办到的?” 陈言带的人也就十来个,面对近二千僧人,居然已经将他们控制住?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臣请他们吃了顿饭。” 唐韵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吃饭?这家伙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吃顿饭就能把近二千僧人抓住的话,那还要那些官差军士干什么? 陈言接着来了一句:“饭里掺了麻沸散。” 唐韵一愣,随即双眸一亮,道:“好你个陈言!” 当初救治青鸢时,陈言教了齐云山麻沸散的方子,后来鼓捣出了成品。 此后齐云山一直琢磨着改进的事,如今的麻沸散效果比当初还要好,而且在陈言的主导下,青山县已经开始大量生产。 如今这药已经在青山县各医馆推广开来,陈言也带了一批,原本是琢磨着想在京城看看能不能开展这生意,但这次却发挥出了意料之外的作用。 上山前,陈言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计策,从上山到控制禅院再到如何收拾寺内必然存在的大量武僧。 其中最后一步,就是借用麻沸散,兵不血刃地制服通元寺内那些不知情的僧人。 所以前往天宝山前,他就派人去了府中,叫人将大量麻沸散带到了山脚下。 控制了禅院后,他立刻让两名军士和明悟禅师另一名弟子元慧一起下山,将麻沸散搬到山上。 有元慧在,负责外围守御的武僧无一起疑,甚至还帮忙搬了一截。 最后再将麻沸散放入寺内早膳中,分发给寺内的僧人。 陈言离开时,已经开始发放早膳,算算时间,这会儿全寺的僧侣也该都吃完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呼呼大睡。 留在那的纳抚营军士则立刻着手,将所有人撤去兵刃护具,捆绑起来。 此时唐韵龙心大悦,如此不损一兵一卒便能解决,自然极好。 但过了片刻,她就发觉不对劲,欣喜的神情转为愕然:“明明一切顺利,你为何还如此愁眉苦脸?”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因为方才臣说通元寺有叛乱的意图,并不是乱说。” 唐韵一怔,随即微微色变:“你是说,通元寺确实想反叛?!” 第500章 敌不动我不动 陈言用力点头:“绝无差错,虽然目前仍未对明悟禅师的弟子深入审讯,但臣可肯定最终结果不会有误。” 唐韵惊怒交加地道:“朕本以为通元寺只是为非作歹的恶贼,想不到竟还敢做这等事!” 陈言沉声道:“而且臣可肯定,他们还有帮手,且帮手是国家栋梁!” 唐韵震惊道:“你是指朝中重臣?!难怪你阻止范明德他们去通元寺,莫非是怕他们其中有人是通元寺的帮手?” 陈言不答反问:“臣请教陛下,若是要陛下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来处理此事,当然除了臣之外,陛下会找谁?” 唐韵脸色数变,最终才道:“朕会让益王处理,他的忠心,绝无问题!” 陈言缓缓道:“若臣说他就是最有问题的那人,陛下还会这么做吗?” 唐韵听到他这一句,瞬间娇躯一震,失声道:“难道你是指益王便是……不!朕绝不相信王叔会背叛朕!” 陈言不再隐瞒,将从调查公孙城起查到的消息一一道了出来,包括让卫菡放走公孙城的缘由,以及谭巢、张移等事,还有通元寺明悟身亡的真相等。 只听得唐韵俏脸血色全失,双眸之中尽是难以置信。 打死也想不到,她最为信任的王叔,竟也暗藏祸心! 假如没有陈言探得这些消息,那益王很可能会真的成功,因为她绝不会防备益王! “张移此人着实了得,不惜自杀,也要杀死明悟禅师,将臣的计划彻底打乱,让整件事瞬间转为危机。” “原本,臣打算的是控制明悟后,布设一系列的计划,让益王认定圣上收拾明悟老贼只是为了制裁其为非作歹的恶行,而非针对其叛乱之事。” “同时再安排明悟的心腹弟子和益王接触,告知后者寺内武僧并未受到影响,仍可支援他的叛变。” “自然,益王便仍会按此前的计划来发动叛变。” “如此一来,他安排的助力之中,便有两股在咱们掌控中。” “可张移杀死明悟禅师,使臣计划打乱,这一招再行不通。” 唐韵听着陈言的话,一片混乱的心中渐渐恢复过来。 她沉吟片刻,道:“朕仍很难相信王叔会背叛朕,但假设他真的如此,你把明悟的尸身带到大殿上,那益王十之八九很快就会知道此事。万一他因此提前叛变,那岂不是麻烦?” 陈言却摇了摇头。 “不,他不会提前。” “通元寺这股助力失去,他实力受损,同时张移这个中间联络人身亡,也打乱了益王的布置,京江那边难以联络。” “因此臣断定益王反而会将羽翼藏起,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毕竟,咱们手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要叛变,只要他不动,皇上便无法定他的罪。” “更何况,臣故意说明悟是在交战时被误杀,便是要透露一个信息给益王,就是臣仍未从明悟里那问出他和益王有关联。” “这一着必会让益王猜疑,他会先去查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会贸然叛变。” 唐韵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在殿内来回踱起步来。 良久,她才停步,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陈言又叹了口气:“只能敌不动我不动,等益王先重新派人去联络京江那批水师再说。在这期间,陛下万不可表现异常,让益王发现你已知道他的祸心。” 唐韵颓然道:“朕到现在仍没法相信此事。唉,不是朕不信任你,但王叔他是助朕坐稳帝位最大的助力之一,他怎么可能……” 陈言没有说话。 他要说的已经说完,唐韵是否能接受,只能靠她自己想通。 又过了好一会儿,唐韵才渐渐平静下来,道:“那依你之见,便须另行找人来处理通元寺的僧人了?但朝中谁和益王有关系,朕也不得而知。你可有什么可靠的人选?” 陈言定定神,说道:“陛下误会了,臣并不是要陛下换人。相反,这件事,必须交给益王处理。唯有那样,他才不会疑心陛下已经知道他包藏祸心!” 唐韵一呆:“啊?” “方才皇上问臣,阻止范大人等去通元寺,是否因为怕他们是通元寺的帮手,其实不然。” “臣怕的是他们不是益王的同党,查出益王有叛乱之心,反而导致朝廷动乱,以及逼得益王乱来。” “唯有将通元寺交给益王,让他有机会处理掉证据,消息才不会传到其他人耳中,他才能放心。” “到时候陛下只要以发现通元寺有可能和唐朔有关系为由,怕朝中大臣处理不好,将此事交给他便可。” 唐韵容色连续变化,终于点头道:“一切便依你的计策行事。” 陈言跪伏在地:“臣,叩谢皇上信任!” 他太明白唐韵此刻的决定,有多么不容易。 就像突然来个外人,拿出一些仍不够强力的证据来,说李奉或者张大彪要背叛他,他也绝难相信对方。 可唐韵却选择了信任他这个外人。 唐韵露出疲乏之色,轻轻地道:“陈言,朕……真的可以完全信任你吗?” 陈言恭恭敬敬地道:“至少臣敢拍胸脯保证,臣对什么权势地位毫无兴趣。”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没上进心就没上进心,说得这么清高…… “算了,朕会派人去召益王入宫,将此事交托予他。昨夜之事你辛苦了,便先回府休息罢。” “是,陛下。” 陈言离开议事房后,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呼唤。 “大人!” 陈言闻声转身,只见黎蕊快步追了过来。 “黎姑娘,莫非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他诧异道。 “不,是我有件事想请教大人。”黎蕊看着他胸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言也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有点纳闷,她在看啥? “大人……您没事吧?”黎蕊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我能有什么……”陈言正莫名其妙,突然一下醒悟过来,“噢,黎姑娘莫非是好奇我之前胸口中的那一匕首?” “是……”黎蕊点了点头,有些紧张起来。 第501章 按摩私教课 陈言从山上下来时,已经换了干净衣衫,胸口的血渍和匕首都没了。 不过当时他急着带明悟入宫,黎蕊不敢耽搁,无暇问及此事,直到现在才忍不住追过来询问。 “既然被姑娘发现,本官也不能再隐瞒了。”陈言心里好笑,有心逗逗她,故意长叹一口气,“本官其实有不死之身。” “不……不死之身?”黎蕊惊道。 “不错!”陈言挺了挺胸,“本官曾遇到一位奇人,得他传授不死之法,所以才能肉身受匕而不死!” “天啊!世上竟真有这种事!”黎蕊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件事本官原本不准备告诉任何人,但姑娘不同。”陈言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观姑娘骨骼清奇,乃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所望想将不死之法教给姑娘,这样你以后上阵杀敌,便可无人杀得了你!” “真的?!”黎蕊睁圆了双眸,“这个难学么?” “不难,只是需要由我以先天元气替姑娘打通命门。”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先天元气?打通命门?”黎蕊有些激动起来,“怎么打通?” “命门即是人之心口,咱们可以找个僻静处,本官将先天元气从手掌中透出,轰击在姑娘的心口处,再加以特殊手法,便可替你打通命门了!当然,还是要姑娘愿意接受才行。”陈言信口胡吹道。 “啊?心口?这……”黎蕊傻眼了,低头看看自己心口。 这地方也太羞人了吧,还得让他用手…… 不过想想之前那情景,陈言确实是将匕首从胸口插进去,却浑然无事,似乎命门在心口之说,也似没那么牵强。 陈言见她竟然真的看她胸脯位置,已经快憋不住笑意了。 要是他前世敢对女孩这么胡吹,说不到三句保证被对方搧个大耳光! 可黎蕊这神情模样,显然是信了几分! 逗她也逗得够了,他正要向她说明自己之前插胸口的只是把弹簧匕,匕刃是可以缩到匕柄里去的,却见黎蕊突然抬起头,双眸放光地道:“我……我愿意!大人什么时候可以替我打通命门呢?” 陈言一下愣住了:“啊?” 不是吧? 她这样就完全信了? 就在这时,一道俏丽身影快步而近。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陈大人,太后请您去慈安宫相见。”那人站在五尺之外,对着陈言盈盈一礼,柔声说道。 “原来是怜珠姑娘,不知太后何事召唤?”陈言看清对方,连忙问道。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怜珠摇了摇头。 “这……”陈言不由看向黎蕊。 “太后的事要紧,我的事以后再说不迟。”黎蕊连忙道,“我先去办圣上吩咐的事。” 陈言看着她匆匆离开,只得放弃向她解释清楚的想法。 算了,回头再说! “那好吧,请姑娘引路。”他转头看向怜珠。 心里却暗暗有些发愁。 太后不会是又想让他按摩吧? 虽说能讨好太后是好事,可这对他身心都是巨大的煎熬,给她按摩还不如给卫菡按摩呢,至少自己要是憋不住时,就可以……嘿嘿! 更何况他昨晚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疲累得不行,让他再给她按摩一两个时辰,这不要他命吗?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怜珠到了慈安宫。 陈言刚进了屋,就听到里面传出太后的声音:“是不是陈言来了?” 陈言暗叫不妙,这声音透着殷切,恐怕被自己猜中了! 他急中生智,跨过门槛时假意绊了一下,哎哟一声,向前跌倒下去。 周围几个宫女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搀扶:“陈大人,您没事吧?” 说着,还没忘趁机在他身上偷偷摸了几把。 正侧躺在小榻上的太后也吓了一跳,站了起来:“陈卿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陈言苦着脸道:“太后恕罪,臣昨晚忙公务忙到现在,一宿没睡,有些手脚发软,一下子没注意……” 说着,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打完装出一副惶恐模样,又向太后请罪。 太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心疼地道:“哀家记得佻是户部的粮事郎中是吧?户部尚书何进尧竟给你安排这许多公务?回头哀家得好好和他说说,怎能让你如此劳累?” 陈言连忙道:“多谢太后关心。对了,不知太后召臣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确实被陈言猜中,她一直记着那日他按摩完无比畅快的感觉,本来叫他来正是想让他再给自己按摩一番。 可看他这模样,两眼带着黑眼圈,站都站不稳了,还谈什么按摩? 太后心念一转,道:“你为公务劳累至此,合该好好休息休息。” 陈言松了口气,正要告辞回府,却听太后道:“好在今日哀家召你来做的事,也无需你再劳累。” 陈言一愣,疑惑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含笑道:“你上次的按摩,让哀家大开眼界。所以哀家便想着,不如让你教一教怜珠,这样日后哀家想要按摩时,她便可代劳,也不需要再麻烦你前来了。” 陈言一呆,看向怜珠。 怜珠也颇为意外,愕然看向他,随即两颊一红。 陈言心中微热,怜珠显然是太后最宠爱的宫婢,长相俏丽动人,身段也是相当不错,说话声音动听,人又乖巧。 和她来一堂按摩的私教课,倒也是美事一桩。 更何况,真要把她教会了,自己便不需要再给太后按摩,也可避免再像上次那样,按摩按到手都抽了筋…… “是,臣遵命!”他连忙转头对太后道。 “怜珠,你带陈大人去小室,好好学习按摩。”太后吩咐了一句,又转头看向其他宫女,“吩咐下去,其他人不得再像上次一般,否则哀家重惩不饶!” 上次陈言逃跑的事,太后已然知道了缘由,有些哭笑不得。 慈安宫内这些宫女,过于猴急。 要是多来两次,只怕以后陈言都不敢再到慈安宫来了! 所以她才加了这么一句,以防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 “是,太后!”周围的宫女无不露出失望之色,无奈应声。 第502章 臣要参奏陈言 “这下你总该该放心些,”太后看向陈言,似笑非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连告辞也不告辞一声,便自行逃跑了吧?” “上次是微臣失礼了。”陈言有些尴尬地道。 不多时,两人到了上次那间小室内。 怜珠将房门关上后,又将所有窗户全都关严,这才回身对陈言抿嘴一笑:“大人不必再担心姐妹们会来啦。” 陈言轻咳一声,道:“怜珠姑娘,咱们开始吧。” 当下将一些基本的按摩手法,先教给她。 怜珠非常聪明,用心听了一遍,便大体记下。 教完手法,再教穴位,不过这个过于复杂,陈言只捡了肩、腰和膝等处一些最简单有用的穴位教她。 但进度却一下拖慢下来。 怜珠再怎么聪明,对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也很难只凭讲解就掌握到位置。 陈言反复教了几遍,见她因为没记住而颇为懊恼,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咱们这干讲理论,确实很难记忆。我以前学这个时,是比照着自己身体上的实际位置来学的。” 怜珠一愣,颊上忽然一红,声若蚊蚋地道:“那……那要不奴婢也那样试试?” 陈言一震道:“这,这不是太妥当吧?” 怜珠垂下螓首,粉颈晕色渐染,道:“只怪奴婢实在是愚笨,不怪大人……我只求能学懂这些,将来好服侍太后。” 说着,转过身去,纤手轻挥间,已松了身上裙衫的搭扣,领口登时松了,向下滑了一截,露出她雪嫩滑腻的双肩。 陈言只看得两眼大亮,心中一热! “大人,您不必担心,此间的事,只有您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怜珠羞道。 这话无异于邀请,陈言不由自主,双手按上了她双肩。 怜珠一颤,粉颈上迅速染出一层晕色。 “肩井穴就在这里……这里是肩贞穴……”陈言辛苦地道,手指在她肩上不断指点着位置。 怜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记下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低声相应。 好不容易认完了肩上的穴位,怜珠羞怯怯地道:“那,那腰上的穴位呢?” 陈言一震时,却见她双手将衣裙向下一拉。 刹那间,整件裙衫彻底滑落在地!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看着她仅着肚兜亵裤的娇躯,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麻痹的! 要不要这么热情! 怜珠向前一俯身,双手撑在旁边小榻上,撅立在那,回头看向陈言:“大人,烦您教教怜珠腰上的穴位,好么?” 陈言头皮发麻地看着她这姿势。 只能说,女人浪的本事真是天生的。 怜珠肯定还是处子,居然无师自通地懂得这么撩人的姿势!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伸手按上她光滑纤细的腰肢。 “咳,这里是三焦俞,往下一点的这里是肾俞,然后是气海俞……” 同一时间,议事房。 “通元寺的事,便就这么决定了。”唐韵淡淡地说道。 “臣遵旨!”众臣只能领旨。 毕竟这也合情合理,这件事可能牵涉到叛乱,交给益王最好不过。 益王沉声道:“臣必不辜负皇上厚望,定将此事查个清楚!”说完行了礼,这才退出议事房。 唐韵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她不想相信陈言的话。 但事实已经证明过多次,陈言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唯独在忠君爱国这一点上,从来没有犯过错误。 这让她心中矛盾之极。 现在只能希望,或许是陈言给弄错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转头道:“通元寺的事便抛开一边,昨日未决的几件大事,今日再议一议罢。方卿,司隶弛道的修葺之策,你可有了定稿?” 方应台正要说话,俞世南忽然趋前跪地道:“皇上,臣有一事欲奏。” 唐韵挥挥手:“起来罢,没事老跪个什么,有话就说。” 俞世南低着头道:“臣要奏之事,恐惹皇上不悦,惶恐之至,不敢起身。” 唐韵讶道:“什么事?” 俞世南抬起头,露出决然之色:“臣冒死参奏粮事郎中陈言!” 众人无不双眼微亮,心叫来了! 唐韵不悦道:“参奏便参奏,说什么‘冒死’,是暗指朕会偏袒陈言么?” 俞世南沉声道:“臣不敢!陈大人方立新功,臣本不该这个时候参奏,奈何为国为君,不得不奏。” 唐韵瞬间明白过来,冷冷道:“你是说他立下的令状?” 当日陈言揽下赈粮之事,还立下令状,不仅言明四十日之内集齐所有粮食,还定好了每批粮食送到的时限。 今日,便是头批粮的期限最后一日! 俞世南朗声道:“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强!陈言既立下令状,便该守诺!今其粮食未能如约而至,便该依令状上行事!” 他为今日准备多时,来之前更是再三派人确认过,京城方圆百里之内,都无粮车。 退一万步说,就算前几天他派去的人没成功,粮车仍然在来京城的路上,也休想在今日之内赶到京城! 陈言这次铁定完蛋! 唐韵一震道:“你是说,要陈言以命相偿?” “陈大人为社稷股肱,坦白说臣这么做也是万般无奈,晓得必会惹得龙颜震怒,所以才说冒死。” “但臣乃春官尚书,职掌礼信仁义,不得不奏!” “若天下人知道陈言言而无信,而陛下因为宠信他而偏袒私护,百姓如何看待陈言,又如何看待圣上!” “臣这么做,是为全陈大人的令誉,也是为陛下的威名着想。” “请圣上明鉴!” 听着俞世南慷慨凛然的陈辞,众臣无不暗叫厉害。 从道理上来说,俞世南的话确实有道理,让人难以辩驳。 打着大义之名,逞一己之私,这才是当官最高境界! 唐韵目光扫过众臣:“你们呢?也是同样想法?” 韩兆坤上前跪地道:“臣深惜陈大人之才,但如俞大人所说,人无信不立!” 于都等人对视一眼,也纷纷上前跪了下来:“臣等皆赞同俞大人之言!” 唯有黄良阁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唐韵看向他:“黄相呢?” 黄良阁毕恭毕敬地道:“臣不敢苟同。” 第503章 被太后抓个正着 众人无不愕然抬头看他。 人人都知道他最恨陈言,居然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把握? 唐韵也是相当意外,问道:“黄相之意是……” “陈言,前有辅平民变之功,后有天悬之业,今更有拔除通元寺之德!” “这等功绩之臣,赈灾之事虽重,但为此便夺其性命,未免招人非议。” “以臣之见,不如折衷。” “留其性命,夺其官职,遣送归乡,永不录用。” “如此既能保陛下威名,又能保陈言性命,岂不两全其美?” 黄良阁的话声一落下,于都、韩兆坤等人无不暗骂好一只老狐狸! 陈言立下这么多大功,皇上很难真的同意砍他的头。 如果逼急了,搞不好皇上真的全力保他,反而适得其反。 万一的万一,最后闹到朝臣和皇帝反目,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但黄良阁的提议,却给了她余地。 俞世南给了个极难的抉择,黄良阁给的却容易得多,皇上有了转圜之地,自然便很难再拒绝。 虽然没能杀了陈言,但原本他们希望的就是让陈言离开皇上身边。 到时候陈言成了没官爵的平民,回到青山县那种穷乡僻壤,保不齐遇到几个山匪路霸什么的,死了也怪不到他们这些远在京城的朝廷重臣身上。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黄相考虑确实周到。” 黄良阁恭敬道:“臣只希望君臣和睦,天下一心,助我大周长存久荣。” 唐韵点点头:“便依你所言,将陈言夺官遣返吧!”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大喜,齐呼道:“皇上圣明!” 黄良阁表面没有喜色,心中却暗暗冷笑。 就算没了太后帮忙,不也照样解决了陈言? 唐韵若无其事地接着道:“起身吧!此事便这么定了,先议其他事吧。” 慈安宫内,紧闭的屋子里,奇异的声响终于停了下来。 怜珠面红耳赤地从榻上爬起来,有些失落地道:“大人,您不继续教了么?” 明明刚才渐入佳境,她正为陈言在她身上游走的双手意乱情迷、难以自拔的时候,不料陈言却忽然停了手,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陈言倒在榻上,气喘吁吁地道:“本官是真不行了,得歇会儿……” 本来就一晚上没睡,累得要死,结果刚才又跟她纠缠了一番,现在他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上下眼皮频频打架。 怜珠见他疲累不堪,体贴地道:“大人这么累,要不让怜珠为您按摩一下?” 陈言刚把靴子踢掉,准备在榻上小眯一会儿,闻言不由看了她一眼:“这,姐姐是太后的宫女,给我按摩不太好吧?” 怜珠红着颊道:“就像大人之前说的,学按摩得实践不是么?要是奴婢没学好就给太后按摩,万一弄疼了她,岂不是愧对太后的厚望?大人也希望奴婢能服侍好太后吧?” 陈言听得瞠然。 这妞找起掩耳盗铃的借口来还真是有一套! 他欣然道:“有道理!那行,为了太后,本官豁出去了!你来吧!” 怜珠走到陈言头后面,双手轻轻按上他双肩,柔声道:“要是奴婢哪里按得不妥当,还请大人指点。”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没事,你尽管……噢!” 话才到一半,怜珠已经开始按捏起来,位置力度无不恰到好处,弄得他低呼出来。 这妞说不定还真有些这方面的天赋! “大人,这里舒服么?” “大人,奴婢是不是按得重了些?” “大人,您这里是不是有些酸疼?奴婢给您按按这。” 一声声娇媚的话语中,陈言舒服得闭上了双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响起了什么动静。 陈言迷迷糊糊地动了动。 好像是推门的声音? “怜珠!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惊怒交加的怒叱,突然响起! 陈言一震,猛地惊醒过来,霍然睁开双眼,登时一愣。 怜珠不知何时已经跨坐到了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胸膛处,双颊红晕如潮,香汗淋漓。 陈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差点没一句卧槽喷出来。 她此刻坐的位置是他的腰下一点,他能清楚感觉到两人某些地方正亲密挤压在一起! 这妞竟然趁他睡着,想要利用他的身体来自己解决问题? 不用问,刚才他没醒时,她肯定是在那起劲地研磨扭摆,一尝夙愿。 但奇怪的是,怜珠此时却完全没有动作,而且也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着门那边,神情惊恐! 陈言不由顺着她目光看去,霎时石化! “太……太后!” 他艰难地叫了出来。 门口处,太后杏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后面两个宫女则一脸羡慕。 “太后,奴婢只是在……在学习如何按摩胸膛,没没没别的意思。”怜珠结结巴巴地道。 “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给哀家滚下来!”太后脸上浮起红晕,叱道。 怜珠如梦方醒,慌忙从陈言身上翻了下来,惶恐地跪趴在地上。 陈言脑子里一片混乱,仍躺在那。 太后和两个宫女目光同时落向他腰下,瞬间三张脸全红了个透! 陈言愣愣地朝下面看去,瞬间像被电了一样从榻上翻下来,夹着腿弓着腰遮挡着要害,窘迫地道:“太后恕罪,臣这个不是故意的……” 刚才有怜珠坐在那,充当了掩盖物,现在她下去了,他那被她刺激起来的地方全露出来了! 虽然仍有裤子遮挡着,但在太后面前竖起的帐篷,同样无礼之极! 太后定定神,喝道:“不必解释了!来人!将他二人绑起来,送交鸾台受审!” 陈言傻眼了:“啊?” 不是吧? 这几次他来慈安宫,明明太后对宫女找他乐子的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说鼓励,起码也是默许。 现在怜珠虽说骑到了他身上,可也没实际发生啥啊,至于她怎么突然这么严格? 就像此前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似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猛地一震。 糟了! 莫非太后此前故意跟黄良阁说什么要放弃对付他陈言,竟然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宽心? 实际上,她已经准备好了阴招,想要借这事把他收拾掉! 秽乱宫廷,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第504章 正常人能这反应? 陈言越想越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暗叫不妙。 难怪最近黄良阁这么低调,合着是因为太后这边已经有了计划! 他转头看了看跪趴在地的怜珠,后者肩头不断颤动,却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再做分辩。 陈言更是心中一震。 难道怜珠也是受太后之令,故意这么干的? 情势不妙之极! 在皇宫里面,他不但没张大彪和军士保护,而且大臣入宫不得携带任何武器,连弩放在了宫门口的卫房。 换言之,他想暴力杀出都办不到! 失算了。 没想到太后竟然定力这么强,受了他这么多好处,居然还能狠得下心收拾他! 外面四个太监拿着绳子跨入门中,将两人围住,但却没有立刻动手。 陈言心中一动。 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再一看太后,她也没催那四个太监的意思,反而盯着他,似乎有些期待他开口求饶。 想到这,他大着胆子道:“太后,臣实在是冤枉,并没有……” 太后直接截断他的话:“哀家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陈言见她仍没催促太监,心中越发笃定。 太后不是要真的送他去受审。 他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那微苢也没什么好说的,请绑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犯了这么大的错,他居然不求饶? 太后也有些意料不及,吃惊道:“你不怕被抄家斩首?” 陈言摊手道:“怕又有何用?来吧!本官认了!” 这招反客为主,让太后秀眉微微蹙起。 半晌,她才道:“陈言,你可曾想过一旦此事报到鸾台,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陈言摇了摇头:“臣想通了,人早晚一死,活着没意思,不要转圜,请太后送臣一死!” 太后方寸大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不知道见过多少犯错的官员,这辈子从没见过谁是这个反应! 大多都是哭嚎哀求,少数崩溃无言,偶尔也有凛然就戮的。 可是求着去死?正常人能这个反应? 陈言只看她反应,就知道这事必有古怪,昂首道:“太后既然不想绑微臣,那微臣这就自个儿去鸾台自首!” 说着一把推开围着他的太监,朝外就走。 “你胡闹!”太后大惊,脸蛋胀得通红,却手足无措。 难不成自己还得求着他别去?这怎么可能! “太后,麻烦您让让。”陈言走到门口,见太后没让开的意思,说了一句。 “让什么让,不让!”太后有点慌神了,反而把手臂一横,将门彻底挡完。 “行,那臣爬窗户也成。”陈言转身就朝窗户走去。 “陈言!”太后气得一跺脚,“你要气死哀家是不是!” 旁边宫女和太监无不看懵了眼。 太后有多久没有这种女儿家的娇嗔神情了? 平时一惯庄重严肃,即使笑起来,也是浅笑即止,发火也多数只是言语上的表现。 像这样气到跺脚,还真是难得一见! 陈言已经爬了一半,一只脚跨到了窗台上,转头看了太后一眼:“这不就是太后陷害微臣的目的嘛,臣甘愿就戮,不是遂了太后的意?” 太后俏脸胀得通红:“谁说要让你死了!哀家只是……只是……” 陈言彻底放下心来,从窗台上下来,转身走回太后面前:“太后,您要有话,不妨直说,搞这种手段,真的没必要。” 太后脸色变化了好几次,终于道:“你们都给哀家出去!” 片刻后,跪在地上的怜珠和其他宫女、太监,全都离开了屋子。 太后将门关上,沉着脸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地上怜珠匆忙下没有带走的衣裙。 “从没人敢这样威胁哀家!”她冷冷道。 “太后言重了,微臣只是照太后的意思做的,您要害臣,臣自然乖乖就范。”陈言笑眯眯地道。 “哼,你莫以为哀家会就这么罢休。若是你不能答应哀家的条件,那哀家宁可将你送去鸾台,以秽乱之罪惩处!”太后露出坚决之色。 “太后的吩咐,微臣自是无不遵从,何必用这手段呢?”陈言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呵,这条件不是那么容易答应,否则哀家又何需……”太后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改了口,“但若是你肯答应,哀家不会亏待你。” “如何不亏待法?”陈言精神一振。 “譬如,哀家可将怜珠赐给你。”太后重重地说道。 陈言一呆,神情古怪起来。 太后是不是在深宫宅得太久,有点脱离社会了? 怜珠确实不错,姿容身段都是一等一。 可是,她这样的婢女,在外面估计也就几十两,就能买到一个。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在宫中,所以有个“宫女”的名号,听着让人挺有想法的。 但其实她和一般丫环婢女没啥区别,甚至还更可怜一些,毕竟外面的婢女上了年纪还能求主人把她嫁出去,在宫里连男人都很难接触得到,很有可能要孤独终老。 别的不说,他府里的丫环,几乎都是怜珠这水准,像吟霜的话,甚至还能压她一线。太后想用这来收买他,真的是打发叫花子了。 不过这话他也没说出来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太后究竟要微臣答应何事?” 太后缓缓道:“哀家要你辞官,做个青头百姓,终身不得再入仕途!” 陈言失声道:“什么!” 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哀家这些日子思虑再三,终究还是不得不下定决心。” “权势地位,这些都是极难舍弃的东西,所以哀家知道你定不会答应。” “所以才……若是你肯主动向皇上辞官,那哀家保证今日之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否则……” 她正说到这里,陈言已完成恢复了冷静,沉声道:“太后若能回答微臣一个问题,那辞官之事,臣答应也无妨。” 太后原本还以为这事要拉扯不少功夫,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能答应,喜道:“行,你问!” 陈言凝视着她:“太后为何如此袒护黄大人?” 太后一怔。 良久,她才终于道:“你或许不明白,哀家不是要袒护他,而是要护着大周这不稳的朝局!” 第505章 臣现在就去辞官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太后不说,又怎知臣不明白?” 太后长叹一口气,道:“也罢!告知你也无妨。你可知大周这朝廷,谁是真正的支柱?” 陈言皱眉道:“太后千万莫要说是黄大人,这个答案微臣实在很难相信,凭他一个人休想撑得起大周这么大的盘子。” 太后苦笑道:“若只是他,那反而好一些。但大周的朝廷,可不是一两个人能支撑得住的。” 陈言有些意外:“想不到太后足不出宫,竟对朝廷大事如此了解?” 太后摇摇头:“哀家终究只是妇道人家,哪能知道这些?这些事,是先帝临终前告知哀家的,他要哀家在皇上稳固自己的根基前,无论如何都要设法稳住朝廷,绝不能让它出问题。”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好奇地道:“太后的意思,是指大周朝廷党派分立,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才要护着黄大人?” 太后肃容道:“你比哀家想象中更聪明。不错,如今大周朝廷至少有四五派,互相制衡,任何一派的崩塌,都会导致动乱。哀家因此才绝不允许黄相出事,因为他若出事,牵连到的可远远不只是他而已!” 陈言已然听明白她的意思。 届时,朝廷内他这一派的脉系,都将重新洗牌,而被洗牌之人绝不甘心,必会反噬。如此一来,朝廷必会动荡,唐韵原本根基就不稳,变数太大了。 一个不好,说不定连帝位都会受到影响! 太后看着他,眼神又复杂起来。 “若是你安分守己地做官,倒也还好。” “可是,你入京这才数日,便已得罪朝中众臣,而皇上又偏偏如此袒护你。” “如此下去,皇上必会与众臣对立。国无君不行,但君无臣不立。” “要治理好大周这天下,皇上必须依靠众臣齐心协力,一旦对立起来,牵连到的甚至可能不只是大周内部的稳定!” “所以哀家才不得不设法请你辞官,如此皇上方能和众臣齐心。” 陈言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他前世勾心斗角的片子小说看了无数,这方面的道理门儿清。 跟收拾众臣相比,收拾他陈言一个人当然要轻松且合理多了。 不过,她也算还有些良心。 黄良阁如今不只是想让他陈言离开皇上,甚至还要他死,太后清楚这一点,因此才拒绝了再和他合作,转而以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此事。 依她的想法,如果此事成功,将是皆大欢喜之局。 陈言顶多就是辞官归隐,性命无忧,朝廷恢复稳定,唐韵也能更好地治理天下。 “现在你该明白哀家的用意。” “只要你肯,哀家不仅将怜珠赐你,还可以送你一栋京城的大宅,让你在这里安居。” “有哀家在,你得罪过的那些大臣也不敢找你麻烦。” “你虽不能权倾朝野,但却可做个富商豪贾,过个美满一生,岂不是好?” 太后看着他,目光殷切起来。 陈言欣然道:“太后懿旨,臣岂敢不答应?微臣这就去找皇上,向她辞官!” 太后叹道:“是,哀家也知道这么对你不公平,但……咦?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却是自顾自地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惊愕地看他。 陈言笑呵呵地道:“太后对臣不薄,臣愿遵命,今日便可向皇上辞官!不过,此事微臣前去,怕是皇上未必答应,还是希望太后和臣一起去,帮忙劝一劝。” 太后完全懵了。 这都什么状况! 她本来还准备了不少劝诱和威胁的话,结果他就这么答应了?! 她当然不知道,陈言从一开始就不愿入京。 在青山县做自己的土皇帝,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入京说是升官发财,可麻烦事太多了。他可是一门心思只想搞种田,猥琐发育才是王道,结果京城这些家伙非逼着他走争斗路线,搞得他进京还没几天,感觉头发都多掉了好多……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昨晚他罕见地熬夜了! 他不是不能熬夜,在青山县他也熬过,但绝不是和一群大男人和大和尚熬,而是跟卿儿琢磨演练瑜伽姿势的各种变化,那叫一个爽! 男人的夜晚,就该跟美女一起过! 不入京的话,他哪用得着这么拼? 但他更清楚,主动辞官绝对没戏。 人家是求贤若渴,唐韵那是求贤若渴死,绝对不会放他回家。 但如果有太后帮忙,那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陈言不禁心中狂喜,笑歪了嘴。 太后看得满头雾水。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辞官他还这么开心? “你……说真的?”她有些难以相信地确认了一句。 “臣绝无戏言!事不宜辞,太后,咱们现在就去找皇上吧!”陈言兴奋地道。 想到可以回去见自己的好卿儿,他恨不得来个瞬移,立刻就到唐韵面前辞官。 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倒也不急在一时,太监说皇上现在正在议事,等她空闲下来,再去辞官不晚。你且在这里休息,哀家回头请得皇上过来,再叫人唤你。” 陈言有点失望,不过也只好依她:“是,太后!” 门外,怜珠等人紧张地等在那。 房门忽然打开,太后款步而出,众人连忙跪下行礼。 “陈大人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怜珠,你好好侍候着。”太后顿了顿,才补了一句,“他要怎样,都由着他,懂吗?日后,自有好处。” 日后? 怜珠心中一动,浮起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奴婢遵命!”她连忙应声,眼神明亮起来。 绝对没错! 太后这话中之意,肯定是想把她赐给陈言! 也就是说,她可以离开这深宫了! 太后这才带着众人去了。 怜珠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陈言看也不看她半眼,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坐到榻上。 “大人,太后让怜珠服侍您。”怜珠陪着笑脸上前。 “怜珠姑娘倒是演得一出好戏。”陈言斜着眼看她。 “怜珠知错了,请大人责罚。”怜珠出宫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哪敢得罪,唯有低声下气地道,“太后要我那么做,我没办法拒绝……” 第506章 生不如死的折磨 看着她眼眶中的泪光,陈言有些哭笑不得。 那谁说的,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还真没说错! 只不过这妞不知道,眼泪是女人身上所有武器中对他杀伤力最弱的。 诚然,太后的旨意她不能违背。 但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这么简单,只要干了出来,就得承担后果。 “过来。”陈言伸手示意。 怜珠大喜,急忙靠了过去。 陈言双手一搂,将她拉进怀里,那手已经灵蛇般摸进她肚兜内。 “啊……大人……” 怜珠一时意乱情迷,反手搂吊在他脖子上,身子彻底软瘫在他怀中。 一刻钟后,怜珠不能置信地看着陈言,潮红的脸上全是震惊和不能置信,以及压抑不住的渴望。 “大人,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陈言的手就像有魔力一般,这一刻钟里把她撩出了火。 但是! 就在她心火狂焚、恨不得他把自己往死里折腾时,陈言突然抽下腰带,将她摁在地上,将她双手和双脚全绑了起来。 一开始怜珠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但她却毫不恐惧,反而心里万般渴望。 不管他要干什么,只要能让她得偿夙愿就行! 哪知道绑好后,他直接转身回到了榻上,躺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再碰她的意思。 “想不想要?”陈言笑吟吟地道。 “大人您这……嗯……”怜珠红透了颊,但却仍然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想要就对了!”陈言伸了个懒腰,躺了下去,“憋着吧!” “啊?”怜珠傻眼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这什么意思? 把她撩起来了,他就不管了? 片刻,陈言的呼噜声响起。 怜珠终于明白陈言不是在逗她,失落得像从万丈深渊上跳了下去,心尖上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心尖上爬动,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然后才发现一件更要命的事情。 她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她就想想自己解决也办不到! 等到陈言一觉睡醒时,已到晌午。 伸了个懒腰,他翻身坐起,只见怜珠像苍老了二十岁,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爽不爽?”陈言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陈大人,您何苦折磨我这个小小的宫女……呜呜……”怜珠泪水崩不住地滚了下来,嘤嘤低泣。 这两个时辰里,她身心都备受煎熬,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情欲,在被他撩惹起来后疯狂在她体内焚烧,让她难受到了极点。 “错了,这不是折磨,这是你该有的惩罚。”陈言笑容邪恶起来,“奖罚分明,是本官一向的宗旨。” 说着,右手又滑进了她肚兜内。 “不……不!别这样,大人,求您了……”怜珠惊恐地叫了起来。 门外有两个宫女经过,听到她这声音,不禁颊红如潮,对视一眼,均看出同伴的羡慕。 哎! 可惜了,要是在里面服侍陈大人的是自己,那就太好了! 傍晚时分,太后又到了那屋,听到里面居然还有动静,不禁脸颊浮起红晕。 也太夸张了吧! 早上到现在,两人居然在里面折腾了这么久? “咳咳!” 太后站在门外,重重地咳了两声。 里面动静一下消失。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启,精疲力尽的怜珠衣衫整齐却一脸颓丧地跪地道:“拜见太后。” 太后见她神情这么疲惫,微微一笑:“怜珠,哀家没骗你吧?哀家说了,只要你办好了那事,便不会亏待你,如今你可满意?” 怜珠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颤着声道:“奴婢满……满意,多谢太后圣……圣恩……呜呜……” 太后不禁暗叹一声。 看这丫头多开心,高兴得都哭了! “太后,皇上那边闲下来了?”里面陈言走了出来,期待地看着她。 唐韵迟迟不来,他早就想走了,但太后一心想要今日解决此事,没肯让他走。 “议事房传来消息,皇上终于议完事了。”太后叹了口气。 “那皇上现在呢?”陈言追问道。 “带着大臣们去御书房继续议事去了。”太后无奈道。 “啊?那微臣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吧?”陈言一呆。 皇帝确实不好当,当个好皇帝更难,唐韵跟他一样昨晚没睡,结果今天又忙到现在。 看来电视里那些皇帝个个东游西玩,动不动就微服出访几个月啥的,果然吹的。一个国家每天那么多事,皇帝日理万机,哪有那空闲? 还记得唐韵当初去青山县,也是没呆几天就着急忙慌赶回京城。 后来几次偷偷溜去青山县,也多数是在夜里赶路,估计就是因为白天还有不少政务处理。 也就是她年轻,还是练武之人,这才撑了下来,换了是他陈某人,真心肝不住…… “今日是不成了,这样吧,明日你再入宫来。”太后也是没法,只得说道。 陈言差点想把她摁腿上狠狠打一顿屁股,这不玩他吗!把他在这关了一天,到头来啥也没办成! “那臣告退了。” 看着陈言远去后,太后慈爱地看着怜珠:“今儿便宜你这小妮子了,不过以后还有你开心的。等陈言辞了官,哀家便让他纳你为妾,你也算有了着落。” 怜珠大惊抬头,惶恐道:“太后!奴婢不想出宫,愿意一辈子服侍太后!” 刚才那几个时辰,简直生不如死! 陈言反复把她情焰挑起来,但就是不让她发泄。 就这样循环了一次又一次,十几次之后,几乎将她逼疯! 这还只是一天而已。 要是真的以后跟了陈言,他天天这么折磨她,那她还真不如在深宫里老死算了! 至少,在宫里自己还能靠自己勉强解决一下需求问题。 太后轻轻抚过她头顶,感动地道:“你对哀家真是忠心,不枉哀家这么疼你。但你这些年也为哀家做了不少事,不能将你一生困死在这深宫内,只要你以后出去记着哀家的好就行。” 她已经盘算好了,送了宅子给陈言,那陈言以后辞了官就能在京城定居,然后用怜珠绑定他,让他继续给自己送那些新奇的玩意儿,可谓一箭多雕! 怜珠哭道:“太后,奴婢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就知足了……” 第507章 未来的太子妃 太后瞪她一眼:“行了行了,这些话说一遍就好,多说就惹人烦了。你今儿也辛苦了,自去休息吧。” 说完一转身,带着宫女太监离开了。 只剩下怜珠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太后远去,嚎啕大哭起来。 皇宫外,张大彪见陈言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人,您咋在里面待这么久?” 陈言叹了口气:“别提了,给太后软禁了一天。不过也算好事,本官终于有机会回青山县了!” 张大彪精神一振:“真的?!太好了!那咱们啥时候回?今儿就回?” 陈言哂道:“你急啥?本官还有几件事要做,明儿得先把官辞了。” 他就算要走,也得先把益王的事解决了,不然留个祸害在唐韵身边,他也不放心。 明天先和太后去找唐韵,把辞官的事先搞定。然后再在这多待几天,将赈灾粮的事和何进尧交待妥当。 卫菡肯定要带回去,他盘算着借收拾益王这事来立个功,然后再把卫菡的事跟唐韵坦白,加上还有唐韵欠他的第二块免责金牌,要扛过这波问题不大。 宅子里的丫环也得安排一下,不过回青山县带这么多丫环也不是事,挑几个愿意跟他回的带走,给卿儿减轻减轻负担,其它的则送去跟那些被他买下的官婢呆一块儿,以后跟她们一起进厂干活儿,也算是有了出路。 张大彪扶他上了车,道:“那咱们回府?” 陈言摆摆手:“不,先去一趟英武伯府。” 张移死了,益王有可能把公孙城调去干接头的工作,他得先知会卫菡一声,安排一下,让她有所准备。 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儿惩治怜珠搞得他也一身是“火”,卫菡想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嘿嘿…… 等马车到了英武伯府时,天色已经完全黑尽。 “见过陈大人。” 门口的护卫一见到陈言,连忙主动向他行礼。 上回陈言为了卫靖出头收拾小王爷的事,赢得了全府护卫一致的尊敬。加上又都知道他和卫菡关系不同,将来乃是卫家家的男主人,岂敢对他不敬? “不必多礼,郡主呢?”陈言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回大人,郡主在里面,她正……”一名护卫答道,只说了一半,陈言已经抛下一句“我去找她”风也似地进去了。 门口护卫你看我我看你,均露出古怪神情。 这也太猴急了吧? 陈言刚到中院,突然发觉不对劲,只见院子里大箱小箱摆着不少箱子,全都缠着绸布,显然是用来送礼的。 甚至连箱身都是镀金的,上面还有不少精美纹路,贵气又不失典雅。 卫靖和几名护卫正站在箱子旁边守着,突然看到陈言进来,他连忙上前行礼:“卫靖见过大人!” 陈言奇道:“哪来这么多礼物?” 卫靖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半个字。 陈言错愕道:“我这问题难度有这么高吗?” 卫靖迟疑道:“末将说了,大人可别生气。” 陈言这下是真的好奇了:“我生啥气?” 卫靖硬着头皮道:“这些是别人送给郡主的礼物,有珠宝有金银有绸缎,还有罕有的神兵。” 陈言动容道:“那得值不少钱吧?谁送的?” 卫靖小心地道:“是大晋的太子殿下。” 陈言讶道:“大晋?太子?郡主是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是咋的,他出手这么大方?” 卫靖挠头道:“他想娶郡主做太子妃,只要郡主答应了,回头还会派人送正式的聘礼过来。” 陈言瞪圆了双眼:“太子妃?他亲自送来的?” 卫靖摇摇头:“不,是大晋来的使者郭历郭大人送来的,现在郭大人正在里面,郡主正接待他。”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惊奇地道:“大晋的太子怎会和你家郡主认识?” 天南地北,跨国求婚,这位太子殿下整这么隆重,不可能连面也没见过。 卫靖解释道:“两年前,郡主带兵在滇州与一股逆贼交手,击败对方后,对方逃往大晋。郡主追了对方两天,最终在两国边界的一处密林中将对方击溃。当时大晋的太子殿下正在那里巡视边境,和郡主结识。” 陈言恍然大悟。 男人嘛,只要性向正常,没有不喜欢美女的,更何况卫菡这种级别的美女。 估计那太子殿下见过卫菡之后,便一见钟情,单相思了两年,现在憋不住了,趁着郭历要来大周救人的机会,叫他替自己带了礼物过来,讨好卫菡。 “合着你就因为这觉得我会生气?”他莞尔道。 “啊?难道大人不生气?”卫靖愣了一下。 “你家郡主注定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喜欢,我要为这吃醋生气,还不早晚气死?”陈言眼珠一转,“不过这些礼物……” 卫靖赶紧道:“大人放心,郡主没答应收下这些,叫我等守好了它们。一会儿她接待完郭大人,就把它们还给他。” 陈言看傻子一样看他:“还?为何要还?” 卫靖不假思索地道:“郡主不可能做他太子妃啊,自然不能收这些礼物。” 陈言揽着他肩,语重心长地道:“做人不能这么残忍,太子被拒绝已经很难受了,你还把这些代表他心意的礼物退回去,他睹物生情,岂不是更难受?” 卫靖一脸懵逼:“啊?难道……不还?” 陈言欣然道:“你终于明白了!把这些全收好,不可辜负了太子的心……” 话刚说到这,卫菡从屋里走了出来,惊喜地叫道:“陈大人,您来啦!” 郭历疑惑地跟着卫菡从里面出来,看到陈言,瞬间石化! 方才他正在会客室内和卫菡说话,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正觉得那声音有些熟系,卫菡突然兴奋地抛下他跑了出来。 郭历心有疑惑,便跟出来看看,不想冤家路窄,居然是陈言! 陈言也看到了他,呵呵一笑,正要说话。 卫菡已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他面前,直接跃向他。 陈言吓一跳,连忙一把将她抱住。 卫菡老树盘根一般双腿一环,夹在他腰上,同时搂着他脖子,埋怨道:“你可算来看我啦,这两天不知道等得我多着急!” 第508章 郡主你矜持点 陈言知道她夷族女子,并不太注重礼教,不过仍被她这么大胆的举动吓一跳。 “郡主,你先下来再说。”他尴尬地道。 周围这么多护卫也就算了,这里毕竟还有个郭历在,她也不知道矜持矜持。 “为什么?我又不重。”卫菡歪着头问他,矫健有力的双腿像铁箍一样将她固定在他身上,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两人如同新婚燕尔,她现在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缠着他,好不容易见到,怎舍得分开? 那边郭历张大了嘴,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状况! 太子钦定的太子妃,居然“挂”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他这趟来大周,原本是被派来救雷应升。 临行前太子把他叫去,嘱咐他带礼物给卫菡,郭历自然不敢不从。 不过他走得快,先到了大周。 礼物的队伍走得慢,今儿礼物才到京城,他这才带着礼物前来拜访卫菡。 见面刹那,郭历也不禁为之惊艳。 和玉公主那种充满神秘感的遮掩不同,出身夷族的卫菡从不刻意掩盖自己的容颜。郭历本就是好色之徒,若非她是太子看中的女人,他必要设法将她弄到手! 但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太子肯喜欢她,她该千恩万谢才对,可方才他代替太子向她致意时,她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客客气气,丝毫没有被那些礼物打动的反应。 甚至在他说出太子对她有意时,她居然还拒绝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何卫菡要拒绝。 竟是为了陈言! “重不重是其次,关键是你这还有客人!”陈言提醒道。 “噢!我把他给忘了!”卫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他身上下来,理了理裙裾,转头对郭历道,“郭大人,不好意思,我府中有些急务,您先请回吧。” “郡主,他和你是……”郭历终于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两人。 “他是我的玛拉。”卫菡想也不想直接说了出来,说着顺势挽住陈言的胳膊。 郭历完全不明白玛拉何意,但看她亲昵的动作,也知道大概的意思是什么,不由妒意暗生。 这小子何德何能,怎么前有玉公主,后有卫菡,这些美丽动人的女子一个个都对他那么好? 不过一转念,想到俞世南今天派人传来的消息,他微微冷笑起来,道:“郡主,敝人若是你,绝不会和此人如此亲近。” 卫菡一愣:“为什么?” 陈言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看着郭历。 他对这货好感度纯纯的负值,因为这是在卫菡的府上,又牵涉到大晋太子,他才没怎么说话,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敢惹他! 郭历呵呵一笑,指着陈言。 “这位陈大人,曾在周帝面前立下令状,要以一己之力凑齐赈灾粮食,共计十二万石!” “如果办不到,那他就以这条命来赔偿!” “如今头批粮食期限已至,你们皇上虽没杀他,但也已经下令,将他夺官,并且永不录用!”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而是青头百姓而已!” “郡主千金之体,岂是这等凡夫能配?” “和敝国太子殿下相比,他连地上的尘土都不如!” “还请郡主好好思量,莫要走错了路,来日后悔不及!” 卫菡呆了一呆,转头问陈言:“有这事么?” 陈言听得几句,已然明白过来,不禁哑然一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郭历阴阴地一笑。 这还用问? 卫菡会问出那句话,证明她心里确实在意此事。若他再没法为官,自然她就不会…… “有的话,我就去找皇上,让她收回旨意!”卫菡认真地道。 “啊?”郭历一愣。 “若她真那么做了,就不是你能求得回来的了。”陈言轻松地道。 “也对,皇上是很倔的。”卫菡想了想,“那算了,我就向皇上辞了爵位,跟你去青山县!横竖如今叛乱已平,她也不需要我帮忙啦!” “郡主!你可要想清楚,跟了此人,那就一辈子与荣华富贵无缘了!”郭历色变道。这不是他预料中的发展,她不是该立刻把他赶出府去吗! “有他,还要什么荣华富贵?”卫菡甜甜一笑,眼中尽是柔情。 郭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 一边是太子殿下,一边是平头百姓,她居然选择后者! 陈言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忍不住轻轻捏了她脸颊一把:“想不到夷族的女子,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哈哈!” 卫菡颊上微红,道:“我说的是心里话啊!” 那边郭历终于回过神来,急中生智,叫道:“郡主你可要想清楚,就算你真的倾心于此人,将来也做不了正妻!你可知道,此人背着郡主和玉公主暗通款曲!若是将来郡主下嫁此人,也是玉公主为妻,郡主为妾!” 以卫菡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屈居妾室。 但问题是,那天雪苑诗会上,明显看得出玉公主为陈言那首奇葩的长待所动。 如果玉公主真的青睐陈言,以她的身份,自然更是不可能做妾。 卫菡虽然军功卓着,封了爵位,但终究没法和玉公主相比。 只要把这事捅出来,她必会放弃陈言! 卫菡呆了一呆,吃惊道:“什么?玉公主?” 郭历见她神情惊异,暗感得计,立刻添油加醋地道:“这家伙果然蒙骗了郡主!玉公主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已是路人皆知之事,昨夜甚至还和他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简直有伤风化!此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干出这种事,根本就是个败类,根本配不上郡主!” 是不是能让卫菡当太子妃,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必须拆散陈言和卫菡,只要能坏了陈言的好事就行! 昨夜玉公主在大街上狂追陈言马车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 至于后续被陈言抱上马车,更是被人当成了热门八卦,绘声绘色地传播开来。 只不过卫菡被禁闭在府中,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 此时听到郭历的话,她呆了好一会儿,突然雀跃道:“太好啦,果然我没挑错男人!” 郭历瞬间傻眼:“啊?” 他完全没想到卫菡竟是这种反应! 第509章 想法太逆天了吧! 卫菡也认识玉公主,清楚后者一向从不对任何男人假以颜色,即使是那些文豪大儒也不例外,绝不牵涉诗文以外的事。 可玉公主竟然会为陈言倾心,足见她没有看错陈言! 陈言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你莫听他胡说,玉公主和我什么事也没有,昨夜只是她累脱了力,我才……” 卫菡嫣然一笑:“你什么都不用解释,我又不会嫉妒玉公主。” 陈言轻咳一声:“咳,真没什么,我哪有那福分,能得到玉公主的青睐?” 卫菡摇头道:“不对不对!她能得到大人的青睐,是她的福分才对!” 陈言都听懵了。 连卿儿也说不出这种话,夷族女子想法都这么逆天的吗!还是说卫菡是个特例? 郭历更是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白活了,他玩过无数女人,家里还有好几房妻妾,从没见过任何女子如此“无私”! 大周是男人的天下,大晋亦同。 女人在争夺男人这宝贵“资源”方面,一向是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可卫菡简直颠覆了他对女人的认知! 卫菡想了想,转头对郭历道:“郭大人,有句话其实你说错了。就算玉公主真的倾心于我的玛拉,她也做不了正妻的。” 郭历愣愣地道:“为……为什么?” 卫菡俏皮一笑:“因为我的玛拉早已成家啦!” 在她想来,陈言早就有了卿儿,所以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即使回了青山县,也要尊卿儿为大。 而且看陈言对卿儿的宠爱,就算玉公主真的要下嫁于他,他也绝不会让卿儿做小,所望玉公主也只能往下稍稍。 郭历更是听得瞠目结舌,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言竟然已经成家了? 可明知道他已经成家,卫菡竟然还肯下嫁他? 天啊! 为何他没遇上几个这么懂事的女人! 陈言转头看向郭历:“用不着我多说了吧?你是等我叫人撵你出去,还是自己滚出去?” 郭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终于气冲冲地道:“郡主,你将来必定会后悔的!把太子的礼物带上,我们走!”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连忙去搬箱子。 陈言拉着卫菡横移两步,挡住了两人。 郭历怒道:“你干什么!让开!” 陈言翻了翻白眼:“这是太子送给我家郡主的礼物,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收走就收走?要想收走,也得太子亲自来收,不然我怎知道你不是想借机中饱私囊?” 郭历气得七窍生烟,但见卫靖等护卫虎视眈眈地看来,他只得一咬牙,转身朝外大步而去。 “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句话。” “你和俞尚书那点小心思,谁也瞒不过。” “可惜的是,本官现在便可告诉你,你大晋的粮食一粒也休想卖给我大周!” “想要讹我大周的银子,下辈子吧!”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郭历一震,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陈言,只见后者面带嘲讽,眼中尽是讥色。 郭历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这家伙为何如此自信? 但按说该不可能,俞世南已经探察清楚,陈言那批承诺中的粮食,确实没有入京,他凭什么敢如此自信,能阻止大晋将粮食卖给大周? “哼!咱们走着瞧!”他沉着脸抛下一句,大步而去。 两名随从连忙跟了出去。 卫菡疑惑地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陈言微微一笑:“一点小事,没啥重要的。” 那天看到俞世南和郭历一起去雪苑,陈言就知道这俩铁定已经狼狈为奸。现在郭历居然知道朝中任免之事,显然是从俞世南那听来。 结合郭历和雷应升来大周的目的,陈言用脚后跟都能看穿俞世南的打算。 就当是在辞官之前帮唐韵个忙吧,把俞世南这蛀虫收拾掉,顺便也收拾收拾姓郭的。 大晋没能成功将粮食卖给大周,必会找个背锅的,郭历正好把这口大黑锅背上! 卫菡也没在意,忽然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已经没事啦。” 陈言一愕,旋即一下反应过来,不禁腹下腾地一下燃起了小火苗。 初尝禁果的夷族妞,想不到如此大胆奔放,这旁边还有人呢,她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这话,摆明了是情动难忍,想要和他进屋去。 不过也正合他意。 惩治怜珠虽然挺爽,但他也憋得有些难受,现在被她这么热情主动的话一撩拨,他哪还控制得住? 猛地一把,将卫菡打横抱了起来,朝后院大步而去。 卫靖等人面面相觑,无不露出笑容。 只看郡主那羞中带喜的神情模样,就知道她有多开心。 他们都和卫菡相同,来自边外夷族,并不觉得他们俩这么情热如火有问题。 虽说陈言不是夷族人,身材并不魁梧高大,也不懂刀枪拳脚,按他们家乡的看法来说,和“男子汉”三个字的差距着实有些大。 但只要郡主开心幸福,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次日一早,陈言便离开了英武伯府。 一夜没羞没臊的欢愉之后,他将通元寺、京江水师、张移等和益王相关的事,全告诉了卫菡。 卫菡大吃一惊,想不到益王备了这么多暗招。 要不是陈言及时发现,那唐韵这皇帝的宝座,说不定真的会易主! 不过她并不担心,这事既然有陈言在操心,她需要做的就是听他的吩咐,把公孙城盯好就行。 坐在马车上,陈言闭目养神,脑子里不断转动着念头。 公孙城一直没有向她提出要求,让益王要如何利用卫菡,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而另一方面,陈言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卫菡。 那个让他隐觉不妥、却迟迟不能把握清晰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却仿佛藏在迷雾中一般,难以看清。 他正思索间,马车已经回到了陈府。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郑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陈言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一看,只见郑妍正站在门外,旁边还有几名穿着官服的男子,正看向马车上的他。 “呵呵,正主终于回来了!”其中一人冷笑道。 第510章 御赐的你也敢毁? 马车停下后,陈言刚从车上下来,郑妍便一溜小跑到了近前,悄声道:“这几个人说是吏部的官儿,昨日便来过了。大人没回来,我就打发他们走了。没想到今儿一大早,他们又来了!” 陈言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带头的那人倒是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本官乃是天官侍郎吴品良,奉尚书大人之命,为粮事郎中陈言下送免职官函。陈言,还不快快接函?”带头那人约在五十岁左右,瘦得跟竹竿似地,两只小眼带着嘲讽瞪着陈言,冷冷说道。 陈言一听对方自报家门,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眼熟,这货经常跟在天官尚书于都屁股后面,原来是后者的副手之一。 大周京官被免职,吏部会发布正式的官函,知会对方,然后对方领函后到吏部销名除职,归还官私印等一切相关器物。 但传这官函用不着侍郎级别的人物亲自跑,吴品良亲自来这,而且一趟没找到居然还锲而不舍来第二回,那就肯定不只是为了传达官函了。 一旁的郑妍诧异道:“免职官函?” 一名官员嘲讽道:“不错!你家大人已经被夺了官,以后就是青头百姓!赶紧收拾行李吧,这地方以后就不是你们能住的了!哈哈哈!” 郑妍一震道:“真的?!太好了!我马上去收拾!”一转身,雀跃着跑回了宅子里。 几名吏部官员都愣住了。 自家主人被免了官,她这么兴奋干嘛? 陈言也不拦她,反正行李本来就要收拾。他不动声色地将官函接过,打开翻看起来。 “陈言,你可知道,本官可是主动揽下这送函之责,为的就是好好看看你被免官之后的可怜样儿,哈哈!”吴品良大笑道。 “咱俩有仇?”陈言仍盯着官函,头也不抬地道。 “呵呵,不妨告诉你,”吴品良笑容越发灿烂,“温良,是本官的义子!” “谁?”陈言终于抬头,一脸茫然。 “温良!你莫要说你不记得了!”吴品良笑容凝固,不可置信地道。 “听着好像是有点耳熟。”陈言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 吴品良气得吹胡子瞪眼,对方竟然忘了!这反应比搧自己一耳光杀伤力还大! “大人,卑职好像有点印象。”站在陈言后面的张大彪突然一拍脑袋,“是不是那个王府司马?就是那个变态,从官婢所买可怜女子回去折磨的那个?” “噢!我记起来了!那个司马玩意儿!”陈言终于记了起来,恍然大悟。 当日他在官婢所买丫环时,就是那个王府司马温良,被他拿金牌练了一顿拍法的货! 后来宁王爷为了让陈言大意,把温良给查办了,没想到那厮居然和眼前这位天官侍郎大人有关系! “你!你太可恶了!”吴品良气得握紧了拳,险些想给他一拳。 义子被查办,已经够痛苦的了,但更痛苦的是,那罪魁祸手居然已经把这事给忘了! “抱歉抱歉,那些小鱼小虾的龙套,我实在是记不住。”陈言歉然道,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敢问大人的夫人是否还健在?” “什么?”吴品良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一时愣住。 “尊夫人,也就是大人义子的义母,还在吧?”陈言解释道,“毕竟收了这么个死妈玩意儿,我有点担心他克妈……” “你!你给我闭嘴!”吴品良再忍不下去,胀红了脸吼道,“你害得我义子进了大牢,仕途全毁,人生就这么完了,难道你竟然半点也不感到内疚?!” “完全不会。”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你!姓陈的,你简直不是人!” “但可惜天道有轮回,报应终究到你身上了!” “你害了我儿温良,如今自己也终究被夺了官!” “哈哈哈哈!活该!” “还说什么住的是地运福宅,看来福宅也看不顺眼你的恶行,根本不保佑你!” “还敢妄言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吴品良越说越激动,噔噔噔几步上了台阶,抓着挂在大门左侧的木牌,猛地扯了下来,啪地摔到地上! 陈言一时愕然,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呵呵,不服是吧?本官不但要把这块牌子给你砸掉,连那一块也一起砸了!”吴品良狞笑着转身就去抱住大门右侧那一块木牌,也一起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他还跳到木牌上,连踩带踏,没几下就把木牌给踏断成几截,连嵌在上面的锦布也被踏得乱七八糟。 陈言看得直摇头,边摇头边鼓掌叹气:“大人真是了得,下官佩服!” 吴品良出了气,喘息着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冷笑道:“事到如今,拍本官的马屁也没用了!” 陈言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不不不,下官不是拍马屁,乃是发出肺腑之言!如大人一般豪富之人,真是世间罕见,不是富可敌国,绝不敢如此,下官实在是佩服之极!” 几个官员都听懵了,吴品良愣了一下,皱眉道:“你胡说什么?莫不是想诬蔑本官贪污受贿?哼!本官一向两袖清风,绝无此等事!” 陈方诧异道:“这不可能吧?若是大人真的这么清廉,岂敢动我这两幅字?这可是价值十万两银子啊!” 一名官员失笑道:“这家伙是因为被免了官,疯了吧!什么字能值十万两,就算是纯金的,也休想……” 陈言打断他的话:“这两幅字是圣上亲笔所题,赠予下官的。”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吴品良张大了嘴,艰难地朝脚下看去。 他仍站在第二块木牌上面,双脚分别踩在锦布上的两个“乐”字上,只是自己再乐不起来。 “连御赐之物也敢动,吴大人真是胆气过人,佩服,佩服!”陈言一边鼓掌一边赞叹,“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别说银子了,怕是连官儿都没得当喽!” 吴品良一个激灵,慌忙退开,脸色惨淡地看向陈言:“不可能!这这这上面明明没有御赐的印玺,怎么可能是皇上赐你的!” 第511章 特别爱贷款的银庄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通过朝廷正式赐下的字,自然是有印玺。可惜,这两幅是皇上私赐之物。话说回来,难不成吴大人觉得皇上赐我两幅字很奇怪么?” 几个同行的官吏面面相觑。 以陈言在皇上那的受宠度,不赐他东西才叫奇怪! 尤其是他屡立大功,皇上赏他的东西更不可能少,区区两幅字算得什么? 吴品良脸都绿了,嘴唇哆嗦起来。 其实他也已经知道陈言没说谎,这字的字迹和皇上完全一致! 可惜自己方才情绪激动下动的手,没有先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否则岂会落到这田地? 弄坏御赐的东西后果有多严重,他太清楚了。 罢官算是轻的,要是安上辱圣的罪名,坐牢甚至杀头都有可能! “不过嘛,我这人和吴大人不同,心胸宽广,不喜欢落井下石,反而喜欢以德报怨,拉人一把。”陈言话锋忽然一转。 “陈……陈大人的意思是……”吴品良心中浮起希望,说话也小心客气起来。虽然明知道对方暗讽他落井下石和小心眼,也只好假装没听出来。 “这件事,我可以假装没发生过。毕竟吴大人也是朝廷栋梁,要是被贬了官,也是我大周的损失。”陈言很认真地道。 “那,那太谢谢陈大人了!”吴品良喜道,连义子的仇也忘了,朝着陈言连连揖礼,“我回头必有重谢!” “吴大人这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陈言不悦道,“陈某两袖清风,从不贪图物质享受,岂能要大人的谢礼?” “是是,是我低看了大人。”吴品良更是暗喜,急忙赞了一句。没想到陈言这么好说话,连谢礼都不用,赚了! “所以大人只需要给付这两幅字的修补银,便够了。”陈言含笑道。 “是,应该的,敢问陈大人,修补银要几两?”吴品良小心翼翼地问道。 “瞧吴大人这记性,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陈言哂道。 吴品良一愣。 这家伙什么时候说过? 旋即猛地记起方才陈言说过的话,他浑身一震,失声道:“难道这两幅字,修补的费用你要十……十万两?!” 陈言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大人误会了!” 吴品良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擦额头汗珠。 却听陈言接着道:“十万两是一幅的价格,两幅是二十万两。” 吴品良瞬间石化! “大人莫要觉得贵,这可是皇上的亲笔,要做到完美复原,难度实在太高,说不定花费还要超过十万两呢!” “不过我也不是那扣扣搜搜的人,超过的部分也不用大人给了,我自己掏钱付就行。” “大人您看您是付现银呢,还是给银票呢?” 陈言殷切地看着吴品良。 吴品良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我……我给不起……” 二十万两银子,买粮食都能买到几十万石! 他的俸银加上收受的一些贿赂,再加上田产和房产等,全部变卖之后是不是能凑到这么多都还是未知数。 退一步说,就算真的能凑齐,难道以后叫他喝西北风?当了几十年的官,一朝变回穷光蛋,他接受不了! “给不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陈言叹了口气,“大人是自己去向皇上坦白呢,还是下官来说?” “不不不,我不是想给,是真的给不起……太多了啊!”吴品良几乎快哭了。 “这……”陈言露出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才转为决然,“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我认识一家特别爱贷款的银庄,可借给大人银两……” 后面的张大彪心里一乐。 青山银庄又来大买卖了! 不多时,陈府书房内。 “多谢吴大人光顾,哈哈!” 陈言看着写好的二十万两银子贷款文书,以及上面盖好的印章签好的字,眉开眼笑地道。 吴品良阴沉着脸,道:“你可得说话算话!” 陈言指指他手里那张契约书,道:“有下官亲笔写的誓约书,大人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我说了,那我就十倍赔你这些贷款的银两!那可是二百万两啊!” 吴品良稍稍放下了心,将那张契约书珍而重之地收起来,才道:“这笔钱老夫会设法偿还。不过在那之前,大人还是先到吏部衙门办到相关手续吧!” 陈言一拍脑门:“您瞧我这人!一有银子赚,就忘了这事了!” 说着拿起那官函,刷刷几下,撕成好几份,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 吴品良色变道:“你干什么!这可是吏部的官函!你可知撕了它,乃是重罪!”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吏部衙门,下官不会去,大人可以回去了。” 吴品良听得张口结舌,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连吏部官函都敢撕。 但心念一转,却不惊反喜。 好机会啊! 原本只是免官,但再加上撕毁官函的罪名,肯定能让这家伙进大牢呆几年! “哼,反正官函本官是送到了,去不去由得你。告辞!”吴品良板着脸,一转身,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张大彪才忍不住道:“大人,您为何还要给他立一张契约书?万一将来他真的拿出来……” 陈言哈哈一笑:“不立契约书,他岂能这么轻易就答应签这贷款文书?而且,那契约书其实就是废纸,他不敢拿出来用的。” 张大彪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陈言眯着眼,道:“上面写的是,若是本官说出是他损毁那两幅御赐的字,便要十倍偿还他支付的修补银。一旦他拿出来给别人看,那就人人都知道他曾损毁御赐之物了。本官偿不偿那十倍修补银还得两说,但他辱圣的罪名,却是坐实了!” 还有一层他没说,那就是有了这借贷文书,吴品良算是被他拿住了软肋。此人乃是天官侍郎,于都的副手,日后若想探听什么消息,就便利多了。 张大彪恍然大悟:“大人,高啊!” 陈言收起借贷文书,道:“这才哪到哪啊,本官要是连他区区一个侍郎都搞不定,那才丢脸。行了!备车,入宫!” 张大彪奇道:“您入宫做什么?” 陈言欣然道:“当然是去辞官啊!捎带手再把俞世南收拾了,就当给皇上留下的饯别之礼吧!” 第512章 大人练过仙法吧? 议事房内,唐韵正跟众臣议事,门外传来凤翎卫的声音:“吏部衙门派人,说有急事禀报于尚书。” 唐韵摆摆手:“去吧。” 于都赶紧出了议事房,到外面一看,却是吴品良。 后者将自己见陈言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自己损毁御赐锦字的部分。 于都听得诧异之极,但随即微微冷笑,道:“呵,此子倒是挺张狂!不过这倒是更好,本来只是免官,他却非要进大牢不可,哈!你随我来,当面向圣上禀明此事。” 吴品良原本只是想回禀于都一声便离开,毕竟有把柄在陈言手中,让于都动手比他自己动手安全得多。 但于都这么说,他也不能拒绝,只得跟着进了议事房。 不多时,众人听完他的话,无不露出震怒之色。 “岂有此理!陈言他实在太过分了!” “简直无法无天!连吏部的官函也敢撕,陛下,绝不能轻放他!” “蔑视天威,这种人若不好好治一治,将来还不知道要干出多少为非作歹之事!” 见众臣无不激动愤怒,唐韵也是微微蹙眉。 她正要说话,外面忽然又传来凤翎卫的声音:“粮事郎中陈大人求见陛下!” 众人愕然对视。 这家伙胆子也忒大了,居然还敢入宫! 唐韵淡淡地道:“让他进来吧。” 陈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吴品良,后者心虚地低下头。 他确实没想到陈言竟敢入宫,早知道这家伙来得这么快,他刚才就不亲自来这向于都禀报了! 现在可好,万一陈言一怒之下说出损毁御字的事,那自己岂不糟糕? “臣陈言参见皇上!”陈言收回目光,向唐韵恭敬行礼。 “陈言,来得正好,朕听说你把吏部的官函给撕了?”唐韵先开了口。 “确有此事。”陈言挺起了胸膛,昂然答道。 众人无语。 这货怎么看着还挺骄傲的? “好你个陈言!撕毁官函,你可知是什么后果!”于都喝道。 “下官不是贪功之人,也不用太麻烦,吏部给我写封感谢信吧。”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感谢……信?”于都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家伙是不是脑子长毛了?撕了官函还得让吏部写感谢信? “吏部不经圣鉴,便私自免从四品官员的官位,已犯以公徇私之罪,且上蔑圣威,无法无纪,可说罪甚!” “若是泄露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但下官及时将官函撕毁,助吏部免于此厄,于大人,向下官道一声谢,于情于理,都不为过罢?” 陈言正色说道。 “你胡说什么!免你的官职,乃是圣上亲自批允!”于都气道。 众人更是无不暗笑,陈言这家伙当真是想保官想疯了,东扯西扯扯出这么一篇来!殊不知此事可是昨日是圣上亲允,岂是儿戏! “皇上,是么?”陈言诧异地看向唐韵。 “是啊,俞爱卿进言说已到令状的时限,朕便说若是到了时限且陈言你未履行承诺,依照令状行事即可。”唐韵一脸漫不经心地道。 “若不是黄相替你求情,如今你便该是自刎谢世,而不是免官!”一旁,韩兆坤冷冷道。 “原来如此,那臣确实没办错,吏部确实以公徇私了。”陈言恍然道。 “陈言你胡说八道什么!”俞世南喝道,“事实摆在眼前,你未能及时将粮食送到,还扯什么……” “谁说我没将粮食送到?”陈言截断他的话。 “呵呵,还想硬撑?”俞世南冷笑道,“本官已再三派人确认,没有任何粮车到达京城,你若还想抵赖,未免可笑!” 为了确认此事,他做足了工作。 陈言日前的头批粮,肯定是已经没了。 为防陈言又派人紧急调来粮食,他还顺着首批粮车来向,派人往回查了几百里,确认了确实没有大量粮车往京城来。 这一次,陈言绝对输了! 就在这刻,陈言一脸惊奇地道:“俞大人是不是有些误会?下官何时曾说过一定会将粮食送到京城?” 这话一出,众人霎时安静下来。 俞世南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安之感。 他之所以认为陈言是要将粮食送到京城,是因为此前那批粮车确实是朝着京城来的。 但是,当初那令状上确实没写必须送到京城! 但一转念,俞世南唇角浮起一末冷笑。 不对! 他派去的人明明已经将粮车全毁了,什么没送到京城之语,绝对是骗人的! 目的,是拖延时间。 只要大家被唬住,陈言就有时间从其它地方调来粮食,让他们相信那就是当初约定的首批粮食! “其实原本下官的确是想送到京城的,但后来得知了一件事,遂改变想法。” “那就是户部的仓房年久失修,颇有破损,如果贸然将粮食存放到那里,万一下雨,那所有粮食就全毁了。” “所以下官就将粮食全部转送到离京城最近的曲梁城,那里设有多个大型粮仓,足以存下首批这三万石粮食。” 陈言不紧不慢地说道。 于都、韩兆坤等人面面相觑,无不皱起眉头。 唯有俞世南不慌不忙,开口说道:“陈言,为了掩饰自己逾时之罪,你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惜,这点伎俩岂能瞒得过本官!曲梁离此不过百里,派人快马过去,半日功夫便可确认粮食是否在那,陈言,你要是想拖……” 陈言想也不想便截断他的话头:“用不着派人过去,户部仓部司有关于首批粮食送达曲梁的所有详细记录,直接叫人送过来一看便知。” 俞世南一愣,随即哈地一声讽笑,道:“你身为户部官员,要在仓部司那作假,何其容易!这种证据,以为本官会信吗?” 陈言慢条斯理地道:“那何大人的话,俞大人会信吗?” 俞世南一怔,旋即哼道:“谁都知道何尚书对你极为宠信,他偏袒包庇你也不是不可能。” 陈言摊手道:“连他的话你也不信,那就只有找个更德高望重的人来证明……” 俞世南暴喝道:“陈言你够了!你难道真以为找一些偏袒你的无耻之人来作些伪证,便可蒙混过关吗!” 陈言错愕道:“俞大人,你练过仙法吧?” 第513章 除非己莫为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让所有人都一愣。 “什么仙法,你胡扯什么!”俞世南怒道。 “你肯定练过断首再生的仙法,不然下官很难理解你为何要如此辱骂皇上?”陈言眨了眨眼。 “什么辱骂皇上,本官何时骂过圣上!”俞世南恼怒地看向唐韵,“皇上,您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此子当着您的面都敢诬陷微臣,简直肆意妄为之极!” “朕听到了。”唐韵神色平静地道,“他没说错,你方才确实骂了朕。” “啊?臣什么时候……咦?!”俞世南大吃一惊,正要分辩,猛地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不能置信地看着唐韵。 “朕,便是陈卿要找的下一个证人。”唐韵轻描淡写地道。 扑! 俞世南立时跪倒在地,惊叫道:“臣臣臣罪该万死!” 其他人无不懵逼,张大了嘴不能置信地看着唐韵。 皇上要做证,说明她早就知道粮食已经送到的事? 可她为何还要顺着他们的话,任他们去对付陈言? 唐韵长身而起,冷眸扫视。 “你们,一次又一次,让朕失望了!” 冰冷的声音扫过全屋,于都、韩兆坤等人也无不大惊,慌忙跟着跪下。 虽然仍没想通是怎么回事,总之先跪为妙! “两日前,陈卿便已将粮食送到了曲梁。” “何爱卿还为此兼程赶到了那边,亲自核实的所有粮食的数目。” “但这件事,朕一直没有说出来,你们可知道为何?” “朕便是要看看,你等究竟是真的忠君爱国,还是只是阳奉阴违!” “当初朕便提醒过你们,身为朝廷重臣,莫要为私己偏见蒙蔽双眼,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你们呢?到了现在,仍汲汲营营想要将陈卿这样的人才从朕身边赶走!” “俞世南!” 跪在地上的俞世南陡然听到唐韵最后一句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中剧震,头埋得更低了:“臣,臣有愧!” 唐韵冷然道:“你的确有愧!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何巴巴地盼着陈卿无法及时将粮食凑齐?你那点小心思,骗骗你自己可以,骗朕,未免笑话!” 俞世南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瑟瑟发抖。 众人也是无不冷汗透背,暗叫不妙! 难怪最近何进尧少有参加朝议,众人都只以为他太忙,没想到原来竟然还赶到了曲梁那边。 只有一旁的陈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轻松自在。 唐韵一通训斥后,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声音转缓:“起来吧!” “谢主隆恩!” 众人这才暗松口气,慌忙爬了起来。 俞世南垂头丧气地擦着额头的汗珠,懊恼无比,同时心中更是大感奇怪。 明明自己派去的人回报说已经将所有粮车全部摧毁,为何竟会变成这样? 难道…… 唐韵目光扫过他们,心里暗叹了口气。 要是依她,现在就想把这些不顾大局的重臣好好清理一番。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些都是朝廷的支柱,吓唬吓唬,甚至小惩一番都没问题,要是来真的,那大周就真的完了。 “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看到。” “在这的所有人,均罚俸三月,权为警示。” “若是再有人做出这种不顾大局之事,朕必定重罚!”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急忙同声相应:“臣,遵旨!” 唐韵淡然道:“就这样吧!” 陈言笑吟吟地走近于都,道:“如今已经证明本官没有违背令状之约,吏部未经确证,便贸然发出免官的官函,这件事,说是吏部的失误,没问题吧?” 于都额头渗出汗珠,艰难地道:“是……” 陈言盯着他,似笑非笑:“所以说,下官撕了官函,是帮了吏部一把,免得留下了证据,未来让天下人耻笑。于大人,您是不是还欠下官一句感谢呢?” “这……”于都抬手擦了擦汗珠,终于还是说了一句,“是,谢谢陈大人。” “哎!于大人这句谢,下官听在耳里真是开心!哈哈!”陈言哈哈一笑,顺便还觑了一旁的吴品良一眼。 后者吓了一跳,赶紧垂下头,心跳砰砰。 完了,这家伙不会记恨自己,把自己损毁御赐之字的事抖出来吧?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唐韵回身坐回椅上,“陈卿,你先下去,我等还要继续……” “等等!陛下,臣还有话要说。”陈言却又开了口,“关于将粮食送到曲梁,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当日因没有证据,臣不便明说,请圣上恕臣隐瞒之罪。” “还有一个原因?什么原因?”唐韵诧异地道。 当初陈言给的原因,就是京城没有足够仓房存粮,现在他说的事她确实不知。 “数日前,一伙贼人,袭击了运粮队伍!”陈言沉声道。 “什么!”唐韵霍然起身,吃惊地道,“那粮食……噢,粮食没事。那贼人何在?” 众人无不暗惊,但却不敢看向俞世南。 俞世南自己更是大惊,脸色转青。 “启禀皇上,贼人已经被运粮队伍的护卫抓住,也已审出了幕后指使之人。” “只是当时只是他们片面之辞,臣也不敢轻信,又怕万一是真打草惊蛇,于是迫不得已隐瞒下来,暗中调查。” “如今,终于水落石出,幕后之人,已被臣查了个清楚!” 陈言说到最后一句,转头看向俞世南,重重地道:“俞大人,需要下官点名吗?” 所有目光瞬间落到俞世南身上,唐韵更是惊怒交加,喝道:“俞世南,可有此事!” 俞世南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本能地道:“皇上,他他他血口喷人!臣岂会指使人去干出这种事!粮食事关天下百姓,臣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拿这胡来啊!” 陈言莞尔道:“俞大人啊俞大人,事到如今,你还心存侥幸,未免让人笑话。你以为当日做得隐秘,还找了与你没有关系的匪贼,甚至层层折转,找了中介之人替你安排,以为事后便无人能知道是你所为。只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原本他并没打算这么早就将这事说出来,还想多搜找一些证据、做到万无一失再说。 但既然已经有办法辞官回青山县,那就只好提前一些了。 不过,也该足够将这货从春官尚书位子上拽下来! 第514章 证人太多了 “陈言!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若拿不出实证,你可是诬陷朝廷命官!”于都惊道。 “证据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陈言转头向唐韵恭敬地道,“皇上,请容臣将证人召入宫内,和俞大人当面对质。” “你还有证人?”唐韵目光冷肃起来。 “他不可能有!臣从未做过这种事,若他有证人,必是找人诬陷微臣!”俞世南叫道。 方才被陈言道出袭击之事,俞世南着实吓了一跳。 但此刻他已经缓过了劲,反而冷静下来。 他一向行事谨慎,这次的事更是层层安排,中间至少五六层环扣,除了第二层环节就没人知道是他派人干的。 更何况,直接动手的人在完事汇报后,就已经拿了银子远走高飞,陈言再神通广大,也休想找得到他们! 俞世南估计,陈言多半就是气不过被他告御状,所以想报复,找了些人来假冒证人。 凭这些休想能害到他,他甚至可以反告对方一个诬告! “你府上有个护卫叫张尺,大人觉得他会诬陷你吗?”陈言看向他。 “什么!你怎会知道张……”俞世南听到这名字,顿时一震,傻眼了。 这家伙,不是瞎猜的! 张尺是他护院之一,在入他府中前是个恶徒,后来被官府缉拿,绝境之下无奈将自己多年积下的财富献上,换取了俞世南的保护。 之后便易名换姓,进了俞府做了护院。 平时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俞世南便让他处理。 这次的事,正是张尺替他去找人! 但陈言不可能知道张尺才对! 唐韵见俞世南这反应,芳心一沉,冷冷道:“陈言,将人叫进来!” 陈言连忙道:“那还请圣上和诸位大人得到外面院子里才行,这里太窄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窄? 两刻钟后,议事房外面的院子内。 众人终于明白陈言什么意思。 原本众人心想着证人嘛,一个两个也就差不多了,再多点三五人也够了。 但此时从院外不断进来的人已经超过了二十个,后面居然还有人在陆续进入! “陈言,这怎么回事!”唐韵吃惊地道。 “启禀圣上,这些全部都是臣找来的证人。”陈言从容道。 这些证人,都是前几天准备的,今日他决心收拾俞世南,便让军士去将他们全都找了来,候在皇宫外,此时才召入觐见。 所有人均用他设计的手铐铐住了手脚,还清查了身上,确认了绝无武器暗藏,这才让他们进入。 因为脚上有镣铐,这些人走动时速度都不快,加上知道是要见当今皇上,个个都是面无血色,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进了院子,排成了三排,一起跪伏在地,额头一个个全贴着地面,微微发抖。 粗略一算,至少有三十多人! 俞世南一开始还是一脸懵逼,但中间看到张尺竟然也铐着镣铐走了进来,他一颗心彻底沉到了底。 这些人,他只认识一个张尺。 但已经想到其他人是什么来路。 而且更令他惊疑不定的是,此刻的张尺完全不像平时那个精明能干、充满自信的模样,仿佛经历了何种彻底摧毁他心防的折磨,整个人无比颓丧。 “陈言,这些人究竟是谁?”唐韵寒着脸道。 “臣一个一个给皇上介绍。” “从这里开始的十二个人,是前几日夜袭粮队的匪徒。” “当时臣的粮草护卫队提前发现了他们,便先下手为强,将对方的人斩杀殆尽,只留下为首的这十二人。” “经过简单审讯,这些人交待了事情经过,他们乃是被这边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花大价钱雇佣来的。” “此人表面上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民,实际上却认识不少匪贼之徒。” “经常为那些有钱人家当牙人,给他们介绍穷凶极恶之徒,干了不少买凶杀人、劫掠放火的勾当。” “而此人是受这边这位大鼻头的男子所托,这人是一家酒铺的东家,旁边这四人是他在酒铺中的伙计,也是其心腹……” 陈言一边介绍一边指人,每个被他指出来的人均是一个哆嗦,听到声音连忙抬起头,让大家看清模样长相,等到他介绍到下一个人后,又赶紧低下头去,神情惶恐。 众人边听边看,一愣一愣的。 陈言口中将这些人说得不是凶残恶毒就是卑鄙无耻。 可现在看起来,这些人反而个个满面愁苦和惊恐,哪像是凶恶卑鄙之人,反而像是纯洁善良、备受欺凌的小老百姓。 尤其是看向陈言时,他们脸上全是压也压不住的恐惧,仿佛看到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陈言就这么说了好一会儿,终于最后指到了张尺。 “最后才是这位俞府的护院,张尺。” “他便是这波长达七环的买凶链的最倒数第二环。” “前面说的那两个青楼龟公,便是得了他的银两。” “当然,张尺此人也是受人指使。至于是受谁指使,张尺,你来亲口告诉诸位大人和皇上!” 伏在地上的张尺一个哆嗦,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落到俞世南处。 俞世南仓皇道:“你不要……” 唐韵一声冷叱:“让他说!” 俞世南剧震,看向唐韵,只见她玉容泛冰,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凌厉! 他心中一沉。 这位年轻的女帝一向对臣属还算温和,纵然有时候不喜欢大臣的啰嗦和迂腐,但顶多也就是口头上怼几句,又或者给点无关痛痒的惩罚。 但这一次,她显然是动了真怒! 周围所有人都同样感觉到了唐韵的怒火,有些想开口的也不由闭上了嘴。 这个节骨眼上,插嘴绝对不是好事! “是……是俞大人叫小人替他找匪徒袭击粮队的……”张尺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俞大人为何要这么做?”陈言追问道。 “俞大人说,若是陈……陈大人的粮食来了,他就没法和大晋谈粮食买卖,拿中间的油水……”张尺不敢不答。 “有多少油水?”陈言接着问道。 “小人不知,不过大人叫小人雇凶,给了三千两银子,所以油水肯定远远多于这个数。”张尺紧张地道。 第515章 性别男喜好男 两人一问一答,不片刻已将整件事的脉络道了个清楚。 俞世南浑身发抖,怎也不明白,张尺为何会出卖自己。 明明说出这事,张尺自己也是重罪,甚至有可能连命都丢了,到底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他不惜如此? 偷看看唐韵时,却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到张尺说得差不多后,陈言才让他重新趴回地上,转身看向俞世南:“俞大人,你有何话好说?” 俞世南咬牙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一向待张尺不薄,根本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构陷本官!” 他费尽心血,布设多重中间人,为的就是尽可能混淆所有参与者,让人不知道是他俞世南幕后指使。 而且就算有人想调查,要查清这么多环节,也极为困难。 可想不到的是,陈言竟然在短短几日内便理清了一切,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每一环的人员都控制住,最终查到了张尺身上!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它办法,唯有抵死不认! 陈言呵呵一笑,道:“俞大人以为矢口否认,下官拿拿你没辙了么?”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 院门外,两道窈窕身影怯怯而入,莲步轻挪,弱不禁风,看得众人无不瞠然。 唐韵转头看去,顿时一呆。 进来的两人,假如不看头,那姿态模样足足就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子。 问题是……两人虽然长相也挺秀气,却是人人都能认出,这赫然就是两个男子! “小人参见圣上!” 两人进入院内,盈盈跪倒,同声而拜。 “他们是?”唐韵蹙眉看向陈言。 “这两位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戏班子‘兰青会’的台柱,他二人也是俞府的常客,隔三岔五便会被召过去做个堂会。俞大人,下官没说错吧?”陈言含笑道。 “哼,是又如何?”俞世南脸色阴沉地道,心里却在嘀咕。 “有时候堂会太晚了,于是就在俞府歇息歇息。可是俞府客房实在是太少,于是好客的俞大人就主动将自己的卧房贡献出来,请他们二位……”陈言说着说着,声音有些暧昧起来。 “你,你休得胡说!本官和他们绝无任何苟且之事!”俞世南吓坏了,慌忙截断他的话。 他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唐韵秀眉更是深深蹙紧,颊起微晕。 达官显贵之间不乏龙阳之癖,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听说过。 不过这事太伤风化,当众说出来,未免不妥。 “陈言,你到底想说什么!”于都忍不住喝道。 “这二位某日在俞府留宿,无意中听到俞大人和他人说话。来,把那晚的事说一遍。”陈言朝两人看去。 其中一个清秀男子软声绵语地道: “是,大人。那晚我二人正在卧房内陪大人嬉戏,忽然外面传来护院张尺的声音。” “俞大人就出去和张护院说话,言谈中说起一件大事。” “我二人因为好奇,听了一会儿,才知竟事关朝廷赈灾粮之事,大吃一惊。” “原来,俞大人令张护院去找人袭击运送粮草的车队,还要张护院严守秘密,绝不能暴露幕后指使者是俞大人。” 俞世南听得脸色大变,几次想要分辩,可还没张嘴就看到唐韵杀人般的眼神,哪还敢开口? 冷汗层层滚落,他这刻已然慌了。 他确实没想到当日张尺回来禀报找人的事,居然被这两个戏子给听到了! 等到那人说完,另一人也加了一句:“此事千真万确,若有半分虚言,叫我二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言看向俞世南:“俞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俞世南脸上肉都抽搐起来,惊慌地叫道:“这,这两个戏子满嘴言!他们定是被人给收买,诬陷于我!” 陈言悠悠地道:“那就只有再叫几个人进来了,是先叫大人小妾沐夫人呢,还是叫大人的亲外甥程闲……” 俞世南惊怒交加,叫道:“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件……” 话刚到这,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登时闭上了嘴。 陈言双眼眯了起来:“那令公子俞谓俞大人,他可能知道吗?俞大人,请进来罢!” 话音落下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面色惨白,两眼全是血丝,进来后便拜倒在地:“微臣祠祭员外郎俞谓,拜见皇上!” 俞世南惊呆了,脱口首:“谓儿,你怎会……” 来人,赫然正是他次子俞谓! 于都等人也无不惊骇之极,完全没法相信看到的一切。 陈言找来什么人,他们都不会如此震惊,可是,竟然找来俞世南的亲生儿子?这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俞谓抬起头,一脸决然:“父亲,孩儿多次苦劝,您却不听。身为大周子民、朝廷命官,孩儿怎忍下天下黎民受此灾厄!无奈之下,只得大义灭亲!皇上,微臣的父亲俞世南,密令护院张尺找人袭击陈大人的粮队,此事微臣可以作证!”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这是个俞世南再没办法以收买为借口进行抵赖的“证人”。 他脸色惨淡之极,嘴唇哆嗦了好几次,却说不出半个字。 虽说自己这个次子并不省心,以前也颇为顽劣,经常在外面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但其实一向还是比较孝顺。 陈言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他也站出来作证? 见父亲一直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俞谓心虚地低下了头。 一天之前,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刻。 直到他被两个陌生男人捉奸在床。 床上的另一个人,若是被人知道和他干出这种事,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对方一开始并没有提出要求,让他担惊受怕了整天,直到一个时辰前,他才得到对方通知,知道了要做什么。 他当然不想让父亲出事。 但想到父亲出事和奸情泄露可能带来的后果,他还是毅然决定答应对方。 陈言看着俞世南,微微冷笑:“俞大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周围的人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特么哪像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在对一个一品大员说话。 简直就像是一头恶狼,在对一只小绵羊张牙舞爪! 第516章 封爵 俞世南目光扫过院内所有人,喃喃道:“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竟在暗中下了这么多功夫……” 打死他也想不到,竟会有人为了对付一个人,准备得如此周全! 陈言长吁一口气,露出惋惜之色:“下官本来只是想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却没想到,竟然是俞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众臣均眉头深锁。 这个事的性质,可比黄良阁的事严重多了! 黄良阁只是官降二品,可俞世南这先不说官位不官位的事了,只怕还得有杀头抄家之祸! 俞世南长叹一声,转身面对唐韵,直直跪下:“臣,有……” 后一个“罪”字还没出口,唐韵突然开了口:“行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里是皇宫议事房,不是闲杂人等喧杂的所在!让这些人下去罢!” 包括陈言在内,众人无不一愕,朝她看去。 唐韵却已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顿了顿,道:“俞尚书,你近年体弱多病,依朕看,还是早些回家休养吧。春官事务繁重,也该是时候交给其他人来处理了。” 俞世南浑身剧震,拜倒在地:“是,臣谢主隆恩!” 陈言看着她背影,颇有些意外。 他太清楚唐韵是如何心怀天下,也正因此料定她必会龙颜震怒,将俞世南彻底收拾掉。 却没想到,她居然出言保了俞世南! 她那话,是在让俞世南自己辞官。 这样一来,原本是姓俞的本该夺官下狱甚至杀头,现在却可安然离开,还保存了颜面! 她既开了口,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驳她,只好叫人将所有证人带离了院子。 这比他预料中的最佳结果要差一些,好在至少把俞世南从春官尚书位子上拉了下来。 于都等人也是相当意外,吃惊地看着唐韵。 尤其是黄良阁,更是大出意料。 他们都清楚,唐韵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他们这些老臣,现在居然保下俞世南。 等到一干证人基本全部离开、只剩下俞谓还在时,唐韵又开了口:“俞谓,你能为了大周出面作证,大义灭亲,朕心慰甚。即日起,你便擢升祠祭郎中,领正五品禄事。” 俞谓一愣,随即大喜过望,慌忙跪了下来:“臣叩谢圣恩!” 他会来这,完全是因为有把柄在陈言手中,被后者逼着来作证,可没想到居然还能因此升官! 唐韵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俞谓这才千恩万谢地去了,走前看了他仍跪在地上的亲爹一眼,见后者一眼瞪来,他不禁一个寒战,赶紧低下头走了。 唐韵转过身来,对陈言道:“正好借着这机会,一并将赈灾粮之事处理了。陈卿,朕答应过你,若是你真的能筹集粮食,便将青山县赐封于你。即日起,赐封你为青山男,封邑青山县!” 陈言微微一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她也有些心虚时,他才露出喜容,跪地道:“臣拜谢圣上恩典!” 青山县,终于是他的了! 于都、韩兆坤等人均是一愣。 大周爵位共分六等,其中王爵只赐予皇室宗亲,此外便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 但封爵是封爵,食邑是食邑,大周这两者是分割开的。有些即使封了爵,甚至到了子爵的爵位,也不一定有食邑。 像陈言这种直接以男爵身份封了食邑的,算是极少数,足见唐韵对他的器重。 俞世南没能把他收拾掉,反而眼睁睁看着他得了爵位和食邑,脸色更是阴沉。 不过这种情势下,他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陈卿,你屡立奇功,这是你应得的。”唐韵淡淡地说道,“望你今后继续为国尽力,大周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忠君爱国之才!你若还有什么请求,可一并说出,朕酌情考虑。” 于都等人无不暗感尴尬。 这话言外这褐,不就是说他们这些朝廷重臣不够忠君爱国? 只是俞世南干出袭击赈灾粮队那种事,他们现在实在是想反驳都没法反驳…… 陈言喜孜孜地道:“臣还真有一个请求,望皇上应允!”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 这家伙也太不知足了,居然还真要提出要求! 唐韵点头道:“你说。” 陈言高声道:“臣跟俞大人一般,体弱多病,不堪重负,加上思乡情切,求皇上让臣告老还乡!” 院子里,霎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半晌唐韵才有些不能置信地开口:“你……说什么?” 陈言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臣说,臣体弱多病,不堪公务的重负,加上思乡情……” 话还没说完,唐韵玉容怒色骤起,叱喝道:“陈言!你这是想干什么!”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臣说了啊,告老还乡……” 唐韵恼怒地瞪着他。 告老?他脸上连半条褶子都没有,老在哪? 体弱多病?他走路虎虎生风,说话中气十足,病在哪? 她自知处理俞世南这件事上对他不公,所以才提前封了他爵位和食邑,安抚他的情绪。 可这家伙居然还说什么告老还乡,摆明了就是跟她赌气! 但不应该啊,陈言一向相当识趣,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大,居然还敢跟她拗? 一旁跪着的俞世南彻底懵了。 什么状况? 这家伙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居然辞官?! 于都、韩兆坤、黄良阁等人也是无不惊愕,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言见唐韵神情恼怒,连忙道:“皇上,臣真的,咳咳,您看,我这咳得不行,实在是,咳咳咳咳……” 说着一通激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也是一软,险些倒地,乍一看去,像是真的病入膏肓一般。 众人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演技是不差,可问题是你能不能从一开始就演?现在这半道突然病这么重,谁信啊! 唐韵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道:“病得重,那就更该留在京城了,朕让最好的御医给你诊治!” 陈言苦着脸道:“臣这病治不好的,不治之症啊皇上!您就放臣回去安享晚年吧,臣也没几年活头了,让臣落叶归根……咳咳咳咳……” 说着又是一通激烈咳嗽。 唐韵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对,这家伙演得这么卖力,不像是赌气,倒像是真的想辞官。 第517章 死是我朝中的鬼 于都等人终于回过神来,无不露出喜色。 唯有俞世南脸都快垮地上了,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要辞官,自己就不费这功夫了! 现在可好,害自己连官都被夺了! 唐韵沉着脸道:“别做梦了!你生是我朝中的人,死是我朝中的鬼!想辞官,等你真的不在了,朕自然将你尸骨棺椁一道送回!” 陈言脸都绿了。 我特么! 至于这么狠吗!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太后的声音:“皇上,哀家记得大周律中并无限制官员辞官的条例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身华袍的太后在宫女簇拥下,款款而入。 众人连忙行礼,唐韵上前迎接,却是微微皱眉道:“母后怎会突然来此?” 太后轻轻拉着她的手,说道:“哀家知皇上连日辛劳,故着人做了乌鸡汤,给皇上送来,恰好听到陈大人欲要辞官。皇上,陈大人既有此意,你何不成人之美?” 一旁陈言暗松口气。 太后来了,这事应该就妥了! 她当然不是什么恰好,而是陈言入宫后,在外面便请黎蕊派了名凤翎卫,前往慈安宫请太后过来,她方能及时赶到。 唐韵摇头道:“他人辞官可以,陈言不行。” 太后不解道:“这是为何?” 唐韵正色道:“陈言之才,若是不用于朝廷,便是暴殄天物!我大周正值百废待兴之时,尤其需要他之长才为国效力。若是放他离开,朕对不起大周,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这一番大道理说出来,太后也有些吃不消,一时语塞。 旁边陈言傻眼了。 本来指望着太后倚着母亲的身份火力压制唐韵,可没想到她如此战五渣,几句话就被唐韵压制了? 这样下去,那他的辞官大计岂不泡汤! “皇上的意思,哀家明白,哀家也知陈卿才华出众,还屡立奇功。”太后勉强道,“只是我大周用人,归心为上,若是强求,不只让陈卿心冷,更令天下人心寒啊!” “这,孩儿倒是有不同看法。”唐韵想也不想便道,“天下人知朕用才心切,量才尽用,或许反而会蜂拥而至呢?” “……”太后张着檀口,一时有些懵。 陈言大惊失色,这太后此前保黄良阁时不是战斗力挺强的吗?怎么突然跟个菜鸡似的,处处被皇上牵着鼻子走? 他却不知道,太后一来本就心虚,二来也是因为无比意外。 过去无论何事,只要她开口,唐韵无不依从。 即使是上次黄良阁之事,唐韵虽然没依她,但也是犹豫再三。 可这次,太后本来以为陈言既是主动辞官,那这事应该很容易才对,然而没想到唐韵竟为了留他,如此强硬!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女儿! 沉默了片刻,太后才再次开口:“但陈卿病得这么重,皇上既要用他,何必急在一时呢?不如让他暂辞官职,养好病体再说。” 这回唐韵更是回得飞快:“母后觉得天下大夫郎中,有人可和宫中的御医相提并论么?若陈卿真的是病入膏肓,朕必竭尽御医之力,天下至药,全力救他,不比他自己找人治疗来得好?” 太后再次沉默! 陈言见她一脸被人击溃的慌乱神情,心中大急,连忙悲呼道:“皇上!万不可做不孝之人啊!古人说,孝为百德之首,您身为一国之君,千万要以身作则,听从太后的肺腑之言啊!”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为了辞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太后却是一下惊醒过来,拉着唐韵的手软语道:“皇上,就当是为了哀家,行吗?” 对啊! 正常手段已经失败,看女儿如此坚决,估计来硬的更是下不了台,那就干脆来软的! 女儿一向孝顺,软语央求,或许能有奇效! 左右的于都、韩兆坤等人也听得心中大急,可见皇上如此坚决,他们哪敢掺杂其中?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皇上能当一回孝女,乖乖听母亲的话。 唐韵见母亲软语相求,也不由软化下来,说道:“母亲,您为何一定要朕放陈言回青山县呢?” 太后一愣,问道:“皇上说什么?什么放他回青山县?他不是只是辞官吗?” 她来的时候,只听到最后几句,没有听到归乡的话。 唐韵错愕道:“难道母后竟不知道,陈言不只是要辞官,而且还要归乡吗?” 太后色变道:“什么!这怎么行!” 唐韵一呆:“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一时哑口。 她原本设想得好好的,陈言辞官留京,她也好继续享用他那些新奇玩意儿。他要是回乡,那眼霜面膜等物岂不是从此就没了? 但这话她当然不能说出来。 幸好唐韵并没有追问,见母亲神情愁苦,不由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母后既要坚持,那孩儿也只好……” 陈言狂喜,殷切地望着她。 终于成了! 唐韵这性子,早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硬的不行,软的才有奇效! 好在太后也不算太笨,领悟了他的意思,终于搞定了唐韵这关! 于都等人同样无不大喜,这家伙终于要走了! 哪知道唐韵才说到一半,太后突然截断道:“哀家想了想,忽然觉得皇上说的对。我大周不能让陈卿这样的人才暴殄天物,是哀家考虑不周。” 众人瞬间石化! 唐韵惊愕道:“母后,这么说,您也觉得朕该留下陈言?” 太后正色道:“天下为重,大周为重!” 陈言嘴张得下巴都差点没掉地上。 这都什么情况!本来都快说服唐韵了啊!太后哪根筋岔了线,莫名其妙突然改了主意,反而要留他? 唐韵喜道:“朕就知道,母后一定会支持孩儿!陈言,你也听到了,有病治病,总之朕不许你辞官!” 陈言和于都等人难得对同一件事看法这么一致,均是脸色难看之极。 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太后有点尴尬地看了陈言一眼,这才道:“哀家先回去了,乌鸡汤一会儿你空闲的时候喝罢。” 说着,她叫人将端来的乌鸡汤交给凤翎卫,匆匆去了。 唐韵淡然道:“你们先到议事房候着。陈言,你随朕来,朕有话要和你说。” 说着转身朝议事房旁的小花园走去。 陈言无奈地跟了上去。 第518章 人总有弱点 到了小花园内,唐韵才冷冷道:“说吧,太后为何这么巧在这个时候过来?” 这事确实太巧合,陈言刚提出辞官,太后就及时出现来帮忙,简直就像商量好似的。 陈言有些心虚地道:“这个,真的是巧合……” 唐韵轻哼道:“哼,朕不管是巧合还是商量好的,总之这事绝不可再犯!否则下一次朕便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明知国家危难,却不肯为国出力,朕要从大周律里翻个罪名出来送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言苦着脸道:“是,皇上。” 唐韵脸色稍缓,道:“朕也知道,你是心寒。俞世南的事确实对你不公,但你须理解朕的苦衷。” 事已至此,陈言也只能打起精神,道:“臣自是永远支持皇上。” 唐韵看了他一眼,一句“支持朕你还辞官”差点出口。 但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你可知道朕为何要保俞世南的体面?”她忽然道。 “这,微臣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陈言赶紧道。 “哼,少在朕面前装糊涂,你能不明白?说!”唐韵没好气地道。 “是,恕臣大胆揣测圣意了。” “俞世南在朝中必有党羽,若他倒台,怕他的同党会出岔子。” “但皇上这么一处理,俞世南虽然对我肯定是恨之入骨,但对皇上必然心怀感激,自然要帮着皇上稳住朝中的局面。” “另一方面,皇上这也是做给于都等人看的,证明您心中记着他们的功劳,愿意善待他们。” 陈言徐徐说道。 唐韵听完他的话,点头道:“你确实敏锐,说得八九不离十。这些老臣,都曾有功于社稷,朕不能做那卸磨杀驴的人,否则令人心寒,于朝政不利。那你再说说,朕又是为何提前将青山县封邑于你?” 陈言这回没犹豫,干脆地说了出来:“是有些想安抚的意思吧?” 唐韵颔首道:“你既明白,朕也无需多说什么。今后只要你尽心为朕效力,朕不会亏待你。” 她都这么说了,陈言也只能道:“臣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唐韵又看他一眼:“说到死而后已,你不是病入膏肓了么?怎么不咳了?” 陈言苦笑道:“臣这病已经被陛下治好了。” 唐韵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话锋一转:“说说,你到底是如何劝服那些人作证的?” 陈言能查出是俞世南幕后指使,她并不奇怪,毕竟她知道他有一套打探刺听的厉害手段。 但他能让那些人不惧俞世南的权势,出面作证,这让她十分好奇。 陈言干咳一声,道:“人嘛,总有弱点。臣也没做什么,只是照着他们弱点下了点手,他们自然就肯了。” 唐韵想到他审讯那两个通元寺的杀手的方式,也不禁暗暗心惊。 有些事,确实比死亡还要可怕! 这家伙在对付敌人方面,手段厉害得让人心寒,多半是用了些不便宣之于口的方式,吓住了那些中间人和匪徒。 陈言再道:“另外臣答应了其中一些人,只要他们肯作证,事后就减轻他们的罪责,这一点还请陛下给些方便。” 这些人全部都要交由刑部审讯定罪,乃是他职权范围以外,想要办到只能通过唐韵。 唐韵点头道:“行,这事之后你可领朕的旨意,去和范明德商议。不过,那两个戏子,还有俞谓,这些人无罪在身,你又是如何劝服他们的?” 陈言一笑:“那两个兔儿爷,其实是被俞大人给逼迫就范的,臣给了他们一条出路。” 唐韵反应极快,道:“你让他们去你青山县?” 陈言点头道:“他们戏班在京城虽然有名,但终究地位低下,到手的银子也相当有限,过得挺辛苦。” 唐韵错愕道:“难不成在你青山县的戏子有所不同?” 戏子地位低下,可说是全天下的共识,别说是在大周,在哪里都一样。 陈言有些自豪地道:“不瞒皇上,演戏在我青山县,那可是热门行当。赚得多,受追捧,有些名角还有机会成为明星,不比京城这些达官显贵得过差!” 文化娱乐事业,原本就是他重点发展的内容,经过他这几年的改造,青山县剧场无论是日场还是夜场都是人满为患,不只有县文工团这样的官属单位,还有很多在官衙注册的私人团队,也投入了这一行。 人嘛,需求就那些,生存条件一富裕起来,精神追求就会大量提升,不搞好文娱怎行?这可是拉动县内gdp、稳定社会的重要产业! 不过有件事他没跟唐韵说,对方原本并不相信他派去的人,陈言直接让人把那俩给绑了,秘密送到了青山县,让他们县剧场呆了一天。 然后他们就光速答应了作证。 “那你怎知他们俩听到了俞世南的密话?”唐韵有些不解地问道。 “臣其实原本并不知道,只是设法打听了俞大人身边亲近之人,从中挑选了一些可能知道些内情、又好攻克的目标,然后派人去设法探问,这才知道了他们俩晓得内情。”陈言老老实实地道。 为了查清此事,他让林广将司州地区所有探子暂时放下手中事,全部调到了京城,动用了上百人手,才能在短短几天内有这么好的成果。 “那俞谓呢?你又是如何劝服他大义灭亲的?”唐韵再问道。 “这……陛下,恕臣不能说。”陈言硬着头皮道。 那事事关重大,要是说出来,牵连太大了。 唐韵微微蹙眉,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回心一想,若是逼得急了,这厮瞎编个东西出来,她也未必分辨得出真假。 至少他没有撒谎欺君,而是坦言不能说,也算是坦诚。 “算了,下不为例。”唐韵忽地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朕从未对任何人像对你一般宽容,你不可辜负朕的期望。” “臣明白。”陈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唐韵绝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他多次冒犯她,她也没有计较,足见对他的优待。 只是可惜的是,唯有放他回青山县这一点,她是半点不肯让步。 “行了,今日之事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罢。” “是!” 出了议事房的院子,陈言没有直接往皇宫外去,而是沉着脸去了慈安宫。 太后居然背刺他,这事他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第519章 适得其反 哪知道到了慈安宫,太后却称不适,避而不见。 陈言也不能强闯进去,只好离开。 没走多远,迎面遇上了怜珠,陈言登时眼睛一亮。 怜珠却是吓了一跳,想避都来不及,只得上前盈盈一礼:“陈大人。” 陈言见左右无人,拉着她小手往僻静处而去。 怜珠上回被他折磨得怕了,不敢拒绝,心中忐忑不安。 他不会又想来一次吧? 到了一处僻静的墙角,陈言才松开她的手,笑眯眯地道:“怜珠姑娘,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怜珠这才明白,暗松口气,小心翼翼地道:“陈大人,您……要问何事?” 陈言压低了声音,问道:“太后今儿本来准备帮我辞官,可是却突然反悔,你可知是为何?” 怜珠一愣,迟疑道:“这……太后也没有说过,我也不知道……噢!陈大人您……” 却是说到一半,陈言忽然向前一靠,将她抵到了墙角,一双大手已经探入她衣内。 怜珠只觉浑身迅速热了起来,但恐惧也随之而升。 果然,他又要折磨自己! 却听陈言在她耳边悄声道:“姐姐日日侍候太后,必知一二。只要你肯告知,我绝不亏待你。” 一边说,一边上下其手,不片刻已让怜珠气喘吁吁,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 “大人,我真的不能说……唔……”怜珠抵抗不住他的魔爪,喘息起来。 陈言一听她已经从不知道变成了不能说,心中门儿清,知道她肯定是晓得内情,哪还客气? 片刻间,压抑的吟声浮空而起。 两刻钟后,怜珠整理好衣裙,红着脸看了陈言一眼,这才匆匆而去。 意料中的折磨没有来到。 相反,陈言这次再不折腾,三两下功夫,就已经将她撩拨到了巅峰,然后送她入了云巅。 怜珠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在他怀里任由摆布。 一次之后,不等她缓过劲来,第二波刺激接踵而来。 两刻钟时间,在陈言的魔爪下,她连着满足了三次。 宫女私下不是没有自己解决过,相反,这几乎可说是她们隔三岔五必做的“功课”。 但自己或者和同伴一起,跟男人是不同的。 哪怕对方没有用真正的行房,但个中滋味也远胜过平常的自个解决。 第三次结束前,怜珠终于说出了太后不想陈言走的真正原因。 陈言当场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原因竟然是太后舍不得他送的那些新奇玩意儿,以及他善解人意和按摩! 当初他用这些讨好太后,为的是搞好关系,免得她和黄良阁联手害他。 结果现在反而成了她拦阻他的原因?! 妈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讨好她了! 俞府。 俞世南静静地坐在书房内,没有说话。 宫中发生的事,被唐韵压了下来,没有传到外面,这算是给他保全了面子,不然光是和两个戏子的事,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直到现在,他都没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区区从四品的官员,从尚书宝座上拉下来! 恍似做梦。 却是现实。 俞谓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父亲。 纵然父亲不再是春官尚书,也仍是一家之主,在父亲面前他永远都心存畏惧。 “说吧。”俞世南淡淡地开了口。 俞谓心中一颤,知道父亲问的是为何自己的背叛他。 但他唯有低着头,道:“父亲,孩儿不……不能说。” 俞世南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说是脓包倒不至于,若非有自己这个当爹的朝廷大员,他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侩小民。 但荣华富贵不是什么人都能撑得住的。 小民之质有了荣华富贵,就容易出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极易有把柄被人拿住。 俞谓就是如此。 俞世南原本是将俞家未来寄托在长子俞廉身上,对这个次子没什么要求,将就将就也就过了。 但想不到最后是这个不抱希望的儿子,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为何不能说?”俞世南沉声道。 “孩儿不孝,干了件大蠢事,被陈言的人拿住了把柄。” “若是说出来,后果太严重,不只是父亲要受牵连,只怕我俞家上上下下,无人不会遭殃!” “甚至连兄长,也会……” 俞谓没有说完,但俞世南已经完全听明白,双眉深锁起来。 “你该明白,为父要查清你做过的事,并不是难事。”他缓缓道。 “那孩儿恳请父亲,千万莫要去查。”俞谓无奈道,“这事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 “你觉得为父能相信你吗?”俞世南冷冷道。 “我……”俞谓一时哑口。 他刚刚出卖了父亲,可信度低到哪种程度不用说也知道。 “你该明白,若是不能将此事解决,日后你便会永远受陈言胁制!”俞世南重重地道。 “这……”俞谓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这件事根本没办法解决! 俞世南见儿子到这个时候仍不肯说出来,大感失望,道:“起来罢!” 俞谓松了口气,急忙起身,惶然道:“父亲以后做何打算?” 俞世南眼中透出寒厉之色:“这个仇,我绝不可能轻放!不过目前不宜有任何动作,皇上能保我一次,不能保我两次,暂时就休养一段日子吧。” 俞谓迟疑道:“可礼部的事……” 俞世南长吁一口气,道:“无妨,尚书之位不可空悬,相信皇上必会着吏部加紧拔擢官员接任。合适的人选没有几个,其中最合适的,当属如今的春官侍郎慕呈先。他是老夫亲手提拔上来的,他做尚书,和老夫做尚书无异。” 俞谓错愕道:“可他成了尚书,万一不再听父亲的……” 俞世南哑然一笑:“为父既然这么说,自有把握。官场,从来不只是讲究人情世故。” 俞谓心中一动,探问道:“莫非慕世叔有什么把柄……” 俞世南摆摆手:“这你不必过问,下去罢!” 俞谓只得讪讪地离开。 回到自己屋子,他来回踱步半晌,终于一转身,到了侧院,唤来轿夫。 “备轿,去陈府!” 第520章 撞过去 郁闷地出了皇宫,陈言长吁短叹地坐着马车回府。 虽然摆平了俞世南,但他这趟亏到家了! 唐韵发了狠话,等于断了他以后辞官之路,以后要回青山县更难了! 马车到了福宁街,经过俞府时,前方一抬轿子刚刚停下,下来一人正要进俞府。 看到陈言的马车时,对方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一抹恶毒笑容。 赫然正是郭历! 俞世南和他说定了今日会将陈言收拾掉,郭历等了半天没见俞世南过来找自己,于是索性自己找上门来。 不想他刚刚到,正等着俞府的门房进去通报时,就看到了陈言的马车。 他见过陈言的马车几次,认得张大彪,心念一转,几步拦到了马车前。 “停!” 郭历喝道。 张大彪便要勒紧马缰。 “撞过去。” 车内,陈言已经从车窗处认出外面郭历,吩咐了一句。 “是,大人!” 张大彪马鞭一扬,啪地一声,马车不但没减速,反而朝郭历加速冲了过去! 郭历万万想不到马车竟敢撞过来,吓得赶紧往旁边一扑,险险闪过马儿的撞击,却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大人!”一旁随从大惊,慌忙上前搀扶。 “姓陈的!你竟敢叫马车撞本官,我饶不了你!”郭历灰头土脸地起来,冲着马车嘶叫道。 “停。”马车上,陈言吩咐一句。 马车停下,他从车窗上探出头来,往后面两丈外的郭历看去。 “郭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本官的马车走得好好的,你非要撞过来,不能怪我吧?”陈言笑眯眯地道。 “陈言,你连官都没得做了,还敢在本官面前张狂!”郭历冷笑道,“做什么力挽狂澜的春秋大梦,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我大晋才能救大周!” “看样子,俞世南告诉你的东西不少嘛。”陈言眼睛微微眯起,“那本官就不得不怀疑,袭击我粮队的事你是不是也有份了。” “呵,本官倒是挺想有一份,只可惜没能亲自动手!”郭历料定他已经被夺官,哈哈大笑,“不然亲手葬送你的官途,倒是也挺有意思。” “你葬送我的官途是没指望了。”陈言轻松地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葬送葬送你的官途。” “呵呵呵……做梦也得实际一点。你现在官也没了,周帝也不宠你了,还想和本官作对?信不信我和大周谈条件时,第一条便是要你跪在我面前舔我的鞋底!”郭历狞笑道。 大周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买大晋的粮食。 否则,国家根基都得崩! 若是他真提出这要求,大周的皇帝想不答应也不行! “是谁告诉你,大周还会给你谈条件的机会?”陈言悠悠地道。 “的确,大周没法会给本官机会。”郭历想了想,居然难得地同意了他的话,接着道,“应该是本官给不给你们大周谈条件的机会,哈哈哈哈……” “大晋的狂妄,在你郭历身上体现得真是淋漓尽致。” “不妨告诉你几件事,第一,我大周绝不会买你大晋半粒粮食。” “第二,俞世南不会再和你谈任何买粮之事。” “第三,当你回大晋时,等待你的,将是晋帝的震怒。” “至于你能不能撑得住、保住自己的官位,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哈哈哈哈……” “走!” 陈言抛下这几句,一声吩咐,张大彪驱马而行,迅速远去。 郭历不能相信地看着马车走远。 这家伙都沦落到这田地了,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就在这时,俞府的门房从里面出来,恭敬地道:“郭大人,我家老爷身体不适,恕难待客,大人请回吧。” 郭历一愣,皱眉道:“你确定跟你家主人报上了本官的名号?没报错?” 门户陪着笑脸道:“小人怎敢弄错?确确实实,是我家老爷不便见客。” 郭历心中登时闪过陈言的话,不由一个咯噔。 难道真让那家伙说中了? “让开!本官亲自问他!”郭历脸色一沉,直接一把推开门房,大步而入。 “哎!郭大人!您不能进来!”门房大惊,慌忙追在后面。 俞府的护院虽众,但晓得他是大晋来的使臣,不敢拦阻,不多时郭历便闯到了后院。 却见俞世南正站在院内一方荷塘前,正拿着长长的草杆,逗弄着池内的鱼儿。 “俞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郭历见他身体好好的,更是大怒,暴喝一声,吓跑了鱼儿。 俞世南转头看见是他,微微皱眉。 陈言捅出他吃回扣的事,现在时期敏感,他哪还敢和郭历有接触? 加上他也不再是春官尚书,大周也不会再让大晋趁火打劫,粮食买卖再没谈的必要,因此他才让下人将郭历拦在外面。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强行闯了进来。 “郭大人,请回吧!”他客气地道。 “俞世南!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和本官约好了,要……”郭历大怒,大叫道。 “老夫从未和郭大人约好什么。”俞世南截断他的话,“大周也不再需要大晋的粮食,大人也不必再来寒舍。” “不再需要?为什么!你不是说陈言的粮食没法按时送到,最终也只能……”郭历震惊道。 “陈大人的粮食按时送到了。”俞世南简单地道。 “什么!”郭历色变惊呼。 陈言说过的话,再次闪过脑海。 难怪他如此自信,计划竟然失败了! 这么说,陈言没被夺官? “另外,老夫已经辞官归隐,我这府宅再不是尚书府邸,以后请郭大人不必再来此处。”俞世南接着道。 “辞官归隐?!怎么可能!”郭历再一次惊呼出来。 俞世南露出一抹苦笑。 郭历不算笨,想到陈言此前说的那句怀疑他是否也有参与之语,不由一震道:“难道事情竟然败露了?!” 俞世南没有否认,只道:“看在往昔交情的份上,老夫建议郭大人最好莫要再像以前那么张狂,否则很容易出事。” 郭历脸色难看之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过去大周的官员让着他和雷应升,是因为粮食之事。 现在没了粮食的危机,他们哪还需要那样? 一旦他再像过去那么嚣张,对方根本不会再像过去般忍让! 第521章 太后那老娘们儿 不多时,郭历垂头丧气地出了俞府。 上了轿子后,他心中忽然闪过陈言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当你回大晋时,等待你的,将是晋帝的震怒。” 那家伙为何会有这么一句? 最关键的是,前面两点已经应验,这第三点难道也…… 过了片刻,他甩了甩脑袋,把混乱的思绪抛到了脑后。 不可能的,姓陈的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影响得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晋帝。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设法将事情打探清楚,看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府。 进了府,陈言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以及来回穿梭、忙个不停的丫鬟们。 “这是……”陈言一呆。 “大人,大管家吩咐咱们收拾行李呢!”吟霜迎了过来,俏脸上带着兴奋,“我还没见过青山县呢,真的像大管家所说那般繁华么?比京城还繁华的地方,真的难以想象!” “咳,大管家在哪?”陈言轻咳一声,问道。 “在后院收拾东西,说是今儿天黑前就要走,明早前就能到家,所以得抓紧时间。”吟霜答道。 “你先让大家停下吧,将东西放回去。”陈言叹了口气,吩咐道。 “啊?这么说……”吟霜冰雪聪明,顿时反应过来。 “然后叫厨房准备几桌宴席,今儿本官请客,大家一起好好庆祝庆祝。”陈言振作精神,说道,“庆祝本官正式被皇上封了青山男,以后青山县便是本官的邑。” “大人说的是真的?”吟霜呆了一呆,旋即喜上眉梢,转身招呼众人,“快别收拾了,大家赶紧过来!” 众丫鬟纷纷停下手边的事,快步过来。 “咱们家大人封爵啦!以后,就是男爵呢!而且,还有封邑哦!来,咱们一起祝贺大人!”吟霜眉飞色舞地道。 “恭喜大人!”众丫环也无不兴奋,异口同声地向陈言贺喜。 自家大人受到封赏,众女均是与有荣焉。 陈言看着众女,原本郁闷的心情也纾解不少,开怀笑道:“好,好!一会儿二管家你安排,每人赏银十两!” 不得不说,这么多标致的美女站在面前,确实有舒缓心情的作用,比对着那些掌握朝廷大权的老大爷们可好多了。 “谢大人!”众女更是大喜,纷纷跪了下来。 “你们在谢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陈言抬头看去,立时和正抱着一个大箱子过来的郑妍对上了眼。 他心里一紧,强笑道:“大管家,你怎么自己抱这么大个箱子?快放下,让丫环们帮你搬回去。” 郑妍放下箱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奇道:“搬回去做甚?我好不容易才搬过来的。对了,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吟霜欣喜地道:“大人封了爵位,赏了大家银子呢!” 郑妍一呆:“你辞官还封你的爵位?” 陈言支吾道:“事情比较复杂,本官一会儿再跟你细说。对了,回来的路上本官见有地方在卖糕点,给你买了些。彪子,把糕点拿过来!” “等等!你不对劲!” 郑妍盯着他,突然娇喝一声。 陈言惊道:“哪有!” 这妞神经一向粗大,怎么突然这么敏锐? 他本想先用她最喜欢吃的甜食哄住她,有个缓冲再说出不能回去的事,至少能让她情绪没那么激动。可现在看来,这一招还没完全用出来,就好像失效了! 郑妍双手抱胸,登时将她惊人的天赋本钱勒得更是惊心动魄。 陈言虽说有心事,也不由被引得目光下落,盯在了那里。 郑妍倒没察觉他的目光,反而一脸怀疑地凑近他,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他面前。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郑妍娇喝道,“说吧!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这,要不你还是先吃点,我再说?”陈言忐忑地道。这妞确实成长了,过去只要带甜食,她明明都是不管不顾先吃再说的。 “为什么?”郑妍反问道。 “我怕说了之后你就吃不下去了。”陈言叹了口气。 “呵呵,本姑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无论你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的胃口!”郑妍骄傲地道。 “这是你说的啊。”陈言无奈,只得道,“辞官失败,咱们回不去了。” 郑妍一僵! 陈言赶紧把张大彪叫过来,拿出买的糕点递了过去:“你还吃得下吗?” 郑妍俏脸一阵阵抽搐,良久,她才终于艰难地伸出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木木地咬了起来。 陈言动容道:“你居然还真的吃得下!看来是本官低估你了!” 郑妍目光瞬间凶恶起来,纤手一捏,糕点顿时被捏烂。 陈言一个哆嗦,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失败的?”郑妍咬着后槽牙,迸出这几个字。 陈言又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要不是太后反水,这事就成了!”他忿忿地道。 “我宰了那老娘们儿!”郑妍咬牙切龌地叫了一声,猛地扔了手里的糕点,拔腿便要往外冲。 “你冷静点!那可是太后啊!”陈言大骇,慌忙一把抱住她的腰,却仍被她一步步朝外拖着走。 左右的丫环们都看傻了。 大管家这力气好大啊! 相比之下,大人跟个小孩似的…… 等等,大管家方才叫太后是什么? 老……娘们儿? “别拦着我!坏姑奶奶的好事,我非宰了她不可!”郑妍杀气腾腾地叫道,生生把陈言从院子里拖到了大门边。 陈言实在是拖不住她,眼看就要出大门,急中生智,改抱腰为抱脚,一把抱住她脚踝。 哎哟一声,郑妍没防备,上半身先前倾出去,脚却没能迈开,登时仆倒在地上。 陈言三两下爬到她背上去,全力把她缠死,叫道:“杀太后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冲动不得!” 郑妍挣扎道:“你你你放开我!” 陈言大叫道:“不放!” 周围吟霜等人张大了嘴,瞠然看着这俩。 也未免太有辱斯文了吧? 一个当朝从四品的官员,兼新晋青山男爵,一个秀色可餐的女儿家,居然跟莽夫似地在地上扭缠! 就在这时,郑妍突然动作一停。 第522章 西疆军之王 陈言本来都快压不住了,不料她突然不再挣扎,松了口气。 他低头一看,只见面朝下的郑妍满面通红,转过头来狠狠瞪着他。 陈言愕道:“你这眼神羞中带怒,怒中又带着窘,究竟何意?” 郑妍红着脸道:“你的手!” 陈言一愣,终于发觉不对劲。 情急下他没留意手的位置,一不小心,搂住了那一对…… 他不由心里一荡,双手下意识捏了捏。 “噢!你!” 郑妍一声低呼,更是红透了颊,本想挣扎,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身力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言清楚感觉到她身体的软化,更是心猿意马。 旁边的丫环们也清楚看到这情景,无不羞红了脸蛋,掩嘴偷笑起来。 郑妍被笑声惊醒,低叫道:“你放开我!” 陈言趁机道:“除非你答应冷静点。” 郑妍感觉着他双手又不老实起来,无奈道:“我……我答应。” 陈言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爬了起来。 郑妍翻身而起,转身就是一记膝顶。 陈言猝不及防,登时裆下中膝,一声惨叫,萎倒下去。 “活该!” 郑妍红着颊啐了一句,这才转身跑了。 “大人,您没事吧?!”吟霜吓坏了,慌忙上前搀扶陈言。 “没……没事,嘶!她还真下得去手!”陈言脸都扭成了苦瓜,“扶我回……回屋……” 奶奶的! 她动手也不知道收点劲! 万一把小陈言打坏了,回头卿儿和卫菡还不把她给活撕了! 看来得让内院丫环好好替自己揉揉了…… 陈言刚被扶回卧房,一个丫环就跑了进来,禀道:“大人,俞谓俞大人求见。” 陈言不耐烦地道:“叫他滚!” 那丫环迟疑道:“俞大人说,他有极为紧急之事和大人商谈。” 陈言皱皱眉。 这家伙能有什么紧急之事? 跨入偏厅,俞谓一眼就看到了陈言,急忙上前道:“下官见过陈大人!” 陈言板着脸看着他:“说吧,什么紧急之事?” 俞谓惶然道:“家父说要调查我。”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你耍我是吧?这算是什么紧急之事?” 俞世南那性格,不调查才叫奇了,自己亲儿子出卖自己,不搞清楚缘由怎么行? 俞谓苦着脸道:“陈大人,您不知道,家父着实有些办法。他要查的话,只怕下官那事未必能瞒得下去……” 陈言看着他那模样,不禁心里直摇头。 难怪人人都说俞世南只看重长子,这个次子一副培养也只是浪费时间精力的窝囊样,这点事居然就吓成这样。 “放心吧,本官自有办法让他查不出来。”陈言顿了顿,“放心吧,本官还要用这事威胁你,泄露出去怎么行?” 俞譞:“……” 这是有多不把他当回事,才敢当面说出这话! 不过陈言既说要帮忙,他也稍稍放下了点担心。 “正好你来了,来,有件事本官想问问你。”陈言眼珠一转,露出微笑,“你此前想拿出来吓唬我手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俞谓的事,一直是他手下的人在处理。 直到今日入宫前,他才短暂地和俞谓见了一面,没有太多交流,只是简单交待了一下入宫后的计划。 但从手下口中,陈言听到了一件事。 当时他手下将俞谓和那个情人抓奸在床时,俞谓吓坏了,先是想拿他父亲来吓唬他们,见没有用,居然爆出一句:“你们要是敢乱来,不只是我爹不会放过你们,而且还有……”。 但这话只说到一半,他就自觉失言,连忙闭嘴。 陈言派去的手下只当他信口胡言,没有追问,但陈言听到这事时,心中却是一动。 太后说过,朝中众臣分为数派,每一派都可谓朝廷支柱,动了任何一方,都影响极大。 但俞世南是春官尚书,可说是众臣之中实权最弱的一脉,就算动了他,按说也该问题不大。 除非,他另有靠山或者盟友。 如今他动了俞世南,便不得不防备可能的报复,搞清楚俞世南所有的关系是必需的。 俞谓不是俞家未来的希望,或许不知道俞世南所有的秘密,但肯定知道一些事。 “没……”俞谓一惊,下意识便要否认。 “俞大人可能不知道,本官其实耐性极差。”陈言缓缓截断他的话头,“在我面前撒谎的人,通常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俞谓一个激灵,脸色变了好几次。 良久,他才颓然道:“是……是宣王唐献。” 陈言双眼微眯。 宣王! 先帝即位后,大周一共有五个王爷。 其中除了宁王一向不掺杂朝政,其余四王均是朝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燕王唐朔已经善变不说,剩下的益王、宣王和襄王,均各领要职。 宣王唐献,同时也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大将,领大周西疆军,长年据守在他的封邑宣城,镇守大周西境。 西疆军不像宣国公的铁甲黑骑和卫菡的卫家军那么有名,但胜在数量多,据说有八万之众。手握这等重兵,想在朝中没有影响力也难。 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武将,竟然和俞世南这个文官是一伙的! 他正沉吟时,吟霜在门外禀道:“大人,玉公主派人前来请大人过府一见。” 陈言回过神来,问道:“公主的人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以玉公主的性格,居然只是派人召他而不是亲自过来,未免有些奇怪。 吟霜答道:“没说,只说是公主本想自己前来拜访,可是病倒了,难以走动,所以请大人过去一见。” 陈言诧异道:“公主病倒了?什么病?” 吟霜却道:“来人说是连御医也说不出名堂来。” 陈言微微皱眉。 玉公主终究还是帮了他的忙,虽然并不是她有意而为,现在她生了病,自己怎也该过去探望探望。 一旁俞谓识趣地道:“那下官先告退了。” 陈言一把揽住他肩,脸上浮起笑容:“走之前,有件事还请俞大人帮帮忙。”说着低声嘱咐了几句。 俞谓惊道:“这这这怎么行!被父亲知道,会打断我腿的!” 第523章 不锻炼身体的恶果 陈言循循善诱:“他现在不过是个青头百姓,你却是堂堂正五品的官员,怕他做甚?他要打断你的腿,你完全可以告他一个刁民袭击朝廷命官嘛!” 俞谓一呆。 是啊!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好像没了怕父亲的理由。 陈言加重了语气:“横竖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想回头也不行了。不如就此跟着本官混,既不必担心事情败露,甚至还有好处!” 俞谓想到这次作证,居然还升了个官,不禁被他说得意动,断然道:“是!下官定不会辜负大人期望!” 陈言欣然道:“哈哈!这就对了,去吧,本官等你的好消息!” 宁王府。 马车到了王府侧门外,陈言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到了某个集市。 门外不是轿子就是马车,顺着墙边停放着。 “宁王府今儿大甩卖了?来这么多人?”陈言下了马车,一眼扫去,有点咋舌。 这至少有十几批来客,对于王爷府第来说,未免有些过多了。 而且马车轿子的规模款式,看着也挺一般,不太像是达官显贵。 “禀大人,这是宁王从各处请来的大夫。”带着陈言来的那婢女恭敬地回答道。 “噢,给公主治病的?至于这么夸张?”陈言诧异地道。 “京城最有名的大夫都没辙,宁王殿下只好到处延邀名医。”婢女忧心忡忡地道。 “御医呢?”陈言开始感觉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不该啊,前晚玉公主还生龙活虎,怎么这么快就跟患了绝症似的? “没皇上的允可,御医院的御医是不能来的。”婢女答道,“不过王爷好像已经派人去请了,或许很快就有消息。” “到底公主患了什么病?”陈言皱眉问道。 “不知道,没一个大夫说得准。公主已经疼了一天多了,连下床都下不了……”婢女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这么严重?!”陈言吃惊地道。 “所以公主才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请大人过府一见,不然,怕是……呜呜……”婢女泪珠控制不住地滚了下来。 陈言来前还以为就是个感冒啥的小问题,没想到竟真像是绝症。 当下哪还敢拖拉,赶紧跟着婢女从侧门进入。 一路进去,有不少人正从里面出来,看装扮应该是被请来的大夫,个个面色凝重,摇头叹息。 到了玉公主所居的院落外,陈言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宁王的骂声。 “滚!再让本王见到你这庸医,我打断你的腿!” “王爷,小人真的没胡说,公主这不是病……” 啪! 响亮的耳光声陡然传出,吓得院子里正等待召见的一干大夫无不一个哆嗦。 随即,一个脸上带着五指红印的年轻郎中苦着脸从屋内出来。 “呵呵,刘郎中,早就说过了,切不可胡说,你还不信,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公主明明病重得这么厉害,居然还说什么没病,你这不找打么?” “以后你那块妙手回春的招牌,还是砸了吧,这什么眼力,居然说公主没病!” 院子里的人见着他,有的叹息有的冷笑有的嘲讽,显然这年轻郎中人缘不太好。 “明明就没病!”那年轻郎中嘟囔道,脸上带着些忿忿不平,朝院子外面走去。 陈言心里一动,上前拦住他。 “让让!”那年轻郎中正满肚子气,没好气地道。 “兄弟,跟你打听个事。”陈言没让开,客气地道。 “你谁啊?”年轻郎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也是郎中。”陈言笑笑。 “京城的郎中我也见得七七八八了,没见过你啊。”年轻郎中有些疑惑,又打量他一遍。 “可能因为咱们俩干的行当不同,毕竟隔行如隔山嘛。”陈言道。 “都是郎中还隔什么行?莫名其妙!”年轻郎中满头雾水地道。 “郎中也有不同行当嘛,比如你是从医的,而我是从政的。”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从政?这就搞笑了,郎中从什么政?”年轻郎中愕然道。 “很多啊,比如兄弟我是在户部做郎中。”陈言从容道。 “户部有什么郎……咦?难道你是……”年轻郎中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当官的?” “好说,本人户部粮事郎中。”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年轻郎中吓一跳,慌忙便要跪下:“草民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陈言把他扶住,莞尔道:“不用多礼,咱俩算是跨界同行,就当学术研究好了。我想和你交流一个问题,为何你说公主没病啊?” 年轻郎中下意识摸摸脸上的巴掌印,迟疑道:“这,大人不会打我吧?” 陈言拍拍他肩:“放心,本官是文官,君子动口不动手。” 年轻郎中稍稍放下点心,道:“公主这是脱力之症,只是用力过甚,筋肉脱力,血气亏损而致。只要将养数日,便可恢复。” 陈言听得心中一动。 难道…… 年轻郎中仍在说话:“可恨这些庸医,一个个说什么疑难杂症,甚至还有说是绝症的,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学的医,简直耽误病患!” 陈言又详细询问了症状,转身又和带他来的那婢女确认了一番,恍然大悟。 玉公主根本没病! 她只是因为太过娇生惯养,过度缺乏锻炼,那晚上却突然跑了好几里地,剧烈运动后产生了大量的乳酸,导致的肌肉酸痛。 陈言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前世读大学时有天一口气打了整天的篮球,当天没事,第二天开始浑身上下无死角酸痛,连头皮都没躲过,一碰就疼。 后来持续了一整个星期,连上下楼梯都得有人扶,因为抬腿都酸痛得不要不要的…… 玉公主的情况正好符合,前晚跑后,身体大量无氧运动,昨日开始下不了床,一动就低吟不断,浑身哪哪都疼,吃东西都不敢张嘴,腮帮子疼。 今天才是第二天,估摸着她这情况还得持续个几天。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病,难怪那些医生束手无策,没病怎么治? 这事就只能养! 第524章 重病?这是绝症! 这年轻郎中反而说对了情况,只是其他人都说是重症,而玉公主情况又颇为严重,导致宁王根本不信他的话,给了他一巴掌。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问道:“你可知你为何挨了王爷的打?” 年轻郎中愤愤不平地道:“还能为什么,就因为我说了实话呗!世风日下,说假话的庸医个个礼待,说真话的反而被人辱骂殴打!” 陈言有些无语。 听他说话这么愤青,显然不懂世故,他不挨耳光谁挨? “有一说一,你挨的打还是少了。”陈言说道。 “你说什么!”年轻郎中气道。虽说对方是朝廷官员,但听到这话,他不免大怒,瞪圆了眼睛。 “你还别瞪眼,本官可没说错,话,得看怎么说。本官相信你的诊断无误,但你那种说法,不挨打朝哪走?”陈言毫不客气地道。 “要我说那些讨好巴结、低声下气的好听话,我可办不到!”年轻郎中错会了他的意思,悻悻地嘟囔道。 “呵呵,谁说一定要说好听话才行?跟本官来,我让你看看怎样才能让这些王公贵族相信你的话!”陈言说完一转身,大步朝屋内而去。 年轻郎中一时愕然,好奇起来,跟在了后面。 有婢女跟着,屋外的守卫没有拦阻,陈言径直进了屋,只见宁王正一脸阴沉地坐在镶玉绣床外。 床前有面屏风,挡住了床上躺着的玉公主。一个长须郎中正坐在屏风外面,以悬丝诊脉之法,闭着双眼,遥遥替公主诊脉。 陈言撇撇嘴。 悬丝诊脉之法在青山县早就废除了,要是连病人的身体都不能碰,还怎么观察病症情况? 确实有时候也不能怪这些大夫郎中不行,有钱人家臭规矩多,诊个病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些大夫能诊出个毛线? 又不是神仙,隔着几米长的丝线来诊脉,能诊出来才叫见鬼了! 听到脚步声,宁王转头看向门口,见是陈言,瞬间脸就沉了下去。 “你进来做什么,出去!”他喝道。 年轻郎中吓一跳,停在了门口处,不敢再进去。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什么户部的官员跟宁王关系好,所以敢就这么直闯公主的闺房,可看这架势,宁王殿下显然对这人极为反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才打自己时都没这么激动! “行,王爷要下官出去,下官便出去。”陈言淡淡一句,便要离开。 “是陈大人来了么?王兄!他是我邀来的,你怎能这样对……啊!”却是玉公主听到陈言的声音,一边说话,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刚起一点,就痛得倒回了床上。 “玉儿你莫要动!行行行,我让他留下还不行吗?”宁王惊道。 陈言停了下来,心里暗笑。 有玉公主在,宁王再讨厌他也只能憋着! “陈大人,您能否靠近一些?玉儿怕是不行了,想……想好好看看你。”玉公主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出来,说到后面都哽咽起来。 “是,公主。”陈言也不客气,绕过了屏风,到了床边。 却见床上的玉公主泪痕赫然,显然是哭过。 她见到陈言,双眸顿时又红了起来,想要抬手,却痛得又放了回去。 陈言上下打量她一番,心中有了数。 没错,绝对是因为运动过量导致的酸痛。 不过这妞也忒谨慎,虽然是在家里,但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她居然仍然还是戴上了面纱,只露出双眸。 玉公主看到陈言,歉然道:“陈大人,本该玉儿前去拜访,却想不到遭此横祸,只好……” 陈言连忙道:“没事没事,几步路的功夫而已,公主的身子为主。” 宁王阴沉着脸,不想理会陈言,便转头看向屏风外那正为玉公主悬丝诊脉的老郎中:“文大夫,玉儿究竟是什么病?” 那老郎中文大夫已经诊了半晌,却什么也没诊出来。 不过见过方才宁王对那年轻郎中的态度,他哪敢说实话,轻咳两声,道:“公主此病,甚是奇特。依老夫看,诸脉紊乱,五体虚乏,实乃脉滞之症,确实不轻。” 宁王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觉似乎颇为严重,吃惊道:“那有无救治之法?” 文大夫轻捋长须,说道:“王爷无需担心,虽然严重,但所幸遇上了小老儿,绝不会让玉公主出事!” 宁王正松了口气,忽地旁边陈言开了口:“老先生这诊断,怕是不太对吧。” 那老郎中脸色一变,道:“老夫行医四十载,岂敢拿自己招牌玩笑?” 宁王冷冷道:“怎么,又想来那套无病之论?” 方才他就看到那年轻郎中跟着陈言进来,显然这两人是一道的,姓陈的必然又要说什么没病的话! 哪知道陈言摇了摇头,道:“非也,下官的意思是,公主明明已病入膏肓,这位老先生究竟是出于何等居心,竟说她这病症能治得了?” 几个人一下愣住了。 这话,竟是嫌老郎中的诊断还给诊轻了? 门口的年轻郎中更是张大了嘴,一时瞠然。 这官不是说相信他的诊断吗?为何会说这话? 却听陈言接着道:“依下官看来,就算是御医来了,只怕也未必有办法能救公主!” 老郎中惊疑不定地道:“你是说这病已是绝症?那你倒是说说,此病是什么病?” 陈言神色凝重地道:“本官如今虽已入朝为官,但在家乡时行医多年,正好见过公主的这种病。此病名为‘百骸脱筋之症’,可说是无药可治!” 宁王嘴都哆嗦起来:“无……无药可治?!” 床上的公主更是双眸中透出惊恐和绝望之色,险些晕厥过去。 终于见到了陈言的另一面。 可却是以这种方式! 他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显然不是瞎编的! 完了,自己是真的完了! 门口年轻郎中彻底懵逼。 这个官儿说的和他诊断的简直完全相反! 竟然说无药可治,比外面那些庸医还要来得极端! 屏风外的老郎中也吓得够呛,听他道出一个闻所未闻的病名,不禁心中发起了怵。 他行医数十年,自然深知医道广博学无止境,难道天下之大,真有这种自己闻所未闻的绝症? 第525章 甲由又名蟑螂 “不过,只能说玉公主真是有神明护佑,遇上了下官。”陈言转头看向玉公主,露出温柔之色,“这病虽然无药可治,但却不是无物可治!” 简单两句话,让宁王和玉公主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你是说,你有办法治它?!”宁王颤声道。 “彪子,过来一下。”陈言转头朝站在门外的张大彪招了招手。 后者连忙进来,陈言在他耳边一阵低声吩咐,片刻后,他心领神会地去了。 “你到底搞什么鬼!”宁王恼怒道。 “王爷要连这片刻也等不了,那下官离开好了。”陈言转身欲走。 “别!本王不问了便是!”宁王吓一跳,慌忙拉住他。 不多时,张大彪回转过来。 “大人,这是您的丹瓶。”他恭敬地将一个小小的花瓷瓶双手呈递给陈言,十分小心,像是这瓶子无比珍贵。 众人不禁被这瓶子吸引了目光。 瓶子确实甚是精美,估计价值不菲,说不定能值上一二两银子。 但也就值这点而已,至于这么郑重其事吗? “这是什么?”宁王忍不住问道。 “此瓶乃是丹瓶,昔年下官遇到过一位奇人,得他赠送此瓶,内中有丹药九粒。” “过去为救治别人,已经用过五粒,如今仅剩四粒而已。” “只要让公主服下此丹,下官可保证十日之内,公主必然痊愈!”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什么?丹药?”宁王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你当本王三岁小孩是吧?若真有这么神奇之物,岂会……” “我吃!” 他话音未落,玉公主已艰难地叫了一声。 “来,张嘴,啊——”陈言扯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小丸,轻轻放入玉公主微张的檀口中。 宁王瞬间色变:“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怎能随便吃!” 玉公主辛苦地吞咽下去,道:“陈大人不会害玉儿的,玉儿相信他。” 宁王怒道:“傻瓜!这里面万一是毒物怎么办!” 陈言将瓶子塞好,交还给张大彪,断然道:“下官敢以性命立誓,若是十日之内公主不能康复,愿以此命相赔!” 闻言,玉公主娇躯剧颤。 天啊! 他为了自己,竟用性命来做赌注! 可见在他心里,自己绝对有一个无人可替代的位置! 屋内安静下来。 宁王也没想到陈言竟敢说这话,有些无措地看向一旁的老郎中。 老郎中也懵了,张了几次嘴,硬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丹药? 世上真有这种东西? “王兄,不必再让其他大夫来诊治了,让他们回去罢。”玉公主忽然道,“你也出去,玉儿有些私话,要和陈大人说。” 宁王脸色阴沉下来,狠狠瞪了陈言一眼,只得转身离开,心中无比为难。 一方面自然希望宝贝妹妹得救,可另一方面却极不愿意是被陈言所救。 算了,先以玉儿的身体为重! 门口的年轻郎中也只得退到了外面,心中无比纳闷。 这位大人不是说要让自己见识见识如何劝服宁王吗?他这是闹的哪出? 房门关上后,屋内只剩陈言和玉公主。 “陈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玉公主双颊微晕,轻声说道。 “公主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的。”陈言有点不好意思,这救命之恩来得也太容易了。 “玉儿本以为今生已无缘再和大人请教诗艺,才厚颜令人请大人前来与我见最后一面。”玉公主眼波流转,透出似水柔情,“此时方知原来大人是玉儿的……呀!甲由!” “‘甲由’是啥?”陈言听到一半愣住了。大周常用语他掌握得七七八八,可有些不常用的名词他就没辙了。 “甲由!床上有甲由!快!快打死它!”玉公主完全没了方才的柔美之态,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陈言见她目光在朝脚尾瞧,不由也看了过去,只见一只小小的东西正静静地趴在床尾处。 赫然是只蟑螂! 陈言恍然大悟。 大周人叫蟑螂原来是叫甲由啊。 毕竟玉公主也是女孩子,怕这些害虫也很正常。 不过看来京城这些大户人家的卫生工作还是有待提高,居然能在公主的房间里看到蟑螂。 “没事没事,我来解决掉它。”陈言一边安慰,一边回身抄起旁边桌上一本书,朝那只蟑螂拍去。 啪! 蟑螂察觉危险,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陈言打了个空。 玉公主魂儿都吓飞了,挣扎着想下床:“它它它进来了!噢!”却是刚一起身,身上的酸痛登时袭来,痛得她不由娇吟了一声。 陈言一个激灵。 卧槽! 她怎么叫得这么销魂! “呜呜……我怕……”玉公主哭了起来。 陈言回过神,一把掀开被子,正好看到那只蟑螂飞快地顺着她寝袍下沿钻了进去。 卧槽! 这家伙还真会钻! 玉公主身上穿的是绸制的寝袍,类似睡裙,非常宽松。一双白皙的玉足露在袍摆外,因为恐惧,十趾都用力地抓扣着。 她清楚感觉到蟑螂顺着自己小腿就爬了上来,惊恐之极:“救……救我……呜呜……” 陈言见她这么惊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叫道:“公主,冒犯了!”一把将她寝袍下摆掀了起来。 刹那间,他呼吸一停。 白皙滑嫩的一双长长玉腿,完全暴露在他眼中! 里面……真空的! 其实并不奇怪,大周还没有内裤和内衣,寝袍又舒服,基本上有钱人家无论男女晚上睡觉时都不着亵衣亵裤,只穿寝袍入眠。 陈言呆了至少三四秒,才终于回过神来,只见那蟑螂飞快地顺着她腿往上爬,钻进了寝袍的上身。 不行! 现在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 陈言强压下心中的荡漾,飞快解开她袍扣…… 玉公主被蟑螂爬上身的恐惧占据了身心,完全没注意到异样,颤声叫道:“到肚子上了……呀!好像到了胸口……快!快拦住它!它朝我的嘴来了!” 陈言顾不上欣赏这已然完全暴露出来的白嫩美景,更不敢把那书往她身上拍打,别没把蟑螂打死,反而把她给打坏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扔了书,拿手去抓那沿着她娇躯窜逃的蟑螂。 第526章 未见其容先见其躯 可那蟑螂滑不溜秋的,陈言抓了好几次都没抓到! 一时间,一人一蟑,把玉公主当成了战斗之所,僵持不下。 “妈的!耍我是吧?” 陈言几番拨弄没能把它搞定,恼羞成怒,猛地瞅准它路线,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 啪! “啊!” 清脆的拍打声中,这一掌狠狠拍在了巍峨高峰之上,一时涛浪波荡,只打得玉公主娇躯颤抖,止不住的哀叫! 陈言霎时一僵! 我勒个去! 拍的不是地方! 只是……这手感也太…… “呜呜……痛……”玉公主的哭声传来。 陈言猛地清醒过来,慌忙收手。 只见一个清晰的鲜红巴掌印,出现在了她左边雄伟的所在。 但是却没有蟑螂的尸首。 居然又一次让它跑了,而且还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宁王冲了进来:“玉儿!你怎么了!他是不是对你干……” 玉公主想起自己身上的模样,登时连疼痛都忘了,惊慌尖叫:“出去!” 宁王这辈子都没听过妹妹这么生气过,吓得赶紧在屏风外刹住了脚步,隔着屏风叫道:“是不是这家伙对你干了什么坏事?别怕,有王兄在,我绝不允许他对你乱来!” 玉公主涨红了俏颊,怕他闯进来,尖叫道:“出去!再不出去我……我……” 宁王吓坏了,连忙退到了屋外,叫道:“我出去了!你别生气,我已经退到屋子外面了!” 陈言也吓了一跳,转身便要跟着一起出屋。 “不是你!你不许出去!”玉公主急了,又叫了一声。 陈言刚跑到门口,和门外宁王大眼瞪小眼,却不敢再往外踏一步。 “把门关上!”玉公主又叫道。 陈言无奈,只得将门关上。 宁王看着房门在眼前闭合,心中又惊又惑。 到底怎么回事? 看样子似乎不是陈言欺负了玉儿,但她为何方才叫得那么凄婉? 屋内,玉公主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低低地道:“你要是出去,我怎么办啊……这只甲由还在床上……呀!它在我腰背下面!” 陈言反应过来,晓得她终究还是怕那蟑螂,连忙回到床边,道:“公主,下官冒犯了!” 说完,抓着她纤腰,向床的内侧一掀,把她掀得翻了个身。 “啊……疼……”玉公主登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公主别哭,我看到它了!”陈言却已经看到那蟑螂,竟然扒在她白皙的后背上,还飞快进向着腰臀方向爬去。 他抡起大手,猛地拍了下去。 啪!啪!啪! 连着几下没打中,直到第三下,才终于将它拍扁。 不过玉公主身上又多了三个巴掌印。 她被拍得肉痛加酸痛,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但想到方才惊动外面宁王的事,唯有死死咬着唇,闷闷地发出一声痛哼。 “唔……” 陈言松了口气,回身拿书将那蟑螂残尸从她身上拨到了地上,又踩了几脚。 “好了,没事了。”他擦了擦汗,说了一句,却一下愣住。 玉公主趴在床上,但寝袍几乎完全从她身上剥离,一身白嫩美景几乎没有任何掩挡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不由吞了口口水。 他甚至连玉公主的模样长相都还没看到,居然就已经先看到了她这最不能被男人看到的身子…… “它……它死了么?”玉公主颤声道。 “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陈言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目光始终没离开眼前这美景。 玉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吃力地勉强转回头,看向陈言,见他目光有异,不由一愣。 随即一下反应过来,顿时连耳根都红了个透! 我的天! 自己从未让任何男人睹视过的身子,竟被他看了个干净! 可是……为何心里不但没有半点气恼,反而隐隐有些…… 陈言察觉她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恋恋不舍地道,“公主,没事下官先走了啊。” 说着拉过被子将她娇躯盖好,转身便要离开。 “别……你不能走!”玉公主红着颊道。 “公主还有吩咐么?”陈言背对着她问道。 “它在我身上爬了这么久,好脏……而且你把它打死的地方,沾了好多脏东西……”玉公主羞赧地道,“陈大人,你能不能打些水来,替玉儿洗……洗一洗?” 陈言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转头看向她。 洗? 自己一个大男人,帮她洗澡? 她现在四肢都几乎完全没法动弹,肯定是没法搓揉擦洗,那就只有自己代劳了! 一股热流瞬间直冲而上,陈言两只眼全亮了起来。 但随即,他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如今卫菡的事情还没跟唐韵解释清楚,要是再加个玉公主,那自己高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日子,估计也就不远了。 “这,这还是叫府内的婢女来比较合适吧?”陈言赶紧移开目光。 “不能让她们来!不然她们会知道你对我……我被你……”玉公主低呼道,说了一半羞得说不下去了。 陈言一呆,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婢女看到她身上有蟑螂打死时的残液,肯定会猜到是他干的,毕竟公主现在连抬手都办不到,没办法自己打。 更何况蟑螂被打死的时候,是在她后半身,也是她自己没法精确瞄准并拍死蟑螂这么小的物事的地方。 这件事关系到她的清誉,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言念头一转,道:“明白了,那就冒犯了。” 他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外面宁王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却因为里面动静不大而一直听不太清楚。 陈言一开门,他赶紧缩回头。 “王爷,请让人准备热水,公主说脸上不适,需要净面。” “不适?什么不适?”宁王一愣。 “王爷好像忘了,公主之前哭过几场,脸上的泪痕……”陈言早有准备。 “噢!对对!来人,赶紧去打水侍候公主!”宁王信以为真,连忙吩咐下去,说着便要进屋。 第527章 脸都搓下来了吧 “王爷且慢!公主说不准任何人进屋,她尚有几件事,要和下官商议。”陈言伸手挡住了门。 “本王要进去,你敢拦我?”宁王怒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听公主的吩咐。王爷不怕公主发脾气的话,请便。”陈言让开了路。 宁王犹豫了一下,没敢进。 “不准任何人进屋?那一会儿热水来了,谁替她净面?”他压着脾气道。 “王爷请放心,下官自会代劳。”陈言面无异色地道。 “你?你不会对玉儿乱来吧?”宁王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 “下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玉公主无礼啊。”陈言正色道。 宁王想想也是,毕竟就一门之隔,他要是敢乱来,玉儿只叫嚷一声,外面的自己就可以冲进去,该没问题! 不多时打来水关上门,陈言到了床边。 “公主,冒犯了。” “嗯,你轻一些……” 陈言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将被子掀开。 一个时辰后,宁王看着陈言将婢女端来的第十盆热水接过去,脸沉得快滴出水来。 打这么多水,洗这么多遍,这怕不只是净面,脸都给搓下来了吧? 陈言关上门走到床边,累得满头大汗,暗暗叫苦。 一开始还是美差。 替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玉公主擦洗身体,是个男人都得流鼻血!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 玉公主这娇贵得有些过分。 小强沾在她身上的残液,不用力搓不下来。 可下手稍微重一些,她就叫疼,一惊一乍不断打断他的情绪,搞得他轻也不是、重也不是,心里那股子热浪反而还渐渐弱了下去。 好不容易擦干净打死小强的地方,又要把它爬过的地方全都擦一遍,虽然确实好看,但持续了整一个时辰啊! “公主,差不多了吧?”陈言将她寝袍穿回去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苦着脸道。 “嗯……谢谢陈大人。”玉公主羞赧地轻应一声。 “没事没事,下官应该的。”陈言松了口气,赶紧客气。 “从来没有男子看过玉儿的身体,更没男子触碰过……”玉公主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陈大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咳,公主恕罪,方才实在是情非得已。”陈言越听越觉得情况不对,急忙截断她的话。 无论是打蟑螂还是擦洗身体,说到底,也是她叫他干的。 她不会想让他负责吧? “大人知道么?玉儿本以为这一生会孤独终老。”玉公主轻轻地说道。 “公主说笑了,您天姿国色,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陈言陪笑道。 “良缘难觅,若是要我随便找个人嫁了,玉儿宁可一生不嫁。”玉公主美眸凝注在他脸上,看得陈言一阵不自在。 就算抛开唐韵那层因素,这妞可是宁王的亲妹妹! 他和宁王只有恶感没有好感,要他叫那货大舅哥,不如把他宰了算了。 “陈大人,玉儿此生只对一人动过心,大人可知是谁?”玉公主忽然说道。 陈言一震。 坏了! 前戏铺垫完,这妞准备来真格的了! “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玉公主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眸中羞赧渐盛,呼吸也急促起来。 陈言见势不妙,一伸手,按在她腿上,用力一捏。 不能让她说出来!说出来,就麻烦了! “正是陈……”玉公主正要说到最关键的时候,瞬间惨叫出来,“啊!” 最酸痛的地方被他这么一捏,那酸爽别提了! 砰! 房门被撞开,宁王冲了进来:“玉儿!” 跟着他进来的还有婢女和两名护卫,陈言连忙松手退到一边,暗松口气。 玉公主缓过劲儿来,见到有人进来,那番真情告白哪还说得出口?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没……没事,我刚才动了一下,疼……” 宁王这才松口气,关切地道:“那小子没怎么你吧?” 玉公主羞道:“没……没事,就是帮玉儿净了面。” 宁王一愣,看着她仍戴得好好的面纱,心里犯起了嘀咕。 对啊,不是说净面吗?怎么面纱还戴着? 一旁陈言赶紧道:“下官先行告退,公主保重。”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飞快地转身溜了。 玉公主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眼中闪过无尽失落。 方才他分明就是故意捏了自己一下,打断自己的话。 难道在他心中,自己竟是如此不值得怜惜? 到了王府外,陈言这才彻底放心。 妈的,太惊险了! 看来,以后还是少跟玉公主接触为妙。 他一边琢磨一边正要上马车,忽然一人闪了出来,叫道:“大人,小人在此等候多时!” 陈言转头一看,见是那年轻郎中,想不到他原来没跟其他郎中一起离开。 “小人尚未自报家门,”那年轻郎中近前行礼道,“在下姓刘名望,京城人士,如今有一家刘氏医馆。” “刘郎中等本官有事?”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关于那瓶丹药……”刘望开口道。 “且慢,上车说话!”陈言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这话题太敏感,不宜在外面谈论。 不多时,马车已经离开了王府,在大街上缓缓而行。 车内,刘望道:“实不相瞒,小人从不相信什么炼丹之说。” 陈言露齿一笑:“我也不信。” 刘望一呆:“啊?那大人那一瓶……” 陈言哈哈一笑,从车内暗柜里翻出那个小瓶,扯开瓶塞,倒出一颗小丸子,扔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 “啊?大人你怎么把这救命的丸药吃起来了?”刘望大惊道。 “你不是不相信这是救命的药吗?”陈言一乐。 刘望一时语塞。 陈言不再逗他,又倒了一颗出来,递给他:“尝尝。” 第528章 济公丹吃过吗? 刘望疑惑地接过,嗅了嗅,感觉有些酸甜之味,忍不住小心地放进嘴里,果然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他细品了一会儿,疑惑地道:“这里面似乎有杨梅、陈皮、山楂和薄荷等之味,另外还有一股清爽甜味,但这些都只是开胃健脾的玩意儿,好像没什么其它药材?” 陈言欣然道:“识货!这是本官独家研制的开胃小零食,叫济公丹。” 刘望完全不明白什么是济公,但听得零食二字,顿时一愣:“零食?小人好像在哪听过,貌似就是小点心?” 陈言颔首道:“不错!没事的时候来两颗,胃口长开,吃饭也吃得香些。” 刘望两眼顿时瞪圆了:“这么说,这个东西并不是什么救命丹药?!那您还给玉公主吃?”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对啊,你看她那么瘦,估计平时也挺挑食,吃点这个开一开胃口,多吃点长点肉,对身体恢复也挺好。” 刘望完全懵了,结结巴巴地道:“那大人为何要说这这这是什么救命丹药,还说什么只有九粒……” 陈言呵呵一笑。 “呵呵,细节越多,他们就越会相信。” “这就是本官之前说你的问题,你太不了解人情世故了,说话过于直男。” “这些达官显贵,个个都把自己和家人看得无比珍贵。” “一旦有事,你把事情说得越严重,他们越会相信。” “说轻了,他们反而会怀疑你是不是庸医,是不是想害他们。” 刘望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听得眼都瞪圆了。 这些话,他闻所未闻,更连想都没想过! 但事实证明,宁王听到陈言说得那么严重时,明显确实信了。 他脸色变了又变,喃喃道:“可这不是撒谎么?我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岂能做那些撒谎欺骗的事?” “说什么不重要,如何治才重要。” “玉公主这件事还好,毕竟人确实没病,哄一哄也就是了。” “可万一遇到那些真正病重之人,你说了实话他却不肯相信,难道你坐看他死?” “这时候就得想些办法,哄也好逼也好,让他乖乖吃药和接受治疗才行。” “想要行医救人,很多时候你必须不择手段!” 陈言重重说出最后一句。 刘望这辈子接受的教育,都是在教他如何仁德为善,从没听过这种“邪门歪理”,终究难以接受,摇头道:“不择手段,便是邪路。若是行医之人自身都不正,如何还能救济天下之人?” 陈言撇撇嘴:“本官还以为你真是悬壶济世的好郎中,搞半天也不过是个自私之人。” 刘望不禁有些恼怒,道:“我怎么就是自私了!” 陈言哂道:“宁可不管病患死活,也要成全自己所谓的原则和令誉,这种利己损人之事,如何不是自私?” 刘望一时张口结舌,没能答上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行了,下车吧!本官看你有些能耐,方指点一二,能不能想通,便看你自己了。” 说罢,陈言把他赶下马车,径直回府。 地室内,元智被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 “求求你们了……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魏川坐在他身前不远处,调整了一下探照灯的角度,让光线能够直射他的眼睛。 这灯是陈言设计的,有一个喇叭状的灯罩,罩面镀了银,可以将里面油灯的灯光汇聚,然后向一个方向照射。 屋内一共用了四盏这样的探照灯,一天十二个时辰没一刻间断地照射在元智的脸上。虽然效果上不如陈言前世的电灯,还需要人工更换灯油,但其亮度用来干扰人的睡眠已经足够。 除了灯光外,屋内还挂了四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挂着一面铜锣,里面各放了一只老鼠,身上用绳子和锣鎚相连。 老鼠一跑动便会带动锣鎚不断敲击铜锣,受到惊吓后它更是上窜下跳,使得铜锣不断敲击。 几乎密闭的屋子里,锣声回荡,无比刺耳,加上双管齐下的灯光照射,让元智想睡也睡不着。 自从关进这里,军士就没理过他,隔两三个时辰才进来一趟,添加灯油,把累死的老鼠换掉,然后就走了。 元智这辈子从没想过睡觉竟也能成为奢望! 从通元寺出事那天到现在,他已经两天多没合过眼,疲累欲死,却怎也睡不着。偶尔合上眼,又被锣声惊醒,心理上的摧残让他已经彻底崩溃。 问题是,他进来之后,已经老老实实回答了所有问题,可对方还这么折磨他! 陈言进来前,让人先把灯和笼子都弄了出去。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说了,绝无隐瞒!”元智看到他,快哭了,“求求您,让我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想睡也成,先回答我的问题。”陈言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 “我已经全说了啊!”元智悲呼道。 “是吗?那就再说一遍。”陈言打了个手势,魏川立刻上前,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起来。 这些问题和之前问过的一模一样,数上百个问题问完后,和此前元智的回答一对比,至少有半数答案不同。 陈言扫了一遍答案,哑然一笑。 这家伙果然有问题,不过问题并不大。 和元智自己没关的问题,基本和上次询问的结果相同。 有差异的,全都是关于他自己的问题,上一次基本把他自己的责任撇干净,全推在明悟老贼身上。 从元智的供辞来看,和张移接触,都是由明悟禅师亲自负责。 不过他身为明悟的心腹,也是几乎每次都在一旁陪着,整件事基本清楚。 张移大概是在两年前找上通元寺,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把明悟给说服。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明悟从第一次见到唐韵起,就已经感觉到危机。 这个女帝,有明君的潜力! 这种皇帝,若是知道通元寺的种种恶行,必会对通元寺下手! 加上益王许诺事成后策封他为佛王,明悟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计划的主体内容,和他跟谭巢说的差不多,当时约定是两年后举事,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左右。 第529章 这跟骨头真没关系 在这期间,明悟开始暗中招人,不断增扩武僧规模,并且用张移带来的练兵之法来训练他们。 只是想不到的是,短短数日内,便被陈言设计击破,通元寺毁! 看完元智的供辞后,陈言吩咐魏川继续审问,自己则出了审讯室。 元智的供辞和其它僧人的供辞基本一致,该无问题。 益王如今接管了通元寺,已将寺内所有人都抓了起来,但他掌握的人员均是外围人员,无关紧要。 真正属于明悟核心集团的僧人,一共六人,有两个是明悟的师弟,其余全部都是其弟子,全部在益王去接管通元寺之前便被陈言的人带走,如今均被关押在这里。 一切均已在掌握之中。 但陈言心中那个无法清晰把握的疑问,却仍耿耿于怀。 中间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却一直不得要领。 从地室内出来,到了地面上,陈言正要叫张大彪准备马车离开,蓦地一震,停了下来。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片刻后,他喝道:“彪子!备车,去英武伯府!” 张大彪咋舌道:“大人您不悠着点儿?您早上才从郡主家离开,天都没黑又去?您受得了,郡主怕是也……” 陈言咚地一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扯啥呢!本官去那是有正事!赶紧备车!” 卫菡此前将她和公孙城的所有交谈都告诉过他,其中有一件事,和元智等人的供辞出奇地吻合。 无论是卫菡,还是明悟,两人均是益王举事大计中的重要一环。 但他们却均没有亲自和益王接触过! 当然不是指平时的正常见面,而是就举事叛变这计划而进行的私下会面。 卫菡曾经要求过一次,但公孙城以怕被人察觉为由拒绝。 而照元智所说,明悟也曾经要求过和益王私谈,但张移也以安全为由拒绝。 由于公孙城和张移二人均拿出了有益王王印的书信和信物,因此卫菡和明悟均选择了相信他们,没有再提出这要求。 但事实上这事极不合理。 事关重大,全靠手下传信? 而且不仅如此。 谭巢当初也提出过和益王见一面,但是没有意外,同样被张移以不安全为由拒绝! 这让陈言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若真如他所猜,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到了英武伯府,陈言径直进入。 卫菡听说他来了,欢快地从后院迎了出来,一见到他,立刻情不自禁地便要扑去。 陈言吓一跳,赶紧微蹲个马步,准备接她。 这妞上回扑上来,差点没把他给扑倒在地! 但卫菡跑到距离还有丈许远时,却突然刹停下来,愕然看着他下面。 “咳!郡主,这么多人,你能不能多少矜持些?别老盯着我这看……”陈言有点尴尬。周围还有好几个护卫,她这目光也太直接了吧! “之前我太开心,忘了问你来着,你那个好了么?”卫菡没听到一般,忽然问了一句。 “啊?你怎么知道我这出事了?”陈言一愣。 卫菡怎会知道郑妍给他家小陈言来了一记重击的事?难不成她在他家安插了奸细?这也不可能啊! “这还能不知道?那么明显。”卫菡走近他,还在惊异地盯着他下面,“只是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恢复的,你怎么办到的?” “这还能怎么恢复,自己就恢复了呗。”陈言疑惑地道。 她这个问题,未免问得也太没常识了吧? “这还能自己恢复的?我只听说过有人打断了重新接回去,或许可以正常一些。”卫菡比他更疑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什么?!打断?”陈言一个激灵,下意识退了两步,夹住了腿。 她这都什么变态想法,那东西打断了,凭大周这医疗水平,绝不可能接回去! 再说了,不过就是被郑妍打了一记,至于要搞到打断重接这么血腥? “对啊,我问过大夫的,那个跟骨头有关,不打断重接,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样子。”卫菡不假思索地道。 “咳,郡主,你是不是对这个东西有什么误解?这跟骨头哪有关系?”陈言见周围的护卫全都偷眼在瞧自己,更是尴尬。 这种话题适合私聊,当众讨论太伤风化了! “它这么硬,跟骨头没关系那跟什么有关系?”卫菡奇道。 “这个硬不硬真跟骨头没关系,跟你血够不够倒是有些关系。”陈言含糊地道。 看来大周女儿家的生理知识普及任重道远,居然以为小陈言这么坚强有力是里面有骨头支撑…… “怎么会?明明有骨头啊!”卫菡说着向他伸出手来,竟是想摸! “郡主你干什么!这里不能摸!”陈言吓一跳,赶紧又退了两步,完全避到她玉手可触范围外。 他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的,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 光天化日当众摸他“那儿”,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她却居然直接干了出来! “摸一摸怎么了?”卫菡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你的跟我的不一样么?为什么你的不能摸?” “一……样?”陈言傻眼了,下意识看向她腰下三寸许的位置。 她……居然也有?! “对啊,顶多就是你的粗一些,我的细一些。”卫菡很自然地道。 “粗……细……”陈言嘴都哆嗦起来。 这都什么虎狼之辞! 等等! 他跟她亲热时,也没看到她有小卫菡啊! “对呀。”卫菡两步跨到他面前,便要将裙摆掀起来,“不信你看。” “别!”陈言吓坏了,连忙按住她的手,“还是进屋看吧,这里看不太方便……” “没事,我有穿裤子。”卫菡挣扎着还想掀裙子。 “我知道你有穿,但这个事真不合适!”陈言一脸黑线地死死按紧了她的手。 大周的风俗跟他前世不同,良家女子穿裙装里面必然配了长裤,这事他早就知道了。但问题是,这是裤子的事? “啊?看腿有什么不合适?”卫菡一脸懵地看着他。 “当然不合……等等!你说看什么?”陈言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愕然看她。 “腿,怎么了?”卫菡奇怪地问道。 第530章 我要见益王 “不是,你刚才说我恢复啥的,说的难道是……”陈言感觉脑子有点晕。 “罗圈腿啊!你以前不是罗圈腿么?”卫菡疑惑地道。 陈言脑子里飞快闪过往事,终于恍然大悟。 卧槽! 误会大了! 她说的是当初两人初见面时,他因为骑马追她的船摩伤了大腿内侧,走路时不得不罗圈腿造型,以免大腿内侧的伤创摩擦带来疼痛。 结果这妞居然以为他是天生罗圈腿? 忽然心里有些感动。 不容易啊! 认为他是罗圈腿,居然还如此倾心于他,说明她是个真正看重内在的女子。 “难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别的?”卫菡见他神情不对,越发疑惑起来。 前两次见面时她因为激动和初尝禁果,没留意罗圈腿的事,这次才意识到他和以前不太一样,双腿正常直立行走,方有那疑问。 “这个,其实我以前不是罗圈腿!”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不是?那你以前……”卫菡惊奇起来。 陈言只好把当初的缘由说了一遍。 卫菡听得既好笑又尴尬,合着自己白担心了这么久! “等等,那你刚才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陈言没好意思大声说出来,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一遍。 “什么!它没事吧?!快让我看看!”卫菡吓了一大跳,弯腰就想检查。 “没事!真没事!”陈言赶紧拦着她。 卫菡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不由颊上大红。 刚才一心急,忘了周围还这么多人! “郡主,我这趟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找你商议,咱们进去一谈吧。”陈言使了个眼色。 “好。”卫菡会意。 两人到了后院,进了她屋子。 刚一关上门,她就转身朝陈言扑来。 “郡主你干什么!”陈言连忙把她推开。 “你刚才使眼色,不是让我进屋给你检查么?”卫菡错愕道。 “我哪有!”陈言哭笑不得,“我是有正事和你谈!” 卫菡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不禁颊上绯红。 她赶紧转移话题:“什么正事?” 陈言肃容道:“我要你再和公孙城一谈,要求见益王一面。” 卫菡一呆。 见益王? 天黑后,公孙城回到了英武伯府。 他刚一进府,迎面卫靖匆匆而来:“公孙先生,郡主等您许久了。” 公孙城正好也要找她,点头道:“有劳带路。” 片刻之后,书房内。 “公孙先生,卫菡要向你致歉。”卫菡不等对方说话,先发制人地道。 “啊?郡主这话何意?”公孙城意外地道。 “皇上传来旨意,要我明日赶往雍州。”卫菡秀眉微微蹙起,“北境民变的余党在雍州那边聚了不少,皇上让我过去处理。” “这怎么行!”公孙城大惊道,“郡主离开京城,那对益王的大计将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也不想离开,但不得不走。”卫菡轻轻叹了口气,“我曾考虑过,益王的事既然不急在一时,那等我办完雍州那边的事再回来也不迟。” 当然没有什么皇上的旨意,她是得了陈言的授意,故意这么说的。 直接要求见益王,有可能会招来对方怀疑。因此陈言决定让她先拐个弯,侧面入手。 正好这段日子公孙城一直没跟她说要她做什么,这成了她可着手的点。 给对方一些压力,对方才可能露出马脚,暴露真正的意图。 “郡主,您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离开!”公孙城急道,“益王的计划十日之内便要进行,您这个时候离开,哪来得及赶回!” 卫菡心中一亮。 十日! 跟公孙城耗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实际性的进展! 她趁机道:“十日?那益王要我做什么?” 公孙城沉声道:“郡主或许还不知道,最近刚刚出事的通元寺,其实也是益王计划中的一环。” 卫菡佯作吃惊道:“什么!” 公孙城简单把通元寺的武僧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重重地道:“通元寺已毁,如今益王殿下需要郡主的卫家军,替代武僧的重任!” 张移身亡的消息,打乱了整个计划。 为此,公孙城这两天不得不频繁外出,处理相关事宜。 计划必须做出改变! 如今时间紧迫,再重新培养武装力量已办不到,幸好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将其中一些通元寺负责的部分,转移到卫菡身上! 她的卫家军,是大周最忠诚的军队之一,而且最有利之处在于他们忠的不是皇上,而是卫菡。 卫家军的战斗力远在通元寺那些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武僧之上,虽然在京城的卫家军只有二百人左右,但实际战斗力远胜通元寺的一千多武僧! 由他们来替代,效果只会更好! 卫菡听完他的话,脸色不断变化,道:“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公孙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围杀伪帝!” 卫菡娇躯一震。 对方终于肯透露一些实质性的计划了! 这也多亏了通元寺被陈言所灭,让对方乱了方寸,不得不更多地求助于她,才会吐露这么多。 “要杀进皇宫,只怕没那么容易。”她压下情绪,蹙眉说道。 “皇宫内是最糟糕的动手点,所以郡主不必担心,益王殿下已经计划好了,不会在那里动手。”公孙城解释道,“但具体在哪,还要多等几日才有确切的消息。” “好!这件事我可以答应。”卫菡断然道,“但有一件事,我尚要确认。” “郡主请说。”公孙城有些意外地道。 “益王若是成事,他真的有办法重振大周吗?”卫菌缓缓说道。 “这自然是有的。”公孙城立刻道,“他准备了完整的民生再兴之策,必能让大周繁荣起来!若是郡主有兴趣,敝人可择其中一些要点,向您……” “我不要听你说,”卫菡截断他的话,“我要听益王自己告诉我!” “啊?”公孙城一下愣住了。 “在我的家乡有句俗话,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卫菡认真地道,“我可以助益王,但前提是他确实如你所说,是为了大周才这么做,而非只为了坐上皇帝的宝座。我要亲眼看着他说出这些计划,才可决定是否相信他!” 第531章 益王之邀 陈言此前已经和她说了自己怀疑的点。 益王始终不和这些重要的参与者见面,并不正常。 不肯和谭巢见面,还算合理一些,毕竟谭巢身份不宜曝光。 但不肯和明悟见面,就奇怪了。只要找个拜佛的借口,光明正大地见一面,然后关起门来聊一聊计划,不会有人怀疑。 而和卫菡见面更是正常,因为两人都是唐韵极为信任之人,纵然平时没什么交集,但见个面而已,要真有人会怀疑,顶多怀疑的是益王可能想追求卫菡,绝不会怀疑是为造反。 所以若是在卫菡再三要求下还不肯见面的话,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另一个了。 这件事,背后真的是益王在操纵吗? 还是说,其实是另有其人,只是假借益王名号冒充行事? 所以公孙城是否答应让卫菡见益王,将是关键。 此时,见公孙城愣住,卫菡不悦道:“不要又说什么不能见面,此前我已经完全探照你说的,不主动去找益王,但若是连一面都不能见,那我便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公孙城回过神来,道:“郡主误会了,敝人是吃惊于事情如此巧合,方才回应慢了。” 卫菡疑惑道:“什么巧合?” 公孙城露出笑容:“我找郡主的第二件事,就是想禀报郡主,益王殿下想邀您一见,亲自和您商谈计划。只是没想到我尚未说出来,郡主先一步提出见面之请,如此巧合。” 卫菡一呆:“益王想见我?什么时候?在哪?” 公孙城从容道:“明晚子时二刻,益王府,敝人会陪同前往。届时要委屈郡主,乔装一下,以免被人发现。毕竟郡主如今被伪帝禁闭,被伪帝发现出了府的话,可能会影响大局。” 卫菡相当意外,但好在陈言教过她如何回应,喜道:“这算什么委屈,明夜我定会前往!” 公孙城探问道:“那皇上的旨意……” 卫菡早有准备,道:“这不是问题,我会向皇上称病,拖个十天半月问题不大。” 公孙城欣然道:“那便就此说定,敝人告退。” 待公孙城离开后,书房角落的屏风后,陈言走了出来。 卫菡问道:“如何?”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是我多疑了,益王肯在自己府邸内见你,这是绝计伪装不出的。” 假如对方有假,或许可以找个身型体貌相似的人来冒充,但绝对没法跑到益王家里去。照这样看来,应该是他想多了,背后确实是益王在操纵一切。 卫菡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陈言沉吟片刻,道:“现在唯有先看看对方怎么说,到时候再决定如何做。不过既是瞒着别人进入,那要慎防益王对你不利,我会让人暗中跟着。” 卫菡傲然道:“就凭益王和他那些护卫,想动本姑娘还差得远!” 陈言莞尔道:“这只是以防万一,实际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该不敢动你。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卫菡错愕道:“天色已晚,你还要回去么?” 陈言轻轻托起她尖尖的下巴:“我也不想回去,但有些准备工作今夜必须做好。而且皇上不时会到我家找我,若是撞见我不在,回头不好解释。乖乖的,等这些事妥当后,我便会和皇上禀明,那时候就算你搬到我家去,也没人会管。” 卫菡想到未来,眼眸亮了起来,乖乖点头:“嗯!” 陈言回到家,刚进门,吟霜就过来禀道:“大人,周姑娘来啦!” 陈言微愕。 想什么来什么,她居然真的来了。 唐韵正在后花园内等他。 陈言到了园内小亭中,站在她身后恭敬行礼:“臣参见陛下!” 唐韵凝视着塘中的游鱼,头也不回地道:“益王方才入宫见朕,你猜他说了什么?”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如实禀报,将寺内僧人说他和明悟有勾结的事全说了出来。” 唐韵愕然转身:“竟被你猜中了,他确实说出了一切。” 陈言好整以暇地道:“让臣斗胆一猜,皇上是否因此更是纠结,觉得他没有造反之心?” 唐韵苦恼地道:“他若有鬼,岂敢说出来?” 陈言反问道:“他若不说出来,皇上会更信任他,还是更信任臣的说法?” 唐韵一呆:“这……” 陈言缓缓道:“皇上必会多几分疑心,猜测他为何要将事情隐瞒。” 唐韵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叹道:“但他不知道我已晓得他有叛乱之意,贸然说出,不怕反而惹我疑心么?” 陈言哑然一笑。 “益王是个谨慎之人。” “通元寺是由微臣破的,益王岂会不怀疑,臣已经从明悟的心腹口中问出些什么?” “所以当他接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僧人的真实口供说出来,以搏取皇上的信任。” “当然不会是全部,能够形成直接证据的他会处理掉,告诉你的多半只是些口头供辞,很难形成实证。” “而现在皇上的反应,正是他所希望的。” 唐韵容色变了好几次,才道:“现在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方才几乎忍不住要直接质问他是否有反意。” 陈言愕然道:“皇上不会真的问出来吧?” 唐韵哂道:“朕还不至于那么蠢!方才只是表现出视那些供辞为笑话的态度,让益王放心。” 陈言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瞒皇上,臣之前也有些疑心,怀疑益王并没有问题。但臣刚刚才设法试探了一下,现在已可肯定益王便是幕后之人,请皇上万不可大意。” 唐韵讶道:“你是如何试探的?” 陈言遂将之前让卫菡试探公孙城的事说了出来。 唐韵听完,眼中现出压不住的失望之色。 陈言说完再道;“如今只有一件事需要确认,那就是益王是否还有其它的帮手。” 明悟绝非成大事之人。 过去能瞒过官府、私下招募如此之多的编外僧人,主因还是他关系网庞大,官府没查他。 只要有人细心调查,必会发现他寺中有问题。 就像和益王有勾结之事,连外围守御的武僧也有知道的,可见其保密工作做得很不咋滴。 益王的行事颇为谨慎,岂能看不出明悟的问题? 所以陈言估计,他说不定还暗备其他人手。 但究竟有没有,还得看明晚卫菡见面后的试探。 届时,将决定最终的应对之策。 第532章 最亲之人伤害最深 唐韵轻轻阖目,道:“陈言,我心里很烦。” 她忽然不再以朕自居,陈言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情之复杂。 不只是帝位的问题,也不只是信任的问题,其中还有亲情的关系。 自她登基后,先是同父异母的兄长唐朔叛乱,然后是亲叔准备叛乱。 全是亲人! 唐朔也罢了,关键是益王是她最信任的亲人之一! 最亲的人却伤自己最深,只怕她以后再不敢去相信任何亲人。 不过这是当皇帝的代价,若她一直那么天真,轻易相信人,那她这个皇帝也当不了多久。 但这些都是她的私事,他可不想掺杂进去。 “不说此事了,臣有一事欲奏。”陈言把话题一转。 “何事?”唐韵定定神。 “郭历此人借粮灾之机,竟敢在皇上面前口出威胁之语,皇上不会就这么算了吧?”陈言问道。 “当然不想!”唐韵眸中寒芒闪过,但随即有些沮丧地道,“但大周国乱方平,国力大弱,而郭历出身晋国权族,若是动他,只怕大晋会借机找事。” 要是国力强盛,自然没有问题。 但现在大周国力远弱于大晋,任何冲突都负担不起。 “要报复回去,又何必那么麻烦?臣有一计,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一文钱,便让郭历吃个大亏。”陈言露出一个阴险笑容,看得唐韵都有点心头发凉。 但想到能有办法收拾郭历,她不禁精神大振,急问道:“什么办法?” “请即刻皇上修一封国书,就将郭历威胁皇上的事说出来,表达一下怒意。” “然后说原本是已经决定要十倍于市价向大晋购粮,但因为这事决定暂缓购粮之事,改而向大梁购粮。” “若大晋想恢复交易,那就必须以国法处置郭历,再恢复商谈。” “大晋和大梁乃是世仇,晋帝若知是郭历逼咱们倒向大梁,还损失了一个大好的捞钱机会,必会震怒。” “到时候,郭历的下场可想而知。” 陈言有条不紊地说道。 唐韵听得双眸发光。 确实可行! 但听完后,她想了想,却道:“但郭历已经知道你在筹集粮食之事,晋帝未必会相信咱们向大梁购粮的说辞吧?” 陈言早有准备:“郭历虽然知道臣在筹集粮食,但并不知道粮食是从哪来的。只要放出风声,说这些粮食是从大梁购来,便可以假乱真。” 唐韵来回踱步数趟,反复思虑之后停了下来,动容道:“这法子可行!陈言啊陈言,还真是没有你想不到的损招!晋帝此人据闻精明能干,但也因此重利轻情,郭历只怕难逃一死!” 陈言正色道:“此人敢辱我大周圣帝,没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他了!退一百步说,就算他不死,他也必被晋帝所厌,将来仕途可就没那么光明了。” 唐韵心情好了些,展颜一笑,道:“只是这事有些后患,若是晋帝真的处理了郭历,要来跟咱们继续谈购粮之事呢?” 陈言微微一笑:“那就谈呗,到时候价格可就由不得他们来决定了。反正皇上只是答应恢复协商,又不是答应一定买下来。” 唐韵错愕道:“但若是这么做,万一晋帝生气,发兵攻打大周的话……” 陈言呵呵笑道:“他若真敢冒着大周和大梁联手的风险来犯,那便由得他呗。” 唐韵一点就透,颔首道:“此法可行!朕即刻回宫修书一封,送往晋都!” 前脚送走唐韵,后脚何进尧来了。 但来的还不只是他一个人,瑶池仙酿的掌柜周阳,蹈着他一起前来。 两人刚进了会客室,周阳直接拜倒在地:“小人周阳,向大人请罪!”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请罪可以,但至少先让本官知道你到底犯了啥罪吧?” 周阳抬起头中,满面羞愧地道:“小人有眼无珠,竟质疑大人的能力,如今方知自己有多浅薄,所以特意随何大人前来,向大人请罪!” 陈言更是听得莫名其妙,转头看何进尧:“都说的大周话,可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他在说啥?” 何进尧捋着长须笑道:“陈大人贵人事忙,想必是忘了瑶池仙酿的事了吧?” 陈言呆了一呆,打量周阳半晌,恍然大悟:“噢!你是瑶池仙酿的那个废物掌柜!” 周阳:“……” 至于加个“废物”吗! 何进尧有些尴尬地道:“陈大人,这话未免有些……” 陈言想了想,赶紧改口:“不对,本官说错了。” 周阳精神一振。 何进尧微微一笑,心里开心。 看来陈言还是挺给自己面子的,自己稍提一嘴,他就立刻改了。 只听陈言接着道:“该是前废物掌柜,已经被我辞退了。” 周阳和何进尧:“……” 陈言来回看看两人,莞尔道:“你不是对本官挺不满的吗?怎么突然开窍了,还跑来请罪?” 周阳再次伏地:“是小人不知天高地厚,竟轻看了大人的能耐,小人知错了,求大人原谅!” 自从陈言那日去瑶池仙酿、将周阳开除之后,后者就一直心怀不满。 和被辞退相比,他更生气的是陈言说他是无能之人。 他周阳在周氏商会做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骂过无能! 而且更让他火大的是,瑶池仙酿的生意不及过去,他们百思无计,可在陈言口中竟是小事一桩,让周阳着实忿怒。 但何进尧深信陈言的能力,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忍着,等着看陈言出糗。 但是事实给了他狠狠一棍。 那晚玉公主当街喝了新品瑶池仙酿后,第二天铺子前就挤满了排队的人。 开门看到外面的人潮,周阳傻眼了,还以为是在做梦。 何进尧闻讯而来,见到生意火爆,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早就知道陈言准备借玉公主打广告之事,虽然对陈言信心十足,可仍没想到效果竟好到这种程度! 难以置信的周阳向何进尧询问后,才知道这竟是陈言安排的,终于心服口服。 自己的想法还是太保守,竟连这么简单的办法也没想到。 不过他更清楚,就算想到了,玉公主也不可能给他机会,帮他给瑶池仙酿打广告。 而且这两天不只是总店的生意火爆,其余加盟店生意也好了不少。 陈言新推出的抹茶味瑶池仙酿,以其有别于原味的独特口感和味道,在京城富贵阶层又掀起了一波热潮! 第533章 大管家在沐浴 今日听何进尧说起要来找陈言商议事,周阳立刻请他带自己一道前来。 何进尧对这个下属其实相当器重,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他做瑶池仙酿的掌柜,自然不忍看到他就这样被陈言辞退,便将他带来。 陈言听完,已知道他的来意,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此来是想求我再给他个机会,大可免了。本官可是还记得,他不是头一回犯错了。” 周阳抬起头,露出难以压抑的失望之色。 这确实是他的来意,可现在看来,陈言完全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何进尧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不必再多……” 陈言打断他的话:“但一件事归一件事,你这性子不适合做高端奢侈品,但做平价商品问题不大。正好周氏商会最近有件面向普罗大众的生意就要开张,你可以一试。” 周阳狂喜道:“谢谢大人!” 他多年从商,本质上基本等于一个带着公职的商人,要是因为陈言一句话,就从此再不能插手周氏商会的买卖,那就基本等于过去这么多年的苦干,全都废了。 而陈言肯给他机会,就等于将他重新拉回正轨,岂能不开心? 何进尧却错愕道:“新的生意?有吗?” 大周商会的生意,怎么他还不知道,陈言就知道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何大人今日来找下官,为的该是制衣厂的事吧?” 何进尧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这是其中一件,另外还有几……咦?难道陈大人的意思,是指女式内衣的生意?” 陈言欣然道:“正是这生意!” 周阳完全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 什么内衣? 何进尧吃惊地道:“可他是男子,让他来负责,是不是有些……” 依他的想法,既然卖的是女性的贴身衣物,自然让女子来做掌柜和伙计比较好。 大周有些裁缝铺,便是女子所开,从她们里面找个合适的掌柜,问题应该不大。 陈言早就想过,道:“具体的售卖,自然是由女子负责。但经营策略、宣传手段和管理等,仍是以男子为优。” 这是一门新兴产业。 大周绝大多数商铺,都是由男子经营。 若是由女子负责女式内衣的运营,没有人脉也没多少运营经验的女子,在拓展市场方面很难有男子运营的效果好。 周阳便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听完陈言的话,何进尧和周阳不禁面面相觑。 后者听得两人对话,已基本明白要卖的是什么类型的东西。 “如何?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换个人也行。”陈言看着周阳。 “不!”周阳断然道,“小人必不辜负大人的厚望,一定将此事办妥!” 直到深夜,何进尧才带着周阳离开。 他今晚来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制衣厂的进展。 他已经选妥了厂址,就在京城东区地近城墙边的一处工坊内。 那工坊原本便是官属的制衣坊,但早已弃用,如今正好拿来使用。 不过里面荒废已久,甚至还长满了杂草,需要让人先清理出来,然后再将缝纫机等生产工具搬进去。 只是清理起来费时,户部可使唤的人手有限,只怕最快也要十几天之后才能清理干净,这让何进尧有些苦恼。 但陈言直接替他将这苦恼一扫而空。 负责打扫清理的人手,有的是! 陈言当初买下的官婢所那些女子,如今仍寄住在官婢所,正闲得无聊,让她们去就行了。 在大周,要说起打扫来,男人跟女人相比真是差了八条街都不只。因为哪怕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女子,也从小优先接受家务教育。 三百来个官婢,清理区区一座工坊,顶多一天功夫就差不多了。只要给她们算上工钱,保证她们干得热火朝天! 除了制衣厂的事,何进尧来这另一个原因是户部粮仓仓房的修建事宜,他来通报进度的。 所有前期工作已经完事,老范已经开始带人着手修缮之事。 估计下一批粮食来到之前,第一批粮仓便会修缮好。 只是方应台始终还是没罢休,从工部调了个官儿现场监督工程,成天挑刺。 听到这里,陈言乐了。 方应台还真是不死心,留人监督挑刺是假,探工程的底是真。 不过倒也无妨。 工具什么的让工部知道也无所谓,关键的水泥如何制作是他的专利,而且是从青山县拉过来的,工地上还有纳抚营的两名军士负责巡视,方应台的人休想能偷到制作之法。 将何进尧送走后,陈言叫张大彪到书房内密议了一番,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后者这才去了。 陈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最近忙得成天东跑西奔,人都快累趴了,跟在青山县的舒坦日子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他回到内院,正好看到一个内院丫环从屋内出来,遂叫住她说道:“准备一下,本官要沐浴了!” 那丫环有些慌乱地道:“大人,您能不能等一会儿?” 陈言错愕道:“为什么?” 丫环颊上微红,道:“大管家在里面沐浴呢。” 陈言一震:“她今晚怎会用本官的浴房?” 丫环抿嘴一笑:“大人,大管家不是今晚才用您的浴房,而是每天都用。” 陈言愣了一下:“我怎不知道?” 丫环连忙跪下道:“请大人恕罪,大管家不许我们说。” 陈言哈哈一笑,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害怕,本官不怪你们,只是好奇而已。” 如今朝中那些个对他不满的大臣,经过上次的事已经全都认为地运福宅是唐韵的私产,无论他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增建些东西,也没人敢追究。 所以陈言就在宅子后面的空地上,陈言让人另行修建了一座小楼,又打了深井,弄了冷热水塔集中供水,以管道连接送入宅内,方便快捷。 宅内也已完成了管道的铺设,水龙头的安装早已搞定。丫环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便捷的取水方式,无不惊奇。 第534章 这便宜太大了 大周并没有家家户户布设浴房的习惯,无论男女,平时洗澡大多在自己住的卧房内偷偷擦洗,或者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家道中落之后,她们是住在官婢所,那是集体寮所,一屋住十几个人,连避着人擦洗都办不到,要沐浴千难万难,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而且基本没有热水,全是冷水洗浴,能舒服才怪了! 因此众女发现现在竟然有如此便利的条件,宛若进了仙境一般,几乎人人都是天天沐浴。 反正大人又不介意,甚至还鼓励她们搞好个人卫生,不用额外花钱的好事,不洗白不洗! 不过宅子里空间毕竟有限,不像青山县衙那么大,所以浴房数量也只设计了一大两小的三个。 一个大浴房就是陈言的私人浴房,里面完全参照了在青山县家里的构造,一应俱全。 两个小的一个是备给客人用的,另一个则是在丫环们所住的院子里,给她们使用。 只是因为丫鬟数量多,小浴房一次可容纳的人数有限,因此每晚光是沐浴,就要花上好几个时辰。 郑妍本来性子就急,哪有耐心去排队?于是就盯上了陈言那私用的浴房。 “这么好的浴房,光他一个人用多浪费,姑奶奶替他用,也算是帮他的忙。” “不过大人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用跟他说了。” “回头他要是问起来,你们也不用害怕,就说是我的意思,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这是郑妍当初的原话,听得丫环们无不面面相觑。 不过她们自然也看得出来,郑妍地位不同,不是她们这些丫环可比,于是便将这事埋在了肚子里。 听完丫环的解释,陈言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到郑妍竟然就在自己私人浴房内沐浴,他不禁心中一热。 “她进去多久了?”他问道。 “大人回来前,大管家就进去泡着了,现在还没出来。”丫环答道。 陈言也不禁呆了。 他回来都有一个多时辰了,换言之郑妍至少泡了两三个小时,这怕是皮都泡皱了吧! 看样子,她今天是被回家失败的事打击到了,借泡澡来发泄情绪。 不过…… “这么说,她还不知道本官回来了?”他追问道。 “大人天黑还没回家,大管家以为您今晚又不回来了呢。”丫环说道,“奴婢立刻去告知大管家。” 陈言暗忖难怪她这么大胆,一直泡在里面。 他正要说话,浴房那屋里忽然传出一阵动静。 丫环神情一动:“大管家洗完啦!看样子是要去大人的卧房了。” 陈言奇道:“她去我卧房做什么?” 丫环解释道:“大管家洗完之后,爱躺在大人的床上让人给她推拿推拿,说是大人的床舒服。”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 这妞倒是挺会享受,这些丫环和大床,他本来是给自己备的,结果没想到她居然偷偷使用。 他眼珠子一转,低声吩咐了几句。 丫环红着脸答应下来,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方才那丫环带着另外三个内院丫环从屋里出来,向陈言盈盈行礼。 “大人,可以进去啦。”她悄声道。 陈言邪邪一笑,放轻脚步进了屋,只见郑妍裹着大大的浴巾,正趴在床上,头侧向屋子内侧,看不到进来的他。 不过他脚步声虽轻,但仍瞒不过她的耳朵,她嘟囔道:“怎么还不开始?” 陈言走到床边,双手一起轻轻按上她小腿,揉捏起来。 “嗯……今儿的力道不错,有进步……唔……” 郑妍趴着没动,完全没意识到今天推拿的人不同。 陈言尽量放轻力道,模仿女子的力量,以免被她发觉,同时从小腿开始,慢慢向上移动。 郑妍只觉无比舒适,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虽然感觉到那双为她推拿的手已经探入浴巾之内,渐渐触到她羞人之处,却没有抗拒。 相反,那越来越舒服的感觉,让她声音渐渐开始有了异样的变化。 “嗯……噢……” 陈言呼吸也有些粗重起来,浴巾只是裹在她身上,他双手稍微往上一入侵,浴巾渐渐便彻底散开,将她后半身的诱人景色完全暴露出来。 看得陈言心中大热,连小陈言也不受控制地精神抖擞起来。 不过他也不敢太过分,不然被她发现,那回头可能就不只是挨一记的问题了,搞不好郑妍会直接把他阉了! 所以双手虽然已经接近她之禁区,却只敢在外围游走,不敢深入,渐渐转移到了她雪背上。 不得不说,她不愧是练武之人,虽然爱吃甜食,却几乎没有赘肉,手感不如太后那么柔,但却弹性十足,充满活力。 他正心猿意马时,郑妍突然撑起了身子。 陈言瞬间石化! 卧槽! 她发现推拿的是自己了! 只见郑妍转了个身,变成了仰躺,但双眸却轻轻阖着。 陈言这才长松口气,暗叫好险。 旋即一震,瞠然看着她。 浴巾原本就已经散开,她这一转身,一身绝美峰景完全暴露在他面前!那上天赐予她的雄厚本钱,第一次毫无任何遮掩地落在他目光中! “后面按得差不多了,按一按前面罢。记着上次教你们的,从肩膀开始向下推拿。” 她并不睁眼,懒懒地说道。 陈言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按上她双肩,依着她吩咐往下推拿。 只是怕惹她怀疑,他不敢太过分,双手绕过了那埋进去可能会让他窒息的雄伟之地,直接按上她腹部。 就在这时,她忽然右手一抬,闪电般抓着他左手。 陈言大惊,还以为她发现了推拿的是自己时,她却抓着他的手,往上一放。 陈言左手顿时盈盈满握,脑子里轰然一响! 这什么状况! 她居然主动拉着自己的手按上了…… “说过多少遍了,大家都是女子,不用这么害羞,更不准偷懒!” “该按的地方一个也不准落下,尤其是这里,需要多下点功夫。” “好好按,不然回头本管家扣你月银!” 说完,才收回手去。 陈言一时失去思考能力,另一只手也不由按上了另一边,意识迷迷糊糊中,双手动作起来。 老天爷作证,原本他只是想捉弄她一下,真的没想占她这么大便宜! 第535章 大人肿得好厉害 “唔……就是这样。”郑妍鼻腔中又开始了缠绵勾人、不受控制的轻声低吟。 陈言听得更是刺激,身体热了起来。 自从认识郑妍以来,他还从没这样接触过她,也有些把控不住,双手下意识开始照着对卿儿才用的手法动作起来。 十八般手艺轮番上阵! 一时间,屋内春声盈耳。 屋外,四个内院丫环站在窗户外侧耳偷听,听到里面郑妍的吟声渐渐变得抑扬顿挫起来,无不羞得满面通红。 而且,那声音还越来越大,初时耳朵贴在窗户上才勉强听清,到得后来,就算把耳朵离开窗户,也能清楚听到。 天啊! 大人在里面真的只是给大管家推拿么?她们给她推拿了这么多天,还从未见她叫得这么大声过! 蓦地—— “啊!怎么是你!”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四女一惊。 大管家这是发现了! 屋子里,陈言动作一僵。 床上,郑妍已经睁开了眼,羞得满面通红,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正覆在自己身前的双手。 方才,她终于察觉不对劲。 一开始陈言是用手指替她推拿,她原本就是个粗神经,并没有发觉不对劲。 但就在刚刚,开始替她推拿那天赋本钱后,陈言终于控制不住,从推便揉。 这一刻,就算神经再粗,郑妍也察觉了不对劲。 她睁眼一看,顿时惊呼出来。 我的天! 怎会是大人!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冻结了一样保持着原本的动作,一动不动。 半晌,陈言才强笑道:“不能怪我,我没打算按你这地方来着,是你逼着我按的。” 郑妍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被他捏变了形的所在,而且他居然还一直捏着没放开,更是又羞又惊,颤声道:“你……你还不放手!” 陈言连忙松手,尴尬地道:“本官只是觉得没能辞官,对不起你,所以想替你做个按摩,道个歉,真没别……哎哟!” 却是说到一半,郑妍一拳狠狠挥向他身下。 距离这么近,陈言猝不及防,登时被打得一声惨叫,萎倒下去。 他本来就已经竖了旗杆,被她这么针尖对麦芒地来一记,哪受得了?感觉就像要断了似的! 郑妍母豹般翻跃而起,慌乱地抓起扔在床上的衣裙,胡乱地套上,逃也似地开门跑了。 外面四个内院丫头吓一跳,看着她逃出了院子,这才赶紧进屋。 “大人!”四人见陈言痛不欲生地捂着腹下蜷在地上,吓得慌忙上前搀扶。 “快……快帮本官看看,是不是断了……”陈言呲牙咧嘴地颤声道。 疼痛感太强,导致他根本没法清楚感知那里的伤情具体如何,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 四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床,忍着羞涩一番查看。 “大人!糟了!”一个丫环惊叫道。 陈言眼前一黑。 不是吧? “真……真断了?”他绝望地道。 “不是,”另一个丫环红着颊道,“是肿得好厉害,要爆了一样……” 陈言一愣,看了一眼,连忙一把捂住。 “咳咳,这是正常现象,一会儿就不肿了。” 四个内院丫环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疑惑不解。 肿成那样还说正常? 大人怕不是被打的导致失心疯了? 陈言缓过了那阵疼痛,看着四女,又心猿意马起来,笑嘻嘻地道:“看来你们还需要一些生理知识的科普,来,让本官慢慢为你们解释……” 这些丫环全都出身官宦世家,家道中落前全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生活,虽然学过一些东西,但多是家务、识字之类的基本课程,生理知识和经验全都几乎为零。 在没嫁人前,对男女之事大多只是一个懵懂的概念,真要洞房花烛了,自然是无师自通,本能会帮着她们明白该如何做。 但在洞房花烛之前,她们对于男女差异了解有限,多局限于外表,那些隐私的东西就完全是知识盲区了。 陈言虽然平时没少揩她们的油,但终究是没来过真格的,因此四女仍然还是对男人那方面的东西了解有限,才闹出这笑话。 一时间,屋子里春色满溢。 次日醒来时,陈言才发觉四个丫环全都已经不在床上,早已起身忙碌起来。 不过见到陈言醒来,四女均是面红耳赤,羞赧之极,更增动人情态。 看得陈言心中大热,心里未免有些后悔昨晚没把她们拿下。 他正借着穿衣的机会逗弄丫环时,外面传来吟霜的声音:“大人,太后派人来请。” 陈言脸色一沉:“说本官有病在身,不去。” 太后跟他玩阴的,害他白欢喜一场,让他着实有些恼火。 用他的时候巴巴地来找,害他的时候躲着不见,真当他陈言好欺负的? 吟霜答应了一声,接着道:“另外,青山县有人前来拜访,说是上次大人派人送回去印刷的东西,已经完工和送到,请问大人要送到哪里去。” 陈言精神一振:“赶紧好好招呼着,本官穿好衣衫马上过去。” 送来的是户部那些誊写的资料。 八套资料,加上原稿一共九套,装了整整三辆骡车。 当下陈言见了运送之人,查点了送来的册子,确认无误后,将来人好生款待了一番,又给了赏银,对方自是喜不自胜,千恩万谢。 毕竟是娘家人,自然要厚待。 完事后,陈言亲自带着人,赶着骡车往官事房而去。 同一时间,通元寺。 由于僧人数量太多,虽然此前其中七成都已经送入大牢,但剩下还有五六百人仍暂时关在寺内,等着大牢清理出合适的地方,才好将他们转送过去关押。 益王亲自带着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僧人不断在京兆卫的押送下从寺内出来。 “王爷,这一批押过去后,还剩大概四百五十人,您不必亲自监察,由我等处理便好。”一旁的京兆尹少尹赖进忠讨好地道。 第536章 刺杀 “皇上吩咐的事,岂能大意?本王自是要亲……”益王淡淡地说到这,蓦地眼角暗影一闪! 他反应快极,头一侧。 嗖! 一支弩箭迅快之极地擦着他额头边缘而过,没能射中他,却射中后面一方石碑,反弹开来。但碑上已经出现一个约一寸深的小洞,可见力道是何等惊人! “有刺客!”益王暴喝一声,转头看向弩箭来处,同时反手刷地拔出腰间佩剑,扑了过去! 那边几个被绑着的僧侣见他杀气腾腾,纷纷大惊道:“不是我干的!” 益王理也不理他们,一把拨开他们,一剑刺向几步外一名京兆卫。 那京兆卫扔了手中的手弩,迅速拔刀。 当! 稳稳接下益王这一剑! “哼!好身手!”益王目光一寒,长剑斜拉,切向对方左肩。 周围其他京兆卫完全没想到自己人之中竟藏有恶贼,无不大惊拔刀,围了上去。 那京兆卫并不恋战,向后一退,避开益王长剑的同时转身便跑。 “所有人不得擅离位置,违者视为同伙,斩无赦!”益王一声冷喝,直接追了过去。 其他京兆卫连忙停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益王追远。 只有他四名亲卫追在后面,六个人转眼到了二十多丈外。 忽地——“啊!” 一声痛叫,陡然传来! “王爷!”惊呼声接着响起。 不只京兆卫,连那些被铐了手脚的僧人也无不大惊,远远望去时,只见四名亲卫分了两人继续追那刺客,剩下两人却停了下来,去查看突然倒地的益王。 众人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 户部衙门外,聚集了至少二三百人。 不只户部自己的人,还有其它官衙的人,均惊奇地看着从车上一撂一撂搬下来的册子。 陈言并不理会他们,指挥着人手将这些印刷出来的粮册备册搬进了衙门内。 “陈大人,这些是……”俞连顺站在他旁边,有些激动起来。 “没错,这些就是印好的粮册。”陈言含笑道,“仓部司那些粮册,已经全部印完。接下来就是把其它司的册子弄好一份后,我再让人送去印刷。” “太好了!如此一来,真的能省下不少人力和时间!”俞连顺兴奋地道,“多谢大人!”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多谢?能让户部同僚省心省力,好好完成皇上安排的差事,本官就已经满足了。”陈言笑呵呵地道。 周围的人将两人的话听在耳里,无不惊异。 粮册?省力?到底怎么回事? 吏部衙门。 一间屋子里,于都正火冒三丈地将一本册子扔在地上,大骂面前的几名官员。 “一群没用的废物!” “抄个东西都能频频出错,就这一年的备录都错了多少回了!” “誊了这么久,到现在才誊完第一遍,你们是想看着本官在皇上面前交不了差,出糗是吧?” 众人低着头,虽是满腹委屈,却不敢应声。 谁不想抄好啊! 可这也太多了! 而且人手又只有这么几个,天天累死累活地抄抄抄,能抄完一遍都算不错了,还讲究正确率?你怎么不自己来试试! 但这些话终究只敢肚子里说说,人人都清楚于都的脾气,哪敢说出口? “大人!大人!好消息!”一个官员兴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声嚷嚷什么,没见本官正火大吗!”于都狠狠瞪他一眼。 “大人,下官有办法能让咱们吏部的誊写提前完成,而且还不用再耗费诸位同僚的功夫了!”那官员邀功似地陪着笑脸道。 众人一愣。 于都也是一愕,皱眉道:“你最好不是在胡说,否则本官现在心情不佳,有什么后果你该明白。” 那官员吓一跳,赶紧道:“下官怎敢说笑?确实有办法!” 说着,将户部的事说了一遍。 “下官还怕是假的,所以找了相熟的户部官员仔细打听,才确认那个陈大人确实有办法能够印刷这些册子!” “虽然是否完全吻合还需要时间来对照查验,但据说他们已经翻看了最难印刷的一些地方,确实全都刷出来了,而且刷得和原版几乎没有区别!” “大人,咱们吏部的册子,找陈大人帮忙,说不定也可以那么做,如此众人便不需要再在这上面耗费功夫了!” 说完后,他期待地看向于都。 这能让翻誊之事省下九成的人力和时间,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大功!自己抢先一步来禀报,说不定能借这事再升一级! 于都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让本官去求陈言?” 那官员忙道:“当然不用大人亲自去,下官可以处理此事。” 于都脸色更难看了:“你是我吏部的官员,你去,和本官前去又有何区别?” 那官员虽然看出他反应不对,但却是满头雾水,嗫嚅道:“这,下官不知道这有何不妥?” 于都寒声道:“不知道就滚出去!” 那官员吓坏了,慌忙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奇怪了,自己明明立了一功,怎么尚书大人不但不开心,反而如此生气? 院子里一个瘦削的官员走近,笑道:“吃瘪了吧?” 方才于都骂人的声音,整个院子里的人全听到了。 那官员苦笑道:“真不知道大人怎么回事,怎么去找户部官员帮忙,竟像是什么十恶这赦之事一样。” 瘦削官员悄声道:“你还不知道?咱们尚书大人和户部那位陈言陈大人最近刚刚在圣上面前结了怨,还吃了个暗亏!” 那官员一呆:“竟有此事?” 他只是吏部的中层官员,而且并不是于都心腹,所以还不知道这事。 瘦削官员看看周围,低声道:“所以以后在尚书大人面前一定要小心,你也知道咱们尚书大人的脾气。” 那官员连连点头。 于大人极好面子,可说睚眦必报,要他去找让自己吃过亏的人帮忙,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随即又皱起眉来:“那这样一来,咱们吏部岂非只能看着别人轻轻松松解决誊录之事?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费尽精力去手抄?” 第537章 户部搞团建了! 瘦削官员叹了口气:“就算想去找人家帮忙,人家也未必肯。我听说,那位陈大人脾气硬着呢,于大人和他交恶,他多半不会帮忙。” 那官员吃惊地道:“不会吧?于大人可是堂堂一品大员,天官尚书,百官之中除了黄相之外,谁人敢不给他面子!” 瘦削官员表情古怪起来:“正巧,你说的这个敢不给咱们大人面子的黄相,早前也是在这个陈大人手上吃了暗亏,还官降二品。” 那官员瞠然道:“什么!” …… 晌午时候,所有印刷好的备册已经全部查验完毕。 户部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手,优先把这事干完,最终确认确实没有漏误。 陈言趁着他们查验的功夫,就在户部衙门里转悠起来,东看看西瞧瞧。 现在他在户部可谓无人不晓,除了通元寺的事外,更重要的是雷应升那事,他力护户部颜面,俞连顺等人回来后对他赞不绝口,现在整个户部所有官员无不对他隶然起敬。 何大人自然是好的,扎实做事,人品上佳,德高望重。 但何大人却过于低调沉稳,说白了就是有些懦弱,导致户部有人吃亏时,他往往教的都是隐忍之道。 可人都是有气儿的,老是忍,也太窝囊了! 这位陈大人却截然不同,户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吃亏的时候,有人敢站出来以牙还牙,甚至还加倍奉还! 解气! 而且陈言在赈灾之事上立的大功,是要记入户部的,众人均是与有荣焉。 因此凡见到他的户部官员,无不主动向他行礼,恭恭敬敬叫一声“陈大人”。 转悠了一上午,陈言已大体将户部在衙干事的上下人员都打听了个清楚。 “大人,来了!” 户部外面,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陈言精神一振,走到院子中间,高声嚷道:“各位同僚,请先停下手里的活儿,随本官到外面看看!” 院子里各司的官员和流吏无不愕然,纷纷走到他身边。 陈言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一转身,大步出了户部衙门。 外面,一辆骡车静静地停在那。 车边站着几个流吏,均是一脸兴奋。 见陈言出来,几个人连忙上前行礼:“陈大人,您吩咐的东西小的已经买来了。” 陈言摸出几两碎银子,递给他们:“辛苦了!” 几个人眉开眼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为大人办事,是我等之幸!” 陈言转头看向户部众人,含笑道:“诸位忙了半日,辛苦了!这里有些点心茶水,每个人都有,诸位休息片刻,尝一尝。莫要只知道辛劳,也得劳逸结合,别累坏了自己!” 说着打个手势,几个流吏连忙从车里搬出一格又一格用木格子装着的粒点。 户部众人无不惊呆了。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居然还有上官给下官花钱买东西犒劳的?! 等到骡车终于搬空时,地上已经摆了至少四五十格糕点,还有两个装着茶水的大桶及上百个杯子,一应俱全。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无不欢呼着拥上前去。 这些糕点全是外面买的,添加了白糖,味道比一般糕点更甜。 众人吃了一个想两个,吃了两个想三个,不一会儿功夫,已就着茶水将糕点吃了一多半。 其它衙门的人瞧见这边动静,有人忍不住凑上前来,问清怎么回事后,一个个无不露出羡慕之色。 都是天天起早贪黑干活儿,怎么人家户部的上官就知道给下属买点心犒劳,自家却只能看着人家吃喝? 果然官场还是要跟对领导才行,不像自家那几位大人,永远担心的是油水拿少了,根本不在乎下属们的死活。 “陈大人,您吃几块?”俞连顺端着几块糕点殷勤地走近陈言。 “不必了,你们吃吧。”陈言笑呵呵地道,“不过莫要吃太多,差不多到晌午了,吃太饱一会儿就吃不下午膳了。” “嘿嘿,下官已经决定今儿不吃午膳了,吃这些糕点不比吃那些没胃口的小菜舒服?”俞连顺边说边又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 “那怎么行?午膳都买来了,你们不吃那不得扔了?”陈言却道。 “买来了?”俞连顺一愣,见陈言看向长街另一端,不由也转头看去,顿时愕然。 只见一队骡车车队,正从那边厢鱼贯而行,朝这边而来! “什么香味!” “好香啊!好像是酱鸭?” “不只!我还闻到米饭的香味!” “哪来的香味?” 车队过处,沿途行走的官员无不停了下来,好奇地嗅起来。 最终,所有目光都看向了那车队。 陈言指挥着流吏将门口腾出一片空地,让那一队车队一辆辆停好。 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么多车? 不多时,六辆骡车停好。 其中一辆骡车上,一名流吏从车夫边上跳下来,兴奋地跑到陈言面前:“大人,您吩咐的饭菜,小人已经全部取回来了!惠广居的掌柜说,多谢大人惠顾,额外多附送了二十坛米酒。” 周围众人无不张大了口。 惠广居是离官事房不远的一家酒楼,当然档次上远不及上园春这种顶级酒楼,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进去吃得起的。 各部若是有正式的公务餐,时常会订在那里,可见其水准不一般。 这个陈言竟然大中午的,从那里订了这么多吃的东西过来? 陈言摸出二两银子塞他手里,笑道:“辛苦了!来,让人把桌子摆起来,今儿咱们就在这搞个团建!” 一旁俞连顺终于回过神来,诧异道:“大人,团建是指何物?” 陈言拍拍他肩:“就是咱们户部的同僚一起吃吃喝喝,联络联络感情。咱们户部就是太死气沉沉,借着这顿,大伙儿多说说话吹吹水,本官请客,大家尽管吃!”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户部的人自是欢欣鼓舞,但真正震惊的还是其它部的人。 天啊! 哪来的上官,竟然自掏腰包,大中午请大家吃惠广居的大餐! 别说大周,全天下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方豪气的官! “大人,里面怕是摆不开啊。”俞连顺迟疑道。 “那就摆外面街上,顺着墙根摆,留条道给他们过就行了。”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啊?”俞连顺懵了。这里可是官事房区!当街摆席不是太合适吧? 第538章 来来来一起吃 “啊啥,赶紧的!”陈言瞪了他一眼,“本官肚子早就饿了!” “这……是,大人!”俞连顺只得答应。 不多时,户部衙门外面的街面上,摆开了长席。 户部众人齐心协力,把里面的桌椅搬了个空,又将骡车上的酒菜全部搬了下来,将桌上摆满。 说是酒菜,但因为午后还要继续办公,陈言只买了些清爽怡口的米酒。 当下众人纷纷就坐,有些座位不够的索性就站着,每张桌子都挤得满满当当。 “这一杯,敬陈大人!” 俞连顺站了起来,举着米酒带着所有人向陈言敬酒。 “多谢陈大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嚷叫起来,声音远远传出去,整片官事房区都听到了。 远近的官员和流吏无不好奇而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户部众人大快朵颐,一个个馋得直吞口水。 席间不但鸡鸭鱼羊俱备,竟然还有猪肉菜肴! 除了官品最大的那几位,各部衙门的官员大多都是自己带些吃的,就在衙门里面将就一下。 条件好些的,还有专门的食盒,一碗黍粮饭,三四样小菜配着,加点小汤,已经不错了。 条件差些的,甚至只有一两个饼随便对付对付,晚上才能回去吃点好的。 而且官事房区没有配备锅灶,这些都只能吃冷的,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众人想到自己带来的简易干粮,再看看户部之人吃的席,一时间周围围观的人无不肚子咕咕直响。 唉! 早知道户部有这待遇,当初就想办法进户部了! “让开!都给本官让开!” 一声怒喝,突然从围观人群外传来。 众人一惊,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于都怒色满面地带着几个随吏,快步走了过来。 众人吓一跳,连忙散开一条道来。 于都带着人走进人圈,看到丰盛的酒席,闻到喷香的饭菜,也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方才在衙门里听说这边居然当街摆席,于都终于忍不住了,带着人杀了过来。 官事房区归吏部管辖,这里可是朝廷办公之地,在这摆席,还有没有规矩了! 陈言这摆明了是故意找他吏部的茬,他要忍下去,那以后还怎么管辖管事房区! “于大人,您来了!”俞连顺最为机敏,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你们尚书大人呢!”于都回过神,怒喝道。 “大人身有公务,不在衙中。不知于大人有何吩咐?下官替您转达何大人。”俞连顺陪着小心说道。 “你可知这里乃是大周办公之地!你等在这里摆席,成何体统!”于都恼怒地道。 “这……”俞连顺一时语塞。 “下官还真不知道,大周哪条哪款规定,官事房这边不能摆席?”不远处,陈言悠悠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他和几名官员同坐一桌,其他人都已经被于都吓得停了箸,唯有他仍拿着根油光淋漓的薰鸡腿,正咬了一大块下来。 “你!”这下轮到于都语塞了。 官事房区有一系列的规定,但偏偏里面没有对摆席这种事的限制。 但这也不能怪他。 当初他和手下官员制定官事区规章的时候,哪想得到居然会有人在官事房区摆席啊! 正常人就不可能会在这地方摆席! 陈言心中暗笑,眼珠一转,放下手中鸡腿,笑眯眯地道:“于大人何必生气?不过一餐午膳,何必这么大火?吃饱喝足才有劲儿午后继续办公嘛!来来来,坐下一起吃!” 于都没想到他有这么一句,不禁愕然。 这家伙居然请他一起吃? 难道他并没有计较此前两人的冲突? 还是说,对方也不想招惹太多仇敌,所以才对自己刻意讨好? 想到这里,于都的心思不禁活了起来。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陈言又不蠢,岂能不知树敌太多的恶果? 想到这里,他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不太合适吧。” 嘴里说着不合适,但眼睛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看向旁边的酒菜,又暗吞一口口水。 确实是丰盛! 陈言欣然道:“这有何不合适?大家都是同僚嘛,来人!给于大人这几位腾张桌子出来!” 旁边一桌的户部官员连忙纷纷起身,去了别桌。 俞连顺立刻道:“大人,请。” 于都轻哼一声,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压住馋虫,随着俞连顺走到了那一桌边上,坐了下来。 算了,就当暂时虚与委蛇,且吃一餐无妨。 反正现在要收拾陈言也不容易,先稳住他,这样对方必会松懈,以后再动手时也方便许多! 几名随行的官员也是馋虫大动,但又不敢和于都共席,没有坐下。 “你们也坐吧。”于都示意道。 “谢谢大人!”几名官员无不大喜,急忙坐下。 立刻有人拿来干净碗筷,于都一抬手,拿起筷子,夹向正中间一道红烧排骨。 周围围观的数百人无不羡慕。 果然还是官大的好,就算不是户部的,也能蹭顿大餐! “等等,于大人,您做什么?”陈言忽然叫道。 “什么?”于都一愣,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您这不太合适吧?”陈言惊异地道,“这些都是大伙儿吃剩的,您怎能吃这些?” “呵呵,说得也是。”于都眼睛一亮,暗赞陈言识趣。 的确,以他的身份,岂能吃别人家吃剩的?自当换新的来啊! 陈言转头看向旁边的流吏,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些剩菜剩饭撤下去!” 几名流吏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三两下功夫,桌上已经空空如也。 陈言含笑道:“大人,桌子已经给您腾出来了,您请用膳吧。” 于都看看什么也没有的桌面,惊愕道:“吃什么?”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吃大人自己带的午膳啊!” 于都一震道:“什么!你邀请本官用膳,竟然叫我吃自己带的东西?”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对啊,下官只是邀请您在这里用膳,没请您吃下官这些残羹冷炙啊。您是一品大员,自然不是我等可比,想必食膳也是极为丰富豪华,请吧,千万莫要客气,桌子已经给您腾出来了,您随便摆放。” 于都霍然起身,怒道:“陈言你!” 到这刻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在耍他! 他虽说比一般官员吃得好些,但也只是几道冷菜而已,真要端上桌来,在十几桌丰盛的宴席间吃将起来,岂不笑掉他人大牙? 第539章 想吃剩的您请说 陈言诧异地站起来:“于大人为何这么生气?难道您真的想吃我户部官员吃剩下的剩菜剩饭?若是您真的想吃我等吃剩的,那下官立刻让人给您端回来。” 于都肺都快气炸了,肠子悔得却青。 这厮一口一个吃剩的,还刻意加重了“剩”的字音,摆明就是嘲讽他! 大意了。 想不到这家伙一顿饭都能耍个心计,方才就不该一时冲动,坐了下来。 不,早前就不该过来找事,不然何至如此? “你……你给我记着!”他吼了一句,脸色铁青地转身就走。 吏部的几名官员也赶紧跟着灰溜溜地离开。 “于大人慢走啊,有空常来户部玩儿!”陈言举着鸡腿笑呵呵地挥手送别。 周围的人无不懵逼。 这家伙疯了吧? 如此得罪堂堂天官尚书,是怕以后仕途过于平坦,所以强行给自己增加一点难度吗! “来来来,咱们继续吃!”陈言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户部众人这才敢重新动箸,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 唯有俞连顺苦着脸坐到陈言旁边,叹道:“陈大人,您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啊。于大人是吏部尚书,可以说咱们所有官员都归他管,回头他要是给您使绊子穿小鞋,这……”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俞大人,忘了本官教你的了吗?” 俞连顺一愣:“大人说的是……” “我户部之人,绝不主动挑事,但若是有人敢无理取闹过来欺负咱,谁也不许给本官当缩头乌龟!” “吏部又如何?他们要是敢以公徇私进行报复,我户部也不是好惹的,本官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天子脚下,都为人臣,没有谁比谁高,听懂了吗!” 俞连顺看着陈言越说眼神越利,以及手上那鸡腿好像随时要朝自己砸过来,连忙道:“是,下官听懂了!” 陈言满意地转头看看周围其他人:“你们也都给我记着,明白吗!” 周围户部众人轰然应道:“明白了!” 自何大人入主户部,户部整个风格就主打一个逆来顺受,吏部就没少给户部找事,但户部却一直只能忍着。 想不到如今来了这么一位意气风发的大人,还敢硬刚天官尚书大人,给大伙儿出了一口恶气! 听他的,准没错! 四下里其他围观的人感觉像在做梦,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官都白当了。 从踏入仕途开始,所有人都秉承着一个基本原则,就是若想仕途通畅,巴结上官是必须的。 可这家伙简直是当官的一股泥石流,不但不巴结上官,还敢教唆手下官员跟人硬刚,还说什么没有谁比谁高,这不扯嘛! 人家堂堂正一品,任的还是朝中最要紧的官位之一,就是压死你从一品、正二品、从二品…… 你还敢说什么绝不当缩头乌龟,等回头于大人动手,你就知道厉害了! 就在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官员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小心地走到陈言面前,先行了个礼。 “下官兵部职方郎中肖祥,见过陈大人。” 陈言转头看他一眼:“肖大人有事?” 肖祥陪着笑脸道:“是这样的,下官听闻大人的户部有一种印刷之法,可以大大节省人力物力。您也知道,如今各部均苦于翻录誊写旧册之事,所以下官冒昧请教,不知可否也请大人替我们兵部印刷录册呢?自然,印银会照额给付。” 陈言眼睛一亮,转头道:“来,给肖大人让个座,添副碗筷!” 回头又热情地一把拉住肖祥的手,笑吟吟地道:“肖大人,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说!” 肖祥完全没想到这个刚刚才把于都气走陈大人,居然会对自己如此热情,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暗喜。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不到居然真的能谈,还能蹭一顿,赚大了! 两刻钟后,肖祥兴冲冲地回到兵部衙门。 “大人,谈成了!” 夏官尚书谢乾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看向肖祥。 “他这么爽快?”他喜道。 “对,下官按大人说的,和陈大人交涉了一下,陈大人立刻便答应了。”肖祥笑道,“只是印银有些高。” “多少银子?”谢乾问道。 “陈大人说,每百字五十文即可。”肖祥答道。 “百字五十文?未免有些高了。”谢乾微微皱眉。 大周的印刷业虽然不发达,但常见书籍印刷通常百字顶多五文左右,需要重新雕刻字版的则约在百字三十文左右。 百字五十文,就算是重新雕刻所有字版都高了,几乎外面手抄本的价格相近。 “陈大人说,纸张由他负责,保证使用的纸张比咱们现在所用的要好,而且防蛀效果也极为出色。并且对印刷结果担责,若是印刷结果有问题,将由他那边来赔偿。”肖祥将陈言的话转达了一遍。 谢乾闭上双目,心中盘算了一下。 兵部各种录册加起来,少说也有二百万字,而且一共要备录十套,加起来就有千万字。 那全部印完,那就得一万两银子往上。 但好处在于只要抄完一套原版,时间和人力上节省极大,而且不必担心第二套、第三套……等手抄时错误率提升的事。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对方敢接下印刷之事。 他其实早就考虑过除了第一套之外,其余的使用印刷。 但民间书坊不敢接这个单,皆因录册中什么字都有,很多字都得重新刻,太费功夫,用完可能就只能扔了,因为平时几乎用不到。 而且要印的都是朝廷文书,万一弄错了,还得担责。 所以这次看到户部竟然用这办法已经印完了仓部司的录册,谢乾忍不住派人过去探探口风,结果陈言还真答应了。 “行,就按这个价。”谢乾睁开眼,断然道。 “是,下官立刻去办!”肖祥应声道。 看着肖祥离开,谢乾轻吁一口气。 好在他没和陈言闹过什么矛盾,不然对方肯定不乐意帮这忙。 估计向吏部去问的话,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很快,兵部委托陈言印刷的事传遍了官事房区。 百字五十文,这个价格让各处衙门无不动心。 虽然是手抄本的价格,但却可以完美避过手抄本的问题,省下大量人力,相当合算! 第540章 化怨银 前脚肖祥去跟陈言签好了文书,交付了定银,后脚就有几个独立于六部的衙门来了人,全是询问印刷之事。 陈言相当爽快,统一按百字五十文的价格和他们谈妥了生意。 消息不断扩散,等到那几个衙门的人喜滋滋地离开,又来了一拨,都是各处衙门的人物。 不过十几笔生意加起来,还不如兵部一笔买卖流水大。 因为大周朝廷主要由六部组成,六部以外都是些闲杂衙门,规模、职权等全都不如六部,需要誊录的官册数量也少很多。 但蚊子腿也是肉,几百两的买卖也是钱啊! “卢大人,辛大人,二位慢走!回头有空常来户部坐坐啊!”陈言笑着亲自将最后两人送到外面,正要进去,一人又快步而来。 “陈大人!下官又来打扰了!”来者主动向他行了礼,赫然又是肖祥。 “肖大人,莫非是还有什么买卖照顾本官?”陈言精神一振。 “咳,是有笔买卖,不过……”肖祥欲言又止。 陈言会意,当即将他带了进去,与他单独在一间屋子里说话。 “陈大人,下官就不绕圈子了。我这次来,是受春官侍郎慕呈先慕大人所托,前来见您。”肖祥小心地道。 “慕大人?何事他不能直接来找我,竟要托肖大人转达?”陈言诧异道。 “咳,陈大人岂非明知故问?”肖祥轻咳一声,“春官尚书俞大人和陈大人不是有些那什么……” 陈言露出恍然之色。 “哈哈!我说是怎么回事,那是慕大人多虑了!俞大人是俞大人,礼部是礼部,如今俞大人已经辞官,一切便过去了。”他笑道。 “原来如此,那就好说了。”肖祥欣然道,“慕大人想问一问陈大人,不知道礼部是否也可以请大人代为印刷?” “没问题!”陈言爽快地道。 “那下官就替慕大人多谢陈大人了!”肖祥喜道。 “慕大人肯照顾本官生意,该我多谢他才是。本官一向心胸宽广,更不会将仇怨牵连到生意上。毕竟都是为皇上办事,我又岂能分出彼此?”陈言含笑说道。 “大人的胸襟,真是令人叹服。”肖祥由衷地道,“下官立刻去告知慕大人!” “对了,请肖大人转告慕大人,礼部印银每百字一百文。”陈言加了一句。 肖祥一愣,停了下来。 “一百文?”他迟疑道。 “对,一百文。”陈言肯定道。 “百字不是五十文么?”肖祥不解道。 “对礼部,就是每百字一百文。”陈言的笑容刻在脸上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这……这怕是慕大人未必会接受……”肖祥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有点头大。 合着他刚才白夸了,这哪是不计前嫌,分明就是还记恨跟俞世南的过节,故意要高价啊! “接不接受,是慕大人的事,肖大人只管转达便是。”陈言顿了顿,再道,“顺便麻烦肖大人再向慕大人说一句,如果是吏部要和本官做这买卖,价格是每百字二百文。” 肖祥张大了嘴。 二百文?! 这也太贵了! 想到方才于都和陈言的冲突,他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他暗暗庆幸起来。 还好兵部和陈言没闹什么矛盾,不然估计都拿不到这百字五十文的价格! 半个时辰后,肖祥离开礼部,回到了兵部衙门,径直去找谢乾。 慕呈先其实并不是直接找的肖祥,而是找的谢乾,后者将这事交给了肖祥处理。如今事情解决,他须得向谢乾禀报一声。 “如何?”谢乾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肖祥。 “禀大人,慕大人他居然答应了!”肖祥大惑不解地道。 价格高出一倍,慕呈先居然会答应,着实让他意外。原本他还以为慕呈先会暴跳如雷,然后断然拒绝才是。 “呵,这说明慕大人聪明。”谢乾哑然一笑。 “啊?多付了这么多,还聪明?”肖祥有点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价格高一倍,聪明人都不可能接受才对吧? “这多出的五十文,用处可比原本的五十文大多了。”谢乾意味深长地道。 “下官确实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肖祥听得满头雾水。 “这多出的五十文,乃是化怨银。” “陈言此人也算是大胆,这等于以印银为由头,公然向慕呈先索要银两。” “若慕呈先答应了,那以后陈言便会和他友善相处,不会再和礼部计较因俞世南而起的过节。” “反之,那以后慕呈先便须小心,陈言不会就这么算了。” “如今陈言此子如日中天,别看眼下只是从四品,可赈灾粮之事功劳甚巨。” “加上通元寺之事又立新功,用不了多久,皇上必会再破格提拔他。” “慕呈先想要继任礼部尚书之职,若是和陈言这人对着干,那以后必会十分艰难。” “毕竟黄相和俞世南都在陈言手上栽了跟头,他慕呈先除非比这二人更高明的手段,否则和陈言作对绝对不智。” “因此本官才说他聪明,答应了那百字百文的印价,等于是免除了一个大敌,甚至有可能修好。” 谢乾不疾不缓地说道。 肖祥听得恍然大悟,这个中的关窍,若非谢乾点拨,他还真想不透。 “那向吏部开出的二百文价格,莫非也是……”他不由说道。 “不错。”谢乾微微颔首。 “可这个价,于大人只怕不会接受……”肖祥迟疑道。 “呵,谁知道呢?”谢乾重新拿起笔,“于大人是不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知道了。” “可就算跟陈大人做了买卖,他真的肯不计前嫌吗?”肖祥不解道。 “谁知道呢?”谢乾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如今人人都知道和陈言的仇是有价格的,户部的买卖,这才下该会很热闹了。” 肖祥看着谢乾,心中忽生异感。 他也算是谢乾信任之人,因此对此前的事知道不少。 如今朝中那些地位最高的重臣或多或少都表现过对陈言的排斥,唯有自家这位尚书大人,从不明确参与其中。 难道他早就料到与陈言作对的后果? 第541章 把太后的人打了 傍晚时分,陈言才美滋滋地离开户部衙门,回家去了。 慕呈先亲自到户部与他签了印刷的合作文书,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如谢乾所言,他离开之后,没多久鸾台就派了人去户部。 之后是工部和刑部,再后来连凤阁内史韩兆坤,都派了人去。 俞世南跟陈言闹得那么大,后者都肯接礼部的买卖,自然其它官衙的买卖更不会推拒了! 陈言要的就是这效果,欣然跟所有人都谈妥了印刷之事。 至于价格,有了礼部和兵部打底,基本上来人都心里有些数。 没过节的,一律百字五十文。 有过节的,一律视过节的深浅从五十文到一百文之间不等。 来一趟户部做这么多单买卖,值! 自然,除了吏部。 这已经不是价格的问题,就算是百字五十文,于都为了脸面,也不可能找他谈这买卖。 陈言哼着小典坐着马车回到家,刚下车就看到卫靖站在院子里。 “陈大人,郡主令卑职前来,有要事相告!”一见到陈言,卫靖立刻上前道。 “书房里说话。”陈言有点意外,吩咐一句,带着卫靖去了书房。 不是有紧急之事,卫菡不会来找,难道是出事了? 到了书房,卫靖才说出一句:“大人,益王出事了!” 陈言微微一怔:“出事?什么事?” 卫靖沉声道:“今日在通元寺,益王被一名刺客袭击,被对方使诈用弩箭射伤了左腿。皇上已派了御医过去诊视,说是伤势虽然不重,但至少要将养一两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陈言一呆:“竟有此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详细说说,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 好一会儿,陈言才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时益王追击袭击者,结果没想到对方身上竟还有一把手弩,回身一箭,射在了益王左大腿上。 事后想想,当时对方刚开始用的弩箭,很可能只是用来迷惑益王用的,用完就扔到了一旁,造成他身上已无弩箭的假象,使益王疏忽了。 而那个袭击者趁着这机会,成功逃脱。 据小道消息,那个袭击者很可能是通元寺的余逆,击中益王时好像也被益王长剑击中,身上受了些不致命的伤。 陈言在书房内来回踱了两圈,停步道:“那今晚的见面呢?” 卫靖点头道:“公孙城已经知会郡主,暂时无法见面,只能择期再说。” 陈言沉吟道:“那此前说的举事计划呢?” 卫靖答道:“公孙城说,暂时计划不变,具体如何等益王的消息。” 陈言双眼微眯。 这意外来得还真是时候,偏偏就在益王答应见卫菡之时。 原本他已基本相信幕后确实是益王,但现在情况又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郡主觉得时机上过于巧合,不知大人如何看待此事?”卫靖探问道。 陈言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除了真的是巧合这种可能性外,还有另一个可能。 幕后之人不是益王,表面上让公孙城假意答应安排见面,暗地里却派人刺杀益王,造成后者受伤。 这样才好以益王受伤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拒绝和卫菡的见面,避免暴露。 关键就在那刺客身上。 只要找到他,审出是谁指使他,便可知道一切真相。 “可有那刺客的情况?”陈言问道。 “对方逃往天宝山后山,然后从早前布置在那里的勾索,滑到了百葬坟,借地势逃脱。目前只知道其大概身形,其它如相貌甚至男女等,都不知道。”卫靖有些无奈地道。 “无妨。彪子!”陈言喝道。 “大人,卑职在。”张大彪推门而入。 “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亲自去一趟天宝山,设法找出刺客的下落。”陈言吩咐道。 “是,大人!”张大彪应声而去。 卫靖看着他离开,愕然转头看向陈言。 京兆卫白天派了上百人在天宝山一带搜索刺客踪迹,都没任何线索,陈言派一两个人去那能找到什么? “卫靖,替我给郡主送句话,让她找公孙城谈一谈,就说她等不下去了,准备明天跟皇上请旨,允她离府去探望益王,看公孙城什么反应。”陈言回头对卫靖道。 卫靖回过神来,恭敬地道:“是!” 卫靖离开后,吟霜前来禀报道:“大人,太后今儿派了三拨人过来请您。” 陈言皱眉道:“你怎么回的?” 吟霜露出少许忧色,道:“奴婢依大人吩咐,称病婉拒。但第三次来的人非要入府探视大人的病情不可……” 陈言愕然道:“然后呢?” 吟霜神情古怪起来:“奴婢不敢拦,结果大管家出面,以对方擅闯私宅为由,把来人打了一顿,给赶出去了。” 陈言不禁莞尔。 郑妍确实干得出来。 吟霜愁道:“大人,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大管家可是把太后的人给打了呀!回头太后若是追究起来,那岂不糟糕?” 陈言哈哈一笑,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大管家顶着!对了,本官肚子饿了,吃饭吃饭!”说着出了书房。 吟霜愣愣地看着他背影。 连太后也不怕,大人的心可真够大的! 次日晨起后,卫靖已经带来了卫菡试探公孙城的结果。 公孙城没有阻止卫菡前往益王府。 只是请她莫要在有第三者的情况下,和益王谈起举事之事。 “呵,事情越发有意思了。”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每当他开始怀疑公孙城背后之人不是益王时,此人总能做出最合适的反应,将他的疑心减弱。 “大人,郡主问您,是否真的向皇上请旨,去益王府探视益王?”卫靖问道。 “不必了,要是公孙城问起,就说被皇上拒……”陈言正说到这里,突然神情一动,随即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好你个公孙城,跟本官玩这种花招!” “大人,您在说什么?”卫靖诧异道。 “那家伙起了疑心,反过来在试探郡主!”陈言冷笑道。 一时大意,差点被对方的花招瞒过! 估计是卫菡突然如此急切想要和益王交谈,使得公孙城起了疑心。 以他此前表现出的谨慎,按说很难这么轻易就同意卫菡公然去见益王。现在如此回答,显然有问题! 第542章 凤栖楼 若卫菡真的去见了益王,说明她确实是想去见后者。 若卫菡忽然不去了,那说明她只是在试探公孙城。 “那要不要干脆把他抓起来、刑讯逼供?”卫靖沉声道。 “不,对方是死士,早已抱着必死之心。若是贸然抓之,只怕还没问出什么,他便先自尽了,反而失了线索。”陈言冷静地道,“你告诉郡主,按正常流程派人向皇上请旨。现在对方顶多只是疑心,没有确证,演出戏骗骗他,让他放下心来即可。” 不出意外的话,卫菡是去见不了益王的。 她真得到皇上允准的话,公孙城肯定会设法阻止她。 就在这时,张大彪回来了。 “禀大人,已经找到刺客下落。”他禀报道。 一旁卫靖大吃一惊。 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 陈言却并不意外,问道:“怎么找到的?” “卑职到了天宝山,详细查看了当时动手之处的脚印,把刺客的脚印提炼出来。” “然后去查看了后山可能的几个下山口,成功在其中一个山口处找到了对方的脚印。” “那人十分谨慎,还未出山,便将身上用来伪装的京兆卫服脱了下来。” “估计他离开时,是以本来面目离开,而且离开的时间离益王遇刺的时间不远。” “卑职想着可能会有人看到过他,所以花了点银子,挨家挨户询问了天宝山后山山下的上百户居民。” “最终确认在那个时间点确实有几个人从后山出来,匆匆离开。” “卑职比对了其中最有可能的人,最终选定了一人。” “之后卑职顺着问来的去向,沿街询问,终于在追出十余里后,确认了他到了洛湖后便没再继续逃,而是躲了起来。” “以卑职估计,他该是伤势加重,怕惹来注意,因此暂时躲避。” “不过此人也算相当厉害,在天宝山上受伤之后,竟然不但成功逃出京兆卫的追捕,还从超过二百丈的山上下来,甚至还能逃出十多里。” “这份体力和耐力,除了咱们纳抚营的兄弟们外,还真没见过。” 卫靖张大了嘴,听着张大彪一点一点说出追查的经过,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得来的消息,说京兆卫认定对方有伤在身,难以下山,所以应该还没逃出天宝山,现在所有人手都还在后山上找寻。 可没想到,张大彪仅仅只有一个人,居然一晚上就找到了对方下落! 难怪郡主总说陈大人的手下了得,卫家军中大多数人都颇为不服,寻思着有机会跟他们较量较量,看看谁才更厉害。 现在看来至少在探察这一项上,卫家军和陈言的手下相比差了一大截! 陈言追问道:“查出他现在躲在哪里了?” 张大彪咧嘴一笑:“查到了,他在天黑前进了洛湖边的凤栖楼,从那之后到卑职回来禀报前为止,都没有离开。” 陈言一呆,旋即一拍大腿:“高明!” 凤栖楼并不是客栈,而是青楼,来往的达官显贵极多,别说京兆卫没查到那,就算查到了,也不敢贸然进去搜找。 张大彪再道道:“从昨晚进去之后,那人便没出来过。中间有两次叫楼里的龟公送去热水和饭食,就再没露过面了。我已让两个兄弟在那守着,谅他插翅难飞!大人,要不要我即刻过去把人给您揪过来?” 一旁卫靖越听越是难以置信。 这个张大彪平时老是跟着陈大人,一脸憨厚友善的模样,想不到居然已经查到了这种程度! 陈言心念数转,断然道:“不必,本官亲自去一趟!” 益王是否真是公孙城背后的主子,从这个刺客身上便可探知结果。 陈言不想再拖下去了,尽快确认清楚,才好决定如何处置此事。说不定还能省了卫菡的功夫,不必再辛苦演戏给公孙城看。 卫靖吃惊地道:“大人,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个人不但伤了益王,还能从京兆卫手中逃出来,身手绝不一般!您何必亲身冒险呢?” 陈言莞尔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官手无缚鸡之力,怕他把我宰了?” 卫靖有些尴尬地道:“这……” 陈言拍拍他肩:“放心吧,本官比任何人都怕死,若是没把握,绝不会置自己于险地。你且回去,有了消息,我再派人通知郡主。” …… 洛湖是京城最有名的地方之一。 不过它的有名不是那么上得台面,而是因为湖边分布着的大小数十家青楼妓寨。 凤栖楼就是其中最顶级的一家。 这座占地超过百亩的青楼,背倚方圆超过三千亩洛湖,风景怡人,楼里的姑娘更是怡人。 花魁凝若自是其中最惹人注目的那颗明珠。 凤栖楼的掌柜是个女子,年轻时是赫赫有名的名妓,年岁上来后到京城开了这家凤栖楼,凭着玲珑手段和调教出的姑娘,很快就成了京城最吃得开的人之一。 无论是楼内的姑娘龟公,还是来的客人,哪怕是达官显贵,都唤她是“芸娘”,反而其本名没几人知晓。 陈言到的时候尚早,凤栖楼还未开业,楼内的姑娘们大多还在睡觉,也有已经起来,伺候着昨夜在凤栖楼留宿的客人。 “哟,这位爷面生得紧,您是头回来我们凤栖楼吧?”见有人进来,一个龟公屁颠屁颠地迎了过来,“不过姑娘们还没梳妆打扮,您要不先喝会儿茶吃些点心,稍等一会儿?” 陈言没说话,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了过去。 龟公两眼大亮,慌忙接住,双眼发亮地道:“爷您真是出手阔绰,小人立刻去叫几位最动人的姑娘来侍候您,包您满……” 陈言摆摆手,道:“我是来找芳华院里那位客人的,你不必招呼,也莫要惊动其他人。” 那龟公一愣,看看手里的银子,连忙点头:“是,小的明白了!爷,我带您去!” 凤栖楼除了进门的主楼之外,后面还有十几座小院,芳华院正是那刺客所住。 陈言带着张大彪,正要往芳华院而去,蓦地一声尖叫,从楼上传了下来:“不!我宁可死,也绝不去!” 陈言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 这主楼一共三层,声音是从三楼传来的。 就在这刻,三楼上忽然人影闪动,随即一道人影猛地从楼上跃了下来,飞快坠向陈言! 第543章 他值一百万两 简直就像是瞄准他一样,直直砸向他头顶! “卧槽!” 陈言吓一跳,连忙朝后退。 “姑娘!” 三楼上,传来一声女子尖叫。 “彪子!” 陈言来不及多想,边退边叫了一声。 张大彪一个箭步向前,替到了陈言方才所站之处,马步微蹲,虎躯长探。 急坠之人惊呼声中,砰地一下落在张大彪怀中。 张大彪顺着势头一个侧滚,贴地滚出七八圈的同时大手尽量将对方头部护住。 停下来后,他从地上弹起来,将对方轻轻放开。 定睛一看,赫然是个认识的,凤栖楼花魁凝若! 凝若仍戴着面纱,但两眼通红,衣衫也被撕坏了一幅,颇为狼狈。她没想到跳下来居然没摔死甚至没摔伤,愣愣地看着张大彪。 张大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一扭身跑回陈言面前:“大人,是那个凝若姑娘,没摔伤!” 陈言抬头看看三楼,凤栖楼的主楼是三面环楼,中间一个上通到屋顶的大堂,周围三面都是楼体,三楼离地约有两丈多的高度。 从上面跳下来,实话说,除非正好头朝下,不然多半都是骨折啥的,想直接毙命没那么容易。 “蠢,简直愚蠢!”陈言看得直摇头。 “你……你知道什么!”凝若眼泪一下落了下来,“与你无关的事,你当然说得轻巧!若是还有办法,我也不想跳楼自尽啊!” “谁说你跳楼蠢了?”陈言莫名其妙,“我说你跳也不知道找个高点的地方跳,在这跳,下来顶多摔断腿,不但不能一了百了,搞不好以后还落个残疾。我要是你,就上天宝山,不管前山后山,跳下来绝对解决问题!” “啊?”凝若瞠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家伙认真的? 一旁龟公更是不能置信地看着陈言。 别的男人见到凝若受了委屈,第一反应绝对是好言安慰加义无反顾地帮忙。 可这厮竟然是骂她! 他真是个男人? 还是说他不喜欢女人? “不知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但既然你已经想自尽,那肯定是必须用死才能解决问题。” “所以我不反对你自尽,但请你有点公德心,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自尽好吗?” “至少,你别在我在的时候跳啊!我这还有急事,岂是耽搁得起的?” 陈言越说越是火大,说到最后简直是厉声呵责。 听得凝若更是泪如雨下,呜呜哭泣起来。 周围和楼上还有几个人走动,原本被凝若忽然跳楼的事吓得不轻,但现在惊吓情绪完全消失,只剩无语。 这特么是人说的话?人家都跳楼了,你不但不同意,还嫌人家跳楼不捡时候? 陈言犹不过瘾,仍在继续。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在我护卫有余力救你的范围内跳的楼,出于人道我不得不叫人救你。” “可我护卫有可能因此受伤你懂?” “他要真伤了,就算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 凝若没想到他居然考虑的是这个,忍不住哭道:“你胡说什么!他不过是个男人,我可是凤栖楼的花魁!你可知我的身银是多少?卖了我,买一百个他都够了!” 陈言嗤之以鼻:“你还真把自己当颗蒜了?我这个护卫,整卖的话起价一百万两,轻伤你至少得赔个十万两,重伤那起码五十万两起步,你确定你卖得了这么多钱?” 连一旁的龟公都愣住了。 一百万两? 凝若一时连哭都忘了,失声道:“不过是个护卫,居然想卖一百万两银子,你疯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传来:“贱人!你以为跳楼就能逃得过本公子的掌心吗?做梦!” 凝若神情娇躯一颤,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了龟公身后。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从楼梯上快步而下,身后跟着四个牛高马大的护卫,杀气腾腾地朝着凝若而来。 那龟公色变道:“二少爷,莫莫莫要冲动!” 贵公子冷喝道:“滚一边去!” 那龟公麻溜地转身就跑,一路跑到了大门口处。 凝若没人挡着,惊得转身想逃。 那贵公子劈手抓住她右腕,将她强行拖了回来:“逃?你逃得了吗!” 凝若尖叫道:“不!我死也不会跟你去的!放开我!你放开我!” 啪! 贵公子一记耳光狠狠搧在她脸上,瞬间把尖叫的她打懵了,脸上的面纱都掉了一半,露出半边迅速浮起红掌印的俏脸来。 “你想死,也得本公子同意才行!”贵公子恶狠狠地道,“敢给我玩跳楼这套,今儿起我就拿条狗链把你拴起来,看你还怎么跳!” 凝若捂着红肿起来的半边脸,眼泪又哗哗滚落下来,求助地看向周围。 然而楼上楼下的人早在这贵公子出现时,就全都吓得回身躲进了最近的屋子,这会儿外面空无一人。 唯有陈言和张大彪满头雾水地站在几步外。 “呵,想找人帮你?可惜,在这没人能帮你!”贵公子冷笑道。 凝若无助地望向那边陈言。 陈言眉头皱了皱,一抬脚,朝他们走来。 贵公子眼神一寒。 看来,有人活腻了! 凝若则是心中浮起一线希望,惊喜之极。 上次去陈言家吃了瘪,她深知自己在陈言眼中没半点吸引力可言,因此方才其实并不抱半分希望。 可想不到,他竟然肯帮忙! “你……”贵公子冷冷开口。 但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愣住了,愕然看着陈言带着张大彪从自己身边走过,朝着主楼的后门走去。 那里通往后院,想去芳华院只能走那。 四个护卫和凝若也全都懵了,愕然看着陈言没事人一样远去。 “呵呵,还算识相。”贵公子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冷笑。 凝若也回过神来,容色瞬变。 陈言要是走了,自己就真的完了! 她猛地从贵公子手中挣脱,踉踉跄跄地跑向陈言:“陈大人!您等等!” 四个护卫立马追了上去。 凝若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惊慌失措地几步截到了陈言面前,直直跪下:“陈大人!您救救我,凝若求……” 话还没说完,陈言已经从她身边跨过。 第544章 谁是废物? 凝若几乎疯了,这家伙当真是铁石心肠?!她情急下回身一把抱住陈言右腿,哀叫道:“您别走!” 陈言挣扎道:“松开!本官还有要事,没空跟你们这过家家,松松松开!” 连着蹬了好几下腿,居然硬是没能把凝若摆脱,反而拖着她往后门处走了好几步,地板都擦亮了。 贵公子和四名护卫无不看得哈哈大笑。 这家伙是有多怂,才怕成这样,一副唯恐被牵连的模样! 凝若眼见陈言怎也不肯答应,猛地一抬手,将自己另半边面纱扯了下来,露出完整的玉容,仰头凄叫道:“陈大人!您是凝若立誓之后,第一个看见我面容之人,从今日起,凝若生是你陈家的人,死是你陈家的鬼!”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倒贴也没见过贴得这么不要脸的,经过本官同意吗你就生人死鬼了! 而且话也未免说得太油滑了,立誓之后?合着立誓之前被看过就不算是吧?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吃这一套! 但那贵公子显然属于没脑子的那一群,见凝若竟将玉容给陈言看,他顿时脸色大沉,怒道:“你竟敢将只有本公子才能看的东西给其他男人看,我倒要看看,这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敢不敢拦我!把这贱人给我拖过来!” 四名护卫轰然应喏,其中一人一弯腰,一把抓住了凝若右脚踝。 凝若尖叫一声,忙不迭地蹬腿,可哪蹬得脱? 陈言脸色陡然一沉,蓦地反手掏出腰后连弩。 嗖! 不到五尺的距离,那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加上也没想到陈言竟会动手,登时被射中右膝,惨叫一声蜷倒在地! 现场瞬间一静。 凝若、贵公子和剩下三名护卫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向陈言。 陈言缓缓抬头,目光投向那贵公子:“你说谁是胆小如鼠的废物?” 贵公子一个激灵,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叫道:“拿下他!” 三名护卫正要动作,张大彪一个箭步上前,先一拳砸在一人肋骨上,喀嚓声中断了至少三四匹肋骨,那人惨叫倒地。 另两人大惊,放弃陈言,转身扑向张大彪。 张大彪轻松避过两人攻来的一拳一脚,左一拳砸在一人面门上,鼻骨断折声伴着惨叫声破空而起! 他再不理会那人,任他捂脸倒地时转身一把抄住最后一人挥来的拳头,咧嘴一笑。 那人全力一拳瞬间停在空中,骇然时,只觉对方陡然反向一扳。 喀嚓! 在他不能置信的目光中,他的拳头向着反方向折成了九十度,腕骨断折! “啊!”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痛得死去活来! 凝若看得花容变色,惊恐地朝陈言腿下缩。 天啊! 这也太残忍了! 张大彪随手将那人扔向贵公子,后者脸处血色全失,双腿哆嗦起来。 他这四名护卫是花了大价钱雇来,人人都是实力非凡,曾经还上过战场。 可没想到以三敌一,竟然没一个人挡下哪怕一个回合! 陈言看了凝若一眼:“现在你该相信我这护卫值一百万两了吧?” 凝若没想到他仍记着这事,一时目瞪口呆。 陈言再不理她,将手中连弩指向那贵公子,缓缓再道:“说,谁是胆小如鼠的废物?” 那贵公子还算有点脑子,想到对方手中的弩箭已经射了,现在里面空空如也,他立马转身就跑。 嗖! 一支弩箭擦着他耳边而过,钉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柱子上,箭尾微微颤动,箭头深入柱内近两寸! 贵公子浑身一僵,停了下来。 “最后一次:说,谁是胆小如鼠的废物?”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贵公子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颤声叫道:“我……是我!” 陈言冰容解冻,把连弩收回腰后弩套内,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嘛。人贵有自知之明,下回记得不要乱说话了。” 说完趁着愣住的凝若没留意,猛地把腿拔了出来,几步就出了后门。 楼上趴门后透过门缝偷看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这贵公子什么人物,他们一清二楚。 在凤栖楼,他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年轻人,逼得自承废物认了怂! 张大彪连忙跟了出去。 贵公子战战兢兢地转头看了一眼,见两人都已不在,这才长松口气。 随即又看向仍在地上的凝若。 凝若一惊,慌忙把面纱又戴回脸上,爬了起来,拎着裙摆跑出了后门,追向陈言。 贵公子狂吼道:“这笔账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凝若听到他的吼声,更是惊胆战,仓皇追向陈言。 陈言听得后面有声音,转头瞄了一眼,暗叫倒霉,停步转身。 他要去芳华院,这妞跟来干毛啊?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莫要把本官心中仅剩的好感给抹了。”他板着脸道。 “大人心中对凝若竟是有好感的么?”凝若跑到近前,吃惊地道。 陈言想了想。 “对噢,本官心里对你确实没啥好感,那就莫要让本官产生恶感。” 凝若眼泪不要钱般又掉了下来,盈盈跪倒。 “大人切莫误会,凝若追来只为提醒您一声,千万小心!” “方才那人姓娄名连,乃是凤栖楼的少东。” “他身后的,乃是京江会的大当家娄明昌,此人也就是凤栖楼的东家。” “您方才伤了娄少东家的人,此事他们必不会罢休,大人千万小心。” 陈言这才算明白为何那贵公子在凤栖楼内行凶,居然没人敢出头。 不过见凝若这么紧张,他不禁笑了起来:“京江会不过是个民间船帮,给他们一百个胆子,又岂敢对本官行凶!” 京江会他早有耳闻,是京江上最大的船帮,管着京江上下数百里的船运买卖,手上有超过三百艘大大小小的货船和客船。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凤栖楼的东家是这船帮的老大。 但就算如此,京江会终究也只是个民间组织,正好上面管它的官方机构,就是户部。 姓娄的不找麻烦还好,要是真敢再来纠缠,陈言不介意让京江会换换老大。 又或者干脆彻底解散。 反正船运买卖没了这家还有那家,市场上只要有需求,就永远不用担心没人接手。 第545章 要银子也不要我? 凝若见他毫不在意,有些急了:“大人有所不知,娄大当家可不只是个船帮老大,他可是当今圣上最器重的武将的结拜兄弟!” 陈言一呆:“最器重的武将,难道是……” 凝若重重地道:“正是宣国公!” 陈言表情古怪起来。 还真不知道荀羽飞有这么个结拜兄弟。 难怪一个民间船帮的老大,其子竟敢如此嚣张,原来是仗着身后有宣国公这座大靠山。 “当年叛乱之时,荀公爷得到京江会之助,才击溃了建州乱军,两人由此结交。您现在得罪娄爷,等于得罪宣国公,来日荀公爷若是回京,只怕就算是您,也挡不下他的怒火!” 凝若为求陈言重视此事,添油加醋地道。 她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 如今凤栖楼她是待不下去了,和娄连彻底翻脸,她一个弱女子,留在这只会沦为对方玩物。 唯有抓紧陈言这根救命稻草,才有一线生机! 哪知道陈言听完之后,反而又笑了起来:“呵呵,我还当是谁。行了,此事本官已经知晓,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凝若没想到他竟仍毫不放在心上,一把抱住他大腿,凄叫道:“大人,您究竟要怎样才肯收留凝若?” 陈言无语地转头看她。 这么喜欢抱大腿,怎么不抱她自己的? 看这架势,她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人到绝境啥也干得出来,别被她坏了自己的大事! 得想个办法赶紧把她打发掉。 陈言沉吟片刻,忽然道:“你有多少银子?” 凝若一愣:“大人问这话是……” 陈言直接打断她的话:“本官向来不喜欢玩虚的,想让我保你,行,拿银子来。” 凝若下意识道:“只要给银子就行?” 陈言干脆地道:“没错。” 凝若双眸越睁越大:“你宁可要银子,也不要我?” 陈言没想到她居然纠结这个,反问道:“那你是不是宁可要银子,也不要你自己?” 凝若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良久才道:“你要多少?” 陈言想也不想:“你有多少?” 凝若轻蹙秀眉,迟疑道:“五千两银子还是有的。” 陈言简短地道:“再见。” 说完,便要离开。 凝若急道:“一……一万两!” 陈言抛下一句:“你就在这好好想想,到底自己的命值多少钱,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头也不回地去了。 留下凝若呆跪在那,看着他和张大彪的背影远去。 不多时,两人已到了芳华院外。 张大彪朝安排在这的兄弟藏身处瞄了一眼,低声道:“大人,人还在里面。” 陈言点头道:“进去。” 院门反闩着,张大彪二话不说,一脚踹破。 蓬! 惊人的声响中,那门当场圆寂。 “怎么回事!” 里面传出一声女子惊呼。 陈言跟着张大彪进了院子,迎面就看到一张认识的脸,微微一怔。 一个秀丽女子正从里面跑出来看动静,看到陈言也不由一呆,慌忙上前盈盈一礼:“娥绿见过陈大人,不知大人为何不敲门,竟破门而入?” 赫然是陈言曾经见过的红牌姑娘。 陈言犹未说话,屋内传出一声冷语:“区区两人便敢破门而入,自是有把握让我无法离开,陈大人倒是颇有胆识。”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面色惨白、颇为儒雅的高瘦男子从屋内出来。 陈言欣然道:“本官就喜欢聪明人。” 那男子冷然道:“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大人在这周围想必已经布下了天罗地……” 陈言连连摇头:“不不不,说你聪明是因为你夸本官有胆识,能一眼看出我这优点的人不多了!” 那男子一愕。 这货如此,倒是让他没想到。 娥绿吃惊地道:“孙公子,陈大人,你们这是……” 那孙公子信手掏出一锭银子给她,道:“此处已没你的事了,出去吧。但在我走之前,不可将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 娥绿接过那锭银子,满心疑惑地答应一声,迟疑着去了。 陈言微笑道:“本官就开门见山了。你杀益王的理由是什么?” 那孙公子面无表情地道:“与你何干?” 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他自认为行踪足够隐秘,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追踪到这里! 这令他在对方破门时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决心先将对方击杀。 否则对方有这种令人惊叹的追踪之法,无论逃到哪里,都不安全! 陈言惋惜道:“这话就不显得不那么聪明了。” 说着,打个手势。 张大彪立刻大步朝孙公子走去。 孙公子冷笑道:“呵,不想再演戏了吗?”左手一翻,一把匕首不知从何处翻出,寒光闪掠中疾刺而去! 陈言叹了口气:“总有人心存侥幸,可惜了。” 张大彪侧身一让,以毫厘之差避过那匕首的同时,一巴掌照着他左脸呼地搧了过去。 孙公子没想到他避得这么轻松,虽惊不乱,仰头避让。 就在这刻,张大彪脚下一勾。 啪嗒! 孙公子惊呼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张大彪居高临下地露齿一笑:“还来吗?” 孙公子震惊之极,贴地一个翻滚,滚到两丈许外才弹身跃起,怒道:“再来!”挥匕朝张大彪扑至! 方才大意了! 没想到对方长得五大三粗,一副铁头娃的模样,居然上来就使虚招,表面上攻他上盘,实则勾他脚踝,让他吃了个小亏。 但这种虚招可一不可再,对方休想再用同样的招数击倒他! 片刻后。 啪嗒! 张大彪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孙公子:“还来吗?” 孙公子难以置信地仰望着他。 他一生与无数人交手,从没见过这种打法! 没有任何套路可言,所有动作都是简单实用,以最短的路径攻他要害,迫他不得不闪避时,又在下面勾他脚踝一脚。 而且他这次明明已经刻意留意下盘,居然又没有躲过! “我不信!” 他低嘶一声,翻身而起,便要再攻。 啪嗒! 张大彪看着重新倒回地上的孙公子,又露出憨厚笑容:“还来吗?” 第546章 专攻脚踝可还行 孙公子脸涨得通红,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一回他连手都还没出,居然就被对方放倒了。 而且仍然还是勾脚踝,就像这厮根本不会其它攻击方式一样! 摔得倒是不疼。 只是伤害性虽然不大,可侮辱性太大了! 没理由两人实力差距这么大,他可是历经无数杀局的顶尖刺客,为何在对方面前竟如此孱弱? 不! 他绝不相信! 一刻钟后。 孙公子倒握匕首,喘息如牛,惊恐地隔着五尺之距看着张大彪。 其实体力消耗并不大。 但这也特么太吓人了! 他这辈子见识过各种打法的对手,却从没见过哪个人专攻脚踝的! 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又被放倒了十几次。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流程,他攻,对方闪,然后勾。 前后不超过三个动作,他就再一次倒地。 而且对方明显是想要戏耍他,虽然回回都把他放倒,却一直没下重手。 此刻他已经再没抢攻的想法,满心不解。 明明没有受伤。 明明手上还有他最得心应手的武器。 明明身上还有几件暗器。 可他却感觉自己像光溜溜地站在对方面前的小孩,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如何?想好好回答本官的问题了吗?” 一旁,陈言笑眯眯地道。 孙公子心念一转,倏然转向,扑向陈言! 这个护卫太厉害了,那就攻他的主子! 后者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拿他为人质,逼杀这护卫! 刷! 还隔着三尺之距,孙公子便是一匕首挥向对方咽喉! 但这一下只是虚招,他没打算这么早就杀了对方,毕竟还要拿这厮当人质。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陈言向后一退,居然轻松避过了他这一匕首。 孙公子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卧槽这什么情况,这货怎么动作跟他那个护卫一样敏捷?! 难道此人竟是深藏不露? 这念头还没落下,脚下突然被人一勾。 啪嗒! 孙公子又倒在了地上,傻了一般望着陈言。 居然……同样的招数! 陈言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他:“如何?” 孙公子颤声道:“你……你怎么……” 陈言接过话头:“本官怎么这么厉害是吧?其实原因很简单,不是本官厉害,是你太菜。” 孙公子自尊心受到极大侮辱,怒道:“你说什……” 陈言眨眨眼:“毕竟你吃了本官精心为你准备的麻沸散,虽然吃得不算多,但让你战斗力减个七八成,还是可以的。” 孙公子一震道:“什么!” 陈言抓着他握匕的右手,抬了起来:“自己看吧,你这手都软成什么样了。” 话刚说完,匕首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孙公子如梦方醒,脸色大变! 的确,为何自己竟是手上发软,连握紧匕首都办不到? 陈言放下他手:“麻沸散有发作周期,你现在该是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别说本官一大老爷们儿,就算就地找个姑娘过来,你也只能任由摆布。” 孙公子震惊道:“你何时让我吃下那什么……难道是娥绿?!” 他来这之后,确实吃过一些东西。 为免被人发现,他都是让娥绿给他要的饭菜。 最大可能,就是娥绿和眼前此人一伙,给他下了药! 陈言哈哈一笑:“她要是知情,在你这种多疑的人面前岂不露馅?不过你警惕心确实该再加强一些,早上送来的饭菜都是些大盐大油的菜,你居然没起疑心,啧啧……” 孙公子回想之前吃的早膳,更是剧震。 当时要来那些饭菜时,确实味道挺重。 如今想来,那显然是对方有意而为,以菜肴的浓烈味道掩盖里面加入的药物! 他到这之后,认定自己已经摆脱了追捕,加上身上有伤,所以戒心放松了些。可没想到,这么一点疏忽,竟然便中了招! “来,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陈言蹲在他旁边,双手肘在膝上,托着脸悠闲地问道,“你杀益王的理由是什么?” 张大彪查到这里后,打探清楚对方在这的情况,随即便花钱买通了厨子,借机给孙公子要的饭菜下了药。 外围留在这监视的兄弟则确认了孙公子确实已经吃下那些饭菜,否则陈言岂会轻易来这? 孙公子脸色数变,蓦地一把抓起掉地上的匕首,便要朝自己喉咙割去! 陈言轻松地抓住他手腕,把匕首夺了过去。 孙公子急了,张嘴便想咬舌。 陈言早有准备,把匕首反过来,将匕柄直接塞进他嘴里。孙公子顿时咬在匕柄上,崩得满口牙生疼,哪还咬得了舌头?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彪子,上嘴套!” “是,大人!” 片刻后,一个皮制的嘴套被套到了孙公子嘴上,套子的中间是一个约鸡蛋大小的布球,硬塞在他嘴里,迫他没法咬合,只能一直大大地张着嘴。 “唔……唔……” 孙公子既惊又窘,双手想要把那嘴套取下来或者扯断,却根本没法办到。 “甭想了,这可是用特制的藤丝加固的,拿刀割都得割半天。” “而且六道缚索多向加固,你想直接取下来更是没门。” “后面还加了锁,你想打开它,只能靠我护卫手里这把钥匙。” “此乃防咬舌自尽的神器,现在起没本官允准,你想自杀也没门!” 陈言得意洋洋地道。 “你……唔……” 孙公子扒了半天没效果,听到他的话,眼前不由一黑,险些昏过去。 防不防自尽还是小事。 关键是……这玩意儿戴上后,他口水就没法控制,不断往外滴,这一会儿功夫,前襟都湿透了! “不过,宁可自尽也不说任何事,你倒是让本官看出些东西来。”陈言眯着眼看着他,“公孙城能找来你这样的帮手,让本官不禁好奇他身后还有多少同党。” 陡听“公孙城”三个字,孙公子眼神瞬间一僵! 陈言心下再无疑问。 原本只是试探,但试探得到了最好的反应。 这家伙果然和公孙城是一伙的! “你大概是觉得,只要死了,就不会透露任何消息。” “可惜你错了,一个人即使不说出来,行为反应也能透露很多信息。” “倘若你是为私仇刺杀益王,怎可能像个死士一样自杀得如此果断?” 第547章 这他娘的 孙公子脸色一片惨淡,几次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只起一半就倒回地上。 麻沸散的药效渐渐发挥到了最强,他整个人已经出现明显的软弱无力,别说杀人或自杀,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所以本官可大胆假设,公孙城故意先答应让卫菡见益王,以避免她怀疑幕后之人是否是益王。” “然后再让你行刺,使益王受伤,使见面不得不取消。” “至于为何你们不肯让益王见卫菡,原因很简单。” “因为益王和你们根本不是一伙的,对吗?” 陈言悠悠地说道,目光始终不离对方眼神。 孙公子想要反驳,可嘴根本没法说出话来,眼神里全是着急。 “呵呵,看来是本官猜对了。” “这趟来值了,搞清了益王之事。” “彪子,把马车弄进来,将人带走。” 陈言长身而起,吩咐道。 既然益王无辜,那就得弄清楚他们嫁祸给益王的原因,以及幕后真正的指使者。 所以这个孙公子还有用,得带回去,但他现在这模样不能让人看到。 不然让京兆卫的人知道了,回头跟他要,又横生枝节。 张大彪应声而去。 陈言看了看周围,挺幽静的一个小院,假山小塘花圃竹木样样俱全。 凤栖楼这方面整得挺不错,难怪那些文人雅士都爱往这逛,在这租个院子点两个妹子侍候着,逍遥又自在。 正胡思乱想,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随即,一个男声响起:“赖大人,就在前面的院子,请立刻将院子封锁,以免让对方逃脱。” 陈言一震。 有人来了! 另一个有些不耐烦的男声响起:“乌尔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吩咐本官了?来人,把院子给我围起来!” 纷杂的脚步声迅速由远及近,在院子外散开。 陈言听后面这声音耳熟,略一沉吟,已然记是谁。 京兆府衙那个少尹,赖进忠! 京兆卫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陈言心念急转,朝两边围墙的方向各打了一个手势,随即猛地扑向地上那绵软无力的孙公子。 绝不能让京兆卫将人带走! 他力气远不如张大彪他们,没法轻松将孙公子抱起,因此只好站在对方身后,双手自其腋下穿到其前胸,准备将其拖进屋内。 但就在他刚把孙公子拖起来时,突然一下愣住了。 这手感为何有些…… 他下意识两只手抓捏了几下,的确,对方作为一个刺客来说,这胸肌确实挺凶的,只是未免有些过于柔软了。 他陈某人从不练武,胸肌都比这货要结实。 “唔……唔……” 孙公子整张脸瞬间羞至通红,咿咿唔唔地发出些声音,但却因为嘴套没法说出整话来。 外面脚步声已近,陈言来不及再多想,赶紧拖着他退进了屋子。 “这门怎么坏了?难道有人抢先一步?”赖进忠警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人,不对啊,那是个刺客,谁没事来抢这啊?”有人疑惑地道。 “蠢货!此人伤了益王,先抓到他者必得重赏,懂吗!”赖进忠斥道,“赶紧进去看看!” “是!” 屋内,陈言死命拖着孙公子往卧房躲,不得不说这厮胸肌虽然软,但确实正好利于他抓握发力,倒是挺方便。 孙公子一直试图挣扎,奈何浑身乏力,只能任由摆布。 到了卧房,陈言累得满头大汗,将他扔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了。 但听对方脚步声,起码也有二三十人,自己这边又不能正面应战,否则被对方认出来,回头不太好交待。 只能尽量在不被对方认出来的情况下逃脱。 外面的人全神戒备地进了院子,接着进了屋,开始逐间搜索。 陈言无奈,回身看了看,只得拖着那孙公子钻进了床底。 鼻端忽然嗅到一缕轻微的体香。 陈言一愣。 这种香味他可太不陌生了,那是属于女子的体香,倒是头一回在男人身上闻到。 孙公子挣扎起来。 陈言怕他弄出动静被外面的人听到,索性一翻身,压到了他身上,压着他四肢不让他动弹。 孙公子双眼半睁半闭,脑子里一片昏乱,但脸上红晕却越发浓烈起来。 陈言跟他脸对脸,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压在他身上,感觉他身子好像挺软和…… 而且那股若有若无的体香还不断刺激着他,让他居然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家伙当个兔儿爷,倒是挺不错的,俞世南那厮肯定喜欢。 他正胡思乱想时,突然一震。 不对劲! 为了压着对方,他不得不和对方正面紧贴着,但却没有感觉到对方有男人那标志性的物件! 陈言心中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禁伸手探去。 片刻后,他双眼猛地瞪圆。 卧槽! 真的没有! “原来你……”陈言震惊地道,“是个太监?!” 孙公子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难怪长得这么秀气斯文,原来你根本不是男人!”陈言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唔……唔……”孙公子又忍不住唔唔起来。 “我懂你的痛,身为男人,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何其痛苦!”陈言感慨了一句,突然又是一愣。 手又动了动。 “唔!”孙公子因为麻沸散而原本半睁半阖的双眼,瞬间瞪圆! 陈言不能置信地呆在原地。 不对劲! 太监顶多就是切了,可他这明显不对啊! 另一个奇怪的想法涌了起来。 难道…… 陈言忍不住从他身上起来,几下解开了他的裤腰带,把他裤子往下一扒。 “唔!唔!唔!” 孙公子快疯了,拼了命地想要说话,同时还全力扭动腰肢,想要阻止对方的动作。 可他虽拼尽全力,实际表现出来却只是微微挣扎了几下,根本没法影响陈言的动作。 陈言已经看清一切,不禁张大了嘴。 我勒个去! 原来他不是太监啊! 第548章 胸肌没有肌 “孙公子”几乎直接晕过去。 身下凉嗖嗖的感觉,带来的不只是凉快,更是羞耻和屈辱! 这个狗官,竟然看到了…… “这……这怎么可能……” 陈言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仔细确认了一下,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幻觉。 这光靠阉割可变不成这样。 放他前世,至少还得加个变性手术才行。 这个“孙公子”,原来不是公子,是个妞啊! 他没法相信,定定神,把手顺着对方衣摆探向其上伸去。 立刻摸到了一层层的布条。 裹布! 陈言呼吸都快停了,摸了片刻,找到裹布扎紧的地方,给对方解开。 长长的裹布被扯出来后,他抓了几把,色变道:“原来你真是个女人!” 原来这姓孙的是女扮男装! 有可能是为了行事方便,也可能是为了隐藏身份,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掩盖得挺成功。 陈言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打击。 他识女无数,居然看走了眼! 难怪对方胸肌那么软…… 裹布裹着时,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出来,只有上手的时候能感觉到。 现在去了裹布,居然一手难握,看来本钱也是颇为丰厚。 孙公子感觉到他手指居然一直在活动,又羞又怒,终于忍不住,眼角滚落一滚泪水。 这家伙太可恶了! 明明已经确认了她是女儿身,居然还有那乱动! 外面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陈言一惊回神,赶紧停了手。 彪子他们到底在干啥,这么久还没动静! “给我好好搜!衣柜里、床底下,全都不能放过!”外面一人吼道。 这下不只是陈言,连孙公子也屏住了呼吸。 完了! 外面全是大男人,要是找到床下,岂不是又要多出几十个把她看个精光的男人?! 一双大脚走到床前,其主人先在床上拍摸了几把,然后便要弓腰查看床底。 陈言一咬牙,摸出连弩。 实在没法,只好正面硬刚了! 总之,这个孙公子绝对不能落到京兆卫手里! 蓦地—— “啊!什么人!”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大白天蒙着面,不是刺客就是刺客同党,给我抓!”赖进忠的大叫声随即传来。 那正要弯腰查看底下的京兆卫慌忙转身,和同伴一起拔出武器,跑出了卧房。 陈言暗松口气。 终于动手了! “小心!他在你后面!” “哎哟!我的腿!” “给我上!冲!” “不要怕,他们只有两个人!” …… 陈言从床底下钻出来,从窗户朝外面偷看了一眼,只见两个蒙着面的人正和一群京兆游斗,边打边朝外面退,转眼间两人便退到了院外。 赖进忠提着刀,站在京兆卫的后面,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众人追击,亢奋之极。 方才正让人搜找时,这两个蒙面人突然从院子左侧的一间屋子里冲了出来,不用问,肯定是刺客和其同党! 只要能抓着他们,这功就到手了! 不多时,京兆卫也全都追到了院外,听声音越来越远。 一道身影从院门处奔了进来,赫然正是张大彪。 “大人您在哪?马车已经备好了!”张大彪冲进屋子,低呼一声。 “我在这边!过来搭把手!”陈言招呼一声,回身从床底下把那孙公子拖了出来。 张大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突然看到一个半果的身子,大吃一惊,连忙退了出去。 “我的妈呀!大人您果然有这爱好!” “爱你个蛋!她是个女人!”陈言骂道。 “啊?我瞧瞧……”张大彪又探头进来。 但陈言已经几下把她裤子穿好,没让张大彪看到任何实在货。 孙公子原本羞愤难当,可突然见陈言这么做,不由一愣。 落到对方手中,她本来已经抱着不知会受多少凌辱的觉悟,可没想到这个方才占了自己不少便宜的狗官,居然帮自己遮掩了起来。 陈言没理她,转头对张大彪道:“那两个兄弟不知道能拖多久,抓紧时间,把她弄出去!” 张大彪答应一声,轻松地将孙公子扛上肩,和陈言转身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但却没往前门,而是转身跑到了一处围墙下。 “前门外全是京兆卫,大人,咱们得从这里出去。”张大彪解释道。 “甭废话,赶紧开门!”陈言催促道。 孙公子满头雾水地看着墙,这上面哪有门? 张大彪猛地一脚,狠狠踹在围墙上。 蓬! 墙体上顿时破了个大洞。 孙公子大吃一惊,这人力气也太大了吧? 只怕,就算是自己没被下药,也很难敌得过对方! 张大彪几脚把墙体踹出一个可供人进出的洞口,钻了出去。 陈言跟着钻出,只见外面原来是凤栖楼外的小巷,马车静静地停在那。 上车后,张大彪一扬马鞭,马车扬长而去,转眼消失在巷子尽头。 车内,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小床上的孙公子。 不得不说,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她时,她还挺标致。 只是那嘴套有点…… 她那张圆张的小嘴,以及不断从嘴边淌下的唾涎,予人一种sm即视感。 “大人,对方没有追上来。”外面传来张大彪的声音。 “奇怪,京兆卫啥时候这么能干了,居然能查到那里。”陈言回过神来,有点疑惑地道。 “卑职刚才在外面偷听到了几句,好像是京兆卫里来了个擅于追踪的人物,找到了这里。不过一时匆忙,卑职也没听全乎。”外面张大彪答道。 “想不到京兆卫里面也有厉害人物。”陈言有点意外,原本以为京兆卫全是废物,原来也有不废的。 “大人,咱们现在去哪?”张大彪问道。 “去郡主府。”陈言早有打算。 “啊?去那?可这人不是公孙城那厮的同党么?被他看到怎么办?”张大彪愣住了。 “本官便是要让他看到!”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妞一心想着求死,要从她身上直接审出什么来,只怕有些困难。 只好走另一条路了。 上次张移死后,公孙城没有任何异动,但随即益王便被这孙公子行刺。 可见他必有某种秘密的通信手法,能将消息通知同党。 既然如此,那就换种做法,让公孙城知道刺客已经被他抓住。 第549章 这位先生是? 为免情报泄露,公孙城必然会通知他同党,让人来救或者杀了这个孙公子。 到时候,只要抓住来救人的人,就能继续顺藤摸瓜,查出幕后指使者是谁! 一旁床上的孙公子眼中透出复杂之色。 可无法出声更没法逃跑,也只好闭上眼睛,苦思逃脱之策。 两刻钟之后,凤栖楼闹翻了天。 京兆卫将里里外外全给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 王知余赶到后,赖进忠将此前那两个蒙面人出现的事说了一遍。 “抓到了吗?”王知余急切地问道。 “回大人,没有……那俩三转两转,不知道转到哪个院子里去了,卑职正令人搜找。”赖进忠忐忑地道,“不过……” “不过什么?”王知余皱起眉头。 “有处院墙塌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从那里逃走。”赖进忠吞吞吐吐地道。 他带着人去追那两个蒙面人,结果追了半刻钟,便追丢了对方踪影。 后来搜找时,发现了被张大彪踹破的围墙。 他之前赶来凤栖楼时,带的人只有五十来人,只封锁了前后门,没法兼顾围墙,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破墙而出。 凤栖楼的围墙乃是双层砖墙,就算拿铁锤砸,也得砸半天,所以正常情况下,没人会选择这么做。 相比之下,爬墙反而轻松得多,虽然围墙足有两丈许高,但想想办法还是能翻出去的,不知道什么人居然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路。 “没用的东西!”王知余怒道。 本来听到禀报,说找到了刺客的下落,他还心里欢喜,想着说不定能借这机会讨好益王。 结果赖进忠居然把人给追丢了! 就在这时,一人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大人,让卑职去吧。” 王、赖两人看向来人,前者惊喜道:“乌尔多,你有办法找到?” 那叫乌尔多的京兆卫恭敬地道:“卑职去了那院子,嗅到一些气味,其中最浓的一种正是在那里住了一晚的刺客所留。此外,还有几道不同的气味,卑职或可凭此追查到对方下落。” 王知余大喜道:“你果然有用!便依你之言行事,赖进忠,你和他一起去,务必找到刺客及其同党的下落!” 赖进忠满心不情愿地道:“是,大人。” 乌尔多是京兆府刑狱司的佐尹,专责刑查,原本算是他的下属。 但最近一段日子,京兆府衙内传出风声,说王知余有意提拔乌尔多。他要是升上去,最直接的就是顶掉赖进忠这个顶头上司少尹。 这厮今日跟着王知余去了天宝山,居然带着他们追查到了这里。 这货的鼻子简直比狗鼻子还灵,让他去负责,说不定真的能再次查到刺客的下落,立下大功,把他这个少尹顶下去。 因此赖进忠是万般不愿乌尔多经手此事。 但王大人有了吩咐,他也只好乖乖听命,心中却在盘算,路上干脆找个机会,让这家伙追踪失败。 虽然这样一来,自己也立不了功,但至少能压得下乌尔多,也算值! 同一时间,英武伯府。 陈言的马车从侧门进入府内,卫靖上前迎接,见他安然无恙地下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 “郡主呢?”陈言下车第一件事就是问卫菡。 “回禀大人,郡主被皇上召入宫去了。”卫靖禀报道。 陈言一呆,随即反应过来。 他让卫菡假装向唐韵申请去探视益王,看来是因此被唐韵召入宫中。 话说卫菡被关禁闭,当然就是因为听从陈言的吩咐放走公孙城一事。现在既然唐韵已经知道原委,自然也差不多该放卫菡出府了。 不过时机上不巧,只好先在这里等一等。 张大彪将孙公子从车上拎了下来,卫靖错愕道:“这位头戴奇特面罩的先生是?” 陈言喜道:“你也觉得他是男子?” 看来自己的判断能力没出问题,卫靖也没看出她是女子。 卫靖一呆:“难道他不是?” 陈言哈哈一笑,将前后大略说出,卫靖惊奇地道:“什么!她就是那个刺客?大人居然已经把她抓住了?!” 陈言拍拍他肩:“不错。先找个屋子把她关起来,等郡主回来再说。” 不多时,孙公子被关入后院一间客卧内。 陈言估摸着药效也差不多该过去了,叫张大彪从马车上的暗柜里又弄了点麻沸散,泡了水,直接从嘴套灌了进去。 呛得孙公子连连咳嗽,喷出不少,但大多数还是喝了下去。 “这是何物?”卫靖好奇地问道。 “麻沸散,一种可以外敷也可内服的麻药,用来治病用的。这女人身手了得,所以给她定时服一下,免得她乱来。”陈言解释道。 “何不将她绑起来?”卫靖疑惑地问道。 “因为绑起来就没法脱她衣服了。”陈言随口道。 “啊?大人您这是……”卫靖傻眼了。 这是不是也太那啥了点? 这里可是郡主的家,陈大人是郡主的男人,居然在这就想…… “你瞎想啥呢!”陈言失笑道,“她受了伤,得先处理一下,处理伤口不得脱衣服?” “是卑职想多了……”卫靖尴尬地道。 “公孙城现在在哪?”陈言话锋一转。 “就在府中。”卫靖立刻道。 “务必保证让他知道刺客已被本官抓住,但不可外泄。”陈言叮嘱道。 “是,我明白了!”卫靖会意。 “你们出去吧。”陈言这才转身看向孙公子。 后者瘫在床上,眼中透出厌恶和恐惧之色,挣扎着想往床的另一边翻逃。 “逃?落进本官的手里,你还想逃?”陈言狞笑道,一把抄住她脚踝,将她拖了回来。 “唔……唔!”孙公子无力地挣扎着,眼角泪珠又滚落一滴。 她不怕死。 可是要是死前被这种畜牲侮辱,她没法接受! 什么治伤,她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肯定是打着治伤的旗号,想要占自己便宜! 张大彪和卫靖退出屋子,将房门锁死。 陈言搓着手兴奋地道:“来,告诉本官,你的伤在哪?” 孙公子哪说得出话来,唔唔作声。 陈言一拍脑门:“瞧本官这记性,忘了你没法说话。无妨,那就全脱了,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哈哈!” 第550章 老奸巨滑 皇宫,议事房。 唐韵俏脸一沉,道:“于爱卿,这次你又想参奏陈言何事?” 周围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于都也算是够头铁的,明明知道最近皇上因为朝臣针对陈言的事心中不悦,现在竟然还敢参奏他! 而且众人也都清楚于都想要参奏什么。 昨日陈言在户部衙门外大摆宴席,搞什么闻所未闻的“团建”,于都吃了亏丢了面子,他要参奏的肯定是此事。 但这事说实话,顶天了算浪费粮食,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哪还不浪费?更何况陈言如今正在处理赈灾之事,皇上了不起叱责他一通,根本不可能重罚。 只听于都跪在地上,道:“禀皇上,臣并非想要参奏陈言,而是昨日听得户部有一办法,可以将如今朝廷官册翻誊之事大大降低人力物力的消耗,还能节省不少时间,故想请皇上明鉴,并予以推广。” 众人无不一呆,随即恍然大悟。 好你个老狐狸! 丝毫不提受辱之事,藏起了自己的私心,但实际上这看似光明正大的提案,暗藏玄机。 昨日陈言跟朝廷各部都签下了文书做起了买卖,价格虽高还能接受,唯独对吏部开了个没法接受的价格。 陈言此举,就差直接开口说“我就是不想与你于都的吏部做买卖”了。 于都什么性子,岂能容忍这种事?屈服于高价是不可能的,这必然超过预算,要他自己掏腰包自然不可能。 可是,如果将此事上奏皇上,由皇上来处理,便是另一回事! 至少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于国于家有利之事,唐韵肯定不会排斥,反而会大力支持。 只要她支持,允准朝廷所有机构都和陈言做这买卖,那就只有两种结果。 一是统一了价格,由朝廷和陈言合作,陈言便不敢再收于都高价。 二是仍然还是各谈各的,吏部也单独出百字二百文的高价,这个时候此计之妙就凸显出来了。 由于是唐韵亲自批准,于都完全可以向户部申领百字二百文的公务银,让这笔钱全部从国库内支出! 如果何进尧不肯批了这笔支出,那就将此事闹大,让唐韵得知。 一旦唐韵清查此事,便会发现陈言的定价完全是按仇怨深浅来定的,也就是以公徇私! 以她的性子,任何人在公务中夹杂私情,都必然会惹来她的震怒! 到时候,于都就可以笑看陈言被皇上惩处了! 此时唐韵诧异道:“什么办法?” 于都当下将前因后果悉数说出,但却刻意避过了陈言已经和其它衙门谈妥了买卖之事,更没提对吏部收取高价之事。 说完后,他还感叹道:“陈郞中竟有如此厉害的印坊,令人佩服。朝廷此次官册翻誊规模浩大,若能与其协作,不仅能为国库省下大量的支出,也能节省大量人力与时间。朝廷官员更可将精力用于其它国事,两全其美。” 唐韵想到陈言青山县的繁荣,想必印刷之事是交给了那里的印坊,不由点头:“于爱卿所言甚是!此事便由朕稍后召他一谈。” 正常情况下,于都提议此事,她会委任于都与陈言一谈。 不过这俩情况特殊,她了解陈言,要是让于都去谈,保不齐出什么幺蛾子,还是自己谈比较妥当。 毕竟,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她不想让朝臣间的矛盾影响到。 于都垂下眼皮,避免眼中的得意之色被皇上发现。 陈言啊陈言,你以为一点小伎俩,便能难得住本官?呵呵!这次有皇上助我,看你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唐韵进了御书房,已经在那里等了良久的卫菡连忙上前行礼。 “臣拜见皇上!” 唐韵摆摆手,道:“坐。说罢,忽然要去探望与你没什么交情的益王,所为何事?” 卫菡当下便将和陈言商议之事说了出来。 唐韵听完,神情古怪起来:“看来,最近你二人倒是走得挺近。” 卫菡有些心虚地道:“不是皇上允他来找臣的么?” 唐韵轻哼一声,道:“朕是允他与你商谈公务,但若是私情的话……” 卫菡早就得了陈言叮嘱,晓得现在不是吐露的时候,忙道:“请皇上放心,臣绝不会以私废公。” 唐韵定睛打量她片刻,忽然眼神有些狐疑起来:“你似乎有些不同?” 卫菡心中一震,强笑道:“臣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要说她有什么不同,其实只有一件事——上一次两人见面时,她还是处子之身,如今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已经不是了。 她在家乡听说过,有些奇人异士确实能凭外貌就看出一个人是否还是处子。 难道皇上也有这能耐? 唐韵摇摇头:“不对,你和以前确实有些不同,少了些英武之气,多了些,唔,怎么说呢,似乎妩媚了一些。” 卫菡眼皮猛地一跳。 竟是在这里露出了破绽! 这些日子初承恩泽,她沉溺个中滋味,女人家的气韵日渐浓烈,自然在眉眼神情上有些变化。 换了是别人,或许很难察觉她的变化。但唐韵和她这些年几乎是日同行、夜同寐的情谊,对她极为了解,竟然看出了这一点! 她勉强道:“或许因为臣这些日子在府中学了些女红之事?” 唐韵错愕道:“你学女红做甚?” 卫菡强撑道:“臣被禁闭在府中,实在闲得无聊,就找了些事来做。” 唐韵不悦道:“你在怪朕关你的禁闭?” 卫菡连忙道:“臣没这个意思,确实是闲得无聊。皇上也了解臣的性子,这么关着真的比杀了臣还难受……” 唐韵轻吁一口气,道:“确实也差不多了,也罢!即日起你便可自由出入,不必再关在府里了。” 卫菡喜道:“多谢皇上!” 这样一来,就不用等陈言来找她,她就可以去找陈言了! 唐韵接着道:“但你切不可再对陈言有心思,此人好色贪财,非君子之风,绝非良配!” 卫菡惊道:“皇上!” 唐韵坚决地道:“此事不必再说!如今你或许会怨恨朕,但未来你必会明白朕的苦心。” 卫菡嘟起小嘴低下了头。 忍! 反正生米早就煮成了熟饭,将来等连孩子都有了,你皇上总不可能还拦着吧? 唐韵知道自己语气有些重,放软了语气:“朕不是危言耸听,你可知陈言这家伙有多好色,近来竟然还接近玉儿!” 第551章 这妞不按套路出牌 想到这件事,唐韵就火大。 这家伙竟连她心爱的妹妹也敢动! 要不是陈言实在是能耐通天,屡次助她解决大危难,她非让这家伙好好吃点苦头不可! 卫菡忍不住道:“不是的,是玉公主非要去找他,不是他主动接近玉公主的。而且据臣所知,陈大人已经刻意在避着玉公主了,可是玉公主非要接近他,他又有什么办法?” 唐韵吃惊地道:“你怎知道的?” 卫菡不假思索地道:“臣听陈大人说的。” 唐韵失声道:“他说你就信?你也太好骗了吧!” 卫菡甜甜一笑:“他不会骗我的。”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不会骗你? 只怕回头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 “而且,玉公主这次忽生怪病,群医束手。要不是陈大人妙手回春,公主可能就……”卫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哼,现在玉儿仍然没好,他的法子有没有用谁知道?”唐韵没好气地道。 她收到玉儿生病的消息后,立刻就派了御医过去。 结果御医去了之后说,被玉公主赶回来了! 详细一问,唐韵才知道玉公主吃了陈言那什么丹药,从那之后就拒绝任何大夫的诊治,只相信陈言的治疗。 唐韵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妹妹一根筋,但在这件事上后者如此信任陈言,仍让她十分恼怒。 这可是自己的性命啊! 拿这来赌,万一赌输了怎么办?陈言他又不是神仙! 可她后来亲自去了宁王府一趟,却始终没能改变玉公主的想法。 劝到最后她火了,下旨强行让御医为玉公主诊治时,后者却哭了起来。 逼得唐韵没法,只好依她,这才让玉公主转霁为笑。 唐韵算是看出来了,玉公主中陈言的毒已深,想要改变她的想法,只怕很难。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很疑惑。 卫菡有救世济民的梦想,陈言所会的东西能办到这一点,她对陈言倾心可说顺理成章。 可玉公主和卫菡不同,她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对世间俗事并不感兴趣,属于那种清高孤傲的类型,到底是怎么被陈言这家伙俘获芳心的? 只是这段日子事务繁忙,她一直无暇去探究。 此时看卫菡这模样,一时估计也听不进去她的良言苦口,唐韵只好转移了话题:“不说此事了,关于公孙城和益王,你们下一步准备如何做?” 卫菡老老实实地道:“不知道,臣没细问他。” 唐韵叹了口气。 英武伯是没救了。 什么也不细问,完全听陈言的,这都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了。 午后,陈言才算搞完一切。 孙公子刺杀益王时被后者刺伤,伤并不严重,只是位置有些羞耻。 她伤在臀上。 原本她已经做了简单的治疗,无奈再次动手后伤口撕裂。要巧不巧,陈言又给她喂了麻沸散,她一直没察觉伤口的恶化和疼痛。 等到陈言找到她伤口位置时,那里绑着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了个透,触目惊心。 对于外伤处理,陈言有相当的心得。 倒不是他学过医,而是刚到青山县上任时,地广人稀的青山县连个大夫都没有,他不得不靠着自己菲薄的一点急救常识,给县里受伤的百姓包扎。 当时青山县吃饭是个大问题,很多百姓只能上山采草药或者打猎,跌落山岸、绊摔、被野兽咬伤等可谓家常便饭,没有大夫,他只好亲自上阵。 倒不是他非要干这事,而是跟青山县百姓相比,他那点薄得可怜的急救知识都能算得上医识渊博了。 这也让他下定决心,必须要把医疗发展起来! 天天看那些血腥模糊的伤口,害他食欲至少减了两成,这种苦差事必须找人接手。 完事后,陈言擦了擦额头汗水,感叹道:“三天不练手生,想当年本官处理这种伤势顶多一刻钟,现在居然要这么久,累死我了。” 孙公子满面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要不是身上软绵无力,她现在就要把他给宰了! 伤虽然治了,可这家伙在她身上着实探究了个遍,说他只是为了治病,那绝不可能! 完事后,陈言把她扔在床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把玩起手上一条精致的链子。 这是方才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个项链,但却有个锁头,纯金制造,还有精美的花纹,不是一般人家能有。 细看时,锁头的底部刻着几个大周古体文字。 “家宁国兴,安泰祥和。”陈言勉强认了半晌,念了出来,又在锁头另一侧看到几个更加细小的字,凑上去认了半晌,“益宁坊制。” “唔!”孙公子见他拿着那链子,神情有些着急起来。 “这链子不是便宜货,还标明了制作的作坊,要查到它的来历应该不难。”陈言自言自语地道,“本官很好奇,这条链子背后到底有怎样一个故事。” 孙公子眼中透出恨火,狠狠瞪着他。 只是麻药作用上来,她一对眼睛瞪没片刻就差点阖上,再怎么努力也只给人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 陈言见她这模样,心念一动,把张大彪唤了进来,拿钥匙将她的嘴套解开取下。 孙公子嘴崩了半天,早就麻了,解开后好半晌才合得上。 “还……还给我!”她一缓过劲,立刻挣扎着想要夺陈言手里的链子,但身子乏力,挣起少许就又倒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第一反应是先咬舌头呢,居然是先要这个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他当然不怕她又咬舌自尽,以她现在的麻药上头的状态,能说话就不错了,想咬断舌头根本不可能。 “那是我……我的东西!你要是敢弄坏它,我……我饶不了你……”孙公子有气无力地叫道。 “行啊,只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便将它还你。”陈言眼睛眯成细缝。没想到她竟对这链子如此在意,对于一名死士来说,确实有点难以想像。 “真的?行,你问便是,我说!”出乎陈言意料,孙公子竟爽快答应下来。 陈言意外地看着她。 这妞不按套路出牌啊,正常情况下,她不是该嚎几句什么“我死也不会说”之类的话吗? 第552章 真假难辨 陈言皱皱眉,道:“第一个问题:你本名是什么?我指查户籍都能查到的那种。” 孙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出来。“孙聆,聆听的聆。” 陈言动容道:“这个名字别说还挺好听,谁给你取的?” 孙聆神情一黯,低低地道:“家父。” 陈言点头道:“好,第三个问题……” 孙聆一愣,愕然道:“你还没问第二个问题。” 陈言笑了笑:“已经问了,你也答了。” 孙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傻眼了。 那个问她名字谁取的,居然就是第二个问题?这也太随意了吧?! 陈言没等她反应过来,便道:“第三个问题,你和公孙城背后的真正指使者,到底是谁?” 孙聆一震,张大了嘴,却没说出半个字。 陈言把那链子套手指上,在空中甩了几圈:“看来这东西是时候回炉了,怎么也有二三两金子吧,到时候再铸个夜壶啥的,也算极致奢华享受了。” 孙聆大惊,叫道:“我不是不肯说,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言莞尔道:“跟我玩话术,你还嫩着点,三句话内你不说出点建设性的话,我就把这链子当你面砸了!” 孙聆脱口道:“我不认识什么公孙城!”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他是说了得有建设性,可没让她只有建设性啊! 到现在还跟他这否认自己和公孙城的关系,当他傻的吗? 孙聆哪看不出他不信?急道:“我真的从没听说过公孙城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说,还是你之前在凤栖楼说起!” 陈言哈哈一笑:“还搁这装呢!当时我提这名字,你眼神就不对,分明就是震惊于本官能知道你和他认识。” 孙聆快哭了:“我确实震惊,可震惊的是你莫名其妙提了个不认识的名字啊!” 陈言一呆。 她的神情反应,不像是作伪。 假如不预设立场,她这话似乎也合理。 想到这,他沉声道:“那你为何要杀益王?” 孙聆眼中透出道道恨火:“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 陈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那你为何被抓之后就要自杀?” 孙聆凄然道:“你要是见过我母亲受过的屈辱,就不会问我这问题。三百多名军士,轮流对她……整整一天时间……” 陈言盯着她的眼睛,却完全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 他追问道:“那我之前问你为何杀益王,你怎不肯好好回答?” 孙聆叫起了冤:“你问起益王,我以为你是他的人,再多说有什么用?难道那个禽兽还能因为我说出真相就放过我?” 陈言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又肯回答?” 孙聆看着他手中的链子:“那是我母亲给我的遗物,我怎也不能让你玷污它。更何况,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显然不是益王的人。” 陈言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喃喃道:“这么说,你这个时间来刺杀益王,真的只是个巧合?” 哪知道孙聆却道:“当然不是!我在京城足足潜伏了半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好一点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他身手比我预料中强了不少,最终功败垂成,唉……” 说完神情间说不出的沮丧,显然为没杀了益王而深感懊恼。 陈言长吁一口气:“这么说,真是个误会了。” 孙聆无奈地道:“杀益王,我绝不否认。但你若以为我是什么公孙城的同党,那就是个误会。” 陈言眼珠一转,将链子塞回她衣内,道:“行,这答案我接受。” 孙聆松了口气。 却见陈言忽然一笑,又把手摸进她衣内。 孙聆惊道:“你干什么!” 陈言把链子又给摸了出来,笑眯眯地道:“本官兑现承诺,将链子还给了你。但本官可没说过,不会再从你身上把它抢出来,哈哈!” 孙聆惊怒交加,怒叫道:“你无耻!” 陈言哑然一笑:“这算什么无耻,若本官发觉你方才的话有假,你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无耻。彪子,把她铐起来,嘴套一并戴上。” 不多时,卫菡的书房内。 “大人,这是个平安锁,常有人些人家给家里新生小孩儿弄的,意在保平安。有钱人就弄金制的,没钱人铁制的甚至泥制的都有。”卫靖一边翻看那链子一边解释道,“像这个金锁,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能有。” “原来如此。”陈言有点尴尬,他还以为是项链,确实没见过这种玩意儿。 “制作这金锁的是‘益宁坊’,不过卑职没听过,不知道是哪的工坊。”卫靖说着将金锁递回给陈言。 “能制作这种东西的很可能是在官府登记入册的作坊,回头我找个人替我查一查。”陈言接了过来。 “大人,她的话可信吗?”张大彪忍不住问道。 “可不可信,看公孙城是否找人来救她就知道了。”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人暂时就关在这里,每日定时给她喂麻沸散。若她撒谎,那公孙城一定会尽快找人来救。” 通常人在说谎时会有很多微表情,陈言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但这并不绝对。 孙聆说话时看不出在撒谎,但如此巧合,陈言实在难以相信。唯一办法,就是让事实来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有一点他可肯定。 她对那金锁确实极为重视,必是对她极有意义之物。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统领!外面忽然来了大群京兆卫,说咱们窝藏了什么要犯,非要入府一查不可!”外面传来一名护卫的声音。 陈言微微一愕。 居然又被他们追来了?京兆卫到底用什么办法追到这的? 超过二百名京兆卫此时分别堵住了英武伯府的所有出入口。 王知余带着众人站在正门外,愕然看着从里面出来的陈言等人。 “下官陈言,见过王大人。”陈言笑眯眯地行礼道。 “陈大人怎会在这?”王知余吃惊地道。 陈言如今无论在京城还是在朝廷都名气极大,纵然两人没有直接接触过,王知余也认得他,心里不禁有点犯怵。 这可是个浑不吝的主,怎么会在英武伯的府中? 第553章 他是刺客同伙! “下官有要事来此拜见郡主,可惜她不在。不知大人来这是为何事啊?”陈言目光扫过周围的京兆卫,“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想抄了郡主的家哩。” “不敢不敢!”王知余吓一跳,这家伙上来就给他戴帽子,他哪敢接,赶紧分辩道,“我等是追拿行刺益王殿下的要犯来到这里。” “要犯?不可能吧?”陈言一脸惊奇,“下官在这等了半天了,从没见过什么要犯逃到这里。卫靖,你见过?” “禀大人,方才卑职已经询问过府内护卫,没有见过。”卫靖恭敬地回答。 “王大人,你也看到了,我等确实都没见过什么要犯,不知你是如何知道要犯逃到这里的?”陈言从容道。 “乌尔多!”王知余皱起眉头,唤了一声。 “卑职在。”乌尔多连忙从后面走了过来。 “你确定犯人是逃进了郡主府?”王知余问道。 “大人,绝对没错,小人还敢肯定是从侧门进入的,此刻那刺客的气味还留在那里。咦?”乌尔多说到这,忽然嗅了嗅,忍不住朝陈言走了两步,朝他身上嗅了几下。 “你干什么!”卫靖上前挡住了他。 “乌尔多,你在做什么?”王知余也奇道。 “大人!此人是那刺客的同伙!”乌尔多陡然色变,猛地拔出佩刀,退后了一步,刀尖指向陈言叫道。 “什么!”王知余大惊,不由看向陈言。 “你胡说什么!”卫靖见乌尔多拔刀,吃了一惊,几乎同时拔出佩刀,喝道。 “我绝对不会嗅错,此人身上的气味,便是在凤栖楼刺客所住之处出现的气味之一!”乌尔多叫道,“他必是那刺客的同伙!” 王知余瞬间色变,连忙朝后面退开两步。 赖进忠等京兆卫也是大惊,纷纷拔刀,在他身前形成护墙,把陈言等人逼住。 卫靖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种奇人异士,这下麻烦了! 实在没办法,只好来硬的了! 对方人数虽众,但府内的卫家军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人,就算交手,倚着地利,也绝不会吃亏! 英武伯府门口的几名护卫见势不妙,立刻也拔刀扑前,想要护住陈言。 这可是郡主的玛拉,既定的未来男主人,岂能出事! “干什么!退回去!” 陈言陡然一声冷喝。 众护卫吃惊地看着他,卫靖更是大感意外,忍不住道:“大人,他们这……”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京兆卫就算再大的胆子,难道还敢当街击杀朝廷命官?不必紧张,各回各位,勿离职守。” 卫靖无奈,只得令众护卫退回去。 转头一看,却见张大彪一脸轻松地站在陈言身后,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由心里暗奇。 难道他不怕陈大人出事? 陈言看向乌尔多,道:“这位说本官是刺客的同伙,有何证据?” 乌尔多沉着脸道:“本人能嗅出每个人身上不同的体味,你的体味和带走刺客之人完全相同,便是证据!” 陈言莞尔一笑:“你好像不太明白什么叫证据。所谓证据,是指正常人一看便能肯定其可靠性的东西。你说你凭气味嗅得本官是同伙,请问这里还有谁人能证明你的话可靠?” 乌尔多一愣:“这……”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就好比本官现在说,我一种非凡的能力,能看出你心中的想法。你是受人指使,故意诬害本官。但是,除本官之外无人能证明我有这种能力,难道本官便能依此定你之罪,对你刀兵相向?” 乌尔多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陈言朝王知余看去:“王大人,你不会也会轻信这种无人可证实的话吧?” 王知余一时语塞。 乌尔多的能力,他自然是有数的。 可是陈言的话确实也在理,无人可以证明,那就很难定罪。 要是换了普通人家,他索性直接让人进去搜找,把刺客搜出来就行了。 可这是英武伯府,没有足够证据,他岂敢擅入? 陈言摊手道:“大人不说话,下官就当大人默认了。您这些手下无凭无据,就凭此人一句毫无根据的话,便要对本官痛下杀手,未免有些过分了吧?如今京兆卫在京城,行事竟是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吗!” 说到最后时,他语气已然转冷,听得众京兆卫面面相觑,手中的刀不由放低下去。 乌尔多胀红了脸,叫道:“大人,卑职绝计不会弄错!” 王知余一时犹豫起来。 赖进忠见状,急忙退到他身边,悄声道:“大人,要是弄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知余皱眉片刻,才扬声道:“把刀都收起来!陈大人,你说得对,是我下属无礼了。但事关重大,本官也不能不谨慎一些。我即刻去向王爷禀报,该如何处置,由他定夺。” 陈言双眉一扬:“这么说,在王爷定夺之前,你京兆府的这些人,仍要围在郡主府邸外面?” 王知余不假思索地道:“这是自然。” 陈言脸一沉。 “简直荒谬!” “郡主是何许人,战功无数,名满天下!” “若是被人看到这么多京兆卫一直围在这,让人看到怎么想!” “百姓若是因此以为郡主是行凶为恶之人,坏了声誉,请问是你王大人担得起这责任,还是你京兆府衙的这些人担得起!” 这些京兆卫绝不能留在这! 不然万一公孙城真找来同党,也不敢入府救人啊。 王知余不由看了看周围,因为他们围着英武伯府,远处的路人已经有不少聚集在一块儿,远远地看着热闹。 “这……”他迟疑起来。 “大人,其实撤也没关系。”赖进忠低声道,“咱们只要在远处设几个暗桩,让人盯着出入口。若是对方心中无愧,自然不会有事;若对方有鬼,必会趁咱们撤走之后,赶紧将刺客送走。到时候咱们连进府都不用,便可将刺客抓住!” 王知余听得动容,连连点头。 “撤!” 不多时,京兆卫纷纷撤离。 卫靖这才松了口气,上前道:“大人,想不到您如此胆识过人,方才要是对方稍微冲动一点,只怕……” 第554章 请随便搜 陈言哂道:“王知余这人贪功好名,行事优柔寡断,焉敢乱来?本官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街动朝廷命官一根指头!” 卫靖惊奇地道:“原来大人对王大人竟看得如此透彻!” 陈言暗忖你手上要是有京官的那些资料,自然也能看得透彻。 不过这事倒让他警醒起来,确实有点低估京兆卫了。 对方竟然有那种鼻子跟警犬似的手下,难怪之前能追到凤栖楼,现在又能追到这里。 不过这件事仍未结束,对方必不肯乖乖离开,想必是暗中派了人盯着。 如此一来,公孙城就算想找人来救,也极为困难,于他的计划大大不利,得想个办法才行。 回到府内,卫靖忧心道:“大人,对方必会再来,是否该把那个刺客送走?” 陈言摇头道:“现在送走风险极大,对方必定在暗处安排人手,监视伯爵府所有出入口。” 卫靖坐立难安道:“那岂不危险?下次若是益王亲自来,岂不麻烦?” 陈言微微一笑:“办法多的是,不必慌乱,本官小施一计,便可令对方手足无措。你附耳过来。” 卫靖疑惑地凑近,陈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卫靖听着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这法子听着靠谱! 不一会儿,陈言回到了关押孙聆的那屋子,进去后反手将门关上。 孙聆身上药性仍在,不过她显然抵抗力颇为了得,居然仍没昏迷过去,只是浑身乏力,难以控制自己的肢体。 “唔……”见陈言进来,戴着嘴套的她无法说话,只能有气无力地吱唔作声。 陈言笑眯眯地走近,抓住她衣领,猛地一发力。 嘶! 竟直接把她衣衫撕下一幅! “唔!”孙聆眼睛一下睁圆。 坏了! 这家伙难道兽性大发,想要…… 果然,陈言没有停,双手连挥,不一会儿就把她衣衫撕撕成了数十块,片缕不剩。 孙聆几乎晕过去,只能尽全力蜷起身子,挡住羞地。 “不要怕,本官只是见你身上太脏,想给你洗个澡。”陈言和颜悦色地说道。 洗澡? 孙聆越发惊恐起来。 这家伙果然是兽性发作,想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再……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卫靖的声音:“大人,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陈言应了一声,将地上的碎衣收拾起来,开门出去,片刻后提着一桶东西回来,手里的碎衣变成了一件裙子。 孙聆定睛一看,懵住了。 桶里赫然是一桶黑色的稀泥! 陈言把她从床上抱到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桶里的稀泥就往她身上抹。 “唔……唔!” 孙聆不断挣扎躲避,但软弱无力的她哪躲得开?不片刻已被抹了一身,雪白的身子生生变成了泥人一般。 她也不算洁癖,可身上涂满这些,仍是难受得要命。尤其是闻到泥土里似乎有些臭味儿,更是难以忍受。 更令她惊恐的是,这家伙不是说洗澡吗?为何反而把她涂这么脏?难道他有什么变态癖好,要把她弄成这样再折磨? 涂抹得差不多后,陈言才把那裙子套到她身上,道:“差不多该睡个好觉了!”叫来张大彪,又泡了一杯麻沸散,这次还加大了剂量。 灌孙聆服下后,过了不到一刻钟,她再撑不住,沉沉睡去。 陈言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差不多了!” 又过了一刻钟,王知余骑着马再次回到了英武伯府前。 但这次在他身旁,多了一个脸色微微泛白、相貌威武的男子。 赫然正是益王! 陈言带着卫靖和张大彪迎了出去,恭敬行礼:“不知殿下亲自,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说着忍不住朝益王左腿看去。 这家伙左腿受伤,居然还骑着马来,确实够硬。 益王高踞马上不动,冷冷道:“乌尔多!你确信刺客已进入英武伯府?” 车外,乌尔多肯定地道:“卑职有十足的把握!” 益王淡淡地道:“那就好,来人,将英武伯府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乌尔多,你带人随本王入府搜找!” 陈言吃惊道:“王爷!这里可是英武伯府,您要是贸然入内搜……” 益王眼中厉芒闪过,道:“一切责任,本王一肩担下!” 陈言神情一变,欣然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随便搜吧!”说着带着卫靖和张大彪退到了一边,摆出一副任君进入的模样。 益王剑眉微锁。 这家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百般拦阻,想不到答应得如此爽快。 不过箭至弦上,不得不发,他唯有道:“进去罢!” 乌尔多立刻当先而行,一边嗅一边带着京兆卫从侧面进入,益王和王知余则骑着马,跟在后面。 陈言和卫靖、张大彪跟在一旁,卫靖不禁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虽说陈言的法子他觉得可行,但事到临头,仍不免有些紧张。 万一的万一,如果失败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乌尔多入府后,连个犹豫都不带,一路飞快地顺着气味的去向追踪,不多时已经到了关押孙聆的那屋子前。 “启禀王爷,刺客就在里面!”他回身禀报道。 “你肯定?”益王问道。 “卑职敢以性命担保!那气味一路进来,就是进了这屋,和在通元寺及天宝山那边的气味完全一致。”乌尔多沉声道。 “好,进去搜!”益王下令道。 当下十几名京兆卫立刻上前,推开房门,入屋搜找。 乌尔多跟着进入,仔细嗅了嗅,更是信心大增! 整个座中,数这里气味最浓烈,而且气味也没有离开,对方必是藏在这里! 屋外的院子里,王知余看着陈言,心中冷笑。 这家伙刚才舌绽莲花,那么能说,现在在王爷面前,怎么不说了? 一会儿等把人搜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旁边马上,益王冷眼斜瞥陈言,见后者气定神闲,眉头不由微锁。 乌尔多乃是一位奇人,当初加入京兆卫后,不知道多少次证明他的鼻子比狗儿更加灵敏,他既然肯定人藏在这里,定然无误! 可是,为何陈言如此镇定? 第555章 刺客上天了! 不一会儿,乌尔多在里面嚷道:“殿下!刺客从窗户跑了!” 屋子里,没有刺客的身影。 但是窗户却开着,乌尔多到处嗅了一遍,最后发现那气味从窗户处延伸到了外面。 王知余呵呵笑道:“跑?跑得掉吗?追!”说着还得意地看了陈言一眼。 陈言一脸疑惑地道:“这怎么可能?下官在这从早上待到现在,确实没见到有刺客。” 益王冷冷道:“有没有刺客,追上去就知道了。” 此前监视的京兆卫已经确认,一直没有任何人离开,就算刺客逃跑,也肯定是在府内换地方躲藏而已。 有乌尔多的灵鼻,对方绝对逃不掉! 乌尔多带着人直接翻窗而出,他的鼻子是天赋异禀外加艰苦训练,即使是在很复杂的环境中,比如人群里,也能分辨出特别气味的目标,更何况这府内根本没多少人,嗅起来更是轻松。 一般只要没有恶劣天气的影响,比如暴雨、大雪、酷暑等影响,气味的停留都可以达到数日,才会渐渐消散。 即使有人拿扇子可劲儿扇,也得好半天才能把人停留时的气味扇散开。 靠着这个能力立下多件大功,他才从京兆卫的底层,一路爬升上来。如今已经遥指少尹之位,这趟益王遇刺,只要能找到凶手,他必能拔升! 因此更是不遗余力,务要找到刺客下落! 益王行动不便,王知余便跟着众人一起随着乌尔多寻找,只见后者出了窗户后,跑到一堵围墙下,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向上望:“刺客上墙了!” 这墙高达一丈许,乌尔多一个冲刺蹬着墙面爬到墙头,那气味顺着墙头一溜走,走了一截,忽然又下了墙,但是却是上了临近的一处屋顶。 “这刺客还挺灵活。”乌尔多嘟囔了一句,踩上屋顶,但体重摆在那,不小心踩碎了几片瓦。 “没事,只要抓着刺客,这些都不是问题!继续追!”王知余在下面叫道。 “是,大人!”乌尔多答应一声,跟着气味在屋顶上窜行起来。 瓦碎之声不断响起,他连着过了几间屋顶,不知道踩碎了多少片瓦,前面气味终于下了屋顶,落到了院子里的栏杆上。 仔细一看,居然又回到了最初那屋子所在的院子。 益王和陈言仍在那,愕然看着从屋顶跳下来的乌尔多。 乌尔多连忙禀道:“殿下,这刺客十分狡猾,显然是故意在这里绕圈子,想要混淆卑职的鼻子,不过无妨,他休想逃脱!” 陈言憋着笑,道:“乌大人真是睿智能干。” 乌尔多哼了一声,继续跟着气味追,很快又到了另一边墙头,翻了出去。 就这么又追了半晌,王知余等人跟在后面越来越惊。 这刺客果然不一般! 别人走路都走地上,就他不是上墙就是上屋顶,要不就是爬栏杆翻假山,进出屋子不走门专走窗,也太灵巧了! 难怪把益王打伤后能跑掉,确实实力超凡! “到了!”乌尔多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连忙拔刀上前,只见他一脸古怪地蹲在那,前面赫然是围墙,墙根处有个约巴掌大小的洞口,通往府外。 王知余愣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那洞问:“你是说,他从这洞出去了?” 乌尔多有点挠头,道:“难道他竟然会传说中的缩骨功?” 卫靖一直跟在后面,忍着笑道:“这怕是功夫造诣得有点深才行。” 周围的京兆卫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那洞别说人了,就算是狗子,也得幼犬才能钻得出去,什么功夫能让人缩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外面有自己人监视,如果对方从这出去了,肯定会被发现。 王知余沉着脸道:“再到各处找找!” 乌尔多虽对自己的鼻子信心十足,但也是满头雾水,只好转身各处找寻起来。 不一会儿,他突然在院子另一角惊喜道:“这里也有刺客的气味!” 王知余喜道:“这么说他还是没出府,追!” 乌尔多顺着墙根爬到墙头上,突然愣住了。 下面王知余催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乌尔多震惊地转头看向他:“大人,情况不太对啊……这气味,向着天上去了!” 王知余愣了一下,失声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 人又不能飞,除非那刺客是神仙。 可他要是神仙,还用得着躲? 所幸在周围找了一圈,乌尔多又喜道:“大人,又找到了!” 王知余已经没了之前的兴奋,皱眉道:“你这回好好确认确认,别又给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不一会儿,乌尔多追到一扇门外,肯定地道:“他绝对是从这进去了!” 王知余无语地看着他。 周围京兆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唯有赖进忠幸灾乐祸地道:“乌大人说得这么肯定,不如开门看看?” 乌尔多拔出佩刀,单手推开了门,警惕地踏了进去。 然后就傻眼了。 “里面”人来人往,不说行人如织,也是三五成群,骑马的坐马车的步行的,应有尽有。 这哪是什么“里面”。 赫然是英武伯府的外面大街!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都绿了。 方才追得着急,一时没发觉,这特么原来是伯爵府的后门! 乌尔多回到后门内,看着脸色难看的王知余,张了张嘴,额头汗珠滚落,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乌尔多,你这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王知余压着火气问道。 “不可能的,大人,卑职这鼻子绝对正常!”乌尔多擦了把汗水,也是满心纳闷。 “那你给本官解释解释,那刺客出了门后,去了哪?”王知余恶狠狠地问道。 “这……”乌尔多没敢说出来。 实际上他在门外发觉那气味顺着大街去了,但现在说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 后门口外面有京兆卫监视,对方只要出来,就肯定会被发现! 难道……自己鼻子真有问题? “乌大人,你这为了立功,可真是卖力啊。” 赖进忠似笑非笑地道。 这话点醒了王知余,他上下打量了乌尔多一番,露出狐疑之色。 乌尔多不会是立功心切,鼻子其实出了问题,却硬撑着不说吧? 第556章 埋地里了 “行了,回去见王爷,看殿下如何定夺吧。” 说罢,他转身便走。 乌尔多委屈地跟在后面。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忍不住边走边嗅,越嗅越是疑惑。 这宅子里好像处处都是那刺客的体味,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自己这引以为傲的鼻子,真有了毛病? 不多时,益王听完王知余和乌尔多的回禀,棱角分明的脸上意外地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反而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笑眯眯地和他对视,没有半点退缩:“殿下,这下您总该相信下官没说谎了吧?” 益王冷冷道:“府内所有损毁,均由本王负责。英武伯若是不满,还有什么责难,请她到益王府,本王一并接着,走!” 说完,一勒马缰,调转马头去了。 王知余、乌尔多等人灰溜溜地跟在后面,不多时京兆卫全都离去。 陈言看着益王背影,暗叫厉害。 明明有伤在身,居然还能骑马,而且从始至终那腰板直得跟雕刻似的,完全没弯过,太有军人风范了。 并且行事果决,绝不推卸责任,什么叫真男人,这才叫真男人! 若是他真当了皇上,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位明君。 只是,在这威武光鲜的背后,他是不是真的像孙聆所说般是个禽兽,对她的父母干出过那般人神共愤之事? 不一会儿,张大彪回来禀报道:“大人,外围监视的人也撤走了。” 跟着回来的卫靖心服口服地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换了是卑职,绝想不出这般妙计!” 陈言摇摇头:“这算不得什么神机妙算,只是一点小聪明罢了。真正的神机妙算,该是决胜千里、运筹帷幄,解决的是天下百姓的大事。” 两人同时露出钦佩之色。 大人真是太谦虚了…… 府外,益王等人顺着长街离开。 王知余惭愧地道:“王爷,是下官误信了乌尔多,下官该死。” 跟在后面的乌尔多更是垂头丧气,这趟立功未成,搞不好回头还要受到责罚,亏大了! 益王头也不回地道:“不,乌尔多没有说错,刺客必然是在英武伯府。” 众人一呆。 王知余错愕道:“王爷怎知道……” 益王淡淡地道:“因为陈言太镇定了。否则若是和刺客毫无关系之人,听说刺客在自己府中,怎么也该紧张一下,担心刺客是不是潜进了自己府中。但他却完全没有担心之色,反而证明他和刺客必有关系,才不惧刺客。” 众人恍然。 王知余精神大振,道:“那咱们何不把英武伯府搜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不信找不到!” 益王冷然道:“若仍未找到呢?” 王知余一愣:“这……” 益王徐徐道:“陈言此人足智多谋,他藏人之法,必是非常人能想像。倘若真的去掘地三尺,首先未必能找得到,其次必然会彻底得罪英武伯。英武伯是有功于社稷的大功臣,这么做不仅天下人寒心,还会惹怒皇上,得不偿失。” 还有一层他没说出来。 若是真的搜出来了,那说明卫菡和刺客是一伙的,后果更加严重。 卫菡乃是皇上最重视的心腹之一。 她和刺客一伙,这背后是否意味着皇上也参与了此事? 王知余连连点头:“还是王爷考虑周到,那现在是否要派人在外面盯着呢?” 益王沉声道:“你当他们不知道有人盯着吗?卫家军可不是废物,一旦英武伯知道此事,以她的性子,必会闹将起来,回头没有证据证明她和刺客有关系,闹到皇上那里,后果同样严重。” 王知余苦恼道:“那难道就这么坐看刺客逃脱?” 益王缓缓道:“抓刺客的目的在于问出其动机和幕后指使者,既然知道英武伯和陈言与刺客有关,那抓不抓他区别不大。日后,只要警惕这两人便是了。” 一直到黄昏,卫菡才终于回了府。 见到陈言,她错愕道:“你怎么在这?皇上派人找了你一天!” 陈言奇道:“她找我做啥?” 卫菡摇摇头:“不知道,我没在意。” 陈言来英武伯府本就是临时起意,没告诉府里的人,唐韵派人去他府上找了几次,又去户部找了几趟,都没找着他。 陈言没太放心上,将刺客的事说了一遍。 卫菡听得睁大了双眸,听到最后益王等悻悻而去,不由惊奇地道:“那你把人藏哪了?” 陈言神秘一笑,指了指周围:“就在这。” 两人这时是站在中院的花圃前,卫菡见他指的是大片花圃,讶异道:“你把她剁了给花儿当肥料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边有这习俗,原来你们汉人也有啊。” 陈言:“……” 这都什么变态习俗,看来他得考虑考虑将来是不是要去她娘家了!别一个不好惹毛了她,被她剁碎了给埋地里,等着来年秋天长出几百个他来…… “咳,莫要玩笑,人在花地里。”陈言轻咳一声,带着她绕到花圃的另一边。 卫菡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只见花叶遮挡下,一张戴着嘴套的面孔隐隐约约,吓了她一跳。 要是突然见到这幕,她指定得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 “对方是靠气味来缉人,所以我以湿泥把她裹抹了一遍,掩去她的气味,然后将她搬到了这里来,埋到了花地里,只露出供呼吸的部分面孔。”陈言解释道。 稀泥本身除了掩盖气味的能力外,自己还有一种泥土气息,可以影响对方的嗅觉。 加上埋在花圃内,花香又加了二层保险,对方就算是从这边上走过,也休想嗅得到她的存在。 “那你用来分散对方注意力的那些气味,又是怎么弄的?”卫菡好奇地问道。 “我把她内外衣物全给撕成小块,然后让卫靖找来几只猫、狗和鸟儿,把衣物缚在它们身上,然后把它们放了。”陈言轻松地道。 “你好厉害!”卫菡这才恍然大悟,眼中亮起了小星星。 如此一来,刺客的气味便到处都是,使得乌尔多的灵鼻没了用武之地。 自己这郎君真是太厉害了,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就慌了手脚,但他却轻轻松松便应对过去,而且还没让对方起疑! 第557章 另一种坦率 陈言看着她眼中的崇拜,不由莞尔。 这妞真是典型的恋爱脑症状,不然不至于完全不动脑子。 他轻轻在她脸蛋上一捏,道:“厉害什么,益王只不过是暂时撤了,他多半会认为咱们和刺客有关,甚至是同伙。” 卫菡一愣,想了一想,这才反应过来。 乌尔多是益王的老部下,后者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怀疑前者的判断,只是没搜到人,只好撤走,确实很容易像陈言说的,对她和陈言产生怀疑。 “那该怎么办?”她蹙眉道。 “这事得分两面说。” “那个孙聆必然和益王无关,区别只在于益王是否是公孙城背后的操纵者。” “若是,那么益王有可能怀疑我们和皇上有关,进而影响他举事的计划安排。” “这种情况下,益王必然会设法将孙聆抓回去审问,所以会暗中派人来救。” “若不是,那么益王多半就是观望,不会有太多动作。” “而孙聆很可能就是公孙城派的刺客,所以后者还是会找人来救她。” “只有一种情况下,不会有人来救。” “那就是益王不是公孙城背后之人,同时孙聆刺杀益王也确实是个巧合。” “当然具体情况还要更复杂,但大体如此。” 陈言一一分析道。 卫菡听得头都晕了,道:“好复杂啊……” 事实上不只是她,连一旁的卫靖也懵了,忍不住低声问张大彪:“你听懂没?” 张大彪眨眨眼,悄声道:“从大人说‘这事得分两面说’起,我就晕了。” 陈言哈哈一笑:“晕就别想了,总之就是如果没人来救,那就说明孙聆和公孙城无关,益王也并非公孙城背后之人。” 反之,无论孙聆和公孙城有关,还是公孙城和益王有关,都会有人来救。 卫菡欣然道:“总之就是现在只要等着就行了,对吗?” 陈言轻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头:“没错,等着吧!” 天黑后,御花园。 陈言在凤翔卫的带领下,小心地进了御花园,远远就听到传来喧闹声。 “哇!进了!” “皇上太厉害了!” “终于反超了!” 陈言诧异道:“这是在做什么?” 带他进来的凤翎卫道:“皇上最近事务繁忙,但还是每晚都要找时间来练习。她说不夜城的大赛快到决赛了,不多练练不行。” 陈言听得满头雾水:“等等,到底练什么?” 那凤翎卫笑道:“蹴鞠啊。” 陈言一呆。 蹴鞠? 御花园原本到处都是花草林木,但现在已经被辟了一方空地出来,弄了个蹴鞠的场地。虽然比标准场要小,但做得似模似样。 此时唐韵正带着十几个凤翎卫在场地上奔跑飞扑,踢得不亦乐乎。 陈言走到场地边,呆看着她们。 唐韵忙成这样,居然还要抽时间玩这个,这都不能说是爱好,得说是热爱了吧! “启禀圣上,陈大人奉旨觐见。”带着他进来的凤翎卫禀报道。 唐韵刚好拿到球,蓦地一脚踩定,随即回身扫射,那球呼地一下朝着陈言飞了过来! 陈言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那球擦着他耳边飞了过去。 “你是胆子够大,还是知道朕这一球没瞄准你?”唐韵奇道。 “啊?皇上没瞄准臣吗?”陈言露出愕色,“臣还以为皇上是怪责臣没及时入宫,想要打臣一下出出气,所以才没躲。” “这么说,你不躲居然还是忠君的表现?”唐韵错愕道。 “对啊。”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你这脸皮也太厚了,正常人就算是,也得谦虚一下吧?”唐韵失笑道。 “臣为人坦率耿直,有什么说什么,实在做不来那虚伪的事。”陈言正色道。 众人:“……” 唐韵接住凤翎卫过去捡回来的球,道:“陈卿觉得朕的球艺如何?” 陈言诚恳地道:“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唐韵哂道:“朕难道连真话都承受不住?你尽管说真话!” 陈言露出为难之色:“真话怕是没那么入得耳……” 唐韵神情一下古怪起来,道:“这话朕怎么觉得这么耳熟……也罢,你说便是,朕不怪责你。” 陈言肃容道:“皇上这球艺,是臣生平仅见,说一句冠绝大周也毫不为过!” 唐韵呆看着他。 越来越耳熟了…… 众凤翎卫也听得无不诧异。 本以为真话是说唐韵球技差劲,没想到居然说的是冠绝大周! 真话都这么厉害,那假话是什么样的? “那假话呢?”一旁黎蕊忍不住问道。 “假话就是朕这球艺已经冠绝天下,对吧?”唐韵终于记起在哪听过类似的话,一脸黑线地道。 上次听到类似的话,就是她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皇帝时。 当时她问陈言自己是不是不合格,结果这家伙就来了这么一出,问她想听真心话还是拍马屁! 这回显然也是同样,这厮哪有什么真假话,全都是在拍马屁! “不不不,假话是,皇上这球技惊天地泣鬼神,别说天下,就算是天上,也无人能及皇上之万一!”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这马屁也太假了吧……”唐韵简直无语了。 “所以才叫假话嘛。”陈言咧着嘴一笑。 “朕真是服了你了,你是如何做到说这种话居然不脸红的?”唐韵白他一眼。 “臣这脸皮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这样就脸红,还怎么做陛下的贴心小棉袄?”陈言毫无尴尬之色地道。 周围众女无不听得哭笑不得。 唐韵生出奇异的感觉。 她胸怀抱负,立志要让大周繁荣振兴,让天下百姓过上安稳舒适的日子。 因此平时只喜做实事,对拍马屁说空话的人极为厌恶。 偏偏陈言说这些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半点厌恶之感,反而觉得颇为新奇有趣。 敢当着她面自承是在拍马屁和脸皮厚的人,未尝不是一种坦率。 “行了!少说废话,朕召你入宫,是听说了一件事。”她接过凤翎卫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汗,一边把白天于都说的那事说了出来。 陈言听了一半就已明白过来。 于都这家伙不愧是在官场混迹多年,居然想出这么一招! “所以朕想着干脆由朝廷和你青山县合作,你看如何?”唐韵说完,问道。 “臣拒绝。”陈言干脆地道。 第558章 皇上咱们做个交易 “拒绝?这是为何?你若是担心价格,朕可依你定价便是。”唐韵没想到他竟会拒绝,有些惊异。 “价格不是问题。”陈言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唐韵蹙眉道。 “臣私人原因。”陈言没说出来的打算。 “你有什么私人原因不能与朝廷做这买卖?”唐韵越发好奇起来。 “陛下,臣可以说,但陛下一定不会开心,所以还是不说为妙。”陈言翻了翻白眼。 “少废话,说!”唐韵不耐烦地道。 “臣不喜欢强买强卖,所以拒绝。”陈言严肃地道。 “谁强买强卖了!”唐韵错愕道。 “所以皇上不是强逼臣做这买卖了?”陈言问道。 “这是自然。”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那臣不愿意做的话,皇上自然不会逼臣。”陈言接着道。 “那是自然。”唐韵毫不犹豫地道。 “那好,臣拒绝。皇上说过不会强买,自然不会逼臣接这买卖了,多谢皇上圣恩。”陈言欣然道。 众人:“……” 唐韵已经懵了。 总觉得好像被这家伙绕了进去……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她已经明白了。 跟这家伙讲道理,那纯粹自找苦吃。 她点点头:“行,那朕就强买,明日之内必须签下文书!” 陈言色变道:“皇上您赖皮啊!您方才不是说不强买的吗!” 唐韵轻哼一声:“哼,朕与讲理之人讲理,与赖皮之人赖皮!” 陈言一时哑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唐韵跟他呆久了,居然也跟着进步了。 “若要朕收回旨意,你必须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唐韵板着脸道。 “这……”陈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 难不成告诉她,自己就是单纯跟于都不对头,所以才不肯答应? 跟唐韵这么久,他自然明白,她虽然不喜欢这些老臣聒噪,但更讨厌臣子之间的勾斗。 前者是性格问题,后者是原则问题! 要是知道他因为私怨而拒绝,那她不龙颜大怒才怪! 这也是于都想要的结果。 无论是陈言答应还是不答应,都对他有利! 陈言深吸一口气,决断已下。 “水泥,这个理由圣上觉得够吗?” 唐韵和众凤翎卫无不一呆。 水泥? 这跟印刷之事有何关系? “臣斗胆和陛下做个交易,只要陛下答应不再逼臣答应印刷之事,允许臣自由买卖,那臣便正式和周氏商会合作水泥的生意!” 唐韵听得一震! 水泥可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好东西! 民生上,修屋筑路,远比现在的砖土屋宇和泥石路要来得好得多。 军务上,修筑城墙和防御工事,其坚固程度她在青山县时便见识过。 甚至还有河堤水坝等设施,使用水泥的效果也远远好过现在的纯土石材料。 只是陈言一直以来,都迟迟没有答应水泥生意的合作之事。 仅有用了水泥的,就是如今户部正在修葺的仓房。 如果能够大规模开展合作,那带来的好处,将是难以估算! “你说真的?”唐韵强压着心中的狂喜,颤声问道。 “臣既开口,自无反悔。”陈言沉声道。 “朕不明白,印刷之事不过小事,你为何竟肯为它答应水泥之事?”唐韵不解道。 “臣只是不想被人欺负还要忍气吞声帮他的忙罢了。”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这在陛下只是小事,但在臣这里,却是大事。” “何人欺负你?”唐韵吃惊地道。 “有些事,臣不愿多说,是不想皇上日理万机,还为这些杂事扰心。”陈言却道,“臣只希望皇上不要成为他人欺负臣的工具,便足够了。” 唐韵心中的喜悦渐渐消了下来,看着陈言,一股难言的感觉忽然涌了起来。 他没说,但她其实也明白。 朝中众臣一直不喜欢陈言,处处针对他,甚至还发生了构害之事。 陈言能应对裕如,那是他能力非凡。 可当初是她逼着陈言进京的,若他不进京,自然不会被黄良阁、俞世南、于都等老臣各种挤兑欺负甚至陷害。 自己身为皇帝,不但没好好保护他,反而让他受了这许多委屈…… 一股愧疚涌了起来。 “你是说,朕被人利用了?”她定了定神,冷然问道。 “有些话不该臣来说,而该由皇上来判断。”陈言淡淡地道。 唐韵秀眉深蹙起来。 陈言不愿意直说,但她冰雪聪明,已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定是于都! 她会找陈言谈印刷合作之事,是因于都突然的禀报。 “不过无论皇上明白了什么,都请千万不要为此而动怒。”陈言见她神情有异,心中暗喜,忙道,“说到底终究只是件小事,陛下若为此责罚他人,必难以服众。” “想不到你心胸也有宽广的时候。”唐韵绷着脸道。 “臣从来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但为了陛下,再大的委屈,臣也能忍受。”陈言一脸大义凛然。 “行了!少在那卖弄忠心,这件事,朕便答应你了。”唐韵没好气地道。 “多谢皇上!”陈言高声道,心中暗乐。 于都啊于都,想要在我这讨到便宜,你做梦吧! 想让我帮你的忙?呵呵!你吏部就给我手抄官册抄到死吧! 方才那些话,该足以让皇上猜到是于都在弄鬼。 有了这层安全锁,以后于都想再弄鬼,唐韵必会警惕,绝不会像这次般这么轻易上当,去当于都的工具人。 “水泥之事,你便和何爱卿、方爱卿一起商谈罢。陈言,你可玩过蹴鞠?”唐韵忽然话锋一转。 “这倒没玩过。”陈言老老实实地道。 “没玩过至少该看过吧?”唐韵又问道。 “回禀皇上,臣也没看过。”陈言答道。 “这怎么可能?你青山县明明有人玩来着,朕亲眼所见!”唐韵愕然道。 她还记得当初去青山县,曾经看到小孩在路边踢球,球形和蹴鞠的用药相仿,但更轻巧一些,也更圆一些。 陈言详细问了一问,恍然道:“回皇上,我青山县那个不是蹴鞠,而是足球。” 唐韵没听懂:“什么球?” 陈言解释道:“足球,是臣为丰富我青山县百姓的业余生活,给大伙儿整的一种运动,跟篮球、羽毛球、乒乓球、高尔夫球等都是喜闻乐见的县内常见运动。” 唐韵听得张大了檀口。 这都什么玩意儿? 第559章 不赚钱比啥赛? “足球,跟蹴鞠类似,规则不太一样,比如上场球员人数,守门员设置,门的数量和设置等等。”陈言耐心地解释起来。 一群凤翎卫全围了过来,和唐韵一起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明。 大周的蹴鞠规则简单,甚至连球门都极为原始,就是竖两根相间约两尺的柱子,而且两方各有三个门,踢进任意一个就算赢。 并且也没有什么守门员,上场人数每一方从几人到十几人都可以,甚至可以两方人数不等。 大周的军队训练法中,也有以蹴鞠来训练的,不但能训练个人的体力、灵活性等,也可以训练团队的战术、协作和默契等。 何进尧为了刺激京城的市场经济,学着青山县弄了个洛都不夜城。又学着在青山县见过的模式,搞了个蹴鞠大奖赛。 但他当时时间紧,没能细细研究,看到青山县的足球比赛,便以为就是蹴鞠。 当初唐韵无意中去了一趟洛都不夜城,知道有这比赛,来了兴致,遂组织了一队凤翎卫,报名参与。 好在比赛都是在夜间,她抽时间也方便一些。就算有时自己实在没空去,也是让凤翎卫自己去参加。 虽然大奖赛没有限定男女,但大周的习俗终究还是对女子参与这种公开的比赛不是特别友好,所以无论凤翎卫还是她全都是男装打扮,避免被人发觉。 然后就一路杀进了四强。 虽然其他参与者都是男子,但她和凤翎卫均是练武之人,身手灵活处远胜常人,体力和速度上也绝不逊色于普通男子。 正好蹴鞠正是最需要灵活性、耐力和速度的运动,她们不但不吃亏,反而还比男子有优势。 这已经成了唐韵现在最大的放松方式,每日国家大事之余,这个总能让她暂时忘了疲累。 不夜城的赛制并不复杂,小组赛完毕积分排出八强,然后八进四、四进二,最后决赛。 最后的冠军一千两银子,亚军五百两,季军二百两。 但青山县却大不相同。 陈言借用前世的经验,将比赛用球、球场、球门、球员等全部标准化,和传统的蹴鞠差异极大。 “比如使用的球,皇上你们用的是实心球,而我青山县使用的球是空心充气球。” “表皮以三十二块皮缝制而成,内里是用家畜的膀胱洗净弄干充气拴紧制成,内外层中间再以多层保固和缠丝的方式制作。” “所以踢起来更轻松舒服,弹性好而且不易损坏。” “球员人数固定每队十一人,每边只有一个标准球门,有专职的守门员,并且培养了一批专职裁判负责比赛的公正。” “比赛的赛制也进行了规范化,按赛季来组织比赛,称之为青山县足球联赛。” “每年举行一次,从秋冬之交踢到春夏之交,赛季长度接近半年。” “今年是第三个赛季,每年先踢常规赛,踢完积分排出前十六支队伍进入季后赛。” “然后第一名和第十六名打,第二名和第十五名打,以此类推。” “季后赛全部一场淘汰制,赢者晋级。” “就这样一直到最后决出冠军,可拿到最高的奖金一万六千两银子。” “亚军八千两,季军四千两,其余季后赛球队依次递减,但最少也能拿到六百两银子。” “因为资金高昂,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些固定的球队,有人就专门干这个。” “休赛期就一直训练,到赛季开始后参加比赛,不干活也不做买卖。” “各球队还要每月给自家球员发放薪资,通常一个月至少三两银子。” “当然入队条件也很严苛,毕竟球队的东家是要赚钱的。” …… 陈言讲得口水横飞,但就算溅到了凤翎卫脸上,也没人有意见,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职业球员! 专门的赛制! 最高资金一万六千两银子! 就算东家拿一半,剩下的分给球员,一个人也能分好几百两! “你们这奖金也太多了吧?组织方不亏的吗?”黎蕊忍不住问道。 陈言嘴一撇。 “亏?组织比赛是要赚钱的,这些奖金全部都是拉赞助和平时的门票、周边销售、广告费、场地租赁等所得。” “以青山县球足球联赛第二赛季为例,一个赛季下来,总流水能达到八万余两银子呢!” “抛开奖金、维护等消耗,还能净赚二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以后赚得只会更多!” 众女面面相觑。唐韵愕然道:“花钱买门票来观赛?疯了吧?还有人花钱来看这个?” 陈言嘿嘿一笑:“不只有,而且还很火!我青山县已经培养起了百姓的观赛热情,一场比赛少则二三千人,多则上万人观赛,门票价格根据热度来制定,从二十文到五百文不等。” 众女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白了。 蹴鞠,不对,足球,在青山县居然是可以当作维生的一种手段,甚至可以过得非常好! 成为职业球员,每个月保底都有三两银子,这已经比大周绝大部分的百姓收入高得多得多了! 大周也有蹴鞠艺人,但收入菲薄,也就勉强维持个生计。 “这么说,你青山县的百姓,玩蹴鞠的技艺一定非常高超了?”唐韵心中一动,忽然问道。 “还行吧。”陈言随口道。 “和我们相比呢?”唐韵追问道。 “这,差不多吧。”陈言含含糊糊地道。 “差不多?”唐韵蹙起了眉。 陈言见她似有失望之色,有点奇怪。 黎蕊却道:“皇上莫非是想请陈大人找几位青山县的高手,来加入咱们的队伍?” 唐韵点点头,旋即叹道:“但如果只是跟咱们差不多,那找来也没意义。那伙人太强了,如果不是球技非凡之人加入,还是难有胜机!” 说完想了想,又摇摇头:“就算只有一两个球技非凡的人加入,恐怕胜机也很少,至少得找七八个才行。” 黎蕊等人无不露出惭愧之色,纷纷低下了头。 都怪自己等人实力不济,否则皇上何至于如此苦恼? 陈言听得满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560章 找抽 “是这样,明晚咱们有一场比赛,胜者晋级最后的决赛。” “但明晚那场的对手非常厉害,是这次大奖赛夺魁呼声最高的队伍。” “我们曾去观看过他们的比赛,实力确实惊人。” “据说他们队伍里面最弱的,都玩蹴鞠玩了十几年,技艺非凡!”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练习,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咱们是临时组织的,哪有那么多时间?” 黎蕊解释到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初衷是抱着乐趣的目的来的,但谁没竞胜心? “而且最可恨的是,他们那个带头之人叫张儒,居然当众嘲讽咱们踢得娘们儿似的,太气人啦!”一旁另一名凤翎卫气愤地道。 陈言一时无言。 你们不就是娘们儿? 不过总算明白了为何唐韵想要“借人”。 以她的好胜心,加上对方如此嚣张,她肯定想要教训对方一顿。 奖金不重要,一千两对她来说只是个小数目。 重要的是面子。 她一向不落人后,事事争先,岂能忍得下这口气? 唐韵看看天色,忽然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众人再在此地多加练习,朕要去了。” 陈言错愕道:“圣上要去哪?” 黎蕊答道:“今晚有张儒他们的比赛,皇上想去看看。” 唐韵接着道:“多了解他们一点,赢的机会就大一点。唉。” 却是说到最后,神色微黯,自是知道看的用处也不大,实力上的差距过于巨大,就算再了解他们,也很难弥补这差距。 陈言疑惑地道:“他们怎会还有比赛?不是该在家备战,准备明晚和你们踢吗?” 黎蕊说道:“张儒他们前晚跟另一个队伍的人发生冲突,约定今晚来一场比赛,赌一百两银子。” 陈言明白过来。 想必是在那叫张儒的人眼里,唐韵他们不堪一击,自然不需要备战。 不过这事跟他无关,他连忙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先告退回去休息了。” 唐韵却叫住他:“等等,你也一起去看看。你们青山县组织过那么多比赛,你多少该有些经验,帮朕参详参详,看是否有取胜之机。” 陈言无奈,只得道:“是,皇上。” 半个时辰后。 洛都不夜城,蹴鞠比赛场地旁边,陈言对唐韵道:“不用看了,建议你们提前认输,省得到场上受辱。” 唐韵不满道:“你就看了半刻钟而已,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输?” 陈言镇定地道:“因为我也看过你们踢球。” 黎蕊和唐韵一时哑口。 虽说实力差距她们也感觉得到,但这话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方才他们到达这里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以张儒为首的十六人队伍,在场上闲庭信步,把对手当儿子般各种耍,甚至几次都到对方球门前了,故意踩着球不踢进去,等对方冲过来时又把球故意踢远,交球给自己同伴。 这种侮辱性的踢法,对方却没有任何办法,虽然拼了命去追球,却永远慢人一步,落在下风。 惹得周围围观的百姓不时爆发出轰堂大笑,场地内外充满快活的空气。 无论是技艺还是身体,又或者战术,全方位落于人后,还怎么踢? 陈言只看了几眼就已经看出,张儒等人个个身材壮实敏捷,而且居然还有战术体系,分工明确,跟对方踢就像正规军打山匪,完全是单方面碾压! 唐韵等人的实力比张儒他们的对手要强上一些,但也强不了多少,上去踢也避免不了同样的命运。 “难道没有任何机会?”唐韵不死心地问道。 “有。”陈言想了想,说道。 “怎么做?”唐韵和黎蕊同时精神一振,前者急问道。 “他们那些人应该也都练过武,但是肯定及不上你们。”陈言压低了声音,“私下里找个机会,把他们脚筋给挑了,让他们踢不了……” “你胡说什么!我要赢他们,也得赢得光明正大,岂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唐韵气道。 她气恼之下音量加大,不但让周围的人纷纷看来,场上悠闲的张儒也闻声转头,看到了他们。 他眼珠一转,正好刚刚接到同伴传来的球,陡然一脚疾踢。 呼! 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飞向唐韵和陈言! 唐韵反应极快,立时向后一撤身。 陈言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那球瞬间到了他旁边,几乎擦着他鼻尖而过,撞到后面的屋墙后掉在了地上,又滚回陈言脚下。 陈言低头看看球,又转头看看张儒,微微皱眉。 这家伙,有点找抽了。 场内所有人全都停了下来。 场外的百姓无不愕然,纷纷看向那球。 “一时失手,没吓着吧?”张儒双手抱胸,隔着数丈距离,笑眯眯对唐韵道。 唐韵俏脸一沉,没有说话。 黎蕊却怒道:“你分明是故意的!” 若非此时两人均是私服出宫,不能暴露身份,这家伙方才那一球已经算是袭击圣上,当斩! 张儒的同伴中,一人笑道:“故意的又怎样?有本事你也踢回来啊!” 黎蕊一时语塞。 她们之中蹴鞠实力最强的就是皇上,可就算是她,两三丈距离的话还成,现在双方距离超过五丈,这个距离下想瞄准对方,踢出张儒那一脚的精准度,难度太大了。 “严四,你怎能这样为难他们?”张儒故意板着脸喝斥说话的同伴,“他们要能踢得这么准,至于怕咱们怕得要死,连本公子的赌约都不敢接?” 众同伴无不哈哈大笑起来,极尽嘲讽之态。 唐韵脸色更沉,粉拳陡然握紧。 一旁黎蕊更是气到脸色煞白,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好好教训教训对方。 陈言见状,低声问道:“什么赌约?” 黎蕊气恼地道:“那姓张的就是个无耻之徒!他上次居然跟东家说,如果他赢了,让东家做他的……他的……男宠……” 陈言一愣,看了看唐韵,表情古怪起来。 不知道张儒是嘲讽还是真心,但确实唐韵纵然做了男装打扮,也是儒雅绝伦,自有一番别样的魅力。 “你看什么!”唐韵察觉他目光,恼怒道。 第561章 实心球太废脚了 “咳咳,他确实有眼光。”陈言干咳两声。 “什么!”唐韵美眸生寒。 “那他没眼光,这总行了吧?”陈言吓一跳,赶紧改口。 “你意思是我很丑是吧?”唐韵眸子里已经不是寒光了,而是杀气了。 “……”陈言一时语塞。 肯定也不行,否定也不行,还要不要人说话了! “那他要是输了呢?”他顾左右而言它,转头问黎蕊道。 “他要是输了,就给东家当男宠。”黎蕊脸上一红,恨恨地道。 “嘿,还挺公平!”陈言忍着笑道。 这货倒是想得挺美,合着无论输还是赢,这cp他都搞定了呗! 两女见他居然还带着笑意,均是大感不悦。 “喂!比赛要紧,来,帮忙捡下球!”那边张儒笑了一会儿,拍了下手掌,朝他们招呼道。 唐韵和黎蕊均气头上,哪会听他的?全都别过头去,假装没听到。 陈言眼珠溜溜一转,却将脚下的球捡了起来,轻轻掂了掂,心中有了数。 球本身制作远不如他青山县的用球,球形别说正圆了,说是椭圆都有些勉强,表层是四块兽皮裹就,里面捏得到有填充物,估计是什么野兽的毛发及棉花之类。 而且中间的形状支撑层干脆就没有,球体已经有些变形。 “还挺听话,哈哈!扔过来吧!”张儒笑呵呵地道。 陈言随手将那球往空中一抛,所有人目光不由看向空中的球。 那球升到一丈许的高度后,又落了下来。 就在快落地的刹那,陈言陡然起脚。 蓬! 势大力沉的一脚,在球体上踢出沉闷的击打声,那球流星一般倏然飞掠而去! 周围百姓无不惊呼出来。 好快! 而且看这球的去势,竟是冲着张儒的方向去的! 莫非,这家伙是要替他同伴报方才张儒的一球之仇? 然后全都愣住。 唐韵和黎蕊也是同样,没想到陈言这一脚竟是如此力道十足,而且踢时脚法极为熟练,像是踢过千百次一般! 两女心中同时闪过一念。 难道陈言竟是个中高手,只是深藏不露,现在想要替唐韵找点场子回来? 但这念头只在两女心中存在了不到一息,两女随即一脸黑线地看着那球从张儒左侧六七尺外哗地一下飞过。 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换了自己踢的话,就算是乱踢,也不至于偏得这么离谱! 张儒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一脚真是令本公子叹为观止,准头能偏到这种地步,小子你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陈言笑了笑,道:“你回头看看。” 张儒笑容一停,愕然转头,瞬间一震,瞳孔急剧收缩! 不只是他,他身边无论是对手还是同伴,二十多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随即无不张大了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场外的百姓有数百人之多,同样纷纷望向球去的方向,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尽露骇然之色! 唐韵与黎蕊几乎同时惊呼出口:“我的天!” 原来那球从张儒身边飞过之后,一路飞矢一般掠出十来丈,呼地一声穿进了三个球门正中那一个! 场地内外的寂静持续了好一会儿,张儒才震惊地转回头来,看向陈言。 对方居然在超过十丈的距离上一脚射门成功! 不夜场设置的场地已经算是相当大了,但长度也只有十丈而已。 若是真的上场,岂不是只要站在自家球门前,连跑都不用向前跑,就能一脚直接射中对手球门?! 陈言双眉一扬,昂然道:“听说你想和我们东家打赌,本人便在此说一句——这赌约,我们应下了!” 说完,潇洒地一转身,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而去。 唐韵和黎蕊如梦方醒,见周围的人都投来惊愕目光,不禁颇有扬眉吐气之感,挺起了胸,跟在后面,匆匆去了。 看着陈言的背影,唐韵忽然回想起之前的事。 无论是她朝陈言踢球的时候,还是张儒踢来那球的时候,陈言均没有避让。 当时以为他是避让不及。 可现在想想,难道他竟是早就看出那球不可能打得到他,所以才没躲?! 直到出了不夜城,陈言才一改方才的潇洒,哎哟一声坐倒在路边台阶上。 “陈大人,您怎么了?!”黎蕊大吃一惊,赶紧上前询问。 “实心球踢起来太废脚了!”陈言苦着脸揉着右脚大拇趾。 虽说这球的填充物也是软物,但终究还是实心的,球感别说跟他前世的足球比,就算是跟他青山县的低配版足球相比,也差了不少。 加上这一下有心炫技,力量用得太足,反而把大拇趾给拧了一下。 唐韵吓了一跳,急道:“还愣着干什么,给陈大人揉一揉。” 黎蕊颊上微红,不过圣上有令,加上她也心中感激陈言方才替她们出气,立刻蹲了下来,替了陈言的手,轻缓而有力地揉了起来。 陈言舒服得一匹,长舒一口气:“好在我这脚也是千锤百炼,刚得住!” 唐韵听得似明非明,却白他一眼:“不是说你没蹴鞠过吗?” 陈言咧嘴一笑:“我确实没玩过蹴鞠,不过足球踢得可不少。我青山县衙就有一支球队,夺了第二个赛季的魁首。” 事实上不只是在青山县。 他前世从小就爱踢球,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没断过,上大学时还随校队参加了全国高校足球联赛,是校队的王牌守门员。 不说野球,光是正规比赛,他就踢了超过二百场,这方面的经验之丰富,别说全大周,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里面找,也找不出第二个。 虽说如今踢的球大大不如他前世的球,但多年培养出的球感摆在那,适应一段时间后,他便轻松掌握了球性,之前一度是县衙队的核心,后来事情太多索性转职当教练,只负责训练。 一来二去,县衙队就渐渐成了县联赛长期的争冠热门。 “等等,那你之前说你青山县的人球艺和我们差不多……”唐韵忽然心中起疑。 “咳,是差不多。”陈言支支吾吾地道。 “说实话!”唐韵不悦道。 第562章 凝若见过夫君 “你也没说跟哪个队比啊,跟去年垫底的队相比,你们是差不多嘛。”陈言不敢看她,眼神有些飘忽。 唐韵:“……” 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句准话! 陈言有些心虚,暗中祈祷她别发现自己还是在说谎。 其实就算是垫底的队伍,也比她们那个临时凑起来的队伍要强多了…… 不过唐韵却没追究此事,皆因她已经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还有,方才你怎么想的,为何要应下那赌约!”她恼怒地道。 “难道周姑娘不想赢他们?”陈言奇道。 “当然想啊!但你干嘛要答应赌约?就算赢了他们,难道我还真能让他做我男宠?”唐韵说着说着,脸上微微一红。 “原来是这事,不用担心。”陈言恍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让他当周姑娘的男宠,又没说一定要你宠幸他,陛下忘了地室里的那些乞丐么?一两银子,就足以让他们拔枪了……” “污言秽语,还不住嘴!”唐韵羞得脸蛋大红,嗔道。 但心中却是暗喜,陈言说得没错,到时候好好羞辱那伙人一番,叫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不过只过了片刻,她又蹙起了眉,道:“说归说,但你何来稳赢的把握?明晚的比赛就算有你参加,我们其他人只怕……除非你即刻送信回青山县,赶在明晚之前找几个球艺非凡的赶到京城,胜算或许大些。” 大周的蹴鞠比赛并不限制更换人员,只要带头之人还在,其他人全换了也没事。 陈言呵呵一笑:“何需往青山县找?我现成就有人手,可助周姑娘一臂之力。” 唐韵一愕:“谁?” 陈言神秘一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回到家时,陈言还在马车上,就看到了门口处站着一条娇俏身影。 定睛一看,他不禁乐了,朝张大彪道:“彪子,今晚看来你有得乐了。” 张大彪也看清那人正是宁王的那个侧室意夫人,奇道:“她居然真回来了?” 上次她离开,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 当时张大彪应陈言之令,故意吓唬她,说除非她能证明她和宁王已经没了关系,否则不可能接纳她。 意夫人答应回去拿证据,结果去了这么些天,一直没信,张大彪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时,她居然来了。 “好好应付着,看看她有什么好消息。”陈言双眼微眯,缓缓说道。 想都不用想,意夫人必是受宁王指使而来,到他陈府当卧底。 现在要取信于他陈言,必会拿出些足够强力的证据,就看宁王肯出多少血了! 入府后,陈言看着张大彪将意夫人带去了他住的屋子,正要去后院,吟霜迎了过来。 “大人,今儿太后又派了几拨人过来找您。”她神情古怪地道。 昨日郑妍把太后派来的人打了,原本她还忧心太后会怪罪,可没想到后者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又派了几拨人来。 而且态度比昨儿来的人好多了,显然是事前被叮嘱过。 “不必理会,打发走便是。”陈言对这结果倒不意外,随口吩咐道。 “是,大人。另外,上回来过的那位凝若姑娘已经等了多时,大人要见她么?”吟霜问道。 “差点把她忘了。”陈言一拍额头,“叫她到书房见我罢。” 早上去抓刺客后,他怕被京兆卫发现,后来逃离了凤栖楼,结果把还在那里等着他去找她的凝若给忘了。 没想到她竟然找到了这来,看来那什么姓娄的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不多时,凝若含羞带怯地进了书房,盈盈向椅上的陈言拜倒:“凝若见过夫君。” 一句话活生生把陈言给喊蒙了。 “你叫本官什么?”他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凝若曾经立誓,若谁看到妾身的容颜,便是妾身的夫君。” “如今大人已经见过妾身的全貌,那自然便是凝若今生的归宿。” “妾身自知蒲柳之姿,难入法眼,但余生必竭尽全力服侍好夫君。” “若夫君不肯容纳妾身,那妾身也只好一死以谢天地,呜呜……” 凝若凄然说到最后,掩面低泣起来。 这辈子她从未想到过,为了让一个男人接受自己,得如此低声下气。 当年立下面纱之誓时,一来是弄个噱头,提高自己的身价,二来她确实是意气风发,自认姿容才华无一不是拔尖,这些男人若是能得到她,自然该千恩万谢,好好将她宠着,为她一嗔一笑而魂予神授。 事实上,这些年那些仰慕她的男子无一不是如此。 哪怕是朝廷高官,也对她彬彬有礼,绝无半点冒犯。 偶尔遇到些狂徒,又或者酒醉之人,也会有护花使者相护,让她不必担心被人倚仗着权势强行纳归房中。 男人,只要给点颜色,就会觉得她将他当作命中真主,恨不得豁尽全力去保护她。 但唯有这个陈言,让她心中半点把握都没有! 将玉容完全暴露给陈言看时,她其实心中还隐隐期待陈言会露出些惊艳之色,为她引以为傲的姿容所动。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陈言竟跟看到这世上无数张其它普通面孔一般,神情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硬要说有的话,当时他脸上的不耐烦倒是挺清晰的…… 此时陈言听完她的话,向后靠到椅背处,两腿搭到书桌上,彻底将自己放松下来。 “本官这么多年,只见过强抢民女回家做老婆的,还真没见过强行嫁人的。”他悠悠地道,“不过这件事暂且不提,你先回答本官一个问题: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凝若没想到他会问这问题,一时没答上来。 “照本官看来,姓娄的那厮家世不错,长得也不算太寒碜,就算是想要了你,你也不亏吧。”陈言盯着她,“而且你身在他家的青楼,想必卖身契是在他家手中,何以你竟宁死也不肯从了他?” “大人误会了!”凝若擦了擦眼泪,才道,“凝若不是不从他,他也并没想过要纳妾身,而是要将妾身送人。” “送人?送谁?”陈言有些诧异。 “乞蕃国王子,哈里赤。”凝若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说的时候娇躯还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眼眸中透出浓烈的恐惧和厌恶之色。 第563章 王子不讲卫生啊 “乞啥国?”陈言有点懵。 没听说过啊!虽说听起来像是个胡夷,但既然是什么王子,嫁他应该也是桩美事,这妞至于怕成这样? “大人的反应,和凝若当初听到这名字时的反应完全一样。”凝若悲道,“而且,和所有其他人听到这名字时的反应也一模一样!” “这么冷门?”陈言大讶。 他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他又不是大周人,来这也才五年,手下情报网主力侦察范围在大周境内,对国外胡夷国家了解不多。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冷门得有点离谱了。 要知道凝若接触的人群,可能是大周最有见识的人群了! “大人能问出这一句,便知此地有多么偏僻遥远。” “据说,那是在极西之地的一个胡国。” “当地气候酷热难耐,人烟罕至,女子在那里不如牲口。” “他们饮食茹毛饮血,所住不是帐篷便是山洞,所见不是荒滩便是沙漠。” “他们多是身穿皮毛、树叶,就算是王族,也多是些粗麻布料。” “那里不像洛都一样处处商铺集市,人来人往,什么衣食用度都极为贫乏。” “而且,很多兄弟之间甚至共享一妻,伦理混乱,若是去了那里,凝若只怕自己会……呜呜……” 说着说着,她又呜呜低泣起来。 陈言满不在乎地道:“你不是本来就是妓女嘛,就当多接几位恩客好了,只不过这些恩客恰好是兄弟而已。” 凝若就算是想讨好他,见他这种神情,也不禁有些怒了,叫道:“妾身从来卖艺不卖身的!” 陈言撇撇嘴:“有啥区别?卖艺不卖身就高人一等是吧?就不是在青楼干活儿是吧?就不是成天跟无数男人眉来眼去是吧?就不是以色相让男人给你花钱是吧?就不是……” 凝若听到一半已经控制不住了,尖叫道:“别说了!” 陈言淡淡地道:“所以这些卖惨的伎俩,就不必在本官面前多说了。本官没那么多空闲与你拖耗,娄少东家与你无怨无仇,不会无缘无故把你送给那位王子,究竟理由是什么?” 凝若酥胸不断起伏,好半晌才算平静了一些,道:“是为了金矿。” 乞蕃国什么都缺,但唯有一样东西不缺。 金矿! 娄连无意中结交了这位乞蕃国的王子哈里赤,探听到他们那里盛产金矿,于是各种拉拢招待,前些日子到了凤栖楼。 哈里赤在那里享尽风流快活,终于答应和娄家合作,让他们去乞蕃国挖掘金矿。 但有一个条件,便是将凝若送给他,随他回国。 凝若一打听,才知道乞蕃国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到那就算有万贯家产,也因没有地方享受而只能过贫苦的日子。 这对习惯了骄奢生活的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有一件事让她特别崩溃。 哈里赤乃是王子,居然到了大周之后一直没淋浴过,隔着几丈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臊臭味儿。 凝若苦忍了几天,忍不住劝他洗个澡,结果哈里赤却说什么洗澡在乞蕃国是严禁的,男人女人都一样! 凝若差点没疯。 这都什么离谱习俗! 她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每天恨不得泡着花瓣洗三回,要她从此以后永远不能洗澡,跟杀了她有何区别? 更要命的是,哈里赤跟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在自己的络腮大胡子里掏啊掏。 原本凝若没在意,反正这人总有些小习癖,直到她看到他从胡子里掏出一个跳蚤…… 然后塞到嘴里,嗄吱嘎吱地把它给咬碎,然后吞了下去。 凝若瞬间崩溃! 哈里赤一开始还依着规矩,没对她动手动脚,睡的时候就找楼里那些卖身的姑娘。 但相处了几天,哈里赤开始不耐烦了,一日她正为他弹琴的时候,他野兽般跳了过来,把她按在地上想要占有她。 幸好她死命抵抗,加上龟公和侍女的拼命相救,才算避过那一厄。 此后她再不肯接待哈里赤,但娄连却逼着她非接待不可。事关娄家未来前途,他岂能答应为一妓子坏事! 凝若向不少人求救过,但哪怕是朝中一品高官,听说哈里赤是个王子后,也不敢帮忙。 直到她认识了陈言。 这家伙敢动雷应升这种大晋来使,简直胆大妄为! 她后来立刻去查了陈言的一切,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以及干过什么。 跟一般人不同,她接触的人中很多朝廷高官,发生在御前的很多事都清楚,推杯换盏间透露出来陈言的种种“事迹”。 凝若意识到,这可能是她仅有的救命稻草! 不畏权势,敢跟任何人对着干,作风似乎挺好色,家里居然全是标致的婢女,她有很大机会掌控他! 横竖她未来也是要从良的,找个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而且长得也挺俊朗,并且似乎家中没有妻室,不如趁这机会…… 然而后来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陈言明明看着挺好色,却完全不吃她这套! 凝若呜咽着不停地说,陈言只听了她前半截就已经明白过来。 商人重利。 大周的金矿是受官府管控的,只有官家可以开采,绝不开放给私人。 但如果是国外的金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什么乞蕃国,显然并不像大周一样严格控制金矿的开采权。 娄家的算盘打得确实挺响,讨好王子,拿到开采权,若是能开采出大量金矿,这种硬通货比任何生意都来钱! “那个哈里赤王子,现在在哪?”陈言忽然开口,打断了凝若的泣语。 “啊?这我也不知道。”凝若呆了片刻,才回答道。 陈言有些失望,不过也并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这消息只是哈里赤的片面之言,搞不好他的国家金矿储量极少,又或者根本没有金矿、只是他拿出来的唬人的,都有可能。 娄家连个确实的消息都没有,就开始着手讨好,这脑子也不见得多好使。 “你来我这,有谁知道吗?”陈言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但娄家消息灵通,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凝若忐忑地看着陈言,“到底大人要如何才肯收留妾身?” “忘了早上的话了吗?”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第564章 我答应了 凝若一呆。 随即反应过来。 早上陈言明确地说过,要银子。 但她开出一万两银子的价格时,他并没有答应,反而要她好好想想其性命值多少钱。 银子,她确实有。 但她太清楚,要想过得好,银子不可少,所以此前才想着能不能用色相换取。 可现在,只好出血了。 而且看陈言的架势,还得大出血才行。 她硬着头皮问道:“大人到底要多少银子?” 陈言反问道:“你有多少银子?” 凝若心里一个哆嗦。 这问法不对劲啊! 感觉无论她说是多少,他下一句都是让她全都拿出来…… 陈言见她犹豫不决,哪会不明白她的想法,道:“那就先回答本官另一个问题:你的身银是多少?” 凝若一愣:“这,是五万两银子。” 陈言淡淡地道:“把你现在的银子,减去身银,如果还能拿得出三万两,本官便帮你这忙。” 凝若一震道:“这岂不是要给大人八万两!” 对于那些巨商富贾来说,这不是大数目。 但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已是天文数字! 哪怕是她,凤栖楼的花魁,万中无一的行业顶尖,辛苦这么多年,手头上积下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加起来,只怕顶多也就七八万两的样子。 “错,不是给我八万两,我只要你三万两。”陈言摇摇头,“但你的卖身契在娄家手中,想要给你赎身,就得花银子,这笔银子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官给你出?这是你为自己性命必须付出的代价!” 凝若作声不得。 没哈里赤王子这事之前,她其实打的主意很简单。自己攒的银子是自己的,身银嘛,就由想娶她的达官显贵来付。 可现在没人愿意为她赎身,去得罪娄家和那什么王子! 唯一愿意帮她的,却对她没兴趣…… “大人!大人!外面忽然来了好多人!”外面突然传来吟霜的惊呼声。 “做什么的?”陈言双眉一扬,隔着门问道。 “说是凤栖楼的二少东,称咱们窝藏了他们的花魁,要咱们把人交出去!”吟霜惊异地道。 凝若俏脸血色瞬间消失,惊慌地看着陈言。 “出去看看。”陈言收腿起身,朝外走去。 陈府的正门外,此刻堵了至少四五十人。 除了带头的娄连之外,其余人均是短打扮,手持木棒,个个凶神恶煞。 “把人交出来!不然拆了你这宅子!” “再不交人,就别怪咱们冲进去了!” “抢我们凤栖楼的人,你们长了几个胆子!” …… 叫喊声中,娄连双手抱着胸,微微冷笑。 早上吃亏之后,他就打听了陈言的情况,才晓得这家伙居然得罪了那么多人。 原本就想报仇的他,这下更是肆无忌惮,一听说凝若竟然跑到了这来,立刻带着大批人手准备过来找麻烦。 吱呀一声,紧闭的宅门打开,一道俏丽身影跨步而出,娇喝道:“都给姑奶奶闭嘴!谁敢再在我家门前喧闹,我撕了他的嘴!”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倒不是被她的恐吓吓唬住,而是全都被她那惊人的天赋吸引,一个个无不露出色迷迷的神情。 娄连也是相当意外,没想到陈言没出来,却先出来个大美人,而且女儿家最动人的天赋本钱竟还如此雄厚! “你是何人?”他最先回过神,冲着对方喝道。 “姑奶奶是陈府的大管家,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但谁要敢再喧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郑妍板着脸喝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不露出笑容。 这妞胆子倒是挺大,孤身一人,面对自己这边这几十个大男人,居然还敢这么硬气! “我凤栖楼的花魁,被你们大人给强行掳走,特来此寻人。立刻将人交出来,否则,我便拿了你做抵押,看他交不交人!”娄连冷笑道。 “抓我?”郑妍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寒意,“行啊,本姑娘就站在这,有本事就来!” “呵,看样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人……”娄连一声冷喝,打了个手势,便要让手下人杀过去。 “不就是想要你家花魁吗?人在这,带走罢。” 就在这时,陈言带着凝若和吟霜走了出来,轻松地道。 凝若娇躯一震,神情慌乱,没想到陈言一出来就把她卖了! “你舍得把她交回来?”娄连反而狐疑起来。 “她跟本官又没关系,本官犯得着为她得罪人?”陈言反问。 “呵,你忘了你已经看过她的容貌,是她认定的夫君了。”娄连冷笑起来。 “什么!”一旁郑妍吃了一惊,看向凝若。 “假的假的!我没答应!”陈言赶紧跟她澄清,见她松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娄连,“这种唬婴儿的玩意儿你这么认真就没意思了,要说看过她的脸,娄少东不会没看过吧?怎么你没娶她当老婆?” 娄连一时语塞。 他当然看过,凝若卖身契都在他手上,还敢不给他看? 不过凝若定那规矩,他是双手赞同。 当初他初遇她后,就被她吸引,发掘她做了花魁,甚至还苦忍着没碰她,为的就是要把她卖个好价钱。有了那面纱选婿的规矩后,她身价更是噌噌地涨。 只是没想到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局面。 “行了,你们的家务事,回家去谈,本官这里清净之地,就不奉陪了。”陈言说着轻轻推了凝若一把,后者一个踉跄,跌了几步,到了娄连身前。 娄连大感失望。 他巴不得陈言帮凝若,这样就有了动手的借口。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识相,事情解决得太顺利,还怎么收拾姓陈的? “不!我不跟他回去!”凝若惊呼一声,退了几步。 “本官给过你选择的机会。”陈言淡淡地道。 凝若哪还不知道他是故意逼自己做抉择,看看娄连,又看看陈言,容色数变。 娄连沉着脸逼近几步,一把抓住她胳膊:“走罢!” 凝若终于撑不住,尖叫道:“我答应了!” 陈言眼睛一亮,欣然道:“明智的决定。娄少东,放人罢,你可以走了。” 娄连一愣,旋即大喜道:“你想帮她?!” 太好了! 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第565章 超时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不错,现在起,凝若姑娘有本官罩着,谁也不能带她离开。” 娄连哈哈大笑:“哈哈,笑话!我这么多人,你哪来的胆子敢说出这般大话!想帮她,你来抢啊!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多大能耐,敢在我这么多兄弟面前抢人!” 他带来的人全是京江会的成员,个个都是性情彪悍的主,唯他之命是从,就算对方再唤出之前那个厉害的手下,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让你走,不是在帮她,是在帮你啊。但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本官的好意,那就这样吧。十,九,八……” 一边倒数,一边右手高抬,打了个手势。 凝若看得一呆。 他在干什么? 娄连狞笑道:“你以为装神弄鬼,我便会怕你不成……” 话刚说到这,他突觉不对,霍然转头看去。 只见十来条人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闪电般扑向他手下众人! “七,六,五……” 陈言仍在继续数着,不快不慢。 娄连的手下这时才发觉有人扑来,大惊下纷纷转身挥棍砸去! 不管来者什么来历,先打再说,总归没错! “呀!” 凝若看到这幕,吓得不由掩住眼睛,不忍看到即将发生的惨剧。 人数差距如此之大,加上对方好像还是空手,娄连的人却人人带着武器,高下立判! 不用看,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四,三,二……” 陈言数数的声音还在响起。 但同时一阵阵奇怪的沉闷击打声夹杂着升空。 “什么人!” 凝若听到紧紧抓着自己的娄连一声惊呼,忽然松开了她,不由更惊,吓得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一,零,负一,负二……” 陈言还在不断数着。 凝若浑身不断颤抖,听着周围惊呼声和惨叫声不断响起,更是惊恐难当。 “负三,负四,负五。彪子,来来来,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何会让本官数到负五!害我装逼都没装到位!” 陈言终于停止了数数,不满地道。 凝若听得周围动静减弱,不由慢慢抬头,看向四周,霎时惊呆! 以娄连为首的一干人等,竟已全倒在了地上! 而那方才扑来的十来人,则毫发无损地站在周围,见着谁还能爬起来,就上去补一脚。 娄连自己则一直捂着裤裆,蜷得虾米般缩成一团,在那痛苦哀叫不休,浑身筛糠般不断颤抖着。 凝若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眼睛。 前后加起来,陈言也就数了十多息,娄连这京江会的一众得力手下居然全都被解决了?! 而且人数还多了人家那么多,结果连根毛都没伤到人家? 那边张大彪正陪着笑脸对陈言道:“大人,真不怪兄弟们,您今儿数数数太快了!您看,您要慢一半的速度,那肯定只数到三四左右就完……哎哟!” 却是话还没说完,已被陈言在脑门上来了一记爆栗,痛得他捂着额头叫了起来,一阵心虚。 方才他正跟意夫人弄得热乎呢,忽然就听说有人上门闹事,他连裤子都差点没穿就出来了,结果为这耽搁了一会儿。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都跟谁学的这么痞,不反省反省自己办事效率低,反而叫他放慢数数的速度? 几步外,吟霜也看懵了。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退回府内关死门的打算了,结果上来十几息的功夫,对方五十来人竟已全都被放翻在地! 冲出来的这些神秘人,到底什么来路,为何要帮着大人? “岂有此理!”一声怒叱传来,“大人,为何不让我出手!” 众人无不被声音吸引过去,转头一看,只见郑妍玉容生嗔,狠狠瞪着陈言。 “咳,这些个虾兵蟹将,用得着咱们大管家出手?”陈言干咳一声,赶紧上前推着她回府,“来来来,时候不早了,先休息,下回有高手来的时候,再请你郑大捕头出马。” “这可是你说的啊,下回要不让我出手,本捕头就拿你当沙包练了啊。”郑妍这才容色稍霁。 府外,凝若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张大彪等人,忽然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拎着裙摆小跑着进了陈府。 心中则暗松口气。 总算是有了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二管家,给凝若姑娘安排个客房,记好账,每日居住和三餐花费,都得记下,回头跟她核算。” “是,大人。” 凝若听得一僵! 她都答应给他三万两了,居然还另收她住宿饮食的钱?! 看着前面陈言的背影,原本满腔的开心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家伙也太财迷了! 自己可是个人人仰慕的小仙女,他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跟她计较这些小钱有意思吗! 次日一早,陈言刚起床,正让丫环给他净面时,张大彪就来报信了。 “大人,大大的好消息!” “宁王挂了?”陈言精神一振。这家伙昨晚跟意夫人那折腾了一宿,想必已经得了她带回来的消息。 “啊?这倒没有。”张大彪挠头道。 “没挂算什么大大的好消息!”陈言没好气地道。 “意夫人带了几桩宁王的消息,要是是真的,大人能赚一大笔呢!”张大彪讨好地道,将意夫人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啧啧,看来宁王为了帮那女人取信你和本官,还挺下本钱。”陈言精神大振,转回身来,啧啧地道,“先探一下真假,要是真的,不必客气。不过这女人不能留府里,就说需要时间确认,先送她去客栈呆着。” “是,大人!”张大彪恭声道。 “谁站在外面?”陈言一抬眼忽然看到门外人影隐隐绰绰,问道。 “启禀大人,是凝若姑娘。”张大彪忙道。 “她没事一大早跑我这干啥?”陈言诧异道。 “听二管家说,她好像是来给大人送钱的。”张大彪解释道。 “那还不赶紧迎进来!”陈言弹簧般翻身而起,嚷道,“这可是财神啊,不可怠慢!” 张大彪赶紧出去,将凝若叫了进来,自己则自去忙去了。 “凝若见过大人。”凝若一进屋,便盈盈一礼,心里有点奇怪。 哪有见客把人叫进自己卧房的? 旋即心中一动。 莫非,这家伙是想…… 第566章 带颜色的蹴鞠 “呵呵,不必客气,姑娘坐。”陈言盘着腿坐在床上,含笑道,“你看你是给现银呢,还是珠宝,又或者银票?” “啊?”凝若见他眼神中没有半点邪色,全是贪婪,她不禁大感失望,垂首道,“无论是哪一种,凝若现在都给不了。” “想赖账?”陈言眼睛微眯。 “不不不!大人莫要误会,是妾身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凤栖楼内。”凝若楚楚可怜地道,“大人想要银子,妾身即刻便去取来。” “你放在那,不怕被姓娄的搜走了?”陈言错愕道。 确实是合情合理,像她们这样的女人,很少有存到银庄去的,很多都是将银子变成珠宝首饰或者金条藏起来。 而最好的或者说她们最信任的藏储之处,却实是自己的屋子。 “大人请放心,妾身的财物并不是放在妾身的屋子里,就算他们去找,也休想找得到。”凝若柔声道。 “那放在了哪里?”陈言越听越好奇。 那可是价值数万两银子的宝贝,除了她自己的屋,还有什么地方能保证它们的安全? “凤栖楼有个仆妇,我曾救过她全家性命。”凝若答道。 “她全家性命值不值八万两银子的一成?”陈言一听就乐了。 “这,她不会背叛我的。”凝若本来信心十足,听他这么一说,语气也不禁有些软了。 “我换个问法,”陈言想了想,“她全家性命,值不值八万两银子的一分?” 一分即是一百分之一,也就是八百两。 大周绝大多数百姓,全家人加起来别说八百两,八十两都未必值! 凝若居然只因为自己对那仆妇有救命之恩,就这么自信,未免太天真了。 “这……这……”凝若这下是真的没信心了,神情有些慌乱起来。 “算了,抓紧时间,本官派个人和你一起去看盾。” 当下陈言叫张大彪唤来一名军士,陪着忐忑不安的凝若去了凤栖楼。 陈言看着两人离开,长吁一口气。 赚点外快也太难了,最难的是碰上个傻妞,居然把那么多贵重财物交托给别人保管。 “彪子,给林广送个信,让他来一趟,本官有任务交给他。” “是,大人!” 吃了早膳,陈言亲自到仓房里翻了翻。 他这趟入京带了不少东西,暂时用不上的全暂时放在宅子后院的一间小屋内。 在里面翻了一刻钟,他才终于翻出一物,眼睛一亮:“找到了!” 拿着那物到了外面,正好看到吟霜在吩咐丫环做事。 陈言兴冲冲地道:“暂时先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来,陪本官练一练!” 吟霜和周围几个丫环看了一眼,无不一愣。 “蹴鞠?”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陈言手里的,赫然正是个足球。 “玩过?”陈言精神一振。 本来他是想让她们当个障碍物,练练脚法,没想到居然都玩过,那干脆直接升级,让她们当实战练习的对手好了。 众女无不眸子发亮,纷纷点头。 自从家道中落之后,便再没时间也没机会玩这个,想不到大人竟也是爱鞠之人。 陈言将球扔给吟霜,后者也不拿手接,直接拎着裙摆轻起一脚。 蓬! 那球瞬间高高飞起! 所有人刷地一下抬头望着那球,只见它划出一条弧线,落到了院墙外,掉到陈府外面去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向吟霜。 “这球好轻!”吟霜尴尬地道,心里大感惊异。 她还拿它当以前玩的那种实心球来踢,下脚力量大了些,没想到飞这么高! “我去捡!”一个丫环连忙跑出府去,把球捡了回来。 众女均感惊奇,忍不住你一脚我一脚地踢玩起来。 一开始还很难把握力道,但踢了一会儿,便适应了球的弹性和硬度,熟练起来,叽叽喳喳地踢得不亦乐乎。 陈言无语地站在一旁。 他是让她们陪他练球,以便晚上好去赴唐韵的约,结果这群妞居然自顾自地玩起来了! 不过,她们确实都挺不错,脚步娴熟,一看就是以前没少玩。 其中脚法最好的还是吟霜,那球就跟长在她脚上一样,上下翻飞,始终不离她的脚一尺之距。 几个丫环穿花般绕着她转,想要把球抢过来,却根本没法办到。 陈言也不禁微微动容。 跟唐韵相比,她脚上的功力可能都还要略胜一筹,实属难得。 “吟霜姐姐,你好厉害!”一个丫环累得跑不动了,扶着腰站那喘气。 “嘻嘻,我其实也只是粗会一些。”吟霜笑着谦虚了一句。 “抢到了!”身后一个丫环趁着她说话,猛地一脚勾住了球。 “哪有那么容易?”吟霜却嫣然一笑,纤足轻挑,那球顿时跃空五尺,让那丫环勾了个空。 就在球要落回吟霜脚下时,一旁突然探来一只大脚,把那球勾了过去。 吟霜正准备接球来着,冷不防出了这岔子,不由愕然看去,却见陈言将那球踩在脚下。 “本官不发威,你还真当自己多能耐啊!”陈言撇撇嘴,对着她伸出一只指头,勾了勾,“来,你要能从我脚下把这球抢走,一次赏一两银子!” 众女无不眼眸一亮。 赚钱的机会来啦! 跟着自家这位大人别的好处不说,赚外快的机会着实是多! “大人,这不太好吧?”唯有吟霜迟疑道。 方才陈言趁着她不注意,才偷到了球,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自信心。 她从小就爱蹴鞠,以前家境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玩,可说踢遍父亲交际圈所有大人小孩,无有敌手! 而自她入府之后,却从未见过陈言玩这个,甚至没见他好好运动过,这方面能好到哪去? 真要按这规则来,她怕是今儿要变成个小富婆! “怎么?怕抢不到丢脸?”陈言故意道。 吟霜再不说话,把袖子挽了起来。 反正她提醒过大人了,一会儿可不能怪她! “大人,那我们也来行么?”一个丫环叫道。 “行啊,但不能光有好处,本官就给你们一刻钟时间。”陈言笑嘻嘻地道,“一刻钟内没抢到的人,都得脱一件衣裳!想好啊,本官不强迫你们,不想参与的退到边上去!” 第567章 哀家已经进来了! 众女无不俏脸大红,但却没人退开,反而个个都捋起袖子扎好了裙摆。 “开始啦!” 吟霜娇呼一声,第一个冲了上去,纤足疾踢。 陈言哈哈大笑,脚一收一挑,那球顿时活过来一般,以毫厘之差避过了她的脚。 其他人已然围近,纷纷探脚去抢。 陈言两只脚像装了弹簧一般,在地上稍点即起,带着那球穿花般上下左右翻飞滚动,每每在众女脚边滑过,却始终没人能够将它拦住。 转眼间一刻钟过去。 陈言带着球退开两步,看着累得娇喘吁吁、没再冲过来的众女,笑眯眯地道:“本官的银子,哪有那么好赚呢?” 虽说有段日子没玩了,但看来自己还是宝刀未老! 为了赚银两,她们都是卯足了劲,结果半晌没得手,反而把自己累坏了。 众人一边喘息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过方圆两丈许的小院,挤了他们五六个人在这,按说就算是瞎踢也能碰到那球,可她们硬是一脚都没挨着它! 尤其是吟霜,俏脸涨得通红,眼都红了。 大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脚法简直匪夷所思! 脚法比她厉害,她还算能接受,关键是这么长时间,她都快累吐了,居然连球毛都没沾到,简直是对她自尊心的摧毁式打击! “来来来,愿赌服输,脱脱脱!”陈言摩拳擦掌,兴奋地叫道。 众女本来就因为剧烈运动而红起来的脸,这下更是红了个透,你看我我看你,终究还是娇羞地脱去了最外面的衣衫。 里面的中衣不像外衫那么宽松,将众女的身段勒得曲线玲珑浮凸,极为惹火,看得陈言两眼放光。 “别说本官不怜香惜玉啊,咱们规则升一升。” “现在开始,谁要能抢走本官的球,赏二两银子!” “以此类推,你们每多脱一件,抢走本官的球时,就多得一两银子!” 陈言坏笑着宣布道。 众女眸子无不大亮,本来有些打退堂鼓,这下全都打起了精神。 今儿非得把这银子赚到手不可! 半个时辰后。 郑妍匆匆进了后院,叫道:“大人!有……咦?你们在干什么!” 院子里,以吟霜为首的几个丫环全都脱得只剩肚兜和亵裤,一个个香汗淋漓,却没人去管自己身上的衣不敝体,争先恐后地朝着陈言追去。 陈言灵活地带着那球在众女之间穿梭,不时和她们挤挤撞撞,惹得她们娇羞嗔叫不断。 春光致致,波浪荡溔,院子里充满了香艳又快活的空气。 这时听到郑妍的声音,一个丫环转头叫道:“大管家快来!只要能把大人的球抢过来,就能拿五两银子呢!” 郑妍眼眸一亮:“什么?这么好赚?我也……” 刚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妥,赶紧改口:“大人!太后来了,你还不赶紧去迎接!” 她刚说完,身后响起太后的声音:“哀家已经进来了!” 院子里倏然一静。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看去,无不石化! 太后身着便装,正红着脸站在郑妍身后。 陈言反应最快,慌忙趋前跪地道:“微臣有失远迎,请太后恕罪!” 众丫环也赶紧纷纷跪落,连耳根都红透了,垂着头不敢抬起,心跳砰砰作响。 居然让太后撞见了! 太后绷着脸道:“陈卿在家的生活还真是丰富。” 陈言陪着笑脸道:“太后见笑了,我们几个就是玩玩蹴鞠。” 太后瞪他一眼:“什么蹴鞠需要脱了衣服玩?” 陈言老脸一红,道:“天热嘛。” 太后冷笑道:“热?那你怎么不脱?”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毕竟男女礼防,臣为她们着想,自然要谨慎一些。” 太后无语地看着他。 这家伙还真是有脸说! 明明就是些淫磨的花样,居然还敢胡说八道! “太后,您莅临寒舍,不知是有什么吩咐么?”陈言见她神情不悦,连忙转移话题。 “哼,陈言,你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胆子也大了啊。”一提起此事,太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哀家多次叫人召你入宫,你竟敢拒绝!” “咳,太后误会了,臣一是真的太忙,二是身体不适,实在无力入宫。”陈言干咳一声,这才明白她的来意。 “你这么忙,身体又不舒服,还有这么好精神,和府中的丫环玩这些不堪入目的勾当?”太后板着脸道。 众人无不吓坏了,屏息凝气,不敢作声。 唯有陈言见她来了之后不但没任何软言安抚,反而还一直指责自己,不禁心中暗怒,语气转硬:“难道太后想让臣说,是因为怕太后又给臣背后使刀子,才不敢入宫?” 太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胆!” 话已出口,陈言豁出去了,沉声道:“太后过誉了,臣连背后使阴刀这种事都不敢做,算什么大胆?” 太后来前完全没想到他竟敢如此硬怼她,一时失了方寸,有些手足无措。 上次阻止陈言辞官之后,她也有些心虚,没敢见陈言。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陈言给她的那些面膜保持期极短,她已经用得七七八八。 前天晚上开始,她就没了面膜敷用,虽然眼霜还有不少,但想到若是不重新和他搞好关系,眼霜也就撑个把月,以后怎么办? 太后没办法,只好派人来找陈言。 哪知道一向无令不从的陈言,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入宫见她!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家伙是在跟她呕气! 太后虽然大怒,但另一方面更担心从此这家伙就真的再不肯见她,左思右想,干脆亲自来一趟。 却没想陈言竟敢当面和她较劲! 众女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更是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良久,太后才压下了翻腾的情绪,道:“陈言,哀家要与你单独一谈。” 不多时,书房内。 陈言面无表情地道:“太后有话请说,臣洗耳恭听。” 太后放软了声音,道:“哀家知道这次的事做得不甚妥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谅解哀家?” 第568章 太后你不要冲动! 陈言苦笑道:“臣怎敢怪太后?” 太后嗔道:“你到底说不说!” 陈言摇摇头:“臣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太后有点拿他没辙,恼道:“你是觉得哀家没法治你是吧?” 陈言翻了翻白眼,没吭声。 换了以前,他绝对不敢对太后这样。 但如今太后有求于他,加上心里有火,他哪可能这么轻松就原谅她? 太后气极,想要说几句狠话,但看他这模样,又怕说太狠彻底闹僵,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总不能一气之下,真的把他收拾了吧?那以后她的面膜和眼霜等东西就更没戏了! “大人!何大人来了!”外面忽然传来吟霜的声音。 屋内两人同时一愣。 却听外面传来声音:“哎,吟霜姑娘不必通报,老夫跟你家大人关系不同,自己进去便是。陈大人,老夫带了好消息来了!” 何进尧的声音! 何进尧显然心情极佳,脚步轻快,不片刻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外,便要推门。 太后吓一跳,先一步抢到门后,把门闩上。 “陈大人为何闩门啊?是老夫啊!”何进尧没能推开,诧异地叫道。 “不能让他看到哀家!”太后退到陈言身旁,低呼道。 “太后来得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能让何大人知道的?”陈言却故意道。 “你!”太后气得直跺脚。 “陈大人,你屋里有客么?你在和谁说话?”外面何进尧听到些隐约的声音,问了一句。 陈言见太后又急又气,心情大爽,两步抢到门口,便要把门打开。 他太清楚太后为何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 她来这的目的必是为了和他修好,以便日后继续享用面膜等物。 可若是被人知道她身为堂堂一国太后,而且老公还死了,竟为了私欲跑到臣属家中,传出去不只是她名声有损,连皇上也可能会受到牵连! 太后见他要开门,不禁急了,突然纤手连挥,只见她身上外衫登时解开了半幅,半边衣领向下滑落,露出内中饱满又雪嫩的一小片美景! 陈言刚刚把门闩打开,陡然看到这幕,瞬间色变,连忙把门用力一关。 外面何进尧正推门而入,脚都跨进了一只,冷不防房门突然关闭,登时撞得他哎哟一声,向后摔进了院子里。 “何大人!”吟霜吓坏了,赶紧上前相扶。 “没事没事,你家大人这是干什么?”何进尧狼狈地在她搀扶下爬起来,满头雾水地揉着被撞疼的膝盖。 屋内,陈言已经飞快地把门重新闩上,惊呼道:“太后您这是干什么!” 太后眼见这招有效,虽然颊上大红,但心中却甚是得意,还将衣领又往下拉了拉,道:“若是被人瞧见哀家这般模样,你猜皇上会治你一个什么罪?” 陈言当然清楚,那妥妥的屎壳郎点外卖,非死不可啊! 唐韵就算对他再宠信,也绝不可能容忍他碰她亲妈! 到时候太后再哀哭两句,那无论他陈言如何分辩,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太后,你你你不要冲动!”陈言哆嗦着道,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胸前,暗吞了口口水。 她早已把肚兜换成了女式内衣,那虽然是按全罩杯设计的,但仍然没办法把她的丰隆完全包裹住。纵然对她不敢有任何想法,陈言仍看得心中一热。 当今太后,竟然把只有先帝才看到过的景色暴露在他眼前,这也太刺激了…… 方才和吟霜等人玩球时各种挨挨碰碰,本就刺激得他不行,这会儿看到这幕,他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太后正自得意,完全没发觉他的异常,反而得意地道:“哀家冲不冲动,就看陈卿你了。”一边说,一边又将衣领向下拉了一些,连平坦的小腹也露出了少许。 原本她只是情急下想唬住陈言,让他不敢开门放何进尧进来,但此刻她却是灵机一动,这一招这么有用,何不借这机会彻底将事情解决? 陈言本来吓得够呛,可是见到她仍在不断将衣领拉低,小腹那团小火苗登时窜成了大火苗,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若……若是臣不从呢?” 太后微微冷笑,没再将衣领往下拉,反而一抬手,将内衣挂在她香肩上的带子往肩下一拉。 那带子松了之后,内衣瞬间垮下来一小截,令人瞠目结舌的雪景又多倾洒了一截出来,眼看着几乎就要看到全景了! 陈言差点没爆出一句卧槽! 太后为了收拾他,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太后双颊早就红了个透,却仍强持镇定:“哀家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肯不肯原谅哀家?” 陈言很想知道若是自己直接来一句“不肯”,太后会不会再多露一点。 但心中却是无比挣扎,知道自己在玩火。 这可是太后! 稍有差池,不是他这颗脑袋的问题,连卿儿甚至郑妍都有可能被牵连! 无奈之下,他只能苦着脸道:“臣……臣答应太后便是。” 太后大喜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多时,陈言才再次将门打开。 何进尧跨进书房,左看右看,奇道:“不是说你这有客么?客呢?” 陈言没敢去看屋角的屏风,怕被何进尧察觉太后躲到了那后面,道:“大人听岔了吧,这屋里只有下官一人。” 何进尧疑惑地道:“是么?我怎么听到你在和谁说话?” 陈言面不改色地道:“下官方才只是在自言自语。” 何进尧性子单纯,释然道:“那该是老夫听岔了。陈大人,好消息来了!有人到户部状告商家,还带来大量证据!” 陈言怔了片刻,才点头道:“确实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何进尧错愕道:“你知道有人会来告商家?” 陈言微微一笑:“算是吧。” 何进尧将信将疑地道:“你虽神通广大,但不至于连这也能料到吧?那你说说,来告商家的人是谁?”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杨掌柜。” 何进尧失声道:“你竟真猜对了!正是此人!咦?等等!难道这件事……” 却是猛地记起陈言曾经向唐韵承诺过要搞定商家的事。 难道,竟是陈言安排的? 第569章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就在今早,杨掌柜带着好几个箱子到了户部,找到市部司主事秦光,状告了商家十二条罪状。 其中包括了强买强卖、恶意抬价扰乱商市、恶意收购、贿赂官员、找恶徒行凶等罪,每一条都足以给商家带来巨大的麻烦。 而在他带来的箱子里,装满了各种账簿和书信等铁证。 秦光大吃一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在粗略浏览了证据之后,立刻将这事上报。 商家乃是大周最豪富的三大家族之一,若这些罪状属实,带来的将是大地震级别的冲击! 何进尧一听是曾经害过周氏商会的商家被告,非常重视,立刻调集人手,先全力将所有证据梳理了一遍,初步确认了证据的真实性。 何进尧大喜,随即就兴冲冲地来找陈言报喜。 却没想到这件事竟是陈言所安排! “下官当初不是说过吗?商家只是只小蚱蜢,要解决他们很简单。”陈言神色自若地道。 当初他放走杨掌柜,便是为了今日。 他的计划,便是让杨掌柜回去,然后暗中探得商求那些密信和账簿的所藏之处,伺机将它们偷到手,然后去告商家。 杨掌柜原本就是商求的心腹,有心算无心之下,终于成功将那些东西偷得。 虽说等了不少日子,但一切都值得。 “也只有你才能说商家只是只小蚱蜢,在别人眼里,包括老夫眼中,要治商家着实是件难事。不过想不到商求竟连贿赂朝廷官员的证据都保留着,这下朝廷要有一番震荡了。”何进尧叹道。 这早在陈言预料中。 皆因这些证据,是商求控制那些官员的关键。如果没有证据,人家就算收了他的钱后又反悔,他也没辙。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证据,掌控在自己手中。 陈言询问了一番,沉吟起来。 杨掌柜终究还是没探到所有的信息。 牵涉到的官员,最高只是从五品而已。商家绝不可能只跟这种级别的官员有关系,以其家势,朝中重臣里面怎么也该有一两个靠山才对。 比如商求不时会去拜访的黄良阁。 “凭这些证据,不仅商求要砍头,他商家也休想再继续以商行恶下去!”何进尧振奋地道。 他本性善良,平时绝非嗜杀之人,却唯独对乱市之人无比痛恨。 户部管辖着全大周的商市,商家这样的恶棍,可说是户部最大的敌人。 别看他们手上直接沾染的血腥不算太多,可因为他们而导致的惨剧不知凡几! “这些仍不够。”陈言却摇摇头。 “啊?为何?”何进尧愕然道。 “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商求最近攀上了宁王殿下。”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除非宁王殿下见死不救,否则商家未必会就此完蛋。” “这……难道没办法让宁王不插手吗?”何进尧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并不知道此事,但却知道这事影响有多大,不禁皱眉。 “办法不是没有。”陈言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轻吁一口气,“容下官一试吧!” 等何进尧走后,太后才神情古怪地从屏风后出来。 陈言下意识瞥了她胸前一眼,衣衫早已穿好,再不露出半点春色。 “你们要对付商家?”太后没留意他的目光,蹙眉问道。 “太后误会了,不是我们要对付他们,是大周律不容这种为非作歹之徒的存在。”陈言纠正道。 “还不是一样?商家每年为大周缴纲的税银以十万两计,可谓国之支柱,纵然有些小过,也该可以将功补过。”太后忍不住道。 “太后的意思,莫非是只要交钱便能为非作歹?”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太后一时语塞。 “臣理解太后的想法,如今天下未稳,要是贸然对商家这样的豪富世家下手,恐怕惹来世局动荡。” “但国有国法,大周律绝不容任何人亵渎!” “若今日纵放商家,那来日便会纵放李家王家张家,那大周律岂还有人信任?” “太后,长此以往,法将不法,国将不国啊!” 陈言说到最后,已是一脸沉痛之色。 搞得太后一时没法接话,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好一会儿,太后才叹了口气:“也罢!由得你们吧!哀家回宫去了。” “太后请稍等,臣有件东西要交给太后。”陈言连忙叫住太后,径直出了书房,不多时转回来,手中多了个小箱子。 “这莫非是……”太后惊喜地道。 “这里面是新送来的面膜,请太后笑纳。”陈言恭敬地道。 当初决定讨好太后,便让青山县定期送来面膜,只是因为被太后背刺,他便将这些面膜扣了下来没送进宫,准备回头给郑妍她们使用。 不过现在既然情况不同,他须将太后这张牌抓紧。 这趟对付商家,必会加剧他和宁王间的矛盾。 到时候,要压制这位王爷,太后这张牌说不定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送走太后之后,张大彪和凝若回来了。 陈言看着凝若有若死灰一般的脸色,连问都不用问,已知结果尽如他所预料。 她信任的那个仆妇,果然已经举家逃走,不知下落! “我不明白……她明明平时对我千恩万谢,还说要做一辈子牛马来报答我的……”凝若眼眶一红,喃喃说道。 陈言对她实在是没话可说。 这妞枉在凤栖楼做了这么多年花魁,竟然还能如此天真,这花魁真是白当了啊! 不过回心一想,其实也正常。 虽然同为妓子,但立在金字塔顶端的她,和一般姑娘还是不同。 她是凤栖楼最宝贵的财富,平时必然是被捧着护着,衣食住行从不必担忧,生存从来不是她最迫切的需求,使她不像下层姑娘般看透这世间的险恶与黑暗。 因此她对人的本性虽有了解,但却不够深。 “你把我送回给娄连吧,我没钱给你了……”凝若涩然道。 “那哪行?谈好的买卖,哪能这么容易就放掉?”陈言却道。 “可我真的没钱了,呜呜……”凝若说到伤心处,不由咿呜低泣起来。 “你有没有钱,可不是你说了算。”陈言轻松地道,“本官尚未允准,你的钱想跑也跑不掉。” 第570章 人为财死 凝若听得哭都忘了。 这家伙未免狂得太没边了吧! 人家拿着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还说什么允准不允准?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士快步而入,禀报道:“大人,有消息了!” 陈言接过他递来的纸条,扫了一眼,欣然道:“钱回来了!” 凝若一愣:“什么?” 陈言朝外走去:“偷你钱的人已经找到了。走吧!把属于本官的银子拿回来!” 凝若吃惊地跟在他身后:“怎么找到的?!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一天多了么?”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一家六口,还有两个挪不动脚、只能靠人帮忙的重病号,外加两个没人盯着时刻可能跑丢的小孩,能走多远?” 凝若愣住了。 这些情况她都知道,但却从没想过能走多远的问题。 一知道那仆妇已经逃了一天多,当时就慌了神,哪还有心思好好细想? “那她现在到底跑多远了?”凝若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 到了那仆妇藏身之处时,凝若差点没当场疯! 离凤栖楼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方才她和张大彪去凤栖楼时,还从这里经过了! 来回两趟,却浑然不知自己竟两次经过那仆妇的藏身处! “她用你一根金簪子,和这宅子的主人换取了在这里住十天。” “可惜了,你那簪子价值二百两银子,被她就这么白白浪费。” “别说住十天,住十年都够了!” 站在宅子的大门外,陈言无比痛心。 那本来应该是他的,结果就这么被不识货的家伙给换房子住了。 “他们一家,现在就在里面?”凝若有些激动起来。 “从昨天进去后,就没出来过。除非他们能打地洞,否则一家六口全在里面!”陈言打个手势,“踹门!” 蓬! 张大彪一脚把紧闭的院门踹破,大步而入。 “呀!什么人!”里面传出女人的惊呼声。 陈言和凝若跟在张大彪身后而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端着一盆水,神情惊慌地看向他们。 “不要怕,我们不是来找你的。”凝若怕她害怕,连忙挤出笑容,尽量友善地说道。 “你们出去!这里是我家,你们再不出去我就去报官了!”那妇人却吓得连连后退,一脸惊恐。 “我们没恶意的,只是来找……”凝若正在安抚她,哪知道安抚到一半,张大彪突然大步上前,腰间佩刀陡然离鞘,一刀朝那女人狠狠劈去! “你干什么?!”凝若大骇,惊呼道。 “呀!”那女人仓皇中把手里的盆往张大彪一扔,转身便逃! 一声轻响,木盆被一刀劈为两半,张大彪的刀几乎不受半点影响,猛地劈在那妇人后背上! “啊!” 那妇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凝若初时还以为她被张大彪杀了,片刻后才发觉那刀原来是在空中换成了刀背,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他这是,这是干什么!”凝若惊疑不定地转头看陈言,才发觉陈言双目之中透出一抹厉色。 “本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陈言缓缓道,“只怕你不用再担心该如何去叱责偷你钱的人了。” “什么?”凝若一呆。 “好好看看那妇人身上。”陈言冷冷道。 凝若转头看去,突然一愣。 这才发现那妇人身上处处都是红迹,看起来好像是…… “血?!”她失声惊叫道。 “再看看那个盆和地上的毛巾。”陈言呶呶嘴。 凝若朝地上一看,方才被张大彪劈散架的木盆掉在地上,里面的水全洒了出来,不是清水,赫然竟是暗红色的! 而一旁的毛巾,更是通体殷红,一看就知道是刚才用来抹过什么红色的东西。 “全是……血?!”凝若眼前一黑,人都软了,差点坐倒在地。 那妇人这时缓过劲儿来,疯了般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便想朝张大彪扔来。 张大彪手中的刀一落,闪着寒光的刃架到了那妇人颈边。 那妇人一僵,再不动弹。 “难道,他们已经被……这怎么会……”凝若捂住了自己的嘴,双眸睁到了极限,难以置信地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言双眼微眯,“你对他们有救命大恩,他们都能为了你的财物背叛你,何况这些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人性如此。 陡然看到天文数字般的财物,不起贪念的人太少了。 只是太过讽刺。 那仆妇一家突然得到这天降巨财,却想不到自己也会为它而亡。 张大彪刀背在那妇人颈侧一敲,后者登时双眼一闭,昏倒在地。 他嗅了嗅,转身走到其中一间屋子门前,一脚踹破房门。 “你别……别过来!”里面随即响起一个男人惊恐的叫声。 张大彪咧嘴一笑,跨了进去。 不多时,他拖着一个昏迷的男人的脚,从屋里出来,将后者扔在了那妇人身边,拿绳子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大人,那人一家六口的尸首,全在里面。”张大彪向陈言禀报道,“还有四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应该便是凝若姑娘的财物。” “把这两人弄醒。”陈言脸色一沉,喝道。 凝若看向那屋,不由自主地抬脚朝那走去。 “你最好不要看。”陈言淡淡地道。 “我想看……”凝若坚持道,说话间到了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顿时惊呼一声,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咚! 脑袋撞在了门框上,让几乎昏过去的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脸色惨白地朝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娇躯不断颤抖。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里面还有两个孩……孩子啊……” 她泣声响起时,那边张大彪已经端了盆水过来,猛泼在两口子头上。 两人一下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随即终于记起被打晕前的一切。 “你们要干什么!”那男的惊恐地叫道。 “别别别杀我们!那些财物我们没……没动过,全都在里面!”那妇人看着张大彪手上的刀,颤声道,“你们把它们拿走吧,我……我们不要……” 第571章 人渣不配活着 “闭嘴!谁答应让他们拿了!那是我的!”那男的却怒叫道。 “命都要没了,钱财拿来干什么啊!”那妇人哭道。 “呵呵,你以为他们真的敢杀咱们?依大周律,就算是罪人,也不能动私刑,更何况……”那男人冷笑起来,话刚到这里,寒光一闪,从他颈间抹过。 鲜血暴溅中,他的头颅远远飞了出去,咚地一声撞在墙上,滚落在地。 停下时,他的脸正好对着自己无首之尸的方向,瞳孔瞬间收缩。 “啊!” 惊恐到极致的惨叫声只响了一瞬,便迅速弱了下去。 那妇人张大了嘴,看看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尸首,又看看落在那边的头颅,又看看缓缓收回刀去的张大彪,满脸惊恐,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仍瘫坐在地的凝若见到这幕,色变道:“你怎能就这样杀了他?!” 陈言双手负在身后,森然道:“这种泯灭人性的人渣,不杀,无以对天地!” 凝若慌乱地道:“不是应该先报官么?让官府……” 陈言冷然道:“他们不配受审!彪子!” 张大彪虎吼一声,刀高高举起。 凝若惊叫道:“别!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怎能狠得下心杀她!” 张大彪空着的一只手突然一探,从那昏迷的妇人头上拔出一支簪子,金光灿灿,扔到了凝若身前。 凝若一怔,定睛一看,只见簪子上赫然全是鲜血,簪尖也歪了,像是在什么东西上面狠狠戳过。 “你可以猜一猜,她用这簪子扎了谁。”陈言冷冷道,“是那两个年富力强的夫妻,还是两个重病在身的老人,又或者是两个弱小的孩子!” 凝若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刷! 大刀闪掠,那昏迷中的妇人连声痛都没叫,步了她男人的后尘,头颅高高飞起,落到了院门前,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院门外,十来人愣愣地看着那头。 然后抬头看向张大彪。 凝若这才发觉门外有人,定睛看去,顿时一震。 他怎会来这? 随即察觉不妥处,本来就没了血色的俏脸,更是惨白。 糟了! 这家伙看到了陈大人的护卫斩杀这对夫妻,要是说出去…… 陈言背对着院门,这时才转头看去,立刻和娄连那张脸对了个正着。 娄连眼中惊愕之色迅速变化,露出笑容。 “光天化日,强闯民宅杀人,简直目无王法!” “而且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陈言啊陈言,你这条命算是完了,哈哈!” 陈言看着他狰狞的笑脸,没有半点恐惧,反而疑惑道:“你来这干啥?” 娄连狞笑道:“本来是来抓人的,想不到老天成全,竟让本少看到你知法犯法!姓陈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吏部和刑部解释!” 陈言耸耸肩:“本官做事,不必向任何人解释。” 娄连更是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朝廷是你家开的?不必?做梦吧!” 陈言淡淡地道:“只要没人知道这事,自然就不用解释了,不是吗?” 娄连笑容一僵,看了看张大彪以及他手中兀自滴血的刀,脸色一变,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之前去陈府反而被揍,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尤其是这个张大彪,动起手来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向披靡!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这趟来这,原本不知道陈言他们会来,因此只带了十来人! 万一对方真的想杀人灭口,他这点人手哪够对方砍的? 陈言突然莞尔一笑:“这么紧张干嘛,开个玩笑而已,本官岂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想报官你尽管去报,本官绝不躲,就在这等你。” 几句话反而让对方众人惊疑不定起来。 凝若更是惊呆了,陈言这是疯了吧?居然还催对方去报官? 娄连眉头深锁,道:“陈言,你以为样就能唬得住本少?你要是不想这里的事泄露出去,除非答应……” 陈言哂道:“除非把凝若姑娘交还给你是吧?本官拒绝了,你请吧,赶紧去报官!你要不去,本官便派人替你去!彪子,叫个人去趟京兆府衙,把这里的事说一说。” 张大彪大声道:“是,大人!” 说完竟真的拎着刀,大步出了院子。 看得无论是凝若还是娄连等人,均是瞠目结舌。 这家伙不对劲啊! 正常情况下,他不是该惊慌失措,求着自己谈条件吗? 不多时,张大彪又回来了,道:“大人,已经派人去报官了。” 陈言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来来来,拉条封锁线,把这里封锁起来,不得让任何不相干的人进来!对了,你们几个是目击证人,谁也不准走,否则以同伙论处!” 娄连见他指着自己,吃惊道:“什么同伙?” 陈言指指他面前那妇人的头颅:“他们的同伙,贪图财物,谋财害命!等等,这倒是提醒了本官,你们这么巧来这,莫非真是他们的同伙,前来分赃的?” 娄连色变道:“你莫要胡说,我们是……是……是路过的……” 说到最后,心虚得声音都低了下来。 事实上他来这里,为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个替凝若保管财物的仆妇。 昨晨,他到凤栖楼找凝若,逼她去陪乞蕃国王子哈里赤,结果被陈言所救。之后凝若不敢回到自己住处,偷偷离开了凤栖楼。 娄连原本想着她绝不可能离开,毕竟她的财物都放在她屋子里。结果他跑去一搜,才发现除了几件常用的饰物外,她所有财物竟然不见了。 娄连这才意识到凝若早有离开的心思,勃然大怒。 但冷静下来后,他就意识到凝若不可能将财物带走。毕竟那不是几件,而是几大箱子,若她带着这么多东西离开,楼内的人必会察觉。 最大的可能,便是借别人的手来运出去! 娄连立刻派人找来凝若亲近的人审问,一个个排除后,最终锁定了那个仆妇。 楼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仆妇受过凝若的救命之恩,因此平时对凝若的话奉如圭臬,可说是凝若最信任的人。 如果她要找人帮忙将财物偷偷运走,那仆妇是最好的人选! 第572章 我先走一步了 而且那仆妇在楼内负责清洁打扫,一次几大箱或许办不到,但一箱一箱地分开将财物送出去,绝对没人会注意! 但很快他派去抓那仆妇的人回报说,人已经不见了,而且还是全家消失! 娄连以为她是和凝若一起逃跑,立刻双管齐下,一方面派人四处搜找那仆妇下落,另一方面带着人就杀上了陈家。 结果没想到凝若竟真的在陈府! 更没想到的是,陈言手下有那么厉害的人物,把有着压倒性人数优势的他一方打得遍地找牙。 一肚子气的他回去休养了整晚,直到不久之前,去寻找那仆妇的手下回去禀报,说发现了那仆妇的下落。 娄连立时精神大振。 那仆妇是凝若最信任的人,若是将她抓住,拿来威胁凝若,说不定能逼她答应去陪哈里赤王子! 这才兴冲冲地带着人赶来这里,哪知道一来就看到那么惊爆的一幕。他还以为拿着这事,能当个把柄威胁陈言,岂料对方居然根本不怕! “撒谎也撒得这么没水准,不靠你爹的话,估计你这辈子也就是个普通人了。”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你!”娄连气得额头青筋暴涨。 “行了!”陈言再不理他,趁着张大彪忙碌起来时,转身走向凝若,“一会儿人来了,你就照实说话,你的银子会暂时被扣起来,但最终还是要还你的,当然也就是还我。” “你是真的要报官?”凝若这才意识到他没开玩笑。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本官帮你来找回丢失的败物,遇到恶徒袭击,于是反击,迫于无奈下杀了对方。”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这妥妥地属于正当防卫,大周律也是明文写清这种情况下反击无罪。” 凝若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镇定。 与此同时,心中一股恐惧升了起来。 两具无头尸首就在旁边,那边屋内还有六具尸首,为何他能如此镇定? 若是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让人将自己杀死? 王知余带着人赶到后,见到现场惨状,吓得脸都青了。 八具尸首,这可是罕见的重案啊! 他哪敢犹豫,立刻让人将现场所有人都押了起来,带回京兆府衙审问。 自然,现场所有财物也都扣了起来。 陈言也不着急,就在京兆府衙的押房内静静等着,困了就睡一觉,有人来提审就照实回答。 当然,除了那对夫妇被杀的经过。 除了凝若身为女子被关在另一间押房内,其他所有人均和他关在同一屋。 娄连等人也是百无聊赖,但只能蹲坐在屋子一角,眼睁睁看着陈言霸占了唯一的一张简陋小木床。 没办法,张大彪就在一旁,带着憨厚的笑容看着他们。 一直等到傍晚,陈言才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差不多该离开了。” 娄连冷笑道:“离开?做梦吧!你们俩可是杀人的嫌犯!” 他清楚规矩,陈言和张大彪虽然说是自卫,但至少也要关上一两天,确认他二人确实是无辜之后,才能放出去。 尤其是陈言还是朝廷命官,京兆府更不敢轻放,免得落下一个官官相护的口实。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 娄连一愣。 难道真有人来放陈言了? 房门打开,两名京兆卫走了进来,却没有看陈言,而是看向娄连他们一方。 “你们可以走了。”其中一人喝道。 “我们?”娄连一呆。 “对,你等只是证人,该问的也已问完,可以回去了。不过日后或许还要找你们问话,莫要远行。”另一名京兆卫道。 娄连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喜起身。 “那他们俩呢?”娄连指着陈言和张大彪问。 “他二人乃是涉案疑犯,还早。”一名京兆卫冷冷道。 “哈哈哈哈……”娄连彻底放下心,朝陈言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可先走一步了,姓陈的,你就在这呆着吧!” 说完一转身,便要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 一名京兆卫带着一个女子走到门口,恭恭敬敬地道:“陈大人,皇上有旨,召您入宫,您赶紧收拾一下,随这位凤翎卫大人去吧。” 押房内顿时一静。 娄连笑容还在脸上,张大了嘴,僵住了。 皇上?凤翎卫?这什么情况! 京兆卫后面那女子走入押房,道:“陈大人,咱们快走吧,皇上已经等不及了!”赫然是黎蕊! 陈言走到娄连身边,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本官得走了,你好,就在这多呆几天吧。” 说着转头对黎蕊道:“黎姑娘,这几个人涉嫌杀人劫财,不可轻放。” 黎蕊看了娄连等人一眼,转头对一旁那带她来的京兆卫道:“你听到了。” 那京兆卫急忙道:“是!卑职一定好好审查,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娄连直到这刻方才如梦初醒,色变叫道:“我不是!” 陈言悠悠地道:“是或不是,不查清楚谁知道呢?本官就先走一步了,姓娄的,你就在这呆着吧!” 最后一句完全复制娄连方才的话,摆明了是故意气他。 娄连又气又惊,转头看向那两名来放他的京兆卫。 两人从黎蕊进来时起就已经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出一口,见娄连看来,其中一人喝道:“看什么,退回去!”一伸手,把娄连一推。 后者踉踉跄跄退了几步,跌坐在床上。 “那床就归你了,好好享受,呵!”陈言抛下一句冷笑,大步离开了押房。 唐韵会派人来救他,早在他预料之中。 毕竟,今晚那场关键比赛,没他怎行? 片刻后,押房内只剩娄连和他一众手下,眼睁睁看着京兆卫重新将门锁上。 娄连气得狠狠在床上砸了一拳,怒吼道:“这事我跟你没完!” 陈府。 匆匆赶回家,陈言直接跟着黎蕊去了后院。 唐韵正在那里等他。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有节奏的踢击声。 陈言一愕,入院一看,只见一群凤翎卫正在院子里,一脸紧张地捏着粉拳,看着中间的唐韵专注地颠着球,一下又一下,始终不让球落地。 第573章 臣一生最守规矩 “陈大人回来了!”黎蕊上前小心地禀报道。 “陈言你可算回来了!”唐韵没有停下来,一边继续颠球一边兴奋地道,“看!我这球如何?已经二百七十下了,还没掉下来……啊!” 却是因为说话分了神,终于没能接住,那球落地了。 众女发出一阵惋惜声。 唐韵擦了把额头的香汗,笑道:“可惜了,差一点就能破记录了!” 陈言忍不住问道:“您这记录是多少下?” 一旁一名凤翎卫傲然道:“二百八十四下!”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脸上的骄傲。 三百下不到,有啥可骄傲的? 唐韵把球捡了起来,爱不释手地轻抚着球身道:“你这球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想不到世上真有如此轻巧好用的球!要不是它,我还踢不了这么多下呢!” 天黑前,唐韵来这找他,却没想到扑了个空。一问之下,才知道陈言被京兆府衙的人带走了。 眼看着快到比赛开始的时间,唐韵不禁大急,立刻派黎蕊救他,而自己则在陈府等着他。 就在等得无聊时,她看到了院子里这个球。那是上午陈言和众女玩耍后扔在这的,唐韵忍不住试了几脚,顿时察觉其中的不同,不由玩了起来。 结果一玩就玩到现在。 “我记得东家以前的记录是一百四十下,换了这球以后,才一个时辰不到,竟然就提升了这么多!”黎蕊惊奇地道。 “要是再多练练,肯定还能提升!”唐韵看向陈言,“你想必是经常拿这练吧?能踢多少下?” “这,没怎么数过。”陈言不想打击她,含糊地道。 “大概的数字,心里该有点数吧?”唐韵没放过他的意思,追问道。 “真没怎么留意过。”陈言敷衍道。 “看你这眼神就知道又不老实!”唐韵不悦道,“是多少就多少,又不是什么大事,遮遮掩掩有何意思?说!” “这……”陈言挠挠头,“真要我说?” “让你说你就说!”唐韵瞪他一眼。 “最多的是多少确实忘了,不过我记得最少应该是过了六千的。”陈言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院子里一静。 所有人都懵住了,唐韵更是檀口大张,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半晌,黎蕊才震惊地道:“陈大人,是您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您刚才说……六千?” 陈言点点头:“没错,六千。” 唐韵下意识道:“六千多多少?” 陈言挠挠头:“七八百吧。” 众女:“……” 唐韵原本还挺自豪,这刻所有自豪荡然无存! 合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录,连人家零头都赶不上? 陈言觉得好像有点打击她了,连忙道:“您也不用太在意,我这个真不算啥,以前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厉害的能连着踢两万多下不落地呢!” 唐韵双唇都哆嗦起来:“两……两万多?!” 周围的凤翎卫无不傻眼! 天啊! 这是人能办到的? 陈言见势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不过那是以前,现在肯定踢不了这么多下了。” 这倒是实话,这球虽说比唐韵他们使用的鞠提升了很多,但和他前世的足球相比差距甩然不小,球感上也差一些。 众女回过神来,唐韵长吁一口气,眸子里闪过惊诧之色,道:“你到底是怎样办到的?”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全靠基本功,就是每天练呗,十几年如一日持之以恒。” 唐韵仍有些不信,道:“今日来不及了,日后你定要踢给我看看。对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去了京兆府衙?” 陈言将整件事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当然仍是对京兆府的那套说辞。 听完后,唐韵才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真担心你犯了什么事,没犯就好。” 陈言恭敬地道:“臣这一生最守规矩,怎也不可能去做违背大周律的事,更不可能做出让您为难之事。” 众女面面相觑。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话! 他要算是守规矩的人,那这天底下只怕没有不守的了吧! 唐韵心中担心今晚的比赛,没多追问,只道:“此事暂且不提,你此前说的准备,到底准备得如何了?今夜那赌约若是输了,我饶不了你!” 陈言从容道:“此事请尽管放心,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让我换身衣裳,咱们现在就去吧!” 洛都不夜城。 今夜是半决赛的第一场,围看的百姓比平时更多。 陈言跟着唐韵穿过不夜城的人群,到了场地边一看,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满满当当。 粗略一算,至少有四五千人! 众女不禁紧张起来,唐韵也有些掌心冒汗。 昨晚立下赌约,今儿要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输的话,叫她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尤其是陈言始终不见有什么动作,让对他颇有信心的唐韵也心中嘀咕起来。 他不会真的想靠他一个人,带着她们赢下对方吧? “呵,娘娘腔们来了!” 场地上,张儒他们那队人已经来了,瞧见唐韵等人到来,立刻有人高声嘲笑起来。 “你!你才娘娘腔!”一名凤翎卫忍不住叫道。 她不叫还好,一叫顿时没控制住,稍露了一点女儿家的腔调。 现场顿时一阵轰笑。 “还说不是呢,这完全就是女人嘛!” “听听她那腔调,要是遮信脸,我绝对以为她是女人!” “奇了怪了,以前我都没注意到,怎么现在越看越觉得这队伍都有点娘?” “快别说了!咱们居然输给了她们,想想真是丢脸!” …… 众人的议论和嘲笑声中,唐韵绷着脸带着众女走入场地。 张儒等人迎了过来,他笑呵呵地道:“不用怕,过了今晚就没人说你们娘了。” 旁边一人接过话头:“对,输给我们,以后就不会有人说你们娘了,只会说你们又娘又软,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中,唐韵捏紧了粉拳,冷冷道:“赢得了再说吧!” 张儒好整以暇地道:“我知道你们多了个人,可惜,蹴鞠可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扭转局势的!一会儿我便让你明白,有他跟没他,没有任何区别!” 说着,还故意瞪了陈言一眼。 陈言没有动怒,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你好像搞错了什么,这一场,我不会上。” 双方队伍瞬间同时安静下来。 第574章 赌局 “你不上?”唐韵惊愕的问道。 “我老家有句话,叫杀鸡焉用牛刀。”陈言神色自若地道,“几个虾兵蟹将,我实在是没上的兴趣。” “你不上难道让我们上?等等,莫非你有让我们赢下他们的办法?”唐韵眼眸一亮。再没有比自己亲自击败对方更爽的事了,可陈言能有什么办法让她们突然之间实力暴增到那程度? “这倒不是。东家你们的实力,咳咳,还有很大上升空间,但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陈言委婉地道。 “哈哈哈!” 对面张儒突然狂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无不愕然看他。 “还以为你找了个多厉害的家伙,搞半天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怂货!” “我承认你实力不差,原本还想好好和你比一比。” “结果你因为怕输,居然不敢上!” “不必否认了!你明明就是知道靠他们没法赢,才不敢上场!” 听到这话,周围的同伴这才恍然,无不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之能事。 唐韵等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到了极点。 大奖赛最妙的一点,就是可以随意更换参赛者。 原本唐韵想的让陈言随便换掉一个凤翎卫,哪知道来之前陈言信誓旦旦必赢无疑,结果来之后缩卵不上? 陈言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的。 “我再强调一次,不是怕,是你们确实不值得我上场。” “的确,你们能够杀到四强,实力非同一般。” “但也就是在这种不上档次的比赛中,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队伍相比。” “我不上场,是因为心地善良,不想让你们出丑。” “否则你们被剃了个光头,那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听着他慢悠悠的话语,张儒等人更是笑得不可开交。 “脸皮厚的见过不少,像你这么厚的还真是头一回!明明怕输却死要面子,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呸!” 张儒边说边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地上,满脸不屑。 陈言哑然一笑:“激将法对我没用的,不如省省力气,一会儿输了也好有力气侍候我们东家。” 一旁唐韵又气又急又羞,狠狠瞪他一眼,心中大惑不解。 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儒笑容消失,露出失望之色,上次让陈言露了一手,他心里一直不爽,本想今天好好羞辱对方一番,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沉得住气。 他正要说话,人群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让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一阵喧动,分开一条道来,只见十多人鱼贯而入。 众人无不一惊。 来者个个又高又壮,穿着统一的黑色劲服,聚在一起跟朵乌云似的,视觉上极具压迫力。 其中最矮的一个,都比普通人要高出一头,虽然面带憨厚笑容,但让人难免心中发怵。 张儒等人已经算是身材比较壮实,但跟他们一比,立马跟小孩似的。 “你们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场,没见着场地外的牌子吗!”张儒微微色变,见对方踏入场地,喝道。 “别误会,他们不是闲杂人等。”陈言接过话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人是我们东家的帮手,今晚将由他们来和你们较量。虽然他们个个实力一般,但对付你们这种小虾小鱼还是够的。” 唐韵等人愕然看着他们靠近,早已认出带头的那个正是张大彪,后面的人中,也有几个她们似曾见过的面孔。 不用问,这些人应该全是陈言的手下。 再一听陈言的话,众女登时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今晚……”唐韵惊愕道。 “东家自然是要上场的,您想必也想亲自击败这些废物。至于其他人,踢了这么多天也辛苦了,今晚暂时歇一歇,就由我这些没怎么玩过蹴鞠的兄弟替一替。”陈言含笑道。 “他们能行么?”唐韵迟疑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联赛吧?”陈言凑到唐韵身边低语道。 “他们就是去年夺冠的人?”唐韵双眸一亮。 “不不不!他们只是陪练。”陈言摇摇头。 “陪练?那你还敢让他们来?”唐韵有些失望。凤翎卫里面也有陪练,实力不足以参加比赛的,就干这个。 “您误会了,之所以让他们陪练,是因为如果他们参与了,冠军就没悬念了。”陈言悄声道,“不然实力差距太大,那老百姓哪还有参与的兴趣?” “这么强?!”唐韵惊喜之极。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陈言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张儒,“你要怕了,现在可以退出。” “怕?你以为找来一群牛高马大的壮汉,就能改变?告诉你,蹴鞠可不是凭身形高大就能赢的!”张儒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带着人调头回了自己那边的休息处。 这话不是硬撑。 相反,当对方选择了高大阵容时,就已经说明对方对蹴鞠的理解有限,输定了! 因为蹴鞠最重要的是灵活,高大的体型在有限的距离内很难有高灵活性。 虽说对方陡然从娘式队伍换成了爷式队伍,得适应一下对方打法,但他仍有足够的自信赢下! 而且不只是赢而已,他要一场大胜,好好让对方在人前丢丢脸! 唐韵等人也到了另一侧的休息处,等待比赛开始。 “我该如何配合他们?”唐韵没跟张大彪等人一起踢过,有些紧张地问道。 “战术这个东西,实力相仿的时候才需要。”陈言轻松地道,“一会儿东家只要做一件事就是了,上场时只管射门就行了。” 唐韵和众女均愕然看着他。 这么简单? 陈言话题一转:“对了,东家下了多少注?” 众女一愣。 唐韵奇道:“下什么注?” 陈言讶道:“难道您玩了这么多场,不知道这个有人操盘的吗?” 除了个别场合外,大周并不禁赌。像这种比赛,又有了相当的影响力,肯定会有人出来摆庄。 唐韵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吃惊地道:“你是说有人拿我们比赛的输赢开赌局?” 第575章 财源赌坊 陈言莞尔道:“原来您真不知道,那算是亏了。那今儿就让东家开开眼界,您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唐韵看看身边的黎蕊,后者摸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些银两,点了点,二十两多点。 陈言拿了个整数二十两,交给张大彪:“去,下咱们赢。至于我的注,老规矩。” 张大彪接过银子,答应着一溜烟地去了。 唐韵好奇地问道:“能赢多少?” 陈言答道:“得看庄家开的什么注,张儒他们那边估计要被看好一些,下注在他们身上肯定不如下在咱们身上赚得多,等彪子回来就知道了。” 场地四面八方都被围观的观众挤满,唯有在场地另一侧,有一处的观众却没有挤在一起,漏出一个缺口来。 倒不是他们不想挤拢,而是那缺口处坐着几个衣着奇特的人。这个时节京城的百姓已多穿薄衫,甚至还有人露膀,但这几个人却身着厚厚的数层白色长布衫,兜头盖脸地蒙住,头上还包扎着布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其中一个显然是众人之首,别人和他说话时都是恭恭敬敬。但他们所说之语显然不是大周语,叽哩咕噜,周围的百姓没一个听得懂的,只知道是某种胡语。 不过真正让众百姓避而远之的,并不是他们胡人的身份,而是实在是太臭了! 这几个人身上就像刚滚过茅坑一样,有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他们自己毫无异态,别人闻一口感觉寿命都减了好几年。 唯一个和这几个胡人站一块儿的大周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愁眉苦脸,不时回应着胡人头领的问话。 “所以,这个东西,穿过球门,就算赢了?”这时胡人头领用生疏的大周语问道。 “是,进了之后,就要换一方发球,继续再来。”那汉子赶紧答道。 “什么时候,结束?”胡人头领继续问。 “比赛的规则是谁先进十五个球谁赢。”汉子皱着脸回答,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要不是看在雇银够高的份上,他真不乐意接这活儿!这几位也太味儿了! 更要命的是,他还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不然惹恼了这位王子,先不说银子能不能拿到手,小命说不定都有些不保险。 “行,就他们,高大,应该能赢。”胡人头领对那精瘦汉子道。 “啊?王子,您是不是没听小人方才说的?蹴鞠重在灵活,他们太高大了,反而不是好事……”那汉子懵道。 “我觉得,他们能赢。”胡人头领瞪着他。 “这,好吧,那王子要投多少注?”那汉子被他瞪得吓一跳,赶紧换话题。 “两锭,金子。”胡人头领朝身后人比划了一下,后面的人掏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摸出两大锭金子,交给那精瘦汉子。 后者接过来,叹了口气。 有钱人就是任性,这两锭金子至少值二百两银子,就这么被这个不懂行的王子送了,还不如给自己呢! 不多时,张大彪拿着赌票回来了,喜孜孜地道:“大人,咱们赚大发了!” 陈言也是精神一振,问道:“啥赔率?” 张大彪振奋地道:“一赔十二!” 陈言喜道:“真的?谁这么大方摆庄给咱们送银子?” 张大彪挠挠头:“名字没太记清,不过好像是叫啥财神赌坊,又好像叫啥赌通赌坊,总之有个财字……” 一旁黎蕊一呆:“不会是财源赌坊吧?” 唐韵错愕道:“你怎会知道这种赌坊?” 黎蕊解释道:“这是咱们京城赫赫有名的大赌坊,很多人都听说过。据说背后来头挺大,是一个大商会的生意。” 陈言兴奋道:“那就是赔得起喽?东家这趟算是赚大了!您那二十两银子,能赚到二百多两哩!” 唐韵不禁动容:“能赚这么多?!” 难怪赌博生意这么火,做别的买卖可没法这样一夜暴富。 陈言笑道:“因为赔率高啊,这说明人家更看好张儒他们。不过说真的,虽说我下了功夫准备,原本就是要让他们更被看好,但庄家敢开出一赔十二,这胆子也是真够大的。” 唐韵突然反应过来,意外地道:“难道你是故意选这么高大的军士来的?” 陈言笑了笑:“东家真是明察秋毫。” 他这次故意让张大彪从军士中选出身材体型最高大的,为的就是让对方轻视他们。 毕竟无论是蹴鞠还是足球,跟打篮球那种巨人型运动不一样,身材要求是适中,才能兼顾力量速度和敏捷等,保证场上的灵活性。 特别高大的阵容,反而容易出问题。 原本在陈言预计中,庄家估计能开出个一赔三、一赔四这样的赔率,自己小赚一笔也就算了。 可想不到居然开出了一赔十二,简直是恨不得把金山都往他陈府送! 黎蕊好奇地问道:“陈大人下了多少注?” 陈言看向张大彪。 张大彪答道:“照老规矩来的,庄家限银是一万二千两银子,就投这么多了。” 一般庄家开庄,会限制参注金额,称为“限银”。 对看好的一边,限银数字会较低,不允许投注太多;反之,对不看好的一方限银数字就会放得比较宽,允许多多投注。 这模式极易予人能一夜暴富的假象,让更多的人去投注不被看好的一方。 通常赔率越高,限银就越高,一赔三的话,估计也就只能投注一个一二千两银子。但一赔十二,庄家将限银拔高了不少。 黎蕊震惊道:“那若是咱们赢了,大人岂不是要赚十几万两?!” 这下连唐韵都眼馋起来,早知道该多带点银子过来,多赚一点补贴内帑也好啊。 现在再回宫里去取也来不及,想想真是亏大了! 月儿升上中天时,比赛开始。 周围围观的百姓情绪一下高涨起来,欢呼喧闹声大盛! 唐韵和张大彪等人上了场地,依足规矩相互行礼后,由洛都不夜城找来的鞠场掌事大略说了些基本规则,便开始射球定先手。 张儒第一个先站在离对方球门三丈之外,陡起一脚。 那球没有任何偏差,飞出一条直线,径直入门。 欢呼声骤起! 张儒得意地瞪了唐韵一眼。 你们完了! 第576章 这都什么赖皮打法 轮到唐韵射球时,那球直接打在了球门柱子上。 全场一片嘘声。 张儒一方众人更是无不哈哈大笑。 就这? 唐韵脸上微红,退了回去。 这个距离上,确实稍微超出了点她的能力范围。 由张儒一方先手,掌事将球交给他,宣布开始后,张儒瞪着唐韵,眼中亮起凌厉之色。 先把你解决,回头再想招收拾场边那个货! 随着场外一声鼓响,正式开始! 张儒当先带球,和十多名同伴扇形前冲。 这场地长宽均十丈,是少见的大场地。 唐韵紧张地站在自家正中那个球门前,看着对方杀了过来,感觉掌心隐隐出汗。 真的临场对上,她才发觉自己竟是仍然低估了张儒。 这人带着球跑,居然还能如此之快! 场边,陈言看着张儒,若有所思。 难怪后者口气这么大,确实不差。 不过,很快这家伙就明白,什么叫绝望了! 以张大彪为首的十多名军士,也没什么阵型,一窝蜂地朝张儒跑了过去。 张儒一声冷笑,对方这么些个傻大个,跑起来跟一群蠢牛似的,想截他的球?做梦! 他脚下使个穿花蝴蝶步,人球分离,刹那间已经从张大彪身边穿过! 但人过去后,他突然发觉不对劲。 球呢? 回头一看,只见张大彪把球踩在脚下,转头冲他憨憨一笑。 张儒脸都绿了! 见鬼了!球是怎么被对方截停的? 对方其他人也没想到这么容易球就被截走,纷纷停下,回身朝张大彪冲去。 十多名军士立马手拉手地围成一圈,把张大彪围在中间。 全场声音瞬间消失! 数千双眼睛瞠然看着这幕,只见张儒等人冲上去后,被挡在了外面。身材不如对方高大壮实,他们没一个人冲得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大彪站在人圈中间踩着球,却无法接近! 连仍停在球门前的唐韵都懵住了。 这都什么赖皮打法! 张儒等人又冲又撞又挤又推,奈何众军士纹丝不动。张儒不禁急了,叫道:“你们耍赖!” 场外陈言笑呵呵地道:“敢问有哪条规则说了不许这么踢吗?” 张儒一时语塞。 蹴鞠规则里只有不许用手触球、不许冲人动手等基本规则,确实没有不准人家用人墙这一招。 陈言朝着唐韵叫道:“上!” 唐韵这才如梦方醒,慢悠悠地走向对方球门。 张大彪等人同时开始移动起来,像座移动城堡,无视张儒等人的挤撞拦阻,虽然不快,却仍然还是慢慢地走到对方中间那球门处,开了个口子,将球门也包进了人圈内。 张儒等人无不傻眼。 第一球,就这么完了? 但张大彪却没有踢球入门,而是停了下来。唐韵走到人圈外,人圈立刻又开了个口,把她放入后,口子重新合上,将对方的人仍然挡在外面。 “东家,请吧。”张大彪让开来。 唐韵愣愣地起了脚,那球没有任何悬念,滚进了球门。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陈言的话,只管射门…… 似乎,好像真的只管射门就行了。 “周氏商会,首中!” 一旁的鞠场掌事高声宣布,随即场边传来锣声,宣布这一回合结束。 现场数千张懵逼的脸到现在才终于回过神来,嘘声大起! 唯有众凤翎卫没想到这么快就一比零,无不兴奋地鼓掌欢呼起来。 张儒没怎么消耗体力,但却开始感觉情况不太对劲,额头冷汗渗了出来。 大意了! 没想到对方居然用了这么不要脸的打法,但这种事休想一而再,方才大意了,执意自己带球,这次他要充分发挥团队作用,叫对方再难把球截住! 不多时。 呼! 张儒隔着一丈多距离就一记疾踢,将球传向自己右前方三丈外的一名同伴。 那同伴会意,做好了接球准备。 哪知道球刚射出,半途突然一只大脚探来,生生把球挡下,又准又快! 张儒脸色大变,看着那军士脸上憨厚笑容,简直难以置信。 真是活见鬼,这家伙看着这么笨重,怎么挡得这么准? 人圈立刻再次形成,把截球者围在中间。 唐韵这回有了经验,立马走了过去,连个跑都不带的,彰显一个轻松悠闲。 “周氏商会,再中!” 掌事的大嗓门带着锣声响起,张儒等人终于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围到了一起,商议起来。 得换打法! 两刻钟后。 “周氏商会,三中!” “周氏商会,四中!” “周氏商会,五中!” …… 一声又一声的宣布声中,张儒等人渐渐快崩溃了。 这期间他们换了多种打法,可这些平时打得对手妈都不认识的精妙战法,往往只开了个头,就没了结果。 对方那些人看似站得松松散散,没什么套路,可看着挺笨重的大高个,却总能在他们传球一瞬精准把握机会,将球截下。 然后又是老一套人圈打法,由唐韵亲自射门,一射一个准。 就站在门前不到两尺处射的,能不准? 张儒等人惊怒交加,却毫无办法。 被对方进了十二个球后,他们再蠢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低估了对方。 能够如此精准地把握球的路线、抢先一步截下球,绝非普通人能办到! 对方高大笨重的假象后面,实力非同一般。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是人人如此! 现场始终嘘声不断。 这也太无聊了! 双方在场地上较量的时间,还不如暂停的时间长呢! 唐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进完第十二个球,跑到场边陈言面前,蹙眉道:“能不能换个打法?” 陈言知道她脸皮薄,呵呵一笑:“行啊!那就来点劲爆的,不过东家可能就没法亲自射门了。” 唐韵只求周围嘘声能小点,立刻点头道:“没问题!” 下一个球开球后,不出意外,又被一名军士截了下来。 但这次没有再打人圈战术。 他将球踩在脚下,对着面前那个刚丢球的对手咧嘴一笑。 然后隔着七丈远的距离,一记大脚直射对方球门! 呼! 那对手只觉一阵劲风从耳边刮过,心中一震,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那球快逾闪电,在空中划过一道动人的弧线,转瞬穿过中间那道球门。 现场所有人又一次全愣住了。 观众嘘声全停了下来,连鞠场掌事也看懵了眼。 第577章 简单粗暴的打法 张儒就是个擅长远射之人,过去这些比赛不知道贡献了多少精彩远射。 但他最远也就隔着四丈距离射球,超过这个距离基本就得看天。 可方才这一球,足足七丈! 良久,鞠场掌事才终于回过神,高叫道:“周氏商会,十三中!” 张儒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军士。 上次陈言那一球,他以为已是天下罕有,该再没人能办得到。 可想不到对方随便一个人,居然就能达到七丈的射程! 那军士却若无其事地转身小跑回自家场地去了。 周围百姓回过神来,欢呼声骤起! “哇!好厉害!” “那么远还能射进,简直神乎其技!” “早点这么打多好,这不比方才那赖皮打法厉害多了?” “你们还没看明白是吧?那打法是因为他们带头那人球技不行啊。” “对,我也看出来了,为了让他能进球,他们才这么做的。” 张儒等人聚到一处。 “怎么办?”一人愁眉苦脸地问道。 “我绝不允许这么输掉!”张儒脸色铁青,低声道,“用他们的打法!” “明白!”众人会意,也是精神一振。 整个局面完全超出了他们预料。 照这个趋势下去,搞不好就是被零封的惨败! 输球也罢了,关键是他们私下在赌坊的赌局里投了注,输了就全没了! 虽说用对方打法可能会被嘘,但总比输了好! 再次开球后,张儒一方的人立马围成一圈,将带球的他围在中间。 周围观战的百姓无不哗然。 黎蕊惊道:“糟了!” 陈言哈哈一笑:“他们现在才学,已经比我预料中要晚了。不过没事,这打法好破。” 众凤翎卫无不愕然看他。 好破? 这要好破,那刚才对方怎么没破? 只见张大彪等人不慌不忙,纷纷退回球门前,每个球门前都站了五个人,将球门完全堵死。 张儒隔着人圈看到这幕,又一次傻眼了。 卧槽! 方才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么办? 这比赛用的门柱高度约是一丈,规则要求射门不能超过门柱高度,否则违规交换球权。 张儒到了球门前,实在无奈之下,只能冒险挑高球,试图从对方头顶上射进一球。 然而对方五个人同时起跳,那球被对方其中一人脑门给挡了下来。 张儒色变叫道:“快守门!” 众人慌忙转身跑向自家球门。 但人还在半途,就已经听到“蓬”地一声。 然后就看到那球从上方飞过,后发而先至,精准落进中间那球门之内! “周氏商会,十四中!” 现场欢呼声再起! 方才七丈远的一球,已经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想不到对方竟然又贡献一球,而且这一球距离接近十丈! 张儒喘着粗气阴沉着脸,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转头望向对方。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方和对方在实力上有着档次上的差距! “儒少,怎么办?”旁边一人低问道。 “最后一球,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张儒恶狠狠地道,“学他们,锁门!” 下一球开始后,场地上出现了奇葩的景像。 张儒等人没有上前,而是连球都不要了,学着对方,调头就跑回了自己家球门前,分成三队,贴着球门站着,堵死了对方进球之路。 反正带球过去也射不进,那就宁可耍赖,绝不让对方再进这最后一球! 唐韵哭笑不得,但又不禁皱眉。 这跟人圈战术一样赖皮的打法,好像确实没法破。 场外陈言看得乐了。 蔑视对手,理解对手,学习对手,变成对手。 张儒还真是完美诠释了这套对手哲学。 不过可惜的是,张儒他们破不了这战术,不代表他破不了。 张大彪慢悠悠地走过去,把球带到离对方球门不到一丈处停下。 “你休想进……”张儒大喊道。 但只喊到一半,张大彪已陡起一脚! 呼! 破风声尖锐得刺耳,比之前任何一球的破风声都来得吓人! 张儒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胸前已然中球! “啊!” 惨叫声中,他感觉自己胸骨都似被震裂,朝后跌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原本密不透风的人墙,瞬间出现口子! “儒少!”众人无不大骇,转头看向他。 “我没……没事!”张儒挣扎着爬了起来。 就在这刻,那球反弹回张大彪身前,他二度起脚! 呼! 那球狂飞而去,穿过口子进了球门,又一次击中刚爬起来的张儒胸口! “啊!” 二次惨叫后,张儒再退几步,又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场内外一片安静。 这打法,也太简单粗暴了! 可谁能想得到,一球之威,竟然能强到这种程度! 场外陈言呵呵一笑。 赢了! 如果是空心球,很难达到这种效果。 但蹴鞠用的球虽然柔软,仍然还是实心的,在张大彪那怪物般的力量下,岂是普通人能阻? “周氏商会,十……十五中!” 掌事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儒坐在地上,听到这声音,喉咙一甜。 “噗!” 一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儒少!” 众人大惊,慌忙围了上去。 场外人群终于回过神,又一次欢呼起来! 这也太强了! 唯有一个脸色白得出奇的中年男子,却是气得嘴唇直哆嗦。 他是财源赌坊的掌柜,叫霍鸿,也是这次赌局摆庄的庄家。 这次的庄,是在他强烈建议下,才将周氏商会一方的赔率提到一赔十二的。 原因无他,他和张儒乃是老相识,经常联手做庄。 这次张儒再三向他保证,必能大胜对方,他才干冒大险,将赔率提高,果然让不少人下了周氏商会的注。 两人过去这么干也不是头一回,张儒他们这伙人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可万万想不到,这趟张儒他们一方竟然输了,而且还输这么惨! 照目前两边投注的银子来比对,这趟赌局他们是赔定了,而且赔得还不少! 尤其是他还记得,有人甚至直接按限银的限额来投的,一笔就要亏出十多万两银子! 想到东家知道这事之后可能的反应,霍鸿不禁一个激灵,眼中现出凶色。 第578章 恭喜张兄 散场后,陈言和唐韵等人来到张儒众人面前。 张儒仍没从之前的劲道中缓过来,捂着胸口坐在场边,脸色惨淡。 “恭喜恭喜!”近前后,陈言春风满面地拱手道。 “什么?”张儒一懔。 “恭喜张兄,喜获主人一位!”陈言笑呵呵地道,“我可向你保证,你这位主人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主人了!” 一旁唐韵翻了记可爱的白眼,知道这家伙又在借机拍自己马屁。 “你!”张儒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你做梦能吧?我们儒少什么人,你们也配!”旁边一人冷笑道。 “听这意思,是想赖账?”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反正你们用那种赖皮打法赢的,休想我们会服!”另一人大叫道。 “这么说,你们是希望我们一直用最后一种打法?”陈言缓缓道。 众人一时语塞,看看张儒,无不色变。 比赛虽然禁止斗殴打架,但却并不禁止球击打身体。 最后一种打法的话,只怕打完之后,他们这边十多人没一个能站着…… “就算我答应,你们也未必敢要。”张儒忽然冷冷开口。 “听这意思,是要讲来头摆靠山了?行,你倒是说说,你是家里有矿,还是老爹有官?”陈言也是老油条了,一听就知道他意思,不慌不忙地道。 “我们儒少可是当今天官侍郎曹玉曹大人的亲外甥!”旁边那人傲然道。 唐韵和陈言对视一眼。 吏部除了尚书于都之外,下面还有两位侍郎,一个是吴品良,还有一个就是曹玉。 “如何?怕了吧?”那人得意洋洋地道。 张儒也直起了身子,露出一股傲然之色。 大周的天官侍郎乃是从一品,加上所任之职还是吏部的要职,职权上比一般同品级的官员还要大不少,可说是人人敬畏的存在! 有这层身份,就算借对方十个胆子,对方也绝不敢乱来! “怕,很怕。”陈言转回头看向张儒,“张兄,时候不早了,良宵苦短,咱们走吧。” 听前半句张儒还以为对方认了怂,不料对方后面话锋骤转,顿时脸色微变。 “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舅舅可是……” “是是是,天官侍郎曹大人嘛,我熟。”陈言不耐烦地截断他话头,“他老人家掌管吏部要职,可管不了民务。愿赌就得服输,张兄,请吧。” 张儒等人还是头一次遇到不吃这套的人,一时惊怒交加。 “想让儒少跟你们走?先过我这关!”一人高喝一声,朝着陈言就冲了过来。 啪! 张大彪抢前一步,一记耳光狠狠搧在那人脸上。 那人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原地转了两圈,软软倒地,居然直接被这一耳光搧昏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张大彪。 “我这人最是心善,有人不愿意履行赌约,我便帮他一把,助他履行,全他守信之名!”陈言淡淡地道,“来人!送张兄去过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众军士呼啦一下,大步拥了过去。 张儒等人大惊,转身就跑,哪还有半点方才的气势? 张大彪瞧准了张儒,几步追上,从后面一把将他抱住,拖了回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不放开我叫救命了!来人啊!非礼啊!” 唐韵等女无不看得好笑,这家伙哪还有半分男子汉的气概,跟个小姑娘似地在张大彪怀里挣扎着,惊恐尖叫。 张儒那些个同伴眼见他被抓,连忙回身扑来相救。 几个军士迎上前,三拳两脚,轻松将他们弄翻在地,吓得众人不敢再过来。 “你们等着!儒少别怕!我马上去找人救你!”爬起来后,一人大叫着转身跑了。 其他人也不敢停留,纷纷远远逃去。 众军士哈哈大笑,张儒绝望地看着那伙“同伴”的背影,平时大家兄弟相称,到关键时刻他们居然跑了! “彪子,送他去吧。”陈言使个眼色。 “来啊!今晚好好侍候儒少!”张大彪转头招呼手下过来,将张儒塞了过去。 “我认赌!认赌还不行吗!”张儒终于撑不下去了,指着唐韵叫道,“我愿意做他的男宠,你们别碰我!” 被这些五大三粗的家伙折腾,那还了得?他宁可让这个看着挺秀气的家伙碰,至少疼得轻点…… 唐韵颊上一红,拉着陈言走到一边,低声道:“放了他吧,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不轨之举。” 陈言愕然道:“您这心太软了吧?这家伙敢这样做,一看就知道平时绝对没少干欺压良善的恶事,收拾收拾不冤。” 唐韵摇头道:“我终究是不习惯没有证据便对人施罚。” 陈言皱皱眉,只得道:“那至少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不敢随便乱来。” 唐韵点头道:“适可而止。” 陈言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得把张大彪召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者立刻会意,过去将张儒带离了鞠场。 张儒吓得魂飞魄散,大呼小叫挣扎不已,押送他的军士索性在他颈后一切,把他弄晕过去。 陈言正要跟唐韵说话,脚步声传来。 几个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精瘦汉子快步而来,近前后向他们揖手为礼道:“这几位爷,乞蕃国哈里赤王子想和诸位一见,不知可否赏光?” 陈言一呆。 居然是那个想要凝若的王子? “乞蕃国王子竟来了我大周?”唐韵错愕道。 陈言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那小国这么冷门,她居然知道? 但随即心中一动。 照这么说,那个乞蕃国王子还真有此人? 此前听凝若时,他对这人的身份其实颇有猜疑。一国王子到了大周,哪怕是个小国,也是件大事。 最起码的鸿胪寺那边肯定会热情款待,但这王子居然是跟京江会一个少东家混在一起,让人不禁怀疑此人身份是否真的可靠。 但现在从唐韵的反应来看,这王子似乎不假。 那就更奇怪了。 王子到大周,唐韵却不知道,唯一可能就是这位王子殿下并没有走正式的官方流程,而是以普通人身份私入大周的。 为什么? 他正思索时,唐韵已急道:“王子在哪?我等这便去一见!” 第579章 确实国里有矿 那精瘦汉子忙道:“王子方才观看了诸位的蹴鞠,十分欣赏,此刻已经前往上园春,设下宴席,请诸位前往。” 唐韵正要答允,陈言急忙道:“我等一身臭汗,实在不宜现在见王子殿下,请先生跟王子禀报一声,容我等回去更衣沐浴,稍后便往。” 精瘦汉子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那小人先去了。” 等他离开后,唐韵才不解道:“你为何要拦着我?” 陈言问道:“您要以何种身份去见那位王子?” 唐韵一下反应过来。 的确,她现在是乔装打扮的身份,若是去见了哈里赤王子,万一日后要以周帝的身份见他,多少会有些麻烦。 “那你想怎么做?”她反问道。 “我斗胆先问一句,您似乎挺重视这位王子殿下,不知道为何?”陈言看着她。 方才唐韵听到这名字时,精神一振。 “乞蕃国是远在大周西境之外数千里远,据说那里荒芜偏僻,人烟稀少。” “举国上下,人口不及百万。” “但另一方面,那里盛产宝石和金矿。” “若能和他们结成贸易合作,对大周必有大助!” 唐韵说到最后,神情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也不由有些动容,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乞蕃国的情况,第一次是来自凝若之口,但这次由唐韵口中说出,看来这国家确实有矿! 他沉吟片刻,将自己对哈里赤私来大周的疑惑说了出来。 唐韵露出思索之色:“这确实奇怪。” 陈言沉声道:“所以不如让我先以私下的身份探他一探,看他究竟什么情况。” 唐韵点头道:“那便依你想法行事。” 上园春,丁字号院。 伙计不断进进出出,一个个全都屏气凝息,憋住了气。 没办法,味儿太大了! 那几个胡人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感觉是不是大小便全都拉在了那身长布衫里面一样,臭到令人发指! 可又不能不侍候着,人家出手大方,掌柜吩咐了要好好服侍,岂敢怠慢? 陈言带着张大彪到了之后,刚进院子里,就赶紧退了出来。 “卧槽!这里面打翻了粪桶还是咋的?这么臭!”陈言捏着鼻子惊呼道。 “大人,这绝计不可能是粪臭,卑职在茅坑可没少蹲,比这味儿好多了!”张大彪也捏着鼻子,皱着脸道。 陈言顿时想起凝若说过的话,突然间有点同情起她来。 本来以为她说话有些夸张,现在才知道,竟是真的! 她居然还能忍着这种气味给王子弹琴,耐力真是非同一般。 “大人,还进去吗?”张大彪苦着脸问道。 “进!不过先去把本官的宝贝拿出来,把鼻子塞上才行!”陈言一咬牙。 里面可是大批大批的金矿和宝石矿,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好不容易才把唐韵忽悠过去,让自己能和哈里赤私谈,怎可能为一点臭味就放弃? 院子里摆了两桌酒席,其中一桌坐着几个胡人,另一桌则坐着乞蕃国王子哈里赤和那精瘦汉子。 陈言踏入院中时,那精瘦汉子立刻起身迎了过来:“王子已等候多时,那位先生呢?” 汉子不见唐韵,不由问道。 陈言敷衍道:“他有急事在身,不便来此,还请王子见谅。” 精瘦汉子有些失望地道:“王子这趟摆宴,是想多谢那位先生助他赢了一笔钱,他不来的话……” 陈言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就没关系了,因为那些人都是本人训练的。” 精瘦汉子喜道:“如此就更好了!请!” 那边的哈里赤一见到他们过来,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朝他们挥手,还说着叽哩咕噜的胡语。 “他说啥?”陈言奇道。 “王子说的是乞蕃语,说欢迎你们。”精瘦汉子解释道。 “那你是?”陈言心中一动,问道。 “小人叫胡力,幼时在乞蕃国呆过,会说乞蕃语,后来回了大周。王子到大周后找人做他向导,兼教他大周语,所以雇了小人。”精瘦汉子答道。 说话间三人到了桌边。 哈里赤热情地道:“快,请坐!” 陈言忙道:“多谢王子。” 带着张大彪一起坐下。 精瘦汉子也在一旁陪坐,道:“王子殿下今儿在诸位身上下了注,赢了二千多两,心里开心,所以宴请诸位。另外,他想学一学蹴鞠,不知道两位可否教他?” 哈里赤听得连连点头:“银子,不会少。” 陈言笑道:“这自然没问题,而且何需银子?王子难得来我大周,本人陈言,该尽些地主之谊,便免费教王子如何蹴鞠!” 哈里赤显然听得懂他的话,欣然道:“如此,多谢!吃!” 陈言也不客气,和张大彪一起吃喝起来,不时还和哈里赤说话聊天,谈笑风生。 对面胡力有一口没一口地陪着席,实在是吃不下去。 他频频留意陈、张二人,大感奇怪。这两人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吃东西,而且看样子胃口还不错,难道他们鼻子有问题?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有点佩服这叫陈言的男子。 哈里赤对大周文化颇感兴趣,一直有学习大周语,但毕竟时间尚短,仍相当生疏。 一般人和他用大周语对话时,往往说不了几句,就会因为他生硬的用语而不耐烦。 另一方面,一般人和哈里赤说话时,有时用语稍为深奥,也容易让哈里赤烦躁。 但这个陈言却不但很快适应过来,而且说话时还特意专挑简单的词句来使用,并且放慢了语速,哈里赤和他对起话来,那点点词汇量居然也勉强够用,基本不用胡力从旁翻译。 甚至说到一半,还约好了明晚一起出去游玩。哈里赤本身是个警惕心颇强之人,会这么快就信任对方,实属少见。 众人吃到一半,陈言正在心中琢磨如何把话题切换到金矿的事上时,院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笑声:“王子殿下,原来您到这来了,让娄某好找啊。” 说话间,几个气势不凡的男子从院外大步进来。 陈言转头看去,不由的微微一怔。 倒不是认识这带头人,但对方长相上和他认识的另一个人太相似,只是年纪大些,让他一眼便能确定对方身份。 第580章 当面打探 这时精瘦汉子看清对方,已连忙起身,行礼道:“小人见过娄大当家!” 来人笑呵呵地道:“不必多礼,王子殿下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大半夜来这宴客?” 哈里赤抬眼看了看他,忽然打了个手势。 另一桌,其中一个胡人陡然动作,从椅子上弹跃而起,一直掩在长布衣内的左手突然抽出,手上寒芒四射,一把半月形的弯刀照着那娄大当家劈去! 娄大当家脸色一变,反手拔出腰后的佩刀,一刀格挡而出! 当! 双刀交击,胡人那弯刀顺着对方刀刃向下一滑一旋,角度诡异地切向娄大当家下腹! “王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娄大当家惊怒交加,连着后退了两三步,勉强避过对方连串袭来的刀势,又一刀下劈。 当! 这一刀力量大增,顿时将胡人弯刀劈得向外一扬。 “停!” 哈里赤一改方才对陈言等人时的热情,一声冷喝。 那胡人立刻抽身后退,伫立在娄大当家身前丈许远处,左手和弯刀一起又没入长布衣内,掩了起来。 不是刚刚看过他凌厉的数击,真想不到他长布衣下竟然暗藏如此凶厉的杀器。 陈言也看得有些动容,这个胡人实力不简单,可能是哈里赤的贴身保镖之类的角色。 娄大当家身后的几名汉子已然全都拔出刀来,全神戒备。 精瘦汉子吓坏了,惊道:“王子,您这是干什么!那是京江会的大当家,娄明昌啊!” 来人正是娄连的父亲,他惊疑不定地喝道:“王子,娄某不知何处得罪了你,有什么误会请当面说清!” 哈里赤生硬地道:“我要的,凝若姑娘,在哪?” 一句话,让几个人都愣住了。 陈言反应快极,暗忖难道这家伙是为了凝若的事发飙? 娄明昌也明白过来,将刀回了鞘,道:“果然是个误会,凝若姑娘的事,犬子和我已在着手,保证在王子回国前将人给您送来。” 哈里赤眼神沉了下去,道:“这句话,听太多了!” 娄连几次向他承诺,结果都没办到,这才惹得他怒火大盛。 娄明昌皱眉道:“犬子确实有些耽搁,但这不能怪他,他如今因为此事得罪一位朝廷官员,被关进了京兆府衙。” 哈里赤冷冷道:“和我,无关。我要,凝若。” 娄明昌眼中闪过一抹怒火。 方才他去了京兆府衙,原本是想借着自己跟宣国公的关系,让京兆府给个面子,放儿子出来。 这本是很小的一件事,通常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各衙门多少都会给他点面子。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京兆府居然不肯放人。 他有些担心,想先见见哈里赤,再考虑儿子的事,结果没想到哈里赤居然给他来这套! 要不是看在金矿的份上,现在他就想把这臭不可闻的王子给宰了! 娄明晶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明早之前,我会将凝若交到您手上。但金矿合作之事,是否能得到王子肯定的答复呢?” 陈言听得心生不妙之感。 娄明昌何来把握明天肯定能把凝若抓来?对方应该知道凝若是在他府中, 想到这,他转头对哈里赤王子低声道:“王子,此人似在拖时间,问问他有何计划。” 哈里赤一愣,感激地看他一眼,这才扬声道:“娄明昌!你有何计划?” 娄明昌见陈言和哈里赤低语,有些诧异地看了陈言几眼,才道:“凝若如今找了个朝廷的官员做靠山,还住到了其府中。不过娄某已经安排了人手,决定今夜偷入对方府中,将人劫出来,献予王子。” 陈言双眉一扬。 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派人到朝廷命官府中抢人! 哈里赤听了个倒明不白,问了胡力,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如此,本王子等你,好消息。” 娄明昌欣然道:“娄某必不辜负王子期望!” 说着便要离去。 陈言心念一转,忽然站了起来:“娄大当家且慢!你这所谓的计划,未免有些蒙骗王子的意思吧?” 娄明昌停了下来,愕然看他:“你是何人?何出此语?” 一旁哈里赤也是颇感愕然,胡力连忙低声将两人的话向他翻译。 陈言摆摆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据我所知,凝若姑娘如今是在粮事郎中陈大人府中。令郎曾经试图带人过去劫人,结果失败了,可见对方府中必不好闯。你如何有把握能劫得人来?” 哈里赤听着胡力的翻译,连连点头道:“不错!有理!” 娄明昌见他和哈里赤王子同桌用膳,虽不认识他,却暗忖此人多半是王子的朋友,有这疑问也属正常,遂道:“犬子鲁莽,一来带的人少了,二来是公然闯去,敌暗他明,自然容易失败。但娄某不同,已定好了计划,绝不会失败!” 陈言沉声道:“你不怕被发现?” 娄明昌从容道:“所有人均会蒙面,而且全部都是由外地调来的人,绝不让对方认出来!” 陈言再道:“你要带多少人?如何动手?” 娄明昌见哈里赤也露出专注聆听的神情,心知必须要说点实在货来镇住对方,沉吟片刻,才开了口: “此次我将派出二百人,兵分三路,分别从陈府左右两侧和后侧强攻。” “但实则只是声东击西之计。这些人假装去袭击那狗官,让他府中所有护卫全部去保护他。” “然后另派出一队人,趁机劫走凝若。” “只要事成,所有人立刻撤退,绝不恋战!” 陈言暗忖你倒是有些脑子,不是娄连那废物能比。 他点头道:“这计划有可行之处,不过,京兆卫在福宁街巡视甚多,你贸然行事,一个不好只会被发现,那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害了自己。” 娄明昌不禁动容。 这人倒是消息灵通,不但知道凝若是在陈言府中,而且还知道福宁街的情况。 看来,哈里赤真不容小瞧,自己此前判断他是个异国纨绔子弟,有点轻率了。 第581章 忘了自我介绍 “这不用阁下担心,京兆卫今夜在福宁街的巡视安排,我已拿到了手。” “寅时一刻到二刻之间,京兆卫不在福宁街。” “我会在那里让手下闯入,只要在一刻钟内完事便成。” 陈言微微一笑:“此计甚妙!只是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娄明昌皱眉道:“有何漏洞?” 陈言叹道:“这计划已经被对方得知,你还如何成功?” 娄明昌呆了一呆:“这位先生说得未免有些莫名,此计划在此刻说出之前,只有娄某一人知道,连我心腹手下也未曾听说,陈言他如何能得知?” 陈言一拍额头,恍然道:“噢,方才忘了自我介绍,本人姓陈,单名一个言字,便是如今的户部粮事郎中,也就是你准备袭击的陈府主人。”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连胡力也忘了给哈里赤翻译,瞠目难语。 陈言来的时候已经自我介绍过,他知道陈言的名字。 但娄明昌却一直没明说要去袭击的地方,就是陈言的府邸! 直到这刻陈言自承官职和身份,他才知道这人居然是娄明昌准备去袭击的目标! 一股古怪的感觉涌了起来。 娄明昌居然亲口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要袭击的目标听…… 娄明昌更是惊愕,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道:“你是……陈言?!” 陈言含笑道:“没错,娄明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找人夜袭朝廷命官的府宅,依大周律,给你一个斩立决都算是轻的。” 娄明昌额头渗出汗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看哈里赤又看看陈言,心里打起了鼓。 陈言怎会成了哈里赤王子的朋友? 下一瞬,他猛地一震。 难道,陈言是想拿凝若来向王子换取合作?! 这么说,此人之前帮凝若,也是有意而为,就是为了王子!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心叫不妙。 他身后其中一人先反应过来,低声道:“大当家,不如趁这机会……” 娄明昌回过了神,心念电转,反而沉住了气,微微摇头。 哈里赤和陈言联手,那要杀陈言,哈里赤必会帮他! 对方几名护卫保镖实力不凡,不是自己这几个人能稳赢的。 更何况,就算赢了,难道还能连哈里赤一起杀了? 而且,袭击之事重在保密,现在都被陈言知道了,虽然这泄露过程相当窝囊,但再动手已没了意义。 想到这,他突然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哈哈!陈大人误会,那只是一个玩笑,娄某乃是奉公守法之人,岂会做出这种事?” 陈言双眼微眯,道:“这么说,你此前说的计划,只是在骗王子?” 娄明昌张了张嘴,硬是没能答上来! 草! 否认是骗王子,就等于承认自己确实要袭击陈言,这家伙必会跟王子说坏话,破坏他和王子的关系。 可是要否认袭击朝廷命官的意图,更是等于直接承认是骗了王子,关系同样要坏! 这特么哪个选择都没好事啊! 陈言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追着问道:“娄明昌,你不回答,是默认骗了王子吗!” 胡力直到这刻才终于回过神,连忙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低声跟王子翻译了一遍。 哈里赤对陈、娄二人的对话听得似懂非懂,一直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一下站了起来,怒瞪着娄明昌:“你敢,骗我?” 娄明昌脸色惨淡,有些慌乱地道:“王子殿下,您误会了,我……我……” 哈里赤怒指着他道:“答不上来,你,有鬼!你和本王子,不是,朋友!” 娄明昌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带着手下人转身离开。 可恶! 没想到辛苦讨好哈里赤这么久,竟然一夕被陈言给搅了局!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儿子莫名被关起来,还失去了哈里赤的信任,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院子里,陈言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然后才发觉哈里赤王子没有坐下,反而狠狠瞪着自己。 “王子殿下,您这是?”陈言诧异道。 “你也,骗我!”哈里赤寒声道,“不是,朋友!” 他并不蠢,这刻知道陈言是弄走凝若的人,自然晓得情况不对。 另一桌,那几名胡人霍然起身。 陈言身旁的张大彪筷子啪地放在桌上,也想起身。 哪知道刚起到一半,陈言突然一伸手,把筷子抓起,又塞回他手里。 张大彪愕然看着手里的筷子。 “干啥?想动手?本官和王子是真正的朋友,动手啥的毫无必要,继续干你的饭!”陈言板着脸喝斥道。 “是,大人!”张大彪挠挠头,坐了回去。 “王子殿下,你误会了。”陈言转头看向哈里赤,“你我自然是朋友,凝若姑娘我已劝服,只是方才和王子一见如故,聊得兴起,忘了说这事。” “真的?”哈里赤一愣,下意识问道。 “为了劝服凝若姑娘,本官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岂能拿这来儿戏?”陈言笑道,“王子若是不信,可随本官去个地方,便知真假。” “我跟你去!”哈里赤顿时亢奋起来,叫道。 陈言微微一笑。 鱼儿上钩了! 英武伯府。 午夜时分,府内忽然喧闹起来。 “有贼!” “来人啊!” “贼人跑得好快,快追!” “快看看府内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 喧闹声中,卫菡从床上翻身而起,披了衣衫,开门而出。 “怎么回事!”她喝道。 “启禀郡主,巡卫说有贼人潜入,不过已经逃了。”一名护卫从院外进来,禀报道。 “丢了什么?”卫菡急切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仍在清查中。”那护卫禀道。 “等等,随我来!”卫菡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俏脸微微色变,大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在关押孙聆的那院子里。 卫菡脸色难看地看着大开的房门,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蠢货!人都被劫走了还不知道,你们怎么守的夜!立刻给我追!” “是!” 暗处,公孙城看着卫菡带着人匆匆而去,轻吁一口气。 人总算是救走了。 最近事情岔子频出,大事将起,不能再有差错,希望这是最后一个岔子吧! 第582章 因为真爱 京城西南角,一处僻静的小树林边上,几间木屋静静而立。 孙聆躺在床上,看着对方尝试为自己解开嘴套。 “你忍着点。” 那仍戴着头罩、穿着夜行黑色劲装的男子沉声道,手中的匕首小心地撬进嘴套其中一根固定索,尝试将它削断。 但削了几下,便听到里面有金属刮擦的声音。 那蒙面男子微微皱眉,收回匕首。 固定索里面居然有极细的铁丝!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六根固定索都一样。 想用匕首将它们切断非常困难,看来只有用钥匙打开她脑后那个锁,才能解开。 他原本是想先问她有没有说出什么来,但看样子是办不到了。 他也尝试过让她写字,但她身软体虚,连抬手都艰难,根本没办法写字。 而且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 她嘴里塞着那个圆球,连喂她吃东西都办不到,时间一久,岂不是要把她饿死? “简直太歹毒了!” 他不由愤愤地道。 孙聆心中焦急,有满腔的话想说,可却没法说出来,只能发出些虚弱的咿唔之声。 她清楚,这是个圈套! 她说的那篇话,虽然让对方犹豫,但对方显然没有完全相信。 凭那狗官的能耐,绝不可能任人这么轻松把她救走,肯定有人在后面跟踪! 可是,她却没法告诉他! 蒙面男子定定神,道:“这里十分安全,你且安心在此。稍后我带你前往去见主子,他必会想办法替你解开这奇怪的东西。” 随即目光一寒,冷哼道:“哼,对方确实不差,但大事在即,绝不容出错!” 孙聆惊慌起来。 不要! 不能去见主子! 对方肯定在后面安排了盯梢之人,去就会被发现! 看着床上孙聆微弱的扭动和泪光闪烁的双眸,听着她轻柔的咿唔声,蒙面男子露出宠溺之色,轻轻抚过她脸颊:“知道要见到主子,所以这么开心吗?” 孙聆终于忍不住,泪水滚落下来。 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近在咫尺的同伴跟个猪头似地自以为是! 次日清晨,焦急的哈里赤终于等到了人。 昨晚陈言把他和护卫带到这座大宅,便说天色太晚,早上再带凝若过来。 哈里赤虽然不满,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在这等了一晚。 “王子殿下,陈大人来了!” 胡力从外面跑了进来,高声叫道。 “凝若呢?”哈里赤大喜,急切地问道。 “有劳王子殿下久候,” 陈言带着精心打扮过的凝若进了宅子。 他当然不可能把哈里赤带回自己府上,幸好手上唐韵当初给的房契不少,挑了一个大宅子,让哈里赤住了进来。 “凝若姑娘!本王等得你,好苦!”哈里赤喜不自胜,朝着他们快步迎了过来,完全无视陈言,直奔凝若。 就在离她还有两丈远时,凝若突然一震,猛地转身跑到墙角。 “哇!” 竟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哈里赤大惊停步:“她,怎么了?!” 陈言诧异地看着他:“王子难道不明白?” 哈里赤莫名其妙:“明白什么?” 陈言看向胡力:“难道你们从没告诉过王子,他身上太臭,见着他的人都得全力苦忍,才能不吐?” 四下一静。 只剩凝若在那边扶墙呕吐的声音。 胡力脸色大变,万没想到陈言竟然敢说出这事来! 哈里赤性子极为任性,要是有人敢说他臭,他当场就得急! 在乞蕃国,体味乃是尊严的象征。 越是浓厚,越是受人尊重。 但这在乞蕃以外的国家,自然行不通,难免发生些冲突。 此前还出现过因为别人说他臭,他暴怒下让护卫打掉了对方满嘴牙的事。 因此想讨好他的人只能选择苦忍,不能表现出对他体味的抗拒。 包括凝若,此前在王子面前也是苦苦忍耐,怎么今天突然就呕吐起来了? 但更要命的是,陈言居然还说出了真相,这是怕王子不够火大吗! 果然,哈里赤眼神一沉,道:“你说,什么!” 陈言正色道:“王子身上有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只要是个正常人,闻了之后没有不想吐的。” 哈里赤大怒:“你!该死!”手一扬,身后的胡人护卫中,立刻有人便要动作。 陈言连忙道:“王子搞错了!吐,才是对王子最大的尊重啊!” 胡力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都什么奇葩,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哈里赤恼怒地道:“什么,意思!” 陈言叹道:“王子如此之臭,我应该避而远之才对,不是吗?可是,我却还是要努力和王子亲近,正是因为我视王子为最重要的客人啊!这不是尊重是什么?” 胡力愣了一下。 好像……是有些道理。 哈里赤也愣了一下,扬起的手慢慢放下。 陈言指着那边吐得差不多,转身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的凝若。 “王子再想想凝若姑娘,她是女子,对臭味更是敏感。” “可是这些日子,她却一直拼命想办法和王子亲近,唯恐失去王子。” “本官曾经劝她,不要再这样,可她却执意不肯。” “即使是现在,您好好看看她,已经被您那气味熏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是要来见王子。” “其他女人,或许是因为金钱才接近您,可她从未想过从您那里拿一文钱。” “王子,您可知道为何她如此之傻?” 哈里赤听得呆了,下意识道:“为何?” 陈言长叹一声:“唉,一切只因她对王子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啊!” 哈里赤震惊地看向凝若。 只见凝若刚走近到一丈许的距离处,突然又是一震,转身踉踉跄跄跑到墙角,又扶着墙开始呕吐。 哈里赤眼神古怪起来,道:“你是说,她这样子,居然是因为爱着本王子?” 陈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哈里赤眼一瞪,这厮逗他是吧? 却听陈言接出下半句:“她吐是因为痛苦,可明明如此痛苦,她吐完却还是要来亲近王子,那才是爱着王子啊!” 哈里赤剧震道:“这是,真的?!” 旁边张大彪赶紧别过头去,怕被人看到自己脸上憋着的笑。 这胡人也太好骗了吧? 第583章 王子洗澡了! 不过眼角一扫,忽然看到胡力,这厮居然也是一脸感动,张大彪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不只是胡人,大周的人也不见得不好骗……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天天跟着大人,搞不好现在也信了这套说辞,确实听着居然还蛮有歪理的。 哈里赤看着再次摇摇晃晃朝他走来的凝若,激动地朝她迎去:“凝若姑娘!” 离着还有七八尺远,凝若突然眼神一变,转身又跑回了墙角。 “哇……” 哈里赤停了下来,心里打起了鼓,转头看向陈言:“她既然,如此爱本王子,为何还要,逃跑?” “这更是因为她深爱王子啊!” “她对王子是不求回报的真爱,可娄家父子却想利用她,从王子那里拿到好处。” “王子请想想,她既然如此深爱您,怎忍心您让人利用?” “所以她才拼命反抗和逃跑,一切都是为了王子啊!” “如今,她听说王子已经不再相信娄家父子的谎言,非常开心,等不及要来见王子。” “虽然仍然没法忍受您身上那气味,可这根本阻止不了她!” “一切,只因为她对王子是真爱,恨不得时时刻刻留在王子身边!” 陈言动情地道,说到最后,甚至激动得喊了起来。 胡力眼眶都红了。 太感人了! 想不到一个青楼妓子,竟也有这般的真情! 哈里赤心潮起伏,哽咽起来:“凝若……竟如此为我!本王子,错了!” 凝若感觉把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勉强支撑着转回身,再一次走向哈里赤。 后者情绪激动,朝她快步而来。伸手便想将她揽入怀中。 凝若也颤抖着展开手臂,迎向哈里赤。 转眼相距已只剩三尺! 哈里赤双臂一合,却抱了个空。 因为凝若已经先一步软软倒地。 “凝若,姑娘!你,怎么了!”哈里赤大惊。 “王子不好!快让开一些!她这是被您那气味熏坏了!”陈言也是大惊,赶紧扑了过来。 哈里赤慌忙后退,一直都快退进屋子才停下。 “王……子……”凝若吃力地向哈里赤伸手,“我……没……事……”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两眼一阖,手软软落地,竟昏迷过去! “她,她如何了!”哈里赤大骇。 “王子不必担心,本官也是个大夫,马上为凝若姑娘诊治!”陈言一把将凝若打横抱了起来,朝其中一间屋子快步而去。 哈里赤想跟过去看,却又不敢,只急得在那来回打转。 胡力看看他。 这位王子殿下看来也不是完全没人心啊。 进了屋,关上门,陈言将凝若放到床上,这才长舒一口气。 凝若睁开眼:“成了么?” 陈言从容道:“这还只是第一步,但已经有相当的成效。只要后续你依足了我的吩咐,好好演好,保证王子再不会对你有任何非份之想。” 凝若翻身坐了起来,兀自有些难以相信。 来之前,陈言向她再三保证,只要照他说的做,绝对可以解决她的担忧。 “对于哈里赤这种任性自我的人,逃避,只能让他暴怒。” “唯有反其道而行,方才是解决之道。” “你苦忍着那臭味,他不会觉得你辛苦。” “你得全吐出来,让他清楚看到,他才知道你忍得多难受,才有可能改变想法!” 这些话,她此前将信将疑。 可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一试。 现在看来,居然真有效果! 在屋子里呆了半个时辰,陈言才开门出去。 却见哈里赤王子等居然不在外面。 陈言心里有点嘀咕,这王子难道还不够感动?不然怎也会在外面等着才对。 “彪子,他们人呢?”他下了台阶,看看周围。那伙胡人和胡力都不在,该是一起走了。 “启禀大人,王子他说……”张大彪神情古怪地道,“去洗澡了……” 陈言一愣。 随即色变道:“什么!” 麻痹的,失算了! 看来是招给的太狠,竟把王子感动到了这种地步,不惜违背乞蕃国的习俗,跑去洗澡了! 他肯洗澡,那身上自然就不会再臭。 那么他教凝若一靠近就呕吐的办法,岂非没了作用? 一个时辰后,等哈里赤重新出现在陈言面前时,已是截然不同的面貌。 不但洗干净了身上,还去掉了长布衣和布帽等,更换成了大周百姓的打扰。 甚至连胡子都剃了,陈言看着他白皙的肌肤,如果不是对方眼睛、鼻梁、下巴等地方的相貌特征和大周人大不相同,很难相信这人居然是乞蕃国的哈里赤王子! 如果习惯了,甚至还觉得这位王子殿下居然有点小帅。 虽然体味仍没完全消除,但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没那么闻着想吐的感觉。 不只是他,连他的护卫也全都做了相同的处理。 只是显然他们都不太习惯这么将面孔暴露出来,显得有些局促。 然后陈言就发觉有点不对劲。 其中一个护卫,居然是个女子! 大概在二十来岁年纪,宝石般的眼珠,微卷的长发,白皙得惊人的肤色,加上没了长布衣掩盖,在劲服的紧勒下身材曲线完全展现出来,凹凸有致。 尤其是那双大长腿,让陈言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洋妞啊! 倒是挺有些不同的滋味…… 这王子也是有毛病,身边有个这么靓的妞,还要什么凝若啊,这妞绝不逊色于她!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乞蕃国女子成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漂亮也白搭。 跟她们这样的女人相比,自然还是凝若这样媚态十足、肯骚肯露的女人要更有吸引力。 见陈言盯着自己看,那女子神情一寒,一把握住腰间刀鞘的刀柄。 陈言立时记起昨日娄明昌差点被刀的画面,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两步。 幸好她旁边的同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那女子才压下怒火,松开了刀柄,没再瞪着他。 “陈大人,凝若姑娘,好些了吗?”哈里赤没有察觉,急着开了口。 “王子殿下请放心,她服了药,睡着了。”陈言回过神来,赶紧回答,“暂时不能打扰,须让她休息。” 刚才知道王子居然去洗澡了,他就连忙回去跟凝若重新制作对策。 此前的办法没法再用,只好换个路子。 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能让尿渴死? 第584章 银子就是好使 哈里赤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陈大人,你看我这样,还行吗?” 陈言由衷地道:“想不到王子殿下竟然为了凝若姑娘做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感动!” 哈里赤叹道:“坦白说,自打我记事以来,尚是头一次这样清理自己。唉,回去之后,只怕父亲和长老们会大怒,但凝若这样爱我,我岂能辜负她?我已经决定了,待她身子康复之后,便带她回国,娶她为王妃!” 他身后的几名胡人均露出震惊之色,叽哩咕噜地说起来。 哈里赤也用乞蕃语和他们争论,越说越大声,到最后突然爆了一句。 然后那几个胡人全都傻眼了。 陈言见胡力也是一脸震惊,忍不住问道:“王子说了什么?” 胡力哆嗦着道:“王子说,如果他们逼他,如果乞蕃国主不同意,那他就不做王子了!” 陈言失声道:“什么!” 他知道这王子任性,可没想到后者任性到这种地步! 无论是哪一国的储君,娶个青楼女子做王妃,说出去都是现大眼的事! 哈里赤转回头来,对陈言道:“陈大人,此事,我已下定决心。若是凝若姑娘,不愿意和我回国,我便长留洛都!” 陈言满脸全是黑线。 本官要你一个不再是王子的家伙何用! 不过心念一转,他已有了主意,欣然道:“本官自当全力帮助王子!” 同时朝着那几个胡人连连使眼色。 几个胡人虽然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这时候显然再和王子争论也没意义,只好全都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仍穿着长布衫、戴着缠头布帽的胡人从外面快步进来,陡然见着哈里赤等人,突然停下脚步,呆了一呆。 随即脸色大变,尖声以胡语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哈里赤也以胡语回了几句。 那胡人一脸震惊地走近,难以置信地围着他走了两圈。 哈里赤从怀里摸出一块质地奇特的牌子,一边展示给那胡人看一边说话。 陈言看得满头雾水,拉过胡力低声问道:“这啥情况?” 胡力也低声道:“回禀大人,这个人是天亮前哈里赤王子派出去办事的,现在才回来,所以不知道王子为何突然变了模样,在那确认王子的身份。” 陈言差点没直接笑喷出来。 洗个澡理个发就不认识了? 突然,那胡人浑身剧震,眼泪都快出来了,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遍。 胡力忍着笑悄声道:“王子让他也洗澡,他不肯,说是会惹怒祖先神灵,死也不洗。” 哈里赤突然大手一挥,其余几个胡人拥上前,把那胡人往后院拖。 这下不用翻译,陈言也看懂了,哈里赤这是要用强了! 那胡人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起来,但哪敌得过对方人多,终究还是被拖去了后院。 哈里赤长吐一口气,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也追了过去。 陈言本想跟去看个热闹,但想想他们那衣衫扒下来,估计场面会有点恶心,遂放弃了这想法,转身和颜悦色地道:“胡力,跟着这些乞蕃人,辛苦你了!” 胡力感叹道:“要不是为了钱,谁乐意受这份活罪呢?好在如今算是熬出了头,他们肯洗澡,好过了不少。” 其实大周人也不是人人天天洗澡,普通百姓十天半月洗一回都很正常,他自己也是隔段日子才洗一回,只是乞蕃人那实在是太过分了点。 陈言动容道:“你干这活儿,一天银子不少吧?” 说起钱,胡力眼睛就亮了起来,道:“不瞒大人,确实不少,一天二百文呢!” 大周普通铺子的伙计,好的一个月也就五六百文钱,差的一个月才二三百文。像他这样一天二百文,已经算是极好的待遇了。 哪知道陈言却失声道:“什么!你牺牲这么大,竟只有这么点!” 胡力一呆:“啊?这还少么?” 陈言正色道:“当然少啊!若是本官有这样的活儿要雇人,一天起码也得一两银子!” 胡力震惊道:“一……一天一两?!” 陈言想了想,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中:“这个你拿着,就当本官替王子补贴你的。” 胡力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大人,这如何使得?”赫然竟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陈言一把揽住他肩头,笑道:“本官一向心软,看不得人受苦,你吃这么大苦头,这银子该拿!放心,这事本官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王子在内。” 胡力双手都哆嗦起来,看看他,又看看银票,终于一咬牙,将银票收了起来,断然道:“大人如此厚待,小人无以为报,有什么吩咐,请尽管交待!” 二百两银子,放到普通人的家里,哪怕是在京城这种高物价的所在,也足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上十年好日子了!俭省一点,甚至能过上二三十年! 他又不蠢,否则也不可能拿到这份侍候王子的差事,哪会看不出陈言这钱是要有回报的? 陈言含笑道:“聪明人总是好说话,你放心,本官也不要你干啥危险的事,你只要把所有关于王子他们的事告诉本官,以及以后王子他们用乞蕃语说的要紧话跟本官说一声,便行了。” 胡力喜道:“小人自是知无不言!” 陈言微微一笑。 有时候,小人物能起的作用远超想象。 哈里赤他们在大周干过的和要干的任何事,只要跟大周人有关,就必定要经过胡力的耳朵。 可以说,有了他,就等于掌握了半个哈里赤! 而且有时候他还可以帮几句嘴,对于谈矿产买卖的合作,大有帮助。 就在这时,那胡人女子忽然从后院过来,快步往外而去。 陈言心中一动,她行色匆匆,显然不是随意外出,而是有某种目的。 “大人想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小人或许知道一些。”胡力压低声音道。 “你知道?”陈言转头看他。 “天明前小人隐约听到,哈里赤王子派出去的那个胡人,是去他们此前的住处留暗号的。”胡力神秘地道,“王子此行来大周,身边带的人可不只是这几人。” “详细说说!”陈言精神大振。银子就是好使,这二百两银子,这么快就发挥作用了! 第585章 给我拆! 哈里赤王子此次离开乞蕃国,乃是以行商的身份周游各国。 他身边带了一队行商,均安置在别处,没有和他住在一起。 此前娄家人知道他来了大周,立刻热情迎接,各种讨好巴结,为的就是和他谈金矿生意。 不过娄家人不是第一批这么干的,此前王子去过好几个国家,均有人想和乞蕃国建立合作,只是成没成胡力不清楚,毕竟他是从王子到大周才开始跟着后者。 大周是王子此行的最后一个国家,也是逗留得最久的国家。 这些,都是他从王子和护卫平时的交谈中,通过只言片语琢磨出来的。 他身边平时都跟着六个胡人,但昨日开始,有一个胡人不见了。 今天天明前,王子派出了方才那不肯洗澡的胡人出去,照胡力的估计,是因为突然变更了住处,怕别人联系不上他,所以派人去旧的住处留记号。 现在那胡人刚回来,这胡人女子就出去了,很可能是和那个昨天起就失踪的胡人有关。 “你觉得他是去干啥了?”陈言听完,追问道。 “这小人真猜不出来,反正肯定不是小事。”胡力答道。 “你怎知道不是小事?”陈言奇道。 “因为派那人离开时,王子是刻意将人叫到屋里单独说的,没有当我面吩咐。”胡力解释道,“就像方才一样。” “方才?”陈言愕然。 “大人没发现王子追到后院去了吗?他必是不想那手下当着小人的面说话,才故意等到人被拖去后院后,才过去询问。”胡力肯定地道,“同时在那里给卡娜玛下的令,为的自然也是避着小人,怕被小人听到他的命令。” 陈言目光微动。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王子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是,他究竟有何秘密?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用凝若将王子诓到了这宅子里,监控起来也方便很多。 不过对方手下那几个胡人身手不凡,靠纳抚营的军士很难做到全面监控,以后得多依靠胡力了。 想到这里,他对胡力道:“老胡,你除了给人做向导外,还有没啥想法?” 胡力苦笑道:“这行当是有一茬没一茬,小的也不知道以后要干啥。” 陈言欣然拍拍他肩:“那你先想着,本官别的不多,路子多的是。日后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出路,本官或许能帮上忙。” 胡力大喜,跪拜在地:“多谢大人!” 跟着哈里赤,能赚一时之财。 但跟着陈言这样的朝廷官员,那就是一世之财了,这中间的关系,他可一清二楚! “大人!大人!出事了!”一名军士快步而来。 “丁简,你不是去兑银子吗?出什么事了?”张大彪先一步错愕道。 这人是他手下,昨晚大胜张儒一方,丁简今早被他派去赌坊兑换赢来的赌注。 此时丁简一脸忿忿之色,大步走近后,先向陈言行了礼,才气冲冲地道:“赌坊的人不肯兑换赌票!” 今早财源赌坊开门营业后,丁简便拿着两张赌票去兑换赌注。 结果唐韵的那张成功兑换,但陈言的这张,却被对方拒绝了。 理由是赌票上的印章不对劲,说那是仿的! 丁简也不是头一回到赌坊,再三说明确实是赌坊开的赌票,甚至还拿出唐韵那张作为对比,但对方却一口咬定说就是有问题。 当时动静闹大后,周围不少赌客过去围观,赌坊居然派出坊里的打手,想把丁简撵出去。 “你怎么做的?”陈言问道。 “卑职打折了他们四个人的腿。”丁简想也不想地道,“后来怕惹来京兆卫,没法分身回来禀报,就回来了。” 一旁胡力听得脸都绿了。 “这位爷,您这下麻烦了啊!”他惊道,“财源赌坊的东家,可是商家!” “谁?”陈言一愣。 “商家!咱们大周三大豪商之一的商家!” “我有几个朋友曾经在那赌坊闹过事,当天晚上就死于非命,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可肯定是绝对是赌坊的人干的!” “可是,事后却不了了之,没人追究。” “他们的家人到衙门哭闹了小半年,可衙门的人只是敷衍了事。” “大人,听小人一句劝,千万莫要把事情闹大。” “我还听说,最近商家的家主商求,和宁王殿下走得很近!” “您虽是朝廷命官,可是何必为一点银子,徒惹这麻烦呢?” 胡力苦苦劝道。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道:“多谢提醒,如果不是商家,我还可能好好琢磨琢磨。既然是商家,那就不用多想了!彪子,咱们去一趟财源赌坊,把咱们的银子拿回来!” 胡力吃惊地看着他。 这位大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神情还这么亢奋,简直就像是故意想跟商家对着干的样子? 京城南区,财源赌坊。 赌坊大门洞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进去的个个精神抖擞,出来的垂头丧气。 陈言在赌坊前下了马车,马车后是十来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士。 “彪子,抄家伙。”陈言一声吩咐。 “是,大人!”张大彪沉声答应,打了个手势。 以丁简为首,马上的众军士翻身下了马,取下挂在马鞍上的粗大木棍。 每一根都有七尺长,最粗处有大腿粗细,最细处也有手臂粗,重逾百斤。 但拿在他们手中,却像小木棍般轻松。 众人握着细端,同时将粗的一端往地上一拄。 咚! 地面石板被拄击处顿时碎出无数细纹,十来声沉闷的击响汇为一声,声音远远传开,惊得赌坊前的人无不纷纷转头看来。 一看那些军士个个凶神恶煞,众人吓了一跳,赶紧躲远一些。 赌坊内要出来的人也吓得够呛,停在赌坊内不敢出来。 原本络绎不绝的人流,直接断了,赌坊前形成一片人口真空。 陈言双手负在身后,轻松地道:“给我拆!” “是!” 丁简等人虎吼一声,大步朝赌坊走去。 同一时间,赌坊后面的一间小屋内。 商求坐在椅上,皱着眉道:“所以你就让人动手?” 霍鸿站在他身侧,陪着笑脸道:“是,十几万两银子,我怎也不可能让他们给拿走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好像是练过武的,把咱们人给打伤了。” 商求脸色一沉:“霍掌柜,你还真是会办事啊!” 第586章 本官要的是现银 霍鸿哪会听不出他话中反讽之意,心中暗惊,惶恐道:“我也是不想东家亏了银子,才……” 啪! 商求一掌拍在桌上,怒色大盛。 “你既然这么能耐,那就不该开那么高赔率!” “现在可好,不肯赔付赌注不说,还叫人打客人,害咱们赌坊声名大损!” “赌坊没了信用,叫那些来我赌坊的人如何看待咱们?” “霍鸿啊霍鸿,我一向器重你,才肯把赌坊的生意交给你。” “现在看来,你不会是故意这么干,想帮着别家赌坊,把我赌坊生意搞垮吧?” 霍鸿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东家,我……我一时考虑不周,求东家原谅!我现在就叫人把银子赔付给他们,绝不毁坏咱们赌坊的名声!” 商求冷笑道:“你倒是挺大方,拿我的银子,来补你犯的错是吧?” 霍鸿登时浑体冰冷,惊道:“东家您……您难道是……” 商求长身而起,声寒若冰:“你犯的错,自然要用你的银子来弥补。我不管你怎么做,到银庄借贷也好,卖房产地产也好,总之这些赔付出去的银子,都要由你来……” 轰! 骤然而生的轰隆声,直接将商求的话打断。 他和霍鸿均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赌坊前面! 随即,外面传来大片大片的惊呼声。 “快跑啊!房子要塌了!” “我的天啊,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快!快去禀报东家和掌柜的!” …… “怎么回事!”商求震惊地道。 “东家!掌柜的!不好了!有人上门来拆……拆咱们赌坊了!”外面一个伙计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什么!来的什么人!”商求色变道。 “不知道,对方一来就二话不说,砸墙倒柱,把赌客都给吓跑了!”那伙计惶然道。 “还不快叫人!赶紧拦着他们啊!”霍鸿惊道。 “已经去拦了,可拦不住啊!对方那些人上来就动手,咱们的兄弟个个伤筋动骨,实在是……”那伙计正说到这,外面又传来轰隆声。 商求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箭步奔了出去。 岂有此理! 光天化日,谁这么大胆,竟敢干出这种事! 赌坊内,赌客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陈言带的军士,正抡起大木棍,挨片狠砸! 桌子椅子倒是没管,全都是在砸墙和柱子,此时已经有一角被砸得塌陷下来,梁都塌了一根,瓦片掉得到处都是,效率着实惊人。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这是我商家的地方,谁敢乱来!” 商求出来一看,登时脸都绿了,隔着几步惊叫。 对方那抡棍的架势太吓人,他也不敢靠近。 “呵呵,原来是商兄,想不到这财源赌坊是你的地方。”外面传来陈言的笑声。 商求大吃一惊,跑出了赌坊,登时一震。 “陈……陈大人!你为何要带人拆我赌坊!我这可是依律在户部入了册正规赌坊!” 赌坊外的近处空空荡荡,地上倒着十多名赌坊的打手,不是抱腿就是捂腰,在地上辗转翻滚,痛不欲生,触目惊心。 十来丈以外的远处,却围了不少人,无不惊奇。 见过横的,没见过这么横的! 财源赌坊本就是是非之地,有人来这找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头回见着如此霸道,直接带人上门拆赌坊的! 这时陈言脸色一沉,道:“正规赌坊?不见得吧!哪家正规赌坊不肯兑换赌银的?” 商求一愣,随即失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 陈言冷然道:“昨晚洛都不夜城的蹴鞠赛,我在你赌坊摆的庄下了一万二千两银子的注,结果赢了之后,你竟然让赌坊的人说我的赌票是伪造的!本官且问你,商求,是不是只有输了的赌票,在你们那才不是伪造的?” 商求满头大汗,艰难地道:“当,当然不是。” 陈言将赌票拿出来,迎风一展,喝道:“那你告诉本官,这张赌票何处有假!” 商求连看也不用看,自然知道那是真的,心中暗叫糟糕。 想不到霍鸿惹的竟是这恶棍,这下麻烦了! 别人还好,唯触陈言这人就没见他吃过谁的亏。更何况还是十几万两银子的大亏!这厮仗着背后有皇上宠信,连黄良阁、于都等人都不怕,又岂会惧怕他商家? 他心念数转,陪上笑脸:“陈大人,有话好说,或许是我赌坊的人弄错了,您先叫他们停手,咱们好好商议不迟。” 陈言眼一瞪:“或许弄错?那叫人打我的人,也是弄错了?” 商求心里已经恨不得把霍鸿给剁了,急忙道:“是我手下人办事不周,您……” 陈言冷笑着截断他的话:“叫人殴打客人,这叫办事不周?商求啊商求,你这嘴脱罪倒是脱得挺利落的!纵凶殴客,此乃违反大周律的刑罪!还什么手下人办事不周,你是财源赌坊的东家,没你同意他们焉敢如此!” 商求越听越不对劲,惊道:“陈大人您怎能这么说,我当时确实不在赌坊,是我雇来的掌柜干的啊!” 陈言喝道:“少在那推卸责任了!本官告诉你,今日你不把银子给我兑出来,我不但今儿拆,而且以后你建一回我拆一回!” 商求一咬牙,接过赌票:“大人,银子的事您何必这么大火呢?小人现在就为您兑!” 陈言眼睛一亮,笑容一展:“早这么好说话不好吗?” 商求低声下气地道:“大人,小人已经答应兑换了,您能不能让他们先停手?” 陈言摇摇头:“这不行,不见着银子,本官岂能信你?赶紧吧,你这赌坊能剩多少,就看你银子拿得多快了!” 商求无奈,只得转头叫来霍鸿,吩咐后者去拿银票。 霍鸿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去取了银票出来。 陈言接过银票,脸一寒:“谁要银票了?我要银子!” 商求一震道:“大人……” 陈言慢悠悠地道:“本官的话还不够清楚吗?我不要银票,全部要现银,什么时候你现银到了,什么时候我手下人就停手!” 商求脸色大变,终于忍不住怒道:“陈言你不要太过分!” 那是十几万两的现银,不是十几两! 就算现在就去银庄,起码也得半日才能凑到,看陈言手下拆房的速度,等银子到时,赌坊都平了! 而且对方是先接过银票,再说要现银,摆明了是故意找茬,想要拖延时间! 第587章 妨碍执法 陈言双眼微眯,缓缓道:“我拆你个赌坊,你就觉得本官过分了。那你干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时,算不算过分?” 商求一震,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惊疑不定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本人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陈大人你莫要诬蔑我!” 陈言呵呵一笑,道:“本官有没有诬蔑你,你心中自然清楚。” 商求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一咬牙,道:“好!今日我商求认栽了!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莫要以为你能为所欲为,来日商某必原样奉还!” 陈言更是大乐:“还想威胁本官?商求,你以为你傍上了宁王这条大腿,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做梦呢你!不妨告诉你,你商家已经完了!” 杨掌柜到户部市部司状告商家的事,事关重大,而且牵涉到的证据数量过多,户部不敢大意。 市部司没有立刻通告商家,进行相关的暂时封停操作,而是先验查所有证据,务要做到届时一击毙命! 看商求这模样,就知道他尚未知道此事。等他知道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商求正要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顿时大喜。 京兆卫来了! 定睛一看,带头的竟是京兆尹王知余! 商求顿时心花怒放。 他做买卖的,岂能不打点好地方上的关系?京兆府衙虽然因为有益王坐镇,不像一般官衙那么好通关系,但王知余却偏偏受过他一些好处。 有他出手帮忙,陈言今日休想再逞凶! 说不定还可以反告姓陈的一状,让他进京兆府衙里喝会儿茶! 商求转头对陈言冷笑道:“姓陈的!京兆尹大人来了,你想拆我财源赌坊?做梦吧!” 陈言也冷笑起来:“京兆尹又如何?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这财源赌坊我也拆定了!” 商求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区区一个粮事郎中,如何敢跟京兆尹大人作对!”转身快步迎向王知余。 后者放慢马速,身后跟着的三十多名京兆卫也纷纷停步,诧异地看着被拆了半边的财源赌坊。 “王大人!您可算来了!”商求露出一脸惊慌之色,上前叫道。 “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王知余从马上翻了下来,诧异地问道。 “大人啊,有人不顾律法,带人来我这强拆,还打伤我赌坊这么多人,求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啊!”商求哭丧着脸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坏商先生的买卖!”王知余怒道。 商求心中窃喜,王知余连细节都不问,摆明了是要帮他! 他立刻指着那边陈言叫道:“就是他!” 王知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怒道:“光天化日在京城地界上胡作非为,当我京兆府是……咦?是你!” 却是刚怒到一半,突然看清是谁,那愤怒的声音嘎然而停。 见鬼了! 怎么又是这家伙! 陈言快步走近,露出一脸怒容:“王大人你来得正好!有人不顾律法,诬蔑本官的赌票是伪告的,妄图坑我十几万两银子,甚至还派人打我手下人,大人可千万要替下官主持公道啊!” 王知余完全懵了。 怎么这俩都在求主持公道? 等等,你陈言什么能耐,用得着求我给你主持公道? 商求惊道:“你胡说,我哪有……” 陈言一脸愤怒地截断他的话:“你有没有诬蔑我赌票是伪造的?有没有拒绝兑付银两?有没有派人打我手下?” 商求分辩道:“这些我承认,但银子我已……” 陈言悲愤地再次截断他的话:“王大人您听见了!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请大人主持公道,将此人抓起来!” 商求整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气得握紧了拳头。 这姓陈的简直是个无赖,说话故意掐头去尾,明明自己已经将银票给了他! 王知余始终还是要护着商求一些,干咳一声:“咳,这个……要不陈大人你先让你的人停下来?” 陈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指着他吼道:“王大人,难不成你要徇私枉法?!” 王知余想不到一句话就惹来一顶大帽子,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本官自是秉公处事!” 陈言厉声道:“那大人为何要帮着他,妨碍我户部执法!” 王知余惊道:“本官何时妨碍你户部执法了?!” “财源赌坊在我户部的市部司入册,自然要守我部制定的市则!” “市则约定,凡商户必须做到‘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但财源赌坊以不当之理由,拒绝赔付赌注,已背约违则,便是违法买卖!” “故此,我才带人来此拆除此地,避免它财源赌坊再坑害其它客人!” “你阻我拆除此地,不正是妨碍我户部执法!” 听着陈言正义凛然的话语,王知余张大了嘴,一时哑口无言。 商求也懵了,这特么居然还被陈言说出道理来了! 陈言沉声道:“王大人,下官正等着您的回答!” 王知余张了几次嘴,来回看着陈言、商求和仍拆得热火朝天的财源赌坊,终于断然道:“来人!将商求和相关人等全部带回去,仔细审查!陈大人,那本官就不妨碍你行事了,但稍后还请你往府衙一趟,协同询查。” 商求整颗心凉到了底,晓得这家伙终究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路。 任何时候官民纠纷,护官罚民是最不容易出事的! 就算日后查出是官方有问题,到时候也是由朝廷去处置,用不着他这个京兆尹强出这个头。 陈言则是心中暗笑。 王知余会这么做,早在他预料之中。 倒不是对方真觉得他在理,而是对方太清楚如今皇上是站在他陈言这一边。 就算是他陈言有问题,皇上也会偏袒,更何况这事谁在理还两说,万一真是商求惹了祸,那他王知余这官儿还做不做了? 俞世南辞官的真相没几个人清楚,但王知余肯定是知情者。 连春官尚书都搭进去了,他一个京兆尹非要头铁硬刚,是嫌生活太安逸、非得给自己平坦的仕途找点大坑吗? 第588章 匪夷所思的索赏 轰隆声中,终于最后一根柱子也倒了,整座财源赌坊完全倒塌,再不复存。 商求、霍鸿和一众方才被打伤的赌坊打手全都被京兆卫押走,个个垂头丧气。 四下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惊奇,看着陈言带着人扬长而去,无不议论纷纷。 真是活久了啥都能见着! 到财源赌坊来闹事的人,从来都是走着来抬着去,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能把赌坊给生拆了还没事! 而且最后居然还把赌坊的东家给送进去了! “该!拆了最好!” “真是大快人心!这赌坊我早就瞧它不顺眼了,不知道害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人好厉害,连商家的场子也敢拆,到底什么来头?” “眼熟,我像在哪见过他。” “你们也太没眼力了,这位大人不就是上次佛祭的时候,在通元寺那大干了那群贼秃一场的那位大人吗!” “对对对!我记得好像是叫陈言来着。” “这么说,这个陈大人还是个专找恶棍麻烦的侠士了?” “嘿,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 去京兆府衙门配合做了下过场性质的笔录后,陈言转头就去了皇宫。 唐韵一直在等着他和哈里赤王子谈的结果,不去汇报一下不行。 至于商求,陈言清楚,这事虽然自己拿到钱还拆了对方赌坊,爽是爽,但也只是出口小气,仍不足以让对方坐监。 京兆府顶多审一审,便会将他放走。 真正要让商家垮台,还得靠杨掌柜的那些证据,不必急在这一时。 唐韵才刚刚和众臣议事完毕,在御书房见了陈言。 “如何?”她急切地问道。 “皇上,此事不能急。”陈言没有直接答她。 “这么说,就是毫无进展?”唐韵失望地道。 “不,目前进展极佳。” “臣已将王子控制在自己的宅子里,不必再担心有别人去抢夺这生意。” “同时也和王子建立了相当的友谊,搭建了进一步商谈的桥梁。” “这么说吧,现在除臣之外,任何人想和王子商谈,都办不到。” 陈言从容说道。 唐韵神色恢复正常,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朕着急了。” 陈言再道:“此外,臣认为在和其商谈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唐韵奇道:“什么事?” 陈言沉声道:“这位哈里赤王子,是否是真的乞蕃国王子!” 唐韵一呆。 自昨日听说乞蕃王子在京城后,她因为激动,确实没考虑过这问题。 但这件事实际上极为重要。 其王子身份,目前是从娄家父子口中,以及王子自己,加上胡力那里得到的。 但王子自己有可能撒谎,娄家和胡力均是王子进入大周后才认识他,并不能肯定他确实是王子。 毕竟,他是以私人身份进入大周,而不是走官方流程,没有乞蕃国的国书。 所以若不弄清楚这一点,以后有可能变成笑话。 半晌,唐韵才点头道:“此事你考虑确实周到,朕有些大意了。” 陈言摇摇头:“并不是皇上大意。俗话说关心则乱,皇上如今时时忧心大周国势,遇到这样的机会,自然难免会有些急切,实属正常。而替皇上留意这些细枝末节,是臣的义务。臣已派人着手此事,皇上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结果。” 唐韵白他一眼:“朕发觉你最近说话越来越不靠谱了,照你这么说,那朕做个甩手掌柜就行了是吧?” 陈言肃容道:“臣有时确实希望皇上这么做。” 唐韵讶道:“你居然还真这么想?” 陈言诚恳地道:“臣确实是真心话。皇上便是忧心太多,事无巨细都挂在心里。可人总是会累的,就像今日,议事从天明前便开始,到此时才结束,长此以往,您的龙体只怕很难扛得住。” 唐韵不悦道:“你是觉得朕管得太多了?” 陈言再次摇头:“臣只是想说,皇上该好好休息休息。” 唐韵轻哼道:“朕岂能不知?所以晚上才会去蹴鞠。” 陈言错愕道:“这叫什么休息?蹴鞠顶多是调剂一下,但本身也是要耗费精力的,就算能让您放松一些,也起不了休息的作用。” 唐韵摆摆手:“朕知道了,这些事你不必操心,专心办好王子的事即可。” 陈言眼珠一转,忽然道:“臣昨夜替皇上赢了对手,也算立了个小功吧,皇上能不能赏臣一点东西?” 唐韵失笑道:“朕赏赐你还不够多么?你竟然还敢主动索要?” 陈言厚着脸皮道:“赏赐哪有嫌多的?” 唐韵这辈子头一回见着有臣子主动索要赏赐的,不过对方是陈言,确实也是立了功劳,她并没有生气,只道:“先说说看想要什么赏赐吧。” 陈言重重地道:“请皇上每日赏臣至少四个时辰!” 唐韵一愣:“赏你四个时辰,这是何意?” 陈言干脆地道:“就是请皇上把您的时间,分给臣至少四个时辰。” 唐韵杏目圆睁,怫然道:“陈言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什么!” 这意思,难道是要让她陪他四个时辰?开什么玩笑!这种话,简直是渎圣! 陈言正色说道:“臣没有胡说,真心恳请皇上赏臣至少四个时辰。这段时间里,臣只请皇上做一件事,那就是睡觉!” 唐韵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从一个臣子口中听到这种话,双颊微泛红晕,眼眸泛起寒芒:“陈言你好大的胆子!” 侍立一旁的黎蕊也听傻了眼。 陈大人这是疯了吧! 竟要皇上每日陪他四个时辰,而且还是要她陪他睡觉?!这都不是杀不杀头的问题,而是诛不诛九族的问题了! 陈言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皇上误会了!臣并不是要皇上在这四个时辰里跟臣在一起睡觉,是请您自己找个地方睡觉。无论在哪里都行,只要睡足四个时辰便可。” 御书房内的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韵这才明白自己误会,有些尴尬,但也有些发愣:“等等,你要的赏赐,是让朕每日睡够四个时辰?” 第589章 错在太过美丽动人 “请皇上答臣一个问题:您昨夜到现在,睡了多久?”陈言不答反问道。 “这……”唐韵一时语塞。 “前夜呢?大前夜呢?最近十日,皇上睡得最久的一次,又是多久?”陈言不给她任何缓冲时间,继续追问。 “行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唐韵有些无奈地道。 事实上别说最近十日,自从平定燕王之乱后,她一天能睡到四个时辰的时候都极少,每天睡两个时辰是常态,冀州民变之后有时甚至只能睡一个时辰。 “若是皇上不注意休息,累垮了龙体,那大周国势势必不稳,天下必乱,黎民必苦!” “相反,您只要能保重龙体,才能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臣一生所求,就是国泰民安,所以请皇上好好休息,让臣放心,让天下百姓安心!” 听着陈言朗朗之语,唐韵神情古怪起来,心中涌起难言之感。 这家伙,原来是变着法奏请她休息。 她即位以来,还是头一回见着有臣子提出这种要求的。 而且对方态度还如此坚决,显然此事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极高。 遍数满朝文武,只怕也只有陈言一人,将她的休息放到头等大事的位置吧? 殊不知陈言这话已经想说很久了,倒不是他真这么在意唐韵健康,而是深知若是她出了问题,大周必乱,到时候搞不好又要起叛乱。 做生意必须大环境稳定,他这生意才刚刚启动全国化,真不希望回头又被大环境逼得又要回青山县。 “若朕不答应呢?”良久,她才说道。 “那臣唯有再设法立功,继续求皇上赏赐。”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若是还不行,就联合朝中大臣一起上奏;若是仍然不行,那就发起万民书,请百姓一起……” “行了行了!朕答应你便是。”唐韵哭笑不得,赶紧拦着。这家伙,说不定真能干出这事来! “多谢圣上!”陈言喜道。 “继续说正事吧,王子身份一事,你要如何确认?”唐韵把话题转了回去。 “最简单的办法,臣已令人暗中绘了王子的画像,即刻派人往乞蕃国找可靠之人确认。”陈言早有打算,“另外王子身上有一件似乎可以证明其身份的牌子,臣准备把它偷来,让鸿胪寺的官员看看。” “牌子?莫非是乞蕃的传国铁牌?”唐韵神情一动。 “铁牌?”陈言倒是没想到唐韵竟然知道。 “据说乞蕃也出产一种极为罕见的墨铁,会以此铁为地位崇高的王公贵胄制作成铁牌,彰显其身份。”唐韵解释道,“若他身上真有,那基本可以肯定身份无假。不过你把它偷来……” “臣自然会还给王子。”陈言神色自若地道,“当然是等矿产合作之事谈妥之后。” 唐韵一愕,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登时看得陈言眼前一亮,顿生百花绽蕊之感。 唐韵察觉他目光,颊上微微一晕,白他一眼。 “你鬼点子确实是多,王子要是失了此牌,没找到之前,肯定不会离开我大周,你想留他多久就能留他多久,是吧?” “咳,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圣目。”陈言回过神,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 自从知道唐韵就是皇帝后,他已经在克制自己,让自己不对她在言行上有任何冒犯。但方才她无意中绽现的刹那芳华,让他居然差点有些控制不住。 好在,她好像没生气。 “就这样吧!朕要去履行对你的承诺,先去睡一会儿了。”唐韵说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哪怕身上御袍宽大,动人的曲线仍然显露了不少出来。 陈言刚刚整理了一下心情,冷不防又看到她这动作,登时心里一热,眼睛有点控制不住,落在一些傲挺的所在。 “咳!”唐韵伸完懒腰发觉他目光不对劲,颊晕微深,轻咳一声。 “臣臣臣先行告退!”陈言吓一大跳,慌忙跪落,心里砰砰乱跳。 泥妹! 知道自己身材好,就别在他这么个热血方刚的正常男人面前做这么性感的动作啊! “去罢!”所幸唐韵没追究,只摆手道。 陈言长松一口气,赶紧离开。 到了外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了口气。 皇上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过美丽动人,要是能长丑点,自己也不至于提心吊胆。 “陈大人!奴婢等您好久啦!” 他正琢磨时,前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眼一看,赫然是怜珠! 陈言哪会不明白这什么意思,只得朝她走去。 他还准备去找卫菡,好好商议商议,结果没想到太后居然派人在这等着,看来只好先去趟慈安宫了! 直到午后,陈言才离开慈安宫。 出乎他意料,这趟去那,太后居然没再要求他这要求他那,反而带他一起在花园里赏花吃点心,闲聊些化妆品和按摩的事。 陈言看得出来,太后是想和他修复关系。他自是正中下怀,拿出舌绽莲花的本事,和太后谈笑风生,关系融洽起来。 商求命不久矣,宁王有可能会替这厮出头,有太后这张牌,说不定能发挥出奇效。 出宫之后,他直奔英武伯府,拉着卫菡到屋里一番温存。 “那人的下落一直在掌握中,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卫菡娇喘着问道。 “现在已能证明益王是无辜的,便不急在一时。”陈言把她搂在怀里,一边使坏一边道,“对方没有急着离开京城,说明很可能还有同党在这里。” 卫靖一直监视着公孙城的行动,在故意让后者发现孙聆之后,后者随即便出去了一趟。 那之后没多久,蒙面人便来劫人,足以证明孙聆和公孙城必有关系。 相应地,孙聆的那番什么家仇说辞,也就不戳自破,必是假的。 但这妞在说谎方面确实挺有天赋,说起谎来堪比奥斯卡影后,陈言这种眼力都看不出破绽。 只能说那幕后之人确实有一手,公孙城、张移,加上她,无一不是实力非凡。 再加上劫人者,对方至少有四个以一抵百的得力手下,这绝不是一般人物能拥有的豪华配备,更是让陈言好奇背后真正主使之人究竟何方神圣。 第590章 听过青山县吗? “卫靖刚刚传回消息,说那个劫人的贼人白天出去了一趟,但只是在外面转了一转,便又回去了。”卫菡环搂着他脖子,红着颊任他施为。 陈言神情一动,动作停了下来。 卫菡睁开迷离的双眸,不依地扭动了两下:“怎么停啦?” 陈言回过神来,欣然道:“成了!今晚,说不定就能逮着个大猎物!” 对方当然不可能闲得无聊出去瞎逛,唯一可能,就是出去联络同党。 虽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但他们必定有某种商议好的暗号,放在了某处,只要看一眼就能传递信息和情报。 那劫人者只是简单转一转,而不是逗留寻找许久,说明他很可能已经看到了想要的信息,只是现在白天带着孙聆不便行动,所以要等晚上。 毕竟她那个模样被人看到不被怀疑才怪,加上麻药劲道至少能持续两天,现在也没法自己行走,所以只能由他带着前去见同党,晚上行动要方便许久。 卫菡喜道:“那太好啦!不过我仍有些奇怪,对方为何要谎称益王是他们背后的指使者呢?” 陈言轻松地道:“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想嫁祸益王,又或者因为益王威望高,打他的名号容易让人信服等,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等抓到人之后再说。” 卫菡也想到了这些,忍不住一翻身,把他压到了下面,红着脸道:“先不说这个啦,还有正事没办呢!” 陈言看着她娇羞中又带着奔放的动人模样,也是心中大热,哪会不明白她新尝滋味,正是百般渴求的时候。 他正要好好治治她,外面忽然传来护卫的声音:“启禀郡主,小王爷求见!” 卫菡正抑不住心中情火,嗔道:“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叫他在外面候着!” 陈言却是心中一动,忙道:“且慢!请小王爷到偏厅,我去见他。”他原本就准备去找小王爷聊聊,想不到在这遇上,正好省事。 卫菡不满道:“有什么事比我的事更重要,非要现在去见他?” 陈言在她脸蛋上掐了一记:“乖乖的,等本官忙完正事,再来好好慰劳郡主。” 偏厅内,小王爷忐忑不安地坐在那。 这趟来此,是为了银子的事。 当初无奈签下文书,他为脱身,承诺一天之内,先给付三十万两银子。 回去之后为了凑钱,他偷了几件府里的好东西,想出去换钱,哪知道居然被发现了! 宁王为此将他禁了足,不许他外出,到今日方才准他出府。 好在陈言和卫菡一直没催,但这事端看对方心情,他哪放得下心?只好硬着头皮来找。 希望能见着卫菡,女人心软,跟她求一求,宽放一点时日。 正等得焦急时,厅外传来脚步声。 小王爷连忙站了起来,正要叫一声“菡姐姐”,却看到陈言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顿时一僵! 草! 这运气也太衰了!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陈言,这家伙绝对不是那种会对他心软的人! “下官见过小王爷,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陈言笑容满面地道。 “陈……陈大人多多多礼了。”小王爷战战兢兢地道。 “我知道小王爷是想见我家郡主,”陈言顿了一顿,“不过她现在有些不便,不克来见,小王爷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 小王爷脸上抽搐了一下。 你家? 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这家伙生生抢走不说,还故意在自己面前炫耀,他真恨不得现在就给这家伙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但终究没敢,唯有鼓起勇气道:“当日答应的三十万两银子……” 陈言欣喜道:“小王爷终于记得送银子来了!下官一直没见着你的银子,这两天正准备去贵府探探究竟哩!” 小王爷一时哑口,半晌才再憋出一句:“不是,我是说,那银子能不能宽限几日?我实在是遇到了些困难,一时筹……筹不出来。” 陈言失笑道:“小王爷莫要说笑了!您什么家庭,区区三十万两筹不出来?” 小王爷哭丧着脸道:“是真的……” 陈言笑容消失,皱眉道:“小王爷当初承诺一日之内送上三十万两,结果没有办到。我原本该早些去找宁王殿下,但终究于心不忍,才等到今日。结果我如此仁慈,换来的,却是小王爷的赖账?”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寒冽! 小王爷吓坏了,慌忙道:“我真不是要赖账!” 无奈之下,只得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时,他颓然道:“父王现在连一文钱都不给我,还让护卫严加看管我,不许我再偷拿府里的东西。我……我是真的没办法……” 陈言完全听懵了。 不是吧? 稍微吓一吓,居然连这种偷盗家中财物的丑事也说出来了? 不过回心一想也正常,这货才十六岁,而且从小被宠坏,阅历极浅,遇事惊慌失措太正常不过。 想到这,他脸色稍缓,道:“原来是这样,小王爷的难处,我已知道。但欠债就是欠债,你总不能让我白白免了你这债吧?” 小王爷见他口气似有松动,急忙道:“当然不是免了!就是能不能多宽限些日子,我再另外想办法……” 陈言露出为难之色,起身来回踱步。 小王爷紧张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陈言才停了下来,断然道:“念在我家郡主和小王爷也算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我便再给小王爷十日罢!但这些拖欠的时间,利钱不能免。” 小王爷大喜道:“那是自然!多谢陈大人!陈大人的大恩,小王没齿难忘!” 陈言呵呵一笑,道:“先别急着谢,我不但可以给小王爷多宽限一点时间,还可以帮小王爷想个办法,说不定能助你弄到银子还债。” 小王爷没想到他竟还主动帮忙,惊喜道:“什么办法?” 陈言揽住他肩,神秘地道:“赚钱嘛,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拿别人的银子。” 小王爷惊道:“你是让我去偷?!” 陈言莞尔道:“我可是奉公守法之人,岂会教小王爷这些下作手段?” 小王爷松了口气,疑惑道:“难道还有直接拿别人银子的正当手段?” 陈言笑眯眯地道:“小王爷听过一个地方叫青山县吗?快马加鞭的话,离此只有半日行程。” 第591章 绝症 小王爷呆了一呆。 “青山县?没听过。” 陈言添油加醋地把青山县的繁华说了一遍,当然最重要的部分还是生活如何安逸,娱乐设施多么丰富等等。 听得小王爷睁大了双眼,露出向往之色。 “真正关键的地方在于,那个地方的人,有足够的银两可供你拿走。” “只要你有本事,短短几天之内,就能拿到上百万两银子!” “但当然不是毫无风险,他们也可能把你的银子拿走,这就得看你运气如何了。” 最后,陈言悠然说道。 小王爷兴奋地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陈言重重地道:“那里有一座青山赌坊!” 小王爷一愕:“原来你说半天,就是让我去赌?可父王说,十赌九输啊。”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为何不是十赌十输?就因为说出这话的人也知道,赌坊里其实是有一线机会的。但是,得看你福运如何。普通人福运极差,自然十赌九输,而身受天运保护的王公贵胄,福运就好太多了。” 小王爷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将信将疑地道:“真的?” “小王爷可知道,为何王公贵胄是王公贵胄,而普通百姓是普通百姓?” “原因很简单,王公贵胄有上天保佑,福运全在他们那,自然事事顺遂、财富尽揽。” “反之,普通百姓不受上天保佑,福运极差,所以千难万难,财运差极。” “小王爷身为帝室血脉,你好好想想,在大周境内,而且离京城如此之近,福运难道会差吗?” “大周龙运尽在京城,若是帝室血脉福运都差,那唐家的天下岂会如此稳固?” 陈言天花乱坠地说了起来,只听得小王爷两眼越来越亮。 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那,那个地方究竟在哪?我怎样才能去?”他激动地道。 “小王爷且回去稍做准备,就今日之内吧,下官会派人带您前往。”陈言煞有介事地道,“您甚至都不需要带多少银两,以您的福运,相信很快就能赢下足够的银两供您还债!” “好,我立刻去准备!”小王爷兴冲冲地道,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在那之前,还要请小王爷签下一份协议。”陈言一把拽住他,“青山县这个地方乃是世外桃源,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下官告知小王爷已经冒了大险,所以小王爷须保证绝不泄露相关之事,哪怕是对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 “行!”小王爷答应得无比爽快。 这事他当然不会说,毕竟一旦说出来,就可能把身负百万巨债的事也暴露。 陈言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步棋,成了! 到了青山县,自然会有专人负责接待小王爷,到时候,他就会明白那里有多好了! 一个时辰后,小王爷便带着十二名护卫回到了英武伯府。 他跟宁王一提要出去散心,宁王连个犹豫都不带,爽快答应下来。 这次硬着心肠关了儿子好几天禁闭,宁王也有些心疼,想着就当放松了,只要走得不远便成。 陈言派了一名军士作为向导,送小王爷前往青山县。 自然,那些护卫也全都签下了保密协议。 而且到了青山县后,这些护卫也会有专人接待,以保证他们不会干扰小王爷的“赚钱”大计。 这方面的事陈言可谓轻车熟路,毕竟如何宰狗大户,这事他已经干了无数次,早就形成了一套完备的宰狗体系,保证当这些狗大户发现自己被宰时已经晚了。 只要三五天,这位小王爷就会完全落进他的掌握。 到时候,就是发挥奇效的时候了! 傍晚,陈言才又去了哈里赤王子所住的宅子。 一整天,王子都没离开宅子,就在凝若休息的那屋子外面徘徊。 见到陈言来到,他着急地上前,惊慌地叫道:“陈大人!你怎么才回来!凝若姑娘,出事了!” 陈言心中有数,但却露出惊愕之色:“出事?什么事?” 原来下午凝若终于“醒”来,出了屋,演了一出苦情戏。 一开始她还柔情无限地和王子一起共饮赏花,甚至还献上琴艺。 然后开始正戏,当着哈里赤的面,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血溅古琴,直接把哈里赤吓懵了。 什么样的病,能重到喷出这么多血?! 他当然不知道,那血是陈言事先给凝若准备的血袋,趁着哈里赤不注意时咬破喷吐,造成她吐血的假象。 哈里赤大急下,凝若却强颜欢笑,虚弱地说自己没事,兀自强撑着想要继续为他抚琴,最后在哈里赤的坚持下,才回到屋子里休息。 听完哈里赤的话,陈言脸色大变,道:“难道竟然真的是……唉!” 哈里赤看着他摇头叹息,更是震惊,脱口道:“陈大人,什么意思?” 陈言长叹一声:“唉,上次给凝若姑娘诊治时,我便发觉她血脉有异,脉乱气伤,血损严重。但我仍心存侥幸,希望只是自己诊断失误,现在看来,她真的是……唉!天妒红颜啊!” 哈里赤心都凉了半截,急道:“能不能,治好?什么代价,都可以!” 陈言整了整脸色,道:“王子请放心,我自当全力相救,务必要助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先在外面稍等,我为凝若姑娘诊治后再说。” 进了屋关上了门,陈言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凝若。 连被子都沾了血,她演得是真卖力。 “大人!”凝若睁眼看到是他,立马翻身起来,上前盈盈跪地行礼。 “嘘!小声点,别被听到了。”陈言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扶了起来,“如何?” “和大人预料的一模一样,哈里赤王子这次和凝若相处时,小心翼翼,不但没再用强,而且还处处关心凝若,生怕就伤害到我哩!”凝若兴奋地道。 “呵呵,看来王子确实对你动了真情。”陈言笑道。 “多亏大人的神机妙算,不然凝若真的完了。”凝若甜甜一笑。 “这个马屁本官笑纳了!”陈言欣然道,“你呢?王子这小帅哥,有没有打动你的芳心啊?” 第592章 安全锁 “王子剃了胡须之后,确实颇为俊朗。”凝若也不得不承认。今天见到哈里赤打理完的模样,她当时也愣住了,有点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你想不想真的做个王妃?”陈言心中一喜,打起了边鼓。要是凝若能做王妃,帮他在王子耳边吹枕头风,矿产的合作还是问题吗? “王子虽然俊朗不凡,但和大人相比,仍然相差天远。”凝若看着他,眼中脉脉含情,“凝若早已说过,您才是我一生的夫君。除大人外,凝若此生,绝不再奉侍其他男人。” “别!又来这套,本官可没答应过你。”陈言赶紧拒绝。 这妞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在凤栖楼练出来的,演技确实惊人,这一副深情无限的模样,换了别的男人,只怕扛不住。 “凝若也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也不敢奢求有什么名分,只要大人能待凝若好,哪怕一生做个金屋藏娇的外室,也心甘情愿。”凝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柔媚得让人心生怜意。 陈言叹了口气。 这妞真是铁了心要跟他绑一块儿,时刻不忘演戏诱惑他。 大周所谓的“外室”,其实就是小三,免费白嫖的情人。 以凝若的能耐,要做个谁家的正室没有问题,却竟然甘愿做他外室,算是把她自己姿态压到极低了。 “你可知道,本官为何不喜欢你?”他忽然开口。 “大人愿意告知凝若?我一定努力改!”凝若惊喜道。 “你可知本官最受不了哪种人?”陈言悠悠地道。 “哪种人?”凝若睁大了眼睛。 “不自量力的人。”陈言淡淡地道,“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力的真实水平,妄图拿到超出自己能力的回报,而且还觉得理所当然!一旦拿不到,就会怨天尤人,永远把问题怪在别人身上,从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凝若愣住了。 “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法成为本官的助力,相反还会变成拖累。有时候甚至要本官去清理其惹来的麻烦。”陈言徐徐说道,“但不巧的是,本官一向最懒,宁可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阶段,省得以后各种麻烦。” “大人觉得凝若……是这样的人?!”凝若下意识道。 “你是不是,自己心中该清楚。若连这也想不明白,那注定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再没改变的办法。”陈言没跟她客气,直接地道。 凝若眼神不断变化,终于颓然道:“凝若受教了。” 陈言欣然道:“不说这些无聊的了,来,跟我说说你在王子面前究竟是怎么演的戏,所有记得的细节都要说出来,我才好看看你还有哪里需要提升。” 凝若定了定神,将白天和哈里赤相处的所有事一一说出。 说完之后,她叹道:“哈里赤王子还和我说起大人与其相处的事,说是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在不塞着鼻子的情况下和他谈笑风生。凝若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陈言不由莞尔:“你想问我鼻子是不是有问题?” 凝若有些尴尬地道:“凝若真的很好奇,除了这个可能性,我真是想不出为何您竟能在王子面前毫不受影响。” 陈言呵呵一笑:“本官鼻子毫无问题,为何能抵挡得住,乃是因为一件宝贝。”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涌了出来。 凝若凑近嗅了一下,不由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带出来了少许。 “这是什么东西!”她揉着鼻子惊异地道。 “此物唤作樟脑丸。”陈言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的膏丸,那气味更浓烈了,“只要取一点点,放在鼻子里,它的刺激性气味会让你除了它的味儿外再闻不到其它气味。” 当初他鼓捣出这东西,为的是防蛀,有大量木料的马车里是常备的,但想不到如今却派上了别的用场。 哈里赤身上的臭味虽然厉害,但把樟脑丸塞进鼻子后,那臭味便几乎闻不到了。 只是第一次放进鼻子时,刺激性太强,让他打了几十个喷嚏。 但适应之后,就没事了,靠近哈里赤也没问题。 “这么神奇?”凝若惊奇地拿起那颗樟脑丸。 “此物真正的用途,其实是防虫防霉,用来驱散臭味效果也不错。” “而且此外它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瘙痒红肿什么的拿它来抹一抹,效果挺好。” “这一瓶送你吧!” “回头你要再遇上什么蚊虫叮咬,又或者再遇到什么臭不可闻之人,用它保证没错。” 陈言把那一颗又给塞回瓶子里,整瓶一起塞给凝若。 反正王子已经开始洗澡,这玩意儿以后也没必要随身带着了。 凝若惊喜道:“多谢大人!”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陈大人!凝若姑娘,情况如何?”哈里赤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言低声叮嘱了凝若几句,后者会意,重新躺了回去。 陈言这才过去开了门,道:“王子莫要担心,凝若姑娘暂时没有大碍。但她这病不宜受到刺激,需要长期静养,还要尽量保证心情愉悦,绝不能让她伤心或者生气。” 哈里赤连连点头:“好,好!” “王子……王子!他是不是走……走了?” 床上,凝若突然激动起来,吃力地挣起半身。 陈言大惊,扑过去道:“凝若姑娘,你莫要激动,对身子不……” 话刚说到这,凝若突然一张口,“噗”地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哈里赤也扑到了床边,顿时色变,惊叫道:“凝若姑娘!” 却见凝若身子一软,双眼一闭,倒回床上,再无声息。 陈言装模作样地给她摸了半晌脉,才松了口气:“王子莫要担心,凝若姑娘只是一时激动昏迷过去,没有大碍。不过您这段时日恐怕最好还是不要走远,否则万一她醒来后看不到您,只怕……” 哈里赤轻轻握着凝若的玉手,断然道:“她不痊愈,本王子,绝不离开!” 陈言感动地道:“王子对凝若姑娘的情义,真是感人至深!” 心里却在暗喜。 这道安全锁,成了! 第593章 反咬一口 身份铁牌的丢失,会让哈里赤不离开京城。 而凝若的“病”,则会让他不离开宅子。 有这两重安全锁,像娄家那类打哈里赤主意的人,休想再轻易能接近他! 留下哈里赤在那陪着“昏迷”过去的凝若后,陈言出了屋,到了后院内。 丁简快步而来,从腰囊里摸出一方铁牌,交给了陈言。 “大人,东西得手了!”他恭敬地道。 “不错,没让他察觉吧?”陈言接过牌子,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没有,卑职之前趁着凝若姑娘吐血之后,众人着急慌乱之时,假意赶去查看凝若姑娘的情况,把王子撞倒在凝若姑娘身上。然后趁王子心急,悄悄从他身上偷来的,他完全没有发现。”丁简答道。 “他那些胡人护卫呢?”陈言再问。这些胡人护卫身手不差,就算跟他手下的军士相比,都有一战之力,不能小瞧他们的警觉性。 “凝若姑娘依着您的吩咐,陪哈里赤王子赏花谈琴时,说不喜欢有人打扰,于是王子先把他们遣出了院子。卑职动手时,他们都不在院内。” “这就好,下去吧。” “是,大人!” 这牌子的质感确实与一般铁器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又或者是掺杂了东西炼成的合金,比普通铁器来得沉重。 不过上面刻的文字和纹路都有些粗糙,不知道是乞蕃国的铁匠原本匠艺就这么水,还是说这玩意儿是个仿品。 大周会有各个建过交的国家相关资料,但像乞蕃国这样的冷门小国,估计资料也相当有限。只能动用自己手上的情报网,去查验是真是假。 现在哈里赤心忧凝若,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自己牌子掉了的事。 但等他冷静下来,就是另一回事。 下一步就是得制造个机会,让凝若带王子到外面街上逛几趟,混淆一下他的视线。 这样到时候就算追查起来,王子才不至于认定是在宅子里掉的,从而怀疑到他陈言身上。 现在天色还不算晚,让凝若先睡上一两个时辰,等天黑后去逛逛洛都不夜城。再制造一点混乱,就该…… 陈言正一边翻看一边查看上面的细节,同时琢磨着晚上的计划,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王子来了!”院门外传来丁简的禀报声。 陈言瞬间警觉起来,连忙将铁牌揣进怀里。 刚刚揣好,就看到哈里赤带着胡力,以及那个胡女护卫大步而入,脸上充满怒色。 陈言心中微懔。 王子现在不是该陪着凝若吗?怎么突然之间跑来找自己?而且看脸上这表情,显然不是为凝若的事! 难道…… 陈言看了看胡力,后者神情有些紧张,频频朝他使眼色。 陈言再无疑问。 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哈里赤已经发觉铁牌掉了! 但奇怪的是,哈里赤这神情,怎么像是已经知道是自己偷了似的? “王子殿下是有事吩咐?”陈言迅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哼!卡娜玛!”近前后,哈里赤没有回答,只是冷喝一声。 那胡女护卫卡娜玛立刻走近陈言。 陈言身后的张大彪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她。 卡娜玛俏脸生寒,一抬手便要推开他。 张大彪一巴掌将她手挥开,咧嘴一笑。 卡娜玛大怒,左手倏然微抬,便要摸向自己的弯刀。 “彪子!不得无礼!”陈言适时喝道,一把将张大彪扯回了身后。 “大人,这女人得小心。”张大彪忍不住提醒道。 “本官自有分寸。”陈言淡淡地道。他当然清楚张大彪的意思,后者对于危险的直觉十分敏锐,会自行行动必是察觉卡娜玛有恶意。 但这个时候任何行动都可能导致哈里赤对他生出恶感,尤其是排斥和躲藏等反应,很可能导致他再没机会和对方谈矿产的买卖! 可是麻烦的是,卡娜玛没朝别人走,却径直朝他走过来,竟像是知道铁牌在他身上一样。 一旦她要求来个搜身啥的,岂不是要在他身上搜个现行?而如果拒绝,同样会让对方认定是他所盗! 必须出奇招! 卡娜玛见张大彪退开,这才放下手。 “陈大人!”哈里赤沉着脸道,“想不到,在你这里,竟有人敢,偷窃!” “王子殿下竟然已经知道了?!”陈言露出惊愕之色。 卡娜玛一怔,不由转头看向哈里赤。 哈里赤也愣了一下。 陈言这反应瞬间把两人整不会了。 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陈言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我本来不想惊动王子,想着低调一点处置,没想到王子这么敏锐。” “王子自不可能乱来,想必该是您手下之人,生了一些贪念。” “换了别的物件,本官也就算了。虽然是黄金所制,颇为贵重,但跟本官和王子的交情相比,实在不算是什么。” “但那牌子是我皇御赐的,一旦失落,本官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万般无奈,本官也只好请王子让人将牌子还给我。” 几句话说完,待胡力将它们翻译完毕,哈里赤和卡娜玛无不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方才哈里赤陪着凝若时,发现自己铁牌失落,又惊又怒。 之前拿出来给手下确认过身份后,他便再没出过此宅,因此只可能是在宅子里掉落的! 而整座宅子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凝若、陈言和其几名护卫进出过。因此唯一可能,便是东西是被陈言的人偷走! 哈里赤大怒之下,立刻让其他护卫封锁了宅子,自己则直接带着卡娜玛杀到这来,找陈言问罪。 可没想到陈言居然也掉了东西! “御令金牌,那是什么?”哈里赤惊疑不定地问道。 陈言叹了口气,将御令金牌的模样描述了一遍。 自然,要重点强调金牌的昂贵。 “今早我来探望王子和凝若姑娘后,曾经将御令金牌拿出来过。” “后来因有要事离开,却在出门前,便发觉金牌失落了。” “期间本官没有离开过这宅子,因此金牌只可能是在这里掉落。” “我这些手下,均是信得过的心腹,绝不可能偷盗。” “因此窃贼只可能出在凝若姑娘和王子你的人之中!” 陈言挟着怒气说道。 第594章 搜身以证清白 哈里赤吃惊地道:“当时,你怎么,不说?” 陈言沉着脸道:“当时本官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压下。我想着这事必不可能是王子所为,唯一可能便是王子的手下人干的,若是您发现了,以您的高尚品格,必会令手下人交出,自然皆大欢喜,我也不打算计较。可想不到……” 哈里赤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失声道:“不是!” 陈言一震道:“王子是说,东西不是您手下的人偷的,而是您自己干的?” 哈里赤慌忙摆手道:“不,不,不!” 陈言怒道:“那就是您手下人干的了?!” 哈里赤涨红了脸,忍不住看向卡娜玛。 卡娜玛一震,连忙说了几句话,只是用的乞蕃语,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但陈言只看两人交谈时的神情,就知道哈里赤必是在询问是不是她和其同伴偷的,而她自然矢口否认。 倒打一耙,果然收了奇效! 不但让对方一时没法再提丢东西的事,还不得不自证清白,给了他足够的操作时间。 他暗中朝院门外的丁简使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去了。 这边哈里赤跟卡娜玛说完话,才对陈言道:“陈大人,我已询问过,我的同伴,她说他们,没有偷过,大人的东西。陈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陈言冷着脸道:“王子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觉得偷过的人只是问一问,会承认自己偷了吗?” 哈里赤一时语塞。 卡娜玛听完胡力的翻译,玉容大怒,猛地叽哩咕噜说了一通。 胡力翻译道:“她说,她乃是乞蕃神钦点的战士,绝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愿意用任何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陈言哂道:“这怎么证明?” 卡娜玛又说了几句,胡力表情瞬间古怪起来,道:“大人,她说可以搜身。” 陈言一下愣住了。 搜身? 他不由上下打量了卡娜玛一番,心里一热。 这妞长相身段无一不佳,尤其是那双大长腿……这要是搜身,岂不美哉。 不能怪他,是她自己提的啊! “这不太好吧?”他故意犹豫了一下。 “她说不行,必须搜,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的清誉,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胡力不断为两人翻译。 “这……那好吧。”陈言一脸无奈地道。 卡娜玛又说了几句。 “大人,她说自己是未受玷染的莲花,问你们谁搜?”胡力一边听一边译。 “这,就由本官来吧。”陈言心痒难耐地道。 卡娜玛绷着俏脸,回头对哈里赤说了几句。 哈里赤点点头,道:“请陈大人,去那屋里,搜身。” 陈言欣然道:“自是应该。” 对方终究是女子,要面子的,当众搜身确实不太妥当。 他正要和卡娜玛进屋,忽然心中一动,道:“等等,进去前,请王子的护卫先把武器放下吧。” 要是两人单独进屋,这妞冲动起来动武,那就太危险了。 哈里赤王子皱了皱眉,和卡娜玛说了几句,后者这才不甘不愿地解下弯刀,放到地上。 “不会只有这件武器吧?”陈言上下打量着她。 卡娜玛气恼地瞪他一眼,终于还是动作起来,又从衣内、靴子里、裤脚内等地方陆续摸出十几件大大小小的武器来,件件都奇形怪状,和陈言所熟知的大周武器大不相同。 “没了?”陈言看得有些心惊。这妞简直就是个人形武器库,身上带这么多凶器,好在自己没随便摸上身,不然保不齐摸到哪把利刃上,指头就没了! “以我乞蕃神的名义起誓,只有这些。”卡娜玛寒声道。 “那就好,走吧。”陈言哪会信她什么誓言,虽然答应下来,却暗中朝张大彪使个眼色,让后者到门口守着,以便随时接应。 两人进了屋,卡娜玛面对陈言,将双手平抬,说了几句。 陈言完全听不懂,但知道她必是让自己开始搜身,不由心花怒放,捋起袖子,上前先假模假样地从头开始,将双臂、小腿等不敏感之地先搜了个遍,自是没有任何结果。 他搜完小腿站起来,只见卡娜玛颊生红晕,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 “咳,本官得搜这里了。”陈言轻咳一声,指了指她身上。 卡娜玛显然也听不懂他的话,但却看懂他的意思,红着脸自己将衣衫解开。 不片刻,已是除了贴身衣物,尽皆除尽。 陈言不由吞了口口水。 这长年包裹起来的女子皮肤白得有些过分,有如白玉一般。 尤其她那双大长腿,真如他想象中一般,笔直修长,惹人遐思! 不过和大周女子不同的是,她贴身衣物并不是什么裹胸布或者肚兜,里面居然是皮制的软甲,看样子布料极为柔软,将她要害之地包裹得紧紧的。 陈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软甲,非常薄,但韧性很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制。 卡娜玛脸蛋已然红透,叽哩咕噜地说了一串。 “我可开始了啊!”陈言心痒得要命,手从软甲边缘处摸了进去。 卡娜玛身子一颤,猛地咬紧了嘴唇,似在苦苦忍耐。 陈言哪会跟她客气,上上下下“搜”了个遍,足足一刻钟后,才终于把手抽了出来。 卡娜玛带着恼怒瞪着他,但眼神中带着一抹异样。 刚才这家伙在她身上简直是地毯式搜身,把她每一寸肌肤都清了好几遍,甚至连某些绝不容许丈夫以外的男子触碰的地方也不放过。 “确实没有,卡娜玛姑娘,失礼了。”陈言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歉然神情,便要转身出屋。 就在这一瞬,卡娜玛突然猛地一伸手,将他拽住。 陈言大惊,卧槽这妞果然要动粗! 他正要大声呼救,突然发觉不对劲。 她并没有太用力,只是拽着他袖子,阻止他出去而已。 陈言一愣,却听她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脸上红晕越发浓郁。 这羞赧动人的神情,看得陈言心跳速度骤然升了好几档。 这妞不会是被他搜身搜到春情荡漾,想要和他…… 果然,卡娜玛一边说着,一边居然挤入他怀中,一对柔荑缠到了他身上,还微微喘息起来。 陈言又惊又喜。 乞蕃国女子,竟然是这么放得开的吗?! 第595章 伤哪了你说啊 卡娜玛似乎已经情不自禁,双手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陈言也不由自主又摸入她软甲内,几乎要把控不住,这么热情,他要是拒绝就太对不起她了! 但就在这时,他心中忽地升起警觉。 有鬼! 这妞此前还因为他的注目礼生过气,女人是最感性的动物,绝不可能因为摸几下就对自己厌恶的男人投怀送抱! 他一咬牙,便要将她推开。 哪知道就在这时,她其中一只手突然摸进了他衣内,再抽出时,手上赫然已经握着那块哈里赤王子的铁牌! 卡娜玛脸上神情瞬间转为冷笑,扬着铁牌说了几句话。 陈言大惊,终于明白这妞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的愿意让他搜身,就是她故意安排的陷阱! 利用男人好色的心理,让他以为占了便宜,实际上是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趁他大意之时,将铁牌夺回去! 而且这妞还特意让他先占些便宜,然后才诈作情动在他身上摸索,实际上是在摸索铁牌的所在。 一发现后,立刻闪电般将它取出,让他连躲都来不及躲! 卡娜玛得意洋洋,便要大声叫喊、将哈里赤叫进来。 陈言眼见情况不妙,急中生智,正好左手正抓着她身前雄伟,大力一搓! “啊!” 卡娜玛将要出口的喊叫瞬间变成惨叫,手一软,铁牌掉了下来。 做梦也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招数! 那地方何其软嫩,他这一下,哪怕是身经百战、生死无畏的她,也难以抵受! 陈言心知时机只有一瞬,左手连忙抽出来,一把抄住那掉下来的铁牌。 卡娜玛大急,忍着痛便要抢夺。 陈言右手扔在她软甲内,立马对着她另一边又来了同样的一招。 “啊!” 卡娜玛又是一声惨叫,痛得眼泪都滚下来了,哪还有力气抢夺,双手忙不迭地去护着身前。 陈言趁机推开她,把铁牌闪电般塞到袖子里,同时在身上一掏,迅速将一件物事掏出来,塞到了地上衣衫下面。 “怎么回事!” 他刚完事,外面传来惊呼声,蓬然一响,房门被人一脚踹破,哈里赤、张大彪等人冲了进来。 陡然见到卡娜玛那只穿着贴身软甲的模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大亮。 卡娜玛胀红了脸,隔着软甲捂着胸口,含着泪正要说话。 陈言连滚带爬地扑向张大彪,同时抢先一步尖叫道:“彪子!救我!” 张大彪大吃一惊,连忙一把把他抱住:“大人!到底发生何事?” 陈言指着卡娜玛惊慌地道:“她……她要杀我!” 哈里赤的大周语水平足以听懂这一句,大惊中用乞蕃语朝卡娜玛问了一句:“他说你要杀他?!” 卡娜玛惊怒交集,怒叫道:“我没有!我才是受害者,他方才攻击了我!” 哈里赤吃惊地道:“他伤你哪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起来。 除了那件紧小的软甲外,她再无寸缕,一眼看去,确实没看到伤处。 卡娜玛张大了口,却硬是没能说出来,脸蛋红得像漆染一般,又急又羞。 总不能把软甲脱下来,给他们看自己的“伤处”吧? 刚才为了王子的铁牌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才咬紧牙关豁了出去,牺牲色相骗取陈言和她独处。 其实乞蕃国对女子在那方面的保守程度,比之大周更加严重,现在这里这么多大男人,要她当众暴露羞人的所在,她怎能办得到? 一旁,陈言就算听不懂乞蕃语也知道她在分辩,立刻叫道:“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刚才明明是她击打了我的要害!哎哟!” 一边说一边捂着身下,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 哈里赤不由看向他,惊愕道:“陈大人,伤了那里?” 有心叫陈言把那儿露出来看看伤得如何,可终究想到这是隐私之处,不便展露,一时踌躇起来。 陈言凄然道:“可怜本官尚未子嗣,竟遭此毒手,若是绝了后代,我……我跟你们拼了!”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滚下来了。 一旁胡力直到这会儿才把目光从卡娜玛身上移回来,将陈言的话翻译给哈里赤听。 卡娜玛更是羞怒难当,没想到这家伙竟无耻到这种地步,只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朝陈言扑去。 张大彪一脚踢出,迅快之极,卡娜玛无奈双手向下一挡,力道不如对方,登时被震得朝后退了几步。 哈里赤赶紧上前拦住她:“不要冲动!” 一转头,对陈言道:“陈大人,刚才屋里,明明有卡娜玛的尖叫。” 卡娜玛瞬间醒过神来,还是王子冷静,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是她打陈言,惨叫肯定是男人的声音啊!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的,直接道:“王子听错了,那是我的惨叫。” 哈里赤诧异道:“可明明是女子叫声,不是男子叫声。” 话音刚落,陈言突然尖着嗓子大叫一声:“啊!” 那声音尖到刺耳,又细又利,吓了众人一跳。 叫完陈言问哈里赤:“王子,方才我这是男子叫声还是女子叫声?” 哈里赤张着嘴看着他,一时语塞。 “方才我痛不欲生,叫声难免有些变形,听着像女子声音,其实是男子。” “您若不信,让我朝您那里来两下狠的,我保证您比我叫得还尖,还像女子!” 陈言说着说着,作势欲踢。 哈里赤吓了一跳,急忙退开几步:“别!我信了!可是,卡娜玛没理由,伤害你啊!” 陈言悲呼道:“我在她身上搜到了本官的御令金牌,她……她想杀人灭口!” 这话一出,哈里赤完全愣住了。 半晌,他才不能置信地道:“搜出来了?在哪?” 陈言留一只手捂着身下,剩下那只手指向卡娜玛身前那堆刚才脱下来的衣衫:“在那里!刚才她想夺回去,我死命抗拒,结果她就击打我的……我的子孙根啊……” 第596章 本官自己脱 众人纷纷看向那堆衣衫,哈里赤忍不住蹲下去,在衣衫里面拨拉了两下,脸色骤然一变,从里面拿出一个金晃晃的牌子。 正是御令金牌! 卡娜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到御令金牌,也愣住了。 这东西怎会在她衣衫里面? 她自然不知道,方才她受到“重创”,疼痛难忍之时,陈言在推开她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把唐韵赐他的那面御令金牌掏了出来,塞到了那堆衣衫下面。 而当时她又羞又疼又怒,心神大乱,根本没留意到! 哈里赤脸上血色尽失,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卡娜玛。 “不是我!我没偷!”卡娜玛惊叫道。 “那这东西为什么在这里?”哈里赤不是不想信她,可是听了陈言那些话,再看到证物,实在是很难相信她说的。 卡娜玛有口难辩,白皙的脸蛋更是胀得似要炸开一般。 蓦地,她灵光一闪,指着陈言叫道:“王子,铁牌在他身上!” 金牌虽然在她衣衫里,但终究不是当着众人面直接搜出来的,最多说她有嫌疑。 但若是从陈言身上把那块铁牌搜出来,就是人赃俱获! 到时候这家伙就算再狡诈,也休想再蒙混过关! 哈里赤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想要扭转这局面,毕竟要是坐实了卡娜玛偷窃之罪,他身为主人也挂不住面子。 此时听她一说,他不禁一喜,道:“真的?” 卡娜玛坚定地点点头:“绝对没错!” 哈里赤站起身,转身对陈言用大周语道:“陈大人,我有一块重要的,铁牌,失落了,卡娜玛说,在你身上。” 陈言一脸错愕:“什么铁牌?” 哈里赤解释道:“那是,以我国特产的墨铁,所铸造,可证明本王子身份。就在之前不久,也失落了。我们就是为了此事,才来找你的。” 陈言震惊地道:“王子是说,您也掉了件贵重之物?” 哈里赤用力点头:“对对对!” 陈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颤声道:“本官金牌没掉的时候,您的铁牌也没掉;本官金牌一掉,还查出了嫌犯,结果您的金牌就掉了?竟然,如此巧合?!” 哈里赤一愣。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子,我真的想不到,您竟然用这种手段!” “您的人偷东西,犯了错,您向我说说情,凭咱们一见如故的交情,我岂会计较?” “可您竟然想倒打一耙,栽赃于本官,借这来掩盖您手下之人偷窃之事,真令人不耻!” “我真的想不到,堂堂乞蕃国王子,万民崇仰之人,居然会这般无耻!” 陈言颤抖着指着哈里赤,嘶声叫道。 “不是,陈大人,我是真的,掉了王子铁牌啊。”哈里赤急了。 “呵呵!”陈言一副气极反笑的神情,“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咬定是本官偷了?” “我,这,你,她……”哈里赤有点傻眼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个时候要去搜对方身的话,似乎确实有点那么不合适。 “王子,他就是在狡辩和拖延,反而更证明铁牌在他身上!”卡娜玛急忙道,“不要怕他,绝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必须立刻搜他的身!” 哈里赤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护卫。 卡娜玛保护他多年,忠心耿耿,绝不会胡说! “陈大人,恕我,无礼了!” “请你也让我,搜一搜,证明清白。” “如果搜不到,我向你,道歉!” 哈里赤硬撑着叫道。 “哈哈哈哈……道歉?光是道歉就够了吗?”陈言冷笑起来,“偷窃御赐的金牌,诬陷朝廷的命官,毁坏本官一世清名!就算您是乞蕃国王子,一句道歉就想蒙混过去,您得有多藐视我大周,才如此狂妄自大!” “那你要怎么办?”哈里赤也觉得有点心虚,但同时心中又暗暗起疑。 陈言不肯让他搜身,难道是真的有鬼? “本官敢以我全副身家担保我的清誉,铁牌绝对不在我这!”陈言红着眼叫道,“王子也敢吗!” “这有何不敢?”哈里赤眼睛一亮。 对方不过一个朝廷官员,全副身家加起来,了不起算他一个三五十万两银子,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额,赌他! “再加上本官的性命!”陈言厉声叫道。 “你的命,只怕还不够,和本王子的命相比!”哈里赤哼道,心中越来越相信卡娜玛的话。对方说得越多,证明他越是有鬼! “王子自是高贵,那就折王子一条胳膊,这总行了吧!”陈言寒着脸道,“总不能我堂堂大周从四品的官员,连王子一条胳膊也比不上吧!” “这,”哈里赤犹豫了一下,“行,便依你!现在可以搜了吧?” “不行!口说无凭,立字为据!”陈言心中暗喜,知道时机已至,脸上顿时少许惊慌之色一闪而过。 哈里赤察觉那抹惊慌,心中顿时大定。 这家伙显然是见他竟然答应,慌乱起来了! 看来,铁牌真在他身上! 他断然道:“好,立字据便立字据!” 不多时,取来笔墨,立下字据,双方均签字画押。 在陈言要求下,哈里赤亲自还写了一份乞蕃语的字据,然后又以将双语字据均各誊了一份,一共两式共四份,分别以大周语和乞蕃语签字划押。 哈里赤完全没有不耐烦,一一依着陈言的要求弄好,心里暗暗冷笑。 对方不断提要求,摆明了是逼于无奈,拖延时间,不用问,自是因为铁牌确实在这家伙身上! 整个过程他和卡娜玛一直盯着陈言,绝不允许他离开屋子。 到字据签完时,哈里赤才道:“现在可以,搜身了吧?” 陈言收好该自己保管的字据,这才道:“王子殿下既然坚持,那本官只能从命了!但无需你们动手搜身,本官自己脱!” 不一会儿,陈言已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在众人面前转了两圈。 “看吧!我早说过,我身上没有那什么虚造的铁牌!”陈言一边转一边叫道。 “不可能!”哈里赤脸色大变。 卡娜玛也是大吃一惊,对方脱的时候特别慢,确实没有铁牌的踪影。 但这不可能的,铁牌明明是在他身上! 她目光向下一滑,突然眼眸一亮,看着陈言身上仅剩的一点遮羞之物。 第597章 那里真没有! “我知道了!肯定是藏在那里!” 铁牌并不算大,那条形貌奇特的亵裤虽然不大,但要藏它并非不可能。 这家伙一定是觉得他们不敢搜他那隐私的地方,所以将它藏到了那里! “脱下来!”哈里赤指着那道。 “这怎么行!本官是朝廷命官,岂能当众裸露?”陈言惊慌地道。 “呵,不脱也行,那让我搜!”哈里赤冷笑着上前。 “这,这怎么行!你我都是男人,这像什么话!”陈言诈作大骇,捂住身下。 “那让卡娜玛来!这总行了吧?”哈里赤一想也感觉有些恶心,赶紧转头对卡娜玛说了几句。 卡娜玛颊上微红,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今儿她非要戳破对方谎言不可! 陈言诈作无奈,只得道:“我真的没藏……噢!” 却是卡娜玛快步上前,忍着羞涩,直接伸了进去。 陈言瞬间双眼瞪圆。 卧槽! 旁边的人无不表情古怪起来。 “有吗?”哈里赤急问道。 卡娜玛微微颤抖起来,来回摸了几遍,双眸越睁越大。 居然真没有?! 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一咬牙,继续找! 陈言脸色一变! 糟糕,有点控制不住了! 卡娜玛这辈子从没触碰过男人,此时差距到手里的变化,顿时又惊又羞这家伙,真是男人? 不会是驴子转世的吧? “到底有没有!”哈里赤见她不答,更是着急。 卡娜玛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反复搜了几遍,终于绝望地傻眼了。 “没……没有。”她颤声道。 “什么!”哈里赤瞬间石化! 胡力将她的话翻译出来,陈言气愤地叫道:“我早就说过了,本来就没有!” 卡娜玛心乱如麻,怎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方才明明她亲手从他身上偷了出来,又被他耍阴招抢了回去,怎么可能消失的? “手……能不能拿出来?”陈言苦着脸看着她。 卡娜玛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红着颊将手抽出来,厌恶地甩着手掌。 自己牺牲如此之大,都不惜忍着恶心触碰他那种无耻的所在,居然没找到,简直亏大了! 陈言这才松了口气,倒不是不舒服,相反,是太舒服了,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来点主动的动作,那就麻烦了。 张大彪连忙上前,帮他把衣衫一一穿回去,一边穿一边挤眉弄眼,几乎憋不住笑意。 陈言瞪他一眼,低喝道:“撑住!别给我漏馅了!” 张大彪赶紧绷住脸。 卡娜玛不知道的是,方才众人听到惨叫冲进来时,陈言立刻直接扑进张大彪怀里,当时就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铁牌塞进了后者手里。 张大彪跟他这么多年,早就有了默契,立马不动声色地将牌子揣好,陪着陈言演了这么出戏。 “王子殿下,现在您能相信我的清白了吧!”陈言看向哈里赤。 哈里赤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狠狠地瞪着卡娜玛。 后者委屈地低下了头。 “我,我输了!”哈里赤颓然道。 “王子,我早就提醒过您,根本没有!她因为偷了我的金牌,怕被责罚,所以才反咬我一口!”陈言一脸我早就告诉过你的神情。 哈里赤忍不住又看了卡娜玛一眼。 难道陈言说的是真的? “来人,将她抓起来!”陈言一声令下,张大彪唤了两个军士进来,要将卡娜玛擒住。 “你们敢!”卡娜玛大惊,可手无武器,只能抄起一把椅子。 “卡娜玛!事到如今,你还要给我惹事吗!”哈里赤怒道。 “王子我……”卡娜玛一僵。 “放下!”哈里赤眼中喷着火,怒喝道。 卡娜玛眼眶里瞬间充满了泪水,无奈之下,也只能放下椅子。 “将卡娜玛姑娘暂时关押到柴房,无本官的命令,不可让任何人接近!”陈言心中暗笑,吩咐道。 “是!”两名军士上前,将她双手反绑住推了出去。 哈里赤看看地上那堆她还没来得及穿回去的衣衫,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算了,今儿这事自己是栽了个底朝天,脸都丢光了,再提要求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王子,现在你知道我的清白了吧?”陈言看着他道。 “是,是我鲁莽了。”哈里赤沮丧地道。 铁牌没收到,还输给了立下的赌约,简直亏大了! “那咱们立下的字据,王子不会反悔吧?”陈言终于转到正题。 原本只是不想被对方发现铁牌,但在卡娜想使阴招害他时,他心中立刻闪过了一个新的计划。 生意嘛,谈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低声下气讨好对方。 因此他才步步布设陷阱,激对方立下字据。 现在就是字据要发挥大用的时候! “没问题!”哈里赤心里有些愧疚,毕竟冤枉了对方,立刻答应下来,“大人身家多少银子,本王子如数照赔!” “行,不过要等等,我得让人回去取一下册子。”陈言欣然道。 “册子?”哈里赤一呆。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 哈里赤看着陈言面前那本厚厚的册子,懵住了。 “这里面是本官的一部分产业。” “为了保证是真实可靠,里面还附有房契、地契、坊契、商契等相关的证据。” “如果王子对哪一项产业有疑问,随时可以拿去户部或者相关的官署查验。” “项目太多,我就不念了,请王子自己翻阅吧。” 陈言笑眯眯地将册子递给他。 哈里赤王子本来以为对方充其量也就有几处房产地产什么的,加上点积蓄,自己随便拿点东西也就赔了。 可没想到居然有整整一册那么多! 而且还是纸质的册子,至少有七八十页! 他迟疑着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虽然口语上还很生疏,但他在国内就学过各国一些文字,大体能看得懂上面写的内容,前面十来页确实是一些房地产的契约。 之后就要复杂一些,是商铺、买卖等的文书。 再后面,就是一些作坊、工厂等的文书了。 越看,他脸色越青! 看到最后时,他已经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第598章 王子真是太单纯了 “这些,全都是你的?!”哈里赤震惊地抬头看向陈言。 “本官又不是王子您,岂会做那些欺瞒捏造之事?”陈言没忘嘲讽了一记。 哈里赤脸上一红,却无言辩驳。 但随即脸上便再现出震惊之色,道:“这么多!我,赔不起!” 陈言错愕道:“这怎么可能,您是一国王子啊!” 哈里赤苦笑道:“真的,赔不起。我尚未继承,国主之位,没有那么多银子。” 乞蕃国虽有丰富的矿产,但此外几乎没有任何经济产业。 作为王室,他自然有钱,但满打满算,也就数十万两银子。 别说完整赔付,一半都赔不起!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求王子。”陈言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哈里赤眼睛一亮。难道这个陈言心肠竟然好到同意他减少赔付,甚至……一笔勾销?! “先谈另一件东西吧。”陈言看着他,脸上浮起笑容,“王子还欠本官一只胳膊,记得吗?” 哈里赤心中一沉。 他一直怕的,就是陈言会提起这事。 坦白说他因为出身富贵,对金钱并不是太在意。 但正因自认为得到天佑,对自己身体的珍视远远胜过其它。 在乞蕃国只有因为战斗失去肢体才会被视为荣耀,因为赌约而失去的话,只会成为他人耻笑的笑柄! 更何况,砍了胳膊,那以后一辈子的独臂,做什么都不方便。 而且还牵涉到继承王位之事,他有好几个兄弟,若他残疾,父亲肯定不会再将自己列入继位的考虑人选! “陈大人,能不能把胳膊,折现呢?”哈里赤艰难地道。 “折现?可王子不是说,赔不起本官的身家吗?折了现你不是更赔不起?”陈言诧异道。 “是,但我真的,不能失去,胳膊……”哈里赤低声下气地道。 “王子,这您就为难我了。钱,您赔不起;胳膊,您不想赔。”陈言沉下脸来,“做人,不能无耻到这地步吧?” 哈里赤额头渗出豆粒大的汗珠,紧张地擦了擦。 实在是无言以对!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本官也不是不能通融,这样,王子若是银子不够,房产地产也成,实在没有,生意也成啊。对了,贵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产,也可以拿来抵债。” 哈里赤愣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 乞蕃国确实土地贫瘠,人少物稀。 但是矿产丰富! “陈大人,不知道对矿产,是否感兴趣?我愿以一座矿山,抵债!”哈里赤脱口道。 陈言差点没直接跳起来,这家伙上钩了! 但表面上他还是皱了皱眉:“矿山?” 哈里赤见他不甚感兴趣,立刻疯狂调动自己有限的大周语库,拼命劝说起来:“不错!在乞蕃国内,我有父亲赐予的,十二座矿山,可自由处置!很多人都想,从我这里拿到,矿山的采挖资格,我都没给!” 陈言失声道:“什么?在你乞蕃国内?那不是几千里之外?那不行!” 哈里赤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快,急忙道:“陈大人,那可是,金矿啊!” 陈言摇头道:“我对金子感兴趣,金矿就算了。” 哈里赤有点傻眼了。 他一路过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讨好他,拿到乞蕃国的矿山采挖资格,包括娄家父子,也是打着这心思。 可陈言居然对这完全不感兴趣! 蓦地,他灵机一动,忙道:“陈大人若是,对金矿不感兴趣,也可拿这换钱!” 陈言精神一振:“怎么换?” 哈里赤重重地道:“有人感兴趣,愿意高价买!” 陈言一拍大腿:“对啊!娄家父子!但他们愿意出多少?” 哈里赤见他终于有了兴趣,松了口气,道:“当初刚认识时,娄明昌曾出价,十二万两银子,换取一座矿山开采的权利。” 陈言呆了一呆,有点失望地道:“才十二万?” 哈里赤怕他失去兴趣,道:“十二万两,只是他出的价,真正的价格,会比这更高,就看你卖的手段了!” 陈言还是摇头:“这不行,就算再高,顶多翻倍,仍然远远不够。这样吧,我有一个提议,请王子考虑。” 哈里赤怕的是他不同意,立刻问道:“什么提议?” 陈言从容道:“我不要你金矿,我要王子给我一项权力。” 哈里赤更是一呆:“权力?”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当夜幕彻底黑尽后,哈里赤才心满意足地拿着一份新的双语文书契约,离开了书房。 陈言看着他出了院子,将书房门关上后,这才终于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今晚的一切超出他此前的预估,但却走向了更好的方向。 原本以为这件事要处理很久,但却意外地提前完成。 哈里赤有十二座矿山,陈言怎可能满足于一座矿山? 要知道,唐韵也想要矿山,如果只有一座,怎么分?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他给哈里赤提的抵债要求,就是让他可以全权处理这些矿山采挖资格的审批事务。 矿山,仍然是王子的。 但有了这文书,谁想要拿到矿山的采挖资格,王子也没权力批准。 必须得到他陈言的准允! 陈言还向哈里赤承诺,他只从审批转售的交易中获取三成的售银,其余七成全部交给哈里赤。 哈里赤对自己这些矿山的采挖权价格是有心理价位的。一座预估在三十万两左右,十二座加起来就是三百六十万两银子。 其中的三成,其实加起来也不足以偿还他欠陈言的债务。 因此他乐得接受这提议,这样一来,他等于还占便宜了! 退一步说,要是陈言真的那么厉害,能以更高的价格将这些矿山的采挖权卖出去,那可以拿到七成售银的他会赚得更多! 这是绝不会亏本的买卖! 加上陈言还答应了不再计较今晚的事,他更没理由拒绝。 当下立刻依照陈言的要求,立下正式的文书契约。 看着哈里赤迫不及待的模样,陈言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 只能说,王子真是太单纯了! 第599章 哈里赤的秘密 难怪乞蕃国坐拥金山,却仍那么落后贫困,说到动脑子这方面,哈里赤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那利益稍远一点,就超出了他的视野范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随即,外面响起张大彪的声音:“大人,郡主府传来消息!” 陈言将所有文书都收了起来,道:“进来。” 张大彪推门而入,快步上前禀报道:“大人!郡主派人给家里传了消息,说那个劫人的人,带着那个女刺客离开了藏身处。但他们似乎没有离开京城的意思,反而往城中心而行。” 陈言双目闪过一抹异色:“看来,他们是要去找他们真正的主子了!传信回去,待看到他们落脚之地,立刻回报!” 张大彪答应下来,又道:“那个胡女已经放了,王子把她叫过去狠狠训了一顿。我让胡力在院子外面偷听了一会儿,说是那胡女辩解了一番,但王子怎也不肯相信她,还罚她在院子里跪一晚上。” 陈言哑然一笑:“她害王子损失惨重,王子没直接宰了她算好的了。” 张大彪嘿嘿一笑:“不过大人怕是要小心点,我看她不会罢休的。” 陈言哂道:“本官还会怕她?行了,准备马车,差不多也该回府了。” 原本他计划这几天都住在这边,反正这宅子里院子也不少,留在这跟哈里赤打好关系,也方便谈矿产的事。 不过既然一切已经搞定,他也没必要再留在这,不如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和唐韵的谈判不容有失。 这边则让凝若陪着哈里赤演几天戏,等一切搞定后,再来个收场,就可以送哈里赤王子离开了。 不多时,陈言坐着马车出了宅子。 马车沿着大街走了一半,张大彪忽然勒停了马车。 “怎么了?”陈言掀帘问道。 “大人,有人拦车。”张大彪答道。 陈言愕然看去,只见车前一人快步而近,近身后向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卫靖见过大人!” 卫靖? 陈言有点懵,疑惑地道:“你不是去跟踪那劫人者吗?怎会在这?” 卫靖神情古怪地道:“是,卑职已经找到了对方落脚之地。” 陈言诧异道:“居然是在这附近?哪座宅子?” 没想到那幕后主使者的府邸,竟然和他安置哈里赤王子等人的宅子在同一乖街上,这倒是巧了。 卫靖神情更古怪了,指向不远处:“就在那边。” 陈言转头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 卫靖指的赫然正是他那座宅子! 片刻之前,卫靖暗中跟着劫人者和孙聆,来到了这里。 他是卫菡身边最受器重的心腹之一,擅于追踪。这次事关重大,因此卫菡直接派了他过来。 到这里后,他远远看到那劫人者带着孙聆躲到了一处花木后面,没有再继续前行。 卫靖正觉疑惑时,突然看到旁边不远一座宅子的侧门打开,一辆马车缓缓而出,朝着他这边而来。 等那马车离开十数丈后,那宅子刚刚关上的门,却忽然再次打开。 那劫人者把孙聆扛在肩上,从花木后出来,几个箭步就进了门内! 卫靖心中暗喜,终于找到了! 但就在这时,那马车已经到了近处,卫靖看了一眼,登时认了出来,当场懵逼! 那是陈大人的马车! 什么情况! 陈大人居然从那劫人者进的宅子里出来! 按照此前推测,劫人者是要去见幕后真正的主使者。 难道陈大人居然就是那个主使者? 听完卫靖的话,陈言无语了。 这都什么奇葩推测,他要是主使者,还查个毛啊! 但这件事却让他心中一懔。 他当然不是主使者。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哈里赤! 为了让哈里赤安心,陈言没让军士看守宅门,宅门平时都是由哈里赤的胡人护卫负责。 那方才给劫人者他们开门的,自然是哈里赤的人! “呵呵,这位王子殿下,倒是让我小吃了一惊。”他喃喃地道,目光投向那边的宅子。 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的事。 哈里赤到这之后,曾经两度派人出去,据胡力说是去旧的住处留下暗号,以便王子的其他随从联络。 莫非,这劫人者也是他随从之一? 所以看到暗号后,立刻来了这里? 这位看似单纯的王子,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心念电转,断然道:“彪子!调头!” 机不可失! 哈里赤必然想不到,他会杀个回马枪,便趁这机会,将事情探清楚! 马车到了侧门外,张大彪对着暗处连打了几个手势。 六道人影从暗处飞奔出来,在马车旁单膝跪落:“拜见大人!” 陈言冷然道:“守住所有出口,不许任何人离开!” 六人立刻应是,起身分散而去。 这些是他从府中调过来暗中保护兼监控哈里赤的人手,加上在府内侍候的丁简和另两名军士,以及张大彪,他如今手边有正好十名军士。 再加上随行而来的卫靖,要控制哈里赤身边的护卫及那劫人者,绰绰有余! 准备妥当后,陈言才道:“敲门!” 同一时间,内院。 哈里赤从屋内出来,看着劫人者将孙聆放到地上,以乞蕃语愕然道:“梁森,她怎么了?” 劫人者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容和普通大周人无异,但却单膝跪地,同样以乞蕃语道:“属下见过王子!” 哈里赤不耐烦地道:“不必多礼,我问你她怎么了?” 那梁森沉声道:“她被对方下了药,失去了力气。同时还被这种古怪的刑具制住,属下一时没有办法解开。” 哈里赤眉头大皱,朝旁边一名胡人道:“看看。” 那胡人立刻上前,将孙聆翻了个面,让她面朝下,将脑后的锁露出来。 他研究了一番,道:“这锁可以开。”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满满地装着各种细小的物件,形状各异,材质也是各有不同。 他从里面挑出两根铁丝,从不同角度插进锁孔,鼓捣了半晌,那锁喀地一声,开了。 梁森连忙将孙聆翻过来,取掉嘴套。 孙聆咳了好几下,才算缓过劲儿来,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王子,这……这是个圈套!” 第600章 走个后门吧 哈里赤一呆:“圈套?什么圈套?” 孙聆吃力地道:“对方故意让我被救……跟踪梁森……想找到王子……他们很可能已经……追来了……” 梁森先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救你时,我总觉对方守卫有些松懈。” 哈里赤惊道:“这么说,对方已经跟到了这里?” 梁森恭敬地道:“王子请莫担心,沿途我都有留意身后,若有人跟踪,休想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哈里赤这才松了口气:“也对,你的能力本王子一向信得过。” 孙聆却没有任何开心之色,无力地道:“不……不可大意……对方十分……厉害……” 梁森哑然一笑:“那个不怕天不怕地的孙聆去哪了?怎么被抓了一次,就吓成这样?且不说对方绝不可能在毫不心动我的情况下跟过来,退一百步说,就算他们跟过来了,也休想活着离开!” 孙聆犹未说话,一个胡人快步进了院子,禀报道:“王子!那个大人又回来了。” 哈里赤一惊道:“他不是刚走吗?你放他进来了?” 若是被陈言看到孙聆和梁森,必会起疑! 那胡人摇头道:“没有,我先进来向王子禀报的。” 哈里赤松了口气,道:“你二人先躲到屋里,不可露面,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梁森忍不住问道:“哪位大人?” 开锁那胡人解释:“是王子在洛都不夜城的蹴鞠赛上相识的人,王子想向他求教一下蹴鞠的技艺来着,就暂时住在他这所宅子里。” 梁森明白过来,将孙聆又抱了起来,躲到了屋里。 哈里赤这才快步而出,叫来胡力,到侧门处开了门。 马车缓缓而入,陈言从车上下来,笑道:“王子,不好意思又要打扰一下,我有些东西忘了拿。” 哈里赤讶道:“什么东西?” 陈言有点尴尬地道:“有点私人,不太方便说。” 哈里赤怕的是他去自己住处,倒不介意他有什么私人物品,笑道:“如此,请便。” 宅子里有前、中、后三进院落,其中中进面积最大,分为内院和两侧的左右两处小院。 哈里赤自己是住在内院,凝若则安顿在内院旁边的左院内,陈言自己若是住在这里,便住的右院。 陈言到了中院,见内院的院门口有个胡人守着,也不停步,径直穿过,朝后院而去。 哈里赤暗松口气。 看来陈言这个时候回来确实只是巧合。 他一转身,进了内院,便要进里屋走去。 另一边,陈言到了后院,看了一下位置,进了柴房。 “大人,不是要去找那个刺客吗?来这干啥?”张大彪疑惑地问道。 “你猜那刺客现在在哪?”陈言一边打量柴房,一边问道。 “内院有人看守,只怕应该是在那里。”张大彪猜测道。 “可以啊彪子,这脑子又有进步!”陈言赞道,“不错,那两人必然是藏在那里,而且一定是藏在哈里赤的卧房内,那是整座宅子最安全的地方。” “都托大人栽培,跟着您久了,卑职才算学会了一点点。”张大彪被他一赞,顿时咧嘴一笑,旋即又疑惑起来,“那咱们为何来这?不该直接去内院干他娘的吗?” “直接走内院,他们肯定不肯让咱们进去找人,本官还得在那浪费口水跟他们斗智斗勇,太累了。”陈言走到其中一面墙边,双眼微眯,“所以走个后门,直接进去找那两人。” “后门?这里哪有后门?”张大彪一呆。 “先开一个呗!彪子,从这里,破墙!”陈言指着那墙喝道。 张大彪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 后院和内院紧挨着,而此刻更是和哈里赤的卧房相邻,只有两堵墙隔在中间! 他不禁一乐:“还是大人英明!我来了!” 内院,哈里赤卧房内。 他进了卧房,只见孙聆被放到了椅子上坐着,不过身体乏力,得靠梁森撑着手不至于滑到地上。 “王子,那位大人走了?”梁森问道。 “还没有,不过估计很快就会离开。”哈里赤叮嘱道,“你二人暂且不要出去,陈言这个人极为机灵,别被他发现了。” “是,王子。”梁森恭敬道。 “他……他叫什么?”椅子上的孙聆却突然神情一僵。 “陈言,怎么了?”哈里赤莫名其妙地问道。 “坏……坏了!”孙聆脸色骤变,挣扎着想起身,“抓我的……就是他!” “什么!”哈里赤大惊。 轰! 里面的那堵墙突然轰然破裂,一道身影在烟尘中冲了出来,跃上了床,停了下来。 屋内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向后躲闪。 屋外院子里的胡人,包括正被罚跪的卡娜玛在内,听到这骇人动静,慌忙扑进屋内。 “什么情况!”卡娜玛惊呼道。 哈里赤王子抵到墙角处,骇然看向床上那人,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着众人咧嘴一笑。 “你是,陈言的,那个护卫?!”哈里赤震惊地道。 “王子殿下,窝藏朝廷要犯,这个罪过,可不轻啊。”一个悠然的声音从墙破处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陈言一边掩着口鼻避免吸进飘在空中的烟尘,一边从墙塌处走进了卧房。 孙聆瞳孔瞬间收缩:“果然是……你!” 陈言转头看向她,莞尔道:“本官早就说过,你那种谎话想骗过我,哪有那么容易?略施小计,就把你背后的主子勾出来了,哈!” 孙聆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陈言看看她的脸,忽然道:“看来那嘴套的锁还得再改进,下回不能再让你这么轻松就解开了。” 孙聆芳心一震,想到这几天戴着那嘴套的滋味,一股恐惧涌上心头。 嘴永远只能张着,像个婴儿一样口水不断流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然没有用刑,可为何她竟觉得那比用刑还要可怕! 陈言转头看向哈里赤,笑眯眯地道:“王子殿下,您还真让本官意外了一把。” 哈里赤脸色变了又变,勉强道:“陈大人,误会,误会。” 陈言失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说,这俩不是你的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潜进来的?” 第601章 给他们上上对抗 哈里赤一时语塞。 这变化太突然,搞得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言眼珠一转,道:“莫说我不给王子机会,若王子说一句这俩和你毫无关系,那我便将他们抓走,不将你们之间的关系说出去。” 哈里赤一震。 他还没说话,一旁梁森震惊之后已然冷静下来,冷笑道:“只要处理了你们,怕什么说出去?” 陈言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道:“怎么处理?” 梁森寒声道:“死了,便说不出去了!”身形倏然前掠,右手反抓,一把短匕不知道从哪摸出,挟着寒芒直刺陈言胸口! 卡娜玛突然尖叫一声:“小心!” 梁森一愣,卡娜玛是自己同伴,怎会提醒陈言小心? 刚想到这,右侧突然“呼”地一声,破风声传来! 梁森冲势方起,根本来不及躲闪,大惊下只得右臂横挡而出。 喀嚓! “啊!” 惨叫声和骨折声同时响起,梁森感觉整个人像被一把上千斤的铁锤砸中,朝左连跌出数步,砰地撞在墙上! 剧痛从右肘疯狂传来,他惊恐地转头一看,只见自己右小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反扭,赫然竟已齐肘折断,手里的匕首都不晓得飞哪去了。 直到这刻,他才反应过来,卡娜玛不是提醒陈言,而是在提醒他! 可惜,已经晚了。 对方那一拳砸在他小臂上,力度大到根本不像是人挥来的! “不差。”不远处,张大彪甩着右手,咧着嘴笑,“本来这一拳是准备把你脑袋砸进肚子的,想不到你居然挡下了。” 梁森痛得浑身大汗淋漓,抱着折断的右臂,忍着不断袭来的剧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大彪。 一击! 只是一击而已! 就把他战斗能力彻底解除!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明白孙聆为何再三提醒他对方厉害。 这种恐怖的蛮力,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现在明白为时已晚,他这条胳膊就算扭回去,也等于废了,以后再难拿来动武。 这惊人一击也震慑住了哈里赤包括卡娜玛在内的其他几个护卫,他们均已拔出那种造型奇特的弯刀,却无不眼露惊色,不敢上前。 “不要怕,本官就站在这里。”陈言和颜悦色地看着梁森,“来,快来杀了本官,叫我永远没法说出去。” 梁森面无血色,踉跄退了数步,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光是忍着疼痛已经让他竭尽全力,如何还能再去袭击陈言? 开锁的那胡人犹算冷静,沉声道:“不要怕!我等人多,夹击他!” 卡娜玛脸色凝重地道:“不!不可妄动!” 另一名胡人护卫叫道:“怕什么,那个狗官不足为惧,只要打倒这个汉子,一切便在掌握中!” 卡娜玛低喝道:“他们不止一个人!看看门外!” 除她之外,包括哈里赤在内,几名胡人一愣,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丁简和两名军士不知何时已经堵在那,三个人三张脸三副憨厚笑容,正冲着他们咧嘴而笑。 但手中却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寒芒四射! 几个胡人无不大惊。 他们都是身手了得之人,耳聪目明,远胜常人。 却竟然没察觉丁简和两名军士何时到了门口! 这三人是陈言留在府内服侍之人,此前他们都一直以为三人只是普通护卫或下人而已,现在才知道竟也是身手不凡! 原本多对一的局面,一下变成了多对多。 想到张大彪那简单直接却又恐怖的杀伤力,众胡人不禁背心渗出冷汗。 要命的是,王子身边只有他们几人,其余护卫均以行商身份住在别的地方,不在左近。 若真的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目光扫过所有胡人,最后落在哈里赤脸上:“不说话了?诸位要是不说话了,那本官可就说了啊。王子考虑得如何?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俩?” 哈里赤微微颤抖,但居然没有退缩,反而一咬牙,道:“他们均是,我的亲卫!” 陈言动容道:“想不到王子竟如此爷们儿!不过我挺好奇,这俩明显不是乞蕃人,怎会是王子的亲卫?” 哈里赤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我亲卫之中,多的是,外族之人。”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才让他们出手,而没有派你身边这些胡人。毕竟他们出马的话,不易惹人注意。” 若是派胡人出马,那就纯纯找死了,但凡带眼都不可能抓不着他们。 哈里赤脸色沉下来,道:“你想,怎么样?” 陈言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神情轻松地道:“王子不打算先解释解释,为何要陷害益王,又为何要暗中耍手段动我大周吗?” 哈里赤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道:“若我,不说呢?” 陈言懒懒地道:“行,我不逼你。彪子,将这些人都擒下,本官要即刻带王子入宫面圣!” 哈里赤脸色大变,叫道:“陈言!你不要,逼人太甚!真要动手,两败俱伤,你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陈言哈哈大笑:“看来王子始终还是不明白我为何敢直接动手,来人!给他们上上对抗!” 话音落下刹那,张大彪、丁简和两名军士同时暴起! 哈里赤没想到对方居然真要动手,吓得朝后一退,缩到了梁森身侧。 但他手下四名护卫却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早已相互暗使眼色,张大彪等人动作的同一时间,四人默契地一人挑一个,分别迎向四名军士! 迎向张大彪的,正是卡娜玛! 她虽是女子,却是哈里赤手下最强的护卫之一,也是唯一有希望能缠住张大彪之人。 只要她能将他缠住一时片刻,等其他三个同伴解决了那三名军士,便可回身助她! 张大彪大手一把抓向她。 卡娜玛身形一顿,隔着五尺之距,一刀斜切向对方手掌。再大的力气也只是肉身,敢硬抓就等着手掌断成两截吧! 唯一办法,便是避让! 果然,张大彪立马手一缩,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刀刃。 卡娜玛双眸大亮,便要趁势追逼过去,手中弯刀连旋带削,欺杀过去。 哪知道就在这时,张大彪左脚倏然在地上一挑,地上一物陡然被他踢中,登时飞射向卡娜玛。 第602章 王子的真相 她大吃一惊,弯刀急忙回收挡格。 当! 那物击中弯刀,顿时金铁交鸣大起! 卡娜玛只觉握刀的手瞬间麻掉,虎口剧痛! 她不禁大骇,连忙后退。 动手时就已经在刻意避免和对方硬碰硬,毕竟力量上她连梁森都不如,硬碰纯粹找死,结果还是被对方逼着硬碰了一记! 再一看袭来的那东西,竟是梁森方才受伤后掉在地上的匕首! 卡娜玛登时忆起蹴鞠赛时的情景,花容变色。 方才急切之下,竟然忘了对方在脚上的功夫非同一般! 张大彪一步当她两步,瞬间追近,又是一把抓向她。 卡娜玛右手发麻,根本没法再把刀挥起来,只得再退两步。 但这一退,便已退回了哈里赤身旁。 张大彪那手到了一半,突然变向,改成抓向哈里赤! 他的目标是王子! 卡娜玛大惊,这才明白对方真正意图,骇然下顾不上再避让,一脚踢向对方腰眼,希望能拖慢对方。 “王子快躲!” 扑! 卡娜玛喊到一半,一下愣住了,看着自己居然真的踢中了对方的那只脚。 蹴鞠时她就知道张大彪别看这么高大壮实,身手是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极为敏捷,这一脚去势并不算太急,竟然能踢中? 但虽然踢中,张大彪身形却连晃都不带晃半下,一直没用上的左手突然一抄,已将她脚踝抄中,陡然一拧。 喀! “噢!” 卡娜玛只觉剧痛袭来,闷哼一声,萎倒下去! 但那脚踝却还在张大彪手中,他向上一提,在卡娜玛惊呼声中,已经将她倒提在空中。 “放开我!” 卡娜玛尖叫一声,还没缓过戏的右手勉力一刀削去。 张大彪已经收回抓向哈里赤的手,一脚精准踢在她右腕上,卡娜玛一声凄厉惨叫,剧痛中那手再使不上力,弯刀掉落在地。 “你们乞蕃人啊,要是真不爱用脑,干脆捐了它。”两丈外的陈言看得啧啧摇头。 “你……你卑鄙!”被倒吊在半空的卡娜玛这刻才如梦初醒,对方袭击王子只是虚招,逼她不敢躲闪,不得不勉强反攻,成了对方可轻易抓住的目标。 “大人教的,硬刚也不是不行,不过能少点力何必干那费力的事呢?”张大彪憨憨一笑,很质朴地说道。 虽然听不懂对方说的啥叽哩咕噜,但看对方表情也能大致猜到她喊的内容。 “你!”卡娜玛一时语塞。 这家伙到现在看起来都还是像个纯朴天真之人,到现在她仍很难相信这种看起来傻大个一样的家伙,居然会用虚招骗人! “来了啊。”张大彪忽然一句,拎着她脚踝的大手突然向下一掼。 咚! 卡娜玛头顶撞地,顿时天晕地转,眼前一阵阵黑。 “帮我!”她心知不妙,惊呼一声。 三个同伴只要来一个就成,只要逼得这家伙松手就好! 一边喊她一边朝门外看去,霎时一僵。 只见三个同伴无一例外,被丁简等三人大刀架颈,一个个面若死灰,再没法反抗,更别说过来帮她了! 卡娜玛傻眼了。 这跟计划不太一样啊! 原计划是三个同伴击败这三个应该要弱不少的军士,然后再来帮她。 结果他们仨比她败得还快? 咚咚咚! 张大彪趁她愣神的功夫,又把她脑袋在地上掼撞了三下,撞得她头晕眼花后,这才松开她,麻溜地掏出一副手铐,将她双手反铐住。 然后又掏出一副同款稍大的,将她双脚脚踝也铐住,跟着上下摸索了一遍,把她身上所有还没来得及用出来的武器全掏了出来,扔到一边。 这才将她扔到一边,拍拍身上沾的尘土,退回陈言身边。 丁简三人如法炮制,将另外三名胡人也都处理完毕,扔到了她边上,回刀入鞘,还是退到门外。 哈里赤感觉像在做梦,瞠目结舌地看着地上四名心腹得力手下。 无一不是经验丰富、实力强悍的人物! 结果三五个回合的功夫,就给人搞定了? “现在王子明白本官为何敢动手了吧?”陈言笑吟吟地道,“真动起手来,您这些手下,真不够看的。” “你……你到底想怎样!”哈里赤脸色惨淡地抬头看他。 “不怎样,你不肯解释,那就交圣上处置。”陈言轻描淡写地道,“不过只是你,他们没必要再留着,就地正法吧。” “不!放过他们,我……我说!”哈里赤慌了,急道,“是有人,请我帮忙!” “有人?”陈言错愕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去刺杀益王,是他人指使你干的?” “不是指使!是交易!”哈里赤为自保也为救人,再不保留,“有人,和我做交易,我帮他,他就帮我!” “等等,帮你?”陈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我这次,离开乞蕃,是为了避难。”哈里赤涩然道。 不多时,陈言听完他的话,也不禁有点懵。 哈里赤是当今乞蕃国主的三子,他爹播种无数,光是儿子就十几个,他上面还有两个亲哥,下面还有十来个兄弟。 可想而知,这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这些兄弟如今全在为国主继承之事明争暗斗。 过去一年间,哈里赤的兄弟已经死了四个,其中有两个没找着凶手,有一个找着了,凶手就是那死掉的第四个兄弟! 哈里赤也希望继承国主之位,奈何他各方面都不够突出,一直不是最受国主期待的儿子。 最有希望继位的,正是哈里赤死掉的那四个兄弟。 但不等哈里赤开心,麻烦事来了。 四个兄弟一死,原本不是呼声最高的他,一下变成了呼声最高的那个! 然后就成了最大的暗杀目标! 结果哈里赤在离开乞蕃之前,一个月内连着遭遇了四次暗杀,要不是他在国内时广纳能者,手下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这条命早就交待了。 哈里赤知道不妙,当机立断,以寻找强国之策为由,带着心腹手下逃离了乞蕃。 “合着你那十二座矿山,已经全都不是你的了?”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整半天,这家伙原来是逃亡出来的! 第603章 矿山没了? “当然是,我的!”哈里赤挺起了胸,“只要我能,杀回去,压住局面,成为国主!”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那要是成不了国主,那些矿山岂不是就成别人的了? 想都不用想,哈里赤的兄弟们上台成了国主后,铁定抄他家底,把他那些矿山全给收了! 想到费这么多心力搞到矿山的审批资格,结果矿山居然很可能没有,他就想把哈里赤扒光了绑起来,叫人连挠其脚底板一个月! “话说回来,你也够怂的。”陈言撇撇嘴,“他们暗杀你,你居然不反击,反而逃跑?只能说你当初不受看重确实有点道理。” “我不想,兄弟相残。”哈里赤苦笑道。 “首先你得搞清楚,他们残你,就不再是你兄弟。”陈言觉得这家伙有必要进行一番思想的洗涤,“我们大周有一句话,叫以牙还牙。他们杀你,你就反杀回去,这才是真男人!” “可我们,有血缘啊!”哈里赤哀叹道。 “想不想当国主?”陈言问。 哈里赤立马点头。 “想不想被杀?”陈言再问。 哈里赤立马摇头。 “那就只有以牙还牙!”陈言用力在他肩上一拍,有点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地道,“枪杆子里出政权,这道理你兄弟们可比你懂多了!” “可是……”哈里赤一脸为难。 陈言默默地收回手来。 这厮在觉悟方面看来是没有成长空间了。 不过也能理解。 只看他方才竟然为了孙聆他们两个手下承认了指使之事,便知这家伙似乎还挺重情义。 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 “我也知道,不能不,反抗。”哈里赤叹道,“但我没有,兵权。” “等等,所以你到各国游走,其实是为了找能帮你杀回国的帮手?”陈言这才恍然。 重情义个毛啊! 什么不想兄弟相残,根本就是借口!这家伙不是不想杀,是杀不过对方,只能逃! “对。”话到了这份上,哈里赤也没再瞒他。 “然后呢?你到大周之后,为何突然这么大胆,明明自顾不暇,居然还敢派人刺杀我大周的王爷?”陈言把话题导向正题。 “我只是,帮忙。”哈里赤无奈地道,“那人,让我帮忙,做几件事,事成后,派兵帮我,回国掌权。” “如何帮忙?”陈言追着问道。 “让我,派人刺杀,”哈里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自己。” “他自己?”陈言愣了一下,旋即失声道,“你是说,要你帮忙的,是益王?!” “正是,他!”哈里赤用力点头。 陈言瞠然看他。 万万没想到,问到最后,居然问出这么个结果! 他从没打算轻信哈里赤的话,可这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反而显得有些靠谱。 而且哈里赤绝不是那种擅于动脑子的人,要说他是临时想起这招,要以假乱真,可能性有点低。 陈言突然心里一动,急问道:“当初找上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哈里赤迟疑片刻,才道:“他说他叫,张移。” 陈言瞬间醒悟过来。 果然又是他! 当初一晚上就把谭巢骗得深信不疑,后来又将明悟禅师忽悠过去,早就证明这姓张的那张嘴绝非小可。 连两个大周人都没扛住,更何况哈里赤这个头脑相对简单得多的胡人?以张移的手段,要骗得他相信有足够的力量帮他夺取国主之位,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那这次叫你们帮忙刺杀益王的人,是谁?”陈言沉声再问。 “一个叫,公孙城的人。”哈里赤答道。 陈言轻吁一口气。 若他的话无假,那便证明了一件事。 哈里赤仍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者,只是像谭巢、明悟禅师等人一样,被张移忽悠来帮忙的帮手。 想想也是,张移和公孙城行事均极为谨慎,又岂能这么容易便泄露幕后的大老板? 有好用的刀,自然要拿来用了。 但一切的前提,是哈里赤所言确实是真。 “又是一个蠢货。”他喃喃地道。 “我不蠢!”哈里赤脸上胀得通红,叫了一句。 “呵,是吗?那回答我一个问题,”陈言微微冷笑,“你尚未和益王直接见面商谈互助之事,便相信对方是益王的人,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哈里赤一呆。 然后才道:“谁说,我没有,和益王,直接谈过?” 陈言笑容一定,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和益王私下会过面?!” 哈里赤眼神古怪地看着他:“这是当然!不然,我怎么会,相信他们?”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陈言一时也有点懵,这么说,幕后主使者真是益王?! 不对劲啊! 若益王真是幕后指使者,那为何一直不肯见卫菡? “那益王为何要让你刺杀他自己?”陈言沉声道。 “他说,有人对他,起了疑,要借刺杀,清除嫌疑。”哈里赤不假思索地道。 陈言双眉深锁起来。 原本以为已经理清了真相,可现在一切又扑朔迷离起来。 除非哈里赤说的是假的! 想到这,他断然道:“彪子!将王子他们捆起来,送去地室!” 要验证真假,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用刑! “我全说了!”哈里赤惊道,“你答应,放过我们的!” “我答应的是不杀他们,何时答应过放过你们?”陈言反问。 哈里赤一窒,想到之前说的话,答不上来了。 “你们敢伤害王子,我不会放过你们!”地上的卡娜玛惊怒交加,大叫一声。 “她叫啥?”陈言哪听得懂她说什么,看着哈里赤。 “她说,求你放过。”哈里赤怕惹恼陈言,哪敢直译。 “求人这个表情,倒是罕见。”陈言撇了撇嘴。 “陈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的,全是真的!”哈里赤惶恐道,“你去,问益王,他能证明!” “我傻的吗?问益王……”陈言哭笑不得。益王要真是主使者的话,他会说实话才叫奇了! 但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 不能问益王,但却可以借哈里赤再做一次确认。 想到这里,他忽然露出笑容,揽着哈里赤的肩道:“不过本官和王子一见如故,怎也要多给你点机会。只要你答应一件事,我就放过你们。” 第604章 真是纯智者 看着他老狐狸似的笑容,哈里赤不但没高兴的感觉,反而有点心惊。 说得这么简单,事情绝对不简单! “什么事?”他战战兢兢地问道。 “帮我联系公孙城,说想和益王再见一面,约好明晚在这里见面。”陈言和蔼地道。 “这么简单?”哈里赤一呆,难以置信。 “也不怕瞒你,我真不信你能约得出来。”陈言直接道。 “当然能!我约过他两次,每次,都来了!”哈里赤脱口道。 陈言留心他神情,若有所思。 没有任何破绽。 除非哈里赤跟孙聆一样是个极擅于撒谎的影帝级演技派,否则他此刻说的便是真心话。 想知道真相,就看哈里赤是否能真的约出益王了! “你要如何,我都答应。”哈里赤指着梁森,“但要,先给他治疗!” “想不到你对手下人这么好。”陈言有点惊异。 能这样考虑手下人情况的上位者,确实少见。 “他们,拿性命,跟随我,我不能亏待,他们!”哈里赤毫不犹豫地道。 陈言目光扫过众人,见几乎所有人都带着怒火瞪着自己,甚至连梁森和孙聆也是同样,更是暗愕。 无论哈里赤是不是演出来的,至少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他平时对他们确实是非常好,否则他们岂会这么忠心? 为防万一,陈言仍让人给哈里赤上了手铐,但没没铐上脚,将他关在卧房内。 其他胡人护卫及孙聆等则全都把手、脚均铐上,关进了侧院。 只有梁森,陈言让丁简召来一名军士,为他先处理伤势。 青山县纳抚营的军士除了基本的训练之外,还根据不同人的不同能力和兴趣,进行了针对性的培训。 有擅于侦察探听的,也有擅于分化离间的,还有擅于谋略战术的,自然也少不了擅于医治的医疗兵,专门负责处理急救之事。 虽然和齐云山那类专职郎中没法比,但在处理外伤方面经过长时间的培训,很多不致命的外伤都能妥善处置。 平时派小队出去行动,陈言都会安排一个到多个医疗兵跟队。每一个军士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不容有失,有医疗兵在旁大大降低了损耗率。 自然,守在这宅子外面的军士中,就有一个是医疗兵。 陈言没有去审王子,而是让丁简代替他前去,自己却跟着医疗兵去治疗梁森。 梁森颇为硬气,整个处理过程中,陈言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里发毛,他居然一直忍着,没有痛叫出来。 等他弄完后打上石膏,陈言赞了一句:“想不到一个番夷之人的手下,居然有你这么硬气的汉人。” 梁森沉着脸道:“番夷怎么了,汉人又怎么了,我只知道王子是唯一一个以诚待我之人,自当誓死以报!当初流亡到乞蕃,是他不计我过去,收留我做护卫,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陈言奇道:“那我要是宰了他,你岂不是要找我拼命?” 梁森咬牙切齿地道:“你敢动王子,那你这一生都会在数百名像我这样厉害的死士的追杀中恐惧!” 陈言指指自己脸:“这是啥?” 梁森愣了一下:“脸啊,怎么了?” 陈言问:“你有吗?” 梁森不耐烦地道:“废话!这谁没有?”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但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一招就被我的护卫断了胳膊,还觉得自己挺厉害?但凡要点脸的人,都不至于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这么自吹自擂!” 梁森一僵,脸上涨得通红。 一直以来,他确实都觉得自己很厉害,就算是在王子的护卫之中,也是实力上游。 所以居然一招就被人搞成了残疾,让他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陈言继续道:“更何况,数百名?你们王子要是有数百名死士,而且个个像你们这样厉害,至于从自己国家里逃出来?” 这家伙真是个纯智者,连个吓唬人都不会。 乞蕃是个小国,全国兵力加起来有没有三五万人都问题,王子身边了不起有个千来人的护卫团,这些人里面的精锐顶多占个一成。 而梁森、卡娜玛等人实力又比普通精锐要强上一档,人数只怕又要再减,估计也就占精锐里面的一成。 所以哈里赤身边这六个胡人护卫,加上孙聆和梁森,多半就是他最最底牌的所有实力。 梁森分明就是怕他伤害哈里赤,故意夸大其辞吓唬他。 梁森脸上阵阵青红交变,良久才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把我关起来吧!” 陈言却道:“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梁森冷冷道:“省下你的功夫,我绝不会出卖王子!” 陈言加重语气说道:“只要你答应,我说不定可以立刻放了王子。” 梁森一愣,狐疑地看着他:“什么交易?” 陈言悠悠地道:“简单,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视答案的有用程度,我可考虑是否放过王子。” 梁森不禁心动起来。 听一听又何妨?若是事关机密,那不回答就是了。 “说!”他沉声道。 “你也跟着王子见过益王,告诉我,益王是不是诚心和王子互助?”陈言凝视着他,缓缓说道。 梁森呆住了。 这问题简单得有些过分。 他迟疑道:“我并不擅于察人,你何不去问孙聆?” 陈言摇摇头:“她太会骗人,可信度低。你脑子笨,撒谎能力低下,答案可信点。” 梁森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会不会说话?你才脑子笨,你全家脑子都笨! 不过他也明白了陈言为何找自己,能听懂陈言问题的就他和孙聆两个汉人,后者确实擅于撒谎,自然这家伙就来找自己了。 “诚不诚心,我不知道。”梁森压下火气,犹豫了一下,才道。 “这个答案,不足以让我放了王子。”陈言摇摇头。 “不是,这不怪我啊!”梁森有点委屈,叫起了冤,“他几乎不说话,一直绷着个脸,叫我怎么判断?” “几乎不说话?”陈言讶异道,“那他怎么和你们王子谈合作?” “是他手下的幕僚张移先生,当着他面和王子谈定的一切。”梁森说到张移时,眼中透出尊敬,显然对他极为钦佩。 第605章 原始国家 陈言却是心中一动。 益王他接触过,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谈吐间充满威仪和自信,虽然话不多,但明显是个思维缜密,不吝于言语之人。 这样的人物,没理由全权让他人代表自己说话。 这事,有点可疑。 “这回答不够让我放了王子。”陈言回过神,“但我可再给你一个机会,回答我另一个问题:益王和你们王子谈定的协议是什么?” “就是互相协助啊。”梁森想也不想便道。 “具体呢?益王有没有让王子协助他叛乱之类?”陈言追问道。 “没有,他只说会在需要的时候请王子帮忙,但保证绝不牵涉到叛乱之事中。”梁森坦然道。 陈言微感诧异,但没动声色,又接连问了二三十个问题,还将问过的问题夹在中间提问。 半个时辰后,他才终于停下,道:“我会使人验证你的答案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会放了王子。来人,把他送去侧院,关押起来!” 离开后,陈言坐在马车上,沉思起来。 离开前,他将丁简对哈里赤王子的审问结果,与梁森所言进行了对照,完全一致。 并将结果告知卫靖,让他转告卫菡。 张移并没有像忽悠其他人一样,让哈里赤协助起事叛乱,倒是可以理解。 哈里赤一个几乎等于流亡在外的王子,要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涉他国帝位之事,他多半不会答应,所以只让他在和叛乱无直接关系的事上帮把手,算是一个折中方案。 照哈里赤所言,他在大周之所以这么久没离开,主因便是答应了帮益王,凝若反而只是他在这待得无聊时的小插曲,只是没想到凝若对他如此情深义重,让他无比感动,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看着窗外夜色,陈言长吁一口气。 哈里赤将依照他的吩咐,派孙聆给公孙城送去消息,以乞蕃国内有变为由,要求明晚再见一次益王。 若到时候益王真的到场,便知究竟。 次日一早,陈言便入了宫,觐见唐韵。 唐韵气色比以前好不少,见到陈言后笑道:“朕依着你的要求,昨夜睡了五个时辰!” 陈言欣然道:“难怪陛下气色这么好!” 闲谈几句,唐韵转入正题道:“如何?哈里赤王子那里,有进展了吗?” 陈言从容道:“已成。” 唐韵呆了一下:“已成?什么已成?”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已经谈成了。” 唐韵失声道:“什么!怎可能这么快!”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凭臣的赤诚相待,感动了王子。” 唐韵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赤诚?” 陈言轻咳一声:“咳,当然还有一点小计谋。” 说着将昨晚发生的前半段,一一简述了一遍。 听完后,唐韵惊异地道:“你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行此冒险之计!” 陈言露出谦虚之色:“多谢皇上夸奖,臣也只是顺势而为。” 唐韵哭笑不得地道:“谁夸你了!不过你确实让朕想夸你一夸,竟然这么快就办妥了些事。照你这么说,你有权将十二座矿山的采挖权卖给任何人,那准备拿几座?” 她对陈言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这十二座必然是全部拿到自己手里。 当然不会以他或者她的名义,而是以周氏商会或者他手下商会的名义。 陈言想了想:“百八十座吧。” 唐韵:“……” 哈里赤一共才十二座矿山,这厮居然要百八十座?算术自学的吧? 陈言从容再道:“在谈此事前,容臣再禀报另一件事,事关乞蕃国内国主之位的继承之事。” 说着,将昨夜的后半段大致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重重地道:“若咱们能帮哈里赤王子成为乞蕃国帝,乞蕃国内其余的矿山,又岂在话下?” 唐韵震惊道:“这么说,乞蕃国岂非乱成一团?国主为何不制止子嗣间的自相残杀?那都是他的儿子啊!” 这种事在大周简直难以想象,倒不是说大周没有争权夺位的事,毕竟燕王之乱就在不久之前,益王也极可能牵涉到另一桩叛乱之中。 但是像这种规模的王子大乱斗,而且几乎是摆在明面上,实属罕见。 陈言却道:“臣昨夜跟王子了解了一下乞蕃国情,倒是大致能理解。” 乞蕃国国内土地贫瘠,连粮食都几乎没法耕种,靠着国内少量矿产采挖来和邻国交易粮食,维持民生。 这种数百年贫穷落后情况下,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又或文化都处于极原始的地步,自然国内很多事情都是以较为野蛮的机制来进行。 简单说,就是弱肉强食。 国主儿子太多了,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服众,无论指定谁为继承人,都必将惹来其它儿子的反对,甚至导致内乱。 这种情况下,让这些儿子窝里斗,自相残杀,反而能一定程度上扼杀内乱的可能性。 谁能活到最后,便是下一位国主! 据哈里赤所说,从乞蕃国逃走的王子还不只他一个,可见情况有多混乱。 跟大周和其他一些国家一比,乞蕃简直是原始人。 唐韵听陈言说完,点头道:“朕也曾从书上看到过一些乞蕃国的情况,确实极为落后,但仍没想到情况严重到这地步。” 陈言接着道:“据说,益王便是抓住了这机会,以帮哈里赤登基为条件谈妥了合作。臣想,这若是真的,那益王肯定也有考虑到乞蕃国矿产的未来合作事宜。” 他昨晚原本想今天和唐韵谈判,研究一下矿山的利益分配,但没想到却发现了哈里赤的秘密,因此决定暂时将此事压下,先商量帮助哈里赤继位之事。 若是能成功,那就绝不仅仅是十二座矿山而已! 唐韵同意道:“这是必然的。唉,但益王的嫌疑,真的没法排除吗?” 此前听到陈言推测益王可能是被陷害,她无比开心,但想不到又横生枝节。 陈言冷静地道:“这中间仍有疑点,真相如何,今夜便知分晓。” 唐韵有些心烦地道:“要不是公孙城很可能会自尽,幕后之人会提早发动,真想直接把他抓起来审问,省得这么烦心。” 陈言感慨地道:“臣也有同感,但更担心的是幕后主使者会因此放弃计划。” 第606章 十金一句 唐韵奇道:“我和你不担心他发动,反而担心他放弃?” “如今咱们知道有乱事将生,已有准备,对方很难成功。” “而若他放弃,那咱们目前已经探知的一切便白费了。” “日后,他必会另外设计,到时咱们又会陷入一无所知的地步,更不易防范。” “所以臣如今是日日祈祷,那幕后之人万不可放弃,千万要发动叛乱。”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唐韵动容道:“乍听你这些话真是胡扯,但细想确实有几分道理。” 陈言宽慰地道:“皇上如今听到臣的胡扯没有动怒,而是肯去思考,真是进步太大了。” 唐韵神情古怪起来,意味深长地道:“敢对朕这么说话的人,只有朕的宗亲长辈,你倒是胆子挺大。” 陈言吓一跳,强笑道:“皇上恕罪!您不是封了太学博士之职吗?臣最近练了练当先生的派头,以便来日好去国学阁督课,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嘿……” 唐韵本就没责备他的意思,道:“朕还以为你忘了这事,国学阁拿到吏部的官函,几次想派人去催你就职,都被朕以你公务繁忙压下了。过几日忙过了,你须去一趟国学阁。” 陈言挠头道:“必须去吗?” 唐韵瞪他一眼:“这什么话!你既然已任命,自然得去。不过你无需紧张,国学阁博士仆射左卿对你颇为仰慕,不会为难你。” 陈言听得一呆:“仰慕?这从何说起?” 唐韵悠悠地吟道:“谁家玉箫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能吟得出这种诗句之人,受人仰慕有何奇怪?” 陈言错愕道:“左大人怎会知道这诗?” 唐韵也是一愕:“你竟不知道这首诗如今已经传遍京城,文人雅士无不交相吟颂?” 陈言暗忖我这辈子跟文人雅士接触过的就雪苑那么一次,哪知道他们爱吟啥颂啥。 唐韵神情又有些古怪起来:“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那首惊世长诗,如今已是京城最受墨客骚人热议之题?” 陈言奇道:“题?” 唐韵莞尔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在雪苑你吟诵的那首长诗,在场者无一记得完整。雪苑居士央求在场者将自己所记得的诗句写下,试图还原你的全诗,却连一半都没补到。于是乎,他重金求句,以十两银子一句的价格来求补全。” 陈言吃惊地道:“十两银子一句?这么好赚?” 唐韵微微一笑:“雪苑居士出了名的雅痴,但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的好东西都从不吝惜金钱。可惜他求了这么久,还是没人能补得上一句满意的。” 陈言失笑道:“他搞这么麻烦?为何不来直接找臣?臣可以补啊!只要银子到位就成。” 唐韵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雪苑居士此人一向性子颇有些怪性,常人难以揣度。不过朕倒是挺好奇,你那一首完整原诗,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言立刻道:“臣这便给您背诵,皇上叫个会写字的进来记下来便成。” 唐韵诧异道:“你怎不自己写?” 陈言有些尴尬:“臣这手狗爬字,上不得台面,还是另找个字写得好的来记比较妥当。” 唐韵心念一转,道:“何必另外找人?你来念,朕来写。” 陈言却迟疑道:“还是别吧……” 唐韵不悦道:“怎么突然反悔了?” 陈言忙道:“不是臣反悔,臣是为皇上着想,这诗实在太长,臣怕您累着。” 唐韵哂道:“朕还以为多大的事,几个字有何劳累,来人,笔墨侍候!” 半个时辰后。 啪! 毛笔被拍在笔架上,差点没把笔架震散了。 一旁黎蕊吓一跳,惊道:“皇上,您这是……” 唐韵甩着酸痛的右手,寒着脸,转头问陈言:“你是不是哪里有些大病?” 陈言满头雾水:“臣虽然挺想说一个‘是’,但确实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唐韵恼怒地道:“要是没大病,那你没事弄这么长的诗干嘛!显文采非得弄超长的诗?四句的不好吗?八句的不好吗?十六句甚至三十二句也行啊!” 黎蕊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铺满各处的纸张, 直到这刻,她才终于明白陈言为何要让唐韵另外叫人来写。 此前她和唐韵都只听过零星几句,知道那是首长诗,心想有个二三十句也就差不多了。 可万万没想到,已经写了五百多字,居然还没写完! 这哪是诗,别人家一篇文章都未必有这么长,他一整整这么多? 陈言嘟囔道:“这不能怪臣啊,臣方才明明提醒过您……” 唐韵一时语塞。 黎蕊小心问道:“要不让臣来……” 唐韵看看已经写完的那些,叹了口气。 算了,自己非要跳的坑,哭着也要自己爬出来! 直到晌午前,陈言才离开御书房。 整首诗唐韵终究还是坚持着写完,她的字儿确实漂亮,虽然是女子,但娟秀中透着阳刚之劲。 只是全篇实在太长,写到最后手都抖了,好些字有点歪斜,唐韵也懒得重写。 黎蕊主动要求送陈言离开,路上见他一直似在思索什么,神情专注,不时还皱眉苦脸,显然所想之事是个难题。 她也算对陈言有了些了解,陈言平素行事胸有成竹,往往谈笑间就能解决无数大事,能让他如此困扰的,必是天大的难题。 她不由心中感动,陈大人真是忠心,想必是在想着皇上吩咐的差事,时刻不忘替皇上解忧。 “大人有什么难事,不妨和我说一说。”黎蕊忍不住关心道。 “噢,没啥,我就是在想怎么才能把皇上方才写的那些字弄到手。”陈言随口说了一句。 “啊?”黎蕊一愣。 合着他想的根本不是什么家国大事啊! 陈言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黎姑娘特意要送本官,不会只是送这么简单吧?”他赶紧转移话题。 他进出这地方也不少次了,除了最初有人带着认路外,后面都是自己走的。以前也不见黎蕊每次都送他,今儿忽然这么做,必是有事想私下和他谈。 第607章 不死之法 黎蕊扭捏了片刻,才道:“大人上次不是说,要教我不死之法么?不知道大人何时有空……” 说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加了一句:“我不是催大人啊,只是实在是好奇。” 陈言呆了好片刻,才猛地记起来,一拍脑门:“噢!原来是这事!本官近来太忙,差点给忘了!” 当初他用了特制的道具匕首,给自己胸口扎了一下,那匕首只要刺在身上,刃身就会缩回去,但落在不知情的黎蕊眼里,看到的却是他匕首穿胸浑然无事,自然惊骇。 收拾了通元寺众秃后,黎蕊没忍住,向他求教,陈言当时逗她,说自己练有不死之法,还说要教她。 后来因为太后派人找他,打断了此事,陈言忙着忙着,就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不想黎蕊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也知道大人事忙,一直不敢麻烦您。”黎蕊忙道。 自从上次陈言说了“不死之法”后,她就没睡过好觉。 但凡练武之人,尤其是上过战场的,无不明白生死只在一线之隔,一不小心,就可能与世长辞。 若是真有这种办法,那简直是武者福音! “没事没事,让本官想想,那不死之法是怎么传授来着。”陈言见她信以为真,差点没笑出来,赶紧压住笑意琢磨起来。 这妞也太好忽悠了,让人真忍不住想多逗逗她。 “若是大人今日有时间,可否将那先天元气渡给我呢?”黎蕊忐忑地探问道。 “先天元气?噢,对对对!”陈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朝她胸脯位置看去。 当日他确实有这么一说,说要用手掌,将自己的先天元气渡给她。 只是位置有些特殊,是在心口…… 看了两眼,他不由暗吞了口口水。 她主动说出这事,难道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他从那里给她“渡气”? 脑海中忽然闪过上次在地坑里的亲密,这下心里更热了! 黎蕊颊上早已浮起红晕,垂首捏着衣角道:“大人,您有空么?” 陈言脱口道:“当然有!” 黎蕊喜道:“那去我寮舍如何?” 陈言看着她如花玉容,更是心猿意马,犹豫道:“那边人是不是多了点?” 黎蕊一想也是,心念一转,道:“大人请随我来。”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一座门户紧锁的小院前。 院子挺幽静,背后靠着一片小竹林,颇为雅致。 “这里是?”陈言看着门户周围的蛛网,有点诧异。 皇宫里面,居然还有这种地方?一看就是至少几年十几年没人来过的所在。 方才黎蕊带他走的路,是他以前没走过的,从位置来估量,这个地方已经相当偏后宫,甚至有可能接近唐韵的寝宫和太后的慈安宫。 “这是华颜居,曾经是先帝一位妃子的居所,不过那妃子红颜薄命,多年前就已经过世。自那之后,便再没人来这。”黎蕊解释道。 “连打扫的人都没有?”陈言惊奇地道。 “皇宫太大了,宫中的仆役也只能挑着地方打扫,像这样的地方还有不少呢。”黎蕊一边说一边带着他绕向小院的背后。 “那不是浪费了!”陈言从没细想过这种问题,感觉有点可惜。 他还一直以为皇宫里面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所在,每个地方都打扫得一丝不苟,想不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也是没办法的事,尤其是自皇上即位后,先帝的后妃都不能再住在原居所,不是回了家就是移居后宫深处。”黎蕊说道,“只有等皇上将来有了皇后皇妃,这些地方才能再启用。” “皇后皇妃?”陈言神情古怪起来。 千古以来,都是男帝,后宫佳丽三千啥的挺正常。 可唐韵是个女人,她要在皇宫安排美男三千啥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了!”黎蕊忽然低声道。 陈言定睛一看,已到了院子的侧门,那门上蛛网不多,似乎是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黎蕊看出他的疑惑,抿嘴一笑:“大人不必担心,这是我前几日巡视时听到动静,自己开门进去的,没别人来过。后来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猫。咱们进去吧!” 院子里荒草丛生,高的地方都快有一人高了,倒是挺生机勃勃。 “大人,您看这里可够僻静?”黎蕊转身看向陈言,眼中露出渴求之色。 “僻静是够僻静。”陈言看着她目光,有点心虚。 方才一时脑抽,跟着她来了这,可想想人家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真要借这事占她便宜,未免有些不地道。 “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您告诉我便成,我一定准备妥当。”黎蕊急切地道。 “你就这么想学?”陈言迟疑道。 “嗯!”黎蕊用力点头。 陈言暗暗有些心惊。 她如此心切,要是告诉她那是假的,她不会失望到把自己揍一顿吧? 黎蕊见他神情犹豫,心中一动,颊上红晕加深,轻轻地道:“大人若是怕碰触了我的身子,会影响黎蕊的名声,请千万莫要担心。这件事,是我求大人做的,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陈言差点要叫救命! 这妞简直是生怕他不占她便宜似的! “黎姑娘,这个事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咬牙,压下心中的绮念,硬着头皮道,“是我不对,我不该……” 一个“骗”字正要出口,院子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同时一惊,转头朝后门看去。 只听一个低促的声音道:“放心吧,这里绝对没人。” 另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可这里不是禁止进入的么?” 前一个声音道:“这地方很多年没人进入过了,咱们又不偷抢什么,只要在这里呆上一两个时辰,然后再出去,没人会知道的。走吧走吧,别被巡视的人看到了。” 说话间,后门已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黎蕊反应快极,先一步一把拉着陈言往旁边草丛里一趴,近一人高的草丛挡住了两人身形。 陈言蹲在草丛中,惊奇之极。 这两个声音,前一个应该是男人,后一个却是个女人。 皇宫之内,怎会有一男一女这种奇葩搭配? 要知道宫内禁则森严,平时宫女和仆役之间是绝对禁止接触,太监倒是可以和宫女接触,但前一个男的声音粗犷,绝不可能是太监。 难道竟是有仆役和宫女私通?! 第608章 渣男 开门关门的声音后,细微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陈言有些紧张。 这院子不小,足有二百平左右,你们特么去哪边不好,非朝这边走? 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这边是去屋里的方向,对方是想进屋! 要命的是,他想躲也不敢躲,虽说杂草挺高,能挡住他们蹲下后的身形,但要是移动起来,必然要把草丛弄得动荡起来,惊动对方。 他一个朝廷官员,和一个凤翎卫,孤男寡女地躲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鬼鬼祟祟,让陌生人看到,不以为他俩在这偷情才怪。 依照宫规,这是杀头之罪! 手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陈言低头一看,原来黎蕊方才情急下拉他,结果是抓在他手上,此刻还没放开。 而且她掌心还渗出了汗水,显然比他还要紧张得多。 怎么办? 总不能把那俩杀了灭口吧? “就这吧。”幸好,那女声忽然开了口,两人随即停了下来,距离黎蕊和陈言只有一丈多远。 “屋里去吧,这里万一被人进来看到就麻烦了。”那男声说道。 “你不是说这里绝对没人进来么?”那女声反问。 “咳,以防万一嘛。乖,咱们到屋里去。”那男的干咳一声,半拉半拽。 陈言哪还有疑问,朝那个方向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意图也太明显了! 拉着个妹子到偏僻所在,然后只想进屋,典型精虫上脑的表现。 只可惜杂草挡住了他们身形,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没法看到来人什么样的。 “可要是被菱公主找到,咱们就死定了!”那女声担忧地道,不肯依他。 “放心吧,我还不了解她?她一个外人,偶尔进趟宫,哪找得到这?”那男声大灰狼般劝道,“而且她也没什么耐性,一会儿找不着就腻了,指不定现在已经回慈安宫了呢。” 陈言听得有些诧异。 公主?外人?慈安宫? “可是,我还是担心……”那女声仍在犹豫。 “有我护着你,你什么也不用担心。”那男声温柔地道,“难不成你想在宫里当一辈子宫女?不想让我带你出宫了么?” 那女声没动静了,显然是被他说动了心思。 陈言突然感觉到黎蕊玉手猛地用力一握,差点没被捏得叫出来。 卧靠! 她忽然这么激动干啥?险些没把他指骨给握折了! 难道是听到两人要干坏事,也动了心思? 但随即他就发觉不对劲,黎蕊另一只手居然摸上了佩刀的刀柄! 陈言大骇,连忙反捏了她手掌一把,想提醒她莫要冲动。 虽然不晓得她为何突然动怒,但贸然冲出去绝对不智! 但黎蕊却不为所动,那手抓着刀柄,便要将刀拔出来。 同时身形向上一起,似想冲出去! 陈言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一把将她抱住,死死箍紧。 黎蕊挣了两下,转回头看他,怒色满脸便要开口。 陈言来不及多想,猛地一嘴堵了上去。 黎蕊瞬间双眸圆睁,脑子里轰然一响,不但忘了说话,连挣扎也停了下来。 却听那边的男子再道:“来,咱们进去,之前我来确认过,里面有床。” 脚步声再起,继续朝陈、黎二人这边走来。 陈言心里直叫娘,要不要搞这么紧张? 无奈之下,他只能抱着黎蕊趴倒下去,尽可能矮一点,降低对方两人发现他们的概率。 黎蕊早就懵了,完全没任何反应,就那么任他将自己压在下面。 幸好那两人都有心事,注意力全在院外,根本没留意近处,几乎是擦着陈、黎二人的边而过,没发现脚边草丛里藏有人。 那对男女进了屋,陈言这才松了口气,注意力回到黎蕊身上,不由一愣。 后者满面红晕,双眸无力地轻阖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陈言心中一荡,立刻感觉到她玲珑浮凸的娇躯带来的触感,以及嘴上那柔软湿热的柔唇,更是暗暗心热,不由微微敬礼。 好半晌,他才定住神,离开黎蕊的嘴唇,凑到她耳边耳语道:“黎姑娘,莫要冲动。” 黎蕊原本已经混乱起来的心神,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睁开双眸。 “大人……我不会了……”她羞赧低语,心中暗悔。 方才确实太冲动了! 是她拉着陈言来这,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被他人误会了陈言,甚至害他被罚,那她真是罪过大了! “姑娘为何忽然这么愤怒?”陈言松了口气,好奇地低问道。 “那个男人,欺骗那个宫女!”黎蕊眼神中又闪过一抹怒色。 “你怎知道?”陈言忍不住再问。 “没有人能够从后宫中将宫女带出去,除非得到皇上或者太后的准允。那男人声音陌生,绝非什么重要人物,又岂有让皇上或太后赏赐的能耐?”黎蕊眼眸中透出怒火。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 黎蕊是看穿那男的只是个渣男,欺骗了那宫女。她同为女子,感同身受,因此才差点暴走。 “我有点好奇,皇上就没想过改变宫女终身呆在宫内的规定吗?”陈言皱眉道。 “这不现实。宫女如果时常离宫,便有被人收买来行刺的可能性。” “若是让她们在宫内做几年便离开,另行更换一批,也不现实。” “因为新宫女是否可靠是个大问题,要重新查清其底细会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和银子。” “所以就算皇上有心,一时也很难改变如今的局面。” 黎蕊轻叹道。 包括她自己在内,凤翎卫有不少是宫女出身,幸亏遇到了唐韵,否则也是终身守在宫内的命运。 “皇上有过这打算?”陈言讶道。 “嗯,皇上还是公主时,便怜悯宫女的处境,即位后亦同。只是大周动乱方平,一时之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黎蕊有些无奈。 陈言看看周围。 的确。 大周皇宫太大了,需要大量人手来维护、打扫、整理,还要有人服侍宫内的皇室。 如今皇宫内宫女数量已经不少,但还有华颜居这种数年也没人打扫的所在,就知道现在仍然人手不足,想通过裁减之类的办法来帮她们也很难办到。 “唔……你轻一点,疼……” 屋内,忽然传出一阵淫靡之声。 听得陈言一震,黎蕊则是娇躯一颤,颊上刚刚才消了点的红晕再次加深。 第609章 谁吃谁还不一定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开始还压抑着,没一会儿就已经是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只听得陈言心痒难耐。 而且更要命的是,身下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羞赧难当却又有些眼波荡漾的俏丽模样,更让他没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大人,您……”黎蕊察觉有什么东西活过来般抵住自己小腹,又惊又羞,低呼一声,双手推在他肩上,想要推开他。 可一股热流却自心底涌了上来,明明想使出十分的劲道,却只有一两分,哪推得他动? 陈言眼前先闪过上次地坑内的亲密,又闪过当初误闯温泉房看到的娇躯,脑子里一热,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滑进她衣内。 “噢……” 黎蕊身子一僵,要推他的那双柔荑更是软化下来,芳心慌乱。 天啊! 他又来了! 屋里不仅那两人的声音越发清晰,还传出床架不堪晃荡的吱呀声,一声声催化着陈言和黎蕊体内的热浪。 蓦地,里面传出一阵喀嚓啪啦的声响,随即两人惊呼声传出来。 “哎呀!” “草!” 这动静太大,一下让陈言和黎蕊清醒过来,停下了动作。 黎蕊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慌忙推开陈言,翻身起来整理凌乱的衣衫。 陈言有点尴尬,起身猫着腰到了窗边,朝里面一看,只见里面有张木床,此刻已经塌毁了半边。而那对男女早已袒裎相对,正狼狈地陷在木床塌陷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陈言差点没笑出声。 这俩也忒倒霉了,那床估计是年久陈旧,经不得折腾,居然被他们给整塌了! “你没事吧?”那男的生得雄壮威武,挣扎出来后,关切地问道。 “好像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那宫女满脸红晕,惊魂未定地看着床。 “没事就好,来,咱们接着来。”那男的眼神又色迷迷起来,把她拖了过来,摁倒在地上一堆衣物上,继续操作起来。 一时间,屋内又是各种靡乱之声。 陈言留意了一下地上的衣物,其中有一部分是护卫服色,但和宫中的御卫有些区别。这男人居然不是宫里的御卫,而是外人,他怎有机会和宫女搞上的? 再定睛看了看,他差点没叫出来。 那宫女模样清秀,他居然认识! 是太后慈安宫中的宫女,他曾经见过她几次! “可恶!白白便宜了那家伙!” 身边忽然传来了黎蕊有若蚊蚋般的低语,陈言转头一看,才发觉她不知道何时也过来蹲在窗下,跟着他往里面偷看。 见到里面两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固然羞涩,但更多还是愤慨,觉得那宫女是被那护卫骗了。 “别急,谁便宜谁还不一定呢。”陈言却低声道。 这时里面正战酣处,莫说他们俩压着嗓子说话,就算正常说话,那二人也未必能听得到。 “大人的意思是?”黎蕊愕然看他。 “这个宫女我认识,绝非什么任人宰割欺骗的小可怜,绝对这男的被她算计了。”陈言颇有感触地道。 那宫女平时看起来模样清秀可人,是个大家闺秀般的姑娘,言行娴雅有礼,但实际上比谁都大胆。 当初太后曾想拿他犒劳宫女,她们一伙和他胡闹过,那清秀宫女甚至比怜珠都要放得开,各种上手,搞得陈言都严重怀疑若自己和她单独相处,会不会被她给吃了。 这样的人,方才在那护卫面前居然一副纯情矜持少女般的模样,明显就是装出来的,耍的是欲拒还迎的手段,让对方更是急不可耐。 “这,真的么?”黎蕊看着那宫女秀气的面容,仿佛落入狼爪的羊羔,实在是很难相信后者是那种人。 “无所谓了,趁现在赶紧走。”陈言低声道。在这呆着太危险,赶紧离开为妙。 “嗯!”黎蕊也巴不得赶紧离开,里面这场活春宫,看得她芳心砰砰乱跳,浑身臊热难当,越看陈言越是顺眼。再不走,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人正要悄悄离开,里面忽然传出一阵力竭般的动静,那护卫僵了片刻,瘫在那\\u003d喘着粗气。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暗暗给他比了个中指。 这才几分钟啊?空有一副大身板,结果是个战五渣? 不过里面那动静一消失,没了掩护,陈、黎两人也不敢立刻离开,怕走动时的动静惊动里面。 就在这时,那清秀宫女忽然手一伸,从地上那件护卫劲服里面,摸出一个腰牌,塞进了塌毁的床底。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那刚进入贤人模式的护卫完全没察觉。 黎蕊将这过程看在眼里,惊异地看向陈言。 陈言凑到她耳边,尽可能压低声音:“她在留证据,想威胁那个护卫。” 黎蕊一呆,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那护卫固然不是个好人,想要打着帮那清秀宫女离开皇宫的借口,占后者的便宜。当然,事后他绝对会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也没人能证明他占了那清秀宫女的身子。 但他的腰牌被拿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腰牌的制式一看就是有官品的,不会低于从六品,乃是官坊制作,由吏部发放,上面有其姓名和官职,民坊很难仿冒。 那清秀宫女拿到了它,等于拿到对方的身份证明,若是那护卫敢反悔,她便可用腰牌威胁他,逼他履行承诺。 直到这刻,黎蕊才终于明白陈言所言是真,这宫女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已将身子都给了你,你可不许负我。”那清秀宫女忽然轻声道。 “你放心,我回头一定想办法,请太后将你赐我。”那护卫懒懒地道。 “这还需要想什么办法?凭你父亲京卫将军的身份,燕逆叛乱之时立下那么多大功,要将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弄出去,还不简单?”那清秀宫女柔声道。 窗外,陈、黎二人一愣。 京卫将军韦烈,乃是京城城卫军的统帅! 这护卫原来竟是他儿子? 陈言更是瞬间便明白过来,难怪这清秀宫女会找这家伙偷情,合着后者背景这么硬! 第610章 胆儿也太大了 京卫将军别看只是正二品,但因为所守之地特殊,乃是京城及周边区域,手下一万六千精兵,乃是京师最大一股兵力。 燕乱期间,叛贼袭击京城,多亏了韦烈和益王联手,才死守不失。要是韦烈真的跟太宫求赐一个宫女,确实成功的可能性极高。 但是,正常情况下,韦烈怎也不可能帮这忙,更不可能同意儿子娶一个身份低下的宫女为妻。 那护卫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玩玩而已。 只不过,那清秀宫女绝非省油的灯,她也知道韦烈不可能帮忙,于是偷拿那护卫的腰牌,手握后者把柄,逼其帮忙! 若是那护卫和宫女私媾之事暴露,就算能保住性命,以后仕途也基本结束。 韦烈岂会容许自己儿子就这么结束仕途?唯一办法,便只能帮忙。 陈言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此前这清秀宫女对自己那么热情,莫非也是存了想借自己离开皇宫的心思? “回头再说吧。”那护卫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可知太后会不会答应霜夫人来求的那件事?” “我只是一个奴婢,哪知道主人家的事?”清秀宫女叹道。 “我不信你半点口风都没听到,多少给我交待个底。”那护卫不死心地道。 “真的不知道。” “看来是还没把你个小蹄子整服,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护卫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事。 听得陈言暗暗摇头。 就他这三分钟的战力,还想把她整服? 转头一看黎蕊,只见她居然仍盯着里面看,玉容晕深霞重,轻咬薄唇,杏眸含春。 陈言不由乐了,凑过去耳语道:“好不好看?” 黎蕊一颤,羞得无地自容。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说自己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见到这种画面应该立刻非礼勿视才对,可眼睛就是控制不住。 陈言看着她羞赧之态,心中暗荡,悄声道:“再不走,等他们完事了,就走不了了。” 黎蕊清醒过来,轻嗯一声。 陈言扶着墙,便要站起来。 哪知道刚起到一半,眼前一黑,陈言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倒,顿时把黎蕊一起压倒在地上。 屋里两人顿时停了下来。 “外面什么动静?”清秀宫女惊道。 那护卫屏着气,惊疑不定地看向窗外。 黎蕊也吓坏了,被陈言压在下面她连跑都办不到,急中生智,学了一声猫叫。 “喵~” 里面两人这才松了口气,那护卫低笑道:“一只野猫,不怕,来,咱们继续。” 听得里面又继续起来,黎蕊才松了口气,一看身上的陈言,一脸痛不欲生。 “陈大人,你怎么了?”黎蕊吓一大跳。 “腿麻……蹲太久了!缓会儿就好。”陈言苦着脸道,感觉双腿像有上万根钢针在里面钻,动一下都难受至极。 刚才两人在窗外蹲着偷看,都看了快一刻钟,黎蕊练武之人问题不大,他哪受得了? 黎蕊这才明白,暗松口气。 “人呢?到底藏哪去了?” 蓦地院子外面又响起了一个女声,清脆悦耳。 屋里屋外四个人,瞬间全都僵住。 “公主,会不会是在这院子里?”另一个女声传了进来。 “你傻的么?这门都锁着呢,难不成他们还能翻墙?”前一个女声没好气地道。 陈言暗叫倒霉。 那声音是从院子前面传进来的,听动静应该就两人,一个是那什么公主,另一个声音陈言居然不陌生,赫然是怜珠的声音! 奇怪了,怎么今儿慈安宫的宫女都跑这来了? “公主所言极是。”怜珠低声下气地道。 “再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那么笨?躲这么明显的院落里面,生怕本公主找不到是吧?”那公主继续道。 “奴婢愚笨,未能让公主尽兴,请公主恕罪。”怜珠不敢反驳。 “算了,先在这歇会儿吧,找半天才找到你一个,皇宫也太大了,捉迷藏一点都不好玩,累死我啦。” “是,公主。” 陈、黎二人面面相觑。 居然不走了? 听这意思,这公主该就是之前那护卫他们口中的菱公主,众人陪着她玩捉迷藏。那护卫却起了色心,和清秀宫女趁机跑这僻静的院子里来亲热。 陈言看向后门的方向,暗叹口气。 那边未必有人,但现在要走也不敢走,不然屋里已经停下来的两人,必会发觉他和黎蕊。 前门外的两女仍在继续说话,基本上就是那个什么公主不停埋怨,怜珠小心翼翼地回答。 陈言听着两女说话,越听越想给那公主两耳光。 说十句有九句不是盛气凌人就是埋怨,怜珠又不敢得罪她,受气包一样唯唯诺诺。 正听着,忽然一阵压抑的咿唔又从屋里传出来。 陈言和黎蕊同时一愕。 “你干什么!小心弄出动静,被菱公主听到了!”那护卫压低的声音带着惊愕传出来。 “不怕,小点声,她们听不到的……”清秀宫女娇羞无限地说了一句。 那护卫也是心里大热,想到菱公主就在院外,随时可能发现这里的动静,那股危机感让他更加亢奋,忍不住慢慢又开始了。 外面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到那清秀宫女如此大胆。 陈言心中暗叫救命,方才看了半晌,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双腿刺麻难忍,没法挪动,身下娇躯软腻,眼中花容动人,鼻端体香盈绕,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黎蕊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不知为何,不但没有半点抗拒,反而心跳更是加快,隐隐期待着什么。 “歇得也够了,走吧,我今儿非得找着他们不可!”外面那菱公主忽然道。 “是,公主。” 听着两女声音渐远,陈言彻底松了口气,挣扎着从黎蕊身上翻下来。 黎蕊红着颊坐起身,不时偷瞥陈言。 惹得陈言心里大动,要不是担心被人发现,真想将她就地正法! “咱们赶紧走。”他感觉双腿麻劲过去,悄声说道。 “嗯。”黎蕊轻应一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便要往后门过去。 孰料两人刚走两步,后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陈言大惊,他们所在之处,从后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他们这里! 第611章 禀公主他们在打架 情急之下哪还有时间多想,他条件反射,拉着黎蕊一转身,扑进卧房淍开的门内。 黎蕊也看到了后门打开,吓得够呛,可没想到他居然拉着自己进了卧房,顿时魂儿都吓飞了。 那护卫和清秀宫女就在这里,进来不找死吗! 但回心一想,她才恍然大悟。 这俩乃是在偷情,必不敢声张,被他们发现总好过被外面的人发现。 但进去后,陈言却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贴着墙边挪向对门的墙角,那里有个柜门半开的衣柜。 黎蕊一愣,看向床边仍在继续的两人。 那护卫听得菱公主已经离开,自然就放开了,此刻已将那清秀宫女换了个面,两人均是背对着他们,居然没发现他们进来。 她反应过来,想不到临危一刻陈言反应竟如此之快,必是进来前便想到了这招,不禁暗感佩服。 若是没他在这,她必是手足无措,僵在外面。 两人慢慢到了衣柜边,从半开的柜门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好在足以容下两人,陈言将柜门一拉,挡住了身形,只留一线缝隙,偷偷看向外面。 黎蕊暗松口气,跟着他从缝隙往外偷觑,只见窗户外面多了两人,其中一个正是怜珠,另一个是个有若冰雕玉琢般的少女,衣着华美,但却鬼鬼祟祟,拎着裙摆小心地溜到窗下。 她瞬间便认了出来,这少女赫然正是方才在外面的菱公主! 和陈言完全不认识对方不同,她跟了唐韵这么些年,皇亲国戚几乎无有不识。 先帝其中一位宠妃,霜妃,在先帝驾崩后,不像其他妃子一般移居后宫深处,而是凭着家里人的强大关系被接出了宫,菱公主便是她和先帝的女儿。 昨日霜妃忽然带着菱公主入宫探望太后,好像是有什么事想求太后帮忙,现在看来应是昨夜在慈安宫留了宿。 窗外两女溜到窗下后,学着陈言和黎蕊先前的样子,蹲在那偷窥里面。 怜珠露出惊容,便要说话。 菱公主却一把捂住她嘴,瞪了她一眼。 怜珠反应过来,赶紧闭嘴,红着脸陪着菱公主朝里面偷窥。 这一切被从柜门缝隙偷觑外面的陈言全收在眼内,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虽然不认识菱公主,但见到怜珠,猜也猜得出那少女身份。 看这架势,肯定是之前她们在外面时,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于是菱公主故意大声说要离开,让那护卫和清秀宫女放心,然后却悄悄找到没上锁的后门,溜了进来,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没想到,进来居然看到她从没见过的奇妙景像,让她不由生出好奇心,观看起来。 看她模样也就十三四岁年纪,比玉公主还小,对男女之事仍然懵懂难明,却也是好奇心最盛的时候。 陈言心中暗叹了口气。 本想赶紧离开,没想到又被逼着看,而且这回比之前距离还近,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好在那护卫战力不强,估计很快就能结束。 “他们在干什么?”窗外的菱公主惊奇地低声问道。 “回禀公主,他们在……在打架。”怜珠哪敢直说,含糊地道。 “打架为何要除去衣衫?”菱公主更是纳闷。 “可能是打热了吧。”怜珠暗叫救命,憋出一句。 “真的?那干嘛韦亮压着她?”菱公主将信将疑地道。 “这,韦护卫是练武之人,惜影自然打他不过,所以落在下风。”怜珠急中生智,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平时觉得自己挺嘴笨的,想不到关键时刻竟能想出这么精彩的应对。 “是么?照你这么说,那惜影叫得这么可怜,岂不是要被打死了?”菱公主总觉得有些不对,睁大眼眸看着里面,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没事,您别看惜影娇弱,可是这种打法,女儿家一向不输男子。”怜珠连忙道。 “真的?那依你这说法,以后若是有贼人敢打我,我只要这样去和他打,便不会有事啦?”菱公主惊异地道。 “啊?这……”怜珠一时语塞。公主的联想能力也太强了吧,这都哪跟哪啊! 幸好菱公主没再追着问,盯着两人的动作,颊上飞起两朵红云。 衣柜内,陈言和黎蕊都颤抖起来。 倒不是怕,而是在拼命忍着笑意。 怜珠也太能扯了! 本来挺美妙的场景,画风一下就变了。 没多久,那叫韦亮的护卫又完了事。 “你怎么这么快?”惜影轻嗔道,秀眉深蹙。她离尽兴还差着一大截,这家伙也太没用了! 韦亮还来不及回答,窗外忽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怜珠,竟然真被你说中了,惜影打赢啦!” 韦亮和惜影瞬间剧震,同时转头看向外面。 菱公主已经站了起来,指着他一脸不屑地叫道:“韦亮你真的没用,竟然输给惜影这种弱女子,还能做本公主的护卫,回头我必叫母亲将你除职!” “菱公主!” 韦亮和惜影同时色变,失声惊呼出来。 完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随我走?”菱公主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韦亮浑体冰冷,看着她带着神情复杂的怜珠朝外而去,猛地一咬牙,抄起扔在一旁的佩刀,沧地一声拔出来,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你干什么!”惜影吓坏了,惊叫道。 却见韦亮冲到院子里,抢前将两女拦着,露出狰狞之色:“公主,这是您自找的!既然被您发现了,就容不得您说出去了!” 怜珠大惊道:“韦护卫,你疯了?!” 韦亮铁青着脸道:“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莫要叫喊,否则我一刀一个,立刻送你们上路!” 刀一抬,架到了菱公主粉颈上。 衣柜内,陈言和黎蕊两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无不惊愕。 这家伙被撞破奸情,竟恼羞成怒,想要灭口?! 陈言心念一转,已明白韦亮的想法。 姓韦的父亲乃是京卫将军韦烈,若是他出了这种丑事,必会牵连家族,连韦烈的官位也保不住! 因此他才铤而走险,反正四下无人,只要将事情做得干净,便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第612章 这个很难跟你解释 院子里,菱公主这辈子没被人拿刀架过,又惊又怒的叫道:“韦亮,你敢对我乱来,信不信我叫太后赐你一死!” 衣柜里,陈言看得简直无语。 这是有多骄纵,她才敢这么头铁? 姓韦的已经逼急了,惹毛了真给她一刀,看她还怎么耍她公主的派头。 韦亮脸一寒,拿刀背猛地在她臀上拍了一记。 “啊!你竟敢打本公主!”菱公主吃痛,捂着臀儿眼泪都快出来了。 “再敢胡叫,便不只是打了!”韦亮寒声道,刀又架到了她脖子上。 “你休想吓得住我!我乃是公主,岂会被你这般凶徒吓倒!”菱公主居然仍不知道收敛,尖声大叫。 “公主,你别叫了!”旁边怜珠见韦亮怒色大盛,慌忙捂住菱公主的嘴。 “你放开我!我绝不会怕他!”菱公主挣扎起来。 黎蕊哪能坐视菱公主出事,身形一动,便要冲出去救人。 陈言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莫要冲动!” 黎蕊低声道:“可公主她……” 陈言悄悄地道:“他现在不会杀公主的。而且这家伙身手不错,你正面交手不一定打得过他,先等等!” 黎蕊疑惑道:“你怎知道他不会即刻杀了公主?” 陈言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这个很难跟你解释,总之你放心,他要杀也是待会儿再杀,现在绝对不会。” 黎蕊大惑不解,却见外面韦亮突然一扬刀,拿刀身无刃处朝着公主后脑猛地敲了一记。 公主嘤咛一声,软软倒下,被打晕过去。 黎蕊瞠然看着这幕,竟被陈言说中了,韦亮被气成这样,居然还是没杀公主! 可他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你疯了!”追到门口的惜影骇然叫道。 “我不疯的话,你我都得死!别愣着,找东西把她们俩都绑起来!”韦亮沉喝道。 “不!她可是菱公主,我不会帮你的!”惜影已经慌了神,叫道。杀公主,那跟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传出去可不只是杀头,那是诛连九族! “反正今日之事,我绝不容任何人说出去,你不帮我,那就只能跟她们一样了!”韦亮杀气腾腾地道。 惜影一震,和同样绝望的怜珠对了一眼,整颗心沉到了底。 她本来只是想靠着对方家族大树,从皇宫脱身,没想变成反贼啊! 可万万想不到,韦亮竟然胆大包天,连公主都想杀!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顺从,找了两条绳子把怜珠和菱公主一起绑好,塞住了嘴,拖进了卧房。 韦亮力大,将院子里一张石桌搬到后门处,将门堵死。 等他回到卧房时,惜影已经将衣物穿了回去,还拿来他的衣物,想让他穿上。 “穿什么穿,反正还得脱。”韦亮却一把推开她。 “啊?你意思是……”惜影懵了。 “要是就这么杀了她们,岂不是暴殄天物?”韦亮看着歪倒在地上的怜珠和菱公主,舔了舔嘴唇,眼透邪芒。 房内柜内,三个还清醒的女子瞬间全都懵住了。 这家伙难道是…… 唯一毫不意外的是陈言。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家伙跟惜影梅开二度,完了事早就耷拉下来,可在胁制住菱公主后,他居然又扬起了一些。 同为男人,陈言哪看不出来这是咋回事?姓韦的对菱公主估计是早有邪念,如今豁出去了,决心要杀人灭口,所以想要在动手前先一偿夙愿。 也正因看出这一点,陈言才敢肯定韦亮不会立刻杀了公主。 不过,这货也真是不自量力。 两战惜影,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他居然还想再另辟个战场,没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儿,一会儿要是战不起来,那脸就真丢尽了! “你真的疯了……菱公主还这么小,你竟然……”惜影脸色惨白,喃喃地道。 “小?不小了。”韦亮邪邪地道,目光落在菱公主身前鼓胀的所在,“再说她未尝过世间最美好的快乐就死了,岂不遗憾?我这是助人为乐!” 衣柜里陈言听得暗骂变态。 虽说大周女子的确普遍早嫁,十六岁嫁人的比比皆是,十三四岁就下聘的也很常见。 但他自己始终很难接受这种事,旁边俩成熟得蜜桃似的妞,姓韦的居然还想打小姑娘的主意? 怜珠脸色惨淡,频频朝惜影使眼色。 惜影却低下了头,没再吭声。 韦亮眼珠一转,手中的刀指向惜影:“去,再找根绳子来。” 惜影吃惊地抬起头:“找来做什么?” 韦亮哼道:“你始终是宫里的人,找根绳子来,我把你也绑住,不然办事的时候万一你给我背后捅阴刀子怎么办?” 惜影惊道:“我可是连身子都给你了啊!” 韦亮哂道:“你当我傻子吗?依了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帮你从皇宫脱身!少给我啰嗦!赶紧的,不然先拿你第一个祭刀!” 衣柜里,黎蕊已经忍不住了,在陈言耳边悄声道:“怎么办?再不动手就晚了!” 陈言眉头大皱。 他眼力何等锐利,方才就发觉韦亮身手不凡,正面硬刚黎蕊未必能取胜。 就算自己用诸葛连弩偷袭,恐怕都很难奏效。 而这院子周围又僻静,不是凤翎卫重点巡视的区域,什么时候能有帮手过来支援,根本说不定。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等那货跟三女中某一人忘乎所以的时候,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这家伙想先动菱公主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黎蕊绝对不可能坐视。 得另想个办法。 他正思索间,外面韦亮已经将惜影也绑了起来,塞住了嘴。 完事后,他按着菱公主的头,在她人中处一掐。 菱公主嗯了一声,悠悠醒转。 随即惊觉自己被绑,不由大怒,挣扎起来。 啪! 韦亮抬手就是一巴掌,搧得她俏脸上掌印赫然。 菱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无法相信他居然敢打自己。 但只过了片刻,她居然又一次拼命挣扎起来。 韦亮对这毫不意外,这位公主殿下生性顽劣,连她亲生母亲霜夫人都压不住她,昔年先帝还在时也拿她没辙,怎么可能挨了一巴掌就老实? 他一声冷笑,抄起刀朝菱公主左眼猛地扎去! 第613章 我只是要她死 菱公主再怎样胆大,也不禁吓得一缩头。 韦亮原本便只是吓唬吓唬她,见这招得逞,手中的刀停了下来,露出得意笑容。 “唐菱啊唐菱,想不到吧?” “想不到,我终于能好好报复你这个小贱人!” “我家三世为将,父亲更是官至京卫将军,功在社稷!” “岂料你竟仗恃自己公主身份,不拿我当人,屡次折辱于我!” “我堂堂七尺男儿,你竟然天天叫我陪你玩捉迷藏?我草尼玛的!” “老子学武一世,将来是要当将军的,上阵杀敌,开疆拓境,陪你一黄毛丫头玩尼玛的捉迷藏啊!” “这也就算了,那日你一时兴起,竟然叫我当众学狗叫,学狗子舔你鞋底!” “这我也忍了,可你居然只因一路边小丫头陪你玩耍,就叫我趴地上当学马儿,让她骑我身上!” “我可是五品护卫,出身将门,你让一青头百姓骑我身上?” “今日,我非把你也好好骑一回不可!不把你弄个生不如死,我特么枉自姓韦!” 韦亮越说越怒,脸上狰狞之色大盛,说到最后上前三把两把,将菱公主身上衣衫撕得七零八落。 吓得她眼泪横飞,拼命挣扎,可被绑得死死的,哪挣扎得脱? 两边怜珠和惜影均脸色惨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对公主行凶。 韦亭看着菱公主的娇躯,双眼放起了光,狞笑着将刀放在地上,双手一把抓着她膝盖,用力往两侧一分。 见状,陈言眼前一亮,是个机会! 然而不等陈言出手,黎蕊再等不下去,怒叱道:“恶贼住手!” 猛地一下推开柜门,扑了出去! 陈言连拉都来不及拉住她,无奈之下,只好也跟着出了柜子。 韦亮万万想不到衣柜里藏了人,但虽惊不乱,反手抄起旁边的刀,迎向黎蕊飞砍而来的利刃。 当! 惊人的交击声中,黎蕊前扑之势竟生生被震停,还向后退了一大步。 韦亮却只是向后微微一仰身,便稳住身子,反杀过去。 怜、惜二女眼见黎蕊出现,绝处逢生,无不大喜。 有救了! 当当当当…… 黎蕊不得不化攻为守,连着挡了韦亮十多刀,边挡边朝后退。 不是她想退,而是她出来前怎也没想到韦亮身手竟如此了得! 不仅刀子快身法活,而且力量奇大,第一刀就将她震得虎口发麻。又勉强挡了十几刀,她终于再握不住刀柄,啪嗒一声,手中佩刀落地。 韦亮哈哈大笑,虚晃一招,引得她躲闪时从右侧一脚狠狠踢在她腰际。 黎蕊痛叫一声,跌向那塌毁的床,被绊得陷倒在床里。 好不容易挣出来,刀刃已到颈边。 黎蕊一僵,哪还敢动弹。 几步外,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这幕。 韦亮这厮实力强得出奇,居然这么快就收拾了她! 他想用诸葛连弩帮忙都来不及! 这货只论战斗力,怕是都能和他纳抚营的四等军士一较高下了。 “原来是皇上的凤翎卫代领大人,今日真是老天开眼,赐韦某一场浮华春梦!我早就想尝尝皇上这些花拳绣腿的凤翎卫,多谢黎姑娘成全!”韦亮认出黎蕊来,眼中更是邪芒大盛。 怜、惜二女直接傻眼。 以为绝处逢生,没想到黎蕊这么不经打,反而把自己给这变态送货上门了。 “韦亮!这里是皇宫禁地,你若敢乱来,休想逃得脱!”黎蕊咬牙切齿地道。 韦亮不由莞尔一笑。 “呵呵,我何需逃跑?” “外面院子里那口井你可瞧见?杀了你们,抛尸井内,再用将泥土碎石填进去,保管没人可以发现你们的尸身!” “到时候我仍是我的五品护卫,被公主逼着陪她玩捉迷藏时,公主忽然失踪,凭我家世,了不起给个失职之罪,回头出去照样仕途无碍!” 黎蕊听得玉容变色,暗暗后悔。 真不该不听陈言的,一时冲动冲了出来。 可她也没想到,这姓韦的武艺竟如此精湛! 怜珠和惜影眼中透出绝望之色。 连她也敌不过韦亮,这下是真的完了! 啪啪啪…… 鼓掌声突然响了起来。 韦亮转头看去,只见鼓掌的正是陈言。 “精彩!非常精彩!”陈言站在地上三女边上,边鼓掌边赞叹,“韦护卫不愧是将门之后,实力非同凡响!” “陈大人过誉了,你没趁机逃跑,才让韦某十分佩服。”韦亮冷笑道。 “韦护卫认得本官?”陈言诧异道。 “陈大人如今红遍京师,我岂能不识?”韦亮冷冷道。 方才他就看到陈言从衣柜中出来,一眼就就认出这个当红的粮事郎中,但却没在意。 他知道这人是个文人,没什么威胁。 加上陈言没有往外逃,而是往菱公主她们那边去的,因此韦亮决意先解决黎蕊。 “认得就好,那本官也不跟韦护卫废话了。”陈言含笑道,反手将诸葛连弩拿了出来,“想必你也不会容我活着离开,咱们开始!” “你又不是学武之人,跟他开什么始!”黎蕊惊呼道。 “你倒是学过武,也没见能挡得下他几招。”陈言哂道,“就好好看本官如何将这变态拿下!” “哈哈哈哈……笑话!”韦亮哈哈大笑起来,“我韦家三世为将,我自幼得无数名师教导,六岁便武场扬名,十二岁在洛都北校场立擂挑战天下豪杰,连败九十人方始落败,十六岁起便未尝败绩!就算是皇上的凤翎卫也不在我眼中,你区区一个文官,拿什么赢我!” “拿什么?”陈言露齿一笑,“凭这!” 手中弩箭倏然一低,指向地上的菱公主。 满屋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良久,韦亮才神情古怪地道:“你傻了吧?我本来就要杀她,你现在想拿她干什么?当人质威胁我?” 陈言从容道:“错,我只是要她死!” 手指倏然一扣,嗖!一支弩箭闪电般朝着菱公主射了出去! 韦亮顿时变色,转身飞扑过去:“你敢!” 他仍未将菱公主给他的羞辱报复回去,怎容她就这么被杀了! 陈言几乎同时暴喝道:“跑!” 黎蕊一个激灵,终于明白他的用意。 陈言不惜亲手杀了菱公主,原来是故意激怒韦亮,帮她脱身! 第614章 凶神恶煞陈大人 眼见韦亮的刀离开了自己脖子,她眼眶一湿,但人却立刻转身朝外飞扑出去! 在此刻之前,她从没想到过,陈言竟然为了救她和帮她逃跑,甘愿自我牺牲! 不用想都知道,韦亮若是追不上她,必会回去杀陈言泄愤。后者虽有弩箭护身,但终究只是个文官,必死无疑! 她这一生,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般后悔。 若不是她冲动地冲出来,岂会落到这般田地,更害死陈言! 但她不能停。 唯有全力逃出去,叫得人来援手,才不辜负陈言的牺牲! 等抓了韦亮,为陈言报了仇,她必会自刎谢罪! 韦亮大惊,连忙刹停,转身去追黎蕊。 跟报复公主相比,黎蕊逃跑的后果可严重多了! 陈言手一抬,弩箭直指韦亮后背,嗖嗖嗖连射三箭! 韦亮万万想不到他竟能一弩连发,听到破风声时,骇然回身,当当两刀挡飞其中两箭,同时一歪头,躲过了第三支弩箭。 陈言也不禁心中暗叫厉害,什么十六岁以后未尝败绩,这家伙看来真没吹牛,这么近的距离,猝不及防下居然无伤挡下和躲过这三击,实力确非小可! “我拖住他,你继续跑!”他继续吼道。 黎蕊眼泪哗哗而落,身形却不带停的,扑出了卧房,朝院墙奔去。 韦亮眼中喷出怒火,瞪了陈言一眼,却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转身再次朝黎蕊追去! 绝不能让她逃出这院子! 嗖嗖嗖嗖嗖! 五支弩箭瞬间飞射而出! 韦亮无奈,只得飞快转身,手中大刀舞得水泼不进,当当当当挡飞四支箭,但最终还是有一支没能挡住,擦着他大腿而过。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护卫所穿的劲服布料结实,这种擦伤完全可以防下,但要命的是此刻他浑身上下光溜溜的,毫无防御之能,直接在他大腿上划出一道约三寸长的血口。 “草尼玛的!”韦亮痛骂一声,蓦地将手中刀朝陈言飞掷过去。 嗖! 刀如闪电,陈言哪躲得开,顿时正中他胸口! 他惨叫一声,双手一把抱住那刀,侧身软软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韦亮没再看陈言,回身望向黎蕊,却见她已经攀上墙头,跳到了墙外,不由面露绝望之色。 “可恶!”他一脚踢穿旁边的门扇,气得暴跳如雷。 虽然成功杀了陈言,但黎蕊逃脱,就意味着这件事必然暴露,不只他要完,整个韦家也完了! 而且他大腿被擦伤,就算追出去,也很难再追得上黎蕊,这事已是无法挽回! 他霍然转头,看向屋内,眼中杀芒大盛。 事已至此,再后悔和发怒也没用,唯有赶紧跑! 赶回家,通知父亲,全家一起逃! 韦亮沉着脸回到屋内,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回去。 穿好最里面的贴身衣物,中层是套头的布甲,他刚刚把那布甲套上头,眼前什么也看不到时,异变突起!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言突然翻过身,手一抬,手弩几乎是贴着韦亮肚子。 嗖! 最后一支弩箭离弩而出! 韦亮完全看不到陈言的动作,但却听到了弩箭扣动的喀声,瞬间色变,勉强向旁边一侧身。 “啊!” 惨叫声中,韦亮朝后连退了三大步,忙不迭地把还没穿上身的布甲扔到一旁,低头一看,那弩箭已经射入他左腰,没入至少三寸! 这还是他反应快极,堪堪偏了偏身子,否则这一下就是直接入腹! 他惊怒交加,霍然抬头,不能置信地道:“你怎会没死!” 陈言已经翻身爬了起来,扔掉没了弩箭的诸葛连弩,狞笑道:“就凭你也想杀本官?下辈子吧!” 一把抄起掉在地上那把刀,凶神恶煞地朝着韦亮杀去! 韦亮剧痛难忍,一咬牙,转身便逃。 虽然伤势不致命,但终究是重创,就算能杀了姓陈的,也必然要多耽搁功夫。 更何况,他到现在仍想不到,姓陈的为何中了他那一刀,竟然没死! 多留一刻便危险一刻,先逃要紧! 陈言杀气腾腾地拎着刀追了出去。 屋内,怜珠和惜影如在梦中,难以相信看到的一切,呆呆地看着两人一逃一追,消失在门外。 什么个情况? 那家伙胸口中了一刀,别说没死,连点血都没出,如此生龙活虎? 而且,连黎蕊都败在韦亮手下,他居然把对方给杀得落荒而逃?! 天啊! 这绝对是在做梦! 半晌,陈言才施施然回到屋内。 受伤的韦亮仍跟猴儿似的,直接翻墙跑了。 陈言追到墙下,看看一丈多高的墙头,又看看被石桌挡住的后门,麻溜地放弃了继续追。 反正那家伙受了重创,而且衣衫不整,想从皇宫逃出去的可能性极低,等宫里的御卫和凤翎卫抓去吧! 怜珠和惜影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地唔唔作声。 陈言没理她们,径直走到菱公主面前。 两女这才记起菱公主,无不色变。 方才陈言竟然把她给杀了! 但仔细一看,两女长松一口气。 只见那箭的箭尾从菱公主腿间露了出来,原来并没有射在她身上,而是穿过她腿间射进了地板。 菱公主自己早就陈言对着她射箭时,便眼前一黑,吓晕过去,软倒在地。 陈言将她头扳过来,对着人中一掐,菱公主嘤唔一声,慢慢地睁开双眸。 “公主莫怕,你没事,还活着。”陈言安慰道。 菱公主茫然看他,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陈言正要再说话,忽然一愣,目光投向她两腿间的地板。 “咦?怎么潮的?” 菱公主一愣,低头一看,瞬间羞得满面通红,忙不迭地并腿,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记忆潮水般涌回来,她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方才陈言那一箭,把她吓坏了。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居然失了禁! 陈言也反应过来,尴尬地道:“那啥,下官什么都没看到,公主您忍着点,我给您松绑。” 第615章 公主你真是欠收拾 拿刀割断了绳子,陈言几下给菱公主松了绑,又扯出她嘴里塞的布条,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差点没命,但这趟立了大功,这公主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 回头到皇上面前一禀,奖赏大大的! 哪知道菱公主甫一挣脱,蓦地抄起此前黎蕊掉在地上的那把刀,呀呀一声娇呼,朝着陈言一刀砍去! “卧靠!原来你真疯了!”陈言顿时色变,条件反射地朝一旁一闪,险险避过! “狗贼!本公主今日便杀了你!”菱公主红着眼,左一刀右一刀,胡乱砍击,一副非要把陈言置之于死地的模样。 一旁的怜珠和惜影看傻了眼。 这又是何状况?! 唯有陈言先反应过来,暗叫糟糕。 这少女刚才昏迷得早,没有看到他杀退韦亮的过程,只知道他射了她一箭,以为他想伤害她! “公主你先停一停,听我解释啊!!” “我是好人,不是坏人啊!” “公主你别冲动,这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卧槽你还砍?你能不能听点人话?” “我去!你这是逼我!” 陈言一开始还想解释,可见菱公主完全没理会自己,不禁恼了,闪了几刀,抓着个空隙,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扭。 “啊!痛!” 菱公主顿时吃痛,松开了手,那刀掉在了地上。 陈言怒火中烧,将她猛地掀翻在地,一只手死死按着她,另一只手探过去把刚才从她身上解下的绳子,三两下把她双手反绑在身后,这才退开两步,骂道:“不是要砍我吗?来啊!再砍啊!我特么治不服你个疯子!” 菱公主脸蛋涨得通红,在地上叫骂道:“你等着!敢伤害我,我绝饶不了你!回头禀明皇上姐姐,要你的狗命!” 陈言火气冲头,寒声道:“忘恩负义是吧?我今天非好好收拾收拾你不可!” 菱公主尖叫道:“我才不怕你!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陈言面容狰狞起来:“呵呵……杀你?太天真了!我今儿便叫你瞧瞧,什么叫生不如死!” 旁边怜珠和惜影仍是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突然之间,内斗起来了? 待到听得陈言最后这几句,两女顿时大骇。 使不得啊! 奈何仍被绑着,两女纵然再怎么咿唔出声,也无济于事,气头上的陈言根本不理她们。 菱公主哪会任他宰割,两条腿飞也似地狂踢。 陈言瞅准时机,一把摁住她的腿,又拿布条重新将她嘴塞住,然后一手揽着她的脖子,另一手提拎着她的腿,就那么将她直接提了起来,转身出了屋子。 怜、惜二女眼见着两人到了外面,陈言像扔破麻袋一样把菱公主扔进了草丛中,然后扑了下去。 二女不由对视一眼,露出一个不约而同的惊恐眼神。 这家伙难不成发起火来,竟跟韦亮一样,要对公主施暴?! 被半人多高的杂草遮挡,两女再看不到陈言和菱公主的具体情况,只见草叶不时蔌蔌摇晃,声嘶力竭的咿唔声不断传来。 过了一会儿,陈言张狂的笑声从草丛里传出:“哈哈哈哈……叫你还敢恩将仇报!回答我!还敢不敢?” 一阵低泣声传来。 “噢,忘了你嘴塞住了。现在回答我,还敢不敢乱来!” “不,不敢了,呜呜……” 屋内,两女心中一沉。 认识菱公主这么久,还从未见她如此温顺过! 带刺的玫瑰,经历了暴雨的摧残后,终究只能垂蕊耷瓣,顺从于无法抵挡的力量…… 陈言从草丛中站了起来,重新落入两女的视线。 “这才乖嘛。”他笑眯眯地道,“来,绳子已经解开了,自己起来。” 草丛里安静了片刻。 陈言笑容消失,脸色一沉:“没听到是吧?” 这几个字一出,呼啦一下,菱公主飞快地爬了起来,冰雕玉琢般的脸蛋上全是控制不住的泪水,正哗哗而落。 “哭,就知道哭!再敢流半滴马尿,信不信再来一回!”陈言皱眉道。 “我不哭了!”吓得菱公主朝后退了一步,慌忙抬手擦掉眼泪,那副惊惧惶恐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乖,来,咱们回屋。”陈言抚了抚她头顶,一脸慈爱,完全看不出刚刚对菱公主施过暴的样子。 菱公主拼命忍着泪水,双颊潮红,乖乖转身踉踉跄跄地回了屋。 进了屋,陈言将另外两女身上的绳缚解下。 “陈大人!你糊涂啊!”怜珠扯掉嘴里的布条,第一句话就是哀叹。 “啥?”陈言一愣。 “菱公主何等金贵之躯,你岂能做出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你就完了!”惜影也扯出塞嘴的布团,叹了一句。 虽说被他救了性命,两女均十分感激。 可干出这种事,只怕他性命难保! “咳,你们看到我干啥了?”陈言眼珠一转,反问道。 “这……”两女一怔。 要说看,她们确实没亲眼看到,毕竟草丛遮挡了视线。 “所以嘛,你们想太多了,本官其实啥也没干。”陈言两手一摊。 “但你们方才在草丛里……”惜影惊愕道。 “菱公主腿脚不适,本官替她揉按了一番,帮她舒筋活血而已。”陈言转头看菱公主,“对不对啊,公主?” 菱公主一个哆嗦,拼命点头。 陈言笑呵呵地道:“看,连公主都承认了,所以你们千万别胡猜,一切跟你们想的不同。本官赤胆忠心,怎可能做出对公主殿下无礼之事呢?” 两女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们。 公主殿下分明是怕到了极点,不敢说实话!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娇呼声:“就在这里面!门被堵住了,只能翻墙进去!” 众人一听这声音,无不大喜。 黎蕊的声音! 看来是她找到了附近的御卫或者凤翎卫,赶来救人来了。 第616章 皇上,他羞辱我! 不多时,四十多人翻墙而入,杀气腾腾地将卧房堵住。 陈言连忙迎出去:“诸位莫要冲动,那狗贼已经被我所伤,逃走了!公主和宫女都安然无恙,请诸位立刻封锁皇宫,别让姓韦的那厮逃了出去!” 来者半数御卫半数凤翎卫,带头之人正是黎蕊。 陡然见到陈言从屋里出来,她檀口大张,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 “陈大人,您没……没死?!”她惊呼道。 “区区毛贼,岂是本官的对手?”陈言挺了挺胸。 黎蕊简直没法相信,上前摸了摸他脸,仍觉得像是在做梦。 “这,这怎么可能……你那么弱,他那么强……”黎蕊喃喃地道,仍觉得不可思议,双手从上摸到下。 “我真不是鬼!黎姑娘你别摸了!哎!”陈言眼见她双手顺着自己脸、脖子、胸膛、肚子等一溜捏摸,转眼就要摸到自己腹下,吓了一大跳,赶紧退开两步。 “天啊!你真的还活着!”黎蕊终于确信是真,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哭道,“我还以为你死定了!呜呜……” 陈言有些尴尬,试着推了她两回,没推动,只得作罢,任她哭泣。 院子里,众人无不愕然对视。 至于吗? 尤其是同是凤翎卫的诸女,更是瞠然。 黎蕊虽说性子温和,但一向是外柔内刚,那双眸子就跟铁匣似的,平时牢牢锁死,几乎从不让哪怕一滴眼泪滚出来。 现在居然因为陈言没死,就哭成这样? 半晌,黎蕊才缓过那股激动,不好意思地推开陈言,擦了擦哭红的眼睛,道:“大人,对不住,是黎蕊失态了。” 陈言看看自己被眼泪湿了个透的胸襟,叹了口气。 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练武不会让女人的泪腺退化…… “大人,您是怎么从那狗贼刀下逃得性命的?”黎蕊定了定神,大惑不解地问道。 陈言抬头看她,有些无语。 合着她这耳朵是一点没长啊! “什么叫逃得性命!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啊,是我把那家伙打成重伤,要不是他跑得快,我又要保护菱公主,岂容他逃脱!”他挺起胸膛正色说道。 “这怎么可能!连我都不是他对手,您在他面前还不跟小孩似的?”黎蕊惊道。 “莫要把本官和你相提并论,我可是身经百战,生死关上都不知道闯了多少回。一个五品的护卫而已,岂是从四品的本官的对手?”陈言撇撇嘴。 黎蕊听得哭笑不得。 这是官品的事吗! 不过事情紧急,她连忙转身吩咐众人,一边封锁皇宫,一边组织人手分散去追捕,同时派人去知会太后和皇上。 好不容易几个人合力将后门的石桌搬开后,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菱儿!我的菱儿在哪?” 随着那惶急的担忧之声,几个身着华袍的身影快步而入,当先一人约在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焦急,却不失雍容华贵之态。 “母亲!” 一直乖得跟鹌鹑似的菱公主陡见这贵妇,登时哭着跑了过去,扑进她怀里。 陈言连问都不用问,这贵妇必然是先帝的宠妃,霜妃。 不过先帝驾崩之后,除太后依照国仪从妃子封号太后外,其余妃子均撤去封号,如今只能以“夫人”相称。 他定睛看了看,暗赞一句。 先帝也太懂挑女人了,这霜夫人和太后一般,不仅仍是华颜仍驻,容貌动人,而且比太后还要年轻,估计入宫时年龄比较小,皮肤看着凝脂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把,试试手感。 菱公主虽然稚气仍盛,但已经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现在看来妥妥的遗传自她母亲。 “女儿啊!可担心死母亲了!”霜夫人也哭了起来,抱着女儿哀泣不已。 后面两人快步过来,正是太后和唐韵,见到菱公主无事,均松了口气。 太后显然对菱公主也是颇为疼爱,也上前去,叫人拿了件袍子裹住菱公主娇躯,和母女二人抱着泣泪不已。 “陈卿,到底发生何事!”唐韵喝道。 陈言连忙上前,将整件事的经过禀明。 当然他和黎蕊为何来这,他给含糊过去了,只说是黎蕊有事向他请教。 而惜影之事,他也没说,毕竟知道这事的不只他一个,何必自己做恶人?让菱公主和怜珠去当这个恶人吧! 唐韵听完,龙颜大怒:“岂有此理!韦烈怎会有这么个儿子!来人!即刻将韦烈给朕召入宫,朕要当面问他,为何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陈言有点同情韦烈。 没事生这么个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过回心一想,韦亮竟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多半是韦烈给骄惯的,同情他干毛啊,活该! 身边凤翎卫依令而去后,唐韵看向陈言,道:“陈言,你这次立下大功,朕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朕这妹妹已遭毒手,说吧,你想要什么赏……” 话刚到这里,那边菱公主突然一转头,叫道:“皇上姐姐!这个恶贼羞辱于我,您快把他抓起来!” 这话一出,众人一下愣住了。 陈言脸色微变。 这丫头眼见有人撑腰,胆大起来了! 霜夫人最先回过神,惊异地道:“菱儿,他怎样羞辱你了?” 菱公主眼泪哗哗而落,泣道:“他……他方才差点一箭射死我,而且还……还把我摁在那边草丛里……把我……把我……呜呜……” 众人无不大惊,唐韵更是惊怒交加,喝道:“陈言!你到底对菱公主干了什么!” 陈言深吸一口气,坦然道:“回禀皇上,臣救下公主后,不料公主竟反而恩将仇报,提刀想要杀了臣。臣这身子骨,皇上您是知道的,手无二两力气,险些就被公主给冤杀了!” 众人无言。 方才还在那吹自己打败韦亮多么英武了得,这会儿手无二两力气了?合着一个人两副身子骨是吧? 不过同时也是大感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两边都在说自己吃亏? 菱公主胀红了脸,叫道:“你……你胡说!” 陈言正色道:“微臣绝无半句虚言,不信皇上可问怜珠和惜影两位姐姐。” 唐韵转头朝一直站在旁边的怜、惜两女喝道:“你二人过来!” 第617章 她还是个孩子啊 射箭的事,陈言方才已经解释过,是为了让韦亮分心,实际上菱公主也没有受伤,唐韵并不打算计较。 但羞辱之事,必须查清! 两女慌忙近前跪下。 “方才陈言所说之事,是否属实?”唐韵问道。 “是,确实属实。”怜珠慌忙道。 “你胡说!本公主那明明是自卫!他解开我绳子,不知道还要怎样污辱我,我自然要防备啊。”菱公主急叫道。 “你且莫要说话。”唐韵喝了一句,回头再问怜珠,“那公主所言的羞辱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怜珠和惜影面面相觑。 陈言在皇上面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们哪得罪得起? 但菱公主身份尊贵,她们同样得罪不起。 怜珠唯有一咬牙,道:“当时公主要砍陈大人,啊不,是要防备,陈大人就把她的刀夺了,将公主双手反绑,然后就出了屋子。之后的事,我等就没看到了。” 唐韵秀眉一扬,看向菱公主:“陈言是在何时羞辱你的?” 菱公主哭道:“他把我塞住了嘴,绑出了屋子,扔在草丛里,然后脱了我的袜子,拿狗尾草挠我的脚心!” 院子里瞬间完全安静下来。 挠脚心? 一个个原本想着既然是羞辱,那自然牵涉到男人和女人在生理层次不可描述的亲密接触。 结果是挠脚心? 接触是接触了,但这个离不可描述的层级未免有些远了吧? 半晌,霜夫人才迟疑道:“只是……挠脚心?”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向最为溺爱,一听女儿受辱,恨不能立马将陈言给剁了。 可从怜珠的描述来看,女儿肯定是拿刀砍人了的。 跟砍人相比,这挠脚心造成的杀伤力过于不值一提。凭这想要治陈言的罪,怕是办不到。 菱公主眼中透出恐惧之色,用力点头:“对,一直挠,挠了好久好久好久!” 太后神情古怪地道:“挠脚心有这么可怕么?” 菱公主身子一个哆嗦,想到当时的情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菱儿从未经历过如此酷刑,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又挣不脱,嘴塞着也没法笑,好几次都快断气了!太后,您可要为菱儿做主呀,把这个陈言拖去斩了!” 今日之前,她也不觉这有什么。 今日之后,她宁可死,也绝不再让任何人挠她脚心! 之前众人没来时,她就因此不敢违逆陈言,现在有这么多大靠山,她非要让陈言死不可! 唐韵诧异地看向陈言,陈言正色道:“公主所言是真,臣确实那么做过,但并不是为了报复。菱公主活泼可爱,纵然想要杀了臣,臣也无法对她产生半点恶感。可为了她的将来,不得不狠下心,小施惩戒。” 霜夫人细眉挑起,冷冷道:“这都什么无赖之语!菱儿她还是个孩子啊!就算一时孩童秉性,有些玩闹之举,如何便定了她的将来?难不成陈大人幼时便不曾做过一些嬉闹之举?”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当然有过,但臣幼时那么做之后,通常就会有一顿饱打。您若认为该将公主饱打一顿,那臣立刻自认做错,恭请霜夫人亲自惩戒公主。” 霜夫人一时语塞,心中恼怒之极。 自小她对菱公主就是沾根手指头都怕弄疼了她,打她?那怎么可能! 但陈言这番话软里藏硬,生生挤兑她,她怎忍得下这口气? 心念一转,她转头对太后道:“太后姐姐,您听听这位陈大人好大的威风,竟然还想打菱儿!” 在她想来,太后一向最喜爱菱儿,必会为其出头。 纵然不能定个大罪,定个小的为女儿出口气也是好的。 菱公主更是暗喜,跟母亲同样的心思。 太后疼她有如亲生女儿,岂会让她吃亏?就像今儿她闲得无聊,小作了一番,结果太后便把身边亲信的一群宫女派来陪她玩捉迷藏。 太后看看陈言,迟疑道:“这,动粗终究不是太妥当吧?” 陈言眉头一皱,沉声道:“太后所言甚是,臣处置不当,那便引咎辞官,就此还乡!” 太后吓了一跳,连忙道:“哀家不是这个意思,陈大人莫要多想。菱儿确实也颇为顽皮,适当教养教养,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霜夫人和菱公主同时傻眼! 太后居然向着这姓陈的?! 唐韵开口道:“行了!一点小事闹这么大做什么,眼下先抓捕韦亮要紧。” 霜夫人和菱公主更是傻眼! 连皇上也向着姓陈的?居然把这事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菱公主气得不行,看向陈言,却见陈言也正朝自己看来,还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她又气又急,张口便要叫。 “皇上!恕臣直言,此事绝非小事!” 菱公主一愣,看向陈言,他居然抢先一步开了口! “为何?”唐韵蹙眉道。 陈言挠脚心这招着实是损,既没伤痕又没深入接触,很难追究。 加上也确实是菱公主有错在先,她又不可能处罚自己这个任性惯了的同父妹妹,所以本想把这事揭过,没想到陈言居然还不肯罢休。 “菱公主乃是一国之公主,代表的是帝室的脸面。” “她被人所救,不但不报恩,反而恩将仇报,甚至还要斩杀她的恩人!” “这种事知者甚多,若是传出去,那帝室颜面何存,天下百姓必会诟议纷纷!” “臣恳请皇上,为安天下人之心,为全帝室之令名,对菱公主严加管教!” 陈言一脸诚恳地道。 菱公主面色铁青,怒叫道:“你什么东西,也敢叫人管教我?本公主用不着任何人管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不到你来胡说八道!” 陈言没看她,对着唐韵恭敬地道:“听到菱公主这几句,想必皇上更明白为何臣有此提议。” 唐韵秀眉深蹙,没有说话。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多任性,她太清楚了。 玉公主也很任性,但知书达礼,明了是非。她的任性只是不管俗事,不是肆意妄为。 可菱公主却大不相同,自幼既不肯读书识书,又不肯学习女红,这也罢了,还自小目无他人,看谁不顺眼,从不给面子,轻则叱骂,重则殴打,这次居然还砍陈言! 第618章 公主的新老师 偏偏这个小祖宗极受先帝和太后的喜爱,令她更是一直肆无忌惮。 凡知道她的人,无人不为她头疼,见她出现都要躲着走。 以前幼小还好,如今快十四了,还是这样,成天除了嬉闹玩耍什么都不干,若是放到外面去,那就是一个小流氓! 过得两年该谈婚论嫁,到时候哪家儿郎看得中她?就算真嫁娶了,她这脾气,只怕未来夫妻关系也很难和谐。 因此,为她的将来深深担忧的霜夫人,这次才带她入宫,想请太后帮忙,为女儿请个有能耐的先生,好好教导她。 原本是希望请唐韵曾经的老师黄良阁,霜夫人自知请不动这位朝廷文臣之首,便想请太后帮忙。 但太后却一直拖着没答应帮忙。 原因无它,太后心知如今黄良阁必心中记恨自己没全力帮他赶走陈言,就算她去请他帮忙,只怕也很难成功。 “我说话怎么了!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公主!”菱公主高声叫道。 这会儿有人撑腰,她谅陈言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收拾她,哪会客气? “行了!菱儿莫要再说了,皇上自有定夺。”霜夫人也有些挂不住面子,忍不住制止道。 “我偏要说!你不过是个外臣,凭什么管我皇室之内的事!”菱公主却没给自己母亲面子,指着陈言尖叫,“你等着!就算皇上姐姐不收拾你,总有一天我也会教你明白,惹恼本公主是什么下场!” 陈言毫不动怒,却听得心里直摇头。 这丫头真是除了长得好看外再无一处优点,尤其是那脑子,跟摆设似的。这会儿还不停叫嚣,这不自找没趣吗? 果然,唐韵听得这一句,脸色瞬间一寒,喝道:“够了!” 她还在这,唐菱就敢威胁朝廷命官,她要是不在这,那唐菱是不是就敢再次抄刀砍陈言? 真如陈言所说,不严加管教不行! 菱公主对她还是有几分惧怕,只得悻悻地闭上嘴。 “到现在你仍不汲取教训!” “你可知若你真砍杀了陈言,有何后果?” “他如今负责南境粮灾之事,若他身亡,你害的将是南境无数百姓!” “平时你恣意妄为也就罢了,今日关系社稷江山、黎民百姓的大事,你仍这么不知轻重!” “朕决定了,自今日起,便为你指个严师,必须严加管教!” 唐韵寒着脸道。 霜夫人吃惊地重新打量陈言。 这年轻人竟然如此重要? 同时也隐隐明白过来,为何皇上和太后会向着陈言,事关天下,唐韵是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偏向耍小脾气的菱儿的。 不过也挺好,她正为女儿难以教管的事烦心,皇上亲自动手替她解决这烦恼,自然更好。 菱公主满心不服,忍不住叫道:“我才不要老师!” 唐韵愠道:“你想抗旨?” 霜夫人吓坏了,连忙捂住女儿的嘴,道:“皇上息怒,菱儿一定好好接受老师的教诲,不知道您要为她指定哪位大儒呢?” 唐韵看了看太后,太后瞬间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眼眸一亮,欣然道:“陈大人不就正是个最合适的人选吗?” 院子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霜夫人和菱公主均吃惊地看向陈言,陈言则微露愕容,来回看着太后和皇上。 他是想让菱公主吃点苦头,可没想自己来啊!他现在就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整治这野丫头? “我不要!”菱公主色变尖叫道。 “太后此言甚合朕意,陈卿,此后便由你做菱公主的老师,务要将她导回正轨。”唐韵却道。 “这,皇上,陈大人他如此年轻,做人老师是否不太合适?”霜夫人连忙道。 她是想教好女儿,不是让女儿去受罪,菱儿跟这陈大人闹这么僵,回头肯定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呵,霜姨不必担心,陈言乃是学富五车之人,当今天下,怕也很难找到几个能与他媲美之人。”唐韵从容道。 “什么?他?”霜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言。 大儒她见多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年轻的! “雪苑居士如今正重金募人补缺的那首长诗,霜姨上次曾与朕说过,甚是钦佩作诗之人。”唐韵指着陈言道,“原作之人便是他。” “什么!”霜夫人大吃一惊,绝难相信唐韵所言。 她闲时无聊,也爱写些诗辞排解心绪。不久前她听说了雪苑居士重金募句的事,还曾想自己试着补一些。 可真正补起来后,她才发觉自己诗力竟是如此匮乏,所补之句与原诗相比,真如渺萤之于皓月,难以相提并论。 想不到,原诗作者竟是这个怎看都不像文坛大豪的陈言! “这事就这么定了,陈卿,你没意见吧?”唐韵看向陈言。 陈言皱皱眉,看了看菱公主。 菱公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粉拳紧捏,朝他比划了一下。 不用问,那意思肯定是他要敢答应,就绝不放过他。 他双眉一扬,道:“臣谨遵圣谕!” 菱公主脸上血色尽失,一跺脚,眼泪哗哗而落,转身奔了出去。 霜夫人赶紧带着几名护卫追了过去。 唐韵转头道:“就这样罢!” 两刻钟后,御书房。 京卫将军韦烈进入后,立刻双膝跪地,长拜在于:“罪臣韦烈,向皇上请罪!” 来时他已听说了经过,吓得魂飞魄散。 谋杀公主,甚至还意图侵犯和侮辱,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哪怕是世代为将的韦家,也承受不起! 唐韵缓缓道:“韦将军,韦亮何在?” 韦烈惶恐道:“臣听说他仍在皇宫内,实在不知情。” 唐韵轻哼一声,道:“他已不在皇宫内。” 韦烈大惊抬头,色变道:“什么!” 唐韵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封锁皇宫,但却仍然晚了一步。 韦亮在事情还没扩散开时,便打晕了一名御卫,换了他的衣服拿了他的腰牌,逃离了皇宫。 当时皇宫仍未封锁,守门的御卫还没接到抓捕他的命令,根本无从阻拦。 “他若逃出去,必会回家。”唐韵冷冷看着韦烈,“你可知包庇他,会有什么后果?” 第619章 太后身边的内鬼 “臣教出这种畜牲,实在是死罪!”韦烈惊道,“但臣确实没见过那小畜牲,若是他敢回家,必会将他绑来,向陛下和菱公主请罪。” “我给你三日时间。”唐韵寒声道,“朕会派人随你回府,你自己不许离开家门半步,但须派人找回他来,否则,便莫怪朕不念你韦家旧功!” “臣多谢皇上宽恩!”韦烈惶然拜倒。 唐韵轻轻摆了摆手。 韦烈这才敢退出御书房匆匆去了。 待他离开后,黎蕊才忍不住道:“皇上,您就这么相信他没有包庇那狗贼么?” 唐韵淡淡地道:“你可知道,他方才为何听说儿子逃出了皇宫,神情如此惊急?” 黎蕊茫然摇头。 唐韵平静地道:“因为他清楚,若是韦亮逃走,届时唯一能保住的,就是他这个儿子。而若韦亮不逃,被朕抓获,他能保住的,却是整个韦家。” 黎蕊隐约明白过来,迟疑道:“那皇上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么?” 唐韵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追究必然要追究,但韦家世代为将,立功无数,朕不能为一个韦亮,就诛他韦家九族,只能小惩大戒。当然,前提是他将儿子给朕送来,否则,那将是另一回事。” 同一时间,慈安宫。 陈言辞别了太后,朝宫外走去。 方才太后将他叫来,详细询问了经过后,还安抚了他。 陈言清楚,太后是怕刚刚修复的关系又给毁了,不过这件事跟太后没啥关系,他当然不可能记恨。 他再三向太后保证绝不计较、并且日后必会将菱公主导入正轨后,太后才算安下心,又赐他糕点美酒压惊。 陈言虽对那所谓的“美酒”不感兴趣,毕竟大周的酿酒技术着实不咋样,但又不能拒绝,只好将就着吃了些,这才离开。 快到宫门口时,一道身影忽然闪了出来,拦住了他。 陈言定睛一看,已知对方来意,不动声色地道:“惜影姐姐,不知拦我何事?” 来人正是惜影。 方才在那院落内,她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自己的厄运到来。 和韦亮亲热,光是这件事,就已经足以定她重罪! 可没想到的是,怜珠固然没提这事,菱公主也因为一直注意力在陈言身上,根本没想到这茬去。 剩下知情的两人,黎蕊和陈言,也同样没有说出来。 直到太后带着她、怜珠和陈言回宫时,她仍感觉像在做梦。 怜珠和她情如姐妹,因此缄口不言,黎蕊有可能是因为同为女子,对她怜悯,可陈言没有半点理由包庇她才对。 因此好不容易等到陈言要离开,她才赶紧过来拦他,想要说个清楚。 不然这件事悬在那,她怎么也安心不下。 “陈大人,可否私下一谈?”惜影软语央求道。 “行啊。”陈言没有拒绝。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左右无人之时,惜影直接跪了下来:“大人不杀之恩,惜影永生难忘,自当为牛为马,以报大人恩德!” 陈言莞尔道:“哈哈,惜影姐姐不用给我戴大高帽,你也是可怜人,我不会说出去的。不仅我不会说,而且我可保证黎蕊姑娘也不会说。此外,我也会让菱公主闭上嘴。” 惜影吃惊地抬起头:“大人为何对惜影如此之好?” 她自知陈言绝不可能是贪图她身子,可抛开这一层,她实在是不知道陈言有什么理由这么帮她。 陈言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除了这些,我还可答应你一件事,便是未来会设法帮你从皇宫脱身。你该知道,此事对我来说,虽然不易,却并非办不到。” 惜影一震道:“大人!”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索要什么回报。我之所求,只是希望将来若太后身边有什么和我相关的重要之事时,惜影姐姐能帮我一把。” 惜影恍然大悟,断然道:“大人大恩,惜影万死不足以报!大人请放心,此事请交给奴婢,必不教大人失望!” 陈言看着她喜孜孜地离开,长吁一口气。 方才跟着太后离开那院子前,他就找了黎蕊悄悄说了几句,说了替惜影隐瞒之事。黎蕊连个犹豫都不带,就断然答应,她这边不是问题。 怜珠那边不必他插手,仅剩的就是菱公主。 正好要“教导”她,他连个毛都没齐的小丫头都搞不定的话,还叫什么陈言? 一个举手之劳的恩情,就能换来一个宝贵的内鬼,简直值到了家。 有了惜影这内鬼,以后太后这边有什么异常,将不再是问题。 回到陈府,陈言刚进门就见一群丫环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 “啥事这么热闹?”他好奇地上前问道。 “见过大人!”众女见到他,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咦?大管家怎么也在这?”陈言见人圈之内,郑妍正一脸郁闷地靠坐在一株桃花树下,理也不理自己,大感惊奇。 “要你管!”她没好气地道。 “岂有此理!本官可是你的主人,竟敢对我如此无礼!”陈言大怒道。 “主人?”郑妍抬起头,俏丽的脸蛋忽然露出笑容,霍然站了起来,慢慢捋起袖子,“看来几天没动手,大人是有些皮痒了!想做我的主人?行啊,打得过我,我便认你做主人!” 众女来回看着两人,默契地退到了一边。 陈言惊道:“你干什么!你可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喊人了!站住!你敢动本官,信不信本官以后都不回来了!我离家出走!” 众女无不轻轻掩唇,忍俊不禁。 真没见过哪家主子,被自家管家吓得拿离家出走相逼的! 郑妍嫣然一笑:“离家出走?行,让我先打一顿,然后亲自送你离家出走!”说着挥着粉拳便要冲过去。 陈言连忙道:“要打可以,但先把这东西吃了,不然打坏了浪费。”将手里的东西往她一递。 郑妍一下停了下来,愕然看着他手里的油纸包,鼻端随即嗅到一阵阵糕点香味,登时双眸大亮,忙不迭地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好一块块杏花糕。 第620章 伤人,实在是伤人! 郑妍大喜,立马抄起一块,猛地咬了一大口,顿时长出一口气,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周围众女不禁愕然。 这也太好收拾了吧! “好不好吃?”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郑妍塞满了嘴,说不出话,却用力点头。 “还打不打?”陈言又问。 郑妍飞快摇头。 “这下没不开心了吧?”陈言再问道。 郑妍愣了一下,这才恍然。 原来大人是见自己心情不好,故意逗自己开心的! 心里一暖,她却瞪了他一眼,退回桃花树下,一口一口地吃着杏花糕,神情间已经没了之前的郁闷。 “谁来跟本官说说,大管家为何不开心?”陈言放心下来,转头看向众女。 “大管家银子没啦。”吟霜赶紧答道。 “怎么没的?多少银子?”陈言诧异问道。 “大管家又去雪苑补诗,又亏了二两银子进去呢。”一个丫环叽叽喳喳地抢过话头,“前前后后,她已经亏了八两银子啦!” “补诗?她还会写诗?”陈言一时愕然。 众女你看我我看你,忽然神情有些尴尬。 “其实不只是大管家,我们也或多或少亏了一些银子进去。”吟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什么?”陈言懵了。 今儿他才听说雪苑诗题的事,怎么原来自己府里这些丫环居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参与进去了? 好一会儿,他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府里这些丫环,以前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基本上都学过诗辞歌赋类的东西。本来平时娱乐活动就少,吟诗作对简直是她们的常规解闷项目,所以多少都有些功底。 而且以前多是在自己家中,没什么一起研究诗文的对象,写得多了往往都觉得自己这方面挺强。 所以一听说雪苑那里有为诗补缺的事,忍不住便想试一试。 但参与补诗不是白给的,凡想参与者,每一句均要给一两银子的参题银。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阻挡不了众女的热情。 一两银子搏十两银子,怎么都值! 而且听说缺的诗句非常多,万一搏的不只十两,而是二十两、三十两…… 毕竟人人都可能是天选之人,万一是自己呢? 然后就被残酷的现实无情鞭打。 府里丫环轮番去试,少的试了一次就收手,多的有试了三次的。 规则是由十位大豪审评,只要其中有六人点头,便可入围,奉还原本的一两参题银,另外还馈报十两银子。 丫环们最多的一个,才赢得两人点头! 大多数都是只有一人点头,甚至没人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言听得乐了,“这么简单的手段,你们居然……哈哈哈……” 当时他还有些疑惑雪苑居士为何不直接来找他,毕竟他是原作者。 现在一听这规则,他立马恍然大悟。 这个雪苑居士,居然还是一把赚钱的好手! 这种手段放到他前世,都有一批上当受骗的,更何况民智未盛的大周? 见到回报率这么高,自然人人踊跃,却不想这事其中大有可操作的空间,十位大豪受雪苑居士邀来,肯定是受了好处的,当然要帮着雪苑居士。 更何况这些丫环也就是入个门,在这方面确实实力也不够,输了银子不奇怪。 郑妍别看现在跟他这做事,以前出身非同一般,在诗歌方面也是有些底子的,估计也是好奇地去尝试了一下。 但是她和别的丫环不同,她头铁啊! 而且相比其他丫环,她银子也足,一次失败不甘心,于是试第二次、第三次……一口气就试到了第八次。 “为几两银子,至于这么郁闷嘛。”陈言笑着摇摇头。 “大人,其实银子还好,大管家主要是受不得那气。”吟霜吞吞吐吐地道。 “这事还能受气?”陈言听得糊涂起来。 “方才不是说么?咱们姐妹去的时候,有时能得一位大豪点头,有时能得两位……”吟霜低声说道,怕被郑妍听见。 “她总不至于一个点头的都没有吧?”陈言隐隐有些猜到了。 “大管家是八句诗,加起来都没一个点头的。”吟霜悄声道。 陈言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哈哈哈哈…… 不过这样还能补八句,她这头也真不是一般铁! “但这还不算什么,”吟霜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关键是今儿她又去试了一次,结果一位大豪当场把她的诗句给撕得粉碎,还骂她侮辱诗,然后雪苑居士将她给禁了,不准她以后再去补诗。当时把大管家气得!要不是我们几个姐妹死命拦着,大管家已经把雪苑给砸啦!” “扑哧!”陈言再憋不下去,笑得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伤人,实在是伤人! “你还笑!”郑妍怒道,连糕点也不吃了。 “不笑不笑,我替你出气!”陈言忍着笑道。 “怎么出?总不能真去把他家给砸了吧!”郑妍没好气地道。 “简单,你附耳过来。”陈言招了招手。 郑妍精神一振,立马起身,小跑过去,听着陈言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眼睛一下亮起来。 “太好了!我立刻去办!”听完,她兴奋地叫道,转身跑了。 “大人,您究竟想了什么法子帮大管家出气?”一个丫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陈言神秘一笑。 人人都说雪苑居士是个雅人,连皇上都说他是个雅痴。 现在看来,这家伙就是个打着雅痴旗号赚钱的商人。 而且颇懂营销之道。 像是雪苑诗会,说好听点大家文人共赏的盛会,说白了其实就是他故意炒作起来的一个ip。 而“十金一句”这种点子,更是绝对会引爆京城话题的炒作手段,估计也没少请水军帮忙宣传。 平时的话,他倒不介意别人做这些生意。 但这次雪苑居士居然是拿他的长诗来做文章,蹭他陈某人的热度,那就怪不得他插手了。 “大人!有消息了!” 张大彪快步而入,走到陈言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片刻后,陈言眼睛一亮,道:“很好!照计划做好准备,今夜我必要搞清楚那家伙究竟弄的什么鬼!” 守在哈里赤那边的丁简派人带回消息,王子向公孙城提出的见面要求,后者真的答应了下来! 第621章 全副武装 时间为今晚天黑后,地点则在城外一处府邸,益王届时将在那里和哈里赤见面。 而且公孙城还给哈里赤送去一个消息——益王或许会和他商谈一个更进一步的合作。 这让陈言有了些兴趣。 公孙城改变计划,莫非是因为通元寺出事,想让哈里赤的人替代? “还有一件事,林广传回消息,意娘所说的几则消息,已得到了确认。”张大彪再道。 “是真是假?”陈言精神大振。 “全部属实!”张大彪重重地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 “当然要!”陈言喜笑颜开,“宁王送本官的大礼,不笑纳怎行?” 宁王想安排意夫人进入陈府,故意给了她几个消息,让她来取信陈言。 宁王生活奢侈,可说是京城之最。 但奢侈生活压根巨量银子的支撑,凭他自己的封邑,并不足以满足他的需求。 因此他只能另寻办法。 最赚钱的自然是经商,但做买卖这个事他办不到。 身为王爷,要是被人知道他居然经商,必会成为他人笑柄。 大周士农工商,等级依次而降,商人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这种观念尤其在权贵之家,最为明显。 幸好,他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获取巨量的钱财。 那就是权。 虽然不参政,但王爷身份让他在官府各衙门都能说得上话。 若是谁遇到什么麻烦,只要备足了银子找他帮忙,几乎都能解决。 意夫人带来的几个消息,是宁王爷曾经帮过的人之中的几个,其中有商人,也有官员。 他们几个人最少的一个,都送了宁王八万两银子,最多的一个送了二十一万两。 这几个人的共同点,便是全部都曾经犯过重罪,按律当斩。 但在宁王的帮助下,他们全部保住了性命,重罪变轻罪,而今基本都已经刑满释放。 他“救”过的这类人多不胜数,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多远走多远,甚至还有出了国、远离大周的。 其中有少数则因为各种原因,留在了洛都,这几人便是其中一部分。 意夫人说,只要派人以宁王使者的身份去找他们,这些人都十分惧怕当年之事暴露,向他们索要钱财没人敢不给。 之所以她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宁王自己隔段日子,便会派人去找他们要钱,从来没人敢拒绝。 这些绝密消息,宁王身边都没几人清楚。 之前送小王爷去青山县前,陈言曾经将此事向他确认,结果这厮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爹还有这些秘密,可见宁王对此事有多重视。 现在为了取信陈言,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甚至为了保证陈言能够拿到钱,他还将当年收钱和救人的经过所有相关细节全部告知了意夫人,让她转达。 到时候若对方怀疑陈言派去的人不是宁王的人,那就把这些没有第三方知道的细节透露一些,对方绝不敢不信。 对这些逃脱了大周律制裁的人,陈言没半点心理障碍,既然宁王想牺牲他们,那他自然乐得赚一笔外快。 “那卑职即刻派人前往!”张大彪立刻道。 “对了,这几天本官晚上给你放两个时辰的寝假,你每晚都去找她,好好让她爽一爽,知道吗?”陈言再吩咐道。 “啊?为啥?”张大彪有些疑惑。 “让那女人觉得你在乎她,也让她越来越信任你,觉得你对她完全信任,这样她将来才会无条件相信你透露给她的消息,懂?”陈言双眼微眯,“她是个重要渠道,将来若有必要,可以方便咱们向宁王透露咱们想要他知道的消息。” “高啊!大人真是高瞻远瞩,卑职真是拍马不及!”张大彪恍然道。 “你要能及得上本官,那现在就是你坐本官的位子了!行了,去罢!”陈言摆摆手。 “是,大人!” 等张大彪下去后,陈言才回到卧房,将外衫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防弹衣,只见胸口正中处有个明显的凹痕。 再仔细一看,外面的藤丝断了好几根,中间层的树皮都破了,里面的金属薄片也有明显的凹痕。 “这家伙,力气还真大!” 陈言也不禁咋舌。 之前韦亮那一记飞掷,威力强得惊人。防弹衣虽然成功挡下了它,但结构也遭到了破坏。 自从研究出防弹衣后,除了纳抚营的军士外,陈言还从未见过任何人能一刀将防弹衣毁坏到这种程度。 好在里面的衬里有很好的减震效果,不然那股震击之力都能让他受点轻伤。 如今韦亮逃脱,不出意外,为了整个韦家,韦烈必会全力找寻自己这个儿子。 可以肯定的是,韦亮仍未离开京城,各处城门都贴上了通缉官文,他又有伤在身,必须找个地方休养恢复。 但韦烈对这儿子该有了解,后者可藏身的地方必然大量减少。 可以说,韦亮已被逼至绝境,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会干出什么来很难说,必须多做点防备。 在府内,安全性自然有保证,陈府周围都有纳抚营军士二十四小时盯着,任何外人靠近都休想避过。 但陈言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一旦离开,就有可能遇到危险,还是要小心。 陈言脱了损坏的防弹衣,到衣柜内重新翻了一件未穿过的防弹衣穿上,又将备用弩套也翻了出来,固定在后腰上。 之前对付韦亮,他首次将诸葛连弩用到所有箭枝全部耗尽,这次索性配装上两把。反正连弩套加诸葛连弩也没几斤重,影响不大。 装备完毕后,陈言想了想,又在衣柜里暗格里翻出一个特制的靴囊,在靴子上配装好,接着再翻出几件东西,塞进靴囊内。 这几件东西他除了在研制成功时试过外,从未在实战中用过,到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多点备招总是好的。 穿着妥当后,陈言沉吟片刻,从暗格里又找出一双靴子,替换了此前穿的普通靴子。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入夜之后,哈里赤坐着马车,出了京城。 为了避免对方认不出他来,他又换上了那身乞蕃国的经典服饰,全身上下套了个严实。 第622章 誓约之吻 卡娜玛和另外三名胡人也换回旧衫,一同随行。 哈里赤其余的手下,则作为人质,仍被关在那宅子里。 陈言和张大彪也穿上胡服,遮住面容身形,充作哈里赤另两个护卫,跟哈里赤同车。 张大彪负责驾车,陈言单独和哈里赤待在车内,道:“为何不带上胡力?万一你们语言不通怎么办?” 哈里赤挺了挺胸:“简单的,大周语,本王子也懂得,何需翻译?” 陈言一想也是,哈里赤在语言方面确实进步飞快,而且每天都在跟胡力学习和练习。前几天他和哈里赤交流时,还只能多用词语和短句,如今长一些的句子后者也能明白一些了。 只要不涉及复杂的谈论,当无问题。 “王子不知道去过哪些国家?为何没和他们合作呢?”陈言换了个话题。 “陈大人或许不信,无人愿意,助我。”听到这话,哈里赤苦笑起来。 “乞蕃国矿产的价值,他们难道不知?”陈言有点惊讶。 “当然不是,人人都想要,我手上的矿山。”哈里赤叹道,“但没人愿意,得罪未来国主。” 哈里赤此前去过的国家,不少人对他手上的矿山感兴趣。但如果帮助他,就意味着要和乞蕃国内那些更有优势的王子敌对。 万一哈里赤输了,到时候新主继位,哈里赤那十二座矿山便有可能被新主抢夺,帮他等于毫无好处。 而要命的是,照眼下这形势来看,他输掉这场帝位争夺战的机率,远远大于赢下的机率。 因此他一路过来,一个愿意给出承诺的国家都没有。 听完哈里赤的话,陈言彻底明白了为何张移和他一谈后,他立刻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实在是山穷水尽,有人权势大些的人肯帮忙,都像救命稻草一样,他不死命抓着才叫奇了! 说起来,娄明昌父子该感谢他陈言,否则若他们要是真的从哈里赤那里得到采挖权,回头也没法采挖,只是白白浪费讨好巴结哈里赤的银子。 甚至有可能还要吃大亏,毕竟他们均没有强大的武装力量作后盾,去了乞蕃国搞不好还会被别人收拾。 “那本官要恭喜王子了。”陈言露出灿烂笑容。 “恭喜?”哈里赤一呆。 “你即将获得一个比益王靠谱百倍的盟友,这个盟友掌控大周所有兵力,远比阴谋已经暴露、却还不自知的益王实力强横。”陈言顿了顿,再道,“并且绝不会让你参与任何会让你丧命的叛乱,还能赦你帮助逆贼的罪行。” 哈里赤微微一震,双目亮了起来。 “你说的,莫非是……贵国皇帝?”他颤声道。 陈言微笑着点头。 “你是说真的?”哈里赤激动起来,“她愿意,帮我?” “坦白说,皇上原本并不愿意掺杂到贵国的内务中,”陈言正色道,“但本官力劝她,陈明利害,皇上最终同意。” “多谢陈大人!”哈里赤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陈言,学着大周礼节行了个揖拜礼,“您的大恩,我哈里赤,永世不忘!” “当然,也多亏皇上睿智英明,换了其他那些目光短浅之辈,就算本官舌绽莲花,也很难说得动他们。”陈言笑道。 “确实想不到,这么多男人的皇帝,反而不如,贵国的女帝,更有魄力!”哈里赤感叹道。 对比一路过来的经历,他感受太深刻了。 初闻大周皇帝是个女子时,他也颇为瞧不起她。 乞蕃国的女子地位低下程度,比大周还要严重得多,让女人做皇帝简直不可想象。 但现在,他的看法有些改变了。 益王终究只是个王爷,他能不能成事还很难说,可唐韵却是实打实的大周皇帝,手中掌控大周所有兵力! 有她相助,自然成功的机率更大! “当然,王子也该明白,皇上身为一国之帝,不能只凭一时意气行事。”陈言话锋一转,“要劳民伤财不远万里去帮您,还得有些能让群臣和百姓信服的理由。” “陈大人,有何条件,请尽管说!”哈里赤不笨,立刻道。 “王子这么直接,本官若是还拐弯抹角,未免就有些可笑了。”陈言沉声道,“事成之后,我大周要拿到贵国一半的矿山采挖权!” “一半?”哈里赤一震。 “王子不必急在一时,您还有些时间考虑。待今晚见过益王之后,再回复不迟。”陈言连忙道。 “不必考虑了!”哈里赤猛地露出决然之色,“一半,总比没有,要好!” 没唐韵的支持,他必败无疑。 不仅成不了国主,连自己手上的十二座矿山,也极大可能会失去。 而且,未来很可能要过着一辈子被人追杀的日子! 相比之下,手握国内一半矿山的控制权、派人追杀他人的日子,显然要好太多了! “王子真是少见的聪明人!就这么说定了!”陈言大喜道,“回头我再拟定详细的文书契约!” 哈里赤哈哈大笑,突然一伸手,捧住陈言的双颊,大嘴隔着缠头布便朝陈言嘴上亲去。 “卧槽你这个变态!”陈言完全没想到对方毫无征兆地突然性骚扰自己,惊呼一声,一把把他推开,“你干什么!” “噢,这是我们乞蕃国,表示绝不反悔的,誓约之吻。”哈里赤非常认真地道,“乞蕃神,会赋予,神圣的,约束力。” “我是男的啊!”陈言一脸黑线地道。 “这是,不分男女的,纯洁之吻!”哈里赤还想往他凑,“陈大人,好朋友,值得本王子的吻!” “绝对不行!王子真要亲了本官,咱们的合作就吹了!”陈言哪可能答应他,被男人亲,那还不如让他死! 蓦地—— 嗖! 咄! 车内两人瞬间一静。 陈言反应快了一步,瞬间听出第一声是劲箭破空的声音,第二声则是箭矢击打在车厢厢壁上的声音! 有敌袭! 下一瞬,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连串而起! “啊!” 惨叫声陡然而起,随即张大彪喝道:“大人小心!有埋伏!” 第623章 移动堡垒 哈里赤色变道:“什么!” 陈言二话不说,一探身在前面车厢内壁上连着操作了几下,转眼将车窗上的防护铁皮关上,又从车顶上掀下一块铁皮,将车门也一并堵死。 “这是什么?”哈里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忙碌。 “没什么,一点防御措施。”陈言淡定地道。 刚说到这,马儿惨叫声传来。 陈言皱了皱眉。 拉车的两匹马没有防护,这下是完了。 听外面的动静,埋伏者数量颇众,箭矢的数量一轮至少有五六十支,意味着对方至少都有五六十人。 以张大彪的能耐,不必担心被箭雨射击的问题,因此陈言只要护住自己和哈里赤便可。 好在他这辆超级马车随时可以化身装甲车,便让对方见识见识什么是划时代的战争装备! 这些箭簇铁制的利箭,射穿一般马车的车板问题不大,但面对他这做了全身覆盖式铁皮内嵌,甚至还暗藏了防护车门和车窗的马车来说,就算被连射上万箭,也不会伤到车内的人。 外面传来各种胡语喊叫声,但很快便在疯狂的箭雨声中化为惨叫。 哈里赤泪水滚滚而下,每一声惨叫他都听得出是谁,赫然来自他在外面的胡人护卫! 等到数轮箭雨过去,哈里赤哭成了个泪人儿。 他的护卫无一幸免,全部罹难。 最后一声惨叫是女子之声。 卡娜玛也没能幸免,纵然武艺高强,在乱箭之下终究还是抵挡不住! “谁!到底,是谁!我必会,替你们,报仇!”他嘶声泣叫道。 箭雨声停了下来。 陈言将车窗上的铁皮推开一线,向外面看去。 他们此时是在驰道上,左右都是树林。 夜空无月无星,光线极暗,全靠马车前面挂的防风油灯照明,可视范围只到周围两丈左右,再远便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隐约的树影。 地上掉满了被撞折的长箭,哈里赤的四名护卫全部倒在地上,其中三人被射成了刺猬,只有最后中箭的卡娜玛中箭少些,左腿上中了一箭,想要挣扎起身。 陈言默然不语,目光扫过地面,粗略一算,至少有上千支长箭。 对方射击了大约二十轮,准备相当充足。 “大人,对方从林子里杀出来了!”张大彪的声音传进来。 “多少人?”陈言问道。 “不少于百人。”张大彪夜视眼神极佳,扫视一圈,大概报了个数。 “游战罢。”陈言淡淡地道。 “是!”张大彪沉应一声,离开马车,主动扑进左侧树林,迎向那边杀来的埋伏者。 沧! 佩刀离鞘,连刀带人化为夺命恶鬼,扑入人群内! 陈言转头看向哈里赤,见后者仍哭个不停,暗忖难怪他在国内没多少支持者。 临战光顾着哀痛自己护卫的丧命,这种人当大领导大局早晚玩儿完。 “王子!王子!”他唤了两声,见哈里赤仍在哭,猛地一抬手,啪地给了后者一记耳光。 哈里赤被打得一愣,抬头看他。 “危机当前,哭有何用!卡娜玛还没死,帮我把她搬上来!”陈言喝道。 “什么!她还,活着?!”哈里赤一震。 车外,卡娜玛痛得浑身冷汗浸透,但仍扶着车厢艰难地爬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终究百密一疏,没能完全挡下对方最后一轮箭雨,左大腿中了一箭。 虽说有软甲护身,箭矢射入不算太深,但已足以将她的战力削减过半。 看着杀入来袭人群的张大彪,她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惨叫声不断传来,他像入了羊群的恶狼,接连斩杀敌人。 天啊! 箭雨狂袭之下,他竟然毫发无伤,还能义无反顾地反杀过去,这都什么样的可怕人物! 还有这辆马车,方才她就震惊地发觉,这车和普通马车大不相同,箭矢竟然无法射穿,这让她松了口气,至少王子性命无虞。 不过张大彪杀了十来人后,在对方形成包围圈前便冲进了林子深处,消失不见。 对方至少有三十多人追了进去,其余人等仍朝着马车冲来。 卡娜玛深吸一口气,扯去外衫,随手扔在地上,眼中露出决死之色,握紧了手中的刀。 就算是要死,也要多杀几人! 王子,保重! 对方转眼便离马车不到五丈。 卡娜玛一咬牙,正要冲过去。 马车车门突然打开,陈言跳了下来。 “你干什么!快躲进去!”卡娜玛大惊,叫了一声,叫完才反应过来对方听不懂自己的乞蕃语。 “上车!”陈言也喝了一声,指了指车上。 卡娜玛一愣,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手势还是看得懂的。 “卡娜玛!快上来!”车上哈里赤惶急的叫声传来。 “不!我是王子的护卫,该当和同伴一样战死沙场,保护王子的安全!”卡娜玛叫道。 “你死了,谁来保护我?”哈里赤急叫道。 卡娜玛又是一愣,犹豫了片刻,终于一咬牙,拖着伤腿挪了过去。 车上哈里赤拉,下面陈言推,加上她自己忍着剧痛使力,好不容易才上了马车。 “快进去!”陈言见她上了车,连忙也爬了上去,推着她躲进车厢内,又将车门关上锁死。 扑来的埋伏者只慢了一步,两人跳上车辕,大刀照着车门狂砍而下。 当当! 两声金铁交鸣,两人没想到那门如此结实,发力过狠,手中的砍刀被反震而回,脱手飞了出去。 “靠!什么门这么结实!”一人惊愕道,感觉手都被这一下反震震得发麻。 “管它什么门,砸!”车下一人喝道。 众人立马动作起来,不只砍门踹门,还对着马车周围叮叮当当地砍撞起来。 车内,陈言将上下另两道门栓卡上,这才长松一口气。 哈里赤和卡娜玛紧张地看着周围,无不冷汗暗渗。 砍击声、踹击声、撞击声……不断从马车四面车厢传来,甚至有人跃上了车顶,试图从上面破开车厢保护。 但车厢仍稳稳当当,没有破开。 “用不着太担心,让他们先砍一会儿,想要把车厢弄破,没个把时辰办不到。”陈言冷静地道。 两人不由看向他。 “但,迟早会破,不是吗?”哈里赤担心地道。 第624章 活好心善陈大人 “你这一看就是没练过武的。”陈言撇撇嘴,“你知道在砍不动的硬物上砍是什么感觉吗?用不着三下,你手腕就会被震痛;砍个五下,基本上就握不住刀了,砍击力量会大减;硬撑着砍十下,你整条胳膊基本上就废了,没个把时辰恢复不过来!” 这马车内的铁皮防御层,是以青山县冶炼厂最新一版的材料制成,哪怕只是薄薄一层,也能扛住普通制式军刀的砍击数百记,更何况这车上铁皮还是加厚的,就算对着同一点狂砍,没个上千下也破不开。 更好的办法是砸开,但这周围没有什么大石等物,砸不太现实;换成踹击或者撞击,也基本和砍差不多,最多十来下就得换人。 除非对方随身带着攻城锤之类的重型攻坚武器,那这马车坚持不了多久,可只要脑子正常,都没人会在埋伏一辆马车时带上那些攻城的玩意儿。 而久久未破,对对方心理会造成很大影响,对方会不会坚持下去都成问题,更会拖慢对方破开马车的时间。 因此陈言估摸着,对方被张大彪吸引走了三成,剩下约七十来人,凭这点人想要破开开马车,没一两个时辰办不到。 听完陈言的话,哈里赤惊奇地道:“你这辆马车,好特别!” 来前他本来是想坐自己的马车,但陈言却坚持坐这一辆,现在看来,真是无比明智的选择。 陈言当然不是知道有人会埋伏,只是习惯性谨慎一些。毕竟这里不是青山县,没有满地的衙役和军士保护,不小心点怎行? “但是,没人救援,咱们照样难逃一死啊!”哈里赤仍有些担心。 现在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足够对方想办法了。 “呵,也得他们有命杀咱们。”陈言微微冷笑。 “这话,何意?”哈里赤惊异地道。 “王子不用担心,先好好休息休息吧。”陈言却转移了话题,“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明里只有张大彪同行,但既然要出城,他怎可能只带一名护卫? 暗处,还有十二名军士潜随保护。 区区百来人,就算正面硬刚,也休想刚得过他手下这些军士,更何况在这密林环境下,特种部队最能发挥战力,借助环境和天色的掩护,使用游击战术,要做到无伤击溃对方也并不是不可能!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外面张大彪带人将对方收拾掉。 “什么,更重要的事?”哈里赤愣了一下。 “亏你还自诩对手下的人重情重义,她的伤你不管了?”陈言指了指蜷在地板上的卡娜左大腿,长箭仍嵌在那里,鲜血不断从伤创处渗出来。 “对对对!怎么办?”哈里赤有些手足无措。 看他那模样,陈言就知道指望不上了。 不过无所谓,车内本就备着药膏和纱布等物,急救他也是经验丰富,治疗个把外伤问题不大。 “裤子,脱!”陈言对着卡娜玛道。 “你!我不!”听完哈里赤的翻译,卡娜玛本来苍白的脸一下浮起红晕,断然道。上回被搜身,对方的不老实还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当着这家伙的面脱裤子! “你可要想好,不脱我就只能把你裤子剪开,回头治完你就没裤子穿了。”陈言没好气地道。 “卡娜玛,陈大人是好心,脱吧!”哈里赤一想也是,劝道。 “王子!他不是好人!”卡娜玛叫道。 “行了!本王子现在是命令你,脱!”哈里赤见她腿上鲜血还在渗流,急了。 卡娜玛委屈之极,无奈之下,只能放下手里的刀,吃力地解起腰带。 陈言趁着这时间,翻出剪刀,将箭杆大部分剪掉,只留下一小截。 半晌,卡娜玛才艰难地脱掉了裤子,露出雪白修长的双腿。 然后就愣住了。 她身上的软甲是连体的,不仅裹住了上身,下面还是类似短裤的设计,一路保护到大腿根往下五寸左右的地方。 原本这样设计是为了保护住身体躯干主要部分,但现在却有些尴尬。 那箭直接射穿了软甲大腿上的部分,想要处理伤势,软甲便必须一起脱下来! 可这是连体的,要脱得全脱,上面的也得脱掉! “还愣着干什么?想等血流光了再治?脱!”陈言不耐烦地道。 卡娜玛没辙,只得慢慢除去衣衫,解开软甲侧面的绳扣,羞涩地将软甲脱下。 霎时车内春色尽溢,看得陈言都有些呆了。 哈里赤虽说和这个女护卫相处时间也不短了,但也是头一回见着她这模样,同样有些懵。 卡娜玛羞涩难当,躺在床上,双手上下遮挡,挡住最羞人的两处。 啪! 陈言一巴掌打开卡娜玛遮挡下面的左手,冷冷道:“这是治伤,不是上床,你手挡着我怎么处理!” 卡娜玛听着哈里赤的同声传译,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知道确实如此。 那箭射得不是位置,贴近腿根处,她手挡在那想拔箭都办不到。 可这会儿她全脱了个干净,不挡一下,岂不是让对方看个精光? 更要命的是,哈里赤还在一旁帮忙劝她,甚至居然还把她双手一起抓住。卡娜玛又羞又气,不敢反抗,只能无奈地收回手闭上嘴。 心里已经将陈言骂了千万遍,等她伤好之后,一定要挖了他眼睛,砍了他双手! “你也把眼睛闭上,没事别瞎瞧,人家女儿家会害羞知道吗?”陈言朝哈里赤瞪去一眼。 “对对!”哈里赤急忙闭眼,心里肃然起敬。 这位陈大人还真是活好心善,别看态度凶巴巴的,但有一手治病疗伤的好本事,还能顾及女儿家的自尊心,真是难得! “你干什么!”卡娜玛忽然惊呼道。陈言这厮居然强行把她的腿给强行扳开了! “废话!不这样,怎么给你处理箭伤?”陈言板着脸道。“卡娜玛,别乱动,听陈大人的,治伤要紧!”哈里赤闭着眼叫道。 卡娜玛几乎快哭出来了,但却死命憋着。 忍!现在先忍住! 回头治好了伤,再跟这家伙算账! 第625章 不好,有毒! 陈言取出麻沸散,让她喝了一些,又给她腿上抹上一些。 完事后,他将一个纱布团塞进卡娜玛嘴里,道:“咬着这个,以防万一,别一会儿痛得咬了舌头。” 卡娜玛听着哈里赤的翻译,眼都瞪圆了。 这下好了,连话也不能说,万一这家伙在她身上揩油占便宜,她岂不是只能憋着? 她哪可能答应,一张嘴,把纱布团吐了出来,叫道:“休想!” 哪知道她刚吐出来,哈里赤摸索着把纱布团又给捡了起来,塞进她嘴里,劝道:“陈大人说得有道理,你咬着要好点。” 一边说,一边还怕她又吐出来,居然还把她嘴捂住。 卡娜玛都快哭了。 王子到底是站谁那边啊,怎么还帮着这无耻的家伙! 陈言准备妥当,长吁一口气,沉声道:“开始了!” 车外,一群蒙着头脸、只露出眼睛的埋伏者,豁出吃奶的力气围攻马车,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带头者一脑门子黑线,简直无语。 没听说对方有这么辆厉害的马车啊! 众兄弟们的刀都卷刃了十几把,硬是没把马车砍破! 本来顶多半个时辰的活儿,这下好了,看这架势怕是要拖成好几个时辰。 “哥,我有个办法。”旁边一个瘦削的男子突然道。 “说!”带头者沉着脸道。 “前面二十里外,有条河,咱们把这车拖到那边,扔河里,保证里面的人死得透透的!”瘦削男子道。 “你傻的啊?这车的马都被射死了,怎么把车弄过去?你扛过去?”带头者骂道。 “这……”瘦削男子一时语塞。 他们来时并没有骑马,想换两匹都不行。 他转头看看身边的兄弟,琢磨起来。 要不叫几个兄弟充当马儿,把车拉过去? 但二十里地,要拉过去未免有点…… “阿江他们追那个车夫,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带头者转头看向林子里,眉头大皱。 “再派几个兄弟过去瞧瞧?”瘦削男子立刻道。 “赶紧的!”带头者不耐烦地道。 那个车夫身手着实了得,居然突破了重围,还杀了他们十来人,实力非同一般。不把那货解决,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瘦削男子连忙点了二十人,派他们追向林内。 就在这时,车内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惨叫:“啊!” 众人一愣,停下了动作。 带头者喝道:“愣着干什么!继续给我破!里面的人在给那女人拔箭,用不着……” 话音刚落,车内那惨叫声消失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软腻的呻吟声:“啊……唔……噢!”还夹杂着一阵飞快的胡语,以及不时忍不住的低笑声。 众人又是一愣。 带头者也愣住了,仔细一听,怎听怎觉得这声音像是男女干那事时的动静。 他越听越是大怒。 草他娘的! 自己一大群人在这围杀他们,他们居然闲到在里面整那调调?根本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在这一行,他们可说是一等一的顶尖,竟被人这般蔑视,简直奇耻大辱! “砸!给我使劲砸!”带头者暴跳如雷,狂吼道。 本来他只是要杀对方,但现在他改了主意。等砸破了,他非得把对方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可! 车厢内,哈里赤仍闭着眼,苦着脸揉着大腿。 方才拔箭时,虽然有麻沸散帮忙,卡娜玛仍痛得死死抓住他大腿,掐得他大腿上的肉都像快掉了一样,忍不住一声痛叫。 原本捂着卡娜玛嘴的手也赶紧收回来,拼命将她那只手扳开。 “啊……你快住手……你干什么!唔……” 卡娜玛趁机吐出了嘴里的纱布团,仰躺在床上,喘息着,伸着手想要推开他,可刚才内服外敷了麻沸散,她哪还有多少力气?根本推不开! 陈言理都不理她,脑袋盯着伤口。 那箭入肉不算太深,拔出来时没太费力,而且出血量也不算多。 但拔出箭后,陈言盯着她伤口瞧了一眼就惊呼一声“不对”,竟然一嘴凑了上去,大力吮起! 卡娜玛差点没疯! 但她这会儿连振起身都艰难,根本无力抗拒,只能任由陈言施为,那一阵阵酥痒难忍的感觉,让她不由呼吸加快,变了声调。 这家伙,绝对是借着治伤在占自己便宜! 陈言吸满半嘴血,就松开嘴吐到一边,然后埋头又继续。 就这么重复了十几次,他吐掉最后吸出来的鲜血,仔细看了看,这才放下心,用烧烫刀子烫合伤口,给她消毒,又抹上药膏,再拿纱布为她缠好。 “差不多了!” 方才处理箭伤时,他还有些庆幸。 幸好箭入得不深,没到骨骼和大血管,否则若是像青鸢当初中箭那么深,他也只能干瞪眼。 但箭拔出来后,他就发觉伤口处周围的血液,颜色特别深,甚至有点发黑。 要说血液氧化,这也没几分钟时间啊,没理由氧化得这么快。 当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箭簇上抹了毒! 再一看卡娜玛的脸色,竟然青中隐透黑色,他再无疑问,这箭上绝对抹毒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他当机立断,立刻着手为她将毒素吸出来。 最后一口吸出来的鲜血已经基本是正常颜色,毒素就算还有残留也不多了,该不会影响她的性命。 至于已经顺着血液流进她身体的那部分毒素,只能看她造化了。 “你……你无耻……我还是未嫁之身,你……呜呜……” 本来坚强的卡娜玛也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陈言反正也听不懂,没理睬她,把衣衫裤子全给她穿了回去,这才对哈里赤道:“王子,可以睁眼了。” 哈里赤这时才缓过大腿上那疼痛的劲儿,睁眼见卡娜玛哭得这么厉害,吓了一跳。 她当他护卫不是一年两年了,还从来没这么哭过。 “陈大人,你方才,对她……”哈里赤忍不住问道。 “箭上有剧毒,我冒着中毒身亡的风险,帮她把毒吸了出来。”陈言一边说一边从暗柜取出一瓶水漱口。 “什么!”哈里赤大惊,看向陈言吐在地上的鲜血,这才明白过来,大感惭愧。 自己方才竟然还有些怀疑陈言在占卡娜玛的便宜,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626章 吞噬之林 “陈大人,你为何,要为她,冒这般大险?”他羞愧又震惊,脱口问道。 他自己要是知道得把毒吸出来,自然没问题,毕竟他和卡娜玛关系不同。 可陈言和卡娜玛不但没什么关系,甚至卡娜玛还屡次骂他,这样都冒着性命之险相救,未免让人想不通。 “你我同舟共济,自然该患难与共。再者,我也算个大夫,医者仁心,岂能坐视伤者身亡?”陈言长叹道。 “陈大人,你是,真正的,好人和朋友!”哈里赤感动之极,脱口道。 “有王子这句话,我就算真的因为卡娜玛中毒而死,也无憾了!”陈言诚恳地道。 事实上他是心中再三斟酌过的。 事实上毒物要侵入人体,主要靠血液传输,但他嘴里没有伤口,而且一吸出来就立马给吐了,危险性极低。 真有那么危险,他咋可能帮她?他又不是大傻子,非得牺牲自己不可。 只不过这个事,让他有点失望。 当初听卫菡说,唐韵曾经为她吸出大腿根上的伤毒,当时想的时候还挺香艳的,可真正吸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生血生肉包在嘴里的感觉,让他差点没恶心得想吐,哪还有多少精神去感受香艳? 不过好在哈里赤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帮了这个忙,倒是提升了哈里赤对他的观感,对将来双方的合作必有好处。 床上的卡娜玛却像没听到一样,还在边哭边叫喊,只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寂然,变成了轻微的呼噜声。 却是麻沸散效力完全发挥出来,将她送入昏睡状态。 哈里赤见卡娜玛保住了性命,十分开心,但一想他们现在的处境,又唉声叹气起来。 这样下去,对方破开车厢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陈言看穿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王子听听外面。” 哈里赤错愕道:“听什么?外面没什么声音啊。” 陈言重重地在他肩头一拍,带血的手顺势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没声音,不奇怪吗?” 哈里赤愣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 对啊! 方才震天响的砍击、踹击等声响,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外面传来的隐约说话声,充满惊疑。 “差不多,该结束了。”陈言淡淡地道,眼中微芒闪掠。 片刻之前。 车外的带头者正听着车里那旖旎的动静,突然惊觉不对,喝:“停!” 所有人连忙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他。 带头者惊疑不定地转头望向林子里。 旁边那瘦削男子疑惑道:“哥,你听啥呢?” 带头者沉声道:“林子里的动静,没了!” 前面三十来个兄弟追过去,半晌没消息;后面这二十来个兄弟过去,居然又没了动静。 这趟为了保险,他带出来百来人,这会儿已经只剩半数。 仿佛那林子能吃人一样! 不该啊! 方才他们就是藏在林子里,以暗待明,杀了哈里赤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这会儿感觉一切反过来了?自己变成了在明处,对方在暗处! 众人被他说得一愣,无不惊疑不定地看向林内。 带头者当机立断,道:“这车走不了,先不必管,留十个兄弟在这看守便成。其余的兄弟,全部跟我进林子!” 片刻后,马车边只剩十人,其余人等消失在林内。 众人握紧了刀,紧张地看着四周。 忽地,马车上传来动静,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车门打开,陈言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扫视他们。 众人一呆,旋即大喜。 没想到对方居然自己开了门,这下发了! 哈里赤跟在陈言后面探了个头,见外面还有这么多人,顿时色变,一边往回缩一边惊道:“快回来!关上门!” 车下一人狞笑道:“哈哈!来不及了!”手中刀一扬,便要朝陈言双腿砍去。 陈言却已先一步,猛地一脚踢在他喉咙处。 那人一声惨叫,捂着喉咙朝后退去,手里的刀都掉了。 众人一愣,朝他喉咙看去,只见他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 “怎么回事!”一人惊呼道。 “他靴子有鬼!”另一人大叫起来。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陈言脚尖上冒出一截雪亮的刃尖,上面还带着血珠! “本来是给姓韦的准备的,不过送你们也一样。”陈言微微冷笑,前脚掌用力朝鞋底一点踩下,同时将刀尖在车辕上一抵,那约两寸长的利刃登时缩回鞋底。 这双靴子的底子比一般靴子厚上了两厘米左右,内中暗藏一个弹簧机关,可随时将利刃弹出,样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招他还是跟电影里学的,以前只在练习的时候用过,靠着他从小练球练出来的灵活脚法,使得颇为得心应脚。 那货也算是倒霉,成了他这一招的首杀。 “草你娘的!砍他!” 有人狂叫道,挥着刀冲了过来。 陈言双手早已反摸腰后,两把连弩登时取出。 嗖! 一支弩箭飞射而出! 那人离他只有六尺之距,根本来不及躲闪,登时胸口中箭,惨叫倒地! “来,让本官看看,你们有几分本事!” 陈言寒声一语,双手连连扣动机关,弩箭一支接一支,厉啸疾射! 车内,哈里赤战战兢兢地躲在帘子后面,听着外面惨叫声不断响起,最后渐渐安静下来。 他哆嗦着撩开车帘,朝外看去,登时僵住! 马车外的地上,那十个贼徒已经全部倒毙。 每个人身上都插着弩箭,有的中了一枝,有的两枝,全都带着惊容圆睁着双眼,至死难信自己这么多人,居然死在一个文弱书生手中。 “陈大人,你这件,神器啊!”哈里赤震惊地看着陈言手中的诸葛连弩。 陈言呵呵一笑,正要说话,数道人影忽然从林子里奔了出来。 哈里赤惊道:“还有敌人!” 陈言将连弩放回弩套,道:“王子勿惊,是本官的手下。” 带头之人正是张大彪,他一手拎着一个蒙面之人,大步流星地到了陈言面前,将两人扔在地上。 第627章 亲兄弟,明算账 其余军士也各自带着一人或者两人,全都扔到地上。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那带头者!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被卸了肩关节,双臂软软垂着,同时蒙面的面罩全部取下,露出真容,无不面露痛苦之色。 看到地上留守的同伴的尸身,众蒙面人个个颓然。 那带头者更是面若死灰,到此刻仍没法相信,自己带着百来名精锐之士,以暗袭明,居然被对方反杀! 一进林子,他便遭到袭击,只出手两击,就在混乱中被对方打落兵器,随即被擒下。 对方这些人在黑暗中,竟然能像在白日中一般活动自若,借着树木的掩护神出鬼没,而且下手极为狠辣,顷刻竟便将他带领的四十余人击杀过半! 剩下的人,则全部被生擒。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跟得到的消息不一样? 哈里赤吃惊地扫视着张大彪身后的那些军士。 他并不笨,已猜出这些人必是在暗中跟随保护。 但不过十来人,竟然能在几乎无人受伤的情况下,将对手尽数击败,这种恐怖的战斗力,让他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太强了! 若是这些人助他回国争位,只要有个百八十人,他的国主之梦,搞不好真能成功! “大人,这些是剩下的活口。”张大彪禀道。 “哪个是领头之人?”陈言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他!”张大彪一脚踹在那带头者身上。 “说吧。”陈言冷冷盯着他,“公孙城花了多少银子,雇你们来杀王子和本官?” 带头者顿时一僵。 哈里赤看了陈言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他清楚为何陈言一眼就能看破对方是公孙城派来的,皆因知道他们今晚要走这条路线去见益王、且有时间提前安排埋伏的,只有公孙城! 陈言死死锁定带头者的双目,看出他目光中的震惊,心知这一招已收奇效。 对方这些人言谈之间,透着一股匪气,并不像是公孙城他们的嫡系,更像是被雇来的。 这种人唯利是图,不像张移那样怀着必死之心而来,只要出其不意,便容易问出结果。 对方目光中透出的震惊,证明心绪已乱,接下来要审问就容易多了,可能连刑讯都不用。 张大彪喝道:“说!” 带头者微微一颤,艰难地道:“你不是……胡人?” 陈言心中一亮。 原本他猜测其中一个可能性,就是公孙城已经识破王子有问题,知道王子和他陈言结为同盟。 但带头者现在这反应,证明他并不知道要杀之人中,有他陈言这么一号人物。 目标,只有王子! 如此看来,对方杀王子的原因,并不是察觉王子背叛,而是另有缘故。 陈言心念转了几圈,正要再问,带头者忽然又迸出一句:“另外,公孙城又是谁?” 陈言和哈里赤同时一愣。 这家伙不认识公孙城? 难道公孙城为了保密,另找了人去雇佣这些家伙? “那雇你们的人是什么人?”陈言沉声道。 “是一个胡人,和他们穿着打扮一样。”带头者不敢不答。 “胡人?”陈言一呆。 “那胡人,长什么样?”哈里赤却是一震,突然急问道。 “和你们一样蒙头盖脸,我哪看得出?但他身形很高,比我还要高半个头。”带头者惶然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哈里赤双眉深锁起来,一时没再说话。 陈言心中大疑,追问道:“对方为何要杀王子?” 带头者摇头道:“我不知道,对方出手大方,我们干这行的,自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哪会没事找事?问了他,又不会多给半两银子。” 哈里赤忽然道:“我知道。” 陈言看向他。 哈里赤叹了口气,道:“应该该是,我哪个兄弟,派来的人。” 陈言错愕道:“他们派人追杀你,我能理解,但他们怎会知道你的行踪?” 哈里赤脸色难看地道:“我不知道。” 陈言见他目光有些闪烁,心中一动。 哈里赤有事瞒他。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略一沉吟,对张大彪道:“这人带回去好好审一审,搞清楚他们的来路,其余的人,照规矩罢。” 张大彪恭应道:“是,大人!” 陈言转回头,对哈里赤道:“王子三位护卫牺牲,本官也甚为难过。不过,既然这些人不是公孙城派来的,那今夜和益王见面之事,还请王子忍下伤痛,继续前往。” 哈里赤看看地上三个胡人护卫的尸身,眼中流过难以掩饰的哀痛之色,道:“一切,依陈大人安排。” 陈言微感诧异。 哈里赤如此重情重义,三名护卫身死,本来陈言以为他会要死要活,甚至有可能不再去见益王,自己得花不少功夫将他劝服。 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难道,跟他隐瞒自己的事有关? 哈里赤振作精神,道:“现在,怎么去?” 原本卡娜玛等人是骑马随行,但马儿已经全部死在乱箭之下,想坐马车是没戏了。 陈言微微一笑,道:“王子,请上车罢!” 哈里赤一愣。 马儿都没了,上车还有何用?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郊区一处庄园外。 前门外,公孙城正在等他们,看到马车来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真是活久了啥都能见到,这也行?! 马车前面,赫然是两个壮实的男子在拉车! 而且他们拉着马车走得飞快,虽然不如马儿拉的车来得迅速,但已相当惊人。 到了庄园前,坐在车夫位子上的张大彪一声“吁”,拉车的两名军士立刻停了下来。 张大彪跳下马车,只见车帘掀开,陈言先下了马车,回身扶着哈里赤下来。 哈里赤忍不住看了看拉车的那两名军士,见他们虽然额头渗汗,呼吸有些急促,但并没有太明显的疲累之态,仍是那么精神十足。 没想到人力所拉的马车,居然也能跑这么快! 从出事之处到庄园约十五里地,一路上换了三次军士,几乎没有耽搁时间,准时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让哈里赤越看越是笃信,若有陈言的这些手下帮忙,登位在望! 第628章 益王 公孙城连忙上前:“公孙城见过王子殿下!您这马车,倒挺别致。” 目光同时扫过被胡人服裹住身体与头脸的陈言和张大彪,不过没认出他们来,只以为他们是哈里赤的胡人护卫。 “遇到些,意外,马儿没了。”哈里赤简单地道。 “那回头您离开时,敝人便为王子准备两匹上好的马儿作为座驾。”公孙城欣然道。对方遇到什么事,他不想询问,若是有有必要,对方自然会说。 “多谢。益王殿下呢?”哈里赤问道。 “殿下已在里面等待多时,请!” 哈里赤点点头,带着张、陈二人进了庄园,留下那两名军士守着马车,以及里面昏睡不醒的卡娜玛。 错身而过时,公孙城忽地露出少许讶色,鼻端微微吸嗅了两下。 王子殿下那令人恶心反胃的体味,居然消失了? 不过他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个人隐私,只同行而入。 庄园内颇大,路上哈里赤随口问道:“此处,颇为幽静别致,是殿下的私产么?” 公孙城微微一笑,道:“事关重大,殿下怎会在自己的房产内见王子?此地乃是租赁而得,原主甚至不知是殿下所租,只以为是行商暂时借居。” 哈里赤和他边走边聊,不多时已到一座院落内。 刚一进去,只见一人阔步迎来,笑道:“王子终于来了,可让本王等苦了!” 陈言霎时微微一震。 来人面容他印象深刻,赫然正是益王! 刹那间,此前种种猜疑荡然无存。 看来,唐韵要失望了。 说来也是可怜,同父异母的兄长叛乱,她最信任的叔叔也要叛乱,做了皇帝,反而众叛亲离,为皇者的悲哀莫过于此…… 他正心中暗叹,益王已到近前,亲热地揽住王子胳膊,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拉着后者进了会客厅。 内中早已备下两桌,进入后两人分别坐下,隔着一丈许的距离。 陈言和张大彪便站在哈里赤身后,留意着周围的布置。 公孙城则跪坐在益王身侧,为后者斟酒递筷。 “此次王子忽然想要见本王,是否有什么要事呢?”益王含笑进入正题。 “我,被人,盯上了!”哈里赤叹道。 “什么?被谁?”公孙城错愕道。 “应该是,我的某一位兄弟,已经两次,派人行刺。”哈里赤眼中黯然,“我的护卫,也为此牺牲不少。” 原本在来之前,陈言和他商议的是,以孙聆被抓为理由向益王责难,问后者为何真的追捕她,害得她被抓,然后再借机询问叛乱相关之事。 但在路上被埋伏后,决定改变理由,以家国之事为由更能让对方相信,也更好切入真正想询问的点。 “竟有此事?请王子节哀。”公孙城叹道。 “我已经,不能再等!”哈里赤神色凝重地道,“再留在洛城,太过危险,我要离开。” “这,王子难道不想履行咱们的约定了吗?”公孙城皱眉道。 “不是不想,而是你们,太过耽搁。”哈里赤终于真正切入正题,“究竟,王爷何时举事?再拖下去,于我不利!” 公孙城转头,和益王对了个眼神。 然后才转回来,道:“王子可否再多等三日?三日之后,我王便会解决一切!届时他成就大业,自然会帮王子解决一切回国的阻碍!” 陈言心中一亮。 终于来了! 哈里赤以离开相逼,迫得对方不得不是吐露一些有实际意义的消息来挽留。 如此看来,正如自己所猜,通元寺的出事,可能破坏了他们关键的一着,导致对方决定将备用的哈里赤加入计划之中。 否则,公孙城没有非要留下哈里赤的理由。 哈里赤露出感兴趣的神情,道:“三日的话,我可以等,但究竟要怎么做?” 公孙城从容道:“三日后,我王会将具体如何操作告知王子。这三日内,我王会让京兆卫加强洛城的婉视,尽可能让那些刺客无法对王子下手。不过王子可否告知您如今住在何处?知道地方的话,也方便在那边派遣京兆卫保护,也便于联络。” 原本他知道哈里赤的居处,但这几天后者忽然换了住处,让他也难以掌握其行踪。 哈里赤点头道:“自无不可。” 半个时辰后,哈里赤才带着陈言和张大彪离开了庄园。 公孙城果然让人找来两匹马儿,套上了马车。 车上,哈里赤看着陈言:“看出什么没有?”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看出太多了,但仍需要最后一道确认。彪子,那庄园内的护卫如何?” 外面驾车的张大彪凝重地道:“回大人,卑职惭愧,对方护卫十分厉害,甚至有可能不逊色于咱们的纳抚营。” 陈言奇道:“那你惭愧啥?” 张大彪道:“卑职完全没发现对方护卫的踪影,能将自己隐藏得这么好,实力非同小可,难怪益王敢有反叛之心,手下竟有这般厉害的护卫!” 陈言默然片刻,忽然道:“就在这停车罢,找个地方隐藏,等待消息。” 哈里赤疑惑地道:“等待,谁的,什么消息?”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王子便知道了。” 暗夜中,马车熄了灯火,静静等着。 忽地,林中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点灯。”陈言吩咐道。 张大彪重新将防风灯点燃,一道人影快步而近。 哈里赤定睛看去,来的却是个见过的,正是此前曾经出现过的军士之一。 “回禀大人,卑职回来了!”那军士近前禀报道。 “如何?”陈言沉声问道。 “公孙城已经离开,但……”那军士露出少许疑惑之色,“益王没有离开,就在那里睡下了。” “睡下了?”说话的不是陈言,而是吃惊的哈里赤。 “是,卑职一直等到他熄灯睡下后,才来向大人回报。留在那的兄弟还在暗中监视,若有新的情况,会立刻回报。”那军士答道。 “呵,果然如此!”陈言忽然一声冷笑。 “陈大人,你究竟何意?”哈里赤满头雾水。 “王子该察觉到此事不合理之处,我想先听听您的高见。”陈言没有直接回答。 第629章 假货 “这,公孙城说,那庄园是租赁的,按说益王不会在那里,过夜。”哈里赤坦然说出自己的疑惑。 既然三日之后便要发动,益王如此谨慎之人,岂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留在这种地方?万一有人袭击,在这里的安全性远远不如回到城里的益王府。 陈言淡淡地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益王,是假的。” 哈里赤一震道:“什么?假的?” 陈言一开始,确实被对方骗过去了。 对方长相和身型,都和益王有八分相似,甚至连说话的音色,也与其相差无几。 但很快陈言就发觉不对劲。 如梁森所说,益王有点不爱说话。 除了见面时客套的几句,入厅后谈正事时几乎全部是由公孙城代劳,他自己只是在那摆造型,不时做些附和的举动而已。 “就因为这?”哈里赤迟疑道,“是否稍嫌武断?” “自然不只,至少有五个原因,让我可肯定自己的推断无误。”陈言微微冷笑道。 “这么多?!”哈里赤大吃一惊。 他亲自和益王、公孙城交谈,可居然一个可疑之处都没察觉,陈言竟发现了五个之多? “第一,坐下后,双方宴席的桌子距离,离得过于远了。” “按说商议机密之事,通常会坐得近一些,便于密谈。” “但当时王子和益王的桌子隔着一丈许的距离,说话时不得不大声一些,不利保密。” “益王如此谨慎,岂会注意不到这种细节?” “第二,王子可曾发觉,那庄园到院子再到会客厅,灯火有些黯淡?” “而且益王所坐的位置,还是背光,将他面容大半都藏在暗处。” “目的很简单,便是怕久看之后,被人发觉他面容和益王有些不同之处。” “请王子回忆,此前您两次见益王,这两点是否基本一致?” 哈里赤听着陈言的话,回忆起此前的情景,动容道:“确实如此!” 陈言继续道:“第三点便是,对方为何不敢让别人见益王,唯独敢让王子见他?” 哈里赤惊疑不定地道:“为何?” 陈言重重地道:“因为王子是个外国人。” 哈里赤一呆:“啊?莫不是,对方还歧视,我乞蕃国之人?” 陈言莞尔道:“倒也不是,但王子可否说一说对我大周人相貌的看法?比如说,我这两名军士,假如同时站在王子面前,您是否能区别出他二人?” 说着,指了指张大彪和前来回报的那军士。 哈里赤有些尴尬地道:“实不相瞒,我初见你们汉家人时,着实不太分得清,须得见过多次,双方熟悉了,才好分辨一些。” 陈言点头道:“王子不必尴尬,我看贵国之人也是如此。只要身形体貌大致相同,便很难分别出谁是谁。此乃通病,人很难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分辨异族人的面容,而张移和公孙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使假益王冒充的这招,如果是对卫菡使用,搞不好第一次见面就会被戳穿。毕竟卫菡和益王认识,见面的次数不少,熟悉很多。 但哈里赤来自外国,初来大周,加上又是异族人,而且此前并不认识益王,就很难分得清伪冒者和本尊的区别。 就像陈言看着哈里赤手下那些胡人,除了性别不同的卡娜玛外,其余的感觉都一个样。 只要见面的时候故意让光线暗一点,距离保持远一些,便不虞露出马脚。 “那第四呢?”哈里赤追问道。 “第四就在眼前。”陈言指了指车外那军士,“我手下之人能够进入庄园探听情况,然后安然回来,说明什么?” “对方,故意任他进出,留下破绽?这也不对啊。”哈里赤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不合理。 “王子可知道,为何我的手下没有察觉到对方护卫的存在?”陈言缓缓道,“不是对方护卫厉害,而是对方根本没在那里布设护卫!” “啊?”哈里赤懵了。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堂堂益王,怎可能没有护卫? “卑职确实没有在庄园内发现有护卫的踪影。”那军士立刻道。 这一点陈言虽然看得明白,但也是相当意外。 哪怕对方真的只是嫁祸益王,也该安排些护卫保护才对。 简直就像对方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可靠人手可用一样。 加上此前公孙城是让哈里赤的人去行刺益王,以及当初通元寺来行刺他的事很可能是张移促成,让陈言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这事他并不准备告诉哈里赤,只待日后再去确认情况。 “第五点,便是方才所说的过夜之事。若非担心公孙城察觉,本官现在便想派人将那假益王抓起来审问。”陈言冷静地道,“不过现在既然有了明确的时间,便无须着急,且等对方后续再说罢!” 此外还有一些因素,不过看哈里赤的神情反应,陈言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说。 至此,陈言再无疑问,益王确实只是个幌子。 但对方打益王旗号的原因可能性太多,一切只能等三日后方知究竟。 回府之后,哈里赤显然颇有心事,直接自去休息。 陈言把丁简叫到一边,叮嘱道:“你多留意一下王子,看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那伙人行刺之后,哈里赤的反应过于异常,其中必有缘故。 但如今是合作关系,哈里赤不愿意说,他也不好捅破,只能暗中观察了。 丁简神情一动,道:“卑职明白。正好卑职也有一件事想禀报大人来着。那个叫孙聆的女刺客说想私下见大人一面,并且再三强调此事不想让王子知道。” 陈言皱眉道:“她?所为何事?” 丁简道:“她不肯说,只说必须说给大人听。” 陈言轻轻捏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 这妞不会是真想行刺他吧? 自从和哈里赤说破之后,便没有再喂孙聆麻药,她应该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这妞身手了得,真要和她单独见面,不是很妥当。 “行,你这么做。”陈言低声吩咐了几句。 “是,卑职立刻去办!”丁简答应着去了。 陈言轻吁一口气。 这样的话,就算单独见面,也该没啥问题了。 侧院的一间小屋内,孙聆听完丁简的话,色变道:“不行!他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第630章 劝王子放弃 丁简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大人说了,不这样不会和姑娘单独相谈。姑娘也知道,大人也要考虑他的安全。” 孙聆怒道:“如今王子和他合作,我又不会伤害他!” 丁简反问道:“姑娘逼着王子见我家大人,还拿王子来当理由,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孙聆一时语塞。 丁简再道:“或者可以换一种方式,若让我等陪同大人,那姑娘不必那样做也行。” 孙聆气道:“他就是个懦夫!” 丁简咧嘴一笑:“大人早就料到姑娘会这么说,托我给你带句话——大人若是懦夫,那输在大人手里的你,还有你家王子,岂不是连懦夫也不如?” 孙聆恨得牙痒痒,可终究没辙,一跺脚。 只好照办了! 一刻钟后,陈言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屋内,孙聆双手反绑,双脚也绑拿麻绳绑了个结实,戴着眼罩,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而且身上外衫尽除,只穿了裹胸布和亵裤,理由是避免她身上藏有武器。 陈言不由暗赞一声。 这妞身段丝毫不逊色于卫菡,没有半点赘肉感,曲线分明,凹凸有致。 “这下你满意了吧?”她红着颊,没好气地道。 “反了吧,是你满意了吧?”陈言直接怼了回去,“别忘了是你想和本官私谈!本官答应与你一谈,你该感恩才对。” “你!”孙聆气得差点想骂出口,但还是忍了下来,“现在该可以谈正事了吧!” “等等,你胸口这么鼓,有点不对劲!”陈言眼珠一转,“不会是裹布里面藏有凶器吧?” “哪有!这是天生的!”孙聆又羞又怒,嗔叫道。 “你说天生就天生?谁能证明?”陈言翻了翻白眼。 “本来就是!”孙聆急了。 “反正没人证明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确认一下。”陈言眼珠一转。 孙聆瞬间安静下来。 陈言有点诧异,本来是逗她,以为她会暴怒,没想到她居然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太了解你这样的男人,不外就是想要占我的便宜。”孙聆冷静地道,“我可以让你占,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从你。” 陈言这下是真诧异了。 这妞不像是开玩笑,什么事能让她下这么大的决心? “说来听听。”陈言沉住了气。 “我要你……”孙聆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劝王子放弃再争夺国主之位!” 陈言一呆。 难怪这妞要避着哈里赤,这话可不是她该说的。 半晌,他才道:“我没听错吧?放弃?” 孙聆用力点头:“只有你有能力办到!若是你让那个凝若姑娘帮忙,王子说不定能听得进去!” 陈言有些明白她为何要让自己办这事,若有所思地道:“本官还以为,你们这些手下之人,对王子忠心耿耿,想不到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内鬼。” 孙聆愕然道:“什么内鬼?”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让王子放弃争夺国主之位,不就是帮他的竞争对手吗?你都不惜牺牲自己来帮他的对手,这不是内鬼是什么?” 孙聆神情古怪起来,好一会儿才道:“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对王子更忠心。若是王子要我去死,我绝不会犹豫。但是,我不能坐视他去死!” 陈言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诡辩,如今有本官和我大周皇帝帮忙,你们王子可说机会前所未有地好,何以言死?” 孙聆神情黯然,道:“你恐怕不知道,王子逃离乞蕃国内时,有多少人跟随他。” 陈言哂道:“你不说我怎知道?” 孙聆惨然道:“一千四百余人!” 陈言吃惊道:“这么多?但如今你们在大周的人,不是只有一百二十人吗?” 此前哈里赤已经将底细全部交待,除了六个贴身护卫外,扮作行商的手下还有一百余人,合计约一百二十人。 这个数字,和孙聆所说的数字相比,未免少得有点多。 “所以你该明白我为何希望王子放弃。”孙聆涩然道,“这一路行来,王子已经被人暗杀超过三十次,跟随者损失殆尽!而今日,连他最信任的心腹,也再次死了三人,所剩无几。若今日没有大人的保护,王子只怕已经……” 陈言恍然大悟。 这妞想必是见去的四个护卫只有卡娜玛一个回来,受到了触动,才下定决心,向他提这要求。 “我不是第一次有过这想法,也曾向王子进言过。” “但每次他都对我说,若他放弃,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那些追随者?” “我没法回答!可我知道,他若不放弃,当有朝一日再没人保护他时,死的,便会是他!” “我可以受任何苦,可没法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孙聆哽咽道。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我大约可以明白你的想法,但这件事,凝若办不到。” 孙聆急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办不到?” 陈言想了想,没再瞒她:“不是试不试的问题,而是凝若对你们王子反感到了极点,绝不可能真的跟你们王子去隐姓埋名地生活。” 孙聆一震道:“她果然是假的!我就知道,她这种人绝不可能对王子那般深情!可我想知道,她为何如此厌恶王子?若说是风俗习惯的问题,如今王子已经愿意为她沐浴清洗自己,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了!” 事到如今,陈言也不怕对方知道这事,道:“你该知道,你们王子曾经试图强暴她。” 孙聆争辩道:“可那时王子喝醉了啊!他苦于流落异国,背井离乡,却无处宣泄苦闷,才喝多了……” 陈言奇道:“这么说,若本官现在就喝点酒,然后把你当场强暴,你事后必不会计较喽?” 孙聆一时张口结舌,大感失望。 这么说,陈言也没办法劝王子放弃了。 陈言心念一转,道:“不过你若是肯解答我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提供另一种帮助。” 第631章 你们中出了叛徒 孙聆愣道:“什么帮助?” 陈言从容道:“帮你保护王子的安全。今日之事你既然知道了,就该明白本官的麾下,可不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比,要保护区区一个王子,实在不在话下。” 孙聆沉默下来。 今日行刺的事,她已经听说了经过。 王子三个胡人护卫身亡,但陈言的人却毫发无伤,甚至还将埋伏者反杀,这种实力,确实令人惊异。 如果不能劝服王子,那让陈言保证其安全,也不失为一种解决之道。 好一会儿,她才道:“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陈言凝视着她:“哈里赤王子对手下之人极为珍视,为何今日三个心腹手下身亡,他却几乎没有任何哀痛表示?我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但他却没有告诉我。” 孙聆再次沉默下来。 等了好半晌,就在陈言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突然开了口:“他不愿意说,是因为这件事对他的伤害,比任何事都要来得重。” 陈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所以说如我所猜,你们中出了叛徒,是吧?” 知道哈里赤行踪的人,除了公孙城一方外,便只有陈言和哈里赤自己的人。 公孙城已确定没有杀哈里赤的动机,陈言自己当然不是,那结果便昭然若揭。 是哈里赤的人之中,出了内鬼。 这也是为何行刺当时他神情那么复杂,皆因他已经想通了这一点。 他,被人出卖了。 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心腹出卖,因为知道他要去见益王的人,只有卡娜玛、梁森、孙聆等人。 为了不让公孙城起疑,哈里赤派去送信给他的人是自己手下的一名胡人。在去送信和回府之间的时间段内,那胡人必是将消息透露给了追杀哈里赤的人。 只不过那胡人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他也杀,做了箭下亡魂。 对哈里赤来说,这些心腹之人不只是手下,更是他最后可信任的人。 一个手下不可靠,那其他手下是否可靠,便成了疑问。 现在连这些人都不能信任,那他还有谁能倚仗? 孙聆苦涩地道:“这也是我想请你帮忙劝他放弃的原因之一,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周围的同伴有谁可以信任,还谈何保护王子?” 陈言点头道:“对,同样的话他们也可以说,包括你在内,无人可以信任。毕竟,你是唯一一个想让王子放弃的人。” 孙聆张了张嘴,没能答上话。 陈言忽然一笑:“其实我挺好奇,你们为啥把我的嫌疑先给排除了。万一是我为了博取信任,故意指使人去行刺王子,然后杀了他的护卫。到时候王子没人可倚靠,只能靠我,我便能完全掌控他。这个可能性,不是也挺高的嘛。” 孙聆摇头道:“不会是你。不是说你一定不会那么做,而是不会选择这个时机。你显然对益王之事极为重视,就算要搞手脚,也该是见完之后,而不该是见他之前。” 陈言讶道:“你倒是挺敏锐。” 孙聆再道:“而且,若真是你动的手脚,便没有留下卡娜玛的必要。她恨你入骨,留她只会对你掌控王子带来障碍。” 陈言哑然一笑。 这妞不是徒逞勇武之辈,有点脑子。 “你的问题我已回答,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孙聆接着道。 “第一个条件算你办到了,就看第二个条件了。”陈言眨眨眼。 “什么第二个条件?你想耍赖!”孙聆惊道。 “谁耍赖了?不过我想了想,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而已,是不是太便宜你了?”陈言上前取下她的眼罩,笑眯眯地道。 “莫非你是想……”孙聆蓦地心中一震,脱口道。 “我记得你方才说,若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一切从我的。”陈言厚着脸皮道。 孙聆这才明白,颊上微红,这家伙果然始终不忘占她的便宜! 良久,她才一咬牙,道:“你……你要信守承诺。” 陈言搓着手兴奋地道:“那是自然!” 孙聆深吸一口气:“来罢!” 陈言一呆:“来啥?” 这下轮到孙聆呆住了:“你不是想占有我么?” 陈言疑惑地道:“我啥时候说过要占有你了?” 孙聆顿时懵逼:“可你方才不是说……” 陈言截断她的话:“我只说要你从我,何曾说过要便宜你?” 孙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失声道:“你占我便宜,还说便宜我?” 陈言挺胸道:“你可看清楚!本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身份地位和财富也是无一不佳,房事方面也是出类拔萃!你才什么条件,和我共赴巫山云雨,不是便宜你?” 孙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自吹自擂的人,连羞涩都忘了,完全听傻了眼。 关键是,仔细一想,好像还有些歪理! “那……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她下意识道。 “简单,我要你助我将追杀王子的人揪出来。”陈言淡淡地道。 “真这么简单?”孙聆一呆。 “今晚你先熬个夜,将王子所有国主之位的竞争对手写出来,明儿本官要看。”陈言转身朝外走去,“若是你死了,本官可不保证一定会践守承诺,继续保护王子的安全。” 孙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这家伙,真的让她摸不透。 陈言出了屋,叫来丁简,吩咐了几句,后者心领神会,道:“大人请放心,卑职必会安排妥当。” 陈言拍拍他肩:“顺便把孙聆绳子解了,给她备点纸墨,未来她对咱们助王子回国夺位之事会有帮助。” 丁简道:“是,大人!” 次日天明后,陈言入宫见了唐韵,将昨晚的事一一禀报。 唐韵大喜道:“这么说,王叔真的没问题?朕早就说过,他怎可能背叛!” 陈言却没有和她同喜,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唐韵奇道:“你就算没法像朕一样开心,也不至于这么面色凝重吧?” 陈言叹道:“臣实在是没法开心起来。” 背后之人既然不是益王,那京兆卫便没法调动。 谭巢的水师只是为了封锁京江,不会入京。 此外,通元寺也已毁了。 但对方仍然还是决定发动计划,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在这些力量以外,对方还有一股以上的强大力量,可以压制京兆卫、御卫、凤翎卫、城卫这几股京城防御力量。 而这些力量,陈言仍对它们一无所知。 第632章 这妞是真女拳 听完陈言的话,唐韵容色也凝重起来:“你所言有理。唉,朕是有些过于开心了。三天,他们究竟有何办法能杀朕?” 陈言冷静地道:“而且陛下三日内并无离京的行程,说明对方的有把握在京城,甚至在皇宫内击杀皇上,这就更奇怪了。” 哪怕是把他手下纳抚营的特种战士全部集齐,也未必能杀穿皇宫的防御,对方何来自信能办到? 唐韵蹙眉道:“那照你想法,朕该怎么做?”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个倒是轻松,原本什么计划就怎么做好了,无须特别改变。不过臣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答应。” 唐韵点头道:“尽管说来。” 陈言沉声道:“臣希望这几日间,让臣手下的军士来协助凤翎卫,保护皇上的安全。” 唐韵欣然道:“看你说得这么严重,还以为是什么过分要求,此事朕自无不允。” 陈言手下那些军士有多厉害,她早已见识过。有他们帮忙,安全性自是大增。 事实上要是可以,她巴不得陈言把他手下那批军士全部移交到她手里,但这个想想就行,她清楚陈言绝不可能答应。 “臣已经调来二十名军士,此刻便在皇宫外候着,一会儿便让他们入宫。”陈言再道。 “你打算让他们如何保护朕?是否需要替换掉朕身边的亲卫?”唐韵问道。 “这倒不必,凤翎卫仍然按她们本来的方式行事便行,臣的军士只是作为辅助,藏在暗处。否则若他们出现在明处,会让那暗中之人警惕,有可能影响其计划,甚至让他们放弃出手。”陈言解释道。 “便依你吧。”唐韵点点头,随即道,“正好借着这事,朕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朕想让凤翎卫也和你的军士一般厉害,陈卿你可有时间训练她们?” “训练凤翎卫?这……”陈言一愣。 “你不愿意?”唐韵不悦道。 她已经没强逼对方交出手下军士,这点要求对方要是还拒绝,那就有点过分了。 “不不不!”陈言摇摇头,“臣自是乐意,但此事不太可行。臣的魔鬼训练法,女儿家实在是很难撑得下去。” “你莫要小瞧了朕的凤翎卫!”唐韵傲然道,“她们虽是女儿家,可人人都是经历无数生死历练出来的,任何训练她们都绝不会畏惧!” “这真不是心理层次的因素。”陈言为难道,“臣的训练方式,是将男子的极限激发出来,可女子的身体机能终究不及男子……” 这话确实不是推托,要是按训练纳抚营军士的方式来训练凤翎卫,只怕训练半个月凤翎全残了。 但唐韵却怫然道:“说到底,你便是瞧不起女子,是吧?朕也是女子,莫非你也瞧不起?” 陈言吓一跳,只得道:“臣绝无此意!但说真的,当皇帝主要还是精神消耗大,身体的消耗确实没那么夸张。” 他不说还好,一说唐韵更是不爽,她断然道:“行了!此事就这么决定,待公孙城他们之事结束,你便须着手训练凤翎卫,不得有误!朕要让你看看,女子绝不逊色于男子!” 陈言算是看明白了。 这妞是真女拳! 别人打拳是为了享受,她打拳却只为证明女儿家不逊于男子。 他想了想,道:“既然陛下坚持,那臣可以答应。但我纳抚营的军士有一套筛选标准,能通过的才有资格接受训练。” 唐韵想想也是,道:“行,你且说来。” 陈言掏出纸笔,写了两页,撕下来交给唐韵。 唐韵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垮了下去:“哪有这么严格的筛选标准!陈言,你是不是没法推拒,就故意用这种法子,想逼朕放弃?” 陈言苦笑道:“臣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敢逼皇上啊!不瞒您说,这些条件已经是针对女子进行过调整放宽,实在是不能再放宽了!” 唐韵蹙眉半晌,才道:“但这里面有些条件实在是太过无理,朕不能答应。而且,你这未免有些儿戏,甚至有些猥琐无耻,像这一条,要是照你这标准,岂非连朕也不合格?” 她上阵杀敌不知凡几,自认也是出色的军士,实在很难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筛选条件。 陈言不用看也知道她指的哪一条,却坚持道:“这是臣的底限。” 唐韵几乎想拿出皇帝的威风,强逼他答应,可又怕他表面奉承,暗地敷衍,只得道:“好吧!那朕先依此标准筛选。” 午后,陈言坐着马车回家,还远在十多丈外,就被一阵喧闹声惊动。 从车窗看出去,他一下懵了。 陈府正门外,竟围了至少上百人! 自他在这住下后,别说他这,整条福宁街也没见谁家门口像个菜市场般这么闹腾过。 “怎么回事?”陈言诧异道。 驾车的张大彪也是茫然,等马车近前后,只见人群之中十多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正忙个不停,赫然是以郑妍为首的陈府丫环! “说了全都要排好队,听不懂人话是吧?”郑妍忙得满头大汗,蓦地叱叫一声,抄起一把椅子,朝地上猛地一砸。 哗啦一下,那椅子散架散了个彻底。 喧闹的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下来。 郑妍跳上一张长桌,寒着脸道:“谁敢不好好排队,一律取消参与资格!”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在丫环的协助下,开始排成长龙。 陈言从马车上下来,喝道:“大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郑妍仍站在桌上,转头看见是他,登时笑颜如花:“大人,你回来啦!我都准备好啦,今儿开始,咱们陈府的‘百金一句’补诗活动就开始了!”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一脸黑线地走近,道:“谁叫你在这搞的!” 郑妍一呆,反问道:“不在这,那在哪?” 陈言气道:“本官是让你在外面找个地方弄,我堂堂官邸,被你整成这样成何体统!” 郑妍翻了记可爱的白眼:“准都准备了,将就着呗。” 旋即有些兴奋地道:“消息放出去才一天不到,你看来了多少人!大人,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正在排队的众人全都无语了。 他们就在面前,她说这种话能不能避着点? 第633章 百金一句 陈言看了人群一眼,怒气稍息。 的确,只能说京城文人真是人傻钱多,居然半晌功夫来了这么多人,难怪雪苑居士那买卖搞得有声有色。 昨儿见郑妍那么生气,他给她出了个主意帮她出气。 雪苑居士想赚银子,那就让他无银子可赚! 方法很简单,雪苑那边搞补成十金一句,那郑妍就搞一个百金一句! 都不蠢,能赚更多的,为啥还要去赚少的?自然人都会涌到她这边来,雪苑居士那就没人去了。 本来陈言的想法,是让郑妍在雪苑外面租个房子,唱对台戏,当面抢生意。 结果这妞居然为了省事,把场地弄到了陈府外面。 “这位,莫非就是那首长诗的原作者,陈言陈大人?”人群中,忽然有人上前,向陈言恭敬一礼,“大人的诗才,真是令人仰慕。不才今日献拙,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献不献拙无所谓了,只要银子到位就行。”陈言宽厚地一笑,“一两银子一句,兄台记性是先交钱再补诗句啊。” “什么?一两银子?不是二两银子么?”那人一愣。 “大人记错了!”郑妍赶紧从桌上跳下来,跑到陈言身边,朝他猛使眼色,“补成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的回报呢,一两银子哪够?” 陈言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不禁动容。 这妞可以啊! 本来陈言只是帮她出气,没想着要提高参与银,想不到郑妍居然无师自通了奸商特性,把价给提上去了! 虽然参与银高了一倍,但因为回报高了十倍,吸引力仍然非常强。 “啊对对对!”他一拍脑门,“本官忙于公务,一时忘了,确实是二两银子。” “大人这么辛苦,快进去休息吧,已经备好了午膳,这里交我便成。”郑妍把他往府里推。 “等等,这事咱们得说清楚。”陈言和她在门口低声道,“你在我这搞这事,那场地费不能少吧?” “多少?”郑妍哪会不知道他的脾性,也低声问道。 “我也不收你多的,每个人缴的钱,我收一半。”陈言眼珠一转。 “一半?大人你也太黑了!”郑妍失声道。 “别急,我还没说完。此外主意是我出的,创意费你也得缴一点吧?一个人再多二百文吧。”陈言继续道。 “你这么弄,那我岂不是只能赚八百文?!”郑妍一脸黑线。 “急啥?我还没说完呢!”陈言摆摆手。 “还有什么?”郑妍精神一振,这家伙看来是贪得太多,想换个办法补偿补偿自己。 “你是不是忘了还得有人审核他们补的诗句对不对?”陈言笑眯眯地道,“审核费,每一句三百文,不算多吧?我这可是原作者亲自审阅!” “干脆二两银子全都给你好了!”郑妍没想到他居然是说这个,气道。 她太天真了!这家伙在钱这个事上,一向都是贪得无厌,跟穷了十辈子似的,怎么可能让步! “真的?那太好了!”陈言喜道,“就是让你干白功,本官多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别!我是说笑的!”郑妍吓一跳,连忙道,“我只剩五百文了,你不能再拿了!” 开玩笑,五百文总比没有的好,而且这是一句诗的钱,十个人就是五两,一百个人就是五十两,一千人可就是五百两啊! “五百文?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陈言诧异地指着正忙碌个不停的丫环们,“你只是管家,这些丫环可都是本官的人,你向本官借用她们,不得给点租银?多的就算了,每句诗每人一百文吧。” 郑妍一愣,看看正忙碌的十几个丫环。 照他这么算下去,五百文哪够她们分?自己岂不是还得倒贴钱? 陈言见她一脸快崩溃的神情,忍着笑道:“虽然你赚得不多,但能抢了雪苑居士的买卖,气得他九死一生,大赚啊!” 郑妍恨不得给他脸上来一拳。 赚得不多?是亏得不少吧! 她寒着脸转回头来,眼里的杀机看得陈言一惊。 “莫急莫急!本官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怎么可能让你倒贴钱呢?”他连忙道,“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不但不亏,反而还要赚钱。” “说!”郑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你看这里面,场地银、创意银、审阅银、租银这几项都是大头,对不对?这些成本你其实都是可以削减的!”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如何削减?”郑妍有点兴趣了。 “人要学会降低成本,”陈言语重心长地道,“你之所以要承担它们,是因为现在你是以生意拥有者的身份来办这事。但是是呢,如果将这生意交给本官,由本官来承担这些成本,你不就解放出来了?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每句诗一百文的辛苦费,只要有一千个人补诗,你就能赚一百两啊!” 郑妍一呆。 说得好像是有些道理! 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忙你的,本官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陈言笑呵呵地拍拍她香肩,转身进府去了。 郑妍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气得一跺脚。 本来是她的生意,现在这样她岂不是就跟那些丫环一样,变成雇工了? 陈言兴致勃勃地进去把整首长诗写了下来,教丫环给了郑妍,以便她能核对参与者补的诗句是否合格。 对照原诗来批改,自然比找人来审核要更好,他也省事。 完事后他吃了午膳睡了个午觉,起来后到府门外一看,见外面围的人比之前还多,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赚大发了! “看什么看!赶紧滚!再不滚姑奶奶可要动手了!” 他正想得开心,却忽然听到郑妍的娇喝声。 陈言一惊,仔细一看,只见郑妍竟真的在撵那些人! “大管家!你这是做什么!怎能把财神爷,啊不对,把这些文人雅士往外撵!”陈言连忙过去拉住她。 “什么财神爷,这些家伙全是看热闹的,没一个参与!”郑妍气呼呼地道。 陈言一愕。 本来他还想着是不是郑妍气不过赚得少了,想要搞鬼,没想到居然是这原因。 仔细一问,两个时辰,一共才二十来人参与,而且基本都是浅尝辄止,试了一句没成,便都放弃了。 第634章 开张就赔钱? “这招根本不行,他们就是舍不得钱!”郑妍气馁地道。 陈言有点疑惑,没理由啊,一百两一句的回报这么高,二两银子的参与银也并没有高出雪苑那边太多,按说足够激发这些人的赌博心理才对。 看了看挂在旁边木架子上的残缺长诗,上面是对照着雪苑居士的诗题弄的,缺的句子也一模一样,这方面该没问题。 再一看众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大多数人都面带着一些犹豫之色。 陈言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雪苑居士是声名远扬的名人,自带信誉光环。 说白了,就是人家相信雪苑居士不会搞手脚,如果合格必会支付那十两银子。 但无论是郑妍还是他陈言,都没这光环,这些人对他们的信任度非常低,哪知道若是补对了,他们是否真的会赔银子? 更有甚者,万一他们写对了,郑妍却说那是错的,又怎么办?又不可能让他们看原诗来确认。 陈言想通这一点,将郑妍拉到一边,低声说明了一下。 “那怎么办?”郑妍有点急了。 “呵呵,没有难得倒本官的事,你等着,我做点安排,一会儿保证忙得你打脚后跟!”陈言呵呵一笑,转身进府去了。 人群外围,雪苑居士看得心中暗笑。 想抢他的买卖,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今儿上午去他那的人大幅减少,雪苑居士一打听,才知道陈府搞了个抢他生意的文会。 他又惊又急,连忙赶来看情况,结果见到郑妍,立刻认了出来。 毕竟她那得天独厚的本钱,让人哪怕只见到一次,也很难记不住她。 看样子是她气不过在他那被禁止参与,报复他来着。 不过看了半晌,他便彻底放下心来。 的确,诗是陈言所作。 但买卖这个事,靠的不只是诗才,声望和信誉更加重要。 他苦心经营雪苑这么多年,方得如今的声望地位,岂是对方一个放到京城的新人可比? “居士,想不到您也来了。”旁边忽然有人招呼道。 “呵呵,闲着无聊,随意走走看看,想不到此处也有以文会友的美事。”雪苑居士含笑道。 “美事?居士,他们这可是明着和您唱对台戏啊,难道您不生气?”那人诧异道。 “敝人一生夙愿,便是文泽天下。今日有人学我开办这些文会,我开心还来不及,岂会生气?”雪苑居士露出欣慰笑容,“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哪!” “居士心胸真是广阔,令人佩服。”那人动容道。 周围的人也无不露出钦佩之色。 “哼,假正经,明明自己也是想赚钱!” 人圈内,郑妍早就瞧见了雪苑居士,听到他的话,不由嘟囔了一句。 雪苑居士什么城府,哪会在意她这赌气话,哑然一笑,便要离开。 “又有人去补诗了!”有人忽然叫道。 雪苑居士停步,诧异地看去,果然人群中有个带着一脸憨厚笑容的大汉,快步走到了前面。 “姑娘,我也想试一试。”那大汉对着郑妍道。 “你?你会写诗?”郑妍上下打量他一番,怎么看都是个莽汉,狐疑地道。 “会一点点。”那大汉笑了笑。 “好,二两银子一句,来罢。”郑妍伸手道。 “好的。”那大汉摸出二两银子,交给了她,转头看了看挂着的诗幅。 所有现成的诗句均挂在上面,需要补充的句子则留着空位。有的少前一句,有的少后一句,想补哪句上前说明即可。 “我补这一句吧。”那大汉指了指其中一处。 “这一句是‘弟走从军阿姨死’,你要补出下一句,”郑妍念了出来,补充道,“补的句子不必完全相同,但至少要有五个字相同,且句意和实际的答案相近。” “好的。”那大汉答应一声,看着那诗幅,顿了一顿,“我补的句子是——‘暮去朝来颜色故’。” 郑妍从怀里将陈言给的答案翻出来,避着人,一句一句地对。 然后就愣住了,不能置信地抬头看向那大汉。 那大汉咧嘴一笑:“姑娘,我对得可还工整?” 郑妍脸都青了。 这哪是工不工整的问题,对方竟然对得一字不差,完全正确! 周围的人看着她神情,无不愕然。原本抱着看大汉笑话的心思,现在看这意思,他居然蒙对了?! “这下有意思了!” “居然中了,那岂不是要赔一百两?” “我记得好像去补过诗的也就二十多人,她这还没收到一百两呢,会不会赖账?” “反正换我肯定赖账,横竖没人知道答案是啥。” …… 众人议论声中,那大汉道:“姑娘?究竟如何?” 郑妍看看他,张了张小嘴,终于艰难地迸出一句:“你对得……完全正确。” 那大汉喜道:“那照规矩,你是不是要把我二两银子退还,另外再赔我一百两?” 郑妍压根就没想过还有人能对得上,悔青了肠子。 到现在她也就收了四十多两银子,一下赔出去一百两,岂不是净亏五十多两?! 换了别人,多半要赖账。 但她性子直,是什么就什么,终于还是一咬牙,道:“你等等,我去给你取银子。”一转身,回到府内,不多时抱着一个木盒出来,放在桌上。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锭锭的银子。 郑妍忍着哭意,数出一百两,加上此前对方交的二两银子,全都给了对方。 那大汉喜笑颜开地抱着银子道了谢,转身美滋滋地走了。 周围人群登时声浪爆炸! “我的天!竟然真的赔了!” “这位姑娘看不出来,人长得美,身段也佳,居然还如此守信!” “不过那人怎么运气这么好,居然对上了?” “蠢啊!他不可能对上的,多半是当日在雪苑,听到了陈大人吟诗,给记下来的!” “对对对!有理!” …… 雪苑居士既惊奇又好笑,看着郑妍沉得能拧出水来的俏脸,差点没笑出声。 唱对台戏是吧?活该! 脚步声传来,陈言施施然从陈府大门走出,道:“怎么突然这么吵闹?” 第635章 这账算错了吧 郑妍转头看见他,气得上前对着他胸膛就是一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这下好了!害我亏了五十多两!” 陈言揉着胸膛苦着脸道:“要打人可以,能不能先说清楚咋回事?” 旁边一个丫环连忙过来,将前后说了一遍。 陈言恍然道:“我道是什么事,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又不是亏你的,你烦恼个啥?这文会也就是图个乐呵,至于这么火大?来,拿着。”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厚厚一叠银票,啪地拍在桌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郑妍更是错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言笑道:“之前本官不是让你把这买卖给我嘛,既然买卖是我的,那盈亏自然都由本官负责。这里是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你拿一张,抵了你方才替本官垫付的,其余的也放你那,若是还有哪位才子能对得上,从里面取来给付便成。” 郑妍双眸大亮,连忙拿了一张出来:“原来你是来真的?我还以为你逗我呢!那本姑娘可不客气啦!” 之前陈言跟她说那提议,本来她还挺不乐意,但现在却巴不得这生意让陈言来做。当个打工人还挺好,至少每句稳稳都能赚一百文,还不用担心亏本! 陈言呵呵一笑,道:“不过本官今儿只有这么多银票了,赔光了就收了吧。我还有事,你们在这忙着。”说完回身入府,头都不带回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露出惊异之色。 “听见没?人家那才叫财大气粗,二千两银子玩玩而已!” “看来是咱们想太多了,人根本不在乎赔钱,别说赚咱们这二两银子了,就是图一乐。” “听说只要有五个字对得上,而且意思大体相仿就行,这标准不比雪苑那边宽松多了?” “不管了,我去试试!” …… 人群骚动起来,有几个人忍不住快步上前,交了银子,摇头晃脑了补起诗来。 原本已经停滞半晌的队伍,终于稍微有了些动静。 雪苑居士相当意外,想不到这个陈言这么看得开,倒是颇有些胸怀。 正想着,忽然有人欢呼道:“哈哈!我也对了!” 众人无不惊愕,看着他拿着一百两银票春风得意地离开,无不心痒。 原来是真的会赔付啊! 渐渐地,观望的人群动静越来越大,上前的人也越来越多。 每隔一会儿,便有人合格,兴奋地拿着一百两的银票离开。 不过像头一回那种完全正确的再也没有,后面的基本上都是大体一致,郑妍也都一一按规则赔付,不带半点犹豫。 毕竟不是她的银子,她犹豫个啥? 大人钱那么多,她帮他花一花,也算是帮他忙了! 雪苑居士越看越乐。 这文会主要是标准太宽松,照这样下去,等这二千两银票全赔光,估计收上去的参与银也就几百两,赔是赔定了! 他再没心思看下去,笑眯眯地转身离开。 对方压根成不了气候,最多再一个时辰就得赔光收摊。 到时候,这些文人雅士还是得去他雪苑! 回到雪苑,一名下人迎了出来,急切地问道:“居士,如何?” 雪苑居士笑着道:“没事,我去看了,对方不成气候,最多撑一个时辰。很快人就会像往常一样聚来,好好准备着。” 那下人喜道:“是,居士!”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过了两个时辰。 但来雪苑补诗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清。 “居士,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守在那的下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先等等。”雪苑居士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了,不过他城府深,没有着急,淡淡地吩咐道。 转眼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下人频频看向雪苑居士,后者脸都快跟天色一般黑了。 没理由的! 平时这个时候人潮已经起来,可今儿居然半条人影都不见! “居士!居士不好了!”外面忽然有下人慌张地跑了进来。 “何事慌张?”雪苑居士喝道。 “小的方才经过陈府,那边补诗的人堵得水泄不通,都断道了!”那下人慌乱地道。 “什么!不可能!”雪苑居士脸色大变。 福宁街,陈府外面。 雪苑居士走后没多久,情况渐渐有些不对劲起来。 眼看着桌上的银票越来越少,围观的人群已经按捺不住了,开始蜂拥而上。 闻风而来的新人,也是络绎不绝。 众丫环忙碌起来,全力维持着队伍。 郑妍忙得香汗淋漓,根本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一直忙到天黑后,来的人仍然非常多,排的队伍始终没有低于过十丈的长度! 间中稍微喘息片刻,她看了看剩下的银票,还有五张,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银票的减少速度变得缓慢起来。 最开始的一个时辰,她记得好像赔出了八张银票。 照那个速度,两个多时辰就得赔完。 可从陈言拿出这些银票起,到现在已经四个时辰了,居然还剩了五张。 换言之,第一个时辰之后的四个时辰,一共就减少了七张银票。 可一旁放补诗银的箱子,她记得已经换了四次,一旦满了就会送入府中,再换空箱子出来。 每一箱碎银子,大概是五百两左右。 这样一算,岂不是居然还赚了几百两? 一直快到午夜时,才终于收工。 实际上还有不少人等在那,但郑妍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又困又累,连晚膳都还没吃,只好宣布明日请早。 收工后,郑妍清点了一下,银票剩下还有四张,算下来赔出了一千六百两。但是收到的补诗银足足三千两! “大人!咱们赚啦!赚了足足一千四百两呢!”郑妍心花怒放地跑去向陈言报喜,刚进院子就嚷起来。 陈言从屋内出来,问了问,笑了。 “这账算错了吧。” “哪有!抛开零头,收了三千两,赔了一千六百两,是赚一千四百两嘛。”郑妍挺起胸,“这些基本的算术,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算得还行,就是你有件事搞错了。”陈言笑呵呵地道,“首先,咱们一文钱也没赔过。” “啊?为何?”郑妍一头雾水。一千六百两银子,全是她亲手送出去的,怎么成了没赔? 第636章 万事都得有个托 “你赔出去的银票,都在本官这。”陈言拿出十几张银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什么!你竟然叫人把银票抢回来了?!”郑妍大惊,“这事要传出去,不就完了吗!” 啪! 陈言拿银票在她额头拍了一记:“本官岂是那种人!算了,跟你明说了吧,那些得到赔付银两的人,全部都是我派去的托。” 郑妍捂着额头,愣了一下:“托?这是何意?” 陈言耐心地解释起来。 “所谓托,就是找几个自己人,假装成陌生的客人,用一些手段来引诱真正的陌生人和咱们做生意。” “比如说,如果咱们是卖酒,就让这些托吹嘘咱们的酒多好多好;如果咱们是卖粮,就让人吹咱们的粮多棒。” “这样那些听的人就会心动,前来买咱们的酒和粮。” “当然手段多样化,不只是吹嘘而已。” “有时候可以找大量的人过来排队买咱们的东西,人都喜欢跟风。” “别人见咱们生意这么好,就会好奇咱们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出色,忍不住要买一些来试试。” “而像你弄的这个文会,以诗出题,别人不相信咱们的信用,怎么办?” “就找些自己人来补诗,事先将答案给他们,让他们补出正确的答案。” “然后,咱们再将该赔付的银子赔给他们,让其他明白,咱们是守信之人!” “当然事后这些赔出去的银子,这些托是要还给本官的,所以事实上没有赔出去,懂?” 郑妍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听完后半晌作声不得。 知识量太大了,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但只是已经消化的部分,也已让她大受震撼! 生意,还能这样做? 良久,她才迸出一句:“大人,你好奸诈啊!” 陈言翻了翻白眼:“什么叫奸诈!这叫经商的智慧!学着点儿吧,将来受益无穷。银子在哪?该结算了。” 不多时,在放银子的屋子里,十几个丫环一字排开,眉开眼笑地看着手里的二两银子,齐齐盈盈一礼:“谢大人赏赐!” 陈言一摆手:“这是你们应得的,今儿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明儿继续!去吧!” 众丫环兴奋地答应一声,叽叽喳喳地拥出了屋子。 只剩陈言和郑妍后,前者道:“一共补了三千零二十句,按咱们约定的,一百文一句,大管家,你从这里面称出三百零二两银子,这是你的抽成。” 郑妍一震道:“你真的肯给我这么多?” 陈言反问道:“本官承诺的事,何时不兑现过?拿吧!” 郑妍嫣然一笑:“算你好人了一回,谢啦!” 看着她喜孜孜地抱着银子离开,陈言啧啧摇头。 这妞真是容易满足,本来她能赚大钱的生意,给个三百来两就这么开心。 算了,就让我陈大官人含泪收入下剩下的二千七百两吧! 天明后,陈言去了哈里赤住的那宅子。 后者仍在屋里睡觉,没有起床,也不见任何人。 卡娜玛和剩下的两个胡人守在屋子外面,见着陈言时,前者仍绷着个脸,后两人反而态度和善不少。 知道陈言救了自家主人,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感恩。 陈言倒无所谓,把丁简召到右院书房,询问昨日的情况后,有点失望。 追杀哈里赤的人,没有任何动作。 原本他还想着既然哈里赤的人出了叛徒,那追杀者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住在哪,自然会设法来再次暗杀。 如此一来,他就能以逸待劳,抓到对方。 可对方没动静,他就只能多费功夫主动出击了。 “凝若呢?”陈言话题一转。 “凝若姑娘一直呆在左院里,没有出来过。”丁简答道。 “你去叫她过来,我有事要叫她帮忙。”陈言吩咐道。 “是,大人!”丁简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凝若到来,向陈言行了礼。 “大人叫凝若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你该知道王子这两天心情不佳吧?你去见见他,好生安慰安慰,务必让他振作起来。” “大人,他到底怎么了?” “记得你托付的那仆妇吗?她背叛你的时候,你有何感觉?” “失望,难受,想哭。” “这就对了,把你这感觉翻上两倍,就是他现在的感觉,懂?” “噢,妾身明白了,他被信任的人出卖了?” “对,而且还是最信任的人。若有必要,适当给一些亲密的接触也可,总之绝不能让他再这么消沉下去,明白吗?” 凝若是个聪明人,连忙答应着去了。 陈言此前从未让她牺牲过色相,既然这次提了出来,想必是此事对他极为重要。若息能立功,未来自然会有更多好处。 看着她离开后,陈言轻吁一口气。 他清楚哈里赤的想法,更明白后者为何从前天晚上一直颓废到现在。 一直以来,哈里赤者处在两难之境。 一方面他要隐藏身份,来避免追杀者。 可另一方面他却不得不表明身份,以便跟达官显贵甚至皇族接触来争取帮助,但这却会暴露行踪。 换言之,只要他还想争夺国主之位,就不得不一直暴露自己,被人追杀。 而在这困境之中,这些忠于他的手下之人,成了他仅有的精神支柱。 也正因此,手下人的背叛,对他打击格外之深。 孙聆的想法不无道理。 若是哈里赤能完全隐姓埋名,比如到胡族聚集的区域定居,那追杀者便很难找到他,安全方面自然更有保障。 本来,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条路的。 他那什么放弃就对不起手下的说法,陈言压根不信。 人都有私心,哈里赤再怎么重情重义,也是要建立在对自己的利益有利的情况下。 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 连最信任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他还拿什么去争夺国主之位?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因此现在的他,说不定真会选择放弃。 陈言岂容他选这条路! 若他真这么做,那矿山的事就泡汤了! 现在只有看凝若能不能充分发挥其魅力,让哈里赤从打击中摆脱出来。 “大人,那个孙聆又想见您。”外面传来丁简的声音。 “叫她进来罢。”陈言正想找她,吩咐了一声。 第637章 就看出来了? 片刻后,孙聆进了院子。 看了看一旁冷冷盯着自己的丁简,她蹙眉道:“你为何这般防备我?” 防备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对其他人去防备得没那么严,根本就是区别对待! 甚至他见卡娜玛时,都没这么防备过,要知道卡娜玛现在可恨不得挖了他双眼、砍了他双手呢! 陈言淡淡地道:“很简单,因为你太能演了。本官一向信奉的原则就是,凡我不能看透的人,都得小心。谁知道你肚子里究竟想的啥?万一你真是个内鬼呢?” 孙聆没想到他居然是为这理由,一时哑口。 “说吧,找本官何事?”陈言没跟她废话,直接问道。 “这里很可能也已经暴露了,我想请大人给王子换个藏身之处。”孙聆定定神,说道。 “不必。”陈言拒绝得十分干脆。 “可万一对方寻上门来……”孙聆急了。 “更好,省得我再去找他们。”陈言轻松地道。 “你太自大了!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打起来必然吃亏!”孙聆气道。 “这也是他们的想法。”陈言笑了笑,“若不如此,他们岂敢主动出击?” “等等,你是想拿王子当饵,诱他们前来?”孙聆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可王子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事,你根本担不起那责!” “我说了,王子在这,没人可以伤他。”陈言淡然道。 “你!”孙聆感觉他根本不可理喻,气得一跺脚,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本官仍有事要问你。”陈言叫住了她,“你写的那份清单,我已看完,有些不解之处要问一问你。” 一个多时辰后,陈言才终于没再问任何问题,对着孙聆交给他的那份单子沉吟。 孙聆看着单子上补充的内容,有些无语。 那是方才他问了问题后,自己拿了支奇怪的笔补上去的。 补充的内容,甚至比她此前写下的内容还要多。 而且全是些鸡毛蒜皮、日常生活类的琐事。 她都不知道他问这些有什么意义,白白浪费费她这么多口水。 搞得好像他不是想了解王子那些竞争对手的特点,而是想想特意想研究研究这些王胄过得舒不舒心一样。 沉吟半晌,陈言忽然道:“应该就是他了。” 孙聆愕然道:“什么?” 陈言抬头看向她,道:“本官大致知道是谁派人来追杀,以及对方可能的住处了。” 孙聆愣愣地道:“怎么知道的?” 陈言笑了笑:“从你给我的这些信息里看出来的。” 孙聆看看那些纸,又看看陈言,忽然罕见地笑了起来,倒是挺动人的。 “我倒是想听听,陈大人看出了些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上面写的东西,不只是她知道,而且哈里赤王子和其手下的胡人知道的也不少。 他们这么多熟悉乞蕃情况的人,都没从这里看出追杀者的身份,这家伙不过刚刚才知道而已,居然就敢大言不惭看了出来? 若他这么容易就能看出,那岂不显得她和其他护卫都是无能之辈? 陈言却不明言,道:“不必着急,咱们先去见王子,当他面说清楚,免得回头本官还得多费一遍口舌。” 孙聆心中冷笑。 去就去,到时候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匪夷所思的结论出来! 到了王子所在的院子,陈言扯着嗓子嚷了一声:“王子!本官有急事求见!” 屋里传出凝若的声音:“大人请至会客室稍待,王子马上出来。” 陈言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凝若双颊微红,从卧房内出来。 “大人。”她向陈言行了个礼。 “如何?”陈言低声问道。 “王子拉着妾身说了些私房话,妾身开导了一番,眼下好了一些。我们约好了一会儿由王子亲自下厨,做一顿乞蕃宴,让妾身尝尝异域风味。”凝若说道。 “只是开导?没有那啥?”陈言悄声追问道。 “没有,这王子只是抱了妾身片刻,此外一直很守规矩。”凝若也悄声回答道。 陈言暗忖看来哈里赤对凝若还真是动了真情,换了其他男人,这时候想干的绝不只是抱一抱那么简单。 正说话间,卧房的门开启,哈里赤跨步而出,笑道:“让陈大人,久等了!” 孙聆见他神情比昨日爽朗许多,松了口气。 陈言欣然道:“见王子没有消沉下去,我便放心了!” 哈里赤走近凝若,轻轻抓着她玉手,情深似海地道:“若非凝若姑娘,本王子,仍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却明白了,该怎么做。” 这话让凝若、陈言和孙聆都愣了一下。 “王子是指什么?”陈言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瞒陈大人,我手下出了,叛徒!行踪,便是他泄露!”哈里赤脸色微沉。 “然后呢?”陈言追问道。 “陈大人并不惊异,看来是已经猜出。”哈里赤轻吁一口气,眼神复杂起来,“此事对我,打击极大。但现在,我已决定,只信任一个人,那就是陈大人你!” 这话一出,众人愕然。 陈言巴不得他多依靠自己,最好没自己就活不下去那种,可还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决绝。 孙聆则是容色难看之极。 王子竟然当着她面说出来,不留任何余地,可见对他们这些心腹有多么失望。 但她也只能默然不言。 半晌,陈言回过神来,连忙道:“王子的信任,是陈某的荣幸。” 哈里赤坦然道:“因为,你现在,可能是,唯一一个,怕本王死掉的人。毕竟,我要是死了,贵国想要的矿山,就没了。” 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选择相信陈言,陈言哈哈一笑,道:“王子如此坦率,本官也不拐弯抹角了!在王子继承国主位子之前,本官必会全力保证王子的安全!” 孙聆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似的,不禁轻咬薄唇。 虽说知道内鬼之事必会影响王子,可仍没想到竟影响到这种程度! 看来只能等时日久了,王子情绪缓和后再说。 “陈大人找我,不知有何事?”哈里赤问道。 陈言朝凝若使了个眼色,后者知趣,连忙告退离开。 “是一个好消息,我大概知道追杀王子的是谁,以及对方可能的藏身处。”陈言这才说道。 第638章 细节 “等等!”哈里赤忽然道,“陈大人,当着她的面说出,是否不太妥当?” 说着,指了指孙聆。 孙聆垂下眼眸,轻轻握紧双手。 这话比任何话都更伤人! 陈言点头道:“我明白王子的顾虑,坦白说此女心机极深,确实有可能是死去的内鬼是同党。但无妨,我正是要让她知道,若她真是内鬼,必会露出破绽,正好将她一并收拾。” 孙聆纵然心情低落,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生古怪之感。 这些话是该当着她这个嫌疑人员说的吗?若她真是内鬼,不怕她为了掩盖身份,忍着不泄露此事? 但回心一想,她不由一惊。 若她真是内鬼,且想掩盖身份,那便没法将听到的事说出去,对陈言接续的行动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如此一来,岂不是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都没有任何害处? 这家伙若真是这样考虑,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不少! 哈里赤惊异地道:“陈大人行事,真是与众不同!” “王子过奖,下官便说了。先说已确认的内鬼是谁,该是大人派去联络公孙城的那人,对吗?”陈言问道。 “对。”哈里赤颓然道。只有那胡人有机会将消息泄露出去,除他外不作第二人想。 “那我便接着说了。” “对方连内鬼也杀,乃是因为认为内鬼再无作用,又或者再不需要那个内鬼。” “当然更重要的是,追杀者清楚,若是王子能够侥幸活下来,必会意识到身边有内鬼,甚至推测出内鬼是谁,进而将之清除。” “因此那内鬼留着也无用,索性一并灭了口。” “这种行事方式,大胆中又颇为缜密,让我有了点思路。” “王子的主要的七位竞争对手中,六王子巴葛正好符合这样的特征!” 乞蕃国不是什么大国,说好听点,民风较为质朴,说难听点,就是民智低下。 不只是百姓,王室也是如此。 这一点从哈里赤身上也能看出,他学大周语学得这么快,本身绝非蠢货。但思维方式,却过于简单,比大周人的同龄人都要单纯得多。 因此王子之间的竞争,多是以实力高下的直接比较,找个理由找个地方,双方拉开阵势开打,打赢了事。 用智方面,了不起来个偷袭,或者来个暗杀,例是极致。 陈言从孙聆所说的乞蕃国状况里,居然看出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些王子,竟然几乎没有任何人选择讨好他们的父亲,当今乞蕃国国主! 这种威力强大的捷径都不用,在他看来就是蠢到了家。 不过其中只有一人例外。 那就是六王子,巴葛。 这人是四王子哈里赤的弟弟,本身手下战士数量并不算太多,和哈里赤一样不被人看好。但在公开的行动中,却颇有些用智之举,而且行事也较为谨慎。 譬如国位之争方始,他立刻先和另一位王子结为同盟,声称愿助后者登基。 结果没半个月,那王子遇刺身亡,手下部属有半数纳归巴葛麾下,让他实力大增。 到孙聆他们逃离乞蕃之时,都没人明白刺客是如何轻易掌握那遇刺王子的行踪的。 “巴葛?他和我,关系不差啊。”哈里赤听得有些难以相信。 “何只是王子您,他和所有王子的关系都不差,这样动起手来,你们才不会怀疑他,不是吗?”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哈里赤愣住了。 的确。 众王子之中,巴葛确实是他最不会去怀疑的人。 “咱们接着说。他这样的人,选择的手下也必是谨慎多智之人。” “若真是他派人追杀王子,派出的也当是行事谨慎的可靠之人。” “此次对方先设法买通王子手下,再埋伏袭击,行事风格颇合他之风。” “虽然不敢说一定是他,但我若是王子您,一定第一个将他列为怀疑的对象。” 陈言继续说道。 哈里赤仍有些难以相信,道:“可如今,乞蕃国内吃紧,他怎会,离开那里,远至大周,追杀我?” 陈言摇摇头:“他当然不会为王子一人离开,来的应该是他手下谋士,那个叫叶取的汉家人。”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属。 孙聆在哈里赤的麾下,负责打探各方情况,所以了解的情况颇丰。 因此陈言从她那甚至还问出了各王子手下主要的心腹之人。 其中巴葛的心腹中,有一名汉人,据说是大梁人,流亡到了乞蕃,凭智计被巴葛奉为上宾。 他的行事风格,便和巴葛颇为类似。 巴葛不可能亲自来追杀哈里赤,但极有可能派出此人负责这事。 “你这些根本没有实据,只是推测而已。”孙聆忍不住道。 “确实是推测,但却是有理而推,循据而测。”陈言胸有成竹地道,“至于推得对不对,等本官派去的人确认后,便知道了。” 孙聆一愣,记起他们进院子前,陈言便让丁简召来一名军士,吩咐了一番。现在想想,难道当时他便是派人去确认情况了? “就算退一百步说,你推测无误,可你怎知道他会藏身在哪?”她有些不服气地道。 而且叶取还是个汉人,在遍地都是汉家人的洛城,他要藏身实在太简单了。 陈言哑然一笑。 “这个简单,你该记得叶取这人喜凉怕热,而且极爱吃酸食,同时特别喜欢享受。” “此外,他性情好色,偏爱征服性子烈的女子,且对胡女的兴趣远远大于汉家女子。” “从这几点,就能推断出他大致会藏身在洛城哪个区域。” “加上他本身行事谨慎,必会选择不易惹人注意的场所,所以范围还可大幅缩小。” 孙聆听得一脸懵逼,恍然大悟。 到这刻她才终于明白,陈言为何方才向她详细询问了那么多生活上的琐事。 她此前还从未想到过,这些事上能透露这么多信息,甚至将其行踪也暴露出来! “当然对或者不对,还有待验证,只须等消息送回便成。”陈言转头看向哈里赤,“现在嘛,本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王子能够答应。” “陈大人,请尽管说,能做的,我绝不推辞。”哈里赤虽然不知道推测得准不准,但至少肯定是尽心了,立刻答应下来。 第639章 百花齐放 “听凝若说王子要亲自下厨做顿乞蕃的风味宴,不知道我可有这口福……”陈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哈里赤和孙聆均是一愣。 就这? 还以为他要提啥要求,比如说把孙聆或者卡娜玛要过去啥的。 “没问题!” 一餐乞蕃宴,做了七个菜,有六个是陈言光看外形就想直接倒掉的。 色香味三大要素,这菜完美地全部避过。 “不必,客气!尽管吃,还有很多!” 哈里赤非常热情。 “是,是。” 陈言苦着脸应声,勉强吃了几筷子。 除了油就是咸和苦,亏自己还给他准备了高纯度精盐和白糖,只能说能拿好调料做出这么难吃的味道也是一绝!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没好意思直说,毕竟是自己要求品尝的。 “陈大人,错了!我乞蕃菜,得用手!” 哈里赤见他拿着筷子夹菜,大摇脑袋,劈手把筷子给他夺了过去。 “手?” 陈言傻眼了,看看桌上的七个菜。 没有哪个菜不是油光淋漓,直接用手抓来吃,那得多腻啊! 妈蛋!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一时好奇,尝啥异国风味啊,想想也知道,乞蕃国那穷山恶水的小地方,能有啥好吃的风味! 一看旁边凝若,也是吃得艰难无比,让陈言有了点心理安慰。 好在受罪的不只是自己…… 他正想到这,凝若忽然轻轻扶着额头,娇弱无力地道:“啊,头有些晕……” 哈里赤连忙探问:“身子,不舒服吗?要不,歇一歇?” 凝若软软地道:“这怎么行?王子为凝若准备这许久,咳咳……”说到一半,重重地咳了起来。 吓得哈里赤急道:“这些东西,算得什么!你身子要紧,赶紧先去歇着!这些,有本王子和陈大人,便可!” 陈言差点没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菜给喷出来,一脸黑线地看着哈里赤扶着凝若离开。 法克! 她就这么轻松脱身了?! 等等,方才哈里赤最后一句啥意思? 难不成要他们两人把这么多菜全给干光? 门外传来扑哧一声笑。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孙聆站在门边,抿嘴低笑。 哈里赤对她和其他手下信任度大降,过去经常和他们同桌共餐,现在吃饭却禁止他们入内,她和卡娜玛等人都只能在外面等着,反而丁简却可以呆在屋内,近身保护。 瞧见陈言那憋闷的模样,她顿时记起自己刚到乞蕃国时的经历,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言瞪她一眼,正要说话,外面急促脚步声传来。 一名军士大步而入,入屋道:“大人,有消息了!” 陈言精神一振:“如何?” 那军士禀道:“卑职在升平巷查到,有一家胡馆,近来住进了几位面容陌生的外地人。” 升平巷,是京城有名的烟花巷。 和凤栖楼那般高大上的青楼不同,升平巷是私妓聚集地,巷子内外聚集了数以百计的个体性质妓户,通常每一户都只有一到两名妓子,规模最大的也不过有三五人。 这地方可谓百花齐放,凤栖楼那般成规模的青楼往往对楼内的姑娘挑选严格,质素较高,但升平巷老丑美妍都有,质素高的备受欢迎,质素低的也不乏有人光顾。 价格上还比凤栖楼那种地方低廉,最好的馆花得十来两银子也能快活一晚,甚至还有人长年包下某家妓馆,当成自己的休闲娱乐或者宴客之所。 最重要的是,还有大量外族女子在此营业。 经营外族女子的妓户,便被称为“胡馆”。 而因为这条烟花巷各族齐聚,巷子外面也布满了食肆,不仅有大周常规的食馆,还有外族风味的食物,美不美味当然另说,但凡是来京城的外国人,几乎没有不去那里的。 升平巷倚着一条城内河,左近还有大片的林木,长年在河风与林木的包裹下,纵然是如今这般天气渐热的时节,也是无比凉爽。 平时一到午后,升平巷便人满为患,热闹之处可说京城之最,跟如今的洛都不夜城相较都毫不逊色。 因此那里可说是身为外国人的追杀者最好的藏身地。 陈言推测,若真是巴葛王子派了叶取负责追杀哈里赤的事务,升平巷将是此人的首选之地。 除了此地之外,他还挑了四处所在,分别派人前去探查,但却是这里最先有了结果回报。 此时听得军士的话,连门外的孙聆也不禁动容,急问道:“他们长得什么模样?” 那军士拿出一叠纸张,道:“卑职根据听来的消息,绘了几张肖像。” 陈言指指外面孙聆:“给她瞧。” 那军士连忙将肖像图第一张对着孙聆展开。 孙聆吃惊道:“这是用何物画的?!” 画像她见得多了,墨画、油画或者涂画等都曾见过。 但对方手上这种,用料似乎和墨汁、墨油、涂料等都不太一样,色泽为灰黑色,看起来比一般画像更逼真。 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探子,也经常会绘制物体的形象,但用的是炭笔,线条粗犷,能画出男女性别就算不错了,更别说画出如此细致的线条,根本不可能。 这说明对方手上必有某种易于携带且极细的笔,让她有些好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认识画上的人。”陈言没有向她解释的打算,只简单地道。 这画是用铅笔所绘的素描,他手下负责侦察的军士基本上都要学习素描。 跟青山县专业的画师相比,自然差距甚远,但用来描绘目标物体的大致形象,增强直观性,已经足够了。 孙聆摇了摇头:“这人我不认识。”说着转头对卡娜玛等三人说了几句乞蕃语,三人也凑过来看了看,均摇了摇头。 军士又换了一张,就这样一张张给他们确认。 看到第四张时,孙聆突然神情一震,叫道:“等等!” 陈言起身走到门口:“认识?” 孙聆盯着那画时,卡娜玛也忽然叫了一声,用乞蕃语飞快地说了几句。 旁边两个胡人反应慢一些,但听得后者的话,也露出恍然之色,连连点头。 孙聆难置信地转头看向陈言,眼神复杂之极。 第640章 自己好像智障 陈言登时看懂了她眼神的意思,问道:“叶取?” 孙聆长吁一口气,震惊之中难掩气恼:“没理由的,你怎可能凭这点东西,就能推测出追杀者是这家伙?!” 陈言知道的情报几乎全部都是从她那问来,他知道的她全都知道。 可是她却完全没想到这事是巴葛所为,更想不到派来的是叶取! 陈言安慰道:“不能怪你们看不出来,毕竟你们只是护卫,有勇,可说到‘谋’,根本不是你们擅长的领域。” 孙聆听得双拳不由握紧,眼神透出杀人的光芒。 可恶!这家伙分明就是嘲讽她有勇无谋。 可是,却根本没法回应! 因为尴尬的是,她和死掉的其中一名胡人,除了护卫和探子身份外,还是哈里赤的谋士! 从乞蕃国出来后,一路上二人没少给哈里赤出主意,后者几乎不会有任何犹豫,悉并接纳。 甚至连来大周,也是她建议的。 可现在在陈言面前,自己好像跟个智障似的…… 过去她在智计方面还颇有些自信,但现在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的聪明程度? 能成为哈里赤的谋士,或许是因为乞蕃人自己不爱动脑子,而不是自己够聪明? “你们在看什么?”刚刚回转的哈里赤见众人都聚在门口,讶然问道。 “王子,追杀者已经找到了。”陈言断然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安排人手,前去捉拿!” 这消息回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助他摆脱这顿油腻难吃的乞蕃宴! 哈里赤愕然问明情况,惊喜地道:“想不到,被陈大人,说中了!” 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钦佩之色,陈言心中暗喜。 这位王子殿下,算是被他拿下了,以后要谈矿山的合作事宜,还不是他说了算? 半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沿河而行,从车窗穿入,带来阵阵凉爽。 陈言悠闲地看着外面河景,道:“如何?呆在大周是不是比在乞蕃那种地方舒服多了?” 车外骑马随行的孙聆却道:“乞蕃确实不是一个适合享受的地方,但那里是让我重生之地,有如我的故乡,意义不同。” 陈言看了她一眼:“你大周话说得这么自然,莫非以前是大周人?” 孙聆眼神有些伤感,道:“过去是哪里人不重要,从王子救下我时起,我便是乞蕃人。” 陈言哑然一笑:“听起来又是一个有故事之人,好在本官一向对这些过去的故事不感兴趣。” 孙聆忍不住道:“但我却很好奇,你明明百般防备我,为何还要带我去抓人?” 陈言有些无奈:“我也不想,可以的话我宁可带上卡娜玛他们去认人,问题是他们都不懂大周话啊!” 孙聆这才明白过来,蹙眉道:“你为何不带胡力?”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我已让他离开,调他去干别的了。” 原本他是打算让胡力当个内应,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和哈里赤关系大不一样,所谈事务又大多牵涉到机密,不是胡力能参与的。 因此他索性给胡力另找了份差事,把他送走了。 孙聆错愕道:“他乃是王子雇来的,你为何不先与王子商议?” 陈言反问道:“你怎知道我没和王子商议?” 孙聆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神色一黯。 陈言已经跟王子说过,但后者现在对她和众护卫都不信任,因此没有告诉他们。 “我倒是挺好奇,身边有你这个既懂大周语又懂乞蕃语的人,为何王子还要另雇胡力?”陈言有意无意地道。 “哼,你不必试探,我并不是大周人。”孙聆轻哼一声,“对大周并不熟悉,而且对大周文字的书写也不擅长,所以王子才另行雇佣胡力。” 说话间,转过一处弯角,前面渐渐热闹起来。 陈言精神一振。 升平巷到了! 此时日头西斜,人流渐起。无数人从陆路和河上蜂拥而来,街巷边上人满为患,除了各家娼馆的姐儿站街揽客,便是来此寻欢作乐的嫖客,以及在人群中穿行的挑担小贩。 有些人家还燃起了灶火,炊烟袅袅。 升平巷临河一段,其中一家地方挺大,两开的门脸,里面两进院落,装修颇为雅致。 此时那房子关了门,内院的一间卧房内,激战之声正酣,胡女浪荡娇吟不断传出。 外面院子里几个汉子边喝酒吃肉,边谈笑议论,不时朝窗户紧闭的卧房看几眼,露出色迷迷的神情。 两个身着胡服的中年男女不断进出穿梭,端茶递水,斟酒送菜,忙个不停,小心侍候着众人。 “东家也真是生猛,今儿在里面搞一天了,居然这会儿还能再来一战。” “那胡妞也是真的勾人,换你你也憋不住!” “哈哈!也是!不然东家怎会挑这地儿?那身段,那小眼神,啧啧!” “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回头东家腻了,换了别家,我非得也弄她一回不可,这些天看得我馋虫都起来了!” “原来你小子也想啊!哈哈,要不咱俩打个伙?一起上?” 众人说着说着一阵轰然大笑,肆意轻松,没有半点戒备之心。 倒不是众人大意,实在是在这呆了这么多天,从未有过半点危险,想警惕也无从警惕起来。 大人选的这地方,实在是高明,不仅日日有人侍候,过得无比舒坦,而且从来没人询问他们来历身份,简直堪比呆在自己家里。 不对,比在家里还要舒坦多了! 毕竟如今他们的家在乞蕃,那里哪有大周这边气候宜人、物产丰盈? 不知不觉两刻钟过去,屋子的动静还在继续。 一个汉子嚷道:“酒呢?” 转头寻找那对胡人夫妻,方才还在忙碌的俩人现在却不知道躲哪偷懒去了,不见踪影。 “草!又跑去赌钱了吧?算了,我去拿酒!”另一人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去了厨室。 过了一会儿,又一人喝光杯里的酒,睁着朦胧双眼看看周围。 “妈的!小信怎么还……嗝……还没拿酒来?” “保不齐,自个在厨室里,嗝,喝上了吧?俺去找他。”一人醉醺醺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朝厨室而去。 第641章 第二条路 又过了一会儿,剩下的三人酒全喝了个光。 “服了!我是真的服!你们他妈全都醉死在里面了是吧?”其中一人不满地站了起来,嚷叫着晃晃悠悠地也去了厨室。 剩下两人之一看着他身影进了厨室,忽然道:“有些不对劲。” 旁边那人两只眼都快睁不开了:“嗝……哪不对劲?” 前一人眯着双眼:“俩大活人,怎么进了厨室连点动静都没了?难道出事了?” 旁边那人懒懒地道:“这能出什么事?大人都说了,这地方绝不可能被人找,找到……” 前一人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道:“是‘东家’!忘了大人的话吗?出来不许叫‘大人’!” 旁边那人不满道:“干!你不也说了?” 前一人讪讪一笑,转移了话题:“上回雇的人太不靠谱,也不知道是被杀光了还是跑了,居然收了银就没了信儿。” 旁边那人扒着桌子起了身,道:“管那么多!我现在就想喝酒!还是大周的酒好啊,乞蕃的酒太他妈难喝了……酒呢!” 前一人看着他朝厨室踉踉跄跄地走去,不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趴在了桌上。 算了,酒劲儿上来,先睡一觉再说…… 厨室内,丁简一脸黑线地蹲在灶台旁的角落里,看着面前倒下的三个人。 大人还说这些人行事谨慎,这哪里和这二字沾上边了?失踪了一对胡人夫妻,又失踪了俩同伴,这第三个人居然还没起疑! 这伙人也是真的牛,大白天就开始喝酒作乐,到底是出来干事的,还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现在问题不是怎么解决对方的问题,而是怎么把这第三个人藏起来的问题。 厨室里面一共就这么点地方,已经藏了两人,再没地方藏这第三人了! 他起身从窗户缝朝院子里看了看。 算了,反正人也搞得差不多了。 找酒那人到了厨室门口,突然愣了一下,看着丁简。 然后脸色大变,转头便想喊同伴帮忙,却又是一愣。 院内那桌边,自己的同伴正趴在桌上睡觉,在他身后,不知道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陌生的高壮男子,手中一把匕首正飞快捅向他背心! 找酒那人浑身剧震,迷糊的眼神一下清醒了五分,便要叫喊,同时手往腰侧摸去,想要拔刀。 丁简一个箭步上前,左手一把叉住他脖子将他死死摁在墙上,迫他没法发出声音。 那人脸胀得通红,摸了几下没摸着刀,才突然反应过来,傻眼了。 方才喝酒嫌刀子碍事,他给解下来扔桌底下去了! 左胸忽地微痛,他登时浑身一震,眼中现出死灰之色,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却是徒劳无功,只觉浑身力量迅速逝去。 不片刻,丁简才松开手,任他软软滑落到地上。 右手的匕首顺便从其胸膛处拔了出来,在对方衣衫上擦了擦血迹。 然后他才从厨室跨了出去,四名军士从各处出来,加上方才先进了院子的军士,朝他打了个“妥当”的手势。 丁简点点头,转头看向卧房。 里面的动静仍在继续,显然目标仍未察觉手下已经全部被解决。 一切出奇地轻松。 对方如此大意,是他没想到的。 早知道对方戒备心这么弱,那方才直接杀进来就好,这些人醉得这么厉害,哪挡得住他们? 再加上外围协助防卫的同伴,目标插翅也难飞! 丁简打了个手势,众人散开,他则悄悄走到房门处,轻轻推了推门。 门没有闩住,一推便开,里面那胡女媚叫之声瞬间变大。 丁简心中忽生不妥之感。 从之前潜进这房子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所有的动静,这胡女的叫声持续了超过半个时辰。 间中偶尔低下去,但很快又会再次扬起。 目标就算铁打的身子骨,也不可能连续干这么长时间吧?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猛地一把将门彻底推开,一步跨入。 “啊!” 床上,一个光溜溜的身子尖叫着拉过被子,将自己掩盖起来。 但是,没有男人。 丁简浓眉一扬,立刻将同伴全都召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屋子搜了一遍。 除了床上那瑟瑟发抖的胡女,再没第二个人存在。 不一会儿,外面街上,陈言听着丁简的禀报,眉头微皱。 “这么说,里面一直是那胡女在演戏?” “是,大人。据她说,是那个客人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这么做的。”丁简答道。 “何时给的银子?”陈言沉声道。 “就在今儿上午,按时辰来算,该是咱们刚发现他们后不久,当时只有一个兄弟在这监视,人力不足,对方估计是从后门下河,坐小船离开的。”丁简将方才问出来的话说了一遍。 那胡女只是个姬娼,拿刀一逼,什么都说了。 而且这件事目标人物没有告诉任何手下,反而叫他们饮酒作乐。 简直就像是故意要让他们放松警惕,任他们死在这一样。 一旁,孙聆震惊地听着他的话,道:“这么说,咱们的一切,早就在对方预料之中?是被对方耍了一趟?可他为何没有提醒手下人小心,反而要他们死在这?” 陈言冷静地道:“因为他料到手下这些人的形貌已经暴露,如果一起逃跑,被发现的可能性远比他一个人来得大。而且若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跑,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贱他们在逃跑,对逃跑不利。” 孙聆稍稍冷静下来,蹙眉道:“这么说,咱们被对方耍了?” 陈言忽然一笑:“不出所料,这人确实是谨慎小心,想必是在这些手下以外,他还安排了人手,在升平巷附近假冒嫖客或其它身份,充当哨探,发觉本官的人在打探他们。” 孙聆愕然道:“这么说,他另外还有手下?” 陈言点头道:“不错。哈哈!” 孙聆疑惑地看着他脸上笑容,道:“你被人耍了,还笑得出来?这次打草惊蛇,下次想再找到他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王子仍然有被行刺的可能!” 陈言笑道:“因为本官从不只做一手准备,现在就看对方是否会走我给他做的第二条路了。若他真的走了那条路,那我用不着再去找他。” 孙聆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路?” 第642章 希望他够聪明 陈言悠悠地道:“上次他雇的人不是被本官的人杀了就是被抓,无人知道那晚在城外发生了什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孙聆想了想,才道:“会担心他们被王子的人抓了,泄露自己的事吧。” 陈言摇摇头:“这说明你不如他聪明。我手下人已经将那批人审清楚了,他们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想泄露也泄露不了什么。” 那伙人乃是一伙悍匪,在刑讯下连一刻钟都没撑到,便交待了一切。 他们长年在京畿地带流窜,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因为燕王之乱以及冀州民变,朝廷暂时没有余力去将他们清剿。 前两天,几个蒙面人忽然找上他们,带头之人先给了二千两银子的定金,约定只要他们解决哈里赤,事后再给三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的买卖,足以让他们不去过问对方身份,便照着对方的安排去城外必经之路上埋伏。 孙聆听完陈言的话,才明白对方行事竟如此谨慎,道:“那他会怎么想?” 陈言肯定地道:“他行事谨慎,必朝那伙人已被解决的方向去猜测。而以你们王子的力量,不可能挡得下那埋伏,更不可能将那些人抓获,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 从内鬼那里,叶取已经知道有他陈言的存在,埋伏失败自然是因为他陈言。 如此厉害的对手,叶取立刻便会意识到,凭自己的人手,很难对付得了。 换言之,若要再对付哈里赤,就必须要将陈言和其手下调离哈里赤身边。 孙聆听完他的分析,睁大了眼眸:“你是说,他的哨探发现你的人找到他们后,他就决定将计就计,等你带人来这抓他时,他便趁机前往王子住处,去刺杀王子?!” 陈言缓缓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不过谨慎多智的人往往胆小,就看他是否有这么大胆子,真敢铤而走险,趁我带人来了这里,前去行刺王子了!” 孙聆突然反应过来,道:“你来的时候带上我,自己还坐马车这么明显,难道是故意想让对方知道你来这抓他了?” 陈言轻松地道:“只是做点准备罢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他够不够这么聪明。行了,回去吧!希望姓叶的胆子大一点,不要怕到直接跑了。” 同一时间,哈里赤所住的宅子外。 叶取一身劲服,躲在宅子对面的一棵大树后,冷静地看着那宅子。 算算时间,陈言应该已经在升平巷那边扑了个空。 就算他们全速赶回来,也得小半个时辰,更何况对方很可能扑空之后会在升平巷展开大规模的搜索,寻找他的踪影。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有足够的时间杀了哈里赤再拎着他人头从容离开。 巴葛王子性格谨慎,明言要看到哈里赤的人头,要他将人头做好防腐,带回乞蕃。只要立了这大功,来日王子坐上国主之位,他叶取必能谋一个高位! 深吸一口气,他抿唇吹了声口哨。 周围不远处,十来条身影从藏身处窜了出来,直奔对面的宅子! 正门紧闭,幸好院墙不算太高,一丈多的高度难不倒他和手下这批暗中带来的死士。 这趟来追杀哈里赤,他一明一暗,带了两批人。 明的一批是他自己的贴身护卫,亦即被留在升平巷吸引陈言等注意力的那批人。 暗的一批是他平时暗中训练出来的死士,这些人从离开乞蕃国起便是悄悄跟在他和护卫后面,连那些护卫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一共十人,但无一不是精于杀伐之技之人,就算是面对训练有素的军士,也能以一当十,乃是他手中最精锐的杀手锏! 对方还可能留了人手守卫,但不可能太多,自己这边很可能还会有人数优势,必能成功! 一刻钟后,宅子内院。 叶取大步而入,只见哈里赤正坐在一张石桌旁,握着坐在对面一个轻纱覆面的女子的玉手,柔情似水地说着话。 叶取一呆,旋即露出一抹冷笑,道:“哈里赤王子,你还真是有闲情。” 流落他乡,哈里赤居然还有心思跟女人谈情说爱,毫无成大事者的心态,死在这里也算是不冤。 哈里赤这时才察觉有人进来,吓了一跳,和凝若一起转头看去,登时一震,霍然起身:“果然是你!” 叶取眼神一沉,道:“看来,你果然猜到了是我。” 对方为何能找到他藏身之处,他一直没时间细思这事,但现在听对方那话,显然是早就猜到追杀者是他。 凭哈里赤和他那些手下的脑子,不可能猜得出来。 难道是那个陈言? 不过无所谓了,现在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最重要的是趁这机会杀了哈里赤! 哈里赤脸上的惊愕之色迅速消失,换成了古怪的表情:“想不到又被陈言料中了。你一路进来,没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吗?” 叶取微微一怔,目光扫向周围,道:“你手下该还剩了几人,人在哪里?不妨叫出来,让他们陪你一同上路!” 哈里赤摇头道:“他们都不在这里。” 叶取哈哈一笑:“哈哈!那就先送你上路也成!” 说着手一翻,拔出一把短刀,寒光四射。 两人一直是以乞蕃语说话,听得凝若满头雾水,这时突然见到对方拔刀,她吓得花容变色,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哈里赤连忙过去扶住她,以大周语柔声道:“莫怕,陈言早已安排好,不会有事。” 叶取冷笑道:“还在做梦,他如今远在升平巷,就算插了翅膀,也休想来得及赶回救你!” 哈里赤转头看他,道:“你不会是一个人来杀我的吧?” 叶取冷然道:“事到如今你还试探,未免有些迟了!” 哈里赤摇头道:“不是试探,只是单纯的问一问而已,你若是带了人来,为何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人进入内院?” 叶取又是一愣,心中忽然浮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进入宅子之后,他所有手下均四散开来,确认宅子里的守卫情况。 只有他一路按照内鬼的消息,径直往内院而来,却没遇到半个守卫。 之前他挺惊喜,以为陈言为了抓他,将所有人手都抽拔去了升平巷,可现在听哈里赤的话,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对方如此从容冷静,不像是他了解的哈里赤! 第643章 托我转告一句话 想到这,叶取猛地一嘬唇,一声口哨穿空而起! 宅子虽大,但哨声足以传遍整座宅子。 按理,他手下这批死士听到哨音,会立刻前来。 但过了一会儿,却无人回应。 不只是没人过来,甚至是没有任何脚步声或者喊叫声。 仿佛他的这些死士忽然之间消失了一般。 哈里赤也嘬唇为哨,尖啸一声。 叶取一震道:“你做什么!” 哈里赤坦然道:“坦白说,我也很好奇,你那些手下还会不会过来,所以帮你召唤一下。不过好像确实没人回应。” 陈言走之前,曾和他私谈了几句,交待了他离开后的几种可能性。 较大可能,是叶取没能察觉被人发现,直接被陈言抓住。 次要可能,则是对方已经发觉,会直接逃走。 再一种,便是对方发觉之后,有可能胆大到将计就计,反过来偷袭哈里赤。 当时哈里赤听完就懵逼了。 这都还没开始动手,就先想到这么多可能性,还针对每一种可能性进行了不同的安排,是不是有点过于谨慎了? 但在叶取出现的一刻,他终于明白陈言为何要做这么多安排。 此时叶取脸色大变,猛地一个箭步,飞扑向哈里赤! 若对方在这宅子里做了安排,而且还能在悄无声息间就解决掉他那批死士,那凭他的实力,绝对没法闯出去! 唯一办法,就是拿下哈里赤,以他为人质。 他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巴葛最重要的心腹之一,除了智谋之外,还因为他以前曾是军士,身手远不是哈里赤这种从未参加过战斗的王子所能比,要拿下后者绝无问题! 嗖嗖嗖嗖! 倏然间,四支弩箭飞射而至! 叶取大惊,连忙刹停,全神戒备。 才发觉那四支弩箭并不是射他,而是射在他身前三尺外。 对方没有杀他的意思,而是在震慑他。 叶取瞬间想通这一点,稍稍放下了点心,喝道:“你究竟想怎样!” 哈里赤摇头道:“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陈言想做什么,因为这些全是陈言安排的,我绝无参与。不过他说如果你来这的话,就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叶取惊疑不定地道:“什么话?” 哈里赤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道:“他说若是你来了,便请你先将你身上武器全部扔掉,然后坐这稍等一等,等他回来。” 叶取脸色数变,握紧了短刀。 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颓然一叹,扔掉了短刀。 陈言带着孙聆回来后,直接到内院,一眼就看到叶取脸色阴沉地坐在石桌边上。 一旁的哈里赤正饶有兴趣地和他说着话,神情轻松。 孙聆见哈里赤无恙,这才长松一口气。 忍不住又看了看陈言,心生异感。 这家伙也太神了点吧?竟能算到这一步! 陈言没有理她,春风满面地走向叶取,笑道:“叶先生是吧?本官陈言,幸会幸会!” 叶取霍然起身,狠狠瞪着这令他吃了大亏的家伙,几乎忍不住要动手。 就算没有武器,他凭赤手空拳,料想解决这文官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看看跟在陈言身后的孙聆,以及旁边他不认识的张大彪,他还是松开了双拳,只冷冷道:“叶某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想想也太窝囊了。 就在两天前,他还是深藏暗处的追杀者,坐享优势。 结果没两天时间,自己居然就成了阶下囚! 而且更郁闷的是,到现在他仍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为何对方竟能找到自己藏身处。 陈言在哈里赤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含笑道:“叶先生,都是聪明人,就不必再说这些客套话了吧?你若真的视死如归,又岂会坐在这里等我?早就该咬舌自尽了吧?” 叶取脸上一红,没能说出话来。 他训练了一批死士,但他自己可不是。 相反,自己的性命才是他最珍惜的,自忖没机会逃掉,才选择了放弃反抗这条最有可能保住性命的路。 陈言笑呵呵地道:“其实,人活一世,谁不是求个名利?叶兄不必觉得惭愧,如果本官落在你这境地,同样会毫不犹豫选择保命。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荣华富贵嘛!” 叶取愕然看着他,这么想的人肯定不少,但像他这么说出来的还真是罕见,有点不要脸皮的意思。 一旁孙聆嘴角撇了撇,眼里闪过压不住的鄙视。 哈里赤却动容道:“陈大人这话,耿直坦率,令人佩服。” 陈言哈哈一笑,道:“王子见笑了,一点肺腑之言而已。” 叶取忍不住道:“陈大人究竟想说什么,请直说吧。留我下来,又不杀我,不会只为跟我闲谈几句罢?” 陈言笑容稍敛,道:“叶兄是个聪明人,该明白一个人的性命是否值得保留,要看他能够给出多少价值。” 顿了顿,他再道:“当然叶兄也该明白,你有多少价值,本官一清二楚。你可以选择自己展现价值,也可以由本官帮你展现。” 叶取脸色微变。 他焉能听不懂这家伙话外的威胁之意?意思是若他自己不肯合作,那对方就准备来硬的,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省事而已。 哈里赤听着陈言的话,心中一动。 原本他不知道陈言要干什么,不过现在大略猜了出来。 叶取是巴葛王子的心腹,必然知道后者不少秘密。 若能从他嘴里套出这些秘密,甚至将他收买过来,对将来的大计必有大用!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叶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陈言讶道:“我还以为叶兄已经知道你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保住性命,看来你仍不明白,那就算了。彪子!送叶兄去地室罢!” 张大彪虎吼一声:“是!”一把抓向叶取。 叶取本想着谈个条件啥的,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瞬间变色,叫道:“懂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了便是!” 陈言欣然道:“这就对了嘛!恭喜王子,得此强助,国主之位可期!” 哈里赤欣喜地道:“一切多亏陈大人!” 第644章 另一股力量 天黑后,陈言才回到家。 叶取确实说话算话,问什么答什么,乖得不行。 陈言很清楚,这种人跟哈里赤手下的人不同,乃是在利益驱使下才跟随的巴葛,没有任何忠心可言,要搞定太简单了。 陈言和哈里赤轮流向他询问了数百个问题,几乎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都问了出来。 一开始主要还是哈里赤在问,但他问了二三十个问题后,就基本将想问的事问完。 然后陈言才开始接手,问出的问题别说叶取,连哈里赤都懵了。 问得实在是太细了! 有很多问题简直毫无意义,都是些琐杂的小事,问来干什么? 陈言也不解释,只管问自己的,将所有细节一一记下。 直到所有问题问完后,叶取忍不住问他为何要问这么多似乎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陈言这才悠悠地道:“知道你是如何被我找到的么?就是从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细节里刨出来的。” 叶取当场就愣住了。 随即表情由愣住升级为不能置信的震惊。 他还以为陈言动用了这么多大的能量,譬如发动了数千京兆卫什么的,来了个地毯式的搜找,才把他找到。 结果只是因为他生活上的一些细节习惯,就把他找到了? 这也输得太憋屈了! 回到家里,陈言已经将叶取的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方才获得的情报,虽然对不久之后助哈里赤夺位会有很大帮助,但目前尚派不上用场,暂时用不着多为这事烦恼,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明晚的举事。 公孙城准备发动的叛乱,明日便是他所说的最后期限。 既然益王没有参与此事,那公孙城所能调动的人马必须能压制京兆卫、御卫和凤翎卫三大京城军事力量,甚至可能还必须与城卫军对抗。 因此这场军事政变必须快速结束。 但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京城内部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下如此强大的一支军事武装力量。 除非…… 陈言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模样。 这是他目前能想得到的最大可能! 正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陈府前门外,忽然停了下来。 陈言回过神,本想问张大彪为何停车,但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断道了! 郑妍仍在府门前忙个不停,来补诗的人排出的长龙将陈府进出的口子完全堵死,根本进不去! “这是怎么回事?”旁边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登时吓一跳,连忙钻出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马车,到了路边立着的两人面前。 “周姑娘!您怎在此?” 那两人赫然正是易装之后的唐韵和黎蕊。 “我有些事来找你,不想看到这幕。陈大人,你这府上还挺热闹啊。”唐韵诧异地看着那边排队长龙,“怎么看着像是雪苑的买卖,搬到了你这似的?” 陈言哪敢隐瞒,将郑妍因为被雪苑居士所禁而生气、自己出主意的事说了一遍。 唐韵这才恍然,笑道:“你既然出手,雪苑那边只怕再没人去了罢?” 陈言嘿嘿一笑:“生意嘛,能者得之,他雪苑要是有胆子,不妨弄一个千金一句跟我们这抢生意呗。” 唐韵美眸流转,看着他:“然后你好派人去赚个钵满,是吧?” 原诗是在陈言手上,他只要想,去把全诗补完都没问题。 陈言轻咳一声:“咳,周姑娘对我还是有些误解,我岂会贪这种银子?对了,周姑娘仍没说这么夜了为何来我这里?” 昨日他去向唐韵禀报哈里赤见假益王之事时,特意请她这三天内暂时不要出宫,想不到今儿她居然完全忘了似的,出宫来到这里。 唐韵想起正事,道:“放心罢,我微服出宫的事只有凤翎卫知道,对方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渗透进凤翎卫中。我来此,方才得知了一件事,想要问问你的看法。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入你府中一谈罢!” 移时,两人在陈言的书房内,关上了门,单独私谈。 唐韵眼神凝重起来:“昨晚洛都不夜城蹴鞠大奖赛的决赛日期已经出来了,就在明晚。我本想你今日入宫时与你说明,但你却一直没有入宫,我横竖也想问问你哈里赤那边的情况,便出宫来找你。” 陈言神情一动:“明晚?莫非……” 唐韵冷静地道:“你该已经想到了,公孙城他们立下的三日动手之期,明晚正好是三日的最后一日,这是否过于巧合了些?” 昨日陈言去见唐韵时,便曾提出这个疑问。 公孙城他们既然没有益王的京兆卫,那要杀入皇宫搞政变,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因此最大的可能,便是等唐韵出宫时动手。 可先不说她出不出宫,便是出宫,皇宫那么多门,公孙城又怎能把握到她出宫的路径?更别说设伏袭击了。 陈言沉吟道:“周姑娘认为对方是知道你明晚要去洛都不夜城?” 唐韵点头道:“虽不能说是十成把握,但这并非没有可能。” 陈言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这只怕就只是个巧合。若是他们有本事知道皇上易装参与蹴鞠大赛的事,又何必等到明晚?之前多少机会不能动手?” 唐韵叹道:“我何尝没想过这一点?只是日期上实在太过巧合,让我不得不起疑心。” 陈言却道:“正好我方才想到一个问题,或许对方其实并不打算在您出宫之后动手。” 唐韵疑惑地道:“难道是想杀入皇宫?但他们既然没有京兆卫的力量,那如何杀入皇宫?” 陈言缓缓道:“京城,还有一股力量,更强过京兆卫!” 唐韵对京城的军事力量了解何其之深,一听即明,蹙眉道:“你是说,城卫军?” 京城一共有四支主要的军事力量。 皇宫内,头一支是唐韵的近卫,亦即凤翎卫,总人数约为二百人。 另一支则是负责皇宫全境警备的御卫军,人数目前在二千左右。 皇宫外,是负责地方治安、同时在战乱时也协助过抵抗叛军的京兆卫,人数在六千左右。 第645章 过于巧合 最外围,便是负责京城守卫的城卫军,原本人数约为八千,但后来为抵抗叛贼的袭击,临时募兵,增长至一万二千人左右。 若这批人忠心耿耿,便是固守京城的重要力量。 可若他们叛变,那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城卫军是由京卫将军韦烈统领,若他有异心,那就算是京兆卫、御卫和凤翎卫全部加起来,也未必抵挡得住。” “此前公孙城与张移还和通元寺勾结,加上二千武僧,要压制京兆卫并杀入皇宫,可能性并不低。” “这还没算上对方其它潜在的帮手,全部算上,只怕皇宫连一晚上都撑不住。” 陈言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 唐韵摇头道:“此事绝无可能,韦烈虽说儿子犯了事,但世代忠良,他自己更曾在守卫京城的战事中立下大功,没有叛变的理由。” 陈言没有让步,坚持道:“过去或许没有,但现在却有一个。” 唐韵蹙眉道:“你是说,朕给他的三日期限?” 陈言沉声道:“两日前,白天皇上才给了韦烈三日期限,晚上公孙城就带着假益王表示三日内要动手,为何?”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陈言继续道:“当然,臣并非说韦烈必有问题,只是过于巧合,不得不考虑这方面的可能性。毕竟这世上有大把为儿女付出一切之人,若韦烈想要保住儿子性命,不惜孤注一掷呢?” 唐韵有些烦躁地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起步来。 陈言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会考虑这些老臣过往的功绩,陈言却根本不管这个,永远从人性本质来进行判断。 而且事实证明,他往往是对的。 难道,韦烈真的要叛变? 陈言虽看得出她心情糟糕,但还是再道:“臣得再说一个可能会让皇上更烦恼的事,韦将军或许过去并没有叛变之心,但出了儿子那事后,公孙城或者其同党得知消息,立刻找上了门,劝服韦烈。所以……” 唐韵接过话头:“所以公孙城他们才敢这么大胆,立下三日动手的计划。而促成此事的,是朕自己?” 陈言摊手道:“臣没说啊,是皇上自己说的,但确实有这可能。” 唐韵瞪他一眼,长吁一口气,才道:“但这按说该不可能,朕派了凤翎卫守在他身边,监督他找寻儿子之事,他哪来机会和公孙城的同党接触?” 陈言问道:“凤翎卫睡觉时也会和陪着韦将军吗?如厕时也会吗?沐浴时也会吗?有城卫军的下属来谈城卫军务时,也会吗?甚至……” 唐韵没好气地道:“行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凤翎卫的主责是守着韦烈,不让他离开韦府,堵着韦府出口就行,不会守得这么贴身,韦烈确实有机会接触外来之人。 陈言再道:“其实有个办法可以初步探一探韦烈是否真的有叛心,只要皇上找个合适的理由,立刻召他入宫,若他确有叛心,明日便要动手,进了宫就没法再和公孙城的人一起举事,必会设法推拒拖延。” 唐韵叹道:“有时候朕真恨不得你猜错,陈言啊陈言,你可知自你入京后,朕如今看朝中众臣个个都觉得反感,个个都像有叛心,疑神疑鬼。说不定黄良阁他们真说对了,不该留你在朕身边。” 陈言大喜道:“对啊!臣也觉得黄大人等说得对,那就请皇上容臣告老还乡……” 唐韵白了他一眼,截下他话头:“想得美!” 陈言大感失望,嘟囔道:“难得臣和黄大人他们有同样的看法,皇上怎能做个听不进谏言的皇帝呢。” 唐韵懒得跟他废话,道:“正好朕原本就想和他商议京城城墙的修缮事宜,这便回宫,连夜召他和方应台、何进尧等入宫议事罢。” 陈言定定神,奇道:“召工部的方大人一起入宫商议自是应该,何大人又是为何?” 唐韵反问道:“何进尧负责与你接洽水泥之事,城墙要以水泥修缮,不找他难道找你入宫一起谈?” 陈言这才恍然,此前答应唐韵的水泥合作的生意,原来她是打算好了此事,倒也是个合理的理由。 他陈言这两天要应对可能的叛变之事,自然不可能召入宫,那就只有让何进尧代劳了。 顿了顿,唐韵再道:“但若韦烈真的推拒,难道朕真的直接把他抓起来?” 陈言摇头道:“倒也不必,推拒只是初步试探,并不能完全确定,到时候皇上别松口,让凤翎卫来硬的,架也要把他架入宫中。” 唐韵长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陈言追在后面,提醒道:“皇上千万记得其它城卫主要将领也一并找个合理的理由控制起来,提防城卫军下面的骨干也有被策反的。” 唐韵头也不回地道:“行了!朕知道了!” 送走唐韵后,陈言回到书房,反复考量此中的所有细节和漏洞。 他还有一点没有跟唐韵说,就是召韦烈进宫的真正目的,是看公孙城是否会派人通知哈里赤和谭巢两方改变动手日期。 若是没有,那韦烈叛变的可能性便会降低。 若是有,那说明韦烈确实已经被说服参与叛变,他被召入宫导致公孙城没法使用城卫军的力量,所以后者不得不改变计划。 但不知道为何,心中又有一股难言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像有些要命却隐蔽的点,似乎就在眼前,却又没能抓住。 “大人!咱们赚翻啦!” 他正想得入神时,郑妍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俏丽的脸蛋上带着喜悦的红晕,兴奋地叫道。 看见她无忧无虑的模样,陈言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笑道:“是嘛,今儿赚了多少?” 郑妍心情大好,伸出五根手指:“超过五千两呢!最关键的是,我还看到雪苑居士那家伙今日又来了,脸上那气呼呼的表情,让我太开心啦!” 原本她还担心今天来的人会减少,结果有增无减,一直忙到现在才算告一段落。 一数收到的银子,竟比昨日还要多,她不禁心花怒放,忍不住过来找陈言报喜。 陈言伸了个懒腰,道:“那就好。” 郑妍见他不像自己这么开心,愕然道:“你怎么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第646章 这是米糊 陈言暗忖本官经手的买卖哪个不是万儿八千,你这点流水要让我开心实在是有些艰难。 不过他也没想扫郑妍的兴,打了个呵欠,道:“当然开心,只不过这几天有点忙,累。” 郑妍想了想,道:“看在你帮了本姑娘一个大忙的份上,我请你吃宵夜吧。” 陈言错愕道:“你不会是想自己做吧?” 郑妍瞪着他:“你想说什么?” 陈言到嘴边的“你做的就算了”赶紧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是说,光吃哪行,必须得喝一杯啊!” 郑妍这才缓和了脸色,捋起袖子道:“本姑娘最近厨艺见长,保证叫你吃得合不拢嘴!” 陈言苦着脸,暗叹了口气。 希望今晚吃了她做的东西,明儿不会跑厕所跑到腿软吧! 天蒙蒙亮时,陈言在床上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 昨晚跟郑妍在外面的院子里喝了点小酒,加上天太晚,都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还被送回床上。 他正要翻个身,继续再睡一会儿,突然一愣。 卧房内的烛火已经燃尽,一片黑暗,看不清楚。 但他清楚感觉到,怀里似乎抱着个人。 温软娇柔,显然是个女子。 难道是自己喝醉了,拉着个内院丫头睡了一觉?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里一热。 这几天忙着各方面的事,他都没机会去找卫菡诉诉衷肠,这会儿不禁来了感觉。 “唔……别闹……”怀里的人儿睡得正酣,梦呓般低语了两声,象征性地挣了一下。 陈言哪会听她的,双手活动个不停。 不知道是四个丫头中的哪一个,但这反而给了他额外的刺激,让他更是兴奋。 不一会儿,那丫头也被撩拨得起劲了,半睡半醒中扭动不已。 “你干什么……别……噢……” 低吟细语的声音不断冲击着陈言的耳朵,他有点憋不住了,三两下已经张好了弓搭好了箭。 “咦?这是什么?” 那丫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登时愕然,声音也清晰了不少。 陈言满腔的火瞬间一停。 这声音不太对! 难道…… 再加上刚刚的触感,他明白了过来! 陈言艰难地蹦出这三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大……人?” 怀里的人也艰难地蹦出两个字。 陈言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完了! 万万想不到,怀里的人居然是郑妍! 更要命的是,这娘们要是发起飙来,那他可就彻底废了啊! 他居然被她抓了! 想着,陈言稍稍定了定神,讪讪地道:“我真不知道是你,你看能不能算了?” 郑妍没吭声。 但身子似乎比之前热了一些。 陈言感觉她像是在爆炸的边缘,怕惹来她的暴走,便要松手,再说几句求情的话,以保住自己。 哪知道手刚刚缩了一半,怀中的郑妍忽然低低地道:“仅此一次,而且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陈言动作一僵,愕然道:“一次什么?” 郑妍另一只手一抬,将他缩了一半的大手按回自己身前。 这动作比什么回答都有力,陈言脑子里登时轰然一响。 我的天! 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吗?她竟然允许他…… 天亮后,郑妍才红着脸穿好衣衫逃离了陈言的卧房。 陈言坐了起来,意犹未尽。 到最后他也没能真正占有她,郑妍什么都肯了,就是始终守着最后一关。 他也知道,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多半是因为她酒劲未消,加上在醒前被他那一番操作撩动了情思,才一时心软,任他胡来。 下次不定啥时候才能遇上,但只这么一次,已够他回味不少时间了。 敲门声响起,一个内院丫头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要奴婢服侍您更衣么?” 陈言随口道:“进来吧,噢不对,先别进来!” 却是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郑妍的叮嘱,不许他将方才的事说出去。 可睡塌如此狼狈,丫头进来看到的话,哪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已经晚了,一个内院丫头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床上的狼藉,登时愣住了。 “这是……”她迟疑道。 “你不知道这是啥?”陈言反而一呆。 丫头走到床前,凑近仔细观察起来,“昨晚大管家送大人进来休息,难不成还带了米胡?” 陈言有点懵,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太天然萌了? 陈言不知道该说啥好,有些尴尬,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嫁人是吧?” “是,大人,奴婢家里出事前,家中还未为奴婢订下亲事。”那丫头颊上微红,老实地答道。 “我就说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陈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大周的女子,越底层的醒事越早,毕竟礼教约束得没那么严,接触的男人多得多,反而官宦人家的女儿礼教极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有什么大事才会偶尔出一趟门。 而且即使是出门,也是避着男子,唯恐被人说闲话,基本上男女之事方面的启蒙全靠洞房那一晚,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正常。 他正想找个话敷衍过去,那丫头突然手指一抬。 第647章 打完加点盐 她的动作太快,直接嘬了一口,陈言连拦都来不及,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憋闭过去! 不是吧?! “有点怪怪的涩味,”丫头咂着嘴,向陈言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这也是大管家亲自熬的么?辛苦大人啦。” 陈言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郑妍的厨艺什么水平,府里的人基本都清楚。 他哭笑不得地道:“没什么,你赶紧把这打扫一下。对了,大管家要面子,这事别告诉别人。” 那丫头乖巧地道:“是,大人。” 陈言赶紧下了床,自去换衣。 却听身后那丫头自言自语地道:“大管家到底怎么熬的,竟然这般古怪……” 他转头瞄了一眼,只见她又品了一下,一脸疑惑之色。 陈言默默地转回头。 有时候好奇心真的要不得…… 收拾停当吃了早膳,陈言正准备去找卫菡,一名凤翎卫从宫中而来。 赫然是个熟人,白鹭。 “白鹭姑娘最近有点神出鬼没啊。”陈言有些意外。 当初在青山县时,唐韵常派白鹭去交洽事宜,经常见面。 但入京后,他要是没记错,这才第二回见她。 “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不常在京,未能前来觐见大人。”白鹭对他态度比以前和善许多,带着笑容说道。 “原来是皇上另外委派了重任?”陈言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今日皇上派我来此,正是要向大人说明,不过在那之前,皇上令我告知大人,韦将军和两名副统领均在宫内。”白鹭说道,“皇上说,昨夜召韦将军入宫时,他虽然意外,但并没有推拒。” “明白了,多谢姑娘传信。”陈言谢道,心中盘算起来。 第一道试探算韦烈扛过去了,接下来就等哈里赤和谭巢两方的消息。 在哈里赤见到假益王的第二天,袁洛就派人送来消息。 有人以益王的名义前去送信,约定三日后举事,要谭巢的水师到时候出动,封锁京江三天时间。 若真的延期,便再无疑问,韦烈必是公孙城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 “再说方才那件事吧,当日大晋派雷应升来卖粮时,皇上令我带人前去秘密调查两国边境的情况。”白鹭话题一转。 “难怪见不着你。”陈言恍然,旋即有些疑惑,“但不过是个两国贸易,至于牵涉到边境么?” “皆因雷应升到来的同时,原来还带了一些现粮,准备运送过来。但不料刚过两国边境,那批粮车遇袭,消失了。”白鹭神色凝重地道。 “消失?”陈言诧异道。 “边境守军遍查不到粮车下落,因此皇上才派我带人前去协助。”白鹭有些无奈地道,“但我调查多日,同样无果。结果就在调查之时,大晋忽然又派人来我大周。” “又?”陈言心中一动,“莫非你说的是郭历?” “不错,正是他。当时我正准备回京复命,于是便亲自陪同他回到京城。后来的事,大人都知道了,郭历此人张狂无礼,大人替皇上收拾了他。”白鹭想起当日的事,不禁露出崇慕之色,“白鹭一生从未见过朝中任何臣子,能像大人一般为了护住皇上的颜面,做到那种程度。” “咳,这是应该的。”陈言干咳一声,心中隐隐猜到明明和自己有些过节的白鹭,为何对自己态度发生了变化。 凤翎卫对唐韵的忠心世人皆知,估计白鹭是亲眼见到他为唐韵争回颜面,感念他的恩情,才决定放弃过去的过节。 “那之后不久,郭历救不出雷应升,便告辞回国。”白鹭继续道,“皇上派了我一同随往,将一封陛下手书的国书面呈给了晋帝。” 陈言心中一亮。 看来,唐韵果然按他的提议,将两国未能达成粮食交易协议的责任全部推到了郭历身上。难怪后来又是不见白鹭踪影,原来她又被派出去了。 “晋帝当着我的面看了国书,勃然大怒,当场厉叱郭历,还询问了他是否有羞辱周帝之事。”白鹭说到这,忽然忍不住抿嘴一笑,随即道歉道,“抱歉,我想到当日郭历那吓得魂飞魄散的狼狈样儿,就忍不住想笑,活该!” “快说来让我也笑笑!”陈言精神大振,他劝唐韵那么做,不就是为了这吗?没能亲眼看到有点可惜,但听一听也爽啊! “郭历开始还想抵赖,但被逼问几句后,就不得不承认了一切。” “晋帝怒不可遏,召来御卫,将他拖到外面杖了三十杖,打得他皮开肉绽,昏迷了两次。” “每次一昏迷,就让人拿水把他泼醒,继续打。” “大人别看只有三十杖,那可是约手臂粗细、七尺长的粗杖!” “而且还是孔武有力的御卫下的手,一杖下去,如果不是对着肉多的地方,而是对着骨头敲,很有可能直接把人敲骨折!” “打完之后,郭历奄奄一息,晋帝竟然还不放过他,让人找来盐水,对着他后面泼了一桶!” 白鹭说到这,也不由露出少许不忍之色。 陈言也有些吃惊,这哪是责罚,简直就是刑罚,只有刑审犯人时才会用到的招数。郭历再怎样飞扬跋扈,也只是个文官,哪受得了这种折磨? 果然,白鹭定定神,继续道:“当场就把郭历给痛晕了过去。之后晋帝还向我表示歉意,亲自回了一封国书,我快马加鞭地带了回来。” 陈言追问道:“晋帝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郭历?” 白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错愕道:“还要如何处置?他不是打了郭历么?” 陈言摇头道:“不不不,这哪够?郭历可是当面威胁皇上,光打一顿如何能解皇上的气?” 他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晋帝打郭历,一半是真怒,另一半是给白鹭看的,为的就是让后者亲眼看到郭历受罪,希望借这事消唐韵的怒气。 但光是打一顿狠的,对姓郭的仍然过于轻松了,没有更多的惩罚怎么行? 第648章 意外之变 白鹭歉然道:“对不住,陈大人,我一拿到国书立刻便赶了回来,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陈言心念一转,问道:“那皇上特意派你来知会我此事,有没有其它话?” 白鹭点头道:“皇上说,晋帝愿意降价,以十倍于市价的价格卖粮,想问问你的看法。” 陈言这才明白唐韵的用意,顿时无语。 看来是因为粮灾的事现在由他处理,她便索性将这事交给他来办。 可他现在忙着公孙城他们的事,哪有那么多时间? 平时在皇上面前表现好就有这种坏处,上面大领导觉得他好用,就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啥事都往他这扔。 “请白鹭姑娘转告皇上,再给晋帝回书一封,就说郭历辱我周帝,此事已经传遍天下,举国震怒。”陈言叮嘱道,“记着就只说这些,其它的不必多说,让对方自己去揣摩便成。” “是,大人,我即刻回宫禀报!” 送走白鹭后,陈言马不停蹄,立刻赶到了英武伯府。 卫菡正在等他,见他到来,劈头就道:“还是没消息,公孙城仍没向我透露任何事。” 陈言沉吟道:“有点不寻常。他现在在哪?” 两日前公孙城分别知会哈里赤和谭巢两方,准备动手。 但奇怪的是,却他却没有通知卫菡。 今日就是最后的动手日期,公孙城居然忍到现在还没说,简直就像没把卫菡考虑进计划一样。 卫菡答道:“仍在他住的客房内。” 陈言念头不断转动,忽地道:“他上次离开,是什么时候?” 卫菡想了想,道:“是今早,但只出去一刻钟就回来了。据卫靖说,他只是出去走了一会儿,并没有见任何人,便回来了。” 陈言冷静地道:“如果是预先商定了接头的暗号,那不需要和同党见面,也能知道同党传来的信息。” 一直以来,卫菡都有派人跟踪公孙城,每次他离开都不例外。 但没有任何一次,看到公孙城和任何人有异常的直接接触。 哪怕是安排益王见哈里赤的那次,这厮也是当日给哈里赤传完信息后,便直接去了城外那庄园,而卫靖跟着他第一次去了那里时,发现假益王早就在那里。 这证明公孙城肯定是有同党的,只是用来传递信息的手段至今仍没被卫菡的人看破。 正如陈言为纳抚营的军士也制定了一套特殊的暗号。 双方不需要任何交谈,只要几个隐秘的手势,甚至简单的肢体动作,就能传递一些信息。 他相信公孙城和其同党也是如此。 有可能卫菡的人早已见过公孙城的同党,只是并不知道那是后者同党,只以为对方是路人。 卫菡蹙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该主动去找公孙城么?” 陈言摇了摇头:“不必,他会比你我着急。毕竟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随即卫靖的声音传了进来:“陈大人,您的护卫有人来找,说有紧急之事禀报。” 陈言立刻道:“叫他进来。” 不片刻,一名风尘仆仆的军士快步进入,单膝跪地道:“卑职见过大人!” 陈言定睛一看,意外地道:“董响,你怎么回来了?” 一旁卫菡忍不住问道:“这位是谁?” 陈言答道:“他是我安排监督益王老巢的人之一。” 当初发现益王可能发动叛乱后,他就立刻派人去了益场,监督益王老家的动静。 因为益扬是益王的封地,有三万王府兵驻扎在那边。 这些人全部都是益王在当地招募的子弟兵,对他极为忠心,而且益扬离京城并不远,军队急行军最快一天之内就能抵达京城。 若益王真要叛变,那这支王府军他必会动用。 陈言最初推测的可能的计划中,益王会以京兆卫作为内应,在王府兵抵达京城后,立刻偷袭守卫城门的城卫军,然后打开城门,让王府军杀入。 在京兆卫和王府军的夹击下,城卫军必会在短时间内被击溃,毕竟两者加起来人数是城卫军的三倍之多。 届时便以王府军将所有城门封锁,避免外地的勤王军进城。不需要拖太长时间,只要拖得三日左右,配合京江谭巢封锁的水师,保证三日内没有其它军队的干扰。 再在这三日内,攻破皇宫,杀了或者抓住唐韵。 只要唐韵被抓,益王便可逼她传位,又或者干脆直接杀了她,自封帝位。 朝中重臣不会给太多的阻挠,朝外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之声,皆因唐韵原本以女子之身登上大宝之位,受礼教影响,反对之人众多。 加上她即位之后一直没什么好事,叛乱加灾祸连年不绝,不说怨声载道,至少没什么人觉得她这个女帝是受上天眷顾的存在,她的铁杆支持者寥寥无几。 相反益王不仅威望高,而且是帝室血脉,可谓名正言顺。 因此陈言一早就派了人手监控益扬的动静,只要王府军有动作,立刻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他这里。 董响就是负责监控的人之一,察觉异常,立刻日夜兼程赶到京城。 “卑职出发时,王府军正在整军,估计只要两个时辰就能完备和出发。”董响沉声道,“按时间算,此刻王府军已经在半途了!” 陈言眉头深锁起来。 这一着变化,大出他意料! 现在已经确定益王和公孙城并不是一伙的,按说王府军该不可能有动作才对。 王府军是益王的亲军,若要调动,必须有他的王符。 换言之,只有益王自己才能调动它们! 难道自己料错了,益王真的有叛心? 等等! 不对,调动王府军也不一定是要叛变,也有可能是为了其它目的。 但什么事能让益王调动王府军,而且还是在没有上禀唐韵的情况下? 卫菡难得见他脸色如此沉凝,也有些紧张起来,问道:“事情很严重么?” 陈言心念急转,断然道:“此事需要禀报皇上,我即刻入宫!公孙城若找你,无论他要你做什么,务必先派人知会我!” 同时心中不禁又一次感叹起来。 这就是通信不便的结果。 若是有个手机啥的,能同时和几方传递消息,他何至于要东赶西赶? 第649章 一切就绪 卫菡点头道:“你可放心,我晓得。” 等陈言匆匆离开后,卫菡闲得无事,索性到院子里,准备练趟拳解解闷。 刚到院子里,一个人快步而来,叫道:“郡主!敝人有些要事,不知可否私下一谈?” 卫菡看清来人正是公孙城,心中一震。 来了! 她点头道:“到我书房一谈吧。” 两人进了书房,关上了门,公孙城恭敬一礼,道:“这些日子承蒙郡主收留和款待,公孙城铭感在心。” 这道别一般的话让卫菡微微一愣,她疑惑道:“公孙先生是要离开了吗?” 公孙城笑了笑,摇头道:“不是离开,而是终于到了日子了!” 卫菡诈作精神大振,急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城肃容道:“伪帝天命已尽,我家王爷已准备妥当,今日入夜后,三万王府军便会赶到京城!” 卫菡错愕道:“难不成益王竟要从外面强攻?但有城卫军坚守,只怕王府军也很难破城罢?噢,难道王爷是想让他的京兆卫里应外合?” 公孙城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原本的计划是如此,但现在这一招也不省了。京卫将军韦烈,日前受伪帝迫害,已决定助王爷一臂之力。王府军到来时,将不只是京兆卫,城卫军也会一同协助王府军!” 卫菡失声道:“什么!” 陈言此前已经告知她,益王不是幕后之人。 可现在情况突然之间又复杂起来。 要命的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查清王府军为何这个时候动作,时间上太过巧合,让人很难不朝坏的方向去猜测。 王府军的调动,通常必须经过兵部批核,但益王这次显然没有知会过兵部此事,否则唐韵早就知道了。 违律调军,其心可疑! 卫菡压下心中的动荡,诈作欣喜,问道:“那我该做什么配合王爷?” 公孙城沉声道:“请郡主向伪帝告密,将我家王爷发动叛乱的消息告诉她。” 卫菡剧震道:“什么!” 公孙城连忙道:“郡主莫惊,就算伪帝知道了,现在也来不及应对。之所以要郡主告密,是因为您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您的话她绝不会视为玩笑。此事换了别人,绝对没那么容易成功,唯有郡主是最佳人选!” 卫菡感觉从没有一刻像这刻般,需要陈言在身边,帮她分析到底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但现在去追陈言也来不及了,她唯有勉强压着震惊,道:“为何要这么做?” 公孙城反问道:“若郡主是伪帝,知道我家王爷要叛变,会怎么做?” 卫菡蹙眉想了片刻,道:“将益王召入宫质问?” 公孙城莞尔道:“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反应,但如今我家王爷受了伤,行动不便,就算不奉旨进宫,谅伪帝也没辙。所以她若要质问我家王爷,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出宫,去一趟益王府。” 卫菡没想到连益王的伤也能发挥作用,但确实如此,假如她和唐韵什么都不知道,那到时候只能带人杀到益王府,当面质询。 “这么说,王爷准备在那个时候动手?”她隐约猜到公孙城要说什么。 “不错,一队二千人的京兆卫已经在暗中准备妥当。”公孙城颔首道,“伪帝通常会带上数十人到百人的凤翎卫,有可能到时候会额外再带上一队御卫,但人数该不会超过五百,京兆卫足以压制他们!” “为何弄得这么麻烦,我可借告密为由,和她私谈,再趁她不备刺杀她,岂不是更干脆?”卫菡试探道。 “这风险太大了,您若杀了她,必也会被凤翎卫杀死。郡主忠心为国,王爷绝不可能牺牲您。等大事成了之后,王爷还将重用郡主,岂会让您出事?”公孙城诚恳地道。 “那我也可改刺杀为擒捉,再以她为人质,出宫见王爷。”卫菡改口道。 “这,郡主真有把握一对一活捉伪帝?活捉的难度可比击杀要高多了。再者,据敝人所知,伪帝的身手似乎,咳,不在郡主之下。”公孙城委婉地道。 “你可以直说我不如她,这不丢人!”卫菡一脸黑线地道。 唐韵也是自幼习武,两人结识之后,也没少一起切磋练武,卫菡几乎是回回都输。 但这件事其实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公孙城居然把这事也查到,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总之让郡主动手,不是明智之选,仍是以陷阱为要。”公孙城话题一转,“而且有件事尚未告知郡主,韦烈将军也已安排了约二千人的一队城卫军,到时候会协助王爷。” “等等,据我所知,韦烈不是被召进宫了吗?”卫菡一怔。 “他在入宫前,便将这二千亲兵交予王爷指挥,伪帝必然想不到控制了韦将军,却还是有城卫军能帮助王爷。”公孙城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王爷确实已经准备妥当。”卫菡露出恍然之色,“我明白了,那我该何时入宫告密?” “王爷会派人送来消息,到时我会知会郡主,但肯定是入夜之色,王府军快到城外时。”公孙城顿了顿,再道,“另外,郡主告密之后,请设法留在宫内,莫要随伪帝出来。” “为何?”卫菡不解道。 “因为郡主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公孙城缓缓道,“要让伪帝心甘情愿地传位,只有一个办法,或者说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卫菡呆了一呆。 随即突然醒悟过来,脱口道:“你是说,太后?!” 公孙城赞道:“郡主一点即透!当伪帝带人到益王府质问时,宫内凤翎卫数量减少,慈安宫的守卫力量会减弱。郡主到时候找个理由去拜见太后,活捉太后对您来说,想必不是难事。” 卫菡心潮起伏,暗叫厉害。 对方的计划颇为周到,连太后也被算了进来。 假如益王真是幕后之人,成功的机会极大! 可问题是,现在她也糊涂起来,到底益王是不是幕后之人?或者说,这件事有没有参与? 知道王府军出动后,连陈言也有些把握不定,更别说她了。 不行,还是要设法帮他一把,不能将一切全压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卫菡点头道:“直到这刻,我才终于相信益王真的决心要举事。” 第650章 我要见益王! 公孙城讶道:“郡主难道此前以为我家王爷只是在说笑?” 卫菡没有隐瞒,干脆地道:“坦白说,我确实有这想法。” 公孙城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句,吃惊地道:“这是为何?” 卫菡叹道:“公孙先生可知你住我府内已过了多久?可这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与我商议过具体的计划,我若说没有起疑,便是骗你了。” 公孙城哈哈一笑,道:“郡主言之甚是,坦白说,原本是要早些和郡主商议的,但前些日子屡生意外,导致如今的计划才确定没多久,倒是让郡主多心了。” 卫菡意味深长地道:“现在我才算放下了心,但仍有一件事,想拜托公孙先生安排。” 公孙城毫不犹豫地道:“请郡主示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卫菡重重地道:“请公孙先生安排我与益王一见!” 公孙城大感意外,皱眉道:“但如今这个时机,只怕会让郡主失望,若是被伪帝的人提前知道,对大事不利!” 卫菡想了想,道:“先生可知为何我要见益王一面?” 公孙城摇了摇头。 卫菡盯着他道:“因为我一直在怀疑,先生背后之人,真的是益王吗?” 公孙城一震,死死盯着她:“郡主这是何意?” 卫菡已经豁出去了,道:“我虽不是什么谨慎之人,但若连一面都见不着,就想让我相信益王参与其中,先生是不是有些低看了我?” 公孙城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会说出这种话,道:“此前不是没安排郡主和王爷见面,只是……” 卫菡打断他的话:“只是如此巧合,王爷居然遇刺受伤。请先生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这种巧合,真的能让人信服吗?” 公孙城默然不语。 卫菡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良久,公孙城才喟然道:“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请郡主稍做准备,最好换上男装,我这便带郡主去见王爷。” 卫菡喜道:“真的?太好了!” 只要能见到“益王”,无论是真是假,她都有自信一眼认出来。 那让陈言困扰的问题,便能解决! 入宫后,陈言径直去了御书房。 今日为了将来的风雨,唐韵没有与众臣议事,一直和韦烈、何进尧、方应台在那里商议城墙修缮之事。 听到陈言来觐见,她留下韦、何、方三人继续商议,自己则和陈言到了御花园内密谈。 “韦将军可有起疑?”陈言问道。 “他不起疑才叫奇怪,但纵然起疑,也只能憋着。”唐韵哂道,“从进宫那一刻起,便再由不得他做主。” “皇上可曾问过他关于韦亮的下落?”陈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问过,他说已有线索,很快就会抓住。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朕还以为你是有叛乱之事来禀。”唐韵讶异道。 “他的任何反应,都有可能透露他是否参与叛乱之事。”陈言答道,“不过臣确实是有叛乱相关之事禀报,益王的王府军估计离京城只有大半日的行程了。” “什么!”唐韵色变道。 陈言简单将自己派人监控益扬动静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最后道:“坦白说,这事一开始让臣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现在却隐隐有些想法。不过,是否猜中,还是要确认之后才行。” 唐韵容色难看之极,道:“难道他真有叛变之心?” 陈言直接地道:“我只相信证据,王府军的调动尚不足以证明他有问题。” 唐韵稍稍压下心中的波动,问道:“你要怎么做?” 陈言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一切,道:“当然是先确认王府军奔赴京城是要做什么,万一他们的目的是勤王救驾呢?” 唐韵不悦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陈言正色道:“臣没有说笑,这是其中一个可能性,虽然目前看来这可能性不高。但只要找个人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唐韵好奇起来:“找谁?” 陈言微微一笑:“还有比这些人的主人更好的确认对象吗?” 唐韵呆了片刻,才失声道:“你是说要直接跟益王对质?” 陈言点头道:“不错,事情迫在眉睫,没有时间再拐弯抹角了,唯有直接询问益王调兵的目的。若发现他别有用心,便立刻将他拿下!” 唐韵方寸大乱,在花园内烦躁地来回走了几趟。 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道:“朕立刻派人去召他入宫。” 陈言却道:“不,若他真有问题,必会拒绝,更有可能会发觉已经暴露,说不定会提前行动。现在他仍不知道我已发现王府军的动作,咱们杀上门去,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唐韵意外地道:“咱们?你要联一起去?” 陈言摇头道:“臣岂会让皇上涉险?我自去便可,但但若我自己一个人去,怕是连他面都见不着,益王对臣可没什么好感。” 唐韵奇怪地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陈言暗忖难道我要告诉你,益王觉得我会泡你,所以还曾来威胁过我? 他早已准备好理由,道:“臣也不知道为何,总之益王对臣确实有些排斥。只要皇上派个凤翎卫一起去,就说是您的旨意,益王必不敢违背。” 唐韵一想也是,正要说话,一名凤翎卫在花园外叫道:“启禀皇上,郡主派人来见陈大人!” 陈言和唐韵愕然对视。 前者随即反应过来,道:“必是公孙城找了郡主,告诉她具体的行动计划了!” 唐韵点头道:“那就叫他进来吧。” 传令后,一人阔步而入,拜倒在地,恭敬向唐韵行礼。 唐韵摆摆手,道:“起来罢!说,卫菡要你来传什么信?” 来人是卫菡的亲卫之一,起身道:“回禀圣上,郡主叫我前来告诉陈大人,她有办法确认益王是否真的参与了叛乱。” 说着,将公孙城找卫菡谈的经过一一说出。 听到后面,唐韵大怒道:“贼子可恶!竟想以太后来威胁朕!” 陈言却暗忖对方想法倒是挺合理,唐韵孝顺,到时候为了母亲的性命,加上受制于人,也只能答应了。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问道:“郡主到底有什么办法确认益王是否参与?” 第651章 朕只是试探他 “郡主向公孙城直言怀疑幕后是否益王,提出必须在行动前见一面。”那亲卫答道。 “糟了!”陈言瞬间色变。 “那郡主现在呢?”唐韵也感觉有些不妥,追问道。 “公孙城已经答应,现在郡主已经跟他去了,出发前派我前来告知大人此事。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卫统领亲自带人在暗中随行保护,不会出事。”那亲卫说道。 “简直蠢到家!”陈言惊怒交加,骂了一句。 “不至于这么糟吧?”唐韵有些疑惑地道,“虽说公孙城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确实有些蹊跷,但有人保护,该没那么危险吧?” “公孙城此前所有做过的事,均证明他行事谨慎。会如此之快就答应,只有一个可能!”陈言脸色难看之极,“必是郡主提这要求,让他心生警觉,决定将她彻底从整个计划中剥除出去!” 对方的行动必然要配合王府军到达的时间点,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将是在入夜后。 在那之前的任何一刻,都不允许事情出岔子。 以公孙城的谨慎,按说该坚决不同意私见益王这种要求。 毕竟他显然并不能安排真正的益王见卫菡,否则上次也不必找个假的来冒充。 反过来说,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就意味着他有问题! 再安排一场阻止见面的意外,时间已经来不及。 那最大可能,就是他决定放弃卫菡这着棋! 只要杀了卫菡,或者将她关起来,就算有人察觉卫菡出事,也不至于在天黑前惹来太大的骚动,对公孙城的计划影响不大。 反正今夜之后就将变天,明天谁还去管卫菡在哪? 卫靖等人自然实力不一般,可说是大周最精锐的军士之一。 但公孙城是知道这一点的,不可能想不到暗中会有卫家军的人护卫。 知道还要做,说明他必有办法摆脱卫家军! “皇上!臣不能去见益王了!”陈言越想越急,沉声道,“请皇上另行设法!” “看来,你对卫菡的在意,胜过对朕的忠心。”唐韵有些意外,意味深长地道。 “益王的事可以晚一些,但郡主的性命之危迫在眉睫!”陈言坚定地道,“臣会在救回郡主后,立刻赶回。” “若朕不许你去呢?”唐韵看着他这模样,芳心微颤,脱口而出。 “那臣只好违旨了!”陈言眼中厉芒闪过。 “你!那朕便让人将你扣下,看你如何违旨!”唐韵想不到他竟如此坚决,下意识说了一句。 事实上这不是她本意,但不知道为何,见陈言如此在意卫菡,她心中竟闪过一抹难言之感。 她能清楚感觉到,在陈言心中,卫菡的分量超过她! “那皇上便要做好准备,”陈言眼中异芒渐盛,“未来您会多出一个敌人!” “陈言你!”唐韵脸色大变,想不到他竟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和平时截然不同。 一旁的卫菡亲卫听得心叫不妙,唯有暗中做好准备,万一凤翎卫真的动手,他誓死也要将陈言护住,冲出重围。 左右的凤翎卫则是面面相觑,没想到原本和谐的君臣二人,竟因为卫菡翻脸。 黎蕊尤其心中惊异,这按说不应该,皇上和卫菡情如姐妹,按说知道后者危险,该恨不得插翅过去相救才对,怎会突然这么任性,居然跟陈言反着来。 再一看唐韵的神情,她更是暗暗诧异。 不会吧?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皇上这表情怎么有些……酸醋之感? 陈言再不废话,向唐韵行了礼,退了几步,一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那亲卫连忙跟在后面,全神戒备。 唐韵娇躯微微颤抖起来,双拳捏紧。 事实上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会搞到这么僵硬的气氛,但心里确实有一股气,让她有些郁滞。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陈言是个贪花好色之徒,总觉得陈言是想玩弄卫菡。 但陈言居然会为了卫菡,不惜与她这个皇帝翻脸! 想要玩弄别人的人,绝不会这么做! “皇上!”身旁传来黎蕊的低呼声。 唐韵一颤,瞬间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黎蕊投来担忧的眼神。 她微微蹙眉,道:“不必担心,朕方才只是故意试探陈言。” 黎蕊一呆:“试探?” 唐韵双眉松展,若无其事地道:“不错,朕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对卫菡真心还是假意,现在答案已经知道了。” 黎蕊满头雾水地道:“皇上怎会突然想要试探陈大人?” 唐韵转头看向房门,陈言和那亲卫已经消失在门外。 她眼神复杂起来,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卫菡和他,已经不一样了。” 黎蕊呆了片刻,突然一震道:“皇上是说,郡主和陈大人,莫非已经……” 唐韵不想再说这事,道:“此事不必再说了,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见益王。” 陈言既然不能去,那就只有她亲自前去。 若是益王表现出任何问题,她便亲手将他拿下! 黎蕊赶紧答应,快步走了出去。 心中却有些疑惑。 她跟唐韵这么久,对后者了解也算深了,能感觉到唐韵方才的试探之语,只是为了掩饰其心情而撒的谎。 陈言和卫菡在一起,并不奇怪,凤翎卫都知道卫菡对陈言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但皇上的反应,怎么感觉就像是在吃醋似的? 算了,一定是自己想太多,皇上什么人物,上阵杀敌都不带眨眼的,怎可能吃自己最信任之人的醋? 唐韵看着她出了房门,才长吁一口气。 她清楚方才的自己不正常。 但又如何? 她只是怕卫菡遇人不淑而已! 毕竟卫菡和她情如姐妹,她情绪有些波动也并不奇怪。 就在这时,刚刚出去的黎蕊忽然快步走了回来,禀报道:“皇上,黄良阁黄大人求见!” 唐韵有些不耐烦地道:“不见!就说朕有些要事,叫他明日朝议时再说。” 黎蕊迟疑道:“可黄大人说,他要说的事非同小可,事关社稷,求皇上务必接见。” 唐韵有些不快:“再重要的事,还能比叛乱之事重要?” 不过想到黄良阁毕竟不知道公孙城的事,也不能怪他耽搁自己。她想了想,道:“唤他进来。” 第652章 竟然泄露了! 不多时,黄良阁入内,拜倒在地:“臣,黄良阁,惶恐参奏!” 唐韵心生不悦,道:“又是参奏?朕怎么觉得黄相总爱参奏他人?” 黄良阁惶然道:“皇上恕罪,老臣此次确实是有紧急之事参奏,绝非虚言!”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事关重大,请皇上明鉴!” 唐韵没好气地道:“行了!那就赶紧说,朕尚有急事。” 黄良阁抬起头,脸色难看之极,道:“臣方才收到消息,益王殿下意图谋反,如今王府军已经从益扬出发,将至京城!”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无论是凤翎卫还是唐韵,均愣住了。 黄良阁见皇上这神情,怕她不能相信,再道:“臣已向兵部确认过,王府军的调动并没有上报兵部。不报而动,益王殿下必有所图!” 唐韵终于回过神来,神情古怪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益王的王府军有了动作的?” 这件事她也才知道不久,黄良阁又不管军务,更不可能对益王的王府军进行监控,怎会知道王府军已经往京城而来? 黄良阁见她没有开口责骂,心中稍松,道:“禀皇上,是有人向老臣报信,臣才知道此事。” 唐韵追问道:“谁报的信?” 黄良阁摇头道:“这,老臣不知。天明之前,有人往老臣的府中扔了一封书信,上面写明了相关之事,并说若老臣不信,可派人前往确认。署名只写着‘忠君之士’四字,并无姓名。” 唐韵秀眉深蹙。 不对劲! 黄良阁自己肯定不可能再调查益王和公孙城,他这番话有其可信之处。 可无论公孙城和益王是否一伙的,这件事此前他们都极为谨慎,没有露出破绽,怎会被人识破,还特意告诉了黄良阁? 现在知道这事的,该只有她和陈言一方才是。 黎蕊忍不住问道:“黄大人,莫非您已经派人前去确认了王府军的事?” 黄良阁叹道:“老臣本自不信,但对方信中写得条理清晰,老臣想着确认一番也无妨,便派了人,往其路线一探。岂料……岂料竟真的看到益王军正赶往京城!” 唐韵心疑难解,问道:“告密之信何在?” 黄良阁自怀中摸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黎蕊接了过来,打开后,递给唐韵。 后者将内容默读了两遍,一切均如黄良阁所说,署名确实只是“忠君之士”四字。 难道她和陈言在全力暗查时,竟然暗也有这么一个神秘人,在秘密调查益王? “夏官尚书谢大人,秋官尚书范大人,求见皇上!”外面忽然传来一名凤翎卫的禀报声。 “他二人又有什么事?”唐韵微愕。 “二位大人说,有紧急之事禀报,求皇上务必见一见。”外面的凤翎卫禀道。 “叫他们进来罢!”唐韵心中浮起一抹不妥当的感觉,吩咐一声。 怎么这么巧,突然几个朝中重臣都来了,难道这俩也是…… 不片刻,谢乾和范明德二人进入,见黄良阁在这,两人同时一愣。 但随即赶紧向唐韵跪拜行礼,范明德高声道:“臣和谢大人有事参奏!” 唐韵眸中异色更盛,道:“说!” 范明德抬头看了看黄良阁,迟疑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可否让黄大人先避一避?” 黄良阁眉头微皱。 唐韵却冷冷道:“让朕先猜一猜,你二人要参奏之事,莫非也和益王有关?”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一震,范明德吃惊地道:“也?难道黄大人来此,也是为了参奏益王谋反之事?” 这话一出,唐韵芳心一沉。 果然! 方才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 “两位大人难道也是听说了益王的王府军私自调动之事?”黄良阁震惊道。 谢、范二人对了个眼神,难掩心中的震惊。 不多时,二人将一切说明,果然和黄良阁一样,收到了密信,然后派人去确认了益王军的动向,这才赶来见唐韵。 唐韵看着三人,暗感此事有鬼。 这绝非巧合! 之前听黄良阁参奏时,她还想过暂时压下,毕竟陈言说过,要先确认益王为何调动王府军。 可如今有足足三位朝中重臣知道,那就很难压下了! “启禀皇上,天官尚书于大人求见!”外面忽然又传来凤翎卫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 莫非…… 京城东区,地近城墙之处,是一片人烟稀疏之地。 马车穿过一条暗巷,后面已经再不见任何人影。 卫菡有些惊疑不定地坐在车上,看着对面的公孙城。 “这样一来,该没人能跟踪咱们了。”公孙城歉然道,“郡主莫怪,临近举事之时,不得不小心谨慎。” “谨慎一些也是好的。”卫菡表面上没有露出异样之色,这些日子苦练演技,表情控制已经相当到位。 但她确实没想到,公孙城有这么一招。 离开英武伯府后,公孙城就带着她绕了无数时候,穿行京城中的大街小巷,还经过了各处热闹市集。 甚至中途还在人群掩护下换了四次马车,然后才到了这里。 她已经完全看不到后面暗中跟随保护的亲卫的暗号,基本可肯定他们全跟丢了。 公孙城这番操作,明里是甩掉可能存在的跟踪者,实则甩掉了她的护卫,现在她等于孤身一人。 不过面对公孙城,她倒不惧,对方不是练武之人,动起手来,她绑上一只手也能稳稳收拾他,因此也不急着动手。 驾车的车夫方才几次问公孙城朝哪里走,公孙城都是现指路途,看样子不太像是对方的人,倒是像是不知情者,被公孙城临时雇来使用。 “停!” 公孙城忽然喝道。 车夫赶紧停下车。 公孙城带着卫菡下了车,赏了车夫一两银子,后者千恩万谢地去了。 “从这里开始得步行过去。”公孙城指着左侧一条幽静的小径道。 “有多远?”卫菡看了一眼,问道。那小径两侧都是竹子,将小径衬得无比幽暗。 “步行一刻钟左右罢。郡主,请。”公孙城当先,转身走上那条小径。 卫菡轻轻按着腰侧的佩刀,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只要对方有半点异动,她绝不会容情! 第653章 为了郡主 到了小径尽头,一间小屋静静地伫立在那。 公孙城停了下来,转身道:“郡主,到了!” 卫菡握紧了刀柄,道:“人在哪?” 公孙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高声道:“王爷,邵主来了!” 吱呀一声,屋门开启,一道伟岸身影踏了出来。 卫菡定睛一看,喝道:“你搞什么鬼!这家伙分明是个假货!” 出来那人虽然确实和益王颇为相似,但一来她和益王并不陌生,二来听陈言说过假益王之事,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公孙城哈哈一笑,道:“正是假货!”手一扬,自左右竹林暗处,呼啦一下闪出十余人,均是身着劲服的彪悍男子,手提大刀飞奔上前,将卫菡围住。 卫菡秀眉一挑,夷然不惧,道:“公孙城,你这是做什么!” 公孙城冷笑道:“原本想留你一命,顺便借你坐实益王的叛乱之罪,再让你二人一并被伪帝处决。但你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便提前送你上路也是一样!” 卫菡心中一沉,知道是自己强势提出见面的要求,让对方生了疑,改变了主意。 本想帮陈言减轻负担,这下可好,反而害自己落入陷阱! 然而,后悔也晚了! “就凭这些臭鱼烂虾,便想杀我,未免可笑!”她冷然道,左手沧啷一声,拔刀出鞘。 “虽然时间紧迫,准备不够充足,但对付郡主嘛,这已经足够了。”公孙城从容道,“来人,送郡主上路!” 原本这些人是要在关键时刻启用,他此前极少动用他们,能让其他人动手的都交给了其他人。 但想不到卫菡这一点又出了岔子,只好提前动用了! 十人之中,有两人同时动作,一左一右,提刀劈砍而至。 卫菡深吸一口气。 有段日子没动过手了,便让这些人明白,她身为仅次于铁甲黑骑军的卫家家的统帅,岂是浪得虚名! 同一时间,西市。 卫靖心急火燎地带着人在西市上来回搜索,却怎也找不着公孙城和卫菡的踪影。 “大人!之前那辆马车找到了!”一名军士忽然快步而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车上的车夫惶恐地看着他们,神情卑微。 “方才你车上的人呢?”卫靖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公孙城同党,喝问道。 “他们在前面不远下了马车,重新换了一辆马车离开了。”那车夫战战兢兢地道。 “那马车什么样的?”卫靖追问道。 “不用问了!”一个冰冷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卫靖一惊,转头看去,登时看到面无表情的陈言。 “卑职见过陈大人!”周围的亲卫连忙向陈言行礼。 卫菡既选定了他为自己的夫君,那他便是卫家军的男主人,众人岂敢怠慢? “不必多礼,将所有搜找的护卫全部召回来,不必再找了。”陈言冷冷道。 “啊?可郡主下落不明,万一遇到危险……”卫靖吃惊地道。 “照你们这种找法,等找到郡主时,一切都晚了!”陈言不客气地道。 “卑职等无能,请大人恕罪。”卫靖低下了头,既是惭愧,又是内疚。 “收起无谓的自责,立刻召集人手。”陈言缓缓道,“一会儿找到目标,有你们发挥的时候!” “大人有找到郡主的办法?”卫靖一惊抬头,眼中透出希望。这位大人过去便常有惊人之举,难道他真有什么办法? “先等一会儿,我的办法很快便到。”陈言淡淡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 这等危急的关头,还让他们等? 一刻钟后,不远处马蹄飞踏声突然急促传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两匹马儿飞奔而来,其中一匹马上的骑者赫然是张大彪,另一匹则是个不认识的男子,不过看穿着打扮,似乎也和张大彪一般,是军士。 等到两匹马儿奔近后,众人才发觉张大彪的马上还有一人,昏迷一般横搭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来了!”陈言双眼一亮。 马到近前,两人翻身下马,众人才发觉后面那军士身上有刀剑割伤的痕迹,虽然不深,但数量不少,至少有七八道。 但他却若无其事,站得笔直。 “大人!卑职把人擒来了!” 张大彪将马上那昏迷之人拎了下来,扔在地上。 卫靖等人定睛一看,立刻有人失声道:“这不是那个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的家伙么?” 赫然竟是京兆府佐尹,乌尔多! 众人惊愕之极,看他仍穿着官服,难道张大彪竟然是直接杀到京兆府刑狱司,将此人劫了过来?! 难怪后面那军士身上受了这么多伤,估计是给张大彪殿后所致。 京兆府内何只数百京兆卫,这二人居然能够劫了人,然后杀出重围,简直匪夷所思! “大人,这是……”卫靖震惊地道。 “想找到郡主,靠他比靠你们搜找快得多。”陈言沉声道。 “可是您这样做,岂不是违了大周律?!”卫靖惊道。 “和郡主相比,大周律不值一提!”陈言冷然道,“行了,把他弄醒!” 周围卫菡的亲卫无不心中剧震,热血澎湃起来。 难怪郡主会如此倾心于这位大人,他竟肯为郡主做到这种地步! 张大彪掐着乌尔多的人中,将后者弄醒。 “我在哪……”乌尔多只觉头痛欲裂,捂着额头呻吟道,缓缓睁开双眼。 张大彪左右开弓,啪啪两耳光,登时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你们竟敢劫持朝廷官员!”乌尔多捂住疼痛不已的两颊,惊呼道。 陈言二话不说,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强行塞进乌尔多衣内。 “乖乖办好此事,这五百两便是你的。”他沉着脸道,“若是办不好,这五百两便是你家人为你安葬时的葬银!” 乌尔多看着他透出骇人光芒的双目,哆嗦起来。 “要……要我做什么?”他艰难地道。 “简单,上那辆马车,记住里面两个人的气味。”陈言指着那边的马车,“然后带我们找到里面的人。记着,若是找不到,这五百两同样会送到你家人手中!” 乌尔多哪会听不懂他意思,是指找不到就拿他陪葬,无奈之下,只得爬上马车。 不多时,他又从马车上下来,道:“跟我来!” 卫靖等人惊喜之极,想不到陈言竟是用这办法,靠这家伙的灵鼻,确实比他们盲目搜找有用得多! 现在只希望郡主在他们找到她之前,千万莫要出事! 第654章 皇上不如逃吧 皇宫内。 唐韵俏脸沉如死水,看着面前二十多名朝中大臣。 自黄、范、谢三人来了之后,不过这短短时间,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拿到了益王的王府军私自调动的消息,前来向她告状! 而且后续来者之中,还有不少额外的消息。 其中有部分人收到的密信中,有关于谭巢那支水师的事。 还有几人的信中,提到了通元寺。 唐韵所知道的、被张移和公孙城煽动的力量,没有一处例外,全部都被泄露出去。 而且不只如此。 还有几个人的信中提到了京江下游,同样还有一支秘密训练的水师,人数达到三千人,装备精良。 京城北向五十里外的朝夕山,有一股前燕王唐朔当年被击败流窜的乱军暗藏,人数达到了二千五百余人,同样也已受益王召唤,准备于今夜配合发起袭击,封锁北向的驰道。 像这样的不同消息,竟多达八条! 在京城四面八方形成包围之势,截断了大多数主要的官方驰道。 内中的人员有山贼流匪,有前燕王的叛军,甚至还有地方大豪自己秘密组织的私兵。 人数从一千五百到四千不等,全部都配备了大周军方制式的武器,和益王“勾结”的时间从三年到半年不等。 在密信中不但写明了这八支力量的人数、躲藏位置、主要统领之人等,还有最初如何被人煽动的一些情况。 全部都是被张移和公孙城二人鼓动而成。 有的人是看不惯唐韵这个女帝,认为有违天理伦常;有的人是贪图事成之后的荣华富贵,想要行险一搏。 还有的则是被朝廷连年围剿,想要改变现状,得到了益王的承诺,事成后将赦免他们并且招安入朝廷。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基本都是封锁通往京城的驰道,将司隶及周边各州的勤王军拖住,使王府军和京兆卫有时间里应外合,掌控京城,抓住唐韵。 所有密信的署名者均是“忠君之士”。 但这些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其中有人收到的信中,还提到了卫菡。 说此次叛乱,益王为首,卫菡为辅。 甚至还将卫菡之后的行动说出,连抓太后来威胁唐韵都说了。 这让唐韵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这里面很多消息,都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 只有一方能够知道得如此详细。 公孙城一方! 在此刻之前,唐韵一直认为有一场叛变即将发生。 纵然不是益王,也是打着益王旗号的某方不轨之徒。 可现在她突然醒悟过来,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要发动叛乱。 而是要陷害益王! 所有王爷之中,益王是对她支持最坚定的一个。 不仅立场如此,而且手上还有多达六千人的京兆卫和三万王府军,可以在军权上给予她最实际的帮助。 她登基五年,能坐稳帝位与益王关系极大。 京城在他的管治下,从未出过任何问题,让她能够无后顾之忧,全心应战。 燕逆奇袭京城时,也是益王全力和城卫军协作,挡下了对方的袭击,稳住了当时险至极点的局势。 若他被人构害成功,就等于她在帝室血脉之中最大的支持者被除去! 至于卫菡,她相信原本并不是对方计划之中的目标。 直到卫菡受陈言安排,故意放了公孙城,才让后者或者其幕后指使者决定将她也一并利用起来。 毕竟,她也是唐韵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且其手下卫家军,是仅次于宣国公的铁甲黑骑的战力,将她除去,也会大幅减弱唐韵可控制的兵权。 毕竟卫家军是绝不会接受卫菡以外之人调度他们的。 对方若真的发动叛乱,未必能成。 可就陷害益王来说却非常成功,甚至连她和陈言,也一度以为益王真有异心。 而且要命的是,此事闹到满朝皆知,她连帮益王都办不到。 除了卫菡是因为陈言的安排,早就知道幕后有鬼,其余所有准备参与叛乱的贼子,全部都认为是在襄助益王! 就像谭巢,他直到现在,都还认为是益王。 张移和公孙城背后的真正指使者,制定了完整乃可能实现的计划,并且一步一步在执行,这更是让这些参与者认定叛乱之事为真。 公孙城甚至还特意先煽动北境民变,调离宣国公的大军,同时连锁反应引发南境粮灾,增加此事的真实性,让所有参与者毫不起疑。 试想若是将这些准备参与叛乱的贼子抓获,必能从他们嘴里审出益王的名字。 到时候益王更是百口莫辩! 更要命的是,她不能不派兵收拾这些人,因为若不派兵,他们确实会发动叛乱。 这场陷害益王的阴谋,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 但这仍不是令唐韵更担忧之事。 她真正担心的,是这场布局至少三年的阴谋,绝不只是要除去她两大臂助那么简单。 必然还有后续! 而她却不知道后续是什么,无从应对。 “陛下!臣以为,如今事态紧急,须赶紧将宣国公调回!” “此言差矣!宣国公远在北境,纵然下旨,也要十数日才能赶回,远水难救近火!” “难道就什么也不做?凭城卫军根本挡不住京兆卫和王府军的夹击!” “不然,可即刻派快骑加急往周边州府送信,召来勤王大军,必可解围!” “你疯了吧!益王早已算到这一步,才让勾结那么多贼子封锁周边驰道,勤王军就算真来了,三五日内也很难赶到京城。”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照我看,不如请皇上立刻召集御卫和凤翎卫,再令韦烈将军率城卫弃守京城,护皇上即刻北退,总比死守在这里被人围攻要好!” “不可!韦将军也未必可靠!莫要忘了,皇上还勒令他抓回他的儿子,说不定叛乱之事还有他参与!” “说起来,那报信之人也颇为可疑,怎会知道益王叛乱之事?” “如今事情紧急,报信之人是何想法已不重要,先应对乱事要紧!” “够了!” 一声厉叱,瞬间压下所有人的议论声,众人无不吃惊地看向唐韵。 第655章 无法扭转之局 唐韵简直对这些臣子无语,慌乱之下越讨论越是离谱,居然还想让她逃跑,把她当什么了? “尔等,真认为益王会是叛乱之人?”她缓缓道。 众臣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句。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疑问? 别的证据或许还要等抓到人才能定下,但益王的王府军正在路上,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皇上,臣有一事,此前一直不敢禀报,但现在觉得……”范明德忽然吞吞吐吐地道。 “何事?”唐韵冷冷道。 “皇上可还记得通元寺众僧?当时皇上令臣协助益王审理这些僧人,他们之中有不少说过,益王和明悟禅师有勾结,意图不轨。”范明德小心地说道。 唐韵秀眉微蹙。 她差点都忘了,确实有这事。而且益王还主动向她说出过,没有隐瞒。 “竟有此事?那范大人当时为何不说?”于都震惊地道。 “这,皇上说,这是无稽之谈,不许外传,也不许再提。”范明德苦着脸道。 众人愕然看向唐韵。 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说当时就有了前兆,你个当皇帝的居然昏昧到没有相信? 若当时就把益王抓起来,哪有现在这困境? 唐韵自是看得出他们的眼神,冷然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何用?再者,益王是否真有异心,还未可知……” 她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惊呼:“皇上!皇上!哀家听说益王叛乱了?!” 众人转头看去,连忙行礼。 却是太后面色惨白地快步进来,神情间透出慌乱。 “太后莫急,此事还没有定论,益王他一向忠心耿耿,或许是有人要陷害他。”唐韵连忙扶住母亲。 私底下太后也一直提醒唐韵,益王对她坐稳帝位帮助极大,叫她务必要记着这恩情,想来是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王府军私自调动的事,怕她贸然定罪,所以赶了过来。 哪知道太后一听她这话,更是色变:“什么?王府军都快到京城了,皇上怎还作此想?!” 唐韵一呆:“呃?” 太后抓紧了她玉手,急切地道:“自古以来,多少人抵挡不住帝位的诱惑,纵然再亲近的人,也未必靠得住!皇上,不可迟疑,请立刻派人将益王拿下,趁他如今该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暴露,抓住时机,否则就晚了!” 唐韵怎也想不到母亲居然是这反应,有些傻眼。 “太后所言甚是!请皇上当机立断,不可迟疑!”韩兆坤连忙跪落道。 “请皇上当机立断!”众臣纷纷跟着跪下。 看着在场所有人,唐韵整颗心都沉到了底。 最难的不是有人密度叛乱,是她明知道益王该是被陷害,却没法替他辩明! 纵然身为皇帝,也有无法解决的麻烦。 若她现在仍要一味帮着益王说话,必会招来太后和众臣的反对! 忽然间,唐韵无比想念才离开没多久的陈言。 若他在此,以他的应变之机敏,必能想出办法,替她化解这局面。 她深吸一口气,道:“来人!即刻前往益王府,将益王擒下!” 京城东区,小径尽头,竹林之内。 四具尸首横躺于地,圆睁双眼,死不瞑目。 陈言脸色更是阴沉,喝道:“为何不继续找?” 乌尔多惶恐地道:“找……找不到了!血腥味太重,压住了您要找的那气味……” 陈言冷目环扫。 周围卫靖等人也无不露出紧张之色。 靠着乌尔多的鼻子,他们找了半个时辰,终于追到了这里。 可到这之后,没有看到卫菡,只看到这四具尸首,以及地上好几截断刃。 断刃的断口较为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削断的。 陈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断刃,必是被他送给卫菡的蝉鸣刃砍断的。 这说明她已经和对方交手,而且对手绝不只一人! “难道郡主已经……已经……”一名亲卫颤声道,眼眶水光浮现。 众人早就有了这想法,被他说出来,更是心中一沉。 半个时辰,已经够发生很多事了! “不必胡思乱想,郡主现在该仍没事。”陈言却道。 “啊?大人您怎会知道?”卫靖吃惊地道。 “对方费了这么大周折,将郡主引来这里,自然是怕被人看到。可为何将这四具尸首留在这里?”陈言淡然道。 众人看着那四具尸首,猛地一震。 对啊! 正常情况下,对方该把这些尸首处理掉才对,留在这里极易被人发现。 “这说明对方是匆忙离开这里,没能来得及处理尸首。”陈言再道,“要么是因为郡主击杀了对方,自行离开了,要么是因为郡主杀出重围,他们不得不先去追杀她,才无暇处理这些尸首。” 反过来说,若卫菡真的被杀,对方便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来处理尸首,没处理就代表她至少眼下没事。 众人无不精神大振,卫靖连忙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林子不小,他们来的大约二十余人,搜找起来不是一时三刻能找到的。 “简单,所有人立刻分散开来,看看哪里有血迹离开。若是没找到血迹,那就找脚印!”陈言沉声,“此地泥土松软,行走时多少会有些脚印,沿此寻找,必能找到她!” “是!” 不多时,众人果然找到了离开的血迹和足印,立刻顺着印记找寻起来。 找了百多丈,陈言突然一震,从地上拣起一截断刃。 这一路上又找到好几片断刃,唯有这一片截然不同,极为轻薄,有如蝉翼一般。 这不是对手的刀。 是蝉鸣刀的断刃! 同一时间,竹林深处。 卫菡背靠着一丛竹子,浑身血迹点点,汗珠渗透衣衫。 她手中的蝉鸣刀也已只剩半截,而且处处缺刃。 当初陈言因她是女子,所以让人设计了这把薄身利刃,锋利自是极为锋利,但刀身硬度就有了些缩水。 虽然仍比大周一般的兵刃坚硬许多,但连断对方七把刀之后,终于还是没能撑住,断了半截。 对方的厉害,出乎她意料。 她能成为卫家军人人无条件跟随的首领,其中一点,便是虽为女子,但身手非凡,为人所敬服。 战场之上,她甚至有过独自一人被百人围袭,却在击杀对方二十余人后成功杀出重围的惊人战绩! 但对方这区区十人,竟然让她感受到比当初更强的压力! 第656章 干嘛盯我一人射? 每个人均是武力强横,虽然不及她,但也相差不远。 而且还有一套联手的战法,有如一个微型战阵,层次分明,杀招迭进,令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她成功以挨一刀的代价斩杀对方一人,才算破开一个口子,让压力稍减。 然后在短时间内,她又成功击杀对方三人,不过代价便是此刻的精疲力尽和几处轻伤。 这刻她无比感激陈言赠她的这把蝉鸣刀。 若不是有它在手,连续砍断对方的兵器,让对方惧于她兵器之利,不敢太过紧逼,她已丧命多时!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件陈言送她的防弹衣。 有几次险至极点,都靠这件宝甲护住了要害,让她没有受到致命伤。 如今身上的血迹,大多都是对方身上的血溅过来的,只有少量是在一些非要害位置的轻伤所致。 公孙城和假益王站在外围,冷笑浮现。 “不愧是卫家军的统领!可惜,你也只能撑到这了!”假益王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手势。 卫菡心生异觉。 陈言和她均猜测这个假益王是公孙城千辛万苦从某个地方找来的,是只需要按照吩咐演戏的傀儡。 但此刻从其手势来看,居然有些战术套路,像是个经历过沙场征战的将领。 而且此时还有话语权,证明在公孙城的阵营中,他的地位不会太低。 剩下六名劲服男子立刻分作两批,每三人一拔,上前围攻。 但只逼得她挡下二十来招,便退到一旁,换为另三人替上,继续抢攻。 卫菡心中清楚,对方是故意要以车轮战消耗她残余不多的体力。 但知道归知道,面对这种情况,现在的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刀刀硬扛! 而且对方学精了,如今不再攻她上身要害,而是改袭下盘,逼得她连躲闪都艰难,只能硬刚。 两轮抢攻过去,其中一人瞅准她一个破绽,猛地一刀斜劈。 当! 卫菡勉强反手挡格,力尽的手终于抵不住对方力道,握不紧手中断刀,那刀当场脱手飞了出去。 左侧一人立刻跟进,一刀闪电般劈向她脖子! 卫菡一埋头,险险避过那刀时,那人一脚踢至,正中她肋部。 “啊!” 卫菡一声痛叫,朝后跌退数步,撞到一丛竹子上才停下。 “哈哈哈……郡主,再见吧!” 公孙城狞笑声中,三名劲服男子抢步上前,上中下三刀挥砍,瞬间封死她所有可避让的空间! 卫菡双眸精芒陡然再盛! 左手陡然反抓至腰后,再拿出来时手中赫然出现一把手弩。 嗖嗖嗖! 三支弩箭劲射而出! 逼得最近的那人首当其冲,根本来不及反应,下腹顿时中了一箭。 稍远半步的男子则大惊沉刀,当地一声,将原本射向他小腹的弩箭挡得一斜,射中了他左大腿。 他痛叫一声,踉跄跌退,坐倒在地,捂腿痛哼。 唯有最远的那人及时侧身,这一箭擦着他腰侧飞射而过,直奔三丈外的公孙城。 公孙城虽然站得远,但非练武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色变时,旁边假益王陡然推了他一把。 公孙城跌了出去,那箭没射中他,却射中他后面一要根粗竹,咄地一声穿了个对过。 公孙城好不容易站稳,看那竹上那弩箭一眼,脸都绿了。 这要射中他,还不死得透彻? “哼!连发之弩,倒是稀罕!”假益王目透寒芒,打了个手势。 剩下无伤的四人连忙散开,保持两丈之距,没有再贸然上前。 公孙城转回头来,惊怒交加地望向倚竹喘息的卫菡。 想不到她竟如此难缠,到了这地步身上居然还藏有这般闻所未闻的弩箭! 卫菡连弩一低,嗖嗖两声,给地那重创之人补了两箭。后者重伤后哪还挡得住,下腹连中两箭,再无生机。 她勉力平抬手臂,将诸葛连弩指向剩下的几人,寒声道:“谁敢近前试试!” 这把诸葛连弩是陈言给的,叮嘱她平时藏在外衫内弩套里。 她一直不敢轻易使用,皆因知道以对方身手之强,弩箭只能用以奇袭,过早使用反而失去作用。 方才她以为必能射杀对方毫无防备的三人,结果居然只成功击杀其一,重创一人,可见对方实力之强。 现在对方拉远距离,弩箭的杀敌作用更加有限。 假益王忽地使个眼色。 左右两侧的两人突然前扑。 卫菡持弩的左手倏然向左一偏,嗖地一箭射出。 当! 那人连忙一刀挡开弩箭,退回原处。 卫菡竭尽全力,左手以最快的速度移向右侧,但晚了一步,右侧那人已到跟前,一刀狂劈! 一声脆响,诸葛连弩被劈了个正着,当场散架! 卫菡手上再无可抵挡之物,芳心一沉。 陈言! 永别了! 嗖! 破空声突然响起! 那人正要再来一刀结束卫菡生命,突听这一声,吓得连忙回刀一挡。 当! 弩箭弹飞开来。 所有人刷地一下转头望向弩箭来处,只见一人眉含杀机,眼透厉色,双手各持一弩,连珠炮似地不断扣动机关。 嗖嗖嗖嗖…… 一支支弩箭飞射而至! 假益王、公孙城等人无不大惊时,才发觉那人并没有射别人,而是盯着那想劈杀卫菡的戏劲服男子连环射击。 后者纵然身手再强,连挡得七八箭也已不支,被后续弩箭穿破空隙射中。 “啊!” 他惨叫声中,再无力挡箭,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身上便多中三四箭,待到弩箭终于再不射来时,他身上已经插满了箭枝。 他停下脚步,颓然跪倒,向后仰倒在地,死不瞑目。 死前最后一句没能说出口的话是:“这么多人,干嘛只盯着我一个人射……” 持弩那人杀气腾腾地抢到卫菡身前,转身暴喝道:“你们他妈几颗脑袋,敢动老子的女人!” 假益王等人无不看懵了。 公孙城最先反应过来,尖叫道:“是陈言!” 假益王等人终于反应过来,剩下三名没有受伤的劲服男子正要朝陈言扑去时,二十来人拥至,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团团围住。 公孙城脸色大变,退到假益王身旁,低声道:“情况不妙!” 第657章 跑得也太快了 假益王也低声道:“他们怎会找到这的?是不是你路上没将人甩掉!” 公孙城想反驳也反驳不出来,皆因这刻他也满头雾水。 陈言转身看向卫菡,心疼地道:“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卫菡双眸含着水光,心中却是一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软软萎倒下去。 陈言扔了双弩,一把将她抱住。 却见她双目轻阖,呼吸均匀,已昏迷过去。 方才苦苦支撑了那么久,直到已然安全后,她再也撑不住了。 陈言给她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确认了她没有受到重创后,这才长松口气。 “你知道了多少?”公孙城的声音忽然传来。 陈言将卫菡轻轻放在地上,转身走进众人的包围圈,冷冷看着公孙城等五人。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原本他并没打算这么快就和公孙城接触,但卫菡遇险,他不能不救! 只好改变原本的计划了。 “我可给你一个机会。”陈言缓缓道,“告诉我幕后真正的指使者是谁,我便即刻放你离开。” “呵,你以为我在乎自己的生死?”公孙城冷笑起来。 “你没有否认幕后指使者另有其人,”陈言盯着他,“看来益王确实是无辜的。” “你可以随便试探,反正事已至此,任何人也休想改变。”公孙城没有掩盖的意思,反而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陈言心生异感。 这家伙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他目光扫过假益王等人,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更是浓烈。 张移一发现有危险,立刻自尽。 但这些家伙明明已经被困死,却没有自尽。 公孙城甚至还和他闲聊。 这中间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公孙城凝视着他。 “你知道这个有何意义?”陈言一边思索,一边敷衍道。 “人总有好奇心,我今日死在这里,你至少该让我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公孙城叹了口气。 “想知道?行,拿你知道的事来换。”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这就要看你知道多少了。”公孙城摊手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万一说的事你已经知道怎么办?更重要的是,万一我说了之后,你明明不知道,却说你已经知道,让我再说一件,那我不是亏了?” “这个时候你还能考虑这么周全,难怪你主子派你来负责此事。”陈言随口应答,心中越发起疑。 对方越是想要他说,越说明有问题。 而且对方一直在追问他知道了多少,有种打探情报的意思。 但按理说纵然对方知道了也没用,毕竟这时代又没录音机或者手机,没法将听到的东西传到远处。 想到这里,陈言心中忽然一动,冷不防来了一句:“原来除了你们几个,这里还有同党!” 刹那间,对方五个人同时脸色一变! 陈言登时知道自己猜对了,喝道:“彪子!找!” 对方确实是在打探他的情报。 希望在死前,再为其主人贡献一份力量,将他所知道的情报尽可能探出来,以让其主人可多掌握一些相关的信息,以便将来应对。 公孙城等人自然没法将打探来来的情报送出去,所以陈言才想到在这周围,可能还有对方的同党潜伏在暗处,而且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要他陈言说出来,那没被困住的同党便可将消息送出去! 张大彪立刻答应一声,打了个手势,此前和他一起去劫乌尔多的那军士立刻与他分别扑向两个方向,准备寻找。 公孙城没想到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反而暴露了自己同党的行踪,暴喝道:“逃!” 就在这时,左侧十余丈外,一丛竹子后面突然窜出一人,撒腿就往外跑去! 卫靖等人无不大惊,来的时候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公孙城等身上,想不到另外还藏得有人! “我去追他!”卫靖断然道,飞身朝那人追去。 他乃是夷族出身,在山川间长大,体能、敏捷和速度均远在常人之上,对方虽然离了十来丈远,但休想逃得出他的掌心! 然而只追了五六丈,他就察觉情况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对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那同党撒开两条大长腿,有若奔兔一般,快得出奇,卫靖才距出五六丈,他竟然已经跑出七八丈的距离! 卫靖吃了一惊,豁足了劲儿狂追。 然而于事无补,对方仍然不断拉远彼此距离,根本追不上! 就在他心叫不妙时,身边突然一道身影越过,风驰电掣般朝那同党追去。 卫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定睛看时,才认出赫然是张大彪,不禁骇然。 平时见张大彪时,他总是笑呵呵的,予人一种憨厚纯朴的感觉。 想不到竟然跑得这么快! 另一边,公孙城冷笑道:“想追上他?未免痴心妄想!” 陈言盯着消失在远处的同党和张大彪,双眼微眯:“这人动作轻盈迅捷,而且擅于潜伏之能,做贼想必是一把好手。” 公孙城冷哼一声,昂然道:“这趟算你机警,但不必得意,日后主人定会为我等报仇!” 陈言的出现,确实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之前卫菡坚持要见益王,公孙城便知对方起了疑心,为免出茬子,才决心改变计划,将她引入陷阱截杀。 而她为何会起疑,公孙城隐隐猜到极可能是陈言在背后动的手脚。 由此,陈言自然很可能从卫菡那里听到了一些事。 只是姓陈的非常厉害,说不定还查到了些其它事,因此公孙城才想探他一探,不想这家伙如此敏锐,竟猜到了暗处还有人隐藏。 陈言转头看向公孙城:“主人?是谁?你不如说出来,若本官觉得对方是值得追随之人,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像你一样投入他的麾下。” 公孙城和假益王对视一眼,原本两人均已打定主意要自刎,可听到陈言这话,均是心中一动。 陈言的厉害,在京城的这些天他们均已见识或者听说过。 若主人能得到他,确实助益极大! “你若想见主人,我可引荐你。”公孙城转头看向陈言,“但见他之前,你须纳个投名状,否则我家主人不会相信你。” 第658章 投名状 “投名状?你是说,我得杀个人来表示一下诚意?”陈言愕然道。 “不错!”公孙城目光投向陈言身后昏迷不醒的卫菡,但想来对方绝不肯杀她,目光转向围着自己等人的卫家军护卫,“选一个罢!” 陈言默然片刻,忽然伸手入怀,摸出一把寒芒四射的匕首。 公孙城和假益王精神一振。 有戏! 无论陈言能不能杀了这些护卫之一,他们就算不直接与他反目,也必不可能再听他的,而卫菡又已昏迷过去,这些护卫无人统领,自己等人便有了机会! 周围的卫家军护卫无不心里一紧,敲起了鼓。 他不会真的要从自己这些人里面挑个出来杀吧? 却见陈言转头看向他们,目光缓缓扫过。 众护卫无不心里发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自己被挑中,该不该反抗? 换了是郡主要自己死,他们绝不皱下眉头。 可对方虽是郡主的夫君,终究不是郡主! 陈言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正快步走近的人身上,正是追不上人、懊恼回返的卫靖。 陈言笑眯眯地迎了过去:“卫靖,来,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卫靖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连忙道:“大人请说。” 陈言走到他面前,问道:“郡主要你死,你肯不肯死?” 卫靖想也不想便道:“若郡主要我死,我自然肯。” 陈言揽着他肩,亲热地道:“我是郡主的夫君,等同郡主,我现在要你死,你肯吗?” 卫靖一震道:“什么?!” 话音未落,陈言突然一匕首狠狠扎进他前胸! 卫靖一声惨叫,一把抓住陈言的手。 陈言一挣,将手抽了出来,任匕首留在对方体内。 卫靖的手变成抓着入体的匕首,朝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你……” 周围的卫家军众护卫无不骇然,惊呼道:“统领!”哪还有心思去管公孙城等人,纷纷回身过去,将软软倒地的卫靖围在中间。 公孙城和假益王等人无不大喜。 陈言居然真的杀了卫家军的人! 而且这个卫靖还是卫菡的护卫统领,地位非同一般,陈言杀了他,诚意不可谓不足! “如何?这投名状不寒碜吧?”陈言神色自若地转头看向公孙城。 “呵呵,陈大人真是果断!”公孙城呵呵笑道。 陈言正要说话,几名卫家军的护卫怒气冲冲地回身朝他冲来。 张大彪带来的那名军士一直留在陈言身侧,见势不妙,立刻一步上前,将陈言护在身后。 “让开!杀我统领,我等必雪此仇!”一名护卫胀红了脸,挥着刀狂吼道。 “任何人想伤害我家大人,踏着我尸体过罢!”那军士森然道,手中钢刀斜指地面,寒气逼人。 “那就先杀了你!”那护卫咆哮一声,挥刀猛劈。 那军士稳立不动,刷刷连续三刀,那护卫手中佩刀一声脆响,断为两截。 蓬! 那军士趁着对方刀断惊愕时,一脚踹在他下腹处。 “啊!” 对方痛叫一声,捂着小腹踉跄后退。 旁边的人既惊又怒,纷纷扑向那军士,缠战起来。 陈言趁机退到公孙城等人身侧,道:“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现在就看你的诚意了!” 公孙城欣然道:“杀出这里,我便引荐你去见我家主人!” 陈言笑道:“那还不简单?所有人给我住手!否则本官立刻自刎于此,待郡主醒后看你们如何给她交待!” 那边正动手的双方登时停手。 军士立刻退到陈言身边,留神戒备。 一众卫家军的护卫面露悲愤之色,却也有些手足无措。 卫菡对陈言简直可以说盲目相从,对后者有多深情所有人都知道,若他真的死在这,只怕事后她说不定真会怪罪,甚至有可能以死殉情! 想到这里,众人更是不敢再动手,其中一人叫道:“陈大人,你杀统领大人,怎对得起郡主对你的厚爱!” 公孙城等人也想不到陈言居然出这种招数,一时也愣住了。 陈言昂然道:“大丈夫立世,不建一番功业,岂不愧对天地父母!郡主既成了本官的妻子,自会体谅我的决定!而你们卫统领为了本官未来的前程牺牲自己,也算是他为郡主尽忠了!走罢!” 最后两字却是对公孙城说的,后者回过神,正要离开,突然又犹豫停下,低声道:“这些人已知益王无辜,留他们必有后患!” 陈言也压低了声音:“这你可以放心,没卫菡的吩咐,他们绝不会泄露这里的情况。更何况她如今对我深情一片,泄露会害死我,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公孙城一想也是,这些日子在英武伯府,卫菡对陈言有多痴情他全看在眼里,确实如陈言所说。 “走!” 他一声令下,带上假益王等人和陈言两人朝林外奔去。 众卫家军护卫瞪圆了双眼,悲愤无比,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到公孙城等人消失后,一声探问忽然响起:“走了吗?” 惊骇声随即响起:“统领诈尸了!” 卫靖一把推开身边最近的护卫,骂道:“你才诈尸了!我没死!”说着翻身而起,将扎在心窝的匕首“拔”了出来,众人愕然看时,才发觉他胸口半点血迹都没有。 “统领!”一人震惊地摸了摸他胸口,“你何时练了金刚不坏之体?!” “金刚你个……”卫靖哭笑不得地道,“这匕首是假的!” 说着一匕首照着那人胸口就扎了下去。 “啊!”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胸口退开两步。 然后才发觉胸口根本没事。 众人全都愣住了。 卫靖将匕首展示给众人看:“这刃是会缩进去的,懂吗?” 方才陈言走近他时,连使眼色,卫靖虽然不像张大彪等人与他默契十足,但如今对他无比信任,遂顺着他的路子配合演了下去。 虽说那匕首扎来时他也大吃一惊,可随即就察觉根本没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 不过他也怕公孙城等人看到他伤处无血,中匕首之后立刻倒下去,用手掩着伤处。 第659章 这王符不对劲 好在众护卫全围了上来,替他挡住了对方视线,加上公孙城等人也担心能否逃离的事,没有深究是否有诈,才让他蒙混过去。 “原来大人没有杀你!”众人恍然。 “废话!大人若是这种会杀害自己人的人物,郡主岂会对他倾心?”卫靖没好气地道,“我琢磨大人必是想搏取对方信任,探出对方背后真正的主使者,你等绝不可能将事情泄露出去,以免坏了大人的事。” “是!”众人想到方才自己竟然怀疑陈言,无不感到羞愧,连忙齐声相应。 “可大人只带了一名护卫在身边,会不会有危险?”一人担忧地道。 “所以才说陈大人真是智勇双全,明明只是个文人,胆识却非常人可比。”卫靖感叹道,“现在唯有静待结果了!” 皇宫内。 大殿之上,唐韵冷坐于帝座上,旁边坐着太后。 下方左右两边众臣分立,紧张地看着正缓步而入的益王。 益王虽然身上有伤,行走不便,但仍挺直了身躯,一步步平稳而行,神情傲然。 黎蕊先一步到了唐韵身前,禀道:“启禀皇上,益王已经带到!” 唐韵淡淡地道:“他有没有反抗?” 黎蕊恭声道:“没有,益王殿下只说了一句,既是皇上要见他,无需那么大阵仗,他自会来见。” 为防益王抗旨,唐韵安排了六十名凤翎卫和三百名御卫。 这样的力量,只要益王没有把京兆卫都叫到王府,那肯定足以压制他府中的王府护卫。 唐韵到现在仍不相信益王有反叛之心,可王府军的私调确实令她想不透,这一招可谓无智之极,除非他真是要叛乱,否则这么庞大一支军队全速赴京,必会被人看到和怀疑。 明明唐朔之乱刚刚才平定,举国上下都惊弓之鸟的时候,他还这么做,岂非引火烧身? 不过她仍不想这么快就断定一切,故意问黎蕊有没有反抗,便是要让群臣明白,益王并不一定真的有问题。 哪知道黎蕊刚答完,下面已有人悄声议论起来。 “呵,果然有鬼!” “这话从何说起?益王并不抗旨,岂不是说明他心中坦然?” “他若坦然,便该自己过来,而不是等皇上派人过去、见事情暴露才故作忠君之态!” “不错,他分明是没想到皇上反应如此迅速,措手不及,知道自己的护卫挡不住皇上派去的人,这才不得不奉旨来见。” 唐韵秀眉微蹙。 看来没有更有力的实证,众臣根本不会相信益王无辜。 “臣参见皇上!”益王近前后,吃力地跪拜在地。 “起来吧。王叔,你可知朕因何召你入宫?”唐韵不动声色地道。 “臣不知。”益王慢慢爬了起来,重新挺直身躯,“正如臣不知为何突然要收去臣的御赐龙吟剑!” “你可知你三万王府兵,如今正在来京的路上,离京城已然不远?”唐韵喝道。 益王微微一怔。 随即断然道:“此事绝无可能!王符在臣手中,无人可调动他们!” 黄良阁踏前一步,厉声道:“王爷如今竟还想蒙蔽皇上么?王府大军的行踪,我等都已确认过!” 他唯一的孙子被益王毁了面容,终身仕途无望,这仇一直记心中,如今有机会报仇,他岂能轻放? 益王神色凝重起来,看向唐韵:“皇上,这是真的?”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这该是朕问你。” 益王沉声道:“我王府兵的忠心绝无问题,不可能私自调动!” 于都插嘴道:“确实不可能私自调动,王爷也说了,没有王符,他们绝不敢擅离。既然如此,那唯一可能,便是他们乃是奉王爷之令而来,不是吗?” 众人纷纷称是。 益王脸色数变,断然道:“此事臣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但唯今之计,以止兵为先。请皇上派人回臣府中,取来王符,前去阻止他们。” 唐韵淡然道:“不必派人去那了,黎蕊。” 黎蕊应了一声,朝大殿门口那边打了个手势。 一名凤翎卫抱着个精致的红漆木匣,快步而至,到了益王面前。 “这是益王妃给的,说是王符放在里面,只有殿下有钥匙。”黎蕊说道,“请王爷打开取符罢。” “皇上倒是准备得妥当。”益王轻吁一声,掀起袍摆,取出系在腰上的一个荷包,打开口子,倒出几把黄金铸造的钥匙。 这匣子他自然熟悉,上面还有他益王独家的花纹,内中以铁皮作为内衬,非常结实,是他用来保存手中重要之物的特制之物。 他拿起其中一把钥匙,开了匣锁,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方玉符,便要交给凤翎卫。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僵,色变道:“这王符不对劲!” 黎蕊刚走到他面前准备接符,陡闻这一句,愕然道:“何处不对劲?” 王符是以玉石为基,经过精雕之后,以黄金和黄铜进行镶嵌补充,刻纹极为复杂,难以仿制。 她虽为凤翎卫,但也没怎么见过王符的模样,一眼看去只觉它甚是豪华精美,挺符合益王身份的,看不出哪里有假。 益王脸色难看之极,将王符高举,对着灯火细细查看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唐韵:“皇上,这王符,被人调包了!” 殿上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唐韵才吃惊地道:“调包?如此贵重之物,如何能够被人调包?” 益王张了张嘴,没能答上来。 唐韵芳心一沉,暗叫不妙。 她完全能想像得到,益王为何到现在才发现王符被调包。 王符等于是益王身份的象征,可他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时根本没有使用它的场合,自然不会一直随身携带,而是放在府中。 自然,也很少会去翻看。 可这种解释,她能相信,别人却不会! 公孙城布下的这一计,可谓辩无可辩,益王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会相信! “这么说,益王的王府兵私自调动,不是你的责任,而是偷符之人,以王符调动了大军?”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后,终于徐徐说道,“这般借口,只怕三岁儿童,也不会相信吧?” 第660章 表演的时候到了! “不错!王府守卫森严,何人这么能耐,竟可突破你王府的守卫?”黄良阁接过话头,“更何况王符藏在哪里,只有王爷和王妃知道,外人就算能潜进去,又如何能找得到它?” “黄大人言之有理!就算找得到,又怎样能在不伤损这匣锁的情况下,打开匣子取出王符?”于都接过话头。 众人纷纷附和,这些话确实有其道理。 益王没有分辩,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最后落在唐韵处。 “皇上,是怀疑臣有谋乱之心?”他缓缓道。 唐韵默然。 事情走向她最不希望的方向。 她相信益王没问题,是因为陈言的推断。 但连陈言也不知道王府兵为何调动,因此虽然信任益王,她心中也难免有些疑虑。 可现在,益王并不能给出一个让人接受的理由,让她也不禁动摇起来。 “哈哈哈哈……” 益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无不愕然看他。 他疯了么? 蓦地,益王笑声一敛,面容怆然。 “臣明白了!皇上想要臣交出兵权,臣岂敢不交?”他露出一抹疲倦之态,“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王叔,你说什么!”唐韵没想到他竟会向这个方向想,容色微变。 “臣早知道鸟死弓藏的道理,只是想不到连皇上也……”益王苦笑道,“皇上,长大了!” 唐韵一时无语。 他这脑补得也太厉害了吧? 不过她倒没生气,将心比心,假如他真的无辜,突然被人挟到这来,还被这么多人逼问,遇上难以解释的事,自然难免气恼,想法走极端一些。 “王叔,请莫多想。”她缓和了语气,“朕知你若一向忠心,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现在王府大军往京城而来,若不拦住他们,万一惹来刀兵相见,后果不堪设想。” 益王没有再分辩什么,只道:“王符不在,那便只有让臣亲自前去阻止他们了。” 众臣议声顿起。 唐韵一抬手,止住众人,道:“便由凤翎卫送你前往罢!” 内中真相一时难以查明,但事态紧急,确实要先控制住王府军才行。 至于后续如何,只能等陈言回来再说了。 同一时间,公孙城、假益王等人和陈言两人一道离开竹林,跑了两里地,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没有代步的工具,众人都是步行,颇为疲累。 “便在此地先歇息一会儿吧。”公孙城体力比陈言还要糟,累得够呛,喘着气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公孙先生,我这诚意给得该足够了吧?”陈言就在他对面另一棵树下坐倒,擦着额头的汗珠道,“你多少也该给我透点底,让我心中有点数吧?” “陈大人请勿见怪,实话说,投名状虽然有了,但我仍不太明白,大人为何愿意背叛伪帝。”公孙城喘息道,“你如今受伪帝宠信,而我主能否成事仍是未知之数,恕我实在看不出你背叛她的理由。” “你这什么话!我人都杀了,你现在跟我说不信我?”陈言怫然道。 这家伙果然不是那么好骗,到了这步还在藏着掖着,看来还得再多演点戏才行。 他早就清楚,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视死如归,若是来硬的,唯一结果就是对方全部自杀身亡,探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而且公孙城可说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若是死了,线索就彻底断了。 为此他才灵机一动,尝试换个方式。 他不奢望能打入对方阵营多深,只要能探出一点点有用的消息,都对查出对方幕后之人有帮助。 至于能否让对方信任他,就要看他的发挥了! 反正也没损失,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料大人也会体谅。”公孙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行,你要理由,我可以给你,但可别一会儿又跟我扯什么淡。”陈言不满地瞪他一眼,话题一转,“公孙先生觉得我陈某人能力如何?” “这还有什么疑问?陈大人能为之大,实是公孙城毕生未见!”公孙城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感叹了一句。 这不是违心之言,这些日子他没闲着,对陈言的事调查了不少,才知道他立了这么多大功。 最要命的是,陈言还如此年轻! 不出意外,等粮灾之事结束,唐韵必会再升他的官,到时候起码是一个正四品,甚至有可能从三品。 陈言这个年纪得到这种高位,放眼天下都极为罕见! “可公孙先生知不知道,我已为官五年多,为何过去声名不显?”陈言再道。 “什么?陈大人已经为官五年多?!这怎么可能!以你的才干,若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官,绝不可能默默无闻才对!”公孙城吃惊地道。 “若我真的尽心,自然不可能。”陈言淡淡地道。 “难道这些年陈大人一直没为伪帝尽心?”公孙城诧异道。 “实不相瞒,在入京之前,我一直只是一方小县的县令,本来壮志凌云,但那女人登基后,我心灰意冷,得过且过了。”陈言说着说着,露出颓然之色。 “这是为何?”公孙城错愕道。 “公孙先生也是才干非凡,为何不肯为那女人效力?”陈言反问。 “女人为帝,违天逆理,敝人虽然不才,但岂会为一女子效力?”公孙城挺胸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屈膝女人身前,死后何颜见列祖列宗!” “唉,所以大人该明白我为何如此。”陈言长叹道。 “这不对吧,陈大人若是真这种想法,为何现在反而要助她?”公孙城哪会轻易信他。 “说起此事我便生气!”陈言眼中透出怒火,“那女人一日经过我所在的青山县,见我治下井井有条,说我是可用之才,便以卑鄙手法,逼我入京!” “逼?如何逼法?”公孙城没想到还有这事。 “她竟派手下那群凤翎卫,将我母亲绑了,带到了京城,囚禁在皇宫之内,逼我为她效力!”陈言咬牙切齿地道,双手握紧了拳,眼中怒火汹涌! “竟有此事!”公孙城动容道。 第661章 最大臂助 “我逼于无奈只得答应。可每为那贱人立下一功,我心中便恨意增添一分!” “没有一日,我不想着如何救出家母,让唐韵那贱人付出代价!” “只是我势单力薄,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从郡主那里听说了你们的事,我才动了心思。” 陈言发挥出十二分的演技,饱满的情绪激亢而发,充满感染力。 他并不怕公孙城去确认真假,这事也不是一时片刻能确认的,只要能唬得对方一时便好。 公孙城动容道:“难怪大人竟还向伪帝辞官!当初我还纳闷明明如日中天,大人为何这么做,现在才知道竟有这内情!” 陈言诧异道:“公孙先生怎知道我曾辞官?” 公孙城神秘一笑,岔开了话题:“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我曾想要杀郡主,难道陈大人不记恨我?” 方才陈言刚到时,那杀神般的架势,他这辈子都很难忘记。 陈言心中一动。 终于探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他是在皇宫内辞的官,公孙城可没进皇宫的能耐,自然只能从别人那里听来。 但辞官之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很可能公孙城的主子又或者同党,就在当时在场者之中。 不过他表面上只是叹道:“这件事我要向公孙城先生道歉,卫菡是我的女人,你要动她,我自然不能忍。但我也明白,公孙先生是怕大事泄露,并非私怨。陈某不是不识大局之人,自然不会记恨在心。” 公孙城赞道:“陈大人真是公私分明!只要大人能保证郡主不泄露,我自无杀她的理由。” 陈言露出一抹暧昧笑容:“这你大可放心,她如今对我千依百顺,我说一她不敢说二,想来公孙先生也明白。” 公孙城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呵呵,女人一旦臣服于男人,确实什么都不管不顾。” 尤其是想到之前听到两人那百般缠绵的动静,他也不禁暗叫厉害。 他自己就是男人,深知在那方面,眼前这位陈大人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卫菡这些日子眉目春情难抑自是因此,迷恋陈言也不奇怪。 陈言再道:“不妨再告诉先生一件事,其实郡主早已因公孙先生不肯安排见面而起了疑心,但本官一直暗中劝她,她才忍至今日。” 公孙城动容道:“原来此中竟有大人帮忙,倒是让敝人意外了。不过陈大人为何不早些与我私谈?你该知道我一直在郡主府内,找个机会私谈不是那么难吧。” “坦白说,我早已想和公孙先生一谈,但一直心有顾虑。”陈言叹道,“我若突然找你一谈,先生心里想的,恐怕是如何尽快将我杀了,避免你的大事泄露出去,对吗?” “呵呵,陈大人倒是挺直接。”公孙城干笑道,心知对方说得没错。 “说到这事,我不得不多说一句,公孙先生为何非要打着益王的旗号?若非这事出了破绽,卫菡也不会生疑,必会全心助你。”陈言话题一转。 “这,”公孙城犹豫了一下,决然道,“大人诚意十足,我若再多加隐瞒,便有些不地道了。不过在说出来前,我还是想先知道,陈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主人并非益王呢?” “在见着这位兄台之后。”陈言指了指一旁的假益王,“坦白说在此之前,我和郡主都一直以为公孙兄真是益王的人。” “原来如此。”公孙城释然道,“不错,如大人所想,我等的主人并非益王,而打着他旗号,皆因计划中的第一步,便是先将他除去。” “什么!难道贵上并不是想要推翻那贱人?”陈言毫不掩饰惊异,失声叫道。 “大人切莫误会,这是最终目标,自然不会更改。只是伪帝身边有几位棘手的帮手,若不先行除去,便难以进行下一步计划。”公孙城连忙解释,“而益王可说是她的最大臂助,是首要必除之人!” 朝中之人都知道,唐韵最信任的人是宣国公与卫菡。 但却很少人知道,益王才是她能坐稳帝位的关键。 唐韵的基本盘就是京城,而为她稳住这基本盘的,便是益王。 若非他坐镇,先帝传位后,要逆反的就不只是燕王唐朔一人了。 在唐韵即位之初,便有人力劝益王取而代之。 在帝室所有血脉之中,他无论威望还是战功,又或者实力,均是最顶尖的那个,若他想要取代唐韵,可说众望所归。 然而益王的回应,是一刀砍了那人的人头! 宣国公和卫菡助唐韵平定京城以外的乱事,功劳极大。 但若非益王替她稳固京城和帝室,就算有宣国公和卫菡,唐韵也休想能平定燕王之乱。 “此人乃是真正的赤忠之人,昔年为先帝而主动出任京兆尹,后又为伪帝平内争抗外乱,” “所以要将伪帝拉下来,先要解决的不是宣国公或者郡主,而是益王!” “但益王何其机敏,强谋盛勇,手下兵力又足,兼且德高望重,以常规手段除他,难有效果。” “主上为此煞费苦心,设下嫁祸之计,重重布局,如今才总算将要收效。” “不瞒陈大人,原本还想将郡主也一并除去,但既然陈大人愿追随我主,那她这方面自然不用再担心。” 陈言听着公孙城一句句道出计划,暗叫厉害。 “三年布一计,贵主真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我仍有个疑问,”他露出苦恼之色,“既然益王不是贵主,那益王的王府军,又为何会被调动?” “调动王府军,又何需益王呢?”公孙城微微一笑,“只要有王符,再让人居中安排几句,何愁那些忠心耿耿的王府军不杀上京城?” “王符?难道你们竟有本事从益王府中偷得此物?”陈言错愕道。 “这一招,乃是关键,换了寻常手段,确实休想办到。”公孙城从容不迫地道,“为了盗得此符,敝主不惜将手下最受重视的能人,以幕僚身份进入益王府,潜伏整整四年,并为益王立下无数功劳,取得其信任,才终于探得王符所藏之处。” 第662章 没人可追得上他 陈言听闻也不禁暗暗咋舌。 为了盗一块王符,竟让人潜伏四年! 看来这益王也不咋的,手底下有个这样的卧底,整整四年,他竟未能发觉。 “不过可惜的是,方将王符盗出,他便被逼得不得不自刎,使我主憾失一员功臣,也使我痛失一位至交。”公孙城说着说着,神色黯淡下来。 “自刎?敢问那位功臣大名叫?”陈言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忍不住问道。 “他姓张名移,与我分头行事,结果在通元寺面临暴露之险时,选择了自尽,以保住秘密。”公孙城喟然道,“斯人已逝,唯有完成我主大事,方能慰张兄在天之灵!” 陈言懵住了。 竟是张移?! 忽然间,此前一些疑问豁然而通。 张移去找谭巢时,后者连益王的面也未曾见过,便相信了张移的话。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张移带了盖有益王王印的手书。 陈言一直奇怪张移哪来的益王王印,甚至猜测是否仿制的,现在才知道怎么回事。 仿制的哪有真的可靠?张移在益王手下当幕僚,而且听公孙城之语,还立下了不少功劳,自然要找机会拿王印盖几个印不是难事。 依公孙城所说,被煽动参与的人还不只谭巢一方,估计其他人也是如此才相信了张移的话。 “多年布计,只怕不只是要除去益王这么简单吧?”他试探道。 “呵呵,这还只是个开始。”公孙城露出一抹狡黠之色,“不过一切后续计划,还是由主上向陈大人说明比较好。” “公孙先生终于肯引荐我了?”陈言精神一振。 “我主正是用人之际,求贤若渴。”公孙城笑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便请陈大人先回府,我立刻去安排见面事宜,今晚便一见敝主,如何?” “求之不得,那就有劳公孙先生了!”陈言露出喜色。 心里却知道,公孙城对他顶多信任了一半,否则不至于到现在连其主子的姓名都没说出。 看着公孙城和假益王等人准备离开,陈言忽然像记起了什么,道:“噢,对了,我还得向公孙先生道个歉。” 公孙城转头看他:“为何?” 陈言解释道:“之前咱们不是还没谈到合作之事嘛,你那位逃跑的同伴被我的护卫追过去,多半凶多吉少,烦你务必向贵上解释一下。” 公孙城恍然,和假益王等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笑了起来。 “陈大人不必内疚,那位没事的。”他轻松地道。 “公孙先生何以这么说?”陈言奇道。 “那位号称‘神行九州’,天生一双好脚力,徒步也可日行三百里,世上无双!”假益王傲然道,“这世上没人可追得上他!虽然我这么说对陈大人的护卫不太礼貌,但再借他一双脚,也休想追得上!” “是么?”陈言见他这么自信,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公孙城等人离开后,陈言才调头往回走。 不多时,已回到卫靖等人所在之地。 “大人!公孙城他们人呢?”卫靖上前恭恭敬敬地瘵道具匕首归还,问道。 “已经走了。方才本官还担心你不懂我的意思,好在你还算机灵,哈哈!”陈言接过匕首,笑着着拍拍他肩。 “卫靖惭愧,其实直到大人一匕首扎过来后,我才醒悟。”卫靖尴尬地道,“不过放了他们,不是纵虎归山么?” “这几个跳梁小丑,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大。放心吧!将来揪出幕后之人,他们几个也逃脱不了。”陈言随口道。 公孙城肯定想不到,陈言身边远不只一位军士。当前者离开时,暗中已有军士悄悄跟上去。 公孙城若是真心要安排陈言见其主上自然最好不过,但即使他只是虚与委蛇也无所谓。 暗中跟踪的军士会同时监视假益王和他两方,只要有一方去见其主上,跟踪的军士便能借机找到这神秘人物的下落。 这些军士跟卫靖等人可不相同,若公孙城想要像甩掉后者一样甩掉他们,必会收获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会儿回英武伯府时,卫靖你得好好演一回尸首,以后尽可能不要出府。”陈言再道,“你们这些家伙最好提升一下演技,见着本官时尽量将恨我又不敢动我的那股子劲儿演出来,懂?” “是,大人!”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大人!我回来了!”不远处,忽然传来张大彪的嚷叫声。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他健步如飞,肩上还扛着一人。 定睛细看时,那人赫然正是之前逃跑的公孙城同党! “好彪子!你竟然把他活捉回……”陈言惊喜地刚说了一半,突然看到鲜血不断从那人身上滴落,立刻反应过来。 “卑职无能。”张大彪快步而近,将那人扔在地上,赫然圆睁双目,颈下一道深深的刀口,鲜血染红了胸襟,“这厮见跑不过我,竟然直接拔刀自刎了,动作太快,卑职实在是救之不及。” 众护卫无不面面相觑。 这人之前跑得何其之快,连卫靖也望尘莫及,居然输给了张大彪! 陈言着实有些惋惜,死士最难搞了,不过若是能活捉,让这些家伙体验一下生不如死,说不定还是能逼问出点消息,现在当然没了戏。 不过好在公孙城他们暂时稳住,使线索不至于直接断掉,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入宫,和唐韵禀报此事,看是否还来得及将益王之事化解。 “对了,大人,乌尔多那厮怎么办?”卫靖记起此事,连忙问道。 “差点忘了还有这事,你们且带郡主回符,本官去处理他。”陈言一拍脑门。 入了竹林之后,乌尔多的鼻子没了用,陈言便让人将他绑了起来,扔在那边。 当时事情紧急,张大彪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直接劫人,整个京兆府衙门都亲眼目睹,这事不好好处理,回头多少会有些小患。 林子入口处不远,乌尔多颓然放弃了尝试。 也不知道对方哪学的这么古怪的绑人手法,他试了这么久,完全没法将身上的绳子解开。 想到姓陈的不知道会不会信守承诺,他心里打起了鼓。 真是无妄之灾! 他本来好好在衙门里办公,莫名其妙就被人绑了来…… 可谁特么想得到,居然有人敢到京兆府衙门去劫人啊! 第663章 要不考虑跳个槽? “乌大人,辛苦你了!来人,给乌大人松绑!” 他正胆战心惊地胡思乱想,忽然陈言的声音响起。 乌尔多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陈言带着两名军士快步而来。 张大彪上前解开他绳子,和颜悦色地道:“乌大人抱歉了,身上是不是有点僵痛?来来来,我替您揉一揉。”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为他揉按起来。 另一名军士也上前帮忙,搞得乌尔多有点受宠若惊。 虽说对方进衙门时有点猝不及防,包括他在内的京兆卫等人等到他被绑了才反应过来,但杀出衙门时这俩那杀神般的模样,着实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这俩居然跟下人似地为他推拿揉按,手法竟然不错,让他恍若隔世。 “陈陈陈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下官一定替您办好。”乌尔多结结巴巴地道。 “没有没有,乌大人莫要紧张,这次你帮了本官的大忙,我报答你还来不及呢!”陈言亲切地上前揽住他肩,又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他怀里。 “大人您这是!”乌尔多大惊,连忙把银票摸了出来,想推回去。 “拿着!不拿着本官可不高兴了啊!”陈言眼一瞪。 乌尔多吓一跳,只得把银票收回。 不过也算是松了口气,肯再给银票,至少证明对方并没有杀他的打算。 “这次乌大人立了大功,这些银子自然是不够的,不过未来若有什么困难,可尽管和本官提。”陈言重新露出笑容,话锋一转,“对了,上次我见乌大人在京兆府衙门似乎干得不甚舒心,不知道是不是本官的错觉?” 上次乌尔多跟着益王他们追孙聆追到英武伯府,陈言就留意到赖进忠对他颇有针对的意思,想来是有些嫉贤妒能。 “我……”乌尔多听到这话,欲哭无泪! 他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啊! 还不就因为面前这厮,现在升官儿的希望都没了! 上次在英武伯府没追到孙聆的下落,王知余大怒,加上赖进忠暗中动手脚,便将他从便于立功的一线,调到了后面干文职。 无论哪个衙门,坐班干文职都是最没前途的,要升官就只能熬资历。他如今是佐尹,跑前线升到少尹指日可待,可现在,不知道五十岁前能不能升上去。 只能等哪天有个渺茫的机会,万一上头又有用到自己的地方…… “唉!”想到这里,乌尔多不禁长叹一口气。 “京兆府街门难混啊!”陈言同情地拍拍他肩,“原来乌大人的事轮不到我来管,但本官实在是没法看到才华埋没。不如这样,乌大人对调到我户部随我办事有没有兴趣?” “户部?”乌尔多一愣,不禁看了看陈言。 “别的不说,至少我户部绝无被同僚挤兑的事。而且在本官手下办事,先不说前途如何,至少‘钱途’是稳的。”陈言说着说着,轻轻拍拍他拿着银票的手。 乌尔多一震,银票不禁握紧了。 刚才太紧张,他还没细想这事。 只为帮了个忙,陈言就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足足抵他十年以上的俸银! 他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上官,在京兆府衙门呆了这么多年,官品虽然升了一些,但上官赏下来的银子加起来,都没陈言这一次赏得多。 而且京兆府衙门他是呆不下去了,前途堪忧。但在陈言手底下却没这个问题,仍有大把的机会升职加官。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怦然一动,道:“大人,您如此厚爱,下官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陈言摆摆手:“不急不急,你且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愿意,随时来找本官,我即刻请我们尚书大人帮忙,把你调过来。你这鼻子可是罕见的宝贝,若是埋没,就太可惜了!” 乌尔多念头数转,猛地一咬牙,断然道:“不必再多考虑了!下官多谢大人栽培,愿意追随大人!” 陈言欣然道:“乌大人真是明智,你且回去静候佳音吧!噢,对了,关于今儿请乌大人的事,大人不知要如何应对。” 乌尔多顿时清醒过来,不禁皱眉。 这事确实不好应对,京兆府衙门伤了至少二三十人,必不肯罢休。 陈言低声道:“这事你回去只要如此说便成……”说着细细说了一番。 乌尔多听得精神一振:“下官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乌尔多回到京兆府衙门,刚一进去,就见里面乱成一团,不少人东奔西走,神情慌张,没一个理睬他的。 乌尔多一下愣住了。 这怎么回事?跟他预想中的情景不一样啊! 原本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同僚们的反应不该赶紧围上来问个究竟、顺便追问劫人者是谁么? 他忍不住拉住一个经过的京兆卫,问道:“出了何事,衙门内竟如此慌乱?” 那京兆卫哭丧着脸道:“出大事了!益王殿下,被皇上抓了!” 乌尔多失声道:“什么!” 另一边,赶回皇宫的陈言刚一见到唐韵,后者就劈头来了一句:“你总算回来了!益王出事了!” 陈言连问也不用问,就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公孙城他们安排下的计策,已经发动了。 他反而冷静下来,询问起究竟。 听唐韵说完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现在可说除了他和唐韵外,其余所有人都认定了益王有叛乱之心。 而且王府军之事还只是个开始,后续那些暴露出来的参与者,朝廷肯定是陆续要清剿他们的,每多剿一处,便会多一个证据坐实益王叛乱之事! “你怎么看?”唐韵看着他。 陈言沉吟片刻,将去营救卫菡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包括设法和公孙城打好关系那一节。 “他竟然相信你?”唐韵大感意外。 “皇上身居至高之位,自然不太明白下面的事。” “凡人为官,无不求名逐利。” “加上微臣一直刻意隐藏我清廉秉直的一面,就给了别人假象,让他们以为臣更是那种贪婪之徒。” “由此,他们便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臣便会逐利而奔,因此公孙城才会认为臣有可招揽之机。” 第664章 城里人套路太多了 唐韵听着他侃侃而谈,不禁一脸黑线。 清廉秉直的一面?这货有吗?贪婪之徒这四个字倒是挺贴切! “当然还得皇上稍微配合一下,将臣编的那个家母被囚于宫中的消息圆一圆。”陈言接着道。 “行了!说这么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唐韵有些不耐烦地道。 “臣就是想说,益王确实是被冤枉的,这一点已经从公孙城那里得到了验证。”陈言从容道,“但指望公孙城出来证明,那肯定不行,所以益王这锅是背定了。” “何谓锅?”唐韵诧异道。 “这是臣家乡老话,就是本来不是他的罪,却让他担上。”陈言解释道,“现在皇上可以选择力保益王,或者放弃他,但无论哪条路,都会给皇上带来巨大的损失,均是公孙城他们所乐见。” “怎么说?”唐韵蹙眉道。 “若是力保益王,好处是能让支持您的人更支持您。” “但坏处是群臣非议,朝廷分裂,对皇上的非议更多。” “尤其是益王这个人,做人就有问题。” “不懂得圆滑之道,就爱逞强拿威风吓唬人,上回居然还劈了黄大人的乖孙那俊俏的小脸蛋!” “他这样的性格,朝野之间必然都有无数仇人,这些人必会因皇上偏袒他而更加忌恨。” “假设以前有立场摇摆之人,现在必会迈向反对皇上的一方。” “臣斗胆说一句,大周原本就朝局不稳,这下会更加动荡,于天下不利。” 陈言每说一句,唐韵眉头就蹙紧一分,听到最后时,她眉心川字都出来了。 这些事,她其实也心中有数。 只是,益王不仅与她血浓于水,而且还有着类似父亲般的感情在内,先帝不在之后,他为她付出太多了,让她潜意识一直想要保他。 “另一方面,若皇上不保益王,便将失去最大的臂助。” “原本您如今的班底就有些薄弱,现在再损失一半,要应对公孙城他们后续的计划,就更难了。” “而且此前支持皇上的人,也有可能因为此事生出离心。” “试想,连最支持您的益王都想背叛您了,那岂不说明您出了某些连益王都看不下去的问题?” “而此前因为益王而不敢反对您的那些人,必会蠢蠢欲动。” “大的先不说,只说小的,虽然臣觉得益王做人有问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管治下京城真的是歌舞升平。” “可以想见,益王一下去,先不说其它地方,光是京城,估计小偷都会多好几倍!” 唐韵听到后面,终于忍不住了:“够了!这些事朕难道不清楚?现在朕只想知道,该怎么办!” 陈言一摊手:“凉拌。” 唐韵错愕道:“何意?” 陈言叹了口气:“这是臣家乡俗语,意为没有办法。这种局面,得提前预防,事发后再去补救就已经晚了。” 唐韵失望地道:“连你也没办法?” 陈言苦起了脸:“臣也不是神仙啊!” 唐韵一咬牙:“无论如何,朕绝不容许益王出事!朕限你在益王回来前想出办法,否则拿你是问!” 陈言惊道:“皇上,您是不是没听到臣方才的话,我不是神仙啊!” 唐韵蛮横地道:“我不管!总之你必须想出办法来!想不出来,我就拿你出气!先抄你家,再抄你青山县,把你所有东西全部充公,最后关你一辈子大牢!”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女人就是女人,哪怕是皇帝,最后的绝招永远是撒泼打浑! 跟她讲道理,根本讲不通! 门口的凤翎卫无不看懵了眼。 皇上又来了! 平时那个威仪十足的女帝,怎么在陈言面前总跟个孩童似地撒娇? 唐韵撒完泼,见他沉默下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要道歉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一口气,对门口的凤翎卫道:“所有人都出去,关上门,朕有话要和陈言私谈。” 凤翎卫连忙应声,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唐韵走近陈言,距离不到半尺之距才停下,轻轻地道:“陈言,难道真没有办法了么?” 这个距离上,陈言连她芬芳的呼吸都能嗅到,皱眉道:“臣方才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吗?” 唐韵看着他眼睛,软语道:“我知道事情已到绝境,可你不是总能在绝境之中力挽狂澜么?” 陈言心中微微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无助的一面! 除了微服出宫、需要掩饰身份的时候,唐韵极少在他面前自称“我”。 这是她信心已失的表现,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只要你能想出办法解决此事,我……”唐韵玉容惨白,顿了一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你想要什么赏赐,哪怕是想回青山县,我也答应你!” “真的?!”陈言精神一振,“君无戏言!”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唐韵见他突然这么开心,气不打一处来。 “这倒不是,臣只是想回乡。”陈言坦然道,“皇上要是愿意到我青山县定居,臣自是欣然欢迎。” 心里有几句话没说。 你们城里人套路太多了,在这呆久了,我这头发至少提前白一年! 天天想办法应对这个应对那个,岂不累得慌?他陈某人最讨厌定时上下班、不定时加班的生活了! “哼,你明知道我身为天子,不可能到你青山县定居!”唐韵不满道。 “不定居也成啊,皇上可以在我们那建个别宫,避暑啥的。”陈言眨眨眼。 “我京城在你眼中,难道比之青山县真差这么远?”唐韵感觉自尊心有点受到打击,京城是她治下最繁华的所在,对陈言的吸引力居然不如区区一县。 “皇上您这问题是真心的?”陈言错愕道。 唐韵一时语塞。 的确,这不白问吗?别的不说,光是那个什么集中供应热水和水龙头,就将两地的生活体验差距给拉大了一大截! “不说废话了,臣先问一问,皇上想像中的解决目标是什么?”陈言把话题导了回去,“先声明啊,想当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那绝计办不到。但折中一些,还是可以的。” 第665章 太后想让益王死 唐韵不是不知道此事之难,她迟疑道:“保益王兵权、职务如何?” 陈言想了想,道:“换个角度说吧,假如益王叛变是真,该处以何罚?” 唐韵怔道:“问这个做什么?依照大周律,自然是抄家夺爵,子孙流放。” 陈言点头道:“这就对了,咱们从这个基础开始,向上提难度。” 唐韵莫名其妙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言耐心地道:“皇上勿急,请听臣说。最低难度,是免了抄家和流放子孙,这个需要付出相当的努力,但也不是不能办到。当然益王的性命,那肯定是保不住了。” 唐韵失声道:“那还有什么意义?王叔的命必须保住!” 陈言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二”:“所以难度就得再提,打比说方才是一级难度,那么现在就是二级难度,保益王性命,但要将他贬为庶人,流放边境。” 唐韵断然道:“这不行!王叔立功无数,朕岂能让他吃这种苦!” 陈言又在空中划了一个“三”:“那就再提一级,三级难度,让他留在京城,但家产肯定是要抄的,封邑也要收回,所以他只能种地或者做买卖,谋个生计,养活一家老小,当个小老百姓。” 唐韵气道:“你当王叔什么人!让他种地做买卖?” 陈言继续划出一个“四”:“明白了,皇上是要再提一级难度,四级,给他留下足够维持一生生活的家产……” 唐韵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言从容道:“一级难度相当于皇上从这里走到我青山县,二级难度相当于从这里走到益扬城,三级难度相当于从这里走到大晋国都,四级则相当于从这里走到乞蕃国,再走回来。” 唐韵喜道:“这么说,这并不是太难?” 她当然听得出他是在打比分,虽说路途遥远,但哪怕是四级难度,也不见得有多难,看来陈言果然有办法! 陈言再道:“臣还没说完,走的时候得倒立着走。” 唐韵色变道:“什么!” 陈言接着道:“并且只能用单手撑地。” 唐韵惊道:“这怎么办得到!” 陈言继续道:“而且两条腿一边得绑一个凤翎卫。” 唐韵:“……” 陈言还没停:“而皇上还要同时保益王职务和兵权,难度可以再上几个档,不说登天,至少也得相当于环游天下吧。” 唐韵蹙眉道:“这么说,你也没辙?” 陈言语重心长地道:“人不能太贪心!臣最多帮皇上保住益王的性命和爵位,就算这起码也相当于七级难度了!” 唐韵半晌作声不得。 良久,她才颓然道:“那就依你罢。” 陈言知道她心情难受,心中微软,道:“皇上也不必太难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将来揪出公孙城的主子,为益王平反也不是不可能。” 唐韵苦笑道:“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算了,暂且不谈这个,你到底要怎么做?”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益王回来后,请让臣先与他一谈,臣自有办法。” 唐韵疲倦地道:“依你!你先出去,朕要一个人静静。” 陈言只得告退。 到了外面,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回家一趟,毕竟益王回来怕是天都黑了,在这等着也浪费时间,不远处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快步而来。 “奴婢见过陈大人。”来人近前,盈盈一礼。 “惜影姑娘多礼了,是来找皇上的吗?”陈言认出对方来。 “不是,奴婢是奉太后之命,请陈大人到慈安宫一见。”惜影柔声道。 陈言一呆。 这节骨眼上,太后找他干啥? 去慈安宫地的路上,惜影悄声道:“陈大人,太后是知道皇上心软念情,必会请您帮忙救益王,所以才特意请您一会。” 陈言忙道:“多谢姑娘提醒,不知太后是想说什么?” 惜影低声道:“太后想让益王死。” 陈言一呆,也压低了声音:“这是为何?益王不是对皇上帮助甚大么?” 惜影叹道:“太后自是感激他曾帮过皇上,可太后更恨他意图伤害皇上。” 陈言恍然。 太后不知道益王是被人陷害,错以为他是真的要叛乱! 而且和唐朔那种人不同,益王唐莫位高权重,兼且威望极高,若他要叛乱,得到的响应绝对比唐朔还要多得多! 如果能借这机会将他根除,对唐韵来说等于是绝了一个后患。否则要是益王还活着,就算被贬为庶人,未来也有可能卷土重来。 这事有点麻烦了。 他又不可能把公孙城等人的事告诉太后,更何况就算太后知道这是个阴谋,也说不定仍然还是想借这机会把益王除去。 得想个办法才行。 到了慈安宫,陈言在花园内见到太后。 “陈大人不必多礼,”太后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先下去,哀家有些话要和陈大人私谈。” 周围的宫女离开后,陈言抢先开了口:“太后容光焕发,竟似年轻不少。不知上次送来的面膜和眼霜可还够用?” 太后欣然道:“陈大人有心了,尚且够用。” 陈言笑道:“太后连鱼尾也消失了,若是和皇上一道走出去,见着不相识的人,只怕都会以为您和皇上是姐妹哩!” 太后惊喜地抬手轻轻抚着眼角:“真的吗?哀家一把年纪了,哪有那么年轻?” 陈言愕道:“太后怎会如此认为?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您走在路上,十个男子只怕十个都会为您倾心呢!” 太后心里甜甜的,嘴上却道:“陈大人莫要胡言,哀家只是个年华老去的未亡人,哪来什么倾心。” 陈言大摇脑袋:“臣绝非胡言!若是勤加保养,说不定太后会越活越年轻呢!” 太后听出了兴趣:“如何保养?” 陈言含笑道:“首当其冲的,就是莫要太过操心和烦恼,这些都是让人滋生皱纹的利器。那些个俗事,让别人去烦恼就好,太后有太后的福气,闲杂事等何必操烦呢?” 太后笑容一僵,缓缓消失。 她定睛盯着陈言,道:“是哀家想多了,还是陈大人确实话外有话?” 第666章 纯是脑子跟不上 陈言连忙道:“臣哪有什么话外之意,只是单纯为太后着想。有时候,有些事比看起来复杂得多,好事未必是好事,坏事未必是坏事,想太多又白头发又多皱纹,实在是得不偿失。太后贤明,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太后细眉微蹙:“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言皱了皱眉。 不太对劲啊! 自己这话点得还不够透吗?还是太后在装傻? 他试探道:“太后以为臣在说什么?” 太后轻哼一声:“哼,嘲讽哀家有皱纹和白头发,以为哀家听不出来么?” 陈言一脑门子问号飘过。 他是那个意思吗!咋感觉她捡了前半截就跑了?后面的话是一句没听啊! 他赶忙道:“太后误会了,臣只是在说预防,您青春动人,离白头发和皱纹还远着呢!” 太后颊上微微一红,道:“陈言,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对着哀家说这种轻浮话!” 陈言满头雾水,他只是夸了她一句青春动人,这也算轻浮? 不过此刻他无心琢磨这个,总感觉太后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自己苦想半天的隐喻,她是半句不接。 “行了,下回不要这样了。”太后把话题一转,“哀家这次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对益王之事的看法。” 陈言呆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 靠! 不是自己的隐喻不够好,也不是太后装傻,她根本就是脑子跟不上,完全没听懂他前面那隐喻啊! 亏了亏了,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结果白费功夫。 “这事犹未有定论,臣也不好评判。”他一边琢磨一边道。 “这么说吧,皇上找你,是不是想保益王?”太后不想再多废话,索性直接提了出来。 “皇上是有这个意思。”陈言赶紧道。 “你可明白益王若留得性命,会有什么后果?”太后凝视着他。 “这……”陈言露出为难之色,“太后的意思,臣大概明白,可是皇上她……” “皇上年幼,尚不明白世事残酷,心念旧情,却易留下祸根。”太后走近他,殷切地道,“但你心思机敏,该明白这后果有多严重!” 陈言有点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她离得实在太近了! 感觉再往前一点点,她就能把他一胸顶翻在地的样子…… “太后,臣不能抗旨啊!”陈言心不在焉地道,注意力根本没法放到其它地方,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瞟。 “皇上倚重你,即使你不照她意思做,她也不会将你怎样。再者,若真有事,哀家自会保你。”太后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咄咄逼人地朝前又贴近了少许,那雄伟饱满的所在几乎顶住他胸膛,“你该明白轻重,若留益王一命,后果不堪设想!” “啊,这……”陈言暗叫救命,赶紧退开两步。 “你退那么远干什么?”太后不悦道,“过来点!” “啊?太后,这不是很合适吧?”陈言惊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哀家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许你知我知,你退那么远,是想哀家大声嚷嚷,好让外面的人都听到么?走近点,附耳过来。”太后瞪他一眼。 陈言这才明白她靠这么近是想说悄悄话,只得向她走近两步,微微弓着腰,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但这样一来,她那饱满得惊人的所在,顿时几乎和他下巴挨着,看得陈言胆战心惊,同时心里又不禁热了起来。 估计除了先帝外,再没任何男子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她那里,自己倒是享了一回先帝的艳福。 他正心思荡漾,耳边太后已低声道:“哀家也知皇上可能会硬保益王,跟朝臣闹僵。所以你大可用一些激烈点的手段,懂吗?” 陈言真想把下巴搭到她那里看看是不是足够绵软,但同时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道:“太后难道是想……” 太后悄声道:“益王总是要吃东西的,不是么?” 说着轻轻拍了拍陈言的肩头,这才转身回到椅子前坐下。 陈言有些恋恋不舍多看了她邗里两眼,心中却暗叫最毒妇人心,哪怕太后是为了保护女儿,这办法也太过凶毒了,居然想让他给益王下毒! 这他当然不可能答应,否则回头追究起来,太后能不能保得住他都是个问题。 不过他也清楚,太后意已决,拒绝不是好主意。 “臣,明白了!” 离开慈安宫,陈言一边琢磨一边往外走。 他得想个办法,既不让唐韵生气,又不让太后恼怒。 倒不是没办法,只是原本的计划,得稍做改变。 他转过一处房屋拐角时,前面风风火火地冲来一条奔跑的身影。 陈言只顾着想事,没留意前面的路,哪里躲得及,大惊下连忙一伸手,想挡住对方。 “呀!” 那娇小的倩影顿时被他推得朝后退了好几步,一声尖叫,双手猛地抬起来护住胸部。 陈言也愣了一下。 随手一推,一时没有余暇观察推在什么地方,好像抓着了什么柔软之物。 “你竟敢侮辱本公主!” 对面的倩影发出一声清脆又带点稚气的娇叱。 陈言一下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大感意外。 冤家路窄,来的竟然是菱公主! 上回唐韵做主,让他以后教导菱公主,陈言太忙,加上原本就不想跟这种蛮横娇惯的公主多接触,一次也没找过她,没想到居然在慈安宫遇上了。 看着她又羞又怒的模样,陈言心虚地把双手收了回来,尴尬地道:“原来是菱公主,方才只是个意外,抱歉抱歉。” 心里却闪过上次韦亮说过的那话。 她确实不小了! 或许是皇家营养充足,她这小小年纪,那里居然就有了这般的规模,日后完全长成,岂不是绝不逊色于唐韵甚至太后? “你这个无耻之徒!本公主要告诉皇上姐姐,叫她砍你的头!”菱公主红晕覆面,抱着胸嗔怒叫道。 陈言对这丫头简直无语。 这不是第一回了,遇事就说要跟唐韵告状砍头,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花样? “行,你去说。”陈言瞬间变了表情,双手也抱住胸,冷然道,“反正到时候我绝不承认,看看皇上是否会信你。” “你!”菱公主一时语塞。 第667章 剥了裤子打 她方才急着去找太后,一溜烟就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宫女还没过来,现场没有人目击方才的事。 想想上次的事,菱公主不禁有些气馁。 这家伙说得确实没错,皇上姐姐多半不会相信自己。 “道歉吧。”陈言下巴忽然向她一扬。 “什么?你让我向你道歉?”菱公主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家伙抓了她不可触碰的所在,居然让自己向他道歉?! “我这十根手指何其娇嫩,你竟然用胸撞击它们,险些令它们伤损,不是你向我道歉,难道还得我向你道歉?”陈言板着脸道。 “你疯了吧!哪有什么用……用……撞手的!”菱公主再怎么性子野,毕竟女儿家,也实在是说不出那话,羞得脸上一红,气恼地道。 无耻的人她不是没见过,可如此无耻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这种事一向是她干的,现在居然有人敢对她做? “你好像没太明白,我说有,那便有!”陈言微微扬眉,拿下巴对着她,“我说你错了,那就是你错了!” “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菱公主气得直跺脚,尖声嚷叫道。 “行,这你自找的!”陈言脸一沉,一个箭步到了她面前,伸手将她一把将她按得趴到自己膝盖上。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救命啊!放开我!来人啊!”菱公主毕竟是女子,年纪也小,哪有他力大,虽然拼命挣扎,却没法挣脱。 陈言左手将她按住,右手抡足了劲,往她屁股上猛地一记狂拍。 啪! “啊!好痛啊!”虽然隔着层层裙衫,但菱公主仍痛得一下叫了起来。 “道不道歉?”陈言喝道。 “不!我就不道歉!本来就不是我的……啊!痛死我了!”却是她刚刚叫了半句,陈言又是一巴掌,抡圆了搧在同一个地方。 陈言每打一记,就问她一句道不道歉,菱公主性子何其野,怎可能屈服,无论如何痛叫哀嚎,也不屈服。 一时间,啪啪拍击声和她的痛叫声交相织映。 打了七八下,陈言突然感觉大腿上痛,低头一看,只见菱公主竟一口咬在他大腿上! 他顿时火了,挨他教训的人多了,还没人敢这么顽劣! “还敢咬我?”陈言一把将她裙摆掀了起来,把最里面的亵裤往下剥到腿弯处,再一次抡圆了巴掌搧下去。 方才是隔着裙衫和亵裤搧的,虽然重,但多少有个缓冲。 现在可是直接贴肉,一巴掌下去那声响顿时响彻方圆十丈! “啊!” 菱公主发出一声凄绝惨叫,打死也想不到,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竟敢对她做出如此兽行! 先不说痛不痛的问题,这人竟然敢剥她裙衫裤子,那可是杀头大罪! 陈言这回不问她了,啪啪地往她那里怼,几记下来原本雪白粉嫩的所在,已经又红又肿,巴掌印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连着挨了十几下,菱公主终于扛不住了,眼泪哗哗而落。 这样下去不行啊! 先退一步,骗对方放了自己,再想办法报仇! “我……我道歉……啊!我说了我道歉……啊!啊!你怎么还打!”菱公主边哭边叫,差点没疯掉。她都已经屈服了,对方居然像没听到似的,还在继续打! 陈言有心杀她威风,根本不理睬她说什么,一直打足了二十下,这才替她把裤子穿了回去,放下裙摆,将她扔在地上,施施然站了起来。 之前还蛮横霸道的菱公主趴在地上反手捂着后面,哭得泪人一样。 “你……你不是人……呜呜……我要告你……我要砍你的头……呜呜……”她嘶哭道。 “行啊,你去告,我倒要看看,谁会替你出头!”陈言笑眯眯地道,甩着右掌。虽说刚才打得挺过瘾,但他手掌也是肉啊,难免也有点疼痛。 不过,隔着裙子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挺翘的,弹性十足,颇有蜜桃臀潜质,再长几年,那滋味…… “菱公主!您怎么了!陈大人,您干什么!她可是菱公主!”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声。 陈言转头一看,却见两名宫女拎着裙摆,上气不接下气地朝这边跑来,一脸惊慌。 两名宫女本来是奉太后之令,出去迎接菱公主和霜夫人的,但菱公主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了影。慈安宫又大,两女到处找她,结果半晌没找到。 直到方才听到菱公主的哭叫声,两女才循声而来,见到菱公主竟趴在陈言脚下,无不大吃一惊。 难道陈大人对公主干了什么?公主为何一直捂着后面? “站住!” 陈言一声断喝,吓得两名宫女慌忙止步,吃惊地看着他。 “救我!呜呜……快救我!”菱公主转头哭着向她们求救,一边叫一边朝她们爬去。 不是她不想站起来,是屁股痛得要命,她根本没法站起来! 她这辈子别说挨打,连挨骂体验都没几回,陈言这一轮的量,比她一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她哪受得了? “公主!”两名宫女看得心惊不已。 难以置信,方才还活蹦乱跳的菱公主,居然片刻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在地上蠕爬! 一时间,她们就想过去。 “谁敢再进一步,别怪本官不客气!”陈言寒声道。 两女心中一寒,不敢再动。 “陈大人,她可是公主啊!您怎能这样对她!”一名宫女颤声道。 “公主又如何?”陈言喝道,“本官是她的老师,有教导她的责任,身为公主,自有其一言一行的仪范。可你居然在慈安宫内狂奔乱跑,成何体统!小施教训而已,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置喙!” “老……师?”两名宫女一下愣住了。 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上次太后和皇上让陈言负责教导菱公主的事,慈安宫内早已传遍,倒是确有此事。 可是,这是教导? 看公主方才捂着后面的动作,似乎是屁股上挨了打,还真没见过哪个老师敢打公主的。纵然有,也顶多就是拿着戒板,装模作样地吓唬一下,哪有真上的? “此乃皇上和太后的旨意,谁要是坏了本官的事,那就是抗旨!”陈言懔然瞪着她们,“抗旨之罪,你等可承受得起!” 第668章 世上没人能救你 “这……”两女面面相觑,更是不敢再往前半步。 “你们别听他胡说!呜呜……”菱公主见她们如此,不禁心中大急,哭道,“他是什么狗屁老师,本公主绝不会让他教我……呜呜……” “狗屁?”陈言双眉一挑,“身为公主,竟口出如此粗鄙之言,若不教导成何体统!” 说着一把抓着菱公主的右脚踝,将她生生拖了回来,又抢起巴掌,照着她屁股上猛搧了一记。 啪! “啊!” 这次虽然隔着裙衫和裤子,但她那里早就肿了,疼痛感比之前强烈十倍,菱公主惨叫破空,眼泪更是哗哗,反手捂着后面,哀哭不已。 两名宫女一时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陈言绕到菱公主面前,蹲了下来,露出一抹恶魔式的笑容:“你要是把我当成过去那些没用的老师,那就大错特错了!做我的学生,你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乖乖听话!” 菱公主抬头睁着朦胧泪眼,看着他笑眯眯的神情,不寒而栗! 这家伙,好可怕! 上次挠脚心的狠招,已让她吃足了苦头,但总归是软招,这回竟然光天化日打她,那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可怕的招数等着自己! 好在这两天陈言一直没来找过她,她才暗松了口气。 不过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解决掉,因此她这回央着母亲一起进宫,正是想求太后收回成命,不想让陈言教她。 可没想到老天爷像故意整她似的,居然让她在这撞上了陈言! 换了以前,她绝对不会屈服,对方不要她骂,她偏要继续骂。 可此刻,一股寒意自心底涌上来,竟让她不敢再开口! “菱儿!怎么回事?”一声娇呼突然传来。 “母亲!救我!”菱公主一听这声音,顿时像找到了救星,悲呼道。 陈言站起身,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带着几名婢女快步而来。 不是别人,正是菱公主的母亲霜夫人。 两名宫女如释重负,连忙退到一边。 终于有足够分量的人来管这事了! 霜夫人是和女儿一起来的,但她自然不可能像女儿一样乱跑乱奔,在后面慢慢而行。 直到突然听到女儿的惨叫声,她吓了一跳,才赶紧加快速度赶了过来。 不想竟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娇贵的女儿趴在地上痛哭,而一男子就站在旁边,竟完全没扶她的意思! “你完了!”菱公主见到母亲,抬头对陈言嘶叫道,“我定要夺你的官、抄你的家,叫你后悔敢对我做出这种事!” 陈言低头看她一眼,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低声道:“我便让你看看,这世上没人救得了你!” 随即猛地暴喝一声:“霜夫人请停步!否则害死了菱公主,你后悔也晚了!” 霜夫人吓了一跳,慌忙停在一丈之外,吃惊地道:“你说什么!” 陈言转头看向她,从容道:“下官陈言,见过霜夫人。上次皇上和太后曾下旨,让我负责教导菱公主之事,霜夫人该还记得。” 直到这刻,霜夫人才认出对方是谁,坦白说上次唐韵和太后钦定陈言为师之事,她就不是很赞同。 毕竟身为母亲,她怎也不忍心女儿受苦。 现在看到女儿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必是陈言这厮所为,她更是惊怒交加,两道柳眉登时一扬,道:“教导便教导,说什么我会害死菱儿,陈大人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她年纪尚幼,便敢屡屡辱骂恐吓,若是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何事!” “菱公主做错了事,若是霜夫人还要护着她,必会助长她是非不分的恶性。” “今日敢辱骂,明日便敢打杀!” “到时候犯下无可弥补的大错,请问夫人是否还护得她住?” “就算护得住一次,护得住两次、三次、四次?” “到时候连皇上也不得不依律将她处决,请问夫人,说是你害死了她,可有过分之处?”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 霜夫人本来就不是擅于言辞之人,哪对得上他的话,一时哑口。 但心中,确实也闪过一丝担忧。 陈言这话,确实不无几分道理。 “母亲!你别听他胡说!快快叫护卫抓住他!敢欺负我,我要杀了他!”菱公主哭叫道。 “夫人您听听,都用不着再长大,现在公主就已经想要随意杀害朝廷官员了!”陈言一边说一边摇头,“长此以往,公主命不久矣!” “你这……”霜夫人容色不断变化,犹豫起来。 “哀家倒是觉得,陈卿所言甚是有理。”太后的声音忽然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几个宫女和护卫簇拥着太后过来,连忙向她行礼。 太后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哀家听得有异声,便来一观,想不到竟是……” 话刚说到这,菱公主发出一声不能置信的尖叫:“太后!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 平时太后视她如己出,任她胡闹,原本依她的想法,太后肯定会护着她才对。 可没想到,太后竟然站在陈言那一边! 太后秀眉微蹙。 就算是皇上,也不会随便打断她说话,菱公主也太无礼了。 不过她一向疼爱这个顽皮公主,倒没想多追究,便要再开口。 “放肆!太后说话,你岂能随意打断!”陈言却突然脸色一变,喝道,“而且竟然还不以敬语相称,规矩何在!” 说完,猛地一巴掌,啪地挥在菱公主屁股上。 “啊!你你你!”菱公主又是一声惨叫,死也想不到他当着太后和母亲的面,竟然还敢打自己! “你干什么!”霜夫人色变惊呼,便想上前安慰女儿。 太后也看懵了。 打公主屁股?陈言这未免也太胆肥了! 陈言对霜夫人喝道:“夫人忘了方才下官的话吗!” 霜夫人不由停步,张了张檀口,半晌才道:“但你是男子,以手掌触碰菱儿那里,又岂成体统!” 陈言想了想,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是下官考虑不周。” 说着掀起袍摆,一抬脚,便要朝菱公主屁股上踹去。 在场者无不大惊,霜夫人惊叫道:“你干什么!” 第669章 不下猛药治不了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以手触臀,未免无礼。但以足相击,自无此虑。且下官还穿着靴子,有靴子阻隔,更是避免了和公主尊贵之躯有肢体的接触。” 菱公主吓傻了,这都什么歪理,脚比手力气大,真要一脚下来,怕是连骨头都折了! 霜夫人也听傻了眼,但见情况危急,她哪还顾得其它,尖叫道:“别!陈大人还是用手,用手吧!” 陈言定住了脚,看向她:“啊?霜夫人可是说笑?男女授受不亲啊!” 霜夫人惶然道:“菱儿还只是个孩子,不要紧的,你用手打她就好!” 陈言这才收回脚来,欣然道:“既然夫人这么说,那下官便依命行事了!” 说着啪啪连着两巴掌,打得菱公主哭天喊地。 “公主可知道错了?”打完,陈言问了一句。 “我知……知道错了!呜呜……”菱公主哭着道。 一旁太后神情古怪地看着这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但见到菱公主竟然真的认了软,她又暗感惊异。 看来,还是得陈言来! 换了她或者霜夫人,哪可能下这么狠的心? “称呼太后,应该是‘你’,还是‘您’?”陈言问道。 “呜呜……‘您’……”菱公主哭个稀哩哗啦,却不敢不答。 “能不能打断太后说话?”陈言接着问。 “不……呜呜……不能……”菱公主抽泣着道。 方才陈言说什么没人能救她,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才发觉那竟是真的! 最最疼爱自己的两个人,母亲和太后,就在旁边,却没出手救她! 她是顽劣,不是蠢,岂会不知道若是再硬着来,还会有无数苦头吃? “这就对了嘛!”陈言满意地对太后道,“太后您请继续。” “哀家说到哪了?”太后愣愣地道。 “说到听见声响,过来一观。”陈言提醒道。 “啊对对对,菱儿自小顽劣,我等妇道人家皆是心软,教她不得;朝中老臣又个个老腐,不敢逾礼,更是没法管教她。”太后对霜夫人道,“但陈卿的手段,你我均已见识,有他教导,菱儿料来必有长进。否则,若依着她胡来,只怕将来必如陈卿所言,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可是菱儿只是个孩子啊,怎受得这般体罚?”霜夫人含着泪花看着地上哭个不停的女儿,心疼之极。 “夫人,教导便如治病,公主这情况,已是病中绝症,不下猛药,如何能治?”陈言插嘴道。 “这……”霜夫人咬着唇,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不是不知道女儿的问题出在哪里,也清楚陈言和太后的话都有道理,可眼看女儿受罪,她哪受得了? “这样吧,今日菱儿也吃了苦头,受了教,便暂且如此,如何?”太后打圆场道。 “太后所言甚是。”陈言也不想再在这多耽搁,他多少大事,哪有闲功夫跟这顽劣公主多耗? “还不把公主搀扶起来!”霜夫人暗松口气,连忙吩咐道。 身后跟着的婢女急忙上前,把菱公主扶了起来。 菱公主更是长舒一口气,终于能离开陈言这个恶魔了! 霜夫人心疼地上前,轻轻抚了抚女儿后面:“还疼么?” 菱公主痛叫道:“呀!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陈言脸又一沉,陡然抡起胳膊,照着她那里猛地一巴掌。 啪! “啊!你干什么又打我!呜呜……”菱公主痛得仰起了头。 “对母亲该什么态度,还需要我教你吗?”陈言冷冷道。 “你!”菱公主又气又痛,差点要破口大骂,可还没骂出口,就看到陈言似要再次抡起胳膊,立马怂了,“我知道错了!娘亲,女儿错了,不该对您无礼……呜呜……”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霜夫人将她扶住,既是心疼,又是开心,想不到有朝一日女儿竟有向自己道歉的一天。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似乎比女儿还要蛮横霸道的年轻人。 陈言脸色缓和下来,看着她们慢慢走远。 太后走到陈言身旁,有些惊异地道:“哀家尚是第一次见到菱儿对人怕成这样,不过是否太狠了一些?” 陈言反问道:“太后觉得狠在哪里?” 太后迟疑道:“或许可以多劝导,尽量不要动手?” 陈言笑了:“太后,您和霜夫人,以及菱公主以前的老师,劝导她的次数不会少吧?效果如何?” 太后一时语塞。 效果如何,看菱公主现在那跋扈之态就知道了。 “只需劝导便可教好的孩童不是没有,但凤毛麟角,菱公主绝不是其中之一。” “对她又或者这世上绝大多数孩童的教育,必须有一个她真正害怕之人。” “她若心中不存敬畏,又如何听得进教她的东西?” “胡乱动手绝不可取,但一味溺爱更是毁人。” “现在她多挨得几下,将来便会少挨几下。” “现在咱们打她,总不会下狠手,可若是现在宠溺,导致将来出了事,到时候打她之人可不会爱她疼她,下手更不会容情。” “而且太后莫要觉得臣下手重,其实臣心中自有分寸。” 太后听得频频点头,这些教育上的道理,哪怕是在陈言前世,明白的人也不多,更别说身处大周的太后。 听到最后一句,她叹道:“看来找你是真的找对了!不过,可否换个地方打呢?她终究是女儿家,打那里实在是有些,咳,不甚合适吧?” 打屁股其实挺常见,但打女儿家的屁股,而且陈言还是个年轻男子,总归不太妥当。 陈言正色道:“那太后觉得打哪里合适?胳膊?胸口?肚子?背脊?腿脚?这些地方若是以方才那般力道去打,必然会伤筋动骨。咱们是要教好菱公主,不是折磨她,要是动不动就打断几根骨头,那还了得?” 太后一想也是,臀部肉厚,确实不易伤损。 她想了想,问道:“打手心不行么?” 陈言断然道:“绝计不行!若是掌骨或指骨被打折,且不说菱公主还如何写字做女红,便是平时生活也不甚方便。臣再说一遍,咱们是为了教好她,不是折磨她!” 第670章 动作轻一点没问题 太后到嘴边的“轻一点不就行了”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皆因不用问她也知道答案是什么,若是打得轻了,菱公主绝不会害怕,自然也不会听话。 “总之太后和皇上既然将菱公主交给了臣,臣必会用心教导,请您不必担心。不出数月,臣必让公主变个模样,让您和皇上,以及霜夫人都满意。”陈言恭敬地道,“臣尚要去处理太后此前吩咐之事,便告辞了。” 太后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后,长吁一口气。 也吧! 菱儿那性子确实是该好好整治了,便让陈言去操心吧! 正如他所说,自己实在该少操烦一些,不然皱纹和白头发多了,可就不美了。 慈安宫外,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内,菱公主因为没法坐,只能趴在母亲腿上,一边哭一边骂。 “那个狗贼,本公主绝对不会放过他!” “呜呜……打得我好疼……” “下次我定要让人把他屁股也给打肿,叫他还敢欺负我!” “娘啊!都怪你,我可是你女儿,你怎么帮他不帮我!呜呜……” 霜夫人无言以对,听着女儿又恢复了过去蛮横霸道任性之态,心中暗叹口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要彻底改变女儿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还是得多让那位陈大人好好调教调教这丫头! 离开皇宫后,陈言直接赶往英武伯府。 卫菡已经醒来,正卧床休息,见到他时忘我地挣起身扑了过去,死死搂紧他,眼泪哗哗而落。 此前那一战,她几乎以为自己再没法见到陈言,想不到还能死里逃生,有如隔世一般。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她才哽咽道:“你罚我吧,都怪我任性,没和你商量便擅自决定,坏了你的事……” 陈言板着脸道:“不错,这次的事我非得重重罚你不可!不过要等你伤好之后,在那之前,乖乖给我留在府内养伤。” 卫菡拼命点头:“嗯!” 陈言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缓和下来:“身上还疼吗?” 卫菡见他没再生气,展颜一笑:“都是皮外伤,和以前我受过的伤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陈言记得她身上确实有好几处深深的疤痕,想来都是过去上战场受的伤,不由心生怜意,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以后你不可再这么冲动行事,查不查出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人都没了,真相查不查出来又有何意义?” 卫菡乖巧地道:“我以后不会啦。” 陈言一俯头,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记,道:“乖乖回床上休息吧!”便要松开她。 卫菡却没松手,搂着他道:“我不想离开你嘛,陪我躺一会儿好么?” 陈言知道她定是因为之前险些生死两分,所以此刻格外离不开自己。 不过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叹道:“那不行,和你躺一张床上,那就没法休息了。” 卫菡颊上微微一红,知道他在说什么,遂凑到他耳边软声道:“只要动作小一点,我没问题的。” 一句话听得陈言心中一荡,几乎忍不住要将她按倒在床上。 夷人女子就是路子野,她身上受的虽然是轻伤,但大大小小也有好几处,稍微用点力可能就会伤口破裂,居然还敢向他寻欢。 他啪地一下在她后面拍了一记,道:“那不行,我可不想事情办到一半,突然见红飙血,搞成心理阴影就糟了!” 卫菡无奈,只得依言躺回床上。 陈言正要再说,外面却传来禀报声。 跟踪公孙城等人的军士,有消息传回来了。 五个人离开后,就分为两拨,去了不同的地方。 公孙城去了一家客栈投宿,假益王和三名手下则出了城,藏身到一处位于荒僻之地的民宅内。 两处均有军士留下暗中监视,若有任何人与公孙城他们接触。必逃不出军士的眼睛。 但两方之后均再没动静。 听完回报,陈言心中明白,公孙城只怕是在路上已经用秘密手法,联系了其主子或者相关之人,现在正等消息回报。 这事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两天。 赌的是对方失去了张移这样的重要臂助,加上他陈言如今在唐韵面前的地位和作用不是他人可比,对他有浓厚的兴趣。 哪怕不成,对方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必然会派人清理他和卫菡等人,避免消息泄露到唐韵那里。 总之无论对方怎么做,只要有所动作,都有可能带来更多的线索。 有若池塘,不把水搅起来,暗藏的鱼儿怎会出来呢? 看看时间,时近傍晚。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益王等人和王府大军已经遇上。 他要制止王府大军当无问题,但制止改变不了任何事,当他以“王符被盗”这样的解释来解释此事时,注定了没人会相信。 只待他回到京城,陈言便可开始自己的计划。 但那将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现在还有时间处理点其它事务。 等卫菡安然入睡后,陈言正要离开,丁简匆匆来见,面色凝重。 “何事?”陈言一看他神情,立知出了事。 “禀报大人,一队京兆卫包围了王子的住处!”丁简沉声道。 “京兆卫?”陈言眼睛微微一眯,“对方倒是一个也没落下。” 此前连卫菡都被安排了任务,唯有哈里赤没接到具体的通知,现在那“通知”终于来了! 从听到公孙城计划的那一刻,陈言就猜到了对方拉拢哈里赤的真正用意,也知道了他们想给哈里赤安排什么样的“任务”。 那就是没有任务。 他比其它入伙者的作用更多一步,除了用来继续坐实益王谋反之实,还能给益王多安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对方来了之后,直接杀进来,带头之人是京兆尹王知余!”丁简继续道。 “呵,姓王的确实是个挺合适的人选。”陈言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慌张。 当然不慌,毕竟哈里赤已经不在那里。 益王出事,整个京兆府衙门必然全员惊慌。 当家大佬居然搞叛乱,那下面的人自然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一个不好,就是掉脑袋的结果! 尤其是王知余,不用想都知道,必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如何自证清白,成了他如今最重要的事。 第671章 难怪孟德爱好人妻 公孙城和其主子应该是将哈里赤的事同样以密信的形式送给了王知余,后者有如抓着救命稻草,自然会立刻带齐了人马,去将哈里赤抓起来。 然后拿来向皇上邀功,证明自己和益王绝非同伙。 只不过王知余注定了会失望而归。 毕竟从公孙城的角度,并不晓得陈言和哈里赤的关系,更想不到陈言早在和他分别后,便已派人重新安排了哈里赤的住所,现在他知道的那个住处早已没了人。 “王知余现在正气急败坏,在彻查那宅子的主人。”丁简再道。 “查就查吧,让他查个够。”陈言不由一笑,“走,先去户部逛一圈。” 查户主得经户部的手,只要他稍动点手脚,就能把这事拖个几天,让姓王的干着急去吧! 到了户部,前脚刚安排妥当,后脚王知余就亲自带人杀到了户部。 “哟!王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这来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陈大人,本官有事要查,还请行个方便。”王知余露出笑容,客气地道。 虽说官位在陈言之上,但他清楚这个人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哪敢大意? 连俞世南和黄良阁都在这货手上吃了亏,恨不得手撕了他的于都一直拿他没辙,就知道陈言的厉害之处。自己区区一个京兆尹,背后的靠山刚被抓,哪有底气跟他斗? “王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您尽管吩咐。”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王知余见他这么配合,心中暗喜。 看来这趟会相当顺利。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脸就青了。 “什么叫没法查!”陈言怒道。 “启禀大人,确实是没法查,至少现在没法查。”负责的官员苦着脸指着周围堆砌如山的各种竹简、木片、皮书等东西,“全在里面,这要查,十天半月肯定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也得给我查!”陈言继续诈怒。 “算了算了,陈大人不必动怒,慢慢查就是了。”王知余反而叹了口气,劝了一句。 这个理由简直再充分不过,现在整个朝廷全在干这事,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在所难免。 陈言多骂了那官员几句,吩咐立刻着手翻查后,这才带着王知余到了外面。 “真是抱歉,下官定会敦促底下人抓紧时间为大人查清那宅子的主人。”陈言歉然道。 “有劳陈大人了,唉!”王知余说完不由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王大人有心事?”陈言奇道。 “唉,陈大人该知道益王的事。”王知余苦笑了一记,“现在我真是……算了,这些烦杂之事原也不该吵了陈大人的耳朵,本官暂且告辞,有消息时麻烦你派人知会一声。” “王大人莫非是担心被益王牵连?”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正要离开的王知余一愣,停了下来。 随即心中猛地一震。 对啊! 自己也是急糊涂了,这事何必费那么多功夫?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可以帮自己吗? 陈言如今在唐韵面前红得发紫,若是求他帮忙,还怕什么牵连? 想到这,王知余不禁双目大亮,连忙道:“不知陈大人可有闲暇,我有件要事,想向陈大人请教。” 陈言等的就是他这一句,欣然道:“王大人有事,就算下官再忙也要抽点时间出来。” 王知余喜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请!” 时间紧迫,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益王那,暂时还无暇管他。 但等益王回来,就不一样了,必须抓紧时间,抢在那之前搞定! 两刻钟后。 陈言跟着王知余沿着雕廊而行,诧异地道:“想不到大人府上,竟是如此华美。” 原本他以为王知余就是找个地方和他私谈,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连班也不上了,直接带着他回了其官邸。 “大人见笑了,寒舍清蔽,哪及得上大人的地运福宅?”王知余陪着笑脸道,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 如今地运福宅成了陈言府邸一事,满潮文武没一个不知道的。 这可是人人羡慕的好地方,而陈言这一路官运亨通,更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受了地运福宅的庇护。 “大人说笑了,那是皇上的房子,下官只是暂住。”陈言赶紧申明清楚。 “是是。陈大人这般股肱之臣,得住此宅,也是理所应当。”王知余一边拍着他马屁,一边带着他进了内院。 “相公!您怎么今儿回来得这么早?”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从屋内出来,诧异地问道,目光上下打量着陈言。 陈言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该是王知余的老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也必然是个美人,现在也颇有韵味。 “夫人,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陈言陈大人。”王知余朝妻子使个眼色。 “妾身见过陈大人!”王妻连忙依足了礼数,向陈言行了一礼。 跟着王知余这么多年,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端什么态度,她心里门儿清,一看自己男人这模样,就晓得这个陈言必是其讨好的人物,不能怠慢! “夫人莫要折煞下官了!”陈言连忙回了一礼。 “我与陈大人有要事商谈,夫人你教厨室安排酒宴,务要让陈大人宾至如归!”王知余吩咐道。 “我这就去。”王妻赶紧答应着去了。 经过陈言身边时,一阵香风涌来,陈言不由目光跟着她走了好几步。 难怪孟德这么偏好成熟人妻,确实有其风味。 王知余将他神情收在眼内,轻咳一声,道:“咳!陈大人,安排得匆忙,宴席一会儿才能准备妥当,咱们先到书房聊几句家常吧。” 陈言回过神,有些尴尬地道:“王大人真是客气了,何必大费周张安排宴席?有什么话您尽管说,下官定然洗耳恭听。” 王知余含笑道:“陈大人真是爽快,请!” 两人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 王知余叫人送来茶水后,将门关上。 “上次在英武伯府冒犯了陈大人,实在是公务在身,不得不为之。我在此向陈大人致歉,真是对不住。”王知余歉然道。 第672章 鹂儿见过大人 “王大人这就见外了!”陈言虚与委蛇起来,“公是公,私是私,下官岂不知道大人乃是公私分明?” “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知余叹了口气,“我也不跟大人拐弯抹角,有一件事,不知可否请大人帮忙。” “王大人请说,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辞!”陈言精神一振,知道正戏来了。 “此事有些难以启齿……”王知余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道,“益王之事,不知皇上那里,可有什么说法?” “这……”陈言表情一下有些复杂起来。 “陈大人,有话您直说,我……我受得住!”王知余心中一惊,强撑道。 “唉,王大人,有些话我实在不便多说。”陈言长叹一口气,“不过大人请放心,皇上是贤明之君,必不会牵连您的家人。” 啪! 王知余一震,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古董花瓶,后者顿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但他却无暇去管,色变道:“这么说,皇上已经决定要把我……” 陈言连忙摆手:“王大人莫要多想,事情仍未有定论,或许会有转机呢?” 王知余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脑子里嗡嗡作响。 陈言的话再明显不过,皇上必是为益王之事震怒,不牵连他家人,意思就是肯定要收拾他! 他为官多年,太清楚朝廷之中根本不是讲道理的所在,哪怕他确实没参与益王谋反的事,也必受牵连。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办法自证清白! 而且这事不只是能不能保住官位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命的问题! 陈言看着他呆若木鸡的神情,又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肩:“王大人,也不必这么悲观,或许益王是被人陷害呢?” 王知余木然道:“兵都私调来了,哪还有什么陷害……陈大人,请您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说着霍然起身,快步出了书房。 陈言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王知余当官这么多年,不说百八十万两,至少也得贪了有个三五十万两吧? 看看这华美的宅子,再看看他老婆身上的绫罗绸缎,这生活水平可不是靠俸银能养得起的,不让他好好出点血,怎么对得起天下百姓,怎么对得起皇上,又怎么对得起他辛苦演这么多戏? 不片刻,敲门声轻轻响起。 陈言有点诧异,自己家还敲什么门? 他起身过去开了门,正要说话,突然一愣。 门外,一个楚楚动人花季少女正含羞带怯地盈盈站着,颊上微微带着红晕,云鬓珠簪,华裙美玉,衬出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让陈言也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称得上肤白貌美,那般气质绝非普通婢女丫环能比。 “鹂儿见过大人。”见到陈言刹那,那华贵少女晕色更深了一层,盈盈而礼。 “你是……”陈言回过神来,愕然问道。 “家父令我为大人送来此……此物。”那华贵少女声音挺动听,就是有些紧张。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 王知余为了自保,真是下足了本钱,居然让自己亲女儿来讨好自己! 不过这丫头看来是头回干这种事,腼腆生疏,该是王知余出去后临时叫她来的。 看她容貌长相,确实和王妻有几分相似,基因好的人就是占便宜。 再一看那华贵少女手中,赫然捧着一个锦盒。 “小姐请进。”陈言让开了路。 那华贵少女犹豫了片刻,才硬着头皮走进了书房。 陈言没关门,回身到桌边坐下,道:“不知大人何在?” 那华贵少女将锦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道:“家父有些公务要处理,很快便会回来。大人,您……” 说到这儿,居然卡住了,一脸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的表情。 陈言看得想笑,这些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未经人事,不知世情,要她来干这讨好巴结的事确实是为难她了。 “小姐不必客气,我就在这里等他,你自去便可。”他好心地道。 “啊?这……家父说我得呆在这侍候好大人,啊不对,是让小女子在此暂陪。”那华贵少女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让自己走,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没事,你忙你的去吧。”陈言一边说一边眼睛往盒子上瞥。他今儿来这的目的是王知余的银子,估计就在这盒子里,现在就想打开看看有多少。 “大人!”那华贵少女急了,脱口道,“难道大人是嫌鹂儿蒲柳之姿,不堪入眼?” 话刚说完,她就僵住了。 天啊! 自己怎能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就跟送上门的妓子似的! 陈言也愣了一下,看不出来这妞自尊心还挺强。 随即醒悟过来,她不是自尊心强,估计是从王知余那里听说了事情的严重性,见他撵人,怕没能侍候好他惹来倾家覆巢之祸,所以才急了。 “小姐哪里的话,你有沉鱼落雁之姿,焉有不入眼之语?”陈言连忙道。 “何为……沉鱼落雁?”那华贵少女一愣,迟疑着问道。 “这个词是我家乡话,是夸人美貌来着,就是说小姐貌美如同天仙一般。”陈言一拍脑门,想起这个典故大周没有,连忙解释道。 那华贵少女松了口气,有些羞赧地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突然一回身,过去将书房的门关上。 陈言一愣。 她不会是想…… 那华贵少女踌躇了片刻,终于转过身来,红着颊低着头走到陈言身前,声音微微颤抖起来:“鹂儿不解人事,若有冒犯之处,请……请大人宽谅。” 陈言感觉不妙,忙道:“小姐不必如此,我……” 话还没说完,那华贵少女忽然将身子往他怀里一坐,刹时软玉温香入怀,让陈言也不禁呼吸一窒。 卧槽! 她还真来了! 院门外,王知余和妻子站在那,紧张又焦急地偷偷探头,看着刚刚关上门的书房。 “夫人,鹂儿她不会搞砸了吧?”王知余担心地道。 “都怪你,不早些说,我连教她房中之事的时间都没有。”王妻抱怨了两句,又愁苦起来,“唉,那位陈大人什么底细都不清楚,咱们宝贝女儿给了他,万一被他始乱终弃,那可怎么是好!” 第673章 陈大人乃谦谦君子 “现在还管得了那个吗!”王知余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这种事,真是妇人之见!” “我本来就是妇道人家嘛!”王妻咕哝道,不过知道丈夫说得有理。 一个不好,这次可能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想到如今的荣华富贵可能随时会失去,她心里的内疚一下变成了担忧。 唉,希望鹂儿机灵些,别坏了事。 不过应该不会。 男人嘛,不是财就是色。 现在财也给奉上了,色也在眼前,陈言又是个热血方刚的年轻男子,哪能不上道? “夫人也不必担心,陈言此子前途无量,别看现在官位才从四品,可等粮灾之事结束,可就不是了。”王知余转头安慰道,“若能攀得上他,回头鹂儿自是能保荣华,我说不定也能再进一步。” 把女儿献出去,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不只是为了这次的自保,也为未来。 他做京兆尹已经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升迁,若是能和陈言打好关系,未来后者只要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他的仕途还能再升一升! 至于银子嘛,只要能保住官位甚至再进一步,还愁回不来? “我也曾听说这位陈大人备受皇上宠信,”王妻精神一振,“能嫁他为妻,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呃……”王知余忽然神情古怪起来。 “怎么了?”王妻心细,问道。 “为妻,怕是指望不上了。”王知余吞吞吐吐地道。 “这是为何?”王妻错愕道。 “咳,我听说,这位陈大人好像和英武伯有些关系。”王知余干咳一声,说道。 “什么!那鹂儿怎争得过她!”王妻气道,“我们家鹂儿这么出色的人儿,你知道做不了大房还把她送出去?你是不是她亲爹?” “这不是事急从权嘛……”王知余无奈地道。 “你!”王妻一想也是,蹙眉道,“算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委屈鹂儿做二房了。” “这个……”王知余表情又古怪起来。 “你又怎么了?”王妻嗔道。 “二房只怕也……”王知余尴尬地道,“这位陈大人和玉公主,好像也有些道不清的关系。” 王妻惊呆了,下意识看了看书房。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得英武伯和皇室公主的青睐?!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王知余原本还担心女儿被赶出来,但时间一长,就渐渐放下心来。 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知道美色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王妻也想开了,女儿纵然做不了大房和二房,能给公主与英武伯做三妹,也不算什么坏事。家里势大,女儿只要能服侍好丈夫,自然也能多沾点光。而且有了这靠山,自家夫君也可多借点力。 正胡思乱想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陈言春风满面地抱着那个锦盒走了出来,见到院门外的夫妻二人,奇道:“王大人,夫人,二位怎么在这?” 两口子有些窘迫,王知余反应快,连忙道:“我正和拙荆商议一会儿的主菜,对了,陈大人你这是?” 陈言呵呵笑道:“下官想起还有皇上吩咐的要务,就不多逗留了,先行告辞。” 王知余吃惊地道:“陈大人走这么急,莫不是我家那个蠢丫头慢待了你?” 陈言大摇脑袋:“没有的事!令千金身为女子,还如此博学,真是令人佩服。对了,下官方才想了想,大人虽然身为益王的下属,但一向忠君爱国,想来绝不可能做其党羽,料想皇上也知道大人的忠心,请大人不必再担心。” 王知余大喜道:“如此多谢陈大人了!我送大人离开!” 两口子赶紧亲自送陈言出门,看着他坐上马车离开后,这才长松一口气。 “对了,鹂儿呢?”王夫人突然记起女儿来。 夫妻二人连忙回到书房,进去一看,只见那华贵少女鹂儿正对着墙,喃喃地自语。 “女儿!”王知余唤了一声。 鹂儿如梦方醒,转过身来,眉眼间透出笑意。 “父亲!方才陈大人说您不会有事的!”她兴奋地道。 “呵呵呵,乖女儿,看来陈大人对你挺满意。”王知余也笑道。 王妻也是精神大振,女儿这门亲事看样子是定好了。 鹂儿颊上一红,有些羞涩地道:“陈大人说,女子之中,鹂儿算是凤毛麟角呢。” 王知余呵呵笑道:“能得他如此称赞,我儿真是福分不浅,未来嫁入他陈家,必有一番造化。” 鹂儿一愣,疑惑地道:“嫁入陈大人家?父亲何有此言?” 王妻轻轻拍了她一下:“傻女儿,你和陈大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难道将来还能嫁予别家男子?” 鹂儿脸蛋大红,嗔道:“娘!您在说什么呢!” 王妻轻责道:“在娘的面前还遮遮掩掩做什么?日后你要入了别人家门,不比在家里,可要小心侍候夫君和大房、二房。” 鹂儿更是一脸懵逼:“什么大房二房,什么肌肤之亲,您把女儿说糊涂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 这丫头莫非连“肌肤之亲”四个字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女儿,所谓肌肤之亲便是指男子和女子有了床第琴瑟合鸣之事,懂吗?”王妻试着解释了一下。 少女摇了摇头。 “这你还不懂?”王知余皱起了眉,看来还得说得再直接一些,“就是说,陈大人将你……” “父亲!这意思女儿明白!”鹂儿窘迫地打断他的话,“女儿不懂的是,你们为何要说女儿与陈大人有了肌肤之亲?” “难道没有?”王妻诧异道。 “陈大人乃是真正的谦谦君子,岂是那种人?”鹂儿羞嗔道。 想到方才的事,她不禁有些惭愧。 她并不蠢,自然知道父母让自己服侍陈言的意思。 所以方才偎入陈言怀中,原本是因为她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想着他是男子,只要自己有了表示,他自然会主动。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把她给推开了! 那一刻她真是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但陈言却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改谈起墙上的字画来,才让她稍解窘迫。 第674章 拜把子就算了 “他谦谦君子?”王知余乐了,“他要是君子,那为父可就是圣人了!” 陈言什么人他不说完全清楚,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别说跟君子,就算说他是小人,前面可能都还得加一个“无耻”才比较恰当。 “坐怀不乱,父亲能做得到么?”鹂儿反问道。 “这……”王知余一时语塞。 “那你们方才在书房内做了什么?”王妻惊异地问道。 “猜诗谜。”鹂儿不假思索地道。 两口子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是女儿的嘴出了问题。 又或者陈言这个人那方面有问题。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在无人打扰的屋子里,居然在一起猜诗谜?! “陈大人问我喜欢做什么,我就告诉他喜欢猜谜,他就给我出了好多谜呢!”鹂儿又露出苦恼之色,“最后那个我怎也猜不出来,娘,您帮我猜一猜嘛。” “这,好好好,娘陪你一起猜。”王妻拗不过女儿,一边偷瞥丈夫一边答应下来。 “陈大人走前留下的那个谜面是——倚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娘,您说这谜底到底是什么?”鹂儿重新回到谜里,拉着母亲讨论起来。 王知余没理会这娘儿俩,长吐一口气。 为官多年,稍一思索他便已明白过来。 陈言答应帮他说好话,是因为他的银子。 但陈言也看穿了他送上爱女的意图,可并不打算跟他有多少纠葛,所以拒绝了鹂儿的投怀送抱。 看来,要想拉拢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没那么容易。 同一时间,陈言在马车上打开了锦盒,将里面一张张银票拿出来数。 方才当着鹂儿的面他没太好意思细数,不过粗略地偷瞄了一眼,感觉不会少于十万两银子。 此时才数到一半,已经六万两了! 虽说没能到他预料的那么高,但也知足了。 毕竟他清楚,唐韵绝不是那种会随便搞诛连的人。 事实上王知余该不会有问题,他等于是拿这十多万两银子,买了一个心安,陈言则等于平空干赚这十几万两。 想到方才放弃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不禁有点惋惜。 王知余这女儿不说国色天香,也确实称得上秀色可餐。 当时她偎入他怀里时,他差点就没把持住! 可惜他清楚,王知余动用女儿,乃是为了利益。 可这位大小姐却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妞,被迫无奈才来牺牲色相。 也正因此,他才硬着心肠推开了她,借说其它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分散那丫头的注意力,不然真怕她又勉强她自己偎过来。 良家女子她倒没心理障碍,但为了一个妞去当王知余的靠山,也太不划算了。 他美滋滋地数着银票时,马车戴着他到了离福宁街不远的一处大街,进了互换性宅院。 这院子和此前安置哈里赤那座规模、风格均相仿,陈言进去后,只见哈里赤正和叶取在书房内谈得热火朝天。 陈言阔步而入,笑道:“见王子和叶先生谈得这么开心,本官真是心慰。” 两人见陈言来到,急忙起身。 哈里赤更是直接扑到了他面前,一把握住他双手,激动地道:“陈大人,这恩情,哈里赤永生难忘!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兄弟!” 益王出事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假如他仍在和公孙城合作,那现在便已进了大周的大牢,别说夺得国主之位,连命都保不住! 陈言欣然道:“得王子厚爱,陈言这一切的付出都值了!为了王子,陈某可谓是牺牲巨大,希望日后王子千万莫要忘了我的功劳。” 一旁,叶取有点懵。 这家伙真是大周人?大周人都习惯客套一番,有功也要先做做样子谦逊谦逊,这厮居然脸都不红直接把功劳接了下来,甚至还据功索赏! 哈里赤却猛力点头:“本王子绝不会忘记!” 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小一些的弯刀。 陈言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靠近旁边的张大彪:“王子你干什么!” 这番邦王子难道是表面上假装对他感恩戴德,实际上想行刺他? 却见哈里赤一刀下去,在他自己的手腕上拉开了一道约两寸长的血口,虽然痛得抽了一记,但仍对陈言道:“历了我乞蕃的交腕之礼,你我,便是异姓兄弟!” 陈言看着他鲜血汩汩而出的手腕,懵住了。 交腕之礼?啥玩意儿搞这么血腥?! 旁边叶取含笑道:“看来陈大人尚不了解,这是乞蕃的习俗,以刀割破手腕,将手腕的伤口互相抵住,让彼此鲜血流入对方身体,就表示彼此的血脉融为一体,成为真正的兄弟。大人,请吧!”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咧嘴一笑:“本官拒绝。” 叶取和哈里赤一时愕然。 这家伙居然拒绝成为王子的异姓兄弟,先不说有多荣耀,光是未来地位身份上的提升,以及带来的利益好处,都足以令任何人动心! “理由呢?”叶取忍不住问道。 “乞蕃国的亲兄弟尚且靠不住,结成异姓兄弟有啥意义?” “再者,伤口互抵,未免也太不卫生安全了吧,万一你血里有啥毛病,我不亏了?” “当然还有一点极为重要,那就是——本官怕疼。” 陈言振振有辞地道。 两人听得似懂非懂,但最后一句却是完全清楚,同时失声道:“什么!” 怕疼? 这居然是他拒绝的理由? 陈言指着哈里赤仍举在半空的手腕:“王子,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势?” 哈里赤如梦方醒,看看伤口,鲜血流得整条胳膊都是,着实有些吓人。 他脸色一沉,道:“陈大人,瞧不起本王子?” 交腕之礼乃是乞蕃极为隆重之礼,虽说如今身在外国,什么事都只能从权,但这仍是他身为乞蕃国王子的心意。 对方居然用怕疼这种理由拒绝,让他感觉到极大的侮辱! 叶取不禁暗暗好笑,准备看陈言如何应付。 他自然看得出来,陈言帮助王子,必是为了利。王子现在怕失去陈言这臂助,但陈言又何尝不怕和王子闹翻? 第675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现在王子动怒,这厮再怎么怕疼,也只能赶紧赔礼道歉和割腕相交。 哪知道陈言居然点了点头:“的确,本官是有些瞧不起王子。” 叶取和哈里赤同时愣住了。 不对啊! 这都什么奇葩反应,这货难道真不怕彼此闹翻两败俱伤? 陈言脸色一冷。 “流亡国外,王子不心急着回国大事,不想着如何重振国纲,却竟然还拘于所谓结为异姓兄弟这种小事,可称因小失大!” “这种心态,你岂还称得上王子,将来如何夺得国主之位,又如何治理乞蕃!” “再者,如今王子苦无臂助,本官于危难之时全力相助,可谓雪中送炭,尽心尽力。” “可王子竟然为了一点颜面而动怒,宁可为了自己的面子,失去最大的助力,如此不知轻重,岂是成大事之人!” 听着陈言的厉声喝斥,叶取彻底傻眼! 这家伙疯了吧! 哈里赤再怎么流亡在外,也是个王子! 敢这样当面喝斥他,陈言怕不是想要跟哈里赤绝交! “我,错了!” 叶取还没来得及反应,已听到哈里赤突然一声羞愧。 他吃惊地转头看向哈里赤,只见后者不但没有更生气,反而方才的怒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带惭愧之色。 “陈大人所言,字字在理!”哈里赤猛地单膝跪地,“哈里赤真是,愚蠢至极!若不是,大人点醒,我真是不配为,乞蕃王子!大人,才是真心为我!哈里赤,不配做您的,兄弟!” 陈言宽慰地道:“王子能明白这一点,还有希望!不枉本官一番苦心教导,来日大事必成!起来吧!赶紧处理了伤势,你这血流得哗哗得,我怕你一会儿休克了……” 说着想要上前将哈里赤扶起。 哪知道哈里赤却直接重重地往地上一拜,咚地一声,头在地上撞出惊人声响。 “大人乃是我的,良师!自今日起,您便是,我的老师!”他说着直起身,又连着在地上咚咚咚咚磕了八记响头。 抬起头时,额头一片殷红,竟是磕破了! “啊?”叶取和陈言同时懵逼! 老师? 这家伙结兄弟不成,居然改成了拜师? 哈里赤看着陈言,正要说话,突然身体晃了晃,歪倒下去。 陈言反应过来,连忙道:“彪子!快去拿本官的急救包,王子失血过多了!” 这王子也够蠢的,居然能为了结交稿到失血过多,也算得千古奇葩了。 给哈里赤止了血,过了好一会儿,这位不知道该说是聪明还是愚蠢的王子殿下终于悠悠醒转。 看到陈言,他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昏迷很久了吗?” 陈言:“……” 这家伙看样子是拜师拜定了,也罢,多个学生也不吃亏。 他转头问叶取:“收学生不需要割手腕吧?” 叶取愣愣地道:“不,不需要。” 陈言欣然转回头:“那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陈言的学生!但你得记着,在我大周有一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本官不奢求你能把我当亲爹一样侍候,但本官既然收你为徒,便得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教导,希望王子明白。” 哈里赤艰难地道:“一切全听,老师教导。” 陈言叮嘱道:“不过在我大周,你不能叫我老师,得叫先生,也不能自称学生,得叫弟子,懂?” 乞蕃毕竟外国,在大周西向数千里之外,语言习俗上虽然更接近于他前世,但终究得入乡随俗。 哈里赤勉力点头:“弟子,明白!” 叶取一脸古怪地站在后面,听着两人对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陈言看年纪比哈里赤至少小了十来岁,居然满口把人当亲儿子的话语,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你先好好休息,为师先出去了。”陈言转身看向叶取,“叶先生,咱们出去聊吧。” 叶取点点头。 两人到了外面院子,陈言开门见山地道:“叶先生和王子交谈甚久,觉得他胜算几何?” 叶取坦然道:“毫无胜算。” 陈言深有同感:“的确,阿赤他说好听了是重情重义,说难听了是优柔寡断,而且没什么雄才大略,而且还极易受情绪影响做出错误的决定,唯一优点可能就是执着,混到这份儿上了还没想着放弃。” 叶取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阿赤?这么快就改口了? 旋即错愕道:“大人既然清楚王子的问题,为何还要助他?”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先答本官一个问题,叶先生觉得你家巴葛王子如何?” 叶取想也不想便道:“叶某会选择巴葛王子,便是因为所有王子之中,他是最有前途的一个,无论是才能还是眼力,都在别人之上!” 陈言笑呵呵地道:“这就是了!你家巴葛王子这个水平也算是乞蕃国诸王子之首,那我还怕个啥?阿赤不行,有我这当老师的在,还怕乞蕃国这些王子翻了天?” 叶取吃惊地看着他,良久才长叹一声:“这正是敝人愿意改而支持哈里赤王子的原因,王子确实毫无胜算,但有陈大人在,那胜算便是十成!” 陈言讶道:“我还以为叶先生背叛巴葛王子,乃是因为怕死。” 叶取尴尬地道:“陈大人,多少给叶某留点颜面吧!” 陈言哑然一笑,道:“我尚有事,就不在此奉陪了。这几天请叶先生好生在这休息,忙完手边的事,我再来和你商谈乞蕃之计。” 出了院子,陈言正要离开,丁简拦住了他,低声道:“大人,孙聆等人想见大人。” 陈言略一沉吟,点头道:“行。” 离开了宅子,陈言直接到了附近一家客栈。 孙聆、卡娜玛等人聚在其中一间客房内,见陈言来到,无不露出愤怒之色。 要不是旁边站着张大彪和丁简,加上王子落在对方手里,他们此刻便要冲上前去。 “本官来了,有什么话赶紧说。”陈言摆摆手。 “陈大人!”孙聆是众人中唯一一个懂大周语的,愤怒开口,“为何突然将我等和王子分开!莫非,你想对王子不利?!” “什么?我把你们分开?为什么?”陈言莫名其妙地道。 第676章 益王谋反了! “当然是为了掌控王子!你怕我们会坏了王子与你的合作,对吗!”孙聆怒道。 “你是不是……”陈言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有点不要脸?” “你说什么!”孙聆更是大怒。 “你们几个一路保护王子过来,居然还能让他那么多随从死剩这么点,能力高低可想而知。” “居然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坏了本官与王子的合作?你们有那能耐嘛!”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在不在一个样,我用得着把你们跟王子分开?” 陈言连珠炮似地一番话,说得孙聆面红耳赤,却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她才道:“少在那口是心非了!你若是这么瞧不起我们,为何还要把我们从王子身边隔开?” 之前陈言让王子离开之前的藏身处,但却将他们几个安排在了这里,连王子现在在哪都不告诉他们。 众人心中焦急,这才忍不住跟送他们来这的军士提出要求,要见陈言问个清楚。 陈言失笑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不是本官把你们隔开的,是王子自己亲口要求,说没法再相信你们,不想让你们再跟在他身边。” 孙聆失声道:“什么!” 卡娜玛等人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问起来,听完孙聆的翻译,他们也无不剧震,像被雷击一般,懵住了。 陈言淡淡地道:“王子还曾让本官告知你们一句话,此前本官觉得太过残忍,没有说,但既然你们都有了疑问,那我也不再瞒你们了。” 他顿了顿,道:“王子说,他再难信任你们,若你们知趣,便各自散了吧。日后他得了国主之位,你们若想回乞蕃,念在过去相助之情,他可给你们安排些差事,做个好营生。但在那之前,莫要再吵扰于他。” 孙聆脸上血色尽失,尖叫道:“我不相信!我要见王子,亲口听他说!” 陈言眼中神色古怪起来,道:“你比这些乞蕃人聪明一些,他们听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王子这点小心思,没那么难猜,好好想想吧!” 说完再不理她,转身大步离开。 孙聆看着他背影,一时愣住。 他最后这一句似乎别有深意,到底什么意思? 卡娜玛抓住她胳膊,叫道:“他刚才说什么?” 孙聆看了看她,又看看旁边其他乞蕃护卫,突然心中一震。 她终于明白了陈言那句暗示。 王子天性重情重义,不可能只为一次背叛,就变得再不信任他们这些同生共死的跟随者! 坐在马车上,陈言若有所思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 他提示得已经足够明显了。 虽然哈里赤一直表现出被伤害很深的样子,但陈言在听到他说不再信任这些手下、要和他们分隔开时,就明白过来。 哈里赤表面上故意这么决绝,其实并不是不再信任他们,而是想要借这事将他们赶走,不再让他们牵涉到这残酷的权争之中。 一路而来,已死了太多的人。 这次的背叛之事,乃是一个引子。 剩下的人未必还有叛徒,但这次叛变的人也并不是一早就是叛徒,否则哈里赤哪活得到现在?而是再撑不下去才选择了叛变。 这种事会出现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 哈里赤没法接受再来一次的背叛打击,唯有选择最稳妥的那条路。 只要他们不再跟随自己,那便没有了背叛的机会! 而且另一方面,追杀者的目标只是他哈里赤一人。 只要这些手下远离他,那就不会再有性命之厄! 但问题是,这些话如果直说,他这些手下绝不会离开。 唯一办法,就是用最决绝的手段,逼他们离开! 客观来说,这绝非明智之举。 因为这会使他只能完全靠向陈言和唐韵,甚至有可能成为傀儡。 但在明白哈里赤这用意时,陈言终究还是有点心软了。 本来他是打算好好利用孙聆等人,尤其是孙聆是个人才,加上兼懂乞蕃语和汉家语,将来能有很大的帮助。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完成哈里赤的愿望。 “你这将来要不多给几座矿山,对得起为师难得一次的大方嘛。”陈言喃喃地道。 “大人,现在去哪?”前面驾车的张大彪问道。 “先回趟家,把银票放好,咱们再去皇宫。”陈言定了定神,看看天色,已快黑了,“差不多该去等益王的消息了!” 天黑之后,陈言才到了议事房。 原本他以为唐韵会在御书房见他,却没想到入宫后被带到了这里。 刚一跨进去,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议事房内,密密地挤满了众臣。 原本这里就不大,只为平时朝中几位重臣和唐韵议事之用,现在居然挤了二十多人,而且个个脸色凝重,甚至还带上悲愤之色。 见陈言进来,同样难色难看的唐韵一抬手,止住了议论纷纷的群臣,道:“陈言!益王谋反了!” 陈言连忙走了过去,先行了礼,才道:“是,臣已经知道了。”心说这不早就知道的事嘛,你现在另说一遍是要干嘛? 群臣中,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的何进尧居然难得地也在,忙道:“陈大人,益王真的谋反了!” 陈言疑惑地点头道:“对呀,这件事不是早就定论了嘛。” 于都冷冷道:“知道他造了反,陈大人还这么冷静,让人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忧心国家大事。” 陈言对他哪会客气,笑了起来:“于大人若是想让下官慌乱一番,那恕我办不到,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于大人似的,有点小事就乱作一团。” 于都气道:“小事?益王亲率三万王府军兵临城下,你还敢说是小事?!” 陈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错愕道:“亲率?兵临城下?这话何意?” 何进尧叹道:“原来陈大人尚不知道此事。益王到了王府大军的阵前,手下那些将领说他是被胁迫的,声称若不放了他,便杀到京城。益王说要去劝服手下那些将领,在凤翎卫的押送下去了王府大军的阵中,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他就穿上了铠甲,带着众将出来,说要清君侧,带着大军杀来了京城!” 陈言色变道:“什么!” 第677章 我奸佞?疯了吧! 所有押送他的凤翎卫一个没剩,全部被益王绑了。 好在他没下死手,并未杀死她们。 只放了其中一女,让她赶回京城报信。 “岂有此理!益王竟辜负朕的信任!”唐韵大发脾气,怒不可遏。 “皇上请暂歇雷霆之怒,这事或许没那么糟糕。”陈言劝道。 “大军即将到京城之下,还不糟糕?等逆王占了京城,抓了圣上,才算糟糕是吧!”于都冷笑道。 “哼,陈大人长袖善舞,只怕就算逆王窍了大位,陈大人也能在其麾下谋得一官半职,自是毫不紧张。”韩兆坤冷嘲道。 陈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事的发展,确实大出意料,但却在情理之中。 益王明明没有谋反之心,却忽然遭此大难,难免心生怨怼。 要怪也只能怪凤翔卫居然大意到肯让益王入王府军的军阵,那不是羊入虎口? 别说凤翎卫,就算是他纳抚营军士,在这种人数差距下,也只能吃瘪。 “陈言,你有何话说?”唐韵勉强压下怒火,看向陈言。 放回来的那名凤翎卫直接向她禀报了一切,之后她才通知了群臣前来议事。 听到益王传回来的话时,她震惊之极。 毕竟不只是她,连陈言也认为益王确实与谋反之事无关。 难道他调查有误? 陈言双眉微扬,道:“臣没什么好说的。” 他当然听得出唐韵隐带责备之意,不免心中也有些火大。 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母老虎。 他辛辛苦苦调查,没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出了岔子,唐韵第一反应居然是怪他这个真正去办事的? 那他要是不认真去查,是不是反而没事? 唐韵哪会听不出他话中的不满,怒道:“朕问你话,你竟敢说没什么好说的?!” 陈言明软实硬地来了一句:“那臣该怎么说?益王谋反之事众所周知,难道臣还能让他不谋反不成?” 唐韵还没说话,于都已大怒道:“陛下!陈言此子简直无礼之至!现在您还犹豫的话,就晚了!” 韩兆坤立刻附和道:“不错!事情紧急,如今远水难救近火,不能再拖了!” 其余众臣也无不纷纷和议,一时议事房内人声沸腾。 陈言听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拉过何进尧,低声问道:“何大人,他们到底在说啥?” 何进尧一拍大腿:“差点忘了,陈大人你还不知道这事是吧?益王他……” 话还没说完,唐韵已然娇喝道:“都给朕闭嘴!”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唐韵看向陈言,眼眸中透出一抹复杂之色,道:“陈言,你可知益王叫人传信回来,说要清君侧,认为此次是有奸佞之人从旁扰朕清听,方陷他于不义之中?若到午夜仍不将人交出,他会立刻率军发动进攻!” 陈言错愕道:“奸佞之人?谁?” 唐韵缓缓道:“你!” 陈言大惊,失声道:“什么!臣是奸佞之人?益王是不是疯了!” 他知道益王对他没好感,上次追捕孙聆他又从中作梗,让益王没能找到孙聆,只要益王是个正常人,都肯定不可能喜欢他。 但是,也不至于恨他到这种程度吧? 于都幸灾乐祸地道:“益王指名道姓,要皇上将你交出来,杀你以正朝纲。看来,不只是我等,连益王也知道,如今在皇上身边搬弄是非、乱纲坏纪者是谁!” 陈言冷静下来,目光环扫,只见众人无不暗暗冷笑,少数几个眉头紧皱,只有何进尧面带担忧之色。 唐韵冷冷道:“陈言为我大周扛下南境粮灾重责,若他是奸佞之人的话,那尔等算什么?” 于都等人无不语塞,安静下来。 唐韵深吸一口气,道:“朕只说一次,将陈言交给益王之事,绝不允准!若朕答应,天下人岂不以为朕怕了他益王?更何况,说陈言为奸佞之人,此言朕绝不赞同,以后休得再提!听明白了吗?” 众臣唯有恭声道:“是!” 于都忍不住道:“可若不将他交出,益王那边只怕……” 唐韵冷喝道:“你敢肯定,将陈言交给他,益王便会退兵自首么?” 于都张了张嘴,没能答上来。 毕竟是个人都知道,把陈言交过去,最多能暂缓一时。 益王脑子又没问题,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退兵和自首? 唐韵森然道:“真要打,难不成朕还怕他不成?京城城卫军一万二千人据守高墙坚垒,凭他这区区三万人,焉能破得我洛城!再者,王府军此次远道而来,粮草辎重等一应不全,只要拖得三五日,必然军心自乱,不堪一击!届时,朕便亲自领军冲杀,手刃此贼!” 于都等人无不暗叫可惜。 唐韵毕竟是屡经战事,确实不会惧怕交战。 但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难得益王想帮他们除去陈言,可唐韵仍然力保他,那就没辙了。 “皇上,大周连年兴战,百姓苦不堪言,争战实非上策。臣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擒得益王,止息干戈。” 一个朗朗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无不愕然看去,唐韵也是大感意外,目光投至那人身上,道:“陈言,你有何计?” 说话者正是陈言,他不动声色地道:“请皇上将陈言交给益王。” 议事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于都等人无不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皇上力保他,结果他居然反而主动去找死? 半晌,唐韵才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陈言重复道:“请皇上将臣交给益王。” 唐韵喝道:“朕知道你说了什么,朕问你为何这么做!”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臣气不过益王说臣是奸佞之臣,决心前去向他分辩清楚!益王乃是讲理之人,臣有自信可说得动他。” 唐韵差点想冲上去摸一摸他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讲理? 讲理还带大军杀到京城? 于都等人终于回过神来,无不大喜,韩兆坤第一个抢着道:“想不到陈大人如此大义,本官佩服之极!皇上,陈大人愿为大周甘冒此险,臣请皇上千万成全于他!” 众人急忙附和,纷纷求恳。 陈言想找死,自然得成全啊! 第678章 皇上里面穿太厚了 唐韵狠狠瞪着陈言,胸口渐渐起伏起来。 这家伙是不是记着方才她质问他的“仇”,故意气她?明明他知道,她绝不可能将他交过去送死! 陈言向前走了两步,沉声道:“事情紧急,再耽搁不得,请皇上即刻下令,将臣交给益王!” 唐韵俏脸生寒,喝道:“都出去!” 众人愣了一下,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听旨,出了议事房,只留陈言和唐韵单独在内。 凤翎卫关上门后,唐韵才压着怒气道:“陈言,大敌当前,你给朕使什么小性子!这是你赌气的时候吗!” 陈言错愕道:“皇上为何以为臣是在赌气?臣千真万确,是觉得只要去了益王阵中,必可说得动他退兵和自首。” 唐韵气道:“你还在胡说!你想气死朕是不是!” 陈言大摇脑袋:“绝无此事!微臣忠心可昭日月,岂有害您之心?皇上,这事得抓紧,别让益王等不及,开始攻城就糟了!” 唐韵哪可能信他,认定了他是在赌气,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一步上前,左手揪住他胸襟,右手捏起粉拳,照着他脸上就挥了过去。 陈言大惊,匆忙抬手一抬:“哎哟!皇上您别动手啊!臣这身子骨,哪经得起您打!”却是虽然挡住了她这拳,还是被隔着手掌打到头上,痛呼出来。 唐韵厉声道:“既然你执意送死,那不如就死在朕手上!朕先亲手将你打杀,再送你尸身过去给益王讲道理!”一边说,一边抡着拳想再打。 陈言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俯身躲避,可唐韵就在他面前,他躲得几下,头埋得低了点,无意中一头扎进了身前的饱满丰润。 两人瞬间僵住! 陈言保持着俯头的姿势,脑子里轰然一响。 尼玛! 好软!啊不对!是完了! 唐韵也懵住了,她这个地方打记事起,就从没有任何人碰过! 她下意识松开揪他胸襟的手,陈言却仍保持着那姿势,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陈——言!” 唐韵从牙缝内迸出重重的两字,杀气腾腾! 陈言一个激灵,双膝一低,跪拜在地,结结巴巴地道:“臣臣臣是无意的,请皇上千万莫要生气,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唐韵眼眸中似要喷出火来,双颊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猛地一跺脚,转身快步走到椅前坐下,兀自感觉心跳激荡如鼓。 可恶! 居然让这家伙占了便宜! 陈言见她没有叫凤翎卫进来把自己拖出去宰了,暗松口气,小心翼翼地道:“臣真没感觉到啥,皇上里面穿这么厚,其实也没啥好……” 砰! 唐韵一掌拍在桌上,嗔道:“你还说!” 陈言赶紧闭嘴。 唐韵喘息放久,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寒着脸道:“若被人知道此事……” 陈言立刻接过话头:“臣用不着皇上动手,自己一刀割了脖子!” 唐韵冷冷道:“用不着,朕还用得着你,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陈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却听唐韵接着道:“朕只取你身上一部分,留点教训就行。至于取你哪一部分,你自己想吧!” 陈言一愣,旋即脸色微变,下意识埋头看看自己下面。 难道是…… 卧槽! 太狠了!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许再提。”唐韵把话题转了回去,“朕不管你打的主意,绝不许你去益王那里送死!他乃是杀伐果断的人物,绝不会给你说服他的机会!” 陈言回过神来,沉声道:“皇上要和臣打个赌吗?” 唐韵瞪他一眼:“要是赌的是你会不会死,朕一定赢,可惜这个险朕不能冒。” 陈言有点拿她没辙。 这妞怎么一根筋,怎么都说不通。 心念一转,他露出无奈之色:“好吧!皇上说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唐韵轻哼道:“行了!你且回府呆着,朕要亲自整备军务,与益王一战!” 出了皇宫,陈言吩咐道:“彪子,出城!” 张大彪一拉马缰,马车立刻调了个头,朝着城门而去。 陈言阖上双目,闭目养神。 唐韵不让他去,那他就自己去! 当听说益王竟真的谋反时,他瞬间就明白了公孙城所谓的后续计划是什么。 或许这不是对方计划的全貌,但至少肯定是其中一部分。 公孙城说选择益王,目的是为了除去他,但现在看来很可能他撒了谎,或者说没有完全说实话。 他们很可能早已预料到有这种可能性,就算你益王本无反意,也要逼得你谋反! 这也是人之常情,突然无缘无故被冤枉,而且还是满朝大臣一起动手,是个人都必然震怒! 除去益王,与让益王和唐韵杀个两败俱伤,自然是后者更加划算! 自然,如唐韵所说,凭三万军士想要攻破有坚城之利的城卫军守卫,难如登天。 而且只要稍拖几日,待司隶其它城池及相邻数州的援军来到,王府军便休想撑得住! 问题是,益王不是一般人。 他威望极高,支持者甚众,这会让想勤王的地方军也会犹豫起来,拖慢援军的来援速度。 甚至有可能连城卫军内部也有人支持益王,毕竟唐韵以女子之身继任大周帝位之事,天下间仍有极多的不满之声。 到时候万一城卫军内部出了问题,那益王的三万大军便有可能攻破洛城! 再退一步说,若是益王真的赢了,也必然元气大伤。 那时候幕后之人再来个渔翁得利,就能轻轻松松摘了桃子。 所以这一仗绝不能打起来! 马车到了东城门,却已城门关闭。 “停车!奉军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回去!”城门处的军士喝道。 陈言探头看了看,大致心中有了数。 城卫军估计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封了城,开始备战。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均在外面,守城门的军士没有几个。 “咦?陈大人!”陈言正琢磨时,喝叫的那军士突然一声惊咦。 “你认识本官?”陈言愕然看他。 “大人自然不认识卑职,不过卑职见过大人几次。”那军士态度大变,陪着笑脸上前道。 第679章 孤身赴阵 陈言入京之后几次风头闹得满城皆知,如今名声远扬,认识他的人着实不少。那军士是韦烈手下的一名裨将,深知陈言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哪敢得罪? “原来如此,那正好,请将军替本官开一开城门。本官奉皇上之令,去向益王宣达圣旨,不可耽搁!”陈言暗叫机会,立刻正色道。 “啊?这,卑职没有收到军令啊。”那裨将为难道。 “事情紧急,皇上的圣谕很快便会传到,你赶紧先开城门,否则耽搁了要事,将军你只怕担待不起!”陈言厉声道。 那裨将犹豫了片刻,终于回身朝城门处的几名军士扬了扬手。 以陈言的身份,自然不会说假话。 更何况,要不是被皇上逼着去,这个时候谁没事出城找死?所以陈大人肯定没说谎! “给陈大人开门!” 众军士连忙动手,不片刻将城门开了可容马车通过的宽度。 陈言点点头,道:“本官出去之后,你立刻将城门关上,以防益王的人趁机掩杀过来。” 那裨将连忙道:“是!不过大人,此去凶险,要不要卑职派一队人马,护送您到对方阵前?” 陈言叹道:“千万不要,这趟本官乃是前去劫说益王,凶险难料,你们城卫军平素守卫京城已十分辛苦,本官怎忍心让你们拿性命冒险?行了,本官去也!” 那裨将看着马车迅速出了城门,不禁露出感动之色。 想不到这位陈大人竟还考虑到了自己手下这些军士的性命,这在当官者之中,确实罕见之极。 出城之后,陈言朝远处望了一眼,也不禁心里一个咯噔。 天色已然黑尽,但一轮圆月飘上了天空,洒下无尽清辉,使得视野仍有几分清晰。 十数里地之外,一道黑色的横线横亘在大地尽头,左右两端均似看不到尽头。 换了别人可能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却一清二楚,那是绵延的军队,已经拉开了战线,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王府军没有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因此到达之后没有扎营休息,直接摆开战斗准备。 而在战阵和京城之间,这片区域平时原本还住了不少乞丐和流浪汉,并且还有提前赶到这里、准备明早入城的人员,现在却因为这一触即发的战势而半个人都没了。 空无一人的巨大空间,更是予人一种肃杀之感。 马车一路奔行,暗中随行的军士因为无法随便出城,此刻伴着陈言的实际上只有驾车张大彪一人。 但即使他们能来也没用,在这种人数劣势下,数十名军士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陈言长吁一口气,道:“彪子,离对方战阵三里处停车,你在外面等着,本官自行前往即可。” 张大彪头也不回地道:“不干。” 陈言喝道:“不听本官的话,你想被撤职是吧!” 张大彪仍不回头:“不想。” 陈言道:“不想被撤职就听话,三里处放本官下去。” 张大彪卡带似地重复:“不干。” 陈言不禁气结,知道这家伙也是个死脑筋,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被他救了之后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再说也没用。 算了,跟这铁头娃多说也是浪费口水,想跟着去就去吧。 陈言伸了个懒腰,倚在车窗边,看着渐渐清晰起来的王府大军战阵。 不得不说,王府军确实不一般,纵然比不上卫家军和铁甲黑骑,但也相差不远。急行军了一日,居然还能立刻投入战斗准备中。 换了一般军队,至少也得先休息三五个时辰才行。 “站住!来者何人!” 离着对方战阵尚有两里许时,马车前方忽然传来暴喝道,一阵约百来人的人马横阻于前,弓箭手早已做好准备,蓄势以待。 张大彪立刻勒停了马车。 陈言从车内出来,站在车辕上,冷目扫过十余丈外的人马,道:“粮事郎中陈言,应邀赴约!” 那队人均是身穿轻甲,带头一人纵马而出,缓骑到了马车前三丈外站定,冷眼看着陈言。 “你便是陈言?”那人生得威武雄壮,面容颇凶,眼神中透出凌厉光芒,沉声问道。 “正是本官!”陈言毫不客气地反瞪着他,“你又是何人?” “我乃益王麾下益南将军邓即!好你个陈言,舞唇弄舌,阴谋算计,陷益王于不义,既然来了,便将人头留下!”那人冷喝一声,右手一招。 他身后的众人立刻纵马散开,呈弯月状向马车包抄而至,近前后再迅速延伸,形成圆阵,将马车封锁在内。 人马行动间训练有素,阵型丝毫不乱,看得出绝对是精兵。 张大彪左手按上腰间佩刀,冷目生寒。 以一敌百这种事他不是没干过,对方虽然是精锐,但他仍没丝毫惧意。 陈言轻轻按在他肩头,示意不必动作。 然后才道:“邓将军不知官居几品?” 对面邓即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本将乃是正三品!你问这何意?” 陈言笑了笑,道:“没什么,那将军比陈言还要高三级,并且还有封号,想必是军中地位的人物,却亲带人马在此行先锋探哨之责,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邓即眉头微皱,道:“本将愿意,轮得着你管?” 陈言淡淡地道:“王爷何许人,雄才大略,岂会随便做这种浪费之事。换言之,将军既然在此,想来必是受王爷之令,乃是他有意安排。” 邓即面色一沉:“你一将死之人,说这么多又有何用!” 陈言不禁莞尔,道:“若要杀我陈言一人,何需将军出手?只要随便派个兵曹带支小队,就能将孤身前来的陈某击杀,不是吗?大家都心知肚明王爷没有杀我的意思,邓将军为何还在此装腔作势?不如赶紧带本官去见他,大家还能省点时间,完事后各自还可以好好睡个觉。” 邓即一时愕然。 不只是他,周围众王府兵也是面面相觑。 半晌,邓即才轻吁一口气,神情缓和下来,道:“直到现在,本将才算明白为何王爷会要你前来,确有几分胆识和眼力。不错,本将是王爷亲派,跟我来吧!” 第680章 建议王爷换了他 陈言没有半点意外,就那么在张大彪身旁坐下。 周围的人马车纷纷收刀隐箭,剑拔弩张之势顿时消弥。 马车启行,跟在邓即的马后,在周围人的簇拥下,朝着王府大军的战阵而去。 就在距离战阵只有十余丈时,战阵之中,陡然数十面战旗高高扬起,在月光下极为显眼。 “吼!” 震天狂吼,陡然而起! 三万人的大军,齐声吼叫,声音直破天际! 拉车的马儿只是普通马匹,被迎面而来的惊天声浪一吓,登时停蹄嘶叫,慌乱起来。 张大彪双臂较力,扯稳了缰绳,才不至于马乱车翻。 邓即等人的战马相比之下就稳得多,虽然同样停步,但却没有慌乱。 邓即微微冷笑,道:“陈大人莫要害怕,这是我益扬军为迎接大人而作,乃是极大的礼遇。”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陈言。 在他想来,这种文官必然没见过这般声势,这一声当头威喝,还不吓得他屁滚尿流? 哪知道一眼看去,却看到陈言仍稳稳当当地坐在那,没有半点慌乱之象。 邓即愣了一下。 这家伙居然不怕? “邓将军说笑了。”陈言微微一笑,“这种架势,本官也见得不少了,不至于为这便惊慌害怕。” “见得不少?陈大人难道上过战场?”邓即下意识地道。 “这倒没有,只不过我老家有个习俗,惯爱养狗,十里八村没几个人不养的。”陈言悠悠地道,“每每本官下乡,一入那村口,村子里的狗儿哪,就一只接一只开始嚎叫起来,那架势,呵,真是声胜锣鼓喧天,势压狂风卷境,着实惊人!” “你说什么!”邓即瞬间脸色大变。对方居然把他这万军齐吼比作乡村狗吠?! “噢,本官说得有些过了。”陈言露出歉然之色。 “哼!”邓即面色稍缓。 “不该把将军的益场军与我老家的村犬相比,那些狗子都是精气神十足,你这益扬军中气不足,喊声空乏,相比之下,实在是逊色三分。如此相比,对那些卖力看家护院、而不是虚声吓唬的村犬着实有些不敬。”陈言慢条斯理地道。 “陈言你!”邓即怒不可遏,猛地一拔刀。 呛! 周围随同的军士也无不纷纷拔出佩器,怒色满面,一时杀竭盈空! 陈言夷然不惧,长身而起,双手负于身后,昂然而立。 “本官为大事而来,你等却耍这小儿伎俩!” “真当我陈某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童,等闲便会被你这可笑之举吓住?” “你邓将军但凡有些眼力,见我陈某敢孤身前来,便该知道这种吓唬人的招数必地半点用处。” “如今居然还恼羞成怒,益王有你这般无能下属,难怪会落入如今的困境!” “若真开战,有你这样的将领带军,只怕益扬军撑不过一日,便要兵败如山!” 清朗声音远远传出去,甚至连十余丈外的大军前锋军士也听清了他的话。 邓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中的刀死死握紧,真恨不得一刀劈过去! 原本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可不曾想居然反过来自己出了丑,这家伙简直该死! “说得好!” 一声朗喝,突然从军阵中传了出来。 随即前锋军士潮水般分开两边,露出一条通道。 一人重甲覆身,骑着同样覆着重甲的战马而出,蹄声沉闷中,来到了马车之前,赫然正是益王! “下官陈言,见过益王殿下!”陈方就那么站在马车上,朝益王揖了揖手,简单行了个礼。 “陈言,你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看来是认定了本王不会杀你,是吗?”益王高踞马上,缓缓而言。 “王爷这说的什么话,下官哪有那眼力?不是王爷几乎将‘不会杀你’四个字都几乎写在纸上了吗?”陈言一脸诧异地道。 “怎么说?”益王不动声色地道。 “王爷若是真心谋反,回归自己军中之后,岂会如此贸然便率军来攻京城?” “必然是先领军回返益扬,再号召天下之人群起,集齐了人,再来交战,岂不稳妥得多?” “您又不是唐朔那种蠢货,岂会看不明白凭这三万军士,根本攻不破京城的高墙?” “至于什么清君侧之言,就更是只能哄哄无智之人了。” “这次王爷被人构陷,打小报告的人虽多,但其中独独没有我陈言。” “您就算要清君侧,也该把什么于都啊、黄良阁啊、韩兆坤啊……等等先清掉,用得着特别优待我陈言?” “所以说,您不过是找个借口,邀陈某前来和您一谈罢了。” “带着大军前来,也只是想彻底解下兵权,将这些益扬军交还朝廷。” “不然回头若是王爷再离开,他们这些没头苍蝇搞不好又会乱来,更添百姓疾苦,岂是心怀天下、忠君爱国的王爷所乐见?” “顺便还能保住您这些子弟兵的性命,避免更多的损失。” “尤其是那个邓什么,王爷想必早就想把他杖个三五十吧,有他这种毫无城府的头铁属下,何愁你益扬军不灭?” “我个人强烈建议你赶紧把他撤了,换个靠谱的做那什么益南将军。” 听着陈言侃侃而谈,邓即原本渐渐露出惊愕之色。 可听到最后时,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骂自己,登时胀得面庞通红,气得钢牙咬得咯咯直响。 这家伙没完了是吧?他不过就是想要吓唬吓唬对方而已,至于这么没完没了? 但其他人却无不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这一队百来人均是益王的心腹,不像一般军士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早就清楚王爷的想法。 也正因此,才会为陈言的话震惊。 这家伙,简直就像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益王眼神变化,喟然道:“想不到满朝文武,曾不及你一新入京的外官机敏。皇上如今是何反应?”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我皇英明神武,自然也看得透将军的用意,否则岂敢让我应邀前来?” 益王哑然一笑,道:“你倒是挺护主,本王太了解韵儿,她英明神武是没错,但却过于重情,此时想必为本王背叛之事而方寸大乱,难以想得周全。” 陈言也不禁暗叫厉害,道:“王爷英明。” 益王面容一整,道:“那你再说说,为何本王特意要你前来,而不是要别人?” 第681章 请王爷借命一用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这还不简单?因为下官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值得信任嘛!” 益王:“……” 邓即和众人:“……” 这家伙还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陈言咧嘴一乐,道:“当然也因为下官眼下是最有机会说服皇上之人,所以王爷若有什么话要转达,下官是最佳人选。” 初听益王率军而来,他也是吃了一惊。 但冷静下来后,便察觉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再三思索后,他断定益王必然另有用意,否则他怎么可能孤身而来。 要是益王真有心谋反,他绝对第一件事就是跑回青山县,做好应对逃兵逃匪的准备。 毕竟就算唐韵和益王真要打起来,不管谁胜谁负,最后必然会有大量败兵逃亡,他青山县离得并不远,难免会受到殃及。 京城可以丢,但大本营绝不容失。 一旁邓即已经冷静下来,暗感惊异。 这家伙简直跟在军营中安插了眼线似的,竟然料得八九不离十! 这确实是当时益王对他们说过的话,想要将他的话传达给皇上,陈言是最合适的人选。 益王却凝视着陈言,没有说话。 陈言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眼睛眨也不眨。 半晌,益王才再次开口: “这顶多算原因之一,但却非最重要的原因。” “本王要你前来,是因为你掌控着南境粮灾命脉。” “若是你不能让本王满意,我便即刻将你拿下,以你为人质,逼韵儿许下互不侵犯之约。” “她虽然果决,但面对影响大周命脉之事,尤其是事关天下百姓之事,绝难下得狠心。” “这将让我争取到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那足够本王如你方才所言,回到益扬召齐所有支持本王之人,杀回京城!” 这是他第二次直呼唐韵的名字,显然仍是以长辈的角度来看她,而非以臣子身份。 邓即有些诧异地看向益王,不过没说什么。 陈言动容道:“王爷这一步确实厉害,是下官料得浅薄了。” 益王哑然一笑,说道:“姜,始终是老的辣。没我相助,她这江山,坐不稳!可笑如今竟为一些惑众的谣言,对本王生出疑心,只能怪她自毁根基。” 陈言敷衍道:“是是,王爷说得是。对了王爷,咱们说这半天,您到底想让我给皇上传什么话,也该说了吧?” 益王淡淡地道:“你先告诉本王,这次的事,你事前知道多少?” 陈言一呆:“王爷怎会觉得下官事前便知道此事?” 益王神色自若地道:“那次行刺本官的刺客,被你庇护下来了,以为本王真不知道?” 陈言张嘴想说话。 益王截断他话头:“乌尔多的鼻子,本王验证已久,从无差错,偏偏在英武伯府出了问题,又偏偏你在那里,个中巧合,以为真能瞒得过本王?” 陈言又想说话。 益王再次截断他话头,沉喝道:“你以为否认,本王便会相信你吗?不妨告诉你,若无一定的把握,本王今日便不会召你前来!” 陈言委屈地道:“下官没打算否认啊王爷!本来我是想说,王爷高明,猜得对,夸您来着,可您不让下官说话啊!” 益王一愣,道:“你没打算否认?” 陈言猛力地点头:“下官绝无虚言,不但没打算否认,还想把当日一切都向您说清楚来着。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找个僻静之地?” 这会儿他们仍在军阵前面,说话稍大声点周围至少数百人能听得到,却非合适之地。 益王眼神变了又变,终于道:“随本王来!” 顺着军士分开形成的通道而入,陈言一路上漫不经心地扫视着。 左右军士无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个个神色不善。 陈言毫无惧色,反而报以友善微笑。 到了军阵核心所在,一座简易的军帐立在那。 入帐后一看,地上就几个石头充作凳子,连张木桌啥的都没有。 “坐吧!”益王抛下一句,先坐了下来,“你们都在外面,不得进入。” “是,王爷!”邓即行了礼,带着军士退出军帐。 张大彪看了陈言一眼,见他微微颔首,遂同样退出了军帐。 帐内只剩下益王和陈言二人时,前者道:“你一路观视,有何结论?” 陈言微微一笑:“再次验证了下官的推断而已,王爷这些兵士虽然个个精猛,但一不挖壕垒,二不立壁障,三不立营帐,加上除了最前面那几排气势汹汹吓人之外,后面的兵士虽然都没安排什么军令,全都只是漫无目的地站在那,显然不是真的在做作战准备。” 益王轻吁一口气,道:“抛开本王对你的喜恶,你确实是个人才。说吧!你敢孤身来这,到底目的为何?” 陈言从容道:“下官前来,请王爷借命一用!” 益王瞬间双目生芒,脸色一沉。 …… 京城,东门城楼。 唐韵一身劲服打扮,色变道:“什么!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左右几名武将随行,其中一名正是韦烈。 他也吃了一惊,对着面前的军士喝道:“你看清楚了?确实是陈大人?” 那军士惶恐道:“确实是他,他说奉皇上的旨意出城,卑职才……” 唐韵大怒,猛地一拔刀,狂砍在城楼旁边的柱子上,顿时刀身陷柱过半。 “好你个陈言!” “不但抗旨不遵,还学会伪造圣谕了!” “来人!即刻点兵,随朕杀出去,朕要亲手砍了他项上人头!” 韦烈顿时懵了:“啊?皇上,您是说,杀出去?” 守在城内,有城墙为靠,己方可大占优势。 这要是杀出去,那就是扬短避长,岂不是找死? 再说了,陈言去益王那,本来就是一死,何必多费这手脚,冒这么大险跑去杀他? 唐韵稍稍冷静了一点,容色沉了下来:“他出去多久了?” 跪在地上那军士连忙道:“已经出去半个时辰了!” 唐韵微微一震。 半个时辰,都够益王把陈言砍成八百块了! 她打死也想不到,陈言明明不像个悍不畏死之徒,为何竟敢孤身前往益王军中? 第682章 弹冠相庆 本来自以为对陈言已经相当了解,可她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他的了解仍远远不够。 “皇上!” 一声娇呼忽然传来。 唐韵转头看去,只见一道身着戎装的倩影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几人。 赫然是卫菡! “英武伯你来得正好!随朕……咦?”唐韵刚露出喜色,想叫她一起杀出去,却突然见她行动不甚便利,“你受伤了?” “臣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卫菡毫不在乎,纤眉一扬,“卫家军所有人均已到齐,一切听从皇上圣谕!” 她在陈言离开后之后,睡了一觉,不想睡醒后竟听说益王率军杀到城外,心知唐韵此时必定需要自己,不顾身上伤势,立刻穿甲戴刀,赶到了这里。 除了需要隐藏起来的卫靖,府中所有护卫全部带了过来。 不等唐韵说话,卫菡身后紧赶慢赶的一人这时才跑近,喘着气道:“皇上!到底怎么回事?王叔怎可能谋反!”却是宁王。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大臣,乃是夏官尚书谢乾和兵部的几位官员。 “自己看!”唐韵指着远处喝道。 宁王惊疑不定地朝远处望去,月辉明亮,仍可隐隐看到远处一字连开的黑影。 一旁韦烈趁机凑到卫菡身边,低声道:“郡主,您可要劝劝皇上!她非要带兵出城去不可,岂是明智之举!” 卫菡错愕道:“皇上为何要出城?” 韦烈苦笑道:“还不是为了那个陈言!他私自出城,去了益王军中……” 卫菡色变道:“什么!皇上!臣请出战!” 韦烈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过去。 他是求卫菡帮忙劝皇上,怎么她反而像是比皇上还要急? 旁边宁王和谢乾等人也听到了韦烈的话,无不愕然,神情古怪起来。 益王声称陈言为奸佞、向唐韵索要他,这件事他们全都知道。谢乾还好,宁王是巴不得陈言早死,可惜唐韵却护着他。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宁可抗旨也要自寻死路,真是大快人心! 只不过当着唐韵的面,他们终究还是没敢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宁王皱眉道:“陈言的胆子也太大了!哼,也好,他死在王叔手中倒也省了皇上的事。” 唐韵没理睬他,看着卫菡道:“你不知道他抗旨出城之事?” 卫菡急得直跺脚,道:“我要是知道,哪会放他出城!就算绑,也把他绑在家里了!皇上,咱们立刻带人去救他!” 唐韵之前冲动之下也曾想过,但终究她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冷静下来后已知道绝不可能那么做,唯有叹道:“唉,朕何尝不想去,但若朕去了,就一切都完了!” 卫菡大声道:“那臣便自己去!”一转身,便要离开。 唐韵心生异感。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卫菡。 在此之前,卫菡对她唯命是从,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但今天为了陈言,卫菡竟然如此激动失态,难道…… “你们……”唐韵缓缓道,“是不是已经不一样了?” 背对着她的卫菡娇躯一震,知道唐韵猜出了她和陈言之间关系的变化。 但她没有多说,只道:“臣不能看他死!” 说着快步而去。 唐韵喝道:“就算你去了,也救不了他!” 卫菡没有回答,身影消失在城楼的出口处。 唐韵秀眉深蹙,心情复杂之极。 想不到,卫菡终究还是没能逃脱陈言的“魔爪”! 良久,她才一咬牙,大步追了上去。 卫菡下了城楼,正要去唤手下护卫,好一起出城门去敌营,救回如意郎君。 不料身后急促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看,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利刃架到了她颈侧。 “皇上,你这是……”卫菡看清持刀者是谁,惊呼道。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陈言,岂能再失去你!”唐韵喝道,“来人!将英武伯绑起来!” 卫菡大惊,料定唐韵不可能真的杀自己,不顾颈下寒刀,抽身便退。 不料腿上有伤,动作远不如平时利落,只退了一步,便被唐韵一脚勾在她脚踝处,登时失衡倒向地上。 左右两则军士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将卫菡绑住。 “放开我!皇上你放开我!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卫菡挣扎着尖叫道。 “想恨,就恨吧!”唐韵狠心不去看她,转身道,“把她关起来,待她冷静下来再说。” 月亮直上中天,高悬于空。 吏部衙门内,几位朝中大臣聚在一起,气氛热烈。 于都哈哈大笑:“姓陈的真是活该!可见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连皇上都保不住他!” 对面的韩兆坤笑呵呵地接过话头:“自作孽,不可活,他要去找死,怪得谁来?” 旁边范明德幸灾乐祸地道:“这人早就该死,没了他,皇上哪会闹这么多动静?” 黄良阁眼中透出狠毒之色,道:“说起来,还得多谢益王谋反,否则姓陈的如何能够死得这么轻易!” 于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咱们之中,最为此事欣喜的恐怕就是黄相了吧?此子死了,黄相重回相位指日可待啊!” 黄良阁正色道:“相位谁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了这种人蛊惑皇上,天下方能太平,我大周才能社稷安稳!” 众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又笑了起来。 韩兆坤看看周围,忽然笑了起来:“咱们这些人竟会为同一件事真心庆贺,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 于都哂道:“这怪得谁来、要紧只能怪姓陈的小子不会做人,该死!” 唯一没多少笑容的程新元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社稷安稳,未免有些讽刺。益王这一祸,只怕没那么容易过。” 众人笑容消失,安静下来。 的确,这也是个隐患。 益王若真的夺得大位,对他们这些老臣未见得是件好事。 尤其是黄良阁,想到自己亲孙子被毁脸之仇,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益王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比之唐韵更难说话。 “呵呵,照本官看,此事倒无需担心。”于都抚须而笑,“益王大事难成!” “于大人何出此言?”韩兆坤诧异道。 第683章 等着给王爷送葬 “他脱身之后,不退回益扬,而是率兵来攻,便注定了他必不能成事。”于都冷笑道,“就像昔日燕逆,大军强攻京城那一役,可说动摇了其根本,致其损耗过巨,否则皇上还未必能这么快便平定叛乱。” 众人想想也对,面色缓和下来。 于都看看他们,忽地再道:“和益王相比,老夫倒是挺想知道,这次的举报之事,不知是哪位大人办的?能提前获知益王密谋,这份能耐,令人不禁有些遐想。” 黄良阁皱皱眉:“于尚书这话藏着刀子啊,难道是怀疑……” 于都淡淡地道:“除了参与其中阴谋之人外,老夫实在是想不通,何人能将益王的密谋知道得这么透彻!” 几句话说得众人心中一震,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吭声。 其实众人此前便已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人愿意主动提出。 揭发益王,本是件大功。 但想解释清楚为何能知道此间之谋,可说难如登天。 “或许,不是咱们之一。”韩兆坤忽然又笑了笑,“毕竟大家都清楚大家的底细,咱们之中只怕没人能得到益王的信任,参与此事。” “呵呵,但愿吧!”于都意味深长地道。 明月渐渐西去。 城楼上,唐韵握刀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军阵中。 夜风冷洌,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陈言已经去了超过三个时辰。 益王的大军始终没有发动进攻,彰显出一丝奇怪。 原本这很正常,毕竟长途行军之后,大军必定疲累,先作休整是应该的。 但据探子回报,王府军并没有休整,始终保持着临战状态。 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的消耗,按说益王不可能干出这种蠢事。 蓦地,她似有所觉,凝神看向其中一处。 月辉之下,一道黑影从敌阵之中出来,渐渐远离了军阵,朝着京城这边而来。 一旁的韦烈也看到了这动静,诧异道:“那是什么?” 唐韵没有说话,只死死盯着那边。 转眼间,那黑影已经到了双方之间的中段。 唐韵微微一震,终于认出那是什么。 一辆马车! 韦烈惊疑不定地道:“怎么回事?!那是谁的马车?难道是……” 唐韵冷冷道:“那是陈言的马车!” 那车奔行之时异常平稳,速度颇快,不是寻常马车能够办到。 韦烈吃惊地道:“益王怎会让陈大人的马车回来?莫非是让人将他的尸首送……” 话到一半,察觉唐韵脸色陡转难看,他赶紧闭上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那马车离城墙已只有两里地,越发清晰,确实是陈言的马车无错。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宁王上了城楼,叫道:“皇上!听说陈言的尸身送回来了?” 昨晚唐韵一直在这,他不好回去休息,所以过了半夜便到下面去暂时歇会儿,结果床铺又硬又冷,让他一直没能睡好。 却想不到竟听到了这么个好消息,他不禁大喜,连忙上城楼来看个究竟。 唐韵沉着脸没说话,目光死死盯在那马车上。 宁王知趣地没再追问,看向城外,心花暗绽。 陈言啊陈言,你当初得罪本王时,可想到过会有今日! 马车到了城门前便停了下来,驾车的张大彪叫道:“粮事郎中陈言大人已回,速速开门!” 唐韵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马车,娇躯微微颤抖起来。 韦烈朝下面打了个手势,下方传来沉重的声音,城门渐渐开启。 张大彪驾着马车进了城门,唐韵本想去看一看,但双足以灌铅了一般,站在那没动。 陈言。 为何你会如此愚蠢! 宁王忙道:“臣去看看。”转身下了城楼,正好看到马车停下,张大彪从车上跳了下来。 没有唐韵在旁,宁王再控制不住脸上笑容,展颜走了过去,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车帘一掀,一道身影钻了出来,看见宁王,欣然招手道:“想不到宁王殿下亲自来迎接下官,陈言真是三生有幸,哈哈!” 宁王脸上笑容瞬间刀刻一般僵住,不能置信地看着车上之人。 不是陈言是谁! 周围的军士也无不惊愕,益王竟然没杀他?! 良久,宁王才终于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你竟然还活着?!不可能!” 陈言笑吟吟地道:“王爷都还活着,下官自然不敢先死。我还等着将来去给王爷送葬呢!” 宁王顾不得这家伙话中的讥讽,大叫道:“绝不可能!难道你是鬼?!”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抓着陈言右小腿,更是剧震。 有实体! 还有温度! 不是鬼! 陈言一脸同情,宛若看傻子似得看着他。 这一刻,宁王脸上血色尽失,松手退开几步,喃喃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王叔他怎可能放你回来……” 陈言一拍脑门:“噢!王爷不提这事,下官差点忘了正事。我不但活着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人。”说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车帘再掀,另一人钻出,昂然而立。 周围所有人瞬间色变,众军士立刻纷纷拔刀抽箭,全神戒备! 宁王更是看傻了眼,失声道:“王叔?!” 马车上之人,赫然正是益王! 陈言连忙叫道:“不必紧张,益王殿下已被本官成功说服,甘愿自首,身上没带兵器!” 这几句话一出,现场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宁王更是没法相信自己耳朵。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言不但没被益王杀死,反而竟然还说动益王放弃了谋反,立了一个大功?! 城楼上,唐韵听到了下方的喧闹之声,但神思恍惚,已无心再去分辨下面的人在闹腾什么,眼神空洞。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陈言死了…… 马车回来前,虽然自己都不相信,但终究心中还有一线侥幸。 万一的万一,他没死呢? 可马车的回来,彻底击碎这最后一丝侥幸。 “皇上,罪臣陈言回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唐韵木然转头,只见那道熟得不能更熟的身影跪在地上。 她微微一震,终于控制不住,眼眶水光盈满。 “陈……言?” 但随即,她就意识到陈言当然不可能真的回来了。 这必是存于她心中的幻觉! 又或者是陈言的魂魄,总算还有些良心,临走之前,来向她告罪和道别。 第684章 这死法太窝囊! 陈言抬起头,一脸惶恐:“臣擅自离城,罪大恶极,请皇上谅……啊?” 却是话刚说到一半,唐韵突然几步冲了过来,竟一把将他的头抱住! 什么情况?! 要命的是,他此刻是跪在地上,抬头后脑袋正好对着唐韵那饱满丰挺的所在! 她这么一抱,顿时让他几乎整张脸都陷入绵软峰峦之间,那股子体香和温热,登时毫无保留地传来! “你为何这么蠢!为何要这么做!”唐韵泪光闪动,哽咽说道。 陈言身影出现的刹那,终于彻底击溃她的理智! 她以为对方只是幻觉,控制不住地冲过来抱住了他,激荡的情绪让她根本没发觉对方这触感,完全就是个大活人! 在这一刻前,她从未想到自己如此在乎陈言! 直到失去时,才意识到它的重要。 陈言虽说大感香艳,可她越抱越紧,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忍不住用力向后挣:“皇上!您控制一下,臣快憋……我去!” 却是刚刚挣开少许,唐韵以为他这个“魂魄”道完别想离开,条件反射地又用力将他抱紧,生怕他真就这么消失不见。 虽说双方的接触有些不妥当,但这又有何妨?对方只是个鬼魂,难不成还能占自己便宜?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如今斯人将逝,便让这色胚占些便宜又有何妨? 陈言感觉着呼吸越来越艰难,这下真的惊恐起来,拼了命地想挣脱。 他孤身闯入对方千军万马之中,都安然回来了,结果憋死在对方这对豪物之中?!这特么也太搞笑了吧,将来立碑写传都没法写! 唐韵感觉到他挣扎越发用力,更是惊恐,不顾一切搂紧了他,泪水滑落面庞。 “不要走……再多留一会儿……” 周围军士无不看傻了眼,韦烈更是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状况?! 他为官这么多年,从先帝时起便侍候到现在,还从没见过这位女帝如此失态! 他方才跟着宁王一道下去看个究竟,将一切看在了眼里,随后跟着陈言一道上来向唐韵禀报,不意居然看到这莫名的一幕。 脚步声传来,宁王也走了上来,后面跟着益王,看到这幕,无不惊愕。 “韦大人,这怎么回事?”益王走近韦烈,诧异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皇上突然就……”韦烈满头雾水地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脸一沉,“好你个逆贼,皇上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来人!将他绑起来!” “且慢!我家大人说了,益王再怎样也是王爷,不得捆绑!”一旁张大彪赶紧上前将益王护住。 益王却没理睬他们,仍看着陈言和唐韵,心生异感。 他是看着唐韵长大的,后者自小稳重,别说亲眼见到,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般的失态。 难道她对陈言竟然…… 这可绝不只是皇帝对臣子的态度! “靠!别愣着啊!彪子!赶紧过来救……救我!”陈言听到张大彪的声音,叫苦不迭。 “大人,这不太好吧?皇上要抱您,卑职要是阻拦,那指定不是欺君就是抗旨,哪一项罪名卑职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张大彪讪讪地道,没敢上前。 “你这个叛徒!本官养你何用!待我……”陈言大怒,刚骂了半句,又被唐韵按回去,话嘎然而止。 情急之下,他猛地一把在唐韵腰上揪了块软肉,大力一掐! “啊!”唐韵吃痛,手上力道松了不少。 陈言趁机挣脱,飞快地退到七尺外,感觉比较安全了,这才惊魂未定地道:“皇上,见着臣没死,也不至于开心到这地步吧?” 唐韵终于清醒过来,看看他,又看看周围的人,最后又看看他。 眼眸中的错愕随即变为震惊,她失声道:“你是……活人?!” 陈言苦着脸道:“现在还是,皇上要是再像方才那样,那臣就不一定还是活的了。” 一旁韦烈连忙上前道:“启禀皇上,陈大人安然回来,还成功将益王擒回!” 唐韵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益王上前两步,跪落在地:“罪臣唐莫,参见皇上!” 唐韵终于明白自己搞了个大笑话,羞得满面通红。 早知道就穿铠甲了! 居然让陈言这家伙占了这么多便宜!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过她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便冷静下来,强作镇定地道:“王叔,朕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 益王还没说话,陈言已赶紧抢过话头:“皇上,这里说话不甚方便,不如换个地方?”一边说一边猛使眼色。 唐韵轻哼一声,道:“所有人,全都下去罢!” 韦烈吃惊地道:“皇上,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毕竟益王也是个武人,虽无兵器,但没捆绑,唐韵又没带凤翎卫在侧,安全上怕有问题。 唐韵眼中厉色闪过:“他最好打的是行刺的主意,朕也可就此将他斩杀!” 论武艺,她早在数年之前便已能击败益王,岂会怕他? 韦烈只好听命,招呼城楼上的人离开。 宁王下去前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们几眼,心生疑惑。 这到底怎么回事? 片刻后,城楼上只留下益王、陈言和唐韵三人。 唐韵冷冷道:“陈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矫诏!” 陈言讪讪地道:“也说不上矫诏吧,就是借皇上名义一用,嘿……” 唐韵瞪他一眼,道:“此事回头朕再与你好好清算,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陈言肃容道:“臣已将一切尽数告知益王殿下,他如今已知道皇上绝无责备之意。” 说着将前因后果尽数说出,包括益王原本就没打算进尧京城、只是将大军带到这里来呈交兵权之事也说了出来。 前夜,一个益王的幕席带着王符去了益南将军邓即府上,声称是益王派他前来,说王爷遇人陷害,将遇大险,所以派他回益扬召援。 换了是别人传信,邓即或许会起疑,偏偏那人跟了益王超过十年,备受益王重用,邓即自己都跟对方有不浅的交情。 再加上对方带来了王符,他顿时惊急交加,根本没时间多想,立刻点齐王府兵,直奔京师。 第685章 请恕臣不敬之罪 等到大军出动后,那幕席以要先赶回复命为由,已经离开了,自然再不见踪影。 直到陈言说出一切后,益王才意识到,那幕席只怕是被张移说服,成了后者同党,助后者陷害于他。 益王在刚被擒捉时,仍被蒙在鼓里。但等到他见到大军,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若他被杀,王府兵必成大乱! 为此,他才和同行押送的凤翎卫一起入了军阵,将她们抓住,但只是进行软禁,解除了兵器,并没有伤害。 他将心腹之人召齐,一道商议,后者无不惊怒,这才知道被人所骗。 但事已至此,再想回头已是无望,益扬军的所有人均赞同索性就这么回到益扬,起事一搏! 凭益王的威望,支持者必众,绝非燕王可比。加上朝廷连年动兵,力量削弱,兼且他益王的力量又变成了敌对,更是实力大减,并非没有取胜之望! 但益王直接拔剑,喝了一句:“敢再言起事谋反者,杀无赦!” 众人对益王忠心耿耿,虽然不愿,但仍是毫不犹豫地跪地从命。 “整个商议的过程,王爷均让所有凤翎卫参与,所以她们都知道过程,回头皇上可向她们取证。”说到最后,陈言补了一句。 之后,益王才制定了方针,带领大军来到京城。 并且还决定借陈言之口,将他的想法向唐韵转达。 这决定基于多个原因,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益王从行刺之人那事断定,陈言必然知道诬陷之事。 另一个原因则是陈言之所以知道诬陷之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便是幕后之人。 益王要确认他是否指使之人,若是,便决意将陈言先行斩杀,为唐韵清掉身边的奸佞,但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陈言当初在答应唐韵时,便已有将一切说出的打算,正好借这机会把所探知的情况几乎全部说了出来。 益王在听完之后,才明白连唐韵是早就知道此事,因此此前并没有怀疑他。 而直到此刻当着唐韵的面说清后,他才终于打消最后一丝疑虑,确定陈言没有对自己隐瞒。 “王叔,委屈您了!” 听完陈言的话,唐韵恍然大悟,既是后悔自己未能信任益王,又是感动。 益王被人冤害,竟然还如此为自己和大周着想,令她心中惭愧。 益王听得此言,摇了摇头。 “不,此事是臣办得鲁莽,方致误会,怨不得皇上。” “但如今幕后之人未清,犹需小心。” “再者,为了大周江山稳固,臣便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 “只是今后臣不能再保护皇上,皇上千万小心!” 陈言插嘴道:“王爷不必担忧,有下官在,必保皇上安全!” 这是真心话,唐韵是他靠山,要是她没了,保证那些大臣隔天就把他收拾,不保怎行? 益王点头道:“大丈夫立世,言必有信!你既有此言,那皇上的安危,便着落在你手上!未来若是她出了差池,我必会找你算账!” 说着,大有深意地看了陈言一眼。 唐韵轻哼一声:“哼,朕需要他来保护吗?” 益王没在这事上多说,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幕后主使之人。” 唐韵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道:“朕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从受利的角度来考虑。” 益王会意:“皇上是说,臣除职夺权之后,谁会接任臣的职务和兵权?” 兵权自然是重中之重,但正常情况下,王府兵之后基本是两种途径,一是解散回家,二是收编划入其它将领手下,并不是那么容易确定其去向。 但京兆尹则不同。 这是个权力不算特别大,但重要性极高的职位。 掌控京城地方治安,乃是最接近皇帝的职位之一。 因为益王之事,王知余十之八九也要被牵连调任或者贬职,那么就必须有人来接任。 若是幕后主使者自己或者其同党接任,那唐韵就麻烦了。 因此反过来说,最有机会接任这职务的人,也最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者或其同党。 唐韵看向没接话头的陈言:“你有何看法?” 陈言露出为难神色:“你们商量得这么兴致勃勃,臣的看法不说也罢。” 唐韵错愕道:“难不成我们的想法不对?” 益王也有些困惑,按说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十分合理,何来不妥之处? 陈言迟疑道:“臣的话可能不是那么好听,请皇上先恕臣之罪。” 唐韵不悦道:“说的难听话还少吗!你尽管说,朕自会斟酌该不该收拾你。” 陈言大摇脑袋:“那不成,臣怕死,皇上不赦臣不敬之罪,臣绝不敢开口。” 唐韵对这家伙简直没辙,无奈道:“行,朕赦你之罪。” 益王忍不住看她一眼。 唐韵性格果决坚稳,极有主见,竟然为了听陈言的看法让步这么大。 陈言这才开口道:“多谢皇上!二位的假设,乃是循常理而言,但前提是,对方和你们一样,只能考虑到这一步。有若下棋,若对方只能想到当前这一步的下一步,自然会依二位所见去做,争这京兆尹的位子。” 益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对方比我二人要更加聪明?” 陈言眨眨眼:“下官可没说啊,是王爷自己说的!不过您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若您二位比他聪明,王爷又怎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二人一时语塞。 道理确实是有道理,可听着确实不好听,难怪这家伙要提前索要赦免。 唐韵忍不住道:“这事你提前知晓,不也没护住王叔?那你不也和我们差不多?” 陈言沉吟状:“也不知道是谁破了通元寺。”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是你,怎么了?” 陈言继续沉吟状:“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哈里赤王子。” 唐韵蹙眉道:“也是你,那又如何?” 陈言还在沉吟状:“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英武伯。” 唐韵忍不住了:“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言一拍脑门,恍然道:“原来都是臣做的啊!臣还以为自己成天闲散一事无成,不然怎会为没办到一件皇上并不曾吩咐过的事,而被认为办事不力……” 第68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韵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嗔道:“陈言你话太多了!” 陈言摊手道:“臣本来不想说的,是您非要臣说不可啊!” 唐韵顿时语塞。 益王将话题导回正轨:“陈言的意思臣能明白,是说对方既然能布下这般大计,智谋过人,该不会在后续之事上犯这么大的错误,确实有些道理。” 陈言忙道:“不是不会,人都会犯错,但咱们不能期待对方犯错,只能从正常角度推测。所以对方若真的考虑周详,很难想像他会有这么大的破绽。” 唐韵轻轻咬着唇,半晌才道:“朕很想反驳你,但却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理。这么说,便只能指望你能成功得到对方信任、探出对方幕后主使者?” 陈言点头道:“至少这是目前最有希望的一条路。” 唐韵有些无奈地道:“为何听你这么一说,总感觉咱们处处落后,只是在挨打的样子。算了,此事暂且不提,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要如何保住王叔的性命?” 益王和陈言对了个眼神,这件事后者已经告诉益王,但还没有告诉唐韵。 “虽说臣也不想这么快就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一个不熟悉的人,但此事交给陈言便可。”益王正色道。 “快说,到底什么办法?”唐韵好奇起来。 “皇上可曾听过一句话?”陈言缓缓道,“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 城楼下,宁王等人焦急等待。 上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皇上和益王、陈言在谈些什么。 正等得烦躁时,几抬轿子忽然陆续来到。 “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轿子停下来后,于都、黄良阁等人惊疑不定地下来,前者直接奔到宁王面前,急切地问道。 就在刚刚,他们先后接到了消息,说陈言竟活着回来,还带着益王一道回来的,无不大惊。 陈言没死,那他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宁王哼了一声,道:“怎么回事?本王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那姓陈的竟能成功说服王叔前来自首,难不成他真是神仙,竟能扭转乾坤?” 于都和众官心中一沉,对视了一眼。 这话无异于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陈言真的回来了! “那他……人呢?”黄良阁见四周没有陈言,忍不住问道。 “就在上面,皇上要和益王及他私谈,也不知道谈些什么。”一旁韦烈插嘴道。 于都正要再说话,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快来人啊!赶紧去找大夫!益王快死了!” 众人等人无不一愣,旋即愕然,继而大吃一惊。 快死了?! 宁王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城楼,只看了一眼,登时色变! 益王倒在地上,胸前鲜血染满! 而唐韵正握着她的佩刀,刀上同样沾满鲜血! 此时益王仍在不断抽搐,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正不断涌出鲜血,将周围地面上都染出一片血红! 陈言正蹲在他旁边,手忙脚乱地替他按着伤口止血,但显然效果不佳。 “怎么回事?!”他震惊道。 “益王死不认罪,和皇上争论起来,居然还想抢皇上的刀。好在皇上反应快,先给了他一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言惊慌地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于都等人慢了一拍,上来后惊见满地血污,无不骇然。 这出血量也太恐怖了,怕是益王的血都快放干了吧?! 韦烈回过神来,急忙派人去请大夫。 “哼,他这种逆贼,死不足惜!”宁王终于回过神来,沉下脸道。 “王爷所言甚是,益王真是死一百回都对不住皇上的信任,到现在皇上都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陈言叹息道,“但他若死了,他的同党便难以尽数抓住,当下还不能让他死!” “什么?他还有同党?”宁王诧异道。 “益王何其谨慎小心,既敢谋反,必是准备周全。谁也不知道除了之前被人告密揭发的那些同党外,他还有没有其它暗藏的力量,必须问个清楚才行,不然终成后患!”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这理由合情合理,众人无不暗暗点头。 一旁,唐韵沉着脸道:“陈言,益逆是你带回来的,他的命,便由你来负责!若他死了,朕便拿你是问!” 陈言惊道:“皇上这不是为难臣吗?益王伤得这么重,臣哪有办法保住他性命?” 宁王、于都等人看着益王身上那多得吓人的鲜血,无不心中一喜。 看这架势,益王是死定了! 好在皇上没把这苦差交给自己,而是交给了陈言,回头他挨罚是挨定了! 当晚益扬王府军所有将领悉数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 益王在离开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吩咐所有心腹将领均不可反抗,一切交给皇上和陈言处置便成。 至于怎么应对兵部和刑部的联审,以邓即为首的众将均咬定是被人以偷来的王符诓骗,并不知道有谋反这回事。 原本就不是真正的谋反,军中上到将领下至军士在来京城时都以为是救援,这说法甚至都不需要和下面的将领军士对答案。 唐韵也已经下令,说益扬军当初平叛有功,不可刑讯,只是将主要将领关押起来,其余人等则按大周常用的做法,暂时解甲,分散送到各地囤地垦荒种粮,由各地方官衙负责监督。 但这也只是对外面的官方政策,实际上待未来益王平反,便会将他们重新重回安排。 被押起来的众凤翎卫则尽数解救,无一受伤。只是没能完成皇上的任务,众女无不羞惭,好在唐韵并没有追究。 一场兵劫,就这么消弥于无形。 次日朝会,王知余胆战心惊地进了宫,准备参加朝议,才发觉陈言也在。 他连忙走到后者身边,悄声道:“陈大人!听说益王重伤,不知是否真的?” 陈言打着呵欠,有精没神地道:“确有其事,王大人倒是消息灵通。” 昨晚到现在,他还没合过眼,刚安排好益王的事,便跟唐韵和相关臣属忙到方才,又被召来参加朝会,心里早就怨上了天。 但也不是唐韵特别要折腾他,而是昨晚的事还得和满文武一起通报,他作为立功之人,不亲自到场怎么行? 第687章 熬夜太累了 王知余忐忑不安地低声道:“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嘿,你知道的。” 陈言不耐烦地道:“王大人有话直说,搁这打哑谜给谁听?下官最近猜谜猜得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想再费那精神……”说着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熬夜这个事,他前世常干,但到了大周后反而很少,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王知余看看左右,见其余大臣都离得颇远,这才压着声音道:“皇上有没有说过如何处置京兆府衙别的人呢?比如说,我?” 陈言看了看他,忽然叹了口气。 王知余大惊道:“难道是……”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皇上说了,益王这么大的事,京兆府衙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是同党,按律当抄家问斩,并且诛连九族!” 王知余吓得腿都软了,脸色惨白,一把抓住他胳膊:“陈大人,您可千万要帮我一把啊!” 陈言轻轻拍拍他手背,道:“王大人,你我什么交情,下官焉能不为你豁命相助?只是这事实在是棘手,下官……” 听着他欲言又止,王知余要是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么多年官也白当了,急忙悄声道:“上次大人到我寒舍,未能一尝贱内的手艺,甚是遗憾。拙荆说务必再请大人过府一聚,不如今晚便过去品尝品尝如何?” 本来挺困的陈言精神顿时一振:“上回的款待,下官至今未能忘怀,不知此次……” 王知余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心中有如抓着救命稻草,大喜道:“自是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陈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皇上那边,大人请放心,下官纵然真豁出这条命来,也绝不会让大人出事!” 王知余喜不自胜,松了手,向他深深一揖:“王知余这身家性命,就全拜托大人了!” 远近的人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都看到了这一幕,无不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京城之围,全因陈言只身前往益王大军,凭一己之力解决。 这种惊天大功,丝毫不逊色于粮灾之事,必定会让他更受唐韵宠信。 别看现在仍然只是从四品的粮事郎中,但升官只是迟早之事,来日必成朝中炙手可热的重臣,王知余去向他求救,确实是明智之举。 等到王知余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又有几位朝中大臣走到陈言身边,笑容满面地向他恭喜祝贺。 陈言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呵欠一个接着一个。 众人虽然心中暗恼,觉得他颇有些傲慢,竟然在他们交谈时如此怠慢无礼,但表面上还是关怀备至。 毕竟他们和陈言并没有直接的冲突,至于上面的人和他关系不佳,那是上面人的事,他们犯不着非跟这个前途无量的新晋红人对着干。 当官嘛,别的可先放到一边,打好关系是最重要的。 渐渐地,围向陈言的大臣越来越多,慢慢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远处,于都等人面色不愉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幕,无不恨得牙痒痒。 但又不能拿出一品大臣的威风,叫众人不得亲近陈言。 直到朝钟敲响,众人这才散开,在唱令官的吆喝声中,陆续进入大殿。 朝议开始了! 将益王之事向所有人通报后,高踞龙座之上的唐韵才道:“此事粮事郎中陈言功劳甚大,众卿以为该当如何赏赐?” 众人心中明白,皇上当众询问那不是真心请教,而是已经决定要给他升官加爵了。 不过这个事轮不到他们来置喙,纷纷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于都、谢乾、方应台等人。 于都清了清嗓子,出了班列,恭敬地道:“陈大人功劳盖天,确实该好好封赏。不过臣奏请陛下将此事暂时放缓,可以待以后再谈不迟。” 众人无不愕然。 于都跟陈言关系不佳,这个事现在全京城的官员没不知道的。 但仍然想不到他居然敢直接唱对台戏,奏请不予封赏,这不是自找麻烦吗?皇上已经决定的事,他反对又有何用? 唐韵错愕道:“为何?” 于都露出欲言又止之色,良久才苦笑道:“按说臣不该现在提这种不合时宜之事,不过臣掌管吏部,若据实不报,那便是渎职,愧对天颜。” 唐韵不耐烦地道:“有话你便直说,休得再拐弯抹角!” 于都连忙道:“是,陛下。日前通元寺诸僧由刑部范大人亲理审讯,向臣告知了一事,事关陈大人。” 唐韵瞥了范明德一眼,后者低着头没敢抬起来。 “何事?”唐韵开口道。 “倒是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此事犹待确认,方知是否属实。”于都顿了顿,“皇上可还记得,前次佛祭之时,陈大人曾称通元寺的恶僧毁去他用于赈灾的银票?” “记得又如何?”唐韵冷冷道。 “当时陈大人说,被撕毁的银票合计二十三万四千六百两,这笔钱及通元寺认罚的三十万两,均已给付。”于都又顿了顿,“是直接给了陈大人。” 除了极个别的人之外,朝中众臣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无不相互露出探询的眼神。 只有黄良阁等老油条,虽然事前也并不知情,但听到这里均会意过来,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暗叫厉害。 于都既然敢说,那想必是真的,不然查出是假,皇上的雷霆之怒是他难以承受的。 而挑这个时候说这事,真是恰到好处,就算皇上因为陈言立了大功而不予深究,也必然不可能再赏赐他! “继续说。”唐韵不动声色地道。 “依例,罚银是要交予户部处置,但毁去的银票则是归陈大人自己收下。” “可是,范大人审讯了当时相关之人,所有人均称,当时并无撕毁银票之事!” “范大人手上有超过三十份审讯录辞,可供皇上参阅。” “虽说只是通元寺恶僧的供辞,但若真有此事,那陈大人当时谎称财物被毁之事,按大周律,当入讹诈之罪,兼入侵夺财物之罪。” “而且身为朝廷官员,罪责再加一等!” “皇上,自您登基以来,便再三督察官员贪污侵夺之事,若陈大人这事是真的,皇上此时反而赏赐于他,只怕会惹来非议,还请皇上三思!” 第688章 上朝上到失踪 于都的声音响彻大殿,众人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无不瞠然。 这事要是坐实了,那就是讹诈二十多万两银子的重罪! 这个规模的银量,按律,杀头抄家都是轻的! “陈卿,你有何话说?”唐韵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朝臣队列的尾端。 众人也纷纷朝那边看去,陈言官阶跟他们相比都低微,自然也是站在最后面。 哪知道一看之下,队尾处居然无人! “咦?陈大人呢?”有人愕然道。 “不知道啊,明明方才还站在那的。”旁边的人疑惑地道。 奇了,还有上朝上到失踪的? “陈卿?”唐韵也是愕然,叫了两声,忍不住了,“陈言!给朕滚出来!” 却听一缕奇异的声响,忽然响起。 众人凝神一听,无不错愕。 呼噜声? 队尾的官员目光四扫,顿时一震,叫道:“皇上,陈大人在那!” 顺着他指的方向,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倚坐在大殿一根柱子下,正睡得酣熟。 不是陈言,又是何人!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娇喝道:“把他给朕叫醒!” 这边于都正参奏他,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一名官员连忙快步上前,将陈言摇醒。 陈言睁着惺忪睡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才道:“噢,下朝了?”转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满朝文武:“……” 于都心中窃喜。 这家伙竟敢在大殿之上如此无礼,这下更会让皇上对他不满,再加一条辱圣之罪也不是不可能! “陈大人,还没下朝呢!”那官员连忙拉住他,“皇上在等你回话呢!” “啊?还没完?”陈言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回到队尾处站定,“不知皇上要问臣什么?” “你从何时开始睡的?”唐韵沉着脸问道。 这家伙如此惫懒,居然敢在大殿上如此失礼,要不是他方立新功,现在她就想好好骂他一番。 “臣从于大人开始说话时起,就困得受不了。反正都是无聊话,听了也是浪费耳朵,臣就想着在谈论真正的正事前先小憩片刻,养养精神。”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什么?无聊话?你可知现在说的是你讹诈侵夺的重罪!”于都失声道。 “所以说无聊嘛,大家都知道,臣一向清廉秉正,而且绝不贪财,到现在住的都是皇上借我的宅子,没有半点私人的享受,一心只想做好皇上吩咐的事,讹诈侵夺那些银子何用?”陈言面不改色地道。 大殿内安静若死。 唐韵轻吁一口气。 确诊了。 这家伙确实是患了大病,病名厚颜无耻! 他要是算不贪财、不贪图享受的,那这世上真没几个人是贪的了! “这么说,陈大人想要否认?”于都早就预料到他的否认,“皇上,臣奏请调阅刑部审讯的录册,或者直接将相关僧人直接调来当众问讯也无不可。” “不必了。”唐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淡淡地道。 “啊?”于都一愣,有点拿不稳她的意思,到底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说不必调证据,相信他所言是真。 “这件事,朕早已知悉,没有再议论的必要。”唐韵原本是想让陈言开口作引,但看他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的模样,只好自己亲自来了。 “这是为何!”于都惊道,“官员侵吞讹诈可是重罪啊,岂能不议?!” 众臣也无不错愕,难道皇上竟对陈言宠信到这种程度,连如此重罪都想给他掩下去? “于卿说得没错,官员凡是犯此罪责者,无论立过什么大功,朕皆绝不会姑息!”唐韵冷然道,“但是,如果于卿去户部向何卿询问过,便知陈言这件事,确实没有追究的必要。” 于都愕然看向斜对面的何进尧。 何进尧轻咳一声,道:“于大人可能还不知道,陈大人在收到通元寺给付的赔银后,便全数呈交。老夫亲自核认确认过,也已录记在册,于大人若是不信,我可调册来给大人参阅。” 几句话一出,众人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都吃惊地道:“何大人,你可明白,我所说的不只是那三十万两罚银啊。” 何进尧点点头:“罚银三十万两,此外还有赔银二十三万四千六百两,一文不少,全部都已经纳入国库之内。” 于都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队尾的陈言。 后者正在打另一个长长的呵欠,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 打完之后,他才懒懒地道:“所以下官才说,于大人真的无聊,银子都不在我这,谈什么讹诈侵吞?” 于都方寸大乱,转头看向唐韵:“这……臣……我……” 唐韵摆摆手:“于卿也不必介怀,你身为春官尚书,掌管天下吏治,奏表此事乃是职责所在,无过有功。只是下次奏表之时,须得先行多方确认。” 于都汗透衣衫,连忙道:“是,是臣疏忽了!”退回了队列之内,脸色难看之极。 万万想不到,陈言竟然有此一着! 难道这家伙真不贪财? 周围众人也无不生出同样的念头,暗感惊异。 唯有王知余神情古怪。 不贪才怪! 刚刚才收了他十几万两银子啊! 队尾的陈言看看众人,目光最后落到于都处,露齿一笑。 当初唐韵要他将银子交出来时,他还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 她防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结果一切正如她预料,果然有人以此事参奏,却不料一切早在她预计中。 于都寒着脸转开了脸,恨得牙痒痒。 唐韵适时道:“此事既已说清,那便回归正事吧。诸卿以为,该当如何赏赐啊?” 众臣默然片刻,谢乾忽然出了班列,恭敬地道:“禀皇上,陈大人年轻有为,屡立大功,这次更是以文弱之身,不畏万军,亲手将益王擒捉回来,实在是亘古未见之奇才!如今京兆府衙正好缺一官员,依臣之见,不如便让陈大人赴任。” 唐韵错愕道:“谢卿的意思是……” 谢乾朗声道:“京兆尹历来由益王为主,王大人为辅。如今益王谋逆,京兆府衙内的官员也难脱干系,正需要一位可信任之人主持大局。臣,奏请擢升陈大人为京兆尹!” 第689章 最佳人选 一时之间,满朝愕然。 京兆尹这职务,还从未有三品以下的官员担任过。 因此谢乾的荐引隐含一层意思,就是要升陈言至正三品。 陡然自从四品跳跃至正三品,在素来讲究资历的大周朝廷还是从未有过之事! 尤其是陈言入京也不过一两个月,从七品升到从四品已是匪夷所思,现在升到正三品,岂非太过? 黄良阁等人也无不皱眉。 朝中重臣内,谢乾大概是和陈言关系最不糟糕的一个,但仍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帮陈言! 而且京兆尹之职极为重要,即使是同为三品的其他官员,在他面前也要低一头。 唐韵不由看了陈言一眼,惊愕之外有点想笑。 要是按她和益王之前的想法,那陈言就是幕之主使之人或者其同党了! 陈言也没想到谢乾居然会举荐自己做京兆尹,困意减了不少。 什么个情况? 谢乾跟他也没多少交情啊,这么大方? 要硬算的话,对方还算被他高价坑了翻腾誊的印刷银,难道被坑之后谢乾居然还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他感恩戴德?不是这么离谱吧? “谢大人,你这提议,未免有些离谱了吧?”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看去时,却是冬官尚书方应台。 “敢问方大人,何来离谱一说?”谢乾反问道。 “陈言资历浅,且是文官,又从无相应官职的经验,将如此重任予他,将皇上的安危置于何地?”方应台直接道。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无不暗暗点头。 更何况,朝中重臣几乎都跟陈言有过节,怎也不愿意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这家伙要是上任,绝对是最难拉拢之人! “方大人此言差矣!” “资历浅,代表他与朝中各方均无结交;虽是文官,但王知余王大人难道不是文官出身?这并非问题。” “至于经验,据我所知,陈大人在入京之前,乃是县令,掌管一县之地。” “其治下百姓安乐,夜不闭户,可见治理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谢乾摇着脑袋,有条不紊地说道。 “这未免有些牵强了吧,一县之地能和我偌大京师相提并论?”方应台皱眉道。 “那敢问方大人,依你之见,如今何人任此职不离谱牵强?”谢乾反问道。 “依我之见,首先此人必无牵连谋反之事,其次德望能压得住人,再次绝不会偏颇各方,如此方为上选。”方应台正色说道。 众人无不点头,确实在理! “那方兄举荐哪一位呢?”谢乾追着问道。 “宁王殿下,为不二之选!”方应台朗声道。 众臣一呆,面露古怪之色。 唐韵也是一愕。 这是个她从未想过的人选,能力不能力的倒还其次,关键是,宁王一向有名的不掺杂政事官务,只喜欢享乐,朝野上下无不知道这一点。 谢乾也露出意外之色,道:“方大人没开玩笑吧?” 方应台摇头道:“绝无玩笑之意!坦白说,大周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譬如襄王爷和宣王爷,但这二位身有要职不在京城,难以兼任此职。除这二位外,便再无比宁王爷更合适之人了!” 谢乾双眉深锁,道:“但宁王爷从不掺杂政事,只怕……” 方应台肃容道:“莫要被宁王爷的表象所蔽,其实他乃是心怀天下之人,值此大周动荡之秋,只要皇上下令,想来宁王爷也不会推拒。” 下面站着的众臣无不低声议论起来。 相比陈言,宁王显然要合理得多。 别的不说,光是身份这一项,就足以镇慑所有官员。有他坐镇,即使不及益王在时,也不会差太多。 而且方应台提了宁王,别人就算再有人选,也不敢擅提。 否则便是在说自己所提的人选强过宁王,岂不得罪于他? 只是如谢乾所言,宁王那性子,岂愿意做这种辛苦之事? 别的王爷是因为不在京城,所以不上朝。 唯有他,是因为不想太劳累,哪怕是今儿这么重要的朝会,他居然也早就回了家,没来! 只怕就算是有皇命,他也未必肯答应。 唐韵更是秀眉直蹙。 她算是明白陈言为什么说不能靠这个来推测幕后主使者,要是这世上有一个人绝不可能谋反,大概就是宁王。 他这辈子除了吃喝玩乐,根本不喜好其他,要他干那搏命的勾当,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此外,宁王跟别的臣子也没什么交集,只怕没几个人会支持他。 她一边思索,一边看了一眼队尾的陈言,却见后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动。 这家伙方才还一脸倦困欲死的模样,为何现在是这般神情? 这时,却听于都忽然上前,道:“方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臣也认为,宁王最合适不过。” 继他出列,韩兆坤也出了列:“不错,皇上,宁王确实是最佳人选!” 随着他们表态,其余重臣也纷纷跟着站了出来,表示赞同。 唐韵愕然扫视众人。 宁王竟有这么多人赞同,着实超出她的预料。 从她的角度来说,宁王仅有的问题是在于他肯不肯接受。若他能接受,倒也不失为合适人选,从威望到能力不算优秀,但也不至于担不起这职责。 眼见群臣尽皆表态,唐韵沉吟片刻,已有决断。 也罢! 群臣均支持宁王,试试也无妨,若他拒绝,再换其他人也无妨。 她开口道:“如此,便照方卿所言……” 蓦地一声惨叫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哎哟喂!” 众人声音一下静了下来,愕然转头看去,只见站在队尾的陈言捂着肚子萎倒在地,痛呼不已。 站在他旁边的官员脸色大变,慌忙举起手表示无辜:“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没干啊!陈大人他突然就倒了地,我也不知为何!” 唐韵霍然起身,叫道:“快唤御医!” 不多时,大殿后的一间屋子里。 凤翎卫七手八脚将陈言连扶带搀到了这,刚把他放下,陈言就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皇上,臣好了!” 唐韵白他一眼,吩咐道:“你们出去罢!御医若是来了,便叫他在外面等着。” 第690章 掀屋顶还是开窗 众凤翎卫连忙领命而出,关上了屋门。 只剩唐、陈二人时,前者哼道:“哼,朕岂能看不出来你是装的?说吧!你又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她对陈言也算是了解了,方才后者那番做作,她虽然没看出破绽,但猜也猜得到他必是有问题。 陈言陪着笑脸道:“皇上真是英明!不过若您宣布让宁王接任,那就被耍了!” 唐韵蹙眉道:“耍?此话何意?” 陈言从容道:“京兆尹这职务,可说是人人眼红的重要差事。臣敢说从于大人到韩大人再到程大人等,心里均有一个自己的人选,希望将这职务拿到手中。” 唐韵莫名其妙地道:“这不废话么?” 当初益王亲自做了京兆尹,就是因为当时朝中结党营私的情况严重,甚至在京城内也屡出问题,当时的京兆尹徇私执律,偏袒严重,引来朝中纷争大盛。 直到益王担任之后,凭他绝不偏袒任何一方的立场与超凡身份,方稳住京城的局面。 如今益王出事,自然各方均想将这要职拿到手中。 这也是为何她肯让宁王一试,皆因后者和任何一方的臣子均没有什么交情,是最有可能像益王一样不偏袒营私之人。 陈言再道:“所以问题就来了,何以谢大人会举荐臣?要知道,臣是皇上的死忠,绝不可能帮他营私。” 唐韵露出思索之色:“你这话除了拍马屁表忠心的部分外,确实令人深思。” 陈言挺胸道:“臣绝无拍马屁之意,句句皆是真心!原本臣也不明白他举荐我是何用意,直到方大人建议请宁王殿下任职,臣才终于明白过来。” 唐韵疑惑地道:“这中间有何关系?” 陈言想了想,开口道: “臣老家有个小故事,可以给皇上参考一下。” “就是说,在一间无门无窗的屋子里,十分气闷,于是有人提出在墙上开个窗户,通一通气。” “可是他一提出来,立刻招来众人反对,找各种理由,什么开了窗户就会有蚊虫进来啊,什么太阳会晒进来啊,诸如此类。” “这个时候,又有人说,开窗户确实不是很好,不如这样,咱们把屋顶给掀了,这样就透气了。” “然后,所有人都不反对开窗了。” 唐韵凝神听他说完,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开窗户就是提议宁王接任,而提议你就是掀屋顶?” 想了想,忍不住有些想笑。 陈言那行事风格,确实有点掀屋顶的意思,自然是黄良阁、于都等人所不能忍。 但这却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陈言赞道:“皇上真是悟性过人!不错,您想,满朝文武,多少人不喜欢臣?所以当有人将臣举荐出来,必然招来大量的反对之声。方大人在这时候举荐宁王,众人自然就会转而支持他。倒不是真想支持他,而是跟臣相比,宁王至少不那么惹人讨厌。” 唐韵沉吟片刻,动容道:“想不到你竟能说出这般发人深省的话,确有几分道理!朕原本就奇怪,何以宁王竟会有这么人支持,原来如此!” 陈言接着道:“众人支持宁王,另一个原因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这官位。到时候他一拒绝,众人便可再举荐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而方大人,正是利用了这心理。” 唐韵思索道:“如何利用的呢?”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倘若这时候皇上下旨,让宁王接任,请问宁王会否接任?” 唐韵摇头道:“他不会。”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吃喝玩乐可以,辛苦做事那绝对不行! 陈言笑了起来:“所有人都认为是这结果,但臣敢说,只要皇上敢下旨,他就一定会答应!” 唐韵哂道:“你才入京几日?难不成比朕还了解他?” 陈言反问道:“皇上对宁王爷的了解,包括他绝不会让臣做京兆尹这一条吗?” 唐韵一呆:“他为何……噢,你是指,他和你的过节?” 宁王和陈言之间的过节,她早就知道。 陈言叹了口气:“臣原本不该背后议论宁王爷,但是,恕臣直言,若是有人告诉他,他要是拒绝,臣便会坐上京兆尹的位子,那臣敢肯定,他绝对会答应!” 唐韵也不得不承认陈言的话说得对。 宁王绝非心胸宽广之人,屡次在陈言这受挫,必然恨不得坏后者的好事,确实极大可能会因此答应。 陈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话锋一转:“但问题是,方大人为何会举荐宁王呢?” 唐韵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叹道:“唯一解释,是方应台和宁王之间有某种关系,但这可能性极低。” 设若真有特别关系,譬如方应台找了宁王做靠山,那更不该举荐喜好吃喝玩乐的宁王了。 陈言淡淡地道:“依臣之见,他的用意昭然若揭,便是他不想让其他人手下之人坐上这位子。” 方应台十之八九,是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合适的人选都在其他人的派系。 所以索性将这水搅浑,让任何人都没法安插自己的人到这要职上。 唐韵听完他的分析,大致明白过来,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哼!这么说,满朝文武和朕都被方应台牵着鼻子走了?” 陈言轻咳一声:“咳,皇上似乎忘了除了某一个人,臣可没有。” 唐韵瞪他一眼:“行了!这个时候你就少给朕扯这个了!照你这么说,谢乾和方应台乃是串通一气了?” 唯有这样方能解释得通,一个举荐陈言,另一个再反驳之,推荐了宁王,二人联手唱了一出双簧。 陈言忙道:“这个臣没有实证,顶多算是推测,只能皇上自行判断了。” 唐韵没理睬他,喃喃道:“那看来朕得另外选一人才行了。” 陈言要的就是这个,猛力点头:“不错!谁都可以,但绝不可以让宁王做!” 唐韵忽然心中生疑,上下打量着他:“朕怎么觉着,你说这么多,为的不是朕,而是你呢?难不成,你也记挂着和宁王的过节,所以不想让他坐京兆尹的位子?” 第691章 新任京兆尹出炉 陈言尴尬道:“皇上,反了吧!宁王这么喜欢享受,臣要是想害他,不是该力挺他做京兆尹吗?那可是个苦差事,天天巡街,还容易得罪人。” 唐韵一想也对,问道:“那依你之见,何人最合适?” 陈言两手一摊:“臣才入京几日,对朝中诸位大人了解不多,贸然举荐怕是不太妥当,皇上该自有定夺。” 唐韵想了想,这厮确实说得有些道理。她不由感叹道:“你这家伙,为何像是永远都能说出最正确的话一般呢?” 陈言想开口。 唐韵白了他一眼:“拍马屁和自吹自擂的话就别说了,朕已听得太多。” 陈言一滞,讪讪地道:“那臣就没啥好说的了。” 唐韵看着他神情,不禁莞尔,感觉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跟这家伙在一起,似乎永远都不担心被人蒙骗,而且总觉得轻松很多。 旋即心中微微一颤,她赶紧抛开这念头,道:“你且出去吧,朕还要稍稍想一想。” 不片刻,陈言回到外面大殿内。 不少人立刻围了过来,关心他身体的情况,却见他精神十足,半点不像生病的样子,无不纳闷。 陈言哈哈一笑,随便找了个家族遗传病的借口给搪塞过去,众人就算不信也没辙,这事又没办法确认。 等到众人渐渐散去后,王知余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陈大人,不知皇上那边是否有什么,嘿,您懂得我的意思吧?” 他自知这趟能保身家性命就不错了,贬官什么的事已是定局,所以跟陈言说话时也恭敬起来。 陈言看看左右,拉着王知余到一旁,低声道:“王大人,你我交情不一般,我才跟你交底。方才下官其实是装病,故意打断朝会,就是怕皇上龙口一开,给大人下个什么死罪之类的圣谕!” 王知余剧震道:“陈大人,您竟为王某做到这一步?!” 陈言愁眉苦脸地道:“王大人先别急着感动,到后面后,我向皇上一问,果然如我所料,皇上为益王的事大为震怒,决心重重惩治京兆府衙!” 王知余惊道:“莫不是要砍头?!” 陈言摇了摇头:“倒不至于。” 王知余松了口气。 却听陈言接了一句:“只是严查而已。若是查出问题,便从重处理,流放边境,永不许复返。至于家业妻女,自然是照例来了。” 王知余汗流浃背,双腿都抖了起来,不停抬手擦汗。 他为官这么多年,想查出他问题太简单了! 难道真要落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当然,下官是相信王大人绝无问题的,所以据理力争,力陈大人忠君爱国之心,总算为大人争取到从轻处置的机会。别的不说,至少绝不会抄家杀头,妻女也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会被送入官婢所。” 王知余感动之极,一把握住陈言双手:“陈大人真是王某再生父母!” 陈言叹道:“为了尊夫人今晚那顿佳肴,下官就算豁出性命,也绝不容许大人出事!” 事实上他对唐韵太清楚,绝不会搞牵连之事。 毕竟唐韵清楚,益王根本没有谋反,还查什么同党? 但王知余不知道此事,这就叫信息差。 王知余听得他的话,再次剧震,脸色数变,终于一咬牙,决然道:“今晚必不让大人失望!”深深一揖,这才去了。 陈言看着他背影,有点感慨。 这些贪官,自己赚他们点银子容易吗?天天连唬带吓,消耗自己不少脑细胞,头发都得多白两根! 不过想想晚上那一顿,王知余必然又会准备一大笔银子,陈言转霁为笑,美滋滋地走向队列尾巴,回到了自己所站的位置。 上次是十二万两,这回怎也不能低于这个数。 所以说,赚钱就得赚贪官的,那些两袖清风的官儿哪拿得出这么多?而且四舍五入,自己这干法也基本等于行侠仗义了,积德之举,何乐而不为? 等了一刻钟,唐韵才回到大殿内。 “京兆尹之位,朕已有了决定。”她缓缓道,“宁王乃是合适之选,方爱卿所举甚合朕意。” 下面众臣无不精神一振。 却听唐韵接着道:“所以朕决定,京兆府衙所有官员一律官隆一品,职务下撤一级,然后擢升粮事郎中陈言为京兆尹,官升正三品!” 下面众臣一愣,随即无不瞠目。 而其中最为震惊的是陈言,张口结舌地望着唐韵。 这特么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京兆尹这个缺,乃是个苦差事,这跟他的人生理念完全相悖的好吗! 到处得罪人什么的也就算了,关键是每天得定时上下班,不定时加班,活得跟个驴马似的,那有啥意思? 方应台色变道:“皇上,您不是说宁王殿下是合适之选吗?为何……” 唐韵淡淡地道:“京兆尹之位是个苦差事,宁王虽然合适,但他的性子众人皆是清楚,他不会答应的,不必多此一举。” 方应台惶急道:“可臣有办法让殿下答应啊!” 唐韵早有准备,道:“纵然他答应了,也必是一时之兴,难以长久。京兆尹乃是要职,岂容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事?还是说,方爱卿有法子保证他不会这么做,还敢以官位性命担保?” 方应台一时语塞。 这特么谁敢担保啊! 宁王确实跟唐韵说的一毛一样,要他天天按时上下班,认真辛苦地工作,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周围众人眼见情况不对,也顾不得了,于都当即上前道:“皇上,可据臣所知,陈言也是时常不按时到户部衙门点卯,更是日日东游西玩,不在衙门内履职!” 队尾的陈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也上前道:“对对对!于大人所说无误,臣在这方面比宁王殿下还要糟糕,实在是难担此任!” 唐韵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唇角浮起一抹笑容,道:“这岂能怪你?毕竟陈卿你身负赈济粮灾之责,若是日日窝在户部衙门,又岂能办得好粮灾之事?” 陈言绝望地道:“可臣资历浅威望低,能力又弱,只怕……” 他这一番话,反而把于都等人都整懵逼了。 这都什么情况?明明升官,陈言居然还百般推辞? 第692章 终于暴露! 唐韵失笑道:“陈卿你莫要说笑了,资历威望什么的,之前谢卿已经说得清楚,不是问题。至于能力,朕好像还记得,谁在联面前说什么破了通元寺、救了谁谁谁和谁谁谁云云?好像就是陈卿你吧?这般能力若是算弱,那还有何人能力更强?” 陈言一时哑口,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唐韵会把这话搬出来,当时他就不说那话了! 唐韵笑容敛去,道:“朕相信上任之后,陈卿必会依足了规矩,履好京兆尹之责。毕竟陈卿明白,渎职会有什么后果。” 陈言颓然道:“臣,遵旨……” 众人看着他如丧考妣的神情,不由面面相觑。 本来这要职居然真让陈言拿了,他们应该挺难受的,可不知道为何,看着他这模样,怎么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散朝之后,唐韵留下陈言,将他带到了御书房。 “皇上,您这是把臣往死里整啊!京兆尹这官儿,干的是得罪人的买卖,您不是把臣往火坑里推么?”陈言忍不住大倒苦水。 “你在胡说什么?”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自你入京,得罪人的事还干得少吗?我这满朝文武,没第二个比你更喜欢得罪人的了吗?” 其实这也正是唐韵选的他的原因之一,只有陈言敢像益王一样不惧得罪他人。 而另一个原则,则是陈言算得上她的心腹,有他做京兆尹,才能将这要职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横竖他屡立大功,最近便要给他升官,就当提前升了! 陈言还想说话。 唐韵俏脸一沉:“你是想让朕追究你擅动英武伯之事吗!” 陈言一愣,旋即色变道:“皇上怎么知道的?!” 唐韵寒着脸道:“怎么,觉得朕是个蠢人,会永远被你蒙在鼓里?” 陈言吓一跳,慌忙道:“臣不敢!” 唐韵眼神中透出怒意:“好你个陈言!朕再三禁止你对卫菡下手,你竟色胆包天,窃她清白之身,毁她清誉!” 陈言讪讪地道:“这个,其实英武伯自己也挺主动的,臣只是顺势而为……而且不得不说,夷族女子是真的主动!皇上您不知道,郡主他这些天差点没把臣给榨成人干,那叫一个辛苦呐!” 唐韵顿时破防,脸上大红,娇嗔道:“还敢胡说八道!” 陈言委屈地闭上了嘴。 他哪有?全是大实话啊! 唐韵越想越气,道:“要不是看你立了不少功劳,朕现在就想把你送到敬事房!” 陈言愣了一下:“敬事房是何地?” 唐韵气鼓鼓地道:“凡是宫监,均要先去那里挨一刀,懂了吗?” 陈言一个激灵,这可太懂了!那不是阉割之地吗! “皇上!您可答应过臣,绝不追究这事的!”他慌忙道。 “胡说八道,朕何时说过?”唐韵怒道。 “您还欠着臣一块免责金牌,这您不能抵赖吧?”陈言脱口而出。 “好你个陈言,原来当初索要第二块免责金牌,是为了此事!看来,是早有预谋了!”唐韵这才明白,更是气得够呛。 “咳,总之君无戏言,皇上是明君,自然……”陈言赶紧道。 “行,算你厉害,朕可以免你之罪。”唐韵眸子一转,“但卫菡私通于你,不能免罪。哼,处置不了你,朕还不能处置她么?连你之罪,一并重罚!” “卧槽!”陈言惊得粗口都出来了,“皇上那可是您闺蜜啊!” “什么?闺蜜?这是何意?莫非你在辱骂于朕?”唐韵蹙眉道。 “呃,这是臣家乡话,就是指关系特别好、连私密话也能说的好姐妹。”陈言急忙解释,“总之您不能处置她!” “这岂是你管得着?”唐韵让他如此着急,本来该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何,反而更是不舒服。 陈言一咬牙。 “那臣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皇上,您赐臣的另一块免责金牌,臣要给郡主!”他断然道。 “什么!那可是用来抵你青山县瞒报之罪的,你可要想清楚,若是用了,朕就要把你青山县给没收了!”唐韵没想到他竟肯做到这一步,容色难看起来。 陈言脸都绿了,看来当初免责金牌还是要得不够!要是有三块,哪有今天这事? 他猛地再一咬牙,便要说话。 “皇上!此事怪不得陈大人,乃是卫菡情不能自拔,若要责罚,便请责罚卫菡!” 御书房门口,一个凄然女声陡然传来。 随即一道倩影冲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赫然正是卫菡。 唐韵之前将她软禁了起来,方才欲要解决陈言和她之事,才让人将她带过来。卫菡正好在门口听到两人的话,见陈言为她不惜一切,心中感动之极,忍不住不宣而入。 唐韵见她也进来掺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好!朕便将你二人一并赐死,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陈言魂飞魄散,卫菡这还不如不进来呢!进来前好歹性命无忧,她这贸然进来一刺激,直接变同命鸳鸯了! 卫菡抬头无畏地望着唐韵,突然芳心一震。 按说不至于,她太了解这位情同姐妹的皇上,不是那种为一点私事,就会斩杀功臣之人。 难道…… “皇上!”她大着胆子道,“您要杀臣,臣自然不会抗拒。但是,您杀臣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气不过臣瞒着您么?还是另有原因?” “怎么,欺君之罪在你看来只是件小事么?”唐韵寒着脸道。 “皇上,莫非您是因为臣与陈大人在一起……”卫菡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吃醋了?” 吃醋了? 三个字有若惊雷,在唐韵心中猛然震开! 陈言也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唐韵。 她这个僵住的反应,感觉卫菡怎么像是猜对了的样子…… 卫菡话已出口,索性豁出去了:“若真是为此,皇上又何必生气?这件事大有可商榷的余地。纵然皇上真的气不过,要杀臣可以,千万莫要牵累了陈大人。他有经世纬邦之才,若是杀了,将是这天下的损失!” 第693章 皇上竟然喜欢我? 唐韵根本没听她后面的话,脸上血色尽失,心中尽是那三个字。 吃醋了…… 怎么可能! 陈言虽有才干,但终究只是个贪财好色的庸人,是那种路上遇到她都得转开脸的货色,她怎么可能为他吃醋! 可是……若不是吃醋,自己为何又如此失态? “皇上!”卫菡见她没反应,忍不住叫了一声。 唐韵一颤,回过神来,看看两人,猛地一跺脚,背转身去。 “滚!都给朕滚!” 陈言喜出望外,想不到绝处逢生,她个情绪化的表现,说明她没想再处置他们! 他连忙拉了卫菡一把,示意赶紧离开。 卫菡却低声道:“您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和皇上说。” 说着,向他投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眼神。 陈言愣了一下,回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眼神。 卫菡心中一动。 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皇上对他有不同的感觉? 不过现在也不是细说的时候,她指了指外面,陈言这才起身去了。 卫菡待他离开,才起身走到唐韵身后,柔声道:“皇上,臣真的没想到,您竟然对陈大人也……不过也难怪,他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他呢?” 唐韵迅速冷静下来,转过身,冷冷道:“方才你胡言乱语,朕没有追究,莫不是真以为朕这么心软?” 卫菡大着胆子道:“那皇上为何为这点事,就大发雷霆?卫菡未嫁之身,便从了陈大人,也是天经地义,至于如此震怒?” 唐韵绷着脸道:“朕是可惜你竟明珠暗投,从了这般无耻之徒!你和朕情胜姐妹,朕为你生气有何不对?至于处置你,也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现在既然木已成舟,那就随你们吧,朕也懒得再管。” 卫菡错愕道:“这么说,就算臣正大光明和陈大人出双入对,皇上也绝不会在意?” 唐韵断然道:“那不行!” 说完自己也觉得反应有点大,忙道:“你二人仍未正式成婚,出双入对于礼不合,至少表面上,仍要给朕依足了礼数。” 卫菡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半晌始道:“臣遵旨,告退。” 退出御书房后,卫菡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方才的借口太烂了,烂到她都不知道从何驳起。 外面院子里,陈言正等得郁闷。 方才本来他想跟唐韵抱怨被强行任命的事,结果因为和卫菡的事,他根本没机会把这事说出来。 现在可好,平空多了一份差事,俸银没多多少,辛苦程度倒是成倍增加! 见卫菡出来,他连忙把这事抛到脑后,上前道:“皇上没为难你吧?唉,想不到竟会是这样。” 卫菡看着他,神情越发古怪,轻轻地道:“陈大人,你该知道皇上有多好面子,而且此事于礼不合,绝不能说出去。” 陈言猛点头:“这是自然,本官岂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只是辛苦你了,这种事外人很难插手,只能自己解决。” 卫菡叹道:“大人知道就再好不过。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竟会动心……” 陈言压低声音道:“这我倒是早有预感。” 卫菡一懵:“啊?你早就知道了?”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还记得那次你跟我说的吧?她竟为你亲口吮隐私之地的毒素,还和你共被同寝,已说明她心中的想法了!” 卫菡越听越懵:“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言同情地看着她:“我知道这个事对你打击很大。也对,毕竟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占了便宜,虽然对方是个女的,可心里还是膈应。但是没办法,谁叫她是皇上呢?” 卫菡睁大了眼睛:“等等,你的意思是,皇上她动心的是……是……” 陈言长叹一声,将她轻轻搂住:“傻丫头,看来你仍没法接受这事实。不过不要怕,有我陪着你,而且我个人对于女女这种事也不是很排斥,不会因此觉得你不干净的……” 卫菡一脸懵逼地靠在他怀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女人喜欢女人?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想得到! 从小到大,她就只知道男子和女子之爱,完全没想到女子也会对女子有感觉! 天啊! 怎么可能! 可是回心一想,皇上对她确实好像好得有些出奇。 过去觉得挺自然的事,现在想想若是解释成对她动心,似乎也并不违和。 难怪皇上会如此保护她,难怪皇上会动怒,难怪皇上从不对任何男子假以颜色,难怪自己要出城救陈言时,皇上强行将自己拦下,甚至不惜动武! 若是皇上喜欢她,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若皇上喜欢的是陈言,那她昨晚想出去救人时,皇上不可能拦阻,而该是和她一起去益王军中救人才对! “天啊……我的天……这……皇上竟然喜欢我?!”卫菡喃喃地道,兀自有些无法接受。 难怪她以为皇上是对陈言动心时,皇上说她胡说八道,原来她真猜错了! 没错,肯定没错! 陈言多么厉害的人,既然他是这么说的,那事实就肯定是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卫菡不由道。 “当然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陈言轻轻将她推开少许,严肃地道,“这事要被人知道,她这个皇帝就完了!” 卫菡拼命点头。 陈言还想再说话,院外传来怜珠的声音:“陈大人,太后有请!” 卫菡连忙推开陈言,毕竟答应了唐韵,在人前至少要保持礼数。 陈言心知肚明太后找他干嘛,悄声道:“回去好好养伤,回头我完事再去看你。”这才去了。 看着他离开,卫菡愁眉微锁。 这个事太麻烦了! 对她有心思的男人很多,她一向拒绝得无比干脆,对方若是死缠烂打她就直接动手。 可如何拒绝对她有意思的女人,而且这人还是皇上? 到了慈安宫,陈言一见到太后,立刻高呼道:“臣幸不辱命!” 太后喜道:“益王死了?” 陈言含笑道:“启禀太后,离死不远矣!而且御医说了,纵然万幸中的万幸,益王没死,也必然会变成植物人!” 太后一呆:“何为植物人?” 第694章 与太后共寝 陈言忙道:“就是像植物一样,动不得也说不出话,一辈子只能靠别人侍候。” 太后奇道:“何为植物?” 陈言一拍脑门:“是臣疏忽了,就是指花草树木之类。” 太后这才明白过来,长舒一口气:“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但哀家怎么听说是皇上亲自动手的?” 陈言轻轻咳了一声,道:“臣胆子小,哪敢对益王殿下动手?皇上嘛,动起手来合适一点。只要说几句话,惹怒了皇上,皇上自然就会忍不住,嘿,太后懂臣的意思。” 太后白他一眼:“你胆子要是小,就没胆大的了!” 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怕担责任,所以才怂恿皇上动的手。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成事就好! 陈言陪着笑脸道:“如果太后没其它的事,臣就先先退了。” 太后忽地一抬手,轻轻揉了揉右肩,有意无意地道:“哎,这几日不知道为何总有些肩头酸痛。” 陈言会意,道:“臣叫怜珠姐姐来给您按摩。” 太后哼了一声:“哼,算了,没用的东西!跟你学了这么久,没半点长进。” 当初怜珠跟陈言学了之后,试着给太后按摩了几回。 可一来怜珠对穴位了解仍浅,二来她是女子,力量上有所欠缺,三来她哪敢对太后真用力?结果没一回让后者满意的。 陈言闻弦歌而知雅意,太后这话外有话,显然是想让他给她按摩啊! 可他现在困得要死,恨不得回去倒头就睡,哪有闲功夫跟她这耗? 唯有假装没听懂,道:“可能是手法还不熟练,怜珠姐姐再练练该就行了,臣先先退了。” 太后嗔道:“谁准你走了!” 陈言苦着脸道:“可臣还要回去确认益王殿下的情况,而且还得准备上任京兆尹的事啊!” 太后错愕道:“你做京兆尹了?这官儿倒是升得挺快,可惜官儿是升了,人却变了,哀家想要让你帮些忙,你开始拿事搪塞了。行啊,陈大人,官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陈言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那,臣给太后做个肩膀按摩?” 太后瞬间容光焕发,道:“看来你还算有心,来人,备榻!”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强笑道:“按摩肩膀用不着榻吧?您坐那就行。” 太后嫣然一笑:“横竖都要按摩,不如顺便做一个全身的。上次你不是说过吗?女人要青春长驻,那个什么斯巴得勤做。” 陈言呆了一呆:“斯巴?噢,太后是说spa!” 当初他为了巴结太后,顺口一说,没想到她居然还记下来了。 不过……“顺便”? 本来按摩个肩头就是一刻钟的事,这特么生生给搞成了一个时辰的事,真当他是牛马,好用就往死里用? 两个时辰后。 慈安宫一间侧室内,安静得飞只蚊子都听得到。 陈言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来,脑子里浑浑沉沉。 啥时候睡着了? 这床虽然垫絮挺厚,但还是有点硬,不如家里的床舒服。 他打了个呵欠,想要伸个懒腰,突然一愣,定住了。 右臂被什么绵软温热的东西压着。 他本来是仰躺着,此时转头一看,差点没直接疯掉! 此刻,他竟是躺在太后的那张小榻上! 而太后则压在他臂弯上,睡得正酣! 陈言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半晌才终于记起事来。 他原本正给太后做按摩,大概是太舒服了,太后不知道啥时候沉沉睡着。 他自己则因为熬夜的缘故,原本就困得要死,估计是一个没撑住,直接睡倒在了这榻上。 好在周围宫女都不知道去了哪,一个都没有,屋内只剩他们俩,没人看到这幕,不然他这抄家灭族的大罪是稳了! 冷静!镇定! 陈言竭尽全力压下震荡的情绪,试了试,想把胳膊从太后身下抽出来。 但只抽了一下,太后就嘤唔一声,身子动了动。 陈言慌忙停下,哪还敢动作? 万一把太后弄醒了,就完蛋了! 鼻端香味萦绕,他脑子飞快转动,一边思考着办法,一边观察情况,想找个妥当的办法。 目光落下第一个地方,就是太后那张仍未被岁月夺去美丽的俏脸,双眸轻阖,呼吸习习,在不到半尺的距离下,看得格外清晰。 现在还能美成这样,估计年轻的时候必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妖孽。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就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滑,落在太后那饱胀得惊人的所在。 这榻虽然不窄,但也就五尺左右的宽度,两人侧身躺在上面,几乎是直接贴着,太后那里此时便抵在他胸膛处,令他清楚感觉到阵阵刺激。 先帝过世五年,但他年龄大了太后不少,精力有限,估计在过世之前很有可能都没怎么碰过她。 这样一算,她这身子也旷了有段日子了,也不知道寒夜孤冷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陈言想到深处,不禁吞了口口水,赶紧压下心里的小火苗,仅有能动的左手抓起太后一缕头发,去挠她后颈窝。 听说这招能让人转过身去,要是真的,就能让太后从他右臂上翻滚开! “唔……皇上……痒……” 睡梦中的太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低唔一声,身子扭了扭,但却没有离开他胳膊,反而朝他挤了挤。 同时抬手一抄,把他左手抓住。 陈言一僵! 幸好太后只是把他手拿离自己脖子,往下一放,直接放到了她腰上。 陈言满头大汗,见她没再动作,这才暗松口气。 然后才突然发觉不对劲! 她方才向他挤了一点过来,现在几乎是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让他更是没办法从榻上下来。 而且,那高挺得过分的所在,更是完全压住了他右臂,软腻的触感涌来,让他不由脑子里一晕,胳膊下意识动了动。 “皇上……”太后梦呓着不但没有避开,反而娇柔无限的低吟一声,身子一翻,整个人竟完全翻到了他身上! 陈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瞪圆了双眼。 卧槽! 小陈言被她大腿压住了! 第695章 行,你去叫人吧 陈言苦不堪言,好在这时她身子到了他身上,右臂也能弯曲使用了,双手一起抓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身子往上抬起少许,才把小陈言给解放出来。 麻痹的! 差点被她废了! 陈言苦着脸,正在心里嘟囔时,太后右手忽然往下一搭。 陈言两只眼睛瞬间二次瞪圆! 卧槽卧槽卧槽! 她居然!抓住了! “皇上……臣妾……服侍您……”太后双眸仍闭着,喃喃地说道,小手灵活而动。 陈言浑身一紧,不由握紧了她纤腰,张口大口呼吸。 我勒个去! 这不要他老命吗! 而且太后居然如此娴熟,比之他所知的一般大周女子大不相同。 这一手绝技绝非首次,必是多年勤学苦练练出来的。 可陈言却是苦不堪言。 他怕弄醒她,不敢将她推开,只能苦苦忍着,没忍多会儿,太后整个身子已经蛇一般贴着他身躯扭动起来,俏丽的脸蛋上红晕如潮,不断给他增加刺激。 “皇上……臣妾可还……成么?” 太后的梦呓声将陈言的理智从迷乱中拉回少许,他心知再这么下去必出问题,一咬牙,便要将太后推开。 至于后面怎么解释,只好随机应变了! 哪知道他还没发力,太后突然一探嘴,竟嘟着小嘴嗦到了他嘴上!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言忽然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看清眼下的状况,险些没惊叫出来。 太后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变成了趴在榻上,他却压在了她身后,彼此衣衫凌乱,已是剑拔弩张的局面! 太后始终双眸闭合,仿似以为在做着不愿醒的梦,妖娆的身子犹若待犁的沃田,伴着娇吁轻微,等着他的垦伐。 陈言心中挣扎了一番,这又不是他故意的,是太后主动的,就算真干出什么来,太后也不好砍他的头吧? 等等! 就算太后未必会砍,唐韵知道了,也必砍无疑啊!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 “陈大人还没给太后按摩完毕么?” “没呢。你把东西放这吧,我给太后拿进去。” “嗯,有劳姐姐啦!” 那说话声极为细微,若非周围安静若死,陈言也难以听到。 他吓了一跳,心知要是被宫女看到,那是真完了。 陈言连忙从丈后身上爬起来,粗略地将她衣衫复原了一下,转身往外跑。 事故现场是没法完美复原了,但只要他人不在现场,就算有事故也赖不到他身上! 到了门口,他伸手想拉开门,哪知道连拉了两下,却没有拉动。 陈言心中一悬。 坏了,这门并不能从外面闩,拉不开说明外面有人将门拉着,不让他开启! 换言之,外面那宫女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外面是哪位姐姐?麻烦你开下门。”陈言软语低呼道。 “陈大人,您可真大胆呀。”外面传回来一个低笑的女声。 “咳咳,我不知道姐姐何意。”陈言含糊地应着,想辨出那声音是谁的,但声音过于低微,一时分辨不出。 “是么?那奴婢去叫别的姐妹来看看,或许她们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那女声又道。 陈言听得只有一个女子声音,心念几转,突然反而冷静下来。 这妞显然是早就看到了他和太后的亲密接触,但却一直没进来破坏或者去叫别人,显然并没有打算将此事戳破。 究其原因,不外是想借这事敲诈他。 想到这里,他更是心中大定。 既要敲诈,那肯定不会将这事泄露出去,还怕她个蛋啊! “成,姐姐你尽管去叫,我在这等着。”陈言低声道。 “啊?这……”外面那女子显然没料到他居然不怕,一时反而哑口。 “去吧去吧,我绝不逃跑。”陈言也不拉门了,轻松地道。 “陈大人,难道您不怕杀头大罪?”那女子慌乱地道。 “杀头算什么,碗大个疤,十八年后本官又是一条好汉!”陈言掌握了主动,豪气地道,“姐姐你还去不去叫人啊?不去的话,本官来叫吧,我这嚷一嗓子,估摸着全慈安宫的太监宫女都听得到吧?” “别!”那女子吓坏了,连忙推门。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女慌急地冲了进来,没留神一头撞进陈言怀里。 “噢!”那女子吓一跳,抬起一张俏脸,赫然是怜珠。 “原来是怜珠姐姐,威胁本官好玩吗?”陈言一把将她搂住,迫她没法挣开,心里更是再没半分恐惧。 “陈大人您快放开,吵醒太后就糟啦!”怜珠不敢大力挣扎,央求道。 “正好叫醒太后,问问她,宫女发现太后受辱,却不声张,算不算包庇凶犯?”陈言笑嘻嘻地低声道。 “我……这……”怜珠久居深宫,世事不谙,斗智哪斗得过他,一时语塞,慌乱起来。 换了别的时候,陈言或许还要多逗她会儿,不过在这里太后随时会醒,他收起笑容,将她轻轻推开。 怜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惶恐地看着他:“陈大人,您这是……” 陈言转头看看太后,压着声音道:“不说废话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怜珠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道:“大人,怜珠没有别的意思,方才有宫女要进来,我还替您拦了好几拨,不然传出去,您真的会杀头的。” 陈言其实也已想到这一点,他记得在睡着前,旁边是有怜珠在侍候的,结果睡醒后她却不见了,显然是看到了要命的场面,赶紧出去将门关上,阻住了其他宫女进来。 他低问道:“怜珠姐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怜珠完全落在下风,连忙答道:“陈大人栽倒在太后身上,奴婢推了推您,您没醒,我便……便出去了。” 说着忍不住看了太后那边一眼,顿时暗惊。 衣衫凌乱成这样,到底两人方才进展到了哪一步?总不会已经…… 第696章 这招太大胆了 陈言大致明白过来,眼珠一转,悄问道:“你明明可以叫醒本官,却没有,必有所求。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怜珠一颤,忽然直直跪落,惨然道:“奴婢只求大人能像答应惜影的那样,帮怜珠从这牢狱一般的深宫之中脱身!” 陈言错愕道:“你怎么知道本官答应了惜影?” 怜珠却没说话,愣住了。 原来她跪下之后,脸正好对着陈言身下。 小陈言这会儿还没缓过劲,仍是昂然之态,顿时让她又羞又惊,同时明白过来。 原来陈大人和太后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不然这会儿他不可能是这情状。 陈言察觉她的目光,不禁心中一荡,被太后一番刺激,他此刻正难受,这妞肯定是千肯万肯,不如…… 这时,外面忽地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惊醒,怜珠连忙起身,回身将房门关上。 “咦?门怎么关上啦?” “是怜珠姐姐在里面么?霜夫人叫人给太后送来一点时鲜的蜜果,你开开门呀。” 外面两个女声嚷叫起来。 怜珠慌忙应道:“嘘!莫要大声嚷嚷,太后睡着啦,有什么东西先放外面,一会儿太后醒了我出去拿。” 外面的女声吓一跳,连忙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将果篮放下,转身去了。 怜珠扒着门,从门缝里往外窥看二人走远,这才松口气。 她正要转身,蓦地陈言向前一跨,贴住了她,还一把搂住她腰肢。 怜珠吓一大跳,慌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惊呼出来。 陈言的嘴贴到了她耳后,悄声道:“别弄出动静,把太后吵醒了。” 怜珠一震,感觉到他上下其手,顿时身子一软,意识迷乱起来。 原来方才她扒门缝往外偷看时,陈言从后面见她弓着身子,那有若待人开伐般的姿势让他一时压不住火,凑了过来。 反正今儿这事他也不可能拒绝怜珠的恳求,就当索点回报吧! “别……别在这里……里面还有隔间……”怜珠神昏意乱,尽力以最后一丝理智道。 陈言哪还客气,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去了里间。 两刻钟后,太后伸了个懒腰,醒转过来。 兀自没有睁眼,心中不断闪过方才做的梦。 想来是寡居太久,最近频繁梦到先帝,而且多有绮事。 可惜总是梦到关键时刻,便没了下文,惹得她意犹未尽。 良久,太后突然清醒过来,不对啊,方才明明是让陈言给她按摩来着,怎么自己睡着了?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了身。 胸襟瞬间翻下一大片,露出内里的亵衣! 太后一愣,低头看了看。 这华袍的搭扣十分牢固,怎会自己松了?! 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忍不住下了榻,站直了身子。 立时察觉不只是袍子,连里面的衣物也颇为凌乱! 而且身前还隐隐有些微痛,就像是被人可劲儿捏过一样。 太后这一惊非同小可,勃然大怒! 是谁竟敢对她如此无礼,她可是堂堂太后,岂容被人亵渎! 她不见方才侍候在侧的怜珠的身影,正要喝叫,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这屋是里外两进的格局,里面是她平时小憩之处,外面则是她现在所在之地。此时里进的小门关闭着,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太后疑心大起,忍不住悄悄走了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一听,顿时色变! 里面这动静,绝对是男女行房时的声音! 在这能干这事的女人不少,可男人只有一个,陈言! 她又惊又怒,猛地一把推开门,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随即一愣。 屋内,只有怜珠一个人,但是衣衫凌乱,正缩靠在墙角,自顾自地忙着些不堪入目的事。 但太后进来后,她就吓得停了下来,慌忙翻身跪趴在地上:“太太太后!奴婢知罪,求太后饶命!” 太后错愕道:“只有你一个人?陈言呢?” 怜珠惊恐地道:“陈大人?太后一睡着,他就走了!” 太后更是糊涂起来:“他走了?那哀家身上的衣衫,为何会如此?” 怜珠不敢抬头,惶恐道:“那……那是太后自己……”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太后已经听懂了她什么意思,不禁面红耳赤。 原来误会了,还以为是陈言轻薄于她。 估计,是方才在睡梦中时,梦到了先帝,她情不自禁地弄乱了自己衣衫。 太后有点尴尬,拉不下面子,沉着脸道:“哼,那你又为何在此干这种事?” 怜珠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奴婢该死,看到太后在……在……奴婢没能忍住,也自己那什么起来……奴婢怕弄出太大动静,惊醒太后,便躲到了这里面来。奴婢知罪了,求太后别罚我……”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 想来怜珠是被她自渎的画面给刺激到了,才干出这事。 她也是女子,自然明白这些宫女平时憋得有多苦,否则当初也不会默许她们借陈言胡闹。 她脸色缓和下来,道:“算了,哀家赦你无罪,以后不得再犯。起来吧!帮哀家整理衣衫。” 怜珠连忙高声谢恩,爬了起来,先把自己裙衫赶紧恢复原状,掩住痕迹,然后才上前帮太后整理袍服。 好险! 差一点就被太后发现了! 幸好太后也是女子,不好意思细看,否则若是仔细看了她裙下风景,必会发觉那不是靠自己一个人能弄出来的痕迹。 整理好后,太后道:“哀家有些饿了,唤人准备午膳吧。” 怜珠忙道:“是,太后!” 太后犹豫了一下,忽然道:“算了,你侍候哀家也算辛苦,可在这多呆片刻,哀家自去叫人备膳。” 怜珠吃惊地道:“太后,您的意思是……” 太后摆摆手,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里间,反手将隔门带上。 然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自己就是女子,自然清楚自渎到一半就停下有多难受。 这些个丫头,平时也是苦了,且让她在这完了事再出去吧! 屋内,怜珠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太后是什么意思,不禁面红如染,转头看向床底下,悄声道:“陈大人,太后出去了!” 第697章 皇宫以外,此宅第一 陈言一骨碌钻了出来,嘿嘿一笑:“太后还真是体恤下人,那就不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怜珠又惊又羞地道:“啊?大人难道您还要……” 陈言将她搂住,悄声道:“你不想吗?” 怜珠更是窘涩难当,一时身软体绵,任他施为。 但想到之前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他也太大胆了! 可不得不说,他的法子居然真有用。 方才太后在外面醒来时,她就听到了,当时就吓得七魂出窍。 这里间只有一个出口,出去就必会被太后看到! 可是不出去,太后要是进来,肯定也完了! 却不想她将太后醒来的事告诉陈言后,后者竟然没有慌张,反而悄声吩咐了她几句。 怜珠将信将疑,但仍依言行事,在陈言藏到床下后,她便忍着羞涩,摆出自渎之态。 想不到,这一招真的有用,太后完全没有起疑,也没验查屋内各处,真信了陈言已经离开之语。 外间,太后正朝屋门走去,听得里面又开始有了抑扬顿挫的声音,不由无奈一笑。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自己都还没出去呢,她就忍不住又开始了,而且这动静比之前还要大! 心底一抹火苗不禁被点燃,她方才绮梦行半,未得满足,听到这动静几乎忍不住要跟着再来一回。 半晌,她才清醒过来,赶紧出了屋。 等晚上再说吧! 午后,陈言才离开皇宫。 想到离开时怜珠那无比满足的神情,他微微一笑。 这妞肯定是不会把他和太后那事说出去了,还说出了她怎么知道他和惜影之间的协议的。 原来最近惜影因为有了陈言的承诺,情绪和以前大不相同,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开心得不得了。怜珠日日和她相对,自然能察觉她的变化,遂问起怎么回事。 惜影和怜珠关系不同,后者甚至不惜为她隐瞒了当日韦亮与她的事,可说情逾姐妹。 所以再三犹豫后,她还是将和陈言的约定说了出来。 对于陈言,怜珠一直是又畏又怕,对方一旦发起威来,简直不是人,所以之前太后说有意将她赐给陈言时,她一直想的都是如何拒绝。 但惜影的话,让她重新审视了陈言的能耐。 后者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影响力日渐增长,抛开可怕的一面,确实有可能是她离开深宫最好的机会! 不过这想法她也不敢说出来,直到方才见到陈言因为太困睡到了太后的榻上,她才动了心思,想用那事威胁陈言。 可惜说到斗心眼,十个她都不是陈言的对手,最终反而被他将了一军。 不过如今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自然又是另一回事。 陈言已经暗下决定,回头还是要帮她一把,毕竟她确实今儿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不过这事不急在一时,回头慢慢想法便是。 回到家,陈言问了问顾守益王的军士,确认了没有异常后这才入内。 益王被安顿在府内的侧院,门外由军士守着,连吟霜等丫头也不得入内,所有相关之事均由军士负责。 穿过院子进了卧房,陈言见益王仍卧在床上,笑道:“殿下,可以起来了。” 床上的益王翻身坐起,叹道:“你为何耽搁这么久?险些将本王躺坏了!” 陈言连忙上前道:“宫内事务繁忙,实在是想回来也不可得。不过从现在起,王爷均可随意走动,只要不出这院子便可。” 益王下了床,摸了摸身上的血渍:“这一身污物,可以洗掉了吧?” 陈言欣然道:“已备好浴房,请王爷随下官来!” 益王一边走一边脱去身上衣衫,摸着脖子上那个粘上去的肉色伤疤,撕了好几下没撕下来。 陈言忙道:“这个得用水洗,沾水后比较好撕。” 益王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本王只怕性命难保。” 陈言微微一笑:“这不算什么,只是未来要委屈王爷暂居于此。只等未来查清真相,便可还王爷清白与自由。” 益王身上的伤口乃是以皮料经过染色和描画做的假伤口,鲜血更是早就备好的畜血。 在受了唐韵的皇命之后,陈言便立刻着人回青山县,让人赶制了这伪装材料。在军士兼程急赶下,大半日便送回了京城。 在城楼上,谈妥一切后,他便让张大彪将这些拿来,给益王化了妆,再将鲜血洒在身上和刀上,造成是唐韵一怒之下出手的假象。 事发生,唐韵便诈作后悔,叫人唤来御医。御医自然依照她的吩咐行事,诈称益王重伤难治。 之后的事,唐韵便全权交给陈言,令他负责督促此事,陈言则以治疗为由,顺理成章地把益王转到了自己府中。 原本陈言是叮嘱益王,兹事体大,务要等他回府后再去除伪装,哪知道在宫里耽搁到现在,让益王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当下清洗之后换上新衣,益王和陈言一道用了膳。 膳毕,益王看看周围:“你这府中安全吗?不怕消息走露?” 陈言呵呵一笑:“呵呵,不是下官自吹自擂,整个京城能比寒舍更安全的地方,只怕也就只有重军护卫的皇宫了。至于消息之事,只要王爷不出此院,便无问题。” 益王皱眉道:“但进来之时,本王为何没有看到多少护卫?” 除了守着院子的两名军士外,这宅子再没其他人守护,这种情况下还说什么除皇宫外最安全,未免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陈言含笑道:“王爷的刀,平时也是深藏刀鞘之内,唯有用时方会拔出,不是吗?” 益王定神打量他片刻,道:“益扬军的将领,可已安置妥当?” 陈言耐心地道:“皇上亲自安置,眼下自是不能像王爷一般住在这府邸之中,但不致受皮肉之苦。王爷也该明白,若是偏袒太过,臣属难免非议,皇上也有她的难处。” 益王轻吁一口气,眼内寒芒闪过:“本王平生从未受过这般挫折,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幕后指使,绝不放过!” 陈言欲言又止。 益王察觉他的神情,道:“有话你便直说,在本王面前无需遮遮掩掩。” 第698章 猪队友更胜敌人 陈言叹道:“王爷最好莫要抱太大希望,这人可不仅是能让王爷吃瘪,而且还是在您吃瘪后仍不知道他是谁,手段非同一般。你要搞定他,只怕……” 益王脸上怒色大盛:“你是说本王无能?!” 陈言坦然道:“无能说不上,但也挑对手。软柿子您没问题,硬点的只怕会硌着手。” 啪! 益王一掌拍在桌上,喝道:“陈言你莫要以为救了本王,便可肆意侮辱于我!” 陈言毫不畏惧地道:“说实话便是侮辱的话,那王爷心胸也未免过于小了吧。” 益王气得指着他:“你!” 他一向沉稳持重,从不轻易动怒,但不知为何,这家伙却能轻轻松松挑动他的怒火。 陈言看着他快气炸的神情,心里暗笑,补了两句:“王爷,人贵有自知之明。您若自己有多少能耐也看不透,又谈何对付这般厉害人物?” 益王霍然起身,猛地一把抓着桌边,哗啦一下将整张桌子掀翻在地,狂喝道:“滚出去!” 陈言早一步躲开,看着满地的破碎碗碟和酒菜,哑然一笑:“只懂无能狂怒,看来下官对王爷的评判确实无误。您早些休息,下官告退。” 到了外面,张大彪忍不住问道:“大人,卑职有个事想向您请教,益王也没得罪您啊,为啥您刚才疯狂怼他呢?” 他对自家这位大人太了解了,一向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重犯之。但益王和大人其实没什么矛盾,按说大人该不至于这么做才对。 陈言拍拍他肩:“知道观察了,行,有进步!原因很简单,益王这个人心高气傲,这次受挫这么大,肯定不服气。若不让他认清现实,他必会想尽办法报复对方,甚至有可能暴露他没事的秘密。这对皇上和本官,都是大大不利!” 张大彪恍然道:“所以大人才不断打击他,想让他冷静下来?” 陈言摇头道:“打击不能让人冷静,只能让他信心减弱。不过没了信心,他便不敢贸然行事。不过益王这个人一看就是刚愎自用那类型,一次打击只会让他更加冲动,所以以后还得加大力度,同时还要做二手准备。” 张大彪心服口服地道:“大人真是考虑周全。” 陈言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有时候猪队友比敌人更可怕,能让他安分点就行。困死我了,先去补个觉,养足了精神,估摸着公孙城的答复很快就会来了。” 公孙城他们计划中的第一步是除去益王,以及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但现在这两点都没办到。 即使不谈此前说的拉拢他陈言的事,只是为了益王,这家伙应该都会来找他。 毕竟,现在益王是在陈言手上。 等公孙城主动来找时,机会就来了。 一觉睡到天黑后,陈言正睡得酣熟,突然被人大力摇醒。 “别睡了!赶紧起来!”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嚷道。 “轻轻轻点!骨头都快被你摇断了!”陈言挣扎着睁开眼,抱怨道。 “谁叫你睡得跟死猪似的?叫也叫不醒!”郑妍嘟着小嘴,理直气壮地道,不过总算松了手。 “别闹,我这正困得紧,让我再睡会儿。”陈言打着呵欠转了个身,又想继续睡。 “不行!不替我想个法子,你不许睡!”郑妍一把将他又翻转过来。 “本官的法子都是金点子,你说给就给?”陈言翻了记白眼。 “你!”郑妍捏紧了拳头。 “想要也不是不行。”陈言见势不妙,眼珠一转,赶紧道,“除非你答应我个条件。” “行,你说!”郑妍登时露出喜色。怕的是他不肯帮忙,只要他肯,那就好办了! “陪我再睡会儿。”陈言笑嘻嘻地道。 “啊?你,你这个臭流氓!”郑妍双颊大红,嗔道。 “不陪?那算了。”陈言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郑妍红着颊看着他背影,咬唇半晌,猛地一跺脚。 “陪就陪!”说着直接甩掉靴子,侧身倒在了陈言身旁。 “你还真陪了?”陈言意外地转回头看向她。 “哼,你以为姑奶奶怕你?”郑妍见他这么意外,反而有些得意。能让自家这位大人意料不到,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切,躺下算什么陪睡。”陈言一脸不屑,“你没见平时卿儿是怎么陪本官睡觉的吗?你这样顶多算是陪躺,作不得数。” “你赖皮!”郑妍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说,又羞又怒。 “办不到你认输就是了,我又不强迫你。”陈言又翻了记白眼。 “谁说我办不到!”郑妍最受不得他的激将,叫道,“你想像卿儿那样是吧?姑奶奶可不会怕!” 但嘴里说着不怕,人却没半点动静。 陈言哈哈一笑,道:“全身上下就剩嘴最硬,不怕?不怕你倒是来啊!” 郑妍脸上一画画红潮涌动,见他眼里全是嘲讽,贝齿一咬,猛地一个翻身,压倒了他身上。 陈言笑容一僵,震惊道:“你居然来真的?!” 郑妍硬撑道:“当然是!好了,我已经陪你睡过了,现在该你兑现你的承诺了!”说着便想下来。 陈言哪会给她下来的机会,双手一把搂住她腰肢。 “你干什么!” 郑妍惊呼道,想要挣扎,可不知道为何,身上力气竟消减了不少,人也软了下来。 上次念在陈言帮了大忙的份上,她任他轻薄了一回,除了最后一关没过,其他的都经历了。 不过虽然守住了最后的关卡,但她其实当时也被挑起了小火苗,逃离后在自个儿屋子里缓了半晌才缓过劲儿。 陈言那双手什么能耐,她可是一清二楚,此刻再被他摸着腰,她登时条件反射般,一股小火苗涌了上来。 “卿儿陪本官,可没这么快就离开的。”陈言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俏脸,“也从没有离开时像你这么衣衫整齐的。” “你可别太过分!”郑妍色厉内荏地颤声道。 “男亲女爱,天经地义,再怎样都不算过分。”陈言随口说着,双手一上一下,滑进她衣裙内。 第699章 小心它们掉了 “唔……别……”郑妍有些无力的低吟起来,感觉着他乱动的手,体温也随之不断上升,脑子里一片凌乱。 陈言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半睁半闭的迷离双眸。 空学了这一身武艺又有何用?还不是在他手下任由摆弄? 正自得意时,蓦地一阵剧痛从身下传来,他瞬间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痛痛痛……你干什么!” 郑妍红着脸哼道:“哼,想让姑奶奶任你摆布?做梦!” 这妞下手没轻没重,刹那间把陈言所有睡意全部驱散! 陈言魂飞魄散,情急之下右手一拧! “啊!” 这下轮到郑妍惨叫一声,手下的力道这才松了些。 她打死也没想到,陈言居然拧她那里!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陈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叫道。 这招百试百灵,那地方再怎么练功也休想练得到,对付女人绝对有用! “你无耻!你先放手!”郑妍羞怒交加,怕一旦松了手就没“人质”跟对方抗衡,手又加了把劲。 “痛痛痛!这你自找的!”陈言嘶叫一声,本来只是单手抓着,这时另一只手也上了。 屋子里,一时两人痛叫之声不绝。 屋外,两个内院丫头瞠然对视。 她们本来是在这候着,怕陈言醒时没人侍候,结果郑妍突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去。 两女自然不敢拦着,就在外面偷听墙脚,一开始还听得面红耳赤,低笑不已,哪知道听到后来画风一变,居然如此惨厉! 两女大惊,想要进去,可又怕撞见不堪之景,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 “你先偷看一眼,看大人他们怎么回事?” “我……我不敢看,你看吧。” “没出息!看一眼也不敢!算了,我来吧。” 房门并没有关紧,其中一个丫头年幼一些,也胆大一些,悄悄探头看了一眼,赶紧缩回头,咋舌道:“好可怕!” 另一个丫头担心地道:“大人和大管家怎么啦?要不要帮忙?” 前一个丫头红着脸道:“他们在打架,咱们快进去阻止他们!” 另一个丫头是晓得些事的,知道男女行房的事有时候会被戏称为“打架”,还以为同伴说的是那回事,不免耳根都红了个透,一把拉住同伴:“别!这种事不能拦的!” 前一个丫头愕然道:“这是为何?” 另一个丫头也愕然道:“这事怎能拦阻?你不怕大人怪你?” 前一个丫头满头雾水:“可我看大人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大管家也是,你听他们叫得这么凄厉,肯定是受不了啦,不帮忙的话,万一出了事……” 另一个丫头轻啐了她一口:“傻丫头!那不是痛苦,那是美妙到了极致时的反应,我听我娘说过的,这个时候最不能打断,不然大人不只是罚你,杀了你都有可能!” 前一个丫头不禁咋舌,道:“还好有姐姐提醒,不然我这回真闯祸啦。” 另一个丫头宽慰地道:“你我情同姐妹,我自然要关照你一些。去,搬两个小凳过来,咱们就坐在外面等着,待里面完事了,咱们好进去侍候。” 前一个丫头哦了一声,转身去了,边走还边暗暗点头。 学到了,原来那种痛得受不了的样子,竟是舒…… 刚去搬了凳子过来,两女方坐下,院外急促脚步声传来,一名军士快步而入。 “大人正忙着呢,军爷有事,不妨再等一会儿。”二女见他直冲卧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拦阻。 “我有要务,两位姐姐请让让。”那军士却不理她们,走到门边咚咚咚地敲了敲房门,“大人,出事了!” 里面郑妍和陈言正在僵持,陡听这一句,前者才想起外面还有人,不由一羞,松开了手。 陈言长舒一口气,也松开了她,叫道:“出什么事了?” 外面那军士也不敢贸然进入,就在门外道:“益王要杀人!” 陈言瞬间清醒过来,道:“为何?” 外面那军士答道:“益王在大人离开后,试了好几种办法,想要逃出院子,可一次也没成,恼羞成怒,就跟我们动起手来。” 陈言眼睛一眯:“果然,也罢,你们且陪他玩一会儿,待本官起来了再去料理他。” 那军士道:“是!”转身去了。 陈言翻身起了床,正要叫丫环更衣,忽见郑妍仍蜷在床上,眼泪汪汪地抬手轻轻托着身前,一副疼痛难忍、想要碰又不敢碰的神情。 他当然明白她为何这样,方才他至少拧了二三十下,一下比一下大力,这会儿必然伤得不轻。 相比之下,郑妍对他下手的劲道,好像轻一些,此时虽然仍有些疼痛,但没那么严重。 陈言不禁有些愧疚,道:“让我看看你伤得怎样。” 郑妍嗔道:“要你管!” 陈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回头它们要是掉了,可别怪我。” 郑妍愣了一下:“掉?什么东西掉?”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就是方才我拧的地方啊!这要掉下来,那绝对是没法接回去。以后若是你有了孩子,想要喂养他,都办不到!最后他只能饿死,何其惨哉!” 郑妍听得心中一个咯噔,又是羞赧又是担忧。 “你转过去!”她连忙叫道。 “行。”陈言背转身,只听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解衣声。 “这……这……”随即,郑妍惊呼声响起。 陈言转头一看,一片嫩白让他目眩神晕。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定睛细看,也不禁有点傻眼。 刚才下手好像有点过重了…… 陈言本来也没想拧那么多下,只是想不到郑妍忍耐力这么强,居然一直没松劲,最后变成这局面。 郑妍见他也傻了眼,顾不上怪他转头偷看,哭道:“都怪你!呜呜……” 陈言罕有见她哭的时候,不免心中一软,道:“我有个法子,能帮你治好它们。” 第700章 兵者,诡道也 郑妍泣道:“我不要!你指定又是想着法子折磨我!” 陈言也恼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要算了!”转身便要走。 郑妍见他要走,反而有些急了,一把拉住他:“等等!” 陈言回头看她:“改主意了?” 郑妍一咬牙,抽泣声渐渐停了下来,道:“你保证绝不是骗我?” 她也不想服软,可胸前的疼痛感太过强烈,而且陈言那句掉下来实在太吓人,让她终究还是怂了。 陈言昂然道:“本官什么人,岂会在这种大事上骗你?” 郑妍擦了把眼泪,道:“那,那你来吧。” 陈言回到床上,跨到她身上,一俯头,张开嘴。 “你你你干什么!”郑妍惊呼道,又羞又骇,伸手想推开他的头。 “莫动!不然真掉了!”陈言含糊地叫了一声。 郑妍一僵,按着他头的玉手没敢使劲。 一股股细微的热感,不断涌了上来,竟似连疼痛也减弱了不少。 她心中暗奇,这法子难道真的能治伤?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微微扭动起来,双手原本只是轻轻按在他头上,变成了搂住他的头。 一股股热流自陈言操作之处涌入,传遍她周身,让那里的疼痛感几乎消失得不见踪影。 “可……可以了么?好像是不疼了……”郑妍吐息着。本来是将信将疑,但现在疑心尽去。 “这只是暂时的,初次治疗至少要治一刻钟,不然我一停下来,它们又会疼起来。”陈言口齿不清地回应道。 “嗯……”郑妍不吭声了。 陈言察觉她有了反应,心中暗笑。 这就叫信息差。 其实那哪需要什么治疗,只要休养几日,自然就恢复了。 现在疼痛缓解,只是因为激起了她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分泌,压制了疼痛感。 不过郑妍哪懂这些,正好给他钻了个空子。 对付她这种一根筋的妞,就得斗智!现在就算他想停下来,她也必然不肯,哈哈! 直到两刻钟后,陈言才唤丫头进去为他更衣。 郑妍已经红着脸将衣衫恢复了原状,起身快步离开。 陈言在后面叫道:“别忘了每天都要进行治疗,巩固疗效,不然回头又会恶化!” 郑妍没敢回头,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地去了。 方才那种治疗方法,确实神乎其技,只是太过羞人了,这家伙还嚷得像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真不要脸! 回到自己屋子,关紧了门,郑妍才缓过一口气。 但停下来后,她感觉方才已经消失的疼痛感,竟然又渐渐开始出现,不禁心里又紧张起来。 看来他真没骗她,这治疗确实得多来几次。 没办法,只好回头再找他了。 侧院,益王长剑拄地,气喘如牛地瞪着面前的军士,浑身大汗淋漓。 那军士只是微微出汗,露出一个憨厚笑容,道:“王爷还想玩的话,卑职陪您,一整天都没问题。” 益王气得再次握紧了剑柄,便要杀过去。 陈言的声音适时从外面传来:“下官说过,人贵有自知之明,到现在您仍没明白自己的能耐高低吗?” 益王看着他走进院子,火大地道:“你说什么!” 陈言停在那军士身边,冷然道:“设若我这手下是王爷的敌人,方才足可杀您几十次之多,这一点您不会看不出来吧?看出来了,却还是莽着继续斗,这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是什么?” 益王一时哑口无言。 晌午陈言的话确实刺激到了他,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勃然大怒。 左思右想,他决意逃离陈府,倒不是真想离开,而是想挫一挫陈言的威风,让后者以后说话知道点分寸。 可没想到尝试了几次,别说离开陈府,连这侧院都没出去,便被看守的军士给制止了。 忍无可忍时,他决定改变做法,直接攻闯! 凭他几十年练起来的武艺,还怕区区一个军士? 然后现实就狠狠搧了他几耳光。 还是用狼牙棒搧的! 对方两人只出动了一人,另一个一直旁观,他豁尽十八般武艺,竟然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沾上! 对方动作简单朴实,毫不花哨,却不但能避过他每一次志在必得的攻击,游刃有余。 甚至斗了一会儿,对方居然还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兵器。 这特么简直奇耻大辱! 对方空手,却让他堂堂益王用兵器?传出去他这脸往哪搁! 当然要是打败对方了自然是另一回事…… 那之后就到了现在。 他拿着长剑,居然还是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沾到! 而且还被打掉了好几次! 此刻听到陈言的话,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猛地一把扔了长剑,怒道:“你根本不是保护我,而是软禁我!” 陈言翻了记白眼:“王爷勿怪,为保护您的安全,我已吩咐手下之人。不只是外人不能入此院,您也不能外出。若是有任何异常之举,我手下会优先将您制服,所以王爷最好不要想着离开。” 虽说和益王同一立场,但他早就明白队友总有属猪的这个道理,所以预做两手准备。 此外唐韵将益王交给他,他得保证随时可将益王交出来,哪可能任后者进出? 益王气愤之极,道:“这破院子休想困得住本王!我定会逃出去!” 陈言不禁莞尔:“不是下官瞧不起王爷,您想逃出这里,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益王心念一转,冷冷道:“那就打个赌,若是本王能逃出这院子,便算你输,届时你必须全都听我的,如何?若是我逃不出去,便听你号令,绝不违背。” 陈言耸耸肩:“王爷横竖在这也闲得无聊,下官陪您玩玩也无不可。不过总得有个时限吧,就以一日为限如何?别说逃出去了,只要您能有一只脚探出这院门,就算您赢。” 益王断然道:“好,就一日之限!” 陈言咧嘴一笑:“那行,来人,把王爷打晕,一日之后再把他弄醒。” 身边的军士虎吼一声:“是,大人!” 益王愣了一下,见那军士大步而来,才猛地反应过来,色变道:“你干什么!你这是赖皮!” 陈言笑眯眯地道:“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手段不重要。王爷,下官在此提前恭喜您输了!” 第701章 子时之约 益王仓皇后退,没退两步,那军士已扑到他面前,虚晃一招,吓得益王慌忙招架时,军士已脚下一勾,正中益王脚踝。 扑! 益王重重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军士已一掌切在他后颈的大动脉处。 刹时血流急涌,益王头上一痛,眼前一黑,险险昏迷过去。 但他十分坚强,强撑着睁开眼,还想起身。 “咦?挺耐造嘛。”那军士咦了一声,又补了一记。 这下益王终于再撑不住,软软趴在地上,双眼迅速合拢,不甘地昏了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家伙也太卑鄙了…… 陈言看着军士将益王拖进里屋,微微一笑。 所谓信心崩溃,还是得从一件一件的事累积起来。 今儿这事,就当是引领益王认清现实的第一步吧!懂得现实的黑暗,才晓得该如何看清自己的定位。 “大人,公孙城来了。”身后,张大彪从外面匆匆而来,低声说道。 陈言精神一振,转身朝外而去。 正主终于来了! 不多时,陈言亲自将公孙城迎入书房。 “恭喜陈大人,擒得益王升任京兆尹,真是可喜可贺。”公孙城含笑揖了一礼,笑容自然。 “公孙先生莫非在嘲讽本官?”陈言错愕道,“我擒了益王,解了京城之围,难道不是坏了贵主的计划?” “呵呵,陈大人确实敏锐,原本敝上确有借益王之手搞些骚乱,耗一耗京城的守御。”公孙城笑了笑,“不过这只是附带的,没成也不打紧。” “原来如此。贵主真是心胸宽广,我还担心他会因此记恨我呢!”陈言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与得到的相比,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公孙城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言,“陈大人升任京兆尹,此事可比损失的东西重要多了。”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陈言若有所思。 “京城三大守御军,得京兆卫则得其一,敝人这么说,陈大人该明白吧?”公孙城似笑非笑地道。 “这么说本官就懂了!”陈言一拍大腿,“如此说来,京兆尹的位置,该是贵主的目标喽?” “这倒不是,若是以此位为目标,容易生出破绽。大人能得此位,实是意外之喜。”公孙城解释道。 “看来本官尚未得见贵主,便已立了一功,该能入得贵上法眼了吧?”陈言精神一振。 “敝上求贤若渴,陈大人这般人才,岂能错失?”公孙城欣然道。 “那不知本官何时能见贵主一面?”陈言也不客气,追着道。 “大人这么着急的吗?”公孙城凝视着他。 “大家都是聪明人,公孙先生这套试探大可不必了。”陈言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回视他,“本官可不是郡主,连正主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就贸然答应行事。本官也不怕和公孙先生明言,此事担的风险极大,若是到头来你那边又是个假货,或者根本没有在将那贱人拉下马后继任帝位的能耐,本官会就此收手,各不相干!” “陈大人倒是直接了当。”公孙城反而露出释然之色,“不瞒您说,方才若是大人因为敝人的试探而放弃见敝上的想法,那敝人反而要怀疑大人是别有用心,因为怕被识破而退缩。但现在,我相信大人确是真心想要襄助敝上。” “所以说聪明人办事,大可省了那些弯弯绕绕,直接一些。”陈言正色道,“也可彰显诚意,不是吗?” “大人之言,让公孙城愧甚!”公孙城向他长长一揖,叹道,“今夜子时,城外相见,具体的所在我这里有图纸一封,大人一观便知。” 待公孙城离开后,陈言回到书房,沉吟起来。 公孙城并没有问起益王的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按说对方费这么大力气,若不知道益王确实的死讯,该不会罢休才对。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怕太过躁进,让他不悦,所以决定在见面之后再谈这事。 他将那图纸打开一看,不由莞尔。 张大彪凑过去瞄了一眼,奇道:“大人笑啥?” 陈言悠悠地道:“你从这图上看出了什么?” 纸上是路观图,画明了出城之后到哪里相见,张大彪细看了看,便认出见面地点赫然正是上次假益王见哈里赤的那座城外大宅。 不过张大彪清楚,大人肯定不是问这个,沉吟半晌:“这图,画工不错。” 陈言失笑道:“你特么看这半晌,就看出这个?这宅子是王子去过的那宅子,懂吧?对方为何要选在那里见面?” 张大彪挠头道:“大人您还是直说吧,我怕想多了脑子更糊了!” 陈言淡淡地道:“这能看出至少三点,一是对方确实仍不知道哈里赤的事是本官在动手脚;二是对方还在防我一手,所以安排在一个几乎等于放弃使用的所在。” 那宅子他已经查过,只是被租赁来的。 正常来说,这种一次性的地方不会再使用第二次。但对方这次仍然安排在那,自然是打着试探之意,乃是对他仍未完全信任。 倒也正常,毕竟他和对方接触时间尚短,对方既然那么谨慎,不小心一点才叫奇了。 张大彪边听边点头,道:“那第三点呢?” 陈言眼睛微眯:“第三点便是对方必会先在暗中派人确认我是否带了大量人手,以防我想对他们那个主子不利。” 张大彪明白过来,道:“那今晚是否只由卑职陪大人前往?” 陈言摇头道:“人数也不宜过少,否则对方同样会起疑。就带上十人罢,既显得本官有所防备,又不至于显得像是想要害他们。但另外再抽调三十名军士,在十里之外接应。若是今晚见到对方的主子,那以后就再不用为这事操心了!” 安排妥当后,天色已然黑尽。 王知余派了府中的管家过来,恭请陈言前去赴宴。 陈言精神一振,想到又有银子可捞,心里美滋滋的,立刻坐上马车前往王家。 横竖离子时的约定还有不少时间,先去捞点外水也不迟。 管家知道自家主人对这位大人的态度,不敢怠慢,一路陪尽小心,唯恐侍候不周。 到了王家,陈言刚刚下马车,就看到王知余和妻女三人恭迎在外。 “陈大人,您可算来了!”王知余见到陈言,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还亲手扶着后者下车,说话间也带上敬称。 第702章 这衣服不能沾水 其实虽说他被贬官,也只是从正二品贬至正三品,陈言升到正三品也不过和他官阶相当,从礼数上不必这么谦卑。 但王知余清楚,自己这个正三品,和陈言这个正三品那是大大不同。自己一不小心可能就直接被革职了,人家一不小心可能就升正二品,若是不小心巴结着,未来堪忧。 “王大人,怎好劳您相迎?”陈言客气了一句。 “这有何劳烦?陈大人,您快里面请,拙荆亲自下厨,为大人备好了酒菜,咱们趁热用膳。”王知余微微躬着点腰,赔着笑脸说道。 “真是有劳尊夫人了,王大人您先请。”陈言带上专业笑容。 “一起进,一起进!”王知余亲热地挽住他胳膊,往内走去。 经过王夫人身边时,陈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上回见面,她一身华服,尽透雍容之态,虽然不像太后那样天生自带一股华贵,但也颇有贵气。 但这次她却换了一身翠绿裙衫,外罩真丝披肩,虽然件数上可能比上次要多,但衣衫不仅薄,而且颇为紧身,将她身段勾勒得前凸后翘,十分惹眼。 几乎等于是从贵妇风,走上了性感风,比上次陈言见到她时更加诱人。 相比之下,一旁那个王知余的女儿鹂儿保守不少,虽然花样年华,青春靓丽,但仍很难让人去注意到她。 陈言暗暗称奇。 王知余这位尊夫人估计年纪比之太后还要小一些,保养得也挺不错,虽然不及太后那般天姿国色,倒也是秀色可餐。 只是宴客之时穿成这样,未免有点不太合适吧? 王夫人见陈言朝自己投来目光,微露羞赧之态,却没有嗔怒或者避让,反而挺直了娇躯,更是凹凸有致。 到了花园中,只见内里灯火通明,早已备好了宴席。 王知余拉着陈言坐下,也不让丫环上前服侍,便令夫人亲自斟酒端水。 “这如何使得!”陈言连忙推拒。 “我王知余能保住这身家性命,全靠陈大人。您和我有若亲兄弟一般,拙荆便如您的嫂子,有何使不得?来来来,你我各尽一杯!”王知余一边劝,一边端起酒杯向陈言敬酒。 陈言见对方执着,只好从了,举杯互敬,一饮而尽。 只是习惯了自家的好酒,再喝这酒未免有些苦涩难咽,喝进了嘴里一个没留意,呛了喉,一口酒全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王夫人慌忙放下酒壶,纤手轻轻为他捶背:“陈大人可好受些?” 陈言缓过劲儿来,转头正要向她道谢,突然一愣。 原来方才他呛到酒后喷出的部分,全酒在了王夫人胸襟上。 她那衣衫沾了酒,竟然变成了半透明状态,内中大红的肚兜隐透出来不说,那兜领有些低,竟有一小片雪腻丰隆的景色透衫隐现! “陈大人?您好些了么?”王夫人只顾着替他捶背,没发觉他目光,关切地问道。 “啊?好,好些了!”陈言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朝王知余看去。毕竟是后者的老婆,自己这么盯着瞧实在不是很合适。 哪知道他目光扫去时,却见王知余正飞快地移开目光,心中一愣。 王知余显然是看到了他盯着自己老婆猛瞧的画面,居然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像怕他尴尬似地避开了目光? 这家伙,不会是牛头人吧? 陈言正心中疑惑时,忽觉有道目光投来,愕然看去,正好和鹂儿的目光对上。 后者见他看来,颊上微红,赶紧低下了头。 “陈大人,妾身给您换酒。”王夫人赶紧给陈言重新换上酒杯,浑然不知自己春色暗透。 陈言心思不在这,敷衍着和王知余谈笑起来。 心中却在暗暗琢磨。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把银子奉上来? 宴席过半,陪席的鹂儿有些微醺,离席休息去了。 王夫人就那么顶着湿后半透的胸襟陪在席间,充作侍女之责,不断为陈言夹菜斟酒,时而还陪一杯。 王知余也不提银子的事,谈笑风生地跟陈言推杯换盏。 陈言渐渐有些不耐,他忍了半天这么难喝的酒,等的就是对方主动送钱,结果这货一改上回那识趣之貌,一直没动静。 “咳,王大人,我也差不多了。”陈言放下酒杯,轻咳一声,暗示了一句。 王知余微微一笑,对夫人微微点头。 王夫人柔声道:“陈大人,恕妾身不胜酒力,先去休息了。” 陈言巴不得她赶紧走开,客气地道:“辛苦夫人了。” 待王夫人摇曳生姿地离开后,王知余才道:“陈大人,明儿您就要去京兆府衙上任。我也算是在这位子上有些门道,若有什么可用得着我的地方,大人不必客气,尽管支使便成。” 陈言敷衍道:“陈某自是不会客气。” 王知余见他似有些不开窍,忍不住再道:“这京兆府衙门,乃是最易得罪人的所在。上有天子百官,下有世绅恶徒,若得一个不好,便可能惹来麻烦。便如昔年,还在益王殿下就任前,前任京兆尹拘了一位当街打人的王孙公子,结果第二日便被他家人打上衙门,最后被逼得不得不辞官归隐,散尽家财才算保得性命。” 陈言诧异道:“这么说,这官位居然还颇为凶险?” 王知余猛力点头,道:“确实如此!那时若非益王纡尊上任,京城何来今日的安宁?不过王某也不是自夸,这其中也有我一番小小的功劳。居中斡旋调停,可不是谁都能办得好。” 陈言心念一转。 这家伙不谈正事,却搁这聊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难道是…… 想到这,他故意道:“这么说,京兆府衙门还真是离不开王大人。” 王知余精神一振,笑道:“不敢不敢!有陈大人在,自是一切安顺,不过若能让我从旁协助,相信更能遇难辟易,大人这官途也自然愈发步步高升,哈哈!” 陈言再无疑问,莞尔道:“王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何必绕这么大圈子?您的意思,是不想离开京兆府衙门,对吗?” 王知余有些尴尬地道:“陈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王某这点心思,瞒不过您。” 陈言暗忖你特么就差直接开口要官了,我还用得着明察秋毫? 唐韵之前在朝会上只说贬官降职,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看吏部商议之后禀奏,得唐韵允可后方会下旨。 第703章 绝对是个牛头人 不出意外,王知余是要被调离京兆府衙门,去往某个闲职,甚至调到外地,远离京城。 虽说人人总说去了外地天高皇帝远,乐得逍遥,还有油水,但王知余深知一旦出去,便再难有回来的机会,这辈子估计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因此他才硬着头皮,决意继续在陈言身上深挖,全力留下来。 只要陈言肯帮忙将他留在京兆府衙门,那就成了! 此时陈言将他心思想了个透,哑然一笑,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道:“这事,怕是有些难。” 王知余往前趋了几步,苦着脸道:“王某真是毫不知情!若是知道,早就向皇上奏禀了!只要陈大人肯向皇上美言几句,皇上必能明辨一切。” 陈言看着手中的酒杯:“美言几句,说得容易,可万一皇上为此疑心陈某也和益王有牵连,岂非引火烧身?反而搭上自己,实在是不划算啊。” 王知余闻音知意,连忙道:“自是不能让大人白白帮忙,该准备的一切,下官自是绝不敢怠慢。” 陈言终于听到最想听的话,喜道:“王大人这么说的话,让我如何拒绝?” 终于到正题了!这家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准备的银票怎也不该低过上一次吧! 王知余起身道:“陈大人,请随我来。” 陈言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跟着王知余离开了花园,绕着廊道走了一会儿,进了中院,直奔卧房。 到了门口,王知余停了下来,恭敬地道:“陈大人请自进去吧,一切均准备妥当。” 陈言愕然看着灯火明亮的卧房。 拿银票来这干啥? 旋即猛地醒悟过来。 这年头不比他前世,贪来的钱有地方可存,全都是要么折成珠宝黄金要么弄成银票,存放在最安心的所在。 用来睡觉的卧房自然是其中最常用的所在,到这拿银子也合理! “整得挺讲究,那我就不客气了!”陈言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王知余在后面赶紧关上了门,脸上笑容消失,叹了口气。 自己这回牺牲这么大,怎也该能讨得陈言欢心了吧? 现在只希望一切顺利,别出岔子就行! 他正打算离开,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还是且等一会儿,听听动静再说,不然他怎放得下心? 进屋的陈言目光左扫右寻,不一会儿便几乎翻遍了卧房内所有能找的地方,却没找着银票的踪影,大感失望。 他转头看向立在屋中的大屏风。 这也算是大周富贵人家常见的布设了,屏风后面就是睡床,难不成王知余那家伙居然如此奇葩,把银票放床上? 想到这,他几步绕过屏风,便要上床找找。 就在这时,他浑身一僵,张口结舌地看着床上。 一具只穿着肚兜的丰美女体正侧卧在床上,花容泛晕,双目轻阖,睡着一般没有半点动静。 饶是陈言见多识广,也不禁懵了。 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皆因躺在那的赫然竟是王夫人! 雪脂一般的肌肤,丰腴动人的身段,除了那一方大红肚兜遮住的部分外,完全展现在他眼前。 王知余带他来这,难道没先让他老婆避一避? 还是说王夫人喝多了,上了头,忘了自己老公在这放了银票,上床倒头就睡了? 就在这时,王夫人忽然一翻身,从正面对他,变成了背对着他。 陈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须知肚兜的设计,是只有对前面的遮挡,后面只有几根细绳而已! 虽说屏风后没有点灯,灯光透过屏风打过来,光线已颇为黯淡,但这已足以让前世体检视力筛查常年看视力表最下一排的他,看清她身上一切细节! 到这刻他终于反应过来。 这特么不可能是意外! 王夫人刚才翻身时明显就是清醒的,翻完身还特意摆出一个最容易刺激男人的姿势,摆明是故意在这等他! 他再无疑问。 王知余绝对是个牛头人! 他猛一咬牙,跨上前去。 牛头人归牛头人,该办的事总不至于不办了吧? 门外,王知余听了半晌,终于听到里面开始有了些动静,间杂着自己老婆嘤唔之声,暗松口气,同时又有些别扭。 白天,这件事他原本以为要花费不少功夫,才能劝服妻子,但没想到他只说了一遍,王夫人便答应下来。 搞得他当时都有点懵,不知道老婆是为了他的仕途将来着想,还是另有原因,才如此爽快。 不过无论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下去。 他定了定神,转身想要离开。 哪知道刚走两步,里面突然传来王夫人的惊呼声:“陈大人,您这是为何?!” 王知余一愣,停步转头,刚刚看向房门,房门猛地被人打开,陈言一脸火气地走了出来。 “陈大人,您这是……”王知余吃惊地道。 “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陈言铁着脸道,“耍我是吧?” “啊?我不明白陈大人的意思是……”王知余大惊,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言。却听脚步声传来,王夫人狼狈地跑到了门口,扶着门框一脸震惊兼疑惑地看出来。 “哼,跟我这装蒜是吧?行,咱们走着瞧!”陈言寒声一句,大步出了院子。 王知余不知所措,看向王夫人。 后者赶紧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进来后把我推过来翻过去,说什么我挡着了他找东西,然后突然就生了气,出来了……” 王知余失声道:“什么!他在找什么?” 王夫人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噢,对了,他好像找的时候嘟囔了一句‘银子呢’,不过当时我心里慌乱,不是很肯定是不是说的这个……” 王知余气得一跺脚,但知这事也怪不得她,拉住她,转身就往外追去。 谁知道肉都摆在面前了,陈言居然没动她! 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真如女儿所说,陈言是个谦谦君子?或者说,只爱财不爱女色? 不对啊! 这家伙明明眼睛朝着自己老婆瞧了那么多回,而且之前在宫里还…… 陈言一怒之下,直奔王家前门,便要离开。 王知余简直把他当傻子耍,以为使个牛头计,就能把他搞定了? 十几万两银子和一个半老徐娘,他脑子有坑才会选后者吧! 快到大门时,后面传来王知余的叫声:“陈大人等等!” 第704章 陈大人是替天行道 陈言转头看了一眼,只见王知余拉着王夫人追了出来。后者另一只手按着肚兜,跑动时波涛澎湃,倒是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到了近前,王知余才惶恐道:“陈大人!误会了!” 陈言冷冷道:“我倒看不出来这中间有何误会。” 王知余陪着笑脸道:“是王某疏忽了,没想到陈大人竟如此洁身自好。” 陈言不客气地道:“王大人,你这是把陈某当成了什么人!我再怎样也不至于会觊觎你王大人的夫人吧!” 王知余期期艾艾地道:“可是白天在宫内,陈大人不是特意说了期待内子的款待吗?而且还加重了语气,我还以为……” 陈言一呆,脑海中闪过白天在宫内的事。 当时王知余说晚上设宴,他确实说了期待王夫人的款待。可那是因为这家伙此前说王夫人要亲自下厨啊! 而且他说的款待,原本是指对方的银子,姓王的怎么居然理解到他对王夫人有意思上去了?! 王知余其实也不是大意,上次陈言对鹂儿这个花季少女不感兴趣,可是却几次偷瞄王夫人,这让王知余以为这家伙是对成熟贵妇有特别喜好。 毕竟男人嘛,那方面喜好不同实在再正常不过。 而且有时候违背伦理的行为,确实能给人更大的刺激。 因此白天听陈言说时,他立马便联想到了这方面,就特意准备了这么一出,原想着这么有创意的一招怎也能让陈言心满意足,没想到后者居然完全不碰王夫人。 此时他连忙一伸手,把王夫人的肚兜给掀了下来。 “呀!”王夫人大惊,慌忙掩遮,但终究掩不完全,春光半泄。 陈言也不禁眼睛一亮,看向那里。 却见肚兜后面霍然放着一大叠银票! 王知余将银票统统抓了过来,双手奉上:“陈大人,这些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陈言惊喜之极,接过银票,仍不忘朝她那掩不住的雪景看几眼,赞叹道:“万万想不到,王大人竟还是个雅人,是我误会你了!” 本以为王知余是想用个残花败柳敷衍自己,想不到对方竟准备得如此用心! 王知余见他神情欣悦,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不不不,是王某考虑不周,险些坏了事。” 王夫人羞红了脸,赶紧将肚兜又给穿好。 完事忍不住多看了陈言几眼,有些疑惑。 不爱女色的男子倒是不少,但这么贪钱却不爱女色的,她还真是头一个见着! 难道是自己年纪大了,没了魅力? 陈言哪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王知余的肩,亲热地道:“误会解开就好,王大人请放心,你留在京兆府衙门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尚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王知余赶紧送他出门,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开后这才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早知道用银子就能搞定,就不闹这么尴尬了。 他回到府内,正要回房找已经回去的夫人,忽然见不远处假山后裙角隐闪,心中一动,喝:“鹂儿!你躲在这干什么!” 假山后,鹂儿慢慢吞吞地挪了出来,低着头,捏着两缕垂下来的秀发。 “父亲。”她低低地道。 “你在这多久了?”王知余皱眉道。 “没……没一会儿。”鹂儿紧张地道。 “难不成方才你一直在这?”王知余心念一转,心里一紧。 “嗯……”鹂儿嗯了一声。 王知余大感尴尬。 自己用老婆巴结陈言的事,这么说是被女儿全看到了? “咳,女儿,这件事有些误会,你莫要多想。”王知余轻咳一声,无力地解释了一句。 “父亲不必担心,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我王家牺牲,并不怪你们。”鹂儿仍没抬头,只轻轻说道。 “啊?这,这就好。”王知余没想到女儿如此懂事,尴尬地道。 “其实,您要是早些听女儿的话,就不会闹这么大笑话了。”鹂儿终于抬头看向父亲,“陈大人乃是谦谦君子,坐怀不乱,女儿不是早就告诉过您了么?” “这……”王知余差点语塞,“他若是君子,又岂会贪我这么多银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也是古话。连古人也没有不许君子爱财,这又有何问题?”鹂儿反问道。 “你也知道是取之有道,但他可是索贿啊!”王知余气道。 “父亲的银子,原本就是贪贿而来。”鹂儿鼓足了勇气,“陈大人取您的银子,岂不等于是替天行道?” “混账!”王知余大怒,气得一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搧过,鹂儿粉嫩的脸蛋上顿时留下了五指印。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蛋,眼泪一下滚了出来。 “给我滚回去睡觉!三天内,不许出房间!”王知余厉声道,“明日起,将《孝训》抄写一百遍!” 鹂儿委屈地捂着脸转身去了。 看着女儿背影,王知余良久才算消了气。 真不知道这丫头是中了陈言什么毒,居然这么向着他说话!明明以前相当乖巧,从来不会对父母有任何言语上的不敬,现在竟然说拿他的钱是替天行道! 算了,以后还是尽量避免让这丫头跟陈言接触。 马车上,陈言将银票数了几遍,笑得脸都快裂到后耳根去了。 王知余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方,这一叠竟有二十万两! 不知道这家伙贪了多少年才积下这么多银子,一朝尽洒,想必也是心如刀割。为了能留在京兆府,他倒是下足了血本。 不过王知余想不到的是,陈言早就打算把他留在京兆府衙门。 倒不是怕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单纯就是为了省事。 王知余在这岗位上经验丰富,现在经了这么大磨难,必然会兢兢业业、全力办好职务上的事。 有他在,陈言自己自是能省下不少功夫去摸鱼。 揣好银票,陈言看看外面的天色。 差不多,该去见公孙城背后那个神秘的主上了。 午夜时分,陈言坐着马车来到了上次来过的那城外大宅。 公孙城和上次一样,早就等在外面,上前迎接道:“大人辛苦了!敝上已等候多时,请!” 第705章 青山王 陈言笑了笑,道:“我这些护卫,一道进去没问题吧?” 公孙城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十来人,哑然一笑:“不瞒大人,敝上也准备了些护卫保护。终究大家是初会,谨慎些是应该的。” 陈言赞道:“我就喜欢你这么坦白直接!” 当下只留了两人在外面看着马车和马匹,其余九人均跟着他进了宅子。 到了上次假益王见哈里赤的那地方,陈言刚一踏进去,就缓了脚步,目光落在坐在里面的一人身上。 那人身着便服,相貌堂堂,自有一股威严之态。 看到陈言时,他目光一亮,上下打量起来。 陈言停在了门口,没有继续走进去。 公孙城错愕道:“大人为何停在此处?” 陈言面色一寒,道:“本官以诚相待,在此月黑风高之时冒险出城来见,结果你就这么糊弄我?” 公孙城大惊道:“大人何出此言?!” 陈言指着那端坐之人:“此人若是你主上,那你们的大事休想能成!” 公孙城正要说话,那端坐之人抬手示意,前者立刻闭上了嘴。 “敢问陈大人,何有此言?”那人不紧不慢地道,说话间自有一股慑人之态。 “大周乃是唐家的天下!” “你等打着推翻伪帝的旗号行事,该知道事后必须有姓唐的帝室血脉方能继位。” “如今帝室最有资格继位的几位,本官无一不识,其中并没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若你是公孙城的主子,那将来真要成了事,绝无可能坐得上帝位!” “本官若是与你合作,日后就算真成了事,又岂有前途可言!” 听着陈言厉声数语,那人却不动怒,反而微微一笑:“是姬某低估陈大人了,原本只是想和大人开个玩笑,想不到大人如此敏锐,一眼识破。本人姬楚,受敝上所托,在此迎接大人。” 陈言寒声道:“被我识破了,便立刻改口,真以为本官还会信你?人言无信不立,本官对你们太失望了!彪子,走!” 一转身,便要离开。 姬楚两道剑眉微微一扬,道:“敝上让姬某带一句话,事成后,陈大人将是新朝第一位外姓王爷!” 陈言一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王爷?” 姬楚长身而起,双手负于身后,含笑道:“大周历代王爵,从不外封。但敝上可答应陈大人,只要大事功成,便封大人为青山王!” 陈言双眼亮了起来,喃喃道:“青山王……” 姬楚微笑道:“在唐韵手下,陈大人虽说前途无量,但想要做王爷,只怕办不到吧?” 陈言定了定神,皱眉道:“哼,休想只凭一句空话便让本官信你。” 姬楚反问道:“大人想要如何?” 陈言眼珠一转,道:“本官只信白纸黑字的文书协约,想要我相信,须由贵上亲手写下文书,且要本官亲眼看着他写。” 姬楚点头道:“合情合理,请大人稍候。” 陈言奇道:“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人从外面快步而入,到了姬楚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姬楚听完,欣然道:“现在没问题了,请大人随姬某去见敝上,他自会和大人言明一切。” 陈言心中微微冷笑,明镜似的。 果然如他所料,这地方只是个临时中转之地,对方让他先来这里,同时暗中派人确认他后面有没有带有人手,或者有没有别人跟踪。现在确认了没有问题,这才带他去见其主子。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跟着姬楚出了宅子,暗中悄悄给张大彪使个眼色。 张大彪会意,一出了宅子便朝众手下军士暗打手势。 陈言对他们进行了特种部队式训练,训练内容除了体能、技巧等各方面的实战内容外,还包括一套复杂的暗号体系,在特定情况下,只是一个普通手势,便能传递别人难以明白的信息。 当下众人上了马,张大彪则驾着马车,载着陈言跟在姬楚所乘的马车后面,离开了那宅子。 先是折回外面大道,然后向着城外远处而去。 “姬先生在贵主手下,不知道是担何职务?”路上,陈言掀开窗帘,信口问道。 与此同时,他其中一名军士趁着众人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悄悄落后了一截,马鞍上的秘袋内取出一个小小的的瓶子。 “麾下小卒而已。”和马车并行的姬楚一无所觉,只淡淡地道。 “姬先生气度不凡,不似平民出身,如此人物,若贵上只当你是麾下小卒,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吧。”陈言错愕道。 “呵,陈大人眼力过人,姬某确实出身于大户人家。不过,俱往矣,如今姬某只是敝上麾下一卒。”姬楚只是微微一笑。 陈言心念一转。 这家伙嘴挺严啊,那就加大点力度! “你是小卒,那他是啥?”他指了指公孙城,“你的地位显然在他之上,那他是不是连小卒都算不上?难道算驴马?” 后者一愣,随即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 姬楚从容道:“敝主之下,皆为小卒,无分高低。” 陈言咧嘴一笑:“那他干嘛这么听你话?你让他别说话,他就跟哑了似的。” 姬楚不动声色地道:“只是职责不同而已,姬某心中,公孙先生乃是令人敬服之高才。” 陈言撇撇嘴:“姬先生这话未免有些言不由衷,方才在宅子里,你坐他立,此刻骑行之时,你前他后,且你这马骠壮有力,他的马瘦弱不少。若是你真的如此敬他,为何不让他坐,又为何不让他骑好马?虚伪!” 这下连姬楚也不禁微微皱眉。 这家伙初次见面而已,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公孙城不悦道:“陈大人若是要挑拨离间,只怕找错了人。” 陈言失笑道:“本官为你说话,你怎么反而急了?” 公孙城昂然道:“公孙城乃是心甘情愿为姬先生驱驰,他乃国之大才,在敝人心中当世无二,岂是此许杂言闲语可动摇!” 陈言动容道:“能得公孙先生如此推崇,看来姬先生绝非小可。未来大事若成,怕不是也要捞个王爷来坐做?” 第706章 幕后真主现身 姬楚平静地道:“一切封赏,自有主上安排,姬某唯一在意的,便是如何能将伪帝掀下帝座,复我大周朝纲。” 陈言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一抹异色:“姬先生是大周人?” 姬楚却又把话题转到了一边:“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心为大事出力。倒是陈大人到这刻仍在试探我等,不免让人细思您是否真有合作之意。” 陈言早有准备,微微冷笑:“说得好!本官也早想说出这句话,从出城之后起,于你们那宅子为止,在后面跟踪本官的,难道不是姬先生的人?你若有诚意,为何还要这么做?” 公孙城微露错愕之色,显然没想到陈言能发现己方派去跟踪之人。 姬楚没有否认,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吗?” 陈言冷冷道:“到你这成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轮到本官小心时,便成了没诚意,姬先生这双标的态度,让本官实在是很难相信你们是真心想与我合作。” 姬楚愕然道:“何为双标?” 陈言哂道:“这还需要本官解释吗?既然不是真心合作,那再继续下去也没意思了,彪子,回头!” 张大彪应了一声,便要勒转马头。 公孙城没想到陈言竟如此凌厉,连忙赔上笑脸道:“陈大人何必动气?彼此未曾熟悉,谨慎一些实属正常。若是我等言语上有些得罪,也不过小事,何必为此耽搁了大事?” 陈言哼了一声:“哼,小事尚且不能同心协力,还谈什么大事?” 姬楚眼透异色,向陈言揖手歉然道:“是姬某莽撞了,在此向陈大人致歉,请大人恕罪。姬某保证,此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 陈言留意他神情,纵然是在自己诈作要走的紧急时刻,此人仍然从容不迫,确非小可。 公孙城是有能耐的,但和这姓姬的比起来,至少在气度和城府上差了不止一个层级。 他故意出言挑衅和刺激对方,为的就是探对方的底,但这家伙滴水不漏。这幕后指使者能得这样的人物帮忙,难怪能让益王吃这么大瘪。 “本官便信你们一回,再有下次,莫怪本官再不给你等机会。”陈言板着脸道,“彪子,继续走。” “是,大人!”张大彪憋着笑,继续驱马前行。 明明理亏,却说得对方道歉不迭,这种反咬一口的能耐,大人若称第二,真没人敢称第一! 陈言放下窗帘,沉吟起来。 这个姓姬的除了是个装逼爱好者外,确实有几分能耐,估计在那什么主子手底下也是一号大人物。 今夜若是真能见到那个主子,姓姬的绝不能放过,必须一并拿下! 方才他故意试探姬楚等人,另一个原因便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注意不到军士的动作。 那军士取出的瓶子内藏有气味浓烈的药丸,会沿途每隔一定距离扔下一颗。那气味至少能持续一个时辰,后方十里之外的军士便能沿此追寻。 子时近尾,众人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何处?”陈言看着前方隐绰的山谷口,疑惑问道。 离开那宅子后,他们继续走了近二十里地,穿过了两处林子,才算到了这里。附近隐约能听到水声,似有河流经过。 “京城北边的一处河村,约八十户人家,均以渔猎为生。”姬楚说着翻身下马,“陈大人,十分抱歉,从此处开始,便需步行。敝主藏于此地,若是车马动静惊动村民,便会暴露他的行踪。” “至于吗?本官实在是不想走路。”陈言迟疑道,心中暗暗起疑。 马车等于是他的移动堡垒,若是遇到危险,可随时借它来藏身,等待后方军士来援。 若是弃了马车,危险倍增。 “总不能让我家主上过来见您吧。”公孙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再者此去也就二里地,步行也无需多久。” 陈言摸了摸身上的防弹衣,一咬牙,起身下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留下一名军士守着马儿和马车后,陈言等人跟着姬楚等人往谷口走去。 他暗打手势,让其中两名军士有意无意地靠近了姬楚和公孙城身后,只要一有异常,立刻将这两人拿下当人质。 穿过谷口,前面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山谷内的空地,星星点点的村屋散在谷内各处,依着中间一条约五丈宽的河流,安静宁逸。 姬楚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一路到了山谷一角,绕过一片小树林,停在了一栋小屋跟前。 “陈大人,敝上便在里面。”姬楚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 啪声甫落,原本黑暗的屋子里,忽然亮起烛火。 随即,屋门打开,一人走了出来,先向姬楚行了礼,才道:“姬先生,主上等不及已经睡着了。” 陈言不禁愕然。 这什么情况?对方明知道今晚还要见他,竟会睡着? 公孙城等几人微微皱眉。 姬楚却没有丝毫异色,道:“陈大人已到,请主上起榻相见罢。” 说完转头对陈言道:“敝主近来为大计辛劳,连夜难寐,难免疲累,请大人见谅。” 陈言不置可否,看着那人进了屋。 不多时,里面传出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方才那人才重新出现在门口,道:“主上已穿戴停当,让陈大人久等了。” 姬楚点了点头:“陈大人,请进吧。” 屋内,一星灯火微亮,映出内中一个正打着呵欠、从里间走出来的男子。 见到陈言等人进来,他赶紧把半个没打完的呵欠压了下去,露出庄严之色。 陈言甫一踏入,顿时一愣,旋即色变:“你家主上竟然是他?!” 姬楚眼神微动:“看来陈大人认得敝上,这倒是省事了。” 陈言表情古怪之极:“何只是认识!不过万万想不到,你家主上居然是这么一玩意儿……咳,不是,是你家主上怎么看着像下属,你反而更像主上似的?” 公孙城等人眉头大皱,哪会听不出他临时改口前说的话。 姬楚沉声道:“请大人莫要胡言,敝主英姿勃发,岂是姬某所能相比?如今的模样,也只是为了隐藏身份所做的必要伪装。” 第707章 意外之人 陈言一脸古怪地看着那男子。 伪装? 这特么根本就是这家伙的本性展现吧! 那男子缓步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道:“姬先生,这位便是你所说的陈言陈大人?” 姬梦行礼道:“是,主上。” 那主上点点头,看向陈言:“夜半相见,辛苦陈大人了。” 陈言回过神,看了看姬楚,再道:“这真是你们的主上?” 姬楚正色道:“这岂有假?” 陈言眉头深锁起来,道:“若他是你们主上,那本官只能说声抱歉,咱们的合作,没戏。” 公孙城怫然道:“陈大人你这是何意!我等竭诚相待,不惜冒着暴露主上身份的危险答应了您的见面之请,您却说要退出?” 陈言冷哼一声:“哼!本官已经厌倦了你等的试探,是你们不诚在先,安敢怪责本官?” 公孙城错愕道:“这是什么话!我等哪里又不诚心了?” 陈言指着那主上:“告诉我,你们这些志比天高、才比地阔的人,如何会做唐朔这种人的下属?” 公孙城等人顿时露出怒色,便要发火。 那主上抬手止住他们,眉头微锁,道:“你我尚是初见,陈大人便直呼本王名讳,辱骂本王,是否有些不妥?”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回他脸上:“初见?” 眼前这张面孔,他绝不可能认错,赫然正是燕王唐朔! 没两个月前,这货到青山县衙想要拉拢他,被他撵走后,还派人刺杀在那的唐韵,结果害青鸢受了重伤至今未痊愈! 要硬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此刻的唐朔谈吐比之当初沉稳许多,虽然气度上还有些欠缺,但终究还是有些王者之仪。 不像当初那落魄模样,跟个穷鬼似的。 当时他收拾熊进时,唐朔是被后者藏了起来,想来一招奇货可居,后来熊进被他收拾掉,他便再没去管过唐朔的下落,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姬楚适时道:“不知陈大人是几时见过我家主上?或许是个误会呢?” 陈言心里早已闪过各种可能性,但均被自己一一否决。 其中最有可能的是此人乃是像假益王那样的冒牌货。 但这反而是最不可能之事,陈言对自己的眼力有信心,眼前之人和当初那个唐朔绝对是同一个人,无论他如何改变说话的速度、语气、音色等,都掩饰不了这一点。 另一个则是当初那个唐朔是假货。 但这同样不可能,当时荀羽飞亲自带人追查,已经确认那货就是真正的唐朔。 他是当初平定叛乱的主将,对唐朔及其麾下党羽极为了解,不可能弄错。 还有一个可能,则是唐朔当初确实亲自去了青山县,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说出来,姬楚等人也被蒙在鼓里,但这可能性说出去陈言自己都不信。 别说姬楚了,光是一个公孙城,唐朔就休想瞒得过! “两个月前,你们这位主上身在何处?”陈言沉声道。 “彼时为了大事,敝上四处奔波。至于确切之处,你我尚未合作,不便告知,请陈大人见谅。”姬楚不紧不慢地道。 “那白湘此人,姬先生可认识?”陈言追问道。 “自然认识,乃是敝上的谋士,可惜早已在战乱之时身故。”姬楚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言本来还想问一问吴瀚冬等燕王的护卫,但看他这回答,多半也是同样的回答,想叫出来对质也办不到。 他心念一转,道:“本官如何确认这人就是真正的燕王?姬先生莫怪本官谨慎,毕竟你们可是有找假王先例的。” 姬楚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假益王,笑了笑,道:“这有何难?敝主虽然如今潜藏在此,但王符一直随身携带。主上,可否请您取出一观?” 唐朔微微点头,不多时取出王符来。 陈言接了过来,明里假装细看,暗里却是在思考对策。 他想过无数见面后的可能性,唯独没想过是如今之境。 原本他打算一确认这个主上不是假的,便立刻动手,将对方抓起来。 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虽说当初只是简单见了一面,但他一向认人极准,唐朔这人就是一心比天高的铁头娃,无甚大谋。 硬要说他有何特点,那就是毫无特点,就是个普普通通、娇生惯养大的王爷,估摸着当初谋反也是被手下之人所撺掇,以为自己能轻松夺得帝位。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姬楚和公孙城这种人的主上! 但这事又没法指责对方拿了个假货出来,毕竟唐朔确实是真王爷。 心念数转,陈言双手将王符恭敬递回,惶恐道:“陈言不敬,请王爷恕罪!” 他可肯定姬楚等人真正的主子绝不是唐朔。 毕竟这货两个月前还落魄到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是这桩布局至少四年时间的惊天阴谋的幕后指使者? 而且对方还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谭巢。 这家伙就是唐朔的部下,唐朔疯了才会叫张移在三年前便去分化自己这股兵力。 但如今一切都云里雾里,难窥真相,唯有暂时虚与委蛇,探出对方的底细。 唐朔接过王符,宽宏地道:“此乃身家攸关的大事,你小心些也属正常,咱们是否可以坐下一谈了呢?” 陈言连忙道:“一切听王爷的。” 说着又转身向公孙城、姬楚等人道了歉,拿出那套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谨慎的话来圆了一下。 众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姬楚当即安排桌椅,让陈言和唐朔坐下相谈。 唐朔露出笑容,道:“听姬先生说起,陈大人肯襄助本王,真是上天眷顾,让本王得此强援。” 陈言感叹道:“王爷事败,天下要都说您已经输了,想不到竟是藏身这里,更早已布下周密大计。” 唐朔脸色一沉,道:“是本王小瞧了那贱婢,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支持她,导致落败。好在多年前起本王便暗中布局,方能在战败之后留得生机。但这次,我绝不会让她再有机会!” 陈言敷衍了几句,又试探了一句:“王爷可曾去过青山县?” 唐朔沉吟片刻,道:“看来陈大人仍不死心,原本那是本王最不愿提起的过去,但……” 他刚说到这里,公孙城色变道:“主上!” 第708章 都圆上了! 唐朔摆摆手:“既然如今和陈大人合作,这事若不说清楚,相信他始终会心存疑虑。” 公孙城只得闭口。 陈言反而有些诧异。 唐朔难道竟是要承认之前去过青山县的事? 却听唐朔叹道:“先要请陈大人见谅,方才本王诈作不识,实在是只因往事不堪回首。不过这事终究不能一直瞒下去,由本王亲口说出,也比你胡乱猜测要来得妥当。”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本王这一生最落魄之时,便是在数月之前。当时为避那贱婢的追捕,本王甚至连一日三餐也无法保证,住无宿处,衣难敝体,潦倒之极。最终只能暂时在几处山头,与手下扎下营寨,不想却是在青山县左近。” 陈言一呆:“营寨?莫非是那三处突然出现的匪寨?” 青山县周遭的匪寨早已在前几年就清剿得差不多,纳抚营也不得不向外发展业务,将“把匪徒变成免费劳动力”的事业推广到周边邻县。 结果几个月前,青山县边境之上,突然多了三处匪寨。 陈言以为是普通流匪逃兵,这种事也偶有发生,自然毫不客气,立马派人将那三处给端了,现在才知道那居然是唐朔的残兵? 不过对方算是说得颇为含蓄,毕竟当时那伙人是以打家劫舍来维持生计,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太过丢脸。 唐朔苦笑道:“正是,不料方扎下营寨没几日,竟被陈大人的军士给……唉,总之因此,本王才前往你县衙,想要将我手下之人救回。” 陈言剧震道:“原来当日那个竟真的是王爷您!下官真是罪该万死!” 说着连忙起身,便要跪下。 唐朔急忙伸手将他拦着:“陈大人切莫自责!当日本王那么落魄,换成是我,也绝不相信突然上门的几个潦倒之人,此事不能怪你。” 陈言顺势坐了回去,感动地道:“多谢王爷宽谅。唉,早知道当初是王爷,下官就算不敢相助,也必然好好接济您。” 唐朔欣然道:“一句不敢相助,本王反而相信陈大人的真诚。” 陈言尴尬地道:“王爷谬赞了,下官不过是个狗苟蝇营的俗人,见不着利,我岂敢出手?” 唐朔呵呵一笑:“多少世人为一点虚荣,掩盖自身的私欲,陈大人你能坦然言出,实属难得。总之当日不料伪帝竟也在大人县衙内,我才忍不住令人出手,想要将她击杀,却失败了。” 陈言想要说话。 唐朔摆了摆手:“陈大人不必解释,如今本王已经知道,当日那贱婢乃是隐瞒了身份,大人也不知道她便是大周伪帝,所以助她也属正常。” 陈言长叹道:“王爷如此大量,下官真是无颜以对!说起此事,下官便是一腔怒火。我直到入京之后,方始知道她竟是当今帝上,才知道被彻彻底底地戏耍了一番。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岂有此理!” 这几句话倒是真心话,感情迸发毫无掩饰。 唐朔恨恨地道:“这贱人就是如此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陈言跟着骂道:“没错!那贱货甚至以我青山县为挟,逼我入京助她!可恨我被迫入京,日日以泪洗面,却还要在她面前强颜欢笑,何人知我心中之苦!” 唐朔错愕道:“以泪洗面?” 陈言轻咳一声:“咳,就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总之早晚有一天,我非得当着那贱人的面把她痛骂一顿不可,不然难解我心中怨气!不,骂一顿不够,至少得打一顿,打到她皮开肉绽,叫她明白逼我陈言是何其不智之举!” 众人愕然看着他,还以为他平步青云多少会有点开心,没想到他暗地里怨气这么重。 姬楚眼神一动,道:“难怪陈大人如此受她倚重,却仍然肯助我等。” 陈言爆了句粗口:“倚重个毛!她就是把我当工具来利用,就像这次,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把我调到京兆府,让我去干那些得罪人的差事!还有当初,逼着我担下南境粮灾的应对,掏空我青山县的家底!我与这贱人不共戴天,誓要将她挫骨扬灰!” 众人见他激动到浑身颤抖,相互对了个眼色。 若是他说什么天道纲常之类的话,反而不易让人相信。 但这话听来,纯纯是因为损害了他的利益,这反而令人信了几分。 唐朔欣然道:“那你我便是同仇敌忾了!将来将她推翻之后,我可答应陈大人,将她交给你处置。到时候你想打想杀,悉听尊便。” 陈言精神大振:“此事当真?那可不能直接先打杀了,这贱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怎么也得……嘿,我只是随口一说,她毕竟是王爷的妹妹,下官岂敢对她造次?” 却是说到一半见众人目光怪异起来,连忙改口。 唐朔却毫不在意,反而道:“陈大人这才叫坦率,大家都是男子,都明白。届时你大可放心,本王说过任由你处置,便绝不反悔,你想怎样处置她都行!” 陈言喜道:“如此多谢王爷!” 众人不禁心中暗骂这家伙真是色鬼投世,不过也明白他为何有这种想法,毕竟唐韵着实对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能让她做自己胯下之臣,也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事。 唐朔顿了顿,再道:“之后本王遇到良谷县令熊进,才算境况稍好。不过此人不是可倚赖之辈,本王敷衍了一番,便逃离了那里。也就是在那时,姬先生等人终于找到了本王,我方来到了此地。” 姬楚喟然道:“我等自从和王爷失散后,便百般搜找,直到那时才找得王爷行踪。不过祸福与共,上天令王爷有此一劫,却也令王爷认识了陈大人这样的得力臂助。” 陈言赶紧道:“姬先生过誉了,不过下官自当尽心尽力。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王爷对付益王之计,听公孙先生说是数年之前便布下,当时王爷势头正盛,为何这么早便布下后手?” 第709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唐朔苦笑道:“坦白说,这原非本王之意。数年前,本王仍是雄心勃勃,绝不相信自己会败给那贱人。但当时姬先生力劝于我,说有备无患,请本王允他着手布局。现在看来,多亏姬先生未卜先知,否则本王早已危矣!” 陈言不由看了姬楚一眼,道:“姬先生这么神?” 姬楚淡然道:“既为人臣,便该为主上尽力。一切能够成事,皆是天意我主必成大事。” 唐朔露出歉然之色:“此事本王至今仍觉愧疚,当时觉得姬先生是在咒我,怒而将你逐走。现在方知,先生真是深谋远虑!” 姬楚诚恳道:“主上何出此言?昔日若非是您,我姬楚早已命丧黄泉,那之后我便早已立下誓言,定当为王爷竭尽全力。只要能助王爷东山再起,纵然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迟,更何况区区委屈?” 陈言暗忖我要不是知道谭巢原本是唐朔的手下,还真被你们这双簧给蒙过去了! 公孙城并不知道谭巢已经落进陈言掌握。 不知道,就没法去圆。 导致这成了对方这番看似圆满的说辞的破绽。只要这一点不能完美解释,那无论他们说再多、说得再合理,也都是假的。 不过陈言自然不会把这说出来,现在必须让对方认为他确实是有心合作。 听着姬楚和唐朔相互感动,陈言也加入了戏团,动容道:“君臣能如此全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不过王爷和当时,还真是判若两人,性子似也有不同。” 唐朔显然早有准备,道:“身在险地,为免敌人看穿本王的身份,我只能做些伪装,言行举止都改变一些,现在才是本王素来的模样。” 陈言要不是早见过他,陡然听到他这话,说不定还真信了他。 跟当初那个落魄的唐朔相比,这货现在谈吐不但有礼,而且还有些许了深度,甚至应对也相当自然。 不用问,必是姬楚找到他后,教他私下练了很多的个人演技。 只要不细究细节,还是能唬得住人的,毕竟此獠确实是真王爷。 “不说废话了,主上,陈大人此来有一事相求。”姬楚将话题转回正题,把陈言要求立字为据的事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本王见得人多了,但要求将这种事写出来的,还真是少见。”唐朔神情有些古怪起来,“陈大人不怕万一此书落至朝廷手中,会定死你谋反之罪么?” “请王爷不必担心,下官自当好好保管。”陈言急忙道。 “那便没问题了,来人,备纸墨!”唐朔不再犹豫,吩咐道。 当下立刻有人安排好纸墨,唐朔刷刷写下约定文书,保证在事成之后必当赏赐陈言王爵,以及一系列相关的封赏。 陈言做足了细节,还一一提醒哪里该如何写,更不断讨要更多的赏赐,让周围的人无不皱眉,只觉这厮真是贪得无厌。 好不容易写完,陈言吹干了墨汁,心满意足地将那一纸约定收好,这才道:“从今往后,下官必会豁尽全力,助王爷推翻伪帝劣政!” 唐朔忍不住道:“陈大人要的文书,本王已经写好了,那是否你也该写一张,以让本王放心呢?” 陈言立马摇头:“这就不用了!下官对自己的忠心还是有信心的。” 唐朔和公孙城等人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谁特么管你自己有没有信心啊!关键是我们现在对你没信心! 公孙城忍不住便要开口。 陈言却抢先一步道:“莫非,王爷对下官没信心?” 公孙城一时哑口。 这家伙先提出来,自己要是再提,似乎有点不信任对方之感,怕会影响双方合作。 唐朔尴尬地道:“倒不是没信心,信心我还是有的,只是礼尚往来,本王既然为你立了,你看你是不是也为本王立一份较好?” 陈言大摇脑袋:“这不行,万一立了之后,王爷的人保管不当,文书落进他人手中,下官不就完了?” 唐朔挺胸道:“请陈大人不必担心,本王自当好好保管。” 这话是对方原话,原本以为能让对方无话可说,哪知道陈言咧嘴一笑:“王爷倒是挺自信,可下官实在是不放心,这文书不立也罢。” 公孙城忍不住道:“莫非,陈大人对我们没信心?”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看什么事,成就大事,我有充足的信心。但保管文书,我又不了解王爷的情况,更不知道他手下之人是否会疏漏,要是说有信心,岂不是欺骗于他?” 公孙城无语了。 本来想以子之矛,攻之之盾,结果这家伙居然应对上了! 陈言眨眨眼:“要是诸位实在想要,我可以立一封文书,但须由我自己来保管。我对自己保管的稳妥程度,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公孙城:“……” 文书是用来约束陈言的,让他来保管,那还有个毛的约束力啊!他还不是想撕就撕、想烧就烧? 唐朔有点拿陈言没辙,看向姬楚。 姬楚心知肚明,他们和陈言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会顾忌很多。 但陈言这家伙却是无所顾忌,像是根本没脸皮可言,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什么要求都敢提。 立文书这事,陈言可说是脸都不要了,可劲儿提要求,但自己这方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终不敢逼对方太甚。 只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跟这种人争这事,意义不大。 他冷静地道:“文书可以不立,不过我主已经表明了诚意,陈大人也该表现一些诚意了吧?” 这一句提醒了唐朔,他立刻转头看回陈言,道:“不错,有件事本王需陈大人帮忙。” 文书终究只是文书,真正靠谱的,还是实在的帮忙。只要对方答应,那文书不立也罢。 陈言心知对方终于要说起今日的正题,表面上毫不犹豫地点头:“王爷尽管说,下官洗耳恭听,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唐朔神色沉凝起来,道:“本王如今失了燕城,立足无地。但大事欲成,没有稳靠之地为基不行。幸好,如今所以有一处所在,姬先生和本王均认为极为合适。” 第710章 演戏真的累 姬楚接过话头:“此地一来离京城颇近,急行军半日之内便可抵达;二来此地偏僻,难为人所察知;三来此地之主受伪帝信任,她绝难想到咱们会在那里。因此无论是作为藏身之处,还是未来用以发动奇袭,均十分完美。” 陈言瞬间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终于搞清楚对方为何如此重视自己。 对方想要青山县! 唐朔去过青山县,知道那里有多繁荣。 想要谋反,首先要的不是兵将,而是银子! 只要有足够的财力,就能募集和支撑起足够的军队。 唐朔必是已经和姬楚等人说起过青山县的情况,所以他们才动心要拉拢他陈言! 也正因此,他们才如此煞费苦心,安排了这见面。 甚至他还没立什么实在的功劳,便肯给他承诺,答应封他为王! 只不过对方不明白,陈言巴不得唐朔和姬楚等人能去青山县。 在京城,他要调查唐朔、姬楚等人其实并不容易。 但在青山县却截然不同。 那里是他陈某人的地盘,只要他们进了那里,保证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在青山县,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他陈言的眼线! 但表面上陈言仍一脸茫然,露出虚心请教之色:“不知王爷说的是何地?” 唐朔重重地道:“便是你的青山县!” 屋内安静下来。 所有人均看着陈言,见他神情从愕然到犹豫,再到皱眉,还以为他有所顾虑,全然不知他只是在努力压住狂笑的欲望,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姬楚开口道:“我知大人有顾虑,但如今陈大人已赐封青山男。青山县便是你之封邑,朝廷平时绝不会过问,此间的好处相信陈大人也清楚。” 陈言脸色数变,终于一咬牙,道:“既然王爷所求,那下官便无推辞之理!” 姬楚等人均是眼睛一亮,唐朔更是喜道:“这么说,陈大人是肯了?” 陈言慨然道:“虽然此事会冒极大的风险,但既然已与王爷携手,我自当倾力相助!只是不知需要多少人的住所?王爷又对住处有何要求?” 这两个问题重点是在前一个,只要对方说出人数,那就大致能推测出对方自己的武装力量有多少人。 但姬楚却摇摇头:“大人误会了,我等不会进入您的青山县。” 陈言错愕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姬楚微微一笑:“王爷的意思,是请大人为他筹建一支大军。以青山县的实力,若要组织一支超过五千人的大军,当不是问题。” 陈言暗骂老狐狸,原来打的是这主意,让青山县出人出钱出粮,他们则坐享其成。 这样一来,对方不进青山县,那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他心念一转,正要设法劝一劝对方,蓦地一道灵光闪过。 不对劲! 唐朔如今是朝廷的通缉要犯,躲在这里只是一时之计,绝不长久,按说前往青山县比呆在这里好多了。 唯一可能,便是对方仍未完全信任他,现在还是在试探他! 若是他一味表现出想要让对方入青山县的态度,必会让对方生疑。 想到这里,他故意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好办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最晚三个月,我必会备齐五千人,不,八千人的大军!” 他这表情变化没逃过姬楚的眼睛,后者不动声色地道:“三个月过久了,王爷的下一步计划需要这批军士,大人能否在一个月内备齐呢?” 陈言皱起眉头:“姬先生或许还不明白,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军士,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 姬楚又笑了笑:“设若这批军士合不合格无所谓呢?” 陈言一愣,旋即吃惊道:“难道姬先生是想拿他们当炮灰?” 姬楚微怔:“炮灰何意?” 陈言一拍脑门,这时代连炮都没有,遑论炮灰了。他忙解释道:“这是我老家的话,就是指用来牺牲的人。” 姬楚这才明白,点头道:“陈大人乃是聪明人,一点即透。至于如何使用,如今仍只是一个构想,待具体的计划完成后,我主再告知大人。” 陈言晓得他没打算再多透露,问也白问,遂道:“那便以一月为定,一个月内,本官必备为王爷备妥!” 唐朔欣然起身,上前握住他的手:“本王的大业,便全倚仗陈大人了!” 不多时,看着陈言的马车和一众护卫所骑的马儿离开,姬楚等人这才回到屋内。 关上房门后,姬楚先向唐朔道:“主上表现得非常好。” 唐朔松了口气,抬手擦擦额头汗珠,半瘫在椅子上,叹道:“累死本王了!想不到演戏这么辛苦!好在背下的词没有忘。” 公孙城正色道:“王者便须有王者的威仪和气度,否则怎能服众?过去主上在青山县被此人认为是冒牌货,便因当初主上仍不明白这一点,不过只要坚持下去,以后自然不会再有人敢轻慢您。” 唐朔肃容道:“公孙先生言之甚是,本王明白了。” 公孙城看向姬楚:“姬兄认为陈言这人是否可靠?” 姬楚冷静地道:“此人贪财好利,虽为官员,却是商人本性,没有任何可靠可言。” 唐朔愕然道:“那就是说咱们不能与他合作?本王岂不是白白演了这半天戏?” 姬楚摇头道:“不,此人仍是极佳的帮手,不同之人有不同的合作之法。此人重利,便以利搏之。换言之,只要有利可图,他便会永远忠于主上。而且,他此前对伪帝的怨言,显然是出于真心,这也是我认为他可利用的原因之一。” 众人无不点头,均有同感。 姬楚再道:“此外,方才主上提出要青山县帮忙时,他有些不情愿,显然是不想冒这么大的险。而当他知道主上不会去青山县时,虽然竭力掩饰,姬某却看出他隐隐松了口气。” 唐朔皱眉道:“这么说,他并不是真心想全力帮忙?” 公孙城莞尔道:“他只是想以小利搏大利,反而说明他并没有其它意图,是真心想要借主上之力一步登天。假如他有其它心思,便会巴不得主上去他那,便于他控制您。” 第711章 市场下沉 唐朔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就是说姬先生的试探成功了,那本王是不是可以去他那了?” 公孙城欣然道:“那是当然!” 唐朔兴奋道:“哈哈!终于可以不再过这苦哈哈的日子了!下次见面我便提出此事!” 青山县的生活,他也曾见识过一点,在那当个普通百姓都比在外面当这个王爷强。 因此之前他听姬楚安排计划,说要将青山县当成藏身之地时,他举双手支持。 只是姬楚说陈言未必可靠,怕后者有异心,因此才有方才的试探。明里说的是不想去青山县,暗里则探陈言是否心怀叵测,现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姬楚却道:“不能让您提,我会安排妥当,让此人自己提出来。” 唐朔对他信心十足,猛力点头:“那就全靠姬先生了!唉,可惜当年我没有听你的,不然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姬楚肃容道:“主上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此非王者之仪。成大事者,不悔昔日之失,而是以之为鉴。只要日后主上能与我等通力协作,自然大事可成。” 唐朔起身对他深深一揖,道:“唐朔受教了!” 公孙城在旁道:“主上今日辛苦了,便先休息,我等暂且告辞,安排后续之事。” 等到两人带着护卫离开后,唐朔才回到卧房,踢掉靴子倒在床上。 刚一倒下去,他就叫苦不迭:“哎哟!这破床,也忒硬了!硌得骨头疼……” 不过想想当初的日子,有床睡有人保护,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忍,先忍过这一波,不久之后就能吃香喝辣! 当初熊进出事后,他就逃离了良谷县,一路屡经凶险,就在以为天命已尽之时,却被姬楚找到。 当年姬楚是他麾下幕席,却因分歧被他驱逐。而今前者竟不计前嫌仍然效忠自己,令他既感动又欣喜。 唐朔如今想法很简单。 成不成大事还在其次,关键是再不能去过那种朝不保夕、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既然听姬楚的就能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过回过去那种奢华的日子,那就听他的! 至于其它的,管他娘那么多呢! 不多时,呼噜声响起,唐朔已沉沉睡去。 屋外的护卫听得这动静,撇了撇嘴,心里暗笑。 这傻子,完全落在姬先生掌握中,还能睡得这么熟,真是服了! 远处,姬楚和公孙城二人骑马而行。 “看来,一切尽如姬先生所料。”公孙城低声道。 “唐朔此人抛开王族身份,便只是个庸碌之材。”姬楚冷然道,“若连他也无法摆布,还谈何天下大计?” “的确。这家伙现在对咱们是深信不疑,浑不知自己只是个棋子,哈哈!”公孙城得意地道。 “棋子,又何只是他呢?”姬楚意味深长地道。 说话间,前方传来急促蹄声。 两人立刻闭嘴,看向远处。 黑暗之中,一匹马儿飞驰而来,近前后勒停。 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向姬楚单膝跪落,道:“姬先生,主上有急事,请您一见。” 姬楚点头道:“明白了,我即刻去见他!” 日上三竿后,陈言伸了好几个懒腰,才睁开眼来。 顿时便看到郑妍板着脸站在床边。 陈言一愣:“你啥时候进来的?” 郑妍哼了一声:“姑奶奶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要你管。” 陈言瞪圆了眼睛:“我发觉你近来是越发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啊!我现在可是京兆尹!你再敢这么无礼,信不信我把你扔大牢里先关上几年!” 郑妍双手叉腰,挺胸道:“来呀!怕你不成!” 陈言翻身而起,双手一抬,作龙爪状不停抓合:“这可是你让本官来的啊!别说我调戏你……”说着作势朝她身前那丰隆得惊人的所在抓去。 郑妍顿时颊红如烧,向后躲了躲,啐道:“不要脸!” 陈言哂道:“能有在本官睡得正熟时、跑到我这来偷看美男春睡的大姑娘不要脸?” 郑妍跺脚道:“谁偷看你了!吏部派了人过来找你,都等你半天了!” 陈言一呆,旋即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噢,差点忘了这事。算了,让他们再多等等,我得再睡会儿。” 说着又倒回床上。 昨晚回到家都后半夜了,加上最近睡眠严重不足,搞得他现在半点也不想离开这张舒适的大床。 郑妍想了想,没有催他,道:“也行,不过另外两件事,你不能再拖了。别睡!我在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 却是见他闭上了双眼,忍不住娇嗔起来。 陈言懒懒地道:“听是听了,听不听得进去,就得看你说的是啥事了。” 郑妍气鼓鼓地道:“第一件事,大人的补诗生意,你再不想想办法,就真的没戏了!” 陈言眼睛微睁一线:“怎么?雪苑居士那厮又想出啥招来抢生意了?” 郑妍摇了摇头:“大错特错!他已经把他那边的补诗之事给撤了,估计是知道大人升了官,不敢再跟咱们斗下去。” 陈言哂道:“他结交的都是玉公主那级别的人物,岂会怕我区区一个京兆尹?撤了,估计是因为无利可图。不过既然这样,你还着急个什么?” 郑妍无奈地道:“没人来了呀!” 虽然照样仍然安排了诗托,但昨日开始生意便一落千丈,来补诗的人越来越少。 昨日一整天算下来,才赚了一千来两,大不如前。 陈言这才明白,哑然一笑:“看来京城的民智是要比其它地方开得多一些,这么快就不再上当了。” 原本在他预计中,这买卖怎也能撑个十天半月才渐渐见底,想不到这才三两天,就已经到了极限。 郑妍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想个办法!这买卖要是黄了,你也赚不到银子了!” 陈言奇道:“本官记得你当初也不是个好利之人,怎么现在如此热衷赚钱?” 郑妍翻了一记白眼:“我自有我的原因,总之用不着你管,赶紧想办法!” 陈言打了个呵欠:“简单,生意做不下去,说明这片市场已经被挖尽了,就搞市场下沉。” 郑妍睁大了双眸:“什么下沉?” 第712章 四个疗程基本够了 陈言懒得跟她解释,只道:“简单说,就是你花点钱找几十个人,把消息散播到周边的城池。不出意外,这消息仍未传到那里,必能再掀起一波热潮。” 郑妍撅着嘴道:“别的地方还能有京城的文人多?这里都不行了,指望别的地方怎么可能!” 陈言精神一振,振起半身:“要不要打个赌?若是能成,便算本官赢,否则算你赢。你要是赢了,我输你二千两银子!” 郑妍本想拒绝,听到最后,眼眸一亮:“这可是你说的!但输赢也得有个标准,这样,若是单日流水能上一万两银子,便当你赢了!” 一万两,那就得有五千人补诗,比之前的单日最高人数还要高。 这个难度门槛,绝对够高了! 但陈言心中有数,没有跟她计较,道:“没问题,但你要是输了,也得给本官二千两银子。” 郑妍立马警惕起来:“我哪有那么多钱!” 陈言眼珠一转,神情暧昧起来:“不给钱也行,那就拿人来抵。” 郑妍刚刚才消下去的红晕顿时又起来了,骂道:“臭不要脸!” 陈言以退为进:“不乐意?那就不赌了。” 郑妍红着脸想了半晌,感觉这赌约自己应该是胜算大得多,终于道:“除非你输了,给我三千两!” 陈言断然道:“一言为定!” 郑妍看着他偷着乐的神情,总觉得像是踩进了某个陷阱,有些不安。 这家伙不说逢赌必赢,也是十赌九赢,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她心里一转,道:“不能无限期赌下去吧,咱们得立个时限,就五日之内吧。五日内,若没有任何一天达到一万两的流水,便算你输了!” 陈言赞道:“可以啊!连时限都想到了,有进步!成,依你!” 郑妍左思右想,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算计,这才放下心来,道:“还有另一件事,就是……就是……” 突然神情窘迫起来,捏着衣角低着头,后面的话像卡带似地没说出来。 陈言失笑道:“真是活久见,堂堂郑大捕头,居然也有这么扭捏的一天?到底啥事,赶紧说吧,我还得再睡会儿。” 郑妍没辙,只得硬着头皮道:“昨天你说的那个治疗,今天什么时候继续啊?” 说话时声音跟蚊蚋一般,不是靠得近,陈言都听不清。 “治疗?啥治疗?”他一呆。 “我就知道你半点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郑妍气道,“昨天你不是说,我这个伤得持续治疗,每天都得治吗!” 说着在自己胸口指了一指。 陈言呆看着她,神情渐渐扭曲起来,主要是憋笑敝的。 我勒个去! 她还当真了啊! 郑妍见他神情不对劲,心中一紧,惊道:“难道是……你昨天在骗我?!” 陈言一震。 不好! 肯定是方才表情没控制住,被这妞看出来了! 却见郑妍眼眶一红,道:“你昨天说能治,其实根本治不好,只是在安慰我,对不对!” 陈言愣了一下:“啊?” 郑妍眼眶内水光渐盈:“难怪我今日觉得这里都麻木了,几乎没了感觉,我就知道你昨天是骗我的……我恨你!” 陈言如梦方醒,连忙道:“不不不!我岂会骗你,真有办法治疗!” 心里长松一口气。 还以为她识破自己只是想吃她豆腐,原来她说的“骗”是指这个! 郑妍顿时露出喜色:“真的?那要怎么治?” 陈言差点压不下笑意,轻咳一声,道:“首先你要明白,人身上分布着几大脉络和数以百计的穴位……” 将经脉穴位等一通天花乱坠地胡吹后,吹到郑妍一脸茫然时,他才道:“简单说,就是需要以特殊的办法,为你打通受伤处堵塞的经脉,自然郁积的伤气就能尽散。” 郑妍下意识道:“那要怎么打通?” 陈言耐心解释道:“咱们青山县的下水道你还记得吧?当初刚建成时,不是堵过几次吗?” 郑妍当然记得,当时还是陈言组织人手,亲自去把那里掏通的。 “但这个跟我的伤有何关系?”她不解道。 “类似的原理,你可以把经脉想像成管道,经脉堵了,就是靠外力来给通一通,让它们恢复通畅。”陈言煞有介事地道,“而且全身经脉是相通的,你光打通伤处还不行,全身都得通一遍,避免淤气积到其它地方,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原来如此!”郑妍听着挺合理,连连点头,“那到底要怎么做呢?” “本官昨儿的吮之法,便是打通经脉的经典治疗方法之一。”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啊?这……”郑妍顿时羞红了脸。 “本来此事甚为不雅,本官也是极不愿意,太伤我清誉了!”陈言抢着道,“但为了你,本官就算声誉尽毁,也要为你一试!” 郑妍无语地看着他。 到底是伤谁的清誉啊! 怎么自己被吃了豆腐,说得像是他反而还吃了亏一样? “除了吮之外,还有推拿之法,这就得靠手了。说简单点,就是本官以双手为你推拿穴位,助你通脉。”陈言继续道,“而且还有一点,要治疗得趁早,拖得越久,越是难治!” “这,这要治疗多久?”郑妍咬唇半晌,才说了一句。 “现在开始治疗的话,通常七天一个疗程,四个疗程基本也就够了。”陈言神情无比认真,仿佛真在说着什么治疗方案。 “那得一个月啊……”郑妍颊上红晕更是加深了几分,有些犹豫。 “莫说是本官想占你便宜,治不治在你。”陈言以退为进,躺了回去,闭上双眼,“反正你不治也影响不大,顶多就是那里掉了,以后不能喂养孩子。” “别!我没说不治啊!”见他并不着急,郑妍反而急了。看来这家伙并不是想占自己便宜,而是真心想帮自己治疗,否则肯定是催着自己开始。 “这可是你说的,本官没逼你。”陈言睁开左眼,“那就先做个治疗准备吧。” “啊?这还要做什么准备?”郑妍愕然道。 “你穿着衣服,还怎么治疗?”陈言反问道。 郑妍这才明白过来,虽然羞难自抑,但一咬牙,抬手摸上腰带。 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将来的子女,治了! 午后,陈言才神清气爽地入了宫,去见唐韵。 唐韵早已在御书房等得不耐烦,一见到他,立刻问道:“如何?公孙城他们的底细探出来没有?” 第713章 能力越大干的越多 陈言笑道:“恭喜皇上!探出了一半。” 唐韵听前半句大喜,还以为已经成了,再听后半句不由一愣:“什么叫一半?” 陈言将昨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听到唐朔时,唐韵大怒道:“竟又是他!看来朕不该对他手下留情!” 陈言忙道:“皇上勿急,他该只是个幌子,用来应付臣的。”说着将自己的推断说出。 唐韵冷静起来,道:“你的推断不无道理。依你看法,唐朔是否知道他只是个棋子?” 陈言摇头道:“只怕仍不知道。他这人太好判断了,脑子简单性格直,只能看到表象,别人只要对他一通哄,他就能死心塌地;但若明着告诉他,他是个棋子,只怕他立马就得翻脸。退一步说,就算是他接受了,也极易表现出被动对抗的情绪,不容易控制。” 唐韵诧异道:“看不出来,你对他的了解,比朕还要深。” 陈言挺了挺胸:“说到识人,臣也算是颇有些自信。” 唐韵白他一眼,道:“有没有可能从他下手,告诉他真相,让对方内部先出问题呢?” 陈言不禁一乐:“皇上真是天真可爱。” 唐韵一愣,旋即颊上微晕,嗔道:“你说什么胡言乱语!” 这家伙疯了吧,没事突然夸自己可爱干什么? 陈言从容道:“皇上可想一想,有人至少表面上尽心尽力,为您安排一桩可赚万两银子的好买卖,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人告诉您,这买卖不能做。您肯定要问他为什么,可他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请问皇上,您会信任这个阻止您的人呢,还是把他当成眼红你想破坏你好事的坏人?” 唐韵呆呆听他说完,这才明白他不是真心夸自己,而是笑话自己想法过于单纯,不禁心中隐生一阵失落。 不过她随即便压下情绪,道:“你是说,就算咱们告诉唐朔,他也不会相信?” 陈言想也不想地道:“何只不信,绝对反手就告诉姬楚!退一步说,就算他信了,也肯做咱们内应,对咱们又有何好处?他城府不深,很难掩饰情绪,万一暴露,同样会惊动姬楚等人。在搞清楚对方底细前,这么做实在是不明智。” 唐韵虚心地道:“是朕考虑不周了,那如今该怎么做?” 陈言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字——等!” 唐韵错愕道:“难道你真要一个月后给他数千人的军士?”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吧!那只是他用来试探臣的,真正的计划中,该用不到这批人。” 这也是为何对方没有当时便给出计划,皆因可能原本就不存在这样的计划。 现在着急的是对方,而不是他。 益王之事尘埃落定,对方后续的计划必然要抓紧时间实施,拖越久大周局势越稳,而且宣国公北去的大军用不了多久便会回转,对方绝等不到那个时候。 唐韵对他的判断自然放心,道:“此事便由你来决定吧。对了,京兆府那边,你须尽快履职。” 一说到这个,陈言轻咳一声,道:“臣正要和皇上商议此事……” 唐韵截断他的话:“这事不必再议,朕决定已下,你休想逃避。” 她太了解这家伙,晓得他肯定又要抱怨,嫌这嫌那,于是先截了对方退路。 陈言干笑道:“皇上真是对臣有误解,为皇上做事,臣自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午前吏部的官员已与臣交托了相关的官印官服等,臣本来就准备见过皇上后就去那边一趟。” 唐韵哼道:“哼,你最好认真做事,误了事朕绝不轻饶!朕听说,户部那边,你也是去一日旷三日?” 陈言眼都不眨半下,镇定地道:“臣还得去筹粮不是?总不能天天呆在户部,那还怎么筹粮?” 唐韵板着脸道:“朕不管,总之京兆府那边你必须日日出勤!” 陈言挠头道:“只怕办不到。” 唐韵不悦道:“你想抗旨?” 陈言扳着手指头给她数: “臣又要处理筹粮之事,又要应对阴谋者谋反之事。” “然后还有教导菱公主,外加乞蕃国矿产与哈里赤王子那边事务。” “此外还有户部之务,隔三岔五还得管管商会生意的事。” “那些杂七杂八比如帮皇上赢蹴鞠比赛之类的都不说了!” “皇上您好好算算,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耗的啊!” 唐韵哪听得懂什么是生产队的驴,但听得出他在抱怨手上事务,对他的抱怨只是翻了记可爱的白眼,道:“你以为朝廷高官这么好做?朝中那些重臣,哪个不是身兼数职?” 陈言嗤之以鼻:“他们能兼多少职?能有臣兼得多?” 唐韵冷冷道:“以黄良阁为例,除了文昌台之职,他还兼领了六个职务;于都比他还多,身兼九个职务;再如何爱卿,身兼十四个职务!” 陈言表情一僵。 卧槽! 他还真不知道,他们居然这么一专多能的吗? 果然他一直不想升官只想发财是对的,大官兼这么多职,岂不是早晚猝死在任上? 唐韵重重地道:“能力越大,职务越高,责任就越大,懂吗?” 陈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这话他常用来忽悠下属,现在她拿来忽悠他? 他无奈地道:“臣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想问问臣的佐官是否能由臣来安排?” 唐韵想了想,道:“行,但名单须交由吏部审核。” 陈言欣然道:“没问题,因为臣要安排的人,都是京兆府衙门内原本的旧人,经验能力上绝无问题!” 唐韵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苛求他,道:“随你吧。” 陈言满心欢喜地离开后,侍立一旁的黎蕊忍不住问道:“皇上,陈大人似乎不甚愿意接手京兆府的事,您为何一定要让他接任呢?难道不怕他怠工么?” 唐韵淡淡地道:“他肯定会的。” 这家伙有多懒,她一清二楚。 户部那边出勤状况糟糕自不必说,国学阁那边她已经提醒过他有空就得去一趟,结果那厮到现在仍没去过。 黎蕊懵道:“皇上知道这一点,为何还……” 唐韵反问道:“户部他也不常去,赈灾的事你看他搞砸了么?” 第714章 清算京兆府 黎蕊一愣,道:“这倒没有。” 唐韵微微一笑:“他的能耐,就在于并不勤力于职务,却仍然能将事情办好。你知道他为何要自己选人吗?为的就是选合适的人选,好将事情交待给他们,以便自己能偷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职差能办得妥当,他想偷些懒便由得他吧。” 黎蕊心服口服地道:“皇上圣明!” 京兆府衙门。 衙门内,上下官员无不惶惶,坐立难安。 益王谋反的事已传遍,吏部很快便会来此宣布对众人的处置和调职,虽说有传闻皇上只是将众人官降一阶,并没有深究的意思,但谁知道她会不会改主意? 再者,就算只是降官调职,也受不了啊! 降官主要影响俸禄和相关的待遇,还不算什么大事,但调职就影响大了。 众人都是老油条了,深知凡事牵涉到谋反,调职肯定是往外往远去调,只怕衙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调到边境之地,终老余生! 仕途自不必说,再无希望,离开京城生活水平必然受极大影响,万一调到一个有钱都没处花的地方,已经习惯了京城生活的家眷肯定是满腹怨言,到时候后院也是火灾熊熊,等于事业家庭两头塌, 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子孙未来的官途! 没有人会举荐牵涉谋反之人的后嗣为官,家族基本就跟朝廷绝缘了。 赖进忠烦躁地在自己单独的小屋内来回踱步。 益王不在了,职位最高的王知余大人也已经没来衙门,看样子肯定是已受处罚。连他也避不过,那自己等人更是不可能躲得过这一劫! 别的人也就算了,他赖进忠平时最舔益王,很可能受到的处罚会最重! “大人!天官侍郎吴大人和曹大人带着吏部官员来了!”一名京兆卫小跑着进来。 赖进忠一震,双腿一软,幸好手扶住了桌子,才没直接软倒在地。 终于来了! 正常情况下,吏部不会同时派两名侍郎大人前来。 反过来说,既然派的是两人同来,就说明上面对这事极为重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而且,尤其是其中还有曹玉。 赖进忠原本还寄望吏部派的是其他人,但却始终还是没有避过他,现在只能希望这家伙不会假公济私吧。 京兆府衙门大堂内,属吏搬来椅子,让吴、曹二人坐下。 “人呢?”曹玉见出来的京兆府官员只有几个,不悦道。 “回禀曹大人,已经知会各房,诸位大人很快就会出来了。”一名京兆卫赔着小心道。 “如此怠惰,难怪京兆府出这了这么大的事,尔等下面之人竟无人知道。”吴品良阴阳怪气地,“京兆府衙门看来真是该好好地清理一番了,将那些不称职的人彻底清理掉。” 左右京兆卫没人敢吱声,却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心知对方话外有话,故意嘲讽贬低京兆府,却无可奈何,什么也不敢说。 益王一向生冷不忌,谁的面子也不给。 因此京城之内,得罪了不少高官,其中就包括了曹玉和吴品良。以前因为他身份地位超然,没人敢说什么,现在他出了事,逮着机会,岂能不报复回来? 好一会儿,所有官员才聚齐。 赖进忠站在最前面,陪着笑脸道:“让二位侍郎大人久等了。” 吴品良板着脸道:“你也知道让我等久等了?赖少尹,看来你们这京兆府衙门的架子不小啊,我区区一个侍郎,也不被你们放在眼里是吧?” 赖进忠额头汗珠成串渗出,惶恐道:“不不不,下官等只是在整理手边事务,以便交接……” 啪! 曹玉一掌拍在桌上,打断他的话,喝道:“这般说辞,你是要糊弄谁人!我看你怕是在收拾谋反的证据,以免被我等看到吧!” 赖进忠大骇道:“绝无此事!曹大人,下官确实不知道益王殿下他有谋反之意啊!” 吴品良冷然道:“现在还在呼逆王为‘殿下’,我看你多半也是他的余党吧?听闻你们京兆府衙门尽皆为益王死忠,是不是对皇上手刃此贼心怀不满啊?” 整个大堂的人无不一震,有的惊慌,有的愤怒。 这俩一唱一和,没说几句正事,反而在那不断给他们泼脏水,摆明了是故意想整他们! 虽说圣谕不牵连衙门内的下官,但若这俩真的给他们捏出些参与谋反的罪名,那就不只是降官调职而已了! 赖进忠平时为官还算圆滑,但被对方两人这么一番折腾,也有些忍不住了,脱口而出:“二位大人没有证据便随口嫁祸,下官敢问一句,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您二位的意思?”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靠! 冲动了! 果然,曹玉脸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本官假公济私?好你个赖进忠,皇上有旨要处罚你京兆府衙门的众官,本官奉旨前来,你却在这冲撞我等,想抗旨是吧?” 赖进忠这时也豁出去了,叫道:“曹大人,你想陷害下官不妨直说,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意欲何为?不过就是因为上次我依照律令当众罚你、害你丢了脸面一事!” 数月之前,曹玉和一众棋友在一家酒楼聚会,喝大了酒醉闹事,结果被赖进忠带人堵住,依律令处置。 这原本只是件寻常之事,京兆府衙门因为益王的严令,不得徇私,因此赖进忠也不敢放曹玉一马。 虽然只是罚银了事,但曹玉却因此记恨上了他。 此前有益王撑腰,曹玉自然不敢说什么,现在有机会了哪会客气? 有罪,重罚;没罪,那就制造罪名再重罚! 曹玉不怕赖进忠顶嘴,怕的就是后者逆来顺受什么也不干!最好后者冲动下再动个手什么的,那就更好定罪了! 此时见赖进忠气急,曹玉不惊反喜,脸色更是一寒,道:“大胆赖进忠!竟敢诬蔑本官!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赖进忠见两名吏部官员捋起袖子就上前来,一时激动,猛地拔出腰间佩刀,狂吼道:“我看谁敢动我!” 吴品良惊道:“赖进忠你竟敢对朝廷命官拔刀,反了你了!” 第715章 人证在哪? 赖进忠刀刚拔出来,就知道完了,整颗心沉到了底。 动嘴是一回事,拔刀是另一回事! 朝廷可不会管是不是曹、吴二人先出言刺激,定会重重惩处! 曹玉看出他退缩之意,故意冷笑道:“怎么?还想杀本官不成?赖进忠,我看你果然是益王同党,想要杀了本官替益王报仇是不是!” 赖进忠握紧了刀柄,脸上肌肉抽搐起来,眼中喷出怒火。 周围其他京兆府衙门的官员无不骇然,一人忙拉住他胳膊道:“少尹大人,不可冲动!” 赖进忠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终于一抬手,将佩刀回了鞘,颓然垂首。 曹玉大感失望,对方虽然拔了刀,但没动手,始终还是差一点。 他悻悻地道:“果然如本官所料,你就是个有心没胆的废物!” 吴品良也有些失望,见周围不少人眼中喷着火,冷笑道:“瞪什么瞪,你们京兆府的人也不过就跟他似的,一群胆小怕事的玩意儿!” 他也曾吃过益王的亏,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好加重对京兆府衙门众官员的处罚,可惜这些人太让他失望,一点血性没有,那就很难改罪重罚了。 蓦地——呼! 什么物事突然从后面飞了过来。 砰! 不偏不倚,直接砸在吴品良的后脑勺上,然后那物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哎哟!是谁偷袭本官!”吴品良大惊,忙不迭地捂着后脑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牌子掉在地上。 金灿灿的,赫然是块御令金牌! 吏部众人无不大惊,纷纷转身看去。 京兆府众人是正对门口,因此早一步先看清那边的情况,却见一前一后两人走了进来。 扔出那牌子砸吴品良的,乃是前面一人。 赖进忠定睛看去,一时懵了。 “陈……陈大人?”他下意识道。 进来的正是陈言和张大彪,前者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眉一挑,摸出随身的大杀器御令金牌,直接就冲着吴品良砸了过去。 “咦?陈……陈小友?” 曹玉一眼认出陈言,本来想怒喝,却临时改了口。 他和陈言当初是在武阴结识,后来被派往别地,不在京城,这两日才回来。 因此虽然听说了陈言最近的在京城的种种事迹,倒是没多少恶感。相反上次陈言赠了他一副新奇的五子棋,让他一直珍视至今,日日随身带着研玩。 “哟,我说是谁在我京兆府的地盘上大放厥词,原来是曹大人。”陈言笑嘻嘻地走过去,好整以暇地来回打量他们,“曹大人是奉旨来我这栽赃嫁祸的吗?” “对对对,本官是奉旨……咦?你胡说什么!本官何时栽赃嫁祸了?”曹玉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脸色顿变,不悦道。 “没有?我京兆府上上下下忠君爱国,为国家殚精竭虑,为皇上勤勤恳恳,却不料被逆贼益王给蒙骗,无辜牵连。”陈言悠悠地道,“可你到这不但不好言安慰,反而还句句诬蔑,拿着些无凭无据的臆想胡言乱语,说你一句栽赃嫁祸还算轻了!” “你!”曹玉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陈言气得吹胡子瞪眼。 听说陈言竟然在短短时间内竟从一个七品小官,升为正三品的大员,他虽然惊异,不过想着双方也算有些交情,倒也没多想什么,可万万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毫不给自己面子! 京兆府众人比他更震惊。 陈言和京兆府此前不但没有交情,反而还算有些过节。原本就算皇上不处罚,赖进忠等人也觉着这家伙上任京兆尹的话,肯定会找自己等人的麻烦,甚至会想尽办法将他们给调职。 可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替自己等人出头! 手砸吴品良,口撕曹玉,同时得罪两位手掌官员审查大权的吏部上官,这都不能说是找死,简直是生怕死得不够彻底啊! 曹玉气了半晌,才猛地醒过神来。 他口才不算差,但跟陈言相比就逊了一截,斗嘴太吃亏了,但幸好对方上来就先动了手,光这一条袭击伤害上官,就足以让对方好好喝一壶的! 想到这,他反而浮起笑容,道:“陈言,你莫要在本官面前张狂!你可知袭击上官,按本朝律例,罪可至死!” 陈言双手抱胸,道:“下官不知道曹大人在说什么,我何曾袭击过上官?” 曹玉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里十数双眼睛看到你拿东西砸了吴大人,你以为能够抵赖?”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曹大人真是嫁祸成性啊!构陷我京兆府的人还不够,连我也祸害上了!行,你说本官干了,证据呢?” 曹玉冷笑着指着地上的御令金牌:“物证在此。” 心想京兆府衙门的人肯定不愿意作证,遂又指着周围同来的吏部官员:“人证在此!人证物证俱在,你想抵赖?只怕办不到!” 陈言双眼微眯,目光环扫众人:“哦?大人说这些人是人证,你们哪一位亲眼看到本官砸人啊?” 他目光过处,凡和他对上视线的吏部官员无不心里一个咯噔,想开口的都下意识闭上了嘴。 陈言什么人物? 斗黄良阁,斗俞世南,斗于都,斗宁王! 谁都不敢惹的大晋使者,他重伤抓捕一个,拔刀胁迫赶走一个,听说后一个现在还因为他回去之后丢了官。 换了别人,干出这些事早就被收拾了。 可他不但没事,反而还一路平步青云,不过短短时间,就破天荒地从七品升到了正三品! 这战绩放眼大周过去百年,简直炸裂! 朝廷权力最大的要员都拿他没辙,甚至还落在下风,他们这些下属官吏哪有胆子跟他斗?别被他盯上,不然估摸着自己都不够人家塞个牙缝的…… 陈言满意地把目光移回曹玉处:“曹大人说的人证,我怎么一个没见着?” 曹玉没想到手下这些官吏个把月没见,居然怂成这样,不禁惊怒交加,骂道:“一群废物!吴大人,你说句话!” 心想着这些下官怂逼就算了,吴品良可不是什么善主,甚至平时比他曹玉还要脾气大,加上又是被砸的当事人,肯定会帮腔。 哪知道他话刚出口,就听到旁边吴品良干咳一声,道:“曹大人误会了吧?陈大人何曾砸过我?” 第716章 拿这牌子给他两下 曹玉一愣,转头看去,只见吴品良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吴大人你在说什么?他明明刚才扔这牌子砸了你,你怎……”他吃惊地道。 “误会误会,陈大人想来只是失了手,无意中砸到了本官,该不是故意的,没事没事,哈哈!”吴品良强笑道,后脑勺虽然仍在疼痛,却假装没事。 “什么!你是不是被砸傻了?!”曹玉失声道。 吴品良居然不但不帮他的腔,甚至还反过来帮陈言,这脑子不会是被砸坏了吧? “我早就说过,我哪有袭击过吴大人?”陈言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的御令金牌,“吴大人,麻烦你帮我捡一下。” “好的好的。”吴品良赶忙弯腰把牌子捡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递给陈言。 “乖——”陈言接过牌子,居然把它在吴品良官袍上来回擦了擦,“沾了点灰尘,有点赃,借吴大人擦擦,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陈大人尽管擦!”吴品良跟个龟孙似的,忙不迭地道。 曹玉看懵了。 这都什么情况? 自己莫非是在做梦?吴品良这平时没事也要找点事的性格,居然不但不敢承认被砸,还如此舔着陈言? 京兆府衙门的众人更是无不生出错觉。 陈言虽然只有两人,后面那个一脸憨厚无知的大老憨根本帮不了什么忙,可偌大一群吏部官员,加起来超过十五人,居然生生被陈言一个人气势压制! 这,就是传说中斗天斗地斗空气的陈言? 擦完之后,陈言和颜悦色地道:“吴大人,你是吏部大员,诬蔑构陷我京兆府的官员,是不是有些不妥?” 吴品良吓坏了,忙道:“不不不,那那那只是个玩笑!京兆府上下忠良,岂有异心?” 陈言欣然道:“你能这么说,本官甚是欣慰!不过曹大人方才的构陷之语,你也听在耳里,那个似乎不像是玩笑啊。” 吴品良支支吾吾地道:“这……我……” 陈言目光微微一寒:“怎么?我说错了?” 平时的话自是官官相护,大家又都是吏部同僚,交情数十年,他怎也要帮一把。 可看陈言眼神,似乎只要他敢否认,就会立刻发飙。 想到自己被陈言握着的把柄,吴品良一咬牙,转头对曹玉正色道:“陈大人说得没错,曹兄,你确实不该胡编乱造,诬蔑他人!” 曹玉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色变道:“吴大人,你怎会跟这小子同声一气?!咱们可是……” 吴品良板着脸道:“正因同僚十数载,本官才不能不包庇于你!曹大人,我看你还是赶紧向陈大人与京兆府衙门的诸位道个歉,了了此事为好。” 一边说,一边还猛朝曹玉使眼色,希望后者能识点相,别节外生枝,把事情搞大。 陈言这种恶棍,是好惹的吗?连于都大人都拿这厮没辙,反而还屡屡吃瘪,他们拿什么跟他斗? 曹玉因为这段日子没在京城,感受不受,此时见他居然叫自己给陈言道歉,面子上哪挂得住,怒道:“做梦!本官什么人,岂能向这区区三品官员折腰!” 陈言呵呵一笑,道:“不道歉也行,那就一起到皇上面前评理!这里数十人包括吴大人在内都是人证,到时候看看皇上如何圣裁!” 曹玉顿时剧震。 先不说京兆府衙门的众人,只看吴品良和吏部余人的反应,就知道一旦到了皇上面前,他们铁定是帮着陈言! 可他一生最好面子,要他跟对方道歉,怎么可能! 吴品良见势不妙,连忙转身低声下气地道:“陈大人,只是一点小事,用不着惊动圣上吧?”他倒不担心曹玉吃亏,关键是自己只怕也会受到牵连,这肯定不行。 陈言想了想,点头道:“也对,看在吴大人的面子上,本官便不去麻烦皇上了。” 吴品良惊喜道:“多谢陈大人!” 陈言将御令金牌又塞回吴品良手中,道:“但半点惩戒都没有,也很难服众。这样,这块是皇上赐的金牌,上打奸佞下打匪贼,只要吴大人拿它给曹大人来上两记耳光,本官也就算了,不再追究。记得打重点,轻了不算数哦。” 曹玉震惊道:“陈言你!” 吴品良脸色变了又变,拿着那块金牌呆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看向曹玉:“曹大人,两记而已,您忍耐些。” 曹玉吓得朝后退了两步:“吴品良你敢!”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金牌,打在脸上只怕自己嘴里本来就不太牢固的牙都要掉光! 吴品良朝他追去:“只是两记,我会小心些,曹大人赶紧吧。” 曹玉吓坏了,转身就跑。 吴品良撒腿就追了上去。 吏部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可这是吏部两位二把手之间的事,他们帮了这个就得罪那个,哪敢插手? “吴品良你敢打我,回头我饶不了你!” “来人啊!快拦着他!他疯了!” “救命啊!有人袭击朝廷命官,你们京兆卫还不快快保护本官!” …… 曹玉一边逃一边喊,见吏部众人不敢上来帮忙,情急下叫起了京兆卫。 赖进忠等人如梦方醒,看得既好笑又惊奇,哪可能上前帮他?没帮吴品良把他按着已经算不错了! “曹大人莫跑,只是两下,很快的!”吴品良追着喊道。 大堂内,一时间原本肃穆杀伐的气氛完全变样,两位吏部的大员你追我赶好不欢乐。 两人又都是文官,体力不佳,追得两圈就都累了,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着。 曹玉喘不过气来,没了辙,转身朝门口逃去。 陈言转头使个眼色,张大彪会意,立刻退回门口处,堵住了门。 曹玉没了逃路,无奈之下,只好转身跑进了京兆府衙门的后堂。 吴品良不敢放过他,只得也追了进去。 大堂内安静下来,陈言看向赖进忠:“衙门内没有后门吧?” 赖进忠慌忙上前禀道:“禀大人,有是有,都锁着。” 陈言笑呵呵地道:“那就好!来人,把大门也给我关了!” 赖进忠虽然乐得看吏部狗咬狗,可终究还是有些担心,小心地道:“大人,曹大人终究是吏部的侍郎,您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 陈言眼睛微眯:“有让本官生气更不妥吗?” 第717章 我的衙门我作主 赖进忠一个激灵,赶紧道:“下官立刻去关门!” 说完,赶紧招呼周围京兆卫去了。 吏部众官员生生看着他们关门,没一个敢拦着,也没一个敢说话。 老大曹玉都被整成这样,自己再要开口,这不找死吗? 正如陈言自己所说,让他生气,可比让曹玉生气恐怖多了! 陈言打了个响指:“兄弟们!跟本官去看看热闹!” 京兆府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点懵。 陈言脸一沉:“怎么,是本官的声音还不够响亮吗?” 人群中乌尔多第一个站出来,叫道:“是!一切全凭大人吩咐!” 众人如梦方醒,轰然应喏。 陈言这才面色转佳,道:“衙门里哪个地方位置高一点?” 不多时,众人全到了衙门中院二楼,也是全衙门最高的所在,站在楼廊上往下瞧。 吴品良追着曹玉跑了好几圈,这会儿正好到中院的院子里,后者逃得好不狼狈,几次踩着自己袍摆差点摔倒,前者也不遑多让,跑一会儿居然把靴子甩掉了,赶紧停下来先穿上,然后接着追。 楼上众人无不看得哈哈大笑,心意大畅。 这场面,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赖进忠弓着腰站在陈言旁边,笑道:“多亏陈大人及时赶到,不然我等真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 陈言漫不经心地道:“本官既然如今做了京兆尹,这里便是我的地盘,岂容他人前来放肆?从今以后,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有人敢欺负尔等,自有本官替你们撑腰,懂吗?”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他,无不露出惊喜之色。 赖进忠更是难以置信,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要留下我等?” 陈言转头看向他,又扫过众人,哑然一笑:“诸位在京兆府衙门做事已久,若是轻易调离,未免可惜。所以本官向皇上禀明利害,好不容易才算保住诸位。从今以后,众人皆须尽力办事,让皇上看到你们的忠君爱国,明白吗?” 众人像做梦一般,轰然应喏。 陈言接着道:“但本官担保你们,也是带了风险的,你们若是办不好事,便会连累于我。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帮我的,我自会帮你;累我的,下场自己想罢!” 乌尔多立刻道:“大人放心,乌尔多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大人厚望!” 众人无不暗骂,被这家伙抢了先头了! 赖进忠仍有些不放心:“可吏部方面有消息说要把咱们全都调走,另行选人替换……” 陈言淡淡地道:“我京兆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吏部来管?要换谁不换谁,本官的衙门,自有本官决断!”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口气! 但看看下面跑得气喘吁吁的两人,想想吏部众官没人敢出头,众人却没一个觉得他这话不合理。 到现在仍没人明白,为何吴品良如此听话,居然真的去打曹玉。 但能驱得动天官侍郎干这事的,只怕除了皇上,就只有天官尚书于大人了吧? 不怪人家陈大人口气大,实在是有那本钱敢说这话! 赖进忠原本还担心陈言算旧账,但此刻已完全放下心来,双膝一低,直接跪伏在地,高叫道:“下官服了!从今以后,必唯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余众人见他如此,哪敢拖后腿,纷纷拜伏在地,同声叫道:“我等皆是如此!” 陈言满意地看着跪满地的众人。 左手棒子右手糖果的策略,一向好用,京兆府衙门也不例外。 他可不是当初刚到贵地的初哥,京城这地皮也踩得挺熟了,岂会怕曹玉? 要是过去,对方在京兆府搞事,他也乐得看好戏。 但如今京兆府归了他,他岂能容对方在此放肆? 来的路上,他还琢磨着如何给京兆府众人一点下马威,想不到吏部这么帮忙,曹玉正好当了他立威施恩的工具人,帮他收这些人的心。 “行了!都起来吧,该干啥干啥去。”陈言吩咐道。 “是,大人!那他们俩……”赖进忠看看下面还在追逃的两人。那俩已经从中院跑到了后院,好在这里站的够高,能够望到后院的情况。 “不急,让他们先跑会儿。”陈言笑眯眯地道,“给我弄把椅子过来,本官在这看会儿好戏。彪子,去本官车上,拿瓶醉九霄过来。小赖啊,派个人去最近的酒楼给本官弄几个菜。” 一个多时辰后,下面追跑的两人已经变成了挪着走,不时还停下来喘半晌。 俩年纪不小的老头,都觉得十分憋屈。 曹玉心想你这什么毛病,人家叫你追你就追?追也就算了,你意思意思一下,追不上就跟陈言复个命敷衍一下得了,你特么还追我这半天? 吴品良心想你这又是什么毛病,让我追上轻轻打两下,这事也就过去了,你偏特么跟我要杀你似地跑,早点搞定早点离开不好吗? 衙门里的人各自开始忙自己的公务,间中出来望两眼这俩的追逃结果,又回去办自己的事。 前门虽然紧闭,但不时还有人从外面回来,衙内的人将他们放入后立刻又将门关死。 回来的人见到大堂里立着一众神情窘迫不安的吏部官员已经够吃一惊的了,结果再看到吴、曹二人追追逃逃,更是惊掉了下巴。 等到跟同僚问清是怎么回事后,无不瞠目。 有热血沸腾的自然觉得奇爽无比,但老成持重的却隐生担忧。 陈大人这才上任半天而已,就敢把这俩从一品的大员这般玩弄,要是在京兆府呆久了,那还不跟人吏部高低干几仗? 到时候没有益王撑腰,人家于大人发起狠来是玩儿的?还不把京兆府上上下下全给掀了? 唯有陈言悠哉游哉,在二楼上吃小菜喝小酒,饶有兴趣地喝着热闹,不时还翘着二郎腿,自己拍着自己大腿唱些稀奇古怪、听也听不懂的小曲儿。 “哈哈!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院子里,吴品良忽然一声欢呼。 刹那间,各个小屋内的官员流吏等蜂拥而出,只见曹玉倚着栏杆瘫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吴品良则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揪住了他衣襟,同样气喘如牛,官袍都被汗水浸了个透。 第718章 大好机会 “吴……吴品良!你……你莫要乱……乱来……”曹玉累得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嘶叫道。 “曹大人,对……对不住了!”吴品良辛苦地松开扶着栏杆的那只手,拿着御令金牌,照着曹玉脸上搧去。 啪! 轻微的耳光声响起,跟打蚊子似的,动静不大。 倒不是吴品良不想大点劲,实在是累得不行,光是拿住牌子都十分吃力,想用点力都办不到。 可虽然不痛,面子却伤!曹玉气得几乎吐血,叫道:“老夫跟你……拼了!”竟然跟吴品良扭打起来。 京兆府衙门的人挤满了院子,连吏部那些官员也忍不住挤到院子里,看着俩老头相互撕扯,狼狈不堪。 “成何体统!”楼下陈言站了起来,摇头叹息,“跟泼妇似的,像什么样子!站起来打啊!别扯头发,左勾拳,用左勾拳!” 楼下的众官员见陈言喊得起劲,也无不跟着号叫起来,声浪一波接一波。 衙门外,一抬轿子正要经过,听到声音,里面的人连忙叫停了轿夫。 “什么动静?”轿内的人问道。 “启禀大人,好像是京兆府衙门里面在喊叫。”轿夫答道。 那人掀开轿帘,露出脸来,赫然正是天官尚书于都。 他抬眼一看,见衙门的大门紧闭着,大感奇怪。 大白天的,这里关着门作甚? “来人,去敲敲门,看看怎么回事。”于都吩咐道。 “是,大人!”轿夫连忙答应一声,自去敲门。 不多时,轿夫又跑了回来。 “大人!出事了!”他惊慌叫道,“曹大人和吴大人等进去之后,京兆府衙门就突然关起了门,他们再没有出来!” “什么!怎会如此?!”于都震惊道。 今日曹玉和吴品良前往京兆府衙门,处理相关的调职与降官之事,虽然因为涉及谋反,吏部较为重视此事,但终究只是个常规的官务调整,他想都没想过居然还会有意外。 轿夫一五一十将方才打听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他先去敲门,结果门只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京兆卫神色神秘地问他干什么,他假装路人探问究竟,那京兆卫却板着脸说不关你的事少多管闲事,然后就把门又关了回去。 那轿夫不死心,又试着敲了敲,第二次开门后,那京兆卫见又是他,勃然大怒,把他一通叱骂,还说再敢胡来就将他抓起来。 那轿夫吓了一跳,只得转身询问路过的路人,问了好几个之后,才打听到一点情况,越听越觉得情况不对劲,赶紧回来禀报。 只是路人也只知道皮毛,具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甚明了。 于都听完,惊怒交加。 结合现在里面传出来的声浪,间中有什么“打!用力打!”、“揪他胡子”、“给他来一招猴子偷桃”等语,铁定是曹玉等人出事了! 于都是清楚曹玉等人与京兆府衙门的恩怨的,而且其实他自己也曾吃过益王的亏,所以这次曹、吴二人主动请愿去处理这事,他晓得他们是想借机报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难道京兆府衙门的人,竟然因此袭击了他们?! 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官员因为被贬官和调职,就对前来通知的吏部官员下手的! “对了!听人说,新任京兆尹之前已经到了。”那轿夫突然一拍脑袋,记起这事,“他进去之后,里面的人才关上了门。” “新任京兆尹?陈言?!”于都一震,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起来。 这种离谱的事,也只有陈言能搞得出来! 毕竟,这家伙可是有过动手的前科的! 最严重一次,应该就是当初和户部的众人跟雷应升遇上,这厮竟然拿弩箭重创了后者! “来人!立刻去召集人手,速速解救他们!”想到这里,于都急叫道。 “是,大人!”轿夫转身便要去。 “等等!”于都心念一转,“先不着急,立刻入宫!” 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陈言在皇上那太受宠信,正好趁这机会,让皇上自己亲眼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离谱! 到时候,事实摆在眼前,皇上也不可能再偏袒他了吧? 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于都越想越是得意,露出笑容。 陈言啊陈言,敢动我吏部的人,本官今日便叫你明白那是多么不明智! 衙门内,吴、曹二人扭打半晌,直打得散发乱披、袍服褴褛,胡子都被揪掉了好几绺。 只不过两人早就精疲力尽,始终没法打得激烈,比泼妇打架都无聊几分。 陈言看了一会儿,便无聊起来,站楼上道:“行了!” 吴品良如奉纶音,喘着气松了手。 曹玉早就没劲了,更是巴不得早点结束,无力地萎坐在阶下。 陈言正要说话,大堂那边忽然传来纷杂动静。 他转头看去,顿时正好看到身着龙袍的唐韵穿过大堂的门,走入中院内。 后面还跟着于都、韩兆坤、程新元等一众朝中重臣,无不带着愤怒、惊愕、好奇等神色。 陈言反应何其之快,立刻改了脸,假装没看到他们,转头对楼下的吴品良和曹玉喝道:“你二人堂堂吏部大员,如此撕打,成何体统!来人啊,还不快拦着他二人,万一打坏了,岂对得起皇上!” 唐韵一听到这话,原本的怒色也减弱了几分,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听于都禀报,说陈言竟然纠众袭击吏部的官员,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赶来。 前面守门的京兆卫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皇上,吓得当场跪倒。 唐韵没有多问他们,直接带着众人杀到了中院。 她心中也清楚,自己最近对陈言确实颇为纵容。她偶尔也会担心,怕陈言因此骄纵起来,毕竟朝廷不是靠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可打死她也想不到,陈言竟敢纠众攻击朝廷的官员! 此刻听陈言这么一喊,她岂会不知道这家伙是在装模作样,也不说话,打了个手势。 跟在身旁的凤翎卫立刻娇声叫道:“皇上驾到!” 第719章 我哪打过他们? 下面看热闹的人还没察觉身后有异,正起劲地起着哄,陡然听到这声娇呼,无不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定睛一看,慌忙全都跪倒在地。 连院子里的曹玉和吴品良也强撑着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赖进忠等人无不心中一紧,汗流浃背,暗叫糟糕。 方才搞得起劲,没想到皇上竟然御驾亲临,还被她逮个正着,这下完了! “皇上!您怎么来了!”陈言这才诈作看到唐韵,惊异地叫道。 “你给朕下来!”唐韵娇喝道。 “是!”陈言连忙小跑着下了楼,一溜小步到了她跟前,点头哈腰地道,“还带着这么多大人,莫非是有什么朝廷大事要商议?那派人来招呼一声,让臣进宫便好,怎好劳动您的龙驾来这呢?” “还在给朕装蒜!”唐韵板着脸道,“你在干什么?” “臣刚过来上任,正和赖大人他们等熟悉衙门里的官务,以便尽快恢复京兆府衙门的正常运作。”陈言面不改色地道。 “朕是说这个!”唐韵指了指院子里。 “噢,遇到小事,臣正在处理。”陈言神色自若,没半点紧张。 “小事?你纠众袭击吏部官员,这是小事?”唐韵失声道。 “啊?臣没有……”陈言吃惊道。 “陈言!你竟敢当面扯谎!所有人都看到了,”于都愤怒地叫道,“我吏部二位侍郎大人,竟被你殴打至这等惨状!皇上,您可千万要为他们作主啊!” 韩兆坤等人也是临时被于都通知来的,一听又是陈言搞事,他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全跑了过来凑热闹。 此时见到曹、吴二人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无不心花怒放。 这回,陈言完蛋了! “不错!二位大人也太惨了!”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必须严惩!” “天子脚下,陈言他竟然就敢如此嚣张,太过分了!” “他方才升任京兆尹,便敢殴打天官侍郎,实在是张狂!” “今日他敢殴打侍郎,明日便敢打杀尚书!” “皇上!若不重罚此子,岂对得起立下大周律的列祖列宗!” …… 群情激愤中,赖进忠等人更是不断颤抖,惊恐之极,头不敢稍抬半分。 方才就说过这事不妥,现在出事了吧! 更要命的是,他们这些京兆府衙门的人,原本就因为益王而受牵连,现在本来就站在悬崖上,再要加上这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唯有陈言,反而挺直了腰板,道:“皇上,这个罪名可太大了,臣实在是不敢担。” 唐韵多看了曹、吴二人两眼,便觉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不忍。 太可怜了! 放着这么多年轻的吏部官员不打,居然挑这两位一把年纪的,陈言这次真的太过分! “不敢担?这岂由得你!来人,将陈言拿下!”唐韵怒喝道。 “是!”左右的凤翎卫虽然和陈言关系好,可不敢违令,只得上前。 “且慢!皇上,若真有罪,臣绝不回避,可这件事,臣真是被冤枉的啊!”陈言连忙叫道,“皇上切莫冲动,别回头让那些小人得逞,害了忠良啊!”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于都冷笑道,“真当大家都眼瞎了吗?” “别的人下官不知道,但于大人您肯定是瞎了的。”陈言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您哪只眼看到下官纠众打人了?” “还敢说没有?我吏部官员难道没挨打?”于都咄咄逼人地反问,心里暗喜。 对方越是蛮横霸道越好,皇上越会重罚他! “你吏部十几位官员都在这,请问,他们哪里被打了?”陈言正色道。 众人微微一怔。 方才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曹、吴二人身上,确实没去留意其他的吏部官员。 “吏部的官员,平身!”唐韵秀眉微蹙,轻喝道。 “谢皇上!”跪在地上的人之中,哗啦啦起来十几位官员。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愕然。 尤其是于都,更是吃惊,确实吏部这些官员都是完好无损,没人受伤。 但只过片刻,他就喝道:“这又如何?他们虽然没伤,但曹、吴二位的伤势,可不是假的!” 陈言笑了起来:“所以说一个人若是心瞎了,那眼睛等于白长的。您又哪只眼看到是下官叫人打的他们?我京兆府的人或许会有偏袒,说话不太可信,这里有这么多吏部的官员,您不妨问问他们,这二位是不是下官或者我下属打的。” 韩兆坤等人终于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作为打人者,这家伙未免过于冷静了点吧? 唐韵怒气稍息,道:“你们无需害怕,尽管说,朕自会秉公处置!” 一众吏部官员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终于鼓起勇气道:“这,二位大人确实不是陈大人和京兆府的诸位打的。” 其余官员也只能纷纷点头。 于都色变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吴大人,曹大人,你二人来说!” 心想吏部下面的官员难道是惧于陈言淫威,不敢说出来?但吴品良和曹玉二人是受害者,绝不至于不敢说出真相。 院子里,曹、吴二人也已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面面相觑,既是尴尬又觉荒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难道告诉他们,自己二人是互殴所致? 唐韵秀眉深蹙,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说!” 曹玉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叫道:“皇上,臣……臣这身伤,是吴大人所打的!” 吴品良见他抢先一步,又惊又怒,连忙也跪落在地:“皇上我这身伤是曹大人打的,而且是曹大人先动的手!” 曹玉怒道:“胡说八道,要不是你先追着老夫打,老夫岂会对你动手!” 吴品良也恼道:“我那只是轻轻碰你一下而已,你却揪我胡子,还敢反咬一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居然又吵了起来,说着说着还捋起袖子。 “信不信老夫再打你一顿!” “来啊!谁怕谁啊!” “别以为老夫年长力弱,收拾你一个老匹夫还是绰绰有余!” “方才我手下留情,看来是让你产生了错觉!现在我便让你明白,什么叫拳怕少壮!” 唐韵等人无不看得一脸懵逼。 这俩怎么说着说着,又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但只听这些话,便知道陈言没有说谎,这二人确实不是他或者京兆府的人打的,而是曹、吴二人相互动手所致。 第720章 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于都面若死灰,万万想不到竟有这种事,害他白欢喜了一场! “行了!”唐韵实在看不下去了,娇喝一声。 曹、吴二人吓一跳,赶紧闭嘴低头,兀自相互偷瞪对方。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二人会互殴?”唐韵追问道。 事情太过离谱,她也不禁好奇起来。 曹玉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委屈,道:“禀皇上,臣本正常来此处理公务,可陈言竟叫吴品良拿您赐的金牌打臣的耳光。臣自然不甘,就逃跑起来,后来实在是年老力衰逃不过,只好奋起反抗。” 一听这话,于都刚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跳了起来,他急道:“你说是陈言叫吴品良打你的?好你个陈言,果然是你搞的鬼!” 韩兆坤等人也无不精神一振,本来有些失望,以为陈言逃过一劫,想不到还有这事! “于大人别急,不要抓着个由头就赶紧诬陷下官。”陈言根本不慌,“您不问问臣为何让吴大人打他?” “说!”唐韵看向曹玉。 “这……”曹玉一时语塞,含糊地道,“臣也不知道为何……” “呵呵,曹大人不知道,下官可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这满堂的官员,也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陈言一声冷笑,将曹玉此前故意为难赖进忠等人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唐韵听得两道细眉始终没法舒展开,听完之后,她目光扫过吏部众人,见所有人均低着头没吭声,哪还不知道陈言所言是真? “就算如此,你又何来权力令吴品良殴打曹玉?”于都也是听得心叫不妙,不死心地道。 “听到吏部官员以公徇私,于大人先想到的不是以正纲纪,而是追究下官有没有这个权力?在您心中,可知道孰重孰轻?”陈言冷然道。 “你!”于都一时气结。 “不过下官答也无妨。要说指挥吴大人,下官自是没这权力,可说话的权力还是有的。” “我见下属官员受欺,难道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只是说话而已,并没有命令吴大人的意思,毕竟下官也改不了大周律,没法以下官的身份命令上官。” “吴大人自然也不会听下官的话,他会动手,下官也十分意外,并不知道缘由。” 陈言昂然说了几句,把球踢给了吴品良。 众人无不看向后者。 吴品良心中暗骂,可又不敢说对陈言不利的话,情急道:“禀皇上,臣是因为看不过去,才动手的,但也只是想提醒曹大人莫要乱来,并没有真想打他。哪知道曹大人竟误会了。” 曹玉急了:“你看不过去?你当时分明和老夫一起想要……咳,总之当时这家伙一发话,你就立刻听他之命打我,绝对不是提醒!” 吴品良讶道:“这话从何说起,陈言乃是下官,本官何需听他的命令?曹大人,要编瞎话,您也编得合理些啊!” 曹玉一时哑口,之前曾经有过的疑问又浮上心头。 的确,吴品良官品高,而且大家又不属同一个衙门,他没理由听陈言的命令才对。 于都见情况越发不对劲,犹不死心,揪着几个吏部官员追问当时情况。 众官员不敢不答,只得将当时情景一一说出。 但没人能解释为何吴品良一听陈言的话,便乖乖动手打曹玉,说到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都反复询问所有细节,越问越是心凉。 这事最关键的是陈言和京兆府的人确实没动手,最大的动静,也就是赖进忠被气到拔刀,上限定他一个恐吓上官之罪,完全伤不到陈言! “那这金牌又是何来?”唐韵看向掉在地上的御令金牌,心念一转,问道。 “禀皇上,这是臣进来时,见曹大人似要殴打赖大人,隔远难以救急,情急之下扔过来,却不想误砸了吴大人。好在吴大人心胸宽广,不但没有计较,还为我等出头。”陈言急忙道。 “对对对!”吴品良见陈言帮自己说话,连忙也附和起来。 如今他和陈言算是绑一条船上了,若是后者出事,他也肯定遭殃,不帮腔怎行? “你们胡说!我只是动口而已,没有打人!”曹玉胀红了脸。 “这谁说得准,您当时那般张狂之态,在场有目共睹,下官哪有时间细细分辨?”陈言摊手道。 “明明是赖进忠先拔刀的!”曹玉气道。 “那还不是因为您故意激他的?再者,他拔了刀,您不但没躲,反而还故意以言语继续刺激,其中用心,不问也知。”陈言说着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我……我没有……”曹玉有些无力地道。 “没有?曹大人当着皇上的面撒谎,是想欺君吗?”陈言目光一寒,喝道。 曹玉满头大汗,没敢再说话。 当时在场的人这么多,否认绝对是个下策! 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明明当时发生那么多的事,可陈言凭着嘴利,避重就轻,专挑他出问题的一面讲!看皇上那脸色,只怕自己再多作争辩,她就要发火了! “皇上,此事就算陈言没有大错,也有坐视怂恿之罪!”于都做起了最后的挣扎,“他看着二位大人互殴,不但没有劝阻,反而还关上门,看起了热闹!” “于大人您这可就冤枉本官了,诸位进来时,难道没听到下官正劝他们不要打?”陈言哀叹道,“可下官人微言轻,二位大人听不进去啊!” “那你关门作甚?”于都叫道。 “于大人,我这可是帮您的忙啊!”陈言一本正经。 “荒谬!你坐看我吏部二位大员互殴,怎么又成了帮我了?”于都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有病,莫名其妙地道。 “您想想,吏部发生这般丑事,若是传出去,以后您于大人的脸往哪搁?吏部的颜面何存?所以我才关上门,避免被外人看到,保存您和吏部的脸面啊!”陈言语重心长地道。 “啊?”于都愣住了。 这事居然还能这么圆,他确实没想到。 韩兆坤等人更是大眼瞪小眼,这么说,陈言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第721章 罚抄一百遍 京兆府衙门的人,原本个个担心,可听着听着,一个个几乎憋不住要笑出来。 好在这时他们仍全跪伏在地,脸朝着下面,不然肯定被人看到扭曲的表情。 陈大人也太能扯了! 本来大大不妙的事,居然被他生生搞成了功劳?! 忽然间,众人仿佛感觉回到了益王没出事的时候。 那时无论有什么事,只要不是自己这边的错,益王都能担下来,绝不让他们操半点心。 本来以为陈言不过区区一个正三品的官员,难有益王的能耐,可想不到他竟似比益王还要生猛! 他们全程所做的就是跪着看戏,其他的全是陈大人一个人操办,就搞定了偌大的麻烦。 益王秉持的是坚守之道,绝不允许手下之人胡乱惹事,自己也是身体力行,平时基本不会没事与他人冲突。 当然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可陈言明明让吴品良打了曹玉,居然还能安然无恙! “行了!”唐韵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俏脸一沉,“简直胡闹,成何体统!” “对对对,臣方才也是这么说二位大人的,可惜他们不听啊。”陈言立马附和。 “朕说的是你!”唐韵瞪着他。 “啊?”陈言一愣,“皇上是不是怪错人了?臣处理这事还不够成熟稳重吗?” “在朕面前,还敢耍那些小伎俩!”唐韵寒着脸道,“再敢说一句,朕即刻令人送你五十杖!” 陈言立马闭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皇上越来越精了,也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唐韵心知肚明,这事曹玉他们有错在先,于都想借机收拾陈言在后,但若不是陈言居中耍手段,几个老油条怎可能让事情变成这样? 曹、吴二人互殴,吴品良什么看不下去仗义出手云云,纯属瞎扯,这老头是那人吗?平时比之曹玉还记仇,怎可能为京兆府的人跟曹玉翻脸?必然是另有原因,而这原因肯定和陈言有关系。 而且陈言若是要阻止,太过简单,他只要叫人将曹、吴二人分开,一切就迎刃而解,偏偏非要关上门任二人追打,说是怕吏部丢脸,实则根本就是怕曹玉跑了,没热闹可看。 这些个小心思,换以前她或许会被瞒过,但跟陈言一起历练多了,自然一眼穿。 “今儿这事朕心中有数,众卿听判。” “曹玉,你有错在先,罚你降官一阶,仍领原职。” “吴品良,你虽出手有因,但追打同僚,不能不罚,便罚你半年俸禄!” “于都,你不查清真相,便擅自判论,叫来朕和一众同僚,真当我等闲得无聊吗?同样罚俸半年!” “至于你,陈言……” 唐韵一一说完,转头看着陈言。 陈言心头一阵发麻,暗叫不好。 这妞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赶紧抢先一步,强笑道:“臣也有过错,自罚俸禄半年!” 唐韵冷冷道:“你在乎那点俸禄吗?用不着!我大周的《官则》,朕看你有必要再多熟悉熟悉,就抄录一百遍罢!限期一月,超一日则重抄!” 陈言色变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官则》是个简称,乃是大周朝廷为官详细相关则要,内中规定的是为官者就当遵守的条款。 陈言对这册子印象深刻,皆因这里面的条条款款实在是太多了,大则小则加起来,绝不会低于三千字! 把这抄一百遍,等于要他手写三十万字,不是要他命?而且限期一个月,每天至少得写一万字,手写啊!写完他手都残了!他宁可罚十年俸禄! 本来于都等人受了罚,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忿忿,但一听这惩罚,众人无不暗乐,心情也好了不少。 唐韵龙袍一拂:“就这么定了!每日都要将所抄内容呈交给朕过目,有一日忘了,便加罚十倍!” 陈言满腹委屈,至于吗?就算他捉弄了一下曹、吴二人,也用不着把他往死里整啊! “你等先去吧,朕尚有事要和陈言商议。”唐韵吩咐道。 “是,臣告退!”于都等人赶紧应声。 不多时,众人出了京兆府衙门,各自散去。 吴、曹二人跟在于都后面,曹玉兀自气呼呼地瞪着吴品良。 吴品良假装没瞧见,小心地对于都道:“大人,今天的事……” 于都冷冷道:“回去再说,本官倒要好好听听,你这么听陈言话,该如何解释!” 吴品良额头汗珠渗了出来。 这下麻烦了! 被陈言胁迫的事,若是说出来,于都肯定以后都不会再信任自己。可是不说出来,于都同样不会再信任自己!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突然哎哟一声,栽倒在地。 于、曹二人大吃一惊,停步看他,见他捂着肚子痛得大呼小叫,前者急道:“你怎么回事?” 吴品良痛叫道:“下官……哎哟!下官肚子突然好疼……痛煞我也!” 周围街上的人纷纷看来,于都虽然将信将疑,也只有叫人找来轿子,将吴品良送去医馆。 一直到出了管事房区域,吴品良才松了口气,停止了叫痛,吩咐道:“本官好了很多,不必去医馆了,送我回家罢。” 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能撑一时是一时! 京兆府衙门内,唐韵和陈言进了后者的官房,关上了门。 “朕知道你心中不满,但这次你确实太过分了!朕若是还不处罚你,以后朝臣必会诸多非议。”唐韵转身看着他,正色道。 “皇上要处罚臣,臣自然只能受着。”陈言翻了翻白眼,来了一句。 “你还敢给朕白眼……你怎么不明白朕的苦衷!”唐韵见他显然还在跟自己赌气,不由气道。 “臣当然明白,下回再有人欺负我京兆府衙门的人,臣不但不会阻止,还会上前帮忙。”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务必让这些朝中大员心满意足而归,请皇上放心。” “你!”唐韵气得胀红了俏脸,一掌拍在桌上,“陈言你真当朕不敢砍你的头是吧!” “皇上,臣都是依您的意思来啊,您怎么反而生气了?”陈言一脸冤枉。 “陈言你太过分了!”唐韵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也奇怪了,她平时何其沉稳,胸有磐石,绝不轻易动怒,可这家伙总能三两句话就让她怒不可遏。 第722章 母仪还是公仪天下 陈言也怕惹动她真怒,见好就收,道:“皇上莫要生气,气多了对龙体不利。” 说完,陈言看了唐韵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困惑。 唐韵见他语气缓和下来,也渐渐消了气,没好气地道:“只要你少说点惹人生气的话,朕自然体健身安。” 陈言叹了口气,道:“臣不是不明白皇上的苦衷,您一直帮着臣,难免会有臣子非议。我只是一时有点生气,现在气也消了,请皇上放心,以后我会小心点。” 这把玩大了,以后要糊弄唐韵看来得加倍小心,不然下回要是抄的是一千遍一万遍,那就真的亏到姥姥家了。 不过他也清楚,唐韵对他确实已是极好,也不至于为今天这点事跟她翻脸。 唐韵轻哼一声,道:“从方才起,你困惑的看了朕一眼,究竟何事让你想不通?”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这,只是臣一点胡思乱想,没什么。” 他不肯说,反而让唐韵好奇起来,她喝道:“朕让你说!” 陈言挠头道:“这可是皇上让臣说的啊,臣方才在想,您虽为天子,可毕竟是女儿身,臣到底该说‘龙体’,还是‘凤体’?” 唐韵一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回心一想,龙雄凤雌,好像是有些道理。自她登基以来,还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方面的话题,所有臣子均以男帝的称谓来称呼她,没人去想过或者提出过是否需要更换称谓。 想到这,她不由神情古怪起来。 陈言陷入苦苦思索中:“进而推之,以后若是皇上立了皇后,皇后想来是男的,那能说母仪天下吗?还是说该改叫公仪天下?” 唐韵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想想确实也有道理。 陈言突然一拍脑门:“噢,是臣想多了,皇后这个问题不是问题。” 唐韵明显然是喜欢女子,自然立后也是立女子为后,当然还是母仪天下。 唐韵反而不解起来:“为何不成问题?” 陈言神情暧昧起来:“这,皇上心知肚明,何必让臣说明白呢?” 唐韵见他神情奇怪,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不由蹙眉,想要问问,又怕这家伙说出些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只好改了话题:“行了,莫说这些闲话。京兆府衙门的人员安排,你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陈言欣然道:“臣正要向皇上禀明,臣决定让京兆府衙门的人员降官留职,仍领以前职务。” 唐韵并不意外,追问道:“朕许了,然后呢?” 她自然能看得出,陈言如此维护衙门内的人,其用意她能猜得到,不外就是立威加施恩,以便以后的治御。 原本给京兆府衙门的官员降官,就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早晚会给他们升回来,陈言留下他们也不要紧。 “臣得特别提一下,臣新上任,诸事不熟,需要一位经验丰富、能力过人的帮手。”陈言继续道,“王大人正适合此职,臣请皇上准允,暂时调王大人为少尹,帮臣分担衙门事务。” “京兆府的人,合着你是一个也不动啊。”唐韵蹙了蹙眉。 “毕竟未来一个月臣都得专心抄官则,让京兆府保持原样才能保证京城治安嘛。”陈言笑嘻嘻地道。 “哼,少在那阴阳怪气,也罢,朕允你。”唐韵哼道。 她其实心中有数。 王知余多年的仕官经历,已经证明他足可用途京兆尹之职,只要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他都能一一处置妥当。 至于那些他不敢处理的达官显贵,就需要有人替他处理了,以前是益王,现在则是陈言。 但陈言留他,十之八九是为了大多数时间都可以不用操心京兆府的事,再说直接点,就是便于他偷懒。 不过照陈言这样的做法,京兆府的人等于一个也没动,朝中众臣难免会有些议论,只好自己扛下这些议论声了,就当是方才在众臣面前罚了他的代价吧。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人要举荐。若有此人,京城必能如过去一般安宁和平!”陈言继续道。 “谁?”唐韵问道。 陈言不慌不忙,说出一个名字来。 唐韵呆了一呆:“啊?” 午后,接到消息的王知余风一般赶到了京兆府衙门。 刚一见到陈言,他立马长长一揖,高叫道:“多谢陈大人相助之恩!” 陈言和颜悦色地上前将他扶起,道:“本官向皇上力保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在皇上面前丢脸啊。” 听到他这话,王知余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连忙道:“我必不辜负大人厚望!” 方才陈言派人将他叫来,他便猜到定是使的银子起了作用,虽说降了职,和赖进忠同任少尹之职,但官品他比赖进忠高,实际上的上下关系等于仍没变化。 现在京兆府内,他仍是陈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权,和以前几乎没有区别。 这令王知余更是下定决心,必须巴结好陈言!这样将来还怕没机会升回去吗?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前途! 陈言哈哈一笑,亲热地揽着他肩,道:“王大人的能力上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益王之事,这段日子朝野都会盯着你瞧,而本官力保你,这些人也会盯着本官瞧,希望能挑出我的刺来,你可得拿出十倍的精神干好府衙内的事。” 王知余半鞠着腰,陪笑道:“陈大人请放心,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必让所有人都明白,大人留下王某,是何其明智之举!” 陈言欣然道:“好!很好!另外为了方便你,府衙中的各人,我也求皇上予以保留。” 王知余感激地道:“大人真是想得周到。” 陈言顿了顿,再道:“此外我还新荐了一人,有了此人,京兆府衙门必是如虎添翼。” 王知余毫无不犹豫地道:“大人举荐的人,必不会有错!不知道是何方高明?能否先见一见?熟悉一下,以后也方便协作。” 陈言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 说到一半,王知余带着笑容的脸就僵了。 听到最后,他整张脸全绿了,失声道:“这,这怎么行!” 第723章 你根本是钓鱼执法 陈言反问道:“这如何不行?” 王知余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事,一时心乱如麻,可这是陈言的举荐又不能拒绝,唯有道:“陈大人,这事关系太过重大,不知可曾向皇上请示?” 陈言呵呵一笑:“这你放心,皇上已经钦准此事。” 王知余猛地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糊涂。这事假如满朝有一个人同意,那就肯定是皇上啊! 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先不说外面的人知道了,必会掀起一波反对之声,只说衙门内,也肯定会有诸多不满。 “王大人觉得为难?”陈言见他神情,问道。 王知余呆了一呆,看看陈言,心中一动。 事情虽然很糟,但反过来说,若是自己力挺陈言的决定,那岂不是就能搏得他欢心?难度越大,搏得的欢心越多! 说不定,未来还能成为他的心腹,前途无可限量! 想到这,他猛露决然之色,道:“我必全力支持大人的决定!” 陈言欣喜道:“我就知道王大人最可靠,这件事就由你知会衙门内的大伙儿吧。本官今儿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回到陈府,陈言在门外看了看,补诗文会的摊子仍支在那,但却是门可罗雀,没人再来尝试。 两个丫环在那守着,叽叽喳喳地闲聊。 见到陈言回来,二女连忙起身向他行了礼。 陈言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呢?” 一个丫环禀道:“大管家闲得无聊进去啦,其他姐妹也被大管家调了回去。” 陈言暗忖如此正好,遂进了府,探问了一下,不由一脸黑线。 郑妍那妞又去他床上睡觉去了! 她怎么不干脆搬到他房里住?省得每天还得偷偷摸摸,趁他不在府中的时候溜去那。 进了自己卧房,果然这妞正在床上睡得酣熟,侧身背对着门口。 那腰臀弧线,看得陈言不禁心中一热,将房门关好后,轻手轻脚地绕到床的另一边,突然一愣。 这妞胸襟竟然大大地敞开着,一片雪润丰隆的美景,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卧槽! 她这什么情况,睡个午觉至于搞这样? 他忍不住朝前走近,见她睡得正熟,悄悄伸出手去…… 郑妍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异,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正好看到陈言的脸。 陈言正自心花怒放,陡然见她睁开眸子,不由一惊,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两人四只眼睛互瞪了片刻,郑妍忽然感觉有异,低头一看,登时一颤,惊道:“你……你干什么!” 这家伙的两只手跟在练功似地,结结实实地抓着她那雄伟之地,十指都陷了进去。 陈言被抓了现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编个谎圆过去,反问道:“你觉得我在干啥?” 郑妍抬头看着他,脸颊殷红一片,嗔道:“你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要干什么我很清楚!” 说完,双手陡然一抬,分别抓住他双腕,猛地一扭。 喀! 两声脆响因为同时响起,汇成了一声! “啊!” 陈言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郑妍气呼呼地从床上下来,几下将衣襟处理好,掩住了那迷人春色,红着脸叫道:“这是你自找的!” 陈言躺在地上,又痛又惊,惊慌道:“你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跟疼痛相比,两只手掌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均使不上力,像断了一般软软垂着! 郑妍双手叉着腰,扬起尖尖的下巴,道:“对登徒子,这算是轻的!” 陈言失声道:“这还轻?” 郑妍脸上红晕加深了一层,道:“大人可知道以前在青山县,本捕头逮着那些个色胚,废的可不是双手。” 陈言见她眸子朝自己双腿之间看来,顿时大骇,忙不迭地朝后缩了好几尺。 这也太狠了! 郑妍见他慌张,怒火稍降,哼道:“哼,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府里这么多丫环,以后吃饭净面什么的,都有人侍候,你可安度余生。” 陈言色变道:“这么严重?” 郑妍板着脸道:“我这也算是救了你,以后你没法再用那对爪子占别的姑娘便宜,也避免了你被别人直接一刀砍了,将就着也算是对你有了救命之恩吧!”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妞这么耿直的性子,现在居然也学会了嘲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不过这时他已经缓过了那阵痛劲,隐觉双手又有了些知觉,心中反应过来,知道这妞就是吓唬吓唬他。 他放下了心,叫屈道:“你根本就是钓鱼执法!” 郑妍一呆:“什么?” 陈言气道:“明明是你自己故意把那东西露出来,而且还是在本官的床上,哪个男人见着这情景能忍得住不碰它们?就算要定罪,你大小也是个主谋,本官顶多算帮凶!” 郑妍张了张嘴,硬是没答上来。 似乎……也有些道理。 陈言突然一震,道:“等等,你莫非是故意勾引本官?不然你在我床上弄这模样干什么?” 郑妍脸上一红,嗔道:“我没有!我只是在查看伤势,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陈言一呆,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他方才也大感奇怪,这妞不是那种轻浮豪放之人,原来是为此。 随即灵机一动,连忙道:“本官也不是在占你便宜啊!方才也是为你检查伤势来着!” 郑妍一愣:“真的?” 陈言翻身爬了起来,一脸委屈:“好心没好报,早知道会有这恶报,我绝不沾你一指头!” 郑妍一时瞠目,这可能性她之前确实没想过,见他如此委屈气愤,她不禁心里一紧。 他不像是说假话,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 见陈言哀叫不已,她心中一软,慢慢凑了过去:“你……你不用担心,我吓唬你的,你这手很快就没事。” 陈言叹了口气,道:“不必安慰我了,我的伤我心中有数,这辈子算是……让我一个人在这呆着就好。对了,我这手伤成这样,估计这段日子是没法替你治伤了,你好自为之吧。” 郑妍傻眼了:“啊?这怎么行!” 第724章 大周首个女参军 陈言把两只胳膊举了起来,双手齐腕以下软软下垂着:“不行也得行啊!我手都这样了,怎么治?更何况,本官也没以德报怨的心思,以后就算手好了,你也不必来找我治伤了。不然又被冤枉成占便宜,谁受得了!” 郑妍慌乱起来:“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你是在帮我检查伤啊!你……你还痛么?我帮你揉揉好么?” 陈言板着脸,任她抓着自己双手,替自己按揉,心中笑开了花。 这妞也太好糊弄了! 有了这事,保证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对他乱来,就算是真占她便宜,她肯定也会忍着。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里暗热。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丰满雄伟,感觉双手渐渐知觉恢复,他忽然哎哟一声:“腿抽筋了!” 随后,他倒向她怀里,双手不偏不倚,又按在她那里。 郑妍一僵。 下一刻,喀! “啊!” 陈言惨叫声中,整个人又倒了下去,双腕剧痛再起! 郑妍刚刚扭完他手腕,就反应过来,慌忙道:“你没事吧?!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自然反应……” 陈言痛得翻来滚去,欲哭无泪! 这妞不按套路出牌啊! 好在郑妍终究是手下留了情,一个时辰后,陈言双手才算恢复了正常。 郑妍见他无碍,这才长松口气。 “我说大管家,你这情况有点奇怪啊。”陈言看看她,疑惑起来,“本官给你治疗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大反应?” “有啊,只是我一直苦苦忍着。”郑妍不假思索地道。 “忍?”陈言一呆。 “对啊,大人没见每回治疗时,我都满头大汗么?”郑妍微羞道,“就是忍着打你的冲动,忍得太辛苦所致。” “什么?竟是这个原因?本官还以为你是……咳,没啥。”陈言差点说溜了嘴,赶紧把那句“春情勃发”压了回去。 感情原来她并不是因为被他刺激到受不了,才会浑身香汗啊! 看来,以后要碰她,还是只能先征得她同意,不然估计下回被废的真是小陈言了! “不说这个了,本官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陈言想起正事,脸色一正。 “什么事?”郑妍疑惑地问道。 “明日起,你便是我京兆府的刑狱司参事,负责巡视、缉查等事务。”陈言怕她听不明白,又解释了一句,“简单说,就是重操旧业做捕头,不过这回是京城的捕头。” 之前他在唐韵面前说出这想法时,后者也愣住了。 女子为官,而且还是抛头露面的官职,别说大周,只怕全天下也是头一遭! 但随即唐韵便是眼睛一亮。 她早就想开女子入朝的先河,准备先提拔一两位女子任官职,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想不到陈言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忙。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人选! 郑妍的本领,她也有所了解。 上回郑妍还跟卫菡斗了个旗鼓相当,可见其能为,加上曾经在青山县任捕头的履历,该足够担下参军之职。 毕竟青山县那繁华程度,胜过京城,能在那干好捕头,在京城估计也问题不大。 退一步说,就算有问题,这是陈言的人,出了事他自然要担着。 而且这事牵涉到的远不只是京城一方治安的问题。 若是郑妍能干好这差事,那等于为天下打了个样,以后唐韵再想将别的女子召入为官,便要轻松一些! 因此唐韵立刻答应了陈言这提议。 得她允准,陈言才敢将此事告知王知余,不出所料,后者也是惊得瞠目结舌。 这对他三观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可以想见,不只是他,整个男性为尊的大周,都绝难接受这一点。 陈言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先告诉王知余,借他的嘴去给衙门内的同僚点缓冲,免得正式宣布时有人敢反对。 此时他喜孜孜地对郑妍说完,又补了一句:“开心吧?这可是从七品,比你以前在青山县当捕头强太多了!” 哪知道郑妍听完,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愣愣地道:“大人,你让我到京兆府当官?补诗的买卖怎么办?” 陈言早有准备:“就那补诗的买卖,叫吟霜给你主持着就行了。以后你做了刑狱司参军,每天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京兆卫在大街上巡视,不比那威风得多?” 郑妍抿着小嘴蹙着眉,半晌才道:“可我要是做了这官,以后就不能再照顾你啦。” 陈言失声道:“你何时照顾过本官?” 要不是他及时找回一群丫环,就她那点家务料理的能耐,早晚得把他俩饿死! 郑妍气道:“你说什么!” 陈言忙改口道:“我不是那意思,总之你以后只管干好京兆府的差事就行,府内的事有这么多丫环服侍,不用操心。” 郑妍垂下螓首,好一会儿才道:“大人要我这么做,那我听你的便是。” 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陈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背影。 这妞的反应,跟他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本来以为她能重操旧业,会很开心,但这情绪反应显然跟开心二字沾不上边。 难道自己想错了? 算了,反正都已决定,先干干再说。 以后文有王知余,武有郑妍,他这个京兆尹总算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 次日一早,郑妍换上一身劲服,跟着陈言去了京兆府衙门。 衙门内一片喧闹之声,众人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议论纷纷。 见着陈言进来,所有人连忙停了嘴,恭敬地道:“见过大人!” 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郑妍身上,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然后齐刷刷地目光下滑,落到郑妍那足可傲视天下的饱满之地,无不心中一热。 陈言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毕竟自己第一次见着郑妍时也是同样的反应。 他轻咳一声,道:“想来王大人已经和诸位知会过了吧?以后郑参军便是咱们京兆府衙门的同僚,乌尔多,你乃刑狱司掌管,可要多关照她。” 众人反应过来,眼前这佳人,看来就是陈大人举荐的那位女参军了。 乌尔多硬着头皮上前道:“大人,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咱们这差事太危险了,实在是不适合女子啊!” 第725章 谁还有意见? 这件事从昨日王知余宣布之后,就在衙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女人当官的不是没有,但女官通常是做一些诸如内侍之类的差事,大多在皇宫内或者王府中。 自然,没人会真拿她们当官员来看待,官品更多只是个身份的象征,没有任何职权。 在男尊女卑的大周,就算女子有官品,在同品阶甚至低自己一两阶的男官面前也是低人一等,说话都不敢高声的那种。 大周真正意义上让女子当差,就是凤翎卫,算是唐韵开了大周先河。 但即使是凤翎卫,也不是真正的公务官员,只是因为身为侍卫,所以赐了官品。 她们出去办事,别人恭恭敬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们是皇帝的侍卫,跟她们的官品职权基本没有任何关系。 但这已经是唐韵目前办到的极限了。 让女子进入任何一个朝廷衙门当差,都必会引起极大的反对之声。甚至不只是男子反对,连很多女子也会反对。 这事从昨天一直议论到现在,此时众人见陈言是将郑妍放到乌尔多的手下,无不暗松口气。 这烫手山芋好在没落自己头上,不然以后真没办法出门见人了! 带个女下属出门,还不被人笑话死? 陈言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乌尔多脸上,也不说话,比了个手势。 后面的郑妍一声不吭,俏脸阴沉地走向乌尔多。 乌尔多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这妞想干嘛? 近前后,郑妍陡然一伸手,抓住了乌尔多胸襟。 乌尔多吃惊地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松……啊!” 却是话刚说到一半,下面已陡然挨了郑妍一记又快又疾的膝顶,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场惨叫捂裆倒地! 郑妍再不看他,绷着脸看向其他人:“还有谁有意见?” 全场鸦雀无声! 这都什么情况!怎么话没说一句,就动起手来了?! 陈言也懵住了。 难道是自己手势打错了? 方才他是叫她上前证明一下她实力,也就是演练几招的意思,没想让她直接废了小乌尔多啊! 而且乌尔多可是她的上官,她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啊不对,是动膝,这可是违反了大周律的! “你……你竟敢殴打上官?!”赖进忠终于回过神来,震惊地叫道。 郑妍沉着俏脸,一个箭步到了他面前。 赖进忠吓了一跳,便想后退。 郑妍却已双手同时按在他肩上,迫他没法躲闪时,陡然一记膝顶! 赖进忠不愧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身手过人,反应也是相当迅速,双腿登时一夹,将她膝盖夹住,险险避过被顶中要害的命运 赖进忠一声冷笑。 哼,想偷袭他赖某人?做…… 哪知道他这想法刚到一半,郑妍双手突然在他肩头陡然一扭。 喀地一声,赖进忠肩头吃痛,双腿力量顿时大减。 郑妍露出一抹充满杀气的冷笑,膝盖趁势而上。 “啊!” 赖进忠惨叫声中,蜷倒在地,跟乌尔多倒作一块。 郑妍转头看向其他人:“还有谁有意见?” 众人骇然! 这才多少功夫,她就完成了双杀! 陈言更是张大了嘴,懵逼了。 至于吗? 人家赖进忠也就只是质问了一句而已。 看看地上痛不欲生、哀嚎不已的两人,陈言忽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夹了夹腿。 这妞对男人的那地方下手,未免太狠了点吧…… 不过想想当初青山县那些个痞懒奸滑的捕快,是如何臣服在她的淫威下的,陈言暗暗点了点头。 确实是她的风格! 连他都吓成这样,其他人更不必说,无不色变夹腿,双手下意识挡到裆下。 郑妍一挺腰,双手叉在腰上,娇喝道:“若没人有意见,那从今往后,这地方就归本姑娘管了!” 一人大着胆子道:“郑参军,你未免太过分了吧,这里乃是京兆府衙门,归京兆尹也就是陈大人管!” 原本想着是拍陈言马屁,结果陈言脸色瞬间就青了,骂道:“你想找死别拉本官垫背啊!郑参军,这事和本官无关啊,本官无条件支持你管事!” 众人:“啊?!” 陈大人什么人物,连于都都不怕,将曹玉和吴品良玩弄于指掌间,居然如此惧怕这位郑参军?! 郑妍看向那人。 那人立马缩起了脖子,默默地退到了人群后面。 “本姑娘只说最后一次!” “要是没人有意见,那今后这地方就归我归了。” “以后谁敢在官务上给我找事,姑奶奶可不会像方才一样手下留情!” 郑妍寒声喝道。 现场一片静寂。 郑妍杀气陡盛:“都哑了是吧!” 众人一个激灵,慌忙此起彼落地叫道:“是!啊,不是!这……” 一时有点懵,到底该回答“是”还是“不是”?说是,感觉像是在说自己哑了,说不是,又感觉像是在反驳她。 好在郑妍没有继续追究,指了指其中一个京兆卫:“你,去拿一套官服过来,还有佩刀。然后把今儿的巡勤表给我拿来,换好之后,就该出街了!” 那京兆卫吃惊地道:“大人现在就去巡街?” 新官上任这么积极的,还真是少见,通常都是先来见一面,第二天才正式干事。 郑妍眸子里闪过寒冰一样的光芒:“希望能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毛贼,好让姑奶奶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众人无不一震,那京兆卫赶忙转身去了。 陈言原本还想提醒郑妍去吏部先报个到,见她这神色,还是默默地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吏部那边另派个人去办好了,现在实在不适合去招惹她。 不过也奇怪,平时郑妍虽然直来直去,脾气也没今儿这么大啊,她今天是吃了什么火药包,如此之炸? 难道她不乐意来这当差? 可她要不乐意,干嘛不拒绝? 等到郑妍带着一队京兆卫出了衙门,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赖进忠苦着脸凑到陈言身边:“大人,这位郑参军什么来头,这么暴躁?” 陈言叹了口气,道:“总之以后见着她,就当见着菩萨一样,不然真惹火了她,本官都保不住你!” 第726章 本王给你指条明路 赖进忠惊道:“大人您怎会给咱们这引来这么一尊恶神,以后大伙儿日子还咋过啊。” 陈言同情地道:“将就着过呗,还能赶她走咋滴?你们先忍忍,忍上一段日子就好了。” 赖进忠愣愣地道:“是过段日子要把她调走么?” 陈言摇摇头:“不是,是忍着忍着你们就习惯了。” 赖进忠:“……” 旁边有人凑近,小心地问道:“那我们能反抗么?” 陈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能啊,只要你们不怕死。” 那人挺胸道:“她再强也不过是个女子,论武艺我未必输给她!” 陈言又摇了摇头:“不是她,本官是说,若你们不怕被本官弄死,尽管反抗她。” 众人:“……” 这偏袒,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陈言又拍拍赖进忠的肩,道:“有什么事去找王大人,本官就先撤了。” 赖进忠错愕道:“大人您去哪?” 陈言叹了口气:“唉,自然是去办皇上给的差事,抄我的《官则》去也。” 想到那一百遍还没动笔,他就一阵手疼脚疼加胃疼。 要不是这事牵涉到一个笔迹的问题,他真想发动全京兆府衙门,一起帮他抄。 现在嘛,只好辛苦自己一双纤纤嫩手了。 宁王府,后花园。 宁王舒服地躺在一把躺椅上,不时吃一口旁边婢女剥来的葡萄,好不惬意。 “王爷,韦将军还在外面候着呢。”管家小心地提醒道。 “让他候着呗。”宁王懒懒地道。 “可韦将军好像很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直在来回转圈。”管家有些不忍地道。 “呵,他当然着急,皇上给他延了两日的期限,今夜便到了,他不急谁急?想让本王帮忙,但此事皇上是动了真怒,本王疯了才帮他。”宁王微微冷笑道。 当初唐韵给了韦烈三日期限,要他将儿子绑来见她,结果第三天发生了益王的事。 唐韵念在韦烈当时仍然全力协助守御的份上,又给韦烈延了两日,结果仍是没有韦亮的下落。 若是今夜还交不上人,就算唐韵仁慈,不至于给他来个满门抄斩,至少也是韦烈人头不保,家眷流放,家产抄没的结果。 现在看来,韦烈是真没辙了,不然也不至于跑来求救。 “那,我把他回绝了?”管家迟疑道。 “去吧。”宁王随口说完,突然灵光一闪,急道,“等等,回来!” “王爷有何吩咐?”刚刚转身离开的管家连忙回来。 “叫他进来吧。”宁王双眼微眯,“本王给他指条明道,哈哈!” 不多时,韦烈跟着管家快步而入。 “末将见过王爷!”韦烈陪着笑脸向宁王行礼。 “多余的话不必说了,韦将军,你的事,本王帮不了你。”宁王开门见山地道。 “啊?这……”韦烈一震,眼中现出绝望之色。 这件事,他已经找了好几位朝中重臣,但却没人愿意帮忙。 韦亮意图强暴和杀害菱公主,这罪实在太重了,谁帮忙都等于找死! 没办法下,韦烈只好带上厚礼来找宁王,希望身为唐韵兄长的他,能够以这身份帮忙劝一劝皇上。 宁王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冷然道:“菱儿也是本王的妹妹,你儿子干出那种人神共愤的勾当,坦白说,纵然能帮,本王也不想帮你。” 韦烈颓然垂首:“王爷说得是,韦烈冒昧了。” 宁王默然片刻,忽地叹了口气,道:“但你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本王又怎忍心看你落难?你韦家世代忠良,若为一逆子举族尽诛,先帝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韦烈一震道:“王爷的意思是……” 宁王有些无奈地道:“本王如今很难说得服皇上,不过不代表没人能办到。虽说本王不愿承认,但如今能救韦将军的只有一人。若得此人之助,当无忧矣!” 韦烈惊疑不定地道:“王爷说的是哪位高人?” 宁王重重地道:“除了新任京兆尹陈言,这世间再无第二人可办到!” 韦烈震惊道:“他?!他真有如此能耐?” 宁王徐徐说道:“韦亮这次对菱公主下手,惹恼了皇上和太后。本王听说,陈言不仅极受皇上器重,太后也似对他颇为看重。若得陈言开口,可愁不成?” 韦烈听得双眼都亮了起来。 这次的事,确实是同时得罪了太后和皇上,如宁王所说,光是劝得动皇上没用,必须将太后也劝服,方有转机。 他想到当日陈言单车独闯益王军营,说服并带回益王,解了京城之围。当时皇上的神情反应,显然确实对陈言极为看重,后者说不定真能劝得皇上改变想法。 只不过他没想到,陈言在太后那里居然也有影响力。 “多谢王爷指点!我即刻前去拜访陈言!”韦烈激动地道。 “且慢!韦将军空手前往,只怕很难得此人襄助。”宁王拦住他。 “啊?那末将该怎么做?”韦烈愣了一下。 “我听说,陈言这人薄名而好利。”宁王悠悠地道。 “末将明白了!”韦烈心领神会,恭敬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韦烈远去身影,宁王唇角浮起一抹阴笑。 陈言啊陈言,饵已经抛下,就看你怎么咬了! 傍晚时分,陈府院子里。 陈言甩着发酸的右手,问道:“数完没有?多少字了?” 他面前摆着一张书桌,桌上全是写满字的纸张。 吟霜抿嘴一笑:“大人,您一共写了二千一百四十二字。” 陈言色变道:“什么!我这写了几个时辰,才二千来字?那完了!” 开写之前他还安慰自己,就当练字了。 结果今天写了整天,居然才写二千多字!要知道按唐韵的要求,他一天得写一万来字才行! 看看天色,就算他写个通宵,也肯定写不完这任务量啊! 吟霜微微斜着头,忽然道:“奴婢或许有个法子,咱们府里所有姐妹均会写字,不如让大家一起帮忙?” 陈言沮丧地道:“这肯定行不通,字迹相差太大了!” 吟霜耐心地道:“大人容奴婢一试。” 陈言没好气地道:“除非你有写轮眼,不然试也白试。” 他就是偷奸耍懒的祖师爷,这办法早就想过,但他那手狗爬字,那笔划说好听点叫天马行空,说难听点叫丑得别人想仿都仿不出来,唐韵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727章 不会走那就滚 吟霜哪听得懂他说什么,也不多说,拿过那支被陈言扔桌上的笔,认真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陈言看得皱眉。 只能说,练字这个事真看天赋。 府里的丫环包括吟霜在内,都是最近才被要求用自来水笔练习写字,没写几天,结果个个写得工整好看。 尤其是吟霜,那一手娟秀字体简直就像是从小就用自来水笔写字似的,和他的字放一块儿,简直云泥之别。 “这个不行。”吟霜写完,自己说了一句,又换了一行,重新写了几个,字迹比前几个还要娟细,字形小了一半。 写完之后,她又摇了摇头,重新写了一行。 就这么不断重写,越写越小,一直到小到只有麦粒大小时,她才没有继续写小,连着写了二三十字,这才停笔。 陈言疑惑地道:“你到底在干啥?” 吟霜将那张纸拿起来,展示给陈言看:“大人请看最小的这几排字,能看出什么?” 陈言叹道:“我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你写字真的有天赋。” 吟霜嫣然一笑:“多谢大人夸赞,不过这些字,我全部是用不同的字迹写的。” 陈言一愣:“不同字迹?”定睛细看半晌,那字实在是太小了,笔划都几乎挤在一块儿,哪分辨得出字迹来? 多看几眼,他猛地一震,道:“你的意思莫非是……卧槽!吟霜你太聪明了!” 说着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叭地在她脸蛋上猛亲了一口。 吟霜羞得满面通红,有些无措地道:“大人,您这这这……” 陈言心怀大畅,笑道:“快!立刻把所有人都给本官唤过来,由你负责安排,现在就着手抄录!” 吟霜忙道:“是,大人!”转身去了。 陈言回身躺到躺椅上,哼起了歌。 现在离天完全黑尽还有一个时辰,府内三十来个丫头,每个人就算只写三百字,加起来也有万把字,足够完成任务了! 吟霜这趟立了大功,回头得好好赏她才行。 一个时辰后,天色黑尽。 众丫环领了二两银子的赏银,眉开眼笑地向陈言道了谢,这才散去。 写一个时辰的字就能赚二两银子,这种好事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绝对挤爆陈府的大门。 “大人,一共写了二万二千余字,您看是要一起送入宫么?”吟霜整理好后,问道。 陈言之前预估一个人一个时辰写三百来字,已经相当保守了,这些丫环写最少的一个都有六百多字,远远超出目标字数。 “当然不行!”陈言早有打算,“先清出前六千字来,一会儿我亲自带进宫去。” “可这不是不够皇上吩咐的字数么?”吟霜错愕道。 “皇上了解我,知道我一天肯定写不完一万字那么多,要是我贸然拿出那么多,她肯定起疑。”陈言胸有成竹地道,“她重点要的是个态度,见我交了六千字这么多,自然就会宽松一些,不会加罚的。”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考虑周全。”吟霜恍然道。 “考虑再周全,也得有你那法子撑着底子才行。今儿你立了大功,说吧,要啥奖励?”陈言笑眯眯地搂住她纤腰,那手着实有些不老实,动来动去。 吟霜脸蛋上飞起红晕,却没有抗拒,乖巧地偎在他怀中,轻轻地道:“吟霜想向大人请个假,半日即可。明日是家父的忌日,我想去吊祭家父。” 陈言错愕道:“令尊他……” 吟霜眼眶一红,低着头道:“父亲因罪问斩,母亲气急病故,如今已只有奴婢孤身一人。若非遇上大人,我真不知道这一生还要受多少苦难……” 陈言感叹道:“你真是命运坎坷,行,这半日假本官准了!另外,这张银票你拿着。”说着抽回手来,摸出一张一百两的小额银票。 吟霜吃惊地道:“大人,您这是……” 陈言塞进她手里:“你给本官出了个好点子,这是赏你的,拿着吧,多买些纸钱香烛。” 吟霜惊喜地道:“这,这是不是多了些?”别的丫环只拿了二两,她这拿一百两,未免有些不安。 陈言呵呵一笑:“不多,记着本官的话,最值钱的货物,就是点子。” 吟霜喜翻了心,将银票攥紧在手中,起身盈盈一礼:“吟霜多谢大人!” 陈言长身而起,道:“时候差不多了,本官即刻入宫,回头大管家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今儿大管家似乎脾气特别不好,你可知为何?” 吟霜一呆:“原来大人也不知道么?晨起后我见大管家脸色不佳,还以为大人知道缘由呢。” 陈言有点头痛地道:“她那脾气,谁知道啊!希望她今儿在街面上发泄之后,回家能给个好脸色吧。” 就在这时,一个丫环小跑着进来,禀道:“大人,城卫将军韦烈前来拜访大人。” 陈言想也不想,直接道:“就说本官有事,不见。” 那丫环迟疑道:“可韦大人说今日若是见不到大人,绝不会走。” 陈言翻了记白眼:“不会走?那就滚!” 那丫环和吟霜均听得瞠目结舌。 大人这也太狂野了点吧?城卫将军可是军中实权大将,官品也在大人之上,他居然让对方滚? 陈言摆摆手:“去吧!” 那丫环只得答应着去了。 陈言转头对吟霜道:“赶紧的,本官还要进宫。” 不一会儿,陈言收拾妥当,带上六千字的罚抄作业出了门。 马车没走几丈,就听到前方有人狂叫:“陈大人!韦烈诚心来见,请大人留步!” 陈言掀帘一看,只见前方数丈外窜出三道人影,拦在马车前面。 正中一个,赫然正是韦烈! 另两人则挑着两个担子,上面覆着红布,显然是礼物。 “大人,韦大人带了礼!”驾车的张大彪喜道。 “礼你个头!别看着礼物就两眼放光,不能停,撞过去!”陈言喝道。 “是!”张大彪立马一扬鞭,啪地一声抽在马屁股上。 第728章 夜市杀局 前面拦路的韦烈双手张开,作大字状。 旁边的随从惊道:“大人!那马撞过来了!” 韦烈强持镇定,道:“不能够!他只是虚张声势,陈大人也是朝廷命官,不会真……哎哟卧槽!你还真撞啊!” 却是说到一半,那马已经到了眼面前,韦烈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险险避过马车。 两名随从比他早一步先狼狈躲开,三个人惊魂未定地看着马车远去。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名随从问道。 “还能怎么办?追!”韦烈绿着脸道。 换平时他早就气得拂袖而去,堂堂城卫将军,纡尊降贵来拜见一三品官,对方不但给他吃闭门羮,甚至还驱车撞他! 说出去,这脸都丢到京江江底了! 可今儿是最后期限,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脸面?这根救命稻草,必须抓住! 好在这趟来,他是骑的马,当下立刻到路边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狂追而去。 前面的陈言听得后面有马蹄声渐近,掀帘往后一张望,顿时愕然。 这家伙也太锲而不舍了吧?还追? 在这平地之上,他这超级马车虽快,但和骏马相比始终有些差距,肯定被追上! “彪子!甩掉他!” “是!” 马车一改方向,朝着夜市的方向而去。 陈言皱着眉坐回车内。 韦烈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但这个事属于不能沾手的烫手山芋,他绝不能答应。 牵涉到帝室的事,有一件算一件,能躲就得躲。更何况这次韦亮得罪的是太后和皇上,一个女人已经很难搞了,更何况两个,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快到更年期的! 一车一马,风驰电掣地追逃了几条街。 沿途的人见着这罕见的景象,无不惊奇议论。 京城已经好多年和平安乐,没想到大晚上居然能见着这么刺激的场面,今儿晚上没白出门! 好不容易到了夜市,人多了起来,双方都不得不放慢速度,没入人群中。 张大彪驾着车,专往人多车多的地方钻,不一会儿,后面的韦烈就不见了踪影。 陈言掀开车帘往后面瞄了一会儿,确认没追上来后松了口气:“呵呵,跟本官斗,你还差得远。” 市集上人头涌动,马车越来越慢,到了夜市中心处时,已经堵得几乎挪不动步。 陈言有些无语。 京城这交通情况也太糟糕了,前世他就为堵车所苦,没想到现在还堵。 眼看着时间渐逝,陈言有点着急了。 他还赶着进宫见皇上,在这耽搁怎行? “哎哟!撞死我了!”车前忽然有女子痛叫一声。 “彪子,咋回事?”陈言掀帘往外看去。 “大人,好像有人被咱们马车撞倒了!!”张大彪已经勒停了马儿,苦着脸道。 陈言已经瞧见车前倒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捂着大腿痛叫不已。 旁边另一个年长些的女子则蹲在她旁边,惊慌地道:“贞儿,你没事吧?你撞哪儿了?快告诉娘!” 那女子痛苦地道:“娘!我的腿……腿好像折了……呜呜……” 年长女子心痛地道:“能站起来么?” 年轻女子哭道:“站不起来……真折了……呜呜……” 周围人群被这动静惊动,纷纷围了上来,更是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言双眉一扬。 呵,这年头不但遇得上堵车,居然还遇上碰瓷的! 那年轻女子一脸装出来的痛苦之色,演技相当一般,一边喊痛,一边居然还偷眼瞄他,破绽百出。 治碰瓷的,那可太简单了。 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走到两女身前,关切地探问道:“姑娘,你伤哪了?重不重?要不要本官带你去医馆看大夫?” 一边说一边假装不经意,一脚踩在对方左脚小趾上。 “啊!” 那年轻女子一声尖叫,痛得一下翻了起来,猛地一把推开他,弓着腰摸着差点被踩折的小脚趾。 陈言愕然道:“原来你腿没事啊。” 那年轻女子一愣,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陈言,再看看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的吃瓜群众。 上百道目光由惊愕转为鄙视。 “原来是装的啊。”人群里有人叫了一句。 “我……我……”那年轻女子哪经过这种场面,顿时慌乱起来。 陈言呵呵一笑,正要说话。 “大人小心!” 随着这一声,身后张大彪突然一把拽住他胳膊,往后大力一拉。 陈言跟个玩具似地被拉得跌出四五步,一跤摔倒在地。 “哎哟!彪子你干什么!”他狼狈地趴地上抬起头。 只见他方才所站之处,张大彪正一拳轰在旁边一个壮汉肚子上。 那壮汉骤然惨叫,手中一把匕首咣啷落地的同时,整个人蜷倒下去,在地上缩成一团,痛得冷汗直冒。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 明明看着只是简单的一拳,而且还是打在有肌肉保护的腹部,但实则这一拳已经重创了对方内腑,估计肋骨也没少断,让对方瞬间失去了动作能力。 看看掉在地上的匕首,他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刺客! 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方才的一切。 突然出来碰瓷的一对母女,迫他不得不下车,然后围上来的人群,以及藏在人群中趁机偷袭的刺客……是陷阱! “彪子!紧急戒备!”陈言猛地爬起来,一边高喊,一边想扒着马车翻上去。 哪知道刚爬到一半,后背就是被人当地一下重击。 陈言痛叫一声,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后面一个扎着头巾的汉子一声轻咦,没想到这一刀居然没洞穿陈言身体。 不过他只怔了一瞬,便再次扬起手中的大刀,照着倒在地上的陈言的脖子猛地砍下去! 身体砍不动,那就砍脖子! 嗖嗖! 陈言险险拔出诸葛连弩,连着两箭,正中对方小腹。 那人惨叫着退了几步,居然仍没倒下,悍灰还想再扑上来。 陈言哪会客气,对着他胸口又补了两箭,那人这才难以置信地仆倒在地,死不瞑目。 但不等陈言喘口气,左右两侧同时再扑出两人,一个拿匕首一个拿大刀,杀势汹汹! 第729章 畜牲度爆表 明明一场碰瓷,忽然间变成凌厉杀阵,陈言躺在地上,哪顾得上感慨,另一把连弩也拔了出来,左右开弓连射。 那两人步了同伴的后尘,各中了三箭,栽倒在地。 呼! 脚的方向一人扑了过来,一刀照着他左腿狂劈而下! 陈言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两弩齐射。 当当当当! 那人相当了得,这个距离上竟然连着挡下四箭,但没躲过第五箭和第六箭,倒毙在地。 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数息,周围的人群直到这刻才发觉有异,尖叫着四散跑开。 “我的天!杀人了!” “快跑啊!” “报官!赶紧报官!” …… 混乱人群中,陈言刚爬起来就被撞倒在地,眼看有被踩踏的危险,当机立断,一翻身钻到了车底下。 危机感仍没消失,在这人群中,很可能对方仍有杀手! 到底是谁? 地上一把匕首被奔跑的人群踢飞,落到了车边上,陈言定睛一看,匕身隐透着奇异的光泽,还有一股腥臭之味。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匕首上有毒! 对方显然是决心杀他,不但出动这么多人,而且还在兵器上抹了毒。 反手摸摸背上,好在防弹衣硬硬地刚得住,不然刚才那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马儿嘶叫声传来,马车突然被拉动,移开了。 本来被遮挡得好好的陈言,顿时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他顿时色变,连忙翻身爬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马车跟着人群远去,一时瞠然。 卧槽! 要不要这么绝? 马车就是他的移动安全屋,车跑了,等于安保力量减弱一半! 幸好眼角已经瞧见不远处有军士的身影出现,朝着这边飞奔而来。他知道是暗中保护的军士前来支援,只要能撑得片刻,就能…… 呼呼! 他念头还没转过,身后又是利刃破空声,骇然转头一看,只见两人两刀,照头砍来! 而且这两人身手比之前的几个人显然又要高明一截,动作快极,他根本反应不及! 幸好旁边寒芒掠闪,一把钢刀闪电般由下往上劈出,当当两声,对方两把刀登时被砍断。 来者之人砰砰两脚,把对方踹翻在地,叫道:“大人没事吧!” 却是张大彪及时杀到。 陈言喝道:“不必留命!” 他是看出来了,对方如此狠辣,绝对是老手中的老手,而且出动人手众多,只要片刻的犹豫,自己这条命可能就保不住了。平时他都习惯留下对方几条性命,以便审问,但现在再顾不上,能杀一个是一个! 自己的人虽然就在咫尺之外,但在混乱奔跑的人群中极难辨别敌人,必须尽一切力量清除可能的刺客! 张大彪答应一声,上前一刀两命,将倒地未起的两人解决,但左右又扑出四人,缠战起来。 就在这刻,陈言耳后忽然响起一声冷语:“狗官!拿命来!” 陈言整个人倏然一寒。 倒不是真的气温降低,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覆盖。 他心中一凉,想要转头已是不及,但这刹那间,他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是韦亮的! 是这家伙组织的暗杀! 而且这家伙十分狡猾,一直暗藏不动,任由其他人先搅乱局面,自己再在最好的时机出手。 陈言见识过他的身手,就算是和纳抚营军士较量,也绝不逊色多少,他在这最合适的时机出手,成功的机会极高! 这刻张大彪还有丈许外,扑出来的其他军士则还有三四丈外,根本无人能救。生死关头,陈言神情反而迅速冷静下来,便要动手。 当! 一声激烈的刀击声,从脑后传来。 韦亮震惊的声音响起:“父亲!您怎会在此!” 另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喝道:“孽子!” 当当当当…… 激烈的交击声不断响起,陈言愕然转头,只见两人刀来刀往,激战在一块儿。 其中一人正是韦亮,他扎着头巾半裹着头,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他来。 另外一人,赫然竟是韦烈! 父子二人有若死仇一般,转瞬已是交手了十几招,韦亮面色陡寒,喝道:“父亲!你再拦阻,莫怪儿子不念父子亲情!” 韦烈面沉若水,根本不理他,刷刷几刀抢攻,刀刀逼命。 韦亮大怒,几个挡格闪躲,倏然一刀斜掠。 韦烈显然要比他这儿子弱一筹,来不及格挡,登时左肋中刀,鲜血溅射! 陈言看得目瞪口呆。 韦亮这家伙的畜牲程度竟然还在自己估计之上,连亲爹也杀?! 那刀上同样闪着奇异的汹涌,显然也是淬了毒的,别看韦烈挨的这一刀不算深,可这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多了这会儿耽搁,张大彪已经回身过来,挺刀杀向韦亮。 失去了最好的机会,韦亮气得爆了句粗口,连挡也不挡,直接转身便逃。 张大彪没有追上去,回身守到陈言身边。 大人的命可比对方重要百倍,不值得为了追对方让大人身处险地。 陈言喘着粗气,环目四扫。 开始只是周围围观的数百人奔逃,这时骚乱已经蔓延开来,整个夜市全乱了,数以千计的人四下奔逃,整条大街上混乱不堪。 扑出来的军士虽然分出两人朝韦亮的方向追去,但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想要追到韦亮,很难。 “什么情况!”远处传来叱喝声。 陈言转头望去,只见郑妍骑着马带着人杀到。 没想到第一天上任就这么尽职,这会儿了她还在加班。不过京兆卫赶来,危机算是解除了。 “陈大人,你……你没事吧?”韦烈的声音传来。 陈言回头一看,韦烈捂着肋部忍着痛爬了起来,靠着另一手的大刀拄地才不至于倒下,鲜血不断从他指缝中渗出。 “韦将军,不可乱动!那刀上有毒,动起来会加速毒素流动!快躺下!”陈言面对这奋勇救他的老将军,也很难再拉下脸赶人,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放平在地。 “都怪我韦烈无能,教出这么个畜牲,险些害了大人性命。”韦烈躺在地上,苦笑道,“好在大人无碍,不然我就算九泉之下,也难心安。” “的确,养不教父之过,韦将军的育儿之法,看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呐!”陈言感慨地道。 韦烈:“……” 这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该说的话吗?! 第730章 您这毒叫麻药 陈言还在继续唠叨。 “观韦将军和那个畜牲交手,似乎您武艺上还不如他。” “依下官看来,您只怕平时只顾注重教他练武。” “却没有把配套的心理建设和道德建设一并做好,搞得他三观出了大错。” “韦将军,您这教育能力,实在堪忧啊。” “您家里若是还有子女,请不要自己教育了,赶紧送国学阁。” 韦烈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虽然有些话似懂非懂,但大体上他还是能够明白,陈言这是把他对儿子的培养能力全盘否了个定,对他来说,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听到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叫道:“陈大人!我已是将死之人,你能不能口下积……积点德?咳咳……” 陈言错愕道:“您快死了?这话从何说起?” 韦烈虚弱地道:“你也知道,那……那刀上淬了毒,此刻我也能感觉得到,越发乏力起来……临死之际,我只有一个请……咳咳……请求。求大人看在老夫拼死一救的份上,帮一帮我韦家……” 陈言肃容道:“这个时候韦将军还心念着家人,令人感动。本官要是不答应,就实在有些不近情理了。但是韦将军,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 韦烈听到前半截就是心中一喜,脱口道:“多谢陈大……咦?您刚才说什么?” 陈言正色道:“我不能答应。” 韦烈色变道:“我为救陈大人,不惜豁出性命,大人竟连这点请求都不能答应?!” 陈言竖起一根手指:“第一,韦亮杀我,本来就该是您这个父亲教育不当造成,也就是说,您是间接帮凶。您阻止他乃是理所应当,谈不上对下官有救命之恩。” 韦烈一时语塞:“这……我……” 陈言再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您来得这么巧,将将好拦下您那个畜牲儿子,下官不得不怀疑您是故意的,想用您自己一条命,换取全族平安,这就太功利了。” 韦烈微微一震:“你!” 这话过于伤人!君子尚且论迹不论心,这家伙居然在这拿动机来否定他救人的人情,还是人吗! 陈言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您要真是豁命相救,那下官怎也得承您这个人情。可是,您就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就拿来当人命恩情,是不是过分了点?” 韦烈气不打一处来:“陈大人,你说别的我还忍了,我现在连命都快没了,你居然说我只是皮外伤,这是人话吗!” 陈言诧异道:“大人从哪里看出自己命快没了?” 韦烈指着自己伤口,愤怒地道:“老夫都中毒了你说从哪看出!” 陈言也不生气,问道:“韦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韦烈越听越火大:“我哪知道是何毒物!”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下官知道。” 韦烈一愕:“你知道?是何毒物?” 陈言将他衣衫破开的口子撕大了一点,拿手指沾了点血,展示给他看:“此毒名为——麻药。” 韦烈张大了嘴:“啊?” “下官知道韦将军很疑惑,不明白我何以知道此为麻药,容我一一分说。” “原因很多,其一是如今能找到的大多数毒物,乃是自然之毒,来自毒花毒草或者毒虫毒兽。” “这类毒液通常有极为鲜艳的颜色,若是从外伤创口入体,血液必受毒液影响色泽。” “但您这血色红亮得紧,首先可排除大多数剧毒。” “其二,凡中致命剧毒者,均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诸如抽搐甚至休克、恶寒或者恶热、刺痛、窒息、红肿胀痛等症状。” “但您到现在除了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外没有任何一种异常情况,此合麻药之状。” “其三,您那位畜牲儿子虽然性格相当扭曲,但人却不笨,没有求死的意思。” “杀我只能泄愤,但却会泄露他的行踪,给他带来性命之忧,他至于为了杀我冒这么大险?” “所以下官大胆推测,他这次其实并不是为了杀人报仇,而是想要抓我。” “有鉴于此,我敢断定,这刀上九成九淬的是某种麻药,而不是致命剧毒……韦将军?韦将军?” 陈言正说得起劲,忽见韦烈双眼轻阖,呼吸均匀,居然已经沉沉睡去。 陈言一脸郁闷地看着他,白瞎自己半天口水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完。 一开始陈言也以为对方用的是致命剧毒,但方才韦亮见势不妙撤退之后,他缓过劲来,立刻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当初刚到青山县时,那地方荒到县里野兽比人多,毒草比树多。县内的百姓迫于生计,只能在山林间打猎采集为生,自然受伤者无数。 县里大夫数量有限,陈言只好自己亲自上阵,处理过不少外伤患者,也见过无数种种毒症状,因此在这方面颇有些经验。 韦烈中“毒”的症状明显不同,他方才一直留意着前者的情况,才终于确定刀上绝非要命的毒物。 对方这次的准备相当充足,可惜仍然失败,下回再想偷袭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这事也有奇怪之处。 韦亮的帮手数量不菲,而且均是悍战之辈,甚至有些人在张大彪手下都能撑几个回合,绝非一般人物。 韦亮哪来这么大的人脉,能找到这么多厉害帮手? 而且时机的把握也过于厉害了点,简直就像是一直在暗中监视他陈言一样。 否则岂能把握到这么好的机会,晓得他到了夜市中,并趁机发动袭击? 这家伙,莫非找到了某个了不得的人物帮忙? 他正思索间,蹄声已近,却是京兆卫到了跟前。 郑妍瞅见陈言蹲地上,身上还沾着血,大吃一惊,慌忙跳下马来,上前一把将陈言搀了起来:“你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快死了!” 陈言见她几乎快哭起来,愣了一下,然后才发觉自己身上沾满了血。 他正要说明自己没伤,这是从韦烈身上沾到的血,心中忽然一动。 大好机会啊! 今儿她脾气这么爆,自己先装一波伤,就算她再怎么暴躁也不好意思对伤者发火吧? 想到这,他身子一软,靠进她怀里,虚弱地道:“我没……没事,一点小伤,死不了。” 第731章 皇上您松松手 郑妍稍松了口气,又见他虚弱无力,怕他摔着,只能将他抱紧,转头喝叫道:“是谁伤了陈大人,给我找!姑奶奶今儿非把他挫骨扬灰了不可!” 跟来的二十多名京兆卫一见是自家大人受伤,哪敢怠慢,连忙和陈言手下军士一起四散搜寻。 这时张大彪已将马车给赶了回来,郑妍连忙扶着陈言上了马车,让他躺好:“你到底伤哪啦?”说着想松开他。 陈言一把将她拉住,声若游丝:“有点冷……你别离开我……” 郑妍忙道:“好好好,我不走。” 说完,赶紧又将陈言抱紧。 陈言整颗头都搭在她胸前,心里美滋滋的。 看她这么紧张自己的安危,再没白天那凶恶,可见这招装伤真的有用! “你伤口在哪?还疼吗?要不先止血吧?”郑妍忍不住道。 “伤口?”陈言一下清醒过来,赶紧掩饰,“不用不用,一会儿就自己愈合了。” “那怎么行!这方面我有经验,这种天气你会冷,肯定是失血过多所致,不先止血怎行?”郑妍伸手摸上他血迹沾得最多的胳膊,“让我看看伤口到底如何了。” “啊?”陈言一时语塞,糟了,她要是检查伤口,岂不是会发现自己在骗她? “啊什么啊,赶紧让我看看!”郑妍催促道。 “不……不能看!”陈言急中生智,脱口道,“伤在下面,你是女子,真不方便!” “什么?下面?!”郑妍大惊,看向他裆下,“那狗贼竟然伤着你那儿了?那怎么行!快让我看看伤得如何!” 陈言故意说伤在下面,是心想她是个女子,自然不好意思看那,可没想到她反而更着急了,一时有些懵逼。 她这反应也太奇葩了吧,他那个地方有没有事,是该她担心的吗?卿儿担心还差不多! “没事没事,轻伤而……哎哎哎你干什么!”他正想敷衍过去,哪知道刚说到一半,郑妍已经强行动起手来,掀起他袍摆,想要解开。 陈言吓一大跳,赶紧伸手拦阻。 “你别乱动!让我看看!有伤得早点治!”郑妍大急。 “我看过了,真没事!”陈言一边叫一边挡,却没她手灵活,居然被她解开了裤带。 他一时情急,猛地把两腿一张,这样就算裤带松了,她也休想把他裤子脱得下来。 正心里暗夸自己是个小机灵、这招数也想得出来时,郑妍突然停了手,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大张开的所在。 “你说你……下面受了伤?”她缓缓抬头,看向陈言,眼里渐渐冒出寒光来。 “对……”陈言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到了这步也只有硬着头皮道。 “告诉我,对方是如何在不弄破你裤子的前提下,伤到你里面的肌肤,给你弄这么多血出来的?”郑妍声音里透出寒气。 “啊?这……”陈言后背顿时渗出冷汗,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裤裆,半晌迸出几个字,“你看,隔……隔山打牛这个解释,你能接受么……” “可以。”郑妍点点头,捋起了袖子,捏起一个粉拳,抡了起来。 “啊!” 惨叫声陡然破空而起! 车外,张大彪和众人听到这一声,无不一个激灵,纷纷抢向马车。 难道对方居然厉害到竟能在马车里设下埋伏?! 人刚到近前,却见郑妍若无其事地掀帘而出,跳了下来:“没事,继续找你们的,大人只是练嗓子。” 众人松了口气,随即面面相觑。 练嗓子能练到这么凄厉,也是前无古人了吧。 一个时辰后,唐韵带着凤翎卫匆匆赶到,惊怒交加地问起情况。 附近数条街都被京兆卫全面封锁,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怕很难找到活的行刺者。 当时夜市数千人奔逃,混乱不堪,那种情况下要找如此狡猾的家伙难如登天。 其余的协助者倒是截住三个,但每一个都是一见没机会逃脱,就直接自己抹了脖子。 对方这死士般的做法,让京兆卫既是震惊又是无奈。没有活口,就更难摸出韦亮的下落了。 “那陈言呢?他没事吧?”跟抓到韦亮相比,唐韵更着急的是陈言的安危,急问道。 一听说陈言出事,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立马放下手中的事,亲自带人赶来。前来报信的人说得模糊,也不知道陈言是不是还活着。 “大人没事,现在在马车里休息。”郑妍绷着脸道。 “朕去看看。”唐韵立刻转身走向马车。 车内,陈言正蜷着身子捂着下面。 郑妍下手也太狠了! 好在小陈言是实打实的男子汉,硬硬的扛得住,不然她那几下,怕是就让它往赴阴司了。 “陈言!你伤得如何?朕来看你了!”唐韵的声音刚传进来,车帘已被掀开,人也钻了进来。 “皇上您怎么来了!”陈言大惊,想起身,起一半就倒了回去。太痛了! “郑妍不是说你没事么?怎么伤得如此之重?”唐韵见他一身血污又面露痛苦之色,骇然凑近问道。 “没……没大碍,养养就好。”陈言强忍着疼痛道。 “还在硬撑!你看你都痛苦成这样了!到底伤哪了?”唐韵心痛地道,“快让朕看看!” “这,不太好吧?”陈言苦着脸道。 “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婆婆妈妈!”唐韵急了,见他一直蜷着身子捂着下面,还以为他伤的是大腿,立马亲自动手,强行将他手拨开,扳开他双腿。 陈言心说尼玛,今儿女的怎么个个都这么粗鲁。可他伤后乏力,哪挡得住?正心叫不妙时,唐韵突然一愣,直直盯着。 陈言原本完好无损的裆,方才被郑妍一顿输出,早就破开了个大洞。 而他方才为了查看伤得如何,将里面的贴身衣物拨开,这会儿小陈言完全暴露出来,和唐韵对了个实打实的袒裎相见! 唐韵打死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幕,眼神渐渐由错愕变为震惊,接着转为羞窘,脸蛋上红晕迅速覆满! “皇上!皇上您松松手!”陈言见她一直盯着,也是大窘。 唐韵如梦方醒,慌忙松开手转过身去,却没有立刻下车。 第732章 为你,破例一次 陈言赶紧夹住腿,尴尬地道:“皇上这可不是臣有意亵渎您,是您自己强行看的啊!” 唐韵勉强定住心神,强持镇定地道:“莫要想太多,朕只是看一看你伤势。不过想不到你竟伤得如此严重,那贼子着实可恶!” 陈言一呆:“啊?” 她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意料,这么稳得住? 唐韵轻哼一声:“哼,大惊小怪,朕在战场上什么伤没见过?生死相搏时,敌人从不会讲究礼仪道德,更不会避开那种羞耻之地,反而会专挑要害下手。” 陈言恍然。 他当然清楚这道理,连他训练纳抚营军士时,也教的是要无所不用其极。战斗的残酷远在常人想象之上,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任何招数都要用,这也是众军士战斗力如此可怕的原因之一。 唐韵这些年在战场上奔波,自然同样清楚这一点。 “不过对方下手确实是狠,你怕是很疼吧?”唐韵想到方才见到的画面,有些不忍心。那凄惨模样,只怕陈言以后都不能人道了……对男子来说,这种伤势,可比杀了他更严重! “何只是疼,简直痛不欲生!”陈言想到这个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算他装伤不对在先,郑妍下手也过于狠了! “你且好好养伤,朕定会抓到韦亮,为你报仇!”唐韵狠狠地道,握紧了粉拳,“对了,听闻韦烈为了护你,舍身与韦亮搏命,身受重伤昏迷,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陈言犹豫了一下,没有否认。 “他虽教子无方,但好在自己没问题。算了,朕便再给他宽限些日子。”唐韵想了想,再道,“你意下如何?” “皇上其实并不是真想抄他家,不是吗?”陈言反问道。 “你看出来了?”唐韵转头看了他一眼。 “皇上乃是杀伐果决的性子,若真因为韦亮想杀他,岂会给他留这么多时间?”陈言正色道,“韦将军是大周的大功之臣,杀他难安人心,更何况他还是一员不错的战将,杀了他不如让他戴罪立功,皇上是这么想的吧?” “只有你明白朕的心思。唉……”唐韵叹了口气,“太后多次催朕杀他,霜姨和菱儿虽不敢直说,但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朕也不得不折中,用期限之法拖延时间。” “要是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依韦亮那性子,就算杀了他全家,他也不会有半点心痛。皇上却会因此损失一员大将,太亏了。”陈言感慨道。 “不说这个了,韦亮此次竟敢行刺于你,你可有些头绪?”唐韵话题一转。 “京城全城通缉,他还能搞出这么厉害的刺杀,臣有一个想法。”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能让他吃瘪的刺杀行动不多,像通元寺上次,行动还没开始就被暗中保护他的军士解决,这回韦亮几乎成了一半,可说相当成功了。 “说!”唐韵精神一振。 “他必是找到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帮手,否则不可能办得到这事。”陈言冷然道,“平时也必是此人助他藏身,方使他没被找到。” 为找韦亮,韦烈确实下了功夫。 直接调动城卫军,先找遍韦亮常去之处,审讯了韦亮常结交的友人。在没有结果之后,他申请了唐韵的许可,将京城各区域分别封锁,在每个要口都设置了关卡,最大程度限制韦亮的逃跑线路。 但这种情况下,居然不但没找到韦亮,反而还让他成功组织出这种规模的暗杀。 “别的不说,光是能让他成功在京城里到处流窜,就说明这帮手至少能办到一件事。”陈言重重地道,“那就是韦将军的关卡,不敢检查此人的轿子或者马车!” 唐韵一震。 这事富商豪贾都办不到,唯有达官显贵方可有此待遇! “依你,该如何做?”她压下心中震荡,问道。 “依臣之见,立刻搜找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的所有房产,包括皇室宗亲的府宅,必有结果。”陈言冷静地道。 “这不现实。”唐韵摇摇头。突然搜找这些人的私产,不招来反对才叫奇了。尤其是其中不少人的房产只怕来历都不能细查,他们更是不愿意让人搜查。 “范围还可以缩小,咱们可以先列出一份名单,从里面挑出对臣心怀不满之人,搜他们!”陈言沉声道。 “这倒是可行!”唐韵动容道。 庇护韦亮是诛族大罪,不是对他陈言有仇怨的人,绝不会冒这么大险。 “筛选出名单后,咱们还可以先从最有权有势之人下手,这样的人可能性更大。”陈言再道。 “没有理由地贸然搜查,不甚妥当,须得想个理由才行。”唐韵蹙眉道。 “简单,就说韦亮不但袭击了臣,还意图行刺皇上。”陈言嘿嘿一笑,“反正从皇上口中说出的话,也没人敢质疑。” “胡闹!朕岂能这么做!”唐韵不悦道。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反正搜一搜他们也没啥损失。”陈言嘟囔道。 不过他也理解唐韵,她是个好皇帝,但问题就出在她是好皇帝上,要她不择手段,确实有些勉强她了。 唐韵犹豫再三,终于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言也太惨了,从此不再是男人,为他破例一次,权当为他给大周立下如此多功劳的回报吧! 陈言哪想得到她心里这想法,惊喜道:“皇上英明!” 唐韵暗叹口气,说道:“朕会令御医过来为你诊治,你且回家好好休养吧。” 陈言忙道:“这就不用了吧,臣这伤自己有数也能医。” 唐韵想了想,道:“便依你,朕先回宫了。” 陈言叫道:“皇上稍等!臣还有件事,顺便就在这解决了。” 唐韵愕然看他时,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 “这是皇上让臣抄的官则,臣本来是准备入宫将它们交给皇上的。” “臣实在是惭愧,太久没写这么多字,今日只写了六千来个,求皇上宽谅,明日我定会补齐。” 陈言颤抖着将那纸递给她。 唐韵吃惊地接过,想不到他这个时候还记着自己给他的这惩罚。 不过只看了一眼,她就蹙起了眉。 “你这字,是不是太小了点?” 虽说仔细看时,勉强也能看清写的是什么,但笔画什么的就基本分不清了。 第733章 你还担心浪费? “纸张珍贵,岂能浪费?”陈言正色道。 “你还担心浪费?”唐韵撇撇嘴。青山县用纸之夸张,简直匪夷所思,这家伙那会儿不见珍惜纸张,现在珍惜起来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嘛,臣过去有些铺张浪费,现在深觉后悔。”陈言长吁短叹地道,“所以写小一点,好在能看清。” “等等,你不会是为了少写一点,所以写这么小吧?”唐韵突然起了疑。 “没有的事!”陈言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急忙否认。 “哼,算了,就这样吧。你如今受了重伤,这事可稍放一放。”唐韵以为自己猜对了,不过现在也不想追究,“朕先回去了。” “恭送陛下!”陈言忙道。 直到唐韵离开后,陈言才彻底放下心来。 唐韵明显没发觉笔迹不对劲,吟霜的这一招,确实有用! 让众丫环将字体缩小到麦粒这么小,再故意写乱一点,便很难看清字迹的差异,只会觉得这些字都一样丑。 他定定神,喝道:“回府!” 深夜,宁王府的书房。 宁王听着下手回报,顿时瞠然。 韦烈去找陈言后,宁王就派人了暗中跟着看个究竟。 陈言居然把韦烈拒之门外,是他没想到的。 但随后竟然在闹市发生行刺之事,更是让他意外。 “陈言伤得如何?”宁王急问道。 “上了马车后就没下来过,似乎挺严重。不过京兆卫在那里布下了严防,小的没敢在那多呆。”下人赶紧道。 “呵,他就此死了最好不过!”宁王冷笑道。 “什么?!陈大人出事了?”书房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玉儿?”宁王听得这声音,吃了一惊,连忙推开门,只见玉公主拎着裙摆,正朝外面小跑而去。 这些天她日日在家休养,总算缓过了肌肉酸痛的折磨。方才本有事来这找宁王,不想竟听到陈言遇刺的消息,她顿时花容失色,一心只想赶紧去看看陈言的情况。 宁王看着妹妹背影,哪会想不到她要干什么,气得一跺脚。 这丫头,自己这个亲哥受伤生病时,也没见她这么紧张过! 同一时间,京城西区一家民宅内。 韦亮沉着脸,脱得上身精赤,在油灯下拿布条处理左臂的伤口。 上次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又受了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想到行动失败,他就不禁火大。 他没有选择回到此前的藏身处,而是一路逃到这里,随便挑了个民宅藏身。 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女子端着盆热水进来,惊恐地走近他,惶恐道:“大……大爷,您要的热水……” 韦亮冷冷道:“放下!” 那年轻女子不敢不听,慌忙将水放下,看了一眼倒在屋角的一对老夫妇,两人均被绑成了棕子,还塞住了嘴,满面惊惧之色。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大爷,您要我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先放了我爹娘?他们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只怕……” 啪! 韦亮反手一耳光搧在她脸上,打得她踉跄退开几步,捂着脸颊,眼泪哗地一下滚了下来。 “再敢说一句,我即刻先杀了你爹!”他森然道。 那年轻女子哪敢再说话,低首垂泪不已。 韦亮将伤势处理好,转头看向她,暴躁地道:“过来!” 那年轻女子慌忙擦了把眼泪,走到他跟前。 韦亮眼中亮起灼热之色,道:“侍候好了我,我便不为难你们,懂么?否则我离开时,你们全家三口,一个也逃不脱!” 那年轻女子一震,看着他异样的目光,又看看屋角的父母,终于颤声道:“是……” 韦亮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完好的右手不由分说,已滑进她衣内。 那年轻女子别过脸去,忍着娇羞、愤怒和恐惧,任他施为。 韦亮满腔怒火,正欲一起发泄在她身上,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他目光一懔,一把掐住那年轻女子脖子,迫她没法发声时,才低喝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是我!” 韦亮稍稍放下心来,松开那女子,过去开了门。 只见外面赫然站着一名京兆卫! 将他放入后,韦亮关上门,转身不悦道:“我留标记,是为让你们知道我没事,不是让你们随便来找我!” 那京兆卫身形瘦削,目光炯炯有神,冷冷道:“若不是你在这里留了标记,我仍找不着你。为何没有回主人给你安排的住处?” 韦亮面无表情地道:“这趟失败,那狗官机智,有可能会猜到我有人帮忙,再藏在那里已不安全。” 那京兆卫沉声道:“没人敢随便搜主人的房产!” 韦亮冷笑一声:“难道皇上发话,你家主人也敢拒绝?” 那京兆卫微微一震,道:“你是说……” 韦亮深吸一口气,道:“那狗官狡猾多智,这个可能性不能不防。不过行动前我做好准备,无论成不成功,都不能再留在京城。你且让你家主人安排,我要尽快离开!” 那京兆卫怒道:“主人答应帮你,乃是因为你保证定会收拾陈言!若你就这么走了,我家主人岂不是白帮了你一场!” 韦亮哼道:“哼,我若再留在这里,也休想有第二次同样的机会。” 那京兆卫压下怒气,道:“即使主人愿意帮你离开也办不到。你该知道,自你事发后,京城各城门便已经戒严,任何人进出城均要严查,连主人的座驾也不例外。” 韦亮冷冷道:“这是你家主人的事了,总之最晚明天之内,必须安排好我出城的事,否则你们便等着我去京兆府衙门自首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家主人是否还能置身事外!” 那京兆卫大怒,沧地一声拔出佩刀:“你敢!” 韦亮也拔出佩刀,狞然道:“想杀我?凭你,只怕办不到!” 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子,以及屋角的老夫妇,无不惊恐地看着两人,瑟瑟发抖。 二人内讧相残,他们自是求之不得,怕只怕刀剑无眼,两人斗得起来,他们也难幸免。 第734章 咱们中出了叛徒 那京兆卫胸口起伏半晌,才阴沉着脸将刀回了鞘,道:“我会将话带回去。” 说完,一转身,大步离开了。 韦亮看着他背影,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对方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内,不过他却不担心对方不听话。 当初逃出皇宫后,他也没想到对方那主人竟然肯帮他。 但更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在京兆卫内有暗岗,给了他极好的动手机会。 凭对方的身份,若是闹大,对对方更为不利,所以那人只能乖乖想办法帮他逃跑。 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做点预防措施比较好。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屋角的那对夫妇,杀机陡现。 陈言刚回到府中,审讯结果就送来了。 那俩母女是被人花了三两银子收买来的演戏的,她们并没有多想,就是贪财而已。 陈言对这结果毫不意外,这俩当时陡见惊变,吓得筛糠也似,抱头缩在一角爬都爬不起来,那些刺客也没杀她们,就知道她们啥也不知道,乃是无关之人。 “彪子,你派几个人,给我办件事。”陈言把张大彪带到书房,低声吩咐了几句。 “啊?大人不是让皇上去搜达官显贵的府宅吗?为何还要这么做?”张大彪有点糊涂了。 “这一招,称之为‘打草惊蛇’。”陈言嘿嘿一笑。 “这个成语卑职记得!”张大彪一拍脑门,“意思是说搞出一番动静,把藏在草里的蛇吓得逃窜起来,就能知道它的所在了!” “不错,文化课看来你是没打瞌睡。”陈言满意地道,“大举搜查这一招,本来就不可能找出韦亮来。动静这么大,对方又不敢躲藏到那帮凶的其它房产处,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我知道!藏到那帮凶的手下的住处!”张大彪兴奋地道。 “你知道个屁!”陈言骂了一句,“刚夸完你你就给我露怯,皇上对外可没说只是搜查在官显贵,韦亮这种为达目的连自己亲爹都杀的畜牲,有多惜命可想而知,必定认为这次是全城地毯式排查,任何一户都不会放过。” “卑职懂了!所以他只能选择逃往城外!”张大彪恍然道。 “然也!”陈言打了个响指,“按说如今这搜查力度,他出不了城。但他那帮凶如此神通广大,咱们可假设他有通天手段,可瞒过城门守卫,能成功逃出去。” “可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没法追?京城四通八达,出了城朝哪个方向都能逃啊。可大人您为何让我……”张大彪不解道。 “所以得用点手段,让对方往本官想让他去的方向逃跑。”陈言胸有成竹地道,“这部分我会人去办,而你负责的部分,就是如何在对方逃往那个方向后,将他抓住。” “大人果然老奸巨猾!”张大彪心悦诚服地道。 “彪子,回头本官给你到国学阁报个班吧。”陈言叹了口气。 “国学阁?那不是授学的所在么?”张大彪疑惑道。 “对啊,给你报个班,恶补一下成语的正确用法!”陈言瞪他一眼,“省得以后再骂本官老奸巨猾!” “啊?不是这么用的吗?”张大彪挠头道。 “全天下像你这么用的人,早就被人打死了!”陈言没好气地道。 “咳,不说这个了。”张大彪赶紧转移话题,“大人不是说不能掺和帝室的事么?为何又肯帮韦将军?” “本官不是帮他,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这人情也不是给他的,而是给皇上的。”陈言淡淡地道。 唐韵一听说韦烈救了他陈言,立刻表示要延期,这让陈言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晓得她虽然生气,但其实并不想真灭了韦烈的全族。 只是有来自各方的压力,她必须表个姿态,两相权衡下,她才想出限期交人的法子,暂时压住此事。 陈言乐得顺水推舟,反正再延期是唐韵决定的,回头太后想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听陈言这么一解释,张大彪才彻底明白过来。 “大人真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他由衷地道。 “蛔虫……”陈言有点无语了。这家伙报班深造学习如何说话的事,看来是燃眉之急,必须提上日程。 他懒得再跟这货废话,道:“行了!你赶紧去办,这事这两天就会有结果,须尽快安排。” 前脚张大彪刚走,后脚王知余和赖进忠就登门探望来了。 二人早就回家了,但一听说陈言竟遭遇行刺之事,无不大惊。他们均视陈言为如今的大靠山,岂会错过这关心的机会,立刻赶了过来。 陈言让人将他们二人叫进书房,王知余关切地道:“我一听说陈大人出事,立刻赶了过来。大人,您伤得还好吧?” 赖进忠则是怒色满面,叫道:“让我抓着姓韦的,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为大人泄恨!” 陈言没敢跟他们说不是韦亮伤的,只道:“伤得虽重,但没有性命之碍,多谢二位关心了。正好,我原本想着要让人请你们过来一趟,有点事要安排。” 王知余立刻道:“大人请吩咐,我等必为大人办妥!” 陈言示意赖进忠将书房的门关死后,才压低声音道:“咱们衙门内,极可能有韦亮的内应。” 王、赖二人骇然对视一眼。 内应? “大人,您怎知道咱们衙门有韦亮的内应?”赖进忠忍不住问道。 “这你不必多管,知道此事便可。”陈言没想和他解释,“总之本官要用一用这个内应。” “啊?大人知道内应是谁么?”王知余吃惊地道。 “目前尚不知道,不过这内应以后再抓他无妨,本官要你们将一个消息散布出去,让这内应将消息传给韦亮知道。”陈言双眼微微眯起,“韦亮啊韦亮,原本本官没想多插手此事,但可惜你太不识相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陈某人从来不是那种谦恭礼让的类型,韦亮既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不好好回报一下怎么行? 只是,他的“回报”,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 中伏之事,让他意识到一件事。 想埋伏成功他并不容易,韦亮至少要知道他的行踪,以及拥有能够迅速调动人手的手段。 第735章 公主不能碰这里! 他身边暗中随时有军士潜行保护,对方要监视他的行踪,极易被军士发觉。 而京城如今因为通缉韦亮,街面上布满京兆卫的人,不时还有城卫军的人到处搜查,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韦亮动手的人至少有十人以上,这么多人若是带着兵器溜往闹市,正常情况下早就被发觉了。 但有一种人,可同时办到这两件事,却不被人察觉。 那就是京兆卫自己。 他们是如今仅有可在街面上随意行动却不会被怀疑的人,要帮助安排韦亮的事易如反掌。 原本陈言还怀疑过城卫军中也有韦亮的内应,但很快排除了这想法。 城卫军虽然如今得唐韵准允,在京城内设卡布岗,甚至各处搜查,但行动的自由度始终不如京兆卫。 尤其是福宁街这种达官显贵聚居的所在,京兆卫会定时来这边巡查,城卫军却没有在这安排人手,要监督他陈言的动静,靠后者难度太高,所以基本可肯定内应属于京兆卫。 京兆卫如今达六千之众,其中一大部分是当初叛贼袭击京城时临时招募来的,入职调查啥的自然不可能齐备,要在这里面安插点奸细,实在太容易不过。 不多时,听完陈言吩咐,王知余和赖进忠满头雾水地匆匆离开。 陈言长舒一口气,事情已经排布得差不多,接下来就等着计划开始了。 他正要叫丫环来扶自己去休息,郑妍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一见到她,陈言脸色就是一变,下意识想夹腿,却又因为夹紧后太疼而不得不松开。 “胆小鬼!”郑妍不屑地道。 “开玩笑,本官要再不小心点,只怕卿儿回头就要提刀杀你了!”陈言愤愤地道,“下手那么狠!至于吗!” “谁叫你骗我来着!”郑妍嘟起了小嘴,眼眸中闪着复杂之色。 “不对啊,本官又不是头回蒙你,没见你以前反应这么大过。你肯定还有事!”陈言狐疑地道。 平时郑妍再怎么生气,顶多小打小闹,像今儿这般那是绝无仅有,唯一解释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心情前所未有地糟。 联想她收拾乌尔多和赖进忠时的情况,陈言敢肯定,那绝非小事! 果然,郑妍没吭声,目光飘往一边。 “果然有事!”陈言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有事你直说,少憋在肚子里,莫要搞什么猜谜,活得太累。” “哼,要你管!”郑妍却瞪他一眼。 “算我怕了你。”陈言也拿她没辙,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来人!扶本官去休息!” “你……”郑妍迟疑道,“没事吧?” “你好好看看本官这个站姿,再想想有没有事。”陈言气道。 郑妍低头看了看他这罗圈腿的造型,跟个蛤蟆似的,却双腿一碰到中间要害就痛得受不了,只能这么站。 “那我的治疗……”她不由道。 陈言虽说仍在疼痛,听得这话也不禁心中一荡,微微起了点反应。 但一股疼痛立时从下传来,陈言一声闷哼,露出痛苦之色。 靠! 有点反应就痛成这样,那岂不是短时间内都不能享受鱼水之欢了? 郑妍也没想到他竟伤得这么重,惊道:“真伤这么严重?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陈言很想来一句“你给我揉揉可能好些”,幸好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这要真让她帮忙,自己反应会更大,只会越揉越痛! “没,你去休息吧。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也很想帮你,但现在真不行,还是得缓缓。”他喘着气,好不容易憋下那疼痛感,冲着外面叫道,“人呢?赶紧扶本官去休息!” 看着丫环扶着陈言出了书房,郑妍嘟着嘴轻轻跺了下脚,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不会真的伤到以后都没法做男人吧? 半个时辰后,陈言好不容易洗完澡回到床上,靠坐在床头,张开腿,叫人拿来药膏,准备敷上。 旁边的丫环红着脸道:“大人,今儿真不用帮您敷药么?” 陈言唉声叹气地道:“本官也想啊!但今儿真不行,下去吧。” 不只是上药,连洗澡时他都难得地自己一个人完成了大部分的事务。要是按平时那服侍法,他怕是今晚就得痛死。 丫环答应着正要下去,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大人现在不方便!” 另一个原本清冷此刻却无比焦急的声音叫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要立刻见他!陈大人!您在哪?” 陈言一愣,听出是玉公主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应一声,卧房的门砰地被人推开,玉公主冲了进来。 “公主!”陈言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夹腿,顿时碰到小陈言,痛得一声惨叫,“啊!” 玉公主见陈言痛苦不堪,更是大惊,慌忙上前:“陈大人,原来您伤得这么重!” 陈言痛得呲牙裂嘴,哪还顾得上礼仪,不得不又把双腿张开,拿手遮着,苦着脸道:“公主,恕下官不能向您行礼。” 玉公主见他如此痛苦,心痛如绞,急道:“天杀的贼子,竟伤大人至此!玉儿家中备有些上好的伤药,方才来得匆忙未及带上,现在便叫人给大人送来!” 陈言暗忖你伤药再好能有我白药好?忙道:“多谢公主好意,不过药膏我这里有,就不麻烦您了。天色已晚,您不如先回去?下官真没事,回头再使人去向您禀报恢复进……哎公主您干什么?!” 却是玉公主像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似地,居然在床边坐了下来,还拿起了放在床头的药膏罐子,眼中波光泛动:“玉儿不适之时,大人为玉儿费心疗治,现在大人受伤,玉儿怎能扔下您不管?我帮您上药吧!” 陈言登时傻眼:“啊!” 开什么玩笑!那地方要是让玉公主碰过,唐韵还不直接宰了他! “公主公主!您且等等!您可能还不明白,下官伤的地方不是很适合女子碰触。”他惊道。 “玉儿知道。”玉公主却道,虽然因为面纱看不到她脸蛋,但只看她粉白的玉颈都染上了红晕,就知道她此刻也是娇羞无限。 “啊?您知道?”陈言更懵了。 第736章 羞耻心不多但还有点 “玉儿的身子已经给大人看过了,大人的身子难道我便看不得?”玉公主不敢和他对视,说了这一句拿玉指刮了一点药膏,探向他腿间。 旁边的丫环面面相觑,均是面红耳赤。 不是吧? 这可是公主!竟然亲手给大人那羞人之处上药?! 而且,公主方才说的什么?她的身子,给大人看过了? “不行,真不行!你们赶紧把公主拖出去!”陈言死死捂住,不给玉公主的手任何可趁之机,转头对丫环叫道。 可丫环们哪敢动手,人家可是公主,动粗不是嫌自己颈项太结实了么? “大人您别躲呀,玉儿不会弄疼您的。”玉公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急得娇呼起来。 “不是,这个疼不疼真不是您弄不弄的问题啊!”陈言窘迫地道。 就算不考虑唐韵的问题,玉公主这么个大美人给他那地方上药,还不把他刺激起来,那不疼到要他命? “为何?”玉公主诧异道。 “这……我……”陈言一时语塞,这要给她解释起来,未免有点尴尬。 “莫非……”玉公主娇躯突然一震,眸中透出难以置信之色,“大人讨厌玉儿?” 陈言差点想脱口一句“不错”,以便让她打消主意。 可和她目光一触碰,他心中一颤,到嘴边的话不受控制地咽了回去。 她那文青性格,不会听完之后万念俱灰,直接回头去寻死寻活吧? “公主莫要说笑,这世间岂会有人讨厌您?”他艰难地道。 “那大人为何不肯让玉儿为您敷药?”玉公主眼中的紧张担忧顿时转为喜色,追着问道。 “这……”陈言脑中灵光一闪,“咳,下官毕竟是男子,在女子面前袒露私处,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不算撒谎,他虽然不多,但羞耻心还是有一点,让平时没什么亲密关系的人看那里,多少会有些尴尬。 玉公主呆了一呆,想了想,忽地放下药膏,站了起来。 陈言长松一口气,以为她接受了这理由准备要回去,却见她转头对丫环们道:“你等先下去吧,将房门关紧,不得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丫环们不敢不听,赶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陈言愕然道:“公主您要做什么?” 玉公主有些不放心,亲自过去将门闩好,这才回身走回床边。 她鼓起了勇气,纤手忽然一抬,开始解衫。 陈言骇然道:“公主!” 这妞傻了吗?没事脱她衣衫干什么! 却见纤手连挥间,不多时玉公主已是罗衫尽去,无尽春色登时充满了整间卧房! 陈言看得眼都直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是没见过玉公主的身子,但上回毕竟是事急从权,和这回截然不同! “你我皆袒裎相对,如此大人便不需尴尬了。” 玉公主强忍着羞涩,重新拿起药膏,坐回床边。 陈言一个激灵,恍然大悟。 她竟是为了让自己不尴尬,才这么干的? 的确,他现在看着她娇躯,确实半点尴尬情绪都没了。 可那儿却开始传来越来越强烈的痛感! 尤其是她虽然罗衫尽解,却仍然没解下面纱,更是予他强烈刺激,小陈言这会儿虽是重伤在身、却仍激动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向她致敬。 “不不不行!” 陈言惊叫一声,拖着身子缩到了床的另一边。 换平时陈言早从了,可现在这是要命的事,他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玉公主吃惊道:“为何不行?” 陈言叫道:“总之不行!公主您快回去吧,恕不远送!” 玉公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间多少男子,想要看到她娇躯而不可得。 可陈言竟能如老僧一般,丝毫不为她这仙景所动! 只有一个理由可解释。 他方才说什么不讨厌她,完全就是假的! 否则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怎可能面对好这般美色而毫不动心,甚至还要驱赶! 半晌,她才颤抖着站起身,默默地将衣衫穿了回去,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开门去了。 人还没跨出门,哭声已经响起,传进了陈言耳朵。 陈言心中一软,差点想叫她回转,但好在及时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别为她把小陈言彻底弄坏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言醒来后,见下面居然颇有红肿,吓了一跳。 不应该啊! 昨晚敷了药,按说该有些好转才是,难道是伤得比自己想象中要重? 这方面的伤势他以前也没受过,看来还是得找个专业人士来处理才行。 考虑片刻,他叫来张大彪。 “彪子,你去给本官找个人,这人叫刘望,开了家刘氏医馆,尽快!” “是,大人!” 刘望的本事,陈言是见识过的。 上次玉公主肌肉酸痛下不了床,除了陈言,只有刘望看出端倪,有他帮忙的话,该能解决问题。 张大彪答应着正要离开,忽然停步,道:“大人,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陈言叹了口气:“唉,只能说还行。你啥时候这么有心了,居然还关心起本官的睡觉来。” 睡是睡着了,但那疼痛感在睡梦中都不时能感觉到,睡眠质量自然比不上平时。 张大彪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有个人一晚没睡。” 陈言一震道:“本官这个伤,让你一晚没睡?彪子,你不会是对本官有啥不合适的想法吧!” 张大彪尴尬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大人误会了,不是卑职,是郑姑娘。她昨晚就在大人院子外面,一宿没睡站那儿呢。” 陈言松了口气,旋即愕然道:“她?为何?” 郑妍平时没事干的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睡八个,居然失眠到整晚不睡,着实奇怪。 张大彪摇头道:“这卑职就不知道了,只是告诉大人一声。” 说完,转身去了。 陈言咂摸起来。 这么看来,郑妍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只不过因为某件事嘴特别硬,不肯服软。 奇怪了,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火大? 他叫来丫环,让她去叫郑妍过来,才知道后者早就去了京兆府。 没办法,看来只能另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大人,韦将军又来了!”吟霜进屋禀报道。 “他还真不死心,让他进来吧。”陈言皱皱眉,皇上已经答应给他延期,这家伙还来这干什么? 第737章 大人真乃奇男子 半个时辰后,梳洗更衣停当,陈言在丫环扶持下颤巍巍地进了花厅。 韦烈早就等在里面,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之色,一见到他,立刻主动迎前,抱拳一礼:“陈大人救命之恩,韦烈没齿难忘!” 那麻药药性颇强,让他睡了整晚,天快亮时才醒过来。 再一问情况,他才知道皇上又给他延了期,而且这回竟有十日之久! 他左思右想,唯一解释,就是陈言虽然表面上不肯答应,其实却帮了忙。 因此他才立刻赶了过来,向陈言道谢。 “韦将军不必挂怀,下官也没做什么。”陈言客气地道。 “大人居功而不骄矜,如此胸怀,真是千古难觅。”韦烈以为他只是谦虚,感动地道,“大人受伤了吗?” 却是见陈言行动不便,颇有些疑惑。 他记得当时陈言并没有受伤啊。 “一点小伤,无足挂齿。”陈言摆摆手,在丫环搀扶下坐到椅上。 韦烈心念一动,或许当时陈言也受了伤,只是自己没留意到,毕竟自己赶到时现场一片混乱,事后自己又很快昏睡过去,并不知道确切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更是心中愧疚,道:“一切都只怪我那个孽子,苦了大人了!” 陈言叹了口气,道:“昨儿下官说话有些重了,请将军见谅。” 教出一个优秀的儿子很难。 但更难的是,用育人之法,居然能育出一个畜牲来。从这个角度来说,韦烈倒也算是一枝奇葩。 韦烈内疚地道:“不,大人说的没错。唉,我一直只想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将军,教他武艺和兵法,却没将他导向正路,真是愧为人父!” 陈言正色道:“韦将军千万不可有这种想法,您要是这么想,必然会对他内疚,容易被他所趁。这种畜牲,人性已泯,绝不可轻放!” 韦烈昂然道:“大人请放心,韦某必亲手手刃这孽子,不容他再祸害人世!” 陈言哪会信他的空口白话,问道:“将军可还有儿子?” 韦烈点头道:“我尚有两个幼子。” 陈言欣然道:“那我就放心了。有件事,我要和将军商量商量。” 还有儿子就还有希望,为了他们,韦烈都该不至于帮韦亮。 韦烈肃容道:“陈大人有事请尽管吩咐,韦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迟!” 他感念陈言相救之恩,虽然对方官品低于他,但他却一直敬称。 陈言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只是皇上为将军延了期限,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将军一劳永逸。” 韦烈颓然道:“大人说的该是抓住那个孽子,韦某何尝不知?只是,韦某将他教得太好了些……” 陈言呵呵一笑,道:“韦将军太高估你那畜牲儿子了,本官有办法能在三日内将他抓住。” 韦烈定睛看他片刻,摇头道:“陈大人,不是韦某泼您冷水,也不是期望大人抓不住他,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韦亮的武艺居然已在他之上,这件事在昨晚之前,他都不知道。 他当初答应唐韵时,确实是有信心能在三天内抓住儿子,可没想到竟没成功。直到昨晚韦亮击败他,他才意识到,这儿子平时可能在他面前隐藏了能耐。 第一次,他感到自己不了解这个儿子。 现在,他是半点抓住韦亮的信心也没有。 可陈言这个陌生人居然说要三天内抓住韦亮,怎么可能? 陈言悠然道:“只要韦将军不心软,莫说三日,说不定两日内便可成功。” 韦烈疑惑地道:“陈大人究竟有何办法?” 陈言微笑道:“我要借将军的城卫军办点事。” 两刻钟后,韦烈才将信将疑地离开。 陈言吩咐的事让他满头雾水,但陈言没解释,他也不好追问。 他刚离开,刘望来了。 见着陈言,他立刻陪上笑脸,恭敬行礼:“草民刘望,见过陈大人!” 陈言笑道:“刘郎中不必多礼,本官有点小事,想要麻烦于你。这么早叫你过来,不会太麻烦你吧?” 刘望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大人有事请尽管吩咐。” 陈言定睛打量他片刻,道:“刘郎中看来这些日子改变了不少嘛。” 他还记得初见刘望时,后者那脾气跟个愤青似的,现在却已经颇会说一些软话,比当初好多了。 刘望叹道:“上次大人的肺腑之言,让草民感受颇深。为人处世,若是一味坚持自己,确实有违医者悬壶济世、救民于水火的初衷。草民这些天努力按大人的指点去改,好在有些进步。” 他这辈子听人说过他态度的事无数次,以前听到只会反感,但陈言的那番话,却让他豁然开朗。 陈言点头道:“刘郎中能明白这一点,本官颇感欣慰。” 原本教人育物,便不是简单只说些道理而已,刘望这人不是不能接受改变,只是想让他接受,得用合适的角度与办法下手。 刘望定定神,问道:“大人召草民前来,是身子不适么?” 陈言苦笑道:“这事说出来未免有些不雅。”说着将受伤之事大致说出,连自己的初步治疗及相关反应等也一并说出。 刘望也不避讳,让丫环帮忙解开陈言裤子,检查了伤处,动容道:“大人真乃世间奇男子!这么重的伤,换了别人,只怕已是后嗣无望,但大人却是雄风仍在!” 陈言骇然道:“这么严重的吗?我当时只是觉得疼痛,感觉还没什么,而且,嘿,该有的反应还是有,就是疼。” 刘望看看旁边两个服侍的丫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也难怪,大人身边这么多如花美婢,确实有些折磨。您这处理之法其实也没问题,只是以药膏化淤乃是外治,您里面必然精路受阻,须同时以药汤内贯通路,同时再辅以针灸之法。不过,能治到哪种程度,草民也不敢保证。” 陈言喜道:“你果然有办法!不必担心,刘郎中请尽管一治。” 刘望打开他的背囊,取出针盒,道:“让草民先为大人稍灸一轮,通一通血气。那之后,请大人当着草民的面,找一姬妾,行一行房事。” 陈言听前面还连连点头,听到后面,一下愣住了:“啥?” 第738章 你这个禽兽 “血气初通,得看一看成效。” “大人不必尴尬,草民乃是大夫,见得多了。” “若是行事有差,草民也好及时对症下药。” 听着刘望的解释,陈言脸都黑了。 开什么玩笑,让一大男人看他干那事儿?他没这嗜好! “不行,这绝对不行!”陈言断然道。 “大人可以放心,草民只看伤处,绝不看其它地方,不会让您的姬妾吃亏的。”刘望会错了意,赶紧道。 “你这个禽兽!”陈言震惊道。 他还要盯着那地方瞧?不怕长针眼吗! “可不观实战,草民怎能为大人诊断?”刘望错愕道。 “总之此事不可行!”陈言根本不给对方商量的余地。 哪怕是现在这样让刘望给他诊治他那地方,都是努力给自己“大夫不算人”的心理暗示后才能办到,想让他当着人的面干那事,杀了他他都不可能答应! “那这伤小人治不了。”刘望摊手道,“您得知道,您这血气郁滞了整晚,针灸之后,有如泄洪,血气陡然通畅,也有可能出现血气骤盛、阳极而爆的情况,那以后大人的妻妾就只能守活寡了!” “什么!就没其它办法?”陈言吃了一惊,这后果未免过于严重。 他自己就懂得一些针灸,但都是当初初识经脉穴位这些神奇的玩意儿后,从网上东扒西翻学来的,对一些常见的病症比如发烧的退烧、部分部位的暂时止疼、以及局部的止血等比较拿手。 但他终究不是科班出身,并没有系统学过,像刘望现在说的情况,他确实没想到。 “有啊,小民还会一些外伤刀治之法,可助大人将爆裂重创的伤处切割并缝合,且不影响日后的排便。”刘望一本正经地道。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就快进到切割了? 他皱着眉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法接受。 “不行,本官实在不习惯被男人看着干那事。” 刘望无奈,起身来回踱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 “也罢!那就不行房事,但须让大人的妻妾帮一帮,让您能雄风高振,小人方能确认针灸的情况。” “这……”陈言仍十分犹豫。 刘望虽然让了步,可让一大男人看着自己那般情状,仍难以接受。 “要不这样如何?到时候刘郎中你在门外,我让丫环将伤处的情况说与你听,行得通不?”他试着道。 “除非大人和您的婢女深晓歧黄之术,且对男子隐私之症有相当的了解,能察知每一处细节变化,绝不错漏任何伤症变化。”刘望正色道。 “不行就不行,你说这么多干啥?”陈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忽地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刘望一看便知究竟,有点急了。 “大人,您不能再犹豫了!您这血气阻滞,再不施针,每耽搁一刻危险便大一分!” 陈言哪会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下面原本间歇性的刺痛感,这会儿频率高了不少,越发难受。 可是…… 刘望见他仍不肯松口,猛地一咬牙,道:“大人若还是不肯,小民只有一个办法了!” 患者不肯,换了别的大夫也就罢了,但他乃是真正济世心肠,加上对陈言原本就有感激之心,哪能扔下后者不管? 陈言错愕道:“刘郎中还有办法?” 刘望深吸一口气,道:“大人不肯让我医治,说到底,是因为小人是男子,对吗?” 陈言尴尬地道:“刘郎中倒是敏锐。” 刘望追着道:“若是换一位女郎中,大人可否答应治疗呢?” 陈言听得一呆:“女郎中?” 他前世的女医师无比寻常,但大周却不同,任何职业都是男子占绝对比例,尤其是会抛头露面的行当,更是几乎从来没有女子干过。 比如说做郎中。 他到大周五年多,别说见到时,连听都没听过有女郎中。 “舍妹素儿,自幼随小民学医,一心做一个悬壶济世的郎中。” “她在医术上天资聪颖,甚至胜过小民,医术精湛,只是碍于世情,未能独立行医。” “如今她仍跟着小民,此刻就在外面院子里候着。” “普通人一听说是女子,便不肯让她治疗,但大人想来没有这般俗念。” “若您愿意,小民便让她替我给大人医治。” 刘望一边说,一边指着门外。 上次两人共车聊天时,陈言大致听他说起过家里的情况,晓得他确实有个妹妹,好像才十七岁。 但当时刘望并没有说过她也在学医术,女人的话,确实心理障碍没那么大。 陈言皱皱眉:“法子是可行,不过本官听你这话,怎么说得我像是个贪花好色之人一般?” 刘望诧异道:“难道大人不是?” 陈言气道:“你何来胆气,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刘望指指旁边的丫环:“包括这两位姑娘在内,小人一路进来,看到的全是如花美婢,不是好色之人,岂会如此?” 陈言一时语塞。 当初他也没想弄这么多标致的丫环啊,这不情势所迫嘛…… “算了,不说这个了。”陈言转移了话题,“令妹来给我治这毛病,她不会有些,咳,你懂我意思吧?” “大人不必担心,舍妹乃是大夫,在她眼中,无论男子女子,皆为病患,无分色相。”刘望解释道。 陈言不禁撇了撇嘴。 七十岁的老妪也不见得能不为色相所惑,十七岁的花季少女就敢说这话?吹吧! 不片刻,刘望将妹妹刘素带了进来,向陈言行礼。 陈言观她虽淡妆素抹,但明眸皓齿,饶有几分小家碧玉之姿。且神情大方,虽然见他衣着不整,却没有扭捏之态,确实不一般。 “后面的事,请大人放心交予素儿,她的医术绝不逊色于小人。”刘望说完,退出了屋子。 陈言怕刘素尴尬,正想先开口说话让她不至于那么尴尬,后者却忽然对旁边的丫环道:“两位姐姐请出去一下,这里有我便成。” 两个丫环均是内院丫环,方才听刘望的话,晓得一会儿得帮大人刺激刺激,平素两女服侍陈言时也没少与他亲密接触,虽然羞涩,但也并不排斥。 此时见刘素这么说,两女愕然看向陈言。 她们要是出去了,一会儿还怎么帮陈言弄? 第739章 学医学傻了吧 陈言也愣了一下,探问道:“刘姑娘,你知道令兄说的治法吧?” 刘素点点头:“方才在外面,家兄已说与我知,时间紧迫,请二位姐姐先行离开,好让小女子能尽快为大人治疗。” 陈言有点懵,只得点点头。 两个内院丫环这才离开了屋子,将门关上。 “请大人将双腿架于这椅把之上,双手莫要遮挡。”刘素一边说,一边忙碌起来,从背囊中又取出不少物事。 陈言见她脸上半点红晕都没有,目光也颇为镇定清澈,大感惊奇。 这妞这么淡定,他要再扭捏反而觉得有些矫情了,遂照着她的吩咐将腿架到椅子扶手上。 本来他觉得自己在女人面前应该比较放得开,但看了看自己这姿势,又觉得有点尴尬。 刘素终于正眼看向他下面,微微动容:“伤势确实不轻。” 说着左手一探,摆弄起来。 陈言两只眼瞬间瞪圆,双手抓着扶手,差点要叫救命。 这妞的手,好软……让他不禁有些了些变化,立马激起刺痛感。 到这刻他才终于明白刘望为何说这个妹妹无分色相。 这妞简直比他前世医院的男科女医生还要淡定,抓着他那里跟抓着寻常物件一样随意摆布,却没有丝毫不安、紧张、羞涩等情绪表现! 她真是个女子? 不对,就算是男人,抓着他的家伙也未免会有情绪波动吧,比如厌恶、恶心啥的,可她同样没有这种情绪表现。 她……真是个人? 相反,他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对方给他治病,他居然有了反应…… “大人无需羞涩,男子好色,见女子而思齐,实乃天地正道,再寻常不过之事。”刘素查验半晌,忽然道。 “啊?我羞涩?”陈言有些哭笑不得,活久了真是啥都能见到,居然有女子让他别害羞!过去这都是他对女人说的话好吗! “家兄诊断无误,我须先为大人用针。”刘素却没有再纠结这话题,转身去点了带来的灯,取针借火简单消毒,左手扶起,右手便要给陈言扎下。 “且慢!”陈言脸色一变,赶紧叫停。 刘素抬头看他。 “你这针太粗了!扎下来只怕本官受不起。”陈言看着她手里那粗针,真跟小钉子差不了多少,这要扎下去还了得? “这已是我家医馆最细的针,大人请稍稍忍耐。”刘素歉然道。 “用不着!你等会儿!彪子!”陈言转头对着门外叫道。 “大人,有何吩咐?”外面张大彪回应道。 “去,把本官的银针取来。” “是!” 不多时,张大彪取来银针,又赶紧退了出去。 “这是?”刘素愕然看着那针囊。 陈言将针囊打开,露出内中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银针。 刘素顿时娇躯一震,双眸一下亮了起来。 “天哪!大人竟能磨出这般细的针具?!”她惊呼道。 陈言有些诧异。 这妞看到他那儿的时候那么镇定,见着银针却如此激动,难道真是学医学傻了? 大周的针灸之学尚在起步阶段,因此民间医馆和江湖郞中等所用之针,大多是拿铁条自己磨出来的,并没有专门制作和销售的地方。 御医院倒是有些不错的针,但粗细程度也没法跟陈言的银针相比,而且造价不菲,同样是拿银块磨成,均匀程度相当有限,品质上比之陈言的银针可谓天渊之别。 “这不是磨出来的。”陈言解释道,“乃是制作模具,再融银制成。不过也不是纯银,而是加了些杂物,使它不仅有足够的硬度,而且还有一定的柔韧性,不易折断。” “融制而成?这怎么办得到!”刘素震惊地道,拔出一根,细细观摩。 越是精巧的小物件,越是考验工艺水平。刘望曾经寻找过更好的制针之法,但却一无所获,她跟着他经历了不少,太清楚制作如此精致之物有多难。 “这个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能不能先给本官治伤?”陈言感觉下面疼痛感越来越强,忍不住道。 “是小女子失态了,我现在就给大人治疗。”刘素回过神来,选了一根大小合适的银针,熟悉了一下物性,拿火一燎,扶住小陈言,一针细细捻钻而入。 陈言一个激灵,刹那间阻滞感减弱大半,疼痛感也迅速削弱。 等到第二针、第三针……一一扎下后,每多扎一针,陈言的疼痛感便减弱一分。十几针过去,下面血迹点点洒落,但此前那刺痛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言终于彻底放下心,刘望没吹牛,他老妹儿这手针艺确实不赖! 不过大周的针灸和中医依经络穴位学形成的针灸路数截然不同,刘素是一根银针用到底,扎完一针就拔出来,继续用这针再扎。 十六针过去,刘素终于停了下来,为他处理了一下出血口,同时询问了他的感觉。 “阻滞的血流基本通了,接下来须进行验查。”她有些不舍地放下银针。 “好,我叫人进来帮……你你你干什么!”陈言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色变惊呼。 刘素竟然纤手轻握,动作起来! 而且那手法之娴熟巧妙,简直他生平仅见,没片刻功夫,已令他情难自抑! “刘姑娘,你这这这……”陈言结结巴巴地道。 “大人此处有创口,实不宜与女子结合,这样比较好一些,我也能完整观察您的情况。请您莫要分心,否则影响效果。”刘素正色道,神情竟仍非常镇定,没有半点羞涩或者情动之态。 陈言不敢再说话,只得听她的,闭上眼全力配合她。 此刻他才明白她为何要把两个丫环撵出去,合着竟是要自己来! 不过她该是个黄花闺女,哪学来这么惊人的手法?只怕连青楼女子,也未必有她这一手吧? 半晌,刘素微微蹙眉。 这手法她虽然私下练过一些,但终究第一次实战使用,似乎不如预期中效果来得那么好。 陈大人虽说刚开始的时候,如书上所言,颇有些反应,但之后一直没能到达预期中的程度。 看来,得加一加料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轻声开口:“大人,请您睁眼看我。” 陈言愕然睁眼,顿时一震,双眼大亮! 却见刘素纤手轻扬,衣衫从肩头滑落至肘弯处,半璧雪白江山顿时暴露出来! 第740章 不是傻,是疯了 “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他虽感刺激,但仍有些吃惊。 “书上说男子阳之不盛,需以女为激,似乎颇有道理。”刘素喃喃说道,动作不减,已经感觉到陈言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啊?你是为了让我……”陈言一呆。 这妞竟为了这目的,甘愿牺牲她的色相,在观念保守的大周,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更奇葩的是,她俏脸上居然仍没半点羞涩之态,仿佛现在露出的不是自己的身子一样! 蓦地,刘素停了下来,将衣衫整理好。 “可以了,大人伤处该无大碍。请您稍候,我会为您清洗创口之后上药,另外再开几剂汤药,定时服用,数日即可痊愈。”她说着回身将身边器具收拾妥当,放回背囊中。 “啊?这就停了?”陈言正在要紧的关口,想不到她居然半途而废。 “大人之物的情状一如书中所言,我已验查清楚,自然不必再继续。”刘素理所当然地道,神情仍平静至极。 陈言失落得差点想把她手按回去,不过终究还是压下了这想法,对方是大夫,不是她丫环或者妻妾,自然不能强来。 “那本官是不是可以,嘿,你知道吧?”他忍不住道。 “知道什么?”刘素愕然看他。 “就是那啥……”陈言期期艾艾,有点不好意思。 “大人哪里还有不适吗?”刘素关切地问道。 陈言有点无语了。 这还要他明说吗?正常人看到他这模样,还能不明白他啥意思? 这兄妹俩也真是相得益彰,一个曾经是个愤青,一个跟个机器人似的,共同点是不解人情世故,真想看看他俩父母,什么样的人能养出这俩奇葩。 半晌,刘素突然反应过来:“噢,大人是指能否与女子行房?不行,否则伤创之处易生肿疽,严重时甚至不得不将大人之器切割。” 陈言叹了口气。 这俩兄妹还真是切割爱好者,动不动就切割,不进宫去专职给人净身真是浪费了。 刘素忽然话音有些异样起来:“不过,我还未曾为人做过切割,大人若是将来有这想法,请务必让素儿为您行事。这可是难得的医案啊!” 陈言:“……” 今儿她第二次有这种激动神情,一次是看到银针,一次就是现在,她这模样跟个医痴似的,比之齐云山那一生浸淫医术的老郎中还要痴得厉害。 不多时,刘素叫人打来热水,为他清理完毕。 原本她是想用自己的药草捣烂为陈言上药,却被后者阻止,直接让她使用他的白药。 刘素蹙眉道:“这怎能行?” 对方明显是个门外汉,滥用药膏的话,说不定还会让创口伤势加重。 陈言看出她的担心,道:“若是出了差错,一切由本官负责。” 刘素无奈,只得以这药膏为他敷好。 全部处置完毕后,陈言下了椅子,来回走了几趟,虽然仍有不适感,但比之前走路都得人搀着的模样好太多了。 “你不疼吗?”一旁,刘素错愕道。 陈言这伤依她的估计,需要静养两日,待创口大致愈合后方能行走。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能忍受疼痛,刚做完治疗便下来走动。 “这就是我这药膏的好处了,里面有一些止疼的药草,颇有效果。”陈言得意洋洋地道。 “这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药物?”刘素有些不信。 “本官岂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陈言哂道。 刘素轻轻咬着唇,蹙眉片刻,突然从背囊中又取出油灯,点上,然后摸出一把小巧的薄刀,在火上燎了一会儿,猛地在自己左手尾指上拉了一刀。 刹那间,血珠迸溅! “卧槽你疯了!没事割自己干嘛!”陈言色变道,阻止都来不及。 刘素没理他,扔了刀子,从药罐里刮了一点药膏,敷到那约半寸许长的创口处。 陈言瞠然看着她这些动作,才发觉她选的地方出血出奇地少,虽然挨了一刀,却只渗出数滴血珠,没有大出血。 刘素处理完,等了半晌,忽然动容道:“这药膏竟真有镇痛之效!” 陈言直到这刻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你居然为了试这药膏自残身体?!” 刘素肃容道:“若不亲自试验药物效果,岂能掌握其药性,又岂敢滥用于病患身上?” 陈言:“……” 这妞不是傻也不是痴,这完全是疯了! 一刻钟后,刘望回到屋内,确认了陈言的情况无碍后,才欣然道:“大人鸿福,看来只要将养数日便可。” 陈言呵呵一笑,道:“刘姑娘真是妙手回春,这些银子,权表本官一点心意。”说着摸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塞到刘望手里。 刘望看了一眼银票面额,惊道:“这怎么行!” 他行医时,对穷人收费只要三五文,甚至有时免费,对有钱人家则正常收费,像陈言这诊治,顶多三两银子便可,一百两都够他治上三四十趟了! 陈言摆手道:“莫要推辞,这是应该的。” 他到大周后学懂的第一件事,就是保命。多交几个医术高超的朋友绝对没错,将来有什么病痛也好有点保障。 刘望兄妹俩的医术水平在他认识的大夫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必须拉拢! 一旁,刘素突然道:“大人若要赏赐我,可否另赏一物?” 刘望第一次见自己这妹妹开口索赏,诧异看她。 陈言见她眼神灼热,心中忽然一动,已知道她想要什么。 当下哈哈一笑,将放在桌上的针囊拿了起来,递入她玉手之内。 “这副银针,便送姑娘吧!” 刘素惊喜之极,抱紧了针囊道:“多谢大人成全!” 陈言想了想,又道:“另外本官还可再送你一物,这一罐白药,便也赠送于你。”将那罐用过的白药,也递了过去。 刘素娇躯剧震道:“大人竟如此慷慨?!” 第741章 天罗地网 方才她以身试药,不过一刻钟时间,伤口恢复状况便好得出奇,远胜于她见过的任何一种药物,和大周现有药物比起来,说一句“神药”毫不过分。 她一开始其实也是想同时索要银针和白药,但想想这种神药,对方必是视若珍宝,所以才没开口,想不到陈言竟主动赠送! “姑娘乃是真正仁心仁德的郎中,此药赠你,也算是物得其所。”陈言诚恳地道,“将来善用此药,多救得一些性命,也是好的。” 事实上白药的量产化早已实现,青山县的医馆早就在大胆使用,甚至还零售给百姓。 这买卖他在来京城前就琢磨着扩张起来,正好借着这机会,让刘氏兄妹先试点,之后若是合适,便和他们合作做这生意。 刘素露出异样神色,道:“大人是我生平仅见的好官,请受素儿一拜!” 说着跪伏于地,深深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整得陈言有些不会了。至于吗?送银针也没见她这么大礼,怎么送白药她搞这么大动静? 他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姑娘莫要这般大礼,以后二位便是我陈言的朋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不多时,陈言亲自将两兄妹送出府。 刘望趁着妹妹不注意,低声道:“大人是第一个认可她为‘郎中’的外人,这件礼物,比什么礼物都要来得珍贵。” 陈言呆了一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那一拜,不是为了药膏,而是为了这一句! 刘望感慨地道:“女子行医,着实不易,医好了没人夸,医差了被人骂。家母便是因此……唉,不说这些了,大人,我二人告辞,明日会再来为大人复诊。” 送走兄妹二人后,陈言回身回到府内,吟霜等人纷纷前来关心问候。 陈言环视一周,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家里全是美婢多么快乐,只有他才知道偶尔这也是种痛苦。看着这么多可人儿,他难免频生想法,可现在却不能碰,简直煎熬。 要是周围是群大老爷们儿,反而不需担心这问题…… “对了,大人,有件事奴奴仍未向您报知。”吟霜忽然记起一事,“方才韦将军离开时,将一个小盒子交给了我,让我转交于您。但您当时忙于治伤,我便暂时没交给您。” “他?什么盒子?”陈言有点诧异。 吟霜赶紧去取来盒子,那盒用绶带束着,包裹得颇为严实。 陈言有些疑惑,似乎是个礼物,但韦烈来的时候为何不亲自交给他? 回到书房内,他将带子拆开,打开了盒子,顿时一呆。 盒内,赫然竟是一些银票和房地契! 此外还有几件珠宝玉石,看得出颇为贵重。 陈言惊异地将东西一一清点出来,共计银票三万二千一百两,以及两处房产的契书,还有四块分布在京城内外的地契,面积都不小,每一块拿来修个三进的院子都足够了。 奇葩的是银票居然连一百两这种面额的都有,要说是拿来行贿的,也贿得未免有些奇葩。 就像王知余给的银子,乃是整万之数,没有说还要给个零头的。 而且韦烈居然还送空闲的地契,要说送京城内的也就罢了,毕竟值钱,但送城外的是个什么意思? 算了,想不通的事先放着,回头再问他。 午后,京城西区,韦亮藏身的那所民宅外。 之前来找过他的那名京兆卫快步而至,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如死。 那京兆卫正要再敲门,隔壁相邻的一所宅院,却忽然开了门。 他惕然转头看去,只见韦亮探了半个头出来。 那京兆卫连忙走了过去,进入后关上门道:“你怎换了地方?” 韦亮嘿嘿一笑:“不多做点防备怎行?” 那京兆卫不悦道:“防备谁?”现在搜找韦亮的人又没找到这,韦亮哪有换地方的必要?摆明了是防备他这个知情之人。 韦亮若无其事地道:“谨慎一点何必多心?我不信你家主人没防我一手。” 他昨儿自那京兆卫离开后,便立刻换到了这里。方才从门缝中确认那京兆卫没有带多余的人过来,这才现身。 那京兆卫皱眉道:“我不是为这不悦,而是你屡换住所,岂不是节外生枝?之前那宅子的一家三口,你如何处置了?” 韦亮舔了舔嘴唇,道:“自然不能留他们活口。” 那京兆卫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家伙真是残杀成性,真不知主人为何要助他。 “那这里的主人呢?”他没说什么,环目扫视。 “一家五口,暂时绑在里屋,待我离开之后,也不能留他们命在。”韦亮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直接转移了话题,“准备得如何?” “事情有些不妙。”那京兆卫压下情绪,“这趟京兆卫和城卫军尽数出动,附带连凤翎卫和御卫都有了大动作,着手在京城内搜查你的行踪。我看,用不了多久,便会搜到这里。” “这狗皇帝,为了那狗官还真是下功夫,我看他们俩必有一腿!”韦亮骂骂咧咧地道,“那我更是得抓紧时间离开,离城的安排呢?” “主人决定安排你走水路,往西北去,一个时辰后动身。”那京兆卫沉声道。 “什么!为何不走陆路?”韦亮意外地道。 京城走水路只有一条路可去,那就是借京江而行。 但走陆路的话,只要出得城,那就是天高任鸟飞,去处太多了,追捕之人休想能轻易掌握他的下落。 “你还不知道吧?京兆卫已经得令,将一半人手分布到城外,联合城卫大军,以及周边属城的军力,在方圆百里内布下天罗地网,务要将你拿获!就算出了城,你也很难有机会逃脱!”那京兆卫脸色凝重地道。 “你从何得知这消息?”韦亮大吃一惊,却有些将信将疑。 为他一人搞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王知余亲自安排诸事,我是从他口中得知的,你说可不可靠?”那京兆卫没好气地道,“你这次算是惹了大祸,没能成功劫到陈言,却彻底让皇上动了真火。陈言牵涉到南境粮灾赈济之事,动他,就等于动大周的根本,皇上岂能不怒?” “等等,不对劲!既然陆路被封锁得这么厉害,那水路为何有机会?”韦亮沉声道,“这莫非是陷阱?” 第742章 不服?那就憋着! “你错了,水路原本是最难的路线,更加没有机会。”那京兆卫摇头道,“京江上下百里之内,也已布下岗哨,绝不允许任何船只随意通过。要隘处甚至还布下铁锁连江,拦船查人,想从水路离开,难如登天!” “什么!那你们为何安排我走水路?!”韦亮大惊。 “一来,最难的路,反而是最有机会的路。二来,水路上正好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安然离开。”那京兆卫冷冷道,“大梁中岳王的幼子,半个月前随其母回娘家大魏省亲,不幸在途中病故,送丧的船只借道我国,要从京江转道。” 韦亮终于明白对方的安排是什么。 中岳王是大梁皇室亲王,依照惯例,他家丧船船队的主船大周不能查。若是坐主船离开,确实有极大机会逃脱! “丧船依照礼仪,会从支流入城,届时将停泊半个时辰,主人会安排你上船。”那京兆卫继续道,“中岳王与主人有深厚交情,船上总领之人乃是他之亲卫,主人已提前派人与其交涉妥当。丧船会直接将你带至大梁。届时你要如何安置自己,便由得你了。” “哼,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韦亮哼了一声,哪会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对方原本是想利用他对付陈言,但如今失败,他便再没多少利用价值,自然是巴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他的功夫,到了大梁改名换姓,凭他的本事,想要闯出一片天地又有何难! “记着,这将是主人最后一次助你。那之后,你和主人将再无半分关系!”那京兆卫沉着脸道。 “呵呵,他大可放心,我言出必诺,绝不会泄露他任何事。”韦亮心中有了数,露出笑容。 午后,陈言一觉睡醒,只觉肚子里开锅一样,赶紧去了趟茅房。 一泄千里之后,身体无比畅快,陈言长舒一口气。 刘望走前叮嘱过,服药之后不消两个时辰,就会有泄痢之症,乃是去火,帮助他伤势疗复,果然如他所言。 “大人,益王又闹起来了。” 陈言刚从茅房出来,张大彪便来禀报。 “他醒了?”陈言一拍脑门,这才记起益王的事。 前日他和益王打赌,耍了个小手段,本来昨日便该完成赌约,结果手上事太多,把这茬给忘了。 “昨日便醒了,如今正嚷着大人耍手段,输得不服哩!”张大彪嘿嘿笑道。 “也罢,去见见他。” 侧院,益王正坐在院内的石桌边,气呼呼地瞪着门口的军士。 陈言跨入院内,见他这般神情,哈哈一笑:“哈哈,王爷精神这么好,下官甚是欣悦。” 益王一掌拍在桌上,寒着脸道:“本王不服!” 陈言走到桌边,坐下道:“不服?那就憋着。” 益王气道:“你用狡计赢我,我就算输了也不会甘心!” 陈言笑眯眯地道:“益王殿下想来上过战场打过仗,请问您是否从不对敌人用计?” 益王怒道:“你又不是本王的敌人!” 陈言点头道:“这确实是,那就容我问一句:益王是否从不对朋友说谎?” 益王想也不想便道:“那是自然!” 陈言欣然道:“那就简单了,王爷,请问您每回与妻妾行房,能坚持多长时间?下官指的真正行事的时间长短,您该明白我的意思。”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张大彪等军士你看我我看你,憋住了笑。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十个男的有八个都不好意思回答吧。 益王表情僵硬,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陈言等了一会儿,追问道:“王爷,你我不是敌人,按您的说法,您不能对我说谎,请您如实告诉我,您行房时能坚持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益王脸上涨得通红,道:“那怎么可能!” 陈言愕然道:“大人难道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了?那半个时辰总行吧?也不行?那三刻钟?两刻钟?一刻钟?” 听着他越来越短的报时,益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始终没开口。 等到陈言说到“半刻钟”时,他终于开口:“行了!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本王方才的话确实有些问题,就算是对朋友,也有些事是不能直说的。” 陈言连连摆手:“不不不,下官只是单纯好奇您能坚持多久,不会连半刻钟都没有吧?那您的妻妾,只怕有些可怜。行房之事,不只是取悦男子,女子也是有需求的。” 益王满面通红,气道:“你有完没完!本王都已经承认方才的话说得不妥了,你还不罢休?” 陈言笑了笑:“所以王爷该明白,用计不是问题,更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一味讲究光明正大地正面硬刚,实非良策。” 益王压下情绪,道:“上次是本王想简单了,你若与我再比一场,这次你可用计,若是你仍然赢了,我绝不反悔,必然全听你的。” 陈言打了个手势:“那简单,来人!把王爷打晕,明天这个时候再叫醒他。” 益王色变道:“等等!本王没说继续上次那样的赌法!” 陈言奇道:“难道王爷还有什么其它玩法?” 益王哼道:“哼,这次咱们赌一个你休想用狡计过关的。” 陈言摇摇头:“且慢,这样我太亏了,要是你赌完又耍赖,那这赌岂不是没完没了?” 益王断然道:“这次我绝不反悔!” 陈言撇撇嘴:“王爷刚反悔完就说这话,还有可信度可言吗?除非立下字据。” 益王一心只求再赌一次,立刻道:“行!” 不多时,双方立下字据,签字划押之后,陈言将之珍而重之地收起来,才道:“王爷要赌什么,请说吧。” 益王沉声道:“今日咱们比谋略。” 陈言不禁乐了。 益王倒是挺机智,晓得动手肯定吃亏,于是就换成了动脑。 “哼,你莫要笑得太早,九碁可曾下过?”益王绷着脸道,“棋乃纸上之兵,今日你我便以九碁为战场,好好比上一局!” “成,来人,拿九碁来!”陈言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吩咐下去。 第743章 青山文化院出品 益王眼睛大亮。 凡大智之人,必不屑于狡计。 陈言这家伙这么爱耍小聪明,大谋上必不擅长! 相反,他益王自幼喜好谋略,论战无数,时常以棋代战,演练各种战术。 九碁虽然只是大周最流行的一种棋,但内中变化无数,因此益王也时常以此棋来和手下幕客、谋士、将领等演练。 此长彼消,姓陈的必败无疑! 半刻钟后。 “王爷,您输了。”陈言提醒道。 益王脸色难看地看着棋盘上的子。 他的子已经只剩半数,陈言却只损失了一颗! 这都不是输赢的问题,这种压倒性的局面,已经是面子的问题了! “王爷?”陈言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 “哼,急什么,三局两胜乃是惯例!”益王沉着脸开始重新摆棋子。 大意了,绝对是大意了! 他和手下之人比棋,十局往往能八九胜,不可能输给陈言这个文官出身、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 只要打起精神,警醒一些,必不会输! 又是半刻钟过去。 “王爷,下官两胜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战事无常,哪有两局便决定胜负的?”益王胀红了脸,“至少也要五局三胜!” 转眼又是半刻钟过去。 这回不等陈言开口,益王已抢着道:“七局四胜方能服人!” 陈言叹了口气。 看这意思,今儿不来个七擒七纵,益王是不可能罢休了。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死一般静寂。 陈言悠闲地拿着一颗棋子,轻轻敲着棋盘:“王爷,你也别不好意思,燕王之乱尚且闹了五年,您要是想来个二十五局十三胜,下官其实也不是很反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陪您放松放松了。” 益王死死抓着手里的棋子,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话来了。 对方生生连赢了他十二把! 其中还有六把是完胜,对方连一个子都没损失,便已将他赢下,简直不可思议! 陈言知道他信心已失,决心给他来个最后一击,道:“王爷不好意思说,那由下官来吧。来人,再取三个棋盘来!” 益王抬头看向他,一时错愕。 不多时,桌面上一共摆好了四个棋盘。 “你这是……”益王惊愕道。 “一军之将,何足道哉?一国之将,方见能耐。”陈言从容道,“一军之将,只能征战一地;一国之将,统战全局。此四棋盘,便作四处战场,下官斗胆请王爷与我同时征战这四地,一较高下!” “什么!这怎么可能!”益王脸上的惊愕升级为震惊,失声道。 “只要王爷在四盘之中,能赢得下任意一盘,便算下官输了,如何?”陈言目光中带上挑衅,话声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益王脸上不断抽搐起来。 杀人,还要诛心! 这般羞辱人的赌法,不只是棋力高低的体现,更是对他尊严的羞辱! 但过了良久,他才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颓然道:“不必了!本王,输了!” 陈言死死盯着他:“这么说,王爷愿赌服输,从此再不乱来,一切全听下官决断?” 益王长叹一口气,像瞬间老了十几岁:“你放心,本王言出必诺,此后绝不再对你的决定有异议。唉,想不到竟会败得这么惨……而且还是败给一个从未带军打仗的文官……” 陈言哑然一笑。 “棋,始终只是棋,王爷将它当作真正的战事,实不明智。” “更何况,九碁这棋看似变化无穷,实则脱不出八种开局法。” “只要将这八种开局法掌握,便绝无败理。” 益王一震道:“八种开局?” 陈言抬手将四个棋盘上的棋子拢到一旁,重新执一方,摆出四个不同的摆法。 “这是其中四种开局法?”益王愕然道。 “稍下几手,王爷便知。”陈言不答,却道。 不多时,益王停了下来,吃惊地来回看着四个棋盘。 明明看着是不同的开局法,可是下到第五手时,陈言在棋盘上的棋子竟已构成了相同的布局! “想必王爷已经看出来了,这看似四种下法,实则为同一种开局路数。类似的变化还有很多,未来王爷若是有兴趣,本官可一一教您。”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益王脸色不断变化,终于长叹一声,道:“陈言啊陈言,你真是本官生平仅见之奇才!若你带军上阵打仗,必是难逢敌手!” 陈言吓一跳,赶忙道:“王爷过誉了,下官只是纸上谈兵,实在不入方家法眼。”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想让对方听话,让他上阵打仗,那岂不是置身险地? 益王苦笑道:“你这若是不入方家法眼,那本王岂不是更糟糕,连你也赢不了?” 陈言安慰道:“王爷只要肯下苦功夫学习,自然也能提升起来。正好下官有一本九碁棋解,回头给您找来,让您好好琢磨琢磨。” 益王精神为之一振,道:“如此便多谢了!” 见他态度变化,陈言大感宽慰。 青山县文化院的那些闲杂人等,终于派上用场了! 事实上九碁的八种开局法,并不是他研究出来的,而是青山县文化院的那些文人琢磨出来的。 当初陈言开设文化院,本来是想为青山县的文娱生活帮把手,招募了一批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人,也算是为社会闲散劳动力找了条出路。 结果这群人不知不觉中竟发展壮大,从最初的十来人发展到上百人,还分出好几个分院,各自选了个方向去研究。 什么书法、音乐、绘画……应有尽有,其中便有专门专研下棋的棋院,日日在那琢磨大周最流行的几种棋法。 九碁的八种开局,便是他们钻研出来的。 虽然未必包括了九碁的所有变化,但应付常规棋路也足够了。 如果益王能把精神耗在这上面,当个天天研究棋路的宅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大人!何大人拜访!”院外,一个丫环高声禀报道。 “带何大人去书房。”陈言赶紧起身道,“王爷请在此稍待,下官有事须先去处理,回头再让人给王爷送来棋解。” 益王的事知道的人有限,哪怕是何进尧如此深受唐韵重视之人,也并不知道,自然不能让他来这。 到了书房,陈言还没开口,一脸兴奋的何进尧已抢着道:“陈大人,成了!” 第744章 闹事的来了 陈言错愕道:“何事让何大人这么开心?” 何进尧笑道:“商家,完了!” 户部最近一直在查验杨掌柜带来的那些商家为恶证据,没有直接打草惊蛇,为的就是能给商家致命一击,让商求难以翻身。 直到今日,一切才终于搞定,昨晚陈言遇刺时,市部司组织了一场规模空前的行动,火速将商家在京城的三十多桩买卖全部封停! 并且在行动开始时,便直接将商求拘禁,连夜审讯。 “那家伙认了吧?”陈言也是精神一振,问道。 “这倒没有,他嘴相当之硬,无论怎样询问,都绝不承认那些违律之事。”何进尧叹道,“不过因为拘禁了他,商家那些买卖的相关人员群龙无首,其中有三成人员,在审讯下认了!” 陈言暗忖这才合理,商求什么人,岂会这么容易便屈服? 更何况,商求还找了个大靠山,自然是信心十足,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杨掌柜偷出来的证据可谓铁证如山,但在宁王松口前,这些证据都难以对商求形成致命的打击。 不过无妨,他安排了这么久的棋子,也该起作用了。 “来人!找个兄弟,去一趟青山县!” 同一时间,宁王府,后花园内。 宁王不耐烦地道:“哭够了没有!” 他面前一个正哭个不停的妖娆妇人连忙压住眼泪,兀自不住抽泣。 “商求的事,本王已经知道了。”宁王沉着脸道,“户部竟敢动他,此事本王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来人,请陆先生过来!” 不多时,一位文质彬彬的文士到来,正是府中幕客陆瞻。 “见过王爷。”陆瞻恭敬行礼。 宁王将商家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问道:“陆先生可有看法?” 陆瞻沉吟道:“一夜之间,所有买卖尽被封停,而且户部还是连夜行事,不合平素行事之风。这件事,不简单,只怕是筹划已久。” 宁王点头道:“本王也是这么想,陆先生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一旁那妖娆妇人不由紧张地看向陆瞻。 陆瞻从容道:“户部既是筹划多时,必是备足了证据,要讲理是没办法了。唯今之计,莫如先将商先生救出,再谈其它。” 那妇人焦急道:“小妇人已派了家丁前往,可户部怎也不肯放人,银子也不收。” 陆瞻微微一笑:“户部之风,观何进尧大人便可知一二,银子没用。” 说着,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妇人乃是商求的正妻,直到今晨方始知道自家丈夫被拘之事,慌忙赶来王府,向宁王求救。 此时听陆瞻一番吩咐,不禁心中浮起希望。 宁王听完陆詹的话,道:“此法可行,你去吧!本王稍后便至。” 商妻忙道:“妾身必按王爷吩咐行事。”转身去了。 半个时辰后,户部衙门前炸了锅一样闹腾起来。 十多个身披缟素的妇人坐倒在衙门口前,哭天喊地,惹得路过的人不断围观。 “发生何事?” “你还不知道?商家的家眷,前来哭冤,说是户部冤杀了商家的掌事商求!” “什么,竟有此事?!” “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倒是听说,市部司昨夜好像是把商求给拘了,关了起来,生死就不知道了。” “商家富可敌国,商求也是颇有名望之人,户部不至于吧?” “若是无事,那这些妇人在此哭甚冤?” …… 议论声中,户部衙门内的官员挤在门口,无不一脸黑线地看着门外的那十几名妇人。 偏巧何大人一早出去了,不在衙门内,众人又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户部无良!冤杀我家夫君!还我夫君来!” 众妇人之中,商妻哭喊得最大声。 俞连顺忍不住跨出门槛,叫道:“无知妇人,在此喧闹做甚!你家相公如今好好健在,哪有什么冤杀!” 商妻哭道:“那为何我来见他,你们却不肯让我夫妻相见?必是已被冤杀,方不敢让我见他!” 俞连顺怒道:“你休得胡言,我户部岂是这种……” 话尚未说完,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叫道:“商家嫂子,你莫哭了,户部岂是那样的所在?” 俞连顺暗松口气,有人帮自己的腔,那就好多了。 却听那声音接着道:“我大表哥前两年也是被户部冤屈入狱,我表嫂家耗尽家产为他申冤。可户部绝口不认,反而称我表嫂胡搅蛮缠,定了她一桩莫须有的罪名,将她也抓入狱中!户部从来不是那讲理的所在,你还是速速离去,莫要也被他们冤抓了!” 俞连顺大怒道:“什么人胡说八道!”目光扫向人群中,可周围围了至少数百人,一时间哪看得到是谁在嚷叫? 商妻听得这话,更是大声哭喊起来。 周围其他人议论声更是大起。 “竟有这种事?” “假的吧,何大人清正廉明,岂会冤枉他人?” “你还真别说,我二叔他三舅公的四表姨的二外侄的七孙女的丈夫,听说也是做小买卖,结果被户部无缘无故给抓了,后来还病死在狱中,至今未能申冤!” “真的假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年头,当官的哪有什么好人?” “等等,你自己不就是官?” “咱们这些小吏能一样嘛,我说的可是那些大官!” …… 户部衙门内众官员面面相觑,俞连顺也扛不住纷杂的声音,退回门内,愁眉苦脸。 “这该如何办是好?” “还是赶紧去请何大人回来吧!” “唉,何大人是个老实人,只怕他回来也没用。” “要是陈大人还在咱们这就好了,他必有办法!” 众人正低声议论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喝叫:“什么人在此嚷叫,成何体统!” 众人愕然看向外面,只见一抬华轿停在路边,前后还有侍卫相护。 喝叫的是其中一名侍卫,大步走入人圈,瞪着那些妇人:“你等无知妇人,为何事在此哭闹?” 周围围观的人群一下安静了不少,有人低呼道:“是宁王殿下的轿子!” 第745章 我户部就这么做事 大周等级制度森严,不同的人所用的车轿饰物不同,宁王的轿饰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商妻连忙招呼其余妇人停嘴,跪地道:“启禀大人,我家夫君,被户部之人冤杀在狱中,求王爷为小妇人作主呀!” 说着又哭了起来,拜伏在地。 那侍卫看向户部衙门内的众官员,喝道:“户部如今谁在管事,还不出来回话!” 户部众人见宁王出面,都不敢出去,纷纷把目光投向一位白须垂胸的老者。 那老者无奈,硬着头皮跨了出来,惶恐地道:“绝无此事,请侍卫大人转呈王爷!” 那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何人?” 老者点头哈腰地道:“老夫户部侍郎苏长明。” 那侍卫皱了皱眉,道:“你说没有就没有?” 户部衙门内众人无不露出怒色。 就算是王府的侍卫,了不起也就是正四品的官位,苏长明乃是堂堂从一品,对方竟敢对他如此不敬! 不过众人也清楚,苏大人平时是个寡言寡语之人,勤于实务却疏于口舌,要不是何大人提拔,他也很难坐得上侍郎这高位。 就算那侍卫如此无礼,只怕他也很难有什么应对之法。 果然,一听对方质问,苏长明一时结巴起来:“我我我……这这这……” 那侍卫冷目一横:“答不上来,莫非这妇人所言是真?” 苏长明急得满头大汗,道:“真没有,我户部行事,一向依照大周律法而行,怎可能冤杀他人?更何况,他现在就在衙门狱房中,我……我现在就能让他出来让大家见见!” 那侍卫喝道:“既然如此,那还在此吵闹个什么,速速将人带出,让王爷瞧个究竟!” 苏长明转头看向衙门内。 俞连顺一股气冲在胸口,大声道:“下官这便去带人出来!” 不一会儿,俞连顺和两名户部官员押着商求出来。 “夫君!您还活着!太好了!”商妻哭着上前将他一把抱住。 “我还……”商求脸色惨白,刚说了这么半句,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夫君!你怎么了!”商妻惊呼道。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户部众人更是大骇,明明昨夜这家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行了? 俞连顺连忙抢上前,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那侍卫却猛地一拔刀,喝道:“退开!” 俞连顺不过是个文官,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哪还敢靠近? “这人竟至晕厥,令人起疑!”那侍卫沉声道,“还不速速送医!” “什么!这怎么行!他乃我户部的要犯,怎能送走!”俞连顺急了。 “这么说,你户部是想看着他死在这里?”那侍卫寒声道。 “不不不!他若有事,我们自会请郎中前来诊治,不必……”俞连顺赶紧分辩。 “此人昨夜被拘,现在竟成这般模样,你户部如何做事令人生疑。”那侍卫冷笑道,“你说你们会请郎中为他诊治,谁能相信?” 俞连顺气得青筋暴涨,一时说不出话来。 地上,假装昏迷的商求心中暗喜。 方才商妻抱住他时,低低说了一句“装晕”,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依言行事。 看这意思,想来是王爷安排之计,看来自己今儿能离开户部衙门了! 果然当初巴结宁王是正确的选择,比跟着黄良阁靠谱多了!虽然耗资甚巨,这才多长点时间,为了讨好宁王,他连买带送,花了超过八万两银子,但如今已见成效,值得! 就在这时,一个悠悠声音传来:“我户部就这么做事,需要你们相信吗?” 说话间,陈言带着张大彪穿过人群,走到那侍卫面前。 俞连顺等人一见陈言,无不大喜,苏长明更是长舒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珠。 有陈言在,便没问题了。 那侍卫喝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户部折磨犯人,难道我还说不得!” 陈言莞尔道:“我户部折磨犯人,你是哪只眼看到了?这家伙不过倒个地,你就说他被折磨,那本官现在直接倒下,是不是也可以直接说成是你说话时口气太冲,把我熏坏了?” 那侍卫恼怒道:“你胡说什……” 话刚说到一半,陈言突然脸一寒:“掌嘴!” 张大彪早就准备好,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搧了过去。 啪! 那侍卫连反应都来不及,被打得脸一侧。他愣在那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道:“你竟敢打我!你可知我是宁王殿下的侍卫!” 陈言冷笑道:“本官乃是正三品的官位,你什么东西,也敢骂本官胡说?打你耳光,已是看在王爷面子上,否则依律,本官可就地将你杖责三十!” 那侍卫自从跟了宁王,一向飞扬跋扈,眼中除了几位朝廷大员,向来不把那些官员放在眼中,否则岂敢对苏长明无礼? 可没想到,苏长明这侍郎没敢吭声,陈言这区区三品官员,居然敢动他! 沧! 那侍卫猛地拔出配刀,厉喝道:“有种你就让人打,看是我的刀利,还是你的杖硬!” 陈言眼睛微眯:“辱骂上官是杖三十,可拔刀威吓,起步也该夺官流放!看你这么张狂,只怕平时也没少狗仗人势,欺负弱小,也罢,本官今日便当为民除害了!彪子!” 张大彪咧嘴一笑,便要动作。 周围人群无不兴奋起来。 要闹大了!今儿这瓜没来白吃! “住手!” 一声冷喝,突然传来。 却见轿帘被人掀开,宁王跨步落轿,喝叫者正是他。 那侍卫听得声音,心中一喜,王爷亲自出动,对方完了! 哪知道他笑容刚刚浮起,却见张大彪根本没停下来,一脚踹来,正中他下腹! “啊!” 那侍卫一声震天价的惨叫,整个人被踹得飞出丈许,差点没砸到跟商妻来的那群妇人。 “你!大胆!本王让你住手!”宁王想不到自己的话竟然没用,惊怒喝叫。 张大彪理都不理他,快步上前,对着那侍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后者哭爹喊娘。 “陈言!你还不让你这下属停手!”宁王怒吼道。 第746章 我自愿留下 “王爷的侍卫拔刀威吓下官,我的护卫只是要依律责罚而已,何错之有?相反,王爷明知道您这侍卫做了违我大周律之事,还要阻止我护卫,莫非是想以公徇私?请问王爷,在您眼中,大周律可还有容身之地?”陈言慢条斯理地道。 “你!”宁王一时语塞。 本来这事用不着他亲自露面,可没想到陈言居然现了身,这家伙伶牙俐齿,说到斗嘴,他哪是这家伙对手? “王爷!救命啊!救我!王爷!” 那侍卫抱头缩腿,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只顾哀嚎惊呼。 张大彪那拳脚,哪怕是收着力,也是力量惊人,只打得那侍卫头破血流,不禁骇然。 对方莫不是真想把自己打死? 宁王眼见着自己的侍卫被打,面子上挂不住,喝道:“给我拦住他!” 身后侍卫中立刻分出三人,抢前攻向张大彪。 张大彪舍了地上那货,转身迎了上去,拳打脚踢,左挡右格,蓬蓬挡下对方两人抢攻,一记大脚直踹第三人小腹。 那人见来势凶猛,沉拳挡格,然而挡是挡住了,力道上差距太大,生生被张大彪隔着他的手踢中他小腹,顿时惨叫一声,踉跄退后数步。 想要再冲前,却是双腿一软,蜷倒在地,痛得捂着小腹闷哼不已。 另两人大骇,一个没留神,被张大彪双肘同出,顶在对方胸口。 砰砰两声,两人也倒了地。 周围的人无不咋舌! 王爷的侍卫岂有弱者?居然在张大彪手下走不到两个回合,四打一被人几乎是秒杀! 户部众人无不欢呼起来,喜笑颜开。 “岂有此理!一起上!”宁王脸快垮地上去了,狂吼道。 他日常带八名侍卫在旁,剩下四人不禁面面相觑。 对方强得这么离谱,要是一开始就是八人一起上,可能还有机会,现在让他们四人上那不照样是去挨揍? 不过王爷发话,他们哪敢退缩,只得硬着头皮,拔出佩刀,扑了上去。 张大彪咧着大嘴哈哈一笑,一脚将脚边一个侍卫踢得飞了起来,砸向对方。 四个侍卫连忙躲闪,怕误伤友军。 但这一躲便失了先机,其中一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突然一紧,却是被趁机欺近张大彪抓住手腕。 “啊!” 那侍卫陡觉手腕剧痛,惨叫着松了手,腕骨已被张大彪捏碎,刀落进了对方手中。 当当! 张大彪格开两把砍来的大刀,回身全力一刀,狂劈向第三人! 那人魂飞魄散,抬刀便挡。 当! 惊人的震击声中,那侍卫的刀断为两截,张大彪刀势未止,闪电般切向对方咽喉! 那侍卫浑身一震,张大了嘴,整颗心全凉了下去。 死定了! 刀势倏止。 大刀停在他颈边,只要稍进一线,便能将他切喉。 那侍卫死里逃生,冷汗瞬间浸透全身,还来不及动作,已被张大彪一记膝顶顶在下腹,顿时惨叫倒地。 张大彪刀一落,刀尖指地,转身看向剩下那两名侍卫。 两人脸色惨白,拿着刀,却不敢再进半步。 “王爷,还要继续动手吗?”一旁,陈言笑眯眯地道。 宁王脸色阴沉得可怕,双拳死死握紧。 本来照陆瞻的计划,他只需露个面,震慑一下,由手下出马即可,要救回商求该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没想到竟闹到这种局面,人未必救得走,自己还陷入两难之地! 一旁商妻见势不妙,仓皇叫道:“王爷!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她不叫还好,一叫更是让宁王大怒,这女人难道看不出他现在正骑虎难下吗?现在这么一叫,岂不是更把他逼进困境! 就在这时,倒地的商求突然翻身站了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可吓死我了!方才一阵头晕,想来是许久没怎么见着日光,一时不适。” 四下顿时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全看向他。 商妻吃惊地道:“相公,你这是……” 按照计划,商求此时应该一直装昏迷才对,怎突然起来了? 商求轻轻揉着额头,道:“我没大碍。王爷,多谢您仗义相助,这事实在是个误会,拙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被冤杀在狱内,妇道人家没有分寸,来此哭喊,让王爷误会了!” 他最后几句乃是对宁王说的,后者眉头深皱,一时不明白商求为何突然来这么一招。 商求顿了顿,转头对陈言道:“陈大人,请莫误会,草民绝无逃跑的意思,王爷也只是误会,并没有劫人之意,请大人明鉴。”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没有说话。 这家伙,倒是相当机警。 在商求发话之时,陈言就已经看穿他的用意。 再这样下去,商求休想离得开这里,而商妻这不知轻重的女人搞不好还会把宁王惹毛了,以后更无脱身之望! 这不只是宁王的困境,更是商家的险境。 因此商求才当机立断,主动“苏醒”,几句话将各方责任撇清,把大事化小。 这么一来,不是宁王不想继续救人,而是商求自己不想走,也算是多少保住了一点宁王的面子。 商家和宁王的关系也能保全,后者回去后自然还要另外设法救他。 宁王初时一愣,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商妻却是大惊,惊呼道:“相公你怎么了?只要王爷他肯……” 商求差点想给她一耳光,好让她清醒清醒,但当着这么多人,他唯有露出诚恳之色,扶着妻子双肩道:“户部既认定我商家买卖有问题,我便有在此自辨清白的责任。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还一边朝妻子猛使眼色。 商妻虽然仍不明白他意思,但知道他必有用意,终于含着泪闭上了嘴。 宁王一声冷哼,转身回轿。 几个侍卫你扶我我扶你,踉踉撞撞地跟着轿子仓皇离开。 俞连顺赶忙吩咐一声,两名手下上前将商求又押回户部衙门内。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没了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户部众人无不欣喜万分,纷纷拥上前,将陈言围在中间。 俞连顺感慨地道:“大人,多亏你在,不然今儿真悬了!” 第747章 公主绝食了! 陈言尚未说话,一个笑声传来:“所以说咱们户部真离不了陈大人,哈哈!” 众人愕然看去,却见何进尧穿过人群,到了众人面前。 苏长明错愕道:“大人,您原来一直在吗?” 何进尧扶须笑道:“老夫是和陈大人一道来的,他说今儿宁王可能会来救人,便同我一起来看看,想不到竟真被他说中了。” 俞连顺神情古怪地道:“您回来了,为何不帮忙?反而躲外面看好戏?” 何进尧露出少许尴尬之色:“老夫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这种场面,我哪帮得上忙?最好的帮忙,就是躲在一边,不拖陈大人的后腿。” 众人一想也是,何进尧虽然不像苏长明那样木讷,但行事作风绝对抵不住宁王,露面也是白搭。 俞连顺兴奋地道:“好在有陈大人替咱们撑腰,咱们户部今儿算是大大地长了回脸!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 众人无不称是。 陈言却露出惋惜之色:“可惜未竟全功,商求不愧是商家之主,脑子转得还是快,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何进尧奇道:“未竟全功?难道你还有什么安排?”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倒也没多少,就是想着激得宁王大发雷霆,挂不住面子,于是把府里的侍卫全叫来,冲进咱们户部衙门抢人。” 众人不禁一呆。 想想宁王的性子,这倒不是没可能。 但为何要让宁王率众来抢?张大彪虽然厉害,但终究寡不敌众,一个打几个没问题,打几十上百个,只怕也扛不住吧? 何进尧反应算快的,略一沉吟,已是恍然,猛地一拍大腿:“高啊!” 苏长明疑惑道:“若是真如陈大人所料,只怕咱们也挡不住啊,为何说这一招高明?” 俞连顺是第二个反应过来,动容道:“确实是高!宁王若是率众冲击咱们户部衙门,必然惊动皇上!咱们关商求那是有理有据,宁王抢要那是恃权谋私,以皇上的英明,后果如何不问可知!” 众人这才明白个中关窍,无不赞叹。 户部要跟宁王作对,起点上就落在下风,但事情一闹大,他就算有皇族身份,也休想压得住。 到时候宁王不只救不出商求,连他自己也要受到牵连,以后必不敢再帮商家,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现在这个事却因商求的应变而告终,难怪陈言要说可惜。 “这么说宁王还会再设法救商求?”华严皱眉道。 众人得他提醒,也冷静下来,无不暗感棘手。 这次有陈言露面帮忙,下次呢? 若他不在,岂不难办? 更何况,宁王下次必会准备周全,届时就算陈言在,也未必抵挡得住吧? 陈言见众人沉默下来,不由莞尔:“放心吧,本官已备下后招,宁王这次虽然躲过一劫,但绝不会再帮商家。” 何进尧对他最为信任,精神大振道:“快说有何妙招?” 陈言神秘一笑:“说出来便不高妙了,总之诸位不必担心,尽管放开手脚,收拾商家这国之蠹虫便好。我尚有些事,便不留这了,告辞。” 宁王回到府中,将陆瞻叫到跟前,一通好骂。 陆瞻问清原委,大感委屈,心说我怎么知道你堂堂宁王,居然压不住一个陈言啊! 但他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能乖乖低着头任对方责骂。 宁王骂完,气呼呼地道:“现在可好,害本王丢尽脸面!我不管你怎么做,立刻给我再想个办法,我非要将商求救出来不可!” 此前帮忙纯粹是因为商求给了他不少好处,可现在还事关他的脸面。 这次没能成功,他堂堂宁王竟然被区区一个三品官员挡下,手下人还伤了这么多,说出去他这脸往哪搁?必须找回场子! 陆瞻陪着笑脸道:“王爷请息怒,小人还有一计,必可成功。” 宁王沉着脸道:“最好能成!” 陆瞻点头哈腰地道:“王爷放心,绝无问题!” 宁王转怒为喜,正要追问,门外传来婢女的禀报声:“王爷,公主仍不肯进食。” 宁王眉头深锁起来,喝道:“她不肯便由得她!自从认识了姓陈的,真是一天比一天疯,饿死她算了!” 昨夜,玉公主哭着回来,宁王还以为她吃了什么大亏,但看她身上衣衫整齐,似乎也没受什么伤害。 宁王问起来时,玉公主根本不理睬。 他只得询问跟着玉公主去的婢女和护卫,众人因为没有目睹她和陈言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玉公主从进去到出来,时间很短,按理应该晃不会被人占了什么大便宜。 无奈之下,宁王也只能暂时不管,结果今早用膳的时候,婢女回报说公主不肯用膳。 宁王因为忙着救商求的事,虽然担忧,但也没太在意。 却想不到玉公主后来连午膳也不吃,就把自己关在闺房内哭,眼都哭肿了。 宁王去救商求前,几次抽空去守她闺门,但玉公主一如既往,根本不理他这个当哥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再听到玉公主的事,他更是心中烦躁。 外面的婢女无奈,只得告退。 陆瞻见宁王虽然说了狠话,但神情烦躁忧虑,晓得他只是一时冲动之言,心中一动,道:“王爷,玉公主这事,唯有一人可解。” 宁王不耐烦地道:“说!” 陆瞻轻轻指了指上空。 宁王抬头看了看,错愕道:“藻井?藻井如何让玉儿用膳?” 陆瞻一窒。 我特么! 这是指天花板的事吗! 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忙道:“不不不,小人说的不是藻井……” 宁王不悦道:“你指的明明是藻井!” 陆瞻苦着脸道:“这只是个比方,小的说的是……”说着又往上面指了指,这次指得更高了。 宁王抬头又看了看,道:“上面除了藻井还有什么?龙骨?斗八?承尘?” 陆瞻:“……” 这王爷是跟建筑结仇了是吧?都说了是个比方! 无奈,他只得道:“小人说的是圣上!” 宁王火了:“圣上就圣上,你说什么藻井!” 陆瞻低下头,怕被宁王看到他眼里的鄙视。 这是他说的吗! 第748章 他没做我才难过 不过这话却提醒了宁王,他心念一动,笑了起来。 “此计甚妙!哼,来人哪!即刻进宫,将玉儿之事禀报皇上,请她来劝一劝玉儿!” 唐韵对亲族兄弟姐妹一向甚好,尤其是几个姐妹,若她知道玉公主因为陈言而出了事,必然龙颜大怒! 也正好趁这机会,将那件事说出来,定能改变她对陈言的宠信。 陈言坐着马车回到家,刚下车,就看到郑妍正从内院走出来。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出门去了!”她见陈言回来,嗔怒道。 “本官行事,用得着跟你郑参军禀报?”陈言翻了记白眼,没正眼看她,正想迈步,突然灵机一动,转头对旁边的丫环道,“还愣着干什么,扶我回屋!” 那丫环连忙上前相扶,心中暗奇。 明明之前大人在治疗之后,已能自行行走,虽然有点罗圈吧,但确实不需要扶持了,怎么这会儿又得扶了? 郑妍看陈言几乎将所有重量都靠到了那丫环身上,显然是行走艰难,不过心中更是内疚,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陈言拒绝。 她气得一跺脚,看着他渐渐走远,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本官可不敢劳动郑参军,免得您哪天一发火,把本官小命给要了!” 郑妍眼眶一红,一转身,跑了。 陈言转头看了一眼,心里暗乐。 这妞真当他是软柿子呢,想打就打想踹就踹,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真不知道这家主人是谁! “大人,大管家可关心您啦,您为何还要气她呢?”扶着他的丫环忍不住道。 “不关你的事莫要多管,你自去忙你的吧。”陈言站直了身子,松开了她。 “咦?大人您能走么?”那丫环奇道。 “刚说了不关你的事莫要多管,你这记性真心不行。”陈言听得直摇头,“另外,本官的情况不得告诉大管家,否则回头我可家法侍候!” 那丫环吐了吐舌头,却有些疑惑:“咱们还有家法的么?” 陈言暧昧地道:“有啊,凡犯错者,轻则脱了裤子打屁股,重了‘杖’责一个时辰,由本官亲自行事。” 那丫环脸蛋一红,忍不住追问一句:“那要是张护卫犯了错,也是以家法侍候么?” 陈言点头道:“当然,但得由你来执行家法!” 那丫环红透了脸颊,晓得大人只是逗自己,赶紧低着头去了。 陈言轻吁一口气,朝内院走去。 郑妍那瞒着他的事,用软招是探不出来了,希望这招硬招有用吧! 刚回到卧房准备躺会儿,一名军士回来禀报道:“大人,大梁中岳王家的丧船,已经启行,准备离城了。” 陈言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道:“知道了,去罢,一切按计划行事。” 差不多,也该收网了。 唐韵匆匆赶到宁王府,听得宁王说了大概情况,不禁暗怒。 她已再三叮嘱陈言,不许他对玉公主动心思,想不到还是出了事! “玉儿,皇上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驾!”宁王带着她到了玉公主门前,高声叫道。 半晌,房门打开,玉公主红着眼睛走了出来,跪振在地。 “玉儿参见皇上。” 唐韵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脸上泪痕纵横,不禁心疼,道:“说吧!陈言他如何欺负你了?” 玉公主一听陈言的名字,小嘴顿时撅了起来:“他……他不是人!” 一句话吓着了两个人,宁王色变道:“难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唐韵更是大惊,怒道:“他好大的胆子!” 玉公主低着头,抽泣起来:“不是……他什么也没做……”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宁王疑惑道:“什么也没做,那你为何如此难过?” 玉公主只管哭泣不语。 这事是能说的吗! 自己都用上了杀手锏,陈言居然珠玉置前而不取,说出去太伤自尊了! 唐韵蹙起眉,道:“且不说这些了,朕听说你久未用膳,先吃点东西罢!以后不许再不进食,莫吓着关心你之人。” 她发了话,玉公主也只有乖乖听着,低声道:“是……” 宁王连忙吩咐下去,让下人准备膳食,带玉公主去用膳。 唐韵心悬别事,便要离开,宁王急忙道:“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要禀奏。” 唐韵随口道:“说罢。” 宁王沉声道:“臣要参奏城卫将军韦烈!” 唐韵愕然道:“参奏他?为何?” 宁王哼了一声:“哼,韦烈为了避祸,竟来我府上,意图重金贿赂于臣,想让臣为他说话,免了皇上对他的限令!” 唐韵更是错愕:“什么!他?此事当真?” 宁王昂然道:“臣岂敢蒙骗皇上?他来我府中时,多有人看见,只要一查便知。”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真是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也会……结果你转头便将他参奏了?” 宁王正色道:“韦亮禽兽之行,岂能宽恕!菱儿也是臣的妹妹,我恨不得倾韦家全族为她雪恨,怎可能帮他们!而且,臣还听说,韦亮这厮昨日更是布下毒计,意图刺杀京兆尹陈言,更是可恨!” 唐韵诧异地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朕还以为你和陈言之间关系不睦,想不到你竟也在意他之事。” 宁王叹了口气,道:“臣和陈言确实有些过节,但小怨在大是大非面前,岂有容身之地?陈言事关我大周南境粮灾,功在当代,他若出事,我大周危矣!” 唐韵感动道:“听得你此言,朕心甚慰。哼,韦烈竟敢行贿,看来朕对他实在是太宽待了!” 宁王见她欣悦,心中也是暗喜,道:“不过臣虽没答应帮忙,但韦烈必不会罢休,请皇上务必留意,切不可让这厮得逞!” 唐韵一时哑口,良久才道:“宁王尚不知道,朕已为他宽限了十日。” 宁王一震,失声道:“什么!皇上怎会如此宽待那厮!” 唐韵蹙眉道:“昨夜行刺之事中,韦烈不惜舍身保护陈言,朕念他立了大功,方才……” 宁王一呆:“什么?他竟然如此巧合,正好在韦亮行刺之时出现相救?” 第749章 下船吧 唐韵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不过宁王说得也没错,确实是太过巧合。 宁王突然神情古怪起来,喃喃道:“难道是……不对,大是大非面前,他怎可能……” 唐韵奇道:“你在说什么?” 宁王回过神来,却露出迟疑之色:“这,臣只是想到一个可能性,但,不可能,应该不可能,陈言绝非无智之人,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该不会……” 唐韵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王一咬牙,道:“臣不敢欺瞒皇上,昨日韦烈来找过臣之后,臣听说,他又去了陈言的府上。” 唐韵目光凌厉起来:“你是说,韦烈是贿赂了陈言,而行刺之事是一出局,为的就是故意让韦烈立下一功,好让朕放他一马?” 宁王叹道:“臣也不敢肯定,而且这事牵涉极深,实在难以断定,毕竟这需要韦亮那畜牲配合,可他又怎可能听陈言的安排?” 唐韵心潮起伏,一时有些混乱。 她从未朝这个方向去想过,但仔细想来,整件事确实太过巧合。 而若这推测是真,那这事就细思恐极了。 唯一可能,是韦烈和韦亮早已勾结,只是表面上做出要宰了这儿子的姿态,而陈言则知道此事,否则哪能安排下行刺之事? 宁王见她神情变化,心中不禁大喜。 果然有用! 其实唐韵宽限韦烈之事,并未刻意对外公布,但他早就听说,却假意扮作不知,且并不直接参奏陈言,避免让唐韵认为他是针对陈言。 现在看来,他已成功将唐韵的猜疑引了出来,只要再加一把火,必能将她彻底惹怒。 他顿了顿,道:“不过臣觉得陈言虽然既贪财又好色,但绝不至于背逆皇上,干出这种事。韦烈的行贿之礼,他定不可能收下,这事还需要多加确认才行。” 唐韵想到陈言那性格,确实,说他不收贿赂实在难以置信。 她冷然道:“这事朕自会查验,你不得外传。” 宁王赶忙道:“皇上放心,事未验真,臣岂会说出去?” 傍晚时分,绵长的船队逆流而上,离开京城已过五十里。 韦亮身着中岳王府中护卫服色,守在灵室门口内侧。 同室还有十一名护卫,均和他同样的打扮,只要不是熟人,休想能发觉他这个生脸。 他被刻意安排在这屋内,皆因这里纵然是王府内的人,也很少来此,暴露的风险相对小很多。 加上这些护卫都是中岳王的心腹,已得护卫统领李纵的吩咐,遇事时会掩护他,更是大大增加了安全性。 只要出了如今大规模拦查的范围,危险便降低许多,李纵就会将他调往别船,带他离开大周。 脚步声传来,李纵踏入灵柩室。 周围守灵的护卫连忙向他行礼,李纵只点了点头,对韦亮道:“跟我来。” 韦亮微微一愕,心中起疑。 如今仍未离开拦查的范围,为何突然叫他? 他轻轻按住腰间刀柄,跟着李纵出了舱,到了船尾处。 韦亮见周围没有任何其他护卫,更是心中疑惑,道:“统领有何吩咐?” 李纵背对着他,看着后方渐渐远去的江水,缓缓道:“你可知我为何肯帮你?” 韦亮心中不妙之感愈发强烈起来,握紧了刀柄:“自是看在帮我之人的份上。” 李纵沉声道:“我家王爷与他有过命的交情,因此才肯冒此大险,帮你这忙。但,到此为止了!” 韦亮眼神一沉:“你想反悔?” 李纵仍背对着他,道:“我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但此次护送小王爷灵骨归乡,不容出错!若是为你而出事,我李纵万死也难辞其咎!” 韦亮沉声道:“一切顺利,岂会出事?” 李纵冷冷道:“那是你认为,你再好好看看后面!” 韦亮一怔,抬眼往远处看去。 大江上船只甚密,后方的船不少,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后方至少有四艘货船,自离开京城后便跟在后面。” “无论我们的船减速还是加速,又或者停锚,那四艘船均保持相同的动作,没有超过我们。” “你是将门之后,非无知之人,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李纵冷然说道。 韦亮一震,虽然仍没看出他说的是哪四艘船,但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人盯上了丧船船队! 那四艘船显然是对方派来来盯梢的,现在没有动手,是因为凭它们动不了这么庞大的船队。但既然对方既然一直跟在后面,必然另有安排,很可能在前方某处布下陷阱,等着他们踏进去! 只是对方没想到,李纵乃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经验丰富,居然看破了对方的盯梢。 同时韦亮也明白了李纵的意思,道:“你想撵我下船?” 李纵缓缓道:“按说,我该绑了你交给对方,以免此战。但看在那人的份上,我不绑你,为你备了一艘小船,你就由此地下船离开罢。” 韦亮怒道:“我当着对方哨探的面离开,岂不是死定了!” 不用问,后面那四艘船的人,此刻必然是一直盯着他们这艘主船,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他现在离开,对方全力追捕,他岂有生机! 李纵却道:“你不当着他们的面下船,他们岂会放过我们船队,转而追你?” 韦亮一时语塞,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他乃是天性自私之人,怎可能为对方着想? “对方未必是冲着我的来吧,万一是河盗想要劫掠你们的船?”他咬着牙道。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必会在数十里内动手。你可暗跟在后面,等我等击败河盗之后,再让你上船。”李纵显然早就考虑过了,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怎可能跟得数十里路!”韦亮怒火大盛。这沿河都有官兵拦查,他独自驾小船跟着,肯定会被发现,哪跟得到那么远! “这是你的事了,我的首责,是保护小王爷的灵骨!”李纵毫不退让地道。 韦亮大怒,蓦地一拔刀,趁着对方背对着他,从背后一刀劈去! 他不是要杀对方,而是要劫了李纵! 既然撕破了脸,那索性把事做大! 第750章 承受不住的反噬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下船,只要拿下李纵,便可控制全船,届时就算后面的船真是跟他来的,他也可让随行的护卫船与对方大战一场,自己再视情况决定逃跑还是继续乘船离开大周。 当! 看似毫无防备的李纵,却及时拔刀,转身挡下这一刀。 “哼!你果然是无情无义之辈!”李纵冷笑道。 “身手不差,可惜,在我面前,你终究只能束手就擒!”韦亮狞笑一声,抽刀换式,刷刷刷刷连续抢攻。 李纵双足如钉在船板上一般,半步不退,手中大刀却舞得泼水不进,稳稳挡下对方每一招强攻。 十数招过去,韦亮已知这表面上看着挺普通的护卫统领,实力竟是强得可怕,难怪敢独自和他在此说话,更背对着他。 他当机立断,立时抽刀便退。 李纵却冷喝道:“本想放你离开,是你自己选择了不归路!” 说着,他如影随形般追了过去。 韦亮且战且逃,转眼已回到了舱室内。 后方,其中一艘货船上,魏川看着两人追逃而去,咧嘴一笑。 一切尽在大人算中。 只是故意让对方发现己方跟踪的船只,便引起了对方内讧,希望韦亮争气点,别三两下就被对方搞定了,坏了大人的大计。 沿河的驰道上,马车飞快而行。 陈言坐在车上,看着外面驰道坑坑洼洼的路面,两眼都在亮。 全是生意啊! 青山县的水泥已经开始着手外输,何进尧最近看着粮仓修补的效果,更是恨不得立刻开始修建水泥路。 不过陈言一直拖着他,倒不是不想尽快开展,而是近来将人力大多耗在赈灾粮押运之事上,一时难以抽出人手。 等粮灾之事告一段落,便可全面开展水泥生意。 “大人,已看到中岳王的丧船船队了!”前面的张大彪忽然道。 陈言抬眼看向河中,微微冷笑。 韦亮啊韦亮,想要逃出本官的五指山,你还差得远! 连番布计,从唐韵下旨搜查全城,再到韦烈和王知余动用城卫军及京兆卫两方力量将追捕网撒开,为的就是将韦亮逼上水路。 这看似轻松的一招,动用了如此巨大的力量,韦亮就算是死在这,也算值了。 陈言曾经考虑多条路线,最初是考虑在陆路上行事,但当他知道中岳王的丧船队会途经京城时,便立刻将最终计划定在了这船上。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无误。 韦亮背后那人,确实有能力将这人渣送上丧船。 主船内,韦亮冲进灵柩舱,一众护卫仍不知道李纵已与他翻脸,没有拦阻,只是愕然看着他。 蓬! 韦亮一脚将棺材盖踹开,跳上棺木,暴喝道:“谁敢擅动,我就先砍烂你们家小王爷的尸骨!” 追进来的李纵登时刹停,怒道:“你敢!” 一股石灰气飘荡起来,众护卫直到这刻才如梦方醒,纷纷赶紧拔刀。 韦亮哈哈笑道:“你猜我敢不敢!” 说罢,猛地一刀下去,直劈棺内已经大半腐坏的幼童尸身。 李纵骇然叫道:“不可!” 韦亮刀势微斜,没砍在尸身上,却砍在棺木上。 韦亮狂笑道:“哈哈哈!下一次,可就不会砍歪了!” 众人无不看得目眦欲裂,李纵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吼道:“你该死!” 但吼归吼,可终究投鼠忌器,不敢近前。 韦亮狞笑道:“就算死,我也先拉你们小王爷垫背,哈哈!” 李纵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 原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所以他念在王爷与帮韦亮那人的情分上,直接公开和对方宣告,要对方下船。 早知道对方如此没有人性,连幼童尸骨也敢下手,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到底想怎样!”他强压下冲动,艰难地道。 韦亮唇角裂出一抹阴冷。 船队已经完全落进他掌握之中,想抓他,哪那么容易! 岸边,一艘货船停靠之后,船上的军士跃上岸,快步跑到驰道边。 陈言的马车已经停下,那军士近前禀报道:“大人,一切尽如您的预料。” 陈言掀开车帘,喜道:“韦亮还没有下船?” 那军士道:“是!李纵故意当着咱们的面和韦亮翻脸,想逼韦亮下船,可后者却先一步出手。不过姓李的身手着实了得,没被韦亮得逞。之后,韦亮见势不妙,逃进了船舱。再之后便没了动静。” 陈言看向河道中间,那主船已经渐渐远了。 他眼睛微眯,道:“看来,韦亮没辜负本官的期望,用了某种办法,成功胁迫住中岳王的人。很好!那就依计行事!” 那军士道:“是!”转身又回了船上,货船重新启行,追向船队。 张大彪嘿嘿笑道:“韦亮那厮估计还以为得了计,殊不知一切早在大人掌握中。” 陈言放下车帘,道:“马屁别拍太早,万一回头有了意外,那就打脸了。赶紧追吧!” 主船上,灵柩舱的门轻轻打开,一名浑身黑纱黑裙、面纱覆面的女子,慢慢走了进去。 “关门!”韦亮喝道。 那女子反手将门关上,眼露惊疑之色,看着他手中的刀。 “莲夫人不必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伤害你或者你令郎。”韦亮露出一抹笑容,“将门闩上罢!” 那莲夫人不敢不听,把门闩紧后,慢慢走到他跟前,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惊惧之中声音微微颤抖,但音色柔腻甜美,听得韦亮不由心中一热,眯着眼上下打量她身子。 莲夫人心中微惧,抓紧了衣角。 这家伙那种目光,她太熟悉了! 在被王爷纳入王府之前,不知道多少男人对她投过这种目光,即使是她成为王爷的侧室之后,那些男人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不敢逾礼,但仍不时会有人如此看她。 幸好韦亮很快收起那种目光,道:“莲夫人尚是首次见我,本人韦亮,未来一段日子,会是这船队的主人,夫人明白吗?” 莲夫人压下心中的波动,道:“你可放心,李统领绝不会再对你下手,我们会将你安然送出大周。” 第751章 自相残杀 李纵安排韦亮上船之事,曾跟她提过,并且说明为何如此。 莲夫人向来不管王府中的事,但李纵乃是中岳王最倚重的心腹,自然是他说什么,她便依从,因此此前并未阻止。 现在虽然后悔,但也已经晚了,唯有尽力周全,希望能将爱子的尸身安然送回故土。 “不,你尚未明白,”韦亮沉声道,“从现在起,我是这船队的主人,我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我要船往哪里走,你们便得往哪里走!” 顿了一顿,他缓缓加重语气:“我要你们死,你们便得去死!” “你莫要太过分!”莲夫人心中一颤,下意识道,“若是伤害我们,王爷绝不会放过你!” “呵呵,中岳王的能耐,我早有耳闻。”韦亮眼中现出一抹狡黠之色,“但他若不知道今日之事,甚至以为我为护他儿子尸身,豁命相顾,他不但不会针对我,反而还会将我视若上宾!” “不可能!”莲夫人断然道。发生这种事,他还想瞒天过海,简直做梦! “可不可能,是由我说了算。此刻开始,你要完全按照我说的话来做,只要有一步踏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韦亮笑容变得狰狞起来。 屋外,李纵烦躁地来回踱着步。 韦亮控制了小王爷的尸身后,下了几个命令,让他心中大感不安。 第一步就是让他封锁消息,不许更多的人知道此间发生的事。 第二步便是让莲夫人进去,等于为韦亮再增加了一个筹码。 事情越发棘手起来。 更不安的是,他不知道对方下一步想干什么! 最糟的是,韦亮可能会侵犯莲夫人。 李纵身为男子,太清楚韦亮方才关门前看莲夫人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然而纵然如此,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船上身份最高之人,便是莲夫人。 方才他听韦亮的命令去请她时,她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保住小王爷的尸骨,这让李纵更是不敢擅动。 蓦地,舱门打开。 李纵立刻停步看去,只见莲夫人站在门内,道:“李统领,你且进来。” 李纵握紧了刀柄,道:“是!” 莲夫人停了一停,才再道:“另外,将所有知情之人全部召进来。” 李纵目光微微一凝。 不多时,十多名侍卫和李纵一起进了灵柩舱,将门关紧。 “人已经到齐了,你想做什么?”李纵看着韦亮,沉声道。 “简单,你,或者他们这些人,只有一方可以活着离开这里。”韦亮手中的刀轻轻垂在棺木内,“要么你杀了他们,要么他们杀了你,选一个吧!” 众人瞬间色变。 李纵虽然心中已有预感,但听到对方说出,他仍不由一震,怒道:“你想离间我和我手下兄弟?做梦!” 韦亮微微冷笑,手中的刀一动,喀地一声,随即从棺木内挑出一小截已经腐坏的手指。 “我数三声,若你们还不动手,那下一刀你们小王爷尸骨就会少一条胳膊!”他寒声道。 李纵浑身一僵,转头看向身后的手下,正好和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对上。 “对不住了!” …… 岸边驰道,马车已经追到与主船平行的所在,稍降速度,保持与主船相同的速度前进。 陈言透过车帘看着船上情况,船工水手显然仍在正常行事,但船舱附近的护卫却全都不见了踪影。 “差不多了。”他喃喃一句,转头看向上游方向。 约十里之外,有一道官兵的关卡,拦住了过往船只进行检查。 每艘船均要派人上船搜查,因此速度相当之慢,后方的船只不得不减速,停下来等待前面的船只检查完,拥者河面。 因此丧船船队到达那里时,虽然不必检查,却也只能减速。 现在只希望韦亮争气点,能够在到达那里之前彻底搞定船上的人,最好还能干点人神共愤的事,好让这趟计划能收到奇效。 与此同时,主船的灵柩舱内,李纵单刀拄地,重重地喘着粗气。 血腥之气充满整间灵柩舱,熏得缩在屋角的莲夫人几欲呕吐。 不过更让她胆战心惊的,还是倒了一地的尸首! 李纵尽显过人身手,在这狭小空间内,以一人之力独对手下十多人,虽然左腿和右肋都受了伤,但却仍然成功将所有手下全部击杀。 鼓掌声响起。 李纵转头看去,只见韦亮站在棺木边上鼓着掌。 “统领大人果然实力非凡!”韦亮带着嘲讽的神情笑道。 “我已照你的话做了,可以了吧?”李纵喘着粗气道。 “尚差最后一步,”韦亮将刀从棺木中拿了出来,目中凶芒大盛,“你也死了,知道真相的最后一人就没了!” “你果然不讲信用!”李纵咬牙切齿地道。 “呵呵,信用值几个钱?”韦亮朝他走去,“方才你不是嚣张得紧么?现在我倒要看看,身受重伤的你,还能撑下我几合!” “不!你不能杀他!”莲夫人惊呼一声,踉踉跄跄地奔近李纵,“你快走!去叫人来杀了这恶贼!” “夫人!”李纵剧震道。 “贱人!你想反悔?”韦亮大怒道。 “你杀了那些护卫,我可以忍,可是李统领为王爷立下汗马功劳,我岂能坐视他死在你刀下?”莲夫人一边叫,一边用力把李纵往门口推,“快去叫人!” “你想死,我成全你!”韦亮暴喝一声,一刀劈向莲夫人后颈! “夫人小心!”李纵大惊,急忙将莲夫人拖到自己身后,一刀挡下韦亮劈来的利刃。 当! 李纵虽然受了伤,但仍稳稳接下,抽刀便要反击。 就在这瞬,后背突然一痛。 他顿时力气一泄,手中的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韦亮也收了刀,哈哈大笑:“哈哈!被人背叛的滋味,好受吗?” 李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后背上赫然一把匕首没入半截! 莲夫人脸色惨白,松了手,退开几步,喃喃地道:“你别……别怪我,我不能让他伤害我儿……” 李纵这才恍然,原来方才她和韦亮竟只是在演戏哄骗自己! 扑! 他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第752章 女人心海底针 韦亮跨过他,走到莲夫人身边,左手肆无忌惮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得意洋洋地看着地上的李纵。 “女人最不值得信任,这道理看来你还不明白。” “她为了她那死儿子,已经答应助我掩盖这一切。” “有她帮忙,未来我要替代你的位置,成为中岳王府的护卫统领,也只是易如反掌!” 李纵听着他张狂的话语,更是急火攻心,嘶声道:“你……你休想瞒得下这事……” 韦亮呵呵笑道:“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行,毕竟你们死了这么多人。但幸好,就像你说的,后面跟踪的那伙人,必然很快就会找机会袭击船队。到时候,趁着大战混乱之时,搅混这趟水,让其他人认为你们是被那些来抓我的人所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身边可有你们王爷最宠爱的妾室帮忙,哈哈哈!” 一边说着,左手已一边滑入莲夫人裙衫内,活动起来。 莲夫人娇躯微震,却没有反抗,只紧紧咬着唇。 李纵绝望地看着两人,眼前渐渐黑了下去。 韦亮看着他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再不理他,却强行将莲夫人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狞声道:“如今你助我杀了李纵他们,等于是背叛了王爷,若将来你敢吐露今日一切,你也逃不了!” 莲夫人颤声道:“我……我听你的便是。” 韦亮心花怒放,一把扯掉她面纱,露出她如花玉容,大嘴直接重重地覆上她芳唇,心中无比畅快。 虽然匆忙之间难以将计划想周全,但大体上当无问题。 船队还有六艘护卫船,每艘船上都有百名军士。 也正因此,主船上反而护卫数量不多,一共只有三十来名护卫。 其中看到他和李纵此前打斗的人,已经尽数死在这里,其余的护卫均不知情,现在被安排在甲板外围巡视警戒。 但这只能瞒得一时,顶多几个时辰,其余护卫不见李纵现身,必然起疑。 幸好,追捕之人应该很快就会发动袭击。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在下一个关卡处,顶多半个时辰就会抵达那里。 到时候,趁着混乱稍稍布置,便可瞒天过海! 他了解莲夫人这样的女人,最重荣华富贵,若是被人知道她被别人玷污,中岳王必弃她如敝履,加上害李纵等人之事,搞不好还会杀了她。 有了这些把柄,她必会乖乖听他摆布! 韦亮越想越是亢奋,哪还客气,不顾满地血污尸首,扔了刀,将她一把抱到棺木旁边较为干净的所在,放到了地上,俯身而下。 不片刻,咿唔喘息声响起。 韦亮情欲高涨,便要突破最后一关,将她就地正法,突然腰间一痛。 “啊!你!” 韦亮一个后跃,半赤着身子退开数尺,只见右腰处插着一根长长的金簪,没入至少有一寸许! 这簪子此前乃是扎在莲夫人发髻上,竟不知何时被她拔下,趁他色授魂予之时给了他一击! 若非他反应快,察觉疼痛后及时退开,加上莲夫人女子力弱,这簪子已然完全没入他体内! “贱人!” 韦亮惊怒交加,看向莲夫人,只见她正脸色大变地从地上爬起来。 原本以为这女人已被他掌握,想不到她隐忍多时,竟是为了给自己这偷袭! “无耻之徒,你以为我是那只可任人凌辱的弱小女子,便瞎了你的狗眼!”莲夫人胀红了脸,抄起地上的大刀,红着眼叫道,“我乃将门之后,必手刃你这狗贼,为李统领等人与我复仇!” 陡然之间,一改方才柔弱之态,不顾身上衣衫难以遮掩春光,挥刀朝着韦亮砍去! 她因为不想被对方玷污而提前行事,导致偷袭效果大弱。若是等对方登上云雨之颠,忘乎所以的时候下手,那簪子当能再扎得深些。 但事情已经至此,再后悔已晚了,唯有希望对方受伤后身手大弱,将对方尽快斩杀! 虽然嫁人后多年未曾练武,武艺生疏,但这一刀下去仍是虎虎生风。 韦亮怒色大盛,不退反进,瞬间欺入对方怀中,一记膝顶正中莲夫人下腹! “啊!” 莲夫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伤后竟仍如此厉害,根本来不及躲闪或者格挡,登时整个雪白娇躯向后腾飞出丈许,蓬地一声撞在舱壁上,滚落在地。 韦亮骂道:“贱婢!饶你不得!” 大步上前,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大刀,拳脚狂风暴雨般落下。 莲夫人死命护着要害,但哪经得住他这般殴打,没片刻已是奄奄一息,意识昏乱。 韦亮见她始终没有求饶,愈发暴怒,突然停手,单手掐着她粉颈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走到棺木边,喝道:“我这便让你亲眼看着你那死儿子如何变成烂渣肉泥!” 莲夫人纵然几乎昏迷,却仍清楚听到他这一句,不知哪来的力气,尖叫道:“不!” 韦亮见她终于失措,心中大快,一脚将棺木踹翻在地,一时石灰飞扬,半腐的尸骨掉落出来,刺鼻气味和臭味同时荡空而起。 “不不不,不要,求你了,不要伤害他……我错了,你折磨我,你别伤害他,呜呜……” 莲夫人泪如雨下,哀求不已。 她越是求饶,韦亮越是快意,岂会再听她的话,一抬脚朝尸骨头颅狠狠踏去! “不!” 莲夫人眼前一黑,眸中绝望之色覆满。 就在这险极一刻,蓬地一声,舱门突然人大力踹破! 那舱门极为结实,韦亮大惊,转头看去时,只见一道黑色身影飞扑而来! “什么人!” 韦亮色变叫道,再要抄起地上的兵器已然来不及,只得单手挡向对方挥来的铁拳。 那人拳到半途,突然身形一矮,绕过他的手,一拳轰向他下腹。 韦亮虽惊不乱,右膝一提,以膝盖顶中对方拳头。 扑! 交击声中,他只觉膝盖剧痛,大吃一惊,唯有松开莲夫人,任她落地,腾出左手来应对对方接连而来的拳脚狂攻。 莲夫人陡然得脱,虽是受伤加力竭,却仍奋不顾身地爬到儿子尸骨处,用身子将它覆住,哭道:“娘亲在这,吾儿莫怕……” 第753章 算盘打得太精 韦亮连挡数击,每一下都挡得极为吃力,心中骇然。 这种压力,就算是李纵也未曾给他过! 此人何方高人,竟然如此强横! 这念头还没消失,舱门处突然跟着闪进来四个人,每一个均是黑衣打扮,快得出奇,丝毫不逊色于第一个进来的那人。 韦亮张大了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人,居然还有四个?! 砰! 他受伤加心神大乱,终于挡不住对方拳脚,胸口挨了一记重脚,顿时感觉胸骨欲碎,血气翻腾,朝后退了好几步,撞在舱壁上。 对方没有立刻追杀过去,停了一停,等着四个同伴扑到身侧并肩而立。 “你们……究竟什么人!”韦亮捂着胸口,吃力地嘶叫道。 “抓你的人,上!”第一个人喝叫道,便要动手。 “且慢!你们五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韦亮大骇惊呼。一对一,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一对五那真是死得透透的了! 闻言,五个黑衣人均咧嘴一笑。 “我家大人说的,能群殴,绝不单挑!”一人笑呵呵地道。 韦亮眼前一黑。 完蛋了! 不一会儿,五人终于停手,用绳索将头破血流、伤重难起的韦亮捆了个结实。 第一个冲进来的那黑衣人这才转身走到莲夫人面前,恭敬行了一礼,道:“夫人受惊了!那恶贼已被我等拿下,请夫人宽心。” 莲夫人转头看向对方,又看看捆得粽子似的韦亮,更是泪如雨下,道:“你们……是谁人部下?” 另一个黑衣人把扔在一边的裙衫拾了过来,小心地遮到她伤痕累累的娇躯上,才道:“我等奉京兆尹陈言陈大人之令,前来缉捕此贼,幸好恶贼尚未得惩,夫人可是无碍?” 莲夫人恍然若隔世,怔怔地道:“我……我没事。你等是怎么上船的?为何我的护卫没有反应?” 几个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道:“这些事,还是等夫人见了我家大人再说吧!” 船队徐徐停靠到岸边后,莲夫人才在婢女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到了甲板上,召来护卫,说明一切。 不过并没有说出是李纵将韦亮带到船上,只照着陈言手下的叮嘱,说是韦亮悄悄潜上船来,欲要杀人辱她,幸得陈言的军士相救。 众护卫无不大惊,纷纷跪地请罪。 之前李纵将韦亮放上船,原本就因为是机密之事,只有他心腹的那十几名守灵柩舱的护卫知道,这些外围的护卫并不知情。 因此还以为是自己等人疏于职守,让歹人偷潜上船,险些害了主人。 莲夫人没有多作解释,只让人将消息传遍各艘护卫船,同时搭上跳板,等着陈言上船。 岸边,陈言的马车已经到了,停了下来。 他下了车,在张大彪护持下小心翼翼地踩着跳板上了船,恭敬向莲夫人行了礼,道:“大周京兆尹陈言,拜见莲夫人。” 莲夫人连忙回礼道:“大人请勿多礼,若非您及时派人相救,妾身已然身曹恶徒毒手,此恩此德,妾身终身不忘。” 陈言定睛看了看,道:“夫人,这甲板上风大,不如舱房内说话如何?” 莲夫人颔首道:“便依陈大人吧。” 双方进了会客舱,分宾主坐下。 “陈大人这些下属真是好身手,竟能瞒过李纵的耳目,潜藏到船上。”莲夫人柔声道。 “咳,夫人过奖了。”陈言有些尴尬地道。 莲夫人说的不是瞒过耳目,而是特意提到瞒过李纵的耳目,显然是看破这些救人的军士早在李纵和韦亮翻脸前就潜到了船上,只是藏在船中暗处没有动手。 莲夫人见他没有否认,稍生好感,道:“如今抓住了那恶贼,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陈言想也不想地道:“自然是押返京城,按律行事。不过夫人可放心,此贼恶行昭天,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定会为李统领和夫人以及小王爷出口恶气。” 莲夫人感激地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对了,妾身有件关乎两国的要事,想要和大人私谈,不知是否方便?” 陈言意外地道:“这般机密之事,和本官说是否有些不合适?”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三品官,既然事关两国,似乎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对方怎会想和他说? 莲夫人叹了口气,道:“事情有些紧急,这里只有陈大人官位最高,只好和大人说了。” 陈言心中一动,点头道:“便依夫人,你们出去,在外面守着。” 当下张大彪等人退出舱房,莲夫人也将婢女遣离,只留二人在内。 关上舱房的门后,莲夫人才道:“陈大人年轻有为,真是罕见的人才,只是一个人若是算盘打得太精,反而容易出事。” 陈言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装糊涂道:“夫人说得本官有些糊涂了,我也不是掌柜的,哪会打什么算盘?” 莲夫人眼神一寒:“陈大人,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到了这会儿,你还想否认,未免就有些没趣了。”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本官确实不知夫人是何意思。” 莲夫人一改方才感激涕零的态度,冷冷道:“你的人是故意晚到,任对方杀死李纵,让我陷入绝境之时,才进来相救,以便施恩于我,不对吗?” 陈言想不到她这么直接,却不慌张,哑然一笑:“夫人莫要想太多。” 莲夫人怒道:“你明明有机会早一些救下我们!若是早些出手,李统领他们岂会身死!” 陈言双眼微眯,道:“夫人既想敞开天窗说话,本官也不妨明说了。李纵庇护我大周通缉要犯,依大周律,本就罪该处斩,昭告天下。大梁的人干出这事,我大周还要发出诘问函,问责于贵国,并且扣留下夫人与小王爷,等大梁回复认错之后方能放你等离开。此乃各国惯例,夫人不会不明白吧?” 莲夫人一时语塞。 陈言悠悠地道:“纵然最后和解,你等至少在我国多呆上半个月,若有耽搁,甚至可能耽搁一个月以上,届时小王爷的尸骨久久不能回乡,夫人能接受吗?” 第754章 邀请 莲夫人脸色大变,却无言以对。 陈言不慌不忙地再道:“李纵搞出这事,大梁至少在表面上定会将他定为罪人,因为罪行牵涉到两国邦交,多半会祸延其家人。但如今他死在韦亮这畜牲手中,落得一个护主忠义之名,只要没人说出真相,便无人知道他是因为引狼入室而亡。来日中岳王还会厚待他家人,给他立个好坟。” 莲夫人愠道:“照你这么说,你不但不是害他,反而还是帮了他?” 陈言欣然道:“这是自然,而且还是帮了他全族,说一句恩同再造也该不过分吧!” 莲夫人:“……” 这家伙的脸皮是铁铸的吗?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但她也清楚,陈言所言无误。 而且他说的还较为保守,若是真的事发,到时候不只是李纵名声尽毁、家人爱到牵连,甚至连中岳王也会被牵连! 相比之下,让李纵死在韦亮手中,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陈言见她神色变化,柔声道:“夫人又不是真想追究此事,你我何必闹得那么僵呢?” 莲夫人错愕道:“你说什么!” 陈言含笑道:“夫人故意找借口将人遣退,等到只有我二人时才说出这些话,不就是只想弄清楚真相吗?若是真要追责,您何需避过他人的耳朵?” 莲夫人半晌不语,只看着他。 良久,她才道:“想不到大周竟有你这等人才,陈大人确实令人惊异。” 说着话,她声音已经软化下来,再无半分方才的凌厉。 陈言谦虚道:“夫人过奖,我这一点微末伎俩,对付些无用之辈还成,对付高人就差得远了。” 莲夫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对方几句话让她束手无策,那她岂不是也成了“无用之辈”?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吃力地从椅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几乎挨着他才停下,吹气如兰地道:“陈大人这样的人物,未来必然前途无量。但在大周终究不是明途,若你愿意,可随妾身前往大梁,妾身会向王爷举荐,必给你一个远胜在大周的前途。” 陈言听得她这几句,心中忽然一动。 话外,似有隐意。 不过他没说透,只道:“本官倒是也想去,只是有人不肯放我。” 莲夫人愕然道:“谁?” 陈言叹了口气:“我们皇上。” 这倒是实话,他连告老回乡返回青山县,唐韵都不肯答应,更何况是去大梁? 莲夫人点头道:“这倒也是,但只要大人愿意,要离开何愁办不到?我可设法为你安排一会。” 陈言压低声音道:“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一时间要离开大周,确实办不到。这样如何?若是将来下官在大周待不下去了,我再去大梁求夫人收留,您看如何?” 他又不是蠢蛋,哪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对方? 先不说他绝不可能弃青山县这基本盘不顾,只说莲夫人的诚意,便让人起疑。万一她其实怀恨在心,只是假意诱他弃官前去大梁,那回头他到那人生地不熟、无人可靠,岂不是任由对方捏扁搓圆? 当然,这只是万一,莲夫人也可能是真心想要招揽他。他先不把话说死,留条退路,万一的万一,将来真跟唐韵闹翻了,多条后路总是好的。 莲夫人点头道:“陈大人乃是睿智之人,我必替王爷恭候你的到来。噢……” 却是说到最后,身子微微一晃,险些跌倒。 陈言连忙伸手扶住她香肩:“夫人还是坐下吧,您身上有伤,实在不该久立。” 莲夫人吃惊地道:“你怎看出我受了伤?” 陈言叹道:“韦亮那种畜牲,连杀父都做得出来,夫人屈身侍狼,不受伤真的很难。” 她不但穿回衣衫,而且还戴回面纱,将面容遮住,只露出眼眸,伤处基本都已掩住。 但陈言早就察觉,她眼中一直隐有痛苦之色,走动时也不时动作别扭。他就算不听手下禀报,也能猜到她必是身上受了伤,但却没有告诉任何身边人知道,连婢女也瞒着,一直强撑。 莲夫人被他扶着坐回椅上,道:“有些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肯定瞒不过大人,所以请大人帮忙,莫要告诉别人。” 当下将之前发生的事,大致地说了一遍,连韦亮差点将她玷污,以及她为取信韦亮亲手杀了李纵也没隐瞒。 反正这些事,陈言的手下藏在暗处肯定也看到了,不然哪可能来得那么巧,及时在她绝境之时露面相救?他们必然会禀报陈言,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陈言听得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夫人真乃女中豪杰!您该是怕受辱之事被王爷知道,请您放一万个心,此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会让那些手下将此事藏在心中。” 莲夫人感激地道:“多谢大人!噢,唔……” 原来说话时压着了腰上的伤创处,疼得她不禁蹙眉。 陈言见状,也皱起了眉:“夫人这伤势,只怕很难瞒得过身边婢女吧?” 莲夫人叹了口气:“大人说得是,妾身也为此有些发愁。” 她清楚王爷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被人肆意触碰过,哪怕并没有实质性地占了她身子,他也必定会大怒,从此再不可能宠爱她。 因此,她才选择将这事隐瞒下来,连婢女也不敢告诉。只是一路上还要婢女服侍,她也没把握能将这事一直瞒住。 陈言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些法子,或可助夫人掩一掩这些伤,请您稍等。” 莲夫人错愕看他。 这事能有什么办法? 陈言转身到时门口打开门,叫张大彪去马车上取来急救药箱,又关上门,回身走到莲夫人面前,将箱子打开。 “我这里有些药物,对治疗外伤有奇效。我将用法教给您,只要您每日按时涂抹和服用,便能助您尽快恢复,且还能镇痛。” 莲夫人惊奇地看着他拿出的一瓶瓶东西:“这些真能管用?” 陈言没有直接答她,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打开后问道:“夫人手上可有受伤之处?” 莲夫人点点头,将右手袖子慢慢捋起。 陈言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骂道:“狗贼好狠的手脚!” 第755章 不情之请 原本雪白粉嫩的玉臂,竟有至少有七八处青淤,其中有两处更是青到发黑! 莲夫人轻轻地道:“只要能护得我儿,抓住那恶贼,这些伤势不算什么。” 说着依照陈言的吩咐,自己刮了些药膏,涂抹到伤处。 涂抹得几下,她双眸露出惊异之色,轻呼道:“这药膏甚是神奇!” 伤处清凉之感传来,疼痛竟明显地减弱下去,这般神效简直闻所未闻! 陈言笑道:“若不神奇,下官岂敢献给夫人?您只要将它涂遍全身伤创处,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伤,不数日便会恢复。” 莲夫人一愣看他:“全身?” 陈言忙道:“当然只是受伤之处,身上没伤的话就不用了。我这些药膏,除了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还有治疗开放性创口的,容下官一一向您说明。” 说着将手中的药膏一一说明。 不过种类繁多,莲夫人一时也很难记得牢,好在原本瓶底就贴有油纸的标签,能帮她区分开来。 半晌将所有药膏说完,又说里面放的一些药剂,均是干制好,其中有退烧用的牛黄丸,也有镇痛用的干制中低剂量麻沸散,还有一些散血化淤的药物等等,准备周全。 莲夫人惊异地道:“陈大人以前莫非是个郎中?” 正常人家,谁会备这么多药物? 而且即使是郎中,她见过的郎中里面,也鲜有备这么多应急药物在身边的,偌大一箱,要准备周全着实不易。 陈言含糊道:“也算不上,在外行走,不多备点药物怎么行?万一遇到点病痛啥的,一不小心可能命就没……咦?夫人您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他说到一半,莲夫人突然眼眶一红,潸然泪下,吓了他一跳。 不过他刚说完,就猛地反应过来。 之前好像听说她儿子就是病死的?自己还提病患之事,不是戳她伤口嘛。 他赶紧道:“夫人恕罪,是我嘴不择言,请您节哀顺变。” 莲夫人抬袖轻拭泪珠,凄然道:“这怪不得大人,只是妾身想到,若当时身边有您这样的郎中在,或许我儿能保得一命。唉……” 陈言感同身受,跟着她叹了口气。 大周医疗技术的落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也是自青山县发展起来后,他便大力培养医疗人才的原因。 人才增多,他才有足够的人力去提升整体药物研究和医疗技术研究的水平。 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这些提升起来自己也能多点活命的机会。 如今青山县初具规模,但在医疗方面的进步相当缓慢,他一直在筹备的医疗研究院到现在仍未正式开办。 不过这也不会太久了,等到时机成熟,医疗研究院将是他的重中之重。 当然限于工业发展的技术瓶颈,医疗研究要有突破性的巨大进步,还是相当之难。 不过天悬山石英矿如今已经在着手调研,玻璃这个关键若是能够突破,未来诸如放大镜、显微镜等玻璃镜片,以及各种便于进行实验研究使用的玻璃瓶具面世,会极大提升各行业的技术进步步伐。 到时候,说不定能迎来一波爆发式的整体技术水平飞跃,自然也能带动医疗方面的进步。 莲夫人压下了伤心,将自己身上的症状一一跟陈言说明。 好在她也是将门之后,虽然久不习武,但如何保护自己的要害比常人更清楚,当时韦亮下手虽狠,造成的却多是皮外伤,少数几处有挫扭伤,没有内脏或者筋骨的大伤。 陈言照着她说的症状,从急救药箱中配了几道药,先让她服下,然后给她定好之后治疗的药物使用方案,还给她写了下来。 莲夫人见着他用的自来水笔,又是一番惊异,待到看完他所写的方案,她有些迟疑道:“这真的有用?” 陈言拍胸脯保证:“不但有用,而且只要你能坚持定时服用,当夫人回到大梁国都时,您身上留下的淤痕说不定会减轻到几乎看不到。保险起见,到时候您再以爱子离世为由表示难以承欢,暂时不让王爷碰您,只要有个把月的时间,定能完全恢复您白嫩细滑的肌肤。” 他一番话说得莲夫人瞪圆了双眸,粉颊微烧,这家伙说话也太大胆了吧?这跟调戏她有何区别? 不过陈言尽心为她办事,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转移了话题:“只是这些药物气味颇为刺鼻,恐怕掩饰不住。” “这一点请您放心,我早有准备。”陈言神秘一笑,“不知夫人可曾听过‘化妆品’?” 莲夫人一呆:“什么?” 陈言简单将化妆品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会令人即刻赶回京城,取来几件化妆品,当着您婢女的面说明它们的用途。她们也未见过化妆品,必没法分辨药膏和化妆品,只会以为您平时使用的药膏也是化妆品,便可蒙混过去。当然,这些东西,您绝不可让任何人碰触,就说东西贵重,哪怕涂抹都只能自己来。” 莲夫人惊奇地道:“化妆品真有这么厉害?” 陈言暗忖女子终究免不了爱美的天性,现在这个时候还关心化妆品是不是有用。 “这是自然,如今连我大周太后也在使用,抹了之后皮肤不知多么光滑细腻!不过此物贵重,所以普通人也用不起,这趟就当是本官献给夫人的,和这急救药箱的药物一样,不收您半文钱。” 莲夫人细问了一下大概的价格,不禁动容:“如此岂不是让大人破费了?这么加起来,不是得上万两银子?” 陈言笑道:“平时本官也舍不得,但不知道为何,我与夫人特别有眼缘,能帮上夫人的忙,是陈某之幸。” 莲夫人大有深意地深深看他一眼,眼波微微荡动,却没有说话。 陈言也没在意,道:“下官就先出去了,夫人您请先自行涂抹药膏。” 说着,便要退出舱房。 莲夫人急忙起身道:“大人且慢!妾身尚有一不情之请,望大人能够出手相助。” 第756章 请帮妾身抹药 陈言本想着去看看韦亮,不过她发了话,自然不能推拒,立刻道:“力所能及,本官自是绝不推辞。” 莲夫人颊生红晕,踌躇片刻,才鼓足勇气说道:“请大人帮妾身涂一涂药膏。” 陈言一愣:“啊?这……” 涂药膏这种事也要人帮,是不是太娇生惯养了些? “原本不该麻烦大人,妾身也知道,此事若被人得知,于大人也极为不利。可妾身实在是没别人可求助,只好请您帮忙。” 这件事,莲夫人也是犹豫良久。 毕竟对方是男子,其实相当不便。 不只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中岳王名气极大,碰他的女人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若是陈言被人知道为她涂抹药膏,对陈言来说可算是一场灾难。 要是陈言是个单纯的色胚,那肯定是求之不得。但她看得出,他这人绝非那种色欲熏心之辈,肯不肯为她而冒得罪中岳王的风险,还很难说。 只是她也实在是没辙,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可能让别的男人碰触她的身子。 现在知道内情的只有陈言和他手下那些军士,让那些军士帮忙,自然不如让陈言帮忙要来得妥当。 “夫人的话让我糊涂了,这药膏之事,何需帮忙?”陈言见她说得郑重其事,满头雾水地问道。 莲夫人深吸一口气,强抑着娇羞,抬手轻解莲扣,将丝衫层层脱了下来,最终只剩一件精致的金边大红肚兜,勉强遮着些隐秘之地。 但那些许的遮掩,反而带来强烈的刺激,让她大片暴露出来的春光更增诱惑。 陈言在她刚动手时吓一大跳,心想不应该啊,他已经努力压制自己了,怎么这位中岳王爷的宠妾竟还主动对他宽衣解带? 难不成他的帅气,已经强大到压也压不住了? 但多看几眼,他就明白自己误会了,一时懵住。 在她娇躯上,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任何一块肌肤不曾受过殴打,青淤之处多达数十处,覆满她臂、腿、背等各处! 不用问,她那肚兜若是一起解下来,前面肯定也是处处淤伤。 他本想着韦亮再禽兽,毕竟还是个色胚,对着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了不起也就打几下,想不到竟是如此全方位的殴击! 她没法看到背后的伤处,自然没法自己涂抹药膏,又因怕婢女向王爷告密而不敢找婢女帮忙,所以才不得已向他求助。 “妾身知道此事让大人为难,但请你放心,此间之事,妾身绝不透露予第三人知晓。”莲夫人怕他拒绝,连忙再道。 陈言回过神来,迟疑道:“这,夫人尊贵之躯,我又是男子,只怕……” 莲夫人有些急了,道:“大人若不相助,妾身只能让婢女帮忙,那大人助妾身遮掩伤势的这一番心血岂非白费?事急从权,求大人千万助妾身一臂之力。” 陈言苦笑道:“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夫人似乎不明白自己对男子的吸引力有多强,这样帮您,我只怕……只怕万一难以自抑,做出些唐突之举。” 莲夫人羞赧道:“妾身知道大人的难处,请您尽管动手,我相信大人自有分寸。” 陈言暗忖这可是你说的,反正丑话我已说在前头,万一碰了些不该碰的地方,可怪不得我! 他露出决然之态,道:“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本官岂有再推辞之理?也罢!恕我失礼了!” 从药罐中刮出一大块药膏,轻轻按上莲夫人嫩滑的后背其中一个淤伤处。 莲夫人一声闷闷的轻吟,身子微微一颤,几乎站立不稳,好在及时扶住椅背,才没摔倒。 陡然被丈夫以外的异性碰触是其一,伤处被触到时的疼痛是其二,加上她伤后身体虚弱,原本站着就比较吃力,因此反应大了些。 陈言感觉指尖触感温软滑腻,不由心中一荡,道:“夫人受了伤,难以久立,不如趴下如何?” 莲夫人一想也是,不过左右没什么可供趴卧之地,总不能趴地上吧?没奈何,她趴到了桌上,羞道:“请大人轻一些。” 那齐腰高的桌子不大,只够她上半身趴在上面,这一趴令得雪臀半撅,差点没看得陈言鼻血都喷出来! 他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绮念,手指这才再次覆上她后背,动作起来。 莲夫人羞得闭上了双眸,感觉着他手指移动之处,随着药膏抹开,清凉之感不断传来,将她身上的疼痛压下大半,越发感到神奇。 这种闻所未闻的药膏,真乃神物! 好不容易抹完背上的伤处,陈言看着她撅在空中的丰隆之地,手指都有些哆嗦起来。 那里也有多处淤伤,但给她那儿涂抹,好像有点…… “陈大人,妾身……不会怪你。” 他正犹豫的时候,莲夫人突然低低地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陈言一震看她,见她不敢看自己,顿时明白过来。 她显然是猜到了他为何突然停手,但却反而还说这么一句,显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陈言心中大热,道:“冒犯了!”双手一起按了上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这还是她求着他占的便宜! 一个多时辰后,陈言才离开丧船,坐上马车,往京城而回。 手中仿佛还带着软玉温香,让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为她抹药时的情景。 原本只是涂抹后面看不到的地方,结果一时脑热,该抹不该抹的地方,他也一股脑儿给她抹了个遍。 好在事后莲夫人也没怪责于他,不知是不是他下手前先撇脱责任那一招起了作用,又或者她觉得让他冒险有些过意不去,故意让他占些便宜。 完事后,莲夫人还向他道谢,无比感激他肯冒险相助。 搞得陈言心中大热,很想问她一句要不要干脆自己送她出大周,陪她几日,好每日帮她抹药。 当然这只能想想,先不说他肯定没法长时间离开京城,只说两人私下单独共处,偶尔一次可以用谈重要的大事为借口来掩饰,天天呆一起那些王府护卫和婢女不起疑才怪。 第757章 无耻没下限 不过陈言还是出于好心,问了一句她以后日子如何自己给自己抹药,莲夫人却红着脸说明日会有中岳王派来迎接的人前来与船队会合,那中间有她至亲之人,便再不用担心抹药的事了。 陈言这才放心,等到早前派回京城的军士取得化妆品赶回来后,按照原计划,开了舱门和她演了一出戏,当着婢女们的面将药膏与化妆品混为一谈,以免她们起疑。 一回到外人面前,莲夫人立马变回正常神情,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让陈言也不禁暗赞一句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影后,说起装模作样这回事永远不会逊色于别人。 他定了定神,将思绪拉回来,闪过莲夫人给他的那个条案。 在等军士取回化妆品期间,他将“那个问题”抛了出来。 如他所料,念及他的恩情,莲夫人虽然稍稍犹豫,还是给了他答案。 万万想不到,韦亮的帮手竟然是“那人”! 这事牵涉太大,看来得让唐韵亲自来处理了。 回到京城时,时近傍晚。 陈言直接将韦亮送到京兆府衙门关押,然后派人去请韦烈和唐韵前来。 府衙内的众人见陈言竟将这棘手至极、惹得城卫军和京兆卫外加凤翎卫一起都没能抓住的麻烦人物拎回,无不既震惊又佩服。 陈言也没跟他们多解释,却吩咐他们不要将消息外泄,然后把韦亮单独关押在刑狱司一间牢房内,自己则独自进去见他。 这尚是韦亮被抓后,第一次见到陈言,前者虽然身受重伤,却精神十足,抬头看着他,目光凶恶至极。 “知道你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陈言在他面前坐下,淡淡地道。 “狗官!我最错便是当日没将你杀死!”韦亮喘息着道。 “想不到你竟难得地聪明一回,离答案差不多了。”陈言哑然一笑,“你最大的错误,确实是没杀死本官。不过我可负责任地告诉你,凭你,这一生也休想杀得了本官。所以真正正确的答案,是你竟然蠢到敢对本官下手,惹来本官的怒火。” 韦亮半伏在地上,没有再说话,心中却是懊悔不迭。 他当初的计划是想抓住陈言,以这个如今在皇上面前红到发紫的家伙为人质,好逃出大周,那之后还能杀了陈言仇,可谓一举两得。 可没想到,行刺之事过去不到一天,自己竟然就被抓了! 若是早知道惹了陈言后果这么严重,他怎也不可能那么干!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 等等,自己尚有一个筹码可用! 他勉力撑起半身,冷冷道:“你以为想杀你的人,只有我一个吗?不妨告诉你,就算你今日抓了我,日后也会有人对你下手,那人的能耐远胜于我,没我相助,你早晚死于非命!” 陈言呆了一呆,神情古怪起来。 这家伙竟然是想出卖帮他那人,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韦亮见他呆住,还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他,更是精神大振,道:“你该能想得到,帮我安排计划之人有着通天的能耐,你能避过这次的祸,以后可未必避得过。但若肯放过我,我可告诉你那人究竟是谁,助你保住性命!” 陈言回过神来,打了个手势:“彪子。” 张大彪会意,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韦亮惊怒交加,没想通为何对方居然不但没被这筹码震住,反而还敢再殴打自己,一时痛叫哀鸣不已。 几十下过去,张大彪才收了拳脚退回陈言身后,韦亮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悲叫道:“你……你休想再从我嘴里问出他的名……” 陈言直接打断他的话:“宣王嘛,这还用得着问你?” 韦亮瞬间僵住! 不可能的,他怎么知道的! 陈言笑呵呵地道:“你该知道本官救了莲夫人,阻止了你破坏她爱子的尸骨,这份恩情,可以让我问出很多事了。” 韦亮整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李纵知道那帮手是谁,莲夫人自然也知道!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明白,陈言为何要煞费周折,安排这一切,竟是为了施恩于莲夫人,从她嘴里问出帮他的人是谁! “大人,韦将军来了!”外面有人禀报道。 “请他进来。”陈言头也不回地道。 不多时,韦烈匆匆而入,一见到韦亮,顿时浑身剧震。 “陈大人,您怎么抓到他的?!” 他听从陈言之言,安排城卫军撒网普查,快一天了却没半点消息。 可没想到一转眼,那遍寻无果的畜牲儿子,居然已经被陈言给抓了! “这事待皇上来了之后再说不迟,韦将军,我……” 陈言正说到这里。地上的韦亮突然振起身,三下并作两下爬到父亲脚下,哭叫道:“父亲!孩儿错了!您救救我!” 韦烈眼中透出哀痛之色,却一脚将儿子蹬开,喝道:“孽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还怎么护你!” 韦亮一改之前的强硬之态,仿佛化身一个软弱无力的孩童,哭叫道:“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请您念在母亲的份上,救我一命……我今后一定改过自新,做个孝顺的好儿子,绝不再犯,呜呜……” 韦烈长叹一声:“唉,若你早些明白,何至于此?事到如今,父亲也无法保住你性命了。” 韦亮几步爬过去抱住他腿,哭道:“不!你还有一个办法,只要您杀了这狗官,将我放走,我就能活命!” 韦烈没想到这儿子竟无耻到这地步,怒道:“孽子!不是陈大人,我韦家如今已因你牵连而灭族,你怎敢说出这种混账话!” 陈言也是得惊异不已,只能说有些人的无耻永远没有下限,韦亮这厮差点连他亲爹都杀了,这会儿还敢这么说。 亮哪会听得进去,他晓得自己命在旦夕,一线生机只在父亲身上,急切地道:“可我是您的亲儿子啊!这厮始终是外人,您手握城卫军兵权,只要您一声令下,让大军相助,灭了京兆衙门也不成问题!” 韦烈惊呆了。 这儿子是被打傻了吗?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他是带着城卫大军灭了京兆衙门,与叛国何异,韦家就算是再立下十倍的功劳,也休想保得住! 第758章 臣,无罪 陈言忍不住道:“我不是想打断你们父子的感人重聚,就是想好心提醒一下,城卫军如今大多散到了城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韦烈吓一跳,忙道:“陈大人千万莫要误会,我绝无此……” 正说到这,韦亮猛地振起身,沧地一声拔出韦烈腰间佩剑。 “畜牲你干什么!” 韦烈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见儿子一改方才痛哭流涕之态,一剑压向自己脖子! 他瞬间明白韦亮想干什么,这家伙是趁他不备,想拿他当人质逃出去! 当! 旁边寒光一闪,抢先一步挡住韦亮的剑,却是张大彪拔刀及时格挡住。 韦亮重伤之后连剑也握不紧,长剑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韦烈气冲头顶,一顿拳打脚踢,没片刻韦亮便伏在地上,没了动静,却是终于撑不住,昏迷过去。 “韦将军莫要太生气,先留他一命,给皇上发落。”陈言赶紧上前拦阻。 “陈大人莫要拦着,让我打死这狗东西!我韦门何辜,竟出此孽畜!”韦烈悲愤叫道。 “这事还颇有些牵涉,暂时还不能让您这么做。”陈言强行把他拖到一边,“另有一事,下官要和大人先说一说,来人,将东西拿来。” 韦烈终于停手,喘着粗气看着一名军士从外面进来,手中赫然正拿着那个他当初留在陈府的箱子! “陈大人,这是……”韦烈惊道。 “韦将军,请你收回吧。”陈言将箱子塞入他手中,正色道,“这些东西,下官不能收。” “这怎么行!陈大人帮了我韦家这么大的忙,就算再有十倍的财物,也报答不了您的大恩,我怎能收回!”韦烈这辈子头回见到有把礼送回来的人,大惊推拒道。 “韦将军!”陈言脸色一正,“您把下官当成了什么人!” “这……”韦烈一僵。 “您乃国之功臣,我帮您,乃是出于忠君为国的大公之心,岂是为了私利?”陈言大义凛然地道,“您把我陈言当作什么人!” “啊?这……陈大人您这实在是……”韦烈不料他有这番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应该啊! 难道宁王说错了,陈言其实不是贪利之人,否则怎可能把自己送给他的财物退回来? 韦烈自己性格耿直,并不是擅于行贿徇私之人,因此此前他没好意思当面将这些财物送给陈言,而是交给陈府的管家转呈。 可想不到的,陈言竟然如此清廉,帮了忙还拒不收贿,这等品行,在贪官横行的大周,简直是一朵罕见的清莲。 “韦将军,恕下官直言,您这些东西,是掏空了家底吧?”陈言忽然道。 “陈大人怎会知道的?!”韦烈更惊。 “我也不瞒您,这辈子想要行贿我的人不少,但头一回有人送钱会送零头的……”陈言想到这事就有点想笑。 韦烈并不是个贪官,家产全部来自俸禄和立功受赏,以及祖上传下来的祖产,这一点在陈言那份官员资料本里有记载。 王知余行贿,动辄二十多万两银子出手,韦烈却只拿得出三万余两,还有百两这种零数,显然是知道自己银子不够,所以把家底全都给掏空了,最后说不定还典当了不少值钱之物,才凑出这些银子。 最后仍然不足,于是就将房契等也拿了出来。但韦家房产也并不多,没办法只好将一些并不值钱的地契也一并凑上。 “让大人见笑了……”韦烈尴尬到了极点,“想不到陈大人竟是如此高风亮节,令人佩服之极!” “韦将军是我大周少见的清官,下官若是还收您的银子,那实在是没人性。”陈言笑了笑,“不过我有一件事,希望大人帮忙。” “陈大人请说!”韦烈立刻道,“韦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人来找陈某,是本来就这么打算的,还是得高人指点呢?”陈言缓缓问了出来。 这个事,他早已心中存疑。 韦烈病急乱投医,行贿救家,他能理解。 但京城大咖这么多,韦烈居然求到他头上,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去求那些朝廷大员,甚至王爷,都比求他陈言靠谱吧?为何韦烈却来求他? 韦烈一时语塞。 但过了半晌,他终于还是一咬牙,道:“此事原本不该透露,但大人恩重如山,我岂能相瞒?是宁王殿下指点我来找大人的。” 陈言眼中异芒一闪而过:“原来如此。” 果然有鬼! 看来自己决定不收下这些东西是正确的,宁王叫韦烈来找自己,必是不怀好意! “皇上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唱喏。 陈、韦二人一惊,连忙整作仪容,恭迎圣驾。 唐韵快步而入,一眼就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韦亮,顿时龙颜大悦,喜道:“怎么抓住的?” 陈言当下将前后之事一一禀明,听得韦烈和唐韵均恍然大悟。 “陈言啊陈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朕和城卫军、京兆卫全都当成了棋子!”唐韵笑道。 陈言见她是带笑而言,知道她并未生气,忙道:“臣不敢!只是这事还没谱,加上牵涉的人多,为防消息走漏,臣不敢贸然说明,请皇上宽谅。” 唐韵本就没想责他,道:“算了,看来你立了大功的份上,便恕了你这次。韦烈,此事你亦有立功,朕便收了对你的限令,但官降三级,罚俸三年!今后须严管子孙,再有这种事发生,莫怪朕不客气!” 韦烈终于彻底放下心,拜倒在地:“臣,多谢皇上圣恩!” 唐韵顿了顿,俏脸微沉,道:“正好你在这里,另有一件事,朕要问个清楚。韦烈,你为求陈言相助,向他行贿,可有此事?” 韦烈浑身一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知道这件事,脸色大变! 但不等他说话,陈言已经从容开口:“皇上真是圣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这件事确实有的。” 唐韵玉容生寒,喝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可知朕登基以来,严查官员操行,竟还敢在这种大事上如此张狂,该当何罪!” 韦烈刚刚才放下去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正要求饶,陈言却朗声道:“臣,无罪!” 第759章 高风亮节陈大人 唐韵愠道:“你已承认行贿受贿之事,竟还敢说你无罪?是想把罪责推到韦烈身上么?” 陈言摇头道:“不,臣确实无罪。虽有行贿之实,但要定臣的罪,起码也得有受贿的事实。” 唐韵一怔:“难道你没收?” 陈言坦然道:“臣收了。” 唐韵恼了:“那你还敢说自己无罪!” 陈言一摊手:“臣收下是因为没法不收,当时韦将军并不是交给臣,而是交给臣的管家,且没有说明里面是什么。管家以为是什么重要之物,只能收下。” 唐韵娇喝道:“还敢狡辩!若是如此,那你怎不将它们退还?” 陈言诧异道:“臣还以为皇上已经看到了。” 唐韵莫名其妙地道:“看到什么?” 陈言指了指韦烈放在面前的小箱子:“那个箱子,正是臣退还给韦大人的财物。” 唐韵一愣,看向那箱子。 韦烈深伏于地,惶恐道:“皇上,陈大人所言无差,一切确实如如此。在皇上来之前,陈大人刚刚将这些东西归还于臣,一切罪责,皆在臣身上,与陈大人无关。他高风亮节,乃是臣生平仅见之清廉之人,请皇上明鉴!” 陈言暗赞一句,韦烈跟他儿子确实是两个极端,毫不推卸责任,是条汉子! 唐韵不禁愕然。 陈言居然真还了? 旋即神情有些古怪。 高风亮节?清廉?这俩词能跟陈言沾上边,倒是稀罕。 陈言轻咳一声,道:“皇上,还要治臣的罪吗?” 唐韵回过神,看向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陈言,你不会早就知道朕会知晓此事,所以才将财物退还给韦烈吧?” 陈言装起了糊涂:“冤枉啊皇上,臣又不是神仙,哪可能知道?” 事实上当初韦烈留下财物之事,确实让他起了疑。 他树敌太多,不得不多留一手,因此才决意将这些东西退还给韦烈。也幸好如此,才免过被追究之责。 唐韵一想也是,不禁有些尴尬,声音软化下来:“没有受贿自是最好不过,是朕错怪了你。” 她肯认错,陈言自不会蠢到追着不放,道:“臣斗胆请皇上莫要多怪责韦将军,他一生为国,这次情急之下一时做了糊涂事,请皇上手下留情。” 韦烈一震抬头:“陈大人!” 心中不禁大是后悔,自己行贿连累了陈言,陈言却不但不计较,反而还帮自己说好话,早知如此,他就算死,也不会干出那种事。 唐韵轻哼一声,终究心里有点因为冤枉了陈言而愧疚,道:“便念在你为他说情的份上,大罚可免,小罚示儆。来人,将韦烈手中箱子没入国库!” 韦烈喜出望外,他本来就不是特别重视财物,连忙将箱子递给过来的凤翎卫,拜谢道:“谢皇上天恩!” 唐韵冷然道:“起身吧!若有再犯,后果你清楚。” 韦烈唯有再三谢罪,这才敢爬起身。 陈言试探道:“皇上,不知您是从何处知道韦将军行贿之事?” 唐韵蹙眉道:“这是你该管的事么?” 陈言摇头道:“自然不该,可若是有心人暗中使坏,臣不能任陛下被人蒙蔽。” 唐韵诧异道:“蒙蔽?这话从何说起?” 陈言不答反道:“这得看皇上是不是从宁王殿下那里知晓此事的了。” 唐韵错愕道:“你怎会知道是他告知于朕?” 陈言一拍大腿,叹道:“果然是他!皇上可知,韦将军会来找臣行贿,是出于何人的点拨?” 唐韵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容色微微一变:“你是说,是宁王……” 一旁韦烈也是一愕,他本不擅于争权斗计之事,到是这刻得陈言提醒,才猛地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被宁王利用。 陈言沉声道:“臣实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人,但如此巧合,令人难免起疑。” 唐韵容色数变,断然道:“此事不必再提,朕自有分寸。” 陈言对她反应毫不意外,唐韵一向重情,自然很难为这件事处理宁王。 不过无妨,至少唐韵知道了宁王会在背后使阴招害他陈言,那将来宁王再想干这种事,唐韵也会多防他一手。 “韦亮如今已被抓获,便着交刑部与鸾台会审。”唐韵神情恢复过来,淡淡地道,“韦烈,你便当从未有过这儿子罢。” “一切全凭圣上裁夺。”韦烈垂首颓然,声音微微哽咽。 “退下吧,朕还有事要与陈言一谈。”唐韵摆摆手。 “是!” 韦烈最后看了仍昏迷在地的儿子一眼,长叹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待他离开后,唐韵看向陈言:“查清楚了吗?” 陈言叹道:“臣不敢说。” 唐韵细眉一扬:“少在朕面前故弄玄虚,说!” 陈言苦笑道:“帮助韦亮之人,乃是宣王殿下。” 唐韵娇躯一颤:“什么!是他?你可肯定?” 陈言肯定地道:“臣亲口问出,莲夫人亲口答出。” 唐韵心潮波荡,胸脯不断起伏,神情渐渐凌厉起来。 “陈言,你可知在这种事上欺骗朕的后果?”她缓缓道。 “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事上欺瞒陛下。而且,方才臣已经向韦亮确认过,确实是宣王殿下。”陈言答道。 “那你倒是说说,宣王为何要帮韦亮?他与韦家素无瓜葛,为何敢冒大险,帮助韦亮这钦犯?”唐韵厉声道。 “皇上该不会忘了俞谓。” “当日他大义灭亲,供出俞世南大人的事,私下还告诉了臣一件事。” “俞世南和宣王殿下,交情非同寻常,有些不为人知的密切关系。” “俞世南害臣不成,反而被迫辞官,想来心中或许难免有些怨气。” 说到这里,陈言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后面的话不必说,唐韵也能想得到。 若俞世南和宣王真有关系,宣王为他报仇而对付陈言,便很正常了。 而且这件事陈言撒谎的可能性不大,皆因她随时可以召俞谓来对质。 从常理来说,俞谓是俞世南的儿子,知道后者的秘密很正常。 难道,陈言说的是真的? “这么说,宣王之所以帮韦亮,是因为两人均想对你下手?”她脸色难看地道。 第760章 请大人担下此责 “不出意外的话,当是如此。”陈言小心翼翼地道,“宣王殿下知道韦亮想对臣下手,于是乎慷慨相助,只是没能成功。而此时臣布下的天罗地网,又让韦亮再难藏身于京城之内,于是宣王殿下只得将他设法送走。” “这么说,宣王和中岳王交情不浅,否则后者的船队该不可能帮这忙。”唐韵喃喃地道。 “正是如此。”陈言点头道,“而且若臣是宣王,必不可能任韦亮安然逃离,此人知道太多,若不将其灭口,很难安心。” “你是说,宣王表面上送走韦亮,实际上却另有安排?”唐韵眼神一动。 “不错。只是他多半是想等到丧船船队出了拦查的范围再动手,否则容易惊动官府,也容易连累船队。”陈言继续道,“但他没想到,船队还没走远,便已出了事。” 唐韵秀眉深蹙,一时无言。 这些事全部都是陈言基于莲夫人所告知的情况,以及此前所发生的事,综合之后给出的猜测,并没有明确的证据。 但不得不说,这猜测很有道理。 宣王坐拥八万重兵,据守大周西疆多年,邻国不敢轻犯,岂是易与? 他既然插手,那自然会考虑周详,岂容韦亮安然离开? 良久,唐韵才再启檀口:“这些事你可曾告诉别人?” 陈言连忙摇头:“臣岂是那不知轻重之人?” 唐韵寒着脸道:“这些皆是你的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切记不可泄露出去。至于真假,朕自会再多加调查,你不必再插手。” 陈言错愕道:“但宣王殿下如今盯上了臣……” 唐韵打断他的话:“朕自会处理,就这样吧!”一转身,快步而去。 陈言恭送她离开后,才长舒一口气。 有唐韵这句话,宣王多少得出点血吧? 不过,他仍有些事没有告诉唐韵。 莲夫人当时邀他去大梁时,隐隐似有话外之意,这事令陈言颇为在意。 若她没说出来的那层意思,和陈言想象中一致,那事情会相当麻烦。 同一时间,俞府。 书房内,俞世南色变道:“什么!韦亮被抓?” 他面前的男子赫然正是与韦亮联系的京兆卫,不过此时已经换上便服。 他沉声道:“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绝无差错。” 方才他便在京兆府衙门,见到陈言的人将韦亮带进衙门,关进了京兆府衙的大牢,心知不妙,立刻找了个借口出来。 俞世南惊道:“那王爷岂不是暴露了?” 那男子点头道:“韦亮此人确实很可能会以说出王爷的身份来换取活命的机会。唉,可惜计划失败,想不到陈言的人竟发现了他的行踪,将他抓回。” 如陈言推测的一样,那男子依照宣王的吩咐,沿京江而上过了一百二十里外,安排下了伏击。 那里已经出了拦查的范围,没有官兵,届时他们会和李纵联系,将韦亮搏杀,可没想到船队才走出数十里,便已发生剧变。 俞世南想到其中的后果,目光一寒,道:“你身在京兆府,该有办法将他杀死在牢中罢?” 那男子叹道:“卑职不是没想过这办法,但确实不可行。陈言安排的看守均不是我的下属,很难不知不觉地潜进去杀了韦亮。” 俞世南起身背着手来回踱了两圈,停步道:“那路长史有何应对之策?” 宣王长年在他的封邑宣城,但在京城仍有府邸,平时由他府内的长史路青打理。 此人乃是宣王心腹,智谋过人,也是宣王在京城的暗桩的直接负责人。 这次帮助韦亮之事,便是由他全权负责。 那男子沉声道:“长史大人已决定,若韦亮真的招出王爷,须得有人担下所有责任,以免牵涉到王爷。” 俞世南动容道:“路长史为了王爷牺牲自己,忠义之心令人佩服!” 那男子缓缓道:“不,担下这责任的人,不是长史大人。” 俞世南听得一愣,心中涌起不安之感,道:“这话何意?” 那男子眼中厉色一闪,道:“原本便是为了助俞大人报仇,王爷才同意这次的行动,对大人可谓仁至义尽。现在事情败露,那便请俞大人担下所有责任,称是您假冒王爷之名行事。” 俞世南浑身剧震,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初宣王会帮韦亮,正是出于俞世南的提议。 陈言害了俞世南,后者一直希望报复。韦亮恨陈言入骨,俞世南认为他是把可以借用的刀,便联系了路青,建议后者助韦亮一臂之力,下手收拾陈言。 路青派人远去宣城,将此事禀报了宣王,得到后者的回信准允后,才派人找到韦亮,将他安置起来,并且着手安排行动。 可事情却没有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韦亮失败不说,还连累宣王也可能暴露,如今后者显然是要将他俞世南当成弃子炮灰! 那男子再道:“我会安排几名死士,来助大人顶下此责,相信您清楚该如何抉择。” 俞世南踉跄后退数步,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却剧烈起伏起来。 良久,他才艰难地道:“就算我声称自己假冒王爷之名,助韦亮对陈言进行报复,皇上只怕也未必肯信……” 那男子却道:“不,长史大人说了,皇上最是念情,只要有人肯担责,她必会顺势而行,不会深究。” 俞世南几次张嘴,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对方已经将事情考虑到这种地步,便是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若是不答应,后果有多严重,他比谁都清楚!被惹恼的宣王,绝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入夜后,陈言才回到家。 刚到宅门前,他就瞧见一抬轿子停在门外。 轿子旁边站着两个婢女,四个轿夫则蹲在一旁。 见陈言的马车到来,一个婢女连忙俯身对轿内道:“夫人,陈大人回来啦!” 轿帘立时掀开,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从轿内出来,娇呼道:“陈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陈言看清对方,连忙让张大彪停车,下车道:“霜夫人,您怎在外面等候?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不请夫人内中歇息?” 第761章 夫人更该接受教导 那贵妇赫然正是菱公主的母亲霜夫人,她急忙道:“陈大人不必客气,在哪等也是一样。” 陈言歉然道:“您在这等久了吧?下官方始办完公务回来,想不到让夫人久等了。” 霜夫人还没说话,一旁的婢女已气呼呼地道:“我家夫人在这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你们家丫环也真是的,怎也不肯让我们进去,害夫人在轿子里坐这么久!” 霜夫人微微蹙眉,轻责道:“不得胡说,陈大人家自有其规矩,岂容你来议论!” 那婢女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说。 陈言当然知道为何丫环不让她们入内,本来这就是他的吩咐。如今益王在这,没他吩咐,任何外人都不得进入。 不过表面上他却佯怒道:“岂有此理!夫人请随下官来,我必好好惩治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说完一转身,直接去敲门。 霜夫人道:“陈大人,真的没关系,您这又何必……” 说话间,大门打开,一个丫环迎了出来:“大人,您回来啦!” 陈言直接截断她的话:“霜夫人乃是贵客,你们怎敢如此怠慢!” 那丫环愣住了:“啊?这……” 陈言朝她使个眼色,道:“这什么这,你立刻给本官去找二管家,领杖二十!以后再敢怠慢霜夫人,杖责翻倍!” 那丫环十分机灵,连忙道:“是,奴婢知道错啦。”赶紧转身去了。 霜夫人见陈言为自己惩治丫环,有些过意不去,道:“陈大人,此事真的不打紧,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问一问,你何时能来寒舍?” 陈言听得茫然,道:“下官去贵府做什么?” 这下轮到霜夫人茫然了:“难道大人忘了,皇上和太后令你教导菱儿?” 陈言愣了好片刻,猛地反应过来。 竟把这事给忘了! 霜夫人原本对陈言教导菱儿这件事,并不是太上心。 甚至因为上次陈言打了菱公主,她护女天性发作,暗暗开始琢磨如何让太后和皇上收回成命。 的确,陈言的“教导”是有用的,她这一生从未见过那日在宫中那般听话的模样。 可如此暴力,岂是对待皇室公主应有之法? 尤其那日回府后,她亲自给女儿敷药,见女儿后面红肿得厉害,更是心痛。 但随后几日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改变了想法。 女儿的伤倒不重,恢复得也很快,没两日便完全康复。 然后就把国学阁派来为她授学的老师给打了! 平时她虽然调皮任性,但多少还有些底限,捉弄老师是常事,但顶多给老师画个鬼脸什么的,打老师还是头一回。 这也算了,霜夫人令她向那位老先生道歉,她不但不听,而且还撒泼打野,把霜夫人撞倒在地上。 当时霜夫人根本没防备,跌倒时撞在台阶上,伤了尾椎,痛苦不堪。 然后最令她心痛的一幕发生了——菱公主见着这幕,不但没有心生愧疚、上前相扶和道歉,竟还指着她咯咯而笑,说看你以后还敢多管本公主的事! 那一刻,霜夫人整颗心都凉了个透。 她百般呵护疼爱的女儿,竟养成了这般没人性的模样! 如今菱儿还年幼,等她长大,岂不是更不得了? 陈府书房内,霜夫人说起这些事,眼泪已经忍不住哗哗而落,既是伤心又是心痛更是气恼,掩口轻泣。 陈言在外面时就察觉她站立时姿势有些不对,似乎身上有伤,因此才将她带入府内,在书房谈事。 此时听完她的话,他始明白怎么回事,双眉微微一扬。 顽劣之人他不是没见过,但这着实有些过分了。 难怪霜夫人竟愿意屈尊来他这里,还等了那么久,不是到了绝处,这位先帝遗孀之一只怕休想会主动来找他。 良久,霜夫人才算压住了泣声,道:“本想着大人应是公务繁忙,才没来寒舍行教导之责,所以这几日没敢来叨扰。可现在,我……我是真没辙了,陈大人,你究竟何时能来一趟?” 陈言摇摇头:“请夫人恕罪,下官不去。” 霜夫人脸色微微一变,道:“难道陈大人竟想不遵圣谕?!” 陈言淡淡地道:“首先请夫人明白,皇上上让下官教导菱公主,并没有让我去贵府。按理来说,不是该她来我这吗?” 霜夫人失声道:“什么!她乃是公主啊!”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一直以来,公主的老师换过无数个,都是他们去她家里施教,让公主每日风吹日晒地来这?皇室公主的身份摆在那,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谁人有资格让她这么干?这个陈言,是不是太高看他自己了! 陈言正色道:“这就是下官想说的第二件事,若夫人不忘了她公主的身份,那这学恕下官教不了,请夫人另请高人。” 霜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她一向最重尊卑身份,这次若不是事情紧急,她也不可能纡尊降贵地亲自来这请陈言。要她改变这几乎是焊死在脑中的想法,谈何容易? 陈言没等她多想,再道:“除此之外,下官还有第三件事要说,与公主相比,更该受到教导的,是夫人您。” 霜夫人花容变色,气道:“你胡说什么!” 陈言没有退缩,道:“菱公主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夫人的责任最为重大。可以这么说,若没有夫人的宠溺和纵容,她休想如此任性娇纵!您也别不服气,下官请问一句,方才您说的公主伤了老师一事,夫人可曾惩罚她?” 霜夫人一时语塞。 “该罚而不罚,此为教之失。” “公主会变本加厉,源头便在于此。” “所以下官才说夫人更该被教导一番,改变固有观念。” “否则无论下官将公主教得多好,回头夫人又以旧法对她,只会让她又故态复萌。” “说不定到时候夫人仍不觉得是自己问题,反而还要怪下官教得不好。” “因此下官有言在先,若是夫人不能按我所说的方式对待公主,那这学我教不了。” “孩子的教育从来不能只靠老师,家长更加重要!” “您好好想想,老师一天才跟孩子呆多久?家长又跟孩子呆多久?” “老师教她一个时辰,家长宠她十个时辰,哪还有效果可言?” 第762章 杀鸡儆猴 陈言越说越溜,没留神把前世那套言辞都给拎了出来,只说得霜夫人目瞪口呆,旁边婢女都听懵了。 这些话,虽说言辞句法有些古怪,但霜夫人还是能听得明白大意,芳心暗受触动。 回想过去十多年,对菱公主的教育,确实如陈言所说。 难道,女儿会变成这样,竟真的是自己的原因? 但旋即一股怒意便涌了起来。 不对! 这根本就是对方的托辞! 若教导还得父母出力,那要老师做什么! 她作为母亲,宠爱自己的孩子怎么了?不是应该的吗! 将责任都推在她身上,分明就是想推卸责任! “够了!”霜夫人气到怒叱一声,截断陈言的话头,“既然如此,那便不再劳烦大人,我自为菱儿另寻明师便是!” 说着霍然起身,便要离开。 哪知道起得快了,尾椎那里的伤处剧痛传来,她顿时痛呼一声,侧倒下去。 “夫人!” 一旁婢女吓坏了,慌忙扶住她,让她坐回椅上。 霜夫人反手轻轻按着伤处,剧痛让她一下从怒火中清醒过来。 走,倒是轻松。 可若是走了,到哪去找另一个像陈言一样能教导女儿的老师? 毕竟他的教导虽然粗暴,但确实立竿见影。 陈言将她痛苦和犹豫之色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下官言尽于此,夫人既不能接受,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恭送夫人!” 见他一副送客的模样,霜夫人大急,脱口道:“陈大人,方才是我不对,请大人万莫放在心上。菱儿的教导之事,还请您多多费心。” 陈言对她的软化毫不意外。 今儿菱公主敢撞她,明儿就敢拿刀捅她! 霜夫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的教育之法,也只能答应。 但他深知父母有多能毁教育成果,道:“夫人这么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同意了我方才所说的三件事?第一,让公主自己来下官这里求学;第二,夫人不能再总觉得公主身份高贵,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第三,夫人在课余之时也严格按照下官的要求来约束公主。” 原本以为到了这一步,霜夫人该会全数答应。 可没想到他刚说完,她便急急摇头。 陈言脸色一沉:“答应不了这些要求,那我教不了,夫人请吧!” 霜夫人慌忙道:“不!大人莫要误会,后两个条件我都能答应,就是第一个,让菱儿过来,我实在是办不到……” 她的话,菱公主一向不听,更何况是要其来陈言府上? 菱公主现在最恨的就是陈言,让她来这跟要她命一样,她怎可能答应? 要是用强,府中婢女和护卫又惧于她的身份,又不敢来硬的。 陈言一想也是,霜夫人但凡有半点办法能让菱公主听话,也不至于忍气吞声来求自己。 他想了想,道:“行,第一条可以先缓缓,下官可以去您府上。不过关于第二、三两条,请夫人先与我约法三章,立下文书凭据。” 霜夫人吃惊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这还要立什么文书?” 陈言断然道:“文书肯定是要的!口说无凭,万一哪天您反悔了,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起理来,下官岂不是吃亏?” 霜夫人没辙,只得答应下来。 “此外,立下的文书凭据还要有罚条,若是夫人违背了约定,下官将施以惩戒。若是接受不了这一点,那夫人还是请回吧!”陈言再道。 “什么样的罚条?”霜夫人惊愕道。 “夫人万金之躯,也不能罚太重,这样吧,初犯便掌臀一记吧。此后每多犯一次,便掌罚次数翻倍。”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你说什么!不行!”霜夫人瞬间羞红了面颊,惊叫道。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打女儿屁股也就算了,勉强还能说女儿年幼,打那地方还行。 可她年纪比陈言还大,打她屁股像什么话! “夫人越不能接受的惩罚,才会越有用。”陈言一脸严肃,“如此您才会严守约定,绝不会犯!” “这……”霜夫人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好大的胆子!连夫人也敢调戏!”旁边那婢女杏眼一瞪,嗔怒道,“你什么东西,也敢触碰夫人,她可是先……啊你干什么!” 这婢女从外面开始,就一直有点颐指气使,陈言早就瞧她不顺眼。 这时见她又在那狗仗人势,他脸一沉,不等她说完,猛地一把拽过她来,直接将她按在腿上,对着她后面啪啪啪啪就是一顿搧。 “你干什么!放开我!啊!痛!夫人救我!啊啊!你敢打我,我可是夫人的……啊!救命啊!” 那婢女终究只是个女子,哪敌得过陈言男子力大,虽然百般挣扎,却怎也挣不脱。一开始还能硬撑着叫喊几句,没几下过后,已是痛哭哀嚎不已。 霜夫人完全懵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之间,陈言就动起手来了?! 直到婢女哭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惊道:“陈大人你干什么!” 陈言喝道:“本官乃是菱公主的老师,区区一个婢女也敢对我大呼小叫,还叫菱公主如何尊重我?” 霜夫人一时哑口,无言以对。 话似乎是有些道理,可这家伙怎么老打女人家那个地方?说他调戏吧,他脸色如此严肃,说他不是调戏吧,干嘛打那里? 陈言照着那婢女臀上打了至少二十记,这才将她扔在地上,喝道:“念在初犯,且施小惩,若再犯事,便脱光了打,打到屁股开花为止!” 那婢女委屈地缩在地上,反手捂着火辣辣的后臀,嘤嘤哭泣,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凶态? 她本来以为方才霜夫人会出言拦阻,可没想到后者竟没阻止,这让她认清现实,岂还敢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陈言冷着脸道:“起来!” 那婢女一个寒噤,慌忙忍着痛爬了起来,眼泪唰唰直流。 陈言喝道:“不许哭!” 那婢女赶紧擦了眼泪,竭力忍着哭意,生怕再惹怒他。 陈言容色稍缓,看向霜夫人:“夫人现在该明白,罚条是否必要了吧?” 霜夫人脸色数变,终于一咬牙,道:“依大人便是。” 不多时立好文书,霜夫人急切地道:“都依了大人,那现在咱们该去寒舍了吧?” 陈言错愕道:“这么急?” 霜夫人愁眉苦脸地道:“不是我想催大人,实在是不赶紧回去的话,我怕家里出大事!” 第763章 菱公主要学武 陈言一看她这神情,就知道她刚才肯定还有事没说,皱眉道:“何事这么急?” 霜夫人一对纤眉拧得几乎打了结,道:“这事原本难以启齿,菱儿前两日不知道从哪来了兴致,嚷着要学武。” 陈言奇道:“学武不是挺正常?” 大周虽然女子学武的风气不浓,但近年因为唐韵这个千古难寻的女帝作榜样,学武的女子也渐渐多起来。 霜夫人叹了口气:“这次不同,她说要找什么最厉害的武师,叫人去贴了榜文,重金招募。我本想着她一时兴致而已,也没在意,可没想到……” 榜文是前天便贴了出去,不过这两天全城戒严,那些闲散的武人也不敢在大街上行走,所以到今晨为止,都还没什么人来应募。 但今儿晌午前开始,京城的戒严撤去,来应募的人立时增多,络绎不绝,个把时辰的功夫,府内便挤了上百人之多! 霜夫人所居之处何其高雅的所在,挤了百多个五大三粗的粗莽汉子,光是那股子汗臭味儿,就足以让人倒胃口,更何况这些家伙都是些没规矩的,在府里竟然猛盯着那些婢女身段瞧。 甚至还有人见着霜夫人后,居然肆无忌惮地对她露出色迷迷的目光! 要不是有护卫在旁,这些家伙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菱公主自己却不在意,让众人一一比武,强者留下,挑选自己想要的师父。 霜夫人试图阻止,菱公主却哭闹起来,前者也没了辙,只好忍着。 但到了晌午之后,情况愈发糟糕,来者竟已多达三百之众,府第从前门开始到中院,挤得满满当当,跟个闹市一般! 这么多人,万一闹出事来,就算是府里的看家护卫,只怕也压之不住! 霜夫人急得没办法,左思右想能让女儿听话的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人,便是陈言。 上回陈言小施手段,让菱公主服服帖帖,这事霜夫人一直记忆深刻。虽然手段有些粗暴,但对比现在这丫头可能引来的后果来说,那点手段实在算不得什么。 是以她才急匆匆赶来陈府,想找陈言帮忙,毕竟圣谕让他教导菱公主,他帮忙是应该的。 只是没想到陈言出了城,她只好在这等着。 陈言这才恍然,难怪霜夫人明明极不乐意,却仍答应了自己开出的条件,看来是火烧眉毛,不答应也不行。 看来,得跑一趟了。 “自先帝驾崩之后,我便被家里人接回了家,住在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宅子里。” “家兄是宣武大将军刘丛,靠着他这层关系,我方能有离开深宫的机会。” “菱儿其实对他也有些惧怕,但家兄长年镇守大周南疆,少有在家,所以也没法帮上忙。” 一路上,陈言的马车里,霜夫人说了不少话。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他也没问这些啊! 一开始他只是关心一下她的伤势,问了几句,结果这位夫人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有的没的全都说了。 霜夫人尾椎那一下伤,让她难以久坐或者站立,更别说步行了。离开陈府时,上轿的时候她疼得差点摔倒,幸亏婢女扶住。 陈言遂让她上了自己马车,在那小床上稍躺一下。原意是让她缓一缓,缓过劲儿了还是该坐轿坐轿。可没想到,她一躺下,就起不来了。 她没想到马车里居然有床,更没想到这床居然比她家中那垫了无数棉絮的大床还要舒服! 陈言催了她几次,她都假装娇吟不适,没有起来。本来想的是,陈言是朝廷命官,重视声誉,而男女共车于礼不合,他肯定会主动提出让她坐这马车,他去坐轿子。 但陈言却从来不理这套,见她总不起来,遂干脆直接叫张大彪驾车启行。 这下把霜夫人整不会了,这辈子除了先帝外,她还没跟别的男人共车过! 别看年纪比陈言大不少,但阅历上她少得可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紧张之下不由自主地说了起来,借说话掩盖尴尬。 说完自己的情况,又说女儿的情况,完了又唠叨起先帝来,接着又开始讲家里事,连七大姑八大姨的事都扯了出来。 “咳,夫人的伤可找过郎中?”陈言实在听不下去她那些没有任何条理可言的八卦闲话,忍不住把话题转移。 “找过,大夫说须将养三个月,方能痊愈。”霜夫人又愁眉不展起来,“可菱儿这模样,我哪有将养的心情?” “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麻烦。”陈言感慨了一句,眼珠一转,“不过下官认识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说不定她有办法让夫人早些恢复。” “倒是不必,我找的乃是京城第一妙手文胜仙。”霜夫人随口说了一句。 “文胜仙?”陈言瞬间想起上回给玉公主治病时,那个叫文大夫的老郎中,不由撇撇嘴,“不是我瞧不起他,什么第一妙手的名号只怕都是熬资历熬出来的吧,我推荐的大夫比他强胜十倍!” “真这般神?”霜夫人有些不信。 “绝无虚言!下官日前身受重创,痛不欲生,如今能稳稳当当坐在这里,便是托了那神医的妙手!”陈言挺胸道,神情骄傲,像是在说自己一般。 “重创?不知是什么伤?”霜夫人这下更不信了。这么快就能治愈的伤,只怕也重不到哪去吧?不过她有求于陈言,说得比较委婉。 陈言一时语塞。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伤的是小陈言吧? 见他哑口,霜夫人更是起疑,道:“陈大人为何不语?到底是何伤势,能重得让您痛不欲生?能否让我瞧一瞧?”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这嘛,伤处实在不宜让夫人观看。” 霜夫人愈发认定他必是在撒谎,追着道:“陈大人不会是在骗我吧?” 陈言窘迫道:“真的不宜让夫人瞧,总之下官绝未撒谎,那神医真的医术高明,远胜那什么文胜仙。” 霜夫人难得见他窘迫一回,忍不住有些开心,故意道:“除非那伤是大人编出来的,否则有何不可见人之处?” 第764章 你敢我就敢 陈言无奈地道:“倒不是不可见人,只是有些不雅,纵然下官愿意让夫人看,只怕夫人也不敢看。” 霜夫人对他这话嗤之以鼻:“呵呵,陈大人莫要再推搪啦!明明是自己在撒谎,还拿我做借口。这么说吧,只要你敢让我看,我便敢看!” 陈言苦着脸道:“非看不可?” 霜夫人断然道:“非看不可!” 陈言眨眨眼:“这可是夫人说的,行,下官便让夫人瞧一瞧。” 说着站起身,掀起袍服下摆,作解裤状。 霜夫人一愣,旋即满面通红,惊道:“你要干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下官伤的是腹下三寸之地,男儿本源之所,要展示给夫人看,自然得除去遮挡之物。夫人稍等,下官马上就好。” 霜夫人大骇,慌叫道:“不不不用了!” 到这刻她才终于明白,陈言为何不肯给她看,那个地方岂是她能看的! 陈言暗感好笑,故意道:“这不行,夫人说了非看不可的,下官岂能让您失望?” 霜夫人见他仍在解扣,吓得从小床上爬了起来,去抓他手:“不可!我不看了!你莫要乱来!” 陈言本就是逗她,哈哈一笑,把手从裤腰上放了下来,便要说话,突然一愣。 同一时间,慌乱的霜夫人也愣住了。 刚刚,她方才慌乱之中没个分寸,本是想去抓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解裤,却抓错了地儿! 马车内一时安静若死。 良久,两人才抬起头,对视一眼。 “夫夫夫人,这可不怪下官!”陈言结结巴巴地道。 “你……”霜夫人比他还要慌乱,但只开口说了一个字,便骤觉手间不对劲。 霜夫人如被电击,檀口轻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天啊! 自己,自己竟然……! 马车突然一颠,霜夫人一声惊呼,站立不稳,倒回小床上。 陈言本就受过伤,此刻吃痛之下也跟着倒了下去,却不偏不倚的倒在了她身前那对温柔处。 “噢!”霜夫人双颊晕深如染,被压得轻呼。 陈言本想挣起身,但压在那有若云堆般绵软的所在,不禁心中一荡,一时没有动作。 “夫人!您没事吧?”外面传来婢女的探问声。 “没……没事!”霜夫人吓坏了,慌忙应声。 这情景要是被人看到,她这么多年的贞洁烈名,就彻底毁了! 好在婢女见主子说没事,便没再多加追问。 霜夫人听了半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注意力移回身上的陈言处。 “你……你还不赶快起来!”她红着脸低呼道。 “我也想,可夫人得先松啊!”陈言清醒过来,也低声道。 霜夫人一愣,旋即才发觉自己仍旧保持刚刚的动作,不禁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她慌忙松拽回手,陈言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爬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夫人抱歉,下官真不是有意的。” 霜夫人心跳得像打鼓一般,咚咚乱响,一时说不出话来,胸口不断起伏,看得陈言暗暗心热。 幸好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张大彪的声音:“大人,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陈言连忙趁机掀开帘出了马车,一眼看去,只见一座豪宅之前喧闹得跟闹市一般,至少四五百人堵在门口,人声沸反盈天。 “打!打死他!” “哈哈!这家伙输定了!” “拔刀啊!” “草!见血了!” …… 陈言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把那边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愕然。 原来这数百人竟在府门前围出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圈子,圈子里两个大汉正在那厮斗,其中一个体格健壮,将另一人按在地上猛击其面部。 后者显然没了反抗之力,双手拼命护着头脸,但仍免不了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结局。 周围围观者看热闹正看得起劲,均没察觉马车的到来。 “怎么回事!” 霜夫人也跟着从车内出来,惊见这幕,完全忘了方才车内的事,骇然惊呼。 陈言凝神听得片刻,便已知究竟,不由撇了撇嘴。 原来这些家伙全是来这应募的,排队等的过程中,被摁在地上的那人不小心撞了另一人一下,两人几句言语不和,直接动起手来。其余人等正等得不耐烦,一见有热闹可看,顿时纷纷起哄。 “你推我干啥!”人群中,忽然有人怒道。 “推你咋了,谁叫你挡着我看戏?”旁边一人瞪着他。 “靠!我爱站哪就站哪,轮得到你管?”前一人不甘示弱地道。 “我去你的!”旁边那人大怒,一拳就挥了过去。 两人顿时拳来脚往,也厮打起来。 周围人群顿时骚动,躲得慢的被殃及池鱼,挨了拳脚,忍不住也加入战团。 骚乱转眼传染一般扩散开来,原本全是在看热闹,没片刻功夫半数人群都彼此动起手来,乱成一团。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们。 一群雄性激素过盛的家伙凑一块儿,不出事才叫奇了! “这这这如何是好!”霜夫人花容色变。 宅子门口就四个护卫而已,肯定抵不住这么多人,万一那些粗莽大汉打得兴起,冲进她家里,还不把她家给拆了! “夫人,咱们进去吧。”陈言假装没看到一般,转头对霜夫人道。 “啊?可他们这怎么办?”霜夫人惊道。 “让他们打呗,下官还赶时间,咱们先赶紧进去把菱公主的事处理了。”陈言催促道。 “这怎么行!他们闹这么厉害,万一闯进府内就糟了!”霜夫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大人,您不是京兆尹么?能不能想个办法,赶紧让他们停下来?” “简单,夫人有银子吧?”陈言眼珠一转,问道。 第765章 十两银子换 “有是有,要多少?”霜夫人愣了一下,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这本来就是他份内之事,怎么还索起贿来? 不过事情紧急,她也没辙,只得答应对方。 “十两吧。”陈言想了想,说道。 “啊?”霜夫人懵住了。 这么少?新鲜了,她本来想着对方起码也得要个几百上千两,没想到还有索贿十两的。 “夫人不至于连十两也给不起吧?”陈言奇道。 “有有有!”霜夫人如梦方醒,连忙转头对旁边的婢女道,“给大人拿十两银子来!” 那婢女慌忙取出一个精美的荷包,自内中拿出一锭整银,递向陈言。 陈言摇摇头:“这不是给我的。” 霜夫人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原来不是索贿啊!她吃惊道:“不是给大人,难道是给他们?可这未免太少了点吧?” 这外面好几百人,十两银子想要让他们停手,是不是太离谱了点?二桃杀三士,人家至少三个人也给了俩桃,你这是只给个桃核啊! 却见陈言对那婢女道:“这十两是给你的。” 那婢女像在做梦一般,不可置信地道:“给奴婢?这,这是为何?” 陈言咧嘴一笑:“精神损失费。彪子,把她衣衫扒了!” 一主一仆,两个女人同时傻眼:“啊?” 张大彪却是精神抖擞,跳下车一步到了那婢女面前,大手连挥。 唰唰裂坏声中,那婢女身上衣衫登时被扯得七零八落,大片大片掉落! “呀!你你你干什么!”那婢女惊羞交加,慌忙抬手自护,可哪挡得住力大无穷的张大彪? 片刻间,身上已是春光大泄,玉臂白腿,尽现无遗! 陈言回身进车内,将自己专用的扩音器取了出来,放嘴前扯着嗓子高喝一声:“快看啊!有美人当街脱衣服了!” 连着吼了三四声,混乱的人群迅速停止了打斗,骚乱停歇。 “在哪?美人在哪!” “脱没脱光?有多美?” “赶紧找啊!到底在哪!” “找到了,在那!” “卧槽!这也太大胆了吧!” “大不大胆不好说,捂太紧了,白是真的白!” …… 原本斗个不停的数百武夫,潮水一般围了过来,将马车和那婢女围了个密实。 那婢女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只得赶紧蹲下,双手兀自紧紧抱着胸口,避免已经被扯断绳子的肚兜掉下去。 天啊! 自己不但这般羞耻之态,而且还被这么多汉子围观,若是他们兽性大发,冲上来对自己施以兽行,那岂不是…… 霜夫人完全懵了,站车辕上吃惊地环视着周围那些汉子。 这就搞定了? 再一细看,突然发觉不对劲,人群中竟连还挤着几个护卫,竟是守门的那些护卫也跟着过来看热闹来了! “夫人,解决了!咱们进去吧。”陈言笑眯眯地放下扩音器。 男人嘛,除了打架吃喝,最能吸引他们的就是女人了,有这么好机会不花钱看女人脱衣服,他们不看才怪! “你怎能如此!”霜夫人回过神来,露出怒色。 “总不能脱夫人的衣衫吧?只好委屈她了。”陈言摊手道。 “你不要脸!你教她以后如何见人!”霜夫人脸上大红,气道。 “下官不是给了她十两银子补偿么?”陈言毫无羞愧之色。 “她的清誉,岂是区区十两银子能弥补!”霜夫人见他这么无耻,更是怒不可遏! “这就奇了。”陈言一脸讶色,“敢问夫人,这婢女是您买来的,还是高价雇银雇来的?” “自然是买来的。”霜夫人不假思索地道。 “所以说,您可以花银子随意买卖她,下官花十两银子请她演个戏就不行?”陈言追着问道,“您买她只怕还不到十两银子吧?她连身子都不用真的卖给下官,便能赚得十两,相较之下,下官这可算是慷慨之极。” “这……她乃是生活所迫,才被家人所卖,我乃是帮她啊!”霜夫人差点语塞,幸好反应不慢。 “下官也是同理,她生活艰难,下官一次送她十两银子,难道不是帮她?”陈言想也不想便说道。 “你强辞夺理!”霜夫人脸蛋胀得通红。 “夫人这就冤枉我了,这样吧,下官做个试验,让您明白,其实这个事是你情我愿。”陈言说着,对张大彪道,“彪子,拿十两银子。” 张大彪连忙摸出十两银子。 陈言对那婢女道:“把肚兜脱了,这十两银子便是你的!” 那婢女登时傻眼:“啊?!” 霜夫人想不到他竟还要羞辱人,气得几乎吐血,嗔怒道:“陈言!你太过分了!” 她有求于陈言,一直以陈大人相称,这时忍不住直呼其名,可见怒火之盛。 陈言耸耸肩:“夫人想为下官省下这十两银子,那便由得您。彪子,把银子收……” 话尚未说完,那婢女已是大惊,霍然起身,腾出一只手抓住张大彪的胳膊,急叫道:“大人!我……我愿意!求求您,给奴婢这个机会!” 霜夫人登时僵住,无法相信地看着那婢女:“你,你,你竟然……” 那婢女红透了颊,不敢看她,只看着陈言,央求道:“大人,求您了!” 陈言见霜夫人那傻眼神情,呵呵一笑:“呵呵,这就够了,你也不必脱肚兜了。彪子,银子给她。” 那婢女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死死攥在手中,虽然羞涩难当,眉眼间却是喜不自胜,更不再去计较被张大彪撕毁衣衫的事。 周围的汉子无不大感失望,纷纷看向车上的陈言。 这谁啊,这么大方? “咦?这不是陈言陈大人么?我见过他!” “对对对,就是那个收拾了通元寺恶僧的陈大人!” “大人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 “陈大人!我也愿意脱光,您给我十两银子行不?” …… 喧哗声中,陈言挺意外,想不到这些家伙中居然有不少人认识他。 再一细听他们说的话,陈言脸上全是黑线,骂道:“去你娘的!你想脱,本官还不想看哩!” 众人无不轰然大笑,没想到这位陈大人如此接地气,气氛一下松快下来。 第766章 有钱人才能讲廉耻 陈言拿起扩音器,板着脸道:“本官如今已是京兆尹,掌管京城地方治安。莫说本官不给尔等机会,谁再敢在此打闹,本官也不抓你,有一个算一个,直接打断腿!” 人群中的喧哗声迅速弱了下去,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陈言新官上任,几乎没人知道他已是京兆尹。 “哼,京兆尹就了不起了?拿官位压人算个什么东西!”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京兆尹不够了不起,那孤身勇闯益王军阵,单车擒得益王,平了益王逆反之祸,够不够了不起?”一人忽然冷喝道。 众人无不愕然,纷纷转头看向那人。 陈言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知道这个事,却见说话者是个身材瘦削的汉子,目光炯炯有神。 “真有此事?” “我只听说当日闯益王大军的确实是一个人,竟是这位陈大人?” “这有些假了吧,陈大人看起来也没二两肉啊,他有这本事?” “一看就是个文官,益王只怕绑了双手都能把他踹飞吧?” …… 那瘦削汉子冷笑道:“这种惊天功劳,谅陈大人也不敢冒认,你等不信,问大人便是!” 众人一想也对,又纷纷转头看向陈言。 连霜夫人也大感震惊,没法相信。 陈言轻咳一声,道:“低调,低调!本官只是托圣上鸿福,侥幸拿下益王而已。” 刹那间,人群安静下来,数百双瞪圆的眼睛里全是震惊! 竟然真是他! 陈言也不多说,转头对霜夫人道:“夫人,咱们进去吧!” 入府之后,霜夫人仍未能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平了益王之乱的,真是大人?”她忍不住问道。 “下官只是做了一点不足为道的小事而已,算不得什么。”陈言没想在这事上多谈,转移了话题,“现在夫人该明白,下官之前的话是不是强辞夺理了吧?” 霜夫人回过神来,想起两人之前说的话,眼神复杂。 十两银子而已啊! 自己平时对这个婢女也不薄,除了月银之外,还时常有些赏银,至于为十两银子连自己清誉都不顾? 而且,这婢女也是机灵之人,难道不知道做出这种事,以后自己绝不可能再重用她。失去自己的欢心,她就只能去干些粗重活儿,月银也必然要减少,这不是因小失大么? “她前后得了二十两银子,夫人可知她要多久才能攒足这么多?”陈言看出她满心疑惑,问道。 “一年?”霜夫人下意识道。 “一年?夫人给她月银,难道有二两银子?”陈言奇道。丫环的月钱行情他清楚,那婢女显然也并不是什么备受宠爱的心腹丫头,很难有二两银子这么多。 “这……那两年吧,我还给她赏银呢。”霜夫人有些心虚地道。那丫环月银其实是一两银子,确实一年积不到二十两。 “一年能赏十回吗?平均一回能不能赏到三钱银子?”陈言追着问。 “这……”霜夫人答不上来了。细细一想,好像通常一回就一二钱银子,一个月能有一回算不错了。 “下官再问夫人几个问题,服侍您的丫环,您会时常更换吗?她被换走之后,还拿得到现在拿的月银吗?她若犯了错,您罚她月钱吗?”陈言连珠炮似地问出一大串问题,直到问了十多个之后,才道,“现在夫人觉得她多久才能攒下二十两银子?” “这……”霜夫人更是语塞。 要这么算,那婢女只怕五年都未必攒得下二十两银子。 “可那终究只是二十两银子啊!二十两银子,怎能买得一个人的尊严?她这么做,岂不是不知廉耻!”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道。 “不是她不知廉耻,是夫人出身富贵,不知穷苦人家的难处。” “有钱人才能讲究廉耻礼仪,穷苦人家根本没有讲这些的余力。” “您不知道,为了二十两银子,穷苦之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露一些身子,大不了日后换个地方居住,便再无人知道今日之事。” “可是得来二十两银子,却够她和家人活上好几年甚至十年以上!” “她也能早一点筹得赎身银,不再做那任人打骂呼喝、有可能被主人转卖赠送甚至处死的日子。” “不只是女子,男子亦是如此。或许您很难相信,外面那些汉子,只要您给十两银子,就能让他们拿命去搏。” “和这相比,当街露体算得什么呢?” 陈言淡淡地说着,一字一句却像刀子一般刻进霜夫人心中。 她出身好,从小不需要操心柴米油盐的问题,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根本没想过也不会去想这些事。 现在才突然明白,自己好像并不是太了解身边下人的生活。 她突然停下脚步。 陈言愕然停下。 霜夫人对他盈盈一礼,柔声道:“妾身受教,多谢大人指点。” 原本她一直对陈言当老师这个事颇为犹豫,虽说他有手段治女儿,可若光能治,教不得她道理,那这老师的用处也不大。 可没想到,他竟说得出如此道理,看来真是自己低看他了。 陈言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前面不远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你这个废物!来人,给本公主杀了他,扔出去喂狗!” 赫然正是菱公主的声音! 霜夫人容色大变,加快脚步而去。 陈言连忙跟在后面,不片刻已进了中院,只见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里,搭了个约五尺高、方圆两丈许的台子,菱公主在几名护卫的护持下,站在台子另一边的高椅上,正指着台上的人娇喝。 台子上,两名汉子都拿着刀,其中一人肩头中刀,鲜血直渗! 听到菱公主的话,那受伤汉子骇然看向她:“公主你!” 菱公主寒着脸道:“你口口声声说能守擂不倒,这才几人你就输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那受伤汉子怒道:“可我已经连胜了十二人,身疲力乏,输了招岂不正常?” 菱公主双手抱胸,扬起下巴哼道:“哼,我不管,是你说自己绝不会输,现在输了,那就是废物!你,杀了他!” 最后一句,却是对台上另一个汉子说的。 第767章 混世魔王 那汉子虽然伤了对手,但却没想到一场比武而已,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殿下竟然就要杀人,一时愣在那没动。 菱公主见他不动,俏脸一寒:“你敢不听本公主的话?那就一起杀了!” 这下整个院子里的人顿时哗然,无不惊愕。 众人原来来这,是冲着招募榜文上那百两年银的武教头之职而来。 此前她诸多要求,看在钱的份上,大家都忍了。 现在就为不听她一个吩咐,便要杀人?她这也太不当人了吧! 那受伤汉子更是满心怒火,气得钢牙咬碎,蓦地狂吼道:“老子先宰了你这小蹄子!” 猛地拎着手中大刀,朝着菱公主扑去! 霜夫人离得尚远,魂儿都吓没了,尖叫道:“菱儿!”但声音转眼便被院内众人哗闹之声压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菱公主身旁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护卫倏然上前,拔刀出刀,一气呵成! 当! 那受伤汉子被他一刀格开兵器,顿时胸前空门大开。 那中年护卫一脚当胸而去,骨碎声中,那受伤汉子惨叫着倒飞出去,蓬然落回台子上,大口大口地咳出鲜血。 那中年护卫面无表情地收刀回鞘,退回菱公主身后。 院内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如此凌厉果决的手段,太可怕了! 旋即无不暗怒。 这公主明明身边有如此厉害的护卫,竟然还发什么榜文招什么武教,这不摆明了是耍人么! 啪! 菱公主突然回身就是一记耳光,重重搧在那中年护卫脸上。 院内众人一时懵逼,脑子仍没反应过来。 怎么个意思?那护卫刚刚才立了功,怎么这刁蛮小丫头居然还打他耳光? “本公主说的是杀了他,你听不懂是吧?”菱公主瞪着那护卫。 众人这才明白,不由心中一寒。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怎么感觉伴着这位小公主比伴君还要可怕?稍有半点不顺她意,便是动手殴打! 那中年护卫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动静,闪过一抹愤怒之色。 但随即他就低下了头,道:“是,小人知错了。” 啪! 菱公主又是一记耳光搧在他脸上,骂道:“你方才那是什么神情!是觉得本公主打你打错了么!” 这下不只是那中年护卫,左右的十来名其他护卫也无不露出怒色。 人群后方,霜夫人见女儿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可随即见女儿如此任性,她也不禁有些着恼,便要过去阻止。 陈言急忙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夫人且慢,还不到时候。” 霜夫人气恼地道:“你不是来教导她的么?怎么还要阻止我?” 陈言双眉一扬:“既然夫人请了我来,那只要我在这里,便须一切听我的,忘了咱们的约定么?” 霜夫人顿时想起约定的罚条,不由赶紧闭上了嘴,满心不解。 都这份上了,他为何还不阻止女儿? 那中年护卫连挨两记耳光,双手死死握拳,却低着头道:“小人不敢。” 好在菱公主没继续打他,甩着柔嫩的玉手,这两记耳光不只对方疼,她这娇嫩肌肤也受不了,火辣辣的。 “你,过来,替本公主打他耳光。”她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指着旁边另一个年轻护卫。 “啊?我?”那年轻护卫傻眼了。 “不打是吧?那我就叫人打你耳光!”菱公主娇喝道。 陈言也不禁暗啧一声。 在皇宫里,就已经觉得这小丫头相当蛮不讲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那她还是收敛了的,在家里这模样,简直跟个混世魔王一般。 霜夫人能把她养成这样,也算是奇葩。 这下只怕不只是这些武夫混混,连那护卫也想宰了她了。 果然,那年轻护卫整张脸涨得染了血似的,微微颤抖起来。 那中年护卫见势不妙,一步上前,低喝道:“不要冲动!打我!” 年轻护卫气愤地道:“统领!” 那中年护卫沉声道:“食其禄,奉其事,这就是命!” 年轻护卫叫道:“我不信命!”猛地一把按上腰间刀柄。 中年护卫脸色微变,抢在他拔出刀前啪地一下连刀带手一起给他按住,厉喝道:“你不要命,你老婆儿子怎么办,你娘怎么办!” 年轻护卫一震,手慢慢放松。 “呸,真没骨气!”人群中,有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当狗都当得这么憋屈,丢人!” 那年轻护卫顿时血气上涌,狂吼一声,一把推开中年护卫,沧地拔出刀来,转身跳上比武台。 “刚才是谁叫的!给我上来!”他暴怒道。 “老子叫的,怎么了!不敢杀那刁蛮小贱货,就把气撒爷爷身上是吧?”一个大胡子跳上比武台。 年轻护卫一声不吭,提刀就砍了过去。 入府之人均没有带兵器,所用刀具全是府内的人给的,那大胡子只能赤手空拳迎击而去,没两招就被杀得连连后退。 “啊!” 惨叫声起,却是大胡子来不及避让,右臂齐肘被那护卫一刀砍断! “咯咯!砍得好!继续砍!砍掉他的头!”菱公主不但没阻止,反而鼓着掌咯咯娇笑起来。 陈言微微皱眉。 这妞已经不只是任性的问题了,性格颇有些变态残忍,长此以往,必成祸害,难怪霜夫人头疼成这样。 用普通的法子,只怕已经没用,看来得用奇招。 “你还不拦阻?”霜夫人急了。 陈言正要说话,台上忽然跳了四五人上去,一起攻向那年轻护卫。 那年轻护卫纵然手握兵器,却双拳难敌四手,没挡得几下,已被人从后面抱住,再难挥舞手中的刀。 另两人立刻上前夺走他的大刀,其中一人喝道:“公主的护卫就敢随便砍人是吧?老子今天先砍了你!” 众护卫无不色变,其中五名护卫立刻冲上前,架开那人砍下的大刀。 “谁敢乱来,格杀勿论!”中年护卫见势不妙,立刻暴吼一声,倒不是真想杀人,而是想要震住场子。 然而骚乱一起,再没人听他的话,院子里挤着的五六十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再看到一起来应募的人断臂重创,登时群情激愤,纷纷扑上比武台,朝那些护卫攻去。 第768章 重症需猛药 中年护卫大骇,立刻招呼所有护卫一起上。 他们个个都是武艺精强,而且还手握兵器,可经不住对方人数比他们占优,一时在院子里混战成一片。 仆役和婢女都吓得仓皇逃向院外,唯恐被殃及池鱼。 陈言打个手势,也拖着霜夫人退出院外。 张大彪会意,挡在院门处,只要有相斗者敢靠近院门,无论是护卫还是来应募的人,均一律打倒在地。 “打!杀!都给本公主杀啊!” 菱公主仍不知情况危急,竟还在拍掌叫好,兴奋得嗓音都尖锐起来。 霜夫人脸都绿了,见女儿仍在叫好,气得几欲昏厥。 她知道女儿有问题,可没想到问题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夫人,下官有个建议。”一旁陈言叹了口气,道,“这个女儿已经废了,不如回炉重造吧。” “你胡扯什么!快阻止他们啊!”霜夫人气得不顾仪态地叫了起来,这是她家,再不阻止只怕这家真给拆了! “不急,时候未到。”陈言却道。 “你!”霜夫人急得直跺脚,突然心中一转,转头对旁边另一个婢女道,“你,把衣衫脱了!” “啊?这……”那婢女傻眼了。 “夫人您这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陈言错愕道。 霜夫人气得瞪他一眼。这家伙用这招时就是理所当然,她用一用就成了不尊重人? “再说现在打成这样,脱衣服这招不管用了,省省吧。”陈言看着院子里的骚乱,双眼微微眯起。 比武台另一边,菱公主突然尖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敢对本公主乱来,我叫人杀了你们!” 霜夫人大惊,转头看去,只见两个大汉摩拳擦掌地逼向菱公主。 “护卫!快保护公主!”她惊呼道。 可是先不说众护卫这会都恨不得揍她一顿,就算他们愿意保护她,也是各自被困,自身难保,哪有空闲去保护她? 陈言忽地道:“夫人,此地危险,咱们还是出去为妙,否则一会儿可能连你也要被这些家伙伤了。” 霜夫人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尖叫道:“不!我不走!菱儿!” 陈言打个手势,张大彪刚挥拳砸翻一个扑来的汉子,回身将霜夫人强行扛上肩,大步朝外走去。 陈言比他走得还早,先一步出了宅子。 到了大门外,只见那些排队的汉子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以郑妍为首的近百人京兆卫。 “大人您怎会在这?!”郑妍错愕道。 方才她带人在周围巡视,听说这边出了事,立马率队过来,将外面的人驱散后,正准备进去看个究竟,却不料正好撞上陈言。 霜夫人大喜,叫道:“快!快进去救我女儿!” 陈言一抬手:“慢!谁也不准进去!” 霜夫人色变道:“陈言你疯了!” 陈言冷然道:“疯不疯,很快夫人便会知道。郑参军,传本官之令,就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此宅,若有人逃出来,放其离开便是。” 郑妍虽然这两天在跟他闹别扭,但在公事上却不含糊,道:“是!” 霜夫人气得娇躯直抖,指着他道:“我,我定要向皇上和太后禀报此事!” 原本可以提前扼制的惨剧,就因为这家伙不肯干涉而变成这般模样! 陈言淡然道:“重症需猛药来治,夫人想找皇上与太后告状,由得你,但今儿有我在这,谁也不能进去!” 霜夫人又气又急,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眼前一黑,就那么在张大彪肩头昏厥过去。 陈言再不理她,转头看向府内。 这剂猛药要是还没用,那这丫头是真没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霜夫人才悠悠醒转。 “夫人您醒啦!”守在床边的婢女惊喜道。 “我……在哪?”霜夫人睁开双眸,茫然看着四周,一时有些意识混乱。 “咱们已经回来了,这是在家里。”那婢女连忙道。 霜夫人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翻身而起,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在自己卧房内。 “我怎会在这?陈言他人呢?”她记起昏迷前的事,挣扎着爬起身。 “陈大人已经回家去啦。”那婢女惶恐道,“走前他说菱公主的事请不必担心,他自有安排。” “等等!菱儿现在在哪?!”霜夫人惊道。 “这……”那婢女吞吞吐吐地道,“公主她……失踪了……” “什么!”霜夫人身子一颤,软软倒回床上,差点没再次昏过去。 好半晌,她才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昏迷了一整晚,天亮后,京兆卫才冲进府中,却发觉菱公主已经不见。 宅子里乱七八糟,多处院落被打砸,好在没有财物丢失。府里的护卫伤了大半,那些应募的人也伤了半数以上,已经全都被京兆卫带走审问处理。 “扶……扶我起来!”霜夫人强撑一口气,吃力地想起身,“我要进宫,向皇上和太后告他!” “告谁?”婢女错愕道。 “陈言!”霜夫人红着眼,“这一切都是他害的,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不用问,菱儿肯定是被人趁乱给劫走了。 无论劫人的是护卫,还是那些江湖汉子,她下场都可以想见有多凄惨! 只要陈言当时及时阻止,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但他却没有出手。 莫非,其实他心里也对菱儿怀有恨意,想要置她于死地? 陈府。 卧房内,陈言侧卧在床上,头也不回地道:“这事你不必多管,只管做好你的差事便行。” 郑妍站在床边,看着他后脑勺,嗔道:“菱公主失踪,找回她也是我的差事!” 陈言打了个呵欠:“本官已经说了,你不必多管。” 郑妍气得胸口起伏如浪涛一般,气恼地看着他,却无可奈何。 这家伙绝对是记恨自己,所以什么也不跟自己说! 平时也就罢了,可这事关系重大,他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昨晚在霜夫人的府外,她问他怎么咽事,陈言也是一脸神秘不肯细说,她只得问从府里逃出来的人,才知道菱公主身陷险境。 她大吃一惊,想要冲进去救人,可陈言却拦住了她,只说了一句让她不必多管,他自有安排。 第769章 纯学术性质 陈言是京兆尹的当家,郑妍也只能忍着。 可忍到最后,待一切抵定之后,菱公主竟然失踪了! 她虽然大大咧咧,可也知道这事后果有多严重! 皇上若知道是陈言阻止他们进去救人,导致菱公主出事,不把陈言脑袋砍了才怪! “你到底明不明白,菱公主不找回来,你的命就没了!”郑妍忍着把他从床上拽下来的冲动,说道。 “你到底明不明白,本官这一晚就因为你不停打扰,睡都没睡好!”陈言翻了记白眼,又打了个呵欠,“赶紧去衙门办差吧,我还得多睡会儿。” “你!”郑妍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大人,刘郎中来啦!”外面丫环前来禀报。 “快快请进来!”陈言一骨碌翻了起来,精神十足,哪还有半点睡意? 不多时,刘素轻巧地走了进来。 “咦?今儿令兄没来?”陈言见只有她一人,问道。 “家兄说,大人这里有我便可。”刘素放下背囊,“大人,该复诊啦。” 一刻钟后。 刘素一边将家什放回背囊,一边说道:“大人恢复得极好,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陈言整理好衣裤,忍不住问道:“那何时我可以恢复正常的,嘿,刘姑娘该明白。” 刘素自然听得明白,道:“快啦,照这个恢复速度,顶多一旬之期,便可恢复房事。” 陈言失望地道:“还得那么久?” 刘素定睛打量他片刻,才道:“大人似对房事有所偏好,但须知男精女血均不可肆意挥洒,方能益寿延年。” 陈言暗忖要是搞禁欲那套,那还不如少活几年。 他眼珠一转,道:“姑娘似乎并不介意谈及男女之事,那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姑娘可否解答?” 刘素点头道:“大人但问无妨,素儿知无不言。” 陈言笑眯眯地道:“将来姑娘嫁了人,是否也会不许你夫君多碰你?” 刘素不假思索地道:“我早已立志终身从医,不会嫁人。” 陈言动容道:“姑娘大志,令人佩服。可男女情爱,乃是天生,万一你有那方面的需求,需要人帮忙解决,那怎么办?” 刘素难得地露出一抹淡淡笑容:“大人真是奇人,还是头一回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但这并不是问题。我天生情欲淡漠,这方面不是问题。大人该能看出,为您诊治时,我也没有丝毫那方面的冲动。若非如此,如何能做得一名好郎中?” 陈言感觉她笑容中似有一丝嘲讽,笑他都两次诊治了,居然连这也看不透,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道:“我看未必吧!刘姑娘年纪尚轻,有可能只是萌事较晚,未来多过几年,或许大不相同。不信,咱们可试验一番。” 刘素问道:“试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本官也给姑娘做个诊视,看一看你究竟是真的性冷淡还是假的。” 刘素不解道:“何谓性冷淡?” 陈言摆摆手:“这是我家乡话,总之就是对男女之事的敏感程度。” 刘素哦了一声,想了想:“也行,大人要做何做?” 陈言将自己双手展示给她看:“我用这双手给姑娘做个推拿,若姑娘没有情动,便说明你确实情欲淡漠。” 顿了顿,他又赶紧接了一句:“嘿,我没有占姑娘便宜的意思,纯学术研究性质。” 刘素微微歪头:“学术又是何意?” 陈言连忙道:“就像你们研究药草一般,只是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 说到钻研东西,刘素精神一下来了,沉吟片刻,道:“行,便依大人。” 陈言更是精神大振,让她仰躺到床上,放松了四肢,自己则跪在她头顶方向,正对着她道:“本官开始了!” 双手向下一落,按在她纤弱的双肩处,十指发力,揉按起来。 刘素全神感觉着他的动作,初时只觉得挺舒坦,有点想睡觉,但等他双手顺着她肩头往下滑,渐近她高耸的所在时,她又觉得他这手法和她从医经上所学的颇为相似,有些刺激情欲的意思。 再感觉片刻,她微微有些动容,道:“大人莫非学过医术?” 陈言双手正隔着衣衫,滑到了她两腋处,准备循序渐进地攻向她敏感之地,闻言错愕道:“姑娘何出此言?” 刘素道:“大人的手法,颇似我从医书中所学的一些路子,似乎,噢!” 话到一半忽然一声轻呼,却是陈言双手已经从侧面慢慢滑向她高挺之地。 陈言也是暗暗心热。 感觉上她应该没有裹胸,这柔软得一匹的手感,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动遐思! 刘素不再说话,轻轻咬着唇,秀眉微蹙,脸蛋上难得地浮起一层极浅的红晕。 陈言一点一点侵占,本想着只要她开口阻止就停手,可哪知道她居然一直没吭声,任由他轻薄。 不过让他相当意外的是,这妞好像确实有些性冷淡,换了是卫菡或者卿儿,被他按了快一刻钟了,早就情动难抑,身子扭得跟波浪一般,脸蛋红得像充血一样,可她居然脸上仍只是一点浅浅红晕。 这让他也有些不服。 本来只想稍微刺激她一下就收手,但现在看来,不得不来用大招了! 他移到她身侧,左手仍攻上路,右手却顺改攻下路,顺着她腹部往下滑到她纤细的腰肢上。 刘素脸上红晕终于加深了一些,察觉他的意图,忍不住低呼道:“大人!” 陈言有些心虚地停下了动作,尴尬地道:“冒犯姑娘了,抱歉抱歉。”说着便要收回手来。 哪知道刘素双手一抬,竟然将他手按住,正色道:“不,我是想说,素儿研究药草医术,一向全力以赴,大人既说要像那般一样弄清楚真相,为何一直颇为收敛?” 陈言一呆,随即张大了嘴:“啊?” 他没听错吧?合着她不是觉得他侵犯了她,反而还觉得他犯得不够猛烈? 刘素松开手,虽然颊带红晕,眼神却无比清澈,神情严肃:“请大人放手一试,素儿也想知道,我是否真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 陈言算是听明白了。 这妞不用验了,医痴含量绝对超高! 第770章 这书技术含量挺高 她这么有学术精神,他焉能再收着?陈言立马道:“这是姑娘说的啊!那本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本还只是在敏感之地的边缘位置徘徊,不敢彻底攻占她的领地,这刻双手同时一动,毫不犹豫地侵上她要地。 “啊!” 刘素不受控制地低呼一声,檀口微张,脸上红晕瞬间加深了三分! 陈言见她反应,心中更是大定。 这妞或许是有些性冷淡。 但在他手上,再冷也得热起来! 半刻钟后,陈言才停下了动作,有点得意地道:“如何?现在姑娘还觉得自己对男女情欲冷漠吗?” 刘素微微喘息片刻,睁开半阖的双眸,看了他一眼,红着脸道:“大人的手段确实高明,但只能令我心中欲动,却未生欲念。书上说,女子欲念若生,便会主动向男子求欢,但我并没有向大人求欢之感,便已说明一切。” 陈言错愕道:“书上?” 刘素补充道:“医书上说的。” 陈言有点哭笑不得,但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倒不是他已豁尽手段却拿她没辙,事实上他方才所用手段顶多算半数,有些手段着实不该用在妻妾以外的女子身上。 若是再继续下去,他怕自己先失去控制,那就麻烦了。 “不过素儿能感觉得到,大人似乎还有些收敛?”刘素看着他道。 “算了,就当本官输了,以后再说吧。”陈言跳下床,不敢再看衣衫凌乱的她。 刘素却已瞧见他身下的情状,若有所思,抿嘴轻轻一笑,翻身而起,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咳,方才姑娘提及手法一事,不知道你是从哪本书上学来的?”陈言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换了话题。 她作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居然比惯于男女之事的女子还擅长,有点不可思议。 还说什么从书上学来的,陈言倒是不知道还有书专门写这种事,难不成刘素也爱看那些坊间小本子?不过一般的本子,多在于情景描写而少于技术说明,若真有技术含量那么高的书,他也想瞧瞧。 “是来自先贤所着的一本医经,名唤《天地阴阳合补检缺》,是一本专论阴阳之气对人的病症影响的医作。”刘素答完,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大人的手法,又是从何学来?” “嘿,本官没看过那么高端的医书,纯实战经验。”陈言说着又忍不住她身子上一顿猛瞧。 虽然隔着衣衫,但那手感却仍能让人色授魂予! 刘素正要再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丫环的禀报声:“大人,宫里来人啦!” 刘素连忙收拾好衣衫,将背囊背上肩,道:“明日素儿再来为大人复诊。” 陈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心思已经转到宫中派人来这件事上。 看来,霜夫人动作挺快。 来的是黎蕊,一见到陈言,她神色凝重地道:“大人,皇上令我前来召您入宫,询问……咦?” 却是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太对劲,目光往下一低,不禁脸上一红,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陈言低头一看,原来方才因为刘素而敬起的礼,这会儿还没消下去,仍那么昂扬。 他连忙弓腰夹腿,尴尬地道:“让黎姑娘见笑了!” 黎蕊想及此前和他也有过些亲密接触,颊上更是红晕大盛,赶紧转移话题:“霜夫人来告状,皇上很生气,请大人小心。” 陈言定定神,笑了笑:“无妨,此事我心中有数,请姑娘稍待,容我更衣之后,便随你进宫。” 黎蕊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停了下来,红着颊道:“大人还是稍等一会儿吧,这个模样若是被皇上瞧见,免不了定您一个辱圣之罪。” 陈言见她这么关心自己,不由心中一荡,脱口道:“姑娘不必担心,只有面对姑娘我才会这般。” 黎蕊没想到他竟然来这么大胆的一句,更是羞赧,低头道:“大人莫要调笑啦,我去外面等您。” 陈言看着她背影,暗暗心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被刘素针灸之后,以及服用了她开的那些汤药,他自制力似乎下降了不少,看来回头得问一问。 半个时辰后,陈言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御园。 刚进去就看到太后坐在里面,霜夫人正靠在她怀里哭个不停,把两人前襟都弄得湿了个透。 “陈言,你可知罪!” 唐韵正在园内来回踱步,见陈言进来,立时停步娇喝。 “臣知罪!”陈言忙道,“臣知道升了官儿,该每日上朝,可昨晚为了霜夫人和菱公主事彻底未眠,早上实在是起不来,请皇上恕罪!” 吏部早就通知过他,升了京兆尹之后,每日均需按时上朝。 他三品的官位,还不到入殿的程度,但须在殿外候着,若是皇上当日没有要事,那殿外的官员如他,便可早点离开,回衙门办差。 不过陈言自己知道自家事,要他每天天还没亮就上朝,这种严重违背他生物钟的事,他哪办得到?所幸唐韵一向对他比较宽谅,倒也没追究。 “你还给朕装傻!”唐韵气恼地,“谁问你上朝的事了!朕问你,菱公主呢?人找回来没有!” “噢,皇上是问这事职。”陈言一拍脑门,“还没回来。” 一听这话,那边霜夫人哭得更凶了。 太后不禁蹙眉道:“陈言,昨晚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你这次可是闯下大祸了!” 唐韵杏眼圆睁,叱道:“明明你可止事于未发,却不许他人入府救助,朕就算说一句是你置菱公主于死地,你也无话可说!” 陈言恭敬地道:“皇上,此事臣有话说。您知道的昨夜之事,只怕未必周全吧?” 他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霜夫人不可能将昨晚的事尽数说出,尤其是菱公主如何让双方斗起来的细节,这个当母亲的更不可能细说,毕竟太过丢人。 果然,当他一点不落将昨晚看到的情况一一说出来后,太后和唐韵两人听得神情渐渐愕然。 听完之后,唐韵看向霜夫人:“霜姨,此事是否属实?” 第771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霜夫人一时没法回答,哭得更大声了。 唐韵和太后见她这反应,哪还不知陈言所言是真,无不秀眉深蹙。 半晌,太后方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将菱公主留在险地,害她出事。” 唐韵点点头,道:“朕还听霜姨说,你昨晚说什么菱公主已废,要她回炉重造,莫非,你是故意想害死菱公主?!” 陈言正色道:“皇上说对了一半,回炉重造是真心话,害死菱公主可没有。” 霜夫人哭道:“你还说没有!菱儿她肯定……肯定已经被……呜呜……” 陈言从容道:“她没有。” 唐韵看出端倪来,问道:“你知道她在哪?” 陈言也不瞒她:“是。” 太后急切问道:“在哪?” 陈言歉然道:“请太后恕罪,臣暂时不能说。” 唐韵不悦道:“陈言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可以治菱公主的药。” 太后和唐韵不由面面相觑,连霜夫人都一时忘了哭泣。 “既然你是出于好意,那为何不能告诉我们,让我们放心?”太后蹙眉道。 “因为臣的法子非比寻常,若是说出来,只怕有人会前去干涉,那此前苦心安排的一切便白费了,以后这一招也休想再起作用。”陈言早准备好了回复。 “故弄玄虚!陈言,你休想我会相信你!”霜夫人气急道。 “夫人信不信我,我不能干涉。但我答应了要教导公主,便要将她治好!” “公主的情况太后和皇上都清楚,绝非寻常手段可以医治。” “在性格上,她有若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若要治愈,唯有以最烈的药物,方有一线希望可治好她!” “所以请太后和皇上给臣一点时间,臣敢保证,必有效用!” 陈言重重地说道。 霜夫人涨红了脸,还想说话,唐韵却先一步开了口:“你要多长时间?” 陈言自信十足地道:“只要三天,三天后,菱公主便会安然归来。届时若无效果,臣愿任由处罚!” 猛药如毒药,通常只能给一剂,多给不但没用,反而容易出事,所以陈言只准备用三天。 不过他这话故意将处罚的决定权交给唐韵,其实也是暗藏了点小心思。万一真没效果,霜夫人肯定恨不得宰了他,但唐韵处罚他却一定会手下留情。 太后失声道:“什么!只要三天?这怎么可能!” 菱公主的毛病,她们几个人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一直没改过来,陈言居然说三天就能见效,神仙都不敢打这包票吧? 陈言肯定地道:“可不可能,三天后自然见分晓。” 霜夫人也不禁被说得心中一动。 三日的苦头,就能换来女儿性格的变化,这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这样罢,就以三天为限。”唐韵断然道,“但这三天之内,菱公主若有任何事,朕便唯陈言你是问!” “等等!皇上,臣斗胆问一句,唯臣是问,您会问到哪个程度?”陈言心中一动,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莫要想什么借这机会除官回乡?”唐韵瞪他一眼,“若公主出事,她出什么事,朕便让你也出什么事!” “臣明白了。”陈言讪讪地道。 被她给看穿了,他本来想着若是惩罚只是免职啥的,那他大可让菱公主出点事,然后借机干脆回他的青山县去了。 送走太后和霜夫人后,唐韵将陈言留了下来。 “现在能说你用了什么法子了吧?”唐韵语气缓和下来,凝视着他。 “臣不能说,只能说,如皇上方才所言,臣确实置菱公主于死地。但请皇上记得另一句话,”陈言徐徐说道,“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唐韵吃了一惊,这法子怎么听着这么凶险? “咳,只是让菱公主以为她已置于死地,事实上当然不是,臣暗中安排的人会保证她的安全。”陈言赶紧解释。 “你确定这么做能改变菱公主?”唐韵松了口气,问道。 “臣不能确定。”陈言坦然道,“臣只能说,这是臣知道的、有可能改变她的办法中,最温柔的一种。” “你还有其它办法?”唐韵诧异道。 “办法嘛,总是比困难多。”陈言悠悠地道,“只是其它办法,可就没这么温和了。” 唐韵无语了。 都置之于死地了,这还叫温和? 不过话说到这一步,她也没什么要追问的了,只道:“这事便着落在你身上,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再说另一件事罢,你说的宣王帮助韦亮害你之事,朕已查明了。” 陈言也不禁有些惊异:“这么快?” 唐韵淡淡地道:“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有那般灵通的探子,朕若认真想查某事,手段远超你想像。” 陈言心说你就吹呗,当初宣国公的铁甲黑骑,要不是你亲自到我青山县,还带宣国公来当面对质,你都没能耐查出来,现在搁我这吹牛?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他连忙道:“那是自然,臣这点小打小闹,哪及得上皇上的厉害?不知皇上查清了什么?” 唐韵微微一笑:“你猜错了,帮助韦亮之事,并非宣王做的,而是俞世南。” 陈言一呆:“哈?” “俞世南确实与宣王交好。他恨你令他失官,遂请宣王留在京城的属下帮忙。” “那些下属均知他和宣王的交情,便答应了他。” “但这件事宣王并不知情,当朕派人去询问宣王府的长史路青时,路青才知道有这事发生,立刻着手调查。” “便是他查出俞世南是幕后之人,告知了朕。” 陈言听完唐韵的说明,眉头微锁,道:“这个事,皇上可曾查验?” 唐韵哼了一声:“哼,何止查验,朕已令人将俞世南缉捕,他对此事供认不讳。若非念在他为大周立下过不少功劳,加上坦承一切,朕现在便已将他下入死牢!” 陈言错愕道:“他承认了?” 俞世南那性格,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要说这中间没问题,他绝对不信。 第772章 乞蕃国变 唐韵冷然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此事俞世南不仅承认,还供出了那些帮他的人,均已一并抓获。” 陈言皱眉道:“臣斗胆猜测,那些人也爽快地承认了,对吗?” 唐韵转开头,看向旁边的小塘:“有些事只需要一个结果。” 陈言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道:“臣明白了。” 唐韵并不蠢,她岂能看不出来俞世南承认得太过爽快?十之八九,是被宣王推出来背锅的。 但她仍然选择接受这破绽百出的结果,便已表明她的态度,绝不会深究下去,他再这么追着不放手,保不齐还会惹怒她。 没办法,重情重义这优点有时也是缺点,他总不能逼着她去收拾宣王。 唐韵见他这么识趣,转移了话题:“另外,朕有个想法,姬楚是否会与此事有关系?” 陈言知道她问得隐晦,实则是在问自己姬楚是不是和宣王有关系。 他摇头道:“恐怕不是,臣如今对姬楚他们有用处,他们至少暂时该不会想要杀臣。” 唐韵松了口气,转回头看向他,笑道:“那就好。此人可有在联络你?” 陈言再次摇头:“暂时没有,但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 唐韵点头道:“你且回去吧,若有进展,须得向朕汇报。” 京城郊区,一所秘屋内。 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姬楚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益王出事,并没有带来咱们想要的结果?” 站在他身后的公孙城苦恼地道:“没理由的,此事咱们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东境至少有三个州,其州尹一直支持益王。按说益王出事,他们至少也该有些反应,最可能的是直接联合起来,带兵叛变。” 但益王之事后,东境却一直安然无事。 原本准备好的后续计划,也因此受到影响,无法继续。 姬楚一抬手,不偏不倚,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起来的落叶,道:“世事常有不如人意者,不必为此烦恼,再加打探便可。” 公孙城叹道:“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听说宣国公已经准备打道回京,估摸着最晚半个月后,就会带军回转,咱们须得在那之前完成计划。而且除此之外,南境的粮灾也因陈言这预料外的因素插手而未能如计划般顺利。此前的安排,有半数没像咱们预料一般进行,只怕会影响整个大计。” 当初制定的大计,乃是将大周全局搅乱,再伺机行事。 先由公孙城煽动北境民变,再连锁反应造成南境粮灾,然后将益王收拾掉,借这机会刺激东境支持他的三个州,造成三州兵变。 如此一来,除了有宣王镇守的西疆无法撼动外,大周国境过半动乱,便是他们发动真正杀招的最好时机。 但现在连张移也损失掉,可世局的动荡程度,却远远低于他们的预计,逼得他们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好在现在多少还有个利好的消息,那就是陈言站到了他们这一边。 姬楚轻轻捻摸着叶片上的纹路,道:“如今既已初步确认陈言有合作的诚意,那南境粮灾之事便可向他提出,借此确认他的诚意究竟有多深。就明日罢,你再约他一见。” 公孙城沉声道:“是!” 回到家,陈言先去看了益王。 后者拿着他给的那本九碁棋解,研究得入迷,对陈言完全不理。 陈言倒是省了事,能让益王安静地呆在这啥也不干,那就是最好的。 反正他想让益王做的,后者已经都做了。 撤去围城大军,然后派人安抚东境,避免出现兵变,剩下的事就是等着昭雪的一天,好让他恢复身份。 陈言离开侧院,正考虑要不要回屋睡个回笼觉,丁简来了,带来了哈里赤请他传达的消息。 昨夜,哈里赤的手下收到了从乞蕃国远道送来的消息。 当今国主,也就是哈里赤的父亲,驾崩了! 听到这消息时,哈里赤震惊之极。 倒不是感情上难以置信,国主默许儿子们相互残杀争权这件事,早就让哈里赤对他心灰意冷,就算他死了也没什么难受的情绪。 哈里赤自己乃是极为重情之人,也因此对寡情的父亲格外厌恶。 他震惊的是,消息说国主是中毒身亡! 据说国主中毒后倒地吐出的血液,都不是红的,而是黑蓝交间,可见毒药之烈。 下毒者当时便自尽身亡,幕后指使者也不知是谁,但乞蕃国的局势,瞬间便由此前的混乱,升级为暴乱。 多名争权的王子在国主中毒身亡的当晚,便带军对撕,乞蕃国乱成一团! 听完丁简带来的消息,陈言立时明白了哈里赤的意思。 此前有国主在,王子间再怎么争斗,争完还是要等国主将位置让出来,才能成为新的国主。因此哈里赤不必着急,尚有不少缓冲的时间。 可现在国主已亡,基本等于国内谁争赢了立刻就能成为国主,控制住乞蕃的局势。 哈里赤若还不赶紧回国,等到某个兄弟成了国主,将来他回国后夺位的希望便大大减弱! 陈言立刻赶到哈里赤藏身的宅子,刚一进内院,哈里赤噌噌噌三大步上前,双膝一低,跪倒在地。 “先生,救命!” “王子你这是何必,快快起来!” 陈言将哈里赤扶了起来,后者心急如焚地道:“先生,事情紧急,请您同弟子一起前往乞蕃,扭转大局!” 陈言愕然道:“为师去那能有什么用?” 哈里赤毫不犹豫地道:“先生的能耐,弟子已见识多次。有您出手,必能成功!” 陈言心说你这大周语未见得学得多精到,大周马屁倒是拍得蓬蓬响。 但他心知肚明,如今这时候他哪能抽身去乞蕃。 姬楚等人造反之事未解,粮灾之事未毕,表面已经从战乱中摆脱的大周暗流汹涌,他若是离开,等他回来搞不好大周已经跨进第二个五年战乱计划中,到时候连他青山县的基本盘都保不住! “为师去不得。”他摇了摇头。 “啊?可先生,您答应过弟子,定会助我,夺得大位!”哈里赤急了。 第773章 十万大军够不够? “放心,为师已有安排。”陈言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即刻开始准备行装,两日后启程回国!” “不知先生,有何安排?”哈里赤露出喜色。 “我会安排二十人与你同行。”陈言从容不迫地道,“另外再派两人做为王子的军师。” “什么!只有这区区,二十来人?!”哈里赤喜色瞬间转为惊愕。 “足够了。” 陈言早在当初决定帮哈里赤时,便已反复思索过对策。 乞蕃山遥地远,派大军过去不现实,而且大军一旦出动,必会惹来其它觊觎乞蕃的邻国的反应。 最好的办法,便是特种作战,以点带面,从各方王子入手。 这段日子他听哈里赤等人讲述乞蕃国情,又从孙聆、叶取等人那里穿插确认,已对乞蕃有了大致的了解。 乞蕃民风相对彪悍一些,但民智未开,意识形态上还处于自我为主的阶段,有头领都是散沙一盘,没头领更是散得拢都拢不到一起,和大周这种相对先进的社会制度差距极大。 因此只要带头的诸方王子出了事,乞蕃基本上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到时候哈里赤再振臂一呼,以王子身份继位,全民平均教育程度约等于胎教的乞蕃,不会有多少人反抗他。 只从乞蕃不知道哪个王子竟然直接毒杀国主,就知道他们的智谋水平基本在幼儿园阶段。换了是他陈言,绝对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把国主挟在手中,逼其禅位,这比直接杀了国主要好多了。 他麾下的纳抚营军士数量有限,大量派过去不现实,因此决意采取特种作战的方式,派人助哈里赤清理掉他那些毫不念情的兄弟。 但乞蕃国过来至少要十日以上,也就是说,国主被毒杀已是十日前的事,现在过去又要十余日,到时候乞蕃国内什么情况还很难说,所以还需要有能随机应变之人相助。 因此陈言决定从青山县调俩靠谱的随行,作为哈里赤的参谋。 此时见哈里赤仍是神情犹豫担忧,陈言指了指丁简:“王子与我这下属认识已久,觉得他如何?” 哈里赤不明白他的意思,唯有道:“很厉害。” 丁简如今负责他的安保,其实力他自然是见识过的。他手下那些得力干将,没一个能在丁简手下撑过五个回合,便已说明一切。 “这样厉害的人,为师给你二十个。”陈言沉声道。 “什么!先生还有二十个,这样的手下?!”哈里赤大吃一惊。 他本以为丁简这么厉害的人该是凤毛麟角,是陈言手下的干将,即使是陈言,手上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多。 事实上丁简本身是二等军士,纳抚营中同等级的军士还有不少,分出二十个来倒也不致影响太大。 当然这二十人只是告诉哈里赤的部分,事实上陈言准备派出的人手不只这个数量,但其它部分就不需要让哈里赤知道了。 当下陈言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听得哈里赤脸上的担忧和犹豫渐渐消失。 他自己就是乞蕃人,对乞蕃的国情了解当然清楚,陈言的想法和计划确实大有可成之机。 “但二十人,是不是少了些?”哈里赤听完,仍有些迟疑。 陈言很想跟他说我这二十人跟你的二十人天差地别,但看哈里赤的模样,虽然有些被说动,但显然很难全信他。 “当然不只如此。”陈言眼珠一转,“他们和王子只是打先锋,先去探探乞蕃的情况。皇上会另派一万大军,由我大周名将宣国公亲率,前往支援。” “一万大军?”哈里赤精神一振,“是不是还是少了些?” “这一万大军乃是前军,还有后军二万,合计三万大军!”陈言继续吹。 “三万大周军士,确实成功机会大增!”哈里赤嘴都快笑得合不拢了,“若是能再多一些,就更稳妥了!毕竟光是巴葛手下,就有至少六千人。” 陈言有点无语了。 都给他吹到三万了,还不满意? 也罢! 反正都是吹,为师今日就吹到你满意为止! 到陈言离开时,哈里赤喜孜孜地带着他十万大周同盟的美梦前去收拾行装。 陈言坐在马车上,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皇宫。 十万大军当然只是个幌子,但为了让哈里赤安心,他得多点准备。不然万一哈里赤自己都信心不足,回了国干出什么猪队友的事,那他这二十名二等军士岂不是危险? 唐韵没想到他刚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找自己,待得问清情况,她不由大吃一惊:“这么急?!” 陈言叹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臣是想多等两三个月,安排妥当再说,但现在等不了那么久了。” 唐韵蹙眉道:“朕如今只怕也很难抽调人手,前去帮他。” 陈言摇头道:“皇上无需派人,臣已有安排,但需要皇上做几件场面事,第一件就是今晚安排一场国宴,宴请王子,与他亲切会谈并表示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唐韵一呆:“什么?” 深夜,皇宫宴毕。 陈言将兴奋不已的哈里赤送回住处,后者方才亲耳听到唐韵配合陈言许下的十万大军之诺,笑得嘴差点没裂到后脑勺去。 而且离开之时,唐韵还将派御卫军护送,以国礼送他离开大周。这么大阵仗,足够让哈里赤相信那十万大军的大谎了。 到家后,哈里赤对着陈言深深一礼,道:“哈里赤此生,从未像现在一样,感激过谁,唯有先生,让弟子衷心感激!若得事成,弟子必奉先生为国师!” 陈言暗忖空头支票这个事我比你懂,谁知道你日后会不会守诺? 但表面上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只露出一脸诚恳之色,道:“我家乡有句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王子能和为师结识,便是缘份,为师自然要倾力相助!时间不早了,王子请休息吧!” 待哈里赤回内院后,陈言转头看向一直在旁默然无语的叶取:“叶先生想说的话,可以说了。” 第774章 反其道而行 叶取叹道:“大人手段通天,能让周帝也为您圆谎,真是令叶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言哑然一笑:“呵,你看出来了。” 叶取心说这么假的承诺,我瞎了才看不出来吧? 今日之宴,陈言还特意将叶取一并带去,让他同宴。 虽然唐韵从始至终没跟他说过半句话,但与哈里赤亲切交谈的场面,全被叶取看在眼里。 他不是乞蕃人,而且还是颇明智计之人,很快就看破十万大军的承诺根本不可能兑现。 但也正因此,他不明白为何陈言要带他同去。 难道是觉得他看不破?他又不是哈里赤这样的番邦夷人,岂能连这点谎都看不透? 但想想陈言的智计,叶取否定了自己这想法。 前者必然知道这事瞒不过自己,带自己同去,乃是有意而为之! 此时见陈言没有否认,叶取讶道:“大人明知叶某能看得出来,却仍带我前去与宴,必有深意。” 陈言拍拍他肩:“叶先生是聪明人,本官便不再与你说废话了。王子是耿直之人,但也因此,不谙智计,因此本官须得为他安排妥当前后诸事。而做这些事,需要有个得力之人帮忙。” 叶取一震道:“大人说的莫非是叶某?” 陈言用力点头:“叶先生精晓乞蕃国事,同时智计过人,有你帮忙,我方能安心。当然,我会另外安排人手,与你一道协助王子。” 说着,将自己的计划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当然只挑能让叶取知道的说。 叶取听罢,震惊道:“这,这真的可行么?”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是否可行,得先生告诉本官。” 叶取神情渐渐由震惊转为思索,来回踱起步来。 陈言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叶取最大的优势,就是对乞蕃国情极为了解,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巴葛王子的军师。他的判断,比陈言自己的判断更有现实依据,参考价值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叶取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巴葛王子身边,唯一办法,就是全力帮助哈里赤。且为争取未来前途,他必会竭尽全力。 半晌,叶取才停下脚步,沉声道:“此法可行!但有一件事,须得安排妥当。” 就算以暗杀手段,杀了各家王子,哈里赤也得有足够的能力去收服其手下兵力。 但这种事光靠哈里赤那种以真诚动人的方式,绝对不行,事关生死存亡,各家王子手下的兵将不可能全靠感情支配来决断。 必须有能令他们归心的手段,否则若他们转而投向其他王子,又或者自己扯起大旗当老大,那就麻烦了。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这就要靠叶先生了,我大周十万大军的后盾,想来用来震慑那些番夷之人,还是足够的。” 叶取愣了一下,随即两只眼睁得铜铃大小,失声道:“大人难道是想让我把这事散播出去?” 陈言淡淡地道:“这便是本官要借助叶先生的地方,如何将这十万大军的事说得令人信服,凭王子是办不到的,但叶先生却可以。” 叶取心跳砰砰加速,一时作声不得。 这么大胆的计划,他此前想都没想过! 十万大军之事,本来是用来安哈里赤的心的,应该保密才对。 可陈言竟然出乎意料,反其道而行,竟想将这事宣扬出去! 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若是真的能办好,这功劳绝非小可! 而且这件事他确实有可能办到,他在乞蕃这么多年,颇有些人脉关系。要将这些事吹到性格较为耿直的乞蕃人相信,并不是难事! 当乞蕃人相信哈里赤身后有十万大周军士做后盾时,他们向他投诚的可能性确实极大! 他一咬牙,道:“恕叶某不明白,大人为何如此信任我,竟将这么重要事交托于我?”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本官要跟叶先生讲什么缘份之类的鬼话,叶先生肯定不信。事实是,时间紧急,本官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只能与先生合作。” 叶取错愕道:“大人如此直接,不怕叶某表面答应,暗地反悔吗?” 陈言不答反问:“叶先生舍得丢掉这个成为一国之相的大好机会吗?” 叶取剧震道:“大人是说……” 陈言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瞒你,我想要的是乞蕃的矿山,对乞蕃权力之事毫无兴趣。如今我在王子面前多少有些分量,到时候举荐立下大功的叶先生为相,你猜王子会不会答应?” 叶取脸色不断变化,心跳更是前所未有地快。 陈言竟然连想要矿山的事都告诉他,诚意不可谓不足! 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道:“大人的话,直接得令叶某没法拒绝。这件事,叶某全听大人吩咐!” 陈言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他肩:“具体计划,我明日会让安排好的人前来与先生商议,本官便在此预祝咱们都能各取所需吧!” 他早就料到,叶取必会答应。 此人跟着巴葛王子谋事,显然热衷于权力争夺,而且颇有赌徒心态。 而且他在乞蕃国名声已起,巴葛王子不可能再信任他之后,别的王子也很难会接纳他。唯一能接纳他的,就是哈里赤。 帮哈里赤是场豪赌,但只要赌赢,换来的赌注有机会让他登上乞蕃国权力的巅峰,叶取岂能不动心? 加上陈言故意说出想要矿山之事,这让叶取感觉自己乃是陈言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更是降低了他临阵变卦的可能性。 不过陈言也并不准备完全信任他,到时候若叶取想要逃跑,又或者背叛哈里赤,自然另有手段处置。 回到家时已是半夜,陈言在书房继续打磨整个计划,正想到关键之处时,下人来报,袁洛来了。 陈言大喜,连忙让人将他唤进来。 “大人,匆匆唤下官前来,可有什么要事?”见面后,袁洛开门见山地问道。 益王事发后,陈言立刻派人通知袁洛,不必再留在京江那里演戏,把谭巢和其手下的水师全部带回了青山县。 这些日子,袁洛早就做好了那批水师的思想工作,将其中愿意继续从军的人留下,其余人等则让他们解甲归田,定居在青山县。 陈言一和哈里赤说定之后,便立刻派人回青山县去召袁洛等人前来, 第775章 能带家属吗? “怎么只有你来,管教谕呢?”陈言奇道。 “管先生在外面车内,正呼呼大睡。”袁洛答道。 “这厮又喝醉了?”陈言不由皱眉。 “大人请放心,他只是闲极无聊而已,若有正事,保证滴酒不沾。”袁洛笑了笑。 “这倒也是。”陈言放下心,正色道,“有一件差事,本官须得让你和他出趟国。” “出国?”袁洛一愕。 “公费旅游,一切花销由咱们县库支付,这么好的差事,相信你也没理由拒绝。”陈言笑眯眯地道。 “大人,能带家属么?”袁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能的话,可以带几个家属?” “几个都可以,但安全自负。”陈言笑容灿烂。 “大人这话透着杀机啊。”袁洛挠挠头,老实得跟个老农民似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个纯朴的庄稼汉。 “杀机算不上,顶多算凶险。毕竟这趟去的国家有点远,而且你去的时候还顺带要宰掉那国家的几个重要领导人。”陈言和颜悦色地道,“当然带不带家属这个事是你的自由,只要你敢带,回头费用一样县库出,包括丧葬费在内。” 袁洛朴实的脸顿时皱了起来,嘟囔了几句。 “你叽叽咕咕个啥呢?”陈言没听清,好奇问道。 “卑职在说,大人真是照顾卑职,总给我安排这么好的差事。”袁洛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脸上透着一股陈言都看不出破绽的真诚。 “你明白本官的苦心就好,来,听本官给你细细说来,回头你再跟管教谕说说。”陈言欣然道。 管教谕名唤管令书,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后来被陈言聘为县内教谕之职,主管县内的教育事业。 平时闲得无聊时,最爱饮酒,不拘好坏,是酒就喝。但一有正事,滴酒不沾。也正因此,陈言才敢放心把基础教育的普及工作交给他负责。 但陈言清楚,让他做这个事,有些大材小用。 管令书在做教书先生前,是个有抱负之人,心怀匡扶天下的壮志。 可大周是举荐制,他虽智计过人,能力不凡,但却不被人待见,屡屡受挫,到头来连个县内小官都干不上,最后心灰意冷,才凭着满腹书文干起了教书先生做生计,没事就借酒消愁。 直到遇到陈言,他才算焕发春天,全身心投入青山县的教育事业。如今青山县百姓识字率过九成,便是他的功劳。 不过陈言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全身心投入教谕的工作中,但仍心怀壮志。 每每酒酣之时,便总爱拉着陈言谈天下大势,头头是道。 这次乞蕃之行,陈言正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才替他为哈里赤筹划一切。袁洛做政委合适,可帮着哈里赤和叶取分化或拉拢乞蕃国那些争位的王子,当参谋就稍有些不足,管令书正好可以补足这方面的问题。 一个时辰后,袁洛才彻底消化了陈言的计划。 “这些只是本官的预案,具体如何,到时候你们二人到了乞蕃可随机应变。” “除了明面上派给你们的二十名军士,暗地里我再多派六十名军士随行,由你二人全权指挥。” “但这趟毕竟天遥地远,本官很难支援你们,所以你等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争取做到零伤亡。” “若是夺位大计和咱们的人的性命之间发生冲突,夺位之事可以暂时压下。” “此外务必记住,叶取此人将是此行的关键,凡有事尽量让他打头阵,发掘出他所有潜力,方是上策!” 袁洛听着陈言再三叮嘱,一一应是。 陈言又和他反复确认了所有细节,这才唤来张大彪,让他叫人带袁洛和管令书前去见哈里赤。 目送他们离开后,陈言长吁一口气。 希望他们此前能够顺利,不然回头唐韵搞不好会让他舟马劳顿亲自去一趟乞蕃,那就麻烦了。 次日忙到午后,才算将所有人员和物资准备妥当。 所有前去的军士,均更换佩备了最新的武器和护甲。每一个军士,都是耗费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才,不好好保护怎么行。 至于袁洛和管令书,更是无法替代的人才,不容有失。 忙得七七八八后,陈言正要进宫见唐韵,公孙城来了。 “大人,不知道您的大军准备得如何?”一见面,公孙城便问道。 “方始起步,哪能那么快?”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公孙先生这么心急的吗?离咱们约定的一月之期还早得很,莫非发生了什么?” “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公孙城叹了口气,“两日前,主上的住所,被朝廷官兵发现了。” “啊?殿下他没事吧?”陈言装作大惊道。 “倒是无事,好在此事时常发生,应对有方,早一步躲开了。只是咱们在城外的藏身之处已尽数被破,再难找得合适的地点,只得让主上暂时屈居在山林间。”公孙城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陈言听得心中一亮。 这家伙话外有话! 不过他也没戳破,只道:“殿下没事就好。” 公孙城定定神,道:“所以举事一事迫在眉睫,但如今犹有些准备,要麻烦陈大人。” 陈言暗喜,对方想让他干的事越多,他越能掌握对方计划。 不过表面上他却错愕道:“怎么有种贵主指着本官一个人薅的感觉?大军之事本官已在全力准备,其余的事,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公孙城愕然道;“何为薅?” 陈言摆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贵方难道没别的帮手可用?” 这一句试探,公孙城并没有起疑,他轻咳一声,道:“当然有,这些时日主上安排的人员,已在大周各地发动动作,其影响传到京城尚需时日。” 陈言很想问一句比如呢,但心知问得多了对方必然生疑,只得道:“好吧,不知殿下还有哪些准备,需要本官来做。” 公孙城顿了顿,才道:“这事原本也只能拜托陈大人,皆因当初主上的布局,乃是被陈大人所坏。” 陈言大奇道:“本官坏了殿下什么局?” 第776章 烧粮 公孙城当下将当初煽动冀州民变的布计,一一向陈言说明。 陈言听得满头雾水,道:“公孙先生似乎记性不佳,这些事上次你不是与本官说过吗?” 公孙城正色道:“敝人说这些是为了让大人明白后续之变,原本民变之后,姬先生预料伪帝将调南境之粮赈济北境,他再同时设法在暗中搜购南粮,使得南境粮灾爆发,惹来民怨,然后再使人于南境行事。” 陈言恍然道:“就像当初对北境所做的一样,煽动南境民变?” 公孙城点头道:“不错,而且南境民变影响将更大,皆因宣国公无力抽身南下,所以朝廷只能靠左近的州府抽调大军前往镇压。” 陈言一拍大腿:“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公孙先生再到左近州府煽动,扩大民变范围,让朝廷无力应对。甚至还有机会让朝廷将京畿地区的兵力也抽过去,那京城守卫力量便会大减,想干什么都方便许多。” 公孙城苦笑道:“原本是这样的,直到一个人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坏了这布计。” 陈言装起了糊涂:“是谁这么能耐,居然能坏了殿下的事?” 公孙城神情古怪地道:“正是大人。” 陈言一呆:“本官?这怎么可能!” 公孙城看不出他是装傻还是真傻,皱眉道:“大人日前以一己之力,将粮灾之事揽下,如今已经送了一批粮食前去南境……”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事确实是有,而且不只是第一批,第二批也已筹备妥当,交付户部,正遂往南境。” 公孙城叹道:“便是此事,毁了主上大计啊!” 陈言愕然看他:“这事怎……噢,本官明白了!贵上怎不早点提醒于我,如今第二批都已经交付,想撤回都晚了!” 公孙城没想到他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哭笑不得地道:“日前交往不深,主上也不好意思深谈,所以……” 陈言皱眉道:“这么说,本官为了殿下倾尽全力,他却始终还是不信任本官?” 公孙城差点语塞,这家伙责任倒是推得挺快!说着说着,他都有点觉得是自己这边做得不对了! 好在他反应也快,连忙道:“大事紧要,主上谨慎一些也是自然。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主上与大人深入接触后,相信大人确有诚意,所以让我来请大人做一件事。” 陈言沉吟道:“不会是让我拖延筹粮之事吧?” 公孙城摇了摇头:“不,此事关系大人身家性命,一个不好,惹怒伪帝,害了大人岂是主上所愿?” 陈言心中涌另一个念头,道:“那殿下究竟想要下官怎么做?” 公孙城目光凌厉起来:“请大人告知我所有押粮送粮的细节,包括路线,主上将安排人手,烧粮!” 陈言差点要拍案叫绝! 毒,真特么毒! 对方没有让他来拖延,原来是打着这主意。 一方面做了姿态,一副要为他陈言考虑的模样,让他心生感激。 另一方面却能实质性地影响南境赈粮之事,只要粮食没法送往南境,那刚刚才稍稍缓解了粮荒的南境,便可照从前的计划,煽动民变! 公孙城留意他的神情变化,道:“大人莫非有什么难处?” 陈言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本官只是想到,我或许可以做得更好。” 公孙城错愕道:“怎么个更好法?” 陈言露齿一笑:“由本官亲自来烧,公孙先生以为如何?” 黄昏时候,公孙城回到城外秘屋,将所有事一一向姬楚禀报。 说完后,他由衷地道:“一切尽在姬兄预料之中,陈言真的主动揽下此事。” 姬楚仍是那副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平静神情,道:“他坏了主上大计,必然担心主上会多心,影响他未来前途,自然会想要多立功劳。” 公孙城点头道:“当时我观他神情,确实如此。此事由他来办,远比咱们更为方便,没人会想到,筹粮之人竟会监守自盗。” 姬楚淡淡地道:“你尚未看出此事的另一重好处。” 公孙城肃容道:“我只知道此事还能试探出他是否真心帮咱们,此外不知还有什么好处?” 姬楚从容道:“经此一事,他便再无退路,彻底踏上咱们的船。” 公孙城动容道:“原来姬先生安排这步,竟有这深意!” 陈言烧粮,其罪足可诛连九族! 他这么干了,等于将一个天大的把柄交到了他们手上,日后若想反悔也已办不到,就算大事失败,他也只能一并扛着。 姬楚长吁一口气,说道:“你也将燕王如今只能寄居山林的事说了吧?” 公孙城笑道:“自然不会遗忘。如此一来,咱们要将燕王送到他青山县,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他也不会怀疑。” 姬楚冷静地道:“燕王入青山县,乃是控制陈言的一步关键棋,窝藏燕王加烧粮,只要暴露,双罪齐下,就算陈言立过再多的功劳,也休想免得了诛家之祸,他更是只能乖乖听从咱们的吩咐,后续的计划,也更便于展开。” 公孙城接过话头:“咱们还能光明正大地就近监察他筹备大军的进度,实在是一举多得。” 姬楚点头道:“正是如此。他可定好何时动手?” 公孙城答道:“他说三日后,请咱们前往曲梁城,观一场大火。” 姬楚考虑片刻,道:“三日也不算慢了,便一观后事罢!” 皇宫,御书房。 “什么!你要烧曲梁城的粮仓?!这怎么行!”唐韵失声道。 方才陈言进宫,先将远赴乞蕃之事的安排禀明,唐韵正听得龙颜大悦时,冷不防陈言说出了这事,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脏病来。 京城的粮仓仍在修葺中,如今粮食均是先送到曲梁城,再转送南境。 头批粮食效果极佳,南境的骚动迅速被压了下去。虽然仍离完全解决粮灾还有很大距离,但至少百姓拿到了一些粮食,同时还有盼头,自然能安下心来。 可这个时候烧了曲梁城的粮仓,南境百姓断了粮,后果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第777章 她叒绝食了 陈言将公孙城来找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说完后才道:“这粮,臣是不得不烧。” 唐韵蹙眉道:“此事相当棘手,你的难处朕也能明白,但为何非得你亲自动手不可?” 陈言微微一笑,道:“因为这粮必须臣亲自安排人手来烧,方能按咱们的意思来烧。” 唐韵看出端倪:“你又有什么鬼主意,速速说来!”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烧粮,重点不在烧了什么,而在于烧得好看,烧得漂亮,烧到他们看了之后,绝不怀疑咱们什么也没烧。” 唐韵喜道:“你果然有所安排,说吧,你想怎么烧?” 陈言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唐韵听得连连点头。 听完之后,她压低声音问道:“此事你来安排,朕倒是放心,只是有一件事有些疑问。” 陈言忙道:“皇上尽管问。” 唐韵低声道:“御书房里就你我二人,外面有凤翎卫守着,你为何要压低声音?” 陈言一愣,继续低声:“这样才有氛围嘛,显得咱们谈的是机密要事。”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就为这? 她还以为他是连凤翎卫都信不过,所以才这么做。 “这事臣已经令人安排去了,不日将见成效。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王子那边的事,皇上要安排的人手,可曾安排好?”陈言转移了话题。 “已经妥当,必会给他一个风光送行。”唐韵精神一振,露出少许笑容。 陈言这家伙真的是诡计多端,竟想出这种法子来让哈里赤安心。 不过也多亏他应变及时,否则乞蕃国异变之事来得太过突然,换了是她来处理,值此国内动荡之时,只怕也无力安排人手前去乞蕃国帮哈里赤行事。 陈言正要告退,一名凤翎卫入内禀报道:“皇上,宁王殿下又来了!” 唐韵秀眉微蹙,道:“莫非又是玉儿的事?唤他进来吧。” 那凤翎卫答应着去了。 陈言好奇道:“玉公主怎么了?” 唐韵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事朕忙得忘了问你,你到底对玉儿做了什么,她竟伤心到绝食。” 为了这事,宁王已经请了她两回,这是第三次。 每次她去时,玉公主就稍吃一点敷衍一下,等她离开就又摔碗砸杯,绝口不食半口米水。 一来二去,搞得唐韵也烦恼不已。 她每日多少大事要处理,哪有这么多功夫一直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耽搁功夫? 细细一想,这事是由陈言而起,正好从他这里着手,看能不能解决。 陈言见她眼神含愠,吓了一跳,连忙道:“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玉公主做什么啊!” 唐韵在这事上哪会轻易信他,毕竟卫菡有先例。她心念一动,问道:“朕尚未有机会问你,当日你被韦亮重伤,伤势如何?” 当日陈言被郑妍伤了要害,被唐韵误以为是韦亮伤的,而且她还误闯,见到了陈言那伤势,真是称得上观者伤心闻者落泪。 陈言想起她闯进马车的情景,不由心里微热,旋即颓然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只是暂时未得痊愈,唉。” 他叹气是因为这几天只能憋着,但看在唐韵眼里,还以为他伤势重到没法恢复,只是因为碍于尊严没好意思明说。 她不由心里一软,道:“原本该让你多将养将养,只是近来事务繁杂,只能辛苦你带伤行事。唉,不过待事情告一段落,朕可准你一段假,让你回乡养一养。” 陈言大喜,正要说话,宁王已大步而入,道:“臣参见皇上!” 唐韵开门见山地道:“又是玉儿?” 宁王先狠狠瞪了陈言一眼,这才无奈地道:“正是此事,她又绝食了。” 唐韵秀眉深蹙,看向陈言:“你若什么都没做,玉儿为何如此?” 陈言摊手道:“这未必是臣的过错吧,也可能是宁王殿下干了啥缺德事,让玉公主气到食难下咽。” 宁王怒道:“你胡说什么!本王怎会做什么缺德事!” 陈言翻了记白眼:“这可不一定,毕竟下官是颇有体验,被王爷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宁王没想到他竟当着唐韵的面这么说,惊怒交加地道:“陈言你休得胡言,本王何时害过你!” 陈言斜着眼看他:“王爷真是贵人善忘,需要本官明说么?” 宁王脸色一沉。 他假借举报韦烈来害陈言的事没能成功,事后唐韵还把他找来说了一番,倒不是责备他,只是将如何处置韦烈的说了一遍。 而且说完之后,居然还把陈言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让宁王有火也只能咽在肚子里,还必须附和着夸了几句。 他是真没想到,陈言这家伙居然会拒贿! 末了,唐韵还说了一句,大意是陈言这样的好官不多了,担心了一下可能会有奸险小人想要陷害陈言,让宁王平时帮衬一下。 宁王又不蠢,岂能听不出她话外之意?分明是看穿了他的意图,所以借这话警告他不得乱来! 好在这件事他办得谨慎,并没有直接告陈言受贿,让人没有把柄可抓,不然只怕就不只是警告一下这么简单了。 此时听陈言说这话,宁王冷冷道:“陈言,你到底想说什么,本王何曾害过你?” 陈言讶道:“难道王爷忘了当初请下官去府上赴宴之事?当日发生了什么,还得下官自己说么?” 宁王一愣,旋即微微色变。 失算了! 以为对方是要揪着他告状的事,想不到这厮不按套路出牌,居然说的是当初那件事! 他安排自己小妾陷害陈言,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件事最要命的是当时被陈言耍了一道,让玉公主看到了,现在他想否认也没法否认。 唐韵见宁王脸色不对,心知必定有事,再让陈言说下去,这场面就不好收拾了,急喝道:“行了!少扯这些有的没的,玉儿的事要紧!” 宁王松了口气,连忙道:“对对对!玉儿绝食之事,由陈言而起,臣请皇上让他解决此事!” 第778章 遇事不决交陈言 唐韵对陈言道:“你且将当日情况一一说来,朕帮你看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对玉公主自然极为熟悉,心想陈言毕竟是男子,或许有哪里粗心大意,惹恼了玉公主也有可能。只要说出当日情形,她自然能帮忙判别。 陈言一呆:“皇上,这,这不是很妥吧?” 他其实大概也能猜到玉公主为何那般,当日都到那份上了,他居然拒绝了! 这个事放到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极大的自尊心伤害,更别说玉公主心高气傲,原本自尊心就比别人要强盛。 宁王眼睛一亮,叫道:“果然有问题!皇上,今儿必须让他说清楚,他肯定做了什么对玉儿不利之事,否则岂有隐瞒的必要!” 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正好借这事,让这厮好好吃个大亏! 虽然有点对不起妹妹,但此刻宁王甚至开始想像,希望那日陈言色心发作,对玉公主干了些什么不轨之事,那就不只是吃亏的问题了,绝对能让他掉脑袋! 唐韵也是俏脸一沉,道:“说!” 陈言叹道:“皇上,这事真不能说。” 宁王更是兴奋,指着他叫道:“我知道了!定是你色胆包天,对玉儿干出禽兽之事,对不对!” 唐韵微微一震。 陈言错愕道:“王爷,为何您说起自己亲妹妹被人侵犯,会如此兴奋?” 宁王一僵,差点语塞。好在他反应不慢,连忙道:“胡说什么!本王是愤怒!” 陈言不由莞尔:“怒到笑起来,您这怒火也算是烧得别致。” 宁王慌忙捂住脸,道:“本王哪有!你休得胡搅蛮缠,陈言,还不速速认罪!” 唐韵缓缓道:“陈言,是不是如此?” 陈言露出无奈之色:“皇上要臣说,臣只好说了。这个事真和臣无关,全因皇上而起。” 唐韵错愕道:“你胡说什么,此事怎会和朕有关系?” 陈言提醒道:“皇上莫非忘记了,曾警告臣,要臣绝不可对玉公主下手?那日公主知道臣受了伤,便来探视,甚至还想帮臣敷药,臣自然是断然拒绝。” 唐韵想到他伤的地方,确实不宜女儿家碰触,不由点头:“此事你处置倒是还算妥当,玉儿为此生气?” 陈言摇头道:“倒也不是,之后公主仍坚持要帮臣敷药,臣一再拒绝,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地方,居然主动,咳,皇上,这个事不宜宣扬,能不能让臣近前说话?” 宁王喝道:“只要问心无愧,便无不可对人言,你鬼祟作态,更见得心里有鬼!” 唐韵也道:“宁王是玉儿的亲哥哥,没有不能知道的事,你但说无妨。” 陈言只好将当日情形简略说了一遍。 御书房内一下安静下来。 宁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唐韵则是双颊生晕,同样震惊。 陈言这个色胚,当日初见之时,这厮便揩她的油,拿着她的手不放。 现在玉儿主动袒露,他竟然能忍得住?! 但随即,她就想到他的伤势,暗暗点头。 绝对没错,这家伙定是伤得厉害,导致无法再行房事,否则绝难解释他拒绝玉公主之事! 想到这里,她既有些好笑,又有些为陈言难过,但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这家伙变成了实质上的太监,倒是省了不少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玉儿多么知礼,怎可能为你这么一个货色做出这种事,本王绝不相信!”宁王喃喃地道。 “是真是假,问问玉公主不就知道了?”陈言又翻了记白眼。 宁王一时哑口,脸胀得通红。 他自然清楚,这事绝不能去问! 万一是真的,玉公主承认了,那岂不糟糕? 将来真要把陈言变成驸马,那更是完蛋! 唐韵轻咳一声,道:“算了,就当如此,但玉儿始终是因你而如此,此事仍须着落在你身上。” 陈言惊愕道:“皇上可知您在说什么,这事就算臣去道歉,只怕也没用吧?除非让臣把公主给,嘿,没什么。” 后半句差点溜出口,好在关门及时。 唐韵脸上红晕更深了一层,心知肚明这家伙后面没说的必是些虎狼之辞,板着脸道:“朕不管,总之此事须由你来解决!” 现在她算是学会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扔给陈言,等着看成果就行。 反正陈言已经是个实质上的太监,对玉儿也干不出什么事来。 陈言苦着脸道:“这,但臣还有这么多大事,现在哪有空闲去帮玉公主?” 唐韵轻哼一声:“莫要再找借口,去一趟宁王府,道个歉,无需多少功夫。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朕今日之内,必须听到玉公主主动用膳的消息,否则拿你是问!” 宁王心里一悬,急道:“皇上不可啊!若是让这厮去见玉儿,只怕,只怕反而……” 后面的话实在出不了口,但唐韵却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道:“陈言,你先出去等着,朕有几句话,要和宁王说一说。” 陈言只得道:“是,臣先告退。” 待陈言出去之后,唐韵才对宁王道:“朕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此事不必担心,陈言他什么也做不了。” 宁王一时有些不解:“皇上,您是不是没听懂臣的意思?玉儿显然已对此人情深一片,若是让他去见玉儿,只怕反而成了鱼水之欢,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咱们就多了一个便宜妹夫了!” 唐韵喝道:“你胡说什么,朕岂会害了自己妹妹?朕明白你说的事,陈言此人品行不端,实在不是可托终生的良配。你方才也听见了,朕曾严令他不得对玉儿有心思,便是为此。” 宁王愁道:“可皇上让他去见玉儿,岂不是糟糕?” 原本他还想把这难题交到陈言手上,可听陈言说完当日情景,立马改变了主意。他知道妹妹仰慕陈言,却想不到居然到了愿意以身相许的程度,现在哪还敢让陈言去? 唐韵正色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因为陈言上次被韦亮所伤,伤了难以启齿之处,已再无力与女子行房。” 宁王错愕道:“皇上怎知道的?” 唐韵一时哑口,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亲眼确认的吧? 第779章 王爷竟真是太监! 先到者,唐韵急中生智,道:“朕已着御医给他诊治过。” 宁王想到陈言走动时确实腰身似有不妥,不由精神大振:“竟有此事?!太好了!” 唐韵不悦道:“陈言乃是大周功臣,遇此大难,你开心什么?” 宁王赶紧压住刚浮起的笑容,讪讪地道:“臣失态了。臣不是开心陈大人受伤,而是开心终于不必担心玉儿,皇上当明白臣的意思。” 唐韵点头道:“确实是。不过陈言年纪轻轻便遭此大变,令人叹息。此事不可宣之于口,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朕必不轻饶。” 宁王正琢磨着如何将这事宣之于天下,好让陈言无颜再留在朝堂之上,没想到唐韵来了这么一句。 他心念一转,道:“臣自然守口如瓶,可别人万一……” 唐韵冷然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陈言知,朕不说,陈言也不会说,只要再有人知道,那就只可能是你说的!” 宁王不死心地道:“可方才皇上不是说,御医也知道……” 唐韵本来就只是自己情急下编出来的,一时忘了这岔,此时只好绷着脸道:“也算你说的!” 宁王:“……” 想了想,他忍不住来了一句:“韦亮还没死,万一他跟犯人或者狱卒说……” 唐韵冷冷道:“他只知道伤了陈言,并不知道伤势轻重。若他知道了,必是有人告知。” 宁王没话说了,只得道:“皇上放心,臣绝不泄露。” 唐韵放软了语气:“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朕愿意让陈言去解决玉儿之事。他如今身已残缺,自然不必担心会对玉儿有什么举动。” 宁王也放下了心,道:“臣明白了。” 唐韵顿了顿,又道:“不过陈言这事,若有需要,你可以透露给玉儿知晓。但仍是同理,若她告诉了别人,朕一样唯你是问!下去吧!” 退出御书房后,宁王在外面见着陈言,不由哼了一声。 陈言凑前道:“王爷,皇上跟您说了些什么?” 宁王正想来一句“与你何干”,突然心中一动。 他不能透露给外人知道,但拿来笑话笑话陈言总行吧? 想到这,他露出笑容,关切地道:“皇上十分关心陈大人的身体,说大人遭逢大难,已和太监一般,不知道是否有这事?” 陈言一愣,错愕道:“太监?这话怎讲?” 宁王笑呵呵地道:“陈大人在本王面前何需隐瞒?皇上都说了,你被韦亮所伤,致无法阳举。陈大人乃是为国捐躯,本王不会笑话你的,哈哈!只可惜人生美事,陈大人从此少了一大份,你家中那些美貌丫环,从此成了摆设,倒是挺遗憾。”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唐韵说的? 但这个事宁王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编出来的,可唐韵为何会以为他已经是个太监? 猛地,他记起那晚的事。 当时唐韵看着他那里,眼神中确实隐隐有些不对劲。 陈言恍然大悟。 再一回想方才唐韵问他伤势后,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及突然带点惋惜和感叹的语气,甚至居然大方到想给他放个假,陈言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是想那去了! 难怪她还允许他去接触玉公主,只怕也是为了这缘故。 “还有大人家中美眷,从此只能守活寡,想想也令人唏嘘。”宁王还在自得其乐地说着,“遇到陈大人,也不知道是她们此生幸事,还是憾事,呵呵。要不这样,若是以后陈大人后院为此事失火,不妨告诉本王,本王乐于为你这大周功臣帮忙,替你一行一家之主的职责,安慰安慰她们空虚的身子,哈哈哈哈……” 陈言听着他压不住的嘲讽,不由微微一笑。 “王爷,这个事咱们就谁也别说谁了吧?” “听我护卫说,王爷上回安排来害我的那房侧室意娘,因为王爷房事难举,她在尝过别的男人的滋味后,竟主动抛弃王爷,不惜纡尊降贵,倒贴上门,求着我的护卫收留她。” “还听她说,王爷虽然这么房妻妾,但平时晚上经常独宿,连王妃也难承雨泽。” “纵然偶尔得王爷宠幸,您也如太监一般,空望其体而徒劳无能——这可不是下官说的啊,是她说的。” “所以嘛,您这身子骨,连自家的女人也喂不饱,还谈何帮下官的忙呢?” 宁王神情一僵,怒道:“她胡说八道!而且是我抛弃她,根本不是她主动离开本王!” 陈言讶道:“这么说,她竟然敢骗本官?亏我还以为她是真心来投,岂有此理!这种虚言乱语的妇人留不得,我这就回去让我护卫把她赶走!” 宁王一时语塞。 意娘是他安排到陈言家里做卧底的,陈言要是因此将她赶走,自己岂不是白费了那么多心思? 陈言越说越是火大:“难怪王爷会把这妇人赶走,原来她竟是这般不靠谱。王爷您放心,下官绝不让她污了王爷威名!光是赶走还不够,本官非得治她一个污蔑王爷的罪名,关她几年大牢不可!” 宁王大惊,脱口道:“她也……也不算全是撒谎。” 陈言愤怒地道:“就算只有部分是撒谎,也说明她人品有问题!” 宁王无奈,只得低声道:“其实她说的全是真的,本王只是碍于面子,才忍不住那么说……” 陈言大吃一惊,道:“王爷是说,您真的那方面不行?” 宁王连连摆手:“不不不,那方面本王没问题。” 陈言冷哼道:“这么说她就是撒谎了!今天敢污蔑王爷,明日便敢污蔑下官,必须惩治!” 宁王急得额头汗珠都出来了,见陈言转身欲走,他情急道:“她没说谎!本王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没办法了,他为了让意娘取得信任,牺牲了那么多,不能为一点面子问题毁了好不容易才安好的棋子! 陈言一震止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宁王:“这竟是真的?!王爷您竟真是个太监!” 最后一句惊到音量翻了几倍,吓得宁王便想喝斥。但话还没出口,他突然惊觉不对,霍然一转头,只见远处站着的几名凤翎卫面带异色,正看向他们这边! 第780章 放心他干不了什么 本来之前离得较远,正常说话她们是听不到的。但陈言那声音太大了,她们想听不到都不行。 宁王瞬间色变,急道:“莫要误会!没有的事!” 陈言疑惑地道:“王爷,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宁王这辈子没这么仓皇过,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见他这模样,那几名凤翎卫忍着笑意和羞涩,转开头去。 宁王气到几乎昏过去,却见陈言摇着头叹着气朝外面走去。 “可怜,真是可怜,一个男人竟然无法人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回到宁王府时,宁王仍阴沉着脸。 好在凤翎卫都是皇上的侍卫,保密能力一流,该不会把那事传出去,不然他这脸真没地方搁了! “王爷,下官先去见玉公主了。” 跟着来到宁王府的陈言也不客气,径直朝府内而去。 宁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跟在了后面。 算了,先把玉儿的事解决了要紧! 到了玉公主所居的院落,一个婢女正在门口劝道:“公主,您多少吃一些吧,今儿厨子做了您最爱的百花珍泥糕呢!” 呼! 一个枕头飞了出去,吓得那婢女连忙闪开,嘟囔道:“明明几天没怎么吃东西,怎会精神还这么好?啊,奴婢见过殿下。”却是看到宁王和陈言进来,她连忙屈身行礼。 宁王接过她手中的盘子,道:“本王来吧。玉儿,我进来了!” 说着端着盘子走进了公主闺房。 呼! 一个花瓶飞了出来。 宁王连忙闪身退出屋子,既狼狈又尴尬。 陈言挺了挺胸,笑呵呵地道:“王爷,这个事还是得交给下官。” 说着不由分说,接过他手中的盘子,走向屋内:“公主,陈言前来探望您了!” 呼! 一个小凳飞了出去! 陈言大惊,慌忙退出屋子,躲在门外,尴尬得一匹。 本来以为玉公主会像以前一样,见自己来了立马如温顺小绵羊一样,让他装足了这个逼,没想到她不但照样扔,而且居然还扔个杀伤力最大的物件! 宁王也没想到玉公主竟然连陈言也砸,既惊又喜。 难道是玉儿因气生恨,终于不再喜欢陈言了?老天开眼啊! 却听里面传出一声哭叫:“你走!我不要见你!” 陈言眼珠一转,叫道:“公主,那我走了啊!” 里面却又传出叫声:“不准走!” 陈言算是听明白了,这妞在这闹别扭呢! 别看身为公主,还是个文青,平时那般高冷,破了防一样跟一般女子一样,该有的流程一个不少! 对方闹别扭的女人,他招数可就太多了,当下突然把手里的盘子往地上一砸,扯着嗓子就嚷了起来:“哎哟!王爷您干嘛打我啊!啊!王爷你讲不讲理,还打我!” 一旁的婢女和宁王都懵住了,看着他在那喊叫。 这家伙疯了吧?一个人在那瞎喊个什么? 陈言刚喊到“我的肋骨哎”时,玉公主蓬头乱发地踉跄而出,怒叱道:“王兄你打他做甚!” 说着,一把将宁王推开。 宁王站在台阶上面,一个没留神,被她推得踩了个空,顺着台阶一屁股就摔到台阶下面,一声痛叫:“哎哟!” 婢女大惊道:“王爷!”慌忙下去相扶。 玉公主却不理他们,转头看着缩坐在门槛边上的陈言,心疼地道:“你伤哪啦?很痛么?” 陈言带着一脸痛苦神情捂着肋骨,艰难地道:“肋骨好像断了……嘶……别碰,疼!先扶我进去躺躺,缓一缓……” 玉公主哪敢耽搁,吃力地扶他起来,慢慢挪进屋内,让他躺到了床上。 外面的宁王刚被扶起来,看到这幕,气得差点没原地暴毙。 自己亲哥跟不要钱似地随手推摔,对那厮却是百般呵护! 他忍不住跟着跨进闺房。 呼! 一个花瓶扔了过来! “出去!” 清脆的碎响中,房门砰地关死,还闩上了。 宁王气呼呼地看着房门,真想叫人过来把这门给砸了。 “王爷!我叫人来砸门!” 一个从院子外面匆匆而来,赫然是陆瞻。他刚刚听说陈言跟着宁王来了,便急忙赶来,正好看到玉公主扶陈言进去的一幕。 “砸什么砸,算了,先等等。”宁王却转头瞪他一眼。 “啊?可是陈言和公主单独在内,只怕干柴烈火……”陆瞻吃惊道。 玉公主的事,他早就看个透彻。这位公主明显是情窦大开,看上了陈言。让这二人单独相处,只怕是一点即着,不搞个天翻地覆是出不来的。 说起这个事,宁王反而神情渐渐缓和下来,道:“不用担心,陈言他不会的。先暂时忍忍,等他让玉儿不绝食了,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收拾他!” 他对唐韵极为了解,她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开玩笑,陈言不能人道之事必是事实。 陆瞻错愕道:“王爷怎知道陈言不会对公主下手?” 宁王差点一句“陈言是个太监”溜出口,幸好及时刹住,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不必多管。” 陆瞻只好闭嘴,心说反正我是尽力了,回头别出了事你又怪我头上。 就在这时,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娇柔的轻呼:“啊!陈大人,你怎能……噢!” 外面的宁王、陆瞻和婢女均是一愣。 此前里面两人说话声并不大,外面也只能勉强听个响,根本听不清具体对话内容,但这一声却是惊呼,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玉公主的声音! 但他们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平时高冷如冰山一般的公主,发出这般娇媚温柔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一听就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陆瞻看着宁王,眼神复杂:“王爷,现在冲进去还来得及!” 宁王回过神来,强撑道:“没事,玉儿必是因为其它事而如此,陈言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 陆瞻惊诧之极。王爷什么时候对陈言的品行如此信任了? “唔……玉儿数日未曾沐浴,身上好脏的……嗯……” 里面的声音越发不堪入耳起来。 陆瞻不安地道:“王爷,这动静不太对劲,咱们还是冲进去吧!” 第781章 公主翻脸 宁王脸上抽搐了几下,道:“用不着,本王说了,陈言他干不出什么来。呵,这倒是正好,等玉儿发现他……到时候玉儿必定再不可能对这家伙倾心!” 却是说到后面,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陈言终究是个男人,忍不住动手动脚可能是有的,但最重要的那件事他干不了,这就成了致命伤。玉儿再怎样天真,一旦发现陈言没法行房,定会对他大失所望。 大周女子从小受到的理念灌输,就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做全职家庭妇女可说是大多数女子的梦想。 即使地位崇高如玉公主,最大的梦想也是嫁给一个心目中的理想夫婿。 可嫁给陈言的话,以后相夫教子就只剩相夫了,她绝不可能接受! 想到这里,宁王露出笑容,道:“都出去,让公主他们静静!” 陆瞻惊诧地看着他。 宁王是不是气傻了?居然还给陈言创造办事的环境。 屋内,片刻之前。 躺下后,陈言一边假装伤重疼痛,一边看着玉公主撵走宁王和关上门,心中大乐。 果然,装伤这招就是好使! 当然前提是不暴露,不然后果就跟郑妍上回揍他一样…… 玉公主匆匆走了回来,担忧地看着他:“还很疼么?要不要我叫人去找大夫来?” 陈言吓一跳,暗忖找大夫来岂不是穿梆?连忙一把拉住她玉手,吃力地道:“别走……有公主在身边相陪,咳咳,下官便知足了。” 玉公主身子一颤,眉眼瞬间绽放开来,连忙坐到床边,道:“我不走,就在这陪你。” 声音里哪还有半分方才那种凶意,唯剩温柔无限。 这还是陈言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瞬间便融化了她。 陈言定睛一看,却见玉公主双眼红肿,面容憔悴,显然是哭过不少。低头看时,她居然还光着一对玉足。 自认识她以来,陈言还是头回见到她这模样,心中不由一软。 玉公主对他是因敬生情,他自然清楚。但不管这情是怎么生出来的,只要是情,就免不了想要付出和回报。 当她全身心付出后,得到的回报却是拒绝时,那种打击足以让她崩溃。 说到底,她并没有什么错。 要错,也是唐韵和他。 “公主,下官听闻您不吃东西,心痛如绞,为何要如此呢?”他虚弱地道。 “大人真不明白玉儿的心思么?”玉公主凄然道。 “唉,下官岂能不明白?只是,皇上说下官配不上公主,下官方才……”陈言哀声叹气地道,毫不客气地把唐韵给出卖了。 反正也是她叫他来帮玉公主的,总得让她也出点力嘛。 “什么!皇帝姐姐她怎能这么做!”玉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吃惊地瞪圆了双眸。 陈言简单地将前因后果,和她细细说了一遍,听得玉公主怒色大盛。 “我去找她说个清楚!”她气道。 “公主去找皇上,她岂不是知道是我泄露此事?回头必会对我不利!”陈言急忙拉住她。 “这,这……”玉公主一听会对他不利,顿时犹豫起来。 她自己再怎样都无所谓,但要伤害到陈言,那绝对不行。 “请公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吗?咳咳。”陈言一边咳嗽一边拽紧了她,怕这妞一个冲动就真去找唐韵了。 “可玉儿怎能当这没发生过?”玉公主眼眸中泪光再盈,“玉儿一生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现在却……呜呜……” 陈言见她哭了起来,心生怜意,猛地一发力,将她拉得立足不稳,倒在他身上。 “啊!陈大人,你怎能……噢!” 玉公主没想到他有这么一出,登时轻呼出来,整个娇躯完全压到了他身上。 但呼声只到一半,她猛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陈言另一只手居然已经摸入她衣内! 轰然一声,她脑子里像爆炸一样。 她对陈言早就千肯万肯,否则上次也不会那样。但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被人这么一碰触,顿时身子软了下来。 陈言在她耳边悄声道:“下官豁出去了!为了公主,就算被皇上砍头,我也绝不再让公主哭泣!” 一边说,那手一边已经大肆活动起来。 玉公主羞红了脸颊,颤声道:“可大人的伤……” 陈言低声道:“下官要是不装伤,公主怎肯给我说话的机会呢?” 换了以前,玉公主知道有人敢骗自己,绝对大发雷霆。但此刻她感觉着他那作恶的大手带来的初次异性触碰异样感,哪还有半分嗔怪之意?一时意识迷糊,呼吸急促。 过了片刻,她突然记起一事,呻吟道:“唔……玉儿数日未曾沐浴,身上好脏的……嗯……” 陈言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直接从单手操作改成双管齐下。 闺房内一时春意盎然,那木制的闺床也吱呀起来。 陈言已下定了决心,玉公主的问题想要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她是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那就从这方面着手,让她明白她并不是那么没有吸引力! 至于唐韵的警告,横竖他都已经违背过一回了,再违背一回又何妨? 更何况帮玉公主还是唐韵钦命之事,大不了回头就说是玉公主情不自禁,把他强奸了…… 半个时辰后,宁王才带着陆瞻回到院内。 玉公主闺房内已经没了动静。 “玉儿?”宁王到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回应。 宁王又敲了几回,叫了几声,始终没动静。 陆瞻低声担忧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宁王瞪他一眼,但心中也有少许担忧。 正琢磨着要不要强闯进去时,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出去!我再不要见到你!”里面传出玉公主愤怒的声音。 陈言狼狈地跨出门来,见着两人,露出尴尬之色。 “陈言,你这是……”宁王吃惊地道。 “咳咳,说来话长,王爷,下官还是……” 陈言刚说到这,里面飞出一个枕头,差点没砸到他,吓得他赶紧跑下台阶。 玉公主从屋内追了出来,胀红了脸,站在檐下指着陈言叫道:“你这个无耻之徒!王兄,快把他撵出去!” 第782章 女人都是戏精 宁王呆了片刻,才心花怒放地道:“好好好!来人,赶紧将这家伙给本王叉出去!” 老天真开眼了! 玉儿这架势,显然是对陈言情意尽逝,不再喜欢他,真是可喜可贺! 王府护卫从外面涌了进来,将陈言连赶带推,弄了出去。 宁王转头看向玉公主,小心地问道:“玉儿,你们到底……” 玉公主露出羞怒交加的神情,道:“玉儿以前真是瞎了眼,竟会看中这人!他,他简直无耻,根本不配让玉儿喜欢!” 宁王和陆瞻二人观察她神情,心中一动。 莫非真是…… “他如何无耻了?”宁王探问道。 “这种事,怎叫我说得出口!”玉公主一跺脚,嗔道。 “好好好,不说也罢!我以后都不准他跨入府门一步!”宁王这下再无疑问,定是如他所料,玉儿发现陈言不能行房之事才会如此! “那就好!”玉公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兄,玉儿饿啦。” “来人,还不快为公主备膳!”宁王立刻转头吩咐,更是乐得嘴都合不拢。 真是一举两得,不但让玉儿恢复正常饮食,而且还让她和陈言翻脸,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多谢王兄,玉儿先去梳洗一番。”玉公主说着转身便要进屋,但却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好在及时扶住门框。 “公主,您没事吧?”陆瞻赶紧关心道。 “没事,只是多日没怎么用膳,身子有些虚。”玉公主心虚地说道,颊上飞起两朵压不下的红晕。 好在宁王和陆瞻两人都没疑心,宁王急忙叫来婢女服侍公主。 看着玉公主进了屋,陆瞻心服口服地道:“想不到一切都被王爷料中!” 到现在他仍满头雾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陈言被赶走,已经让他相当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宁王这脑满肠肥的吃货,平时除了吃喝玩乐再没别的本事,居然也有这么神机妙算的一天! 宁王得意洋洋地道:“区区陈言,想跟本王斗,简直做梦!” 他正说着,屋内那婢女忽然一声轻呼:“咦?公主,您的床单怎么破了?” 随即玉公主嗔道:“大惊小怪做什么,方才不小心撕坏的,拿去扔了,新换一床便是。” 那婢女不敢多问,只道:“是,公主。” 不片刻,那婢女抱着破掉的床单出来。 陆瞻心中一动,忙道:“我替你扔吧。”说着将床单接了过去。 那婢女感激道:“多谢陆先生。” 宁王狐疑地看着陆瞻:“平时不见你这么爱帮人,你不会是想拿公主的床单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陆瞻尴尬地道:“王爷误会了,小人真的只是想帮帮忙而已。咳,今儿也算是大喜,王爷不去喝几杯么?” 宁王听得一个“喝”字,立马精神大振,笑道:“不只要喝,还要不醉不归!来人!吩咐厨子,备一桌上好的猪肉宴,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把人都叫上,一起乐呵乐呵!” 看着宁王转身而去,陆瞻松了口气,将怀中的床单展开少许,看了看,心中疑惑大生。 这床单确实破了好几处,虽然已经竭力做成撕破的状态,但仍可看出破口边缘处较为平滑,很可能是用剪刀剪出来的。 可什么理由会让公主撒谎说这是撕坏的? 想到这里,他忽地一震。 不会是…… 王府外,启行的马车上,陈言将怀里那几方剪下来的床单取了出来,摸出个焚烧专用的小桶,将床单点燃烧了个干净。 床单上面沾着点点红迹,那是玉公主处子的象征,若是留在那里,必会被人发觉。 方才时间仓促,他又不可能把整张那么大的床单一起带走,只好将有红迹的部分剪下来。 只希望宁王他们没那么细心,不至于发现破绽。 虽然刘素再三叮嘱他不得行房,但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方才情浓之时,陈言哪还记得她的嘱咐,让玉公主完成了她人生的蜕化。 只是她跟卫菡比不得,后者初次之后仍是生龙活虎,甚至很快就尝到了个中的好处,乐此不疲。 玉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大的身子,跟个花朵似的,不堪摧折,让他不敢尽兴而为,只能绵绵细雨,小心滋润。 饶是如此,玉公主也已完全满足,能够与自己心中最理想的男人共赴巫山,可说遂了她平生心愿。 事后,待她缓过劲儿来,陈言才细细地和她商议起来。 这事天知地知他俩知,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上回卫菡的事,唐韵已经暴走了,差点没砍了他陈某人的头,这次玉公主再栽他手里,唐韵还不把他给活剐了! 玉公主虽然恨不得跟他赖这床上不下去了,但想到心爱之人性命有危,自然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这才有了后来那出戏,让他人以为两人已经闹翻,自然不会怀疑她们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至于未来什么时候捅破,等到时候再说吧! 收拾妥当后,陈言才长吁一口气,皱了皱眉。 爽是爽过了,但此时下面却有些奇怪的感觉,胀得难受。 难不成…… 到了哈里赤住处,陈言刚到中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一片哭声。 陈言愕然道:“什么情况?谁在里面跟哭丧似地哭这么凄惨?” 丁简忍着笑道:“是王子。” 陈言奇道:“大事在即,他哭个毛啊?” 丁简低声道:“王子要和凝若姑娘分别,舍不得。”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至于吗?又不是永别。” 说着跨入院内,却见哈里赤和凝若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哈里赤哭也就算了,凝若比他哭得还厉害,泪水哗哗而落,将两人衣衫都湿了大片。 陈言暗叫厉害,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凝若只是在演戏,绝对会以为她对王子深情一片,舍不得他。 “大人!” 见到陈言进来,凝若猛地嘶叫一声,松开王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陈言面前,重重跪地。 “凝若姑娘快快请起,你这是为何?” 陈言吃了一惊,连忙扶她。 “求大人劝一劝王子,让凝若跟他去吧!” 凝若哭叫道,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啊?” 陈言懵了。 她竟然想跟着哈里赤去乞蕃? 第783章 王子不算太笨 本来他很确定凝若绝不喜欢哈里赤,可现在却有点狐疑起来。 女人都容易被感动,难不成哈里赤把她感动了,让她动了真情? 这段日子哈里赤一直窝在住处,日日和凝若相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哈里赤却转身快步走近,凄然道:“此事谁劝也没用,我已经决定,绝不会,让凝若姑娘一起回乞蕃!” 陈言一呆:“哈?” 什么个情况?哈里赤居然拒绝了! 凝若泣道:“凝若就算死,也要死在王子身边,绝不受那两地别离之苦!” 哈里赤泪水哗哗而落,动情地抱住凝若:“本王子,又何尝不是!可是,你身子虚弱,经不得舟车劳顿!你若是出事,我怎能苟活!” 凝若伏在他肩上,悲泣道:“可是……可是……” 哈里赤眼中透出坚定之色,道:“凝若,乖乖听话,就在这里,等我!待他日功成,我必来大周迎你为后!来,先回屋,好好休息,别哭坏了身子。” 陈言站一旁,跟个局外人似地看着二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着哈里赤将凝若挽扶起来,进了屋,他才转头看丁简:“这都啥情况?怎么我几天没留意,这二人变化这么大?” 丁简摇摇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昨晚,凝若姑娘让王子留宿了。” 陈言一震道:“什么!” 正常女子对占有她身子的男子都有特殊感情,难道是因此,凝若真的对王子动了心? 丁简神情古怪起来:“但王子兴高采烈地进去呆了不到半刻钟,便惊慌叫人,说凝若姑娘昏厥了。后来问起来,他说是凝若姑娘本来特别开心,结果突然就晕了过去。估摸着,是姑娘身子骨太弱,难以承欢。” 陈言表情比丁简一样古怪起来:“竟有此事?” 丁简接着道:“不过凝若姑娘睡一晚上起来就没事了,精神挺好,就是老说担心王子回去后忘了她,说要王子给她留个,咳,大人明白吧?” 哈里赤和凝若的所有谈话,哪怕是在屋子里,丁简按陈言吩咐,也是一字不落地偷记下来,自然清楚个中过程。 陈言登时听了个明白。 凝若说的估计是留个种,丁简还是比较要脸的,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不由笑了起来,啧啧摇头。 凝若长年在凤栖楼练出来的钓凯子能力,还真是出类拔萃。 她这番姿态,仍然是在演戏,但却能让哈里赤对她死心塌地的同时,毫不怀疑她完全不想去乞蕃的想法。 身子骨虚弱,不能远道去乞蕃,这一条就把两人的未来限得死死的。 半晌,哈里赤才从屋里出来,和陈言到了内院。 “王子也不必担心,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来大周接凝若姑娘去乞蕃的。”陈言随口安慰道。 哪知道哈里赤王子一呆。 “接她?为何?” 这下轮到陈言呆住了。 “王子不是对凝若姑娘情深一片吗?方才不是还说将来要迎她为后?”他奇道。 “虚与委蛇罢了。”哈里赤撇撇嘴,脸上再没半点之前的深情。 “啊?”陈言有点懵。 “先生面前,弟子也不隐瞒了。”哈里赤叹了口气,“凝若姑娘,并不喜欢我。那些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 陈言不禁动容。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哈里赤对凝若用情至深,合着这个番邦王子半点不傻? “你怎发现的?”他好奇道。 “有哪个女子,与自己喜欢的人,一亲热就晕倒?”哈里赤想起这事就一肚子苦水。 他一开始确实对凝若用情很深,同时以为凝若对他也是倾心一片。 可每次他觉得气氛到了,想要亲热一下,凝若不是心绞痛就是昏倒。 要说她是因为过于兴奋而不支,可两人往往只在搂抱的阶段就出了事,她是有多敏感,才会只是抱一抱就兴奋到昏过去? 到现在哈里赤连她小嘴都没亲过,他就算是头猪,也知道这其中必有问题了。 陈言听完他的话,暗暗点头。 不错,还算是有点脑子,就是不多。 换了正常男人,知道凝若在演戏,肯定暴跳如雷了,而哈里赤居然陪着她演。 “现在弟子也想开了,”哈里赤振作精神,“只要大事成了,多少女子得不到?” “这话大有道理!”陈言放下心来,哈里赤没因此灰心就是最好的,“等你将来真成了乞蕃国主,说不定凝若会真心喜欢上你。” “弟子是重情,不是蠢。”哈里赤一笑,“她若因此爱我,那爱的便是权位。” “咳,不说这个了,你见过袁洛和管令书了吧?他二人如何?”陈言赶紧转移话题。 “袁先生和管先生,真是,不世之才!”哈里赤一说到这个,两只眼都亮了,“难怪先生会放心,将此事交给,他们二人。” 今日他和二人畅谈了大半天,听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个管令书,口若悬河,比陈言还能侃,论起治国之策、建国之方,真是一套又一套,听得哈里赤只恨自己大周语学得不够多,没法和这位旷世奇才深入交流。 陈言咧嘴一笑,拍拍他肩头:“为师给你安排的人,岂能有错?” 哈里赤兴奋地道:“有他们和先生,还有大周十万精兵,国主之位,必归我有!” 陈言看看周围,道:“他们二人呢?” 哈里赤道:“正跟叶先生谈呢。” 陈言点点头,道:“明日便要启程,王子今日先好好休息,你我师徒再见之日,便要等到你为国主之时了,一路保重。” 哈里赤由衷地道:“哈里赤一生,最重要的事,便是认识了先生。来日,我为国主,先生便为国师!” 陈言很想问一句当国师能不能异地上班,但到嘴边改成了另一句:“孙聆他们,王子真的就这么不带上了?” 虽说哈里赤驱赶孙聆等人离开,但后者等人始终没有远去,一直留在那客栈内,其忠心程度令陈言也不禁感慨。 哈里赤摇摇头:“他们已为我牺牲甚多,我不想再让他们涉险,更不想再对他们生出怀疑。唉……” 第784章 凤栖楼你永远的家 陈言感同身受,道:“没有什么比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更让人难过了,为师支持你这决定。你去吧!我会设法安置好他们,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哈里赤学着大周礼仪,长长一揖:“弟子多谢先生!” 次日天尚未明,哈里赤一行便离开了京城。 唐韵安排了人员送他们离开,护送队伍多达二千人,让哈里赤颇为自得。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护送的军士只到边境,但这表明了周帝的态度,让他更是坚信约定好的未来那十万大军必定会如期而至。 陈言亲自送他离开,看着队伍远去。 凝若陪在一旁,直到队伍消失后,才道:“大人,今后凝若该怎么办呢?” 陈言转头看她,见她目光中透着一缕期待,错愕道:“你不会是想要让本官收留你吧?” 凝若盈盈跪落在地,道:“凝若愿终身侍奉大人,为奴为婢均随大人之意。” 陈言失笑道:“我家奴婢还不够多吗?” 凝若眼波流转,轻轻地道:“大人要是想让凝若做其它的事,我也……” 陈言截断她的话:“打住!本官已经说过,对你不感兴趣,你也不必拿色相诱我。总之本官家里,肯定没有你一席之地。” 凝若微微一震,眼眸中压不下的失落,垂首道:“凝若明白啦,不敢再劳烦大人,就此别过。” 这段日子她一直尽心按陈言的吩咐来对付哈里赤,想的就是希望立个大功,能够让陈言收留她。 可惜事与愿违,对方不愿意留她,她也是要脸面的,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赖着。 “慢着,本官家里虽然不能留你,但没说麾下不能给你一个位置。”陈言淡淡地道。 “大人的意思是……”凝若吃惊地看他。 “回凤栖楼如何?”陈言悠悠地道。 “啊?这怎么可能!”凝若大惊。 她要是回凤栖楼,娄家还不把她给手撕了! “娄明昌要是够识相,那就可能。”陈言双眼微眯,“只要你肯回,那以后凤栖楼就是你的。” “大人的意思,是让凝若……”凝若微微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在凤栖楼当够了头牌,也该换换了。”陈言轻描淡写地道,“我会拿下凤栖楼,以后你便是凤栖楼幕前的老板。”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当然,你若不愿意,本官也不勉强你,另换他人便是。” 凝若终于回过神来,断然道:“一切全凭大人吩咐,凝若必为大人尽心尽力!”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陈言的意思,不只是单纯要她当个老板管理凤栖楼那么简单。 陈言的能耐,她已经见识过,只要能巴住他这棵大树,无论是干什么,将来都大有前途! 陈言哑然一笑,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聪明。在回凤栖楼之前,你便先在此前所住的宅子住着,等本官的消息。” 一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让凝若回凤栖楼,他这个想法已经有段日子了。 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所在,便是青楼女子的床上。 凤栖楼乃是京城一等一的青楼,若是能掌控那里,在完善他的情报网方面有很大帮助。 而凝若的聪明,以及她这么多年在那磨炼出来的交际能力,足可在这个位置上发挥重大作用。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凤栖楼拿下来。 娄明昌肯定不会愿意,但他陈言既然看中了,哪轮得到姓娄的乐不乐意呢? 回到家时,天色方亮。 陈言下了马车,苦着脸弓着腰嚷道:“吟霜!快来搀扶本官!” 吟霜连忙迎了过来,将他扶住,吃惊地道:“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低头看时,却见陈言袍服某处微微隆起,不由颊上一红。 陈言哀声叹气地道:“昨儿起就不对劲,一直挺而不消,胀得本官那叫一个难受!今儿到外面走了走,更不舒服了,快扶我回房休息。” 细节他没敢说,毕竟事关玉公主。 当时让她初尝禁果后,那里竟然一直立而不倒,大异常时。 他因为事务繁忙,当时顾不上多管它,可一晚上过去,下面的状况竟是有增无减,刚才全靠硬撑着才不至于在外人面前露窘,现在回到家哪还控制得住? 吟霜大感惊奇,又不好意思多问,只好扶他回房,躺到了床上。 只是躺下后人是躺平了,中段却耸起高高一丘,看得吟霜面红耳赤,暗感惊异。 怎生如此巨大?! “等不及了!”陈言忽地哀叫一声。 吟霜一愣,旋即大羞,惊愕看他。 大人难道是想让自己…… 念头还没闪过,陈言已急切地道:“快!快去请刘姑娘!” 吟霜一时犹未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啊?哪位刘姑娘?” 心想如花似玉的自己就在身旁,他还要什么刘姑娘?府里谁是姓刘的么? 陈言急促地道:“刘素姑娘!快去请她来!” 这些天刘素每天都来为他复诊,陈言原本想扛到她来再说,但现在天色方明,离她过来估计还得有两个时辰,下面那胀痛实在受不了,只好赶紧派人去请她提前过来。 吟霜呆了片刻,才猛地醒悟他说的是,慌忙道:“是!”转身便要去。 “慢!不用了,扶我起来,我自己过去!” 陈言颤巍巍想起身,等刘素过来至少要半个时辰以上,他实在等不及了,还是自己亲自过去快一些。 吟霜急回身扶他,哪知道他男子体重兼起身乏力,力量全放在她这边,她一个没搀稳,反而自己被他带得扑倒在床上,重重压在他身上,娇躯压在了他高耸处。 “啊!” 陈言一声惨叫。 吟霜骇然道:“大人!”吓得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压伤了他。 陈言满头大汗地道:“你你你离我远些!我自己起床!”推开她,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吟霜以为他生了气,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伸手相助又不敢,心中焦急。 其实方才她压的那一下并没有伤到陈言,相反,陈言还颇感舒服。 但之后,痛苦的几乎要爆炸一样! 第785章 本官京兆尹,尔等是谁?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被女子一刺激,那话儿竟会症状加重。 为何回府之后突然那里疼痛加剧,刚才他没空细想,现在才明白,乃是因为回来后吟霜贴身搀扶他。 和这么个活色生香、身着薄衫的女子挨磕碰碰,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可他现在不知为何,一受刺激症状就会加剧! 因此他才赶紧让吟霜躲远点,不敢再碰她哪怕一指头。 好不容易起身,陈言不敢往吟霜的方向看半眼,让她去将张大彪叫了进来。后者也吓一跳,赶紧将陈言小心抱出去,放上马车,急赶向刘氏医馆。 这会时候尚早,大街上往来者稀少,但当马车赶到刘氏医馆时,却见医馆外挤得满满当当,至少有上百人,将医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张大彪停下马车,将陈言又给抱了下来,后者已经痛得只剩低吟,连自己站立行走的力气都没了。 那百来人显然都是在这等着医馆开门诊治的病患,陡然见着这情景,无不惊奇。 “让让!” 张大彪见进不去,叫了一句。 但人群却没有动静。 “让?凭啥?”一人不满道,“咱们都在这等了半夜了,凭啥让你一个后来的?先来后到懂不?” 周围的人无不纷纷附和。 “闯!” 陈言无力跟他们多费口舌,从牙缝里喷出一个字。 张大彪抱着他,直接怼进人群。 众人自然想要拦阻,可没想到这厮力大无穷,无论是谁一碰,立马被撞得东倒西歪,没片刻功夫已被张大彪挤开人群。 到了医馆门前,张大彪才发觉医馆竟还没开门,情急下也等不得了,便想一脚踹破门冲进去。 门坏了可以赔,大人却只有一个,坏了可就没了! 砰! 结实的门板跟纸糊似地,生生被他踢坏了三四片! 医馆内,刘素和刘望正在准备桌椅药具,打算开门迎接病患,不曾想门突然被人踹破,吓了一跳。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踹破我家大门!”刘望毕竟男子,大着胆子惊呼道。 “刘郎中,是我家大人!”张大彪赶忙叫道。 “啊?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刘望兄妹都吃了一惊,赶紧上前。 “快!疼!”陈言颤声对着刘素叫了两个字。 刘素一看他下面那模样,登时心中明镜似地,微微蹙眉。 “快将大人送到后堂。”她立刻道。 “等等!”门外的人不干了,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怒道,“我等也都有病患在身,而且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为何先让他治!” “没错!你们不是说什么公平对待,凭什么给他开后门,让这刚刚才来的家伙先治病!”旁边的人也怒了。 一时群情激愤,刘望都有点懵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陈言叫停张大彪,转头看向门外的人,吃力地吐出一句:“本官京兆尹,尔等……是谁?” 外面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你是……京兆尹大人?”那绸缎男震惊道。 京兆尹可说是京城地方父母官,掌控京城治安,得罪别人还行,得罪了他,那指定没好果子吃! “假的吧,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京兆尹?我这辈子活几十年,还没见过低于四十岁的京兆尹呢!不必怕他,他就是假……” 旁边一人正说到一半,突然一愣,旋即脸一僵,张着嘴却说不下去了。 却是陈言已艰难地从衣内摸出牌子,颤巍巍地举在半空。 其余人等也无不大惊,哪还敢说半句闲话? “进……进去……”陈言这才收起牌子,有气无力地道。 等刘素带着张大彪和他进了后堂,刘望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外面的病患,开始今日的医诊。 后堂和铺面也就一墙之隔,张大彪听刘素吩咐,将陈言放到了一张小榻上。 刘素小心将陈言裤子除下,张大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大人,卑职还以为只有我有,想不到您也有这般惊天之物!” “什么惊天之物,他这是病,得治!”刘素却先开了口,秀眉更是蹙得紧紧的,“陈大人,你不顾素儿的叮嘱,行房了吧?” 陈言想要解释一下当时那氛围都到了,不行房实在是说不过去,可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位官爷,您请先避一避,容我为大人治疗。”刘素见他这么难受,也没法再责备,转头对张大彪道。 张大彪赶紧出了后堂,将门关上,想想方才所见之物,忍不住摇了摇头。 离谱!简直离大谱! 大人就是大人,方方面面都透着大,那方面更是如此,自己在那方面本已算是出类拔萃,可与他相比,只怕也要逊色一些。 后堂内,刘素飞快地准备好器具,又将那套陈言送她的银针拿了出来。 准备妥当后,她素手轻拈,抓住了那快爆炸的家伙。 “啊!别!别碰!要爆!” 陈言同样的情况,初时爽感大起,随即胀痛感再加三分。 刘素却理也不理他,拿出那从书上学来的手法,自顾自地动作起来。 陈言顿时在舒爽和剧痛中来回颠簸起来,但总的来说还是痛苦更甚,浑身大汗淋漓,挣扎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刘素才放了手,回身拿起一根银针,道:“大人莫要再动,我要下针了。若是扎错了位置,阳物爆裂也不是不可能,下半生您就只能真做个太监啦。” 陈言精疲力竭地瘫在那哪还有挣扎的力气? 刘素这才小心翼翼,一针扎了下去。 陈言下面原本感觉上绷得跟个胀到极致的气球似的,但一针下去,竟是瞬间胀感减轻大半,让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人也缓过劲来。 “刘姑娘真是妙手回……卧槽!你在干什么!”陈言刚朝下面看了一眼,登时色变惊呼。 却见下面鲜血如注,竟淌出一大滩! “给大人放放血。”刘素头也不抬地继续扎针,一针接一针地下去,陈言那里出血跟不要钱似地,看得他几欲昏厥。 “你……你这是想谋害本官!”陈言颤声叫道。 “不是素儿想谋害大人,而是大人自害。”刘素头也不抬地道,“若您听我的嘱托,禁绝房事,岂会有这事?” 第786章 医闹上门 陈言一时语塞。 “好了!”刘素忽然停了手,收起针,“大人,准备第二轮治疗了。” “什么第二轮……噢!”陈言正自疑惑,她那纤手忽然再次继续。 顷刻间,陈言感觉胀痛再至,惊呼道:“不能继续了!” 刘素聋了一样,完全不听他的叫喊,自顾行事。等到痛到他生不如死时,她才再次取针。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她才道:“行了。” 陈言奄奄一息地看着下面触目惊心的血滩。 我尼玛,老子这血条怕是都空了吧…… 两刻钟后,他才缓过来,脸色惨白地看着刘素。 这妞收拾好一切,便烧起个炉子,烧起水来,理也不理他。 “刘姑娘,我这个到底咋回事?”陈言虚弱地问道。 “你男阳初通,脉路无阻,一旦行房,便会如这般阳气持续外泄,直至爆阳身亡。”刘素看都不看他,淡淡地道,“好在来得及时,我给大人处理之后,暂时控制了症状。但有此一次,再无二次,大人若在痊愈前再行房,届时连我也无能为力。” “啊?这么严重?”陈言吓了一跳,“你无能为力,那你哥他……” “我都无能为力,家兄自然更没辙。”刘素挺了挺胸,肯定地道,话语间充满自信。 陈言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这趟为了帮玉公主,居然代价这么大,回头唐韵不多赏他点都对不起他! 想到方才那可怕的痛苦,陈言下定了决心,道:“姑娘放心,本官以后定当守身如玉。姑娘不让我行房,我便不行!” 刘素瞥了他一眼:“大人最好记得自己这话。” 陈言讪讪地道:“想不记得也不行啊,那滋味,太疼了!不是我怪姑娘,你下回有类似的事能不能用点止疼药?本官平生最怕的就是疼……” 刘素淡然道:“我故意的。” 陈言一愣,问道:“故意啥?” 刘素若无其事地道:“本来是不必让大人那么痛苦的,我故意加倍刺激你,让你多痛苦一些。” 陈言把她话消化了片刻,失声道:“这是为何!” 托她那番操作的福,他方才痛得死去活来,原本以为是治疗必需的手段,想不到居然跟治疗没关系。 刘素轻描淡写地道:“若不给大人一点深刻记忆,大人以后怎能记得遵从医嘱?” 陈言这才明白,恨得牙痒痒。 这妞看着挺单纯,鬼点子这么多,居然用这种办法让他长记性。 等他痊愈了,看他不好好整治整治她! 刘素将烧热的水端过来,说道:“我为大人清理一下伤创之处。” 陈言胆战心惊地道:“这,我自己来行吗?”她要帮他清理,那岂不是又要刺激他? 刘素摇头道:“不行,您不是郎中,容易让伤口加重,须得我来。” 陈言很想说我也是郎中,只是不是你那种,但听她这么说,也只好忍着。 一刻钟后,才大体清理完毕。 陈言长舒一口气,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喝叫声:“都给我滚!这地方不开医馆了!” 陈言一愕,这声音来者不善。 刘素也是愕然,连忙帮陈言穿好衣裤,这才朝外面走去。 “你们什么人,想要做甚!”却是刘望的怒叫声。 “做甚?你这个害人的庸医,医死了我家老母亲,我今儿非要拆了你这招牌不可!”那不善之声咆哮道,“大家听着,这姓刘的不是个好东西,你们在他这求医,只怕不但医不好自己的病症,反而被他害死!” 刘素推门而出,只见五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挤在医桌前,正将病人往外撵。 刘望虽然惊怒交加,可他是个文弱之人,哪敢上前拦阻? “住手!你们想做什么!”刘素怒叱道。 “哟,还有个小蹄子!”其中一个光头大汉看到她,眼睛不由一亮。 “你嘴巴放干净些!”刘素涨红了脸,愠怒道。 “呵,医死了人还敢这么嚣张!”那光头大汉冷笑道。 “你胡说八道,我哥何时医死过人!”刘素更是怒不可遏。 “来人!把娘的尸身推进来!”那光头大汉回身嚷了一句,只见又有两名大汉从外面进来,推着个板车,上面盖着白布,布面凸起个人形,显然是盖得有死尸。 周围的病人吓坏了,这下不用他们赶,争先恐后地退出了医馆。 光头大汉将白布一掀,刹那间,连刘望和刘素都吓得退后了两步。 只见布下赫然是一具已经发黑的老妪尸身! 臭味涌起,刚刚扶着门出来的陈言本就虚弱之极,一闻这气味,差点没一口把隔夜饭呕出来。 “大伙儿都给评评理!” “我家老母亲日前偶感风寒,听闻这姓刘的医术高超,便来求治。” “本以为是个小症,可没想到他非说是大病,胡乱治了一通。” “结果回到家,我母亲一晚上都没熬过,竟然就这么……这么……呜呜……” 那光头大汉说着说着,号啕大哭起来。 旁边几个大汉也装模作样,跟着挤起了眼泪。 刘素大着胆子上前一看,道:“你胡说!这位老太太从没来过我家医馆!” 那光头大汉顿时敛去哭声,怒道:“人都给你医死了,你竟还说没来过,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外面的病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真假。 刘望行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继承家业干了这行当,在这周围也是颇有名气。而且他行医医银收得少,医术也是有目共睹,所以渐渐四下的百姓都来他这求医。 按说,以他的能耐,该不至于医死人。 可这光头汉子也不像个疯子,没事不可能带着具尸身来这找事,莫不是刘郎中真的医死了人? 陈言扶着门憋了半晌,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是来了医闹! 不过上下打量了那群人一眼,又看了两眼那尸身,他心中一动。 “今儿除非你自己关了医馆,且发誓再不行医,否则我娘这尸身,就放你这了!”那光头大汉嚷道。 第787章 胜仙医馆 “你无理取闹!” 刘望气得浑身发抖,但拙于言辞,只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陈言都听得直摇头,这对线对得太没水平,就算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就在这时,刘素忽然看向旁边那几个大汉中的一人,叫道:“等等,我见过你!你好像是胜仙医馆的弟子!” 那汉子脸色微变,喝道:“你胡说什么!” 刘素瞬间想通了一切,花容泛愠,指着那人道:“原来又是你们搞的鬼!你们为了让我们医馆关业,故意陷害我们!” 那汉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是什么医馆弟子!” 刘素怒道:“你否认也没用,我前几日见过你!我们刘氏医院与你们胜仙医馆无怨无仇,就因为咱们这风评好,病患不愿意去你们那,你们便找人多次来我们这捣乱,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外面围着的病患无不大愕,纷纷看着那汉子。 那汉子恼羞成怒,叫道:“你敢诬陷我!我砸了你们这破医馆!”说着抄起旁边一把椅子,便要朝她身上砸去。 刘素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要后退避让,但最终还是一咬牙,挺着胸没退:“你砸吧!公道自在人心,老天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那汉子狞笑道:“我现在就废了你,看老天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他抡圆了椅子,呼地一声,朝着刘素狠狠砸下! 旁边一道雄壮身影忽然欺近,半路一把抄住椅子。 刘素呼吸都停了,瞠然望着差一点就砸中她的椅子。 那汉子卯足了劲,硬是没能让椅子再往下半分。他不禁大怒,转头看向拦他的那人,喝道:“你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那人咧嘴,露出两排牙,笑容憨厚朴实。 然后一记膝顶,毫无预兆地顶在对方下腹处。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汉子跪倒下去,松开抓着椅子的双手,捂住了小腹,慢动作一般软软侧倒在地,蜷得跟个虾米似的。 周围的同伴无不惊怒交加,那光头汉子更是震惊之极。他方才就看见这憨厚的壮汉,一直贴着墙边站着,似无插手的意思。他以为对方是个病患啥的,也没太在意,却不想竟突施偷袭! “兄弟,你不是这医馆的人,何必蹚这趟浑水!”他怒叫道。 “是不是这医馆的人又如何,整个京城都归我管,我爱管就管哪!”那憨厚大汉还没说话,一个声音从通往后堂的门边来。 众人无不愕然看去,只见一人身若杨柳,无力地倚在门边,面似白纸,看不见半点血色。 “哪来的书生,竟敢出此狂言!”那光头汉子登时乐了,“归你管?你当京城是你家的?” 陈言失血不少,颇为虚弱,向张大彪招了招手。 张大彪连忙把手中的椅子安放在地,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他扶了过来,慢慢坐下。 刘望和刘素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那几个来找事的汉子则惊疑不定地相互对了几眼,一时摸不清这看似没二两力气的年轻人什么来路。 陈言喘息方定,探手入怀,慢慢地摸出京兆尹的牌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一时间,几个汉子全愣住了。 “你是……京兆尹?!”光头汉子吃惊地道。 “见着本官,还不下跪?”陈言慢条斯理地道。 “小人见过大……”光头汉子犹豫了一下,慢慢跪下去。 “晚了!彪子,此人对本官无礼,先杖责三十,回头叫人把他扔进牢里审一审。”陈言截断他的话。 光头汉子脸色大变,对方分明是故意整他来着! “是,大人!”张大彪捋起袖子就走了过去。 “靠!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光头汉子恼羞成怒,一声呼喝,“一起上!先废了这汉子,再收拾那厮!” 周围几条汉子立马围了上来,朝张大彪扑去。 陈言目光微动,露出少许讶色。 一般人见着京兆尹发火,尿都能吓出来,光头汉子这群人居然连跪他都要他发话才动作,而且此刻竟然还敢反抗,只怕来历不一般。 刘望和刘素面无血色,吓得赶紧后退几步。 光头汉子知道张大彪力大,和另一个同伴一左一右,扑到张大彪身上,一个抱他双臂,一个抱他双腿,将他死死箍住,让其他同伴下手。 张大彪身负两人,不慌不忙,猛地一转身,两人登时被甩得转起来,将医馆内的桌椅药瓶等扫翻了一地,对方冲过来的其他人也被扫倒三个,无不大惊。 光头汉子心中骇然,没法再抱紧他,脱手被甩了出去,重重摔翻在地。 好在他也学过武艺,落地时护住了头,贴地滚了两圈,没有受伤。 他翻身爬起身,正要再扑过去,突然一僵,张口结舌地看着前面。 却见张大彪仍稳稳站着,但几个同伴却全都蜷倒在地,不是捂腿就是捂腹,痛嚎不已,再爬不起来。 光头汉子脸都绿了,见张大彪转身朝自己走来,吓得仓皇后退,转身就朝医馆外跑去。 呼! 刚跑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破风声。 光头汉子下意识转头看去,差点没把魂儿给吓出来。 飞过来的,赫然是自己一个同伴! 百多斤的壮躯,竟被张大彪当成了暗器扔过来! 蓬! 光头汉子来不及躲闪,顿时被砸翻在地,痛叫不已。 陈言喝道:“来个人去给本官叫京兆卫来,全都给我押走!” 不多时,一队京兆卫将闹事众人押走,连那老妪的尸身也一并带走。 “多谢大人!”刘望赶紧拉着刘素过来道谢。 “没事,份内之事。”陈言疲惫地摆摆手,“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吧。” 刘望赶紧回身去招呼来看病的人,恢复看诊。 不过陈言已经留意到,这么一闹,其中有半数求医者已经悄悄离开,显然还是受了那光头汉子等人的话影响,猜疑起来,不敢再让刘望诊治。 “大人,您身子未复,先到后面休息一会儿吧,还得把给您熬的药喝了。”刘素扶住陈言,轻声说道。 陈言点点头,和她到了后面,又在榻上躺了下来。 “胜仙医馆的人,时常来这闹事么?”他缓了缓,问道。 第788章 把他堂口全抄了! “来过好几次啦,变着花样坏我们医馆的名声。”刘素叹道,“听说还在暗中威胁过想来我们这求医的病患,不过我没亲眼见过,只是听闻。” “此前有没有动过粗?”陈言心中一动,追问道。 “这倒没有。”刘素摇了摇头。 “那就有些奇怪了,”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他们对你们尚且不敢动武,何以突然这么大胆,竟敢对本官动武?” 刘素张了张嘴,神情古怪。 陈言错愕道:“你这是怎么了?” 刘素尴尬地道:“其实,我方才是胡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是不是胜仙医馆的人我也不知道。” 陈言一呆:“啊?” 刘素解释道:“当时我觉得情况不对,就想到说不定又是胜仙医馆的人来搞破坏,怕病患误信他们鬼话,急中生智,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我只是觉着,若是这么说的话,求医的人说不定就能明白是被他们骗啦。”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不由莞尔:“想不到你在这种事上,比令兄机灵多了。” 这一招确实有效,当时那些病患明显都有点被吓住了,多亏刘素那情急下的险着,才改变了他们的想法,至少让他们猜疑起来,没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刘素有些歉疚地道:“唉,不过始终是骗了人,有违医德。” 陈言安慰道:“也算不得骗人,本官瞧那几个汉子,很有可能确实是胜仙医馆的人,被你误打误撞蒙对了。回头审一审,便知究竟。” 刘素蹙眉道:“有劳大人啦,只是纵然躲得过这次,下次……” 陈言打了个呵欠,道:“放心吧,回头本官在这附近多派一队人手,勤巡着些,必不让刘氏医馆出事。” 先不说职责问题,只说刘素如今是他的主治郎中,他岂容她出事?胜仙医馆敢用这种卑鄙手段,那就该有被反噬的觉悟。 刘素露出喜色,道:“多谢大人!” 陈言疲倦地摆摆手,就那么在榻上沉沉睡去。 方才被放血放太多,身体太虚了…… 直到午后,陈言才离开医馆。 他喝了刘素给他熬的汤药,又休息了半天,精神好转很多。 回到家后,正考虑是不是再去多睡会儿,郑妍回来了。 那几个汉子已经招供,但出乎意料,并不是胜仙医馆派他们来的。 “这些人都是京江会的地痞,受娄明昌的令,去刘氏医馆闹事的。” “据他们供认,娄明昌明确吩咐,必要时候可以动武,总之一定要让刘氏医馆尽快关张。” “不过这些人虽然招供,可态度仍然颇为张狂,叫嚣什么若我们不放了他们,回头大当家必会让咱们京兆衙门好看。” 郑妍绷着脸,一一说了出来。 陈言假装没看到她的表情,讶道:“京江会和刘氏医馆何仇何怨,为何要对医馆不利?” 心中这才明白为何那几个汉子敢那么大胆,对身为京兆尹的他动手,皆因如今京兆尹不再是益王,与宣国公关系匪浅的京江会自然不怎么把京兆府放在眼中。 郑妍面无表情地道:“他们都没说,应该是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陈言心念一转,道:“立刻带上人手,把京江会在京城的堂口给本官抄了!我倒要看看,他娄明昌够不够胆子跟我斗!” 郑妍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是!”转身去了。 陈言长吁一口气,回屋休息去也。 京江会在明里还是个正当的船帮,做着正当的船运生意,在京城设有多个堂口。 横竖他也要去找娄明昌的麻烦,将凤栖楼弄到手,便趁这机会,抄了那些地方,好好让姓娄的出出血! 京江,一艘大船缓缓顺江而行。 船舱内摆开一桌宴席,几个人围桌而坐,畅饮共欢。 “这次的事,多谢大当家帮忙了!”一个长须老者举杯道,“来来来,再敬大当家一杯!” “文神医的事,便是我娄明昌的事,谈什么谢!”座首的娄明昌哈哈而笑,举杯与他一起仰头饮尽。 那老者正是胜仙医馆的郎中文胜仙,一杯饮尽后,他亲自提壶,又为娄明昌斟上酒。 “按时间算,差不多刘氏医馆也该送终了,送尸上门这一招,当真了得,必能让姓刘的再不敢开医馆,也让京城百姓没人敢再去找他!”旁边一名中年文士含笑道。 “若他真这么大胆,还敢继续,那明日我便让人送上十具尸首,摆在他医馆门前!”娄明昌颇有些得意地道。 这种招数他用得多了,只不过以前是针对的船帮对手,现在则是帮文胜仙的忙。 当然,这忙价值不菲。 几个人附和着大笑起来,又是一番赞叹。 等一轮赞叹过去,娄明昌才放下杯子,看着文胜仙:“文神医,刘氏医馆的事,有我来办你大可放心,不过我要办的事,不知道你是否……” 文胜仙笑吟吟地道:“礼尚往来嘛,大当家帮我出了这口气,老夫自然也不能让大当家失望。这两颗丸药,有假死之效,只要予人服下,每一颗都可令其在三个时辰内如死人一般。” 说着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递了过去。 娄明昌喜道:“多谢文神医!”珍而重之地接过,打开看了看,果然有两颗丸药放在中间。 文胜仙又交待了几项注意事项,最后道:“老夫不会多问大当家拿来何用,但此事请勿告诉任何人。” 娄明昌毫不犹豫地道:“神医放心,娄某岂能不知轻重?” 说着,将那小瓶小心揣进怀里。 儿子是否能从京兆衙门出来,就看这两粒丸药了。 有六个时辰的假死时间,该足够办好这件事。 只要让买通的京兆卫将这两粒药送进去,让儿子服下,儿子便会假死。 这办法,他还是日前听说宁王去救商求的消息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商求装病未果,那他就索性用药,就算京兆府找大夫去诊治,也察不出真相,只能将娄连送出衙门,到外面去求医治疗。 在外面行事就方便得多了,到时候,他安排的人就能将娄连抢过来! 第789章 喊冤 当然,要是运气好,京兆府认定娄连身亡,直接将他尸身给送返回家,那是最好不过。 当初娄连被关进去后,娄明昌便用尽办法,却一直没法将儿子救出来。 前两天,他突然听得消息,说益王下去后,如今竟是陈言接任京兆尹的位子!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本若是益王在那,他大可让儿子在里面先忍忍,等宣国公回来后,便请后者帮忙救人。 可陈言那家伙绝非心胸宽广之人,他做了京兆尹还不把娄连往死里整? 娄明昌再等不下去,决心立刻不择手段将儿子救出来。 可京兆府衙门守卫森严,硬抢是行不通的,只能用点其它手段。 他打听到文胜仙有一种假死药,能让服者假死,便求这位老神医帮忙。后者正好也有事想找人办,一拍即合,以迫刘氏医馆关张为条件,答应送娄明昌丸药。 当下各自心情大悦,娄明昌和文胜仙杯来盏往,正边吃喝边说笑,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当家,出事了!” “何事惊慌?进来说话!”娄明昌喝道。 一个手下推门而入,惶恐地走近。 “咱们的堂口,被……被人端了!” 娄明昌一愣,旋即两道剑眉扬起。 船运这生意可以说是野蛮生长型,当初京江会初创之时,便去踹过别人的堂口,也被人踹过,但自从得到朝廷官方的合作后,便再没对手敢这么干。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又有人敢摸老虎屁股了! “呵,正好有段日子没让兄弟们活动筋骨了,立刻叫齐兄弟,好好让对方吃点苦头!”他沉喝道。 “这……”那手下脸色发青,却没有动作。 “还愣着干什么!”娄明昌不悦道。 “大当家,咱们只怕斗不过对方。”那手下吞吞吐吐地道。 “笑话!天底下还有我京江会斗不过的船帮?”娄明昂然道。 且不说京江会自己人手充足,只要将这事报官,凭他们与朝廷合作的身份,官府也必定会全力帮忙。 “对方不是船帮。”那手下苦着脸道。 “不是?那是谁?”娄明昌诧异道。 “是……”那手下惶然道,“京兆卫!” 舱内安静下来。 连文胜仙都惊诧起来,疑惑地看着娄明昌。 良久,娄明昌才惊疑不定地道:“京兆卫为何找咱们的麻烦?” 那手下摇头道:“传消息回来的兄弟说对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便动了手,跟个土匪似的。” 娄明昌怒道:“岂有此理!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手下低下头,没敢吱声。 京江会就经常不干好事,还好意思这么说? 娄明昌转头对文胜仙道:“文神医,真不好意思,我须去处理此事。” 文胜仙连忙起身道:“大当家有急事,尽管去处理便成。” 娄明昌点点头,转身吩咐道:“走!上岸!” 天黑后,陈言睡了一整天,正精神十足地干饭,吟霜前来禀报。 娄明昌带着一伙京江会的手下,杀气腾腾地来了。 “天大的事,也等本官用完膳再说,让他在外面等着!”陈言神色自若地道。 “可他们来了好多人,会不会等不及了动手?”吟霜担忧地道。 “呵,娄明昌若是脑子这么糊,岂能做得了京江会的老大?放心吧,他们就是做个样子而已。”陈言满不在乎地道。 吟霜只好出去,将陈言的吩咐说了一遍。 府外,带头的娄明昌气得几乎吐血,对方分明是故意刁难! “大当家,咱们杀进去!”身旁的人怒道。 “不,咱们就在这等!”娄明昌勉强压下怒火,“让兄弟都给我跪下去,就在这大门外!” 众人无不愕然。 跪? 娄明昌冷笑道:“然后给我叫冤!使劲叫,叫到福宁街全都听得到,看他能拖到什么时候!” 到现在他仍不知道陈言为何动手,至少明面上京江会没有什么过错,对方总不可能是光明正大地徇私,陈言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这么大的动作必须有合适的理由才行,不然跟朝廷交待不过去。 所以稳妥起见,还是得先忍,用点手段,迫陈言没法再拖下去! 当下京江会来的五六十人就那么在陈府前面跪下,一个个扯着喉咙,大叫起来。 吟霜听着震天价的“冤枉啊”,吓得俏脸泛白,赶紧退回府内,关上了府门。 很快,来往的人都被这边动静吸引,好奇地驻足观望。 娄明昌又让人将事情跟过往之人说了一遍,只说京兆府逆行不道,枉抓他京江会的人,砸他京江会的堂口。 慢慢地,围观的人已经多达数百人,还有不少官员停车停轿。 娄明昌心中冷笑。 姓陈的,这下看你还如何拖下去!事情闹大了,我京江会也不是无名小卒,必惹来关注,这街面上住的又多是达官显贵,回头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府内,陈言也听到了外面的叫声,不由莞尔。 这家伙还真是想得出来。 “大人,怎么办啊?”吟霜走了进来,愁眉苦脸地道。 “呵,简单。你到外面等着,他们肯定会惊动巡视的京兆卫,等京兆卫过来,你就告诉带头之人,把包括娄明昌在内,所有人都给本官捉了!”陈言从容不迫地道,“一群刁民,本官还治不了他们了?” “啊?”吟霜懵了。 对方是来这喊冤的,结果大人把人一起给捉了,岂不是更会引来非议? 不多时,果然有京兆卫被惊动,赶到了陈府外。 “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 带头的是赖进忠,一见是陈府外出事,哪敢怠慢,骑着马到了京江会众人前,沉着脸喝道。 “大人,草民娄明昌,有冤情要见陈大人,可他却不敢出来见我等!”娄明昌愤愤地道,“我等无奈,只好在这喊冤,请大人明鉴!” “荒唐!要喊冤去京兆衙门喊去,在这喊什么劲!”赖进忠眼一瞪。 “去过了啊!听说京兆尹大人整天都没去衙门,我等只好来这。”娄明昌故意大声说道,连远处看热闹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赖进忠正要再说话,吟霜开门而出,叫道:“赖大人,大人有话吩咐。” 娄明昌心中暗喜,姓陈的你终于坐不下去了! 第790章 给于大人跪一个 赖进忠连忙下马,小跑到吟霜面前:“吟霜姑娘,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吟霜低声说了几句。 赖进忠一愣,有些为难地道:“大人真这么吩咐的?” 吟霜叹道:“我再三和大人确认过,确实无误。” 赖进忠回头看看京江会跪在那的数十人,又看看不远处围观的人,一咬牙,大手一挥:“来人,将京江会这些刁民都给抓起来!” 娄明昌脸色瞬间大变,叫道:“什么!我们没犯事,凭什么抓我们!” 赖进忠板着脸道:“聚众喧闹,随我回衙门问话!” 娄明昌没想到他们竟敢这么做,一时反而有些束手无策。 不应该啊! 姓陈的至于这么嚣张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以公徇私、强抓强捕? 京兆卫上前正要动手,蓦地一声喝叫传来:“住手!” 赖进忠抬头一看,腿一软,赶紧叫停手下之人。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以于都为首,范明德、韩兆坤、程新元等一众当朝首屈一指的权臣,大步走近。 赖进忠硬着头皮迎上前,惶惶行礼:“下官拜见诸位大人。” 于都面带不悦之色,道:“赖进忠,京兆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胡来,连百姓喊冤也要抓了?” 赖进忠张了张嘴,背心被冷汗浸了个透,答不上来。 他也不想抓啊!可大人吩咐,他不抓怎么行? 娄明昌见一群大佬过来撑腰,心中一喜。 看来果然传言是真的! 听闻这些当朝重臣跟陈言一向不对付,他才选择带人过来喊冤,故意将事情闹大,现在果然收到了效果! 他连忙上前,直接扑通跪地,叫道:“大人,草民乃是京江会的当家娄明昌,求诸位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当下将事由一一说出,听得于都等人无不惊愕。 他们早就认出他来,娄明昌此人在京城也算是一号人物,虽然一向是跟宣国公交好,而宣国公和他们关系一般,因此双方没多少交集,但此时一听说陈言毫无来由抓了京江会大量人员,无不心中一亮。 这可是个收拾陈言的大好机会啊! “哼!岂有此理!你随本官来,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将我拒于门外!”于都脸色一沉,抬步便朝陈府走去。 韩兆坤等人也赶紧跟在后面。 这几位大佬,吟霜哪敢拦阻,只得赶紧回身跑了进去,向陈言禀报。 陈言只简单吩咐了三个字:“撵出去!” 吟霜差点没一口气咽死过去。 撵出去?! 来的都是正一品的大员,大人不过是正三品而已,居然敢撵他们?! “等等!”陈言突然眼珠一转,“先等一会儿,让他们进来。” 吟霜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大人并没有昏头。 于都等人带着娄明昌堂而皇之地进了内院,一眼就看到陈言正在内堂用膳。 “老夫还以为陈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连百姓喊冤都不管了,原来竟只是在这用膳来着!”于都跨入内堂,冷笑道。 “于大人此言差矣,世间任何事在吃饭面前,都得靠后站。”陈言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夹着一片五花肉塞进嘴里,不慌不忙地道。 “你这什么话!身为朝廷命官,不以百姓为重,反而以自己饱腹为先,你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于都喝道。 “这意思,只要有百姓喊冤,朝廷命官就得先以百姓的事为重?”陈言点点头,拿筷子指了指吟霜,“给于大人跪一个,喊一下冤。” 吟霜满头雾水,但仍然依言跪了下来。 “奴婢吟霜,身背冤屈,求于大人给小女子做主啊!” 进来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陈言是把他们当傻子耍是吧? 娄明昌更是惊呆了,想不到陈言区区一个正三品的官员,不但见着这些上官没有起身迎接,而且还敢正面硬刚! 不过心中随即便是大喜。 这家伙越是傲慢无礼越好,事情闹得越大,于都等人越怒,对他娄某人越有利! “陈言你……”于都怒道。 “于大人!”陈言筷子重重放在桌上,砸出蓬然之声,冷然道,“百姓喊冤,你不以冤者之事为先,反而只想着怪责下官,那下官是不是也能说你不以百姓为重,对不起皇上的信任?” “她分明就没有冤屈!”于都气极了,叫道。 “没有?”陈言翻了记白眼,“她父亲被人陷害入狱,病死狱中,母亲因此郁积,也跟着病亡。这么大的冤屈,大人竟说没有冤屈?下官是不是也能说你一句不辨是非,枉为朝廷官员!” 于都愣了一下,看向她:“真有此事?” 吟霜也听懵了,看着陈言。 她父亲何时成了被陷害入狱的? 陈言不急不缓地道:“吟霜你不必担心,尽管给大人编一个,反正照于大人看来,事情真不真不重要,关键在于有人喊,那当官的就得去办。” 于都嘴都气歪了:“编……编一个?!陈言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言淡淡地道:“不是吗?娄明昌谎称一句冤枉,于大人就立刻信以为真,非得问下官的罪。但你可知道,他指使手下恶徒,到刘氏医馆行凶伤人,下官才因此派人缉拿他。” 于都等人吃惊地看向娄明昌。 娄明昌万万想不到一切竟是因此事而起,但到了这时候,也只有矢口否认道:“绝无此事!” 陈言冷笑一声:“没有?你手下将所有事都招了出来,本官也已确认过,他们确实是你京江会的人,你如今当面扯谎否认,本官还可多治你一个不实之罪!” 娄明昌脸色大变,心中暗骂。 简直废物,这事岂能承认? 于都等人见他哑口无言,哪会不知道陈言所说为真。 但于都心念一转,喝道:“就算如此,娄明昌顶多算是有嫌疑,仍未定罪,你怎敢将京江会所有堂口全部抄了?滥用职权,同样是大罪!”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下官只是派人去询问娄明昌的下落,谁知道京江会的人居勃然大怒,说什么他是宣国公的人,就算有这事,我区区京兆府也不能抓他。我手下之人自然不服气,还了几句嘴,对方竟然胆大包天,直接拿刀砍杀我京兆府的人。为此,我手下之人才不得已反抗,乃是正当防卫,岂能怪我们?” 第791章 敌人像弹簧 于都又愣住了,看向娄明昌:“有这事?” 娄明昌涨红了脸,叫道:“绝无此事!我京江会都是良民,岂会先动手!” 当官无耻的他算是见多了,可没想到竟然有无耻到这地步的! 他已经跟逃脱的手下确认了过程,分明是京兆卫直接动的手,哪有什么正当防卫! 于都转回头来,瞪着陈言:“哼,这么说,是你胡编乱造了?” 陈言讶道:“下官有些糊涂了,他是空口白话,我也是空口白话,为何于大人选择相信他,却不相信同为朝廷官员的我?” 于都一时哑口。 韩兆坤等人原本进来是想帮腔,这会儿见势不妙,默默地闭上了嘴。 论嘴之力,他们跟陈言都不在一个水准,还是算了吧。 一直站在最后面、不敢吭声的赖进忠看着陈言,露出无限崇拜的目光。 还得是大人! 陈言悠悠再道:“再说了,若他京江会都是良民,良民会去刘氏医馆的闹事?” 娄明昌脑子一热,脱口道:“你胡说!就算我派了人去刘氏医馆,也只是一馆之事,根本没有什么先对京兆卫动手之事!” 陈言终于抬起眼来,眯着眼看他:“这么说,你认罪了?” 娄明昌一僵。 草! 一时激动,说漏嘴了! 陈言摆了摆手:“来人!娄明昌已经认罪,将他给本官拿下!” 张大彪早就蓄势以待,一步上前,麻溜地将娄明昌按翻在地。 后者也是一身武艺,可在张大彪面前跟文弱书生没啥区别,虽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三两下已被捆了个结实。 “我冤枉啊!我没干过!你放了我!”娄明昌惊呼道。 本以为是场文斗,因此他并没有让任何手下跟进来。 可他也没想到,这一群朝廷重臣在陈言面前竟几句话就被怼得哑口无言,更想不到陈言竟想连自己也抓起来! 于都没能得逞,反而被奚落了一番,气得一跺脚,转身便要离开。 “于大人且慢!”陈言忽然道。 “你还想做什么!”于都挟怒转头。 “敢问下官和大人可有交情?”陈言淡淡地道。 “哼,明知故问!”于都莫名其妙,哼了一声。 “既无交情,也无邀请,于大人便入我宅内兴师问罪,”陈言缓缓道,“说一句私闯,也不为过罢?” “你到底想说什么!”于都仍没明白,怒道。 “这一次,看在同僚份上,下官不作留难。”陈言语声转寒,“再有不请自入,便莫怪本官依律,治你一个私闯民宅之罪!” 娄明昌张大了嘴,合不上了。 没听错吧? 这家伙居然还敢威胁天官尚书大人! 旋即心中一喜。 于都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肯定要发火,那自己就有机会…… 他这念头还没转完,却见于都脸色发青地一转头,居然就那么走了! 娄明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都居然认怂了?! 韩兆坤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赶紧转身跟着离开。 陈言虽然一直在跟于都说话,但他们都清楚,那些话肯定也是针对自己等人。 这家伙行事不循常理,以后还是小心点好,别真被他搞了。 陈言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娄明昌。 娄明昌脸色难看之极,叫道:“陈言!你今日敢如此对我,来日我必偿还!” 陈言哑然一笑,道:“你敢在本官面前叫嚣,无外是仗着宣国公的势。不过可惜的是,宣国公这个势,对本官无用。来人!将他关进大牢,再把他外面那些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许落掉!” 赖进忠连忙上前:“是,大人!” 等他带着娄明昌出去后,陈言见吟霜仍跪在地上,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哈哈一笑:“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吟霜终于回过神,颊上微微一红,起身道:“大人好生厉害,那位于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拿您没辙。” 陈言呵呵笑道:“我老家有句老话,敌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反正他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不如强硬点,他吃瘪总比本官吃亏要好。” 吟霜睁大了眼睛:“何为弹簧?” 陈言眼珠一转,道:“正好本官也吃得差不多了,来,扶我回房休息,本官教你何为弹簧。” 吟霜不解其意,依言走近,将他扶了起来,慢慢回到卧房。 陈言躺下时,顺势将她一拉,两人一起倒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 “噢,大人您这是……”吟霜脸颊大红,羞道。 难不成大人今晚是想让自己侍寝? “如何?”陈言转头看着明丽娇羞的她,问道。 “吟霜全听大人的……”吟霜羞得将头死死低下去,不敢和他对视。 “听我的干啥,要自己亲自来感觉。”陈言循循善诱。 “这,吟霜不知道该怎么来感觉。”吟霜听得更是羞赧,心跳砰砰直响。 她是处子之身,叫她主动?这怎么办得到! “这有何难,你就这样。”陈言松开她,转身在床上来回翻滚了两遍,又撑起半身,然后松开手,落回床上,“懂了吧?” “好像,懂了一些。”吟霜羞答答地道。 “孺女可教,赶紧吧。”陈言满意地点点头。 吟霜红着脸爬到陈言身上,开始扭动起来。 “你……”陈言愕然看她,“干啥?” “奴婢扭错了么?”吟霜有些惶恐,“那我换个方向。” “咳咳,就扭这个事本身来说倒是没扭错,就是你这么扭来扭去,我有点扛不住。”陈言轻咳一声,“问题是,你跑我身上来扭干啥?我又不是床!” 她薄衫轻裹的身子,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简直是立竿见影,已经让他刚刚才受过罪不久的小陈言又开始蠢蠢欲动。 “啊?床?”吟霜懵住了。 “对啊,你不是问弹簧是何物吗?这床下面就是弹簧,我让你在床上动起来,试试弹簧的特性,你现在隔着我动,光体验我了,床可就半点体验不到了!”陈言解释道。 吟霜檀口大张,脸蛋上的红晕迅速加深。 我的天!原来自己想歪了! 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张大彪的声音:“大人,老山坳的兄弟回来了。” 第792章 本官说是便是 吟霜清醒过来,慌忙从陈言身上爬下,红着颊扶他起身。 “叫他到书房等着,本官这便过去。”陈言吩咐道。 “是!” 不多时,陈言到了书房,内中站着一名纳抚营的军士。 “卑职见过大人!”见陈言进入,那军士立时行礼。 “你这几日辛苦了,状况如何?”陈言问道。 “回禀大人,一切尽如大人预料。”那军士恭敬答道。 陈言精神大振,细细问了一会儿,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呵,如此看来,也是时候将人带回来了。”他笑道,“你且再辛苦一晚,先回老山坳,明日将人带回。” “是,大人!” 陈言看着那军士匆匆离开,长吁一口气。 这事总算告一段落,明日也能有个交待了。 次日天色大明之后,陈言才坐着马车去了京兆府衙门。 王知余早已等在那,见陈言来到,立马殷勤上前,扶后者下马车。 “陈大人,您可算来了,娄明昌不肯签字认押,谁也不理。” 陈言昨日让手下抄京江会堂口的事,不仅震惊了京江会,把王知余也吓得够呛。 他当京兆尹这么多年,地方上各方各派的势力把握得清清楚楚,知道该在哪些人面前发力,在哪些人面前睁只眼闭只眼,又该在哪些人面前装瞎子。 京江会,就是他该睁只眼闭只眼的组织。 背靠着皇上最倚重的武将宣国公,这个船帮不是他区区一个京兆尹能招惹的。一个不好,连官也没得做了。 可陈言下的令,他又不能不遵,只得依令执行。 不过还是特意叮嘱了一下手下人,能不冲突便别冲突,最好不要有伤亡。 同时他还特意去找陈言,想要劝一劝后者,结果陈言因为身体虚弱,一直在睡觉休养。 吟霜没得陈言吩咐,不敢放任何外人进入府内,同时又不敢随便叫醒陈言,搞得王知余等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离开。 等到晚上,他又想去找陈言劝一劝,哪知道刚到府外,就看到了于都等人气呼呼地出来,随即便看到赖进忠押着娄明昌跟出。 王知余大吃一惊,急忙上前问个清楚,才知道陈言连于都等人都不给面子。 他何其老油条,立马明白陈言在这件事上是下定决心,劝也白搭,遂跟着赖进忠一道押着娄明昌回来。 此时陈言听得王知余的话,微微冷笑:“呵,既入我衙门,岂还由得他?将他带上来,本官要亲自审他!” 不多时,面色憔悴的娄明昌被带了上来。 刚一踏入堂内,他就是浑身一震,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人:“连儿!” 地上那人转头见他,也是一震:“父亲!” 赫然正是娄明昌的儿子娄连! 他边叫边想起身奔向父亲,但刚起一半,就重新跪了下去,没敢起身,有些怯怯地看向坐在堂上的陈言。 娄明昌惊疑不定地看向陈言:“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胆大包天,现在居然没陈言准允连起身都不敢,绝对是受过陈言虐待,否则怎会如此胆怯?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就是请他看了几场戏而已。” 听到这话,娄连脸色顿时无比惨淡,眼神中透出惊恐。 娄明昌愣了一下,见儿子似乎确实并未受过伤,不禁暗愕。 看什么戏能让儿子变这么乖? “跪下!” 身后的京兆卫将娄明昌一推,强行将后者按得跪倒在娄连身边。 “你们敢!” 娄明昌怒道。 “爹,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忍!” 娄连慌忙低声提醒道。 娄明昌震惊地看着儿子。 儿子嘴里竟然能蹦出这种话?他自己就从来不忍的话好吗! 上面陈言悠悠地道:“娄明昌,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要么认罪,要么认罚,你选一个吧。” 娄明昌抬头看向陈言:“认罚?” 陈言凝视着他,目光透出一抹锐利:“你可知你手下究竟干了什么?他们到刘氏医馆恶意闹事,本官恰好在那求医,竟被他们袭击!” 娄明昌浑身剧震,失声道:“这不可能!他们虽然没什么分寸,但绝不敢袭击朝廷命官!” 对普通百姓动手,了不起治个寻衅滋事之罪,没造成严重后果的,上限关上几个月也就是了。 但大周等级制度森严,对朝廷命官动手,那就是诛连的重罪了!哪怕没造成严重后果,起码也是杀头! 陈言冷笑道:“当时上百双眼睛看着,难道还有假?若非本官的护卫挡下,本官便被他们杀死!” 娄明昌额头渗出豆粒大的汗珠,仓皇道:“那,那定是不知道大人是谁,才……” 陈言脸色一寒:“不知?本官表明身份后,他们仍然继续动手!” 娄明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心里把那几个手下祖宗十八代全给草了个遍! 这些年京江会发展日益,手下的人也渐渐骄狂起来,这事他不是不清楚。 毕竟,他自己也是如此。 但他自己毕竟知道轻重,晓得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可这些手下狂起来比他还过分,居然干出这种事,那他是想保他们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他猛地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请大人依律惩处他们便是!我对此事并不知情,为何连我也抓起来?” 陈言双眼微眯:“呵,想舍卒保帅?” 大周没有象棋,但娄明昌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意思,强持镇定道:“草民乃是出自真心,我京江会人员众多,我总不能每个人都监管到,难道每个人做了什么,都得我来负责?” 陈言轻笑一声,悠然道:“可惜这事你想撇清也办不到,他们交待,是你指使他们来袭击本官的!原因嘛,乃是与本官在哈里赤王子一事上发生的过节。” 娄明昌断然道:“绝无这种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哈里赤王子!” 陈言缓缓道:“本官让他们知道,他们便知道。正如本官说他们受你指使,他们便不敢不认!” 简单两句,让娄明昌彻底僵住了。 这一瞬,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狗官是故意整他! 第793章 认罚 看看跪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儿子,他脸上血色尽失。 能让儿子变这么乖,那陈言便有能让那些手下乖乖听话的能耐! “你……你是朝廷官员,怎能让人诬……诬告我一个青头百姓!” 这辈子第一次,娄明昌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悲愤地颤声说道。 无耻,卑鄙! 从来只有他冤枉诬陷别人,现在居然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陈言笑眯眯地道:“什么诬告,本官什么也没做,一切全是你那些手下认的。咱们算算你京江会犯了多少事,滋事,袭击朝廷命官,拒捕,若是继续查下去,你猜会不会有更多的罪行被发现?届时灭了京江会,将官方船运的生意换别家船帮,也不过就是本官几句话的事。” 娄明昌身体颤抖起来。 京江会跟干净二字从来不沾边,即使陈言不再编造构陷,也必然会查出不少恶事。 京江会就是他的基本盘,若因为这点事就被牵连毁掉,那真是冤到姥姥家去了! “千万别觉得委屈,本官只是将你们常做之事,还在你们身上而已。”陈言轻松地道,“所以认罪和认罚,你赶紧选一个。” 娄明昌不愧是一会之主,见惯世面,很快压下了心中的震荡。 “认罚,不知是什么样的罚?”他忍气吞声地道。 陈言心中一亮。 成了! “简单,第一,将你京江会在京城的所有产业全部交出来。” “第二,即刻给本官整治你京江会的风气,禁绝任何恃势行凶之事。” “第三,招出指使你对付刘氏医馆之人。” “本官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只要办到这三点,我不但饶了你,让你京江会的堂口恢复,连你儿子也一并饶了,够大方了吧?” 听完这几句,连一直跟个鹌鹑似地一直低着头的娄连,都忍不住震惊地抬起头看了陈言一眼. 见过贪的,没见过这么贪的! 京江会的大本营就在京城,七成以上的产业都在这里! 将这里的产业全部交出,京江会必会元气大伤! 相比之下,其余两条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这,这……”娄明昌哆嗦着,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本官也不逼你,就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想吧,就在这想,本官陪着你!”陈言将两条腿搭到了案桌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手势,旁边的人立刻将早就写好的认罪书放到了娄明昌面前。 娄明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拼命调整呼吸,来压制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些身外之物失去了,只要京江会不失,回头你还能赚回来,可万一做出冲动之事,那不仅你要完,回头京江会也得完!”陈言“好心”地劝道。 好一会儿,娄明昌终于颓然道:“草民,认罚……” 罪,绝对不能认。 罚,先认着,宣国公北定民变不日将回,待他回来,再和这姓陈的算账不迟! 勉强算个好消息的是,那就是至少儿子是救出来了。 他对这儿子宝贝之极,原本帮文胜仙就是为了设法救娄连,只是想不到如今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救得了儿子? 现在陈言肯放过他,也算是解决了他一桩心事。 但这个仇,他是记下了。 陈言伸了个懒腰。 搞定! 晌午时分,胜仙医馆。 “尚书大人无需担心,让老朽开几副汤药,服用之后,必能让大人积滞的心情舒畅开来。”文胜仙含笑说道。 “有劳文神医了。”对面的于都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太憋屈了,被陈言屡屡气到几乎吐血,害得他近来老是心里郁结,这才来找文胜仙开药调理。 文胜仙正要说话,蓬地一声,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名医馆弟子惊慌地道:“师父!有人闯进来了!” 文胜仙错愕道:“什么人?” 那弟子正要说话,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带头之人赫然正是赖进忠! “京兆卫?!这,这是为何!”文胜仙大惊起身。 “为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赖进忠凶神恶煞地道,“来人,将这老匹夫绑起来,押回去!” 文胜仙脸都绿了,见两名京兆卫凶神恶煞地逼近,骇然后退。 啪! “放肆!” 一声拍桌跟着一声喝骂,于都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 赖进忠这才发觉他的存在,连忙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于都冷冷道:“京兆府在陈言治理下,这是越来越不讲理了,没有任何理由,便想抓人,你们是强盗还是官府!” 换了平时,赖进忠早被吓得屁滚尿流。 但见识过陈言的手段,他哪会害怕,咧嘴一笑:“于大人说笑了,我们京兆府最讲理了,我们大人更是天底下最讲理之人。” 一旁的医馆弟子委屈地看了一眼外面仍在砸医馆家伙什的京兆卫们。 讲理? 跟他们相比,强盗才算是讲理的一方! 于都冷喝道:“少在本官面前贫嘴,没有合理的解释,今日谁也不能将文神医带走!” 文胜仙惊魂方定,擦了把额头的汗珠。 好在于大人在这,不然今儿就麻烦了。 赖进忠不慌不忙地道:“理由当然是有的,文胜仙嫉妒人家生意比他家好,找人行凶,让京江会派人去刘氏医馆滋事,我们京兆府自然不能坐视。” 文胜仙顿时一震。 这个事对方怎会知道的?! 于都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个解释,但对方是陈言手下,今儿怎也不能让对方在自己眼前抓人! 他怒道:“简直无稽之谈!文神医德高望重,每日求医者数不胜数,用得着嫉妒别家医馆?” 文胜仙暗松口气,连忙道:“对对对!绝无此事!” 赖进忠冷笑道:“想抵赖?到大人面前抵赖去吧!抓!” 于都气极,喝道:“有我在此,今日谁敢抓文神医!” 赖进忠哈哈大笑:“哈哈,于大人莫要见怪,我们大人吩咐了必须将人抓回去,您还是往旁边稍稍,别误伤了您。”一挥手,几名京兆卫立马气势汹汹地围了上去。 于都是个文官,只能干瞪眼,眼见着文胜仙被捆绑起来,气得声音都喊破音了:“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必上奏皇上,治你们的罪!” 第794章 这才是你们东家 文胜仙做梦都想不到,京兆卫竟然敢不顾天官尚书的命令强行动手,吓得脸色绝青,既不敢也没力反抗,整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赖进忠等手下将文胜仙绑出去后,才对于都揖手道:“于大人,下官先告退了。”一转身,大步而去。 于都气得直跳脚,没跳两下,眼前一黑,险险摔倒,好在及时扶住桌子。 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过来。 他慢慢走出房门,只见到处一片狼藉,医馆里到处都是尖叫惊呼声,京兆卫跟流匪似地,到处翻砸东西。 馆内的弟子倒是一个没伤,只是吓得瑟瑟发抖,和医馆的家眷一起抱团缩在一角,哭喊不已。 原本挤满了医馆的病人,已经全都吓得逃了出去。 于都扶着门框,渐渐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这岂不是个大好的机会? 京兆府就算有抓人的理由,也不能像流匪一般如此行恶,将这事上报皇上,陈言必逃不过责罚! 同一时间,陈言已经回了家。 将方才娄明昌交出的契券拿出来一一清点后,他不禁喜上眉梢。 他当然清楚娄明昌的想法。 暂时答应下来,然后等宣国公回来后,再设法将这些产业拿回。 不过既然已经拿出来,他怎可能让对方再拿回去? 除了他想要的凤栖楼外,娄明昌的产业还有不少。 这家伙以京江会的船帮生意起家,靠这积起启动资金,弄了不少买卖。 其中最重要的三种,便是青楼、赌坊和地下钱庄,一条龙服务了属于是。 陈言已经打算好了,青楼和赌坊暂时保持原样,但地下钱庄重新装修一下,拿来做青山银庄京城分庄正好! 银庄的买卖如今红红火火,也是时候扩展市场了。 他正美孜孜地盘算着时,丫环来报,凝若来了。 “凝若见过大人。”凝若盈盈一礼,“不知大人召妾身前来,有何吩咐?” “跟我去个地方。”陈言示意她近前将自己扶了起来,朝外走去。 “不知道大人要去哪?”凝若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 “还记得昨日本官说的话吗?”陈言淡淡地道。 “啊?难道是……”凝若娇躯一颤,不能置信地道。 昨日陈言说要让她掌管凤栖楼,她本来以为这个事怎么也得等上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才会变成现实。 可没想到,这才第二天,陈言竟然就已经办到了? 两刻钟后,凤栖楼。 这时候凤栖楼已经开始上生意,楼内楼外进出的人不少,见着陈言进来时还没什么人理会,但看到他身边的凝若时,无不愕然停步。 凤栖楼的头牌,已经多日未曾露面,怎么今日出现了? 而且,还跟个丫环似地扶着一个年轻男子? “凝若!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陈言抬头一看,却见二楼上站着一个身着红色纱衫的俏丽妇人,正寒着脸看着他们。 凝若低声道:“这是凤栖楼的妈妈,以前也是头牌,后来得了娄爷的宠,掌管了凤栖楼。” 陈言点点头,记得曾经听说过,这妈妈叫什么苏婉意,名儿起得挺青楼风的,看这身段风采,估计年轻时也是个小妖精,现在看着约摸三十多岁,不过风韵犹存,算个中妖精。 “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给我抓起来,关进黑房,好好治治!” “过去有东家护着,没好好收拾过你,现在你连东家都敢得罪,今儿非要让你好好长点教训不可!” 楼上,那妈妈苏婉意见凝若不答自己,只顾着跟旁边的年轻男子说话,心中暗怒,喝叫道。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从四方围了过来,凶神恶煞地便要动手。 张大彪还没动作,凝若已昂起螓首,娇喝道:“谁敢动凤栖楼的东家,不想活了么!” 清脆的声音传遍楼内,楼上楼下的人全都愕然。 那几个汉子也下意识放缓脚步,目光投向陈言。 苏婉意居高临下,隔得有些远,一开始并没有看清陈言的长相。 此时听凝若这一声,她不由也看向陈言,突然一震,慌忙从楼上小跑着下来,到了陈言跟前,诚惶诚恐地道:“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陈大人,请大人恕罪。” 陈言讶道:“你认识本官?” 苏婉意半躬着腰,惶然道:“大人上回来咱们这凤栖楼找人,妾身也在。” 原来那次陈言来这抓孙聆,把娄连给收拾了一顿,当时苏婉意就在现场,不过没敢吱声。 后来细细一查,才知道这个连京江会少当家都敢收拾的人,原来是如今京城大红大紫的陈言。 青楼消息灵通,她早已听说这个当初还只是从四品的粮事郎中的陈言,如今已经升任正三品,做了京兆尹,更是她绝对惹不起的地方父母官,哪敢怠慢? 那几个汉子无不大惊,暗暗庆幸。 还好没动手! 不然袭击了朝廷命官,这罪可就大了! 陈言莞尔一笑:“原来如此。” 苏婉意惊疑不定地来回看了看两人,突然有些醒悟过来。 娄家要将凝若送给哈里赤的事,她当然清楚。前段时间凝若失踪,娄家少当家被关进京兆府衙门,这些事她也都知道。 此刻联想起来,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 莫非,是陈言救了凝若,后者便跟了他? 再一联想昨儿听说的消息,说是京江会的堂口已经被抄了,莫不是这位陈大人为了凝若,连京江会都一并给收拾了?! 再加上凝若方才说的那句东家之语,难道…… “大人,请楼上雅间说话。”苏婉意当了这么多年的妈妈,立刻意识到事情严重,连忙说道。 “不必了,本官尚有其它事,就在这里交待一下吧。凤栖楼的东家已换,不过与你没有关系,日后尔等仍要好生经营此地。”陈言淡淡地说道。 苏婉意心说你说换了就换了?可又不敢让他把契书拿出来看,只好暂时先道:“是,东家。” 陈言一伸手,把她脸往旁边一推:“叫谁东家呢!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岂会做你这般青楼生意?这才是你们东家!” 第795章 便民通道 刹那间,整个楼内完全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不能置信地看向凝若,连凝若自己也懵住了,下意识指了指自己:“大人,您说的是……我?” 陈言反问道:“不然呢?本官方才给你的那个盒子,你忘了?” 凝若如梦方醒,慌忙从衣内取出那个扁扁的小方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几张纸契! 凝若微微颤抖着,一张张翻开来看。 这是方才离开陈府时,陈言交给她的,当时没说是什么,想不到竟是凤栖楼的地契、房契和业契! 面前的苏婉意站得近,也看清了那些纸契的内容,顿时大惊失色:“这,这怎么会……” 陈言笑眯眯地道:“娄大当家亲自将这些赠给了凝若姑娘,由本官作的见证。从今以后,凝若姑娘便是你们的东家,还不赶紧叫齐了楼内的人,来见过新东家!” 苏婉意哪可能相信什么赠送之语,但凤栖楼确实已在凝若掌中,哪敢怠慢,连忙换了副嘴脸,陪着笑道:“是,妾身这就去办。” 凝若看着她快步离开,转身对着陈言盈盈跪落:“大人的大恩大德民,凝若此生不忘,必为牛为马,报答大人!” 陈言摆摆手:“不必多礼,这是你挣来的。日后经营好此地,便是对本官最好的报答。” 凝若眉眼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轻快地应声道:“凝若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一座凤栖楼,价值超过十万两银子! 陈言竟然如此大方,将此地的所有权赠给了她,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原本她以为陈言就是让她接替苏婉意,做凤栖楼的妈妈,又或者让她重操旧业,做她的凤栖楼头牌。 可没想到,陈言竟然把凤栖楼给了她! 跟着他,看来是真的跟对了! 换了是娄家父子,只会从她身上榨出每一两能赚到的银子,而且一旦有机会用她来赚取更多的银两,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她送出去。 当然她也清楚,陈言为何这么大方,皆因若她敢乱来,他随时有办法将凤栖楼收回去。 但这不重要。 只要能替他办好事,日后还怕没有第二座、第三座凤栖楼吗? 皇宫,御书房。 唐韵蹙眉道:“真有此事?” 于都愤愤地道:“臣若不是亲眼见到,也不愿意相信,竟有朝廷官员,如同山匪流寇一般对待百姓,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文神医!他行医数十年,德高望重,竟遭遇这般羞辱和诬陷!皇上您可亲自去看看,胜仙医馆如同被劫掠了一般,真是惨不忍睹!” 唐韵冷然道:“陈言他这么大胆行事,不会是没理由吧?” 于都叹道:“且不说他理由是否充分,退一步说,就算有理由,文神医又不反抗,至于砸医馆吗?当时对方那架势,若臣敢多几句嘴,京兆卫只怕连臣也一起打了!” 唐韵转头看向黎蕊,道:“你派人去胜仙医馆瞧一瞧,看是否属实。” 黎蕊连忙道:“是!” 说罢,转身赶紧去了。 唐韵转回头来,对于都道:“若是属实,朕必不会轻放。” 于都心里暗喜,添油加醋地道:“不只如此,臣还听说,陈言提拔的那个女参军,行事暴躁,凡遇不法之人,轻则殴打,重则伤残。昨日有一个小贼,几乎被她当场打死!皇上,如此酷吏,岂是为官之道!” 唐韵和郑妍虽有接触,但青山县一向百姓安乐,没什么违法之徒,所以并没有见过后者的执法方式。 此时听闻,不由微愕:“这是真的?” 于都沉声道:“臣岂敢胡言?若无陈言纵容,她焉敢如此?陈言升任京兆尹不过三五日,便如此纵下行凶,民间早已对他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质疑皇上选他做京兆尹的决定。” 言下之意,这家伙影响的已经不只是他自己的声誉,连唐韵的名声也受到了牵连。 她岂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若一切属实,那他的话确实有道理。 唐韵沉吟片刻,道:“立刻召陈言入宫!等等,不必了,朕亲自去京兆府一趟。朕倒要看看,他京兆府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于都忙道:“陛下,臣有一言!您若要去,最好易装便服,不然他们一见是皇上,必会隐藏真实面目,难以察知其究竟。” 唐韵想想也是,道:“便依你所言,你也一并去吧。” 于都立刻道:“是!”心中笑开了花。 陈言啊陈言,这下你还不完蛋? 不多时,京兆府衙门。 唐韵带着黎蕊与于都,缓步而近。 他们在百多丈外便下了马车,不仅唐韵和黎蕊便装加面纱遮挡住了面容,连于都都化了个简单的妆,换上普通布服,连发髻都改了,不近前看,还真认不出他来。 快到京兆府的衙门时,三人不由一呆,停了下来。 却见门口处竟然排起了长龙,而且尽是些布衣百姓。 官事房的区域本不是寻常百姓可随意进入,通常百姓到这需要在外面录册登记,然后得到对应衙门准允,方能进入。像这般聚集这么多普通百姓,殊不寻常。 “看看怎么回事。”唐韵低喝道。 黎蕊连忙过去,拉着几个排队的人探问了一番,不一会儿带着满脸惊讶之色回转来。 “如何?”唐韵问道。 “听说是京兆府衙门近来刚刚开通的一条便民通道。”黎蕊答道。 “什么东西?”唐韵错愕道。 “好像是说京兆尹大人体谅百姓报官不便,特意设立了一个什么方式,可以让百姓方便报官。还说京兆府衙门保证了报官之后一个时辰内必定出动人手,前去解决问题。”黎蕊也是满脸疑惑之色,打听是打听来了,可她自己也是半知半解。 “一个时辰才前去?!简直渎职!”于都失声道。 “大人说的是,不过这些百姓报的官,似乎也不是什么紧急之事。”黎蕊迟疑道。 “比如呢?”唐韵疑惑地问道。 “方才臣问的三人,其中一人是自家院子里的树上有个大蜂巢,另一人是家里进了一条蛇,还有一人是自己养的狗儿卡进了一个笼子,弄不出来。”黎蕊答道。 “简直胡闹!这些岂是京兆卫该办之事?来这报什么官!”于都吃惊地道。 第796章 京兆府消防队 “他们本来也没想要报官啊,是京兆衙门发布了通告,说这些事都可以报来,他们才来的。”黎蕊解释道。 “陈言竟让京兆府做这些乱七八糟之事,皇上,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京兆尹该干嘛!”于都激动起来。 唐韵也不禁有些恼怒。 陈言这是闹的哪出?京兆卫的职能是维护京城地区的治安,要是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管,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走,进去问问!”她本来是想先暗中观察,这下还观察个啥,寒着脸道。 陈言的任性妄为她一直很包容,可没想到他居然干出这种事,虽然不是公职私用,但真当京兆卫是他家奴仆?随便滥用,太过分了! 不一会儿,衙门内,王知余慌忙跪倒在地:“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唐韵冷冷道:“不必多礼,陈言何在?” 王知余惶恐起身:“陈大人他有伤在身,说是在家休养来着。” 于都趁机道:“有伤在身?本官之前见他精神那么好,能有什么伤?而且臣还听说,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上任后就成天不来衙门!如此怠职,像什么话!” 唐韵面无表情地道:“此事稍后再说,王知余,衙门口外面那是怎么回事?” 王知余连忙道:“回禀皇上,那是陈大人考察咱们京兆府的情况后,决定新近增设的职能。不瞒皇上,这事极受百姓欢迎,昨日来了一百来人,今日到现在已经来了二百多人呢!” 唐韵喝道:“谁问你这受不受欢迎了,朕问你,陈言如此滥用京兆卫,虚耗官银,这件事太过胡闹了!他初任京兆尹,没什么经验,但你却是当了十数年,该知轻重,可曾劝过他?” 王知余见她动怒,吓得赶紧又跪回地上:“臣,臣劝过,但陈大人话说得在理,臣也没辙啊。” 于都冷笑起来:“在理?他就算说出花来,也是在浪费国库的银子!皇上,此事绝不可轻纵,否则影响极大!” 王知余忍不住道:“可此举确实造福了百姓,让百姓对京兆卫的印象大大改观……” 于都莫名其妙地道:“这都什么胡说八道,京兆卫是官兵,有什么印象需要改观?” 王知余低声下气地道:“陈大人说,京兆卫这些年在百姓眼里就跟豺狼虎豹一般,人人闻而色变。这就导致平时去缉捕凶犯时,很多人哪怕知道情况,也不愿意配合,太过影响京兆卫的办事效率。” 唐韵秀眉微蹙。 虽说生气,但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益王掌管时,乃是以威慑人,别说百姓,就连百官也多畏惧其威。虽说这确实让京城治安好了不少,但京兆卫在民间也没什么好口碑。 于都见她神情有异,怕她被说动,连忙道:“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陈言滥用职权,虚耗官银的事实!” 王知余陪着小心:“这个事,臣也曾提过,可陈大人说,这不但不是虚耗朝廷的银子,反而还是为了不让朝廷的银子浪费,才做此决定。” 唐韵错愕道:“这怎么说?” 王知余解释道:“大人说,咱们京兆府此前的闲兵太多了,正好将他们利用起来,免得浪费国库的银两,白养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 唐韵和于都不禁面面相觑。 京兆卫当初因为要帮忙抵御叛军,临时将人数从原本的二千人扩招至六千人,如今叛乱已平,自然人员就冗余起来,朝廷养着他们确实也虚耗了不少银子。 王知余正要再说话,敲门声忽然响起,一人在外面嚷道:“大人!消防宣传单已经送到,是否要给您过目?” 王知余转头喝道:“小点声!皇上在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唐韵在这,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唐韵却疑惑道:“他方才说的何物?” 王知余急忙出去,将一叠薄薄的纸单拿了进来。 “这是免费发放给百姓的纸张,上面写的是如何规避一些危险之事,比如孩童溺水、房屋走水、蛇咬虫叮等,也是陈大人交待的。”他一边递了一张给唐韵,一边说道。 于都也顺手拿了一张过来,摸了摸,色变道:“此纸如此之薄,纸张质量上乘,竟然被他拿来如此浪费!” 唐韵却心知肚明,这些印纸必是来自青山县,成本上比其它地方的纸低得多,便没理睬于都的话,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是睁大眸子。 黎蕊凑在一旁跟着看,惊异地道:“消防是何意?” “消是指消除隐患,防是预防灾患。” “陈大人说,百姓要安居乐业,治安问题虽然重要,但很多民生问题也很重要。” “譬如火灾,户部记录每年京城出现的火灾,超过千起,这还没计算起火后没有报官、起火后自行扑灭等在内。” “又如蛇虫叮咬造成的人员伤亡,户部记录有的每年都有五百人以上,没报录官册的只会比这更多。” “还如孩童玩水溺亡,陈大人说通常报上来的每年至少有上百人,没报的也肯定远超这个数字。” 王知余侃侃而谈,一条一条说将出来,听得唐韵、于都均是瞠然。 好不容易说完,他最后道:“因此陈大人决定将京兆衙门内的闲兵暂时先重新编制,建立一支消防队,专门替百姓解决民生问题,以及宣传灾患预防等,做到人尽其用,绝不浪费朝廷哪怕一文银子!” 唐韵喃喃道:“消防……这家伙还真想得出来……” 黎蕊眼眸中露出敬佩之色:“陈大人永远都将百姓放在第一位,真是令人佩服!” 这感叹不只是对今日之事,她是想到了青山县。 唐韵去青山县时,她跟着听了不少百姓风评,记得青山县便是如此,明明陈言似乎是个贪财好色的家伙,可百姓中的口碑却好到出奇,便是因为他一直将百姓的事优先考虑。 唐韵也听得点了点头,道:“这么看来,他倒是考虑颇为周到。” 第797章 此乃消防车 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就是青山县竟然比京城这天子脚下之地治理得还要出色,这让她心里一直希望京城也能变得跟青山县一样。 陈言这做法,岂不正是在将京城朝那样发展? 于都整颗心都凉了个透,本来是想让皇上看看京兆府搞得多么怨声载道,没想到收到了反效果。 眼见唐韵神情缓和下来,他急忙道:“火事自有司煊掌管,岂是京兆卫应担之责?” 王知余忙道:“陈大人说了,司煊职责单一,能管的事太少了,而且户部事务繁忙,人手根本不足,以后这个事就由咱们京兆卫来负责。” 大周设有管理火事的官职,名为司煊,隶属户部。不过管的也只有火事,不只是灭火,用火也管,其余民生之事不包括在内。 不过大周连年战乱,人力大多分配到战事上,民事上的人员自然就有些吃紧。 于都惊道:“什么!官职划分一向是吏部职能,他竟然还擅自改变官员职责,那要我们吏部何用!” 这家伙等于是把手伸到了吏部,让他再这么胡搞下去,是不是以后干脆天官尚书都得给他当得了! 王知余欲言又止。 唐韵喝道:“有话便说!” 王知余尴尬地道:“陈大人说,其实吏部本来就没啥用,早就该裁减人员。如今吏部臃肿不堪,多少人虚领俸银,中饱了上面人的私囊。咳,于大人请莫生气,陈大人估计也就是一说,并没有当真的意思……” 于都脸都青了,转身对唐韵行礼道:“皇上,臣可保证绝无此事!我吏部的人员各有其职,从无虚职领俸之事!” 本来是想来整陈言,没想到居然牵连到了自己身上,若是皇上当了真,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唐韵并没有追究这话,反而道:“朕记得吏部此前有过一份提案,请奏将京兆卫的人数裁减下去,可有此事?” 于都稍稍冷静下来,连忙道:“确有此事。” 唐韵淡淡地道:“王知余,陈言可知道这事?” 五知余心虚地道:“或许吧。” 陈言当然知道,皆因这件事就是王知余亲自跟他说的。 此前国库空虚,朝廷想要裁减不必要的官职人员,以减轻俸银上的压力。吏部自然不希望从自己这方下手,于是从别的部门开刀,其中就包括了京兆卫。 毕竟跟常备的二千人相比,六千人的名额也多得太过了。 但益王却坚决不肯。 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吏部的这提案没能成功。 不过王知余清楚,现在益王出事,吏部必会再拿这事说话。 所以他才跟陈言说了这事,毕竟裁减人员关系到京兆卫的切身利益。 陈言听得此事,毫不犹豫地道:“本官在此,便绝不容许他吏部裁减我任何一人!你将这话传下去,有本官在,咱们京兆卫一个都不会少,大伙儿安心当差!” 唐韵瑶鼻轻哼,道:“他这算盘打得倒是挺响,哼!” 她对陈言了解越深,便越能明白其行事风格,自然一些东西也比别人看得透一些。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吏部裁减京兆卫的人员,所以才把本来不属于京兆卫的职务,也一并拿了过来。 不过她倒并不生气,陈言这做法确实也造福了百姓,就算不让京兆卫做,也该另设部门,安排人员来办这些事,如今反而还省了另行安排的功夫。 于都不死心地道:“那胜仙医馆的砸掠之事你们又做何解释?” 王知余错愕道:“砸掠?这从何说起?” 于都怒道:“你休想否认,本官亲眼所见,岂能为假!”便将京兆卫在胜仙医馆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知余恍然道:“原来是这事,回禀于大人,那是因为胜仙医馆的弟子不肯配合,和京兆卫闹将起来,有些损伤也是在所难免。不过绝无掠夺之事,京兆卫得了陈大人的严令,绝不敢抢夺他人私产。” 于都沉着脸道:“胡说八道!明明当时医馆弟子无人反抗,何来不肯配合之事?” 王知余小心翼翼地道:“下官没有质疑于大人的意思,就是想说,于大人方才不是说,您在屋内,如何看得到屋外的所有情况?” 于都一时语塞,当时他确实没有看到所有事,但想也知道,医馆弟子怎敢对官差动手?什么不肯配合之语,分明就是托辞! 可就算如此,他也王知余顿了顿,又道:“当然或许有些京兆卫冲动之下行事有些过分,下官定会严查,避免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这些官话于都不知道多擅长,当然清楚他只是在敷衍了事,却拿他没辙。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锣声,随即响起嚷叫:“走水了!走水了!消防一小队立刻准备出发!” 于都吓一跳:“皇上走水了!您圣体要紧,还是先避一避比较好!” 王知余赶紧拦道:“大人莫要惊慌,不是咱们这里走水,是别处走水,过来报官,外面正安排人手去灭火呢!咱们衙门内备上了大人最新买来的灭火神器,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于都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嘟囔道:“那嚷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本官一跳……” 唐韵心中一动,道:“出去看看。” 她倒是挺好奇,陈言弄了什么灭火神器过来。 到了外面,只见京兆卫正赶着两辆骡车往外而去。 唐韵、于都和黎蕊一下全都愣住了。 车是骡子拉的没错,但后面的车体有些古怪,骡车通常是板车,顾名思义,后面拉的就是两轮的、约七八尺长、三尺宽的车板,没有车厢什么的。 但这骡车后面赫然拉着一个大大的金属箱子,上面还缠放着一圈又一圈似是树皮、藤筋等制成的长管。 “这是什么车?”唐韵诧异地道,留意到那车的车轮车板和自己的马车很像,显然是陈言经过改进的那种减震车体,不是一般马车那种木车轮和木车板。 “陈大人称之为‘消防车’,此箱内装满了水,直接拉到走水之地,便可轻松以水灭火。”王知余有些兴奋起来,“昨日方到,已经试验过数次,确实好用!” 第798章 乖乖女菱公主 初见此车威能时,他也吓了一跳。 此前灭火,基本就靠人力抱盆拿瓢去弄水,当然效果上基本就是等火灭时基本房子也烧得差不多了。 毕竟京城的房屋虽然也以砖石等为主体,但木料也用得非常多,烧起来又快又猛,靠人力拿盆装水,耗时费力也装不了多少水,白白耽搁时间。 但有了这车,便是另一回事。昨日第一次使用时,是由送车来的人员先行演示的,他们将缠在车上的管子取下,打开一个闸门,那水便哗哗顺着管子而出,没一刻钟的功夫,便将城北一场民宅大火扑灭! 当时现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尤其王知余,他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之物! 听着王知余的描述,唐韵起了兴致,断然道:“走,一起去看看!” 日头西斜,渐往山边而去。 陈言回到府中时,却见一名宫中御卫在那等着。 “陈大人,太后有请。”那御卫恭敬地道。 “辛苦御卫大哥了!”陈言塞了二两银子到那御卫手中,问道,“不知太后何事吩咐?” “咳,好像是为了菱公主的事。”那御卫眉开眼笑地道,“对了,霜夫人也在宫中相候。” 陈言心中有了数,含笑道谢。 三日之期已至,也差不多了! 慈安宫。 陈言一踏入屋内,便看到霜夫人眼睛红肿,显然这几日她没少担心忧虑女儿的情况。 “陈言拜见太后,见过霜夫人。”陈言上前道。 “免礼,陈言,多的哀家也不说了,三日之期已至,菱儿呢?”太后开门见山地道。 “回禀太后,菱公主已经带回,就在宫外。”陈言恭敬地道。 “什么?真的?为何不让她进来?”太后吃惊地道。 霜夫人更是直接一下站了起来,便要朝外面冲出去。 陈言连忙伸臂拦住她:“夫人且慢!” 霜夫人怒道:“你让开!我要见菱儿!” 陈言正色道:“臣好不容易将菱公主导正,夫人若这么冲动,极易坏了事,还请冷静些。” 霜夫人哪听得进去,正要说话,太后却起身过来,将她拉住:“霜妹不必着急,且听陈言怎么说。横竖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片刻。” 她发了话,霜夫人无奈,只好道:“是。” 太后看向陈言:“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芍?为何不让菱儿进来?”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我大周自有规矩,不得太后召唤,她焉能入宫?菱公主现在便是在等着太后吩咐。” 太后错愕道:“她何时这么守规矩了?” 霜夫人更是愕然,这个女儿她比谁都了解,最不讲规矩,现在居然这么乖? 陈言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请二位上座,召公主入来,臣保证绝不让二位失望。” 不一会儿,菱公主终于踏入屋内。 太后和霜夫人紧张地看着她,只见她一身素衣布服,不像平时之貌,反而有些像个平常百姓,神情间透着些憔悴,低眉顺眼地踏前,盈盈拜倒在地。 “菱儿拜见太后和母亲,这几日,让太后和母亲担心了。” 太后和霜夫人震惊了! 这是菱儿?! 不会是陈言另找了个相似之人来冒名顶替吧? 过去的菱公主说话又快又利,就算对着太后和母亲,也往往话语中带着几分任性张狂。 可此刻她这嗓音温柔得不成样子,有如从烈火变成了流水,温婉得像嗓子被换了一般。 “你真是……菱儿?”霜夫人吃惊地道。 “回禀母亲,确实是菱儿。”菱公主柔声说道,抬起螓首,眸子里泪光闪动,“这几日菱儿无一日不悔往昔的任性胡为,更无一日不思念母亲。” “不对!这不是我女儿!”霜夫人脸色大变,断然道,“陈言!你是不是害了我女儿,另找了相似之人顶替的?!你还我女儿!” 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霍然起身,冲到陈言面前,红着眼睛揪着他胸襟猛摇。 陈言骇然道:“夫人莫要冲动!这真是菱公主,不信您可将只有您和她知道的私事拿出来询问,若是有假,我甘愿受罚!” 霜夫人还未说话,菱公主竟就那么跪着移动到了她面前,轻轻拉住她袍摆,哀叫道:“母亲,真的是女儿啊,您不认识女儿了么?至少,该还记得女儿腿间的胎痣吧?” 霜夫人一震,转头看向她,慢慢松开了陈言,难以置信地道:“你真是菱儿?这,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菱公主在大腿内侧,接近羞人之处的所在,有两颗呈对称状的云形红痣。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而且绝无可能假冒! 菱公主泪珠自眼角滑落,抽泣道:“女儿过去任性不懂事,让母亲受苦啦。从今以后,女儿必会孝敬母亲和太后,绝不再那么任性妄为。” 霜夫人将她扶了起来,道:“你随我来。” 说着拉着菱公主去了内室。 不片刻,里面传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你,你竟真是菱儿!” 太后从菱公主进来的那刻起,就是一脸懵逼状态,同样很难相信短短三日时间,菱公主便像换了人似的,变化如此之大。 但听到霜夫人这声惊呼,她便知再无疑问,前者定是确认了菱公主那胎痣是真的! 她震惊地看向陈言:“陈言,你究竟是如何办到?!” 陈言神秘一笑,说道:“菱公主过去年幼不懂事,如今在外面流浪数日,懂事了些而已。” 太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蹙眉道:“就这么简单?” 陈言眼都不带眨半下的:“臣不敢蒙骗太后,就是这么简单。” 太后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这家伙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过她也清楚,就算逼问,陈言也肯定不会说,不如以后直接问菱儿。 内室,霜夫人喜极而泣,和女儿抱头痛哭了半晌,才算缓下来。 等到稍稍清醒后,她才松开女儿,道:“菱儿,把衣衫全脱下来。” 菱公主吃惊地道:“母亲,您这是为何?” 霜夫人坚持道:“你莫要管,脱下来!” 菱公主满心疑惑,但仍是乖乖听话,纤手轻解,转眼已是衣衫尽裉。 霜夫人朝她身上看了一眼,色变道:“怎会如此!” 第799章 生活的苦 菱公主吃惊地道:“母亲,女儿身上怎么了么?” 霜夫人一脸不能相信,来回绕着女儿转了几遍,详细查看了她身体每一处,越看越是难以置信。 她绝不相信女儿突然之间就懂事了这种鬼话,所以心想莫不是陈言用了什么严刑之类的手段,让女儿不敢不听话。 可此刻一眼看去,女儿周身上下竟无半点伤痕! 她居然猜错了,这怎么可能! 菱公主掩着私秘之地,羞道:“母亲,您这到底为何?” 霜夫人喃喃道:“不可能的,没被用刑,你怎会变这么听话?” 别的不说,像此刻女儿竟乖乖听话脱去衣衫,放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像! 菱公主俏丽的脸蛋上微微抽了抽,垂眸道:“母亲不必多想,没人打过女儿。”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霜夫人连忙抱住女儿,吃惊地道:“那你为何变化这么大?” 菱公主眼泪哗哗而落:“女儿饿啊!他们不给女儿吃的,女儿没办法,只好……只好……” 霜夫人震惊之极,心沉到底。 吃的?难道为了吃东西,女儿竟然将身子…… 这念头还没转完,菱公主已将双手抬起,把手掌给她看,只见指根、掌心、指节等处赫然竟是红肿和血泡! “陈言他竟真的打你!”霜夫人瞬间怒不可遏。 “不不不,这不是打的,这是干活儿干出来的。”菱公主眼泪汪汪地道。 “什么?干活儿?他们逼你干活儿?!”霜夫人一时有些懵。这就是陈言的办法? “不,他们没逼女儿,女儿是不得不干。”菱公主想到这几日的生活,目光一阵恐惧,“因为不干活儿,就没吃的,也没地方睡,女儿饿得实在不行,又被蚊虫叮叮得一整晚睡不着,只好去干活儿来换食物和住处,呜呜……” 霜夫人仔细在女儿身上看了又看,果然虽然没有伤痕,但却有不少小红点,有的地方肿得豆粒大,原来竟是蚊虫叮的。 可这点磨难,竟然就让女儿改变了性格? 菱公主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哭声大了起来。 霜夫人心疼地道:“菱儿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瞒着为娘?” 菱公主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是他们吃的东西,好难吃啊!我辛苦干那么多活儿,才换来两个窝头,咬也咬不烂,只能将就着喝河水一起冲下肚子去。女儿那日不该胡闹,说什么学武,让他们在府里乱来,女儿错了!” 霜夫人既是开心,又是心疼,抱着女儿一阵安慰。 想想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吃过这等苦? 但不得不说,吃这苦确实有效果,女儿若能从此改变,那这苦吃便是值得! 两母女相依相偎,菱公主边哭边说,将这几日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她被人趁乱掳走,还给打晕了,待到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在一处荒密的林间。她独自一人,在林子里走了半日,天快黑时才找到一户猎户。 一开始她还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地命令对方,对方根本不理。 她没办法就只好以利相诱,说只要送她回家就给予重谢,对方还是不理。 最后只好用软招,软语相求,对方仍然不理。 她一气之下想要自己离开,哪知道在林子里转了半晚上,却没找着出路,连那猎户也不见了。 她又饿又累又怕,不时还听到野兽嘶叫声,蚊虫更是从她破烂的衣衫不断钻进去,叮得她痛苦难当。 没办法,她只好又回转去。 那猎户说家里不养闲人,想要吃的、衣物和住处,就干活儿,让她劈柴挑水烧锅起灶,几乎包揽了家中的一切。 菱公主干了不到一刻钟,就想放弃,可是饿得难受,只好乖乖听话。 就这样,三天下来,她不仅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日日都活在恐惧之中,干的活儿只要有一点不好,就会被猎户骂个狗血淋头,动不动就被恐吓把她赶走。 就在她快崩溃时,陈言的军士找到了她,将她带了回来。 这段经历,刻骨铭心!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哭了一路,待到了京城、见着陈言,她居然觉得这无比厌恶的家伙如此亲切。 陈言一见她模样,就知道这一招猛药生了效,跟她说了一番话,将她暂时安置起来。 等到太后派人来叫时,他便带她来了皇宫。 此时想到陈言那番话,菱公主不禁心里一寒,没敢说出来。 母女二人边哭边说,良久才算缓过来,穿好衣衫出了内室。 太后颇为开心,道:“怜珠,给菱公主找些衣衫来更换吧。” 菱公主身上穿的还是粗布麻衣,还打着补丁,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穿旧的破衫。怜珠答应一声,正要去取,陈言却抬手拦道:“且慢!太后有心,不过公主不用换衫。” 太后错愕道:“为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公主说了,她以后都要素衣俭服。如今国家战乱方定,百姓疾苦,她身为皇室公主,也该以身作则。” 太后和霜夫人同时愕然看向菱公主。 后者看了陈言一眼,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道:“菱儿确实是这般想法。” 霜夫人吃惊地道:“但你身为公主,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身衣衫,别说公主,就算是百姓人家,只怕也是边远之地的人才会穿成这般寒酸。 陈言从容道:“彰显身份不在于衣衫,夫人不必多虑。纵然穿得再破烂,也无人敢不认菱公主为公主。而且公主有此表率之心,夫人该多加鼓励才是。夫人总不希望公主变回过去那番模样吧?” 霜夫人惊愕道:“换个衣衫便会让她变回过去?”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华服美食,最易诱人堕落。俭衣仆食,方可令人将心思专注于读书习字,全心攻学。” 太后讶道:“读书习字?” 陈言含笑道:“不错,入宫的路上,菱公主主动向臣表示,以后要好好学习,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对先生不敬之事了。” 太后和霜夫人不禁再次愕然看向菱公主。 第800章 幕后者乃是皇上您 菱公主垂首道:“确如先生所说,菱儿如今明白了许多,必会用心,绝不再顽皮。” 太后欣慰地道:“菱儿这么懂事,陈言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陈言暗忖你不再找我管她就是最好的赏赐,再说要钱要物,你太后宫中也不见得有多少啊。 当然表面上不能说这话,他恭敬地道:“只要公主上进,便是对臣最好的赏赐。” 太后欣然道:“哀家最喜欢就是你的谦虚,那便先记着吧,日后你若有何要求再说不迟,哀家必为你达成。” 陈言急忙道:“多谢太后!” 脚步声响起,唐韵的声音传来:“陈言你果然在此!” 陈言转头一看,连忙行礼:“臣参见皇上!” 唐韵方才在京兆衙门派人去召陈言,结果听说后者被太后召入了宫,遂入宫来寻。 刚一踏入,她正要说话,突然看到菱公主,顿时喜道:“菱儿你回来了!” 菱公主看到她,目光中突然现出一阵恐惧,连忙跪伏在地:“菱儿参见皇帝姐姐!” 唐韵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惊异地道:“看来陈言没有骗朕,真的让你改变良多。” 菱公主勉强笑道:“是,先生让菱儿受益甚多,明白了自己过去的一切是多么不对。” 唐韵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有些奇怪,拉着她坐了下来,问起这几日的经历。 菱公主一一应对,神情恭敬有礼,再不像过去般随意。 但唐韵能清楚感觉到,她显然对自己生疏很多。 或者说……恐惧? 她不由瞥了一旁的陈言一眼。 这家伙到底对菱儿做了什么? 离开慈安宫后,唐韵一路不语,带着陈言缓步而行。 穿过几道宫门后,她才终于开口:“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言赶紧道:“臣就是把公主找了回来,说了些道理,她听进去了,就这么简单。” 唐韵冷喝道:“那为何她如此怕朕?” 陈言眼都不带眨的,道:“皇上天威,谁人不怕?” 唐韵霍然停步,转头瞪着他:“少在朕面前胡扯,说!” 陈言眼看着蒙混不过去,只得道:“臣确实没干啥,就是跟她说,她被人劫走,这个事其实是有幕后主使者的。” 唐韵玉容一沉:“此事果然是你安排!” 此前听说陈言一直不准京兆卫进去制止骚乱时,她就隐隐猜到了一些,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陈言错愕道:“皇上何出此言?” 唐韵喝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这事是有幕后主使!” 陈言一脸懵逼:“冤枉啊,臣又没说是臣。” 这下轮到唐韵懵住了,问道:“不是你是谁?”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就是皇上您呀!” 唐韵失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朕何时指使人绑架菱儿了?” “皇上有没有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菱公主认为是皇上做的。” “臣告诉她,此事是皇上所为,若是以后她还敢胡来,那皇上必会再次送她回那老山深林。” “而且这一次,会让她在那呆上一个月!” “公主一来怕回到那,二来怕皇上,自然就只能乖乖听话。” “她虽然任性,可是清楚得很,若是皇上生了气,那就算是霜夫人和太后也保不住她。” “当然这件事您放心,除了您知臣知菱公主知,再没别人知道。” 唐韵惊怒交加地听着他的话。 这家伙,竟然把她也当成棋子来用! 陈言说完,补了一句:“皇上若是觉得臣办得不妥,臣立刻去向菱公主说明一切,诚心道歉。” 唐韵气极反笑:“陈言啊陈言,你是瞧准了朕不会让你去解释,才敢如此大胆吧?” 陈言陪着笑脸道:“没有这回事,臣一切还不是为了导正菱公主嘛。若换了说是别人,菱公主绝计不怕,难见成效。皇上也知道,您的天威,不是他人可比。” 唐韵板着脸道:“你以为拍朕两句马屁,朕便会饶了你?” 陈言涎着脸道:“冤枉啊皇上,臣说的是实话,绝非马屁!” 事实上这些话他只说了一半,劫人的人,还有山中的猎户,全是他安排的,但这事当然不可能告诉唐韵。 唐韵有点拿他没辙,怪他吧,菱公主好不容易导上正途,不怪他吧,又觉得对这家伙纵容太过。 半晌,她才绷着脸道:“此事便当你功过相抵,下次再敢随意拿朕的名号来用,朕绝不轻饶!说说吧,京兆府那个什么消防队,你是如何想的?” 她话题转得太快,陈言错愕道:“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臣本来想干出点实绩,再向皇上禀报。消防队这个事,不瞒皇上说,臣是从青山县的现成案例借鉴过来的。” 事实上京兆卫早就悄悄将她和于都去京兆府的消息带给了他,不过他假装不知情,也便于一会儿的操作。 于都想要害他,他若不报复回去,就不叫陈言了! 唐韵精神一振,道:“果然如此,具体说说。” 陈言嘿嘿一笑:“京兆府的人员冗余,朝廷白耗银子养着他们,臣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中。朝廷的钱来之不易,岂能如此挥霍?当初臣原本是想从户部抽调人手来组建消防队的,但户部自己人手就不足,忙到四脚朝天,哪有人手抽调?” 唐韵明白过来:“于是你就把主意打到了京兆府这些冗余的京兆卫身上?” 陈言赞道:“圣上真是圣明,一点便透!臣还为此,特意从我青山县调来一批消防器材,以备使用。” 唐韵没好气地道:“调?是买来吧!” 陈言讪讪一笑:“都一样,臣已经叮嘱过青山县的工坊,都是以成本价售卖,自然不能亏了皇上的钱。” 唐韵也没想跟他追究这些器材的价格问题,方才跟着京兆府的消防队去看了一遍现场实战的灭火,她着实震惊了一回。 走水这个事隔三岔五都有,尤其大周的建筑木料极多,燃起来往往一烧就是好几栋民居,往年甚至有过一场大火烧掉了四十多户民宅的事。 究其原因就在于未能及时灭火,以及不能有效阻隔火势蔓延。 试想火焰冲天时,扑火的众人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把水洒到数尺高度,即使将下面的火压制住,上面燃得最厉害的熊熊烈火却难以控制,自然便容易蔓延到相邻的屋舍。 但京兆府那称为“消防车”的神器,却彻底改变了这现状。 第801章 虚职领饷 消防车不但可以提供大量灭火用的水,节省了取水用时,而且还通过一种车尾一种奇特的鼓动装置,可以让从水管内流出的水不是自然流出,而是喷射出来! 唐韵亲眼所见,消防车喷出的水龙能达到两丈许的高度,喷洒面覆盖到了房顶,使得火势被迅速压下。 这个高度,就算是大力士,把膀子抡废了,也很难抡得到! 而且据同行的王知余说,京兆府的人员乃是初学,所以使用时不够熟练。若是多加练习,灭火速度还能更快。 唐韵一向关心民生,追问起细节,但王知余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这才急着找陈言。 这时她断然道:“这件事,你可任意安排,朕支持你。但朕不明白,你那所谓的‘消防车’,是如何将水喷得那么高的?” 陈言挠头道:“这个事解释起来颇为复杂,总之就是利用压力传递,让水箱内的水是被推着出来的,而不是自然流出来的。” 唐韵听得满头雾水,哪知道什么是压力传递。 陈言解释了半晌,她始终半知半解,神情古怪地看着他道:“朕想不到你竟还懂得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陈言嘿嘿一笑:“这不算什么,现在还靠的是人力进行压力传递,管道的材质也有限,所以喷射高度不算高,将来研究出来更好的管材,甚至搞定机械动力的难题,那管子里喷出的水飞个三五丈毫无问题!” 唐韵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或许以前书读得挺多,但在陈言面前仍跟个三岁孩童一般,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会。 再问下去,只怕露怯更多,她赶紧转移话题:“消防队之事便说到此处罢,但你京兆府突然大肆抄没京江会的堂口一事,又做何解释?” 于都想要借胜仙医馆之事参奏陈言,唐韵其中心中有数。但她知道绝不能一味维护陈言,所以才带着于都去京兆府。 好在王知余给出的解释虽然牵强,但还是能够敷衍,将砸医馆的事敷衍过去,让于都无话可说。 可是京江会的事,她却大为不解。 最不解的是,陈言抄了那些堂口之后,一天时间,居然就又把人全给放了! 她也算了解陈言,知道后者绝不会做无聊之事,此事必有蹊跷! 陈言早有准备,当下将京江会的人到刘氏医馆闹事的事说了出来。 “臣并不是要抄京江会的堂口,只是派人过去询问,不想有些误会,导致了冲突。” “好在后来和娄大当家说清一切,原来只是误会,所有事都只是他手下那几人私收了文胜仙的钱,跑去捣乱来着。” “因此臣后来才派人将文胜仙抓了起来,严审此事。” 唐韵听着他这番说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此事当真?”她蹙眉道。 “不信皇上可以去问娄大当家,真不真一问便知。”陈言眼珠转了两圈,说道。 “朕还以为,他是因哈里赤之事记恨于你,和你发生了什么冲突。”唐韵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是朕想多了。” 陈言心说我不是没想过拿这当理由,最后想想人好歹乖乖送出了手上的产业,自然要说他点好话。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斩草不除根,等它再长出来,再斩一次岂不美哉? 他陪笑道:“娄明昌是个聪明人,尚不至于敢和朝廷命官作对。不过臣有件事,倒是想借这机会禀奏皇上。” 唐韵转身继续前行,道:“说。” 陈言跟着她前行,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于都啊于都,这是你自找的! 他整理了下心中的想法,道:“京兆府的人员冗余,这事不只是京兆府存在,皇上可知道?” 战乱之时,为应对战事,各部基本都有相应的扩招情况。 譬如京兆府扩了四千人算是多的,户部也扩了上千人,刑部差不多也是这个人数,工部则超过二千人,等等。 而真正扩招的大头,却是在吏部。 各部扩编,虽然只是临时的,但仍需要吏部从中调控。 譬如京兆府增十人,吏部便需增两人;户部增十人,吏部又需再增两人……诸如此这般,慢慢便导致吏部扩招的人数积多,竟成各部之最。 至少,吏部向上禀报时,是这么说的。 外职到内职,京城到地方,笼统加起来,五年时间扩了可能有七八千人之多! 这个事陈言倒不是跟于都冲突之后为了报复才去查的,而是还在青山县时,便发现有这问题。 当然当初并不是针对吏部,而是对整个朝廷系统的调查。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虚职领饷的问题。 大周实行的是举荐制,因此各方各部的官员可以大肆举荐自己认可的人才,这就造成了扩招人员不透明,掌控在少数掌权者手中。 不少人为了吞饷,编造了人名来历,在自家衙门内挂着虚职。朝廷的薪俸下发后,便归到这些掌权者私囊内。 像陇州州府武阴城,便增了大大小小五百余人,但实招的人数照陈言的调查估计,只怕连二百人都悬。 多的这三百多份俸银,便落进了府尹赵长河的口袋。 地方官员这般,京官自也不例外。 相比之下,益王真算得是大大的忠臣,因为京兆府是实招,并没有虚职这回事。 一路走到御书房,唐韵听着陈言的禀奏,玉容阴沉如水。 到了门外,她停下脚步,凝视着陈言道:“你可知此事关系重大?”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臣敢上奏,岂能不知其中关系?坦白说,这事臣相信朝廷内部各方官员都心中有数,只不过大家同朝为官,不想相互为难,所以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唐韵冷冷道:“空想的事不必多说,朕只问你,你说的这些事,可有证据?”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臣手上有一份详查的结果,虽然肯定不周全,毕竟很多事都是只有各部内部才清楚,但至少也查得了五六成。” 第802章 干票大的 唐韵轻轻一叹:“陈言啊陈言,你可真是大胆。若真如你所言,这件事将会惹来各部的震荡,甚至你京兆府也须减员!”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倒不用,我京兆府没有虚招这回事。” 唐韵瞪他一眼:“什么叫不用,就算没有虚招,你京兆府也是人员冗余,若真要裁减人员,你京兆府自然也不能免。” 陈言露出一抹狡黠之色:“皇上真是贵人事忙,忘得这么快,京兆府刚刚新设了一个消防衙门,所有人员均已利用上,还得到皇上准允,哪还有什么冗余呢?” 唐韵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你这家伙是打着这主意!” 陈言毫无被戳穿后的尴尬,道:“这真是巧合,臣只愿咱们大周每一名官役都能人尽其用,这才是天下大兴最重要的一步啊!” 唐韵没好气地道:“行了!少在朕面前说这些废话,将你详查的结果呈交上来,朕且一览。” 陈言心中暗喜,忙道:“臣并没有随身携带,请皇上派一名凤翎卫同臣回家取来。” 唐韵摆摆手:“去吧,黎蕊随你一行。” 回到家,陈言将一个木盒取了出来。 “黎姑娘,请将此盒交予皇上。”陈言说道。 “陈大人可知这事影响有多大?”黎蕊没有接过木盒,美眸凝注在陈言眼中。 “不瞒姑娘,本官知道。”陈言坦然道。 “大人若真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呢?”黎蕊蹙眉道。 此事牵涉到各部利益,一旦皇上同意详查此事,陈言必成各部眼中钉,大周朝廷至少七八成的官员,都会被他得罪光。 也正因此,虚招之事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都心照不宣地从不提及。 都是同朝为官,何苦干这么得罪人的事呢? 陈言笑了笑。 “其实很简单,皇上身边之人,包括何大人在内,都没人敢干这事。” “若我不为皇上打响这一枪,那还有谁能为她做呢?” “至于得不得罪谁,本官得罪的人还少吗?” “若是一心为了皇上之人,不但不会怪我,反而还要帮我,不会得罪他们。” “若是有私心之人,得罪了他们又如何?本官拿的是皇上给的俸禄,又不是他们那些私欲者给的。” 黎蕊一颤,眸中透出崇敬之色。 无论陈言平时言行多么奇怪,他永远在为皇上着想,这才是她真正敬佩他的地方。 虚招之事连唐韵自己都清楚,她一直没动手,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便是没有可靠的人来执行。 那些口头上说着忠君爱国的道德君子,成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找到合理的借口来刮国库的油水,从不会像陈言一般,用实际行动来帮皇上。 她接过木盒,轻轻地道:“大人放心,我定会将此盒交到皇上手上。”转身快步而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石子已经扔了出去,就等它掉进湖水、砸出浪花的时候了! 原本他并没有想干这件事,至少眼下不能干。 但入京之后,他便明白过来。 他不收拾那些人,那些人便要收拾他,中间绝无转圜余地。 就算他不干这事,对方也绝不会留情,必然找着机会就会对他下手。 譬如黄良阁,俞世南,以及如今的于都。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既然他们想惹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当然他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清楚唐韵的为人,必会支持他。 否则换了是其他皇帝,他哪敢这么大胆,还是缩起头来明哲保身更稳妥。 陈言转身正要回房休息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道娇俏身影风一般卷了过来。 “你受伤了怎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来人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微嗔道。 赫然是卫菡。 陈言连忙将她推开:“郡主请自重!” 卫菡这些天一直在府内养伤,直到半个时辰前,才知道陈言受了伤。她不禁大急,不顾自己的伤势赶了过来,却没想到陈言居然变得这么生疏。 “这里有外人?”她突然醒悟过来,转头四顾。 “此处能有什么外人?”陈言莫名其妙地道。 “那大人为何不许我接近?”卫菡吃惊地道,“难道这些日子未见,您已经对卫菡……” 说到这里,芳心不由一紧。 天啊! 都说男人喜新厌旧、翻脸无情,想不到这种事竟被她撞上了! 陈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瞎想啥,连忙道:“郡主莫要胡思乱想,我不是不想,乃是不能!” 卫菡眼眶一红:“抱一下而已,又有什么打紧?” 陈言苦笑道:“平时不打紧,现在打紧得很。”怕她多想,只得将自己受伤的事一一说出,不过没有说明是被谁所伤,只说了如今不敢与女子有接触的缘由。 听完之后,卫菡震惊道:“天啊!你竟伤了那处?!快让我看看,它伤得怎样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怎么感觉伤了小陈言,她比他还要紧张? 拗不过卫菡,他只得带她去了卧房,详细“检查”后,卫菡担心地道:“它不会从此就这么垂头丧气了吧?不行,我得试试看。”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试什么试,大夫说了,短时间内都不能行房!” 因为卫菡受了伤,所以他一直没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现在发现这决定果然是对的。 卫菡颊上微红,道:“只是试一试,不打紧吧?人家也好些天没见你啦。” 陈言抬手在她额头轻敲一记,板着脸道:“郡主想让下官爆阳而死、然后守一辈子寡的话,便尽管一试吧!” 跟玉公主那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哪还敢再不听刘素的话? 这辈子他头一次不但不敢跟任何女子有深入接触,甚至平时看她们时也都尽可能挑不会惹人遐想的所在看,柳下惠见着他,都得自惭不够正人君子。 卫菡咬着唇迟疑了一下,忽地红着脸道:“要不,就进一半?” 陈言无语了。 这是一半不一半的问题吗! 女人他见得多了,像她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只能说夷族女子真是让他开了眼界,好在他受了伤,不然还不被她缠着天天缠绵,早晚那啥而亡? 第803章 王爷证明给妾身看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卫菡送走,陈言长松口气。 这小妖精太缠人了,真要让她留在这,估计他都活不到下次刘素过来给他复诊的时候。 脚步声传来,一名军士快步而入,行礼道:“卑职拜见大人!曲梁城的准备,已经妥当了!” 陈言欣然道:“是时候来一场精彩的烟火大会了!” 姬楚等人想要见识他的诚意,他便让他们看个够。 宁王府。 宁王脸色阴沉地喝道:“你胡说什么!” 他身前站着个华裙贵妇,正是他的正妻宁王妃。 “此事已经传遍京城,王爷,您若真的有事,千万莫要瞒着妾身啊。”宁王妃担忧地道。 “胡说八道!本王房事何曾出过问题!是什么人竟敢胡说八道,造本王的谣!”宁王气得脸上肥肉都抖了起来。 “很多人都在传啊。”宁王妃眼眶一红,“今儿妾身去和几位姐妹绣花,她们都在问我,原来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夫君出了这事的……” 说起来,宁王确实也有段日子没与她同房,平时家里的姬妾一多,她年老色衰,自然难遂他意。 虽然幽怨,但终究他是一家之主,她总不能逼着他陪自己睡觉。 可没想到,现在居然发生这个事,自家丈夫成了个太监,她居然到现在才知道。那些姐妹看着她时,都是带着几分同情,自是因为猜到她肯定很久没被宁王碰过。 对这些依附于自家男人才获得尊贵身份的贵妇来说,被家里男人嫌弃就是最大的耻辱,而比这更耻辱的是这事还被别人知道了! 宁王妃自尊心受不了,这才匆匆赶回来向宁王确认。 宁王喝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信这些胡话干什么!本王好好的,哪有什么问题?” 宁王妃脱口道:“王爷若没有问题,那,那您证明给妾身看啊,否则妾身在外人面前替您分辩都没底气。” 宁王气道:“证明就证明!” 猛地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就那么把她按在椅子上。 宁王妃惊喜之极,本来只是随口冲动的一语,想不到竟然能换来一夜春宵,太值了! 左右的侍女慌忙退出屋子,将房门带上,红着脸低笑起来。 屋内传出阵阵奇异之声,听得她们既羞涩又激动。 王爷自从上了年纪,确实有段日子没跟妻妾好好亲热过,想不到今晚又能听到! 但半刻钟后,屋内便安静下来。 侍女们面面相觑。 也没听到里面有正式开始啊,怎么就结束了? 微弱的喘息声传了出来,但明显是王爷的,不是王妃的。 似乎,王爷只完成了宽衣解带阶段,就没了下文。 忽地里面传出王妃低泣声:“呜呜,原来传说是真的……” 宁王的怒声传出来:“闭嘴!本王只是一直记着杂事,心神难定,才一时难起。” 王妃吸了下鼻子,压住了泣声,轻轻地道:“不过也不要紧了,毕竟王爷也已这个岁数,也有了子嗣……”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而更是激怒了宁王,他大怒道:“本王用不着你安慰!今日非要让你好好臣服在本王威严之下不可!” 里面又是一阵动静传出来。 侍女不禁又紧张起来,屏息静待。 这回持续时间长了些,一刻多钟后,里面才安静下来,一阵死一样的静寂。 良久,宁王才道:“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 没多久,宁王妃带着戚容开门而出。 侍女们赶紧低下头。 心里不免嘀咕起来。 难道王爷真的已经…… 陆瞻快步而来,看着宁王妃离开,错愕道:“怎么回事?” 屋内的宁王听到他的声音,喝道:“不必管她,事情准备得如何?” 陆瞻进了屋子,恭敬地道:“回禀王爷,陆某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定能将商求救出来!” 宁王寒着脸道:“你最好没有骗本王,再有上次的事发生,后果你该明白。” 陆瞻心中一寒,忙道:“定无问题!” 上次原本以为宁王能救出商求,却不料被陈言破坏。 他清楚宁王的脾气,府中养的幕客一旦做错了事,轻则被驱赶出去,重则被打伤打残。 但若是能办成宁王吩咐的事,便能博得赏赐。 过去宁王府中的幕客,便有不少立功之后,被他举荐为官的,所以这个机会,陆瞻必须把握! 宁王脸色稍缓,道:“那就派人去叫商家那女人过来!” 原本救商求只是因为商家向他献了不少好处,但上次被陈言削了面子,现在宁王还多了一份竞胜之心。 当时被削去的面子,他定要争回来! 次日一早,宁王风风火火地坐着轿子到了户部。 商妻也跟在身边,春风满面。 “宁王殿下到!”同行的侍卫在衙门口一声唱喏,户部的官员纷纷出迎,不敢怠慢。 “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来此,有何吩咐?”带头的苏长明诚惶诚恐地道。 “本王有事,要见一见商求。”宁王下了轿,开门见山地道。 “啊?这……”苏长明一愣,有些为难。 “怎么?本王还见不得他?”宁王脸一沉。 “不不不!下官只是……”苏长明大惊。 “不是见不得便好,带路!”宁王截断他的话,直接往里走去。 苏长明无奈,只得带着几个人跟在一旁,引着宁王去户部的衙牢。 户部的衙牢并不是大牢,只是为了用来暂羁押那些等等审问的人员,因此条件上其实比真正的大牢好不少,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 一行人到了关押商求的衙牢外,推开门,里面商求正盘着腿坐床上苦思不已。 他陡见宁王等人来到,一愣,随即眼睛一亮。 终于来了! 果然只要抓紧宁王这条路子,再大的苦难也休想击得垮他商求和商家! 上回他临时起意,保全了宁王的面子,现在显然是收到了效果。 宁王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来此,自是准备充足,户部的人休想再将他留下! “草民商求,拜见王爷!”商求急忙起身趋前,拜倒在地。 “来人!将恶贼商求给本王拿下!”宁王脸色一寒,暴喝道。 第804章 反向救人 不知情的户部众人顿时一愕。 拿下? 却见两名侍卫龙行虎步,上前将商求双手反扭到身后。 商求大惊失色,叫道:“王爷!草民究竟怎么了!” 一旁的陆瞻轻咳一声,上前道:“商求,你密谋刺杀王爷之事,已经暴露,还想否认?” 这话一出,商求和户部众人瞬间全懵! 但只过一瞬,商求便反应过来,心中狂喜。 原来如此! 但表面上他却一脸惶恐,叫道:“草民冤枉啊王爷!绝无此事!” 陆瞻喝道:“还想抵赖!你的同党已经全部招认,抵赖也无济于事!来人,将他押走!” 两名王府侍卫立马推着商求往外而去。 苏长明终于回过神来,大惊道:“王爷!商求如今还在户部羁审之中,您怎能……” 宁王寒着脸道:“苏长明,户部之事重要,还是本王被行刺之事重要?” 苏长明一时语塞。 大周等级制度最为森严,商求经商方面出的事,顶天了就是一个砍头,可王爷被袭击之事却不同,确证的话足可判个诛连九族,便知大周律更重视哪一方面。 别说他,就算是何进尧也在这里,也只能承认刺杀王爷之事更重! 而且,这和普通案件不同,牵涉到的是王爷。普通人被袭击刺杀,得归京兆府和刑部管,王爷被袭击,只要他愿意,他就有权力自己处理,这是大周律上明文规定的特权。 户部想要确认此事是否属实都办不到,只能信了宁王的说辞。 其余户部官员也是哑口难言,唯有眼睁睁看着宁王和侍卫押着商求出了衙牢,无人敢阻。 商求心中大喜,和这回学乖了,一直没说话的商妻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喊着冤枉,半推半就地往外而去。 这一招大妙! 表面看是追究他的罪责,让户部的人也不敢拦阻,实际上却是将他带出这里,到时候只要说刺客撒谎,便可将这“罪行”抹去,反正是宁王自己的事,他想怎么说都可以。 而户部却休想再将他羁押在此,等他出去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商家被查之事就方便多了。 一行人到了外面院子里,正要出去,大门处忽然一人缓步而入,悠悠地道:“王爷,且慢。” 赫然正是陈言! 户部众人见着陈言,仿佛见着救命稻草,无不暗松口气。 有救了! 宁王一见到他,顿时面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倒是来得挺及时。” 陈言笑眯眯地道:“不及时怎么行,不及时点,王爷就把我户部要犯劫走了,不是吗?” 他一直派了人暗中盯着宁王府,一发觉宁王找了商妻谈事,就知道这死胖子又想救商求,立马赶了过来,正好将宁王截住。 “这都什么话!本王乃是为了商求密谋行刺本王之罪而来,什么叫劫人!”宁王沉喝道。 “行刺?”陈言一拍脑门,“原来这回王爷是用这个借口,倒是挺新颖。” “借口?呵呵!”宁王大手一挥,冷笑道,“商氏,你来说!” “是,王爷。”商妻乖巧地上前,低着头道,“我家相公确有与人商议行刺之事,请陈大人明鉴。” 户部众人无不愕然。 这女人上回为了救商求要死要活,现在居然背刺自己相公?! 可反过来说,最亲近的人说出的话,确实也是最有说服力的。 “夫人!你怎敢这么说!王爷,草民绝无此事,冤枉啊!”商求适时惊呼出来。 “相公,我……我也是没办法,才说出实话啊,呜呜……”商妻低泣道,拿着绣帕轻抹眼泪。 “你,你要气死我!”商求气得浑身发抖,心中却在暗赞。 和上回相比,这回自家这个蠢女人算是在演技上有了些长进。 “如何?陈言,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宁王冷笑道。 陈言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商求。 商求惊慌地叫道:“陈大人救救草民,草民没干过那种事!” 苏长明整个人都糊了。 本来要救商求的人现在要问他的罪,而商求竟然在求本来要问他罪的人相救?这都什么个情况! 陈言却将商求眼中的挑衅看得一清二楚,这厮表面上是求救,实际上是在嘲笑,自是因为笃定他陈言这回再没任何理由留下他,所以才敢如此张狂。 “呵!”陈言微微一笑,“商求你放心,有本官在,今儿没人会带你走!” “太好了,那就有劳大人了!”商求努力挤出惊喜之色,但到脸上时,却忍不住全化成了嘲讽。 这次宁王的准备合情合理,别说陈言,就算是整部大周律放在面前,也找不到拦阻的理由! 陈言想要把他留下,做梦! “陈言,还不快让开!你若再加拦阻,本王便可怀疑你也参与此事,将你一并拿下,你也无话可说!”宁王喝道。 “王爷莫要误会,下官绝无拦阻之意。”陈言哑然一笑,侧身让路,“王爷请。” 商求心中冷笑。 果然这家伙方才就是放下不脸面的嘴硬而已! 宁王见陈言让路,更是心中得意,朝着后者哼了一声,洋洋自得地便要朝外而去。 陆瞻这回的计策果然有用,回头得好好赏他才行。 一旁陆瞻心内暗喜,连忙跟着宁王往外走去。 “啊,对了,王爷,有人托我给您带个话。”陈言忽然一拍脑袋,说道。 “少给本王弄什么玄虚,有话就说!”宁王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道。 他根本不怕陈言搬出任何人来,皆因整个京城可以阻止他将商求带走的人就一个,那就是皇上,哪怕太后来了他都敢不听。 然而他特意等到这个时候来此,便是因为皇上如今正在上朝,陈言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将皇上带来此地,休想能阻止他带走商求! “王爷若不想听,那下官不说也罢。”陈言顿了顿,自言自语地道,“反正小王爷的事,也不急在一时,过个三五日再说也不迟。” 最后几句说得极为轻微,除了离他最近的宁王外,周围的人都没听清。 宁王笑容一僵,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陈言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物,呈于宁王面前。 第805章 债主 陆瞻等人定睛一看,却见那是一个精巧的荷包,颇为奢华,面上是以金丝绣成的花纹,纹路中还有一个“祥”字。 不过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显得有些陈旧。 他们均不认识这是谁的东西,但宁王却一眼认出,瞬间色变,一把抢过,惊怒交加地道:“你哪来的这荷包?!” 陈言笑眯眯地提醒道:“王爷可以打开看看,里面反绣着另一个‘福’字,做工精巧。” 宁王不等他说,已经将荷包打开,看到了里面那个字,再无疑问。 这是当年他儿子周岁之时,宁王妃亲手绣的荷包,送给儿子做周岁之礼的! 因为是宁王妃所送,所以小王爷一直贴身带在身边,颇有些磨损,变得陈旧起来。 可这东西,现在怎会在陈言手上?! “你!”宁王看向陈言,脸都绿了。 “有些话,不是很适合当众说出,王爷何不同下官找个地方好好一谈?”陈言含笑道。 宁王脸色沉了下来,死死将荷包握在手中。 数日之前,小王爷说要出去散心,就此再没消息。 这倒不是头一回,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他出去玩个十天半月,也就回来了。 可这回,荷包居然出现在陈言手上,必有问题!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带路!” 这话一出,商求瞬间色变。 “王爷!”他惊呼道。 “闭嘴!在这等着!”宁王没好气地道。 商求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言。 陈言笑容加深,道:“商兄放心,本官说过,绝不会让王爷将你带走的,你可放宽心,哈哈!” 说到最后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没办法,看着商求那有若死灰一般的表情,他想憋信笑实在太难了! 一旁陆瞻看着陈言带着宁王往里面走去,也懵住了。 这都什么情况?王爷怎么突然又愿意跟陈言谈了? 商妻也惊道:“陆先生,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俞连顺笑呵呵地说道:“还不明白么?诸位还是赶紧把商求交还给本官,陈大人既然出了手,今儿他哪都去不了!” 商妻大骇道:“陆先生!” 陆瞻皱眉道:“不必着急,先看看再说。” 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将门关上后,陈言刚转过身来,宁王便冲上前,一把揪住他胸襟,咆哮道:“你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 陈言低头看看他抓自己胸襟的手,淡淡地道:“王爷就是王爷,对着爱子的债主,也敢如此霸气凌人。” 宁王一愣:“什么?债主?” 陈言指指他的手:“请王爷先松松手,下官才好将小王爷的话转呈给您。” 宁王寒着脸松了手,道:“说!” 陈言一字一字地道:“小王爷请下官转告王爷的一共四个字,那便是——父亲,救我!” 宁王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别人这么说的话,他还不至于如此紧张,但说话的是陈言,这家伙跟他不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至少也算得上相见两厌,这厮说不定真有可能对他儿子不利! “你敢伤了安儿,本王必灭你祖宗十八代!”宁王惊道。 “王爷莫要构陷下官,下官哪有那胆子?小王爷是自己在外面玩得忘了形,借了些银子,与下官毫不相干。”陈言笑吟吟地道。 “借银子?跟你?”宁王顿时想起他方才说的“债主”,心中一动。 陈言从怀中取出一个大信封,慢慢打开,取出一张贷票,展示给宁王看。 宁王一震,立刻认出贷票上的签字划押和印章,确实是出自自己儿之手。 “五千两?!”他又惊又怒,“这必是你逼着安儿写的,他自己有银子,怎么可能向你借钱!” “冤枉啊!这是小王爷自己到下官认识的一家银庄借的钱,与下官绝无半点关系。”陈言虽然叫着冤,神情却轻松自在,“不信王爷可亲自问一问小王爷。当然,要等还清他的债款之后。” 宁王胸口不断起伏,气呼呼地瞪着他。 他半句不信陈言的话,但贷票在对方手上,不信也得信。 良久,他才勉强压下火气,道:“行,这五千两本王便替他还了,你速速将安儿还回来,否则莫怪本王不客气!” 暂时先应付着,回头等儿子回来了,再跟对方算账不迟! 陈言欣然道:“王爷真是爽快!不过这只是第一张,后面还有。”说着又拿了一张,放在桌上。 宁王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这一张赫然是八千两! 不等他说话,陈言又继续从信封里摸出银票来,一张张放在桌上:“这里还有,王爷可一一确认,都是银庄出的正式贷票,有印信的,绝无虚假。” 一连放了十来张,面额从五千两到八千两不等,但加起来总额便超过了六万两银子。 宁王吃惊地一张张看完,确认了确实是自己儿子签字划押带印章的贷票后,才脸色难看地抬头看向陈言:“你竟然……” 陈言截断他的话头:“再重申一遍,贷票之事和下官没半点关系,下官只是替银庄和小王爷将这些带给王爷。” 宁王紧握双拳,恨不得给他来个双风贯耳,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松开手,道:“区区几万两,便想难倒本王?” 陈言咧嘴一笑:“王爷这么大方,那本官就放心了。这里还有一些,请王爷一并给付。” 说着又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放在桌上。 宁王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直接晕倒过去。 这一张,贷额赫然是十万两! “银庄的人知道小王爷要贷这么多,都拼命劝阻。” “可禁不住小王爷威逼恐吓,非要他们贷借不可,无奈之下只好从了他。” “王爷啊,您回头可要好好管管他,不然小王爷这性子,还不把您家产给败光了?” 陈言一脸苦口婆心地说道。 宁王脸色铁青,看着他手里的信封,颤声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 陈言惊异地道:“王爷真是英明!确实还有几张,我本怕王爷受不了,想一会儿再拿出来……” 宁王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一起拿出来!区区几张银票,岂能吓得住本王!” 第806章 没人带得走你 陈言动容道:“不愧是王爷!” 说着将剩下的三张贷票一起拿了出来,一一展开,放在桌上。 宁王看了一眼,瞬间石化! 前两张分别是二十万两和五十万两,这已经够吓人了,第三张竟然是一百二十万两! 这么多银子,就算是买座城都够了! “合计二百零六万余两银子,下官作个主,将零头给您抹了,便计二百万两银子吧。”陈言含笑道,“王爷您看是给现银呢,还是给珠宝首饰,又或者银票?这家银庄下官认识,这些都收的。” 宁王身子晃了晃,软软坐倒下去。 陈言本想扶一扶,但看看对方那体形,还是算了,别扶不住把自己也带倒了。 “我不信!”宁王脸上血色全失,坐在地上嘶声叫道,“安儿绝不可能借贷这么多钱!” “只能说,王爷对小王爷的能耐了解得还是不够。”陈言感叹道,“也是,多少父母了解自己进入叛逆期的子女呢?” “陈——言!”宁王抬头望着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二百万两,哪怕是对他宁王来说,也是一笔极为可观的银子! 先不说他给不给得起,就算给得起,他也不可能给! 这么多银子,就算是再养一百个儿子都够了! “王爷,莫怪下官言之不预,”陈言悠然道,“这些贷票都是货真价实,若是您不给,那我只好去见皇上,请她主持公道。” 宁王一震,火气迅速压下一半。 唐韵那性格他太清楚了,绝对会秉公处理! “你不要太过分!这么多银子,本王哪拿得出来!”他咬牙切齿地道。 “这……”陈言露出为难之色,良久才一咬牙,道,“这样吧!看在王爷与下官也算颇有渊源的份上,下官和那银庄有些交情,可替王爷说项,缓些时候,您看如何?” “真……的?!”宁王眼睛一亮,声音都哆嗦起来。 “下官蒙骗王爷。”陈言正色道,“下官还可帮王爷一个忙,请那边的银庄暂时不要为难小王爷,让他回来拿钱还贷。” 宁王扶着桌子爬了起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陈言。 这家伙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忙! 陈言却没再说什么,收起贷票,转身开门而出。 好一会儿,宁王才跟着出了门,脸色阴沉地回到院内。 “王爷,陈言跟您说什么了?”陆瞻连忙走近,悄声问道。 “闭嘴!”宁王低骂一声,看向商求。 商求也看向他,见他脸色不对劲,不由心感不妙。 果然,片刻之后,宁王移开目光,冷冷道:“放开他,回府!” 商求大惊道:“王爷!” 宁王却再不看他半眼,大步出了户部的院子。 陈言虽然没有明言,但宁王岂能不明白?这个时候说出这事,陈言分明是要威胁他,不让他救商求! “王爷!您怎么走了!我相公还没救出来呢!”商妻大急,连忙追了出去。 商求脸上阵阵发白,看向陈言。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本官说了,有我在,今日谁也带不走你!” 商求双腿一软,险些瘫倒。 陈言又补了一句:“而且不只今日,以后也没人可带走你。这下商兄可以放心了,!” 商求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倒地。 陈言喝道:“来人,将他押回去!” 户部众人连忙动作起来,不片刻已将商求押走。 俞连顺兴奋地道:“多亏大人及时赶到,不然今儿肯定出事!唉,不过宁王殿下肯定不会罢休,以后必定还会再来。”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不必担心,他以后再不会帮商求了。” 小王爷的这棋子,他布置已久,如今终于发挥大用。 别说商求这事,以后只要贷票这事不解决,宁王就不敢再插手他陈言经手的任何事,更不敢对他乱来。 外面街道上,宁王刚上轿子,便听到商妻追出来的声音,立刻喝道:“拦住她,赶紧走!” 一名侍卫连忙过去将商妻挡住,轿子趁机迅速远去。 陆瞻小跑着跟在一旁,走远后才敢凑近轿子:“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 宁王满肚子气,没好气地道:“闭嘴!以后谁再敢谈此事,莫怪本王不客气!” 陆瞻吓一跳,哪敢再问,只好闭上嘴。 心中却大感疑惑。 究竟陈言用了什么招数,竟能让王爷改变主意?而且看这意思,王爷似乎是再不想去管商求之事,陈言到底如何办到的? 宁王匆匆回到家中,立刻招来府中侍卫统领,吩咐道:“即刻派人去查,看看小王爷如今在哪。” 那侍卫统领懵了。 小王爷出去玩,是得了王府允准的,天南地北都有可能去,这怎么查? 但他不敢违逆,只得道:“是!” 宁王看着他离开,双眉深锁起来。 这趟栽大了,想不到陈言竟有这招。 而且这显然不会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已备下的招数,搞不好当初儿子出去玩,都跟姓陈的有关系! 那什么银庄,十之八九也跟陈言有关,不然他哪来本事说帮忙就帮忙? 如果不把这事解决掉,那日后他在陈言面前再没直起腰来的可能性。 换了是其他人敢这么威胁他,他早就把对方收拾了。 可对方是陈言,深受皇上宠信,很多手段都不能用,唯今之计也只好先把儿子弄回来再说。 “王爷,郎中来啦!”外面忽然传来宁王妃的声音。 “郎中?什么郎中?”宁王一愕,看着宁王妃带着一个花白胡须的郎中走了进来。 “王爷忘了么?自然是为了那事啊。”宁王妃眉飞色舞地道,“这位金郎中乃是赫赫有名的圣手,在男女房事方面颇有手段,能帮王爷……” “滚出去!”宁王脸都青了,暴喝道。 “啊?王爷您……”宁王妃懵了。她费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这个大夫,可自己男人居然不领情? 宁王气不打一处来,回身抄起一把椅子,朝着那郎中扔了过去。 这下用不着再骂,那郎中立马转身就跑。 蓬! 椅子砸在门框上,重重落地。 宁王妃也吓得够呛,赶紧贴着墙边溜出了屋子。 王爷今儿是吃了什么东西火气这么大? 午后,御书房。 陈言刚一踏进去,就看到换上男装的唐韵,错愕道:“皇上您这是……” 唐韵有些兴奋地道:“朕已经准备妥当了,走吧,朕要亲往曲梁城,看一看你是如何烧掉那满仓的粮草的。” 陈言不禁一呆。 第807章 臣不能赚皇上银子 曲梁城的粮仓已经准备妥当,他一会儿出了宫,便要和公孙城会合,一起前往曲梁进行烧粮之事。 此事他虽然已经禀报了唐韵,但并没想到她居然想去。而且看这架势,她对这事似乎挺期待? “皇上,曲梁说远不近,而且为免让姬楚等人起疑,此行不能带上太多护卫,您这同臣一起去的话,安全上是不是不太……”陈言小心地道。 “无妨,你能去,朕有何去不得?”唐韵无所谓地道。 “臣是不能不亲自去,可皇上您不是啊,何必冒这险?”陈言无奈道。 她要是去了,自己护卫的安保压力就大多了。 “他们知道朕去了,朕自然危险。但他们不知道,只以为朕是你一名护卫而已,有何危险?”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护卫?”陈言一呆。 “对,朕和黎蕊今日便做一回你的护卫。”唐韵挺了挺胸,露出一抹调皮之色。 陈言算是看明白了,她是下定了决心,看来拦也没用。 “臣想问一句,皇上为何非要去不可?”他皱眉道。 “朕在宫里呆太久,出去散散心。”唐韵轻松地道。 “散心?”陈言又是一呆。就为这种理由? “顺便朕也想亲自见见,你所说的那个姬楚。”唐韵补了一句。 “但他们肯定也认得您啊。”陈言做着最后的努力。 “朕和黎蕊会和你同车,只要他们不上车,便认不出我们来。”唐韵显然早有准备。 “两个护卫和臣同车,这是不是有点……”陈言迟疑道。 “贴身保护,有何奇怪?”唐韵反问道。 陈言叹了口气。 是是是,您说不奇怪就不奇怪。 算了,估计就算再劝,她也会找出各种理由去的,去就去吧! 这还不算最糟的,最糟的是,她万一表面说不去,结果自己悄悄跟在后面,那就麻烦了,让她们一起去至少自己还能看着她们。 “行吧,不过臣还有一件事想问一问,”陈言话题一转,“臣交来的那本官役人员调查册,皇上可看完了?” “此事不必急在一时,先解决了曲梁之事再说。”唐韵没有直接答他,回身接过黎蕊递来的佩刀,兴致勃勃地道,“说不定今晚还有机会大打一场,朕也有段日子没怎么活动过筋骨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她都带兵打仗这么多年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十几岁未经战争残酷的小年轻似的,居然还是动不动就想动手?她不知道她的安全才是大周最重要的吗! 算了,只好给她和黎蕊一人备一套防弹衣,别真出了事,那就麻烦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离开了陈府,往城外而去。 唐韵和黎蕊与陈言共坐一车,前者惊异地隔着外衫摸着里面穿着的防弹衣,道:“想不到你有这么奇妙的护甲,真想给凤翎卫全都配备上。” 陈言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脸为难地道:“此物制作颇为不易,只怕……” 唐韵没好气地道:“行了!少给我扯东扯西,想要我花银子买是吧?” 陈言陪着笑脸道:“如果是臣的东西,自然用不着皇上买,但可惜这是出自我青山县的私坊,臣不能为私而夺百姓之利,银子还是要收的。不过,臣当然不能让他们赚皇上的银子,便厚着脸皮向他们说一说情,让他们按成本价卖您便是。” 如今防弹衣也更新换代了好几代,以前换下的旧版货还多的是,正好拿来清仓。至于价格嘛,这玩意儿以前没卖过,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唐韵也无从知道他是不是按成本价卖的。 唐韵哪会信他这话,白他一眼,道:“依你便是。对了,听说你今儿跟宁王又闹别扭了?” 陈言原本也没想过这事会瞒过她,毕竟事情闹得大,又是在官事房区,很多人都看到了,唐韵知道也不奇怪。 他哀叹一声,道:“宁王想帮商求,但皇上想治的人,臣岂能容王爷坏了您的事?只是把王爷又得罪了。皇上,为了您,臣这可是豁出去了!” 当初唐韵召他入京,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要他解决商家这商家毒瘤,所以这事说是为了唐韵毫无问题。 唐韵莞尔一笑:“你倒是挺会表忠心,但我想知道的是,宁王为何突然放弃了?你是不是跟他达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协议?” 当时事情的经过她已经得知,宁王和陈言密谈了没一会儿,前者便放弃了救商求之事。在场之人没一个知道缘由,她也十分好奇。 也本来怀疑陈言是不是把自己想收拾商求的事告诉了宁王,但看他这意思,似乎又不是如此。 陈言挠头道:“臣若说臣只是将一切利害关系向王爷说明,他自然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个回答能否让皇上不再追究原委呢?” 唐韵错愕道:“你这回答直率得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但现在我好奇得要命,就当是朋友间的闲聊吧,你多少透露一点。” 陈言想了想,道:“皇上这么说,臣再隐瞒就没意思了。其实是小王爷在外面乱来,被人拿住了,而臣答应帮宁王解救小王爷。” 唐韵一震道:“安儿出事了?” 陈言连忙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小王爷那性格皇上也清楚,随他爹,专好吃喝玩乐,这次玩大了,欠了人家大笔银子。正好他债主和臣认识,臣便答应宁王帮忙解救,就这么简单。” 前面驾车的张大彪心中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同样一件事,换了种说法,立马把原本是个祸害的大人变成了大好人,果然不愧是青山县第一语言艺术家。 明明当初是大人故意怂恿小王爷去青山县,然后安排人手以导游为名,带小王爷到处大肆花费,还安排人手一步步诱他去了赌坊,用美女加赌博的无敌的搭配,成功将尊贵的宁王府小王爷变成一个欠下巨额贷银的烂赌鬼。 说到底,小王爷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屁都不懂,太容易失陷在这样的陷阱中。 第808章 多了个意外的乘客 甚至如今小王爷还对陈言感激之极,因为在他欠下巨额赌债时,是陈言派人介绍他到青山银庄,替他担保,才让他能成功贷出巨额的银子,可以先还上赌坊的赌债。 不过这事要换这个时间顺序来讲清楚,只怕唐韵就算不把陈言宰了,也起码得罚他重重一笔。 唐韵听完,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忽然又露出狐疑之色:“他如今在哪?” 陈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 唐韵看着他,道:“不会是在你青山县吧?” 陈言讪讪地道:“皇上真是英明。” 唐韵蹙眉道:“你送他去的?” 陈言叫起了冤:“冤枉啊皇上,明明是小王爷说要出去散心,臣只是顺嘴提了一下青山县,他非要去那臣也拦不住啊!” 唐韵狠狠瞪他一眼,却没再追问下去,只道:“做事须有分寸,若你有过分之处,莫怪朕不留情面。” 陈言赶紧道:“皇上放心,臣办事您还不放心?” 唐韵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张大彪的声音:“大人,有人跟踪咱们。” 唐、黎二女同时警惕起来,想要掀开车帘看看后面。 陈言吓一跳,双手齐出,一把拉住两女胳膊:“且慢!不能看!” 二女也反应过来,忙收回手来。 跟踪者十之八九是姬楚一方的人,贸然张望,被他们发现就不好解释了。 “松手!”唐韵见陈言没松手,低喝道。 “臣一时情急,皇上恕罪!”陈言连忙松开两女。 “哼,谁说要怪罪你了?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么?”唐韵白他一眼。 “皇上自然不是。”陈言敷衍着说了一句,露出思索的神色,“不过后面跟踪的人,不知是哪一方的人马。” “不是姬楚公孙城他们一方?”唐韵讶道。 “他们已和臣约好在城外见面,没有派人跟踪的必要。”陈言摇摇头。 唐韵和黎蕊对了一眼。 居然猜错了,那会是谁? “大人,要甩掉他们吗?”张大彪在外面问道。 “不必,让他们跟。”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是!”张大彪应道。 “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唐韵忍不住道。 倒是不担心对方发觉车内有她们二人,她们俩上车下车,不是在皇宫内就是在陈府内,半途没露出面,对方肯定不知道现在车内不只陈言。 但这么跟下去,早晚会发现她们二女的存在。 “没什么,有人会替咱们搞清楚跟踪者是谁的,何必咱们亲自动手?”陈言嘿嘿一笑,一脸老奸巨滑。 不一会儿,马车出了城。 离城十多里后,到了一处树林,数人骑着马从林中出来,拦下了马车。 同行的十名军士中立刻分出两人,上前拦住他们。 “陈大人,是我们!”来者之一翻身下马,高叫道。 陈言掀帘一看,说话者正是公孙城。 他呵呵一笑,也从车上下来,道:“让公孙先生久等了。” 公孙城看了一眼他马车:“陈大人的马车上没人吧?” 陈言心中一懔。 这家伙这么敏锐?居然知道马车上有人?不然为何这么问? 但表面上他仍保持着镇定,道:“只有本官一人,怎么了?” 公孙城回身对着其中一骑招呼了一下,那骑者也下了马,快步过来,将头上半笠一掀,露出面容。 陈言吓一跳,急忙道:“殿下您怎么也来了!” 那人赫然竟是唐朔! 唐朔不假思索地道:“一直藏着太无聊了,本王也想跟去看看热闹。” 公孙城轻咳一声,道:“烧粮之事重大,主上其实是想亲自监看,顺便看看曲梁城的情况,是否有拉拢曲梁城守的机会。” 唐朔反应过来,连忙道:“啊对对对,本王确有此意。” 陈言哪会看不出公孙城只是在为唐朔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实原因,只怕正是这家伙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个。 他皱眉道:“但殿下不太适合抛头露面吧?” 唐朔笑道:“不怕,有马车嘛。” 陈言错愕道:“殿下的马车在哪?” 唐朔指指陈言那辆:“那不就是?” 陈言这才明白方才为何公孙城要问车上有没有人,原来是想让唐朔藏他车上,暗叫不妙。 让这家伙上车看到唐韵她们二人,还不完蛋? 他连忙右手背在身后,朝张大彪打了个手势,同时对唐朔点头道:“这倒也行,不过姬先生为何没来?” 公孙城微微一笑:“姬先生替陈大人断后去了。” 陈言茫然道:“断后?何意?” 车上的张大彪瞧见他手势,会了意,压低声音对车内悄悄说了一句:“将那小床掀起来,下面可以藏人。” 车内,唐韵和黎蕊也听到了唐朔的话,本来也吓一跳,此时听到这话,连忙将车内那张小床掀起,却见下面有个长方形的小空间,睡一人绰绰有余,睡两人就有点挤了。 不过此时哪还有考虑余地,两女赶紧躺了下去,但因为狭窄,两女均只能侧身躺着。 勉强挤下后,那床放下,将两女遮了个严实。 车外,公孙城没有发觉车内的动静,道:“大人果然没发觉,您后面有尾巴跟着哩。好在主上英明,安排了人手暗中观察,发现了他们。” 陈言失声道:“什么!” 笑声从马车后方传来:“大人不必担心,跟踪之人已尽数被姬某拿下。” 随着笑声,数骑驰行而来,停在马车前。 马上扔下来两人,均被捆了个结实,还塞住了嘴,面色惨白。 陈言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他们是谁派的?” 姬楚跳下马,轻松地道:“审一审就知道了。不过咱们还得赶路,且将他们留给我的人来审,咱们继续前行,待从曲梁回来时,便知究竟。” 陈言偷眼瞧见张大彪暗打的手势,知道两女已经藏好,这才道:“那就请殿下上车吧。” 两方人马汇作一道,继续往曲梁而去。 车上,唐朔惊异地道:“想不到你这马车上竟然有床!” 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躺了下去,还在上面来回翻滚,惊叹道:“这床好舒服!” 陈言吓一跳,让这家伙把唐韵压在下面这还了得? 他连忙上前一把将唐朔拽了起来:“殿下不可!” 第809章 本王摊牌了 唐朔差点没被他拽得翻倒在床下,慌忙扶住旁边椅子这才稳住身形,错愕道:“有何不可?你这床不就是让人躺的?” 陈言急中生智,道:“这是我躺的,王爷还是坐这边吧。”自己一翻身,躺到了床上。 唐朔奇道:“为何你能躺,我却不能?” 陈言大字型躺在上面,道:“是这样,我腰背受过伤,不能久坐,所以才让人装了这床。王爷,那边的椅子也挺舒服,您还是坐着吧。” 唐朔有些无语。 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自己躺,却让他坐? 但想到姬楚和公孙城的叮嘱,须礼贤下士方能拉拢陈言,加上这趟乃是有目的而来,他只得忍着把陈言拽起来的冲动,悻悻地坐到旁边:“既然如此,本王便坐这。” 陈言怕他上来,将身体舒展开来,好在本就是小床,一人躺下也没多少空间给第二人躺,基本被他占完。 “殿下实在不该贸然离开藏身之处,万一被发现就糟了。”他转移了话题,分散唐朔注意力,避免这货打这床的主意。 “唉,还谈什么藏身处。”唐朔苦笑道,“如今本王本就是四处躲藏,不瞒你说,在来见陈大人前,本王乃是藏在一处山洞中。” “啊?殿下怎会如此?”陈言吃惊地道。 “还不是那贱人!悬赏通缉于我,此前藏身之处接连被人发现,逼得本王只好离开。”唐朔唉声叹气地道。 陈言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能希望床下的唐韵沉得住气,别被这货的几句骂声气得跳出来砍人就好。 “不瞒你说,其实这次去曲梁,本王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找个藏身之地。”唐朔忽地叹了口气,“唉,全因为那贱人,害得本王如今流离失所!” 咚! 床下发出一声闷响。 陈言感觉一股大力想把床推开,吓了一跳,赶紧用力压着。 唐朔连着骂了两次,唐韵显然是忍不住了,想出来砍人! 好在这床加上他的重量,唐韵也推不动。 唐朔奇道:“床下面什么动静?” 陈言忙道:“道路颠簸,下面有些物件撞击罢了。”说着拍了拍床面,提醒下面的唐韵冷静些。 唐朔理解地道:“马车就是这么不好,容易部件松动。” 陈言感觉下面没了动静,这才放下心,随即心思活了起来。 公孙城说什么去曲梁看看情况,拉拢城守什么的,果然都是胡扯,原来这才是唐朔去那的理由! 大好的机会! 上次就听公孙城说过,唐朔如今藏身之地难以寻觅,这岂不是将他弄到青山县监控起来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里,陈言试探道:“曲梁城只怕也很难寻到合适的藏身处吧?” 唐朔又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但大事在即,我又不能离得太远,只能在那找一找。” 说到这,他忽地神情古怪地看了陈言一眼,欲言又止。 陈言察觉他的异常,愕然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唐朔摇摇头:“没什么。” 陈言见他神情古怪,心中一动。 方才上车前,他就有个疑惑。唐朔这家伙只是个傀儡,按说姬楚和公孙城不可能任他上车,和他陈某人单独待在一起,增大暴露的风险。 除非,唐朔和他上车单独相处,本就是姬楚故意安排的! 想到这,他故意道:“殿下,在我面前无不可说之言,您若有事,请尽管说出,我自当为您解忧。” 唐朔看着他,神情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道:“罢了!其实陈大人可知,这次与陈大人共车之行,是姬先生让本王这么做的?” 陈言大讶道:“殿下的意思是……” 唐朔叹道:“姬先生是个谨慎之人,对陈大人始终有几分怀疑,因此让本王上车,与陈大人单独相处,试探大人的诚意,看你是否可靠。” 陈言剧震道:“什么!” 这一声音量不小,马车外骑着马戴着斗笠相随的公孙城和姬楚均听在耳中,暗暗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如同计划,唐朔开始表演了! 车内,唐朔急忙道:“请陈大人莫要误会,他二人只是出于谨慎,毕竟事关重大,并非对陈大人有什么敌意。” 陈言双眉深锁起来,道:“想不到我做了这么多,竟还不能搏得他们的信任,那这合作还有什么意思?” 唐朔叹道:“这话本王也对他们说过,但他们非要我再探探陈大人的底,才敢完全相信大人。但本王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向陈大人说出实话。” 陈言露出感动之色,道:“多谢殿下信任!哼,若非您信任我,现在我便想出去跟那俩对质!” 唐朔见他神情转缓,放下心来,说道:“本王一向礼贤下士,陈大人舍弃到手的安稳,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岂不感怀在心?因此才将此事说出,希望和陈大人开诚布公。” 陈言翻身坐起,肃容道:“殿下的信任,我必不辜负!不过不知道姬先生他们是想让殿下用什么方式试探呢?” 唐朔见他坐了起来,很想说一句让本王躺躺再说,但终究还是压下这想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脸坦然地道:“实不相瞒,方才说去曲梁城找藏身之处,便是他们教本王说的。他们说,若陈大人真心想要帮忙,必会主动帮忙安排藏身之地。” 陈言错愕道:“就这?” 唐朔点头道:“此事对陈大人其实颇为不利,若是有人知道本王在青山县,那贱人必会对你起疑。但反过来说,若陈大人肯主动让本王过去,便说明你忠心无二。” 陈言眉头又皱了起来:“姬楚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一招确实是个狠招。” 他可肯定,唐朔现在的说辞也全是对方事前演练好的,均是姬楚有意安排。 对方对他已经相当信任,如今是要走最后一步,将唐朔放到青山县,表面看是要借他之力隐藏唐朔,实则是要用这一招来挟制他陈言。 若是将来他陈言敢不听话,对方便可以他藏匿唐朔之事来威胁他。 同时唐朔去青山县,也能让陈言相信自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这一招,实为一举多得。 第810章 祸源 唐朔再道:“不过陈大人大可放心,本王已经想过,一会儿下车,我便告诉姬楚,是我不忍让陈大人陷入危险,没有提出此……” 陈言截断他的话:“殿下不必如此,此事虽然风险极大,但为了大事,我愿冒此风险!” 唐朔一震道:“你这是……” 陈言哈哈一笑,道:“既然已经决定襄助殿下,我岂还顾东顾西?我青山县也不是那么容易泄密,殿下请尽管住到那里,您的安危,便包在我身上!” 唐朔感动地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陈言暗忖如果不是唐韵早就知道这事,而且我早已向她说明过想将你控制起来的想法,我才不会答应,现在则是正中下怀。 当下双方各自一番虚与委蛇,大表信任与忠心之意。 完事后,陈言才把话题一转,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王爷是如何遇上姬先生和公孙先生的呢?” 唐朔完成了任务,整个人都轻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道:“这事还得从五年多前说起,当时父皇病重,本王入京探视,遇上了姬先生。” 陈言没想到他这一嘴就扯到了五年多前,心中一动。 那时候,岂不是唐朔还没举事之前?难道…… 却听唐朔接着说了起来。 当时唐朔暂时住在京城的燕王府,一日有一个幕客带着姬楚来见他,说是此人有不世之才,请他重用。 唐朔和其他诸王一样,也喜欢广招幕客,举荐的事也见过不少,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见姬楚长得挺体面,神情气态也不差,就随口答应了。 数日之后,唐朔无意中听到十几个幕客辩论天下大事,姬楚以一己之力,将其余众人辩得哑口无言,这才第一次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当时事关立帝之事,唐朔为了挣表现,平时把从来不看的兵书国策捡起来看了不少,但他本就是个草包,哪看得下去? 和其余几个兄弟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哪怕是宁王,都比他在这方面强些。 一发觉姬楚这么厉害,他立刻重用姬楚,请后者为他谋划。 后者也不负他之所望,当时为他定了几个计策,确实让他在先皇面前露了几回脸,先皇也因此对夸了燕王数次,他信心大增。 姬楚就这样一步步成了唐朔最为重用之人,后者对他言听计从,凡府中有事,事无大小,均要征询他的看法。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父皇驾崩,却立下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新帝。”唐朔恨恨地道,“就是那贱人!” 换了其它时候,陈言早就跟着他一起骂起贱货来,以搏取唐朔的好感。 但现在唐韵就在床下,他哪敢那么做,赶紧道:“咳,这个决定确实出人意料。” 因为此事,唐朔一气之下连先皇的殡礼都没参加,直接回了自己的封邑。 就在那时,姬楚和他深谈了一夜,将天下大势、诸王优劣一一向他分析,最后说了一句话:“天下共主,非吾王莫属!” 就是这么一句,让唐朔下定决心,起兵谋反! 陈言听到这里,也不禁动容。 姬楚确实有本事,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唐朔绝不是这材料。 姬楚在将所有事实分析一遍后,居然能给出一个唐朔是最适合当天下共主之人的结论,这种扭曲事实的能耐,确非常人所有! 同时也终于完全明白为何唐朔如此信任姬楚,原来其中有这渊源。 他忍不住问道:“那为何后来姬先生和殿下又分开了呢?” 姬楚绝对不是什么废物,有他相助的话,唐朔说不定还能多支持几年。 唐朔无奈道:“当时本王举事,旗开得胜,赢了几场大仗,便想直杀京城。结果姬先生不同意,说时机未至,让本王先拉拢几方未表明态度的势力,本王却觉得没这必要,姬先生一怒之下,便离开了。” 陈言明白过来,暗忖你只怕不是觉得没这必要,而是怕别人抢了你的皇帝之位吧?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之后数年,殿下便再没见过他?” 唐朔点头道:“不错,直到不久之前,他才重新找到本王。不过你可放心,本王如今汲取教训,再不会像此前般冲动。有你和姬先生相助,大事必成!” 陈言眼珠一转,问道:“那公孙先生等人,又是如何成为殿下之人的?莫非,是姬先生的引荐?” 唐朔倒不瞒他,道:“这倒不是,其实本王也是最近方知姬先生有这么个同伴。” 陈言错愕道:“那张移……” 唐朔老老实实地道:“也是如此。” 陈言算是明白了整件事,心说难怪你能被人当成棋子而不自知,合着对姬楚基本一无所知。 现在看来,姬楚必是在离开唐朔之后,另觅了新主。 之后一切安排,则全是为那神秘的新主谋划,包括搞倒益王,以后将他唐朔重新找回来当台面上的傀儡。 如此说来,那姬楚的主子候选人也没几个。 因为姬楚如今安排的乃是政变性质的武装计划,所以在政变结束后,必须有个名义,能让他的主子继承帝位。 所以必须是帝室嫡亲的血脉,而且还必须是男子。 大周五大王爷,益王、燕王都可排除在外,宁王是个酒囊饭袋,基本不用考虑,而宣王上次帮韦亮的事,证明他和姬楚没有关系,否则不可能杀如今姬楚急需拉拢的陈言,所以也可以排除。 剩下的,便只有一人。 襄王,唐锐! 这个猜测,陈言上次见唐朔后,便已经有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他相信以唐韵的智商,多半也能分析出这个结论,用不着他多这嘴。 他一边想一边随口问道:“不知道姬楚先生是哪里人?” 唐朔也随口道:“他是岭南人。” 陈言心中一亮。 岭南是指大周东南方的一处地方,而那边正是襄王唐锐的封邑! 他正要再问几句,车外忽然响起姬楚的声音:“不知王爷和陈大人聊什么聊得这么有兴致呢?” 陈言还没说话,唐朔已掀开车帘,笑道:“本王正和陈大人说起姬先生的出身之地,我记得你是来自岭南,没记错吧?” 陈言差点想把他嘴缝了! 这家伙这么一说,岂不是暴露自己试探姬楚来历的事! 第811章 哥乌恩——滚 果然,外面姬楚双眉微微一锁,道:“何以说起此事?” 唐朔兴冲冲地道:“本王与陈言相谈甚欢,他随口问起而已。嘿,姬先生,是从曲梁回转,咱们便可以去青山县了!” 这话一出,陈言顿时愣住。 他这邀功般的神情,当着他陈言的面出现是不是不太应该? 公孙城脸色微变,心中暗骂。 唐朔这家伙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这是能说的? 姬楚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但仍保持着那副平静神情,淡淡地道:“先完成了曲梁烧粮之事再说吧!另外,陈大人,姬某虽是岭南出生,但自幼是在别处长大,所以对那边厢的情况不甚了解。您若是想聊些岭南的乡土人情,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陈言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姬先生不必在意,本官原本也没想问你岭南的事。殿下,先把车帘放下吧,莫要被人看到您的面容。” 姬楚凝视他片刻,若有所思地转开头去。 陈言心中微微冷笑。 欲盖弥彰,生怕人知道他是岭南人的话,当初又岂会老实告诉唐朔? 不过这姓姬的诡计多端,暂时还是不能下定论。 到达曲梁城时,已是深夜。 曲梁因为最近囤集粮食之故,原本夜间封闭城门,但陈言早有安排,将守门的军士换成了自己人,假意给了十两银子买通他们,带着众人进了城。 曲梁的粮仓在城南,陈言带着众人到了城南一所宅院。 敲门之后,一人开了门,将他们迎进去,随即又关上了门。 “这宅子视野极佳,站屋顶处可望见大部分粮仓。”陈言下了马车,向姬楚等人说道,“殿下请随本官来。” 众人跟着他走到后院,那处早已搭起了一座约三丈高的木台,上方足够容纳十来人站立。 台子掩在院三棵数丈高的大树间,大晚上的就算有人从外面张望,也看不到它的存在,不虞被人发现。 “大人准备之足,令姬某佩服。”众人上了木台,姬楚环视一周,说道。 “扶扶扶着本王一些,这台子也太太太高了!”唐朔脸色发青地道,扶住了身后一名护卫。 不过纵目望去,确实可以一眼望见百多丈外的粮仓群,一座接一座伫立在夜色之中。 “午夜之后,一场大火将会席卷所有粮仓!”陈言脸色严肃起来。 “且慢!”公孙城忽然道,“陈大人,在点火之前,可否请您带我去一趟粮仓?” “去那干什么?”陈言错愕道。 “敝人也不瞒大人,待到粮仓燃起来后,我等就很难知道里面到底是粮食,还是杂草了。”公孙城声音挺温和,但却透着一股坚决,说话时还死死盯着陈言。 “如此看来,公孙先生还是不信本官。”陈言脸一沉。 “陈大人请勿动怒,公孙先生也只是希望谨慎一些。”姬楚打起了圆场,“若确认确实是粮食,他自然再不会怀疑大人。” “哼,本官乃是秘密来此,让我带他进去看粮食,岂不是要暴露我来到曲梁之事?”陈言寒着脸道。 “相信大人必有办法。”姬楚不动声色地道。 陈言心念急转,暗骂一句狗贼奸诈。 姬楚和公孙城正是想让守粮仓的军士知道他陈言在粮仓烧毁之夜,来了曲梁。 为的便是进一步将他逼到绝境,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只不过对方没想到的是,整件事唐韵都知情,对方现在这种小手段起不了任何作用。 陈言深吸一口气,道:“也罢!诸位请先下去休息,本官稍做安排,便令人带公孙先生去粮仓确认。” 公孙城却摇头道:“这恐怕不行,请陈大人亲自带我去一观。” 陈言皱眉道:“确认是否粮食才是关键,是不是本官亲自过去,不重要吧?” 公孙城坚持道:“不,大人肯亲自带我过去,方能释我之疑。” 陈言怫然道:“理由呢?” 公孙城沉声道:“如此我方能相信,陈大人是真的诚心与我等合作!” 院内安静下来。 陈言冷冷盯着公孙城,眼中怒色渐盛。 院门外,唐韵和黎蕊躲在暗处,同时蹙眉。 马车停在侧院,陈言带着唐朔下了马车后,便来了后院,她们二人趁机从床下钻了出来,跟着偷偷来到这里,却不想听到了公孙城这强硬的要求。 看来,这要求不答应是不行了。 反正答应了对陈言也没什么影响。 “公孙先生知道大门在哪吧?”陈言的声音从高台上传了下来。 “呃,这自然知道。”公孙城的声音也传了下来,带着微微的愕然,“大人突然提这是为了……” “那就请你从哪来滚回哪去,本官不侍候了!”陈言冷喝道。 台上台下,尽皆愕然。 唐韵旋即色变。 他这是怎么了?!如此强硬拒绝,岂非让对方起疑? 等等,不对啊! 这都不是起不起疑的事了,他这是要将对方直接赶走,不再和对方合作,那还怎么探查对方底细? “陈大人,您此话何意?!”公孙城不能置信地道。 “大周语听不懂是吗?”陈言冷着脸瞪着他,“哥乌恩——滚!够清楚了吗?” “陈大人,您这是为何?”公孙城震惊道。 “为何?我为尼玛的何!” “老子从头到尾一心一意帮助燕王殿下,你们要东我就东,你们要西我就西,没半句怨言。” “甚至不惜甘冒大险,同意让殿下到我青山县去!” “结果你们呢?这也怀疑那也怀疑,我都特么担这么大风险来这烧粮了,你们还在怀疑!” “现在还唯恐本官不被人发现举报似地,非逼着我亲自带你过去?” “我是跟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吗?你们至于这么整我?” “再谨慎,也不至于到你这种程度,现在本官便怀疑你根本不是什么谨慎!” “而是怕我帮助殿下抢了功劳,将来论功行赏时,坐到你头上,所以你才如此逼迫本官!” “你不是想逼我离开殿下吗?行,本官成全你,你们给我滚!” 陈言越说越是火大,到最后几乎是指着公孙城鼻子骂。 公孙城惊怒交加,叫道:“你莫要胡说!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何来争功之意!” 第812章 隔壁声音不对劲 陈言哈哈笑了起来:“哈哈,真是笑话!你跟了殿下这么长时间,倒是不妨说说立了什么功劳?本官才跟从殿下数日,便已能立下烧粮大功,还为殿下训练数千军士!而你呢?功劳没半点,迫害本官倒是一套一套的!” 公孙城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唐朔没想到有这一变,吃惊地来回看着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把目光投向姬楚,却见后者双眼微眯,没有任何要说话打圆场的意思。 “本官原以为追随殿下是个明知之举,现在才知道竟是空欢喜。有你这样迫害贤良的下属,难怪殿下大业至今难成!”陈言冷然抛下这一句,转身便要下高台。 院门外的唐、黎二女面面相觑。 这是要把路给走绝了啊! 哪怕唐朔等人确实有心和他合作,这下也肯定被挤兑得没法再留下来,不走也不行了! “大人且慢!” 就在这一刻,公孙城突然一伸手,拉住陈言的胳膊。 陈言转头便要骂。 公孙城单膝一落,跪倒在地:“公孙城惭愧,鲁莽之举,请大人海涵!” 陈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怕不是有点大病?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公孙城脸上惊容消失,歉然道:“公孙城首先向大人致歉,我绝无迫害大人之意。方才之事,实是我与姬先生议定的最后一次试探。” 姬楚跨步上前,也露出歉然之色:“大人若要见怪,姬某愿担起此责。大人是主上成就大业不可或缺之臂助,恳请大人原谅则个。姬某可向您保证,此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否则姬某甘愿自绝于大人身前!” 陈言一脸惊疑不定的神情:“什么意思?这么说,你们并不是真想让我亲自带你们去粮仓?” 姬楚肯定地道:“这是自然。大人若是暴露,对殿下有害无利,我等岂会如此愚蠢?这要求真正的试探,在于大人的回应。不瞒大人,若您答应亲自带公孙先生前往,我会立刻带主上离开。” 一旁唐朔满头雾水,显然是被蒙在鼓里。 陈言来回看着姬楚和公孙城,良久,脸上怒容才渐渐消了下去。 “真是最后一次?”他寒着脸道。 “主上为证,姬某若违此言,便受天打雷轰!”姬楚肃容道。 “好!本官便再信你们最后一次!”陈言喝道。 “谢大人大量!”公孙城大喜,松开拉着他胳膊的手,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站起身。 “便先下去休息,午夜之后,再来此台欣赏今夜的大火罢!” 一刻钟后,陈言将唐朔等人安置在中院,自己则以安排烧粮之事为借口,到了侧院。 唐韵和黎蕊均已躲到侧院的一间屋子里,见陈言到来,前者脱口道:“方才你到底搞什么鬼!为何那般冲动,险些坏了大事!” 陈言关紧了房门,才嘿嘿一笑:“若不那么做,才是真正坏了大事。” 二女同时愕然。 唐韵吃惊地道:“莫非你早就猜出他们并不是真的要你亲自带公孙城去确认?” 陈言正色道:“姬楚此人诡计多得让人防不胜防,往往能在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处进行试探。他是故意让公孙城装出强硬之态,坚持要我亲自出马,但这其实是个陷阱。” 黎蕊不解道:“为何是个陷阱?” 陈言解释道:“试想我陈言什么人?怎可能这么软弱,任他们开条件?所以若我服软,大大不合我平素的性格,反而会让他们怀疑我不对劲,另有目的。” 黎蕊恍然道:“所以大人才断然拒绝?” 陈言点头道:“不错,拒绝才是正解,如此方能释他们之疑。” 唐韵彻底明白过来,长舒一口气:“好在你够机敏,否则就出事了。” 陈言忽地跪地,道:“但臣确实万死难辞其咎!” 唐韵讶然:“你这又闹的哪一出?” 陈言伏地道:“臣为免皇上被逆王坐于身上,只能自己坐在龙躯之上,惶恐之极!” 唐韵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反而淡淡一笑:“若朕不明白你是为了护朕,现在已经砍了你的脑袋,更何况此事乃是朕自己找的,若非朕坚持来此,岂有此事?起来罢。” 陈言这才爬起身,陪着笑脸道:“您一路蜷在那狭小之地,辛苦了吧?” 唐韵失笑道:“你把朕当成那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了么?莫忘了朕可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这点小苦算得什么?” 陈言由衷地道:“皇上真是厉害,换了是臣,半途就得颠死。” 唐韵伸展了一下胳膊,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朕确实有些筋疲骨累,且休息片刻,再去欣赏你这场惊世大火吧。” 大火安排在午夜,尚有一个时辰才开始,当下唐韵就地找了张床铺,先行休息。 黎蕊服侍她睡下后,退出屋子,对守在外面的陈言道:“大人,您也颠簸许久,先休息一会儿吧。” 陈言咧嘴一笑:“我倒没什么,不过黎姑娘想必是累了,隔壁还有休息的地方。”却是说话时见黎蕊也在活动着手脚,自是也疲累不堪。 黎蕊感激道:“如此多谢大人了!” 进了隔壁屋,陈言见她一边走路时腿的姿势有些古怪,忍不住问道:“黎姑娘腿上似有不适?” 黎蕊在床边坐下,无奈地道:“是当年上战场时的陈年旧伤,不时便会疼痛。之前跟着卿儿夫人练了瑜伽,缓了一些,今儿在马车里蜷得久了,又有些复发。” 一边说,一边轻轻揉着大腿。 陈言顿时记起那次误闯进人造温泉屋的事,确实事后听卿儿说起过,黎蕊好像是有旧患在身。 他连忙上前,道:“本官颇会一些推拿之法,能助人松筋活骨,不如让我替姑娘推一推?” 黎蕊一愣,颊上红云浅起:“这……” 陈言以为她是不想麻烦自己,笑道:“你我什么交情,姑娘就莫要担心了。来,你且躺下,剩下的一切交我便成。” 黎蕊低下头,轻轻地道:“那,那就有劳大人了。” 邻屋,唐韵虽然躺下,但心中有事,一直睡不着。 躺了半晌,忽然听得一阵低吟之声隐隐传来。 她一愕,仔细一听,那声音怎么听着像黎蕊的声音? 第813章 你可以碰朕 唐韵一惊,翻身而起,仔细听了听方向,赫然是来自隔壁屋子! 她连忙穿衣着袜,小心开门而出,到隔壁屋门外,耳朵贴着那门往里一听,内中动静顿时大了声。 “唔大人……再用力些,啊……大人好厉害!” 唐韵听得两颊红晕大生,心中却是惊怒交加。 岂有此理! 陈言这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动了卫菡不说,现在居然还把魔爪伸到她的凤翎卫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她越想越是火大,听得里面不堪入耳之音,忍不住推了推房门,那门却没有锁死。 她立刻推门而入,只见一面屏风将屋子分隔为内外,内进有张大床,声音正是从床上来的! “黎姑娘,本官这一招可还够力?舒服不舒服?”陈言微喘着道。 “嗯……舒服……辛苦大人了……想不到您竟还有这么一手……”黎蕊的声音越发浓烈起来。 唐韵又羞又怒,猛地一脚把屏风踹翻。 “你二人在干什……啊?”她刚怒喝出口,突然看清屏风后的情景,一下僵住了。 床上,黎蕊正趴在那里,陈言则跨坐在她小腿上,双手起劲地按在黎蕊膝盖上一点,为后者做着推拿。 身上衣衫完好无损,哪有半分她想象中的旖旎风光? 屏风被踹翻,床上两人也吓了一跳,同时转头看来,见到她,陈言脱口道:“您这是……” 唐韵下意识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黎蕊愣愣地道:“我旧伤有些不适,陈大人在帮我做推拿。” 黎蕊的伤势是保护唐韵时所受,唐韵清楚其位置所在,此时韵看看陈言按的位置,确实是黎蕊那旧伤所在。 她释然道:“原来如此,是朕想多了。” 黎蕊看看自己和陈言的模样,不禁大羞,连忙挣扎下床,窘道:“是臣考虑不周,惹来皇上的误会,与陈大人无关,请皇上责罚。” 不用问也知道,必是方才自己被推得太舒服,忍不住发出了靡乱之音,让在隔壁的唐韵误会了! 唐韵摆摆手:“你何罪之有?陈言又不是寻常之人,为你推拿也是无妨。不过陈言却该受罚,你肯为黎蕊推拿,朕也有旧伤,为何不为朕推拿?” 这话让黎蕊和陈言均愣住了。 “这,不是很妥当吧?皇上万圣之躯,臣是男子,实在是……”陈言迟疑道。 但看看唐韵那丰腴到连劲服都掩不住她饱满曲线的身子,他不禁暗吞了口口水。 这世上能碰唐韵娇躯的男人,除了太监只怕再无他人。 不对,太监算什么男人,那就是真没男人碰过她这身子了,若他能给她推拿,岂不是第一碰过她身躯之人? “你不算男子,不要紧。”唐韵却道,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径直走到床前,转身背对着床上的陈言坐下,“朕双肩到现在仍有些僵麻难当,你便替朕按一按。” 陈言有点纳闷,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她那句“你不算男子”。 这什么话? 他的性别特征还不够明显吗?唐韵那话究竟是何意? “还愣着做什么?来呀!”唐韵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动静,转头娇喝道。 “是是!”陈言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唐韵身后,双手按上她双肩,用力推拿起来。 “噢!你这双手,确实有些门道,难怪黎蕊受不了。”唐韵动容道。 “还行吧。”陈言含糊地道,心说这个事太后比黎蕊还清楚,不过估计太后不好意思跟你这个亲女儿说。 不过,光是按摩她香肩,实在有些不过瘾,若是能想办法向下一些…… “向下面一些。”唐韵忽地说道。 “啊?这……”陈言懵了。他其实也只敢想想,哪敢真的侵犯她?可她居然主动让他往下? “婆婆妈妈做什么,你又不是男……咳,没什么,总之没关系,你往下一些便是。”唐韵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改口。 这家伙变成了太监,必是心痛,自己实在不该在他面前说这么直接,免得伤也自尊心。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将他大手往下一拉。 陈言瞬间瞪圆了双眼。 卧槽! 这都快到半山腰了! 他感觉到指尖碰触到的饱满弧线,心中一热,不由动作起来。 又不是他主动的,就算占了她便宜,也不能怪他! 站在一旁的黎蕊也是惊奇之极。 皇上一向最厌恶男子碰到她,怎么今日竟然如此大胆? 殊不知唐韵认定他成了太监,已不再把他当成真正的男子,此时轻阖双眸,感觉着他指尖游动,原本肩、胸之间那股僵滞之感大为舒缓,不禁轻轻吁出一口芳兰之息。 “喇……确实有几分能耐。”她阖目说道。 “皇上这里怎会不适?”陈言不敢太过分,说话分她的神。 “皇上征战沙场,受过的伤比黎蕊还要多,记得肩前也受过伤,不知是否……”黎蕊心中一动,说道。 “正是如此,旧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如今每逢疲累,又或者下雨时节,便会有些难受。”唐韵感慨了一声,“不过自古久经沙场之人,又有谁能全身而退?受伤实在太正常了。” “原来如此,”陈言释然,随口道,“那想必也留了疤,回头臣再献上一些药膏,皇上将它们抹在伤处,每日推拿助药性发散,说不定能让疤痕淡一些。” “竟有这么神奇的药膏?”唐韵诧异地道。 虽然她是一国之帝,做着男子之事,但终究脱不了女儿家的心思,难免对身上的伤疤介怀。 若是有办法令它们减弱甚至消失,自是求之不得。 “这倒是让我想起郡主那回脖子上受的伤,抹了陈大人青山县的药膏后,好像后来疤痕都几不可见!”黎蕊顿时记起上次之事。 当时陈言仍未入京,卫菡见过唐韵之后,莫名脖子受伤,后来到凤翎卫的寮舍抹了药膏,如今确实基本见不着疤痕的影子。 “那太好了!回头你定要让朕一试!”唐韵精神大振。 “不过还是要看伤处大小,若是太大的疤痕,药膏也很难生效。”陈言随口说道,精神大部分都落在双手上,有些心猿意马。 “看?”唐韵睁开双眸,神情一动。 第814章 焚夜之火 “噢,臣只是随口一说,没那个意思。”陈言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解释。 黎蕊也吓一大跳,太大胆了!这可是杀头大罪!天底下敢提出看唐韵身子的男人,只怕就这么一个! “无妨。”唐韵却站了起来,纤手轻挥间,已褪去外衫,将防弹衣也脱了下来,露出内中真丝亵衣,将衣带轻解少许。 肩头罗衣滑下一小截,露出雪白香肩,以及下面一小片嫩滑景色。 陈言和黎蕊两人都看傻了,她这未免也太爽快了吧?这是不把她自己当女人,还是不把他当男人? 唐韵心中认定陈言已无人道之能,并不扭捏,转身面对他道:“这么大的疤,可能消却?”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张大了嘴,作声不得。 从背面看还好,毕竟只能看到香肩脂背,此时从正面一看,方才被他指掌肆意游走过的半弧,全然展于眼下,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这可是当今天子! 虽然暴露出来的敏感之地只有小半,可天底下真正见过她这模样的男子恐怕就他一个! “怎么?疤痕太大了?”唐韵见他一脸震惊之色,芳心微微一沉。 “啊?”陈言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她那左侧峰脚上面有个约一寸许长的细痕。 那处现在早已结疤掉落,剩下的痕迹并不算太明显,不过位置接近心脏所在,想来当时必是九死一生。 陈言强压下心中的旖念,道:“回禀皇上,这疤不算大,可以试试。” 唐韵欣喜道:“真的?太好啦!”说着将衣衫拉了上去,重新穿着妥当。 直到她穿回外衫,陈言都在回味着方才的情景,平时只看到她正装打扮,威仪过人,虽然天香国色,却让人难兴绮念。 哪怕是当初在青山县泡温泉时,被他误闯进去看到了她身子,毕竟当时她泡在温泉里,温泉浑浊,他也只能看到个大概,没有窥到近景。 加上当时黎蕊吸引了他九成注意力,一直以来他都没怎么对唐韵有什么男女之念。 但方才却大为不同,想到触碰时那无比动人的温软之感,以及目睹时的巧夺天工的形貌,让他不禁暗暗起了些反应。 好在这时他仍跪坐在床上,纵然有点反应,二女也看不出来。 穿好衣衫,唐韵正要说话,外面传来禀报声:“大人,燕王殿下想要见您。” 陈言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对唐韵道:“我去见他,皇上和黎姑娘暂时先在这里休息。” 唐韵本来还想让他再给自己推拿推拿,不过终究是正事重要,点了点头。 陈言整理了一下,开门而出。 黎蕊将房门重新关上,转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皇上,方才当着陈大人的面,臣不好说话,可您贸然对着他暴露身子,是不是有些……” 唐韵莞尔一笑:“这有何妨?他又不是男人。” 黎蕊诧异道:“他不是男人?这话从何说起?” 唐韵一直都将这事藏在心中,除了对宁王说过外再未对别人说过,不过黎蕊是她心腹之人,她也没再瞒着,叹了口气,道:“此事不可告诉其他人。” 说着将陈言那地方受伤之事低声说了出来。 黎蕊震惊道:“竟有此事?!可方才……” 唐韵打断她的话:“总之你莫要再将他当作男子,把他当太监就好了。” 黎蕊不由道:“但是刚刚……” 唐韵神色一肃:“不过此事你不可与他言说,他身受此痛,已是煎熬,当面询问只会徒增他之痛苦,明白吗?” 这几句话说得颇为严厉,黎蕊不敢再说,只能道:“是,皇上。” 心中大感不解。 方才陈言整理衣衫出去,她明明看到他身下有些异样,虽然并不明显,但分明是男子亢奋之时的反应。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那只是陈言袍衫上的折痕? 陈言跟着军士去了唐朔所在的院子,却见姬楚和公孙城都在。 “殿下,不知有何事吩咐?”陈言进了屋,恭敬问道。 “坐吧,没什么,就是想问一问曲梁城守的事,”唐朔等陈言坐下才问道,“不知你对此人可了解?” 陈言目光扫过姬楚和公孙城,心中一动。 这尚是他们首次为某件事向自己请教,说明对方对他的戒心进一步减弱,甚至开始真正信任他。 “陈大人为何不答?”公孙城奇道。 “不瞒公孙先生,本官是第一次感觉到贵方的诚意。”陈言叹了口气,“不容易啊。” “咳,大人肯为殿下牺牲至此,我若再怀疑您,便说不过去了。”公孙城有些尴尬地道。 “呵呵,只要大家能通力合作便好。”陈言笑了笑,“至于曲梁城守,若诸位是想拉拢他,本官可再为殿下立上一功。” “陈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姬楚神情一动。 “便由本人亲自将他说服,助殿下一臂之力,如何?”陈言从容道。 “哈哈!本王得你陈言,真是如虎添翼!”唐朔大喜,拍桌赞叹。 姬楚和公孙城二人也均露出笑容。 陈言心里暗笑。 曲梁城守肖恪乃是何进尧的门生,不属朝廷任何派系,唯独对何进尧感恩至深,奉若亲父一般。当初陈言把粮食送到这里囤储,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在此,此人乃是值得信任之人。 今晚的烧粮之事,他也是事先知会了肖恪,现在只不过是让后者陪他多演场戏,有何难哉? 当下正事谈定,陈言叫人弄来酒菜,与他们一道吃喝起来,静等午夜。 明月升到正空,外面响起更鼓之声。 “时间已至,殿下,咱们登台一观如何?”陈言欣然道。 众人精神大振,跟着他一道上了后院那高台,远远望过去。 远处粮仓安静若死,没有任何动静。 “还没开始吗?”唐朔有点怕站这么高,不安地道。 陈言犹未回答,蓦地异变突起! 百丈之外那片粮仓,忽然间同时亮起火光! 姬楚和公孙城也不禁一震。 在他们想来,烧粮该是一座一座地依次点燃。 可没想到,那十数座粮仓,竟是瞬间同时燃起! 而且转眼之间火势便熊熊而起,燃烧之速令人震惊! 顷刻之间,火焰冲天,如同要把这夜幕也一并焚尽一般! 第815章 背锅侠唐朔 烈焰既起,粮仓守卫也立刻反应过来。 远远望去,能望见数十名守卫大呼小叫东奔西走,四处取水灭火。 然而多处粮仓同时燃起,扑救之人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十多人集中扑一个粮仓,一时又分散到不同粮仓扑救,难以形成有效的扑救。 加上粮仓本就是易燃之极,大火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燃越烈,夜空被映得明亮如昼。 等到所有守卫全部从床上爬起来、参与到扑救中时,火势已经大到根本无法扑救。 以大周普通所在的灭火能力,就算是普通房屋,上百人扑救一处都得花个把时辰,而且与其说是扑救完不如说是烧完,火力自行减弱。更何况如今烧的是干燥易燃的粮仓,虽然动员之人足有上千,却是顾头难顾尾,仓皇四跑,无济于事。 “来!这一把大火,便当是咱们盟约见证!”院内高台上,陈言举起让手下送上来的酒杯,欣然道,“预祝殿下大业终成,推翻那伪帝,得登大宝!” 众人也是无不兴奋,纷纷举杯相和。 四个人一杯尽饮而下,唐朔放下酒楼,兴奋得一脸通红,笑道:“真想看到那贱人亲眼目睹这场大火时又气又怒、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哈哈!” 陈言暗忖你是见不到她那模样了,但她却在院门外偷偷看着你此时的小人得意之态。 不过表面上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含笑道:“等将来抓了她,还怕没机会看吗?” 唐朔嘿嘿一笑,道:“到时候不仅本王能见到她惊怒交加的可怜模样,大人也能见到她那具朝思暮想的娇躯是如何在你膝下承欢的无助之态,各得所需,哈哈!” 陈言刚刚提起酒过来,正准备给大家再斟一杯,陡听这一句,差点没一个哆嗦,把酒壶掉下去。 我尼玛! 这话是能现在说的吗! 还说这么大声,院门外的唐韵肯定听个一清二楚! 他连忙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这火是救不了了,要不咱们趁着军士都被调去灭火,现在先行离开?” 姬楚却道:“不急,如此盛景难得一见,且再看看不迟。” 这时那边人数越来越多,却是其它地方的军士也被调了过来,纷纷加入救火阵营,怕不有二三千人数。 但就算如此,也为时已晚,粮仓已经烧到人都没法靠近,就算军士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近处去泼水,也是杯水车薪。 院门外,唐韵虽然站得低,看不到燃烧状况,但也能看到一部分冲天的火焰,暗暗心惊。 这一刻,她才更能体会到陈言建立消防队的用意和重要性。 试想曲梁若是有这么一个消防队,有几辆消防车,借着提前准备的储水和水管远程喷射出的水流,说不定还能压一压火势。 好在陈言已经提前准备,将粮仓内的粮食偷偷替换,如今每座粮仓内都是九成干草,烧了也不可惜。 之所以没有全部更换,是为了防止姬楚等人想要去查验里面装的是不是粮食。 这些粮食换来姬楚等人的完全信任,也算值得。 一场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 最终没有任何一座粮仓被救回来,全部被烧了个干净。 事关重大,曲梁城所有军士、衙役甚至官员等都投入了扑救之中,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残灰,欲哭无泪。 除了城守肖恪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内幕。肖恪依着陈言的吩咐,亲自参与到指挥中,表面目的是为了救火,实则是避免有人扑救的上了头,害了性命。一场戏而已,赔上人命就不值了。 不幸中的万幸,粮仓区是和周围所有住宅全部隔断开的,大火没有蔓延到别处。 在大火将灭之前,姬楚等人才终于离开,跟着陈言原路返回。 唐朔仍然和陈言同车而行,这次有了准备,唐韵黎蕊二女另外骑了马匹,在数名军士的保护下远远跟在他们后方。 天明后,才回到京城。 双方在城外约定了联络之法,便各自分开。 陈言看着唐朔等人兴高采烈地离去,伸了个懒腰。 总算搞定了,下一步就是将唐朔等人送到青山县。 理想的结果是姬楚也去青山县,但这家伙如此机灵,只怕很难会这么听话。 陈言已经着手将姬楚的人像派发出去,发动手下的情报网去调查此人的来历。不过对方如此谨慎,估计能查到的东西有限,还是要靠与对方的直接接触来探查。 等唐韵等人追上来后,陈言将她迎上马车,开门见山地道:“皇上,臣要向您请个假。” 唐韵错愕道:“请假?” 陈言提醒道:“之前皇上不是说给臣准个假,让臣休养休养吗?正好逆王方才回来的路上,谈及要去青山县之事,让臣陪他前往。” 唐韵当然记得给他放假那话,当时是因为他下身受创,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此时听他说起请假之由,她想了想,点头道:“也罢,便准你回青山县几日,不过京城事忙,你须安排妥当后方能离开。而且,最长不能超过三日。” 陈言大惊道:“是不是太短了些?臣这伤三天时间哪养得痊愈?” 他本来打的主意是起码也休个把月,能拖三两个月就更好了,想不到唐韵居然只肯给三天。 唐韵板起了脸,哼了一声:“哼,肯给你放假已经算是好的了,原本依你辱圣之罪,朕该一天假也不准!”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臣何时辱圣了?” 唐韵颊上一红,道:“你自己清楚!若非看在你屡立大功的份上,就凭你敢对朕有非份之想,朕便要先阉了你!” 陈言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微变,果然她还是听到了唐朔在院子里的那话! 好在他反应快,急忙叫起了冤:“冤枉啊皇上!那话是逆王说的,臣只是顺着他话头应允了几句,心中对皇上绝无不轨之意!” 反正唐韵也不可能找唐朔对质,就让那货当一回背锅侠好了! 唐韵将信将疑地道:“他说的?怎么说的?” 第816章 明君配良臣 陈言信口编了起来:“他问臣为何要帮皇上,臣说为功名利禄,他却不信,说臣是个好色之徒,是不是对皇上有不轨之念,还说让臣不要怕,待事成之后,就将皇上绑了送给臣享用。臣怕否认的话他会起疑,只好感谢他。” 唐韵大怒道:“燕逆可恶!他是朕的血亲,竟然敢将朕视为货物送予他人!” 陈言附和道:“是啊!臣当时心里也是这么鄙视他的,恨不得把他嘴给撕了,但为大局,再怎样愤怒也只能隐忍下来。” 唐韵怒气稍歇,道:“他怎会觉得你是个好色之徒?他不是和你初见吗?” 陈言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公孙城去过臣的住处,见过臣家中的婢女,应该是为此才有此误会,然后告诉了逆王。”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真的只是个误会?你家中的婢女,你没少碰吧?” 陈言干笑道:“皇上真看错臣了!不信您大可让人去查一查臣府中诸婢,便知道她们均仍是处子之身。” 唐韵颊上红晕加深少许,嗔道:“朕没事干了是吧?” 要是让人知道她派人去查那些婢女是否还是黄花闺女,不把她当成变态才怪! 陈言心里暗乐,就是知道你不会这么干,我才这么提议啊。 “皇上,三日实在太少了,求多给几日。”他一边说一边弓起腰夹着腿,哭丧着脸道,“事关臣终身之事,您岂能这么狠心?” “也罢!”唐韵心一软,无奈道,“便多给你几日,最多七日,便须回京。” “多谢皇上!”陈言连忙道。虽然比预想中少,但总比三日好得多,将就了。 “但你回去,须为朕办一件事。”唐韵顿了顿,“当初你曾答应送朕一个温泉,至今尚未兑现承诺。” “这好办!”陈言毫不犹豫地道,“臣府中便有一个,离京期间,皇上请随便使用!” 只要能回去,别说温泉了,就算是把整个陈府送给她都行! “你竟然自己备了温泉,却不告诉朕?!”唐韵失声道。 “咳,现在不是说了么?”陈言顾左右而言它,“进城了!皇上是要回宫,还是去臣的家里先享受享受温泉?” 唐韵大为意动。 但随即就颓然道:“朕还要入宫与众臣议事,今日是不行了。” 陈言动容道:“皇上先天下而后自己,不愧是一代明君!” 唐韵看看他,忽然浮起一抹笑容:“朕是明君,你便是良臣。” 陈言被她看得一阵发毛,道:“皇上的意思是……” 唐韵悠悠地道:“你该知道京兆尹须入朝议事吧?” 陈言强笑道:“臣只是三品而已,殿外听事,去不去也没啥……” 唐韵淡淡地道:“无妨,朕赐你入殿资格,随朕回宫吧。” 陈言:“……” 他上次睡觉,还是昨天早上起床之前。 那之后到现在,一日一夜未合过眼,现在还让他去议事?这不要他命吗! 一个时辰后,议事房。 众臣一脸黑线地看着角落。 陈言靠在角落里,双眼轻阖,呼噜声一波接一波,节奏感十足。 居然睡着了! 唐韵也是一脸无语,轻轻抬手揉按太阳穴。 这家伙,居然又给她来一次! 上次召陈言入殿议事,这家伙来了一次就地睡觉。 今日没有朝会,只有多位重臣一起在议事房议事,陈言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直接站到角落里,居然没一会儿就靠着墙睡了过去! “成何体统!”于都脸色大变,忍不住道。 “让我弄醒他!”韩兆坤捋起袖子便想上前。 “不必了,昨夜他为了公务彻夜未眠,让他睡吧。”唐韵摆摆手。陈言跟她不同,她是习惯了少睡,这家伙哪有她那精力? “是,皇上。”韩兆坤赶紧把袖子放下来。 “皇上,方才奏之事,还请您吩咐。”何进尧恭声道,“曲梁粮食被烧之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众臣无不皱眉。 曲梁大火,烧了内中所储的第二批赈灾粮,影响南境灾情,事关重大。纵然肖恪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也必须依足规矩,派人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只比陈言和唐韵晚了一步到京。 至于详细损失,肖恪查验清楚后,还要亲自来京城汇报。 毕竟演戏得演足,若是事后朝中没有任何动静,姬楚等人肯定会猜出这其中有诈。 何进尧也是知情之人,此时奏言也是预先安排好,说给群臣听的。 “此事朕已经和陈言商议过,他答应以最快的速度提前将第三批粮食送来。”唐韵轻描淡写地道。 “那就太好了!”范明德欣然道,随即脸色一沉,“肖恪守粮不力,又该如何处置?” “按律,当夺官入狱,审查缘由。”于都接过话头。 “肖恪一向忠于职守,且慢处置,待他查清大火起因,再决定如何处置他不迟。”唐韵冷静地道。 “皇上所言甚是,如今当务之急是粮食的囤储一事,曲梁的粮仓烧毁,须得另外寻得一处。”何进尧连忙跟着道。 “这事不是该你户部负责么?”方应台酸溜溜地道。 户部的粮仓修缮之事,原本该他工部负责,结果被陈言强行把这差事抢了过去,至今方应台都耿耿于怀。 “方大人,若非工部一直迟怠不应,我户部又岂会代行贵部应行之务?”何进尧虽然是老实人,仍忍不住来了一句。 方应台脸色一变,便要说话。 “行了!”唐韵冷然一句,吓得方应台赶紧闭嘴后,她才道,“何卿,粮仓修葺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启禀皇上,此事进行得相当顺利。”一说到这事,何进尧登时精神一振,“修葺的粮仓中已有七成完成!” “这么快?”唐韵也相当吃惊,从修葺开始到现在不过数日,虽然当初听说过这种修法效率比传统之法要来得迅速,但真实现时还是吃了一惊。 众臣也不禁动容,当初陈言让自己人干这个事,他们都知道。说什么数日便可完成工部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修葺,他们打心底不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第817章 来真的了! “臣在入朝之前,还和建筑队的老范确认过,剩下的几座仓房最多三五日,便可完成修葺。”何进尧补充道,“不过,尚要等水泥完全凝结,还是要多等段时日。” “那岂不是仍无法使用?”唐韵蹙眉道。 “这倒不是,只是临时粮储的话,如今便可以使用。”何进尧连忙道,“数日前第一间仓房修葺完毕后,臣便将一些粮食放入其中,至今未有霉变状况。” 陈言搞来的粮食送到这里中转,本就只会停留二三日,以便清点录册。仓内虽然有些潮湿,但短时间的放置没有问题。 “如此甚好。”唐韵放下心来,暗忖回头定要亲眼去看看这些大周第一批新式建筑材料修葺的粮仓。 众臣也无不有此想法,唯有应应台阴沉着脸。 要不是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闪失,他真想找人暗中使点手段,把那些粮仓给户部毁了! “臣尚有一事想要启奏。”于都见这事说得差不多了,跨步上前,“皇上,日前京兆府将大量人手调离原职,成立了个什么消防队,专干些与京兆府职责不相干的杂务,此事不知皇上可知?” 他一开口,众臣无不精神暗振。 陈言如今太嚣张了,奈何皇上偏心他,就像今日,居然还准允他在这睡觉! 所以任何能让陈言吃瘪、让皇上为之动怒的事,都是他们喜闻乐见。 于都想奏禀的这事,昨儿他们就已经知道,都觉得无比荒谬。 什么消防队,还打着什么有警必出的旗号,简直荒唐! 朝廷花这么多银子养京兆卫,岂是用来做这些闲杂小务的?而且唐韵又一向最讨厌官员玩忽职守,这次,必定要收拾他! “朕知道,朕允了,朕决定依他做法,在大周全境推展。”唐韵轻描淡写地道。 “啊?”于都一懵,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唐韵这一句三连击,大出他意料。 “推展?皇上的意思是……”韩兆坤吃惊地道。 “百姓乃是天下根基,他们的事,便是最重要的事!” “陈言的消防队急百姓之所急,并非以公家的人力物力行徇私之实。” “而且朕还亲眼看过消防队灭火,其速甚快,令人难以置信。” “故而朕已经决定,将这种做法先在京畿诸城试一试。” “将来慢慢往全国各城推展,最终务要让我大周各地均建起消防队!” 唐韵连珠炮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尤其于都,更是听得脸上阵阵抽搐。 本来以为是收拾陈言的一个机会,居然反而成了他的大功? “诸公有闲暇时间时,不妨去看看消防队的行事,便知朕的决定无误。”唐韵目光扫过众臣,“正好因着此事,朕另有一事,要与诸公商议。” 她唤来凤翎卫,取出那份陈言交来的朝廷官员调查资料,放在桌上。 这件事必将引起朝廷动荡,但昨日看完陈言交来的这份报告,让她没法再忽视此事。 她清楚,一旦将此事提出,在此多事之秋,有可能带来异变。 但调查资料中的内容太过触目惊心,让她忍不下去了。 “皇上,这是……”韩兆坤疑惑地道。 “京兆府之所以调动人力建立消防队,韩卿你可知是为何?”唐韵看向他。 “这,臣不知。”韩兆坤不知道她这问题背后的意思,含糊地道。 “是因为京兆卫数量过多,如今战乱已平,这多出的人员等于是在白白消耗国库的银子。”唐韵缓缓说道,“陈言为了让朝廷的银子不白费,才决定建立消防队,让这些平时闲着无事的多余人员,能发挥其力。” 众臣确实没想过是因为这个,面面相觑。 怎么这事越说下去,陈言的功劳越大了? “这事,也让朕想到一件事。”唐韵语气加重,“京兆府人员冗多,那其余各部,又是如何呢?” 刹那间,议事房内安静若死! 除何进尧等少数人外,众臣均是心中剧震! 没想到唐韵竟会此时提出此事! 增员之事,可说是各部创收的重要手段之一,一直以来因为战乱,唐韵无暇去查这方面的事务,让各部吃足了油水。 如今皇上提出这事,便表明她有削减之心! 唐韵轻轻拍了拍桌上那叠调查资料,道:“这一份,是陈言调查的朝廷各部官员冗余情况,你等可先各自看看。” 身边的凤翎卫上前,将早已分好类的资料分发给提心吊胆的群臣。 资料内对各部进行了分别的统计,将详细的扩增人数与相应的职务一一对应标明,同时还注有相应职务本来需要多少人员,甚至还有注明是否有扩增必要,可谓详尽之极。 众人越看脸色越是难看,于都拿着自家那份,手都哆嗦起来,汗珠从背心不断渗出。 这上面记录的东西,多有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 万万想不到,陈言这家伙竟能查得这么详尽! 而且更要命的是,至少就他所知的部分,这上面记录的确实属实! 待众人看得差不多了,唐韵才道:“诸公以为这上面的列举,是否属实?” 于都抬手擦了把额头汗珠,惶恐道:“皇上,绝无此事!我吏部所有增设人员,均是依需而增,怎可能有这么多的虚职,陈言他分明是胡扯!” 要是照这上面所列,他吏部得裁减三千人之多! 其中至少有二千人是虚职,另外一千人则属于人员多于所需的冗余,没有留下的必要。 这种事他绝不能承认,否则裁减人员也就罢了,虚职领俸之事可是以公谋私,别说官位,他项上人头都不定能保住! 有他带头,其余众臣也纷纷附和起来。 “没错,这上面写得也太离谱了!” “我等尽心为朝廷办事,岂会干出这种事来?” “让我工部裁减半数,还要不要护河固堤、还要不要修筑城墙了?” “臣恳请皇上,治陈言不实之罪!” “他这是欺君啊皇上!” …… 唐韵看到众人反应,淡淡地道:“来人,将陈言唤醒!” 当下一名凤翎卫立刻上前,轻轻拍了拍缩坐在墙角,睡得正熟的陈言。 第818章 先从户部开刀 呼噜声依旧,陈言没任何反应。 “陈大人醒醒!皇上叫您呢!”那凤翎卫轻声唤道,加大了点拍他的力道。 “唔……别闹……”陈言赶蚊虫般拂开她的手,扭过头,睡得更熟了。 那凤翎卫为难地转头看向唐韵。 唐韵心中冷笑,道:“去取一盆冷水来。” 凤翎卫还没说话,陈言猛地弹起身,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谁在叫我?” 事实上他一直只是小寐,虽然闭着眼,但仍听着外面的动静。 开始还好,一直听到唐韵最后这些话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她非要揪着自己过来议事不可。 这妞是打定主意想要在他放假之前把吏职整顿之事搞定,但又不想她自己跟群臣闹僵,所以拿他来当出头鸟! 现在看来,装睡是避不过了,只好硬扛了这一波。 唐韵板着脸道:“不睡了?” 陈言讪讪地走近:“臣睡得差不多了。皇上不知有何吩咐?”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诸公均认为你那份调查资料有误,你作何解释?” 陈言迟疑道:“这个,有解释的必要嘛?” 唐韵瞪他一眼:“此事不能弄妥,你便不必回青山县了。” 陈言幽怨地看着她,满心无奈。 长得这么国色天香,怎么干起事来这么没人性?居然拿这事来要挟他! 于都喝道:“陈言,你编造此事,到底居心何在!” 韩兆坤也寒着脸道:“莫非是记恨于我等,所以想要陷害我们?若不是陛下圣明,将这些给我等观阅,岂不是要被你蒙蔽!” 方应台更是大声道:“不错!构陷朝臣,蒙蔽圣听,你罪该万死!” 除了少数几人,群臣也无不纷纷附和,指责声铺天盖地而来。 唐韵微微蹙眉,轻喝一声:“让陈言说!” 群臣这才压下声音,恨恨地瞪着陈言。 陈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众人,先看向何进尧,道:“何大人,我请问一句,这上面的记录,和户部人员自皇上登基之初到如今的实际变化,有何差异之处?” 其它诸部他仍未查完,但他自入了户部后,借用职务之便,将户部上上下下查了个遍,还核对过这调查资料上的记录,基本已经弄清楚情况。 既然被唐韵拖下水,那就索性将这事办好,就先从户部开刀! 何进尧并不知道陈言调查各部之事,但他可说是群臣之中业务最专精的一个,对自己的户部知之甚详,此时老老实实地想了想,答道:“具体人数需一一核验方知,不过大致无误。” 陈言追问道:“也就是说,这五年间户部增招人员千余人,每人均俸多少?” 何进尧苦思半晌,道:“不核验难有准数,估摸着,该有十两之数吧?但应超不过十五两,户部扩增的人员,以流吏和下品官员为主,俸银少者不过五六两银子,多者也超不过二十两。” 陈言冷然道:“若依此数计算,则年耗一万至一万五千两银子。下官请教大人,这其中是否每一人每一职,均是实职公务?” 何进尧连想都不用想,干脆地道:“户部绝无虚职领俸之事,老夫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陈言点头道:“您的为人,下官是信得过的。不过您终究只是一个人,难以兼顾全面。户部在京的人员或许没有虚职,可在外地行事的人员,有没有虚职之事,只怕何大人也很难肯定吧?” 何进尧是个老实人,愣了一下,挠头道:“这倒是。” 各部除了在京的人员外,还有数量不菲、长期驻在各地的人员,以及数量更大、四处移动行走办差的人员,这些人他当然没法一个人全部兼顾,只能让手下之人层层分职,使用层阶式管理,他确实没法肯定所有扩招之职都没有问题。 众人无不皱眉,不明白陈言在干什么。 户部算是陈言自家人,这厮拿自家人开刀,是不是有病? 陈言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鸾台尚书程新元:“程大人,下官请教一句,鸾台这数年间,扩了几人?” 程新元见唐韵也看向自己,不敢不答,道:“约二百人,但其中绝无虚职领俸的情况,每一个新荐之人均各司其职。” 鸾台的人数增招较少,倒不是他不想多扩,而是鸾台的事务唐韵接触得极多,要是贸然扩增人员,极易被她察觉有问题。 陈言从容说道:“虚职的情况鸾台确实不多,但鸾台人员中,多有多人同职的情况,此事是否属实?” 程新元不悦道:“陈大人到底什么意思!多人同职乃是常见之事,因为有些事务须得多人协作方可完成,又或事务繁多,人员过少难以周转。你户部不也一样?譬如主事,便有十余人,难不成也有问题?” 陈言摇摇头:“多人同职不是问题,但人浮于事,便是大问题!以鸾台年初举荐入职之人为例,共有三十二人,履七职。但这七个职务,原本就有四十二人在职。可这些职务,依下官所查证,没有任何一个职务需要四名以上的人员!” 唐韵秀眉深蹙起来。 众臣均察觉她神情变化,暗暗心惊。 原本最多只需要二十八人的职务,竟招了七十四人,冗余率几乎是两倍之多,她不生气才叫奇了! 程新元更是脸色大变,喝道:“你又不是我鸾台之人,岂敢如此断言!” 陈言死死盯着他,冷冷道:“那程大人可敢与下官立下赌约,咱们就在今日之内,将这七个职务清查出来,若是如我所言,便算你输,否则算是你赢。输者,就地辞官,终身不再入仕!” 程新元脸都青了,张了几次嘴,终于挤出一句:“简直荒唐!我大周禁官员赌斗,陈言你当着皇上的面竟敢如此,视我大周律如无物乎!”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下官只是提了一个未成的赌约,便是视大周律如无物,那程大人毫无来由地增招人员,虚耗国库银两,岂不是将大周律践踏于脚下!” 第819章 皇上您不是人 程新元气到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你胡说八道,你诬陷本官!” 陈言摊手道:“您又不敢与下官赌,说这又有何用?” 一转头,看向韩兆坤。 韩兆坤一个激灵,差点想后退。 好在陈言目光只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便移向于都。 于都冷笑道:“别人怕你陈言,老夫可不怕你!我吏部既无虚职,且每一名官员均是有据有理,绝非妄设,你休想挑出刺来!” 陈言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于大人的为人,下官自是信得过的。满朝文武,可以这么说,没有任何一人,能像于大人般清正廉明、德高望重。” 于都冷冷道:“但是?” 陈言错愕道:“什么但是?” 于都哼道:“后面不是该跟一个但是,然后说些诬陷本官之语?” 陈言连连摆手:“于大人误会了,下官是诚心之语,绝无虚言,更没什么但是。于大人在为官方面,可说是百官之表率,我等之楷模!” 群臣无不愕然。 于都屡吃他的亏,更是没法相信这厮会真心夸赞自己,疑心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陈言指指他手上的调查结果,道:“因此下官在看到这上面的记录时,打心底里不信大人管辖的吏部会有如此之多的虚职领俸。下官下定决心,定要帮大人洗清冤屈,可下官又没法去查证吏部官职的确实情况,因此在此恳请大人,让下官入吏部一查!” 于都色变道:“不行!” 他清楚,手上这些纸页上记录的,就他所知的部分几乎没有多少差错,可见陈言调查这些东西之厉害。若是将吏部开放给陈言查验,那不被查个底朝天才怪了! 陈言双眼微眯:“下官是为证明于大人的清白而查,于大人何以如此抗拒?” 于都差点语塞,硬撑道:“吏部如何,自有本官查验,不必劳烦陈大人!” 陈言动容道:“这么说,于大人是答应要自证清白了?” 于都一愣,随即心中一震。 不好,上当了! 本来大家一起咬定这调查有问题,不了了之就好。 结果被这家伙几句话引得跳进坑里,变成了得自证清白,须知吏部的问题何其之多,一旦真查起来,想要完全将各处问题掩下,绝对办不到! 他正要开口挽救,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的唐韵淡淡地开了口:“于爱卿既有此打算,也罢,朕便依了你,就着于卿着手此事。” 于都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皇上不发话还好,现在她发了话,他想反悔也不行了! 周围众人无不暗松口气。 好在陈言先找的于都,不然自己跟这斗嘴的话,说不定也会中他的招。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这家伙若再用同样的手法来拖自己下坑,自己绝不能上当! 就在这时,陈言转身对着唐韵恭敬地道:“皇上,这怕是有些不妥。” 唐韵没想到他会反对,错愕道:“有何不妥?” 陈言正色道:“于大人乃当朝首屈一指的重臣,功盖朝野,只让他自证清白,对他着实有些不公。更何况这些调查册上面说的又不只吏部一处的问题,何以只查吏部?所以臣恳请皇上,为示公正,请于大人一并将所有相关官署一一查验!” 众人无不一僵! 陈言顿了顿,再道:“更何况,事关吏职,本就是吏部的职责,由于大人来查,再应当不过,不是吗?相信诸位大人也是同样想法,毕竟诸位大人也急需证明清白。” 韩兆坤等人脸色变了又变,心中直骂谁特么跟你一样的想法! 可此时若是反对,倒像是怕了似的,一时之间没人敢吭声。 于都惊怒交加,要不是当着唐韵的面,此时他便想扑过去把陈言掐死! 自证清白还好,让他连其它部也一并查验,这不是把他架火上烤? 要是不仔细查,敷衍了事,回头皇上追究起来,他岂扛得住? 可要是仔细查,必会彻底得罪这些大臣,以后他还能在朝中立足吗? 唐韵心中大亮,颔首道:“此言甚是有理。” 陈言昂然道:“当然,此事由臣提出,臣也不能例外。京兆府愿第一个欢迎吏部的同僚前来查验,保证绝不藏私,全力配合!” 一旁,何进尧适时接过话头:“户部也是如此,于大人可随时来查,户部必当恭迎。” 他开了口,其余众臣也没了辙,只能一一附和。 陈言心中暗暗冷笑。 他太清楚了,何进尧没有任何作态之意,纯粹是真心觉得有这必要,且自己问心无愧,不怕人查。 但其他人却不一样,纵然明知情况大大不妙,可事情到了这份上,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装模作样地表态。 唐韵等众人一一表态后,才道:“既然如此,那便着于爱卿着手此事。” 于都没办法,只能道:“臣,领旨!” 事到如今,这山芋再烫手,也只能接下了! 议事到午后,群臣这才告退。 陈言被单独留了下来,见众人一一走尽,忍不住道:“皇上,该放臣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吧?”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方才睡得还不够吗?朕一点也没合眼,怎不像你这般困倦?” 陈言由衷地道:“臣能和皇上比吗?皇上您不是人啊!” 唐韵容色一寒:“你说什么!”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皇上本来就不是人嘛,乃是天子,说直接一点就是天上的神仙降世而来,岂是我等凡俗之躯可以相比?” 坦白说唐韵这精力他确实自愧不如,都是昨日到现在完全没合过眼,他困到想就地睡觉,她居然还是精神奕奕,看不出半点倦容。 听说那些个伟人个个都是精力过人,诚不我欺! 唐韵面色缓和下来:“油嘴滑舌,莫以为朕不知道你今日打的什么算盘,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朕本来是想让你负责此事?” 陈言装起了糊涂:“啊?有这事么?皇上有这意思,该早说啊,臣定当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也要为皇上办好此事。” 第820章 太后有些古怪 事实上,他确实早就看出了唐韵的意图。 这妞真的是好用就往死里用,啥事都往他身上砸,搞得他摸鱼的时间都没有。这回看出她的想法,他岂能再让她得逞? 这才用上话术,逼得于都自己溜了嘴,一步步将这事推到于都身上。 唐韵板着脸道:“朕若非看在你这些日子确实颇为辛劳的份上,方才就不会配合你,让于都负责了。” 陈言赶紧赔上笑脸:“臣多谢皇上恩典!”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但此事影响极大,未来必是朝野震荡,有什么后果还很难说。” 陈言肃容道:“大树想要繁茂,必先清掉身上的害虫。臣可向皇上保证,这震荡只是暂时,未来大周必深受此事之益!” 唐韵抬手轻轻揉着额头,道:“希望如你所言吧!” 陈言趁机道:“若无别事,臣这便告退了。” 唐韵却起身道:“朕同你一道回去。” 陈言错愕道:“皇上不先去睡一会儿,却跟臣回家做什么?” 唐韵白他一眼:“多亏你提议的这麻烦事,让朕无比苦恼,比任何时候更需要放松。” 陈言恍然道:“噢,臣明白了,皇上是想泡温泉!”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温泉?那是什么?” 随着声音,太后款步而入。 陈言连忙行礼,唐韵则直接迎了过去,扶住了太后:“母亲,您怎来了?” 太后回头示意跟着的怜珠将一个小壶呈上来:“哀家听说皇上近来操劳,正好霜妹新近送来两只北岭乌凤,便炖了汤,给皇上送来。” 唐韵难得地嫣然一笑:“还是母亲心疼女儿。” 太后轻嗔她一眼:“母亲是心疼你,可惜你不心疼母亲,什么事都瞒着哀家。哀家听说,你前些日子夜间还出去游玩?身为帝上,岂能如此鲁莽?若是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唐韵奇道:“母后怎知道孩儿夜游之事?” 前段时间她为了蹴鞠大赛,确实不时私服出去,这事一直瞒着别人,想不到竟被太后知道了。 太后哼道:“哼,怎么,哀家不能知道?” 唐韵也不敢追问,只得道:“孩儿只是怕母后担心,其实京城繁华安宁,孩儿也是微服出宫,无人知道孩儿是皇帝,哪有什么危险?” 太后叹道:“皇上也长大了,自然该知道分寸。先喝汤吧。” 怜珠急忙将杯碗放下,小心布置妥当,慢慢从小壶中斟满一碗乌凤汤。 陈言瞧了两眼,心知肚明,什么乌凤,就是乌骨鸡汤,汤内还带着鸡肉和鸡骨,营养自是没问题。 更让他留意的是怜珠,不过这妞进来后只看了他一眼,便双颊浮晕,不敢再瞧他。陈言目光顺着她身子下滑,想到上回的事,不免心中一热。 此女说不上一流的美人,但绝对是上佳之质,身段也是一等一,把玩起来个中滋味唯有自己方知。 唐韵端碗浅啜时,太后看向陈言:“方才陈言你说的温泉,那是什么?” 陈言急忙收回心猿意马,道:“回禀太后,是一种自地下涌出的泉水,出水即为温热,在内中浸浴可舒活筋骨,助人缓解疲累。” 太后讶道:“还有这等好的所在?在哪里有?” 陈言还没说话,唐韵饮完一小碗鸡汤,笑道:“陈言他府中便有。” 陈言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急忙朝唐韵猛使眼色。 唐韵一怔,随即一下反应过来。 平时这事说了也就罢了,但如今益王住在陈府,万一太后起了心思,想去见识见识那温泉,却撞见健全无碍的益王,岂不糟糕? 果然,太后一听这话,不由看了陈言一眼,道:“陈府居然有这般好东西,哀家怎么没听说过?” 她去陈府也不是一回了,但从未听陈言说起过此事。 陈言讪讪地道:“臣府中那其实不是温泉,是个假货。温泉只存于特异之地,京城并没有。臣又不能远去外地,只好在府中造了个假货,和真正的温泉相比,不及其万一。太后日后若有兴致,臣便……” 太后直接截断他的话,兴致勃勃地道:“今日便有兴致,便今日去你府中见识见识这新奇的玩意儿吧!” 陈言傻眼了:“啊?” 他本来想说的是,让太后以后有机会去找个真正的温泉尝试一番,没想说去他府中啊! 唐韵大悔失言,道:“陈言他还有公务在身,今日只怕不便,不如改日吧?” 陈言猛点头:“对对对!” 太后不悦道:“休得瞒哄哀家,你二人方才明明说要去他府上泡那温泉,怎么现在变成公务在身了?” 唐韵无奈,看了陈言一眼,只得道:“孩儿知错了,便请太后一起出宫,去陈府一试那人造温泉。” 太后这才转霁为喜,道:“如此甚好,且先饮了乌凤汤再去不迟。” 陈言岂会不理解唐韵那一眼的意思,立刻道:“那微臣先回府中,预做准备。” 哪知道太后却道:“不必了,你哪儿也不许去,陪侍同往。” 陈言和唐韵均是一愕,对视一眼,感觉有些不对劲。 若只是想尝试新奇的东西,没必要非要陈言一直陪在一旁吧? 难道太后想去陈府,其实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唐韵不禁微微色变。 难不成,太后竟然知道了益王无恙之事?! 半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先后进了陈府。 下车后,太后看向陈言道:“记得皇上让陈大人你救治益王,不知他如今状况如何?” 唐韵芳心一沉。 果然是为此事! 难道是陈言府中有人走漏了消息? 太后若知道益王没事,那就糟了! 陈言表面上不见半点异样之色,恭声道:“逆王尚存残息,但已是回天乏力。” 但心中却暗暗发愁,没能提前回来做准备,益王这会儿只怕仍衣衫整洁地在住处琢磨那棋解,万一太后真要去见他,必会露馅! 果然,太后随即便道:“我想要见一见他。” 陈言看了看唐韵,但后者也是技穷无策,一时哪想得出什么应对之方? 没办法,陈言只好道:“请随我来。” 一转身,朝益王所住的院子而去。 第821章 龙躯岂是你能碰得 唐韵秀眉微蹙,和太后一起跟在后面,苦思无计。 不片刻,到了益王所在的院子,陈言道:“逆王就在这内中。” 太后点点头,正要跨进去,唐韵突然一声痛哼,身子一歪,捂着腹部软软倒了下去。 好在陈言就在旁边,连忙一伸手,将她搂住。 “您怎么了!”他惊道。 太后回身看到唐韵靠在陈言怀中,大惊两步近前,抢人一般强行把唐韵接了过去,迫得陈言只能松手退开。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扶着皇上!”太后对着一旁黎蕊喝道。 “是!”黎蕊不是不想扶,是站在后面一时没来得及而已,见太后发怒,吓得赶紧上前接替了她,扶住唐韵。 “还不快找个地方让皇上休息!”太后转头又对陈言喝道。 “是!皇上请随我来。”陈言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想要帮忙,毕竟看唐韵那痛苦模样,黎蕊一个人扶着实有些艰难。 “你不必扶皇上,怜珠,你来。”太后却一步挡到陈言和唐韵之间,吩咐道。 怜珠答应一声,赶紧上前,和黎蕊一左一右,将唐韵扶住。 陈言一时愕然。 太后怎么有点…… 不过他也无暇多想,带着众人调头去了中院。 “屋内有榻,可以躺下。”陈言说着便要进屋。 “不必了,朕就在这里坐坐,缓缓就好。”唐韵额头香汗渗落,秀眉深蹙,轻声说道。 陈言赶紧将旁边小亭内的椅子拿袖子擦了擦,黎、怜二女这才扶着唐韵坐下。 “皇上哪里不舒服?”太后关切地道。 “不知道,就在这一块,方才突然有些疼痛难忍,想来是吃坏了肚子?”唐韵轻轻揉着腹部,玉容上痛苦之色稍缓。 “那里不是胃,莫非是……阑尾炎?还是肾结石?”陈言见她捂的位置偏下,提醒了一句,不过一时忘了阑尾是不是在那个方位,有点犹豫。 “什么?”众女无不听得茫然。 “咳,总之就是一种会引发突然剧烈疼痛的病症。”陈言轻咳一声,上前道,“皇上,请恕臣大胆,有个法子可以帮您缓解疼痛,容臣一试。” 唐韵微微颔首。 陈言一伸手,便要朝着唐韵腹部轻轻敲击下去。 “你做什么!”太后一惊,连忙拉住他手,“皇上女子之身,岂容男子轻易触碰?” 陈言越发惊愕。 太后这反应绝对不正常! “母后,无妨。”唐韵却轻声说道。陈言毕竟已经不能人道,再者这又不是什么为了男女之情的触碰,没什么关系。 “皇上就是在男女之节上太过粗心,方会……”太后脱口而出,但说到一半醒觉失言,连忙改口,“总之陈爱卿有何办法,教黎蕊行事便是。” 这下连唐韵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太后这模样简直就像是把陈言当成了个大色狼,唯恐他占她便宜似的。 过去也没见太后这般,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陈言只好教黎蕊握拳,轻轻在唐蕊所按之处轻轻锤击。 这还是他前世去医院,无意中听一个医生教一个肾结石病患的法子,如果只是细小的结石,敲击有可能让结石掉入膀胱中,便能解除痛苦,让结石之后排泄至体外。 唐韵按的那位置过于笼统,他又不是专业医生,也没法确认具体是啥病,只好有招试招,先看看再说。 黎蕊敲击了一会儿,唐韵轻舒一口气,道:“确实好了许多,陈言你这法子倒是挺管用。” 陈言本来还有些怀疑她是装的,以不让太后去见益王。 但方才一直观察,感觉她又不太像装出来的。 “皇上这里的疼痛,不知此前是否出现过?”他探问道。 “尚是初次,并未出现过。”唐韵摇了摇头,说着轻轻推开扶她的两女,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趟,“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多亏陈言你手段过人。” 一边说,一边见太后转头去和怜珠说话,她使了个眼色。 陈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这妞原来是装出来的! 啧啧,她这演技也不是盖的,不愧是当皇帝的人,他方才居然完全没看出她是演的! “皇上龙体抱恙,那还是即刻回宫,叫御医前来诊治为是。”一旁黎蕊担心道。 “也是。母后,不如……”唐韵正想趁这机会离开,免得又生枝节。 “皇上既然无碍,那便还是先去看看益王吧。”太后却道。 唐韵秀眉微蹙,看看周围,忽地轻轻嗅了嗅。 “陈言,你的人造温泉,是否就在这里?”她忽然问道。 “正是,皇上怎会知道?”陈言诧异道。 “你的温泉有特别的气味,朕闻到了。”唐韵答道,“朕仍有些许不适,母后,不如咱们先去泡一会儿,镇一镇疼痛。” 陈言反应过来,她说的该是加到温泉里面的硫磺气味,确实容易辨认。 “还能镇痛?真有那么神奇?”太后有些意动。 “母后一试便知。”唐韵笑着上前扶着太后,“还不快快带路。” “是!”陈言赶紧走前几步,带着众女去了浴房隔邻。 当初他还没入京时,就让手下军士将这里改造出了人造温泉,虽然不及青山县的那座,但卿胜于无。 “这不就是个池子?只是安置在屋内,而且……”太后有些惊异,上前蹲身,伸手一摸水,“还是凉的。” “须得先将池中的水放出去,然后将热水从这里放出来。”唐韵来了兴致,上前演示。 这人造温泉和青山县的格局大致相同,只是小了一半左右。她见过陆卿儿如何操作,倒是似模似样,不一会儿已将温泉里的凉水换掉,从加大的水龙头放出热水来。 “我的天!此物竟能吐出热水?!”太后惊愕道。 一旁怜珠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只有见惯的唐、黎二女神色如常。 陈言也忙碌起来,拿东西加东西,忙了好半晌。 机会能得,必须把握时间,将时间拖久一点。 唐韵的装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将她们带到这里来时,陈言已暗中给张大彪打了暗号,后者现在已经悄悄去那院子,抓紧时间给益王化装。 不过那至少也得一刻钟时间,若能让太后在此多耽搁一些,便稳妥了。 第822章 您对陈言动情了 “差不多了!”唐韵眼见水已经放了半个池底,忍不住三两下甩掉靴子,露出一对雪白的玉足。 “皇上你做什么!”太后大惊,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 “母后,可以下水了!”唐韵迫不及待地道。青山县最令她惦记的,就是那人造温泉,如今好不容易再有机会,她哪耐得住? “胡闹!陈言尚在此地,您怎可能宽衣解带!”太后嗔怪道。 “孩儿只是脱了靴子而已啊。”唐韵错愕道。 “今日是靴子,来日便是……”太后差点说溜嘴,赶紧改口,“总之待陈言先出去再说。” “那臣便先告退了。”陈言巴不得赶紧退出去,好亲自去处理益王化妆之事,连忙说道。 这次太后没再拦着他离开,见他出去后关上了门,这才亲自过去,将门闩好。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有人会闯进来?”唐韵越发诧异。 “哼,行了,还想瞒着哀家是不是?”太后转身走回池边,绷着脸道。 “孩儿不知母后说的什么。”唐韵芳心一紧,勉强说道。 坏了! 难道被太后看出自己方才是装病? 太后沉着脸道:“黎蕊,跪下!你可知错?” 黎蕊吓了一跳,慌忙跪地:“太后,臣实不知错在何处?” 太后厉声道:“你身为皇上之亲卫,便有职责防止这种事发生!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你之责任最重!” 黎蕊惊道:“太后,臣真的不知道错在哪啊!” 这下连唐韵也懵了。 这是闹哪样? 似乎,又不像是为益王之事? 却听太后寒声道:“还敢说不知!皇上青春少艾,情愫易动,你本该防微杜渐,提防那些登徒子的孟浪行为,护住皇上。可如今竟让此事发生,此乃大罪!” 唐韵忍不住道:“母后,您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后转头看她,神色严厉起来:“皇上,哀家都跟到了这里,亲眼看到您在陈言宽衣解带,难道您还是觉得此事可瞒住我?” 唐韵无语了:“宽衣解……孩儿明明只是脱了靴子而已啊!等等,太后,莫非您竟是以为……”说到最后,不由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 太后重重地道:“你平素和陈言颇为亲近,哀家以为是为家国大事,也就罢了。可想不到,如今你竟对他有了男女之情,此事哀家岂能坐视!” 屋内完全安静下来。 除了怜珠是早就知道太后的想法,黎蕊和唐韵均是一脸懵逼,感觉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皇上对陈言动了情? 有吗? 半晌,唐韵才缓过劲来,吃惊地道:“母后这话,孩儿怎不知道?”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情之一字,原本就是天知地知你我不知,往往陷人于无形之中,待到察觉之时,已是脱身不得。昔年哀家入宫之前,也是……算了,没什么,总之皇上尚未察觉,说明陷入不深,犹有挽救余地。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唐韵猛地反应过来,惊愕道:“莫非母后今日屡屡言行异常,便是为此?” 之前太后几次拦着陈言和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以及知道她要来陈府,便非要也跟着来,这种种奇怪的反应,此刻唐韵才恍然大悟。 太后肃容道:“哀家既知你二人有问题,怎可能不管?” 唐韵又好笑又好气,道:“母后从哪里看出孩儿对陈言动了情?不如说出来让我知道知道。” 太后轻哼道:“哼,哀家问你,你可有过想和陈言依偎之念、恨不得时刻偎在他怀中?” 唐韵摇摇头:“并没有。” 太后没听到一般,接着道:“你可曾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唐韵再次摇头:“不曾有过。” 太后还在继续:“你见着陈言时,可有过心跳加速之感?还有,是否无意间的触碰,也让你身子发烫,羞涩不已?” 唐韵释然道:“母后这么问,孩儿就放心了,全都没有,说明孩儿确实没对陈言动情。” 太后幽幽地来了一句:“傻孩子,你对着母亲撒谎又有何用?骗得了母亲,也骗不了你自己啊!” 唐韵:“……” 这意思,无论她如何分辩,太后都不信了呗? 太后叹道:“皇上还要瞒着哀家么?试问普天之下,可还有任何男子,能让皇上微服进入其家屋,甚至在其家中宽衣解带地沐浴?” 唐韵一时语塞。 这话她倒确实反驳不了。 但她在这泡温泉,确实跟男女之情无关啊!而且以前她其实在陈言面前男女之防也是颇为谨慎,只是自从知道陈言为她办事受伤、不能人道之后,才宽松了些。 这要算起来,顶多算是愧疚,离男女之情只怕还隔着洛城到冀阳那么远的距离吧。 太后见她哑口无言,愈发认定自己所料无误,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哀家也知道,陈言此人确实才干过人,于朝廷立功无数。” “对于普通女儿家,他确是良配。” “但这样的人,圈于朝堂便可,切不可引入皇上后宫。” “于礼不合,于理也不合!” “皇上乃是天下人的皇上,若是与自己的臣子有了关系,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诸国又如何看待皇上?” “皇帝自有皇帝的本份,臣子自有臣子的本份,若是乱了分寸,只怕天下大乱!” …… 唐韵哭笑不得地听着太后的劝说,想要分辩,可看她这架势,只怕是认定了,自己再怎么分辩也无用。 眼见太后越说越激动,她实在忍不住了,叫道:“太后!您还不知道,陈言他绝对不可能与孩儿有任何男女之情的!不只是孩儿,他和任何女子,也不可能了!” 太后一愣:“什么?” 唐韵叹息道:“陈言他已经不能……人道了……” 说着,将当日陈言受伤后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唐韵正色道:“原本孩儿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任何人,以免陈言自尊受到伤害。现在不得不说出,请母后千万莫要外传。他为大周和朕牺牲至此,朕岂忍他再受到半点伤害和侮辱?” 第823章 姑娘请自重 太后檀口微张,作声不得。 怜珠更是轻捂小嘴,没法相信。 唯有一旁黎蕊低着头,没敢说话。 虽说她没把陈言裤子扒下来看过,但昨夜他给皇上推拿伤处后下面那反应,确实不像是太监啊。 不过这话现在绝不能说,太后若是觉得陈言不是太监,肯定又会疑神疑鬼。 “此事哀家绝难相信。”半晌,太后才断然道,“这样吧!怜珠,一会儿你替哀家试一试他。” “是,太后。”怜珠回过神来,连忙答应。这事她极为心切,若是不搞清楚,岂能心安? “太后你要如何试?”唐韵惊异地道。 “陈言绝非道德君子,只要让貌美的女子诱惑之,他必现出原形。”太后自信地道,“若他能见女色而不动心,方能证明他确实不能再人道。等等!怜珠只怕尚且不够……”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黎蕊。 黎蕊愕然抬头。 唐韵觉得有些不妙,吃惊地道:“母后您莫非……” 太后露出一抹笑容:“就当是将功赎罪吧!一会儿,你如此如此……” 唐韵听得花容变色,道:“母后,这怎么可以!黎蕊她尚是待字之身,这么做,日后叫她如何嫁人?” 太后还没说话,黎蕊已红着脸道:“臣既追随皇上,便不再有嫁为人妇之想,请让臣一试!” 坦白说,她也相当好奇。而且看唐韵说得这么肯定,不免心中也有点忐忑。 若不确实搞清楚陈言那方面是否出了问题,她没法安心。 连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唐韵也没了办法,只得道:“便由得你们吧!” 陈言到益王院中,安排好了一切,又回到中院。 刚一进院门,便看到怜珠和黎蕊站在温泉房的屋门外。 “二位姑娘怎不在内中侍候太后和皇上?”面对她们,陈言放松很多,笑呵呵地迎了过去。 “太后说有私房话要和皇上说,不许咱们在里面听。”怜珠乖巧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在院外候着,若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成。”陈言说着便要离开。 “大人且慢!”怜珠连忙叫住他,“太后说我等身上腌臜,让我问一问大人,可有地方让我二人也清洗清洗?” “这当然有。”陈言见她背着黎蕊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不知其意,但想着必定有事,遂答应下来。 “有劳大人啦。”黎蕊红着颊也说了一句,趁着怜珠不注意,也朝陈言使了个眼色。 陈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俩怎么回事?干嘛都在朝自己使眼色? “也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屋隔邻就是本官的浴房,二位姑娘不嫌弃的话,在这里沐浴便是。”他满头雾水地带着二女进了卧房,推开卧房通往浴房的小门。 为了方便,他让人将温泉房、浴房和卧房连在一起,而且浴房连通着温泉房和卧房,以屋门相隔。 进了浴房后,隐约听得到隔壁温泉房内有说话声。 他也不放在心上,向二女演示了如何使用之后,便要退出去。 哪知道就在这时,怜珠忽然一个不小心,把莲蓬头给拧开了,滚烫的热水顿时从里面喷洒出来,洒在了她自己身上。 “呀!”她一声惊呼,忙不迭地把莲蓬头偏向一边,结果把黎蕊又洒了一身。 “好烫!”黎蕊惊叫道。 “小心!”陈言大惊,这水是从后院的水塔下来的,方才他为了弄温泉,还去让人加了把火,又把水烧热了些,这会儿正是烫的时候,原本要兑些冷水使用,这样直接喷在身上不烫才怪! 怜珠手中的莲蓬头一偏,顿时也喷了他一身。 陈言吓一大跳,连忙退开,忙不迭地把衣衫解开,避免被烫伤。 两女见状,知道时机已至,忍着娇羞,有样学样地赶紧把衣衫解开。 等陈言缓过劲,刚松了口气,抬头一看,登时懵了。 两女均是衣衫半裉,虽未完全袒裎相见,但雪峰妙景绰约而现,加上湿衫贴体,那种诱惑力和刺激感,反而比之彻底袒露更是惊人! 小腹瞬间大热! 陈言一时口干舌燥,自然的生理反应如约而至。 隔壁,太后和唐韵均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偷听着隔壁的动静。 后者虽然十分肯定陈言不能人道,但仍难免有些紧张。 虽然看不到那边情况,但只听这突然而至的安静,就知道怜珠和黎蕊都必定已经展开攻势。 只听那边传来怜珠娇弱的声音:“大人,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没烫伤吧?让奴婢给您看看。” 黎蕊羞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人您怎……怎么一直盯着……” 太后精神一振,看着女儿。 唐韵也是心里一紧,难道自己猜错了,陈言竟仍能人道?不然…… 就在这刻,只听陈言声音传来:“没……没事,你们没事吧?” 怜珠羞涩地道:“奴婢胸口感觉有些疼痛,不知是不是烫伤了。”说着传来宽衣解带的声音。 太后和唐韵完全能想像得到,此刻怜珠必是使出杀手锏,将衣衫尽皆裉去。 果然,陈言惊呼道:“怜珠姑娘,你怎么能……” 刚呼到一半,突然又惊呼一句:“黎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松手!” 却听黎蕊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好像胸口也烫伤了,大人您帮我看……看看行么?” 太后听得无语。 黎蕊终究是个侍卫,不如怜珠那般懂得演戏,颇为生硬。 不过无妨,男人往往对这种手足无措六神无主的女儿家更感兴趣,陈言在慈安宫中已经证明过多次,他绝非坐怀不乱的君子,只要他是个正常男人,定会忍不住! 就在这一刻,陈言突然暴喝一声:“二位姑娘,请自重!” 刹那间,两边屋子里全都安静若死。 太后张着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唐韵。 这声音也太正义凛然了! 不带半点犹豫,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喝斥! 难道,陈言真的已经……否则怎可能面对两个如花似玉,轻衫尽解的美人而不动心?! 第824章 不同的看法 唐韵则是长松一口气,低声道:“母后,孩儿说了吧,陈言他确实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隔壁屋内,怜珠和黎蕊也懵了。 陈言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两女,道:“二位就在这里沐浴便是,若有什么不解之处,我着婢女来服侍二位。” 说完大步迈出了浴房,顺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两女面面相觑,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失落和震惊。 看这意思,陈言只怕确实已经难以行房。 否则以她们对陈言的了解,绝不可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温泉房内,太后吃惊地道:“他竟真如皇上所言!” 唐韵微嗔道:“孩儿怎可能在这种事上蒙骗母后?现在您该相信孩儿不可能对他动情了吧?” 太后愧疚道:“是母亲多想了。” 唐韵见她这神情,反而心中一软,安慰道:“母亲也是为了孩儿好,来,先不管他们了,咱们且好好泡一泡这温泉。” 陈言一路出了中院,这才长舒一口气。 好险! 方才他是真的差点就扑上去了,但下面一生反应,立刻微微一痛,让他清醒过来。 上次和玉公主颠鸾倒凤,事后差点没跟小陈言说了拜拜,现在他要再那么干,那就彻底完蛋了。 刘素能救他一回,救不了二回,还得靠自己憋着! 要不回头弄个男用贞操裤,加把锁,免得自己万一啥时候欲火焚身没能憋住…… 益王的卧房内,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身上缠着被鲜血浸透的布条。 陈言跨进去后,道:“殿下可以先歇会儿,太后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益王翻身坐起,沉声道:“太后怎会突然想要来看本王的情况?” 陈言耸耸肩:“太后的事,谁知道?” 益王思索道:“太后心中只有两件事,一是皇上,二是大周,但绝非多智之人,未必想得到会来确认本王情况。而且,若她真想确认,又何需等到现在?” 陈言知道他对太后了解肯定比自己深,皱眉道:“这么说,太后会来这,要么是被人唆使,要么就是她另有目的?” 益王点头道:“这二者可能性更大。” 陈言沉吟片刻,忽然心中一动。 方才怜珠和黎蕊都在朝他使眼色,当时他不知所以。 难道,她二人之所以在浴房内那么做,是被太后和皇上指使? 二女和他关系都不一般,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太后和皇上就一墙之隔,她二人哪有那么大胆子? 再一想想,皇上是认定了他已经不能人道,莫非是太后不信,所以让二女来试探? 陈言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眉头深锁起来。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怜珠确认一下。 毕竟两人之间关系突破了那一层,她现在该对他有不同的感情。 若她不肯说出,那再找惜影,后者定不会隐瞒。 这时婢女来报,刘素来了。 陈言正想找她来着,立刻前去见她。 刘素为陈言复诊后,道:“恢复得尚算不差,但大人似乎又有过情欲之念。” 陈言尴尬地道:“刘姑娘真是医术非凡,这也能看出来,但我已经尽可能控制了。” 刘素淡淡地道:“我并无怪责大人的意思,只是出于医者的立场,提醒大人而已。似大人这般人物,自是无数女子渴望的良配。在男女之事上难免比常人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陈言已经习惯了她的直接,道:“多谢姑娘提醒,本官自当谨遵医嘱。对了,不知姑娘近来可有什么事?” 刘素一边收拾器具,一边道:“每日都是一样的事,研究医术,练习使用大人所赠的银针,以及帮家兄料理医馆之事。对了,家兄还嘱素儿向大人道谢来着,听闻胜仙医馆已经歇业,多谢大人相助。” 陈言见她说起道谢之语时,神情仍是那么平淡,似乎她自己并不太感激自己,错愕道:“姑娘自己对此事似乎不甚在意?” 刘素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他:“倒也不是,其实素儿对此事极为在意。” 陈言奇道:“那你为何……” 刘素截断了他的话头:“素儿并不喜欢大人这般做法。” 陈言一愕:“哈?” 刘素正色道:“文郎中虽然行了些不义之事,但他胜仙医馆其实这数十年来医人无数,其实做了不少好事。虽然他和他弟子们行医将金钱看得颇重,但最终结果仍是造福了百姓。如今医馆歇业,受到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百姓。” 陈言没想到她居然会从这种角度看待此事,惊异地道:“刘姑娘这想法倒是颇为不同。” 刘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大人没像家兄一样骂素儿,已算是不错。但京城原本有能耐的医馆便极为有限,胜仙医馆一歇业,很多百姓便只能去找一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最终病况难治。即使他们找着了有能力的医馆,医馆的郎中每日能应付的病患数量有限,也会出现来不及诊治的情况。” 陈言感慨道:“刘姑娘确非寻常之人,能看出这一点实为不易。你说出了本官一直以来最心心念念的事,我大周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医术的高低,而在于医者不足。” 从当初到青山县时,他就已经明白医治病患真正的问题所在。 不是医疗水平的先进或者落后,而在于无法做到让所有病人都有地方去求医。 像他这个只有普通急救水平的人,在青山县也救活过不少人,就因为很多病症原本只是轻症,只要能及时就医,便可避免不少人的死亡。 因此陈言一直大力发展青山县的基础医疗,培养了大量拥有基本治疗能力的基层郎中,还用县库的银子补贴,以降低医馆行医的成本和治疗的收费,做到全县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到最基本的医疗。 这么做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在短短几年间,将青山县的轻症病死率降低九成以上,重症病死率也降低了超过三成。 可大周更多的地方,类似的轻症因来不及找到郎中处理而恶化成了重病,进而剥夺病患性命的情况,还有极多。 第825章 跟本官回家吧 一般人很难看透这一点,但想不到刘素却有这般识见,倒是让陈言颇感意外。 刘素有些意外地看着陈言:“大人也有类似的看法?那为何还要让胜仙医馆歇业?” 陈言反问道:“难道刘姑娘不恨文胜仙?” 刘素想了想,道:“这话家兄也曾问过我,坦白说与其说恨,更多是无奈。但和悬壶济世相比,被人迫害算得什么呢?我只愿天下百姓有病痛之时,能有郎中为之诊治。” 陈言拍桌道:“就冲刘姑娘这一句,本官可答应你一件事,此事只处理文胜仙,不为他他的弟子。回头我再派人去督促他弟子,让他们重新开业便是。不过本官既然帮了姑娘这忙,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刘素毫不犹豫地道:“大人请说。” 陈言重重地道:“本官不日将回乡数日,请姑娘随我一道同行。” 他的伤还没痊愈,不把她带在身边怎么行?万一出了岔子,也好有人救治。 刘素怔了片刻,才道:“这恐怕不行,家兄那边……” 陈言抢过话头:“令兄那边我自会安排妥当,绝不叫姑娘有后顾之忧。” 刘素微微蹙眉,神情仍有些犹豫。 陈言暗忖看来只好拿出杀手锏了,道:“姑娘不是一直想要精进医术吗?本官可向姑娘保证,此去我的青山县,必能让你耳目一新,在医术上跨一大步!” 刘素一呆:“大人的青山县?” 陈言挺了挺胸:“本官已被皇上封邑青山县,那绝对是个能让姑娘震惊的所在,只要你跟本官过去,绝不会让你失望!” 刘素神情微动:“此前大人送给素儿的银针……” 陈言干脆地道:“那正是我青山县制成。” 刘素双眸一亮,道:“一切依大人便是。” 送走刘素后,陈言虽然困得要死,但太后还在这里,他也不敢去睡觉,只能回到中院门外守着。 估摸着,泡个澡而已,顶多一个时辰了不起了。 哪知道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午后。 眼见着日头越过中天,渐渐西去,陈言有点担心起来。 那母女俩不会溺死在温泉里了吧? 好在就在这时,里面传出动静。 太后和唐韵终于出来了。 陈言连忙迎了进去:“太后和皇上可还泡得舒坦?” 太后神采奕奕地笑道:“这温泉还真是让人舍不得出来,瞧哀家这皮肤,都给泡皱了!但确实颇有神效,泡过之后,哀家感觉人也舒爽许多,连筋骨都似松快了不少。” 陈言心说所以你在里面给我泡了这么久?不过他哪敢说出来,陪笑道:“太后喜欢就好,不过这温泉不宜泡得太久。” 唐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怪太后,是朕方才不小心睡着了。太后心疼朕,没将朕唤醒。” 陈言一愣,真想把她按腿上把她那挺翘的屁股好好打一顿。 她在里面睡了个舒服,却让他在外面撑着眼皮苦苦等候,太没人性了! 一阵咕咕声响起。 陈言愕然看向太后肚子。 太后尴尬道:“泡了这许久,哀家倒是有些饿了。” 陈言赶忙道:“想必二位已经饿了吧?臣已备好了午膳,请太后和皇上移驾。” 唐韵精神大振:“陈言备的膳,咱们不可错过,母亲,咱们快去吧。” 太后莞尔道:“皇上怎和小孩子一般?陈言这膳食难不成还能比皇宫中更好?” 唐韵抿嘴一笑:“说到美食,只怕天底下再没人比陈言下功夫啦,母后一试便知。” 太后笑道:“那可非要试试不可了。” 陈言见她再没说去看益王的事,暗觉奇怪。 而且似乎对他也比之前要缓和许多。 泡温泉之前,太后对他说话虽说不算凶恶,但绝对说不上友好。 但此刻却神情温和,就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总不可能泡个温泉就把她性格泡好了? 思索间母女二人抬步离开,陈言分了神,没来得及避让,院门狭窄,唐韵直接擦着他而过,和他肩头相撞,登时撞得陈言朝后跌了两步,唐韵自己也退了一步。 “微臣万死!”陈言吓一跳,连忙先喊一句。 “哪有那么厉害,什么事都是万死?更何况错不在你。”出乎陈言意料,说这话的不是唐韵,而是太后,她和颜悦色地说完,转头又对唐韵道,“皇上行走也须小心一些,瞧陈言那小身子骨,别把他给撞散架啦。” “他哪有那么不经撞?”唐韵也笑了起来。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二女。 果然不对劲! 刚来这时,太后防他和唐韵的接触跟防贼似的,照那时的情况来看,他要和唐韵撞上,太后能把他手撕了。 可现在,她不但不在意,反而还帮他说话! 趁着母女二人用膳时,陈言让府中婢女侍候着,自己则找了个机会,趁太后和唐韵不在意,将怜珠拉了出去。 “大人,您……”怜珠得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登时情绪控制不住了,眼眶一红。陈言毕竟是和她有了肌肤之亲,知道他居然不能人道,她心中相当难受。 “怜珠姑嫂,太后这到底怎么回事?”陈言开门见山地道。 怜珠吸了下鼻子,努力控制住情绪。 “奴婢一直没合适的机会告诉大人,”怜珠低着头道,“程新元大人昨儿见过太后一回,说大人和皇上之间,有些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陈言眉头微锁。 “程大人说,皇上有时晚上会出去,而且似乎还和大人一起出去过。”怜珠仍低着头,轻轻地说道。 “这么说,太后来我家,并不是为了益王?”他沉声道。 “是,太后在程大人走后,很是生气,说绝不允许大人和皇上再单独相处。”怜珠微微颔首。 “所以听说皇上想来我府中,她便立刻要一起来。”陈言冷静地道,“还如此严防我与皇上的接触。但为何泡了温泉之后,太后又变了?” “因为……因为皇上说了,您已经不能人道……”怜珠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这么说,方才你和黎姑娘是故意试探本官?”陈言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再问道。 第826章 不会是想家暴吧? “是,太后不信,便让我二人试探,才知道大人果然已经……”怜珠说到这里,再控制不住,扑到陈言怀中,哭道,“大人好生可怜,年纪轻轻,怎会如此!” 陈言差点想跟她说并非如此,但一转念,他压了下来,颓然道:“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非人力能干预,唉。” 让她这么以为也好,避免她在太后面前露出破绽。 见他这模样,怜珠更是心疼,眼泪哗哗落了下来。 陈言轻轻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道:“别哭了,回头被太后发现,搞不好会罚你。擦了眼泪,进去侍候吧。” 怜珠点点头,收住泪整理了一番,这才又进去了。 陈言双眼微眯。 果然如自己所猜,太后来这的目的并不是益王。 程新元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怎么太激烈的针对行为,想不到竟在暗中用了这么厉害的一招! 他敢这么大胆,全因身后有唐韵这座靠山,所以一直以来,朝中这些大臣没一个不想分裂他和唐韵的关系的。 唯有程新元看出了真正有能耐办到这一点的人。 那就是太后! 故意诬陷他和皇上有男女之情,让太后动怒插手。这件事关系大周和唐韵的未来,绝非那些化妆品之类的小恩小惠能摆平,太后因此才对他如此严防。 唐韵不时出宫,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身为鸾台尚书的程新元哪可能一直察觉不到?必是他暗中使人跟踪或者调查过此事。 太后这老娘们儿果然如益王所说,确实是没脑子,听风就是雨。虽说当妈的确实个个紧要自家女儿,可她也不好好想想,唐韵那动不动就拿杀人眼神瞪人的性子,他陈某人岂会对他有半点兴趣! 至于程新元,回头有机会定要让这老阴逼明白对他耍阴招的后果! 膳毕,陈言恭送心满意足的太后和唐韵离开后,这才机会去好好睡了一觉。 等到醒来时,夜幕已然降临。 陈言召来吟霜,说了要回乡之事,让她照顾好宅子。 吟霜有些不舍,不过只是几日时间,倒是无碍。 两人正说起宅子里需要留意之处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错愕:“大人要回青山县了?!” 陈言转头看去,却见郑妍一脸惊愕地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穿着参军的官服,刚刚才从官衙回来,不想一回来就听到陈言说起要回青山县。 “不错。”陈言跟她还在冷战,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 “那我呢?”郑妍吃惊地道。 “你有官职在身,岂能轻易离开?”陈言故意道。 其实他早已经想好,郑妍肯定是要一起回去的,反正他就是她上司,给她开个假又有何难?但这妞最近对他越来越过分,非得吓唬吓唬她不可,让她求饶就最好了。 哪知道郑妍娇躯一颤,握紧了粉拳。 陈言吓一跳:“你要做什么?不会是想家暴吧?!” 郑妍一跺脚,道:“本来我也没想回去,你赶紧滚吧!”一转身,快步去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陈言。 她这反应,好像和他预料中不一样啊! 换了过去,她就算装也肯定要装出柔顺的模样,向他求个饶啥的,然后他再告诉她本就准备带她回去。 “大人,您还不追出去?”吟霜忍不住道。 “追出去干啥?”陈言愕然看她。 “女儿家很好哄的,道个歉,说几句软话,大管家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吟霜见他没开窍,只得解释道。 “她还敢跟本官生气?”陈言板着脸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他陈某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舔狗,这事错在郑妍身上,他怎么可能跟她道歉? 就在这时,他突然心中一动:“等等,吟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最近郑妍对他态度颇为怪异,过去她虽然凶恶霸道,但对他从来不敢真动粗,这回居然伤到他这种程度,实属前所未有。 “奴奴什么也不知道,但却知道这些日子大管家总爱在大人的院门外徘徊。”吟霜迟疑了一下,“还至少哭过一次。” 就郑妍那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会暗中哭泣,吟霜无意中撞见时吓了一跳。 这些日子郑妍和大人之间关系紧张,她看在眼里,也曾试探着想问问郑妍怎么回事,但后者永远都不肯回答。 同为女儿家,她隐隐感觉到,或许和男女之情有关,这种事实在不是她能插手的。 今儿见郑妍这反应,她岂能看不出前者是在赌气?实在忍不住,这才开口提醒陈言。 “应该的,把本官伤成这样,她本就该内疚。”陈言有些失望,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准备吧。” 本以为她或许知道郑妍变化的原因,现在看来,那妞保不齐就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吟霜无奈,只得告退。 陈言将张大彪唤进来,道:“派人按约好的法子去传个信,告诉公孙城他们,说本官已经准备好,明儿咱们就去青山县!” 张大彪喜道:“是,大人!” 次日陈言去京兆府,将自己要休假之事跟王知余等京兆府的核心人物说了一遍。 “休假?”王知余有点懵。当官几十年,他还头一回听说有休假这回事,朝廷要员都是全年无休,除非发生重大事故才能请个短假,比如生了重病,或者家里死了人之类。 “本官信得过王大人的能力,好好干,日后说不定还能重新坐回京兆尹这位子。”陈言拍拍他肩,鼓励道。 “是,我定不辜负大人期望!”王知余受宠若惊,连忙道。 “我等必全力协助王大人!”旁边众官也赶紧道。 “很好!”陈言满意地道,“若有急事,不必……” 正说到这,一名京兆卫快步进来,禀报道:“大人!吏部的人来了!” 朝廷要清查各部人员的事,消息已经传遍朝野,王知余等人都已知晓,不由皱眉。 此事刚刚才定下,吏部就直接来了京兆府,不用问也知道,必是于都跟自家这位大人不对付,所以有意先来查这。 陈言哑然一笑:“不必惊慌,把他们迎进来!” 第827章 回家了! 不多时,于都亲自带着数名官员,大步而入。 陈言呵呵笑道:“呵呵,于大人还真是亲力亲为,令人佩服。不必多说了,我京兆府必全力配合大人!” 于都冷着脸道:“哼,希望陈大人的京兆府没有问题吧!” 陈言摊手道:“有问题又如何?本官刚刚才接手京兆府,就算有问题,也是益王留下的,于下官何干?” 于都一时语塞。 陈言顿了顿,再道:“再者,我京兆府哪有什么问题?所有人员皆已内部清查过,若真查出什么问题,请于大人先确认您的查验手段是否有问题吧!” 王知余等人无不面面相觑,差点要暗暗伸个大拇指。 三品官员,敢这么硬怼于都这种一品大员的,只怕全天下也只有陈言这么一个了! 于都气极反笑:“呵呵……陈大人好狂的口气!” 陈言悠悠地道:“另外说一件事,本官有事回乡七日,这段日子京兆府就留给于大人了。查验虽然重要,但绝不可耽搁京兆府的正常公务,否则出了问题,就得让于大人来担责了。” 于都错愕道:“什么?回乡?” 陈言笑眯眯地道:“皇上亲自准的假,羡慕吧?羡慕就自己去请假呗。” 于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惫懒可恶的家伙,怒道:“谁羡慕你了!你想休假由得你,只怕等你回来,京兆府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京兆府!” 陈言讶道:“于大人这是在威吓下官?怎么您想要以公徇私、趁着这次查验报复下官?” 于都脸一阵青一阵红,道:“自然不是!” 陈言露出一抹冷笑:“最好不是,下官走时京兆府什么样,回来时便要什么样。若是少了一个人,下官必不会甘休!” 于都打死都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敢恐吓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 王知余等人全看呆了。 这都不是怼的问题了,简直是骑着于都脸输出! 陈言神色一缓,笑道:“当然只要大人行事公正,想来我京兆府定是一个人都不会少。毕竟,京兆府的人员调配,都是经过了皇上钦允的,大人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敢对皇上不敬吧。” 于都一震:“什么?” 陈言却不再说什么,道:“下官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你等切记要配合于大人的清查,若有什么问题,不必来找本官,直接去禀报皇上便可。” 最后几句却是转头对王知余等人说的,说完也不理于都反应,朝门外走去。 吏部众官员为他气势所慑,不敢拦阻,纷纷散开,为他让出路来。 于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背影,几次想要说话,都忍了下来。 京兆府众官员则是无不心生敬佩。 除了陈言,普天之下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个如此豪气之人,敢把事情往皇上身上推! 有这样的老大,还怕吏部个蛋啊! 陈言将官务安排妥当后,入宫跟唐韵报了备,便回了府。 这趟只是短假,倒也不需要准备多少东西,吟霜已经将他此前吩咐之物全都准备妥当。 收拾差不多时,刘素来了。 简单背了个包裹,手里擒着个小包,便是一切,挺符合她一惯的朴素之风。 因为只有一辆马车,陈言便安排她与自己同车,反正刘素也不是寻常女儿家,并不太在乎这些礼教之防。 “出发!” 陈言一声令下,马车缓缓离开陈府,往城外而去。 心情有些激荡起来。 终于能回家了! 刚出门没多远,前方迎面而来的一骑忽然拦到路中:“陈大人!” 张大彪勒停马儿,陈言探头一看:“咦?陆先生?” 来者赫然是宁王的幕客陆瞻。 他从马上翻下来,小跑到车边,陪着笑脸道:“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本官请了几日假,要回乡办点私事,陆先生这么巧在此时拦我,莫非是一直在暗中监视?” 陆瞻吓一跳,连忙道:“不不不!这真是个巧合!陆某正要去拜访大人来着,想不到遇到大人的马车离开,便大胆一问。” 陈言本来就只是逗他,他要敢监视陈府,早就被暗中守卫的军士发现了。 “陆先生是宁王殿下的人,来拜访本官,似乎不是很合适吧?”他淡淡地道。 “咳,陆某是受王爷所托,来问大人何时能让小王爷回来的。”陆瞻赶紧陪着小心解释道。 “原来是为此事。”陈言恍然道,“请王爷不必着急,本官此次回乡,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要替王爷将小王爷弄回来。” “这,可否让陆某随行?”陆瞻小心翼翼地道。 “看来王爷是给陆先生下了死命令啊。”陈言不由一笑。 “唉,全被大人看穿了。”陆瞻叹了口气。 救商求之事失败,宁王不怪他自己半途而废,把责任全怪在陆瞻身上。 这次更是明言,若是陆瞻不把小王爷带回去,回头必给他好看。 没办法,陆瞻只好硬着头皮来找陈言。 陈言心中一动,道:“陆先生帮宁王,图的是什么呢?” 陆瞻苦笑道:“让大人见笑了,陆某所图,便是世人所图,希望能借宁王殿下搏个功名。” 陈言追问道:“那现在陆先生觉得此事可有希望?” 陆瞻无奈叹道:“现在陆某只希望能保得性命,不被殿下责罚便好。” 陈言再问道:“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两次救商求,可是出于先生的谋划?” 陆瞻差点要矢口否认。 若对方知道是他谋划,不把他饱揍一顿算好的了! 但看到陈言投来的目光时,他脱口道:“确实是陆某谋划,请大人见谅。” 陈言欣然道:“陆先生这么坦白,那本官便放心了。陆先生想随本官去接小王爷,便一起走吧!” 陆瞻大喜道:“多谢陈大人!” 陈言笑笑,放下车帘 陆瞻这人确实颇有谋略,这种人若成了卧底,杀伤力远比意夫人这样的角色大得多! 对方既然是想做官,那就好办了。如今他陈某人也是三品官员,还有自己的封邑,在皇上面前又说得上话,回头想要给陆瞻荐个官,还不是举手之劳? 陆瞻不是蠢人,自然该明白跟着他好,还是跟着宁王好。 第828章 肌肤之亲 出了城,走没多远,陈言叫停了马车。 把陆瞻叫到车边,他吩咐道:“顺着驰道而行,便可到达青山县,你一路打听便可。” 陆瞻愕然道:“大人不和小人一起去吗?” 陈言摆摆手:“本官尚有点要事待办,稍后方能回去,你自行前去便成,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待你。” 陆瞻只好道:“是,陆某明白了。”一夹马腹,纵马而去。 陈言看着他远去,道:“彪子,叫个人跟在他后面。” 张大彪对着人群中打了个隐秘的手势,然后才道:“大人为何要让人跟着这家伙?” 陈言淡淡地道:“我要看看,他能不能用。” 方才他故意说自己有要事,若陆瞻心怀不轨,必会假意离开,然后藏在暗处,悄悄跟踪他。 若此人这么做了,那他再不可能用这家伙。 安排好后,马车沿着驰道走了几里,转入一条小道,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最终渐至人烟全无。 “大人,到了!”张大彪在一处树林边勒停马车。 “这是到哪?”一直没说话的刘素掀开车帘,错愕道。 这妞自上车后,便安安静静地抱着自己的包裹坐在一边,既不主动和陈言说话,也不过问他的事。 “本官要在这里和几个人会合,无论姑娘是否认得他们,请均将他们当作陌生人,以后也当没见过他们。”陈言温声道。 “似是重要之人,大人为何让刘素见他们?”刘素问道。 “我信得过姑娘。”陈言笑了笑。 “哦。”刘素想了想,不说话了。 陈言看着她粉嫩的脸颊,若有所思。 这妞确实与众不同,换了是郑妍,早就逼着他说出对方是谁了。 当然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她轻易见到来人。 不一会儿,林子里十来人骑着马出来,赫然正是姬楚、公孙城和唐朔等人,以及数名劲装打扮的护卫。 陈言连忙下了车,向唐朔行礼道:“见过殿下!” 唐朔一眼就看到了车上的刘素,眼睛一亮,道:“这位姑娘是?” 他有段日子没碰过女人了,突然见着这么一个标致的年轻小姑娘,不由心里暗喜。 看样子,肯定是陈言怕他一路孤单,给他安排的! 姬楚和公孙城均看到他的模样,无不皱眉。 陈言也是心里暗笑,唐朔这厮真是浑身上下没一处有王者气息,想成大事简直做梦! “噢,这位是刘素刘姑娘,是自己人,也是一位医术过人的郎中。下官身上有些伤病,须得带上刘姑娘,方便随时诊治。”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郎中?她一个女儿家,还能做郎中?”唐朔惊奇地道。 刘素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这类话她听得太多,几乎都免疫了。 不过这一眼间,她还是认出了对方是谁,心下终于明白陈言为何让她假装不认识对方。 唐朔是通缉要犯,画像到处都贴的是,她岂会不识? 但如陈言方才嘱咐,她没有任何异样神情。 “刘姑娘医术高明,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殿下千万莫要小瞧了她。”陈言话题一转,“咱们这便启行吧。” “等等,咱们?陈大人也要去?”公孙城错愕道。此前他们均以为陈言身为京兆尹,而且刚上任,不能离开,只能派人带他们前往。 “如此大事,本官自然不能轻忽,故尔求了个假,陪殿下前往青山县。”陈言从容道。 “她竟准了?”公孙城大感意外,与姬楚对了个眼神。陈言如今位高权重,怎可能随便就被放走? “二位这记性真是……本官方才说过,我身上有些伤病啊。”陈言啧啧地,“否则我怎会让刘素姑娘随侍在侧?” “原来如此,是我等想多了。”公孙城恍然道。 车上,刘素心中一动,看了陈言一眼。 他带上她,看来不只是治病那么简单。 “不过,她可靠么?”姬楚忽然问道。 “姬先生觉得本官是那种会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的人?”陈言呵呵一笑,“她若不可靠,我岂敢带上她?”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不瞒诸位,她和本官有肌肤之亲的关系,明白吧?”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陈言这么相信她,原来是他的女人。 这下唐朔也只好压下色心,道:“既是如此,咱们启程吧。” 姬楚点头道:“是时候了,现在赶路,尚能赶在入夜前到达。” 陈言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姬先生和公孙先生也要同往?” 公孙城见陈言不太乐意,只当后者是因为姬楚和他安排过试探陈言的计谋,惹得陈言不快,忙陪上笑脸:“殿下要去,我等自是要相陪。” 陈言不情不愿地道:“好吧。” 心中却暗喜。 本来他还在想如何才能让这俩也一起去青山县,现在倒好,省了他不少功夫。 唐朔原本盘算着坐陈言那舒适的马车,但后者带了女子,那就没法了,只好和公孙城、姬楚另乘一辆马车同行。 一行人回到驰道,往青山县而去。 马车上,刘素频频瞧陈言。 “刘姑娘有话不妨直言。”陈言躺在小床上,侧身看着她。 “大人带素儿来,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相信大人回乡真的是因为伤病,对吗?”刘素轻轻地。 “让刘姑娘看穿了。”陈言没有否认。 若不找个合理的理由,他能这么容易就请到返乡假就会显得不合理,从而让对方生疑。毕竟他能请到这假真正的原因,乃是唐韵为方便他探唐朔等人的底而准的。 “但他们不怀疑我会泄露消息么?”刘素迟疑道。 “我告诉他们,姑娘与我有肌肤之亲。”陈言咧嘴一笑。 “啊?”刘素一时怔然。 这话说对也没错,毕竟她碰触过陈言隐秘之地,陈言也触碰过她身子。 但任何人听到这四个字,都绝不会觉得只是简单碰一碰身体而已! 只会觉得她已经是陈言的女人。 “姑娘请放心,这几个人活不了多久了,绝不会传出去影响姑娘的清誉。”陈言怕她有顾虑,连忙解释了一句。 第829章 本官要动杀招了 “这倒无妨,素儿是终身不嫁的。”刘素却淡淡地道,不再追问。 陈言越发对她好奇起来,生儿育女乃是刻在基因中的东西,她真能完全摒除? “刘姑娘可还记得上次本官与你做的学术研究?”他忍不住道。 刘素一怔,但仍点了点头。 陈言见她脸蛋连红都不红半点,不由想逗逗她,道:“上回本官怕太唐突,颇为收敛,不如趁着到青山县还得大半日,咱们这会儿再试试?” 刘素想了想,摇了摇头。 陈言喜道:“你果然是怕了本官!” 刘素却道:“大人误会了,素儿也想再试一试,确认自己是否如大人所说的那般。但大人如今不能这么做,否则我怕您受不住伤痛。” 陈言嘿嘿一笑:“别找借口了,赶紧承认吧!” 闻言,刘素再不说话,站起身,坐到了床边。 陈言一愣时,她已躺了下来。 “大人既不怕出事,那便请一试。”她轻声道。 陈言反而懵了。 “请大人不必客气。”刘素双眸凝视着他,带着少许挑衅之意。 “你以为本官不敢?”陈言嘴硬道,心里发起了愁。 “大人想来是敢的。”刘素说着,傲娇的挺了挺身。 陈言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不禁暗恼。 他要不好好治治这妞,她还真以为他没那胆子! 他心念一动,翻身爬了起来,打开暗柜,摸出装着樟脑丸的瓶子,倒了一颗出来,捏碎后取一小块放进鼻子里。 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才算适应了那气味,陈言刚刚起来的一点念头瞬间被压了下去。 他心中大喜,这招确实有用! 一转身,狞笑道:“本官来了!” 刘素一直看着他,嗅到那气味刺鼻,有点好奇地道:“这是什……唔……” 却是话还没说完,陈言已经袭来。 刘素轻咬着唇,不再说话,任陈言胡来。 她给他看的病,自然清楚他现在的状况,只要有那念头一产生,就会激起他的伤痛,他自然就只能认输。 可片刻后,她脸颊绯红,但陈言居然仍是一脸坏笑,没有半点不适的神情。 刘素心中大奇,知道肯定是跟他塞到鼻子里的那东西有关系,忍不住张口道:“你到底塞的是什……” 刚说到这里,陈言突然一低头,吻了上去。 刘素双眸瞬间睁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多时,布裙轻解,马车内已是一片盎然。 刘素不由心中微微一颤。 “刘姑娘,本官可要动杀招了!”片刻后,陈言坏坏一笑,微微俯身。 “唔!” 刘素只觉身子一颤,顿时一声惊呼。 天啊! 马车后方,姬楚和公孙城同时听到了这声轻呼,不由面面相觑。 这位陈大人还真是有雅致。 看来他没说谎,这女子确实是他的女人,值得信任。 “唉,羡慕……”后面唐朔的马车掀开车帘,他一脸艳羡地看着前面陈言马车的车厢。 这一路长途,陈言可以在那肆意享受,他却只能享受这一路颠簸。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坐的这马车,比上次坐陈言那辆时颠簸得多,回头定要问问怎么回事。 车马一路而行,出了司州,进入陇州。 日头西斜时,终于到了青山县边境上。 马车内,陈言一个激灵,睁开眼来。 居然睡着了! 看看怀里,刘素蜷得跟个小猫似地,仍睡得正熟。 “大人,到了!”外面传来张大彪的声音。 声音惊醒了刘素,她翻身坐了起来,离开那床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要不是脸蛋上仍有些红潮,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陈言也爬了起来,不甘心地道:“等本官身体完全康复,再和姑娘做更玄奥的学术研究。” 刘素明眸流转,看着他,抿嘴一笑:“大人仍不死心么?” 陈言哈哈一笑,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招数这才过半而已,真正的杀手锏仍未使出,姑娘静待吧!” 说完再不理她,转身掀开车帘,朝外看去,熟悉的景色立时涌入眼帘,顿时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终于到了! 第830章 卿儿不能碰公子 天黑后,车马才到了县衙前。 一路过来,没到过这里的公孙城看傻了眼,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姬楚,也控制不住地露出惊异之色。 这哪是一个小县,高墙坚璧,人流如织,简直比州府还要繁荣坚固! 能勉强和这里一比的,整个大周,只怕只有京城了。 怕惊动百姓,陈言提前就将马车做了伪装,避免被人认出是他的座驾。 到县衙后,他直接带着唐朔等人从后门进入。 陈言刚下马车,一道倩影挟着香风而来,直接扑进他怀里。 “公子!您终于回来啦!” 不是陆卿儿又是何人? 陈言大力地在她臀上一拍,哈哈一笑:“公子终于见着我的好卿儿了!” 陆卿儿抬起螓首,轻轻抚着他脸颊,爱怜地道:“公子真可怜,没卿儿照顾,在京城呆了这么多日子,都饿……呃……饿胖了?” 却是仔细一看,陈言好像脸颊圆了些。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最近猪肉吃太多,嘿……想公子了吗?” 陆卿儿偎着他,媚眼如丝:“公子且陪卿儿入内,便知卿儿有没有想公子啦!” 陈言不禁有些心惊,有段日子没见,卿儿这身子怎么更是骚媚入骨,光是看着,他就开始隐隐有些反应,感觉到微弱的刺痛。 他连忙将她推开少许,道:“咳,这个不急。来,本官为你引见引见,这几位是我派人回来跟你说过的贵人。” 姬楚等人看着粉颊带羞的陆卿儿,纵然不好女色,也不禁心中暗赞陈言会挑女人。 唐朔正掀帘准备下车,一眼看到陆卿儿,登时眼都直了,脚下没踩稳,哎哟一声从车上摔了下来。 “殿下!”众人吓一跳,赶紧上前相扶。 “没事没事。”唐朔狼狈地爬起来,尴尬道,“让陈大人和这位姑娘见笑了。不知她是……” “妾身陆卿儿,参见殿下。”陆卿儿乖巧地盈盈一礼。 陈言回来前,便使人回来报过信,将一切跟陆卿儿说了一遍,让她配合演戏。 这世上若有一个人是他最信任的,那就只能是卿儿,自然不会瞒她。 “呵呵,免礼免礼!”唐朔色授魂予地想伸手扶起她。 “咳,殿下,这是我的夫人。”陈言一伸手,将陆卿儿抢先一步扶起,不给这色鬼碰她的余地。 “啊?”唐朔一呆,露出压不住的失望之色。 怎么天底下的美女都像跟了陈言似的,那个刘素是,这个陆卿儿也是! “妾身只是大人的侧室。”陆卿儿补了一句。 陈言没想到她这会儿还记得纠正自己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唐朔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既然只是侧室,那说不定能暗示一下陈言,让他把这动人的女子送自己玩玩…… 陈言一一介绍了姬楚等人,最后才介绍刘素:“这位刘姑娘,是位郎中,随行来此,是为替我治伤。至于什么伤病,一会儿忙完再说不迟。” 陆卿儿愕然看着刘素。 刘素也上下打量着她,忽然道:“大人,请您晚上不要和夫人同寝。” 陆卿儿更是一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哪有上来就叫人夫妻不要同寝的? 陈言却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本官理会得。”陆卿儿这么诱惑力惊人,要跟她晚上同寝,搞不好他就算痛到爆阳都得先跟她云雨再说,自然不能睡一块儿。 陆卿儿这下彻底傻眼了。 这个刘姑娘一句话而已,陈言居然就乖乖听了? 当下将唐朔等人安顿到一处院落中,陈言令人备好酒水晚宴,与他们饱餐一顿后,这才告辞离开。 看着陈言消失在院门外,公孙城过去关上了院门,回到屋内,道:“想不到殿下所言是真,这青山县,当真是世外之地,竟然如此繁华。” 唐朔心不在焉地道:“这是自然。” 姬楚说道:“能在乱世之中,让青山县发展至此,陈言的能耐,确非小可。” 唐朔感慨道:“的确,能娶到如此可人,陈言真是令人羡煞。” 姬楚和公孙城愕然看他。 唐朔一下反应过来,尴尬地道:“本王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嘿!”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冷笑。 扶不起的货色,这当口居然还想着女色! 不过也正因此,才更好操控。公孙城颔首道:“那位卿儿夫人确实动人,不过他是陈大人的内人,实在不宜对她动叙心思。主上若想要人陪寝,明日再出去寻两个合适的丫环便是。” 唐朔有些心痒地道:“公孙先生看能不能跟陈言说一声,让他借那个卿儿给本王……” 二人默然。 就算是已经觉得这家伙是个废物,可听到他这话两人还是没压下心中的鄙视。 陈言是要急需拉拢的人才,他居然想着睡其妾室? 内院那边厢,陈言进去后,就看到陆卿儿正和刘素坐在内堂说话。 “公子您回来啦!”陆卿儿见陈言进来,连忙起身,心疼地拉住他的手,“怎会伤得这么严重?好在有刘姑娘,不然你就完了!” “你知道了?”陈言看了刘素一眼,看来她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陆卿儿。 “嗯。”陆卿儿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松开了他的手,退开好几步,“这段日子,公子咱们还是别接触得好。” “哪有那么夸张!”陈言哭笑不得,当他是十几岁的楞头青吗?摸个手就能硬半天? “有备无患嘛!”陆卿儿把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 “行行行,都依你。”陈言无奈道。 “那个韦亮真可恶,他伤哪不好,竟伤公子那里。”陆卿儿有些气恼地道。 “呃……”陈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伤他之人是郑妍,但这事除了他和当时就在车外守着的张大彪外,没第三个人知道。 心念一转,还是算了,暂时先瞒着,不然陆卿儿去找郑妍拼命就不划算了。 他眼珠一转,伸了个懒腰:“今儿累死了,本官得去泡个温泉澡。卿儿,来,咱们一起泡个鸳鸯浴。” 陆卿儿螓首摇得拨浪鼓似地:“不行,公子忘了么?卿儿不能和公子有接触!” 第831章 请让素儿代替 陈言悻悻地道:“不去算了,公子我自己去!”一转身,出去了。 待他走后,刘素才有些疑惑地道:“何为温泉澡?” 陆卿儿简单解释了一下,刘素动容道:“竟有如此神奇的所在?我可否去看看?” 陆卿儿错愕道:“可我家公子现在要泡澡,姑娘去那似乎对你的清誉……” 刘素却迫不及待地道:“不要紧,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别。更何况,陈大人的身体,我早已看过多次,没关系的。” 她对男女之防并不十分在意,但对一切和医学相关的事却极为热衷,温泉这么多好处,说不定能成为一种常规的治疗手段,她不亲自确认清楚怎行? 陆卿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好。 陈言刚刚脱光了衣衫,正要跨进温泉,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他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刘素已经快步而入,后面跟着陆卿儿。 陈言连忙捂住要害,惊道:“你做什么!” 刘素看他一眼,错愕道:“陈大人为何要遮掩?您身上哪有地方素儿没见过?” 陈言有些窘迫,赶紧跨进温泉里,将身子泡住,这才道:“此时非彼时,治伤的时候情况不同那是情势所迫,现在则是礼数所在。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进来做什么?” 刘素看向温泉,双眸都亮了起来,喃喃道:“这就是温泉么?” 说着纤手连扬,转眼间,衣衫纷纷裉落。 后面跟着的陆卿儿吓一跳,赶紧将房门关上。 陈言惊愕道:“卿儿,还不拦住她!” 草! 本来他就不能碰女色,现在她居然如此,这不是要他命? 陆卿儿如梦方醒,想要伸手去拉她,却拉了个空,却是刘素已经一步跨进了温泉内。 她是侧着身子跨进去的,但却不知温泉底并不平整,一脚踩下去没站稳,不由惊呼一声,向左后方坐倒下去。 哗啦声中,整个人直接坐进陈言怀中。 陈言下意识抱住她,随即一震,僵住了。 刘素也愣住了。 陆卿儿急道:“公子,刘姑娘,你们没事吧?” 陈言神情古怪地道:“没,没啥。” 刘素脸蛋上罕见地浮起一抹红晕,不假思索地道:“我好像碰到伤处……您没事吧大人?” 陈言尴尬地道:“没事没事。” 她也太没心机了,居然直接说了出来! 刘素这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起身,转头看他:“大人伤处可有疼痛?” 陈言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并没有……” 刘素惊异地道:“难道这温泉真有疗愈之效?请让素儿看一看。”说着蹲了下来。 陈言一个激灵。 卧槽! 她来真的! 温泉旁边,陆卿儿一脸懵逼地看着。 之前和刘素交谈时,听她说其性格淡薄,陆卿儿还没多少感觉,现在才算见识了。 世上竟真有女子如此…… 见刘素不理自己的存在,要去为陈言诊病,她不由颊红如染,转身慌忙出了温泉房,连陈言唤她都不理,将门砰地关紧。 房内陈言顾不上再叫她,背靠着池边,看着眼前画面,脑子里连串轰然爆响。 尤其是想到回来的马车上,他还体验过个中滋味,陈言更是难耐。 刘素清楚感觉到陈言的生长变化,换了平时他早就疼痛不堪,现在却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反应。她不由吃惊地道:“大人可否站起来,让我仔细检查?” 陈言紧张地扶着池边站了起来,但刚一站起来,一阵疼痛便迅速涌了出来,陈言大惊,连忙又坐回池内,那疼痛感才算减弱。 刘素教他反复试了几次,终于确认了这温泉确实有压抑疼痛的效果。 “这种事我闻所未闻,为何会如此?” 陈言把头别往一边,道:“那是不是说若在温泉中,本官……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刘素思索了片刻,才道:“是否能够办到,犹需确认。这样吧!请大人和卿儿夫人在这池内一试,让素儿在旁,若有异常,也好即时处理。” 陈言一愣,断然道:“这绝对不行!” 这妞可能觉得这只是为了治病,但他却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 刘素倒也不强求,毕竟上次这么要求时,陈言就没答应。 但若无她在场,陈言万一出事,她便来不及处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若是这般,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她想了想,说道。 “什么法子?快说!”陈言一听还有招,不禁大喜,急问道。 “请让素儿代替卿儿夫人。”刘素清晰地说道。 “啊?”陈言一下愣住了。 这意思,莫非是她为了治病,竟要…… 第832章 外面来了好多人 “大人切莫误会,素儿只是帮您行房,不是与您行房。”刘素看出他想法,连忙道,“还记得我自那本医书中学来的手法么?我可以用这手法帮您。” 陈言呆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有些尴尬。 想多了,这妞虽然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并没多少男女之念,但终究不是个浪荡之人,哪会这么随便就将身子给男子使用? “那,那就有劳姑娘了!”他赶紧道。 外面院子里,陆卿儿坐在石椅上,耐心地等着里面结束。 时间一点点过去,至少过了一个时辰,房门才终于打开。 陈言已经穿好衣衫,跨步而出,脸色有些尴尬地道:“卿儿,这温泉你暂时莫要泡了。” 陆卿儿愕然起身迎去:“为何?”朝里面看了一眼,却见刘素也已经离开温泉,正整理衣衫。 温泉的水面正在慢慢降下去,显然是陈言将池水给放了。 陈言含糊地道:“这水有点脏,咳。” 陆卿儿奇道:“这怎么会?公子不在的时候,我一直有留意打扫的。” 陈言连忙道:“和你没关系,是方才公子不小心弄了些东西在里面。” 陆卿儿顿时紧张起来:“是流血了么?公子伤处还好吗?” 陈言摆手道:“不不不,不是血,是……总之不是啥干净之物就是了。等里面的水放掉,换了水之后,你方能再使用它。” 他这掩饰之态让陆卿儿更是好奇,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是什么脏东西?” 陈言支支吾吾时,刘素已经从屋内出来,淡淡地道:“是男子的玉液。”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陆卿儿檀口轻张,来回看着两人。 陈言一拍脑门。 这妞也太直接了吧! 半晌,陆卿儿才吃惊地道:“难道公子和刘姑娘在方才……” 刘素摇摇头:“夫人切莫误会,我只是用手替大人确认了一番,他没有控制住,将玉液洒在了水中。但借这事,说明温泉确实有些神奇,对大人的病症颇有助益。” 陆卿儿懵道:“为,为何要这么做?” 陈言赶紧解释道:“你莫要误会,刘姑娘是帮我确认是否能在温泉中行房。” 陆卿儿迅速反应过来,喜道:“这么说,公子在温泉中就可以……” 陈言苦笑道:“能就好了。” 原本一切都还挺顺利,结果就在他彻底释放之后,该来的还是来了,下面那难受的感觉虽然因为温泉而减弱了不少,但仍然照样发生。 好在刘素早有准备,迅速以银针为他处理妥当,才避免了他爆阳之厄。 刘素接过他的话:“但这让素儿有了个想法,若是以后诊治时能在温泉中进行,或许能提前康复。在那之前,还是请夫人和大人稍稍忍耐。” 陆卿儿有些失望,但终究还是要以陈言身体为重,点头道:“一切都听刘姑娘的。” 次日日上三竿,唐朔才起了床。 起来时还颇为不舍,那床铺比他以前睡过的所有床都要舒服,真有种想一辈子赖在上面的冲动。 “主上,陈大人来了。”屋外公孙城禀报道。 “请他稍候,本王马上出去。”唐朔一听陈言来了,急忙迎了出去。 “殿下昨晚可还睡得舒服?”一见面,陈言便探问道。 “唉,孤枕难眠啊!”唐朔叹了口气。 陈言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家伙是想女人了! 他欣然道:“若只是如此,那好办,我即刻为殿下安排。” 唐朔喜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本王的心意!” 一旁姬楚皱皱眉,插嘴道:“在那之前,主上想要见一见陈大人训练的那批军士,不知是否方便?” 唐朔很想说看什么军士,老子现在只想看女人,但和姬楚对了一眼,改口道:“啊对对对,上次说好的那批军士,不知道陈大人招募得如何了?” 陈言早有准备,笑道:“一切顺利,请二位先用了早膳,一会儿我便带你们去看一看。” 就在这时,张大彪跑了进来,叫道:“大人,不好了!” 陈言喝道:“在殿下面前这么慌张成何体统!” 张大彪惊慌地道:“大人回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地走漏了,左近的百姓都涌来了县衙!” 陈言色变道:“什么!快快快关了大门!” 张大彪苦着脸道:“晚了!百姓已经进了大门,正在后堂找大人呢!” 陈言气急道:“没用的东西!不行,本官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周围姬楚等人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厮刚刚还骂手下慌里慌张不成体统,结果自己比手下还慌乱? “陈大人,一群百姓而已,不至于这么害怕吧?”公孙城忍不住道。 “你懂什么!这群刁民,可是要人命的啊!”陈言哀叫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 到底陈言干了多缺德的事,才会这么害怕这些百姓来找他麻烦?平时看他做事挺沉着冷静的,怎么为几个百姓吓成这样? 喧闹声隐隐从外面传来。 张大彪惊道:“大人,他们近了!” 唐朔一把拉住想跑的陈言,道:“陈大人,几个百姓怕他做甚,叫上衙役,轰出去便是了。” 陈言苦笑道:“殿下说得是轻松,这可轰不了。” 唐朔不由莞尔:“陈大人未免高看了这些青头百姓,这样罢,公孙先生,你带上护卫,出去帮大人一把。” 公孙城点点头,招呼一声,带上护卫,大步出了院子。 唐朔含笑道:“大人为官多年,怎连这点手段都没有?看来以后……” 话刚说到这,公孙城和几个护卫连滚带爬地从院门外回来,个个脸色大变。 “咦?公孙先生为何如此慌张?”唐朔惊异道。 “外面来了好好好好多人!”公孙城脸上血色都没了,“主上,情况不妙,咱们还是先躲一躲!” “好多?有多少?”唐朔错愕道。 “您去亲自看看就知道了!”公孙城哆嗦着道。 唐朔和姬楚对视一眼,二人一起快步走到院门处,往外一张望,霎时同时僵住! 第833章 摔王爷是大功啊 只见不远处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三四百名百姓拥挤在那边! 而且个个气势汹汹,男的女的都有,拥进来跟抢劫似地,七嘴八舌不知道在说些啥,隔这么远喧闹声仍然一波波传过来,看得两人脸都青了。 别说身边这几个护卫,就算再多一倍的护卫,也搞不定啊! 好在那些百姓此刻正搜找到不远处另一座院落,仍未发现他们。 两人赶紧缩回头来,将院门一关。 “太太太吓人了!陈言你到底怎么治下的!”唐朔惊道。 陈言这么贪财好色,那指定不可能是个清正廉明、受人爱戴的好官,其实这也没什么,当贪官污吏的多了。 可至少手下要多安排点衙役什么的,能防着这些刁民造反啊! 平时县衙就一群衙役守着,在那些刁民有动作前就把他们先驱散,平时也紧着点街面上的动静,谁要敢聚众就抓,安排点哨探之类的,要是有人敢密谋谋害一律提前关起来,弄它个防患于未然,岂会出眼下这种事? “现在说啥都来不及了,我看我得赶紧跑路。”陈言转头开始找出路,“靠!这院子没后门的吗?彪子!你赶紧过来托本官一把,我翻后墙……” 话刚说到这,院门突然砰地被人一脚踹开。 “大人在这!”踹门的人尖叫道。 院子里所有人顿时神经一紧!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三四个人正从院门处扑进来,他脸色大变,晓得逃不掉了,一咬牙,猛地一把抓着唐朔后颈,把他往地上一掼。 “哎哟你干什嘛!”唐朔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痛得一把捂住脸。 却见人流疯一样从院门处涌了进来,瞬间将陈言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姬楚等人慌忙把唐朔拖到了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心中暗沉。 本来想着好好利用利用陈言,可没想到这还没真正开始呢,这家伙就要死在这了! “大人!您可总算回来了!” “这回我再不让您走了!呜呜!” “大人好没良心!走也不说一声,回来也不见我们大伙儿!” “来来来,把绳子给大人绑上!别让他跑了!” …… 姬楚等人一阵心惊。 但细听之后,又感觉不太对劲。 这不像是刁民造反的样子啊! “你们这些刁民!找死是不是!哎哟卧槽!放开我!谁敢再吵闹,本官就一头撞死在这石桌上!” 冲天的喧闹声中,陈言的声音猛地冲破声浪的压制,直上云霄! 喧闹声一下减弱下去,最终消失了。 所有百姓都看着陈言。 姬楚等人站在外围,连仍捂着脸叫痛的唐朔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些百姓居然因为陈言的一句话就停了下来。 而且……撞死?人家造你的反,你用自己的死来威胁他们? 更奇葩的是,这威胁居然好像还真有用! “大人,我等知道错了,您可千万别冲动啊!”一个中年女人连忙叫道,一脸惊恐。 “退开!不然我可真撞了!”陈言一只手扒着石桌,另一只手去扶被弄歪的帽子,大叫一声。 一群百姓赶紧朝后退开,把姬楚等人生生挤得退回屋子里。 “本官受皇上恩赐,到京城升官发财,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闹个蛋啊!”陈言气愤地摸着身上的袍服,“本官这袍子可是稀罕货,全给你们扯坏了!” “大人息怒,我等也是一时激动嘛。”一个胖子赔着笑脸道。 “就是嘛,谁叫您走也不知会一声?害大伙儿伤心这么久!”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撅着小嘴道。 “我敢说吗……”陈言悲愤地指着身上的衣衫,“看看这,我回来了你们都能干出这好事,要是走的时候告诉你们,你们特么非把本官直接送走不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话说了。 这倒也是。 “俺不管!总之大人生是我青山县的人,死是我青山县的鬼,您这辈子就该呆在这,去哪都不行!”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突然嚷起来。 “靠!猪肉强你胆儿越来越肥了啊,敢跟本官叫嚣?”陈言眼一瞪。 “不敢不敢,小的就是说说,说说,嘿嘿。”那莽汉瞬间气势全无,点头哈腰跟个鹌鹑似的。 “行了!赶紧滚!你们可瞧清楚了,以后谁还敢跟本官闹,我非一头把这石桌撞碎了不可!”陈言瞪着眼吆喝起来,众人只得讪讪地往外散去。 “大人,晚上来我宴宾楼啊,小的给您备最好的猪肉宴!”一人在人群中叫了一声。 “你请?好啊!”陈言化霁为笑。 “大人这么有钱,我要是请您,这不寒碜您吗?”那人嘿嘿一笑。 “你特么!滚滚滚!莫再让本官看见你!”陈言恼了。 众人一片哄笑。 好一会儿,众百姓才算退尽。 公孙城吃惊地走近:“陈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彪嘿嘿一笑:“我们大人太受百姓爱戴,每回远出回来,县里的百姓就要闹一回。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嘛……” 众人瞠目结舌。 合着是瞎担心半天啊! “陈言!你方才为何把本王掼翻在地!”唐朔气呼呼地叫道。他鼻子都给撞破了,这会儿还拿手掩着脸。 “主上,此事陈大人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姬楚却忽然开了口,“若非他反应快,及时将您掼翻在地,只怕您已经被认出来了。” “哟,看不出来,姬先生还有帮本官说话的一天。”陈言嘿嘿一笑。 “一事归一事,此前姬楚因为职责在身,不得不多方试探大人,得罪了您,但如今既然已是同伴,自然要相互帮衬,就像大人及时护住主上一般。”姬楚淡淡地道。 “行,看在这份上,本官就不与你计较过去之事了。”陈言看向唐朔,“殿下,正如姬先生所言,方才一时情急,别无他法,我只好行了险着,好在殿下没事。” “好吧,算你无过,但这绝不算有功。”唐朔这才反应过来,哀叹一声,“本王俊雅不凡的面容,就这样破相了啊!” “恕我直言,殿下,您这不是破相。您虽然原本俊美过人,但终究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但这些伤口,却为您增添了不少男儿气概,从俊雅突破至俊伟,必会更受女儿家的欢迎。”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第834章 炮灰?明明精兵! “真的?”唐朔狐疑地摸着脸。 “自然是真的!”陈言信誓旦旦地道,“不信回头我叫卿儿来看看,她必会给出与我相同的回答!” “那就好!”唐朔心情好转,喜上眉梢。 “咳,陈大人,方才咱们所说之事……”一旁公孙城赶紧打岔,实在是不忍继续看唐朔被陈言忽悠。 “明白!先用膳吧,一会儿必会让诸位满意。”陈言拍胸保证道。 早膳后,陈言这才带着众人离开了县衙。 唐朔是通缉要犯,不能随便露脸,只能坐马车里。 为防万一,陈言还给他弄了下发型,将原本的发髻弄散,弄成游方道人的披发,还戴上了头箍,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就算有人遇上,只要不是特别熟悉,也很难一眼认出他来。 “那本王岂不是也不能出去逛青楼,啊不对,逛街了?”唐朔相当失望。 “殿下,欲成大事,必先忍耐。这段日子您先忍一忍,回头登上大宝之位,这天下还不任由您随便逛?”陈言劝道。 “这倒也是。”唐朔想了想,情绪才算好了些。 一路北行,到了青山县校武场。 陈言早几天已经令人准备妥当,叫军士花钱招了一批临时工充数。方才出来前,他派人去让人将这批临时工全给招到了校武场,应付一下唐朔、姬楚和公孙城的检阅。 可从马车上下来后,陈言一下愣住了,随即脸上全是黑线。 姬楚和公孙城比他还先看到校武场上的情况,前者还算好一些,虽然眼神中带止了惊异,但还是保持着镇定。可后者看到那幕,登时张大了嘴,合不上了。 “来人,扶我下来。”唐朔掀开车帘叫了一声,准备下车,可无意中看到校武场上的情况,也愣住了。 校武场上,此刻站满了身着军服的“临时工”,按横十竖十的排列,组成一个百人方阵。而这样的方阵,横列四个竖列五个,竟然有二十个之多,合计共二千人。 到这里为止,跟陈言来前的预想完全一致。 但其它部分就完全不同了! 他要求的是找些社会闲杂人等,老弱病残都行,反正是当炮灰的。这些人平时没啥正经工作,就当赚个外快了。可这里站着的,清一色全都是二十到四十之间的青壮年,体形个头虽然各异,但个个精神十足,眼睛炯炯有神! 而且他只要求有人站在这充数就行,可此刻这些人一个站得比一个直,而且队伍那叫一个整齐,方方正正,没有半点歪斜! 他还要求军服随便应付应付就行,可这二千人竟然全都穿上了统一的整洁军服,配上相同款式的军刀,跟大周别处的常规军至少在配备上毫不逊色! 这阵仗,跟炮灰二字是没法沾边了,说是精兵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军阵前的一人猛地一拔刀,高高举向空中。 沧! 二千把佩刀同时出鞘,刀尖指天! 原本应该是二千声拔刀响声,却整齐到几乎只有一声,刺耳之极,吓得马车上的唐朔一个哆嗦。 随即,二千名军士单膝跪地,齐刷刷地吼出一声:“拜见大人!” 这一声犹若晴空惊雷,瞬间远远传了出去! 连校武场外面经过的百姓,也被惊动,无不吃惊地朝校武场上看来。 公孙城直接吓得一个哆嗦,一向冷静的姬楚也不禁微微色变。 这等气势,绝非小可! 扑通! 马车上的唐朔直接被骇得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哎哟痛叫。 旁边护卫却没人去扶他,皆因也全被校武场上的惊人吼声吓得面无血色。 唯有陈言,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 他明明叫他们敷衍一下就好,整这么大阵仗干啥! 军阵前那带头举刀之人霍然起身,大刀回鞘。 身后二千军士,也齐刷刷起身,刀回鞘中,恢复了笔直的立姿,仿佛从未吼过一般。 那带头举刀之人快步走到陈言跟前,行了个军礼:“卑职钱武,拜见大人!” 陈言二话不说,抬脚就给他小腿上来了一脚。 “哎哟!大人您这是为何!”钱武痛得一个踉跄,惊呼道。 他原本满心期待陈言见着这批军士会给他来个嘉奖,没曾想大人这脸色好像跟高兴二字沾不上边。 “钱武啊钱武,本官离开也就几日,你这翅膀硬了,连本官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本官让你找些老弱病残来,你特么这都找的什么!” “一个比一个雄壮,一个比一个精悍!” “还配这么好的军备,真当本官的银子全是大风刮来的?” “总之本官不管,我这预算就那么点,多花的部分全都从你饷银里扣!” 钱武听着陈言的咆哮,这才知道大人为何生气,合着还是银子的事啊! 再听到最后一句,他惊道:“大人,卑职的饷银一年才多少,哪够啊!” 陈言凶神恶煞地道:“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总之扣到你全补上为止!” 钱武苦着脸道:“是,卑职明白了!” 姬楚等人此时方始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公孙城吃惊地道:“陈大人,这就是您准备的军士?您确定这不是早已训练妥当的,而是临时准备之人?” 他们和陈言商定好训练军士之事才几天,训练费时费力,怎么也不可能训练到这种程度! 那种肉眼可见的纪律性,正常情况下没有一年半载休想练得出来。这还得是精兵,普通军士一辈子也达不到这种纪律性,光是一个简单的排队,往往都是七斜八歪,别说对得如此整齐,能有这一半齐都不错了! 陈言连忙道:“诸位恕罪,都是我手下之人不懂事,回头我定会重重罚他,然后重新招揽一批合格的炮灰……” 公孙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怪大人办事不妥,而是这事办得太妥了!找炮灰原本就是希望他们能拖朝廷的军力,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自然,精锐之师就比那些一打就散的乌合之众要好得多。” 陈言错愕道:“是这样么?” 第835章 请大人骂我 姬楚轻咳一声,上前低声道:“此前咱们还未深谈过具体的安排,回头让姬某为大人一一解释,您便明白了。” 陈言一震道:“你总算能相信本官了!” 姬楚眼中露出诚恳之色:“陈大人为了主上,付出良多,我等若再不以诚相诗,岂还是人?” 陈言欣喜道:“大家能诚心合作,那自是最好不过!” 心中却清楚,对方所谓的计划,必然也是一个虚假的计划。但若能知道这一层的计划,便有机会看出其背后真正目的的蛛丝马迹,甚至更进一步。 唐朔这时才抱着再次摔伤的鼻头,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好……好吓人!陈大人,这就是您训练的军士?到底何人如此厉害,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训练得这么好?!” 这一句也问出了姬楚和公孙城的疑问,陈言哼了一声,道:“钱武,还不给贵客行礼!” 一旁钱武正愁眉苦脸,这时赶紧行了个军礼:“青山县纳抚营一队队长钱武,见过诸位贵客!不过这些人不是我训练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陈言愕然看他:“谁?” 钱武转头大喝道:“王岳,还不滚过来!” 第一方队,带头一人立刻以标准的军姿跑步过来,啪地向陈言行礼:“王岳见过大人!” 陈言失声道:“什么?这些人都是他练出来的?!” 钱武咧嘴一笑:“对啊,大人派人回来嘱咐后,卑职手上活儿多,就把这事交给了王岳。他负责了所有招募、训练、军备等事。对了顺便说一句,大人给的预算,一文钱都没超,这些军备全是淘下来旧军备,叫裁缝店里改了改就成了。所以卑职的饷银也不用再扣,嘿……” 陈言大怒:“不用扣你方才给本官装什么可怜!”一脚又踹了过去。 钱武讪讪地道:“卑职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嘛。” 陈言瞪他一眼,转头上下打量王岳:“行啊王岳,一段日子不见,你这本事见长啊!” 王岳站得笔直,大声道:“回禀大人,其实他们离实战还差得远,现在只是养出了一些基本的纪律性。但若能再给小人一个月,必可让他们成为相当可观的战力!” 陈言愈发惊异,这种训练到实战兑现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就算是亲自制定了青山县纳抚营教材的他,也终究不是专业的军人,远远达不到这种速度。 这家伙,是个人才! 当初陈言对他观感不错,但仍没想到此人能厉害到这种程度,点头道:“你做得很好,比钱武这废物好多了!” 一旁钱武立马脸又苦瓜起来:“大人,卑职干得也不差啊。” 陈言板着脸道:“还敢顶嘴!本官觉得你差你就差!” 钱武无奈,只得赶紧闭嘴。 王岳却露出羡慕之色,道:“小人还差得远,什么时候能让大人这么骂我,才算是小人有了些进步。” 他在这呆了一段时日,早就清楚这一点,能让陈言没事就骂的,才是后者真正在乎的亲信之人。 一旁姬楚和公孙城等人面面相觑。 也是没谁了,居然还有人希望被骂的。 不过陈言手下竟有这种人才,确实令人震惊。这个叫王岳之人,可说是真正的将才! 陈言伸手在王岳脑门上敲了一记:“真是贱,夸你还不开心,非得骂你才乐意?行了!你从哪学来的训练之法?” 王岳被他骂了反而心中开心,忙答道:“小人以前曾学过兵法,当年在家乡为了保护乡亲父老,也曾训练过一些人,因此懂得一些。” 陈言讶道:“就这些?” 王岳摇头道:“不,更重要的是,小人将大人撰写的所有教材全部看完,叹为观止。这些训练之法,很多都是从大人的教材中衍化运用而来。” 陈言暗忖难怪你连纪律性这种词都能随口说出,果然是看过我写的东西。 姬楚插嘴道:“王先生实乃非常人也,这些军士十分出色,请问这就是所有人了吗?” “小人正要向大人请罪。” “您要的八千人,小人再三思量过了,实在是很难招得到。” “因此小人才改变了招募的策略,改而招收青壮男子。” “只要训练得法,便可让二千人做到八千人能办到的事!” 王岳朗声答道。 陈言尚未说话,公孙城奇道:“为何很难招得到八千人?我看青山县极为繁荣,人口怕不只十万之数,招得八千人该不难吧?” 王岳迟疑了一下:“这……” 陈言大手一挥:“为难个啥,说!” 王岳只得老老实实地道:“因为咱们青山县无业之人实在太少了。大人要求招无业之人,咱们就业率这么高,连妇人都多有工作,老弱病残的人又在少数,而且也多有自己买卖或者工作,实在很难招募齐八千人。” 姬楚等人听得半知半解,但大体意思还是明白的。公孙城满头雾水地道:“为何一定要招无业之人?” 王岳没多想,道:“大人吩咐的,说是招无业之人便宜。” 便宜? 姬楚等人一时瞠目。 就为这? 陈言嘿嘿一笑:“这个自然重要,但本官得再补充一句啊。公孙先生有所不知,每一个有工作或者买卖之人,都是珍贵的生产力,在为我青山县创造gdp,岂能耽搁了他们?” 众人无不瞠目。 唐朔感觉像在听天书,脱口道:“何为生产力,又何为什么摘弟呸?” 陈言一拍脑门:“噢,这都是我家乡话,就是指咱们青山县得靠他们来养活的意思,所以只能招募无业之人。可恶!” 说到最后突然骂了一句,唐朔吓一跳,讪讪地道:“陈大人要是不喜欢本王问这些,本王不问便是。” 陈言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骂殿下,而是骂这些废物!一个个手好脚好,居然不肯干活儿,拉低我青山县的就业率!不创造价值的社会败类,就该一个个全送去人道毁灭了!” 姬楚等人暗暗心惊。 虽然又是一番听得半懂不懂的话,但意思还是能揣摩出来,这位陈大人还真是强横霸道,说一句“酷吏”也毫不为过,居然因为别人不想干活儿,就想把人给宰了! 第836章 县文工团 陈言心中打定了主意,等这事完了,非把这些家伙弄去茶园强制劳动改造不可。青山县福利太好了,搞得这些家伙不用怎么劳动也能活下去,必须增强他们的社会意识和工作意识! 他随口道:“王岳你这次办得不错,我看你索性就把钱武替了算了,你来做一队队长。” 钱武惊道:“大人!” 王岳却有些尴尬地道:“这,小人离钱队长还差得远。” 说到底他到青山县的时间也还短,如今连四等军士都不是,钱武可是在二等军士中都是佼佼者,他哪有资格替换钱武? 陈言摇摇头,道:“你单打独斗的能为多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胜不过钱武,但你为将之能远在他之上。这样!你做队长确实还太早,从今日起,你便是一队的副队长之一,升入四等军士。” 钱武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而且多个这样的副队长,他这个队长办事也轻松许多,好事一桩! 王岳大喜,立刻单膝跪地行礼:“多谢大人栽培!” 陈言拍拍他肩:“不过你的训练不可落下,你该明白,同为四等军士,你和曹六他们相比,战力上相差还太远了,须得全力提升自己,莫要辜负了本官的厚望。” 王岳大声道:“小人自当全力以赴!” 在校武场上待了快一个时辰,众人这才离开。 不过唐朔自己早就想走了,依依不舍的是姬楚和公孙城。他们二人在这批二千人的新军中好奇地东问西问,还从里面随机挑选人员出来实战演练。 这一演练,更是让二人震惊。 听王岳他们说,这些人此前都是社会闲散人员,原本是看中招募银,想赚个外快,所以想也知道,他们哪有多少功底?打起来不说跟泼妇似地,也该跟地痞流氓一般。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打得有模有样,刀来刀往,煞有介事。 当然,这方面跟真正的精兵相差还有些远,但依他们这训练速度,只怕正如王岳所说,顶多一个月,就能有正规大周军的战斗力。 不敢想象,若是能训练两个月、三个月……那只怕宣国公的黑甲铁骑、卫菡的卫家军,都不一定能压得过他们! 这还只是二千人,若是招来五千人、一万人、甚至十万人,那大周岂非便能成为武力蛮横的强国,再不惧他国的威胁? 离开后,回县衙的路上,公孙城感慨道:“这个王岳乃是明珠,若他将来成为大周的将军,定是大周之福!” 姬楚点点头:“不错,他缺的就是一个能慧眼识珠的明主,如今遇到陈大人,也算遇到伯乐了。” 陈言见二人说话时对他如此夸赞,心中忽然一动。 这俩难不成是想招揽王岳? 想到这,他故意道:“二位先生谬赞了,不过既然两位这么喜欢他,这几日本官没时间的时候,便让他来当二位的导游,不知意下如何?” 公孙城喜道:“那自是再好不过!我正想向王岳多主教一些练兵之法哩!” 姬楚也道:“如此甚好,只是怕会影响了军士的训练。” 陈言露出思索神情:“这倒也是,除非二位不嫌枯燥,愿意和他一起训练这批新军。” 唐朔吓一跳,那都不是枯燥的问题,绝对能闷到人想死! 然而姬楚却是双眼一亮,公孙城更是大喜道:“那自然更好!训练之法终究还是要看实战,纸上谈兵难观全貌。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他二人心怀别样目的,正琢磨着如何才能摸到青山县更深层的情报,若能直接接触军士训练,必能有所收获,比每日在县城里游玩享乐或者躲县衙里干等好多了。 殊不知这更中陈言下怀,唐朔肯定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混,如此一来,便可将他和姬楚等人分隔开,想要下手也简单得多。 当下陈言立马道:“既然如此,二位什么时候方便,便知会本官一声,我再送二位去和王岳一起练兵。” 姬楚和公孙城对视一眼,前者道:“择日不如如撞日,自然是越快越好。” 陈言诧异道:“这么快?” 姬楚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着急,轻咳一声:“咳,主上的大事乃是重中之重,我等自然要放在心上。” 陈言动容道:“姬先生真是忠心,那这样吧,我陪殿下回去,你们便留在此地,如何?” 姬楚和公孙城心中大喜,连忙道了谢,勒转马头,又往校武场回去。 陈言唤来一名随行军士,吩咐了几句,那军士立刻追着去了。 唐朔见他们走远,这才松了口气,看向陈言,欲言又止。 陈言露出一个暧昧笑容,道:“殿下,话不必多说,我理会得。请您先回县衙,稍后我安排妥当,必不会令殿下失望!” 唐朔喜上眉梢,道:“果然还是陈大人你会做事!嘿,本王不是说姬先生他们不会。” 陈言压低声音道:“我自然明白。姬先生他们都是公大于私,但只有殿下才是真正明白做人须得劳逸结合,要是一味扑在大业上,那岂不是会把人累死?这才是真正能做大事之人!” 几句话说得唐朔喜翻了心,他连连点头,道:“说得好!那本王现在便回县衙,等候大人的好消息了!” 让人将唐朔送回县衙后,陈言思索片刻,吩咐张大彪道:“去县文工团!” 张大彪得令,勒转马头,往县文化团而去。 青山县各行各业兴旺发达,唯独青楼这一行,半家也没有。 陈言自己对青楼就不是很感冒,说起来好像是能让男人享尽艳福的所在,但去青楼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极易将一些他前世的科技也没法治好的病症传播开,害人害己。 所以他自己除非必要,绝不逛那种地方。 青山县当初大力整顿社会风气,便将青楼妓寨全给取缔了。而原本干这些行当的女子,则被他训练之后,归入了县文工团。 毕竟文工团的表演节目本就需要大量女子,那些里剧更是需要敢于大胆奉献的女子,青楼女子再合适不过。 因为收入颇丰,还用不着卖身,这些女子巴不得转行,干得热火朝天。 因此现在想给唐朔找个女子来陪他,只好去文工团看看有没有人愿意。 实在不行,找几个徐娘半途的寡妇也成,能赚银子又能填补空虚的身心,双赢。 第837章 大人又来了 陈言一边盘算,一边坐着马车到了县剧院外面。 这个时候剧院仍没开始营业,但排队买票的人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龙,里面不但有老有少,连女子也有,各取所需。 “大人又来看里剧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排队的人纷纷转头看向马车,陈言掀开车帘,喝道:“赵九宏你小子又在那胡说八道!本官那是看剧吗?本官岂是那种低俗之人!本官是来视察文工团和剧院的!”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轰笑声。 陈言生出无比惬意的感觉。 恍如隔世啊! 在京城哪有这么轻松惬意的生活?整日跟一伙子老鳖贼斗来斗去,日也忙夜也忙,连个懒觉都没法睡,更别说逛剧院了。 “大人您好久没来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一条窈窕身影扭啊扭地扭了过来,却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女子,身着紧身裙服,风韵十足,眉目间青春的痕迹仍有残留,标致动人。 “施团长,许久没见,你又标致了许多。怎么别家女子都是越活越老,你这还越活越年轻了?”陈言笑眯眯地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因为裙服的紧勒而曲线极为夸张的身段上逡巡。 这女子叫施伶,原本是个戏班的台柱,落难到了青山县,后来被陈言聘为文工团的团长。 同时她也是青山县剧院的特聘管事,县剧院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她也是功不可没。 施伶走到车边,娇媚地道:“大人这张嘴真会说话,将来不知道还要哄死多少美人佳丽哩。今儿时候尚早,大人来这,不是为了看剧吧?” 陈言这时被剧院前面的巨大海报吸引,没有答她,反而道:“哟,咱们文工团来了新人了?” 他过去也是剧院常客,这里除了常驻的文工团外,还有很多隔三岔五来这租场地表演的小团队。 所有团队均可花钱在大门外的海报区购买一块区域,用来张贴自家的海报,但最大的、位于大门左右两侧的两片区域,永远属于文工团。 此时两张海报上各画着一个陈言以前未见过的陌生年轻女子,均是衣着暴露。一个只穿着肚兜亵裤,另一个则轻衫薄透,绘画者画得栩栩如生,还有不少细节,极尽诱惑人之能事,看得人心思涌荡,难免生出遐念。 “大人真是好眼力,这二位姑娘是半个月前方来文工团的。咱们今年不是又扩招了么?她二人均是通过层层选拔上来的,称得上才貌兼具。”施伶嗲声道,“正好她们这会儿在后面练功呢,大人一起去看看如何?” 文工团毕竟是表演性质,而且报酬丰厚,因此收人要求比较高。光是长得可以还不行,必须身娇体软,能学习文工团教的东西。 而能成为戏码的台柱、登上海报的,又得是个中翘楚。 不过这行当吃青春饭,年纪稍大一些便容易被后来的人挤下去,因此几乎每年都会有新的台柱换上来,今年招的新人陈言还真没见过,不由起了好奇心。 但旋即他就颓然道:“算了,本官来此还有正事,咱们入内说话。” 如今他得严戒女色,连卿儿都不能碰,哪还敢自找刺激?万一一个把控不住,刘素不在身边,那就完蛋了! 周围的人无不大讶。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大人居然来剧院不是看里剧,而是办正事? 施伶也有些奇怪,过去一说有新台柱,陈言都用不着她说,直接就冲进去了,今儿居然改了性? 陈言从马车上下来,朝剧院内走去。 “大人里面请!” 施伶连忙娇声说道,上前搀扶着陈言,饱满酥软的浑圆毫不吝啬地挤着陈言的胳膊,看得周围的人无不一阵羡慕。 别看施伶似乎挺放得开,可那只是在陈言面前。在别人面前,她不说冷如冰山,至少也是初春残雪,客气中带着疏离,碰也不会让别人碰一指头。 不过周围之人没一个觉得这有何不妥当,若青山县真有一个人该享受到这种特别待遇,那就该是也只能是自家这位大人了! “别!男女授受不亲,咱们各走各的!”陈言吓一跳,赶紧把她胳膊甩开。 施伶一愣。 大人什么时候这么讲究礼教之防了?过去她这么挽着他时,他都不知道笑得多么色迷迷,还不时暗动禄山之爪,占她便宜,怎么今儿他转性了? 不过他既然这样,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陪着笑脸引着他进了剧院。 穿过前堂,到了后台,沿途遇到不少文工团和县剧院人,见着陈言时均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恭敬地向他行礼。 过了后台,就是文工团的住宿区,平时居住休息和练功什么的都在这边。 团里的姑娘们在这边都较为随意,不像在外面时穿得那么正式,多是小褂轻裙,甚至还有只穿着肚兜亵裤遛达的,春光灿烂,看得陈言目不暇接,也暗暗心惊,只得赶紧将目光收回来,目不斜视。 一旁施伶大感惊奇,大人怎么去一趟京城,变得跟个道德君子一般? 施伶带着陈言到了自己住的独立小院,两人在廊下的小桌边坐下。 “大人说的正事,不知是什么?”施伶一边为他沏茶,一边问道。 “是这样,本官想找两个善解人意、有城府的女子陪伴。”陈言解释道,“不只是陪聊,你懂吧?自然银子不会亏待她们。” “大人!您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啊!”施伶娇嗔道。 “咳,这事确实本官做得有些不地道,不过……”陈言有些尴尬地想解释。 “咱们青山县文工团,不就是您的?”施伶却吃吃一笑,抢过话头,“您看中了哪位姑娘,和奴家说便是,谈什么银子!” “啊?”陈言有点懵。这意思,可以白嫖? 第838章 姐妹为贼 “等等!”他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施团长误会了!不是本官想要,是让她们侍候我一位客人。” “原来如此。”施伶有些失望,本来可以借这机会讨好陈言,可惜了。 “当然此事必须自愿,不可因为是本官的要求便逼着姑娘们答应。”陈言补充道。 “那是自然,奴家还不明白大人吗?”施伶想了想,“这样吧,大人在这里稍候,奴家去给大人问一问,很快回来。” 陈言点点头,看着她起身出了院门,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京城睡太少,兼且又受了伤,昨晚虽然睡得挺熟但仍有点困倦,反正施伶回来也得好一会儿,去她屋里躺会儿先。 陈言转身进了她的卧房,反手关上门,溜到了施伶香床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那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蓦地有人惊呼道:“有贼啊!” 陈言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喝道:“岂有此理!谁敢在……” 后面的“本官治下当贼”还没说出口,突然有人劈头盖脸地拿着什么东西打了过来,他大吃一惊,连忙挡了几下。 卧槽! 原来那贼是在这屋里! 来不及叫人,他一边挡一边勉力看去,屋内没点灯,光线幽暗,只隐约看得到对方身形瘦小,手里抄着个枕头朝自己不断打来,心中一喜。 原来是个瘦弱的小贼,那就用不着诸葛连弩出马了,看本官如何赤手空拳拿下他! 好在经过他大力推广,如今青山县早就不时兴睡木枕头,时兴的是各种里面塞腾或者刨花又或谷壳之类,他砰砰用手臂硬挡了两下枕头没事,猛地一把将枕头抓住,猛力一拖。 那小贼哪肯松手,但不及他力大,顿时惊呼一声,被他拖得往他怀里一倒。 陈言腾出老大一个拳头,抡起来就往对方小腹上猛地一挥。 扑! “啊!” 那小贼一声惨叫,登时软倒在床上,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哈哈!看你还敢如何嚣张!” 陈言一声狞笑,趁机将枕头夺去,扔到一边,将那小贼翻了个转,让对方趴在床上,自己则骑到其腰上,借身体重量来压着,自己也省点力气。 “放开我!你这个恶贼,放……啊!放开我!呜呜……” 那小贼一边哭一边挣扎。 “哟,还是个女的!”陈言听出来了,微微一怔,但随即便啧啧地道,“乖乖听话,不然你这小屁股可就要吃苦头了!” 自他上任后,经过数年治理,如今青山县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的上任口号就是让所有百姓桌上有饭兜里有钱,这一点也算是办得七七八八,不说实现了共同富裕的目的,至少也是同奔了小康。 现在居然有人敢行盗窍之事,这岂不是打他脸?非把她抓起来,好好治一治,以儆效尤! 他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想把她双手反扭到背后,哪知道她居然还有挣扎之力,各种抽拔躲甩,一时抓之不住。 陈言恼了,反手啪地一巴掌搧在她臀上。 “啊!你不要脸!”那女贼又痛又哭,简称痛哭,挣扎之势不但没减弱,反而还变强了,拼命挣扎,差点没把陈言颠下来。 “还能有你不要脸?这种事都干得出来!”陈言一边回骂一边反手继续啪啪啪地连续搧了她隆臀好几下。 “啊!别打了!你……呜呜……你为何老打人家那里……噢!”那女贼哭喊不已,挣扎得更是激烈。 “我要打哪还得跟你请示?看来打得还不够痛!” 陈言见她没求饶,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心念一转,正要再下点狠招,蓦地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姐姐!恶贼,你放开我姐姐!” 陈言一惊:“还有同党!” 来不及动作,只见另一个娇小之人从门口扑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阵扑打。 陈言没辙,只得从姐姐身上翻下来。 好在那妹妹力弱,他挡了几下,猛地抓着妹妹双腕,将她往床上一拉。后者尖叫一声,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压在姐姐身上。 那姐姐正撑着身子准备爬起来,准不防被妹妹一压,顿时压得又趴回了床上。 陈言哈哈一笑,来了个叠罗汉,直接整个人扑到了妹妹背后。 “啊!” “噢!” 两女同时叫了出来,都被压得动弹不得。 陈言正要想办法将她二人捆起来,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愣了一下:“咦?” 怎么感觉这妹妹身上穿的衣衫有些奇怪? 双手往下一摸,登时摸到光溜溜的触感,他顿时一震。 卧槽! 这贼妹妹身下居然什么也没穿! 虽然看不清对方长相年龄,但那触感之柔软,光滑细致,绝对是花蕊初放的年轻女子才有的! 陈言心中一热,双手往上摸了摸,对方上半身倒是穿着肚兜,可肚兜能防得住个啥?被他黄龙直捣,一下便抓住了圆挺所在…… “呀!你不要脸!放开我的……我的……”那妹妹尖叫起来,死命挣扎,可她力弱,不但挣扎不开,反而身子和陈言来了个高强度磨蹭。 “我勒个……”陈言差点要叫救命,脑子里一热,双手更是不受控制地使起坏来。 反正这俩都是贼,占她们点便宜就当教育她们了! 阵阵刺激涌来,他身体立时起了些反应,那里登时一痛。 陈言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好! 可这俩女贼挣扎激烈,他又不敢起来,一时之间只能苦忍着疼痛,还是死死压在她们身上。 他疼痛时双手力量大了些,那妹妹生出一种对方想要捏爆她那一对要的错觉,心中惊骇,大叫道,“你你你无耻卑鄙!你快快放开它们!” 那姐姐听出妹妹焦急之意,心中惊急交加,叫道:“妹妹!他怎么你了?!” 妹妹哭道:“他把我……我……呜呜……”终究还是羞于启齿,哭了起来。 那姐姐在最下面,光线暗又背对着两人,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中一沉。 难不成那恶贼竟然见妹妹衣不蔽体,已经把她身子给破了?! 心中大急,她不知道哪里激发出的力量,向上一撑,竟然顶着两人的体重,撑起了少许。 第839章 团伙作案 “靠!莫要再挣扎了!嘶——受不了!” 陈言正觉苦恼,那妹妹挣扎不断,频频刺激他“要害”,这会儿已然升旗。没有温泉帮忙压制疼痛,刺痛感不断加剧。 但想不到那姐姐竟然能迸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他更是不敢松开,急中生智,双手松开妹妹,往下一探,隔着衣衫抓住了那姐姐身前豪放。 然后才发觉她虽然穿着衣衫,但却是极薄,看来是丝的,手感几乎没有影响。 陈言心神一荡,却不敢停留,就那么隔着薄衫揪着顶端大力一拧。 “啊!” 那姐姐惨叫一声,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又趴回床上。 “呵呵!看你还敢不敢反抗!”陈言得意洋洋地道。 这一招他用过不只一次,对付女子那是十拿九稳,与针对男人专用的撩阴腿并称他两大绝不轻易使用的杀招,近似的效果! 上回吃了这苦头的就是郑妍,这么烈的妞都只能乖乖服软,这女贼看来还是个没练过武的,更是不堪一击! “不不不不敢了……求求你放放放开我……呜呜呜……”那姐姐终于软化下来,哭着求饶。 陈言不是不想放,是没法放,姐姐这一倒回去,登时把他双手压在了最下面,他是想拔出来都难。 但这话当然不能告诉对方,他凶神恶煞地道:“哼,想让我放开,那就乖乖听话!不然我还有大把厉害的招数,叫你生不如死!” 两女惊慌至极,哭成一片,挣扎也小了下来。 姐姐哭道:“求你了,你要怎样对我都行,不要为难我妹妹,她年纪还小,经不得摧残。你想怎样,冲着我来,我保证一定让你开心,呜呜……” 陈言动容道:“虽然你们干出这种勾当令人不耻,但这份护妹之心令人感动。但想哄我放开你们,做梦!不过只要你们不乱动,乖乖的,那我……” 那姐姐一听他不肯放开,还说什么要她们乖乖,不禁大急,哪听得他说完,又拼命挣扎起来。 陈言这下更是不敢松劲,死死压住二女。 屋外,施伶快步而入,突然听得里面有异常动静,不由愕然。 推门入内一看,只见隐约中三人叠罗汉般趴在床上,下面两个女的,上面一个男的,却看不清具体模样。 但三人都在动作,尤其是上面那个男的,怎看都像是在干坏事。 她大吃一惊,正待要喝问时,突然听得下面一女子嘶呼道:“救命啊!快来人把这恶贼弄开!来人啊!” 施伶一震,听出这声音来,不由大急,左右看了看,抄起旁边一个瓷花瓶,呀呀地尖叫着朝陈言扑去,便要砸向他后脑。 陈言听得身后又有动静,不由大惊。 草,这女贼原来同党还不只一个!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花瓶当头砸了下来,他顿时色变,只得一翻身从二女身上下来,险险避过花瓶,跃下床去。 “你们快逃!快去叫人!”施伶抡着花瓶朝陈言追着砸,同时尖叫起来,声音都破音了。 两女哭着从床上爬起来,便要朝外跑去。 陈言听得大惊,还要去叫人?这特么还是团伙作案啊! 情急之下,他侧身躲过施伶一记狠砸后,趁着她发力过猛失衡踉跄前冲的机会,从身后一把掐住她脖子,将她死死箍住。 施伶顿时被掐得呼吸困难,再叫不出声来。 但她却听出了陈言那一句的声音,不由大惊。 是大人! 但大人怎会在这干这等勾当,不是方才还跟个君子一般,现在却把她新招来的两个台柱摁床上干那种事?! 但这时连叫都叫不出来,她想问清楚也办不到,只能拼命挣扎。 陈言眼见情势不妙,那俩女贼已经快跑到门口,情急之下,他只好反手拔出诸葛连弩,抵在施伶头上,喝道:“谁敢再跑一步,我就一箭射杀这女人!” 那俩“女贼”一震停步,转头看来,瞬间僵住! 陈言暗松口气,喝道:“不想她死,就赶紧滚过来!” 二女哪还敢离开,只得哭着又走了回来。 陈言掌握了主动,道:“还是那话,只要乖乖听话,我就不伤害你们!但要是谁敢妄动,哼哼,我这弩箭可以连发十支,不只是这女人,连你们两个也休想逃得掉!” 二女泪眼对视,偎在一起,哭得更厉害了。 陈言怕她们又生别念,赶紧对那姐姐道:“你,找两根绳子来!” 那姐姐无奈,只得在屋里找了两根花绳,先将不敢反抗的妹妹绑好,又将施伶一并绑定,还找了两只袜子,将两女的嘴一起塞上,免得她们叫喊。 直到全绑好后,陈言这才松开施伶,将她推倒在地上。 施伶急得在地上不断挣扎,却喊不出话来。 陈言转头看向那姐姐:“不错!但这还没完,知道该咋办吧?” 那姐姐一震,颊上红晕飞起,虽然泪如雨下,却仍转过身,跪了下来,慢慢将裙摆提到纤腰上面,向前一俯身,提起了臀,哭道:“你……你轻些……我都依你,只要你莫伤害伶姐姐和我妹妹……呜呜……” 陈言一愣,看着她这动作,顿时脑子里轰然一响。 不是吧?! 虽然屋内光线幽暗看不清晰,但还是能看到大体轮廓,她那薄衫下面似乎什么也没穿! 他是叫她再去找根绳子,好让他把她也绑起来,她摆这么诱人的造型干啥?! 是想以女色求他放过她们? 疼痛感猛地传来,吓得他赶紧别过头去,喝道:“你干什么!” 那姐姐还以为他不满意,惊道:“我我我换便是……” 说着转过身,躺在了地上,蜷起腿,还自己搂住了膝弯以让双腿贴在自己身上。 陈言一眼看去,更是差点没喷鼻血。 女贼太奸恶! 居然用这种招数,要不是他现在身上有伤,说不定真忍不住要把她给就地正法! 第840章 演创一体 门口传来喝叫声:“贼人在哪!” 那姐姐大惊,慌忙夹腿缩身,指着陈言正要叫一声“贼人在这”,却突然听到陈言喝道:“女贼在这!快快给本官将她们抓起来!” 那姐姐一下愣住了。 本官? 女贼? 冲进来的是文工团的雇役,两个男的一人抄着一根大棒,一听这声音,立刻认出是陈言,连忙道:“是,大人!” 说着冲了过来,便要抓那姐姐。 那姐姐惊叫道:“我不是贼!我是梨药啊!” 两人一下停住了动作。 “梨药……姑娘?!”其中一人吃惊地道,凑近去看,几乎脸对着脸,才算认出她来,大骇道,“真是你!梨药姑娘为何做贼?!” “我不是贼!这人才是!”梨药快疯了,指着陈言。 方才她和妹妹为排戏的事来找施伶,不曾想却发觉这屋里有个男人,她大惊下还以为是贼,却不想竟变得这般。 “不可能!我们大人怎可能是贼!”另一人想也不想地道。 “他不是,难道我是?!”梨药又急又气。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大人说你是,那你只能是了。”前一人无奈道,“梨药姑娘,你好好的干嘛要做贼呢?咱们青山县这么好混,至于当贼嘛?” 梨药快气炸了,这都什么逻辑啊,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大人,这俩显然是慑于他的管威,想要巴结讨好他,居然一起诬陷她! “等等,你们认得这女贼?”一旁陈言终于听出不妥来,错愕道。 “是,大人。这位姑娘是我们文工团新招的台柱,名唤梨药,您还不认识吧?”另一人连忙解释道。 “什么!这么说,那边那个没穿裤子的……”陈言大吃一惊。 前一人连忙跑到被绑着的妹妹面前,凑近勉强一看。 “噢,这是梨药姑娘的妹妹婵语姑娘。咦?婵语姑娘这么好的人,难道竟然也做了贼?”那人吃惊地道。 陈言更是瞠然,不由看向地上的最后那个年纪大些的。 莫非…… 他走近她,贴近她脸蛋,仔细一看,惊道:“施团长!你怎么也当起贼……” 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是她家,她怎么可能当贼偷自己家里东西?! 难道…… 他连忙扯出她嘴里塞的布团,施伶喘了两口气,叫道:“大人,抓错了!我们不是贼!” 转头又对梨药叫道:“你也弄错了,这位是我们青山县的大老爷,他怎么可能是贼!” 陈言、梨药和婵语同时一震。 “这个色鬼,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位好得跟菩萨似的陈大人?!”梨药脱口道。 “你说谁色鬼呢!”陈言大感冤枉。 “你方才把我妹妹身子都给破了,还说不是色鬼!”梨药气道。 “你可别胡说八道!本官哪干过那种事!”陈言大惊。 “大人,您一向敢做敢当,何必不敢承认呢?”一旁,施伶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我啥时候做了啊!”陈言哭笑不得。 “对啊,姐姐,他什么时候破了我的身子,我怎么不知道?”一旁刚被扯出口里布团的婵语也不由道。 “你不知道?”梨药一愣,“你方才不是叫喊得厉害,难道他不是……” “他……他只是抓疼了我,并没有那什么……”婵语羞窘道。 “啊?”梨药傻眼了。 “等等,那大人方才压着她们动来动去的是……”施伶也懵了。 “我以为她二人是贼,就把她们压着,免得她们逃跑啊!她们拼命挣扎,自然动来动去的。”陈言莫名其妙,“你以为本官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施伶脸蛋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方才看得朦胧,她还以为…… “算了,先解开绳子再说。”陈言赶紧道,忍不住又看了两女一眼。 一个真空上阵,一个只穿肚兜,这是要闹哪样? 好一会儿才算收拾妥当,两个雇役退了出去,留下三女和陈言。 陈言坐在椅子上,板着脸,看着施伶推开窗户,屋内明亮起来。 两女已经穿回了正常的裙衫,局促地站在一旁,红着颊低着头。 施伶回身道:“还不向大人赔罪?” 陈言摆摆手:“既是个误会,那便算了。只是你二人穿成那般做什么?” 梨药不敢不答:“回大人,我们姐妹俩是在排练新的里剧,记的口白有了些争执,就来找伶姐姐证个对错。不想撞上了大人,我等新来青山县,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陈言讶道:“等等,你方才不是说你妹妹还未破身,居然让她演这么大尺度的本子?施伶,不会是你逼她们的吧?” 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施伶吓一跳,连忙否认:“不不不!大人,奴家哪敢啊!这二人都极有天赋,又急着赚银子,所以才求着奴家让她二人演里剧的。” 两女也连忙跪下来,道:“是,大人请莫要误会了伶姐姐,她人可好啦!” 陈言容色缓和下来,道:“原来如此。婵语是处子,那梨药你……” 梨药羞道:“奴奴曾经嫁予同乡,后来战乱丈夫身故,加上近来闹起了粮灾,这才带着妹妹流落至此。” 陈言错愕道:“粮灾?你是从冀州来的还是南境来的?” 梨药答道:“我姐妹是珠州人氏。” 陈言这才明白,同情道:“真是可怜,那你急着赚银子,莫非是家中有些困难?” 梨药摇头道:“这倒不是,在这呆了没多少时日,奴奴已经赚了十几两银子,养活自己和妹妹绰绰有余。” 陈言奇道:“那你干嘛还拉着妹妹干这行?” 十几两银子,就这两个女儿家,在青山县生活个三两年都够了,感觉不至于为这把妹妹这黄花闺女也拖下水。 一旁婵语插嘴道:“不是姐姐让我做的,是我自愿的。” 施伶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二人天赋过人,我尚未见过比她们更快入行和熟练起来的人哩!她二人原本只演两个小角,却一夜爆红,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万人迷!不瞒大人说,连新出这番里剧的台本,都是她二人花了一夜功夫琢磨出来的!” 陈言咋舌道:“那岂非是集创作与表演为一体?这年头演创结合的女子确实罕有!” 第841章 家人啊 施伶抛来一个媚眼:“不如让她二人为大人试演一段,请大人品鉴品鉴?” 陈言心中一热,想到方才那番亲密接触,再看看二女羞答答的模样,更是压抑不住。 但今儿显然不是时候,先不说身上有伤,不宜多受刺激,只是唐朔那边的事还没弄完,他哪有那闲空? “不必了,本官尚有正事,日后有机会再到剧院一观。”他摇头道。 “大人就是大人,绝不因私废公。”施伶赞了一句,转头对二女道,“台本的事回头我再找你二人商议,你们先回去吧,好好练着。” “是。”二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时还忍不住频频转回头看陈言,芳心暗感奇怪。 她们虽然来这不久,但跟姐妹们混得熟,听人说过不少关于这位大人的事。 听闻他这人贪花好色,虽然不行滥交之事,称得上一句“色而不淫”,但有色可图之事他绝不错过。 怎么今日一见,跟传闻中大不一样? 施伶等她们离开后,才把话题转入正题,道:“那件事奴家已经为大人问妥了,一听说是大人想要找人帮忙,姐妹们里面立刻不少人主动帮忙,还有愿意不收银子的呢!” 文工团的女子大多对陈言感激之极,其中有部分甚至是陈言亲自带人从火坑里解救出来的,没他的话,她们中不少人连命都没了,更别说过上如今这自力更生的好日子,因此对他感激之极,总想着要报答。 偏偏陈言平时绝少会找她们帮忙,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不肯收银子的一律剔掉。”陈言想也不想便道。 “奴家回头就跟她们说说,不过仍需大人从剩下之人里面挑出来。我已令她们梳妆打扮,稍后便能过来。” “行,由你安排,我便在这等着。” 不多时,施伶出去后又回转来,嚷道:“姐妹们,进来见大人啦!” 叽喳嬉笑声从院外传了进来,随即一群婀娜多姿的女子自院门处鱼贯而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芳斗艳。 陈言站在廊前,看见进来的人,不由一呆。 众女进入后,站在院内,对着陈言行礼,异口不同声地道:“拜见大人!” 施伶走近,笑道:“大人,姐妹们已经来啦,您看看挑哪两个合适?” 陈言头皮发麻地扫过众女,道:“等等!不会是你们文工团的姑娘全来了吧?!” 本来他以为来个十个八个,他挑一挑就算了,结果这一来居然足足四五十人! 施伶痴痴一笑:“怎么可能!大人以为我们文工团才这点人么?” 陈言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挑人,无奈道:“有没有剔掉不肯收银子的人?” 施伶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是因为我一转达大人的话,她们立马改了口,全都愿意收银子啦。此外奴家还剔掉了没做过青楼之事的姐妹,还有已有婚嫁的、家有父母子女的……然后就剩下这么多啦。” 陈言暗暗咋舌,这要是没剔过,岂不是剩更多? 不过施伶办事确实细心,剩下的这些即使陪了唐朔,也无挂碍。 看着众女投来的期待目光,陈言也有些为难。 来之前他担心没有人帮忙,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他心念一转,道:“这样吧,本官也不挑了,所有姑娘全都雇上,随本官去县衙去做个堂会!到时候,本官的客人挑中谁,就选谁!” 施伶欣然道:“一切全听大人的,不过,您这堂会是想要演表剧呢,还是里剧呢?” 陈言露齿一笑:“当然是里剧,越里越好!” 想要让唐朔动心,彻底沉醉在这温柔乡中,当然要下本钱。 姬楚和公孙城这两人口风紧,想从他们那里撬出秘密来,难度不低。 但若能把唐朔策反,让他不再信任姬楚和公孙城,便能利用他来试这二人的秘密。 退一步说,就算试不出来,还可直接让唐朔和他们撕破脸皮,让这二人没了棋子可用。到时候,他们必会去跟他们真正的主子联系,陈言便有机会探出他们的底细! 县衙,唐朔所住的院子里。 唐朔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断进来的姑娘们。 陈言这也太实在了吧?不但帮他找了,而且还找这么多! “如何?”陈言站他旁边,把他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暗乐,问了一句。 唐朔如梦方醒,转头看向他,突然一把抓住他胳膊。 “家人啊!”他激动地道,“陈大人,如今我才知道谁是真正的自己人!” 陈言真是太够意思了,有这么多标致动人的女子,他现在哪还怕什么孤枕难眠,相反,怕的是晚上睡着,而没法尽享这些女子的滋味! “急先生之所急,乃我份内之事!”陈言挺胸昂然道,表起了忠心。 “哈哈!日后本……我定会记先生一个大功!”唐朔一时激动,险些说溜了嘴,好在及时改口。他们早已商定,在外人面前要匿下他王爷的身份,不以本王自称,也不以殿下相称,改称先生。 “多谢先生!那就先好好欣赏一下本县的特色表演——里剧吧!”陈言说着便准备吩咐下去。 “还表演什么啊!直接叫她们跟我进屋!”唐朔心急难耐地道。 “咳,先生是不是心急了些?”陈言差点没压下鄙视的小眼神,委婉地道,“时候尚早,好事不在忙上,先欣赏欣赏,然后再办事不成。” “这就不用了吧?”唐朔这会儿哪有什么心思欣赏什么表演,有些不情愿。 “我可向先生保证,这剧啊举世罕见,绝不会令您失望!”陈言露出一抹暧昧之色,“我已令人准备酒菜,咱们边赏边喝!来人哪!将酒菜备上!” “这,好吧。”唐朔勉强答应下来。 毕竟在陈言家里,他也不好意思断然拒绝,加上也确实被陈言说得有些好奇起来,暗忖就先答应着,万一一会儿不好看,再来“正事”不迟。 一个时辰后。 院廊上摆开的小桌后,唐朔端起的酒杯放在嘴前,却忘了喝下去。 他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正表演着的几名女子,眼珠子差点没直接掉下来。 戏剧他见多了,可这?真没见过! 第842章 我全都要! 当初他还是燕王的时候,也常常在府里奢舞侈歌,不时叫府中舞姬表演些荤舞。 但上限也就是脱了衣衫啥的扭几下,就算差不多了。 可眼前这表演,却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脉络,将暧昧与尺度结合在其中,反而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与诱惑。 本来打算的是看一会儿就说不想看了,既给了陈言面子,又能满足自己,两全齐美。 结果看着看着,已经不知不觉沉醉进去,连吃喝都给忘了。 一旁,陈言心中暗笑。 这土包子,果然没见过啥好东西!我青山县的里剧可不是光靠卖肉取胜,从服道化到表演到台本都是精心设计,要的就是让人欲罢不能! 不然要是光靠表演肉戏,搞得观众老爷一会儿就完事了,进入贤者模式,那谁还有心思继续看下去? 今儿表演的是几出现成的里剧,都是过去几年在县剧院经过难的实力剧目,在岁月沉淀下历经多次修改,终成人人喜闻乐见的经典。 此刻演的剧目是青山县最火里剧之一的《桂城献嫂》,主演是三个女子,其中两女反串男子,另一女则本色出演。其余的姑娘们则饰演配角和龙套。 服饰并不讲究直接的露肉,而是以“露七遮三”为原则,既予人足够的视觉刺激,又留有让人去渴望探索的余地。 间杂着不时随着故事而生的走光,那种欲迎还拒的起伏感,让唐朔既是兴奋又是紧张。 待到所有来的姑娘都上过场后,陈言方探问道:“先生可有看到中意的女子?” 连问了两次,唐朔才清醒过来,亢奋地道:“我全都要!” 陈言:“……” 人贵有自知之明,但这四个字显然跟唐朔毫不沾边! 全都要?他有那能耐吗?就敢发这大话! 他正要再说话,唐朔却又全神贯注地看剧去了,不时嘴里嘟囔几句。 “这厮纯废物,献什么献啊,这么标致的嫂子,自个儿要了啊!” “唉,如此佳人任人欺凌,真是可怜,要欺凌她也该是我来啊。” “什么?居然拒绝了?傻了吧这厮,赶紧答应拖进屋里啊!” …… 陈言看得有些懵。 原本看剧相当于看货,是让这厮从里面挑俩特别中意的。结果这家伙口口声声想要找人陪侍,却光顾着看剧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大周的娱乐手段太过匮乏,突然看到如此新奇的东西,想不沉迷都难。 脚步声传来,一名军士进了院子,到陈言耳边低声道:“大人,李县丞来了!” 陈言离开这么多天早想看看李奉他们治理得如何,但回来之后一直没时间管县里的事。这时见唐朔看得入神,他悄声道:“先生且看着,我尚有公务要办,回头再来。” 唐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有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都不一定。 陈言起身离开,到了县衙内院,已经候在那里的李奉连忙上前行礼:“卑职拜见大人!多日不见,大人辛苦了!” 陈言摆摆手,与他坐下后,才道:“这些日子,你才是辛苦了。” 李奉不但要经管县内的事,还要负责粮食的调运之事,按说肯定是忙得昏天黑地。不过看他脸色,疲累感倒不是那么强烈,看来这段日子能力又有提升。 “托大人的福,卑职还撑得住。”李奉勉强一笑。 “来吧!说说本官离开之后,县内可有什么大事?”陈言直入正题。 李奉连忙拿出带来的册子,说了起来。 他虽然不在,但在这些年的努力下,县内的管理架构颇为稳固,这些日子青山县的状况稳中有进,仍照着他制定的发展计划有条不紊地行进着。 从经济到工业,从农产到建设,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和粮食调运的事耽搁下来。 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李奉才算把事情禀报完毕。 陈言欣然道:“看到你把本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还没累死,本官便欣慰了。” 李奉苦笑道:“大人若是还不回来,只怕卑职累死之日也不远了!更何况您还把袁主簿调走了,卑职这下更是忙到脚不着地。” 有几句话他忍了忍,没说出来。 陈言走的时候,说是要安排人手帮他,让他轻松点。 结果他满心期待中,来的是县里养生店的技师! 说什么让他工作上轻松点,就是让技师在他工作的时候,替他拿肩捏脚! 不但没让他轻松点,反而大大影响他的工作效率。搞得他只忍了半天,就把人给赶回去了! 还不如不来呢! 而且走时技师还跟他要钱,他这才知道原来陈言只是帮他请,没帮他付钱! 陈言同情地道:“确实是辛苦,你再多忍几天。” 李奉一震,有些激动起来:“大人要安排人员接手袁主簿的差事了?” 陈言摇摇头:“不是,本官是说,你再多忍几天,就习惯了。” 李奉:“……” 陈言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地道:“李奉啊,本官这还不是为了培养你嘛?想当年本官刚上任时,县里就我一个,什么事都一把抓,才算熬出今日的本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你勤干下去,归你做的全做好,不归你做的抢着做,早晚就能成为下一个本官!” 李奉一脸黑线。 这碗心灵鸡汤他喝了这么多年,再好喝也免疫了!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大人您直说吧,是不是为了省银子,才不找人手接替袁主簿的?” 陈言瞪圆了眼:“岂有此理,本官是那种人吗!” 李奉用力点头:“是!”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原来在你们心中,本官竟然这么吝啬!行,为了改变你们对我的这种刻板印象,回头我立马提拔几个人上来,给你分担分担压力!” 李奉喜道:“卑职已经列了一份名单,大人现在就可以看看!” 说着抽出厚厚一撂单子,足有四五十张。 陈言不由莞尔:“原来你早有准备,行,本官瞧瞧。” 接过来粗略翻了起来,原来都是履历表,一共大概有十来人,每人都有四五张详细的记述,列出了这些人的相关资料。 第843章 坏事?这是善事! 陈言满意得直点头,李奉做事一丝不苟,准备充足,有这样的下属,何愁自己没有偷闲摸鱼的时间? 看完之后,他将履历交回李奉手上,道:“行!这些人都不错。本官这趟回来只是休假,这些任命之事就由你这个县令代理负责了,如何安排你可自己决定。” 李奉一呆:“卑职来决定?这……” 陈言挺起了胸膛:“李县丞,须知本官如今已是青山男,将来不可能一直做这里的县令。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后进,好好干,将来县令之位,你大有希望!” 青山县自他调离后,原本只当临时调任,留了职,由李奉等人暂时代理分担县里的差事。 但他很快便升了官,按说是该重新指派一个新的县令来接替。 不过因为青山县已是他的封邑,吏部也不能直接任命新人来接任,须得他的同意方可。陈言哪可能把自己的基本盘交给他人来管理?所以一直没任命新人。 此时李奉一听此话,顿时两眼放起了光:“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奇道:“我这话说得还不够明显吗?还得再给你掰碎了一个笔画一个笔画解一遍?” 李奉激动地道:“卑职明白了!请大人放心,李奉必不会让大人失望!” 陈言满意地点头道:“这个精气神才像样嘛!” 李奉喜孜孜地道:“卑职还有一件事,想向大人禀告。南境那边,派去的人回来了!” 陈言眼一亮:“看你这神情,看来有戏?” 南境粮灾一起,陈言便照着冀州民变时的手法,派了人去南境诸州,找寻可趁之机。 粮灾嘛,归根结底,就是粮食不够,人口太多。 所以一方面发粮,一方面去将吃不上粮的人带回青山县,减轻了各州的压力,同时也带回了大量劳动力。 但时机只有赈灾结束前,因此要抓紧时间。 首批赈灾粮之前是最好机会,此后能够说得动的人会越来越少,毕竟大周百姓和其他一切国家的百姓一样,都是故土情深,等闲不愿意离开自己生养的家乡。 如今,二批粮已经发往南境诸州、三批粮也在筹备中,而两天前此前去南境诸州的特种队伍,已经将说服的难民带回来了。 “多少人?”陈言追问道。 “四个州,一共带了三万二千人回来!”李奉压低声音道,“而且这些难民中,有不少是懂得铸冶、织造、器械等的手艺人,卑职已经一一清点入册完毕,开始着手安排他们进厂上工。” “非常好!”陈言夸了一句,也压低了声音,“就是有一件事,你为何要压着嗓子说话?” “大人,咱们干的坏事啊,不小点声怎行?万一隔墙有耳,听了去,岂不糟糕?”李奉悄声道。 啪! 陈言直接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打得他一惊,捂头惊道:“大人您打我做甚?” 陈言没好气地道:“谁告诉你咱们是在做坏事?” 李奉委屈地道:“难道不是?咱们把人家州里的百姓都给拐走了,还不够坏?” “灾民多,各州压力就大,就容易引起民变。” “本官让人把这些灾民弄到这边来,就减轻了各州的人口压力,自然降低了民变的可能性。” “所以说,咱们这么做,不但不是做坏事,而且还是大大的好事!” “你呀,就是自我认识不够清晰,回头本官还得好好给你洗洗脑,啊不对,是开导开导,叫你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这么说吧,要不是本官生性谦虚,不想惊动皇上,不然就冲咱们干的这大善事,皇上高低得给本官发个奖章啥的!” 陈言义正辞严地道。 李奉听得目瞪口呆。 虽说跟了大人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他的强辞夺理,但每回听到这些歪理邪说,他还是压不下心中的震惊。 人的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是亘古罕见了吧? “行了,住所安排得如何了?”陈言又问道。 青山县禁止违规的私建房,一来是为安全着想,由县衙统一组织建造的房屋可以使用水泥青砖,远比百姓自建的要结实得多,不易坍塌,即使走水也不易火势扩大,安全性高得多。 二来是为城市规划考虑,若是任人私建,总有人喜欢跑到还未开发的区域去占地修房,回头县衙要在那里发展的话,难免会遇到钉子户之类的问题,算是防患于未然。 而且县衙修建好的住房,百姓不但可以低价租赁,而且有了积蓄后,还可以直接买下来,很多百姓在这里定居并且赚到银子后,都愿意选择后者。 原本南边是生活区和商业区,近年来一直在全力修建居民住房,但上回冀州来的难民已经将曾经的空房全部占完,而且还有些人没有分到这些由县衙低价租赁给他们的住所。 有些难民便只好住在上工的地方,比如工厂的寮舍内,还有一些则寄居到了一些愿意收留他们的民宅内。 现在又来这么多人,安排住所是个问题。 “回大人,上个月南区的第三期、第四期住房已经交付。”李奉笑道,“如今勉强可以容纳下这些难民,问题不大。” “原来如此,那就好!”陈言喜道。 他深知要让人安心留在这里,首先必须让人尝到甜头,而衣食住行中,“食”和“住”便是最易打动人的两大项。只有让这些难民有了能遮风避雨的住处,才会生出归属感,自然就会留下来。 目前规划的南区居民生活区,预期有十二期工程,将要在第二个五年计划内完成。到时候青山县城可以容纳的居民数量,不会低于三十万! 劳动力乃是发展的重要条件,未来还得多方设法,再增加县里的人口才行。 和李奉商议了小半日,陈言算是放下了心。 李奉比他离开前确实又有所成长,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就算不在青山县,也可放下心。 等到李奉离开后,陈言才遛达着去了唐朔的住处。 按时间算,他跟李奉这耗了一个多时辰,唐朔估计早就忍不住拉了俩妹子进屋大逞兽欲,估计早就完了事,这会儿说不定累得睡着了。 但等陈言到院子外面时,还没跨入院内,就感觉到不对劲。 里面居然还有唱演之声! 第844章 青山县机械制造厂 他大感惊异,进了院子,只见果然院子里的里剧仍在继续,而唐朔仍坐在廊下的桌后,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众女的演出。 陈言讶然走了过去,瞄了一眼他面前的酒菜,都凉透了,却没怎么动过。 陈言伸手在唐朔眼前晃了晃。 “手拿开!”唐朔立马不耐烦地伸手把他手拨开,却仍没看他一眼。 “先生可有选到中意的女子?”陈言试着道。 “嗯嗯。”唐朔随口嗯了两声,还是不看他,眼睛盯着正表演的女子,喃喃了一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这都忍得住不睡她?” 陈言转头看了看,现在演的仍是《桂城献嫂》,只不过都快到尾声了。 他转头对着不远处一个文工团的女子招了招手,那女子立刻快步过来:“大人!” 陈言问道:“本官离开之时,贵客做了什么?” 那女子瞥了唐朔一眼,低声道:“禀大人,他什么都没做,一直坐那看呢!” 陈言这下是真懵了。 唐朔这货,难不成居然还是个戏迷?! 两刻钟后,这出《桂城献嫂》终于演毕。 “等等,这就没了?!”看得如痴如醉的唐朔愣愣地道,转头看了看,才发觉陈言在旁边,“陈大人,这戏就完了?” “对啊,您可还看得过瘾?”陈言笑着问道。 “过什么瘾!这怎么能完!”唐朔有些气恼地道,“你说那个姓赵的是不是有病?放着这国色天香的亲嫂嫂不占,却将她献给另一个姓赵的?” “呃,这戏前文不是说了嘛,他是降将,想讨好那位天神下凡的子龙兄,才……”陈言挠头解释道。 “前文?就开幕那几句口白?那这桂城又是如何被攻打?那姓赵的又为何要降?这些可还有戏文?”唐朔追着问道。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本来以为唐朔是个好色之徒,拉这些妹子过来给这厮挑陪寝佳人的,结果他现在好像完全忘了陪寝这回事,注意力全在戏文上了? 能看里剧看到追剧情的,这家伙也算是头一个了吧? “禀先生,前文的戏码并没有,不过倒是还有其它的剧,要不奴奴再给您演一出《霸绣婶孟德失爱子》?”旁边的女子伶俐,连忙说道。 “演!快快演来!”唐朔激动地叫道,“现在就演!” “是,先生!”那女子看了看陈言,见后者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众女重新开演。 唐朔状态进得飞快,转眼又盯着众女,眼睛眨也不眨半下。 陈言本来还有不少话要跟他说,一看架势,得,还是省省吧,这会唐朔肯定啥都不想聊。 算了,在这耗着也是浪费时间,他还有事要办,哪有那闲功夫一直陪着这货。 天黑后,陈言坐着马车离开了农所。 一下午时间,他把要逛的地方全逛了一遍,从正加班加点修建的钢铁冶炼厂,到着手筹备中的化工厂,再到精品猪养殖厂,工业区到兽畜区再到农业区,需要确认进度的地方都确认了一遍。 最后才到农所,跟农泽去实验田看了土豆的培育情况。 令人欣喜的是,出苗了。 只是这才是刚刚开始,要等到见到成果,还得好几个月。 不过只要能开始就好,此前陈言一直担心没法成功培育,毕竟他以前也从未干过这种活儿,教给农泽的东西也多数限于理论和猜想,能不能成很难说。 现在看来,老天眷顾,一切尚算顺遂。 农泽虽然没种过土豆,但本身对各种类型的作物都极为了解,一边观察一边记录,自己倒是琢磨出不少门道来。有他负责,陈言放心不少。 马车上,陈言心思完全转到唐朔处。 就算这家伙再怎么喜欢看戏,这会儿也该色心爆发了,毕竟一直看的都是里剧,那对男性的荷尔蒙刺激可不是盖的。 这几日务必要让这家伙对他陈言完全信任,才好进行下一步。 在假期结束前,他非探出姬楚等人的底不可! 马车回到城中心,正要往县衙而回时,后面有追着叫道:“大人!大人等等小人!” 陈言听这声音熟悉,掀开车帘一看,却是个认识的,连忙叫张大彪停下车来。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那是个中年男子,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气喘吁吁地跑近,扶着车厢喘道。 “彭叔,还真是难得,你居然会离开咱们机械制造厂的研究间。”陈言啧啧地道。 这人叫彭望,是当初陈言任命的机械制造厂的管事。他这人从小爱好摆弄工具,长大后成了个出色的匠人,造过不少好东西。 以前陈言还没到青山县时,他就以帮别人修补农具、猎具、渔具等为生,勉强糊个口。后来认识了陈言,后者亲眼看着他只凭一双手和左右的花草树木,竟造出一只可以振翅而翔的飞鸟,送给一个孩童玩耍,不由为之动容。 虽然那鸟有些粗糙,但个中的机关巧设绝非一般人能想得到,更别说造出来了! 那之后陈言将和他交流起这方面的事,虽然以前前者并没有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但凭着前世见过无数大周没有的精巧器物,仍让彭望听得瞠目结舌。 等到青山县初具规模,陈言便开始着手筹备机械制造方面的事,建立了青山县机械制造厂,并任命彭望做了厂长。 彭望不负他望,带着人干得有声有色,青山县所有大型工具基本都是由他带着人造出来的。 后来随着青山县金属冶炼的技术发展和成熟,他又开始着手金属器械的研究与制造,成为陈言手下最可靠的匠人之一。 慢慢青山县的人口增长,加上陈言大力培养各方面的匠人,机械制造厂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拥有超过四千工人的超级工厂,可说是青山县第一大厂! 别看这人数和陈言前世那些大公司大工厂没法比,在普遍还是小作坊为主的大周,一般工坊有个十来人算不错的,三五十人都罕见,这四千多人的规模已经体量惊人的庞然巨物。 第845章 这车能自己走? 像陈言的超级马车、建筑队的各种器械、耕种区使用的各种农具甚至一部分纳抚营的军务等等,都是机械制造厂的成果。 不过彭望有个缺点,就是醉心于机械研究,在制造厂规模渐成之后,陈言给了他一些新奇又颇有技术难度的图纸,彭望往往拿着这些图纸呆研究间里,动不动个把月不出门。 好在这几年制造厂培养出了不少管理人才,有他们打理厂里的事务,不然照他这个痴迷法,厂子早晚关张。 陈言上次见到他,都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而且还是去机械制造厂里见的,想不到今儿月亮打西边出来了,彭望居然跑出了制造厂。 “大人,造……造出来了!”彭望激动到失声,浑身颤抖不已。 “等等,莫非你说的是……”陈言一震。 彭望疯狂点头。 他本来还不知道陈言已经回了青山县,方才看到最终成品后,便激动地想要找人给陈言送信,结果一问才知道陈言已经回了县城。 他等不及便直接离开制造厂,急着去找陈言,不想半途遇上了后者,连忙追了过来。 陈言也激动起来,叫道:“快!快上车!本官带你回厂!” 那个东西的图纸,他在一年多前就交给了彭望,后者全心钻在那上面。也正因此,陈言后来想到诸葛连弩的设计时,只好将图纸交给了何老大, 彭望爬上车,陈言才发觉他居然连鞋都没穿,不由莞尔,将自己的靴子脱了下来,俯身亲手帮他穿。 “大人,这使不得!”彭望吓一跳,急忙道。 “有何使不得?你连双袜子都没有,扎破了脚怎么办?”陈言强行把靴子套上他的脚,“你可是我青山县珍贵财产,不容有失!不许脱,不然本官生气了啊!” “这,谢谢大人。”彭望没辙,只得道了谢,“可大人您没靴子了啊。” “本官的靴子多的是,用不着你操心。”陈言坐到小床上,大大咧咧地把脚收了上去,“说说,你弄出来的那玩意儿,和本官的图纸有几成相似?” “五成吧。”彭望挠了挠头。 “才五成?”陈言错愕道。 “要是大人的画功好一些,可能就是十成。”彭望咧嘴一笑。 陈言才知道这家伙是调侃自己画功糟糕,哈哈一笑,又询问起细节来。 彭望兴致勃勃地一一为他解答,直到马车到了工业区,才收住了嘴。 进了青山县机械制造厂,马车过了一座座厂房,直奔制造厂的研究厂房。 那是专门辟出来给彭望使用的所在,青山县几乎所有领先于大周工业技术的机械产物,几乎都是彭望带着人在这里攻关攻出来的。 彭望下了马车,转身见陈言只穿着袜子出来,错愕道:“大人您不是说有靴子吗?” 陈言嘿嘿一笑:“靴子在此,彪子,来!” 张大彪会意,应了一声,赶忙到车旁张开双臂,一把将陈言打横抱起来,来了个公主抱。 彭望一呆,这才恍然大悟。 合着大人的“靴子”,原来是个人靴啊! 就是这个姿势有点别扭……大人这么英姿雄发的人,像个娇滴滴小媳妇一样被人横抱在怀…… 陈言瞪了张大彪一眼:“你干什么!” 张大彪错愕道:“不是大人教卑职来当您靴子的吗?”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当靴子有那么多种当法,他就非得来个公主抱? “放下本官!蹲下!起来!行了,走吧!” 一连串命令过去,彭望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言骑在张大彪肩上,朝着厂房走去。 不只是他,厂房内还有人进出,见着这幕,一时都忘了行礼,瞠然望着昂然自得、高高在上的陈言。 小孩这么干的不少,成人这么干的还真是头一回! 陈言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双手抓着张大彪头发,当成了方向盘,指挥着他行走。 走了一截,见彭望没跟着来,他转头喝道:“还愣着干啥!赶紧的啊!” 彭望如梦初醒,急忙追了过去。 进了厂房,到了彭望的研究间,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一边往里看,一边叽喳而语,无不惊奇兴奋。 这些都是辛苦培养出来的研究员,平时和彭望一样,专门负责各种器械图纸的研究、改进、打磨等事务。 但今日彭望那件攻了一年多的奇物终于成功,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来这看热闹。 “奇了,这到底是何物?” “不知道,倒是颇为奇特。厂长就为这闭门造了一年多?” “看着好像是个无用之物,连立着都得靠下面那根撑脚,这能拿来干啥?” “勿得胡言!此物是大人嘱令厂长所制,岂会无用?” “看!大人和厂长来了!” “我的天!大人这是在干什么!” 所有人齐刷恻转头看躺陈言和彭望,无不愣愣地望着居高临下的陈言。 “是谁说本官此物是废物来着?”陈言到了近前,喝问道。 “大人,是我,我!”人堆中有人猛地高高举手,高声嚷道。 “你特么怎么感觉还挺自豪!”陈言腾出一只手,指着他,“本官今日便让你瞧瞧,什么叫跨时代的技术!跟我进来!”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宽皮大脸,也不害怕,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众人让开一条道,待陈言等人进去后又给围堵上,好奇地朝里面观望。 研究间内堆满了杂物,原本超过三丈见方的屋子,也显得拥挤起来。 陈言目光投向屋子正中,瞬间大放光彩:“果然还得是彭叔你!” 终于成功了! 这可谓是体现了青山县制造业最先进水平之物,终告面世! 却见屋子正中一件浑身铁制的器物,正稳稳立着。下面上方有供双手把持的龙头、横杠和坐椅,两个大大的轮子,还有一根脚撑,将那物撑立起来。 “大人,这物到底叫啥名啊?”那宽皮大脸的汉子好奇问道。 “记清了,这件宝贝,叫做——”陈言清了清嗓子,带着无比兴奋之情,终于吐出那三个字,“自行车!” 屋内屋外,一时喧闹起来! 自行车? 好奇葩的名字啊! 但听着好像挺厉害,难不成是能自己走的车子? 第846章 全球首辆自行车 那宽皮大脸的汉子疑惑地走上前,轻轻戳了戳那自行车的铁制挡泥板,见它没有动静,想了想,大喝一声:“走!”猛地在挡泥板上轻踢一脚。 大周第一辆自行车,向前面冲了一尺不到,啪地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彭望色变,连忙上去,将自行车给扶了起来,小心查看有没有弄坏。 “大人不是说此物是自行的么?”那汉子挠头道。 “那你踹它干啥?”陈言气道。 “这不就跟牛马一般?叫它走它不走,踹一脚它就走了呗!”那汉子理所当然地道。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大人,您就胡吹呗,这玩意儿哪能自行?”那汉子撇撇嘴,“我家养的牛,都比它听话多了!” “听话……”陈言一脸黑线,“你当它是活物不成?所谓自行车,是指无需外力驱架,只靠乘坐者自己的力量,便可让它行走!这么说吧,马车驴车骡车牛车,这些车的车体是后面的车厢或者车斗又或车板,你若坐在上面,若是没有前面的拉车之物,它们能不能行走?” “能啊!”那汉子不假思索地道。 “我特么……你家的马车能自己走?”陈言一句粗口没能憋住。 “不用马驴骡牛,人拉也可以啊!”那汉子嘿嘿一笑。 陈言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 那汉子屁颠屁颠地跑近,陈言猛地一脚,不偏不倚踢在他额头上。 “哎哟大人您踹小人干嘛!”那汉子吓一跳,捂着额头退开好几步。 “本官不是踹你,是在帮你,免得你日后在杠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下辈子投胎只能到工地干抬杠的活儿!”陈言寒着脸道,“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是是,没拉车的,那车当然不能走。”那汉子苦着脸揉着额头,不敢再胡扯。 “这就是了,咱们大周所有的车,哪怕是本官所制的马车,均需要外力驱驾帮助,才能行走。” “但此车无需外力,只靠坐在上面之人自己的力量,便能以远超常人奔行之速来行驶,因此方称之为‘自行车’。” “尔等可好好想想,出行时无需带着马匹,一车便可行走千万里!” “甚至还可在后面多载一人,比之徒步而行省力许多,灵活方便。” “骏马珍贵,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马儿,但有了此车,等于家家户户都有了马匹!” “而且此车只是个开始,之后还有升级产品自行三轮车,还可靠人力拉运货物!” 陈言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是兴奋。 众人听得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个中妙处,无不动容。 大周的马儿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但马儿相对而言还是较为难以饲养,尤其是精壮有力、品种优良的马儿,更是数量有限。 而且养马还要费大量精力去照料,万一生了病,凭大周现在的兽医水平也很难医治,往往只能坐看它病亡。 加上马匹还是重要军备,因此哪怕富饶若青山县,拥有马儿的人也是少数,要是有运送或者远行的需求,县内有专门经营马匹或者马车租赁买卖的商家,向他们租赁便可,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大人,那这车该如何,呃,自行?”那汉子不解道。 “瞧见下面两个踏板没有?小小的那两个,你扶着上面的龙头扶手,跨坐在车上,两脚放在踏板之上,交替踏动,便行了。”陈言指点道。 “就这么简单?”那汉子不禁有些意动。 “就这么简单!多一个动作,都算本官撒谎!”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好嘞!”那汉子立马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一抬腿,跨坐到了车上。 “你你你干啥!”彭望正检查车身有没有损坏,见他上车,不由吓了一跳。 “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要第一个试!”那汉子一边嚷一边提起脚,便要踩到踏板上。 然后不出意外地连人带车,在他惊呼声中侧倒下去。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这好像跟大人说的不太一样? 陈言一拍脑门。 刚才一时忘了,骑车这门简单技术,在他前世虽说几乎是人人皆会的技能,但大周人还不会。 “大人,这跟您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那汉子狼狈地爬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大人,您不会是在唬我等吧?”外面围观的人中,不知道是谁爆了一句。 “扯淡!本官是唬人的人吗!”陈言嗤之以鼻,“彪子,放本官下来!就让本官给尔等展现展现,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张大彪连忙蹲下,陈言从他肩上跨了下来,把袍摆一撩,塞到腰带里,这才过去扶起自行车,一抬腿,跨坐上去。 这车只是初代模型,细节还没打磨,坐椅只是简单镶了个木板,硌得屁股生疼。但一坐上去,陈言便是精神一振。 彭望虽然只看过他画的图纸,但确实造得似模似样,相当精巧,这坐感已经和陈言前世常骑的单车有几分相似。 到了大周这么久,自行车算是与他前世所用之物最接近之物了,让他心中颇有几分波荡。 他定定神,转头喝道:“屋里狭窄,不好施展,所有人都给本官闪开,本官要出去了!” 众人连忙让开,无不屏气凝息。 陈言长吸一口气,将脚撑蹬起,右脚踩在脚踏板上,猛地用力一发力。 刹那间,那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我去!” 陈言自己吓了一跳,这车终究只是个初代模型,龙头又死,踏板不够活,控制起来有些难度。 “还真动了!” “原来大人没骗人!” “居然真是这么弄的!” “天啊,大人要要要撞墙了!” 众人惊呼声中,陈言没能控制好方向,本来是想向门口骑去,结果车子斜斜撞向旁边的墙。 陈言惊呼道:“刹车怎么捏不动!” 彭望一呆,旋即忙道:“大人刹车还没来得及……” 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陈言已经连人带车撞在了墙上,翻倒在地。 第847章 狂热戏迷 众人大惊,慌忙拥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他搀了起来。 陈言苦着脸揉着痛处,骂道:“我尼玛!你刹车没做好怎么不早说!” 彭望讪讪地道:“不是没做好,是造的时候用卡子给卡住了,避免钢丝脱落,只要把卡子取下来,就能捏动了。” 陈言:“……” 好在这辆彭望名副其实闭门造车造出来的自行车相当结实,并没有损坏,陈言汲取教训,把车直接扶出了研究间,到外面宽敞的院子里试骑。 众人散开后,彭望将车子重新检查了一遍,陈言这才再次骑上车,喝道:“走你!” 自行车再次动作,向前歪歪扭扭地行去。 陈言仿佛回到小时候,第一次学骑车之时,全神贯注控制着方向,两只脚不断交替踏动。 车龙头不够活,踏板也颇为费劲,刹车死硬死硬的……这大周第一辆自行车,骑感上确实没法跟他前世那经过岁月沉淀、技术层次达到了巅峰的成熟自行车相比。 但陈言心中的激荡却难以言喻。 这一辆,便是大周交通工具革新的跨时代产物! 细节可以打磨和改进,关键是这样的机械动作方式,必然会改变整个大周,甚至整个天下的交通模式。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未来当蒸汽动力的难题突破之后,汽车、火车等还远吗? 上百人围在院子周围,看着陈言奋力蹬着自行车,在院子里面转起了圈。 很快,方向控制稳定了许多,车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竟是真的! 这车真的只靠人的双腿便可行驶! 连着骑了十来圈,陈言才刹停了车子,气喘吁吁地从车上下来。 张大彪连忙扶他坐到旁边椅子上。 “大人,这车我……我也能骑么?”彭望扶着车,激动地道。 “当然可以,但初学时得有个人扶着。”陈言喘着粗气道,“而且你这车还有很多地方得改进,切莫心急,花几天功夫将它打磨好,再来学不迟。以后本官会在全县普及,你们所有人都必须给我学会!” 快到午夜时,陈言才回到县衙。 在制造厂跟彭望研究了小半晚,把他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一一跟后者说了之后,他才离开。不过估计彭望这工作狂人今晚是不会休息了,不把陈言说的这些细节处打磨好,他铁定睡不着。 回府第一件事,陈言便去找唐朔。 院子里已经寂然无声,文工团的女子均已离开。 陈言派了军士守着那院子,一为保护,二为监视,见人都不见了,遂叫过一名军士来探问究竟。 “禀大人,那位贵客去了咱们剧院。”那军士禀报道。 “什么!为何?”陈言吃了一惊。 “姑娘们又给他演了好几出戏,那位贵客兀自不肯罢休,非要再缠着姑娘们再演一出不可。姑娘们都累了,就推说这里没别的戏服,没法演。”那军士答道。 “所以那家伙就去了县剧院?”陈言明白过来,啧啧地道,“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还是个狂热戏迷。等等,他手下那几位呢?回来了吗?” 这会儿县剧院正是里剧上映的高峰期,照这架势看,唐朔这厮今晚是不会回来了,肯定要看个通宵。 “他们已经回来了,拦不住那位贵客,只好一起跟了去。” 陈言放下心来,有姬楚等人在旁边掩护,应该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 “大人,要不要去剧院瞧瞧?”张大彪问道。 “不用了,本官今儿累得要命,明儿再说。你亲自去盯一盯,记着适当保护,若有异动,可以用点强制手段,懂?”陈言吩咐道。 “是,卑职理会得!”张大彪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陈言回到内院,估摸着卿儿已经睡了,怕惊动她,蹑手蹑脚溜到隔壁客卧睡觉。 今儿蹬自行车蹬了半天,一来好久没运动过,二来那车确实难蹬,累得够呛,他连衣衫都没脱,直接翻身上床,倒要不管天昏地暗地睡去。 哪知道刚一倒下,就察觉不对劲,床上居然躺着有人! “谁!”陈言吓一跳,沉喝一声,反手摸上腰后的弩套。 “唔……”那人咿唔一声,没有动。 陈言一愣,伸手摸了摸,入手曲线起伏。他一时愕然,那手往那人身前一摸,登时反应过来。 是卿儿! 这妮子嘴里说着不能让他碰,但这么多天没办事,肯定是憋不住了,所以跑到他睡觉的这边来等他! 陈言心中一热,俯身躺了下去,大手抚上她娇躯,活动起来。 不能办正事,但过点干瘾总行吧?下面要是疼了再收手不迟。 “嗯……”卿儿虽然睡的酣熟,但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动作,鼻腔内发出细微的声音。 陈言一时兴起,三下五除二,把她衣衫尽皆除去,更是肆意逞起了手足之威。 不知道是不是练瑜伽的缘故,卿儿好像瘦了一些,身体的曲线更是出色,皮肤弹性也比以前更佳。 “公子?您回来了?”卿儿的声音响起。 “把你吵醒了?没事,你继续睡你的,公子干公子的。”陈言紧紧贴在她身后,双手仍忙个不停。 “啊?公子您快住手,不能这么做啊!”黑暗中,卿儿惊呼道。 “不怕,公子今日身子好了一些,没那么严重了。”陈言哪可能住手,更是极尽指爪之能事。 “不是,您这么做好像不太对……”卿儿的声音透着些着急。 “不对?公子这手法千锤百炼来的,怎可能不对?”陈言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倒是有些不对劲,怎么说话声音有点怪?” 声音确实是卿儿的声音,就是说话的位置有点远。 明明卿儿就在他怀里,但那声音却似乎来自三尺之外。 莫不成卿儿的身子在他这,头却在三尺之外? 想到这,陈言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搞什么聊斋!他下意识抬手一摸,确认卿儿的头还好好地在,大感奇怪。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前面伸了过来,一把抓着他胳膊:“公子,刘姑娘不打算嫁人的,您怎能这样对她?” 第848章 卿儿生气了 陈言吓一跳,一把甩开那只手:“什么人!” 只见床的里侧坐起来一道人影,道:“公子是我呀,我是卿儿。” 陈言一时愕然:“卿儿?你在里面?那我抱着的是……” 他怀里抱着的那娇躯一动不动,却道:“陈大人,是我。” 陈言瞬间听出那声音来,惊呆了:“你怎会在本官床上?啊不对,你们二人怎会都在本官床上?!” 为了避免被陆卿儿刺激,昨晚他就睡在了这里,把主卧留给了她。 二女这两天似乎也颇谈得来,可就算她俩想同床夜话,也该是在主卧那边啊,怎么全跑他这边来了? “还不是因为公子今儿一整天都在外面,刘姑娘想为您复诊来着,却找不着您。” “于是就想在这等您回来,我自然就陪着她呗。” “不曾想公子回来得这么晚,我们俩不知不觉就睡着啦。” 陆卿儿飞快地解释了一遍,陈言这才听明白过来,大感尴尬:“我还以为我抱着的是卿儿,刘姑娘,对不住了。” 虽说他不是头一回碰她身子,但此前终究是打着做研究的旗号,而且并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此时却是当着卿儿的面,干出这般尴尬事来,他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 “无妨。”刘素轻轻地道。 “公子还不放手?”陆卿儿轻嗔道。 陈言下意识多捏了两把,这才有些不舍地收回手来。 好在没点灯,估计卿儿也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到他摸了刘素,否则要是亮着灯火,她肯定会发现刘素这会儿身上衣衫都已经残存无几,那就尴尬到极点了。 “咳,你们在这睡着,我去主卧。”他干咳一声,转身就溜了。 身后还隐约传来二女的对话声。 “素儿妹妹,抱歉啊,我家公子有时候行事有些鲁莽。” “没事的卿儿姐姐,他又不是第一次这般对我。” “啊?他以前还……” “对呀,来时的马车上,他……” “什么!” “还有在京城时……” 陈言冒了一头冷汗,赶紧溜进了主卧。 刘素虽然偶尔机灵,但平素对着没防备的人实在太耿直了,这些话能说的么? 不过也奇怪,平时卿儿并不太在意他与其他女子有什么亲密接触,甚至还多次劝他多接纳一些姑娘,今日怎么反应这么大? 第二天清晨,陈言还在睡梦中时,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睁开眼来。 “大人,吵醒您了么?”刘素正半蹲在床边,见他醒来,说了一句。 “你在干啥?”陈言愕然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才发觉裤子已经被裉了下来。 “大人事忙,只怕今日又没功夫复诊,所以素儿想着趁您还没起床,先为您检查一下。”刘素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来了一句,“以免又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陈言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有些心虚地道:“卿儿后来没说啥吧?” 刘素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是唠叨了大了半晚,还跟素儿道歉了半晚,这会儿累得睡着啦,还没醒。” 陈言虽然不放心,但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忍不住道:“昨晚我那么对你,你怎么不吭一声,阻止本官一下?” 刘素眼神忽然古怪起来,道:“大人昨夜是将素儿当作了卿儿夫人了吧?” 陈言意外地道:“你知道?” 刘素点点头:“嗯。” 陈言疑惑了:“可这与你吭不吭声有何关系?” 刘素微微歪着头,道:“大人在马车上不是说,您仍未尽全力么?所以素儿就想着,若您将我当作卿儿夫人,说不定会拿出全力来。这样的话,大人与素儿的那什么学术研究,就可得到真正的结论啦。” 陈言一呆。 本来他还想着这妞是不是上回被他挑动了春情,只是硬撑着假装没反应,所以这次被他挑逗时有了欲念,所以才没阻止他。 结果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继续那实验!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那你昨夜得出了什么结论?” 刘素浅浅一笑:“能有什么结论,大人不是方到半途,便惊醒了卿儿姐姐,被阻止了么?” 陈言叹了口气,确实。 “好啦,大人身子没问题。”刘素细心地帮他将衣衫裤子整理好,才站起身,“而且或许和泡温泉有关系,您恢复得似乎比素儿预计还要快一些。” “这怎么判断出来的?”陈言随口问了一句。 “至少您不是被痛醒的。”刘素不假思索地道。 陈言一时没听明白,低头看了一眼,猛地一震。 下面估摸着是晨勃,隆起如丘,状态相当不错! 平时反应到这种程度,他早就痛得受不了,看来如刘素所说,自己确实恢复速度加快了一些。 在京城时,他怕伤口泡水发炎,没敢去泡温泉,早知道这对恢复有好处,就多泡几天了! 刘素还想说话,敲门声响起,随即外面传来钱武的声音:“大人,急事禀报!” 不多时,陈言在书房见了钱武。 与后者同行的还有王岳,两人均是一脸凝重。 “何事这么紧张?”陈言皱眉问道。 “禀报大人,此事昨儿本想禀报的,但一直没机会,拖到了今日。”钱武挠头道,“这事不知道算大还是算小,所以想禀报一声。王岳,你来说罢。” “是。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小人曾经与大人说过,公孙城与小人见过。”王岳沉声道。 “哦?”陈言双眼微眯。 “当时大人还让小人帮忙绘了公孙城的人像。”王岳补了一句。 “然后呢?”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当初小人还在冀州时,公孙城煽动小人不成,便起了坏心,派人暗杀于我。”王岳再道,“所以小人与他,算是有些仇怨。” “本官明白了,你来找我,是想报仇?”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倒也不是,虽然私怨来说,小人确有报仇之心,但大人既然请他来此,必有目的,小人怎可能因为自己的私怨,坏了大人的事?”王岳坦然道。 “呵呵,你果然没有辜负本官的信任。”陈言笑着拍拍他肩头,“不过说起此事,本官尚有疑问难解,为何昨日公孙城似乎并没有认出你来?” 第849章 开门见山 公孙城与王岳认识之事,他并没有忘记。昨日看到王岳竟在校武场,他心中一瞬间也曾闪过阻止王岳与公孙城见面的想法,但随即便将这想法抛开。 王岳这人并非那种心胸狭小之人,纵然被认出来,他也不会因小失大,为一己私怨坏他的事。 果然,如他预料,当时王岳虽然在见到公孙城的一霎有过异常眼神,但随即表现得便如初见一般,并没有捅破。 但出乎陈言意料的是,当时公孙城居然没认出王岳来! 而且陈言整个过程一直在观察他,确定公孙城并非装出来的。 这件事陈言一直觉得奇怪,不过之后公孙城和姬楚去找钱武和王岳,他也没机会找王岳细问,想不到今儿王岳自己来了。 “当初在家乡,公孙城带人来找小人的时候,小人因为带人与盗粮的贼人相斗,伤了面门,有半边脸敷了药草缠了布条,是以他其实并不完全认得小人的长相。”王岳解释道。 “原来如此!”陈言恍然道,“那这事岂非便没了问题?你只管假装不认识他便是,待本官大事了结,再替你报仇。” “可问题就出在,他昨日与小人聊了整日,似乎起了些疑心。”王岳叹道。 陈言此前传消息回来,说的都只是有贵客要来,并没有细说是谁,因此王岳并不知道其中竟有公孙城在。 否则若提前知悉,虽然不知道陈言为何会请这人来青山县做客,但为免因为他和公孙城的私怨旁生枝节,他定会躲起来,以免影响陈言的计划。 后来公孙城没认出他来,他还松了口气,准备跟钱武说了此事,换个人负责这些新军的训练。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跟钱武说明,姬楚和公孙城便折了回去,缠着他在校武场上待了整日。 他没办法,只得虚与委蛇。 然而接触一多,公孙城终究还是起疑了,诈作无意地问他是否是冀州人。 王岳只得硬着头皮说不是,只是公孙城虽然没再追问,但后来看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奇怪。 这让王岳有些不安,怕影响了陈言的事,遂想找他说明清楚。 但好不容易等到姬楚和公孙城走后,他往县衙来找陈言,后者却因为在机械制造厂忙着自行车的事,不在家中。 王岳无奈,只能等到今早,和钱武一起再来找陈言。 “呵,毕竟同名,加上体格相似,以及你口音虽然改得差不多了,但仍带着些冀州的口音,估计这厮已经认出你来了。”陈言微微笑道。 “啊?那这会不会坏了大人的事?”王岳惊道。 “不必担心,若他认出你便会影响本官的大计,那我这计划未免也太脆弱了。”陈言不以为意地道,“正好这件事我尚未有机会与你等细说,趁着这机会大概与你二人知会一声,切不可外传。” 说着,从头说起,将整件事的原委粗略地说了一遍。 直听得王岳和钱武瞠目结舌,想不到陈言回乡休假,竟牵涉到这惊天阴谋。 “事关重大,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切记不可外泄。”陈言又叮嘱了一遍。 “大人请放心,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卑职脖子上,也休想问出半个字来!”钱武忙不迭地道。 “但大为何要将此事告知小人?”王岳疑惑道。 “皆因姬楚和公孙城二人对你极有兴趣,甚至有可能想要招揽你。”陈言看着他,“你要好好利用这机会,探一探他二人的底细。” “小人明白了!”王岳反应过来,但却微微皱眉,“可现在公孙城既有可能认出小人来,那岂非……” 话刚说到这,外面忽然传来军士禀报声:“大人,姬先生与公孙先生求见!” 王岳一时愕然。 陈言却欣然道:“来得正好!请他们进来!” 钱武迟疑道:“大人,要不我俩先避一避?” 陈言微微一笑:“不必,想要让王岳有机会探听这二人的底细,须先让公孙城去掉疑心,正好趁着这机会,本官先将此事解决。” 钱武和王岳面面相觑,均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办到。 不片刻,姬楚和公孙城进了书房,一眼看到了钱武与王岳。 姬楚还好,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公孙城却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惕色。 这反应让陈言再无疑问,这货绝对已经认出王岳来了。 王岳更是心中打起了鼓。 现在问题在于,他虽然并没有打算立刻报仇,但公孙城却并不知道,有可能因此生出猜忌之心,怀疑陈言是否会因为王岳而对他报复,从而影响双方的关系。 可这事又没啥好办法,总不能让大人把他首级砍下来,让公孙城放心吧 “见过大人!”两人上前,向陈言行礼。 “二位先生来此,不知是否有什么事要本官安排?”陈言含笑问道。 “呃,我等不知大人这里有事要安排,不如稍后再来拜访?”公孙城迟疑道。 “呵呵,这倒不必,反正我这两个下属谈的正是公孙先生的事。”陈言笑了笑,“想不到公孙先生和王岳,原来竟有些私怨。” 这几句一出,不只钱武和王岳,连姬楚都容色微微一变,想不到他竟如此直接,将这事当面捅破。 公孙城更是脸色大变,勉强道:“陈大人这话,敝人实在是……” 陈言摆摆手:“公孙先生不必藏着掖着,你当年派人暗杀王岳,这件事,王岳从未忘记。” 王岳惊呆了。 虽说话没错,可这么一说,那还不吓得公孙城立马跟他们翻脸?大人为何要自己坏了自己的计划? 公孙城脸色变了又变,还没说话,姬楚淡淡地先开了口:“大人既开门见山,我等再佯装不解便不够意思了。此事确实是公孙兄行事有差,但为大局,若再来一次,或者换姬某处于当时的境地,仍会那么做。若大人要追究此事,姬某恳请大人,可否待大局抵定之后,再行追究?” 这话算是给足了面子,既承认了错误,又并不推卸责任,连王岳都觉此人之言确实合理。 然而,陈言却摇了摇脑袋:“这不行。” 第850章 请公孙先生受死 姬楚眼神一动:“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冷然道:“若现在不解决,彼此心中必存芥蒂,日后还如何精诚合作?而且二位也已见到,王岳乃是本官极为看重之人,我岂能看着他恨火难平?今日事今日毕,就在这里,咱们把这事彻底解决吧。” 王岳到现在都不明白陈言为何非要把事情逼到这步,差点想直接来一句“大人我等段日子无所谓的”。 但一转念,他还是忍了下来。 自他认识陈言起,便没见过后者胡言乱言,其在正事上面的每一个举动或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自己还是别贸然行事比较好。 姬楚微微皱眉。 话到这步,陈言仍不肯罢休,看来今日此事很难善了了。 他转头看向公孙城,后者脸上血色尽失,一咬牙,单膝一低,跪落在地,俯首道:“敝人确实有愧于王岳,大人要打要骂,我一概受纳!” 陈言莞尔道:“公孙先生这未免有点不地道了吧?你想杀王岳,现在却只让本官打打骂骂?” 公孙城震惊道:“难道大人……” 陈言直接截断他的话头:“公孙先生是为大局而欲杀王岳,那么本官请你也为大局,慨然受死!”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王岳张大了嘴,合不上了。 陈言竟为了他,不惜与对方翻脸,也要逼公孙城以死谢罪?!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看到陈言将手背在身后,在姬楚和公孙城均看不到的地方,打了个手势暗号。 王岳一震。 纳抚营内部才懂的手势暗号,他已经全部学会,知道这手势的意思是要他行动。 但是,此前陈言并没有安排任何行动,要他如何行动法? 等等,难道是…… 一旁,公孙城微微颤抖,看向姬楚。 姬楚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一咬牙,便要说话。 如今只有把唐朔搬出来,拖一拖时间了! 就在这时,王岳突然一步上前,在公孙城身旁单膝跪地,道:“大人!可否容小人说几句?” 陈言一脸诧异地看向他:“说什么?” 公孙城也不由吃惊地转头看他。 王岳沉声道:“请大人让小人手刃仇人!” 原本还以为有什么转机的公孙城整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再一看一旁的钱武,已经退到了门口,显然是要封着逃跑之路。 姬楚也察觉不对劲,罕见地微微色变,叫道:“陈大人三思!” 陈言一摆手:“欠下的债,总归要还。王岳,本官便成全你!” 王岳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大人!”长身而起,沧地一声,佩刀出鞘! 刀身映着窗外透入的阳光,映出片片寒芒。 公孙城惊道:“你不能……” 话才到一半,王岳已钢刀扬起,猛地落下! 公孙城哪有反应余地,顿时脸上一片死灰。 姬楚目光一冽,身形微微一动,便想出手。 但终于还是一咬牙,没有动作。 身在对方的地盘上,动手只是找死! 啪! 清脆的拍击声中,公孙城身体一侧,倒在了地上。 王岳钢刀回鞘,面无表情。 姬楚愕然看着地上的公孙城。 后者喘息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脖子,好一会儿才敢确定自己脖子没断。 他翻身而起,吃惊地看着王岳:“你这是,这是……” 方才钢刀下落后,并没有直接砍在他脖子上,而是换成了刀背,在他颈上敲了一记。 虽然疼痛,但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损。 “方才这一刀,就当抵清了你我之债,日后你我互不亏欠,全心为大事协力!”王岳昂然道。 “王岳你!”陈言露出震惊之色。 “大人!”王岳再次跪倒在地,决然道,“王岳此命,乃是大人所赐,岂会因私废公,为自己一己私怨坏了大人之事?请大人为大局为重!” 陈言差点要给他伸个大拇指。 可造之材啊! 不但明白该做什么,而且这演技也是出色之极! “不料你竟如此知体达事!”陈言动容道,“若本官还强求此事,反而矫情了。也罢,便依你所言,本官再不追究此事。” 公孙城死里逃生,见姬楚朝自己打眼色,哪还不会意,立刻对着王岳跪倒,连磕了三个响头。 王岳剑眉深锁,道:“你这是做什么?” 公孙城抬起头,面露坦然之色:“公孙城这三个头,不是感激你不杀之恩,而是敬你为全大局而舍私仇之义!王岳,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同为大计舍生赴死的同伴,公孙城绝不辜负你今日之情!” 陈言哈哈一笑,道:“公孙先生之言,甚得本官之心。此事就此作罢,日后谁也不许再提。对了,二位尚未说明来找本官的目的。” 公孙城心思转回原本来的目的上,长叹一声,道:“我二人来此,实是为了主上。” 陈言惊道:“殿下莫非出了事?” 公孙城无奈地道:“不不不,主上安然无恙,只是……他一夜未眠,却不肯回县衙休息,令我等担忧。” 陈言错愕道:“难道他竟不听二位的劝告?” 公孙城苦笑道:“若是肯听,我等又何必来找大人?大人啊,您实在不该让他看那些什么戏,如今这事该当如何解决,我等是没了辙,只能等大人裁决了。” 话中隐隐透出些埋怨。 陈言不悦道:“本官岂会知道殿下如此喜爱戏文?” 公孙城疑惑道:“大人不知?” 陈言讶异道:“怎么你这神情,像是殿下喜爱戏文是我应该知道的一样?” 姬楚接过话头:“大人此言,倒令我等有些糊涂了,此事天下知闻,大人消息灵通,岂会不知?” 陈言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奇道:“真的?你二人知不知道?”却是转头问钱、王二人。 二人同时点头。 钱武还接了一句:“卑职还听说,燕王殿下当年反皇上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先帝丧期与人谈论戏文,结果被当时尚还年幼的皇上当众痛责,搞得颜面全失,恼羞成怒下才反的。当然这只是传闻,真不真还两说。” 陈言听得一呆。 这事他也听说过,但当时并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唐朔在戏文方面的名声传播如此之广。 第851章 忠臣当须以死相谏 他有些尴尬地道:“本官哪想得到,殿下会在美人和戏文之间选择后者?”说着把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姬楚和公孙城对了个鄙视的眼神,唐朔居然还好意思索要美人陪寝,好在只是个棋子,这要真是他们服侍的主上,他们俩得哭死。 “咳,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殿下放弃。”公孙城轻咳一声,说道。 “本官倒有个主意,自古忠臣爱劝谏,劝而不听则死谏,只要当着殿下的面一头撞死,想来殿下肯定能痛改这不良嗜好。”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大人不可!您若死了,殿下的大事恐怕难成!”公孙城吓一跳,急忙道。 “谁说是本官去死谏了?”陈言一脸莫名其妙,“如此留名千古之事,不是该姬先生或者公孙先生来做吗?” “啊?”公孙城懵了。 从没听过,还有人劝别人去以死相谏的! “若此法有用,我等自是万死不辞。”姬楚平静地道,“但主上的性子你我皆清楚,纵然可收效数日,也必会旧态复萌。” “那就多谏几次呗。”陈言咧嘴一笑,“公孙先生一次,姬先生一次,你们那些护卫轮流来,总能撑个把月。有这段时间,足够撑到发动大事之时了!” 这下连姬楚都无语了。 不让他们死光,陈言是不甘心是吧? “哈哈,本官只是开个玩笑,二位这么紧张干什么?”陈言逗得他们也够了,话锋一转,“此事请二位放心,本官惹下的因,自然会好好收了这果,回头必会解决此事。” 二人这才长松口气。 “大人真是吓坏我等了,既然如此,便请大人与我等一道前往,劝主上回来。”公孙城忙道。 “二位请先到外面等等,本官尚有几句话交待他们二人,稍后便去。” “谨遵大人之命。” 看着二人出了书房,陈言转头对王岳道:“不错!方才本官还担心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手势,果然没让本官失望!” 王岳诚恳地道:“和大人相比,小人这点能耐,真算不得什么。” 直到方才陈言给他打手势,他才终于明白其用意。 公孙城已经起了猜疑之心,若是还将这事藏着掖着,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 相反,把事情点破,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让对方彻底相信,他王岳再不计较当年之事。 想要不把事情搞砸,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还可施恩于对方,一举两得。 陈言哈哈一笑,道:“你尚未学全钱武他们的能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学到了不少。行了,你二人自去弄训练新军之事,回头姬楚与公孙城必会再去找你们,到时候记着方才本官的吩咐。” 王岳沉声道:“是,大人!” 青山县剧院,上午正是休息的时间。 一般情况下,都是午后开始表剧的演出,入夜后开始里剧的演出。 陈言和姬楚、公孙城一起到了剧院,原本想着这会儿没了演出,唐朔又熬了一夜,怎也该累得睡着,又或终于想起美人之事,不料到了地方一看,三个人全傻眼了。 施伶和几个文工团的编剧,以及几名主演,正在后台的休息室里,瞠目结舌地看着唐朔。 而后者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台本,他正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口若悬河地说着。 居然是在跟文工团的人研究台本! 张大彪则守在一旁,一脸好笑的表情,来回看着唐朔与施伶等人,一副看戏吃苦的模样。 几名唐朔自己的护卫在旁边苦着脸,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见到姬楚和公孙城来到,他们才松了口气,急忙过来行礼。 公孙城怒道:“怎不拦着主上?!” 唐朔是不能泄露身份的,虽说陈言已是自己这边的人,可这些百姓不一定全都跟他一条心,唐朔此前非要冒险到剧院看戏不可,已经让他们颇为崩溃,但将位置安排在角落中,好歹还是可以避免被人发现。 现在居然跟这些人如此之近地讨论东西,不被认出就奇了! 一名护卫惶恐道:“拦不住啊!” 公孙城低骂一句:“废物!”正要走向唐朔,突然一愣。 唐朔脸上抹了几大团油彩,是戏台上的生旦常用的那种,让他面容变化不少。 他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废物看来也没那么废,还知道先把面容掩一掩。 “卑职见过大人!”张大彪这时快步过来,向陈言行了礼。 “那你干的?”陈言这时也看到了唐朔脸上的油彩,不过他比公孙城看到的更多,还看到了张大彪手上也沾着油彩。 “是,方才尾场收幕后,殿下意犹未尽,跑这来跟人讨论台本,卑职只好给他上点油彩,以免被人认出来。”张大彪答道。 “机灵!”陈言夸了一句。 姬楚和公孙城对视一眼,原来如此。 施伶这时也看到了陈言,连忙走了过来。 “奴家拜见大人!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位就是昨儿本官说的那位要美人倍伴的贵客,你不必多想,一切听本官处理便是。”陈言简单介绍了一句,大步上前,“周先生,您怎会在此?” “陈大人,莫非你也想坏我的兴致?”唐朔不满道。 “周先生误会了,我岂是那么不识趣之人?”陈言笑道,“方才听您谈论台本之事,颇有见解,我有一本尚未成形的戏文,不知可否向您请教请教?” “大人的戏文?”唐朔诧异道。 “先生还不知道吧?咱们这里的戏文,有一多半故事都是从大人那听来的呢!”一旁施伶笑道,“昨晚演的那几出,比如《二郎怒惩金莲嫂》,便是出自大人以前讲述的演义故事。” “陈大人竟如此高才?!”唐朔登时对陈言刮目相看。 “不敢不敢,都是些我老家流传的故事而已。”陈言连忙道,“请周先生随我回县衙一看便知。” “好,咱们走!”唐朔兴致大起,拉着他转身就往外而去。 看得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还得大人来! 第852章 对付女人就得这招 姬楚和公孙城、一众护卫等都有些无语,但又不得不暗暗心服。 他们费了一晚上功夫拼命劝唐朔都没成功,陈言居然三言两语就把他搞定了! 等到回到县衙时,唐朔已经沉沉睡去。 他虽然兴致极高,但陈言故意今儿与他共车,而且还让他躺自己那张心爱的小床,结果躺得太舒服,一晚上没合眼的唐朔很快便倦意大生,阖眼睡去。 而且睡得极死,被人搬下马车送进卧房,居然都没把他弄醒。 “二位也休息休息吧,殿下这里有本官陪着便可。”陈言转头对姬楚和公孙城道。 “休息倒是不必,不过我二人还想去看看那批新军,不知是否方便?”姬楚探问道。 他二人不像唐朔对戏文那么感兴趣,昨晚陪伴时忍不住间中小睡过几段,倒也没那么困倦,加上尚有事情要办,哪睡得着? “在这里便如在自己家,二位但去无妨。”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多谢大人!那我等告退。”公孙城暗喜,与姬楚去了。 看看睡得酣熟的唐朔,陈言将张大彪叫到近前,嘱咐了几句。 张大彪听得连连点头,佩服道:“大人真是高明!” 陈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这还用得着你说?行了,好好办,我先回去了。” 为了唐朔这事,他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反正这厮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索性先回去吃了早膳再说。 回到县衙内堂,却见陆卿儿已经起床,正张罗着早膳。 刘素正坐在桌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桌的东西。 平时在家,闲时吃个饼了事,忙时更是连吃也省了,如此丰盛的早膳尚是头一回。 见陈言到来,她连忙起身道:“大人。” 陈言动容道:“哇,刘姑娘真是有口福,竟比本官平时吃的还要丰盛!”说着便要坐下。 陆卿儿正端着一笼刚出锅的小笼包子过来,一把拦住他,绷着脸道:“不许吃!这是给刘素姑娘的,公子的不在这。” 陈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旁边一张小几上,摆着两个包子一碗稀粥,连个泡菜都没有。 陈言看看那边,又看看面前这桌。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不过看看陆卿儿神情,他识趣地转身就走,坐到了小几边上。 他尚不知道卿儿为何生气,但有一件事却是知道的。 她等闲不会生气,只要生气,必有原因,自己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刘素错愕道:“这……” 陆卿儿轻哼道:“哼,不必理他,咱们吃咱们的。” 刘素只得坐了回去,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陆卿儿陪在一旁,看也不看陈言半眼。 陈言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居然是凉的,看样子是昨儿剩下的。能让将他视为生命中心、从来都是悉心侍候的陆卿儿生气到这种程度,让他越发好奇起来。 生气的缘由估计和昨晚的事有关,但也不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吧? 早膳后,趁着陆卿儿去刷碗的功夫,陈言赶紧坐到刘素身边,悄声问道:“什么个情况?卿儿怎么这么生气?” 刘素茫然摇头:“我也不知。” 陈言感慨地道:“女人啊,真是难搞。” 郑妍生气得莫名其妙就算了,连卿儿也是如此。他陈言纵然智比天高,也永远没法完全把握这些妞的心思。 刘素点头道:“女子在喜怒哀乐方面确实比男子更易变化。” 陈言斜着眼看她:“你不也是女子,为何不这样?” 刘素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素儿并不像大人以为般,仍未摆脱这种限制,也会有些莫名的时候,只不过大人没见过罢了。对啦,大人曾说过要带我见识青山县的医馆和医术,不知何时方便呢?” 刚到这里时,她就想问这事来着,但见陈言忙个不停,也就没好意思问。 陈言一拍脑袋:“这几天忙得忘了这件事,抱歉抱歉,就今日罢,一会儿我先带你去参观参观本县的医馆。” 正说话时,陆卿儿从里面出来,道:“公子还是算了,您离刘姑娘远些比较好,卿儿自会陪她前去。” 陈言有点忍不住了,喝道:“卿儿你够了!” 陆卿儿一挺酥胸:“就不!” 刘素见二人似要吵起来,吓了一跳,起身想要劝阻。 陈言却捋起袖子,一个箭步过去,将陆卿儿直接打横抱了起来:“本公子今儿还不信了,跟我横,你横得过我吗!”说着就朝卧房走去。 陆卿儿脸上大红,挣扎道:“公子!刘姑娘还在这呢!” 陈言板着脸道:“我不管!跟我闹,我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谁是一家之主!” 陆卿儿挣扎不脱,只好红着脸任他抱进了卧房,留下刘素一脸懵逼地站在那。 这都什么情况? 进了卧房,陈言将门关上,把陆卿儿扔到大床上,扑了上去。 陆卿儿惊呼道:“公子您身子尚未恢复,不能,噢!” 却是陈言将整个头都钻进了她衣内。 他对她身子敏感之地何其熟悉,三两下功夫,已弄得她娇喘不已,情思大动。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他突然一声惨叫:“啊!” 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夹着腿,露出痛苦不堪之色。 陆卿儿吓坏了,惊慌道:“公子您怎么了?” 陈言哀嚎道:“痛痛痛……好像要爆了……” 陆卿儿见他一直捂着下面,不禁大急:“我去叫刘姑娘!” 陈言一把拉住她,道:“不,不用了!让我缓缓就好,你抱着公子,我这疼得厉害,嘶……” 陆卿儿见他痛到抽冷气,心疼无比,连忙依言抱紧了他。 陈言一边装痛,一边心中暗笑。 对付女人,还得用巧招! 只要是真心爱你的女人,没有不心疼自己男人的,装伤装病是用来扭转情势的不二法门。 过了好一会儿,陆卿儿担心地道:“还疼么?” 想要给他抚摸抚摸,可又不敢,怕让那疼痛加剧。 陈言长叹一声,道:“这里再疼,也及不上心疼啊。卿儿,公子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却这么待我,叫公子如何不心痛?” 一听他提起这事,陆卿儿不免又嘟起了小嘴:“谁叫公子这么不尊重刘姑娘的?” 陈言见她肯开口谈这事,暗松口气,这就是个好兆头! 第853章 爱好太血腥了吧 他叫起了冤枉:“冤枉啊!昨晚我以为那是你啊!” 陆卿儿白他一眼:“我才不信公子一直没发觉,刘姑娘的身形体态和我又不一样。” 陈言有些心虚地道:“真没发觉。” 事实上,当时他确实感觉到皮肤和体形上有些不同,但一时情热,没有细究。 陆卿儿哼道:“就算昨儿的事是个误会,那之前呢?什么学术研究,公子别说真的只是为了研究。” 陈言一时哑口无言。 这话哄哄刘素还成,哄卿儿那不等于自找苦吃? 陆卿儿轻轻一叹,坐起身来,将衣衫整理好,道:“公子可知道刘姑娘是怎样的一个人?” 陈言也坐了起来,盘起腿,思索道:“医痴?” 陆卿儿正色道:“公子若是这般看她,便是低看了刘姑娘。卿儿见过的人之中,她是唯一一个真正心怀百姓安危、绝不谋求私利的至善之人!” 陈言不满道:“难道公子我没有心怀百姓?” 陆卿儿摇头道:“不同的,公子心怀百姓是真,可终究还是会有些私心,而且呀,您也不是至善之人。” 陈言咧嘴一笑:“这倒也是。” 他丝毫不觉得这话是在贬低他,反而有些沾沾自喜。至善之人无论在哪个世道,都难以生存,他自己不排斥别人一心为善,但绝不认同那种做法。 陆卿儿容色前所未有地严肃:“因此卿儿才觉得刘姑娘难得。她立志终身不嫁,行医以济世,这般抱负,怎能令人不心生敬意?这般的女子,公子岂忍亵渎于她?” 陈言挠头道:“原来你为这才生我的气?” 陆卿儿偎入他怀内,轻轻地道:“卿儿从未见过似她般情操高洁、志向远大的女子,也从未对任何女子如此敬重过,公子就当为了卿儿好么?莫要再与对她有不敬之举。” 陈言一把将她抱紧,道:“你该知道天底下公子最抵挡不住的就是‘为了卿儿’四个字,只要你开了口,公子无论什么都肯答应。但有一个前提,今后不许再跟公子搞冷战,若有什么事,必须明说!” 陆卿儿抬起螓首,嫣然一笑:“卿儿知道啦!” 陈言哈哈一笑,俯头重重地亲了她一口,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看来自己对刘素了解仍不够深,陆卿儿与她认识才两日而已,竟会对她推崇备至,或许自己该好好了解了解她。 两刻钟后,马车离开了县衙。 车内,刘素频频看向陈言,欲言又止。 陈言假装没瞧见,正襟危坐地道:“咱们要去的地方,唤作齐氏医馆,馆主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名唤齐云山。他也是我青山县首屈一指的郎中,医术高明。” 刘素迟疑了一下,才道:“卿儿姐姐究竟是如何被大人说服的?为何大人自出来之后,但对素儿疏远了三分?” 陈言奇道:“你竟会对这事好奇?” 依刘素过去的作风,这种事该不会放在心上才是。尤其是现在他们正要去的地方,是刘素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看看的所在,她居然注意力没放在这上面,反而关心那些闲杂事务? 这妞,似乎和以前相比,有了些改变。换了是过去,刘素哪可能关心他陈言对她是否疏远? 但按卿儿的说法,这种改变对刘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只会影响她的初心。 刘素反而有些奇了:“大人心中,难不成素儿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人?您与卿儿姐姐因我而生芥蒂,我关心此事难道不应该?” 陈言摇头道:“倒也不是,不过在本官心中,刘姑娘除了医术外,似乎不关心任何事。” 刘素疑惑地道:“大人怎会对素儿有此误解?我是对医术痴迷,但痴于一事便对别的事不关心么?顶多是当医术和别的事有冲突时,我会选择医术,但我所问的这些事,与医术并无冲突啊。” 陈言一想也是,哈哈一笑:“哈,你说得对。那你除了医术外,还喜欢什么?” 刘素靠着车厢,轻轻支着颐,露出思索神情:“大人吧。”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毙过去:“什,什么?” 刘素想也不想便道:“大人是家兄以外、唯一一个对素儿做郎中的愿望不嗤之以鼻的男子,而且还愿意让我见识更好的医术,所以我喜欢您。” 陈言不禁哑然一笑。 原来她的“喜欢”是这意思,根本和男女之情无关,而是像个孩童一般的那种喜恶而已。 不过这丫头真是直率到了一种境界,大周女子内敛矜持,敢这样随意说出喜欢某个男子的话的女子,天底下极难找到第二个。 就像卫菡,她可是夷族女子,当初那般喜欢他,也不曾下来就直说喜欢。 他顿了顿,说道:“虽说本官挺开心的,但我问的是你有何爱好,也就是学医的闲暇时候,喜欢做些什么事来放松自己?比如画画啊,弹琴啊,插花啊什么的。” 刘素又想了想,摇头道:“这些我都不喜欢,不过泡温泉倒是挺不错的。昨日泡了一泡,素儿感觉整个人都舒爽许多,甚至觉得自己轻盈了一些。” 陈言笑道:“温泉本身就有一定的排毒功效,泡一泡将身体里面的杂质排一些出来。但这个不能算业余爱好,而且温泉也不能泡得太过频率。” 刘素又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拍了下手掌:“啊,我想出来啦!我喜欢观察人的身体,这算么?” 陈言一愕:“啥?” 刘素很自然地道:“行医须得了解人之五体,唯有看得越多,方能积下足够的经验,从而提升自己的医术。医书上也说,实践是最重要的。可惜咱们大周之人,总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肯轻易给人观看,更不肯让人剖开来看……” 陈言差点没跳起来:“啥!” 部开?这爱好未免也太血腥了吧?! 刘素眼中透出异色,道:“人之五体,最易病患之处,不在体外,而在体内,若不能剖而识之,多少病症都没法医治。” 第854章 看病先挂号 陈言不由想起当年在网上看到的野史,说有人为了学医,跑去偷人的尸体来解剖,以进行研究,本来他还只当个传说来看,现在听刘素这话,搞不好确实是真。 他重新露出笑容,道:“刘姑娘喜欢这个,本官倒是可以再送你一件东西。不过这东西现在不在本官车上,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马车到了齐氏医馆,却见医馆外或站或坐了许多人。 “呵,老齐这生意还跟以前一样,火爆!”陈言看了一眼,啧啧一句。 这时候还是早上,来候诊的人已经至少有二三十个。没办法,齐云山名声在外,拿他前世的说法,那就是专家门诊,自然人人抢着挂他的号。 两人下车之后,周围候诊之人无不纷纷向陈言打招呼。 陈言颔首以应,正要进入,一个小童忽然从里面出来,嚷道:“第二十一号!二十一号在吗?二十一号!” 一边叫嚷一边在人堆里来回走了两遍。 刘素奇道:“他在做什么?”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喊号啊。” 刘素不解道:“何为喊号?” 陈言想起她家医馆外面排队的人也不少,解释道:“一种管理手法吧,让来的病人先到那边拿一张号单,郎中再依号为他们诊治。如此一来,一是可以避免插队抢前的情况,二是后面排队之人大概能估得何时才轮到自己,便不需要一直在这排着,浪费时间,可以先去做些自己的事。你看这里二三十人,实际上已经挂了号的可能已经七八十人了,大多见自己的号在后面,便先离开去办别的事务了。” 正说到这,一个汉子一边拴裤腰带一边从不远处小跑过来:“在这在这!我是二十一号!” 那小童一声招呼:“赶紧的,我家先生等着你哩!” 那汉子陪着笑脸道:“去行了个方便,有劳小哥了。”跟着那小童进了医馆。 刘素转头扫视周围,见没人争抢入去,动容道:“这法子不错!” 她家医馆外面候诊之人,不时会有人争论谁先谁后之事而吵闹甚至打架,极为混乱,这法子至少能改善这情况。 旁边一人笑道:“我们大人想的法子,还能有错?” 刘素讶道:“大人?”看向陈言。 陈言摆摆手:“本官也是借鉴,不是我想出来的,算不得什么。” 众人哄然大笑。 “大人又在那假谦虚了!” “老说借鉴,怎不见别家医馆在用?” “大人,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这可是您说的啊!” …… 陈言翻了翻白眼,正要拉刘素赶紧进去,旁边突一声惊呼:“丫头!你怎么了!” 他和刘素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才三四岁的小丫头,正自惊慌失措。后者紧紧偎着她,面色潮红,身体却打摆子一般激烈地颤抖起来。 陈言心中闪过一个词——“惊厥”! 他虽不是大夫,但过去几年见过的病症也不少了,深知这种症状极易出现在孩童身上,一个不好就是要命的事! 但随即便感觉不对劲,她只是抽搐,却没有其它连带症状。 再一看她面色,他反应过来。 这小女孩是高烧! 他正要赶紧过去,刘素却抢先一步奔到了母女身前,飞快地放下背上的背囊,打开后取出银针,抓起那小女孩一根手指尖,一针扎了下去。 霎时一滴血珠从针扎处渗了出来。 陈言一愕。 “你做什么!”那妇人惊呼道,一把将刘素推开。 “她热得厉害,须得放血泄热!”刘素没防备,被推得坐倒在地,却兀自叫道,一边叫一边又爬起来,想要继续给那小丫头扎针。 “哪有这般古怪的治法,你快快住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那妇人根本不信她,又把她推开。 “莫要大惊小怪,适度放血确实能退烧,只不过得先消消毒。”陈言喝了一句,转头对站在门口的小童道,“还不拿灯来!” 那小童连忙回身进了医馆。 那年轻妇人见陈言这么说,这才没再推刘素,吃惊地道:“大人,可是这……” 陈言走到近前,指着刘素道:“这位刘姑娘,乃是来自京城的神医,医术高明,放心交给她吧。” 众人无不愕然看向刘素。 就算是在青山县,也没有女郎中,难免让人意外。 刘素却疑惑地看向陈言:“消毒是何意思?” 陈言也奇道:“你此前不是也做过吗?” 他还记得,刘素给他治疗时,也用火来消过毒。 刘素细问了一番,才恍然道:“原来这便是消毒?不过当初我给大人诊治时,拿火炙针是除却针上的戾气,并不是什么消毒。” 陈言倒不意外,大周医疗水平落后,很多无法解释的事都会代入一些玄学想法,毕竟尚无微生物的概念。 这也不是一时三刻能说得通的,他也没想在这给她开一堂微生物启蒙课,只道:“总之只要用针之前,还是要先消毒才行,否则没病的也易弄出病来,有病的则会变严重。” 刘素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方才我是见事紧急,顾不上灸针。” 说话间小童已经取来油灯,刘素将针在火上稍微烤了烤,再次为那小女孩扎针。 有了陈言背书,那妇人没再阻拦,一脸担忧地看着刘素逐次扎针。 陈言越看越是惊异。 放血退烧这个事,青山县的郎中们都是在他教了之后才知道的,刘素肯定没来过这,居然也懂得这招? 不多时,那小丫头抽搐之势渐渐消去,虽然仍是满面高烧的红晕,但情况好转不少,呼吸也恢复了均匀。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那妇人感激地道:“多谢姑娘了!” 刘素摇头道:“这算不得什么,她的病仍未治好,须得再进行诊治。我给你开一道方子,你按方抓药熬煮,分服之后,该能让她凉下来一些。” 说着忙碌起来,也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自顾拿出一支自来水笔和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起来。 陈言又是一呆。 她哪来的纸笔?而且看起来写字写得居然还挺顺溜。 第855章 您也可以看看我的 旋即醒悟过来,这两日她净和卿儿混一块儿,后者对她那么敬重,送她一套纸笔也很正常。毕竟有这套装备,比用毛笔之类的东西来记录要方便和高效许多。 不一会儿写好了方子,刘素塞进那妇人手中,转头又去看旁边另一个枯容满面的枯瘦汉子:“你这模样,该是体内有虫,须得先将虫驱出。我给你开一道方子,你抓了药回去,服三次,每次间隔半个时辰,便可将虫排出,那之后再来这里问医。” 众人无不错愕,来回看着她和陈言。 陈言也有点懵。 她跟他来这,不是为了增长见识学习先进医术的吗?怎么看起病来了? 不过见她这么积极主动,再想到卿儿对她的评语,陈言也不好拦着她,只好任她行事。 反正只是开个方子而已,且等她开完,再带她进去不迟。 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陈言无语地看着刘素。 她这还越看越上瘾了! 本来以为她就是善心发作,给人开两副药而已,结果她是一个接一个,一口气看了十多人! 虽说她方才小展了一下身手,但只看众人表情就知道,现在肯让她看病全因有他陈言在这撑场子,要是他不在这儿,估计众人这会儿就已经把那方子给扔了。 而且拿了方子的人,也没一个离开的,显然并不打算按她开的方子抓药。 其中甚至有个拿了她方子的人,方才轮到了他的号,他连个犹豫都不带,直接跟着那小童进了医馆,自然还是去找齐云山看病去也。 “刘姑娘,差不多了吧?”陈言实在忍不住,过去问道。 “请大人稍等片刻,我先为这位大哥诊完。”刘素一边说,一边仍在继续,将面前一个汉子的眼皮扒开看了又看,“你这眼疾无需服药,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拿回去熬水,然后等凉至温热,用它来清洗双目,最多三日,便可恢复如初。” 那汉子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 “什么人在我医馆前行医!”一个苍老的怒声从医馆内传出来。 众人愕然转头看去,只见齐云山带着方才被叫进来的那个病人大步而出,面带怒容。 众人无不暗叫糟糕。 老齐发火了! 不过也难怪,到别人医馆门前行医,这不抢人生意么?他不发火才叫奇了! 陈言急忙道:“老齐,这位刘姑娘是我的客人,没有抢你生意的意思……” 齐云山寒着脸道:“大人,此事与您无关。姑娘,开出这方子的就是你吧?”说着将手中一张纸页展示出来,正是方才刘素给他身后那病人开的方子。 刘素看看他,又看看那病人,神情渐渐复杂起来。 看来又和过往一样,虽说都是医人济世,但医者反而更排斥医者,就像文胜仙,看不得有人抢了自己的病人。 她垂下双眸,轻轻说道:“是小女子莽撞了,请您……” 齐云山突然激动地道:“以女子之身,能开出这般良方,实在是老夫生平仅见!姑娘的医术,真是令老夫佩服!” 刘素一呆:“啊?” 周围众人,包括陈言在内,也是无不错愕。 齐云山这时却看到了其他病人手中的方子,一个个查看起来,越看面色越是惊异。 连着看完了周围所有人的方子,他才长叹一声,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老齐,你这发什么疯?” 齐云山叹道:“大人可知这其中有些方子,连我也开不出来。这位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医术,莫说是当年同龄的齐云山,便是现在的我,也未必开得出来!” 周围众人无不哗然,震惊地看向刘素。 这么说,自己手上的方子确实有用? 齐云山可说是青山县最好的郎中,能被他如此推崇的人,岂是小可! 刘素更是大感意外,想不到这辈子居然有一天能遇到她亲哥以外另一个郎中的认可和推崇,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陈言哈哈大笑道:“哈哈!老齐你还真是没让本官失望,绝不妒贤嫉能,本官带她来这没来错!走,咱们进去说话!” 刘素忍不住道:“这会儿怕是没功夫说话。”说着目光投向周围的病人。 齐云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欣然道:“姑娘以病人为先,更是令老夫佩服!这样如何?你我可同堂坐诊,也可快一些。” 刘素微微一颤,睁大了双眸:“先生肯让素儿一起坐诊?” 齐云山正色道:“这有何肯不肯的?姑娘医术高明,不让你坐诊才奇怪吧!请!” 刘素这一生还是头一回得到这般认可,难免也有些心中激动,点了点头,和他一道进了医馆。 医馆外,陈言仍呆站在那。 什么情况? 他带人来的,结果这会儿变成了路人甲乙丙丁? 原本计划中,他是想引见齐云山和刘素认识,然后将齐氏医馆先进的方面给她介绍介绍,再送她件礼物,就算完事了。 现在看来,这计划已然泡汤。 这么多病人,哪怕是两人一起坐诊,只怕也得忙上好几个时辰! 一直忙到午后,才算告一段落。 陈言闲得无聊,索性到后院去探望陆三。后者恢复得相当不错,已不需要依靠他人或者拐杖便可跑跳,甚至还在医馆内帮着做杂务,不日便可离开。 两人细谈了不少陆三在海外的见闻后,齐云山带着刘素找来。 甫一见面,齐云山便兴奋地道:“大人,可否把裤子脱下来?” 陈言瞬间一僵:“啥?” 齐云山搓着手,看向陈言下身:“方才刘姑娘说起大人的伤,小老儿也未曾见识过这般的针术,想要见识见识。” 陈言连忙夹紧了腿,骂道:“滚滚滚!你个老玻璃!” 开什么玩笑,让刘素来看那没问题,她毕竟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儿家,让老齐这蔫茄子看他那里?还不如把他那切了算了! 齐云山不死心地道:“大人若是觉得亏了,小老儿也可以让您看看我的。” 第856章 经络学说 陈言一脸黑线地道:“谁有兴趣看你那老鸟!看她的还差不……” 却是说到一半自觉失言,赶紧住口。 卿儿拜托的事,他岂能忘记?绝不能再那般对刘素轻薄了。 齐云山大感失望时,刘素插嘴道:“大人,何为经络?” 陈言回过神来,看了看齐云山:“你连这也跟她说了?” 齐云山抚须一笑:“聊得兴起嘛。” 经络的概念,大周还没有。 陈言此前也只是跟齐云山和郭彼这样的老郎中提过一嘴,但并没有细说。不过这趟带刘素回青山县,他原本就打算把这事提上日程。 如果能将经络的概念在医者之中普及,说不定能让大周的医疗水平再提升一档。 他想了想,道:“老齐,人体模型呢?” 刘素一时愕然。 什么东西? 齐云山精神一振,道:“大人终于肯再多说一些了吗?请跟我来!” 不多时,三人进了医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面摆放了许多物事,但最显眼的,却是放在正中的一尊人像。 刘素一下愣住了,突然加快脚步,几乎是跑到了那尊人像跟前。 那是尊木雕的人像,上面涂了涂料,将人的不同部分标为不同的色泽。 但真正令她吃惊的是,这不是普通人像,赫然竟是人被剥皮甚至去骨之后的模样! 头上的脑花、身上的筋肉等,都被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 “这是……”她惊异地道。 “这是大人让人制作的人体模型,可以拆卸的。”齐云山上前解释道,一边说一边将人像脑袋拧了下来,还分拆成数块,“能让人更方便地观察里面的情况,无论是用来学医还是给人诊治,都十分方便。” “老齐谦虚了,本官功劳只有一部分,这里面你可也有不少功劳。”陈言笑道。 当初制作这人体模型,是他提出这想法,以及制作时的思路,但他对人体构造也是知道个大概,并不详细。 后来是靠县衙的忤作和齐云山一起,解剖了不少死者的尸首,对比制作了详细的模型,前后费时近一年,方能有如今的成果。 上面把人身体的各个主要器官、一些血脉筋骨等都标注出来,由于是人工所制,极为考较木工手艺,非常容易弄错。 于是乎陈言又提出分拆制作的想法,将各部分绘好图纸后,分割为不同的零部件,让木匠先将部件制作出来,然后进行拼装。 各部分之间以楔子连接固定,需要的时候又可以拆下来,方便查看和使用。 如此费时费力地弄出来,青山县一共也没制作出多少尊人体模型,非常珍贵。 刘素突然一震,道:“等等,大人之前在马车上说要送给素儿的东西,莫非是……” 陈言欣然道:“正是此物。老齐,你这想必还有两尊备用的吧?” 齐云山笑道:“确实有的,一会儿我便去翻一尊出来,赠给姑娘。” 刘素瞬间犹如春花绽放,欢呼道:“太好了!” 有了这东西,她不需要去剖任何人的身体,便可看到人体内的构造,对她来说简直是至宝! 自送她银针之后,陈言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开心,神秘一笑:“先别急着开心,一会儿本官还要送你另一件礼物,你再开心不迟。老齐,先把它装回去。” 齐云山依言将那偶头拼装回去,陈言走到人像旁边,手指从上指到下,道:“这些细孔,你还记得它们吧?” 齐云山连连点头:“自然记得,大人当时说,这些乃是‘穴位’。” 刘素这时才留意到,人像表面钻有不少银针粗细的细孔,密密麻麻,遍布周身。 “当日本官尚未准备妥当,没有与你细说。” “今日正好有机会,我便将这些东西一一说明。” “此前我曾与你提过的‘经络’,这些穴位便是其中的基础。” “将它们这样连起来,便可形成‘经脉’与‘络脉’。” “它们将人内部难以观察的脏器,与外部易于观察的手足连接在一起。” “同时加以阴阳的定义,便可使咱们通过外在的器官观察到人体内在的病症。” “譬如从这里到这里,连成一线,称之为‘手太阴肺经’。” …… 陈言指着人体模型,一一为两人解说起来。 这套当初因为痴迷于武侠小说而狂热研究过的经脉穴位学说,原本是想学点穴这种高深技术来着,结果点穴是没学会,经脉和穴位倒是深记在脑海里,如今派上了用场。 老少二人听得如痴如醉,齐云山还好一些,他这些年从陈言那里也听来了不少新概念,没那么震惊,可刘素却是生平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概念,直接听懵了。 陈言大概地说了一遍,还没来得及细说,却见刘素满面潮红,不禁吓了一跳:“刘姑娘,你没事吧?” 刘素握紧了双拳,激动地道:“我没事!大人说的这种经络之论,真是发人深省!” 陈言暗忖这可是我前世先贤几千年的累积得来,不发人深省才叫奇了。 “方才只是简单的概论,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还得好好记。在那之前,先拿着这个。”陈言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页,展开后足有一尺见方,上面却是好几幅从不同角度绘出的人体画像,分别标注了不同的经络脉图,以及每一处穴位的位置和名称。 人体模型上空间有限,没法将所有穴位名称都记下来,因此他才让人制作了这图,比之人体模型上更为详尽,但立体感就有所不足。两边对照学习,效果方佳。 两人欣喜若狂,接过那图,听着陈言又细细说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说了两三个时辰,日头都往西边而去时,才终于结束。 陈言本来学这些东西只是因为好玩,对其中的医理并不明确,所以还再三叮嘱二人,要他们自行研究和联系病症与经络之间的关系。 二人均是医术高明的郎中,自然比他在这方面更有感悟。 陈言趁着二人兴致勃勃地研究讨论时,到一旁喝茶休息。讲了半日,嗓子都疼了。 不过若是能借此让他们医术再上一个台阶,那这些辛苦便没有白费。就算不为了别人,只为他自己安危着想,也是件好事。 “大人!不好了!县衙里闹起来了!” 他正喝着茶,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 第857章 请诸位离开 县衙,唐朔所住的院子里。 姬楚和公孙城,以及同行的数名护卫,脸色发青地站在院内,对面是气到浑身发抖的唐朔。 “怎么回事!”陈言大步走进院子,见到这幕,吃惊地叫了起来,“都是自家人,为何闹将起来了?” “陈言你来得正好!叫你的人把他们给我赶走!”唐朔指着姬楚等人怒道。 “殿下请息怒,这到底怎么回事?!”陈言一脸不知所措,来回看着双方。 “我不过就是想看看台本,他们就说这说那,拿什么大道理压我!我还真不信,看会儿台本就能把大事给弄没了!”唐朔怒气冲冲地道。 “等等,台本?什么台本?”陈言满头雾水地道。 一旁张大彪连忙上前,将事情缘由讲了一遍。 原来唐朔睡醒后,便急着看起了戏文台本。姬楚和公孙城下午回来后,见他如此,不免有些怨言,劝谏了几句。 结果唐朔着恼,就回了几句嘴。 本来公孙城和姬楚便是拿他当棋子,根本没有尊重之心,哪受得了这棋子居然敢反击,遂嘲讽起来。 就这样,一来二去,双方争吵了起来。 吵到厉害时,唐朔拿台本砸公孙城,没把人砸到,反而被公孙城把台本给捡了,再不肯还给他。 “陈大人!你不是说过要解决此事,为何还让主上看这些毫无益处的东西?”公孙城也是怒容满面,将手里的台本举在眼前。 “这哪来的?”陈言疑惑地走近,将那本册子拿过来,看了看封面,上面赫然写着《西行释厄传》几个字,那字迹正是他的手笔! “陈大人,你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不是你给主上的吗!”公孙城愤怒地道。 他还清楚记得,陈言早上把唐朔弄回来时,用的就是说自己有戏文台本的理由,显然这一本就是陈言给后者的。 “公孙先生只怕有些误会。”陈言皱皱眉,“本官今日有事外出,直到此刻闻讯方才赶回,并未将此物给过殿下。” “咳,大人,是卑职给的。”一旁张大彪轻咳一声,赶紧上前道。 “什么!张大彪你为何要这么做!本官不是再三叮嘱你,万不可擅自作主吗!”陈言吃惊地看他。 “卑职也不想的啊,可是殿下醒来后索要此物,卑职说不行,殿下就说要砍我的头,卑职能怎么办?人这颗脑袋,还不想被砍啊!”张大彪忠厚老实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愁苦之色,叫起了冤。 陈言心中暗乐。 这厮演技越来越出色了,尤其是扮蠢角,越扮越像!再这么下去,早晚得赶过他! 公孙城一愣,眉头皱了起来。 一旁,唐朔抢着道:“你莫怪他,是本王逼着他给的,要怪,此事便怪在本王身上好了!” 陈言连忙道:“陈言不敢。” 唐朔对他神情缓和很多,道:“陈言你来评评理,本王不过看一看,又没怎么着,公孙先生便说我玩物丧志,你说这可不可气?” 公孙城气道:“如今大事在即,主上还将心思放在这些闲杂之事上,不是玩物丧志是什么!” 陈言转头看向公孙城,有点诧异。 虽说这局面是他安排的,之前他吩咐张大彪,若是唐朔醒来索要台本,表面上做姿做态不肯给,然后在唐朔威逼之后勉强答应,将它交出。 然后,再让姬楚和公孙城知道此事,以便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 不过在他想来,这个矛盾挑动需要多花点时间,毕竟姬楚和公孙城是将唐朔当成棋子,按说该不太在意唐朔这些玩乐之事。 可公孙城此刻的反应,却大得有点异常。 简直就像真的是拿唐朔当主子、想要后者成就一番大事一样。 不过空想也没用,他见唐朔又要顶回去,忙道:“殿下,您先进屋休息一会儿,莫气坏了身子,让我和公孙先生、姬先生好好谈一谈。” 唐朔自然要给他的面子,气呼呼地道:“这才是为臣的礼仪,像他那样成什么话!你好好教教他!” 陈言陪着笑脸道:“是是,我一定好好教。” 待张大彪将唐朔送回屋内后,陈言带着姬楚和公孙城出了院子,走了一截,到了无人的所在,这才停下。 他转身看向两人,抢先一步道:“本官先向二位致歉,今晨原本只是想先让殿下回来,才找了那么一个借口。其实本官从未打算过要在此事上助长殿下的兴致,原本打算的是若他醒来后仍想索要,便尽力劝谏他,不曾想竟闹到这一步。” 二人对视一眼,姬楚冷静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想办法让殿下收心。”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本官倒有一个法子。” 公孙城精神一振:“大人请说。” 陈言缓缓道:“请二位带殿下离开此地,另寻有能之士,设法劝谏他吧!” 姬楚和公孙城两人同时一呆。 片刻后,公孙城才迟疑道:“陈大人的意思,莫非是……” 陈言淡淡地道:“本官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行,那便直说吧,请二位和燕王一起离开,你们的事,本官不想再掺合了!” 二人同时一震,姬楚目透厉芒,道:“大人何以如此决定?” “谁都有一时喜好,但明白轻重之人,能以大局为重,舍小我而成大我。” “然而燕王殿下,却为一己之私,忘却大事!” “此前你二人对我言说,燕王殿下乃是可成大业之人,本官方才答应与你们合作,然而呢?” “大事在即,他竟将时间耽搁在这种事上,这就是你们觉得值得效忠之人?” “此刻想来,当日初见之时,燕王必是受你二人指使,在本官面前演戏,装出雄心壮志的模样,以便将我拖下水!” “其实他不过是个耽于玩乐的无能之辈!” “好你个公孙城,好你个姬楚,我与你二人何冤何仇,你们竟如此坑害本官!” “不行,此事就此作罢,你们速速带上他,立刻给本官滚蛋!” 陈言越说越是火大,越说越是怒不可遏,说到最后,几乎是指着两人鼻子大骂。 第858章 终于说出来了 这一招先发制人兼反咬一口,登时把姬楚和公孙城整不会了。 他们原本是想就台本一事,怪责陈言,让他想办法解决此事。可没想到,他竟不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还暴怒了。 可问题是,他的话也确实有道理。当初他们确实是让唐朔演了戏,以便让陈言相信那真是他们的主上。 现在被陈言戳破,令二人都有点失了方寸。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二人在这还有别的目的,要是真被赶走,岂非计划全都要泡汤? 公孙城失声惊道:“大人,万万不可啊!我等也没想到,他屡经挫折,竟还是难改本性……” 姬楚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冷然道:“陈大人,事到如今,您以为还有抽身的余地么?” 陈言寒声道:“你想威胁本官?” 姬楚摇摇头:“此非威胁,而是劝告。你我在一条船上,而这船已行至江上,谁也没法下船。” 陈言冷冷道:“本官肯豁出一切,为的是搏一把逆天改命,创立千秋万世的功业!你二人就弄这么个货色来糊弄本官,现在还敢说什么同在一条船?” 姬楚见他如此强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眉头微锁。 公孙城勉强压下心中震惊,试图挽救道:“陈大人,您该看得出来,我二人确实是有心成就大业,只是……” 陈言哂道:“少给我来这套!你二人有心又何用?你们二人,又或者我陈言,谁担得起这推翻伪帝的大旗吗!没有可令人服膺之主,又如何成就这番大业!” 姬楚和公孙城再次对视一眼,目透古怪之色。 陈言保持着面带怒火的神情,心中却是冷静无比。 成败,便在此一举! 他故意暴怒,便是要让对方明白,唐朔这个棋子已经没法让他归心。 姬楚和公孙城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来他青山县,必带着某种目的。 而今这目的未达到,对方必不可能任由他陈言断绝关系,必会设法挽留他。 若对方想要挽留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再推出一个真正堪当领袖的人物。 亦即他二人真正的主上! 良久,姬楚始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再没商量余地了。一朝为臣,终身为臣,我二人既然跟了燕王殿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他,告辞!” 与公孙城一转身,大步而去。 陈言心中一怔。 这家伙居然宁可失去他,也不肯吐露其真正的主子? 他不露半点异色之色,冷哼道:“哼,恕不远送!”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横竖已经在唐朔和姬楚、公孙城之间种下了矛盾的种子,就算没能逼问出对方真正的主上,也算是值了。 姬楚和公孙城走了一截,不见陈言有挽留之意,双双皱眉。 看来,他是来真的。 “怎么办?”公孙城悄声道。 “绝不能就这么离开。”姬楚低声道,“只有一个办法了。” 公孙城点点头,与他同时停下脚步。 前者转过身,冲着已经走远的陈言背影叫道:“陈大人!” 远处,陈言止了步,头也不回地道:“尔等还有何话要说?” “事到如今,再隐瞒已是无用。”公孙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陈言身后,压低了声音,“若有一个令人心服之主,大人是否仍愿继续与我等同心协力,推翻伪帝?” 陈言回身看向他,轻轻摇头:“公孙城啊公孙城,到如今你还觉得能将燕王劝得回头?未免有些过于天真了吧!” 公孙城沉声道:“我说的,不是他!” 陈言毫不掩饰地浑身一震,眼透厉芒:“你这话何意?” 公孙城对着他长长一揖到地,露出歉然之色:“敝人要先为方才的话向大人道歉,我二人不知大人是否只是一时气恼,不敢贸然吐露实情,只好装腔作势,请大人见谅。” 陈言不耐烦地道:“这些无紧要的事先抛在一旁,先说清楚,你那话究竟何意?什么叫你们的主上不是燕王殿下?” 公孙城看了看周围,才低声道:“大人眼中,难道我二人竟是如此不堪愚忠之人?尤其是姬兄,他早年便曾跟随燕王,能看不出燕王此子是否能够成事?” 陈言露出愕然之色:“你这话的意思是……” 公孙城再次压低声音,趋前至几乎贴身,才道:“燕王实为我等之棋子,我等另有共主!” 陈言再次剧震,失声道:“什么!” 心中却是大喜,一切如自己所言,这家伙逼得没法,只好将真正的主子抬出来了! “大人或许还不知道,五年前,姬先生为何要离开燕王。” “便是因为看破燕王此人好大喜功,虽存僭越大位之念,却无为帝之能。” “姬先生唯有以理念不合为借口,离开燕王。” “那之后他另寻明主,终于找到合适的主上。” “我可向您担保,此人雄才大略,绝非燕王这种废物可比!” “纵然是在帝室之内,此人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只不过他筹谋深沉,一直以假相掩盖自己,令外人认为他只是个庸碌无能之人。” “我二人暗中替他筹谋大事,拉燕王为棋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以燕王掩盖主上的身份,以便主上在合适的机会展开行动!” 听着公孙城的话,陈言脸上惊容越来越盛,终于忍不住道:“你此言当真?可有证据?” 公孙城转头对仍站在那边的姬楚叫道:“姬先生,事已至此,请您取出密令,让陈大人一观!” 姬楚一直没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才伸手入怀,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个物事。 公孙城急忙过去,将那物双手接过,回身又快步到了陈言跟前,双手恭敬奉上。 陈言定睛一瞧,却是个宽约一寸、长约二寸、薄约一指厚的扁铁片,质感很奇特,敲着有内中空洞的声响,显然里面是空心的,似乎是个铁盒,却没有任何开口。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如何打开?”陈言疑惑地道,“难道要砸开?” “砸……”公孙城无语了,“等等,难不成大人不识此物?” 第859章 真正的主上 “难道本官应该认得?”陈言反问。 “此物乃是大周历代帝皇所持的玄金秘椟啊!”公孙城无奈地道。没想到遇到个乡巴佬,不愧曾经只是个偏远之地的县令,哪怕进过京升了官,仍然还是个土包子,连这都不识! 原本在他看来,拿出来的时候,陈言就该震惊到浑身发抖,甚至有可能急忙跪地,对着这符三呼九叩,诚惶诚恐。 可没想到,这厮居然不认得它! “玄金秘椟?有何玄虚?”陈言一呆。 公孙城没辙,只好又将那符拿了过去,一拧一送一扯,喀地一声轻响,那玄金秘椟登时一分为二,露出中间一幅薄薄的丝布。 “这机关好生精巧!”陈言也不禁动容,方才他再三翻看,确实没看到有接缝,这个椟制作工艺相当不一般! “此物天下只此一件,乃是数百年前工家巨匠的心血之作。” “后来传至大周先祖手中,被奉为国之至宝!” “椟面对着光看,可以看到它的名字。” “内中的机括这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人模仿,却无人能够重新制作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此物一直以来,只有大周之帝可以拥有。” “但如今的伪帝不得天道,岂配拥有此物?” “因此在十多年前,先帝便将此物传至吾主手中,原本是属意将帝位传予他。” “内中这幅丝布,便是先帝有意传位的证明!” 公孙城一边说,一边恭敬地将那幅薄丝布拿起,小心展开来。 原本只是小小一方,可展开后居然宽长超过三尺,足见其薄。 陈言啧啧地道:“这倒是挺奇特,材质且不说,本官对你们这折叠技术甚是好奇,居然能折到如此齐整!” 公孙城没理会他的话,道:“请大人将此帝丝对光而观。” 陈言依言接过,对着空中一看,只见丝布上以色泽较深的丝线绣着百来个细小的文字。他如今对大周文字也掌握得七七八八,勉强一看,看清最开头的一句,顿时一震。 “吾儿……”他颤声道,“唐潜?!” 唐潜。 宁王! 陈言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再看看这丝布。 我勒个去! 这二人真正的主子,竟然是那成天只知吃喝玩乐、不理朝政之事的肥猪?! “此乃先帝令人绣上的丝函,上面早已写明,十多年前先帝便有意将帝位传给主上。” “此函当时并非秘密,朝野尽知,着实轰动。” “至今无人知道先帝为何要将帝位传给宁王殿下,但可以肯定,先帝圣明,绝非昏庸之辈,这决定必有深意!” “只是后来变故频生,未能成行,最终被伪帝登上了大宝之位。” 公孙城解说的过程中,陈言已经将丝布上的文字全部看完,确实上面绣的内容是有意将帝位传给唐潜。 他放下丝布,面色古怪到无以复加。 竟然不是他猜测的唐锐! “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十余年前,原本宁王殿下是在朝廷之中有任职务的。” “但后来此物忽然‘遗失’,惹得先帝大怒,撤了他的职。” “从那之后,宁王殿下便再不干涉政事。” “实际上,他是知道大周暗潮涌动,不宜浮于台面,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公孙城接着说道。 陈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什么暗潮?十年之前,伪帝尚是孩童,总不可能她那时便搅起了什么暗潮吧?” 公孙城叹了口气,道:“大人只怕也不知道,宁王殿下‘遗失’这玄金秘椟的前夜,宁王府发生了一场大火,全府上下险些没能逃脱,包括宁王在内。” 陈言错愕道:“这大火有名堂?” 公孙城用力点头:“乃是有人有意纵放!而且火起之时,宁王府全府上下均因被人在饭菜中下了蒙汗药,昏睡不醒。若非当时机缘巧合,天降一场暴雨,这世间再无宁王!” 陈言狐疑道:“真的假的?有这么巧?” 公孙城点头道:“此事当时无人不知,一查便知真假,岂有作假的余地?事后主上激流勇退,假装遗失了玄金秘椟,借这事引绺而退,从此做个闲王,瞒过世人的耳目。” 陈言疑惑道:“你是说是有人暗杀宁王?谁?” 公孙城摇头道:“此事无人知道,但依主上的估计,动手者,必是其他诸王之一!因知他得先帝宠爱,便想将他除去,以夺帝位。” 陈言皱眉道:“这猜测有个破绽,若真是某位王爷下的手,为何最后却是绝不可能参与此事的伪帝登了位?” 公孙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大人如此聪明,岂能看不明白?先帝必也猜到了是诸子之中有人人性泯灭,对宁王下了毒手,方才立了最不可能动手的伪帝啊!” 陈言听得一呆。 这家伙的话,倒是将这五年来无人能解的谜给解了。 五年前唐韵只是个少女,再怎样厉害,也不至于强到让先帝顶着天下人的反对,把帝位传给她。 但有了这解释,一切便说得通了。 自己大力栽培的儿子被其它儿子谋害,这种级别的打击确实容易让人失了智,从而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 “关于动手者,宁王殿下可有怀疑之人?”陈言心念一转,问道。 “自然是有的。”公孙城坦然道。 “谁?”陈言好奇道。 “益王。”公孙城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陈言又是一呆。 最支持唐韵的人? “支持伪帝的缘由,自然是因为她是女子之身,若能借她除去其它的对手,回头再要收拾她便轻松许多。”公孙城沉着脸道。 “倒也合理。”陈言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这只是曾经的猜测,如今因为大人,主上改变了想法。”公孙城却话锋一转,“大人能只身将益王说服,解除京城之围,说明益王并不是那个人。他绝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于那般险地,甚至被伪帝斩杀。” “那岂不是没了头绪?”陈言顺着他话头接了一句。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燕王也不是。”公孙城再道,“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成了大事,得了天下,到时候再要清查出幕后之人,便非难事!” “的确。”陈言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了,二位还是趁夜赶路吧,本官就不耽搁你们成就大业的功夫了!” 第860章 人形碎纸机 “啊?”公孙城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他居然还要赶自己走,“大人难道不信我方才所言?” “呵,纵然你所言是真,那又如何?”陈言冷冷一笑,“你们一直将我瞒着,若非今日出了事,你等还准备瞒到何时!如此不信任我,还想让我信任你们,是尔等觉得我陈言是个猴儿,让你们可以想耍便耍吗?” “这……”公孙城一时无言以对。 “陈大人,我等并没有准备一直瞒下去。”姬楚的声音忽然传来。 陈言抬头看去,只见他缓步而回,到了近前。 “事到如今,不妨与大人明言了。” “曾经我等也只是将大人视为棋子,准备让您和燕王一起,作为炮灰使用。” “到时候由您和您那批军士,以及燕王,在起事时打头阵,吸引朝廷大军的注意。” “而我等则暗中行事,一举将伪帝抓住,逼她禅位!” 姬楚石破天惊地吐出这几句,听得公孙城脸色大变,惊呼道:“姬兄,您怎能……” 姬楚淡淡地道:“我等有愧于大人在先,若不拿出诚意,岂还有脸求他相助?” 公孙城急道:“可说出这些,岂不是……” 姬楚只看着陈言,道:“陈大人若是那种会为过往之事裹足不前之人,那便不是我等真正的同伴,说出又有何妨?” 陈言也不禁暗叫一句厉害。 简单几句,将此前的阴谋说出,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诚意”。 他露出少许讶异之色,上下打量了姬楚一番,道:“你这话倒是让本官对你刮目相看了。” 姬楚从容道:“那接下来的这几句,或许会让大人更相信我等的诚意。姬某在看过大人手下那位王岳训练的新军,以及青山县的繁华之后,改变了主意,决意向我主力荐大人,不知大人可有意在回京之后,与我主一谈?” 陈言露出心动之色。 一改此前屡次拖延的作风,如此之爽快,让他越来越感觉到对方的诚意。 这个姬楚,确实懂得如何打动人。 方才公孙城说的话,其实仍可以造假。 比如这方玄金秘椟也可能是他们偷来的,反正丝布上是绣字,又看不出是不是先帝的笔迹。 但若宁王肯当面确认,那就不同了。 “我仍有个疑问。”陈言心念一转,将手中的丝布扬了扬,“如此珍贵之物,宁王殿下为何肯交给姬先生?” “实不相瞒,这是我来青山县之前,向主上要来的。”姬楚坦然道,“我做事爱做几手准备,来之前便曾想过,若陈大人真有不世之才,青山县可成为我主臂助,那不妨将一切说透。届时,便需要有件信物,可让大人相信我等。只是没想到我虽已有意坦白,但尚未说出,便生出今日的变故。” 陈言神情数变,良久,始决然道:“姬先生确实行事慎密,行,便依二位所言!待回京之后,请让我与殿下一见!” 姬楚颔首道:“姬某必会安排。不过燕王那边犹需解决,除了大人之外,尚有几股力量,也是我等安排的炮灰,以为他是真正的主上。若他真与我等闹翻,只怕会影响那几股力量。” 陈言恍然道:“难怪二位方才如此焦急,想来是怕燕王耽于玩乐,误了大事?” 公孙城叹道:“不瞒大人,本来我等原本打算的是在此呆上三日,看一看大人这青山县的实际情况,便与燕王去见几位还需要拉拢的地方要员。却不料他不肯离开,非要在此多留数日不可,您想,如今大事在即,哪有时间给他在这耽搁?” 陈言暗忖原来如此,道:“此事便交给本官,我来说服燕王,让他随二位去了便是。” 姬楚双手一抬,揖道:“如此便有劳大人了。至于在燕王面前该如何表现,大人自然也是清楚。”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还能如何表现,他是咱们真正侍奉之主,不是吗?” 三个人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时哈哈笑了起来。 等陈言回到唐朔住处时,却见这被蒙在鼓里的燕王爷,正抱着那本《西行释厄传》的台本看得津津有味。 “殿下,我回来了!”陈言快步走近。 “嗯。”唐朔眼睛盯在台本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陈言一把将台本夺了过来。 “你做什么!”唐朔大惊抬头。 “张兵曹,把这碎了。”陈言将台本直接扔给张大彪。 “碎?”唐朔一愣。这是纸册,如何个碎法? “是,大人!”张大彪双手抓着台本,刷刷刷刷地飞快撕了起来。 在唐朔瞠然目光中,原本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台本,转眼间便化为数以千计的碎纸片,飘得满屋都是。 “你你你疯了!快快快住手!”唐朔终于回过神,脸色大变地上前想要阻止,可哪拦得住张大彪的动作? 不一会儿,完整的台本变成了一地碎纸片。 唐朔欲哭无泪,颤巍巍地看着地上白花花的碎纸。 还真是“碎”啊!这下好了,只怕是想粘也粘不起来! “陈言你做什么!”唐朔红着眼抬起头看向陈言,浑身颤抖不已。 “殿下莫急,这台本,我尚有印本。”陈言顿了顿,“而且比这更精彩的台本,我尚有十数种之多,保证每一种均从未给他人看过。日后殿下若有兴趣,我可一一将它们交给殿下,您可以任意修改台本的内容,自己挑选喜欢的戏子,再将它们演出来。甚至有兴趣的话,可以亲自上阵!” “真真真的?!”唐朔双眼一下亮了起来,激动地道。 “想想这《西行释厄传》,若是王爷扮那三藏,必是惊世绝艳。”陈言一副循循善诱之姿。 “这,这倒不必,本王还是喜欢扮演其它角色。”唐朔有些扭捏地道。 “倒也是,王爷若扮演那行者,必也能扮出他的旷世气概!”陈言根本不介意他想扮谁,顺着他话头附和道。反正要的只是让唐朔听话,他爱扮谁扮谁! “本王也对这个角色没什么兴趣。”唐朔摇摇头。 “呃……”陈言一时有点懵。两个绝对主角不喜欢,那他喜欢谁? 第861章 量身打造的角色 还好陈言反应快,连忙道:“二徒弟这个角色虽然模样不甚讨喜,但其实为人方面也是颇受人喜爱,比如好些女子就特别喜欢他这样的相公……” 唐朔急忙截住他的话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那个三徒弟!” 陈言张大了嘴,傻眼了:“啊?” “是谁,总在关键时刻传信给行者他们去救人?” “是谁,在西行路上任劳任怨挑行李干粗活?” “是谁,曾在天庭做大将,为了天下百姓不惜惹上污名降到凡间?” 唐朔正说得唾沫横飞,陈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打住打住!为了天下百姓?我台本里有写这个?” 唐朔咧嘴一笑:“本来没有,改过之后就有了。这样人物才更完整,性格更为鲜明嘛。” 陈言:“……” 虽说他确实说过,可以让这家伙任意修改台本的内容,可也没说让对方魔改啊!这可是要向全大周百姓谢罪的! 却听唐朔继续道:“实际上纵观台本,这个三徒弟乃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角色。曾有过崇高地位,侍奉在帝上身边,可谓位极人臣。按说他是可以安然过上幸福美满的神仙日子的,可是他不忍黎民受难,下凡助三藏取经,以开化黎民,可谓英雄人物。相比之下,那三藏、行者等人,都是多存私心,唯有他舍身取义,一心为公!可以说,本王来扮演这样的角色正是相得益彰,皆因我也有类似悲天悯人的胸怀和气魄……” 陈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就他? 搞半天,合着这厮是要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个美化版的角色? “当然如此一来,主线就得修改,必须体现出三徒弟完整的故事线。” “将他在暗中付出的一切展现出来,包括他那无与伦比的感情世界。” “就如本王,谦逊有礼的表面下,还有那澎湃的激情!” “虽然那些台面上的主角,总会忽略刻意掩盖了自己光芒的本王。” “但那些温柔多情的女子,总会注意到本王,啊不对,是注意到三徒弟那不时迸射出来的神采。” “譬如女儿国的国主,明里虽然是想要和三藏一结良缘,实则是为了能和三徒弟长相厮守。” …… 陈言叹了口气。 没治了这厮。 完全沉醉在自我麻痹之中,认不清他的真实定位。 算了,当棋子已经够辛苦了,姑且让他开心开心吧。 夜幕降临后,陈言亲自送他们离开县衙。 唐朔乖乖听话,不再与姬楚等人闹别扭。 姬楚和公孙城则暗叫厉害,这才多会儿功夫,居然就让唐朔服服帖帖。 陈言也不瞒他们,暗中将向唐朔做的承诺告知了他们。 二人恍然大悟,不过这法子换了他们也用不了,他们均从未在这方面下过功夫,想拿出这么多台本来诱惑唐朔也办不到。 当然其实就算是他们有也没用,唐朔本身也并非什么台本都能看得进去,他阅尽天下戏曲,一般的戏根本入不了他法眼。 但青山县剧院无论表剧还是里剧,其台本和演出模式多数都受陈言影响,已经颠覆了大周常见的戏曲模式。 这对唐朔来说充满了新鲜感,自然更容易让他沉醉入来。 等到众人消失在长街尽头后,陈言脸色才沉了下来。 这趟回来没有白费功夫,探得了这些家伙真正的主子。 虽说居然是宁王这家伙,确实让他大感意外,毕竟能在他面前藏得住真面目的人不多了。 便若姬楚等人所说是真,那宁王就是从十来年前开始便一直在演戏,演技磨练出来也很正常。 只是这件事让他隐隐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每次他有这感觉时,必然会有事发生。 陈言沉吟片刻,叫来张大彪:“宁王府那个陆瞻在哪?” 张大彪禀道:“他还在林子里面逛呢。” 陈言不禁莞尔,道:“明儿早上让人把他带到这来吧,本官要好好和他谈谈。” 当日他令人暗中监视陆瞻,后者并没有跟踪他,而是依他指点,顺着驰道一路往青山县而来。 这证明他并无异心,确实有心想要跟随陈言。 不过因为唐朔等人在这,陈言没打算让陆瞻这么容易进来,令巡哨的军士把他引到了深山老林里,晃悠了几日。 原本陈言是想着让他吃几天苦头,回头自己离开青山县时带上小王爷,前去与他会合。但唐朔他们提前离开,让陈言改变了想法。 横竖回京之后,便要与宁王开诚布公地一谈,不如先做点准备。 张大彪答应下来,问道:“那个宁王府的小王爷,大人要见他吗?” 陈言有些意外地道:“行啊彪子,你脑子这是越来越活了,居然连本官要见他也能预料到。” 张大彪咧开大嘴,露出一个颇有些得意的笑容:“跟着大人这么多年,卑职再榆木的脑袋,也总归还是要开些窍的。” 陈言不由哑然一笑,道:“他现在在哪?” 张大彪早就问过安排小王爷的人,答道:“如今他只怕还是在青山赌坊。” 陈言奇道:“他还有银子赌?” 张大彪摇摇头:“不是,他在那当小厮呢。” 陈言讶道:“他欠那么多银子,当小厮当十辈子都还不上,赌坊为何要他这么做?” 张大彪再次摇头:“不是赌坊让他干的,是他自己求赌坊的。上次大人吩咐不再借银子给这小子后,他压不住赌瘾,赖在赌坊里不肯走,说是就算每天只是看看也好,求赌坊让他在里面打杂。” 陈言动容道:“这小子瘾这么大的吗?” 上次把小王爷送到青山县后,陈言安排人手,带着他吃喝玩乐,最后跨进了赌坊的大坑。后来让小王爷欠下巨额债务后,陈言便让人暂时停手,原本想的是债不能多得太过分,得给人宁王一点盼头。 不然多到几个国家加起来都还不清,通常导致的结果就是宁王摆烂,反正也还不上,那就不还了! 可没想到,小王爷居然这样还不肯收手,赌瘾大到这种程度,将来妥妥的烂赌鬼。 第862章 烂赌鬼 张大彪再道:“大人,要我叫人把他带过来吗?” 陈言想了想,道:“不必,本官亲自去找他。” 青山赌坊入夜后正是营业的高峰期,陈言到达时,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人见过大人!” “哟,今儿大人咋这么有兴致,也来这玩来了?” “来来来,大人咱们一起玩两把!” …… 门口的赌客无不向他笑着打招呼。 陈言简单点个头,带着张大彪进了赌坊,刚一进去,就听到有人在骂:“妈的有手等于没手,笨得跟个猪似的,怎么不干脆把手砍了算了!” 随即传来惶恐的声音:“是是,是小人不对,我给您擦一擦。” 前一个声音骂道:“擦得干净吗!滚一边去,少碍着老子的眼!” 陈言听得那惶恐声音正是小王爷的,朝着声音来处走了过去,正好遇上小王爷连滚带爬地狼狈窜来。 陈言一把将他拉住,正要叫一声小王爷,突然愣住了。 小王爷一身粗布麻衫,面容枯瘦憔悴,两个黑眼圈明显得跟个熊熊猫似的,神情卑微惊慌,哪还有那锦衣华服、傲气凌人的小王爷模样? “大爷想要啥您尽管吩咐,我……大!大!大!” 小王爷正转头瞧着一边,没瞧见拉他的人是谁,条件反射般赔着笑脸说了一句。但只说到一半,突然有些激动地叫了出来。 陈言定了定神,仔细一瞧,却见他目光落处,赫然是旁边一个桌赌骰盅的,此时正要开盅。 小王爷就像自己也在参与一样,跟着那桌边大叫的人群喊着,神情有些癫狂。 陈言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爹来了。” 小王爷一个激灵,霍然转头看他:“在在在哪?!咦!陈大人!”终于认出面前之人是谁,神情瞬间激动起来。 陈言露齿一笑:“小王爷,又几日不见,您怎么变这模样了?” 小王爷急切地道:“闲话先莫说,陈大人身上可有银两,借我几两?” 陈言一时愕然。 宁王的名字居然也没能把他赌瘾吓回去?这会儿居然还想再赌! 小王爷搓着双手,迫不及待地道:“就借二两,不,一两也成!借给我,我明儿准还你!” 陈言见他这模样,好好劝回去不可能了,打了个手势,张大彪立时上前,一把将小王爷扛上了肩,转身跟着陈言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放下我!我还在这做事呢!你放……双!双!双!”小王爷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可喊到一半,已瞧见另一桌单双正要开蛊,立马大叫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桌上,随即懊恼地骂了一句,“靠!又猜错了!” 到了外面,张大彪直接把他扔上马车,陈言随之进入,见小王爷仍想逃下车去,遂道:“小王爷,王爷要见你。” 小王爷一震,终于稍稍回到现实中,有些惊慌地道:“他他他在哪?” 陈言慢条斯理地道:“在京城。” 小王爷一愣,旋即不悦道:“那你特么把我拉出来干什么?我还要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车厢内陡然响起! 小王爷一呆,看着陈言,一时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陈言甩了甩手,皱了皱眉。 果然用手打耳光是个伤人三千自损八百的蠢招,这一下虽然打愣了对方,但自己手也疼得不轻。 “你……你竟然敢打我?!”小王爷抬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道。 陈言伸手入怀,摸出御令金牌。 小王爷一见,登时忘了怒火,喜道:“这是纯金的?正好借我去……啊!” 话还没说完,陈言已抡起金牌,对着他另一边脸啪地又给了他一下。这次打得更重,痛得他惨叫一声,翻倒在车内。 “你你你疯了!我又没得罪你,你打我做……啊!” “别打了!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啊!” “爹!娘!救命啊!” …… 马车内,陈言抡足了劲儿,照着小王爷身上抽来抽去。目标首选脸,脸挡住了就打手,打得他缩手时就再抽脸,反反复复,直打得他鬼哭狼嚎,哀唤不已。 马车顺着长街一路而回,直到到了县衙,陈言才终于收了手,喝道:“知道为何要打你吗?” 小王爷被打得头晕脑胀,抱着头缩在地上颤声叫道:“不……不知道。” 陈言冷笑道:“你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官张口爆粗?如今你欠着银庄二百多万两银子,每多一日利钱都足够把你卖个十回的,不靠本官,你现在早就被人砍了腿脚,一条条送回京城叫你爹拿钱赎你了,你居然敢跟我爆粗?” 说着又给了他一脚。 小王爷万万想不到,这顿打竟然是为了一句粗口,他仓皇道:“不不不,大人您误会了,我那只是口头禅,没有骂您的意思……” 陈言寒着脸道:“口头禅?那就给本官憋着!今后只要再听到你爆一句,那就是一顿。但以后本官不打,让他打!” 说着指了指车外的张大彪。 小王爷看了一眼,心中一个咯噔。 陈言一顿打都打得他够呛,要是换成这壮得小山似的护卫动手,只怕一顿下来,自己命都没了! “我不敢了!”他慌忙叫道; “很好,下车,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陈言满意地收起御令金牌,还是这好使,省力,又打得疼,还能避免伤到自己。 不多时,小王爷在县衙后面一座院子里,看着张大彪拿来的衣衫,懵了。 他本来以为叫他梳洗换衫,是换成好点的衣衫,哪知道张大彪拿来的,居然是件又脏又臭的衣衫,而且破烂不堪,穿上之后,跟个花子也没两样了。 但看着瞪圆了双眼的张大彪,他不敢不换,只得赶紧换上。 “大人,这是……”穿上后,他皱着鼻子小心问道。 “你想死吗?”陈言和颜悦色地问。 “不不不!我不想!”小王爷吓一跳,心里嘀咕起来。至于吗?就问一句而已,至于就要杀他? “可现在由不得小王爷您了,你差不多该回京城了。”陈言淡淡地道。 “啊?这是为何?我没打算回去啊!”小王爷一脸懵逼地道。 第863章 陈大人真是好人 “王爷已经知道了您在外面狂赌的事,如今派了陆瞻来带您回家。”陈言叹了口气,“您该清楚,带着二百多万两银子的债务回家,是何种结果。” “我不回去!”小王爷被打肿的脸都青了,惊呼道,“我就在这挺好的!” “您想想,这现实吗?”陈言语重心长地道。 小王爷颓然坐倒在地,哭丧着脸。 那是他亲爹,而且还是大周的王爷,要抓他回去,大周律都管不着! 可要是回去,只怕他这命就没了! 陈言在他面前蹲下,道:“明儿早上陆瞻就会到来,躲也没用。好在本官和小王爷也算有些缘分,不可能看着您丧命,自然要帮您一把。” 小王爷抬头看着他,眼中透出希望,但随即又哭丧起脸来:“没用的,你不过是个小官,我爹岂能听你的劝?” 陈言自信地道:“没有把握,我岂敢揽下这活儿?” 小王爷迟疑道:“你真有办法?” 陈言呵呵一笑,道:“莫忘了我背后有谁。” 小王爷一呆,看了看他身后,疑惑地道:“大人背后有谁?没见着人啊!难道是鬼?!”说到最后一句,吓得一个哆嗦。 陈言:“……” 他没好气地道:“我说的是,我的靠山!” 小王爷一震,终于反应过来,两只眼全亮了:“对对对!你背后是皇上啊!” 老爹再大,能大得过皇上?陈言又是当红受宠的大臣,他若肯叫皇上帮忙,老爹也只能忍着! 陈言欣然道:“没错!但小王爷该明白,我帮您已经够多了,也不能白帮,对吧?” 小王爷脸又成了苦瓜:“可大人也看到了,我如今身无分文,欠下巨债,连吃顿饱饭都难,哪有钱给您?” 陈言摆了摆手:“不不不,小王爷误会了,我是那种市侩之人吗?我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只要您好好回答便行。” 小王爷呆了呆:“只要回答就行?这么简单?” 陈言叹道:“小王爷把本官想成什么人了?就像您之前欠了赌坊的巨债,本官帮您介绍可靠的银庄,可曾要过您半文银子?” 小王爷一想也是,惭愧地道:“是我不对了,大人想问什么请尽管问,我定是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陈言微微一笑,缓缓道:“小王爷可曾听过姬楚这个名字?” 小王爷茫然道:“谁?哪两个字?如何写的?” 陈言细察他神情,皱了皱眉,道:“倒是不重要。就这样吧,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应付王爷。” 小王爷又是一呆:“没了?就这么一个问题?” 陈言笑了笑:“然也。” 他本想从小王爷这里探探此事,但方才后者的反应绝非作伪,确实是不知道姬楚。 看来,宁王确实瞒得深,连自己至亲的儿子都能瞒着,再多问也没意义。 小王爷奇道:“那人是谁?大人为何要寻他?” 陈言随口道:“是我一个失散的老乡,听说去京城做过王府的家丁,也不知是在哪一家,所以我才想与王爷问问。” 小王爷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平素也没太在意府里的下人叫什么。对了,陈大人,您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爹不宰了我?” 陈言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衫:“这就是办法。” 小王爷满头雾水地看看自己:“这?” 陈言从容道:“小王爷想要保住性命,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装惨!世上哪有不心疼儿子的父母?只要你够惨,方有机会让王爷于心不忍,留你一条命。” 小王爷恍然道:“原来你让我换这衣衫是为了这个!不过何必现在就换呢?这衣衫臭得要死……”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必须穿久一点!那臭味儿才能腌进您肉里。您想,若是回家后,王爷见您身上一洗就干净了,会不会怀疑您是装出来的?只有洗也洗不掉,才更真实啊!” 小王爷听得连连点头:“有理!难怪大人打我打得这么用力,想来也是这般考虑?” 陈言暗忖你还真是会举一反三,但其实本官只是想打你一顿而已。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他点头赞道:“小王爷果然聪明过人,打轻了王爷肯定也会猜出您是为了让他息怒,才装出这模样的。但您回去不能说是我打的,必须说是无钱付银子,被人所殴,如此方显得可怜。不过这仍然不够,所以这时就要动用本官的靠山了。” 小王爷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信心大增,道:“有皇帝姑姑出马,就算是父王,也拿我没辙了,哈哈!” 陈言笑笑,没说话,心说咱们现在说的可是如何与你亲爹对抗,你这么开心干啥? 小王爷对他的感激到了极点,越想越觉得这法子靠谱,由衷地道:“陈大人真是好人,唉,想不到您竟比我家人还亲,要是没您,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陈言哈哈一笑,道:“我不是说了嘛,你我确实有些缘分,岂忍您英年早逝?” 知道宁王是幕后黑手后,他越发感觉到小王爷的重要性。一来能拿这小子拖宁王的后腿,二来还可拉好关系,说不定将来有机会派上大用场。 不过小王爷这几日看来也学乖了不少,在赌场里时那畏畏缩缩之态不是演得出来的,社会是最能磨炼人的所在,以前在被千娇万贵地呵护着,现在落到这地步,想不改变都不行。 小王爷有了希望,人也放松下来,有些心痒难耐地搓起手来:“陈大人,不知道府中可有骰盅之类的东西吗?我有些时候没玩过了,赌坊里又小气,手痒……” 陈言一愕,旋即皱眉道:“小王爷,您要保命,现在这样可不行。让王爷见到您这么爱赌,那真是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了。” 小王爷不以为然地道:“我只是现在玩两手,在他面前当然不会。就两手,绝不多玩!练好了,回头我才好回赌坊,把银子给赢回来啊!” 陈言叹了口气。 这家伙是没救了。 第864章 有如猪狗耳 次日一早,陆瞻被带到了县衙。 陈言在小花园见他,甫一见面,陆瞻便长长一揖到地,叹道:“陆某服了!” 陈言讶道:“陆先生何出此语?” 陆瞻直起身,道:“陆某这一生,从未见过任何为官之人,能将一县之地治理得如此繁华,百姓之安乐,连京城也远不及此地矣!纵观古往今来的先贤能臣,也从未听闻有谁能够办到。大人的能耐,真是令人敬服!” 陈言奇道:“我还以为先生一心只为功名,想不到也关心百姓安不安乐。” 陆瞻有些尴尬地道:“让大人见笑了。” 陈言笑笑,转移了话题:“这几日陆先生辛苦了,不知在我青山县逛得如何?” 陆瞻一身风尘仆仆,身上衣衫都被刮破了多处,但仍是精神奕奕,倒是让陈言有些意外。毕竟这几天他是在老山林里逛,一个文弱书生能捱这么几天而没崩溃,算是相当不错了。 陆瞻苦笑道:“只能说,大人的治下之地,不只百姓安乐,连蚊虫蚂蚁山禽林兽也都十分安乐,着实把陆某收拾得够呛。” 陈言哈哈大笑:“哈哈……陆先生此刻不是抱怨,而是有心情开玩笑,这心胸尚算豁达。” 陆瞻叹道:“不瞒大人说,前两日陆某被带到山林之中,还以为哪里惹恼了大人,要被大人给宰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陈言笑吟吟地道:“只是请陆先生赏鉴赏鉴我青山县的山水风景罢了。” 陆瞻哪会信他,但也不敢多问,看看左右,低声道:“不知小王爷他……” 陈言截断他的话:“小王爷的事莫要担心,本官已经安排妥当。不过有件事,我想向先生请教。” 陆瞻急忙道:“大人请尽管问。” 陈言向前凑了凑,道:“陆先生觉得宁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瞻一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别人问起,陆某必然只能胡吹一番,但大人既然发问,陆某斗胆说几句实话。宁王殿下,有如猪狗耳。” 陈言饶有趣地道:“哦?怎么说?” 陆瞻沉声道:“猪者,好吃而贪眠;狗者,心小而多疑。” 陈言一拍案桌:“此言甚是精妙!” 陆瞻恭敬地道:“只是实话而已。” 上回陈言跟他说过那番话后,他再三思忖,终于彻底下定决心。 跟着宁王风险太大,回报又少,跟着陈言则是另一回事。 他如今在宁王身边立了好几桩功劳,结果不但没得到荐官的机会,反而还因为非他之错而被迁怒。 而陈言当红之人,就算是出身地位不及宁王,但如日中天,求他荐官机会可比求宁王大多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他下定了决心。 陈言做了户部粮事郎中之后,为了部中同僚,竟重创了外国使臣雷应升! 这事足见陈言对自己人是何其用心,跟着他,还担心什么不能做官? 现在见陈言问起,他知道陈言与宁王之间的过节,自然不再客气,来了个实话实说。 陈言一笑,道:“不过真的只是猪狗这么简单吗?” 陆瞻疑惑地道:“大人这话,陆某没听太明白,难道宁王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透的?” 陈言本想从他这里探问一番,看他是否能接触到宁王的核心,但看他这反应,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看来宁王隐藏确实深,陆瞻不是个蠢人,而且天天待在王府之中,居然也看不破其伪装。 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不知宁王殿下最信任的人是谁?” 陆瞻思索道:“府中的话,除了王妃之外,大概就是王府护卫统领姜仞了。” 陈言再问道:“那宁王殿下平时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指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的地方。” 陆瞻一呆:“这……”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换了是别人问起,他高低得找几件事来说说,但和陈言接触这几次,他早就明白跟后者说话搞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是浪费时间,徒然招来陈言的反感。 可宁王平时除了吃喝玩乐,确实没看到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陈言看这意思,陆瞻也只怕很难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遂道:“不知这个姜仞什么来历,有何喜好呢?” 陆瞻心知陈言问这些绝非平白无故,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岂能不把握住? 当下立刻道:“这人听说是从宁王殿下的封邑来的家乡人,为人不苟言笑,武艺过人。平时和府中的幕客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我也没听说过他有何喜好,不喝酒不爱玩乐。不过……”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有两次,陆某瞧见过他,看宁王妃时的目光有所不同。” 陈言错愕道:“难道他居然敢对宁王妃……” 陆瞻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大人若想知道,我可替大人探一探。” 陈言沉吟片刻,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陆瞻急忙道:“能为大人办事,是陆某之幸!” 陈言知道他是想在自己这表现,微微一笑:“陆先生是个聪明人,多的本官便不说了,日后必有回报。时候也差不多了,本官这便带你去见小王爷。” 两个时辰后,陆瞻带着小王爷离开了青山县,往京城复命。 他们走之前,陈言再三向小王爷保证,定会帮他,后者才稍稍放下心来。 送走他们后,陈言回到县衙内堂,正想去看看后面小菜园的宝贝们,陆卿儿迎了出来。 “公子,可曾见过刘姑娘?”她问道。 “她还没回来?”陈言一呆。 “自昨日同公子一道离开后,她便再没回来过。”陆卿儿有些担忧地道,“不知是不是迷了路。” “不必担心,她现在该仍在齐氏医馆。”陈言回过神,笑着道。 看这意思,那妞怕是现在仍在那里研究他昨天教的经络之论。 “她在那里做什么?”陆卿儿奇道。 “学习呗,让她在那吧。”陈言看着陆卿儿婀娜的身姿,不由吞了口口水,“好卿儿,最近瑜伽班办得如何?” “挺好啊。”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第865章 该给它打广告了 “是嘛,你自己也该没落下、每日都在练习吧?”陈言色迷迷地凑了过去,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走,进屋,公子给你验验成果,看你有没有偷懒。” “啊?”陆卿儿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颊上微红,却一把将他推开,“这怎么行!刘姑娘说过的,公子现在不能圆房。” “我这两日恢复得挺好,其实偶尔圆一回,也该没太大影响。”陈言心痒难耐地又凑了过去。 “那不行,刘姑娘说啦,咱们若要提前行房,须得当着她的面才行。现在她不在,不行的。”陆卿儿用力摇头,声音温柔但态度十分坚决,“公子,我去准备午膳了,你可不许跟进来!” 说完一转身跑了。 陈言看着她跑动时那身姿,叹了口气。 这妞怕是被刘素下蛊了,这么听话! 算了,只好再忍忍。 “大人!大人在哪?陈大人!”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 “何事在此喧哗!”陈言一边喝斥一边走了出去。 刚到县衙大堂,就看到彭望推着一辆自行车,正小心翼翼地进来。 陈言定睛一看,这一辆和他此前试验的那辆有所区别,显然是改进版本,精神一振。 “大人!第二版出来了!”彭望见他出来,连忙叫道。 “彭叔你这多久没睡觉了?”陈言一抬眼,见他两个黑眼圈浓如涂墨,吃了一惊。 “睡觉?睡什么觉?”彭望兴奋地道,“这车才是正事!” 陈言算是看出来了,只怕前日他去试骑过之后,这工作狂到现在都没合过眼。 不过也多亏他这么拼,才能如此之快便搞定了第二版。 上前仔细一看,陈言不禁动容。 彭望不但改进了他所有提出过的改进点,而且还把他没提过的一些地方也改进了。 “来,让本官试试试!”陈言接过自行车。 彭望连忙让开,陈言直接跨坐上去,脚下一蹬,自行车立马向前疾射而出! “卧槽!”陈言一声惊呼,连忙捏刹车。 刹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速迅速减慢,最终在险险快撞上墙壁前停了下来。 陈言松了口气,既惊又喜。 因为知道是改进版本,所以方才他蹬踏板时其实还是控制了一下力道的,结果没想到力量还是大了,差点没撞墙。 不过这一惊倒是试验出了刹车比之上次又有提升,没有那么死,而刹停效果也比初版要好。 “大人没事吧?”彭望连忙上前问道。 “没事,你让开,本官适应一下。”陈言再次跨上车,这次又减轻了一点力道,起步比之前慢了不少。 大堂不算窄,他慢慢绕着圈骑行,等到大致掌握了物性,才开始渐渐加速。 彭望兴奋地看着他越骑越快,叫道:“大人,感觉如何?” 陈言高叫道:“不错不错,骑着比上一辆要省力不少,车把也灵活了不少,方向好控制多了!” 上回试骑之后,他差点没把腿给累废了,但这回骑起来的阻力感比上次少了至少七成,跟他前世的自行车相比都差不太多,比上次试骑轻松多了。 彭望笑道:“我按大人教的,从上到下加了超过三十个垫圈,抹了油脂,果然有用。” 说话间,陈言已经绕了三四十圈,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很好,非常好!咱们再研究研究,基本上就可以上市了!”陈言将车的脚撑支了起来,退开几步,满意地打量着那车。 连坐椅都改进了,加上了垫层,用结实的麻布缝了起来,其它类似提升体验感的细节改进还有好几十处。 再多改进几版,要达到他前世那种普通通勤自行车的骑行体验也不是难事。 彭望上前一一检查车身上各处零件的磨损情况,陈言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便在一旁协助他,同时又提了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 好一会儿,彭望才将所有东西记下来,道:“各处零部件的磨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不过有些地方我有几种想要尝试的新材质想试试,留到第三版去做吧。大人,我先回去了。” 陈言却拉住他,问道:“你来的时候怎么来的?” 彭望嘿嘿一笑:“找了辆骡车拉过来的。” 陈言一想也是,毕竟老彭也不会骑。想了想,他再问道:“路上有人瞧见吗?” 彭望摇摇头:“没有,我照着大人的吩咐,在正式推出之前都要保密,所以用布将它盖住了。” 陈言微微一笑:“差不多,该让它露个脸了。走,本官今日便先给它打个广告!” 彭望一愕。 广告? 两人带着自行车到了外面街上,登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彭望不会骑自行车,来时是用骡车拉着来的,没人注意到自行车的存在。此时路上行人见着陈言所扶之物,无不好奇,纷纷围了上来。 “大人,这是何物?”有人叫道。 “这啊,便是咱们青山县机械制造厂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品。”陈言笑呵呵地道,“称之为‘自行车’,可完美替代马牛螺驴。” “这有何用?”另一人疑惑地道。 “何用?本官问你,你从县衙到你家,得走多久?”陈言问道。 “呃,大概一刻钟吧。”那人挠头答道。 “你家里有谁在?”陈言再问。 “我家婆子在家哩。”那人精神一振,神情暧昧起来,“大人这么问,莫非是想,嘿,小人这便回去叫她准备席铺,好好洗干净……” “洗你个大头鬼!”陈言一脸黑线地道,“本官什么人,能稀罕你家那黄脸婆?” “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小人的婆子虽然岁数上来了些,可是那方面还利索着哩!”那人连忙道,“保证大人满意!”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一脸的皱纹。 这家伙也得五十多了吧,就算他老婆年轻时是个天仙,现在也人老珠黄了,还好意思跟自己面前吹? 周围的人无不哄笑起来。 “得了吧!你家那老太婆脸上褶子深得都能泡脚了,还搁那讨大人欢心呢!” “大人,小人家的婆姨年轻多了,今年才刚满四十七,不比他家的好多了!您要喜欢,我这就回去准备酒菜,叫她好好款待您!” “去你的吧!四十七,我家四十三还没开口哩!” 第866章 良驹vs自行车 围观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笑,相互取笑起来。 听得陈言真想一人给他们脸上来一脚。 都把他当色鬼投胎是吧?这么饥不挑食? 人群里还有不少姑娘媳妇,听得面生红晕,掩着嘴悄笑。 “都给本官闭嘴!”陈言实在听不下去了,吼了一句,“一群刁民,你们特么都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想要给本官送老婆,好歹送两个年轻的,一个比一个老,是生怕本官家里没老人,想让本官多几个长辈养老送终吗!” 众人无不哈哈大笑,现场一片快活的空气。 “行了!你们都给本官在这等着!”陈言懒得跟他们再玩笑,翻身上了车,问清那人的家址,嚷道,“好狗不挡路,都给本官让开!” 围观的人群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陈言一脚猛蹬,自行车箭矢一般飙射出去,转眼已远在十多丈外,灵活地在行人中间穿行。 “哇!好快!”惊呼声连片响起。 不多时,陈言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众人无不满头雾水,低声议论起来。 “大人到底要干啥?” “谁知道呢,不过那东西真的好快!” “就是,感觉比骑马还快呢!” “两个轮子的车还挺罕见的,而且靠两只脚就能蹬动的车,我还头回见呢。” “等等,要是双脚残废的咋办?” “嘿嘿,倒着骑呗,用手抓那两个踏板。” …… 众人议论声中,长街尽头,陈言又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回来了,到了县衙门口刹停,微微喘息,将手中一件物事扔向那人。 那人急忙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咦?这不是我家婆子的双凤衔月簪吗?大人你从何得来?” 陈言下巴一抬,道:“这是你老婆方才交给本官的,回头你自个儿拿回去还她吧。” 那人失声道:“什么!” 从陈言离开到现在,估计顶多也就半刻钟左右,他竟然去了自己家,还拿了簪子然后赶了回来?! 要知道,从这徒步过去,走个单边也要一刻钟,来回就得两刻钟啊! “我的天,这也太快了吧?!”旁边有人震惊地道。 所有目光纷纷投向陈言胯下那辆自行车,惊异莫名。 陈言得意洋洋地道:“所以本官说了,此物可完美代步,很多时候连马儿都能取代!” 旁边有人忽然道:“大人的这什么车确实快,但要说能取代马儿,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走进人群,神情间颇有些不服。 陈言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眯眯地道:“怎么?想和本官比比?” 那年轻人露出少许自豪之色,道:“此马乃是草民新近重金购得的一匹良驹,日行不说千里,也能有七八百里!大人可敢与我一比?” 陈言欣然道:“有何不可!但既然想比,那就得有个彩头。这样吧,你若赢了,本官以十倍的价格,买下你那匹马儿!” 那年轻人双眼一亮,喜道:“那大人若是赢了,小人也以十倍的价格买下您那辆什么车!” 陈言哈哈大笑:“一言为定!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见证!那咱们就以北门为限,先到北门、再回转此处者,便赢了,路线不限,如何?” 那年轻人本来还怕他说个又近又狭窄的路线,毕竟自己这马儿体形较大,在那种路线行动不便。可没想到,陈言居然定了条又远又宽敞的路线,正中他下怀! 他方才看到了陈言骑车去回的过程,知道这车确实颇有几分速度,若是比短程冲刺,他多半要吃些亏。但路程一长,在宽敞的道路上,马儿的耐力要好过人力,陈言绝无半点获胜的机会! “好!大人,请吧!”他立马翻身上马,一扯马缰,叫了一声。 “本官不能欺负你,这样吧,让你先行一步。”陈言笑吟吟地道,从容镇定。 “这可是大人您说的,我去了!”那年轻人更是喜上加喜,双腿一夹,“驾!” 那雪驹一声长嘶,登时撒腿奔驰而去,速度之快,竟比自行车还要快上一筹。 转眼间,那马儿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彭望见陈言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有点急了:“大人,您还不走吗?” 陈言满不在乎地道:“不急,让他再跑一会儿。” 围观之人无不惊奇,心中嘀咕起来。 从速度来看,这自行车似乎比那马儿还要慢上少许,难道大人是故意想让对方赢? 好一会儿,陈言才悠哉悠哉地骑上车,道:“尔等便在此地等本官凯旋而回的好消息吧,哈哈!” 这才骑着自行车去了。 众人看着他速度,显然比之前要慢上一些,暗暗摇头。 大人哪来的自信,骑这么慢,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凯旋? 陈言一路不快不慢地骑着,沿途遇上的行人个个惊奇地朝他投来目光。 哪怕是技术走在时代前沿的青山县,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两轮蹬行的铁车。 蹬行的车,倒不是没有,码头用的叉车就是如此。但那车车体比较大,而且轮子也是四个,并且速度远不如这车快。 陈言像没瞧见他们的目光似地,一路向着北门而行,骑了快有两刻钟,才终于快望见北城门的身影。 “我劝你啊,还是绕行吧,这是公家的工程,不可能为你挪地儿的。”前方不远处,忽然有人不耐烦地说道。 “这怎么行!我要从别的地方绕过去,岂不是还得多走十几里地!”另一人恼怒地道。 “这就你的问题了,你以为你谁啊,咱们这要为你一个人,花几十个人来清理这里,你配吗?”前一人不为所动,声音中带上了嘲讽。 “你你你怎么说话的!”后一人气得结巴起来。 “跟你这耐心讲半天了,你不听怪谁?大人说过,咱们县城的建设优先于其它事,你想让咱们挪开地儿,自己去找大人吧!”前一人没好气地道。 陈言远远一望,不禁乐了,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到了近前,停了下来。 “啥事要找本官啊?”他笑呵呵地来了一句。 第867章 这不公平! 宽约两丈的街道,被大堆大堆的木板泥沙以及钢筋,还有水泥砖块等物给几乎完全挡住,只留下了约一人宽的缝隙,可供行人从那里穿过。 此时,那年轻人骑着雪驹停在这些建筑材料跟羊,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却又没辙。 那缝隙供一人勉强通行问题不大,稍壮点的还得侧身才能过得去,要是再胖点就连过去都办不到了。而他的马儿高大健壮,根本过不去! “大人!”他听到陈言的声音,转头一看,顿时大惊。 他先到这里半刻钟,结果就因为在这耽搁,居然被陈言给追上了! “眼看就要到北门了,你咋在这停了?”陈言翻身下了车,扶着自行车问道。 附近的人无不好奇地朝他的自行车看来。 “大人,我跑到这,眼看就快到了,可他们却挡住了路!”那年轻人气呼呼地道,“还不肯把这些东西搬开!” “依你之见,该怎么办?”陈言反问道。 “当然是让他们搬开,好让我过去啊!”那年轻人理所当然地道。 “为啥?”陈言反问。 “这哪有为什么……他们不搬开,我如何过去?”那年轻人皱眉道。 “这里是县衙的公共基础建设工程,为了你一个人,耽搁他们所有人力,你好好想想,合理吗?”陈言从容反问。 “这……”那年轻人一下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也不是为了我一个人,他们在这挡着,大伙儿都没法走啊。” “这你就胡扯了,这不是还留了一条道嘛。”陈言指着那条窄得只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小口子。 那年轻人又懵住了。 确实,一般人要通过是没问题的,这理由好像确实不太站得住脚。 “当然,马车等要通过,是有些困难,但这了台工程是为了大家伙儿,而且也用不了几天。现在别人都没意见,就你有意见,不可能为你一个人搞特殊吧?”陈言继续道。 “可,可他们不挪开,咱们的比斗不就不公平了么?”那年轻人结结巴巴地道。 “本官说了,路线自选,这路又不是我选的,是你自己选的,能怪谁?”陈言悠悠地发出一句灵魂拷问,顿时把那年轻人再次震住了。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对方必会挑这条主城道,不但距离最近,而且宽敞好跑马。如果换其它路线,少说也得多几里路,对方肯定不可能那么蠢。 只是对方不知道,这边有异常路况。 眼见那年轻人作声不得,陈言推着自行车往那狭小通道走去:“莫要找客观原因,先想自己的原因。你在这慢慢耽搁,本官先走一步了!” 自行车的宽度,刚好从那能挤得过,那年轻人眼睁睁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把车推了过去,突然心中起疑,叫道:“大人,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边堵了?!”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对啊,而且本官还知道,我这自行车过来没问题,哈哈!”上了车,一脚猛踏,飞驶而去。 北门这边在修建了望台,这件事陈言当然知道,毕竟昨儿他才来这看过。 其实工程要不了几天,但要命的是现在,只要现在挡着路,那年轻人的马就没法过去。 否则他哪敢这么大胆,让对方先走一步? 陈言的打算,是要让青山县城不但成为一个经济繁荣的所在,也要成为一座无人可以攻破的坚城。 因此不仅修建了坚实的城墙和外围防御建筑,而且还要在城内各处修建多处了台和避难所。 在这战乱四起的时代,这样的工程不但没人抱怨,反而还受到饱经战乱之苦的百姓支持,毕竟这里的人口大多都是从外地来的,太清楚战乱的影响。 何况花的是县衙的公家银子,又不是自己的私银? 那年轻人其实也支持此事,只不过恰好这次遇上自己比斗之事,才为此着急。 眼见着陈言远去,他急得直扯马缰,一旁的好心人提醒道:“我看你还是赶紧绕道吧,总比在这白瞎着要好。” 那年轻人一想也是,赶紧勒转马头,绕道而去。 对啊!抓紧时间,说不定还有机会追得上! 两刻钟之后,陈言回到了县衙门口。 在那等待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围观者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而且还有不少路上看到陈言骑车的人,也跟了过来,与县衙前的吃瓜群众泄到了一起,足有上千人之多。 “哇!大人先回来了!”有人欢呼道。 “我早就说了嘛,大人肯定赢!” “得了吧!方才你不还在那嘀咕啥大人啰哩啰嗦慢慢腾腾肯定要输?” “咳,你懂啥,我那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其实我早就成竹在胸,知道大人稳操胜券!” “哟,还整出成语了,你最近文化课看来上得挺好啊!” “那是当然,免费教识字,不去上岂不是辜负大人的心意?” …… 众人议论声中,陈言施施然到了门口,停了下来。 彭望快步上前,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这车还是刚出厂,耐用性方面还在观察。不过骑了这么长时间,似乎各部分也都还好好的,没有受损。 陈言擦了把额头的汗珠,道:“人还没回来吧?” 旁边的人急忙道:“没有没有,大人赢了!” 陈言正要说话,蹄声急促而起。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年轻人骑着那匹雪驹飞驰而来,到县衙前停下后,他怒喝道:“不公平!这不公平!” 众人无不诧异。 到底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翻身下马,气呼呼地把整件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得众人无不暗暗点头。 的确,这个事显然是大人的自行车占了便宜。 “要是只比速度,我赢定了!”末了,那年轻人不甘心地叫道。 他绕了这么远,结果只慢了陈言一点,要是没被耽搁,起码比后者快上半刻钟先到!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本官且问你,你这马儿,又或者本官这自行车,本来是用来干什么的?是为了没事与人斗赛,还是为了日常使用?” 那年轻人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为了日常使用。”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那你日常使用,路上是会有各种意料之外的障碍,还是通行无阻、即使遇到障碍别人也都会赶紧为你一个人把障碍挪开?” 第868章 未婚女子福利 那年轻人一时语塞。 众人一想,也对啊,又不是戏文里的主角,哪有那么巧合,别人全为自己一个人忙活? “这就是了,本官说自行车能取代马牛骡驴,从来不只是说速度的问题。” “而是综合考虑了所有情况后,得出的结论。” “就像方才那种情况,你的马儿过不去,我的自行车却过得去。”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比如遇到集市,人多难行,马儿走得艰难,马车等更是寸步难行。” “可自行车却能灵活处理,不说完全没问题,至少也比马匹之类要方便行动。” “而且,你这马儿跑了这么一阵,人和马都累了,一会儿不但人得吃东西,马儿还得用上好的草料喂鉰。” “而我这自行车却不需要吃东西,了不起拿块布擦一擦,自己简单保养一下便可。” “再者,你这马儿一匹至少得上百两银子吧?本官这自行车却只需要十来两银子,将来量产规模大了,价格还能再降!” “此外平时不用之时,你这马儿仍然需要喂养,还得不时带它出去遛遛,培养培养感情啥的,可这自行车只需要扔在那便可以了,无需理睬。” …… 陈言滔滔不绝,看似对着那年轻人,实则是对周围所有人进行着讲解,把自行车的优势一点一点说了出来。 一直说得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看向自行车时的目光也都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的确,这么一说,好处确实是多! 说到末了,陈言突然道:“还有一件大大的好处,是马儿之类所不能及。” 说着回身到路边找了块石头,抄起来就照着自行车的后轮猛地砸了下去。 难听的声响中,后车轮的轮毂当场被砸变了形,钢丝都断了好几根,直接废了! 众人大骇!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彭望更是色变惊叫。 “彭叔,这车轮坏了,多久能换一个啊?”陈言抄着石头,神色自若地问道。 “这,有备件的话,大概也就半刻钟吧。”彭望心痛地蹲在车后,难过地答道。 虽说能换,可这是他心血啊,大人也太舍得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始乱终弃吗?用完了就弄坏,大人也忒没人性了! 陈言点点头,转身抓着石头走向那匹雪驹。 那年轻人色变道:“大人您要干什么!” 陈言笑眯眯地道:“损坏或者说受伤,乃是家常便饭。但损坏的部件,我的自行车半刻钟就能换好,本官想看看你这马儿,打折了腿能不能半刻钟就恢复过来,继续跑路。” 那年轻人脸都绿了,慌忙伸手挡着他:“怎么可能!”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真砸折了马腿,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更何况就算恢复了,已经打断过的腿能不能像受伤前一样强健有力,这还是个问题! 陈言哈哈一笑,扔了石头,道:“所以嘛,你这至少百两银子的马儿伤不得,一伤就等于废了。可我这价格不到你这一成的自行车,坏了花点小钱去更换零件便成。你好好想想,哪个更好?” 几句话一出,那年轻人也不由点了点头。 陈言趁机再道:“除了这些,这车后面还有后座的。你想想,若你有心爱的姑娘,骑着这最新款的自行车,载着她在大街小巷穿梭,或者没说到城外骑行,那是何等拉风!哪个女儿家会不为你心动?骑马多普通,骑自行车才叫震撼!” 那年轻人虽然听不懂“拉风”,但大概意思还是能猜到,不禁心意大动。 陈言见时机差不多了,大方地道:“不过本官也不爱占人便宜,今日确实有些意外情况,就当咱们打平吧,你也不必赔付。” 那年轻人却急忙道:“多谢大人!但我还是想买一辆这什么车,不知道在哪可以买呢?” 陈言错愕道:“你买来做什么?” 那年轻人不好意思地道:“大人方才所言甚是有理,我也想买一辆来试试,嘿!” 陈言拍拍他肩,夸道:“年轻人,很识货嘛!此车仍未正式上市,但现在已经开启预售,回头你们到机械制造厂,自会有人安排。” 说着转头看向其他人,嚷道:“本官一向造福百姓,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今儿这新款自行车上市,本官自掏腰包,回馈大家!前九百九十九位预定成功的父老乡亲,均免费赠送备用精制把套一副、备用舒适座椅一个!” 众人无不轰然响应:“多谢大人!” 陈言转头看向彭望,笑道:“彭叔,还不赶紧回去加班加点,将最后的改进部分完成?” 彭望直到这刻,方始明白陈言那句“广告”的意思,如梦初醒,连忙答应下来。 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忍不住叫道:“大人,这车难不难学呀?咱们女子能骑么?” 陈言转头笑道:“不难,男女老少皆可骑行。这样吧,本官还可送大家一个福利,凡是未婚女子,本官亲自教你如何骑它,包教包会!” 那女子颊上微红,没敢再说话,人群中却爆出一阵轰笑声。 这哪是赠送福利,根本就是索要福利嘛!居然还指定未婚女子,真是心思昭然。 人群里有个老妪也叫道:“大人,老身也未出嫁,大人何时教我啊?” 陈言看了她一眼,表情顿时一僵,强笑道:“你老放心,到时候本官就算分不出身,彭叔也会好好教你的,是吧彭叔?” 彭望一脸懵逼:“啊?” 人群里又爆发出轰笑之声,陈言这才笑呵呵地转身回了县衙。 这场广告,成了! 县令现场砸车,这广告很快便传遍了青山县城。 虽说车子定价不便宜,但对于青山百姓来说,并不算多大的负担。 由于预售是临时安排,厂里需要时间准备各种登记相关的本册,便将开放的时间定在了申时。于是乎青山县机械制造厂的接待处外面,当天排队就排了超过五里地,搞得交通堵塞,道路难行。 陈言午膳后闲着无聊,索性去了一趟,远远看到排队的壮观场景,正心中暗乐,突然一愣,脸色一沉,喝道:“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869章 预售太火爆了! 队伍的中前段,有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似在撕扯打斗,搞得前后排队的人都混乱起来,又想躲开,又怕被别人抢自己排队的位置。 这还了得,陈言治下多久没闹过打架斗殴的事了,最近一桩打得最凶的还是卫菡和郑妍在书坊开打那回。此刻居然有人敢在制造厂门口闹事,扰他财路,这特么能忍? 他是坐马车来的,此刻道路被堵塞,马车过不去。当下那驾车的衙役闻言,连忙跳下车,小跑着过去了。 陈言也跟着跳下马车,慢悠悠地往那边而去。 结果到了半途,却见那拦架的衙役居然不知为何也参与了混战,跟那伙人撕打在一块儿! 陈言大吃一惊,连忙加快脚步,近前一看,却见虽是两伙人殴斗,但其中一方只有四人,另一方足有七八人之多。 更奇葩的是,衙役不但没帮着弱势一方,居然还加入人多的一方,对着那四人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啊不对,住脚!都给本官停下来!反了天了,居然敢在这殴斗!”陈言挤到近前,咆哮一声。 一见到是陈言,所有人瞬间停了下来,打人者讪讪地退到一边,被打者抬头看见陈言,也有点懵,心虚地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衙役快步回到陈言面前:“大人!” 陈言上下打量他:“行啊你小子,叫你过来拦架,你居然还敢跟着聚众欺寡?” 那衙役慌忙道:“大人,小的冤枉啊!这几个乃是黄牛!” 陈言一愕,转身就找。 “大人您找啥呢?”衙役愕然道。 “棍子呢?本官今儿非打断这几个货的腿不可!”陈言杀气腾腾地道。 打击黄牛,是他一贯以来的原则。一旦发现必定严惩,因此青山县也有段日子没黄牛现象了。想不到现在居然再次出现,看来他这打击力度还不够重! 那几个黄牛吓坏了,跳起身,转身就想跑。 这下陈言更是火大,青山县百姓都晓得他性格,乖乖认罚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做错事了就该受罚,抗拒一律从严! “给我按住他们!”他暴喝一声,原本一直在旁边吃瓜的排队者立马动作起来,四五十人哗啦一下扑了过去。 那四个黄牛当即被扑倒在地,惨叫不绝。 陈言满意地道:“你们都有功,回头再登记一下,每人额外多赠送一次车胎免费更换!前后胎各一次!” 众人欢呼起来,队伍里面其他动作慢了的无不懊恼,早知道扑快点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四个黄牛扭了起来,拿绳子绑住。 这时制造厂里的人听到动静,拥了出来,陈言便让他们将四人拥进了厂子。 “你回去叫些兄弟过来,就在这守着,凡还有人敢当黄牛,一律抓起来关进大牢,回头送茶园!”陈言吩咐了一句,那衙役答应着一溜烟跑了。 排队的人这才散开,得意洋洋地回到排队的队伍里,其他人默默让开,让他们回到原位,秩序井然。 陈言这才转身,进了制造厂,冷静下来后心中感觉有些奇怪。 上回出现黄牛现象至少都一两年前的事了,怎么现在突然又出现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这四个人全部是最近才到青山县定居的难民。 他们和长住在此的居民不同,对青山县的规矩自然也没那么遵守,见有机会挣钱,便当起了黄牛,四个人排在队伍前面,专门卖位置。 而且四人心贪,并不是将自己排的位置卖给后来者,而是搞插队收钱。 算盘打得是挺精,他们一开始是排在前十之内,插在他们前面的得给五两银子一人。收了几份银子后,他们出了前十,就改成三两银子一人。 原本四人均是心中暗喜,以为找到了一条致富道路,这么排下去还不得赚几千两? 但很快就出事了,后面排队的人自然不爽,就跟他们争吵进来,然后就升级到了动手。 再之后,陈言带人过来看到了这幕。 审完四人之后,陈言琢磨起来。 有件事他确实考虑不周到,或者说来不及细致考虑,皆因事情来得突然。 冀州民变和南境粮灾来得极为突然,他虽抓着这机会,大量将难民引来青山县,劳动力的问题确实得到解决,但随之而来的问题,超出了青山县此前县衙建制的承受极限。 食物、住处和工作机会的问题相对还好解决一些,但教导的问题非一日可成,也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完成。 以前这方面的事由袁洛负责,但最近袁洛如今被他调去处理乞蕃国的事,少了他这员大将,李奉等人的压力自然倍增。 加上这段日子他自己也不在青山县,这事就更麻烦了。 难怪李奉之前请示提拔下面的人上来,其中肯定也有难民的因素在内,让他不得不增加人员调配,以应对骤升的人口压力。 “大人,申时到了!”彭望快步而来。 “好,咱们去看看!”陈言回过神来,跟着彭望朝外而去。 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先看看自行车的预售,回头再考虑如何抓难民教导之事。 两个时辰后,陈言和彭望一道站在制造厂门口,看着队伍的长度,都有点头皮发麻。 虽说陈言对自己打的广告还是挺有信心的,可这预售的火爆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登记了两个时辰,已经登记了一千多人,结果后面的队伍长度半点没变,而且还似变长了! 照这样看来,今儿登记的人不会低过五千人,制造厂的人搞不好得忙个通宵! “大人,有点不妙啊!”彭望脸色有点变了。 以现在机械制造厂的产能,估计极限状态下每天也就能生产五十辆左右,毕竟厂里还有很多其它的买卖要做,不能只管自行车这一块。 也就是说,一个月才一千五百辆! 照这个速度,想把现在看得到的预定者全都满足,得小半年后了! 更别说还不断有人过来,搞不好预售人数会到七千、八千甚至一万! 陈言回过神来,道:“怕啥?多调两条生产线,增加产能!” 彭望失声道:“咱们厂哪有这么富裕的生产线!总不能把其它单子给推了吧?” 第870章 新厂 陈言露出一抹神秘笑容:“彭叔,你平时不太爱出去逛吧?咱们这工业区,你有多久没逛过了?” 彭望挠头道:“好像就刚建厂那会儿逛过一次,后来就没了。” 陈言心想也是,他这个工作狂,能出趟制造厂都不错了,还指望他了解如今工业区的变化? “走,本官带你去逛一逛。”陈言大手一挥,召来马车。 “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逛……”彭望有些无语。 “逛完你就知道了!”陈言不由分说,把他推上马车。 彭望无奈,只得和他一起乘车离开,沿着工业区的大道而行。 走到一半,他就惊异起来。 平时他出厂最多就是去各个原料厂谈材料的事,从未走完工业区全境,所以虽然长年呆在工业区,却不知道几年时间,工业区竟然已经扩大规模到这种地步,比他印象中大了好几倍! “想不到吧?这一片是新近建设的炼钢厂,是不是让你吃了一惊?”陈言见他看得眼都直了,笑吟吟地问道。 “怎么……”彭望咋舌道,“到处都在修建?” 这里已经过了他熟悉的几个厂的范围,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地方正在修建,有些已经快要完工,有些则刚开始投入建设,有些则正修建到半途。 粗略一算,至少有十几二十处新厂正在修建! 而且这还是他此刻能看到的,不能看到的地方说不定还有! “彭叔不常出门,不知道我青山县发展的日新月异吧?”陈言笑道,“来,本官给你介绍介绍。那边是正新修的冶炼厂,那一片则是纺织厂和染料厂,而右边那一片则是糖厂……” 马车慢慢悠悠地前行,一路伴着陈言的介绍,彭望听得目瞪口呆。 感觉自己像是在工业区白呆了,居然都不知道扩建了这么多厂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是它们,”陈言说到最后,指着远处一个已经快要落成的厂子,“重要的是它!” “那是……”彭望望着那边,心跳不由加快,隐隐猜到了些。 不多时,马车到了那厂子大门口,停了下来。 彭望浑身一震,飞快地扑下车,看着门口的牌子。 陈言也跟着下了车,道:“这就是本官要给你的答案,如何应对自行车的产能不足。” 门口牌子上,赫然写着青山县机械制造二厂的字样! 彭望激动地道:“大人您何时开始建这厂的?!” 陈言呵呵一笑。 “这厂是在一年前就开工了,因为规模太大,如今方才落成,最晚十天之内,便可投入使用。” “规模上,比你的制造厂要大上一倍,车间厂房和设备,同样多出一倍。” “目前本官打算的是,先将这厂全部安排成自行车零部件生产线和组装线。” “按这里的产能,只要招来足够人手加以培训,顶多一个月后日产能就能超过三百辆!” “待到缓过预售期的到货高峰,再将部分生产线改造,制作其它物件。” “当然这只是本官的初步构想,你若有其它想法,也可说出来商议。” “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这厂子后面还有两块地,已经规划为制造厂的三厂和四厂建筑用地。” “最晚在三年内,便要完成这两个厂的修建。” 陈言早在正式制定青山县的全面发展规划时,就已经谋划好了,必须尽快进入工业主导阶段。 大周,或者说各方诸国,都仍是农业主导的阶段,属于经济上的落后阶段。 所以想要粮食什么的,花银子出去搜购便足可应付。 只要青山县能进入工业主导的阶段,那即使一县之地,也能成为影响天下格局的要地,不愁银子不哗哗地流进来。 因此他很早就在筹划工业区的发展。 其中机械制造厂就是最关键的厂子之一,当然极受他的重视,所以老早就定好了二期、三期……等的修建。 譬如自行车,如今看预售的架势,青山县普及自行车指日可待。 等青山县市场饱和了,再推向京城。京城有带头示范作用,用不了多久那些商贩、官员等看到自行车的好处,必然会向全国各地推广。 顶多五年,大周实现全民自行车化不是问题! 要撑起这样的市场,自然机械制造厂就成了关键,光靠一个厂那肯定不够。 如果不提前规划好二厂,那自行车的市场占据必然要推辞。 彭望心潮起伏,突然道:“莫非,大人当初将自行车的图纸交给我时,便已经想好了今日之事?” 从时间上来算,陈言也正是一年多前让他开始着手研究自行车,跟这厂的开建时间相当吻合。 陈言笑笑:“做事总要未雨绸缪,才不至于临阵慌乱。” 彭望再无疑问,长叹一声,道:“大人的深谋远虑,真是人所不能及!” 他身为制造厂的厂长,居然到现在才发觉产能不足的问题,要不是有陈言,那真就手足无措了。 “走,咱们进去看看。” 陈言拉了他一把,朝内而去。 两人边走边说,彭望越发惊异难抑。 大人考虑的,原来远不只制造厂这么简单! 自行车的主体是钢铁,原来凭青山县的原料冶炼产能,根本不足以支撑自行车普及。 但前段时间周氏商会投资的头批冻炼厂已经在稳步建设中,用不了多久就能投入使用,估计能赶上二厂的自行车制造。 但光是有了冻炼厂还不够,还得要矿石材料——而这一芾不出意外,陈言早已跟周氏商会谈妥,由后者负责铁矿等原材料的供应,使得钢铁炼制的产量成倍提升不日可待,这方面再不成问题! 诸如此类的安排布置,还有不少,但要不是现在陈言说出来,彭望根本想不到那些都是为了今日制造厂的产能提升做的准备。 “人员招募的问题,就得你安排人来操心了。好在如今咱们青山县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你可尽情筛选。”最后,陈言说道。 “大人请放心,我必会全力以赴,不辜负大人的心血!”彭望坚定地道。 “那就好!本官还能多呆两天,这两天内你尽可能弄出第三版自行车来,有任何问题,随时与我商议。” “是!” 第871章 下一个,是谁? 什么全民普及自行车,都是未来远景,陈言清楚,现在才是起步而已,更重要的还是眼下。 在回京之前还有几天,先全力协助彭望改进自行车。将主体改造彻底完成后,他就能放心离开,将后续的细节改进全部交给彭望这个老工匠。 预售定的是半个月后开始分批到货发放,到时候的正式上市产品必须质量过关,体验上至少要达到一定标准,否则若是不能让头批购买者满意,会对后续产生负面影响。 在制造厂的研究间跟彭望呆到黄昏,陈言才坐车离开,回到了县城。 刚到县城主街,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快,快去看热闹!”有人激动地叫道。 “有啥热闹可看的,又是上街的二婶和六婆吵起来了?”旁边的人随口问道。 “不是,有人打起来了!”前者高叫道。 “什么?!太好了!在哪?等等我!”一听有人打起来,周围的人立马也激动起来,纷纷跟着跑去。 陈言在马车上听到下面的话,微微皱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只见半条街的人都在跑,朝着不远处一条小巷而去,没一会儿功夫,街上都空了。 陈言都不知道上回出现这种空巷状态是啥时候,一时愕然。 “大人,居然有人打架,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驾车的衙役忍不住问道。 “你想去?”陈言看着他按捺不住的脸,问道。 “嗯!您想啊,咱们县城,多久没人打架了!”那衙役兴奋不已。 “别人打架你开心个啥?”陈言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干啥的?” 那衙役捂着额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衙役服色。 “噢,对对对,咱们得去赶紧阻止!”他恍然大悟,一本正经。 陈言叹了口气。 青山县真是安宁太久了,打架斗殴这个事,确实有段日子没出现过。 尤其是郑妍在的时候,人人奉公守法,遇到矛盾冲突,多是吵几句了事。实在是吵不出结果,就到县衙找他这个县令大人裁决。 现在居然出现斗殴的情况,属实有些罕见,不怪连衙役也想去瞧热闹。 马车转进那边小巷后,便再没法前行。 看热闹的人至少有四五百人,将巷子两头堵得水泄不通,陈言只得下了车,和那衙役一块儿挤进了人群。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一块砖头呼地飞了过来。 “大人小心!”那衙役大惊,连忙将陈言一把拉到一边。 “哎哟!”后面一个吃瓜群众没躲开,被砸中了头,登时惨叫一声,鲜血迸流。 “反了天了!居然还敢袭击官员!”陈言大怒,正要过去喝止动手者,突然一愣,停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动手的多半是什么邻里邻居的小冲突,然而此时正缠斗在一起的,竟多达十五六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参与者居然男女老少都有,相互撕扯殴击,混乱中有人已经抄起了棍子和砖头,方才那块砖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一天之内看到两回群殴,他有段日子没遇过这么刺激的事了,看来他离开之后,青山县这治安状况有恶化的趋势。 “什么个情况?”他喝叫道。 “回禀大人,这两家人因为摆摊占地儿的事闹了几天,今儿终于忍不住,打起来了!”左近有人赶紧回答道。 “就为这点破事,搞得跟黑恶势力内讧一样?”陈言大怒,大步走了过去,喝道,“都给本官住手!” 换了以前,只要他露面,动手者无不吓得立马停手,乖乖等他裁决。 然而这会儿他叫完之后,那两拨人还是该打打该撕撕,居然没有一个理他的! 陈言这下彻底火了,反手拔出腰后的诸葛连弩,对着其中最壮的一个汉子。 嗖! 弩箭瞬间脱弩而去,正中那汉子屁股! “啊!谁射老子!” 那汉子一声惊天惨叫,翻身趴倒在地。 陡然看到这幕,参与殴斗的人无不骇然,纷纷停了下来,震惊地看向陈言。 “本官三声,谁特么敢不给我双手高举跪在地上,就地格杀勿论!”陈言寒着脸,暴喝一声。 手中的弩箭,直接瞄向了另一个壮汉。 那壮汉一个激灵,看看陈言和他身后的衙役,慌忙依言将双手向举过顶,跪倒在地。 但出乎陈言意料,其他人居然仍没动静,一脸犹豫地相互看着。 陈言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青山县他这张脸就是金字招牌,平时只要露个面就解决的事,现在搞到他都动用了诸葛连弩,竟然还没搞定! 这种经历,属实有些日子没有过了! “你什么东西,别以为拿着个弩箭就能吓唬住姑奶奶!”斗殴者中,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陈言目光转过去,顿时一亮。 那是个约在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身素布衣衫,身段婀娜多姿,但此刻头发凌乱散披,脸上还有两道抓痕,自然是跟人殴斗的结果。 但真正让人眼睛发亮的是,她身上衣衫不知道被谁撕破,上衣敞了大半,连里面的裹布也被扯散了,露出大片雪嫩峰景! 她虽然努力抬手遮掩,但终究难以周全,仍是春光半泄,吸引了周围大部分吃瓜男人的目光。 “色鬼!” 那女子见陈言的目光也朝自己身上瞧来,不禁暗恼,骂了一句。 平素陈言跟百姓也是打成一片,但从没人敢对他如此辱骂。他目光抬起,重新看向那女子的眼眸,露齿一笑。 “笑什么笑,别以为你是个官,姑奶奶就会怕你!”那女子显然相当泼辣,恼怒地叫道。 嗖! 陈言手指一动,连弩瞬间箭矢飞射而去! “啊!” 那女子顿时右腿中箭,惨叫着歪倒下去! 周围的人无不骇然。 大人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那女子的家人完全懵了,看着地上哀嚎痛叫不已的女子,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个情况? 这个官儿竟然真的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射伤了她?! “下一个,”陈言连弩缓缓对着他们扫动起来,目光中透出凌厉杀意,“是谁?” 第872章 一对一帮扶计划 噗噗几声,所有人再不敢说话,纷纷跪了下来。 他们算是明白了,这个官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虚言恐吓,是真敢下手! “呜呜……你不是人……你竟然敢射我……呜呜……”地上那受伤的女子痛哭道。 “违背本县法条,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本官也照射不误!”陈言冷然道,“顺便告诉你一句,你们所有人之中,你除了聚众斗殴之罪,还有辱官之罪!他们顶多就罚一下,关个十天半月,但你,呵,准备好在牢里呆上一年吧!” “这,这不公平!”那女子傻眼了。 “本朝辱官之罪从重处罚,莫以为自己是女子,又长得标致,便可免罪!”陈言抛下这句,转头喝道,“还不把人给我绑起来!” 那女子本来就痛苦难当,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衙役如梦方醒,连忙快步上前,将跪下之人一一绑了双手。他带的绳子不够,左右的人纷纷帮忙找来绳子,好一会儿才全都绑好。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却是李奉带着几名衙役赶到,“咦?” 却是看见现场情况,不禁愕然。 “把他们绑走吧,受伤的先送去治伤,回头一并关进大牢待审!”陈言打个响指,“李县丞,你跟本官来。” 坐上马车,离开了那巷子,李奉惭愧地道:“此事是卑职管理不严,请大人恕罪。” 陈言沉着脸道:“我县治安恶化至此,你怎没向本官禀报?” 李春诚惶诚恐地解释起来。 之前他来报时,确实并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 一来是当时汇报的事情多,确实也没时间细致禀报。 二来是类似今天的这种事,其实仍并不算多,李奉知道陈言如今身居高位,事务必多,也不想用这些小事影响他。 听完李奉的解释,陈言不悦道:“岂有此理,青山县乃是本官的封邑,闹出这种事岂能算小事?” 李奉惶恐道:“是,卑职知错了。” 陈言脸色缓和下来,道:“我听这些人的口音,似乎并不是咱们青山县的常驻之人?” 李奉叹了口气:“是,大人没有听错,这些人皆是外来的难民。” 陈言一听就明白了,和黄牛那些人类似,这些人都是外来的新住户,仍未完全习惯青山县规矩的人。 难怪他们见着自己,也不停手,看来是对自己这个青山县的父母官不甚了解,也并不心存敬畏之念,方敢如此。 “大人离开前还好些,这些难民初来咱们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还收敛着些。” “可大人走后,时日稍微长一些,事儿就来了。” “尤其是北境难民和南境的难民,两边时常起些摩擦。” “这些人本就是穷苦出身,光脚光惯了,其中固然很多逆来顺受的人,但也有不少性子逆烈之人。” “因此一有问题,动辄便行打骂。” “大人离开之后,情况才开始恶化起来,打架斗殴之事闹了好几回,还有人偷盗甚至抢劫。” “好在卑职依大人的教诲,依县律一一严处,这段日子倒是好了一些。” “只是旧习难驯,要让他们完全改变过去的习性,还得有段日子。” 陈言听着李奉的解释,感慨道:“倒是为难你了。” 虽说现在李奉代理所有事务,按说出现这种事,确实是他管理不足,但确实不能全怪在他头上。 若非当初陈言决定大量接纳难民,也不至于发生这些麻烦事。 事实上,陈言早在决定接纳难民之时,便已考虑过这种情况。毕竟他刚上任青山县令时,青山县就是这样的,百姓多的是鸡鸣狗盗之徒,为了生存养成了种种劣性,他费了这么多年功夫才算解决此事。 现在要李奉这么短时间便将一切弄妥,确实为难他。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陈言在这方面也是颇有经验了,自己坐阵,袁洛负责白脸,郑妍负责黑脸,多管齐下,花个几个月功夫,自然就能搞定。 可没想到唐韵临时将他召入京城,袁洛和郑妍都因故离开,致使此事耽搁。 现在又不可能把郑妍再调回来,只能另想它法。 李奉见陈言没多怪责自己,反而心中不安,道:“大人请放心,我新近已经扩招了衙役的人手,在县城区域多方防范,严加管控,尽可能避免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陈言摇了摇头:“不妥,治民有如治水,一味阻堵反而容易出问题。” 李奉虚心请教道:“那依大人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陈言方才已经心中琢磨过一番,道:“咱们弄个一对一帮扶计划吧。” 李奉一呆:“什么?” 陈言从容道:“明日起,你带上所有可用的人手,对难民重新录册。” 李奉疑惑地道:“此前不是已经将他们都入册了么?” 陈言微微一笑:“这次入册的内容不是他们的姓名身份之类,而是加一个新项,姑且就称之为‘危险系数’吧。” 说着细细地解释起来。 李奉全神听着,越听眼睛睁越大,听到最后时,他长叹一声,长揖至地,道:“卑职与大人相比,真是望尘莫及!有大人此法,必可解决此事!” 陈言拍拍他肩:“学吧!活到老学到老,总有一天你不需要靠本官,也可应对这些麻烦事。” 李奉恭声道:“是!卑职现在就带人去办!” 陈言看着他离开,沉吟片刻,唤来一句军士,道:“去将张兵曹找来,另外叫他将纳抚营内闲职的军士也一并带来。” 那军士答应着去了。 张大彪今儿回了纳抚营,他仍是那里的统领,自然要看看那边的情况,顺便再跟手下众人聚一聚。 原本陈言想的是这几日没事,就由得他去了。现在看来,还是得让他多干点事。 刚安排妥当,一名衙役小跑着进来,惊叫道:“大人!医馆出事了!” 陈言不禁皱眉。 真是见鬼了,本来以为回来休假能多放松放松,结果事情一点没少! “医馆出什么事了?”他不耐烦地道。 “那个送医的斗殴女子,她劫持了刘姑娘!”那衙役惶然道。 “什么!”陈言大吃一惊,“说清楚,刘姑娘怎会被她劫持?!” 第873章 本官等着你杀了她 原来那女子送到齐氏医馆治疗,因为伤的地方是在腿上,男子便不给她处理伤口,于是乎顺理成章,仍在那里的刘素便主动请缨,为那女子处理伤势。 但等伤势处理完之后,那女子突然夺过放在一旁的剪刀,将刘素制住。 一来事出突然,二来她是女子,没人想得到受伤之后她竟然还敢这么大胆,三来为了避嫌,衙役都是守在屋外,不在屋内,便让她得了逞。 等到众人发觉不对劲,那女子将刘素当成了人质,逼着医馆的人全部离开。 陈言一边赶往医馆,一边听完衙役的汇报,眉头大皱,问道:“她想要干什么?” 那衙役嘟囔道:“她说咱们青山县官行匪事,还骂您,说要带上她家人一道离开这里,让咱们准备马车。” 陈言失声道:“什么?官行匪事?岂有此理!” 衙役挠头道:“没有么?” 陈言啪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把你这个‘么’字去掉!咱们行得端坐得正,只要是咱们干的,那就是官事,匪事也是官事,懂?” 那衙役连忙道:“是是,小的懂了!” 陈言神色稍缓,哼了一声,道:“反了她的,居然敢在本官的地盘上威胁我,不好好治治她,真以为我青山县是她可以肆意妄为的所在?” 到大周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着这种事。 通常这种刺儿头,都是男的,女的确实少见,标致女子就更少了。 但不管她标不标致,敢捋他陈某人的逆鳞,那就是找死! 到了医馆,只见外面围满了人。 除了医馆的人、看病的人以及衙役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陈言看得无语。 看来我青山县的百姓还是太闲了,回回看热闹都挤得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衙役连忙吆喝起来,好不容易开出一条道,带着陈言走到人圈内。 “大人!您可算来了,现在怎么办?”齐云山惊慌地迎了上来,“刘姑娘可太冤了啊!她好心帮那女子,那女子怎能如此狠心,对她下这般狠手?” “黑儿!”陈言没理他,喝了一声。 “大人!”门外的衙役中,一个精悍的年轻人连忙迎了过来。 “人还在里面?”陈言看着门内,问了一句。 “在,大人,自发过话之后,就没动静了。”那衙役忙答道,“大人,要不要去请张兵曹他们来?” 遇到这种事,让纳抚营的特种部队出马,妥妥的没错。 “用不着,你跟我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陈言黑着脸道,“看本官如何收拾这种刁民!” “啊?大人,就咱们俩?”黑儿愣了一下。 “你个怂货!身为代理捕头,你居然还怕一个女子?”陈言瞪他一眼。 “不不不,小的不是怕她,是怕咱们俩救不了刘姑娘。”黑儿急忙解释。 “行了,少废话,跟着!”陈言沉着脸说了一句,大步跨了进去。 黑儿无奈,只好在后面跟着。 不片刻,到了齐氏医馆后面一间屋子,屋门紧闭。 “外面是谁!” 两人刚一走近,里面就传出一声娇喝。 陈言没理会,直接走上台阶,一把推开门。 黑儿吓了一跳,一句“大人小心她手里有人质”还没出口,只见陈言已经跨进了屋子。 屋内,刘素被反绑着双手,歪着腿坐在地上。 在她身后的椅子上,那受伤女子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抓着她头发,将剪刀尖逼在后者粉颈处。 “你你你站住!”那受伤女子怎也没想到陈言竟敢直接进来,尖叫一声。 陈言反手掏出诸葛连弩,缓缓抬起弩嘴,指向那女子。 那女子吓坏了,将刘素从地上拖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跟本官斗,你还嫩着点儿!”陈言寒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自己一刀把自己捅了,还是让本官在你身上射出十几个窟窿再杀了你,选吧!” 跟进来的黑儿差点没疯。 这不都是死吗? 刘素脸色惨白,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那受伤女子惊道:“你敢乱来,我就先杀了她!” 陈言冷笑道:“有种你就杀!依本县县律,恶意杀人者诛连九族!到时候有你和你一大家子陪葬,她也算死得不冤!” 那受伤女子此前治伤时,听说这位刘姑娘是贵客,才动了心思挟持她。后来用这招震住了衙役,她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女郎中还真有份量。 可没想到,此刻陈言竟然让她动手,她不禁慌乱起来:“你……你胡说,哪有这种律条……” 一旁黑儿欲言又止。 的确,县律哪有这一条? 却听陈言冷然道:“本官刚刚定下的,不服?” 那受伤女子吃惊地道:“大周律何其庄严之法,你哪来的权力自己定法!” 陈言冷笑起来:“呵呵,你还不知道是吧?本官乃是御封的青山男,此地乃是我的封邑,在这里,大周律也不及本官定的县律有用!” 那受伤女子一震:“什么!这里是你的封邑?!” 她一时也不知道封邑有没有定法的权力,不禁方寸大乱。这跟预料中的不一样啊! 陈言寒着脸道:“本官忍得你已经够了!你当街殴斗,罪一;辱骂朝廷官员,罪二;持凶器挟持人质,罪三。本官若不把你全家尽诛,枉为青山县的父母官!不仅要诛你全家,而且还要寻得你家祖坟,将坟一起掘了,叫你祖宗十八代全化为孤魂野鬼!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到了黄泉,他们会不会认你这个忤逆的后嗣!” 那受伤女子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恶毒之人,失声道:“你,你不是人!” 陈言下巴一扬:“你现在才知道吗?废话少说,赶紧杀了她,本官也好有理由动手!” 那受伤女子结结巴巴地道:“你,我,这……”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刘素忽然轻声道:“姐姐,算了吧,你斗不过陈大人的。” 那受伤女子微微颤抖起来,怒道:“闭嘴!” 刘素平静地道:“这位大人,当初京城被益王三万大军围困,他只身进入敌营,将益王擒捉。这样的人物,你这点手段,岂放在他眼中?” 第874章 杀人者 那受伤女子一震,失声道:“什么!就凭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在陈言身上,虽说确实是气势惊人,可他明明是个文官,顶多算文官里面较结实的,怎可能有此胆色? 刘素再道:“我字字属实,绝无虚言。听我一句劝,别跟大人硬来,他吃软不吃硬,硬来只是自讨苦吃。大人虽然对我甚好,但我终究只是个郎中,并非他的亲人,你以我为质,作用着实有限。到时候反而害了自己家人,何苦呢?” 那受伤女子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我放了你,这狗官必然也不会放过我家人!这样的人,我见过的还少吗!” 刘素错愕道:“姐姐过去莫非遇到过歹人?” 那受伤女子凄然道:“你这样的人,不会明白我们的。” 陈言缓缓道:“你废话太多了,若再不动手,本官便替你动手,先杀了她,再来杀你!” 一旁的黑儿吓了一跳,几乎忍不住要开口。 就在这一刻,那受伤女子眼中透出决然之色,叫道:“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陈言哈哈而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你还没明白,你想拿她当筹码,那是做梦,本官绝不受人威胁!” 那受伤女子却道:“我的筹码不是她,而是你青山县的安危!”说着松开了刘素,一把将她推到一旁。 黑儿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刘素身旁,将她拖了过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刘素也愣住了,吃惊地望向那受伤女子。 那受伤女子扔下剪刀,道:“只要你保证不伤害我和我家人,我便助你青山县避过一危!” 陈言森然冷笑:“我信你个鬼!” 嗖!嗖!嗖! “不要!”刘素惊呼声中,陈言手上连弩连发了三支弩箭! 那受伤女子脸上血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不到陈言竟然不肯和她交易。 咄!咄!咄! 三支弩箭擦着她鬓发而过,射在她身后的椅子靠背上,没入过半。 好半晌,那受伤女子才发觉自己没死,一身冷汗渗透衣衫,软软瘫坐在地上。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陈言:“你……你肯与我交易?那就让他们出去吧,此事我只能说与你听。” 陈言手中弩箭仍指着她,冷冷道:“可惜本官信不过你,谁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藏着凶器,想要趁没人保护时偷袭本官?” 那受伤女子一咬牙,道:“你先让他们出去,我可证明我绝无恶意。” 陈言心念一转,喝道:“黑儿,把刘姑娘带出去,本官要和这女子单独一谈。” 黑儿忙道:“是!”连忙拉着刘素出了屋子,还将屋门关上。 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爬起身,纤手轻抬,刷刷连挥,不片刻间,已是罗衫尽解,滑落在地。 一时之间,满室皆春。 陈言也不禁瞳孔收缩,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再无丝缕遮掩的娇躯。 除了右腿处伤口处缠着的那纱布,颇为显眼,不过那地方显然没法藏什么凶器。 那受伤女子羞赧地遮挡住上下要害之地,颤声道:“现在你该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吧?” 陈言哼道:“转个身,让本官瞧瞧你背后。” 那受伤女子羞赧难当,却只能忍着娇羞,慢慢转了一圈。 陈言双目大亮,赞道:“果然不差!不过外面看完了,谁知道你体内是不是藏有什么凶器?” 那受伤女子错愕道:“体内?这怎么可能!我这伤口缠得这么紧,若藏有凶器,岂易取出?纵然能解开纱布,伤口细小,又如何藏得凶器?” 陈言缓缓道:“伤口自然不行,可你身上还是有一地,要藏把匕首啥的,该问题不大。” 那受伤女子呆看着他:“我身上……噢!你!死色……”却是猛地醒悟过来,脸上大红,连忙夹紧了腿,忍不住便要骂出口,但骂到一半便想起上次骂人的后果,一个激灵,赶紧刹住了嘴。 陈言诧异道:“本官说的是你的嘴,你夹腿为何?” 那受伤女子一愣,旋即失声道:“什么!你说的是我的,我的……”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对啊,嘴啊。难道你的嘴不是能张能缩?不然你以为本官说的是何处?” 那受伤女子整张俏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我以为你说的是……是……” 陈言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想不到你长得挺标致,心中竟是如此龌龊!正常人第一反应想到的都是嘴吧?你竟能想到那地方,还好意思说本官是色鬼?本官倒是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女色鬼!” 那受伤女子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像……是有些道理? 陈言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暂时将连弩放低,喝道:“行了!说正事吧!你方才说事关我青山县安危,究竟何事?若是编造,本官须饶你不得!” 那受伤女子回过神来,心知生死悬于一线,纵然信不过对方,也再无别法可行,唯有抛开杂念,开口道:“难民之中,有人并非难民出身。”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哦?谁?” 那受伤女子却不肯就这么说出,道:“你须先立誓,只要我说的是真话,你绝不伤害我和我家人,也绝不追究我等的过去。”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你这人颇有些古怪,明明原本你家人顶多关几天,但你却竟然为了救他们,挟持本官的贵客。自然,这世上不乏蠢人,但你又似乎不是。来,告诉本官,你究竟为何要做出如此愚蠢之举?” 这疑问早就存于他心中。 唯一解释,便是此女和她家人,还有秘密是他或者说县衙不知道的。 似乎,她和她家人连去县衙都不行,否则就会出事。 但究竟什么事,能让她甘冒这般大险? 那受伤女子垂下螓首,张了几次口,终于说道:“我……我等曾经杀过人。”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芒:“杀的谁?” 那受伤女子不敢看他,低低地道:“我家乡的,县丞。” 第875章 青山县的危机 陈言恍然大悟。 难怪她冒这么大险,原来是怕家人被带到县衙后,查出他们曾经杀害过官员! 大周极为重视等级上下,骂官辱官已是重罪,杀害官员那可是要连坐的! 他心中念头转过,冷喝道:“为何要杀他?” 那受伤女子眼中透出恨火,道:“当日我家中无粮,四处寻找可食之物,不想被那狗官瞧中了我,以粮食诱我去他府中,欲行非礼之事。若非我兄长及时赶到,将他打死,我已被他玷污!” 陈言冷哼道:“哼,既是在他府中动手,难道没被他家人察觉?” 那受伤女子苦笑道:“何只被他家人察觉,当时正好县令有事来找县丞,被他撞了个正着。我和兄长均被衙役拿下,送往大牢关押。” 陈言皱眉道:“越说越离谱了,既被捉住,你们又如何逃得出来?” 那受伤女子叹道:“只能说天可怜见,老天爷开了眼。当时恰逢一伙百姓四处寻粮,与官兵冲撞,闹将起来,我和兄长才趁乱逃脱。那之后便回到家中,带上家人逃离了家乡。后来与别处难民遇上,再后来便被带到了此地。” 陈言一直留意她神情,此女不是那种擅于作伪之人,似乎并没有说谎。 不过对于女人的演戏能力,他一向清楚,自然不可能全信她。他沉声道:“那你又怎知有人要害我青山县?” 那受伤女子怕他不信,急忙道:“皆因对我心怀不轨的不只那该死的县丞而已,来青山县的路上,我等与一队流民同行同住,其中有些男子,对我也颇有纠缠之心。因看在他们颇为照顾我和家人的份上,我也时常虚与委蛇。” 陈言上下打量了她虽然尽力遮掩、却难掩春色的身子一通,道:“看来你也颇懂如何利用自己的姿色。” 那受伤女子一颤,脱口道:“你莫要胡说八道,我只是与他们有些言语上的纠缠,从未出卖色相!但也因此,我觉得有些奇怪。别的流民连吃也吃不饱,哪来的心思干这些?可他们却像是并不担心粮食一般。” 陈言听了这半晌,终于到了正题,精神为之一振。 却听那受伤女子接着道:“到此地的前一晚,其中一个男子为讨我欢心,说晓得某处有野果,要带我去摘些果子来裹腹。我自然跟了去,却不料半途中遇上他的同伴,骂他为了美色耽搁正事。那男子当时神情慌张,让我在那等着,自己则拖着那同伴走远说话。我一时好奇,便悄悄潜近去,听到了一些话。” 陈言见她突然住口,只是看着自己,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想说啥,一抬手,就那么拿着连弩指着天道:“行,本官立誓,这辈子都绝不立誓保证会放你们一条生路,若违此誓,叫我天打雷劈!” 他说完前面半截时,那受伤女子心中一喜,还以为他答应立誓。 再听完他后半截,她顿时神情一僵,失声道:“你!” 陈言站起身,轻松地道:“横竖我已经知道谁是你说的嫌疑之人,还给你立誓,当本官傻的吗?” 那受伤女子惊慌道:“我明明还没说是谁……” 陈言哂道:“还用得着你说出对方名字?既然你与他们一路同行,那说明那些人必定在与你同行者之中,且又是对你有好感之人,我只需将当时与你同来的流民找来一一问询,还怕问不出是谁?” 那受伤女子没想到这一层,一时哑口无言。 当时他们来此,有青山县派去的人带着,自然陈言要查出与她同行之人有谁并不困难。 她本来想的是将原委说清楚,以便让陈言相信她不是撒谎。可没想到只是说了原委而已,他竟已有办法探查后续! 心中不禁大悔,早知道这家伙这么敏锐,方才就不说那么多了! 陈言走近她,将地上衣衫用脚挑了起来,扔到了她身上:“好好穿上,大牢里蚊虫多,别被叮得浑身是包。” 一转身,便要离开。 那受伤女子急了,叫道:“那人叫姚铎!” 陈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一眼。 那受伤女子双膝一低,跪落在地:“小女子知道错了,再不敢威胁大人,求大人给我一个机会,我定会全力助您!” 陈言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暗吞了口口水。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比之方才从正面看时,那雪岭弧线更显得惊人,惹得人食指大动。 “本官看不出来你有何可协助我之处。”他不动声色地道。 “那姚铎必会百般抵赖,小女子可假意从他,给大人做内应,从他口中套出大人想问的事。”那受伤女子惶恐道。 “呵,这倒大可不必,没人可在本官的刑讯手段下说谎!”陈言冷冷一笑。 “这……”那受伤女子惶然抬头,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自己加加筹码,却突然看到陈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一愣。 旋即,她眼中一亮,轻咬贝齿,松开了遮掩身子的手,迎着陈言错愕的目光,羞窘道:“只要大人放过我等,我……我愿任由大人处置……” 陈言登时看得心里一热,连忙转开目光,道:“还想色诱本官,真是死不知悔改!看来违法勾当做多了,你如今本性已偏,不好好惩治,将来必成祸患!来人!将她押入大牢,等本官回头再好好收拾她!” 那受伤女子震惊地看着他,心中一片混乱。 他居然拒绝了?! 这人难道表面看着像个色胚,实则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是,大人!”黑儿推开门,便要进来。 “滚出去!让刘姑娘进来!”陈言一脚虚踢,吓得他赶紧又退了出去。 已经松绑的刘素这才进来,见状便知陈言为何要让自己进来,是不想让男子看到这受伤女子衣无寸缕的模样。 她连忙上前,帮着那受伤女子将衣衫一一穿了回去。 陈言等一切妥当后,才让黑儿进来,把那受伤女子铐上,送往大牢。 完事后,陈言转过头,见刘素正抿着嘴,看着自己浅浅而笑,莫名其妙地道:“笑什么?” 第876章 太爱迷路了 刘素轻轻地道:“大人虽然表面上凶神恶煞,但这些细节最能看出您的性子。能顾虑到那位姐姐的清誉,大人想来只是吓唬吓唬她,其实并不打算杀她全家,是么?” 陈言板着脸道:“本官一向秉公执法,她既然没真伤了你,那该咋罚咋罚。不过,你不恨本官方才不顾你的性命,行险逼她?” 刘素反问道:“为何要恨大人?一切不是早在您的预料之中么?如今也证明您的做法是正确的选择。您早看出来了,那位姐姐绝无杀人之胆,不是吗?” 陈言想不到这妞居然对他如此有信心,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经络学得如何了?” 一提起这话题,刘素顿时眼都亮了,兴奋地道:“素儿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医论,这两日受益匪浅。不过仍有些疑问不解,想向大人请教……” 陈言见她投来的目光中全是崇拜,豪气干云地道:“尽管问来,看本官为你一一解答!” 半刻钟后。 刘素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言:“大人,您怎么不说话了?” 她问了两个问题,问完之后,陈言就沉默了下来,这许久都没再应声。 陈言无言地看着她。 她问的两个问题全是关于经络如何影响人体健康的医学级问题,他答得上来个毛啊! 看来大话说早了…… “咳,我在琢磨怎么说才能浅显易懂,让你也能听得明白。”他支支吾吾地道。 “大人随便说就是了,素儿若听不懂,会再问的。”刘素不假思索地道。 “是嘛,答案就是——”陈言一摊手,“本官完全不懂。” “啊?”刘素一愣。 “我也不瞒姑娘了。”陈言叹了口气,“这套经络之论,是我从他人那里得来,虽然神奇,但我终究不是郎中,所以如何解答这些疑问,只能靠姑娘自己去研究琢磨。” 他不是没想过胡诌一通,以免坏了自己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 但回心一想,高大形象有毛用?就算答了这两个问题,以后她还有更多问题,自己不是还得费脑子编?简直累死!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回答若是将她误导了,导致她没法将经络论研究透彻,从而不能应用到实战中,那他煞费苦心教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所以还不如直言,形象破灭就破灭吧! 哪知道刘素听完之后,不但没有半点失望之色,反而目光更是崇敬:“大人没有不懂装懂,坦然相告,真是君子风骨,令素儿佩服。” 陈言呆了一呆:“啊?是吗?” 他跟君子风骨四字沾上边,倒是罕见。 旋即念头一转,闪过方才那受伤女子服软后说出的那名字。 姚铎。 看来刑房该用一用了! 傍晚时分,黑儿带着衙役将姚铎和与他时常待一块儿的六个同伴一并拘到了县衙。 陈言定睛一看,不禁微微一愕。 这几个人他全认识,竟是之前和那受伤女子一家在街上为摆摊之事闹将起来的那伙人! “小人见过大人!”姚铎等人跪趴在地,恭敬地叫道。 “姚铎是吧?你可知本官为何找你前来?”陈言定了定神,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人等知错了,此前与那秋翠儿一家置气争执,实不应该。大人请放心,我等以后必奉公守法,不敢再犯。”姚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 “呵呵,调皮。”陈言笑呵呵地指了指他,“在本官面前装蒜,好玩吗?” 姚铎一愣,抬头看向他。 “大人这话,小人没听懂。”他迟疑道,“何为‘装蒜’?” “你到此地的第二日,便‘无意’闯到我纳抚营的驻扎之地,被军士送了回来。” “第三日,又‘迷路’了一回,到了我青山县边境,又被军士送了回来。” “来,与本官说说,你为何这么容易走错路?” 陈言含笑说道,声音很温和,说的话却透出凌厉。 方才他将当初负责带姚铎等人回来的军士找来,询问了情况,确实如那受伤女子秋翠儿所言,她一家和姚铎等人在来这里之前,走得颇近。 之后又将姚铎到此地之后的行踪一一查验,立时便察觉不对劲之处。 难民初到青山县,大多怕惹事,失去在此容身的机会,因此多数都乖乖听话,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部分不受管制的,闹将起来,衙役便会立马将之处置,一为立威二为正法,让其他人不敢乱来。 唯独只有想主动离开此地的人,一个也没有。 但姚铎却在到此地的第二日,便去到了纳抚营的所在。而且据军士当时的日志记录,他是在营外徘徊了一刻钟之久,甚至还想入营一探,结果被军士制止。 当时他的解释是闲逛之中,无意到此。因为他是新来之人,确实情有可缘,所以钱武并没有让人追究此事。 然后次日,姚铎又闯到了青山边境,而且并不是走的大道,而是穿的山,走的荒野之径,似是想要离开! 这就奇怪了,须知青山县城外围早就铺了水泥大道,他居然不走好走的大道,而是走难走的山径,像是唯恐被人察觉一般。 只是当时他解释说是迷路,军士虽然起疑,但表面上只是给他指点了路途,让他回到县城。 青山县对外来定居之人,本就有一套手段,对那些似想暗中离开之人都会进行监察。不过之后军士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日子,发现他再没有类似的情况,反而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这才解除了对他的监察。 毕竟虽然不太正常,但毕竟人性各异,难免有些人犯点迷糊,也很正常。 然而陈言此时既听了那秋翠儿的话,重新审视这两件事,自然心中先存了个疑,故意试探于他。 “大人,小人确实有时候挺迷糊。”姚铎有些尴尬地道,“好在渐渐熟悉了路途,近来也没怎么再迷路过了。” “是吗?你打算在我青山县呆多久啊?”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啊?大人莫非是想撵我们走?!”姚铎大吃一惊,“大人,我等真的不敢再犯了!日后若有争执,也定会忍让过去,求大人莫要赶我们离开!” 左右的同伴也无不露出惊慌之色,连连磕头。 第877章 阵仗有点大 “呵,你等倒是作得一手好戏!”陈言轻轻摇了摇头,“可惜在县境外接应你的人,却没你这么能演。” 姚铎顿时一震! 陈言看到他这反应,再无疑问,莞尔一笑:“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来人,送这几位去刑房!” 姚铎瞬间反应过来,面上血色尽失。 对方是胡谄的,他们根本没有抓到什么境外接应之人! 但此刻后悔也晚了,几名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将他和同伴连推带拖,朝外带了出去。 一旁,黑儿佩服地道:“大人原来早已经将他们接应之人抓到手中,真是神机妙算。” 陈言哂道:“谁说我抓了?那只是唬他罢了。” 黑儿错愕道:“但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竟像真被抓了同伴一样?” 陈言随口道:“因为他们确实在县境外安排了人手。” 黑儿奇道:“大人怎知?” “简单,姚铎他们一群人来此,若是达到目的之后要离开,不可能只走一个人。” “这说明他们尚未达到来此的目的,姓姚的离开只是暂时的,他必然要回来,同来的人则在这里继续隐藏做内应。” “问题来了,那他为何要离开?最大可能是向外面传递消息。” “所以本官猜测,他们定是在县境之外安排了接应的人手。” “姚铎等人只是先行的哨探,探明情况后,便去联络在外面的同伴,其他人便会按他们约定好的计划行事。” “当然,这只是猜测,是否真如此,犹须探查。” “所以本官才如此一试,果然试出一切如我所料。” 听完陈言的话,黑儿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果然什么都在大人掌握之中,不过不知道这些家伙什么来历,会对咱们青山县心存歹意?” 陈言翻了记白眼:“这谁知道,审完就晓得了。” 事实上,他也清楚,青山县的情况绝不可能永远瞒得下去。 尤其是为了发展,不得不接纳更多人来此定居,龙蛇混杂,更易出现问题。 负责引导这些人来此的军士不可能对每个人都进行背景调查,若是有心人想要混在其中,很难提前察知其真实身份。 能做的,唯有尽可能拖慢暴露的时间。 看来,自己的“卫星计划”该开始执行了。 “黑儿!”陈言思索停当,唤了一声。 “在,大人。”黑儿连忙应声道。 “你跟本官进来,待我写封书函交你。”陈言回身朝内堂走去,“然后你派人跑一趟,替本官将这书函送去武阴城。” “是,大人!” 待黑儿离开后,张大彪带着军士到了县衙。 “大人有何吩咐?”张大彪探问道。 “你将带来的人手带去找李县丞,他自会安排你等。”陈言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道,“另外传令给咱们县边境的哨防,让他们派出游骑,往东南方向探察,看是否有不轨之人暗藏。记着,千万小心,莫要被对方发觉。” “有人想犯咱们青山县?”张大彪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地道,“什么来头?让卑职亲自去收拾他们!” “啥来头都不知道你就想动手?”陈言咚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万一人家十万大军藏在那咋办?” “咳,那就跑呗。”张大彪讪讪地道。 “行了!少在那扯犊子,赶紧依言行事。”陈言一脚踹在他腿弯上。 “是,大人!”张大彪赶紧去了。 陈言长吁一口气。 算算时间,假期已经过半,想不到竟然出了这事。 看来得抓紧时间,争取尽快将这事解决。 否则就算是赖,也只好在这多赖几天,青山县是他的基本盘,绝不容许出错! 次晨,陈言尚未起床,黑儿便来禀报:“大人,昨儿那七个家伙招了!” 陈言在床上翻了个身,挠了挠后腰,懒懒地道:“这几个货还挺能扛。” 黑儿嘿嘿一笑:“大人有所不知,他们几个人都是死士。” 陈言啧啧地道:“行啊黑儿,你刑讯功底见长啊!居然连死士都给你审出来了?” 黑儿连忙谦虚道:“还是大人教导有方,小的如今才算略有所成。” 死士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跟个炸药似的,一碰就炸,遇到危险立马就会想尽办法自尽身亡,以免泄露自己知道的消息。 但黑儿将那些人押入刑房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扒光,从嘴巴开始,先为他们进行清洗,将他们身上所有可能藏自杀手段的地方全给清了个干净。 同时还不忘给他们服了点药,让他们身疲力软,连咬舌自尽都办不到。 七人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跑,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对待,等到想咬破藏在身上的毒丸自尽时已是来不及。 不过这七人也不愧是死士,比预料中更加耐得住刑讯,耗了小半夜,七人中才有一人撑不住,吐露了他们来些的实情。 一点破则点点破,其余六人,包括姚铎在内,在天明前便招了。 对方当初确实来此目的不单纯,只不过没想到进入这里容易,离开这里可就没那么容易。 除在此地定居之人外,凡外来客商等人,要离开都须经过县防的审核,方可离去。 姚铎是新来之人,没有正当理由离开,所以才只能选择走山径,想要悄悄离开。 却被纳抚营的哨防军士给发觉,送了回来。 此人也算是机警,知道暂时出不去,又怕被注意到,所以才隐忍下来,装作普通人一样在此定居,努力学习和适应。 若不是秋翠儿告发了他,不知何时才会发现他这害虫的存在。 “如何?这些人是否在县境外安排了人手?”陈言追问道。 “如大人所料,他们的确暗藏了不少人。”黑儿说到这里不笑了,脸色凝重起来。 “瞧你那怂样!什么人能把你吓成这德性?”陈言撇撇嘴。 “一千二百人。”黑儿眉头锁了起来。 “这么大阵仗?”陈言也有点惊异,翻身坐了起来。 他自然也曾设想过对方的来历,最理想的是对方是流寇什么的,来青山县是想劫掠一番,那等于白给青山县送来一批免费壮劳力。 但人数过千,这个可能性就基本没有了。 第878章 这名字颇具夷风 流寇多数是残兵,多的有个几百人算了不起的,少的几十人也有,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 “小的还没说完。”黑儿脸色越发凝重起来,“这一千二百人只是先头军,后续还有三千人。” “嗬,超过四千人?有点意思。”陈言听得人数骤增,反而冷静下来,双眉一扬,“他们的主子是谁?” 达到这个人数,那就绝不可能是流寇山匪了。 这种级别的武装力量,只可能是官兵! “是个姓香的男人,叫什么香旺。”黑儿不假思索地道。 “姓香?这个姓倒是挺少见。”陈言琢磨起来,“不过朝廷大员里面姓香的好像没听说过,有没有问出他任啥官职?” “说是当什么将军来着,不过他们几个都伤得不轻,口齿不太清晰,小的也没听出具体是什么将军。”黑儿挠头道。 “将军?”陈言一呆。大周的将军之中,有姓香的吗? “对了,那个姓香的好像还有个花名,叫什么汤瑞。”黑儿怕陈言怪他用刑时下手太狠,连忙岔开话题。 “花名?你确定?”陈言有点懵。花名就是别名,但通常都是别人给取的绰号。而且绰号基本上都是其特征的归纳,这什么将军到底有啥特点,绰号能叫成啥汤瑞? “应该是吧……那些家伙总是连着两个名字一起叫,香旺汤瑞香旺汤瑞的。”黑儿老老实实地道,说到这突然一震道,“等等,这或许不是花名,而是个夷族之人?” “夷族?”陈言错愕。 “对呀!咱们大周人姓名常常是两个字,有些三个字,复姓的才可能有四字,但没听过香旺这种复姓,所以更有可能是个夷族之人!夷族人的姓名字数可多了,别说四个字,小的还见过八个字的哩!”黑儿振奋地道。 陈言沉吟起来。 黑儿这脑子有进步啊,这分析听着确实是有些道理,比什么花名听着合理多了。 只是姚铎等人一看便是大周汉人,怎会跟着一个夷族人办事?难不成对方又是一个跟哈里赤似的人物,广纳贤才,汉人也不拒? 另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是南境夷族数量不菲,也多是自据兵员。对方若真是夷族,是出自哪个夷族,这尚需查清。 “他有没有说出他们的计划?”陈言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小的问过了,这七人也只是前来探查哨探,并非主将,并不知道对方全盘的作战计划。” “他们的任务,就是探出咱们县城大概的兵力和城防分布,然后出去汇报。” “至于之后那批四千余人的大军如何办,就要看他们的领军将领的决定。” “不过小的可肯定,他们肚子里肯定全是坏水!” 陈言听得翻了记白眼。 这不废话吗?带了四千余人的大军悄咪咪来这,不是来干坏事的,难道是来送礼的? “那他们的人藏在何处,有没有说出来?”陈言再问道。 “问是问出来了,可他们几个伤得有点重,说得不甚清楚。”黑儿不敢不答。 “有多重?”陈言皱了皱眉。方才听黑儿说了几次对方伤得重,他本来没太放在心上,但现在影响关键情报,他想不过问也不行了。 “呃……”黑儿一时答不上来。 陈言见他支支吾吾,疑心大起。 这家伙一晚上刑讯,到底怎么刑的? 两刻钟后,陈言无语地站在刑房内,看着被绑着的七个人。 说一句遍体鳞伤都是轻的,不知道黑儿用了什么刑具,七人均被摧残得不成人样,其中有四个人脑袋低垂,显然已经昏迷过去,剩下三人有一个双目呆滞,口边吊着唾涎,喃喃说着话,但不成句式,像是疯了。 剩下两人奄奄一息,其中一人看见陈言进来,张了张嘴,话没说出一句,嘴里一口血滑了出来,里面居然还有好几颗牙! 陈言这才算明白为何黑儿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不是夷族名字,牙都掉这么多,口齿漏风,对方能说得清楚才叫奇了! “你……你不是人……” 最后一人微微喘息着,艰难地迸出这一句。 陈言定睛看了片刻,恍然道:“你是姚铎!” 这厮头发都被拔了半边,脸上全是一道道的鞭痕,左耳朵也被切了一半,鼻子则早就被打塌了,其它伤势更是惨不忍睹,着实难以辨认。 “杀……杀了我吧……”姚铎虚弱地道。 “你特么跟本官学了这么久的刑学,算是白学了。”陈言转头瞪了黑儿一眼。 亏他方才还夸这货来着,合着净知道用物理刑讯手段。这下好了,这几个人被摧残得这么厉害,还能问出有用的情报才叫奇了! “是,小的知错了。”黑儿赶紧低声下气地赔罪。 这可是他自从当上代理捕头后第一件大人吩咐的要事,本来他是挺说实话他自己也知道办得不是很妥当,大大影响前途。 陈言倒没多追究,他上任后,原本县衙的衙役便并不怎么经手刑讯这块儿,这些事之前都是由纳抚营来负责。 但近来纳抚营的军士分别调去天悬山、乞蕃国,还有部分安排在京城,导致人手有些紧张,他才将刑讯这事交给黑儿这代理捕头来处理。 后者这方面能力有限,办到这种程度基本就是极限了。 “姚铎,本官给你一个机会。”陈言走到姚铎面前,和颜悦色地道,“只要你说出为何你主子要来我青山县寻衅,本官便让人再不为难你。” “我……我不知道……”姚铎虚弱地道。 “那你是何时被安排到难民之中的?”陈言没有死心,追问了一句。这家伙只是个哨探,不知其主子出兵的缘由也很正常,但时间该清楚。 “半月之……之前。”姚铎有气无力地道,每说一个字都像要断气一样。 陈言若有所思。 半个月前,那就是南境粮灾爆发之后。 “你主子,是夷族之人吧?”他出其不意地道。 姚铎愕然抬头看他。 一旁黑儿暗自得意,果然如此自己所猜,这家伙的反应就是被猜中的惊愕! 陈言却微微皱眉。 不对劲。 这家伙明明什么都肯说出来了,只是被猜到一个主子是否夷族,不该吃惊才对。 难道…… 第879章 大军来犯! 他沉声道:“你主子香旺汤瑞,是哪个夷族之人?” 姚铎脸上愕色更盛,艰难地道:“什么……夷族……我家主人乃是……汉人……” 黑儿一愣,忍不住道:“既是汉人,取什么夷族名字?” 姚铎喘了片刻,才道:“哪有什么……夷族名……字。我家主人的名字,分明是汉人名……名字……” 黑儿不服气地想要说话,陈言却一抬手止住他,喝道:“再将你家主人名字说一遍来听听。” 姚铎断断续续地又将他主子的名字说了一遍。 陈言微微一震,回身一脚踹在黑儿腿上:“去你妹的夷族名字!这特么也能听错?” 黑儿苦着脸捂着腿道:“大人踹得是,只是踹也得让小的知道错在哪了吧?” 陈言没好气地道:“什么香旺汤瑞,这厮说的是襄王唐锐!当今天子的亲叔,襄王,唐——锐!” 黑狂一呆,旋即色变道:“什么!” 陈言再不理他,又追问了姚铎几句,但后者已经意识模糊,再难回答。 没办法,陈言只好让黑儿将人给放下来,先治治伤势,这几个好不容易审出点结果,估计心里还有不少情报,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了。 回到县衙后堂,黑儿惶恐道:“大人,这可咋办啊?那可是王爷的大军!” 陈言冷哼道:“哼,不过四千来人而已,怕什么?益王在京城三万大军围城,本官尚能谈笑解决之,区区四千人岂在话下?不过此事你不得泄露出去,懂吗?” 黑儿连连点头。 陈言摆摆手,让他下去后,自己坐了下来,思索起来。 襄王唐锐! 万万想不到,竟是这家伙想来偷他的基地! 一直以来,他和此人都没有任何冲突,为何对方会起心思对他老家动手? 此人甚至和他都没有任何接触,居然不显山不露水,在暗中安排这毒计,手段之凌厉,着实惊人。 而且还专门挑他回乡的时候动手……等等,不对! 他回乡是这几天的事而已,但对方是在半个月之前便安排了这计划,当时他仍在京城,对方也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回青山县,让他撞上只是个巧合。 不过现在纠结此事意义不大,对方大军都到了,不可能轻易改变计划。 四千流寇的话,陈言倒也不惧。乌合之众,利用地形优势,各个击破便是。 但四千正规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岳训练出来的那些新军,没有足够时间训练,也没实战经验,收拾普通人没问题,跟正规军交手那就是找死,派不上用场。 衙役更是没用,这些货长年安逸惯了,管老百姓还成,出去打仗等于白送人头。 所以真正能应敌的,只有纳抚营。 但要在保障青山县基本防卫的情况下,纳抚营可调动的人手如今只怕超不过百人。 以百人应对这四千人,纵然是陈言的纳抚营,也是压力山大。 大周赫赫有名的大将,除卫菡与宣国公外,下来最有名的便是宣王唐献。 他年少成名,领大军镇守西疆,无人敢犯,乃是大周最可靠的大将之一。 但在他们之外,还有一人平时极为低调,镇守南疆边境,长年与南境的夷族交战。多年以来大周南疆安稳无虞全倚赖此人,可见其实力非同一般。 那就是襄王唐锐。 这人乃是先帝的幼弟,唐韵最小的一个王叔。 她登基之后,唐锐虽然没有反对,但一直以来的态度却是较为冷漠,连燕王叛乱期间他也没有派兵协助平乱,理由则是南疆正值外敌来犯,无力抽身云云。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但因为他地位特殊,加上手握重兵,唐韵疲于应付燕王之乱,也不敢和他翻脸,只得听之任之,只要他不发动叛乱便要烧高香了。 现在这家伙居然派大军来犯青山县,着实不寻常! 外面脚步声传来,张大彪快步而至,禀报道:“大人,有消息了!” 陈言精神一振,道:“什么消息?” 张大彪面色凝重地道:“派出去的游骑在东南百里之外,发现了有大军暗藏。对方藏在密林之中,从外围粗略估算,人数不会低于千人!” 陈言断然道:“立刻让纳抚营的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要干一波大的了!” 张大彪轰然应喏:“是!” 陈言长吁一口气,喃喃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来犯我,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对方也算谨慎,居然藏在百里之外,确实难以发现。 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对方若来个急行军,空袭青山县,就算是走山路,最多半日便可抵达。若青山县没有防备,确实会吃大亏。 但现在则是另一回事。 对方不知道消息已经败露,便是陈言最大的优势! 第二大优势,便是地形。 青山县东南一向,多为丘陵和密林,利用地形,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是以少击多,也是胜算极大! 更何况照姚铎所言,如今的一千二百人是先头军,那另外三千人必是藏在更远的所在,又或者仍未抵达。 先将这一千二百人击溃,再收拾后面的三千人,便轻松不少。 青山县东南,松安县。 松安县上面挨着永丰县,地势介于永丰县与青山县之间,半数平野,半数山林。 一片密林中,悄然扎着数百营帐。 中央处的一座营帐之内,一名身着铠甲的大将看着面前的舆图,眉头大皱。 这舆图都不知道多少年前制的了,破烂不堪,关键是上面的标识也有误差,明明此地标识的是河谷,但实际上却是老林,树木又高又多。 这里不可靠,那从此地前往青山县的地形标注便有问题。 他虽已经派出人手,前去勘察实际地形,但仍未回报,现在只能希望差别不大,不然之前制定的空袭计划就得更改,又得花费时间。 “报!将军,又有两名猎户闯入!”一名军士进了营帐,禀报道。 “与其他人一并关押起来。”那将军头也不抬地道。 在这藏了数日,最麻烦的就是行踪的保密,原本想着选这老林,便很难被人察觉,结果没想到这地方是猎户常来常往之地,这几天功夫为免泄露行踪已经抓了二十多个猎户。 除非将他们杀了,否则就只能关起来。 而且他们失踪,其家人必定担心,搞不好会去报官,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第880章 第二套方案 此次远袭乃是受王爷密令,不容有失。现在只能期望在事情闹大前,姚铎等人能将探得的消息传出来,让他们尽快发动袭击。 军阵后方,一处营帐内,捆绑着二十来个猎户,均塞了嘴,颓然靠坐在一起。 “进去!”外面忽然传来喝叫声。 众猎户转头看去,只见数名军士押着两名身形高大、模样忠厚的猎户进来。 “在这里好好待着,过几日便会放了你们。若敢异动,格杀勿论!”军士将他们押入后,警告了一句,这才放下帐布,转身出去了。 两名新来的猎户目光扫过众人,同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以示善意。 众人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转开目光,再不理睬他们。 这些天每天都有新人被抓来,并不稀罕。 两名猎户也不在意,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忽然扭动起来。 不片刻,那绳索竟然从他们手上脱落下来! “唔!”有人看到这幕,惊呼出来,只是嘴被塞着,只能发出唔唔之声。 这绳子小指粗细,绑得这么紧,还打的死结,这俩人怎么解开的?! 两人解除了束缚,掉掉了塞嘴的破布。其中一人站到帐门处,留意外面动静,另一人则走到众猎户面前,低声道:“我二人是来营救你等的,但咱们在敌营之内,暂时不能惊动他们,懂吗?” 其余人等也全都察觉不妥,愕然看着他。 那壮汉又重复了两遍,直到众人清醒过来、纷纷点头之后,他才再道:“我叫张大彪,我有事要问你们,谁最早被关押在此?” 众人之中,有一人拼命摇头点头,示意是自己。 张大彪走了过去,扯开他嘴里塞的布团,问道:“你可知此地带军的将领是谁,如今在哪?其营帐离此有多远?” 那人用力点头,低声道:“我知道!这些军士时常在外面行走说话,我听了不少。听说他们的领军之人叫任将军,他的营帐离这约有八十丈左右。不过与咱们这隔着数十个营帐,要过去不容易。” 张大彪追问道:“任什么?” 那人摇头道:“他们只以任将军相称,并没有说过名字。” 张大彪想了想,又问了十几个问题,确认了对方知道的并不多之后,才点头道:“多谢了,咱们一时还出不去,所以我得先将你的嘴重新塞住。咱们在外面有大军暗伏,时机一至,就救大家出去,听明白了吗?” 众人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不过总比一直没有希望来得好,只得点头。 那人忍不住道:“大兄弟,请问你们是谁家的人?怎知我等被抓?” 张大彪憨厚一笑:“出去就知道了。”一抬手又将他嘴给塞住。 门口那汉子转头低问道:“兵曹大人,怎么办?” 这人是当日与王岳交过手的曹六,自确定敌人方位后,陈言便定下了这计划,让张大彪带上曹六,设法接近敌营探听情况。 张大彪在外围埋伏了大半日,没探到对方军情,倒是发觉有数名猎户入内后便再无动静。 他将这事回禀陈言,后者思索一番,已大致有数。 这些猎户,必是被对方抓了起来。对方说到底是朝廷正规军,会直接将这些无辜之人杀死的概率极低,大概率是关押了起来。 遂令张大彪带上曹六,也伪装成猪户,假意误闯此地,让对方将他们抓住。 这一着十分冒险,但张大彪无论是实战经验还是实力均是军士之最,纵然遇到危险,也有临机应变的能耐。 如今看来,果然如大人所料。 进来的路上,对方没有蒙上他们的眼睛,张大彪已将对方营帐大致的排布看在眼中,只是对方并没有特别不同的营帐,要直接找到对方领军之人很难。 纵然有了那猎户的情报,也只能确认一个大致范围,无法精确定位到具体的营帐。 原本最完美的计划是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对方的领军之人。 但看了对方阵势,加上不能精确定位对方那个任将军的位置,唯有再等机会。 张大彪绕着营帐走了一截,找了个外面没人的所在,趴了下来,在营帐贴地的地方轻轻撕破一个小口子,往外看去。 破口贴着地面,对方只要不刻意往下看,很难发觉有异,便于他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 观察半晌,他心中有了数。 看看天色,快入夜了。 离密林二十里之外,一处矮峰上。 这峰上可以望见那边密林,纳抚营二十来名军士藏身在石后。 陈言睒着眼看了那边半晌,也抬头看了看天色。 离入夜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张大彪那边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没办法直接一举抓住对方领军将领,那就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大人,对方的哨骑又出来了。”一名军士低声禀报道。 陈言点点头。 对方的哨骑不熟悉地形,倒是不怕他们发现已经藏在那密林周围的纳抚营兄弟。 脚步声传来,一名军士快步而至,禀道:“大人,已经确认清楚,那林子后方并无军员。” 陈言双目一亮,道:“那就好,依计行事!” 那林子里难以藏纳下过四千人的大军,看来真如姚铎所言,对方到的只是先头军一千二百人,后续的三千军员仍未抵达。 那应付起来压力就小多了。 日头西斜,渐渐落山。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密林之内,为防泄露行踪,只有中军的营帐点了火把。 牢帐内,张大彪透过营帐的破口往外观望,露出一抹笑容。 那营帐想必就是那任将军的所在了! “兵曹大人,有人来了!”望风的曹六忽然道。 张大彪连忙爬了起来,与他一起飞快地将嘴用破布塞上,又拿绳子反绑住双手,坐到猎户之中。 帐门打开,一个将领带着数名军士拿着火把进来,扫视着众人。 张大彪和曹六学着其他人低下头,知道这该是例常的巡视,待这几人离开后,自己便可按计划行事。 果然,那将领粗略扫视了几眼,便要离开。 “唔!唔!唔!”猎户之中,突然有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唔唔大叫。 第881章 烟 众人愕然看向他。 那将领也意外地看向他,喝道:“你做什么!” 那人拼了命地喊叫,只是塞着嘴,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张大彪和曹六对视一眼,均生出不妙之感。 那人一边喊叫,一边还朝他们二人拼命呶嘴,难道是想告密?! 那将领眉头大皱,转头看看旁边军士:“他在喊什么?” 那军士满头雾水,道:“会不会是肚子痛?您看他痛得嘴都歪了。” 那将领板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那喊叫之人一番,见他正努力站起来,猛地一震道:“不对!这家伙是不是和同党在外,故意弄出声音想让他同党知道他在这里,以便来救他?!” 张、曹二人不禁愕然。 这家伙这么帮忙的吗? 那喊叫之人差点没一口老血把自己憋死。 是这么理解的吗! 一旁的军士错愕道:“这周围都是咱们兄弟的营帐,他同党再大胆,也不至于敢闯到这里救人吧?” 那将领一想也是,沉吟起来。 那喊叫之人因为反绑了双手,怎也没法站起来,灵机一动,横倒在地上,翻身滚向那将领。 那将军色变道:“还想袭击我?”猛地一拔佩刀,一刀猛砍下去! 那人吓傻了,看着刀尖将到身上,眼前一黑。 靠! 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结果! 张、曹二人更是瞠然。 当! 旁边突然探来一把大刀,挡下了那将领的佩刀。 “你做什么!”那将军吃了一惊,转头见是另一名军士,登时惕然喝道。 “大人,此人不像是在与人通报消息,倒像是有什么话想与咱们说。”那军士沉声道。 “是么?”那将军一怔,又看了看地上那人,一伸手,将后者嘴里塞着的布条扯了出来。 “将将将军!咱们这里有奸细!”那人甫恢复说话之能,立刻尖声叫道。 “什么?!谁!”那将军大惊道。 张、曹二人心知暴露已无可避免,背后双手同时将绳子一松。 看来得动手了! 必须抢在对方这几人发出动静、让外面的人听到前,便将他们解决。如此一来,至少还能拖得一时片刻。 那猎户却没有立刻说出来,反而挣扎着起来,跪地道:“小人若是说出,将军能不能放我回家?” 那将领冷然道:“我就知道你目的必不单纯,行,只要证实你所言无误,我便答应你。” 那猎户大喜,急忙道:“他们二人便是……”一边说一边朝张、曹二人转头,想要指出。 方才这二人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只要立个大功,必能保住性命! 不过此前他怕还没说出来,便被这二人所害,因此一直忍到现在,等到对方有将领来此才开口。 张大彪眼神一沉,便欲动手。 就在这一瞬,外面突然传来吹号的声音。 嘟——嘟——嘟! 所有人一惊,连那猎户也愣住了。 “不好,有人袭营!”那将领听得几声,大惊道,“快出去!” “将军!将军!”那猎户骇然唤了几声,但那将领和几名军士却再不理他,飞快地出了营帐。 那猎户脸色惨白,转头看向张大彪与曹六。 正好看到二人缓缓起身,活动着双手,朝自己走来! “两位好汉饶命啊!我……我……”那猎户面如土色,心知不妙,颤声求饶。 周围其他猎户面面相觑,暗暗庆幸。 好在方才不是自己出卖他们,不然现在就麻烦了! “不要怕,我只是有点好奇,我二人是来救你们的,你为何要出卖于我?”张大彪走到他面前蹲下,和蔼地问道。 那猎户见他神情不像是有恶意,稍稍放下点心,苦着脸道:“我……我是一时糊涂,才……” 张大彪咧嘴一笑:“才不惜想用我二人的性命,换你一人的性命,是吧?你这人心肠可真歹毒,我们来救你,你却想要我们的命。不过你放心,我这人一向不杀无力反抗之人,这样,我给你松了绑,咱们公平一斗,你要是打得过我,我便放过你,如何?你放心,他绝对不插手。” 说着,伸手抓着那猎户身上的绳结,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几下功夫,明明拴死的绳结竟然死了。 那猎户像在做梦,任张大彪帮自己把绳子解开后,才愣愣地站了起来。 周围的猎户无不错愕。 这个傻大个也未免太好人了吧?居然还搞什么公平决斗? 外面号角声越来越急,张大彪催促道:“别愣着,来,动手!”说着一拳便挥了过去。 那猎户见他体格比自己大了一圈,哪有胆子跟他打,吓得一转身,飞一般扑出了营门。 众猎户一时懵了。 居然逃了?! 不过这傻大个也太蠢了吧,居然不挡着营帐门,让对方给逃了。 张大彪却哈哈大笑,转头对众猎户道:“我要解开你们的绳索,但不想死的,便暂时不要离开此营帐,懂吗?”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军士叫喊道:“不好!有人逃跑!” 另一人叫道:“必是袭营之人的同党,杀了他!” 那猎户惊慌的声音传了进来:“别杀我,我不……啊!” 惨叫声后,他声音归寂。 帐内众猎户一个个脸色大变,终于明白张大彪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有人袭营,他们贸然出去,不被当成奸细才怪了! 有聪明的,也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傻大个”一点也不傻,摆明是故意解开对方绳子、让对方有机会逃出帐门。 皆因他早就知道,出去就是个死! 二人将众猎户的绳索一一解开,这才从营帐门品往外偷看,却见外面竟是一片烟雾朦胧,咳嗽声此起彼伏。 二人心中一亮。 大人发动计划了! “什么情况!咳咳……” “哪来的烟……咳咳……烟雾!” “快报将军!点亮火把,戒备!咳……” “将军!将军!” …… 张大彪留神观察,暗叫厉害。 此刻那烟雾越来越浓,稍远点营帐都看不清楚。但这些军士受此突来之变,虽然惊愕,但却并没有慌乱,仍守着自己的位置。 牢帐外面的几名军士,虽说咳得眼泪鼻涕全在流,但却没有离开,也没进营帐来躲的意思,足见其军纪严备。 不愧是襄王的精兵,这趟有得打了! 第882章 信息差 好在大人已备下一二三四五等好几套计划,现在看应该是启动了第二套计划,夺了先声。 张大彪朝曹六打了个手势,后者点了点头。 蓦地,张大彪一把掀开帐门。 曹六一个箭步出去,直扑近处一个军士,沧地一下拔出后者腰间佩刀。 另一侧张大彪只稍慢一线,也是同样动作,扑到另一个军士身侧,闪电般拔出其佩刀。 两名军士同时反应过来,骇然转头看去。 寒光闪烁! 两人连叫也没来得及叫出来,后夹在鲜血飙射的喉咙,软软倒了下去。 旁边还有两名军士,正咳得厉害,待到察觉有异、转头看去时,张、曹二人已一把捂住他们的嘴,钢刀迅速割过对方喉间。 那两名军士步了同伴后尘,连叫也没叫出来,软倒下去。 此时四野烟雾缭绕,别处的军士被烟雾呛得不但咳嗽不断,而且眼泪也不断流出,根本看不远,没察觉这边的民变。 二人飞快地将四名军士的尸身拖入营帐内,众猎户惊见四尸,无不脸色大变。 只这呼吸间的功夫,他们竟已杀了四人,也太快了吧? 张大彪和曹六没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各扒了一套军服,穿到了身上。 除了沾了血迹外,倒也和对方军士别无二致。 张大彪和曹六又各撕了一幅布,转身撒尿将布条淋湿,也不嫌臊得慌,直接蒙到了脸上,以免烟雾影响太大。 然后才从帐门朝外看了看,见烟雾比之前又更加浓密,相互对了个眼色,同时扑了出去,没入浓雾之中。 开始了! 密林外,上风口。 陈言看着十多名军士卖力地拿着手动的鼓风机,对着燃起来的烟堆不断吹着风,以让烟雾在升向高空前便尽可能散入林中。 这些鼓风机都是一人大小,末端是以皮革制作的气囊,每次吹出来的风量,都能将这些特制燃烧物燃烧后产生的浓烟吹出十数米远。 再加上这里是上风口,风势一起,那浓烟有如浪涛一般,将整座整座林子淹没。 所烧之物乃是采来干制后的各种植物,并不让它们充分燃烧,使其可以产生大量烟雾。烟雾熏人,且其中有些植物燃烧后的烟雾带有毒性,大量吸入后极易让人衰弱甚至丧失战斗力,堪称这时代的生化武器。 此乃平时纳抚营便在演练的战法,过去曾用在剿匪上。虽然过去规模没这么大,但早已证明过,效果极佳。 张大彪和曹六均受过专门训练,知道如何应对,但那些敌人却未必晓得。 听着林子里远远传来的咳嗽声以及呼喊声,还有那吹得断断续续的号角声,陈言心知差不多了,喝道:“准备下一步!” 身旁的军士立刻拿出一只特制的哨声,对着嘴上猛地一吹。 尖锐的声音立刻远远传出去。 随即,不远处传来同样的尖哨声。 就这样一声接一声,不断向远处传出去。这是偷袭开始的约定哨音,事前已经安排在密林周围的所有军士,在收到哨声后,各自等待不同时间,然后再发动下一步计划。 陈言身旁的军士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哨音已经传至所有军士耳中后,这才一声令下。 鼓风的军士们纷纷放下鼓风机,拿起早已备好的强弓,搭上火箭,斜指向半空中。 陈言双眼微眯,望着林间。 在战争中,情报永远是最重要的东西。对方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其行踪,信息的不对等,使得这场激战在开始之前,便已定下了结局。 “射!” 一枝枝火箭,从密林四面八方同时射向林中! 这时节林子并不干燥,但箭上不但涂了油脂,还带有油脂囊,无论落在哪里,都会烧上至少半个时辰。 并且箭矢击中目标后,无论是射在树上还是落在地上,油脂囊都有很大机率破裂,油脂散开,便能引起一小片林火。 林子四周围的百来名军士,会持续将这些以强弓射出的油脂箭射入去,共计万余枝,积少成多,足可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林火! 纵然这林火不能延烧开来,也足以彻底扰乱对方的军心。对方决计想不到,这么大阵仗,一共却只有百余人,必会以为有数千军士围袭,从而不得不选择林火薄弱处突围出来。 届时,便是张大彪和曹六的机会! 林中,任将军所在营帐外。 他一听到号角声,便立刻奔了出来,惊问道:“敌军何在!” 连叫了几声,却没人能回答。 左右随从反应挺快,撕了布条,用自己随身带的水囊将布条润湿,给他蒙在口鼻之上。 任将军惊怒交加,在营地内来回跑了几趟,愣是没找着敌军是从哪个方向攻来,但烟雾渐浓,视野越来越不清晰,塞着口鼻的布条效果也渐渐没那么好,逼得他不得不又找了处营帐,躲进去暂时喘息。 “大人,咱们该怎么办?”一名随从惊慌地道。 “哼,不要怕,只是惑敌之术罢了。”任将军扯下布条,沉着地道,“空有烟雾,却没有任何杀伐,对方显然是行惑敌之计,掩饰其它动作!” “其它动作?会是什么?”那随从吃惊地道。 “现在尚不知道,但对方竟能知道我等藏身在此处,只怕是姚铎等人已经被擒。”任将军展现大将风范,冷静地道,“你传我将令,所有人均不得擅离职守,尽可能用布条浸水封住口鼻,守在原地莫动!” “是,大人!”那随从见他这般镇定,心中暗暗佩服,惊慌之意也消减了几分,连忙应声出帐去了。 任将军长吐出一口气,念头急转。 本想攻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没曾想竟然出了意外,反而变成了对方攻自己一个猝不及防。 但无妨。 青山县终究只是一县之地,新近虽然晋升为一等县,但一个非关防要塞的县,顶多只有纳抚营这种几乎可以不计入大周军制的末位军,人数估计在二三百间,战力极为有限。 就算是偷袭,也休想能冲破自己这南疆精锐的阵营! 第883章 请束手就擒 这次被王爷密令派来此地,他到现在仍不知道为何要如此郑重其事。 不过南疆军情一直严峻,王爷也绝非那种轻易便会调动军员到别处干事的性格,除非此地真正有什么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因此他从未质疑过王爷的决定。 原本他便不太赞同偷袭的计划,只是奉了军命,不得不如此。 既然现在已经暴露,那就索性按他自己的想法来。 正面出击,以最强势的冲击,彻底击溃对方,让他们明白,区区一县,岂堪得住精锐之师的铁蹄! 他喘息了片刻,重新将布条蒙到口鼻上,这才拉开帐门,正要出去,蓦地一震,望向左前方的远处。 黑暗之中,一阵冲天火光,映入眼帘! 他瞬间反应过来,大叫道:“敌人在西北向用火攻!” 哪知道刚叫完,不远处有人突然惊呼:“东南方有火光!” 任将军愕然转头望去,果然那边同样火光大起! “不对劲!西南边也有火光!” “到底对方多少人,为何到处都是火光?!” “烧过来了!” …… 原本还勉强稳得住的军士,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烟雾最多就是影响呼吸,让人辛苦一些。 可是林子里一旦起了大火,那就是要命! 旁边另一名随从吃惊地道:“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任将军惊愕之后反而不见半点慌乱,冷笑道:“只能说偷袭之人无智!这个时节,原本便是林木湿润之时,火势难以蔓延,此无智一;对方还特意挑了夜晚,露重之时,更是林叶难燃,此无智二;此外竟然还将兵力如此分散,此无智三!如此无智,简直笑掉我的大牙!” 那随从听得连连点头,听完之后佩服道:“还是将军厉害,只是属下有个疑问。” 任将军大手一挥:“但问无妨。” 那随从指着远处的火光:“依大人的推断,这火该越燃越小才是,可为何周围火光越来越盛?” 任将军一愣,看着那似要将夜幕也烧透的火光,一时也有些捉摸不准。 他行军经验丰富之极,知道按正常情况,这火多半是由火箭之类的引燃。 常理来说,这个时节的话,这火顶多燃个半刻钟,便该熄灭。 但现在那火光确实没有半点要弱下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强。 “不急,再多等片刻,那火便该下去了。”他强持镇定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转眼一刻钟过去。 “大人,这火真会消下去吗?”那随从额头渗出汗珠,有些惊惶地道。 透过浓烟雾气,原本只是看得到火光而已,可现在他已经开始感觉到高热,这火焰不但越来越强,而且还在朝他们营地蔓延! 任将军惊疑不定地环望着周围的火光,没有回答。 “报!西南角大火烧过来了!”一名军士从浓雾中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任将军一震。 身边随从色变道:“大人,再不走就晚了!” 任将军终于坐不住了,断然道:“来人!朝东北角突围!” 那随从一震道:“大人,东北角没有火光啊!对方四面围困,却唯独东北角没有用火,岂非是故意留下那条路,让咱们往那里去?那边定有埋伏!” 任将军冷笑道:“你都看得出来,我岂能看不出来?那里定是对方主力所在,我正愁找不着对方主力,他肯与我正面交锋,我求之不得!” 那随从一愣,露出思索神情。 任将军傲然道:“我南疆精锐,难道还怕他们不成?叫军士结成盾阵,从那里突围,让那些只敢暗中偷袭的无耻鼠辈,明白何为天壤之别!” 那随从心说咱们本来不也是准备暗中偷袭?但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只得道:“是,大人!” 当下将令传达,正苦不堪言的军士如奉纶音,连忙简单收拾,结阵突围。 一路往东北向没有火光之地而行,行了十余里地,渐渐脱离了火光围困。只是烟雾仍重,行军缓慢,沿途不少人与主队离散,能守着阵形者十中不到六七。 而且大多数人都因身边没有水源,没法用布条浸水保护口鼻,不但被熏得满头满脸的灰烬,且个个精疲力竭,几乎站立不稳。 还得多亏他们是精锐之师,纪律森严,不然早就丢盔弃甲地逃了。 至于辎重与军马,更是没法兼顾,只能弃之,徒步行军。 等到终于出了密林时,浓烟才终于散尽,前方出现一条约五丈许宽的隘道。 “诸位,辛苦了!”一个朗朗之声,忽然从隘口前传来。 “停!”最前方的一名将领连忙喝停了己方士兵,惊疑不定地望着隘口前站着的几名骑者。 那几人却没回答,左右散开,露出后面一辆马车。 车帘一掀,陈言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拿着个扩音器叫道:“本官青山县男,如今的京师京兆尹兼粮事郎中,陈言,在此恭候多时!” 声音远远传出去,南疆军众人无不骇然。 这人嗓门好大! 任将军排众而出,在数名亲卫护持下到了阵前,距离对方十多丈处停下,暴喝道:“好你个陈言,竟敢袭击我南疆官兵,你有何居心!” 这声音虽然吼得用力,但传到陈言耳中已是微弱之极,好在此地静谧,倒也勉强听得清楚。 “呵呵,这位将军颠倒黑白的能耐,倒是比行军打仗来得厉害。” “你南疆军妄图袭击我青山县,被我识破,如今竟敢倒打一耙,着实可笑!” “不过无所谓了,本官在此等着你来投降,已等得久了。” “咱们便省去那些无谓口舌,将军,请束手就擒。” 任将军听着他这番话,不由笑了起来。 对方只来了这区区数人,而且不只陈言自己没穿甲胄,连左右的护卫都只是轻装劲服。也不消冲上去,自己这边只消张弓射箭,便可将对方射得满身窟窿! 左右护卫虽然个个满面烟灰,颇为狼狈,也无不露出笑容。狂妄自大的人见多了,像他这么狂妄的还是头一回见! 第884章 将军定能流芳百世 “投降?就擒?呵呵!”任将军一声冷笑,“我知你必有埋伏,但可惜的是,纵然你在此地埋伏了千军万马,也休想擒得本将!莫要再逞口舌之能,叫你伏兵现身罢!” 他们停下的位置是有讲究的,离那隘口尚有二十余丈。这种地势最常见的手段就是用擂木滚石,趁他们穿过之时从上面扔下来砸他们。但这个距离上,对方就算力气再大,也休想把这些东西扔过来砸得到他们! 只能说对方愚蠢,先不急着现身,等他们过隘口时直接动手不好?非要在这装神弄鬼!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抓你,何需伏兵?就这么几个人足矣!” 任将军被他轻蔑态度所激,不由大怒,手一抬,喝道:“弓手准备!” 他身后持盾军士后方,立时约有百余人纷纷取弓搭箭作势。 任将军狞笑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可留你一命!”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你这箭,射不出来。” 任将军笑容加深,道:“是吗?受死吧!” 说着大手便要一挥,让弓手放箭。 就在这一瞬,他后方一名护卫突然一个箭步跨前,蓦然拔刀,瞬间架在他脖子上。 任将军一僵时,只听耳后有个憨厚的声音道:“将军还是莫要轻举妄动,否则您这条命就完了。” 左右其余人等完全没想到自己人竟然会对任将军动手,无不大惊,退开两步,纷纷拔刀。 这人身着将军护卫服色,但面容却和其他人一样,脸上全是烟灰,根本看不清面容,直到这刻他们才知道竟不是自己人! 任将军面若死灰,道:“你,你是谁!” 那人咧嘴一笑:“卑职叫张大彪,是陈大人手下纳抚营的兵曹。” 任将军浑身剧震,无数念头瞬间闪过,失声道:“原来他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让你接近于我?!” 从浓烟开始,到火烧密林,原本他以为对方是想扰乱他军心,然后对他进行偷袭。 然而直到这刻他才明白,对方根本没打算与他交战! 曹六也一步跨前,转身背对着张、任二人,朝着南疆军嚷道:“谁敢放箭,老子第一个砍了这姓任的狗头!” 南疆军众人无不惊骇,张弓的手不由松了下来,哪还敢射箭? 投鼠忌器,若是害死了将军,这罪责没人担得起! 蹄声渐近,众骑者随行,马车载着陈言行到近前停下。 他蹲在车辕上,隔着丈许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任将军,笑眯眯地道:“如何?本官说了,你这箭,射不出来。” 任将军看着他轻松的神情,面上血色尽失,惨然道:“你要杀便杀,我任邦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 陈言拿着扩音器在他脑门上一敲,敲得他哎哟一声叫痛时,才莞尔道:“你傻的吗?这时候还给本官装硬汉?来人!把他裤子给我扒了,当着他所有手下的面把他给我阉了,我倒要看看,他还硬不硬得起来!” 任邦色变道:“你!” 左右骑者立刻上前,将他身边其他护卫全都撵开,七手八脚将他身上四副骨衣衫全扒了个干净。 南疆军众人无不瞠目,神情古怪地看着赤条条的任邦。 原本威风八面、人人敬畏的一军之将,竟然变成这模样,也太古怪了…… “你敢!我可是襄王手下的定边将军,从四品的官位!” “哎哟,你放开我!” “大胆!我定要砍了你等人头!” “救命啊!你们这些畜牲!” …… 陈言笑眯眯地看着身边军士将任邦绑了起来,用木棍弄了个大字形的木架,将他手脚等分别牢牢固定起来,让他保持着双腿大张的姿势。 完事之后,还把木架插在地上,固定住,让他正面朝着南疆军众人。 任邦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社死场面,几欲昏厥,偏偏他又是个心志坚毅之人,想昏也昏不过去,只能徒劳挣扎。 南疆军的军士面面相觑,没人敢动手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受辱。 待到准备妥当,陈言取出一把匕首,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任邦面前,啧啧地道:“想不到将军如此威武男儿,这话儿却这般精致。” 任邦想死的心都有了,想夹腿也办不到,羞愤交加,猛地一张嘴,便要咬舌自尽。 士可杀,不可辱! 旁边一人早有准备,一把捏住他下颌,迫他没法合嘴,然后又将一块布团塞进他嘴里,让他想自尽都没办法。 “本官先说明啊,你若敢自尽,我照样还是要将你尸身阉了,然后把那话儿塞你嘴里,将你送至京城,游街示众!”陈言笑呵呵地道,“本官很是好奇,你任家家人不知道以后会如何看待你这么个辱宗侮祖之人?别人又如何看待出了你这么个东西的任家?” “唔!唔唔唔唔!”任邦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恶毒之人,气得唔唔大叫,眼中终于现出惊恐之色。 “等等,塞你嘴里确实不甚妥当。”陈言想了想,改口了,“还是塞你屁股,比较羞耻一点。放眼天下,第一个自己干自己的将军,这威名也是前无古人,想必任将军定能流芳百世,哈哈!” 任邦眼前一黑,终于再控制不住,昏了过去。 南疆军众人无不听得张口结舌。 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吧! 陈言叫人扯出他口中布团,又让人拿水将他泼醒。 任邦浑身颤抖不已,终于屈服:“你……你到底想怎样?” 陈言露齿一笑。 再硬的硬汉,也会有其弱点,这家伙已经搞定了! 半个时辰后,南疆军所有军士在任邦的命令下,均已弃了武器,脱了甲胄,用绳子相互捆绑起来。 陈言带来的军士一一检查了捆绑情况,确认了没有遗漏后,又将他们捆在了大树上。 “你吩咐的事我已照办,现在该把衣服还我了吧?” 任邦仍被绑在木架上,在寒风中打着冷战,颤声道。 “不急,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过你。”陈言盯着他,“襄王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对我青山县下手?” 第885章 情况危急! 任邦吃力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陈言脸一沉:“来人!阉了他!” 张大彪立马应声:“是,大人!”拔出一把匕首,便凑了上去。 任邦骇然道:“我没有说谎!” 陈言一抬手:“停。” 张大彪停下动作。 任邦正松了口气,陈言一伸手,把张大彪手中的匕首接了过来:“本官亲自来!” 任邦魂都飞了,惊呼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但我不知道,连这次的中军大将宣正宣将军也不知道!王爷只说让我们收拾青山县,说与逆贼有关,便再没说过其它了!” 陈言微微皱眉。 这家伙不像是说谎。 他心念一转,道:“宣正又是何许人也?” 任邦怕他真的给自己下面来一刀,飞快地答道:“他是钦封的正三品戍边将军,乃是襄王手下最受器重的大将。这次行动,他领三千精锐,从后接应。” 陈言暗忖该就是姚铎所说的那三千后续军士,道:“他和那批大军如今何在?” 任邦惶恐道:“按行程算,离此最多一日脚程,便会到达。” 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他的主力军非我等先头军可比,凭你青山县休想抵挡得住。而且宣将军足智多谋,行军谨慎,你对付我的计谋,他绝不会上当!” 陈言动容道:“能让你如此称赞,看来此人实力相当不错。” 任邦心中一亮,连忙道:“何只不错!他是可独挡一面的大将,乃是完全靠战功升的官,曾经有过独带三百人击败夷族六千人的辉煌战绩!而且此人只公不私,从不念情,就算你用我去威胁他,他也绝不会听你之令!” 陈言轻轻捻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要对付他殊为不易。” 任邦巴不得他为难,只要他为难,自己的价值就会上升。此时见陈言似乎意动,他立刻道:“但你只要肯放了我,我便可替你向他求和,虽然不敢说必能说服他,但至少有个机会。否则若等他大军至此,你休想有半点机会!” 陈言双眼微微眯起:“确实如你所言,不过本官有个更好的法子。” 任邦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道:“什,什么法子?” 陈言凑近他:“我让几个手下,扮作你的护卫,然后借你来接近他。然后出其不意,直接将他抓住,岂非更好?” 任邦眼皮一跳。 这家伙好生奸猾! 陈言嘴角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任邦强笑道:“当,当然愿意!” 陈言欣然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有你这些手下为证,任将军可千万别反悔啊。” 任邦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林子里绑着的手下军士,见他们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和自己对上眼神,哪会不明白此刻他们必然都在心中鄙视自己? 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叫道:“你们这么硬气,怎么不自己来试试!” 心中无比委屈,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没被这么对待,自然还能站在道德高点鄙夷他。轮到他们被这么威胁,他们还能硬气就奇了! 陈言拿匕身无刃处轻轻拍拍他肩头,同情地道:“不必生气,本官明白你的感受。” 任邦居然有种心里一暖的感觉,道:“大人也曾被这么对待过?” 陈言摇摇头:“这倒没有,本官时常这么对待别人,看多了也就共情了。” 任邦:“……” 虽然听不懂共情是什么意思,但他可肯定,这家伙绝对不懂他现在的心情! “不过在解开你之前,咱们还得签一份文书,说明是你自愿帮忙。”陈言叫人从马车内取来纸砚笔墨,任邦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用方便的自来水笔,所以他时常随时带着这些东西,以便立文书时方便让对方亲手写下契约文书,留下足可辨别的字迹。 任邦没辙,被人松开右臂的绑后,就那么在风中拿着蘸好墨汁的笔,在对方拿木板托着的纸上一字一句,照着陈言念的句子写起来。 不多时写完,陈言小心将墨汁吹干,让他签字划押完毕,这才满意地收了起来,道:“辛苦将军了!” 任邦苦着脸道:“现在能放下我了吧?” 陈言正要说话,蓦地远处一声尖哨突然传来! 这声音凌厉之极,瞬间惊得无论敌我双方,均转头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东北方向,一股黑烟穿空而起,直奔云霄! 张大彪一震道:“大人!有敌袭!” 陈言不禁眼神微懔。 这是外围负责哨探的军士发出的警报! 通常军士发觉有敌人时,都会用比较隐蔽的方式发出警报,现在竟然不惜暴露直接哨子加黑烟二连招,说明情况危急! 任邦等人则是精神一振。 这个方向,这个时间点,莫非是…… “定是宣将军的大军提前赶到!”任邦惊喜地叫了出来。 “他怎会从那个方向过来?”陈言转头看他。 因为对方主力军行踪未定,他也曾预料过对方可能提前到达,而对方是从南边而来,因此他派出的哨防在西南、南、东南三个方向范围更远,若对方真的提前赶到,至少自己这边也有足够时间反应。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从东北向过来,这说明对方是绕了个圈子,按说该不可能才对。 而且看烟雾的位置,离此已不到五里之地! “我也不知道。”任邦也有些疑惑,不过心中终究还是开心大过不解,笑容掩不住地露了出来。 “你笑什么,是迫不及等想等着他来欣赏你这副雅状吗?”陈言瞪他一眼。 “快,快放下我!”任邦瞬间色变,惊骇叫道。 没错,被手下这几百个军士看到这种模样,已是脸丢到姥姥家了,这要再被宣将军和他三千军士看到,那还不把脸丢遍全大周? 陈言没理会他,神情前所未有地冷静。 这片密林的火势已经小了下去,起不了阻挡对方行军追袭的作用。 正面交手肯定不行,他不但手上只有百来名军士,而且其中一部分还分派出去做哨防,此时能动用的人手不超过七十人,交手就是一个死! 忽然间,青山县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第886章 绝地 搞清楚对方为何动手,已不再是当务之急,现在要做的,是先阻止对方! 否则就算他能逃掉,对方也必因为事情败露而直接长驱直入,前往青山县! 原本定好的计划,利用任邦来搞个同样的擒贼先擒王已经行不通,看来,只好动用下一套防御方案了。 陈言抬头望了望东北方向,断然道:“发信号,撤!” 任邦惊道:“那我们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行动起来的陈言和众军士,再没人答他半句话。 转眼间,陈言等人已经回身进了密林,消失不见,只留下被绑在那里的襄王先头军和任邦。 不多时,大地微微震荡起来。 任邦浑身颤抖,绝望地望向东北方向。 这是骑兵的蹄声! 主力军因为骑兵数量众多,虽然仍在两三里之外,奔行时的蹄声却传到了这里。 完了完了,自己这副丑态,掩不住了! 一刻钟后,大军抵达。 最先到达的一队骑兵看到这情景,虽然惊愕,但没有停留,直接穿入林中,追向陈言等人逃跑的方向。 后续几队骑兵到来后,立刻清理和警戒现场。 不多时,隘口前已被主力军的骑兵满布,一名长相威武、约在四十左右的大将高踞马上,在数十名护卫伴随下到了任邦跟前,惊奇地看着他。 “任将军,你这是……”那大将下意识道。他沙场征战十数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场面?真没见过! “末将拜见宣将军!”任邦涨红了脸,“是我无能,惭愧之至,请将军恕罪!”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那大将正是这次大军的主将宣正,惊愕之后不禁皱眉,眼中暗生怒色。 这家伙变成这样,太伤士气了! 任邦见他没有让人将自己放下来的意思,几乎快哭出来了,央求道:“是……是青山县那个前任县令陈……陈言!宣将军,能不让先将我放下来?我好向您禀报。” 宣正冷然道:“不必了,就这么说吧!他如今去了哪里?” 任邦惶然道:“他们听到将军来的动静,往林子里逃了!将军,我……” 宣正大手一挥,喝道:“追!” 左右之人轰然应喏,纵骑而去。 宣正目光重新回到任邦身上,冷冷道:“任邦,你身为一军之将,竟落得这般下场,可知该当何罪!” 任邦整颗心沉到了底,惨然道:“末将无能,有愧于王爷,辱了襄王军的威名,请将军将我杀了吧!” 宣正寒声道:“杀不杀你,自有王爷决断。来人!将他放下,待本将军取胜之后,再送他去见王爷请罪!” 任邦心中五味杂陈,垂头丧气地任人解下,又找来衣衫穿上,这才算勉强压下心中的羞耻。 见宣正要率军追袭,他急忙道:“将军且慢!陈言此人奸诈无比,将军须得小心!” 宣正皱了皱眉,道:“对方到底多少兵力?” 任邦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答出来。 不是不想说,又或者不好意思说,而是他到现在仍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实际上从头到尾他只见到对方十数人而已,但想想当时纵火那势头,对方人数绝不可能只有这一点,搞不好有上千人! “说话!”宣正不悦道。 “这,末将不知。”任邦硬着头皮说了老实话。 “什么?你先头军一千二百人,竟然连对方多少人都没探出,便落得如此下场?”宣正错愕道。 “陈言此人确实狡诈,若非用计,末将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任邦忍不住倒起了苦水,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并没有隐瞒。 毕竟这事知道的人太多,隐瞒也没用。 听完他的话,不只是宣正,连左右的人也无不面面相觑。 “你是说……”宣正迟疑道,“对方未损一兵一卒,便将你擒获、收拾了你一千二百精兵的先头军?” 任邦自己说时还好,现在听对方这么一总结,登时生出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好像,确实是太窝囊了点…… 他为将多年,如此挫折还是首次遇上! “呵,陈言啊陈言,你倒是让我生出了些许的兴致。”宣正双眼微眯,露出一抹冷笑,“可惜,你的好运,只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号角声。 众人精神一振。 “发现敌踪!”宣正迅速冷静下来,“来人,给任将军一匹马。任邦,你且跟着,好好看看,我是如何收拾那陈言的!” 一路穿过已经烧毁不少地方的密林,沿途直追,终于在二十里外,追上了前锋的哨探营。 “人呢?”宣正骑着马到了前方,不见敌影,喝问道。 “禀将军,在上面!”旁边一名哨探禀道。 宣正抬头往上一望,只见前方有一座约十丈高的小丘,高倒是不算太高,但极为陡峭,徒手绝难爬上去。 此时在光秃秃的丘顶处,十数人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家伙就是陈言!”任邦向上望了一眼,瞬间认了出来,眼中喷出恨火。 “他们怎么上去的?”宣正转头喝问道。 “回将军,这小丘四面陡峭,几乎没有可供攀沿之处,不知他们是如何上去的。”一旁的人答道。 宣正赶过来前,他们已经将这地方探了个清楚,这地方与其说是小丘,不如说是个占地亩许的巨型柱子,高度不算太高,偏偏以他们的弓箭之力正好没法射到上面,没法远攻。 而若要上去,便须先派人凿壁而上,至少也得花上小半日功夫,然后让先上者在上面垂绳下来,一一将己方之人拉上去。 只是这有个很显然的问题——对方绝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干! 只要对方在上面随便扔点石头啥的,下面想上去难如登天。 宣正听完手下回报,已经明白过来,这地方可说是守易攻难。 任邦冷笑道:“呵,自作聪明,以为到了上面便不会被捉住?咱们只要派百来骑在下面守着,用不着几日,他们便会断粮断水,自己下来送死!” 第887章 晴空霹雳 宣正冷冷道:“换了是你,你想必是绝不会自陷于这种绝地了。” 任邦不假思索地道:“这是自然。” 宣正缓缓道:“连你也知道不能自陷于这般绝地,那不损一兵一卒便将你擒获之人,会无缘无故上去吗?” 任邦一时语塞。 的确,这么一说,好像显得自己是特别蠢…… 宣正抬头眯眼,迎着日光望着那些人,道:“周围的戒防布好了吗?” 旁边的禆将答道:“已经布下,没有发现任何敌踪。” 宣正双眉深锁起来。 本来信心十足,但此刻却有些困惑起来。 他一向注重情报,手下培养了一大批精于探察的哨骑,绝不可能弄错。他们既然没发现敌踪,那便代表对方确实没安排陷阱。 可从兵法来讲,对方莫名其妙突然上到这地方,唯一解释就是引诱他们围困,以便外围安排人手进行围击。 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就在这时,上面忽然传下一个巨大的声音:“下面这位想必就是襄王麾下的戍边将军宣正宣将军了。本官京兆尹陈言,幸会幸会。不知将军率大军来我封邑青山县,所为何事?又可曾向兵部申报?” 宣正一惊,这家伙嗓门这么大的吗?十丈之距,声音还能这么大! “将军,这该是他借手中那物事所发。”旁边的禅将心细,观察了一下,说道。 “陈言!若你识相,便即刻下来受擒!”宣正对着高空狂吼道,“机会,只有一次!” “这么说,宣将军是明知我乃朝廷命官的情况下,仍然还要无缘无故抓我?”丘顶处,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不知她会如何处置?” “少拿皇上来压我!”宣正继续吼,“本将军乃是奉命行事,想讲这些,待我将你捆绑起来,你自己向王爷说吧!” “看来你是真不知内情。”陈言有些失望,“那就没得谈了。宣将军,若你识相,便即刻让人将你捆起来,向本官请罪,本官尚可留你一命。机会,只有一次!” 宣正听他将自己方才的话原样奉还,不禁大怒,猛地取下挎在马鞍一侧的强弓,张弓搭箭! 嗖! 那箭流星一般飞射而上! 但劲道却迅速减弱,到五丈时已速度奇慢,到八丈许便力尽而坠,根本没法射到陈言。 “将军,你还可以再加把劲。”陈言笑嘻嘻地道。 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上得来,这地方乃是直壁,他们能上来是因为他手下军士是以特种部队的方式来训练,配备了爪钩等攀爬利器,而且还提前派了人爬上这里,然后将他用绳子给拉上去的。 而当初派人提前来此,是将此地当作了望台使用,现在则是正好拿来做执行计划的立足点。 宣正气得双目喷火,他力量远胜常人,这般强弓横射比普通士兵能远出五六丈,奈何向上射击与平射不同,再大的力量,也很难射得那么高。 “陈言!你休得张狂!” “你不下来,本将军便令人将你围死在此!” “而且,我还会派出一队人马,直袭你青山县!” “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赖在上面!” 他嘶吼道。 陈言哈哈一笑:“难得宣将军这么好心,将计划透露给本官。不过在担心本官肯不肯下去之前,将军不如先喝点茶水润润喉,您这么吼来吼去,太辛苦了,挺伤嗓子。” 宣正实在是忍不住,又张弓射了一箭。 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惹人恨的家伙! 左右的人无不面面相觑。 宣将军性格沉稳冷静,等闲不会生气,居然这么快就被对方给惹火,真是生平仅见。 唯有任邦同情地看着宣正,这姓陈的有多可恶,他可说是体会最深! 不过也好,宣正越生气,姓陈的下场越凄惨! 上面陈言不禁莞尔,随手捡了一块石子,朝下面扔去,顿时吓得下面的人慌忙躲闪开。 “狗贼!你有胆就下来!”宣正拔刀怒吼道,“看我不将你大卸八块!” “我不下去,你有种就上来!”陈言回喊了一句。 “来人!给我杀上去!”宣正怒道。 “将军且慢!勿中对方挑衅之计!这家伙分明就是想激咱们攀崖,趁咱们上下不得之时发动袭击!”一旁任邦连忙劝道。 宣正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非无智之人,挑衅的说法并不靠谱,伤不得他几人,改变不了局势。 但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这跟他瞎胡闹,必有缘由。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犹如晴空霹雳,震耳欲聋! 这声音之大,连马儿也吓得惊嘶起来,众人更是无不骇然,纷纷望向西边远处。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 “这是什么动静!”任邦惊道。 “呵呵,终于差不多了。”上面陈言的笑声传了下来,“宣将军,很可惜,本官给你的机会,你未能把握住。” “你究竟干了什么?!”宣正惊疑不定,虽然仍未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股无法言喻的不安感。 “将军手上该有舆图吧?”陈言不答反问。 “那又如何?”宣正皱眉吼道。 “舆图想必将军已经看了无数遍,自然会发现一个疑问。”陈言好整以暇地道,“就是这图为何与实际情况不太一样?” “那又如何?”宣正眉头皱得更紧了,重复了一遍。 他当然知道,正如任邦此前也发觉了,他们手上的舆图过于陈旧,跟这里的实际地形有所区别。此地原本是个河谷,有大河经过,但现在却是空地与树林。 只是这与方才那一声巨响又有何关系? “其实此地确实是个河谷,本官如今所站之处,乃是河中的一块巨礁,而你们所站之地,则是大河正中。” “据本县和松安县的县志记载,数十年前,此地曾经发过一场大洪水,为此朝廷曾经派了人手过来治水。” “费时十年时间,将通往此地的河道给堵了,让河水汇入另一条更宽阔的河道,算是解决了水患。” “那河道堵塞之处离此约有十里地,自然宣将军诸位是南境之人,没有来过此处,不太了解情况也很正常。” “但本地的老人,却对此事知之甚详。” “若你们来时多花点时间,到处探问探问,或许不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陈言悠悠地说话声中,远处又传来一声惊天轰爆声,惊得众人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眺望,却什么也望不见。 第888章 领先于时代的杀器 “陈年旧事,说来又有何用!”任邦忍不住高叫道,“姓陈的!你今天就算说出个花儿来,也休想改变得了自己的命运!” 宣正思虑比他周详,脸色微变。 难道…… 上面陈言悠然道:“今日,诸位有幸得睹河道再通的盛景,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宣正终于明白过来,骇然叫道:“你叫人把河道堵塞之处打通了?!” 陈言哈哈一笑:“恭喜宣将军,你猜中了!” 宣正脸色大变,转头正要叫手下众人立刻往高处移动,突然心中一动,神情反而迅速冷静下来。 “呵呵,陈言啊陈言,本将军险些中你之计。”他冷笑道,“既然费时十年方才堵住河流,那堵塞之处绝不可能在片刻间被你打破!真以为,这种惑敌之计能骗得过我?” 姚铎等人入青山县也不过几天的事,就算刚去就被发现,陈言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找人手凿通堵塞之处。 毕竟那地方很可能有数丈甚至十数丈的厚度,就算有成千上万的劳工,也至少要挖上个把月,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至于那声响,想必是对方预先安排了人手,不知道用了什么巨锣巨鼓之类,搞出这般吓唬人的动静。 “换了是将军你,当然不可能办到。”陈言轻松地道,“但本官的能为,岂是你能测度!” 任对方再怎样厉害,也料不到他手上有火药这种远远领先于时代副本的大杀器。 他倒不是因为知道有敌来袭,才在河道口那里安排了火药,而是平素就有准备,现在只是发了信号,让留守在那里的军士引爆火药,炸毁堵塞之处,让河水重新灌回这条河道。 方才故意和对方东扯西扯,就是在为那边的军士争取时间,如今大功告成,对方却仍以为他只是虚言恐吓,未免有些让人好笑。 “少在那装神弄……” 宣正正骂到这里,蓦地一声号角从西侧传来! 呜! 但号声只响了一半,便告中断。 宣正大吃一惊,这是他的哨骑示警之声,只是不知道为何只吹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大军外围处,忽然传来惊呼声。 “我的天!什么东西冲过来了!” “戒备!快快戒备!” …… 宣正、任邦等人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只见西侧的人马骚动起来。 随即,一个充满恐惧的声音传来:“快跑!” 如同潮水一般,西侧的人马调转马头,朝着他们这边奔了回来! 一边奔一边还不断狂叫:“快逃!快逃!” 宣正无暇理会他们,皆因目光已经被更远处的一片小树林吸引。 原本郁郁葱葱的林子,突然之间一棵棵的绿树不断折倒,像是在西边有一头凶猛的巨兽,正从那里冲过来,将那些树木一一撞倒一般! 宣正脸色剧变,转头狂吼道:“立刻往两翼高处移动!立刻!立刻!” 三千大军,此刻全部分布在这原本是河道的地方之内,听到他军令时,所有人都没犹豫,调头就跑! 然而,为时已晚。 这三千大军大多数都是骑兵,行军速度极快,但再快的速度,也快不过奔涌的河水! 小丘丘顶上,陈言居高临下,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轰隆声中,河水从远处奔流而至,沿途的花草树木无一幸免,尽数被河流冲毁。 而试图逃往高处的襄王军主力,一来慌乱中根本辨不清方向,二来原本陈言就是故意引他们到这处,左右数十丈之内唯一可避过河水奔袭的就是他此刻所站的地方。 因此当河水出现在陈言视野中的那一刻,便已注定襄王军的惨烈下场。 眼看着下方人马被奔涌的洪水吞没,陈言神情冷肃下来。 不出意外,这三千人能活下来的必是少数。 但战场之上,没有同情心的容身之地! 不是对方死,就是他亡! “这水好厉害!” 张大彪站在崖边,咋舌道。别说对方,换了是他们这些纳抚营的特种军士,也休想在这种惊人的水势下活下来。 襄王军人马的哀嚎嘶鸣中,大多数人直接被河水瞬间淹没和带走,少数人堪堪爬上了近处的大树,但也只是多活得片刻,河水冲得不多时,连树也一并淹没了。 就连陈言等人所立之处,高达十余丈,丘顶都被河水撞上小丘时溅起的水花溅湿了不少地方,可见水势之雄。 天明后,几名军士坐着船从上游下来,将陈言等人接上了岸。 陈言没在那多停留,直接回了青山县城,派人招了千来人,令张大彪负责指挥,往那河道搜找残余之人。 虽然没能探出襄王派人来袭的原因,但能解决了这危机便是好事。至于调查原委,以后再说不迟。 这件事他准备直接跟唐韵禀报,说不定后者知道些什么。 至于她要如何处理襄王,届时再说。 回家蒙头睡到午后,陈言才爬起床用膳。 张大彪等人仍在搜找之中,没有更多的消息传回。 “恭喜大人,凯旋归来!”黑儿小跑着进来,喜孜孜地道,“大人就是大人,一夜功夫,竟然就全歼了来犯之人,着实英明神武!” “行了,少说废话,何事?”陈言没好气地道。 “府尹大人前来拜见。”黑儿连忙道。 陈言停下了筷子,抬眼看他。 “人在哪?” “府尹大人说不想打扰大人睡觉,出去了,说一会儿回来。”黑儿赶紧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大人,咱们这位新任的府尹大人怎么感觉好像跟咱们这很熟的样子?小的派了人在后面悄悄跟着,他满大街地逛来着,您看要不要管一管他?” 例来有上面的官员来此,大人都是亲自接待。若是大人有事暂时不能接待,便会让纳抚营巡哨的军士用各种古怪的方法,让来人暂时在山里兜圈子,找不着路途,拖一拖时间。 唯独这位新任府尹大人,不但来时纳抚营的军士没有拦阻,而且还派了人送他过来的,完事后居然连个监视都不监视,直接让他随便到处走,这就奇怪了。 而且奇葩的还不只这一件。 第889章 岭南不败 这位府尹大人竟然是轻装便服而来,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带! 黑儿从衙役时候干起,到现在代理了捕头的职务,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用不着,由得他去吧。”陈言继续吃起来,“回头本官去找他。” 这家伙有段日子没回来过了,难免会思乡,且让他逛一会儿再说。 午膳后,张大彪终于回来,汇报搜找的结果。 恢复旧河道的大河奔行了百里之后,重新从下流汇入原河道。沿岸找到了上千具泡胀的尸身,剩下三千余人没找到,估摸着多半都是被冲到了河水下游。 好在数十年前洪灾后,那一段百余里的河道两旁的居民早就已经迁走,因此没有造成任何百姓伤亡。 “那个姓任的和姓宣的尸身都还没找到。”最后,张大彪说道。 “暂时将搜救队撤回来,让工程队去处理炸开的河口,将那重新堵上。”陈言淡淡地道。当初他遍查青山县和周遭地形,确定了多个外围防御点,那条久封的河道正是其中之一,不能就这么废了。 “是,大人!”张大彪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李奉来了。 “大人!不知战况如何?”李奉一进来急问道。 为了重新调配难民的事,陈言原本安排了军士去帮他,但因为襄王军的突然来犯,陈言把缘由告诉李奉后,又将军士调了回来,参与战事。 此时他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说道:“经此一役,痛失四千精锐,襄王必不敢再轻易来犯,不必再担心。” 李奉松了口气,道:“好在大人在此,否则这次真完了!” 这话倒不是奉承,他管理县务有一手,但要应付战事,确实并不擅长。若非陈言在这,只怕青山县半天都撑不住。 这也是陈言为何看重王岳的缘故,他手下干文职的能人不少,干武职的就要少一些,能够起到统帅作用的人员,则又是少之又少。 所以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但王岳却有这方面的天赋,假以时日,可堪大用。 “你那边难民重新入册的事办得如何了?”陈言转移了话题。 “人手不足,估计至少要七天才能入册完毕。”李奉有些苦恼地道。就算陈言没将去帮忙的军士调回来,人手也大为不足,毕竟新来的难民数量近十万之众。 “不必担心,本官另有安排。”陈言正说到这里,外面脚步声传来,片刻后,王岳大步而入。 “王岳拜见大人!见过县丞大人!”王岳一一向两人行礼,然后才向陈言道,“不知大人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你训练的那二千新军,如何了?”陈言问道。 “呃,已经照大人的吩咐,解散了。”王岳老老实实地道。 姬楚等人一离开后,他便解散了那些新军,毕竟只是用来应付姬楚等人用的,他们既然不在这,再训练那些人也没意义,白白消耗招募银。 “我要你再将他们招募回来。”陈言吩咐道,“招募银仍按常数给付,并且这次不用训练,只要让他们干些文职工作便可。” “是,大人!不知要干些什么工作?”王岳探问道。 “一切听李县丞吩咐便是。”陈言指指李奉。 李奉到这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大喜。 陡然多了二千个帮手,那这事就轻松多了! 王岳有些疑惑,不过陈言既然吩咐,那自然要遵从,遂行礼应声,跟着李奉去了。 陈言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朝外走去。 差不多该去见何惇了。 青山县城西区,一栋旧宅前。 何惇负手而立,默默看着荒草丛生的宅子。 陈言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肩。 何惇回过神来,转身见是陈言,连忙行礼:“下官何惇,拜见京兆尹大人!” 陈言失笑道:“这么久没见,你这官场礼数是越发精熟了!” 何惇笑了笑,道:“礼多人不怪,更何况大人确实官品高过下官,下官向上官行礼乃是成文的礼数,不可怠慢。咦?大人受伤了?” 却是看到陈言脸上有道擦破皮的痕迹,虽然已经抹了药膏,但现在仍未痊愈。 那是之前宣正率大军提前赶到、陈言为了上那小丘时不小心擦伤的,并不是什么大伤,只有少许伤痕。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本官刚刚才宰了四千襄王精锐之师,不受点小伤也实在说不过去。” 何惇一呆:“四千襄王精锐?大人可是在说笑?”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你现在去松安县与青山县交界处的河道捞一捞,估计还能捞出几百上千具尸身来。” 何惇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大惊道:“襄王的精锐为何会来此?!” 陈言双手一摊:“我也很想知道,可惜不管是那个任邦还是那个宣正,俩人都不知道缘由。当然,就算他们知道,现在也说不出来了,毕竟泡胀的尸身很难有说话这个能力。” 何惇一听这二人名字,更是瞠然:“大人竟击杀了他二人?!襄王居然派这两人过来,看来对咱们青山县极为重视!” 陈言奇道:“你知道这两人?” 何惇惊色难掩,道:“听闻过此二人的事迹。任邦是赫赫有名的南疆将领,据说本身有一定的夷族血统,在被襄王收服之前是岭南当地的豪族子弟,归入其麾下后曾连胜三十余仗,号称‘岭南不败’!” 陈言讶道:“这厮如此有名?不过他这名号得改改了,以后得叫‘岭南一败’,毕竟败在了本官手中。” 何惇纵然震惊,也有些忍俊不禁,道:“其实还是岭南不败,因为他是败在咱们这,在岭南他仍然还是没输过。” 陈言哈哈大笑,道:“那个宣正又是什么来头?” 何惇面色凝重起来:“此人是襄王的心腹,从后者第一次带兵打仗时便陪在他身边,乃是襄王手下两大名将之一。这么说吧,襄王有事要离开南境之时,就由此人主持南疆军的大局,这些年来从未差错,便可知此人能力高低。” 第890章 卫星计划 陈言失笑道:“那下回襄王殿下只能另找人主持大局了。” 何惇感叹道:“下官一向最佩服大人这种乐观的心态,无论遇到多么困难和危险的情况,都绝不灰心气馁。换了是下官,现在便绝计笑不出来。” 陈言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道:“你是担心我杀了他两员大将加数千手下,他会变本加厉?” 何惇点了点头:“不错,襄王此人连皇上的面子都未必会给,极为自我,岂容得如此奇耻大辱?只怕,他会有更凌厉的手段来报复。” 陈言双眼微眯,淡淡地道:“他不怕南疆军再痛失几员大将和无数精锐,那便来吧!” 真要正面交手,他必吃大亏。 但好在青山县地形乃是山地,环山绕水,多有可利用之地。 在这没有远程打击和空中打击的时代,只要对方必须从地面发动攻击,那他就可利用这些条件,让对方吃尽苦头。 更何况,他能利用的手段,还不止于此。 若对方够识相,便该明白袭他青山县乃是不智之举。 更何况对方乃是南疆边防主帅,不可能因私废公,总不能把他几万大军全调来围攻青山县吧?当然陈言其实巴不得他这么做,从南疆过来要数日之久,但去京城却只要半日,到时候只要对方敢弄这么大动静,陈言立马去把唐韵请来,看唐锐那厮如何应对! 何惇也知道自家这位大人的性格,不再在这事上多谈,说道:“这次大人发信,说要发动卫星计划。大人,何为‘卫星’?” 他新近上任陇州府尹,如今正是百忙之中,但他清楚陈言若无要事绝不会把他叫回来,所以一接到送来的书函,便尽快赶了过来。 陈言不答,却朝那旧宅呶了呶嘴:“不进去看看吗?你家老宅荒了已久,你难得回来一趟,就在外面看看?” 何惇摇摇头:“不了,当初奉命离开青山县时,我便决意抛开过往一切,否则也不会请大人莫要帮我打理此宅,任由它荒掉。”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但本官却想进去瞧瞧,正好久未与你一聚,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宅内荒草比外面更盛,两人刚进入院子,就惊起一片虫爬鼠窜。 陈言兴冲冲地将一盒五子棋放到院内石桌上,铺开棋盘。 何惇帮着摆好,拿起己方的棋子摆了起来。 “今日不这么摆棋。”陈言却拦住他,将几十颗对方棋子全倒在何惇面前的棋盘上,“这些就是你此局的棋子。” “啊?这……”何惇一呆,这怎么下? “而我,就是这颗。”陈言说着拿起自己这边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上。 “这悬殊也太大了吧?”何惇有些懵,看着棋盘上对方一颗棋子单挑自己这边几十颗的局面。 “确实大,但这就是现实。”陈言指着自己那颗棋,“这就是我青山县,而你那边,则是对我青山县有敌意的对手。” 何惇明白过来。 陈言这是借棋比喻现实。 “试想,若你想攻我青山县,该怎么做?”陈言问道。 何惇想了想,依次拿起三颗棋子,一一移动到陈言那颗面前。 “三打一,还摆出犄角之势,用上了点阵法,你倒是挺谨慎。”陈言乐了,“你可知本官若是你,会怎么做?” “下官不知。”何惇摇摇头。陈言行事一向出乎意料,他早就放弃去猜测了。 “这么干。”陈言一伸手,抓起对方面前一大把至少二十几颗棋,全砸到自己面前的棋子身上,“你优势这么大,还讲究个毛的阵法啊!直接平推!” “这,这确实是有理。”何惇虽然听不懂平推,但大概也能猜得到意思,不由点头。 “而我这边,绝无还手之力。”陈言肃容道,“青山县再怎样富饶繁荣,终究只是一线之地,独力抵挡下,对付小股兵力还好,一旦有人动了真格的,来个几万大军,那绝计抵挡不住。” 何惇暗忖襄王这四千兵力可不是“小股”,那可是战时能影响大局的力量了,还不是照样败在你手里? 不过他清楚陈言的意思,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 陈言将对方所有棋子放回原处,重新露出自己孤零零的那一颗,才道:“所以孤军奋战这种打法,本官一向最不喜欢,必须想办法多作准备。原本我是想先苟个十年八年,慢慢筹备,如今有了变数,这事得提前一点。” 说着拿出五六颗自己这边的棋子,在原本代表青山县的那棋周围,摆出一个环形,将之保护住。 “尤其是若对方采偷袭之策,青山县人力有限,终究难以及时察觉。” “但若变成这般阵形,便大不相同。” “试想,若是青山县周围,多了这些帮手,你大军来时,便会先触到这些外围的棋子。” “它们可以作为哨岗,提前通知我青山县,让我预做准备。” “又或布防抵挡,拖慢你方的行军速度。”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与青山县两相夹袭,就像打架多了个帮手。” “你四手打我双拳是吧?那我也凑成四手,你还如何打我?” “而这些环绕青山县的帮手,便如卫星围绕行星转动,保护居中青山县这颗行星!” “这便是本官的卫星计划!” 何惇一直听得连连点头,直到最后时已经明白了陈言的意思,却忍不住问道:“大人,到底卫星是什么?行星又是什么?” 陈言暗忖跟你详细解释清楚,要么会对你的三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要么就是你根本不信,本官哪有那功夫跟你闲扯这个? 他摆摆手,道:“这你不必多管,只当是个名称便是了。” 何惇识趣地没有多问,道:“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了,是要将青山县周围的数个县,一并纳入咱们的掌握?” 陈言欣然道:“正是如此!其实这事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曾和你小谈过一回,你该还有些印象。” 何惇一呆:“大人何时说过这话?您当初不是说,让我去做府尹,为的是便于以后青山县的发展,好让百姓发家致富吗?” 陈言也是一呆:“本官当初是这么说的吗?” 第891章 计划提前 何惇猛点头:“对啊!正是为了这个,我才痛下决心,离开故土,去了武阴啊!” 陈言有些尴尬,这么一说,他也记了起来。当年何惇并不乐意离开青山县,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武阴,陈言才投其所好,想了那番说辞出来,将何惇说动。 不过这事过去已久,不是对方提起,他都忘了这些话。 他含糊地道:“咳,本官平时说的话太多了,有时候说过啥也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我肯定与你提过一嘴,说起过你当了府尹的种种好处,里面就包括了这安排。” 何惇也没追究的意思,叹道:“大人深谋远虑,令何惇佩服。想不到多年之前,您便已在安排如今的计划。大人要怎么做,请您示下。” 陈言凑前少许,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良谷县换县令,这事由你处理的,你如何安排的?” 何惇不假思索地道:“熊进之事我按大人的吩咐,全力查证,几乎将县衙所有官员都给关进了大牢。吏部从外地调来一名官员,暂时代理县令之职。若无意外,他未来会正式任职,成为良谷县新任的县令。” 陈言简单地道:“赶走他。” 何惇微微皱眉:“他如今干得不差,突然要更换,只怕吏部不答应。” 他是府尹,有举荐的权利,可没有肆意替换的权力,想要换了对方,必须由吏部派人审核之后才行。 但吏部又不受他控制,想要通过他们的查验没那么容易。 陈言呵呵一笑:“这还不简单?回头会有百姓到武阴告状,陈列此人为官不仁的种种劣迹,你照正常流程处理便可。就算吏部派人下来查验,良谷县的百姓也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让他们明白这县令必须换!” 何惇立时反应过来,道:“大人已经在良谷县安排妥当了?”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不只良谷县,永丰县、松安县等各地,这些年来咱们青山县一直以商会名义与那边商户多有合作。可以这么说,若我突然断了与他们的合作,这些地方的大户超过七成立刻就得哭,找他们帮点忙,问题不大。” 事实上,他说得还算保守的。 商人,爱利轻义。 他手下各种商会与相邻诸县的商户做起买卖,不只是合作而已,而且还一步步迫使对方将其它合作对象甩掉,使得青山县成为对方仅有的合作伙伴,也使对方因此得罪了曾经的合作对象。 因此只要断了合作,对方不但要断掉最赚钱的一条路,而且就算是想重新和以前合作过的对象重新合作都困难重重,因此不愁对方不帮忙。 何惇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他。 他一向知道陈言喜欢走一步想十步,但听到这话,仍然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青山县一直在大力与外界做买卖,这个事他知道。但原本以为只是为了赚钱,现在才知道竟还有这种用意! 如此一来,自然要赶走那代理县令便不再是问题。 陈言从衣内取出一张折好的薄纸,展开来,铺在何惇面前。 “这里有二十多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官员。” “他们均在外州之人,纵然调过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与咱们有关系。” “而且这些年,他们也政绩不差,有资格继任县令之位。” “回头我会将他们的详细履历交你,便于你参考。” 何惇拿起那纸页,一边看一边道:“大人是要我从这里面选出一人,继任良谷县县令之位?” 陈言摇摇头:“不,是从这里面选出接任我青山县相邻六个县的县令接任人选。” 何惇愕然抬头看他:“什么?六个县?但除了良谷县,其余诸县如今县令都好好在任,这……”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很快他们便都会被人告发,或贪污索贿,或以公谋私,总之很快都需要更换县令人选了。” 何惇呆看着他,终于恍然大悟。 陈言有本事让良谷县的百姓去告这代理县令,自然也有能耐让其它县的百姓去告发他们的县令。 毕竟大周如今要找出几个清廉没问题的官员,不说大海捞针,至少也是京江捞针,着实有些困难,要把他们搞下去不是什么难事。 这纸页上面的二十多人,显然都是如他一般,是陈言过去派到各地的人员。 而且安排得这么周详,居然分布遍及数个州,确实不易让人怀疑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有青山县的财力在背后支撑,让他们干出些成绩,从而一步步进入官场,并不是难事。 而今,这些放养出去的自己人,有部分要收回来了。 “下官明白了!”他肃容道。 “此事要抓紧时间,就辛苦你了。”陈言起身道,“你不宜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将所有履历交你后,我便派人送你离开。” 这件事,陈言筹谋已久。 原本是想等何惇上任之后,花个几年功夫,慢慢更换周边诸县的县令,将那几个县都纳入自己的掌握。 但唐韵召他入京,加上襄王大军偷袭等事,让他意识到这事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些事提前排上日程。 尽快给青山县打造几个卫星县,增强守御和哨岗,方能避免襄王大军到了县境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危险事。 县令更换只是其中一步,下一步便是为诸县增强军事力量,训练衙役和纳抚营军士,不求他们能当精兵与外敌一战,至少要有当探子的能耐。 送走何惇后,陈言溜去泡了会儿温泉,在池子里长叹了一口气。 七天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明儿便要回京。 还是在家的感觉最好,怎也呆不够。 胡思乱想间,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梦里自己下面的伤势痊愈,搂着卿儿大战了三百回合不说,还把卫菡也拉入战场,激战不休。 接着玉公主、怜珠等女也加入战事,一时间混乱起来。 正梦到自己大杀四方、将众女杀得讨饶不止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狗官!有种和本捕头一战,看我不让你跪地求饶!” 第892章 女儿身男儿心 陈言大怒,转身一看,顿时只见一只飞脚猛踹而来,直奔小陈言! 陈言大骇,仓皇格挡了几下,和对方叫骂几句,终究是敌不过对方,被她一记过肩摔摔翻在地。 然后她一记大脚,对着他胯下狂踏而下! 陈言骇然,猛地睁开眼来,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然后才发觉自己是在做梦。 他惊魂未定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最后那妞不是别人,正是郑妍。 看来自己是被这妞搞出心理阴影来了,居然做梦都梦到被她袭击,而不是把她摁倒了肆意征伐。 “公子,你和郑捕头到底怎么啦?”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陈言一愣,转头一看,立刻看到陆卿儿那双明眸。 “卿儿!你啥时候进来的?”陈言不由说道,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目光往下滑。 这丫头从颈以后全泡在温泉里,温泉水将她身子美景掩得朦朦胧胧,更增一股诱惑之力。 “好一会儿啦,我刚上完课回来,出了一身臭汗,想来泡一泡来着。见公子睡得酣熟,我不敢打扰,就没叫您。”陆卿儿乖巧地答道。 “泡就泡呗,你离我这么远干啥?”陈言定定神,奇怪地道。平时泡鸳鸯澡,两人不是负距离至少也是零距离,这会儿她却缩在池子对面,隔得老远。 “卿儿不敢过去,怕公子起歹心。”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难不成你不过来我就不会起歹心?”陈言乐了。 “公子若是非要起歹心,那卿儿也没辙,只要您不怕爆阳而亡,卿儿便由得您。”陆卿儿笑盈盈地道。 陈言顿时没话了。 这趟假期来得最不巧的地方,就是郑妍给他的那伤,害得他空有美色于前却只能干瞪眼。 “不说这个啦,公子,您这趟回来,对郑捕头的事一直语焉不详,是不是你们闹矛盾啦?”陆卿儿把话题又转了回去。 “你咋突然想起问这?”陈言奇道。 “方才公子在梦里,嚷出了郑捕头的名字嘛。”陆卿儿解释道。 陈言刚回来时,她曾问过郑妍为何没回来,他说是公务繁忙。陆卿儿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向体贴的她并没有追究。 直到刚才,听到陈言梦中居然喊出郑妍的名字,而且还喊得跟敌人似的,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当,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言叹了口气,这才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受伤之事他无论对谁都没说过真相,唯有对卿儿,他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他实在是不想再瞒她。 说完之后,他有些苦恼地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她,无缘无故跟我闹脾气。亏本官还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下此毒手!” 陆卿儿想了想,问道:“她伤公子之前,有何异常之处么?”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有啊!跟个神经病似的,本官好心好意举荐她做参军,升官发财啊!她跟我耍性子使脸色,跟我祖宗似的。” 陆卿儿听出不对劲的地方来,反复追问了前后的事,终于恍然大悟,不由抿嘴浅笑。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你笑啥笑得这么暧昧?” 陆卿儿柔声道:“公子大事清晰,小事糊涂,这事,就出在公子举荐她做官上啊!” 陈言失声道:“这都什么歪理,她立志当将军的人,我举荐她做参军,等于是帮她实现梦想,怎么反而还得罪她了?” 陆卿儿轻叹道:“公子明明是个妙人,却为何这般不解女儿家的心思呢?郑捕头为何非要跟着您上京,您还不明白么?”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为了前途啊!进京她才有更好的机会做将军嘛。” 陆卿儿见他不开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那她为何又要照顾您的起居,做您的管家?” 陈言早就想透了,道:“怕她太没用,被我赶回来呗。本官也是体谅她的想法,才让她做管家,不然凭她那个照顾人的能耐,别说当管家,当个下人都早就被人撵走了!” 陆卿儿苦笑道:“公子难道非要我说透么?郑捕头跟您入京,是因为不想离开您啊!但她是个有志气的女子,不想自己成为您的累赘,所以才想去照顾您的起居。只是人各有所长,她不长于此处而已。” 陈言失笑道:“卿儿你这就是不了解她了,她乃是女子的身子男子的脑子,心性跟你这样居家过日子的贤妻良母型完全不同。她啊,我都怀疑她有没有嫁人的想法,搞不好跟刘素一般,为了自己的志愿打算终身不嫁哩!” 当初他刚认识郑妍时,她就说过她志向是做将军。而且她性格执拗,怎可能莫名其妙变成陆卿儿说的那般? 陆卿儿一时气结。 公子平时无比机灵,怎么在这事上这么头铁? 她无奈地道:“公子既然这么了解她,那为何猜不出她为了什么而生气?” 陈言摊手道:“所以才说我搞不懂你们女人嘛,除了她神经病外真的再没其它合理解释。” 陆卿儿忍不住站起身,哗然声中水珠从她身上倾滑而落,出水芙蓉般的景像看得陈言顿时心中大热。 她走到他跟羊,一抬手,向前一俯身,抬起手,纤纤玉指咚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个爆栗。 “公子您再不改改这种想法,等郑捕头跑了,您可后悔都来不及啦!” “她没有任何问题,若非要说有,便是喜欢上了您这个木鱼脑袋。” “她之所以生气,正是因为你竟然不再让她做您的管家,而是让她离开您,去做京兆府的参军!” “这说明在您心中,根本没把她当成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对喜欢您之人有多大的伤害,您根本想象不到!” “公子以为是帮她实现了志向,可如今她的志向,早已经不只是做将军而已,而是想要和公子有些更深入的关系啊!” 她苦口婆心地说到这,忍不住又给陈言额头轻弹了一记。 陈言像没感觉一样,敷衍地道:“是嘛。” 两只眼睛死盯着眼前景色,眼珠都不会转了。 此时陆卿儿寸缕不挂,身上带满温泉水珠,又为了弹他脑门而俯下身子,那身前动人的嫩白胜景顿时垂若钟玉,看得他口干舌燥,哪有心思去管她说的内容? 第893章 嬉戏 陆卿儿见他反应这么奇怪,愕然低头一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颊上大红,连忙抬手掩着美景,便要退开。 但为时已晚,陈言向前一探嘴。 不片刻间,陆卿儿不堪他手段,已是眼神迷离,情难自抑。 陈言也是心中暗喜。 或许是在温泉中的缘故,加上伤势渐愈,竟无疼痛之感。 他觉得自己这伤也养了这么些天,估计该好得差不多了,做点啥,应该问题不大。 有了这想法,他哪还控制得住,叫了一声:“公子来了!” 陆卿儿心里还记着他的伤,勉强压下心中的情动,红着脸正要说话,蓦地双眸睁圆,一声低呼出口:“呀!公子你……” 一时间,她脑子里轰然一响,再无力阻止。 温泉房内,水花四溅。 就在两人情浓渐烈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呼:“卿儿夫人,我们来啦!” 二人一惊,同时转头看向房门。 旋即,陆卿儿低声惊呼道:“是我瑜伽班的高级学员,她们来找我团建来着!” 团建这招还是她从陈言那学的,如今用得稔熟。 这些高级学员是她按陈言的那套筛选方案选出来的学员,因为瑜珈班扩招,光靠她一个人没法教导所有人,所以挑出其中学得好又擅于教导人的高级学员,给付薪银,让她们来带初级班。 说白了,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她的雇员,所以不时她会组织一些团建活动。 今儿原本她回来打算泡一泡,舒缓一下疲累,就去和她们会合,结果跟陈言闹了起来,把这事给忘了! “卿儿夫人?咦?怎么没回应?衙役不是说她在这的么?”外面的人听不到回应,有些奇怪,脚步声朝房门走来,“进去瞧瞧。” 陈言连忙离开她身子,低声道:“咋办?” 他自己其实倒不太在意被人看到与卿儿亲热的场面,但却知道卿儿脸薄,怕她觉得被人发现后丢脸。 陆卿儿有些慌张地道:“公子您先躲一下,我把她们打发走了您再出来!” 陈言看看没啥遮挡的四周:“躲哪?”总不能让他躲这温泉水里吧,先不说这水是半透的,根本掩不住他身形,就算能掩得住,他也憋不了气啊! 陆卿儿连推带搡,将他从温泉里弄了出去,指着更衣室:“先躲那!” 陈言赶紧猫着腰夹着腿跑了过去,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听到外面温泉房的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原来夫人您在呀,为何不答应我等?”推门那女子约摸二十来岁,推门而入后,见陆卿儿红着颊缩在水里,奇道。 后面十几个女子跟着走了进来,个个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只有一两个年岁较长,但也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转眼把池边围满。 “噢,方才我泡得舒服,睡着了。”陆卿儿窘迫地道,“没,没听到。” 心里琢磨起来,得赶紧想办法带她们离开。否则万一被她们察觉陈言赤条条地躲在更衣房内,那还不羞死人? 哪料她还没再开口,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已兴奋地道:“好久没泡过温泉了呢,姐姐能不能让我再泡一回么?” 嘴里虽然在问,但人却已经动作起来,几下将衣衫除去。 “啊?这这这……”陆卿儿一时懵了,不知道该怎么拦。 只这片刻犹豫间,那女孩已经一步跨进温泉内,惬意地整个人泡进了水里。 更衣房内,陈言正从微开一线的房门往外观察情况,陡然看到这一幕,差点没一句卧槽叫出来。 “香儿你怎能这样,卿儿夫人还没答应呢!”推门的那女子轻责道。 “嘻嘻,姐姐人这么好,哪有那么小家子气?”那少女移到陆卿儿身边,挽着后者手臂撒起娇来,“姐姐,你家里这温泉真舒服,你不会怪我吧?” “呃,不会……”陆卿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平时她当然不介意,以前还带过她们来这泡澡。 但当时陈言去了京城,不在这里,自然无所谓。可现在他正在更衣房里,让她们在这泡澡好像不是很妥当,可却又无法拒绝。 见她没拒绝,其他女子也无不动心,县衙这温泉是泡过一回想两回,她们此前托陆卿儿的福,来这泡过,一直念念不忘。 此时见机会难得,有几个大胆的女子已经嘻嘻一笑,跟着脱起衣衫来。 转眼间,温泉池里多了好几具妙曼的身子。 看到这一幕,陈言呼吸都差点停了。 虽说不是个个都貌美如花,但胜在众女都年轻,肤白皮嫩,着实养眼! 可要命的是,他本来方才就已经在快爆炸的当口,此时看到这么多胜景,又无处宣泄,不禁口干舌燥,心里有一万匹草驼在奔腾,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在那温泉池内。 “你们怎么全都……”陆卿儿这下更懵了,无力地话声被众女下水的哗啦声掩了下去。 眼看着她们如此开心,她也不好意思撵她们出去,唯有心中默念对不住公子,只能委屈他在更衣房多等等。 池边剩下几个老成持重的女子见状,也不客气了,纷纷跟着宽衣解带,跨入池中。 唯有一个清秀标致的女子,最为内向矜持,虽然也忍不住想下水泡一泡,但终究不好意思在这当众脱衫,一转身,快步走向更衣房。 陆卿儿正被几个年轻女孩缠着说话,没注意到。但更衣房内的陈言却看到了过来的清秀女子,吓了一跳,回身看了看,连忙钻进身后的衣柜,将柜门掩上。 第894章 意中人 只听外面开门声响起,随即脚步声走了进来,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柜门闭得挺紧,陈言看不到外面情景,唯有靠听觉来判断她的动静。只听悉索声中不断响起,想来她已经将衣衫除尽,看来是不会发现他的存在,跟着就要出去了。 “咦,毛巾呢……”一声喃喃之语忽然响起。 陈言一愣。 然后头皮发麻地看看挂在身旁衣竿上的几张毛巾。 卧槽,她不会…… 念头还没转完,吱呀一声,衣柜门已经被拉开。 刹那间,陈言呼吸一停。 一来是因为紧张,二来则是因为她已经身无寸缕,就那么明晃晃地站在他跟前,距离近到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揽入怀内! 那女子没想到衣柜内有人,而且还是个大男人,一时间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吓得张嘴就要尖叫。 陈言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一伸手,一把捂住她嘴。 “唔!” 她条件反射,便想向后仰头和后退。 陈言怕她惊叫出来,惊动了外面的人,唯有另一只手也探了出去,将她拖进怀里。 “唔!唔!唔!” 那女子惊慌失措,拼命挣扎。 但终究是个女子,哪有陈言力大?一番挣扎不但没挣扎脱,反而惹得陈言体内火焰不断攀升。 挣扎中,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颤,脸颊上虽然腾起两朵红云,却迅速一伸手,一把朝陈言腹下抓去。 陈言初时一愣。 这妞想干啥? 下一瞬,他顿时色变。 不对! 她是想给他来个重击! 他骇然低呼道:“手下留情!是本官!” 那女子正要动作,让他享受享受根断棍折的下场,突然听到这一句,霎时一愣,再货仔细一看,她这才认出他来,挣扎动作瞬间停止,睁大了双眸。 陈言暗松口气,好险! “你别叫,莫要惊动了别人。”他赶紧叮嘱道。 那女子连忙点了点头。 陈言这才松开她的嘴,却见她羞窘地道:“大人您怎么藏在这……还穿成这样……” 陈言暗忖你这话就不太对了,我这根本什么都没穿好吧! 他轻咳一声,道:“意外意外,总之本官没恶意,你莫要害怕。” 说着不由自主,暗吞了口口水。 这会儿危机一过,未免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女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不说国色天香,也是颇有小家碧玉般的素雅气质,加上又是被陆卿儿挑出来做高级学员的,身段自是不可能差,那曲线浮凸,让他呼吸也不由急促了一些。 更要命的是,那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惊而忘了松手…… “噢,难不成方才您和卿儿夫人在温泉里面……”那女子颇为聪明,稍一思索,便已大致猜到了经过,不禁更是娇羞难抑。 “咳咳,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在泡澡,没干别的。”陈言有些心虚地道。 “是么?那您为何要躲到这里?”那女子红着脸,脱口来了一句。 “哪有躲,本官本来是进更衣房穿衣服、准备离开的。”陈言张嘴就来,“只是没想到正好你们来了,我怕吓着你们,就没出……” 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咦?这里怎么有男子的衣衫?” 随即另一个女声响起:“这好像是大人的衣服啊。” 陆卿儿慌乱的声音跟着响起:“这这这是大人之前在此泡浴时换下的,我本来准备一会儿拿去洗的。” 外面传来众女恍然大悟的声音。 更衣房内,那清秀女子抿着嘴笑,陈言尴尬地道:“原来我的衣服在外面,找错地儿了。” 妹的,想不到随口一个谎,被戳穿得这么快。 那清秀女子轻声道:“大人放心,小女子不会说出去的。” 陈言心里一荡,问道:“是不会说出本官和卿儿的事,还是不会说出现在的事啊?” 那清秀女子连粉颈都红透了,垂下眼眸不敢和他对视:“都……都不会说。” 陈言越发心热,双手一紧,将她娇躯搂得紧贴在自己身上,悄声道:“有婆家了没?” 清秀女子声若蚊蚋地道:“还没有。” 陈言见她没有反抗,手不免有些不老实地活动起来,低声道:“你这么标致温柔的女子,绝不愁婆家,回头本官给你说门好亲事如何?” 那清秀女子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颊如染朱:“我有心上人啦。” 陈言不由停下了动作,松开了她,尴尬地道:“是吗?是谁家儿郎这么走运,回头本官替你们主持婚事可好?” 他也有自己的原则,毕竟是自己治下的百姓,要是她未婚未嫁,又没意中人,那占点便宜也不算啥。但她既然有心上上,他再占她便宜就有点那啥了。 那清秀女子却没有因为他松手而退开,反而娇羞无限地道:“这婚事,大人主持不了。” 陈言眼一瞪:“什么话!青山县还有本官主持不了的婚事?” 那清秀女子羞赧地道:“这世上哪有新郎官主持自己婚事的道理?”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什么叫主持自己的……噢,你的心上人是……”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禁瞠然。 那清秀女子抬眸看着他,目光灼热起来:“咱们青山县的女子,哪个不以大人为意中人呢?” 陈言听得这一句,整个人都不好了,双手一抬,便要将她重新抱住。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没毛巾擦身真不舒服,我找条来……咦?!” 那清秀女子一声惊呼,连忙遮住身子退了开来。 陈言也吓一跳,赶紧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年轻女子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 他心叫不妙,正要上前捂她嘴,她已经失声道:“大人!您怎么在这?!” 这一声瞬间惊动外面温泉池里的女子,刷地一下,十多双眼睛全转过来了。 第895章 最好的教育方式 陈言想拦也来不及,唯有叹了口气,迎着众女惊诧的目光,就那么从那开门的女子身边走出了更衣房,到温泉池对角那边捡起自己的衣衫,三两下穿好,假装没看见她们似地出了屋。 一池子女子张口结舌地看完整个过程,没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尴尬却还能这么镇定的? 陆卿儿早就懵住了,心中一片混乱。 这下被发现了! 等到陈言出了屋,众女才算回过神来,无不红着脸抿嘴浅笑。 “大人怎会在这?” “嘻嘻,想不到大人居然躲在更衣房,是不是在偷瞧咱们?” “画袖那丫头啥时候进去的?她跟大人在里面呆多久了?是不是占了大人便宜?” “哎,亏了,方才我该先去更衣房的。” “你们说话注意点,卿儿夫人还在这呢!” “对哦,卿儿夫人不是说大人已经走了么?他怎么还在这?” 众女纷纷转头看向陆卿儿。 她一时语塞,整张脸迅速红了个透,半晌才憋出一句:“是……是啊,他不是走了么?” 众女无不露出暧昧眼神,痴痴地笑作一团。 陆卿儿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窘却乐,跟旁边的女子抱着笑作一团。 陈言离开温泉院子后,被风一吹,冷静下来。 这么丢脸的事他又不是第一回了,过了就算了,脑海里却闪过此前陆卿儿说的话,表情不由古怪起来。 难不成真如她所说,郑妍对自己其实另有心思,所以才…… 想了半晌,他不禁摇摇头。 可能性太低了! 女人这种生物最是感性,要是喜欢某个男人,恨不得把整个身心都交给他,怎可能为他小占一点便宜就对他下得那般狠心,重伤他至此? 多半还是卿儿猜错了。 刚走回县衙后堂,他开始感觉不太对劲了。 离开温泉后,身下怎么开始疼痛起来? 到卧房一查看,陈言脸都绿了,回身就赶紧朝外面嚷:“快!快去找刘姑娘!” 半个时辰后。 匆匆从齐氏医馆赶回的刘素为他处理完毕,神情古怪地道:“大人可是忘了我的叮嘱?” 陈言苦笑道:“我以为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但真没,就开了个头。” 刘素正色道:“若非及时收手,大人现在最好的结果便是已经躺在床上,等着素儿为您持刀切割掉坏掉的部分,然后后半生像女人一样蹲着入厕。” 陈言色变道:“这么严重?这么多天我这怎么还没好?” 刘素难得地对他容色严厉起来:“大人以为您这伤是小伤?然后还数次不顾医嘱,欲行房事!” 陈言自知理亏,唯有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本官想起一事,明日我便要离开这里回京,请刘姑娘准备一下吧。” 刘素一愕,下意识道:“已经来这这么多日了么?但我的经络之论,尚未熟练,这……” 陈言知道她是舍不得齐氏医馆那尊宝贵的人体模型。莞尔道:“这事不必担心,送你的那尊人体模型,本官会替你送到京城,届时你对着它研究好了。” 刘素摇摇头,道:“不是为此,素儿是有些舍不得与齐郎中分别。他无论医术还是医德,均是令人钦佩,而且行医经验丰富之极,与他一起钻研经络之论,让我受益匪浅。” 陈言同意道:“老齐确实是个罕见的郎中,但又不能请他一道去京城,只有以后有机会再来了。” 齐云山的性格陈言自然是了解的,若非因为这老头的与众不同,心中没啥私利想法,他又怎可能将自己所知的那些先进知识与其分享? 青山县郎中不少,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刘素迟疑片刻,道:“大人,素儿有一不情之请。”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你说。” 刘素轻轻地道:“我想在青山县多留一些时日,先将经络之论研究透彻,再回京城。” 陈言一呆:“那你哥那边……” 刘素认真地道:“素儿已经想过啦,他那边他该应付得来。若我能将经络之论学精,再回去行医,必能造福万千百姓。” 陈言想了想,也是,刘氏医馆一共就俩人,她若是回去,必定会忙得没空研究经络之论,而在齐氏医馆,老齐弟子不少,除了一些杂难之症可能需要她动手外,一般小病自有弟子们代劳,她反而能专注在这上面。 “可以是可以,但本官的伤……”他终究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伤,命最重要! “大人的伤已经好了一半,只要能忍得住不乱来,按时服药,养得一段时日,便可痊愈。”刘素说着,神情又古怪起来,重复了一遍,“但须忍得住。” “唉,放心吧,我这回死也要把它憋着,绝不乱来。”陈言叹了口气,“行,那刘姑娘便留在此地。” “若中途有何意外,让家兄诊治,他自有应对之法。”刘素露出喜色,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县衙,又回了齐氏医馆。 陈言休养了半晌,见天色将黑,沉吟片刻,起身去了大牢。 襄王这么“厚待”他,他陈某人若是不给点回应,还配叫陈言吗?不过成不成就得看看再说。 大牢其中一间牢室内,秋翠儿抱着双膝,蜷坐在一角,神情惨淡。 陈言到了那牢室前,吩咐衙役开了门。 秋翠儿抬头看见是他,慌忙起身,跪在地上:“犯女拜见大人。” 陈言暗忖果然铁腕手段才是最好的教育方式,这妞现在见着他,完全不像以前一样那般嚣张。他让衙役拿来一把椅子,坐下后道:“你的消息无误,本官一会儿便会将你家人放出来。但记着此后绝不可再犯,让他们好生本分做人,我青山县有容人之谅,但也绝非法外之地,下一次必当严惩不贷!” 秋翠儿惊喜道:“多谢大人!” 之前看陈言那态度,她还以为交易不成,想不到他竟然答应了。 陈言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动,愣了一下。 她此时跪在地上,双手向撑,身子向前倾斜着。 平时倒也没啥,不过常见的动作而已,但她衣衫因为与姚铎等人撕斗时扯坏,衣衫饱满之景暴露在他眼中。 第896章 你再好好想想 秋翠儿本来埋着头,听不到他声音,不由抬头看了看,顿时发觉他在看什么,颊上一红,下意识便要将衣襟掩起来。 但手刚刚一动,她就停了下来,反而向前再倾斜了一些。 她就说怎么可能真有坐怀不乱的男人,看来上次他是装出来的,此时才是他的本性! 此前她虽然想要离开青山县,但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怕家人杀害官员的罪责被追究。事实上在这待的这些日子,是她一家从未经历过的好日子,她根本舍不得。 更何况就算离开,到了其它任何一个地方,她一家还是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现在既然知道陈言不会追究,那她当然巴不得好好留在这里。 须知家人们的危机虽然过了,但她的确没有,将面临牢狱之灾。 若是能借这机会讨好巴结这位大人,说不定连刑期都免了! 果然,她这一番动作,暴露的风景更加诱人。 陈言欠身而起,蹲到了她身前。 秋翠儿也不禁心跳加速,暗感得意。 果然,他也忍不住了! “看来,你倒是颇懂生存之道。”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犯女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大人,如今知道错了,求大人垂怜。”秋翠儿露出羞答答的神情,低低地道,声音带上几分嗲音,说不出的动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最喜欢你这样识趣的女子了。”陈言顿了顿,“不过,该当如何处置你,本官尚有些为难。” 秋翠儿虽是未经人事,但毕竟穷人家的女儿早懂事,此时听他语中带着松动之意,不禁大喜,连忙娇声道:“翠儿任由大人处置,绝无二话。” 看着她这副任君采摘的模样,陈言也不由心热,问道:“你在家乡不肯让县丞占你身子,现在为何却肯?” 秋翠儿娇羞地道:“大人与那狗县丞怎能一并而论?听说大人乃是青山县的青天大老爷,一向关心百姓,造福一方,犯女恨那狗县丞贪色占我,却对大人这样的人物打心底里钦佩,若能服侍大人,是我三生之幸。” 事实上陈言为人如何,她早就听说,哪会放在心上?自己只是连生存都极为艰难的小民,她哪有余力去管对方造不造福一方?生存方是她最大的目标! 关键是自被关进这里后,她从衙役那里便听说了陈言一些事,才知道这位青山县百姓口中的“县令”大人原来已经不是县令,而是在京城那种尊贵所在担任京兆尹的大官! 若能傍上这样的大款,那就真的是一生不愁了! 陈言哈哈一笑,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吩咐道:“脱了衣衫吧。” 秋翠儿又羞又喜,忍着腿上的伤势带来的疼痛,转身怯怯地脱了衣衫,心跳如沸。 虽说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终究是第一次,难免紧张。 勉强压下动荡的心情后,她转回身来,羞怯地道:“翠儿服侍大人宽衣。” 陈言正拿起带来的一个包裹,闻言错愕道:“我宽什么衣?” 秋翠儿愣愣地道:“不宽衣,我怎服侍大人……” 陈言奇道:“谁要你服侍了?把这衣衫换上!”说着将那小包裹进她手中。 秋翠儿一脸懵逼地打开包裹,才发觉里面竟是一套新衣,连肚兜亵裤都有。 “你的心思,本官一清二楚。”陈言脸色一正,“莫要把小聪明用在本官身上,想要减轻你的刑罚,须得用别的方式,先换上衣衫,我再与你细说。” 秋翠儿震惊地抬头看向陈言,半晌作不得声。 居然真有坐怀不乱之人?! 自己这块肉都送到他嘴边了,他居然一点也不动心? 陈言转过身去,暗松口气。 好在忍住了! 刘素的话犹在耳边,他打死也不可能在伤愈前再乱来,更别说把精力放在这陌生女子身上。 好半晌,秋翠儿才悉悉索索地换好衣衫,重新跪下。 陈言回到椅子上,道:“答我几个问题,若是答案令本官满意,我可酌量减轻你的刑罚。” 秋翠儿低低地道:“是,大人。” 陈言问道:“你真名是什么?哪里人?一一与本官说来。” 猜也猜得到,这妞一家人杀了官员,想必不敢用真名和真实出身,估计入册时填的资料都是假的。不过,她有件事让他有些在意。 秋翠儿不敢不答:“犯女本名苗絮儿,岭南人氏。” 陈言双眼一亮。 果然! 之前她入册填的是另一处籍贯出身,但陈言听她口音,虽然竭力掩饰,但与同一地方来的难民颇有不同。尤其是惊慌之时,流露出的乡音更是明显。 直到他与官话说得不甚流利的任邦和宣正接触之后,才猛地察觉,她那试图藏起来的口音,与这二人颇有相似! 是以才过来一问,果然这妞是岭南人! “既是岭南人,那该对襄王唐锐有些了解吧?”陈言不动声色地再道。 “这,襄王爷是我等不可高攀的大人物,犯女知道的事,也就坊间流传一些佚闻罢了。”苗絮儿惶恐道。 “我只问你一件事。”陈言压低了声音,“襄王可有欲要叛乱的传闻?” “啊?”苗絮儿傻眼了,“这,这犯女哪会知道?” “不急,你好好想,或许是有的,只是你一时忘了。”陈言和颜悦色地道,“毕竟你逃难到此,难免慌乱紧张,好好想想,或许能想起来。” 苗絮儿只得凝神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迟疑道:“叛乱什么的犯女确实未曾听闻,襄王爷在咱们岭南威望极高,似乎也无甚……” 陈言脸一沉:“未曾听闻?那算了,你便在这里坐牢坐到人老珠黄罢!”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苗絮儿没想到他竟会突然生气,吓了一跳,脱口道:“犯女不知道大人的意思,求大人指点!” 陈言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淡淡地道:“你可知姚铎等人乃是襄王派到此地的奸细?他们的目的,便是要杀害本官和这里的百姓!” 苗絮儿在牢里什么也不知道,听得不知所以,吃惊地道:“此事怎会与襄王爷有关?!” 第897章 搬家是吧? 陈言冷然道:“可惜襄王低估了本官的能耐,数千大军,一夕覆灭!本官料定,他必有叛意,否则他怎敢如此大胆,派大军来此袭击于对皇上忠心耿耿的本官?” 苗絮儿虽是女子,但也有些见识,心想就算你真忠心耿耿于皇上,襄王也确实有叛乱之意,也没必要特意派大军来袭击你这个京兆尹啊,搞个暗杀不好么? 不过她哪敢这么说,惶然道:“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转回身,神情和缓下来:“你和家人尽管在此地定居,本官还可赦了你的刑责,并且保证绝对没人会追究你们弑官之责。此外,还会给你家人安排好差事,让他们衣食无忧,过上富足的生活。” 苗絮儿机灵,隐隐猜出他的意思,神情不禁犹豫起来。 陈言见她这反应,知道她是个聪明之人,立马加重语气:“你可好好想想,本官也可让你们离开,你一家人到了别处地方,可还有安心容身之地?” 苗絮儿轻轻咬着唇,蹙眉不语。 陈言走回她身前,压低声音,给出最后一击,直袭她心理防线:“本官还可给你一个保证,让你和你家人断绝关系,纵然你真出了事,朝廷也绝不会追究到你家里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死了,你家人也不会出事。当然,这只是万一,本官可向你保证,你绝不会有事!” 苗絮儿终于下定决心,道:“犯女一切听大人吩咐便是。” 有些话,不需说透。 陈言虽然只说了她答应后的好处,没说她拒绝后的坏处,但可想而知,若是拒绝,他现在就能让她全家直接团灭! 家人留在这里,虽然是大好事,但同时也成了陈言手中的筹码和人质。 此地乃是他的封邑,他若是想报复,没人能阻止。 唯有答应下来,做好最坏的打算再说。 陈言欣然道:“哈哈,你十分聪明,现在可还记得襄王是否有叛乱的传闻?” 苗絮儿乖巧地道:“是,犯女忽然记了起来,好像是有这样的传闻。不,不是好像,犯女确实听闻过,还听说襄王爷连龙袍都准备妥当,放在家中,不时翻出来的穿来着。” 陈言上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挽着她柔软的小手道:“你在此地呆苦了,来,本官为你另行安排住处。不过记着方才的话,回头你得向另一个人说一说。” 苗絮儿受宠若惊,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小心问道:“犯女能不能问一问,要跟谁人说?”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当今圣上。” 苗絮儿腿一软,从他手中滑落,瘫坐在地。 什么?! 次日清晨,陈言起了个大早。 陆卿儿已经在给他准备回京要带的东西,陈言出了卧房看了一眼,一把将她拉住,问道:“你知道公子还要回来吧?” 陆卿儿点点头:“知道呀。” 陈言指着大包小包堆了半屋子的东西:“那你这是做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搬家!” 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公子去一趟要好久才回来,总得多备些东西嘛。不然回头你京中缺了什么,总不能回回都叫人回来取吧?”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卿儿你知道本官要去的是京城吧?缺啥在那买不到?” 陆卿儿看看那一堆:“好像,是有点多哈。” 陈言没好气地道:“有点?你这没三辆大车装不下!” 陆卿儿咬着唇想了想,迟疑道:“那……减半?” 陈言叹了口气,指着那堆东西里面的香肠:“举个例子,你给我带这么多香肠,减半我也能吃到大后年过年。” 陆卿儿犹豫道:“好像是有些多……那再减半?” 陈言又指了指旁边的盐袋:“就算再减半,这也够我吃到后年清明了!” 陆卿儿噘起小嘴:“那要减多少嘛。” 陈言轻轻扶着她香肩,真诚地道:“我决定把你带的东西用完吃完再回来,你看着办吧。” 陆卿儿檀口微张:“啊?” 陈言吧唧在她脸上额头亲了一记,嘿嘿一笑,转身一溜烟跑了。 陆卿儿转头看着那堆东西,叹了口气。 那就只好全都不带了。 陈言刚到县衙大堂,正好李奉与王岳走了进来,前者兴冲冲地道:“大人,卑职正好要来拜见您来着,所有难民均已重新入册完毕!” 陈言见两人均面带倦色,讶道:“你们俩不会熬夜了吧?” 王岳笑道:“确实熬了一夜,县丞大人真是精力过人,小人现在困倦得要命,但他却仍然还要拖着小人来见大人,禀报情况。” 李奉苦笑道:“哪有什么精力过人,我现在就地倒下也能睡个生死不知,但事情这么多,只好强撑着。” 陈言同情地拍拍他肩头:“你现在算是体会到本官当年刚到青山县时的感觉了,只恨精力不够,再怎么困也得撑下去。等到啥时候你有足够的时间睡觉了,就说明你已经上道了。” 李奉叹了口气:“唉,希望卑职不会在那一天到来前累得猝死吧!哈哈,我只是在说笑,其实现在我十分期待大人这计划的结果。” 提起这话题,王岳也是精神一振,道:“这般管理之法,小人还是头一次听说。实不相瞒,小人在乡里逃难时也曾管过事,遇到那些性子顽劣之徒,着实头痛过一番。那些恶劣之徒与良善之人在一起,总会欺压后者,乡民苦不堪言。” 李奉还是首次听他说起往事,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王岳笑笑,道:“我想了个办法,就是将恶人与善人安排不同的住处,分隔开来。恶人与恶人为邻,自然便谈不上欺负,互殴也往往互有损伤。而善人则再无人欺负,相互帮忙扶助。由此,自然便得一时安乐。” 李奉动容道:“此法确实可行!若是恶人互斗有了损伤,还能让这世间少些恶人,真是一举两得!” 王岳叹道:“当时我也颇为自得,安排之初,确实如我所料。乡民中的恶徒相互殴斗,甚至有生死相搏的,伤亡不轻。可后来,情况突变,险些酿成大祸!” 第898章 治民有道 李奉奇道:“难不成此法有问题?” 陈言撇撇嘴:“没问题才叫奇了!” 王岳诧异道:“大人看出此法问题所在?” 陈言摆摆手:“你先说你的。” 王岳想起旧事,面色有些难看起来:“没几日,乡中恶徒忽然集结起来,将我们仅存的一些粮食,一扫而空。原本粮仓是放在良善者所居之处,可他们根本无力看守,只能眼睁睁看着恶徒将粮食一扫而空,扬长而去!事后我才得知,那些恶徒也不蠢,互殴得几回,竟然和解,还暗中勾结,结伴行事!” 李奉一呆:“这……” 王岳沉痛地道:“那时我在乡中颇有威望,自以为可镇得住对方,挺身阻拦,然而这些恶徒早就对我心存不满,对我刀兵相向。那时我方自知过于自大,对方人多势众,我拼死相搏,才勉强保得一条性命,但却伤得不轻,面门也受了些伤。” 一旁陈言插嘴道:“等等,你之前说,当初公孙城去见你前,你与盗粮的贼人相斗而伤,难道……” 王岳点头道:“正是这些恶徒,他们实则为我之乡党。” 陈言暗忖原来如此,道:“王岳,你可见过斗鸡?” 王岳摇了摇头:“我家乡贫困,少见鸡鸭,倒是听过一些。” 陈言从容道:“斗鸡,是从鸡中挑选性烈力大者,让他们聚而斗之。两相争斗下,自然强者存,弱者亡。恶徒便如斗鸡,将他们放在一处,因为一点小小的因头,便会相互恶斗。这便是王岳你所考虑到的点,本来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 王岳疑惑地道:“但为何……” 陈言接着道:“因为数量的问题,量变导致了质变。” 二人同时一呆。 什么变? 陈言解释道:“就是说,当数量增多时,情况就变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斗鸡之事,多为一对一,少有群殴之事。只因当对手只有一个时,这些斗鸡往往有竞胜之心,但面对的对手数量巨大时,它们就会开始怀疑别的鸡是不是结了盟,自己与他们斗是不是会吃大亏,从而怯而不前,改而寻求它路。” 李奉不解道:“鸡有这么机灵么?” 陈言摇头道:“这与机不机灵无关,乃是物竞天择之后的结果,那些一味莽、不知道审时度势的鸡,早就被淘汰了。恶徒也是同理,当你将大量的恶徒放在一起,他们绝不会一味相斗,而是会想出其它的生存之道。” 李、王二人听得入神,后者忍不住问道:“什么生存之道?” 陈言淡淡地道:“作为鸡,无智而寡谋,其解决的唯一办法,便是寻找逃离之路。但人终究不是鸡,智谋远胜禽类,自然遇到类似的情况时,选择便多。遇到自己有机会打得过的恶徒,往往动手相搏;但发觉对手数量超出自己的能力,那就要寻求别的办法,最简单的,莫过于与对手结盟,一起欺负那些弱小的好人,岂不美哉?” 王岳动容道:“大人这推论十分有理!可惜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致酿成大祸。” 李奉也不由点头:“卑职受教了!” 陈言笑了一笑,继续道:“本官不用此法,便因为这些缘故。更何况,大家情况不同,你有缺粮之患,希望那些恶徒自相残杀、减少消耗粮食的人,但本官希望的是能够驯化他们,让他们做我青山县的良民,焉能如此?” 王岳虚心求教道:“那大人那什么‘一对一帮扶’,还有什么‘危险系数’,又是何解?” “危险系数,这个在籍册中新加入的项,乃是用来衡量每一个难民的性格与行为。” “如此前本官所嘱咐,不只是要从他自己口中来询问,而且还要询问与他接触较为频繁之人。” “由此综合得出一个数值,从零至十,越高则表示此人性格越是恶劣,也越是危险。” “然后根据此数,来重新安排难民的居处。” “大多数人会在四至六之间,即表示危险程度一般,有戒心,但不轻易伤人。” “且多数喜欢省事,为了减少麻烦,遇事会选择较为稳妥的方式,只要对方不咄咄逼人,通常都不会有过激的反应。” “这部分人安排在一起,邻里之间关系不会特别好,但通常也不会特别坏。” “因此不会影响咱们青安县的治安,正常管治即可。” “真正重要的,是此数最低与最高的那部分。” “零至三者,乃是良善之人;七至十者,乃是性恶之徒。” “将这二者间隔而置之,每一善户邻居一恶户,则有三利。” “利一,恶者每欲行恶事,良者必规劝之,以情理感化。” “利二,善者不易与恶者争斗,免治安之乱。” “利三,可减衙役之压力,由百姓内部消化这些治安隐患,省了咱们的人力。” 李奉早前已经听陈言大致解释过这么干的缘故,但一直不太理解。此时再结合王岳所言的经历,他才隐约有些明白。 王岳专注地听着,有些困惑:“但如此一来,恶者若是欺负良者,又该如何?” 常理而论,那些爱欺负人的,遇上柔弱易欺之人,岂不正中其怀? 陈言笑容加深:“所以才需要让良善之人有制衡恶者之法,后续的一对一帮扶,乃是由县衙出资,予这些百姓以治安奖励。” 王岳愕道:“奖励?” “我青山县将居民区以区块划分,每一区块再细分为小区,如此细分下去。” “每一层均由百姓推选出德望高者,来进行治安辅助管理。” “大区每隔一季,小区每隔一月,如此类推,进行一次治安评优。” “到得住户身上时,便可每三五日一次评优。” “治安达到合格线上者,予以各种不同的奖励。” “有金银,也有社区福利,还有各种农、工、商等的便利之益。” “比如你想在街道上摆摊,那么就允许你在最热闹繁华的街道摆;若你治安评优不合格,那么下一月便只准你在冷僻街道摆摊。” 第899章 回京覆命 “如此一来,县风自然就能慢慢改善。毕竟百姓最在意的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有利可图,方有动力主动努力改变自己。” “如今制定了一对一帮扶,也就是一户善者帮助一户恶者,治安评优的评判权,就交在善者手中。” “善者相对恶者而有德,不宜公为私用,侵占奖励。” “恶者想要得到治安奖励,须由善者来决断,自然便不敢轻易欺负善者。” “换个角度,恶者若想成为评判的那一方,就须先将自身的危险系数降低到善良的范围。” “因此便会主动改变自身,控制自己的情绪,减少冲动之举,以便在每隔一段时日进行的危险系数重新评估时,降低自己的分值。” “而一对一帮扶的奖励,乃是双方共享,因此恶者的表现也会影响到善者的收获,自然后者会努力帮助前者改变。” “当然,虽说善者不易为了奖励而故意予恶者高评分,但也防有些人为了利益,昧着良心行事。” “因此,一对一的两户评判完毕后,会再由他们上一级的治安辅助管理者进行二次评判审核。” 陈言滔滔不绝,一口气讲了下去,听得王岳频频点头。 李奉也是此刻才知道整个计划的完整安排,神情渐渐则狐疑变为钦佩。 果然大人的安排不会有错! 陈言一口气讲到口干,这才停了下来,喝茶缓解,同时也留点时间给二人消化。 二人各自思索,王岳求教道:“但总有一些顽劣之人,这样也不能改变其性子呢?” 陈言早有准备,道:“这种人终究只是少数,针对他们进行特别管理,自然就比把精力分到全县所有百姓上少得多。本县会出一个新规,凡危险系数一年间一直高过七分者,便须至茶园劳役一年,必可收到一定的效果。如果是那种始终顽劣不堪之人,那就索性给我一辈子在茶园里干劳工干到死!” 王岳听得一愣一愣的:“茶园?” 陈言摆摆手:“你来青山县时日尚短,日后便知道了。总之奖、惩双管齐下,自然就能慢慢将这些新来的难民纳入正轨。” 李奉心服口服地道:“卑职虽然已经不只一次见识过大人的手段,但每回见到,仍不免叹服。” 陈言呵呵一笑。 “这就是为何本官说你将来不这么累便可管好全县百姓时,便算上道了。” “每一个人都有其价值,你唯有将其充分发掘,才能减轻自己的压力。” “你将良善之人全放到一起,那就浪费了他们的良善。” “在我青山县,所有人都会为了发展而发光发热,尽其力量。” “有些力量是他们主动的,有些则需要你来安排。” “就好比灯油,其实灯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能够产生光亮,照亮黑暗。” “需要有人来将它们制成灯油,装上灯芯,予火燃之,方能发挥其潜能。” “类似这般对人性的管理和利用,是你最该好好学习的。” 李奉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卑职受教了!” 王岳也是受益匪浅,揖礼道:“与大人一席话,真是胜过小人闭门造车三年。” 陈言在两人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好好学吧!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学习。就算是本官,也一直在观察和学习之中,方能与时俱进,因地制宜。” 二人同声道:“是!” 送走二人后,陈言马不停蹄,前往机械制造厂视察。 不出意料,老彭果然又熬夜改善自行车的设计,第三版自行车已经大体完成。 陈言试骑之后,欣然道:“差不多了!再调教调教,便可以交付出售。发售时,记得给本官送几辆到京城。” 彭望一愣,失望地道:“大人要走了?我还想和大人多讨论讨论呢。” 陈言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日后多的是机会。不过本官有件要事,需要你去办。” 彭望毫不犹豫地道:“大人请吩咐。” 陈言正色道:“你立刻去睡一觉,至少要睡足八个时辰!” 彭望一呆:“啊?小人其实并不困……” 陈言板着脸道:“本官还有好几种不同的款型,需要你来负责。你可别在那之前便累垮了,到时候我只好把这事交给别人。” 彭望惊道:“那怎么行!我现在就去睡!” 他痴迷于手工匠艺,从陈言那里见识到了无数前所未闻的新奇之物,要是不能亲手负责陈言想出来的那些好东西,不如杀了他算了。 陈言看着他转身就跑,不由轻轻摇头。 别人都是恨不得多休息,但这家伙却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投身在工作上,连睡觉也得逼着。不过也多亏这样的他,青山县的机械制造才能发展得这么快。 抬头看看天空,日头已经升上中天。 差不多,该回京了! 午膳后,陈言和卿儿依依惜别,上路回京。 同行的还有苗絮儿,她家人已经被安排妥当。不过他们只知道她是要去帮陈言的忙,并不知道具体她要做什么,无不欢天喜地。 经过这次的事,现在他们都已经真正明白陈言在青山县的地位。苗絮儿能够巴上大人这青山县绝对的扛把子,自然前景一片大好。 直到傍晚时分,陈言一行人才到了京城,回到陈府。 “恭迎大人回府!” 苗絮儿跟着陈言一起,刚刚下了马车,就被这齐刷刷的娇声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她张大了嘴,合不上了。 好多标致的小姐姐! 吟霜带着全府上下所有婢女,恭恭敬敬地跪迎在车旁,好一片莺姿燕态! 忽然间,苗絮儿明白为何陈言对她如此君子。 敢情大人在京城的宅子里,藏了这么多标致的可人,又岂会对相形见绌的她感兴趣?亏她此前还想色诱他,真的不自量力! “本官也就去个几日,搞这么大阵仗干啥?起来起来!”陈言看着她们,心情大喜,亲自上前搀扶。 “谢谢大人!”众女娇滴滴地道,起来后无不好奇地打量着苗絮儿。 “大人,这位姑娘是?”吟霜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第900章 光拿钱不办事 “这位是本官的贵客,不可怠慢。”陈言笑呵呵地给众女做了个简单介绍,又道,“车马劳顿,先为苗姑娘安排住宿,务必好好伺候。” “是,大人。”吟霜忙道。虽然大人语焉不详,没说是什么样的贵客,但既然大人这么在乎她,自然不能怠慢。 当下她连忙叫人上来搀扶,将苗絮儿带去客房安置。 “本官这几日不在,家中没什么事吧?”陈言一边往内院走,一边问道。 “来过几拨访客,都带着礼物,奴奴都给婉拒了。”吟霜陪着他而行,回答道。 “什么?婉拒?”陈言一震停步,转头看着她。 “是,那些访客都是京中一些官员,带的礼物太重,奴奴怕给大人带来不好的名声,不敢接下。”吟霜也停下脚步,被他看得有些心里不安,“大人,是奴奴办错事了么?” “吟霜啊吟霜,你怎么如此糊涂啊!”陈言痛心疾首地道。 “吟霜做错了事,请大人责罚。”吟霜吓得连忙跪到地上。不过谢罪归谢罪,但她其实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大人竟像是她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算了,不知者无罪。”陈言叹了口气,把她扶将起来,“但日后切不可再犯,凡有送礼之人,一概收下,懂吗?” “啊?收下?可收贿之事,乃是违背大周官则的啊!”吟霜这才明白他为何生气,但同时也更糊涂了。 如今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得罪了不少人,必然有许多人盯上他。要是发现他受贿,岂不是授人以柄? “收贿自然是不对,但本官又不是收贿,自然不惧。”陈言从容说道。 “吟霜没明白……”吟霜听得瞠然,但凡不是疯子傻子都看得出来吧,这不是收贿是什么? “收贿,乃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二者缺一不可。”陈言教育她道,“但本官只拿钱,不办事,自然便不是收贿了。” “只只只拿钱不不不办事?”吟霜傻眼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她什么人没见过,可陈言?真没见过!无耻的话万万千,唯有自家这位大人说起来真是推陈出新,简直无耻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陈言脸色一正,像在讲人生大道理一般。 “这件事你要学会换位思考。” “他们那些钱,若是不给本官,也会给其他人。” “其他人不像本官这么有原则,自然就会收钱办事,难免徇私,破坏朝风,甚至残害百姓!” “所以本官收而不办,等于是做好事。” “再换一个角度,他们这些钱财,多半也是贪来的。” “本官收了它们,就是替天行道,善之大者,懂?” “所以日后若再有人带礼而来,必须收下,明白吗?” 吟霜听得光洁的脑门上都快起褶子了,忍不住道:“可大人收钱不办事,他们不会闹么?” 陈言呵呵一笑:“这就是此事绝妙之处。虽然本官不是收贿,但他们确实是在行贿。这种钱贱,你当他们敢声张?只能打掉牙齿肚里吞。” 吟霜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可他们要是对大人不利怎么办?” 陈言翻了翻白眼:“能来向本官行贿之人,官职难不成还大得过黄良阁、于都等大臣?本官连他们都不怕,还怕这些个小鱼小虾?” 当初刚入京时,他本来也想苟着,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可后来他就发觉这法子行不通,纵然他再怎么隐忍,想害他的人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既然如此,那还忍他个蛋啊! 该咋舒服就咋做,管他那么多! 吟霜唯有乖乖地道:“是,吟霜明白了。” 陈言这才脸色缓和下来,继续向内院而去。 “此外,霜夫人来过两回。”吟霜继续跟在旁边,说道。 “她来这干啥?”陈言愕然道。 “说是来向大人道谢来着。”吟霜答道,“好像是最近菱公主性子变了很多,霜夫人感激大人的教导之恩。” “空手来的?”陈言问道。 “呃,带着些小礼物,虽然精致,不过应该不值大钱。”吟霜立刻明白他想问什么,回答道。 “那就算了。”陈言有点失望,“你先去备膳,本官有些饿了。” “是,大人。”吟霜答应着去了。 陈言回到内院,见周围一切如初,显然平时众女也有好好打扫。 他坐了一路马车,有点疲累,脱了外衫,转身去了温泉房。 到了温泉房一看,里面热汽腾腾,池水满到几乎溢出来。 而且温度还弄得挺高,水汽比平时要来得浓厚,将整间温泉房都掩得隐隐约约。 陈言不禁一乐,吟霜还真是挺懂事,晓得他车马劳顿,居然预先为他安排好了温泉。 他几下脱去衣衫,整个人泡进了水里,靠坐在池边,舒服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爽! 只是这水温比他平时泡的时候高了一些,泡了一会儿,他感觉有点烫,遂起身走向水龙头那边,准备放点冷水调调温度。 片刻后,到了水龙头前,他打开冷水,看着水流哗哗而出,正要坐下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愕然转头看向右侧,顿时一呆。 方才在池子另一边,水汽遮挡了视线,他看不真切,此时才发觉对角这边的池边处,竟然有人! “谁!”陈言心中一惕,喝道。 那人影仰着头,靠在池边,没有任何动静。 陈言疑心大起,小心地朝前走了两步,顿时心中一震,有些吃惊地看着那人。 是个女子! 肤色特别白皙细腻,体态丰腴,更要命的是,她虽然是半仰着身子,但身前那巍巍之物却仍是丰满饱胀得惊人,过半暴露在水面上。上面虽然有条小布巾掩着,但布巾也就巴掌大,只能勉强掩着顶端的部分,大部分都完全显露在空气中! 陈言经验丰富,这个姿势她那里都这么惊人的话,那要是站着或者俯着,那尺寸绝对骇人! 他认识的女人之中,有这个尺寸的绝对不多。郑妍首当其冲,但这女子的体态上比她要丰满一些,显然不是她。 这妞是谁? 陈言忍不住朝前又走了一步,只见那女子仰着的玉容上覆着另一条小布巾,盖着了鼻子以上的部分。 而且,她呼吸均匀,竟然是睡着了。 只是这样一来,便看不到她面容,陈言目光滑过她身子,不由更是心中大热,暗生反应。 第901章 闯大祸了! 虽然这女子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只有心口以上,但透过水面隐约看下去,还是可以看到她娇躯的轮廓,身段曲线起伏,诱人至极。 陈言凑上前去,忍不住一伸手,将遮挡着她身前的那一方小布巾轻轻揭了起来,登时双眼大亮。 这妞,够正! 他吞了口口水,有些控制不住地探手而上。 这女人不可能是外面的人,那最大可能,这多半是家中哪个丫环,趁着他不在溜来这里泡温泉。 既然如此,那他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家规何在! 不过真没想到,这些丫环之中居然还有人身段这般丰腴,熟得跟蜜桃似的,手感极佳,如柔脂软玉,让人爱不释手。 池内一时水波荡漾,水汽散乱。 那女子在梦中似乎感觉到了异常,忽然鼻腔内轻轻发出一声低吟,微微扭了扭娇躯。 但却并不是在躲避他使坏的大手,反而有点故意相迎。 陈言被她这反应惹得情火大动,暗忖只要不来真格的,应该问题不大,更是使尽手段,有如琴师拨弦,指掌之间仿佛成了他征伐的沙场,肆虐遍野。 不一会儿,那女子已是难以自抑,檀口轻张,微吐息习习。 “唔……皇上……臣妾……想……” 一声低低的荡辞,忽地从她口中而出。 陈言一僵,动作一停,骇然看着她。 皇……上?! 能叫出这俩字的,只有皇帝的嫔妃! “别停……”那女子虽然仍在梦中,但隐有所觉,下意识便要振身而起。 陈言惊出一身冷汗,心知绝不能让她醒过来,连忙再次开始。 那女子不堪刺激,又软软地靠回池边,任由他肆意摆弄。 但陈言心中已再没半点旖旎之念,冷汗一层层浸出来。 大意了! 方才吟霜没有禀报,他一时以为此女是偷偷来这蹭温泉,因此才想着她不可能是外来的,以为是府内的丫环。 但实际上,有几个女子要来这泡温泉的话,军士和吟霜都绝不敢拦阻。 一是唐韵。 二是太后! 加上她方才梦呓之语,陈言虽然不太听得清她音色,却已有九成把握,这女子便是太后! 上回她和唐韵来此泡温泉,便对这赞不绝口,想来必是因此忍不住来这蹭温泉。 现在麻烦了,他骑虎难下,要立刻离开,又怕让她惊醒,察觉了他对她的非礼之举。要是不离开,这也不是办法,她仍然随时有可能醒来! 靠! 对付襄王大军也没这么棘手过! “皇上……臣妾……未承圣泽已久……求皇上……恩宠……” 太后声音嗲得像抹了蜜,纤手更是一动,竟摸上了陈言身体,向下一滑,异常熟练。 陈言双眼瞬间瞪圆。 卧槽卧槽卧槽! 太后这是要他命啊! 就在这一瞬,太后动作突然一僵。 陈言动作也是一停,遍体冰凉。 太后双眼仍被布巾掩着,但他敢肯定,她已经醒了! 下一刻,她必是要揭开布巾,看清他是谁,好治他一个亵渎先帝遗孀的抄家灭族之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陈言感觉每一瞬都跟一年那么久,但始终等不到她任何动作,甚至连手也不曾移离。 陈言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暗奇。 太后难道没醒? 忽地,她喃喃地道:“看来哀家真是离开先帝久了,竟然会梦到他。”说着终于松开手,并没有揭开遮眼的布巾,反而一转身,改仰靠池边为俯身趴着,彻底将头别过去。 她眼上的布巾掉落在池边,但因为已经背过头去,就算睁眼也看不到陈言。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太后这一招掩耳盗铃,未免也太生硬了! 她肯定是醒了,方才说的这句和此前的梦呓遣辞用句都截然不同,更不用说她从“皇上”改为“先帝”,从“臣妾”改为“哀家”,破绽一茬接一茬,他想识不破都难! 不过他也醒悟过来,太后必是察觉了这场面的尴尬,颜面大损,因此想要假装没醒,这倒是让他长松一口气。太后在乎面子,这就是他的机会! 只要他悄悄离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自然一切无恙。 陈言目光不由落在她身子上,心中燥热愈盛。 她换成趴姿之后,后背到腰臀微撅,那模样仿佛待人采摘的花朵,真是诱人到没话说…… “大人!大人!奴婢有事禀报!” 就在他正准备配合她、悄悄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呼,赫然是吟霜的声音! 太后确如陈言所猜,方才在睡梦中突然惊觉不对劲,醒了过来,明白了一切。 她一时震惊羞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知道这件事绝不可泄露! 因此情急之下,才想出这奇葩的装睡招数,心中暗暗期望那占自己便宜的家伙能识趣地自己躲出去,她就当没遇到过他,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可没曾想,竟然有人在外面突然惊喊,吓得她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 然后就跟仍站在她身旁的陈言对了个正脸! 陈言脸色大变,转头喝叫道:“嚷什么嚷!本官现在就出去!” 太后张大了檀口,脑子里一片混乱。 完了! 对上眼了!这下连装睡都没得装了! 外面的吟霜立马哑了口。 陈言艰难地转回头来,看着僵住的太后,强笑道:“臣……先出去了……” 太后整张俏脸红了个通透,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动了动,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陈言不敢再耽搁,连忙出了温泉,不顾身上全是水,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屋子,将房门掩上。 门外,吟霜惊慌地看着他,悄声道:“大人,您您您没事吧?” 陈言瞪她一眼,低声怒道:“你怎不告诉我太后在此!” 第902章 有些兵刃确实离谱 太后要进陈府,吟霜肯定知情。若是她提前说一声,他绝不可能犯这样的大错! 吟霜慌忙跪了下去,惶恐道:“奴奴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不想说,本来陈言刚回来她就想禀报的,可是刚才被陈言那番拿钱不办事乃是替天行道的话给震惊得忘了。 等到去备膳时,她才缓过劲儿,猛地想起这事,赶紧过来禀报,却晚了一步。 陈言心知此时再怪她也没用,道:“去给本官另取一套衣衫更换。” 事到如今,只能设法避祸了。 一会儿等太后穿戴好了,再探探情况。 若是太后为了面子,选择将此事隐忍下去,那最好不过。 若是太后冷静下来后,难抑怒火,只好设法把这事搪塞过去。 想不到刚一回京,便惹来如此大祸。 换了其它祸事,他还可找唐韵这个大靠山将事情压下去。 可这事绝不能让唐韵知道,否则她第一个就要把他头砍了! 陈言将吟霜取来的衣衫换好,胡思乱想中过了好一会儿,温泉房内忽然传出太后冰冷的声音:“陈言,你进来。” 陈言一咬牙,硬着头皮开门而入。 “关门!”太后每个字都像是在万年冰块中浸过。 陈言赶紧反手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更衣房门口,只见太后已经穿戴整齐,面若寒霜地坐在里面的小凳子上。 “臣拜见太后!”陈言连忙跪伏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一听这话,陈言再无疑问,事情终究是走向最坏的那条路,太后的怒火压下了面子思想,要追究他的责任! “太后误会了!臣不知那是您,否则绝不敢亵渎!”他急忙叫道。 “不知?呵呵!那你以为哀家是谁?”太后冷笑道。 “臣以为是……是……刺客。”陈言急中生智,来了一句。 “刺客?哪个刺客会在你家里泡温泉!”太后难以置信地道,这家伙是把她当傻子吗? 方才陈言出去后,她穿衣的功夫,原本的惊吓和羞窘慢慢压了下去,怒火腾升上来。 身为一国之母,先帝遗孀,她的尊严岂容他人践踏! 而且她还记得自己梦中以为对方是先帝时,那些羞人的反应和话语,这让她更是恼羞成怒。 也就对方是陈言,她方给其分辩的机会。 若换了是别人敢碰她一指头,她早让人把对方砍了。 可这家伙的分辩未免也太离谱了,哪有刺客光着身子泡在他家中温泉内的? “太后,其实这也挺合理。” “这刺客来我家中行刺,结果臣不在,于是她决定在此先躲藏几日,待我回府再刺杀臣。” “躲藏期间,无意中发现这温泉,忍不住泡了一泡。” “太后莫要觉得奇怪,此地除臣和打扫的丫环外,平时没人来此。” “她就算在这里泡浴,只要机警些,并不会被发现。” “太后也知道这温泉的妙处,能让人彻底放松,那刺客因此睡了过去。” “不巧臣此时回来,撞上了她。” “太后,臣绝无半句虚言,真的只是如此而已,绝无亵渎于您的想法!” 陈言伏在地上,一句一句不断圆着自己的说法。 太后听得气炸了肺,叱道:“你还敢胡言乱语!若你真以为哀家是刺客,那为何不叫来护卫,而是对哀家那般动手动脚?!” 陈言赶紧道:“臣若是叫喊起来,第一个惊动的就是刺客啊!所以才不敢叫喊,想先确认这刺客身上是否藏有杀人利器……” 太后想到之前的情景,不禁又是面色红了个透,窘迫道:“你胡说八道!哀家当时身无寸缕,一眼就能看遍,哪有暗藏杀人利器的地方!”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太后所言自然甚是,但这世间杀人利器千奇百怪,臣便见过一类武器,没有任何厚薄形状,但却可致人于立死之地。” 太后听他声音严肃,微微一愕:“你说真的?什么武器?”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剧毒。只要入口,便可封喉!” 太后一愣,随即恼道:“这又是什么奇葩之论,哀家周身都在水中,就算真抹了毒,也被冲洗掉了!” 陈言迟疑道:“太后,您当时其实……并没有全身都泡在水中。有一处所在,啊不对,是两处所在,是在水面之上,而且是最易惹男子动情、让人忍不住要尝试之地……” 太后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不由羞窘难当:“你是说,哀家将剧毒抹于自己的……的……那里,然后让你,让你那个,以此来毒杀你?!” 陈言连忙摆手:“不不不,臣并不是说太后有这意图,只是说有此种杀人之法。臣只是知道曾有刺客牺牲色相,在那里抹了剧毒,让人尝试时暴毙,还感叹了一句‘世间还有放心乃’吗?虽然匪夷所思,但确实真有其事!” 太后气恼地看着他,虽觉他是胡说八道,但又暗暗有些迟疑。 这家伙神情不似作伪,莫非他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可一转念,她又恼怒起来:“你分明是胡说!就算真如你所言,真有这种杀人之法,你若无异心,自然不可能干那事儿,纵然有毒也无妨,可你,你搜遍我周身上下,分明是心存调戏之念!” 陈言苦笑道:“臣真的冤枉啊!臣那么做只是为了确认太后身上没暗藏其它武器啊!臣是真遇过一个刺客,将利器藏在那不可言之于口处,准备等臣魂授色予之时,悄悄取出,致臣于死地……” “你说真的?!这里……怎可能藏兵器?”她震惊地道,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若有半点谎言,叫臣天打雷劈!”陈言信誓旦旦地道。 太后面色数变,总觉得他是扯淡,可她长年居于深宫,又不谙杀人夺命之事,对这方面的事一无所知,不由心中又暗觉未必是假。 陈言悄悄抬头,见她犹豫不决,晓得说得她有些意动,忙趁热打铁地道:“太后若不信,臣家中还放在当初那件利器,可取来让太后一试!” 第903章 棒匕两用 太后再三思忖,终于决然道:“好!你便取来,若是胆敢撒谎,哀家必不轻饶!” 她始终很难相信,利器既然称之为“利”,便是容易伤人,女子那地如此柔嫩,焉能忍受得了? 陈言大喜,爬了起来,便要离开。 太后突然又道:“这事无论真假,都绝不允许第三人知道,知道么?” 兹事体大,她不弄清楚绝不肯放过。 若是陈言真的是借机占她便宜,她定要将他满门尽斩! 但到时候当然得另找一个理由,不能让人知道她堂堂太后,竟然被人肆意抚玩,否则帝室颜面何存! 因此在确认真假之前,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今日此事。 陈言看穿她心思,立刻拍胸保证:“太后请放心,虽然这是臣无心之失,但臣就算死,也会保存太后清誉,绝不让别人知道!” 说完这才赶紧转身又离开了温泉房,到了外面一看,吟霜仍候在那。 他连忙拉着她出了院子,低声道:“今日此地之事,任何人也不得告诉,包括大管家在内,否则后果你该清楚。” 吟霜急忙悄声道:“大人请放心,奴奴纵死也绝不泄露!只是,太后她似乎很生气,您没事吧?” 她在外面虽然听不清里面说的话,但却不时听到太后怒叱之声,不免心中担忧。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此刻暴跳如雷,本官替你擦这屁股,可费了不少精神,而且是否能成功,还得再看。” 吟霜一愣,旋即红透了颊:“大人您说什么擦……擦……” 陈言一拍脑门:“噢,那是本官老家的俗语,是指替人善后,粗俗了些,你莫放在心上。” 吟霜红着脸道:“原来如此,是吟霜想多了。” 陈言见她娇羞之态甚是可爱,不由心里一动,低笑道:“你在此好好守着,不许任何人再来打扰太后,本官去仓房取一件物事,随即便回来。” 吩咐完之后,他才去了。 吟霜守在院门外,坐立不安。 想不到这次因为自己的失误,为大人带来如此大祸,希望大人能平安度过此劫。 她不安时,脚步声传来。 吟霜一惊,转头看去,微微色变。 郑妍一身官服,神情急切地快步走了过来。 “大管家,啊不对,参军大人,您怎么提早回来了?”吟霜见她要进内院,慌忙上前拦阻。 “听说大人回来了,我看看他。”郑妍绷着脸道,说着想从吟霜身边绕过去。 她一听说陈言回来,立刻连官务也不管了,立刻赶了回来。 “大人说不能进去!”吟霜急了,脱口而出,同时横移一步,又把她挡着。 “放肆!这府里哪个地方我不能进去!”郑妍连闪了两个身位,都没绕过去,不禁恼了。 “大人亲口吩咐的,奴婢不能让您进去!”吟霜慌乱地道,张开双臂挡着院门。 “所以……”郑妍神情一动,眼神渐渐古怪起来,“他不但赶我出去,不让我再做府里的管家,现在还禁止我进他住的院子?” “啊?这……”吟霜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郑妍眼眶一红,猛地一跺脚,转身便走。 “参军大人!参军大人!”吟霜连呼了两声,可又不能追上去,只好眼睁睁看着郑妍身影消失。 她也是女儿家,虽然并不知道郑妍和陈言最近的矛盾缘由,但隐隐也能猜到一点,看这意思,郑妍肯定是误会了! 正愣神的功夫,陈言回来了,手里拿着件物事。 “大人,方才参军大人回来过。”吟霜赶紧上前禀报。 “什么?你没让她进去吧?”陈言心中一紧,问道。 “没有,可她为此生气,走了。”吟霜吞吞吐吐地道,“您回头看是不是跟她解释一番……” “莫名其妙,本官跟她解释个什么?”陈言心切太后的事,抛下一句,匆匆进了院子。 吟霜一时瞠目。 看来只好等大人先度过眼前这难关再说了。 更衣房内,太后见陈言郑重其事地拿着一物进来,不由定睛看去,却见是一把匕首。 匕刃寒光四射,显然是件利器。 “哼,陈言你还敢欺我!此物不但如此之长,而且如此锋利,岂能藏得女子之身!”太后恼怒道。 陈言没言语,将匕首往自己胸口猛地一扎。 太后一愣,接着色变道:“你做什么!”这家伙难道自知罪大恶极,所以自尽以谢罪? 陈言却若无其事地将匕首又拔出来,太后这才发现他胸口没有半点伤,一时瞠愕。 “禀太后,此匕首内蒧机关,这匕刃是可以缩进去的。”陈言将匕首展示给她看,“如此将匕刃缩进去后,匕柄这里有个机括,将它卡上,这匕刃就会一直缩在匕柄内,变成一根匕柄。” 一边说,一边演示了两遍。 “若是需要将它变成利器,便将这机括拔开,等匕刃弹出来后,再将机括重新卡住,这匕刃便缩不回去了,有如普通的匕首。” 陈言说着继续演示,然后一匕首扎在旁边的柜子上,咄地一声,柜面被扎穿了个窟窿。 太后大感惊奇,接过匕首,亲自试了试,确如陈言所说。 “那女刺客先将匕刃缩进去,卡住,将匕首变成匕柄,然后藏于身内。” “臣的护卫搜她身时,便没搜到这件杀人利器。” “然后那女刺客假意服侍臣,待臣心猿意马、毫无防备之时,然后刺杀臣。” “好在托太后鸿福,臣侥幸活了下来,否则今日便再没机会为太后与皇上还有大周豁尽自己所能,平粮灾破反贼了。” 太后瞪他一眼:“说什么平粮灾破反贼,你是想恃功逼哀家放过你么?” 陈言慌忙道:“臣绝无此意!” 太后哼了一声,道:“你出去。” 陈言错愕道:“为何?” 太后脸上一红,喝道:“让你出去你便出去!” 第904章 襄王告状 陈言不敢不从,只好出了更衣房,将房门关上。 但终究是难掩好奇,偷偷从那不能紧闭的门缝往里偷瞧起来。 却见里面太后拿着那变成匕柄的匕首,自言自语地道:“此物颇长,当真可藏得下么?” 陈言一呆。 之前太后说要试试,他本来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难不成她真要一试?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大热。 莫非今日如此眼福,居然能看到太后亲手…… 却见里面太后犹疑了片刻,将那匕柄,探进了自己袍服下。 陈言呼吸顿时一停。 我勒个去! 她竟来真的! 半晌,里面才传出太后的声音:“进来!” 陈言低着头,推门而入,心中砰砰,小心翼翼地道:“太后有何吩咐?”方才所见之景,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唯有诈作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太后板着脸道:“哀家便暂且信了你这番鬼话,但日后不得再提及此事,一个字也不准提,明白吗!” 陈言急忙拜倒,再三谢恩和保证。 太后容色稍缓,紧握着那匕柄,说道:“这把机关匕首,哀家颇为喜爱,便暂时留在哀家这里,日后归还。” 其实她并不是真喜欢它,只是那匕柄现在有些不易于见人! 陈言没敢拒绝,只道:“太后若是喜欢,臣便送给您。” 太后顿了顿,不再提这事,道:“但就算哀家不与你计较此事,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 陈言骇然道:“太后要把今日之事告知皇上?!” 太后脸上一红,嗔道:“你胡说什么,哀家说的不是这事!哀家说的是你杀襄王军数千人之事!” 陈言一震,下意识道:“太后怎知道……” 这件事发生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居然就已经传到了皇上和太后耳中? 只有一个可能。 襄王自己说的! 难道当日襄王还暗藏有暗哨,看到了大军覆灭的情景,将之禀报回去了? 不对! 就算是当时真有襄王的暗哨看到,从那里到他驻守之地来回也要几日时间,不可能来得及派人入京告状。 太后冷冷道:“今日清晨,襄王亲自入京向皇上告状。当时皇上正来慈安宫中向哀家请安,所以哀家听到了这事。他说你无故袭击他的军士,致数千军士亡于大水之下,称你心存叛乱之意,要皇上诛你九族!” 陈言失声道:“什么!” 竟是襄王亲自来了?! 忽然间,他醒悟过来。 什么暗哨,根本就是襄王自己当时便在那里! 否则这家伙不可能来得及先赶到京城,反咬他一口! 太后见他神色,吃惊地道:“你竟真的杀了他数千军士?!你怎么办到的?” 这件事,无论是她,还是唐韵,均是将信将疑。 而且说起来还是怀疑的比例多些,那可是四千精锐!就算是被十万大军围死,也休想在一夕之间将之屠尽,更何况陈言? 唐韵是知道陈言纳抚营军士的能耐的,但终究数量有限,跟四千大军较量,不输已是奇迹,遑论尽屠对手。 也正因此,她才没有立刻派人去传唤陈言,而是决定等后者回来后再确认此事。 陈言神情瞬间变得冷静下来,沉声道:“臣是冤枉的,原本回京便是要向皇上禀报此事。襄王无缘无故,派大军袭击我青山县,不想他竟倒打一耙!” 太后蹙眉道:“你和襄王各执一词,如何让人相信?” 陈言不答反问:“请问太后,襄王他如何解释突然莫名派遣大军到我青山县?” 太后不假思索地道:“他说是发现逆贼唐朔踪迹,故而派人追捕。不想到了你青山县之后,竟然被你无由阻杀。因此他才怀疑你与逆贼同党,有叛乱之意。” 陈言微微一愕。 这家伙难道竟然发现了唐朔和他的关系? 但随即便否认了这想法。 唐朔到他青山县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襄王的大军却早在那之前便出动,襄王绝不可能真是因为唐朔才追去青山县。 这家伙,只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而且以他的身份说出这话,也没人能质疑真假。 只不过襄王没想到,唐朔真和他陈言有关系,而且还是经过唐韵钦允的。 太后见他沉吟不语,道:“哀家和皇上其实都并不太相信你会叛乱,否则我也不可能来你这里。但此事已经在朝中传开,群臣但无不支持襄王,皇上只怕也不得不有些表示。” 陈言从容道:“臣明白皇上的难处,多谢太后的关心与提醒。” 太后白他一眼:“哼,哀家可看不出你有真心感谢之意。莫以为今日之事,哀家就这么好糊弄,若不是……算了,不多说了。” 陈言看着她脸颊上突然起来的红晕,想到之前不知道她是太后时的亲热,心中一热,脱口道:“若是太后不嫌弃,臣有一件宝贝,可送予太后,助太后寂寥之时,一解哀苦。” 太后错愕道:“什么宝贝?”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吟霜的声音:“大人!宫中来人,召大人入宫议事!” 太后和陈言对视一眼。 看来是唐韵知道他回了京,派人来召他去处理襄王之事了。 “宝贝的事日后再说罢!”太后肃容道,“你且去应对此事,陈言,哀家信任你对皇上的忠心,你切不可辜负了哀家。” “太后请放心,此事臣以性命担保,乃是襄王诬陷于臣。”陈言沉着地道,“虽然臣仍不知他为何要害我,但绝不容他得逞!” 想斗是吧?陪你便是!看看是谁吃亏! 皇宫中,大殿之上。 黄良阁、于都、韩兆坤等重臣得到传讯,立刻纷纷赶来,此刻站满大殿两侧,望着正从殿门处大步而入的陈言,眼中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这次襄王亲自入京告御状,事关重大。先不说证据的问题,只是以襄王的身份说出的话,大周无人敢忽视,哪怕是皇上也不能轻忽。 襄王乃是先帝的胞弟,与益王身份相近,但更有一层边疆统帅的身份,手握重兵,掌握着大周江山一隅的军权! 他一言,便胜过万千证据! 第905章 当殿相杀! 龙座之上,唐韵面容冷肃,看着陈言到了阶前拜倒。 “臣陈言,拜见皇上!”陈言朗声高呼道。 “陈卿平身,起来说话。”唐韵淡淡地道。 陈言正要谢恩起身,一声冷杀之语突然响起:“皇上,此獠乃是叛贼,大殿之上焉有他立足之地?理该让他跪着!” 所有人的目光均投向坐在唐韵右手下侧的英伟中年男子,唐韵也是微微一愕,看向他。 有资格在殿上赐坐的人,遍天下只有两人,一是益王,二是襄王。 此人,便是襄王! 陈言抬头看去,只见这初次蒙面的襄王头戴虎盔,身着武服,腰间还佩着长剑,正瞪着自己,眼中喷着恨火。 他不禁心里一乐,看来,四千精锐还是有些让襄王心痛。 于都等人微微冷笑,看出襄王是要上来先给这厮一个下马威。 他既发话,就算是皇上,只怕也很难当面否决。 却见陈言高呼道:“臣谢龙恩!”说着长身而起,居然完全不管襄王说什么。 襄王大怒,喝道:“本王方才所说之语,你没听到吗?” 陈言理了理官服的袍袖,慢条斯理地道:“皇上让臣平身,襄王让下官跪着,若我听了王爷的吩咐,便是违背圣旨。这罪责,恕我担待不起。” 襄王没想到他言辞如此之利,一时语塞。 陈言淡淡再道:“下官反而想请教王爷,皇上让我平身,襄王爷却当众否决皇上谕旨,请问王爷是觉得自己大过皇上吗?” 大殿内安静若死。 黄良阁、于都等人笑容消失,微微皱眉。 就算是再不喜欢陈言,也知道他这话没毛病,襄王此举霸气是霸气了,但确实不是很妥当。 襄王脸色微变,道:“卖弄唇舌之徒,想挑拨本王与皇上的关系,未免可笑,本王自然是以皇上为尊!” 陈言哑然一笑:“既然王爷也知道皇上为尊,那为何一直抢着咄咄逼人,却不让皇上说话?” 襄王怒道:“你!” 一直没说话的唐韵唇角微扬,差点要笑出来。 襄王要跟陈言斗嘴皮子,这不自找没趣吗? 她虽然碍于襄王的身份地位,以及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依他所言,将陈言召来,在百官面前质询,但其实心中明白,陈言不可能叛乱。 此时见襄王上来就气势汹汹,芳心微感不悦,见他受窘,反而心中开心,也不插话,由得陈言嘴撕襄王。 只听陈言轻描淡写地道:“顺便多说一句,下官若是卖弄唇舌之徒,请问你那败在下官之手的四千余精兵,以及任邦、宣正二位大将,是否连卖弄唇舌之徒也不如?而认为他们便能挫我青山县的王爷,又算什么呢?” 寥寥数语,尽揭伤疤! 襄王怒火直冲头顶,猛地站起身,怒吼道:“竖子可恶!”沧地一声,拔出长剑,朝着陈言便扑来! 百官无不色变,吓得慌忙退开。 襄王是少有可佩剑上殿之人,但没人想得到,他居然会气到破防,直接当殿拔剑袭击陈言! 唐韵也登时色变,来不及叫身旁的黎蕊出手,猛地从龙椅上起身,娇喝道:“王叔不得胡来!”一步扑近,探手抓向襄王胳膊。 但却慢了一步,抓了个空。 襄王已扑到陈言跟前,一剑直奔他胸膛! 陈言从见到他腰侧佩得有剑起,便一直提防着他。毕竟人多数是感性动物,尤其是身居高位者,对自己瞧不起的下位之人更是常常任性妄为。 因此在襄王起身的刹那,他就已经动作起来,反手一撩官袍,一把打开腰后的弩套,猛地拔出连弩,抬手对着襄王就是一箭,毫不客气地射了出去! “天啊!” 离得近的几名官员看到这幕,无不骇然惊呼。 襄王动剑已是让人吓一跳,陈言这个区区三品官员,居然身藏武器,还敢对襄王发动反攻,更是令人震惊! 嗖! 弩箭破空! 襄王打死也想不到陈言竟然带了弩箭,双方距离不过丈许,根本来不及躲避,也不由大吃一惊。 但他乃是身经百战实力强横的武将,虽惊不乱,长剑横挡! 当! 弩箭被挡飞开来,但箭上强大力量也将他的长剑震得往旁边一偏! 陈言哪会客气,嗖然再出一箭。 同时高声呼道:“襄王造反!保护圣上!” 襄王差点没被气吐血,他哪有袭击皇上的意思!但这时他哪有分辩时间,惊见陈言居然手弩之中又射出一箭,唯有勉强抽剑回挡。 当!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这次襄王被震得朝后退了一步。 不等他喘息过来,陈言已一箭接一箭飞射过来。 还一边射一边喊:“襄王!皇上信任你,才让你带剑上殿,想不到你竟然辜负皇上的信任,想要谋害于她!” 襄王脸都绿了,这家伙的手弩里面到底还能射出多少箭?! 无奈之下,只得不断挡格,被逼得步步后退。 陈言则慢慢移动位置,朝前进逼。 唐韵原本大惊,但见陈言居然反而压制住了襄王,不禁松了口气。 再一听陈言喊的话,不禁一脸黑线。 这家伙喊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明明襄王是杀他,他喊什么造反? 百官无不惊骇,原本以为陈言肯定要被暴走的襄王劈了,没想到陈言这个文官不但大胆反击,还能压得襄王不断后退。 蓦地,陈言手弩箭矢告空,连按了几下机括,都没箭再射出去。 襄王终得一线喘息之机,狞笑道:“看你还如何射我!”首次得到反击机会,哪会客气,立刻朝陈言扑去! 陈言大惊,转身就跑。 襄王岂容他脱身,一剑飞刺! 就在这刻,陈言突然往旁边一闪。 襄王冷笑道:“躲得掉吗!”正要变招,旁边突然一刀劈来。 当! 长剑被刀劈得往旁边一偏,一道娇俏身影欺身而上,娇喝道:“襄王安敢对皇上无礼!” 襄王连挡数刀,见对方刀势来得急,只得朝后连退了两大步。 对方没有追来,横刀而立,纤眉生煞,赫然正是唐韵的凤翎亲卫代理统领,黎蕊! 襄王一愣,目光微偏一线,看向她身后,霎时色变! 第906章 不必佩剑上殿了 原本他是在唐韵和陈言之间,但方才他一直被陈言的弩箭逼得移动位置,不知不觉中已经远离了唐韵,而陈言则趁机移动到了他和唐韵之间。 如此一来,他对陈言发动的攻击,当后者闪开之后,就变成了他袭击唐韵! 陈言站在一旁,脸色大变地叫道:“襄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欲弑君!” 襄王脸上血色尽失,知道自己刚才因为被一区区文官压制住,憋了一口气,情绪失控下没留意到对方奸计,上当了! 不管他有没有造反之意,他方才那一剑确实是对着唐韵的方向。退一百步说,就算当时他没有刺出,哪怕只是剑指当今天子,都是大不敬之罪,更何况他还真出剑相刺了! 群臣也不禁面面相觑。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陈言在陷害襄王,但结果就是结果,后者既然真剑指皇上,那就是大罪! 唐韵看得哭笑不得。 陈言这家伙,竟奸诈至斯,居然敢利用她来反制襄王! 陈言见襄王露出慌乱之色,连忙叫道:“快!快将逆王拿下!” 襄王气到几乎吐血,脱口喝叫道:“你休得胡言!本王根本没有对皇上不敬之意!” 陈言哈哈大笑:“剑都还在你手里,你居然还敢狡辩!” 襄王连忙将长剑回了鞘,急中生智地叫道:“你不也拿着弩箭,难道也是想弑君?” 陈言昂首道:“呵,此时你还想反咬一口!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方才是因为你先拔剑想弑君,我才迫不得已拿出弩箭救驾!若非我与凤翎卫及时拦阻,皇上已被你加害!” 襄王惊怒交加,怒吼道:“本王拔剑是为了杀你!” 陈言立马接了一句:“不错,杀了我这个救驾的,再杀了皇上!襄王爷,你好狠的心!纵然不计尊卑,皇上也是你的亲侄女,你竟然下此毒手!” 襄王这辈子没被人气成这样过,涨红了脸咆哮道:“我宰了你!” 黎蕊一步踏前,挡在陈言身前,喝道:“王爷还想再行凶么!” 襄王手再次按到剑柄上,怒吼道:“你让开!本王要杀的是他,不是皇上,轮不到你来管!” 黎蕊寸步不让,道:“龙驾之前,岂容放肆!陈大人乃是朝中大臣,生杀之事,自有皇上决断!” 她搬出皇上来,襄王总算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稍稍清醒了一些,按着剑柄的手没有立刻拔出剑来。 就在这时,看够好戏的唐韵终于开口:“行了!大殿之上,如此厮闹,成何体统!” 襄王一惊,急道:“皇上明鉴,臣绝无谋反之意。” 唐韵冷然道:“王叔的忠心,朕自然清楚。但须知允你佩剑上殿,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 襄王一震,单膝跪落,垂首道:“臣知错,请皇上赐罪。” 佩剑上殿,说穿了是一种荣耀,象征意义大过兵器本身的实际用途。 被允准佩剑上殿,乃是对其功劳、身份、地位等的认可,却实并不意味着准他在殿上动刀兵。 方才他被陈言激到失态而动了剑,而且还剑指唐韵,若是她真的追究,罪责绝不会轻! 唐韵淡淡地道:“解剑罢。今日起,王叔不必再佩剑上殿了。” 襄王浑身剧震,抬头望向她:“皇上!” 下面百官无不张大了嘴。 唐韵俏目生出一抹冷意:“王叔该明白,这已是朕的宽放。” 襄王脸色数变,终于还是将佩剑解下,双手奉上。 黎蕊回刀入鞘,上前将他的剑取过来。 这简单的过程,代表的是襄王此后再没佩剑上殿的资格。 襄王改单膝跪地为双膝跪地,伏地道:“臣跪谢吾皇隆恩,万岁万万岁!”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回座吧。” 襄王这才谢恩而起,恨恨地瞪了陈言一眼,这才回到座位上。 陈言暗感失望,不过他也清楚,指望靠这番插科打诨般的小打小闹扳倒襄王,本就不现实。 唐韵看向他,道:“今日乃是正事,休得再做此胡闹之举,下去!” 陈言陪着笑脸道:“是,臣谨遵圣谕。”连忙小跑着回到殿下,重新站定。 百官这才纷纷回到原位,看着陈言时,心思未免有些复杂。 任何人入宫时都要搜身,以免有人带入利器。 但这家伙居然能够带弩箭上殿,显然是得了皇上的准允。 以三品官员之身,竟有些殊荣,皇上对他实在是太偏爱了。 唐韵定定神,道:“陈言,你可知此次召你入殿,是为何事?” 陈言恭敬地道:“臣大概能猜得出来,想来该是襄王殿下犯下大错,却怕臣向皇上告状,于是抢先一步入京拜见皇上,倒打一耙,反咬臣一口。” 唐韵蹙眉道:“这么说,你在一夕之间杀他四千精锐之师,此事属实?” 陈言想了想,道:“这倒不是。” 襄王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否认!” 陈言没理会他,对着唐韵说道:“杀四千精锐是真,但确切地说,不是一夕之间。从臣动手到那四千精锐尽灭,前后应该没超过两个时辰。” 唐韵不禁露出吃惊神情:“什么?不到两个时辰?你怎么办到的?!” 百官也无不哗然。 虽说个个都希望襄王能把陈言收拾掉,希望陈言杀了四千襄王军的事是真,可终究这事过于魔幻,区区一个县,只有纳抚营而已,何来能耐办到此事? 却没想到,这不但是真,竟然比襄王说的还要夸张! 陈言也不隐瞒,将事情大致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甚至连利用旧河道放水之计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襄王很可能已经知道此事,隐瞒也没用。 唐韵这才恍然,难怪这家伙能击败四千精锐,原来是利用了旧有地形。 众臣听得既是动容,又有些遗憾。 这么说来,陈言手上并无什么大军。否则的话,就能治他一个违律私募的罪名,这在大周可是重罪。现在若只是靠纳抚营和地形来取胜,那这罪名就没办法了。 说完之后,陈言才沉声道:“襄王无故派大军来袭击臣的封邑,臣无奈只能抵抗,请皇上明鉴!同时也请皇上彻查,襄王为何私调大军离开自己的镇守之地!依臣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谋反!” 第907章 人证 唐韵还没说话,襄王冷笑起来:“早就知道你会这般诬陷本王,可惜此事你再怎样诬陷也没用,因为此事乃是得皇上准允!” 太后也不曾说到这一点,陈言不禁愕然看向唐韵。 唐韵微微点头:“半个月前,王叔确实曾经禀报过,发现有燕逆余党踪迹,故而请示调军追击。此事依例在兵部备了案,并非私调。” 陈言眼睛微微眯成细缝。 看来襄王不是无智之辈,原来当初就已经做了这手安排。 而这种事唐韵自然也想不到是针对他陈言和青山县,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更没与陈言说明。 这么一来,想治对方一个私调之罪,便再难成功。 襄王再不理他,对着唐韵道:“如臣此前所言,臣追踪燕逆余党到了青山县,却被陈言无故袭击!他若非与燕逆有干系,为何如此?请皇上明鉴!” 唐韵目光投向陈言,秀眉微蹙:“陈卿,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陈言摇头道:“无需解释。此事乃是襄王片面之辞,所欲为何无人可以证明。但他提前便派人入青山县做奸细进行查探乃是事实,显然谋划已久,绝非无意中追击燕逆余党到我青山县而已。” 唐韵淡然道:“此事王叔也曾与朕说明,姚铎等人乃是他的哨骑,负责探查,因发现燕逆余党混入难民之中,到了你青山县,所以那些哨骑才同样扮作难民,混在里面跟踪而去。那不是针对青山县,而是针对燕逆余党。那之后,燕王的大军才跟了过去,准备一举将燕逆缉捕,却不想被你拦阻。” 陈言眉头微锁。 襄王看来是做了计划的,这番说辞前后逻辑清晰合理,要从这方面反驳不太容易。 襄王见他没有说话,微微冷笑:“呵,无话可说了吗?” 于都等人更是连压抑都不压抑,一个个露出得色。 看来这小子招架不住了!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原来王爷这么狡猾,把这事也备好了答案。那就请王爷答下官一个问题——王爷的哨骑说王爷大军不是追缉逆党,而是来袭击我青山县,请问王爷又如何解释此事?” 襄王剑眉一扬:“呵,还用得着本王解释?他们必是被你严刑所逼,不得不照你的吩咐来编造对本王不利的答案!若非如此,你将他们带来,让本王与皇上看看,他们是不是身无伤痕?” 陈言一时语塞。 只怪当时把事情交给黑儿处理,现在姚铎他们那伙人伤到他们亲娘都未必认得出来,怎可能带来?这要带过来,那严刑逼供的事就真坐实了! 襄王见他神情,心中一喜,追着道:“又是无话可说了?陈言,今日你若不将本王的哨骑带来,便证明你心中有鬼!” 陈言摊手道:“下官也想带他们来,可这些人奸诈狡猾,竟利用下官心软,称突发疾病。我只得送他们就医,哪知道他们竟在半途逃走。只怕如今已回到王爷处,王爷笃定下官没法交人,这才如此咄咄逼人,对吗?” 襄王不屑地道:“本王早早就知道你会这么狡辩,也不屑与你做这无谓之争。” 说着转头朝唐韵道:“皇上,清晨臣所言的证据如今也已送到,请皇上准臣带之上殿。” 陈言微微一愕。 证据? 唐韵讶道:“就是王叔言而不详的那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能让王叔肯定陈言与燕逆有瓜葛?” 襄王沉声道:“皇上一见便知。” 唐韵微生不安之感,他这么自信,难道……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道:“那便带上来罢!” 殿下众官无不惊奇,低声议论纷纷。 这事他们还真不知道,襄王准备了什么证据如此神秘? 陈言也是心中暗生不祥之感。 他擅于观人,襄王说到证据时那神情反应充满信心,难道真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他环目四顾,目光在众臣身上溜了一圈。 所有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疑惑神情,唯有于都保持着微微冷笑,似乎是早已知道证据是什么的样子。 陈言心中一动时,凤翎卫已经带着襄王的“证据”,上殿而来。 所有目光均投向那“证据”,却见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身上衣衫破烂,显然是受过刑罚。 他被镣铐所制,行走缓慢,在众人目光中慢慢到了殿前,就在陈言身旁几步外停下。 “跪下!”押他进来的凤翎卫喝道。 那人一个激灵,屈膝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抬头。 唐韵见到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襄王:“这人是谁?” 襄王露出少许得意之色:“皇上不如问一问陈言,他想必清楚得很!” 唐韵和众臣无不将目光投向陈言,却见后者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王爷这话就有些莫名了,下官怎认得此人?” “呵呵,还在装!燕逆唐朔从你青山县离开,被本王认出,带人一路追缉,将这人擒下!”襄王森然道,“此人,乃是唐朔的护卫之一!”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唐韵微微色变,脱口道:“王叔此言是真?那逆王如今何在?” 襄王惋惜道:“可惜当时臣也是无意中撞见他们,手边军力不足,最终虽然杀了对方多人,但却让燕逆逃脱。臣之后想要去调军缉查其踪迹,才知我四千精锐竟被陈言所杀!” 唐韵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时间上太契合了! 陈言带唐朔等回青山县之事,早就跟她禀报过。难道真这么巧,就在那时唐朔等人被襄王撞上,还让他抓了个人? 她忍不住再看向陈言,只见后者仍是满头雾水的神情。 “想不到王爷为了陷害下官,竟如此煞费苦心。”陈言翻了记白眼,“像您这样拿出来的证据,下官也能随时准备十个八个,反正也无人证明是真是假。” “还在装模作样!”襄王喝道,“柏栋!将你告诉本王的事,当着皇上的面再说一次!” 那蓬头散发之人惶恐地抬起头,看了看他,又看看唐韵。 “罪人柏栋,乃……乃是燕王唐朔的亲卫……”他颤声道,“日前跟随燕王殿下,被这位陈……陈言陈大人,带到了青山县……款待了数日。” 第908章 这人是个精神病 黄良阁等人无不听得双眼发亮,有些激动起来。 原来这就是襄王所说的证据! 唐韵看向陈言,秀眉深蹙:“陈言,此事,可是属实?” 陈言失笑道:“皇上,这个事您问臣没用,得问襄王殿下。人又不是臣准备的,是真是假,不是只有襄王殿下知道?” 唐韵见他神情轻松,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什么柏栋应该是襄王找来的假货,用来陷害陈言的。 她正要转头让襄王证明此人身份,那柏栋却惶然对着陈言叫道:“陈大人!您怎能不认得小人?在您的县衙,小人和您还说过好几次话呢!姬先生和公孙先生出外时,小人和您的护卫一起守着殿下,还聊过不少呢!” 唐韵霎时色变! 姬先生和公孙先生? 这二人绝非不知情之人能说出! 难道柏栋真的是…… 就在这时,陈言神情忽然沉凝下来,缓缓道:“原来是你,本官认出来了!” 刹那间,唐韵整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原来陈言此前的不认识,是装出来的! 这家伙演技如此了得,竟连她也骗了过去。 可要命的是,他居然承认了! 若是他死不承认,这事或许还可以勉强一拖,但陈言既然承认,那事情就棘手起来。 难道要她说出,是她准许陈言与唐朔接触的? 可这里人多耳杂,万一被人泄露出去,那此前做的种种准备,岂非化为乌有? 想到这里,唐韵一时无策,不禁暗暗有些恚怒。 陈言啊陈言,你怎能当众承认!这下好了,让朕如何处置? 襄王也有些意外,定睛看着陈言:“你倒是比本王预料中认罪得快。” 陈言看着柏栋,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早在后者进殿的那刻,陈言就已经认出了他,瞬间便知情况麻烦了。 这家伙确实是唐朔的一名亲卫,当日跟着他们一道到了青山县。 确切地说,是姬楚和公孙城给唐朔安排的亲卫。 后来姬楚带唐朔他们离开,此人也一直跟着。 现在竟会成为襄王的证人,来此作证,唯一可能,就是当日姬楚、公孙城和唐朔他们离开后,确实被襄王带人袭击了! 看来,襄王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 这出乎意料的“证据”,打乱了陈言此前的准备,让他一时也有些意外,唯有暂时否认。 但若再否认下去,襄王必会让此人将所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搞到满殿文武都知道姬楚等人的事。 而这事绝不容泄露,否则姓姬的必会改变计划,横生枝节! 唯有出奇招,打乱对方的布置! 唐韵心乱如麻,随口说道:“王叔怎会如此巧合,撞上燕逆?” “回禀皇上,当日臣的知道唐朔身在青山县,遂派兵前往缉拿。” “但事关重大,臣怕出岔子,便亲自带着自己一队亲卫,准备前往接应。” “不料快到青山县境界时,无意中与一队车马遇上。” “对方当时闪闪躲躲,惹来臣的怀疑。臣遂暗中跟了他们一段,竟惊见逆王唐朔在其中一辆马车之内!” “臣于是便带人围捕他们,最终杀了对方半数人手。” “虽然让唐朔及其党羽逃掉,但好在生擒下了这个柏栋。” “之后臣想要去调动大军继续缉捕唐朔等人,才发觉四千精锐惨遭陈言毒手!” “其中只有数人得脱大难,侥幸活下来,说出了真相。” “可怜臣手下大将任邦与宣正均是国家栋梁之材,竟被陈言这狗贼害死!” “事后想想,陈言必是抓了臣的哨骑姚铎等人,知道事情要败露,才让唐朔等人赶紧逃离。” “可是天佑我大周,让臣撞上,否则再无人能证明陈言他的奸谋!” “如今陈言已经认罪,请皇上处置!” 襄王朗声而言,说到最后时怒色又盛,却是想到辛苦培养出来的四千余子弟兵就这么没了,恨火难平。 陈言轻吁一口气。 原来如此。 难怪襄王能这么快赶到京城来告状,原来他果然不只是派人去袭击青山县,而且还亲自出了马。 唐韵越听越觉得不妙,心念频转,猛地一咬贝齿,便要开口。 事到如今,权衡利害,只好选择保陈言而弃计划,说出陈言是经自己准允而与唐朔等人接触。 “王爷怕是有些误会,下官是认出此人是谁,而不是认罪。” 就在这时,陈言突然开了口,淡淡地说道。 唐韵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愕然看他。 襄王冷目生寒,喝道:“事到如今,人证在此,你想不认罪也不行!” 陈言耸耸肩,说道:“本就无罪之有,何来认罪一说?” 韩兆坤忍不住帮了一句腔:“陈大人这话就有些莫名了,此人乃是逆党,陈大人若不是与之勾结,如何认得他?” 陈言莞尔道:“如今韩大人也认得此人了,难道你也与之勾结?” 韩兆刊没好气地道:“本官乃是在此地方认得他的,如何勾结?” 陈言接过他话头:“这就是了,与之认识,未必就是与之勾结。下官与此人认识,乃是因为他原本是个难民,但行止疯颠,经本县郎中确认乃是受打击过大而致的失心疯。恰好本官回乡养伤,知道了此事,怜他处境,便自己掏钱养他。不料日前他忽然失踪,我虽令人百般寻找,却始终不得其下落。不想,他竟是被王爷所捉。此人言语癫狂混乱,根本不足信。不信,下官可试问他几个问题,诸位便知究竟。” 众人无不惊奇,谢乾奇道:“什么问题?” 陈言看向柏栋,道:“柏栋,本官且问你,你认为我青山县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柏栋哆嗦着道:“是……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百姓富足、县城比……比小人见过的所有地方,都要来得繁华……” 陈言追问道:“比之京城如何?” 柏栋想也不想便道:“京城也比不上那里。” 陈言转头看向百官,道:“现在诸位可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我青山县乃是陇州僻地,饱受战乱祸殃,百姓流离失所,县城也是破烂不堪,连年无力缴税,只能靠朝廷拨款拨粮方能苟存。他竟说是比京城还要繁华之地,敢问这般言辞,有几分可信?”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也有些懵。 唐韵直到这刻,才终于明白陈言想干什么,眼眸一亮。 这家伙,鬼点子确实多! 第909章 得让他真疯 证据的基础,乃是“可信”。 襄王既然拿得出证据,那就让他这证据失信! 只要众人都信了柏栋是个失心疯,那他所说的事,便再不会有人相信。 那时就算此人说出姬楚、公孙城等人,甚至说出计划来,也无人会信他,便不虞因为计划败露而使姬楚等人改变原本的计划。 青山县的实际情况,现在知道的人仍不多,朝中重臣知道的只有何进尧一个。陈言故意以此事相问,让柏栋这么回答,自然众人无不觉得他所言不实。 尤其是黄良阁、于都等人,过去虽然不曾听闻青山县,但在知道陈言此人后,便查阅过青山县的官志,知道此地说一句穷困都是抬举它,那里简直就是个蛮荒之地,连年欠税欠收,百姓甚至不断往外逃难,使得那里如今人数连三千都不到! 这种地方说是比京城还要繁华,未免有点可笑了。 虽说他们人人都恨不得陈言被襄王弄死,但仍不由心中嘀咕起来。 这个柏栋,难道真是个疯子? 上面襄王也终于明白陈言的意图,喝道:“到现在你还想隐瞒?你青山县明明十分富饶,却一直向朝廷隐瞒,本就该问罪!如今你不思悔过,竟然还敢否认!” 陈言转头看向他:“王爷看来真是习惯了信口雌黄,我青山县富饶?行,证据拿来!” 襄王不禁微微皱眉,道:“你以为胡搅蛮缠,便可糊弄过此事?可惜,不妨告诉你,本王早已派了人前往你青山县确认情况,不日便会回转!到时候,看你如何抵赖!” 陈言翻了翻白眼:“那就等王爷的人回转再说不迟。但纵然回转也是一样,我青山县贫瘠穷困之地,岂是这疯子几句话能扭曲的?” 襄王狠狠瞪着他,握紧了拳头。 唐韵适时开口道:“王叔,你那探察之人,何时能回?” 襄王悻悻地道:“或许还要一两日。” 此前姚铎等人作内应、进了青山县,一直没能将消息传出来,襄王遂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往京城告状,另一方面则另派心腹前往青山县,探查确实的情况。 这次他派出的乃是自己的亲卫统领,不但实力强横而且精于侦察之能,并且善于藏匿,从未失过手,必可带回可靠的消息。 只是,那需要时间。 唐韵蹙眉道:“这么说,一时片刻,是无法证明此人非是疯子?” 襄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唐韵轻吁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此事便暂且到此为止罢!待你的人回来之后,再质询陈言不迟。” 襄王急道:“皇上,不能让这厮回去!他已知晓臣派了人去探察青山县,必会设法破坏!” 唐韵不悦道:“难不成让朕和众大臣均在此地等着?” 襄王一时语塞。 这确实不现实。 照眼下这情形来看,今儿想收拾陈言怕是办不到了,看来唯有等自己派去的人回来后,方能继续下去。 他一时无奈,道:“至少,先将陈言押起来,避免他与手下之人勾结,坏了探查之事。” 唐韵蹙眉道:“如今仍未证明他确实与燕逆勾结,贸然关押,未免不妥。这样罢!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内,须得给朕一个确实结果。在这期间,陈言便暂时呆在宫内,由朕的凤翎卫亲自守着。” 襄王皱皱眉,终于道:“臣谨遵圣谕。” 事关重大,相信唐韵不会在这种事上徇私,在皇宫中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陈言该没法联络外面的手下。 唐韵长身而起,道:“便这么定了吧!众卿,今日之事,尚未有定论,不可外传。谁若传了出去,莫怪朕不客气!” 百官纷纷拜倒:“臣,遵旨!” 陈言连忙道:“皇上,此人也是重要人证,为示公平,请您将他一并收押,任何人包括臣和襄王在内,均不可再接触他。” 唐韵霎时醒悟,这提议合情合理,但却可从襄王手上将柏栋控制过来。 她表面上毫无异色,道:“言之有理,王叔想来也无异议。” 襄王哪可能同意,道:“皇上,此人乃是臣的人证,合该由臣来负责才是。” 陈言哂道:“王爷既然认定他所言属实,那他在皇上手中和在您手中又有何区别?说得不好听一些,在皇上手中,至少可保证此人不被刑逼,但在您手中,就难说了。”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无不皱眉。 这家伙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理由来压制对手,这番话让人想反驳都无从下口。 襄王纵然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好在柏栋已经刑得差不多了,谅他也不敢乱说话,或者临时卦。 陈言和唐韵对视一眼,暗松一口气。 虽然没彻底解决此事,但至少拖延了时间。 襄王故意在见着陈言后,才把柏栋这杀招祭出来,是想收奇袭之效。 但现在拖延成功,这奇袭便失了效,陈言和唐韵有了时间商议应对之策,算是暂时缓解了危机。 回到御书房,唐韵摒退所有人,与陈言单独相对,问明情况后,秀眉深蹙。 方才若非陈言急中生智,现在局面已然不可收拾。 “皇上,如今有两件事需做,”陈言冷静地道,“其一,是不能再让柏栋开口。” “话虽有理,但他若在朕手中身亡,只怕会惹来襄王不满,朝臣非议。”唐韵有些无奈。她虽是皇帝,但要考虑的方面太多。 “皇上所言甚是,臣所说的,也并不是杀了他。”陈言从容道。 “那你何意?”唐韵疑惑道。 “若他真的疯了呢?”陈言缓缓道。 “疯?这怎可能办到?”唐韵一呆。 “而且还不能疯得太过分,须得让他既可保持今日的清醒模样,但同时又能表现出一些疯癫的症状,如此才不至于让群臣起疑。”陈言接着道。 “这就更不可能了!”唐韵蹙眉道。 只是让人疯癫,或许还有点办法。 让人陷入这种可控制的疯,那除非神仙降世,如何办得到? 陈言神秘一笑:“臣有一物,可办到此事。” 第910章 方案不多七八套 唐韵不禁大感好奇:“何物?” 陈言压低声音,简单地说了起来。 唐韵听着他的话,不禁精神一振:“真的行?” 陈言含笑道:“臣已验过,绝无问题。到时候,请皇上一观成效便可。” 唐韵惊异地看着他:“你这家伙,总有些令朕吃惊的手段。行,此事朕便依你。” 陈言话题一转:“这只是第一件,还有一件事,须得抓紧时间去做。” 唐韵点头道:“朕知道,襄王派人探查你青山县之事,须得赶紧派人去那处理。” 陈言却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担心,臣说的是另一件事。” 唐韵奇道:“等等,为何不必担心?” 陈言笑了笑:“若是任何人想探便能探明,臣的青山县岂非早就暴露了?” 唐韵一想也是,但念头一转,又忍不住道:“但事有万一,譬如当初朕去你青山县,直至入了你县城,你仍不知道此事。万一襄王的人也走了同样的路线,又或者其它你防备不及的路线,只怕你也无法防御吧?” 陈言呵呵一笑:“这一点皇上大可不必担心,您当初能误打误撞,进我青山县,乃是因为那时臣仍使用的是‘被动警戒’策略。” 唐韵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陈言简单解释道:“臣的青山县,为防被外人探明情况,有数套不同的侦察防御手段。被动警戒乃是其中之一,意指遇到有人入县,只许入不许出,除非在验明其身份无害,或者已和本县确定可形成生意合作关系之后,方可让他们离开。” 唐韵错愕道:“这是什么话,若当初朕没和你达成合作,签下保密协议,你便不许朕离开了?” 陈言干咳一声:“咳,皇上当然不同,臣绝不敢动皇上半分。不过您当初入县,其实臣的军士早已察觉,只是没有干涉您而已。若您当时并不是要入县城,而是想直接离开,那就对不住了,臣的军士会请您先入县城见臣。” 唐韵见他神情闪烁,疑心大起,但想这家伙肯定不可能说出什么对她不敬的话,心念一转,改口道:“那换了一般人,若是假意与你签下保密协议,你又会如何处置?” 陈言恭敬地道:“回禀皇上,假意签下协议,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办到。譬如有探子入我青山县,臣会先多方确认他绝无问题,并不心怀恶意,方会给他签保密协议的机会。” 唐韵摇头道:“人心隔肚皮,哪有那么容易确认清楚?”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臣虽然愚鲁,但还是有些手段,可以令人掩不下心中的秘密。” 唐韵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神情,听着他这几句,再想想当初见过他审讯人时用过的手段,不由心中一寒。 她当初很容易便与陈言签下了保密协议,那时并没有细想,以为就是件很普通的事,现在方知原来自己那时是因为与陈言做买卖。 回想那时,如果什么合作都没有,搞不好这家伙还真会对她下什么毒手! 这家伙手段奇诡,而且往往直击人心防,若自己真被他给抓起来审,只怕也是什么都瞒不住。 她定定神,道:“为何要弄这么复杂?” 陈言叹了口气:“不复杂不行,臣的青山县急需吸引外资,增强商业合作,加上需要劳动力,所以对外来之人求之不得,只能采取这种入而不出的策略。不过,自臣入京后,臣已经改变了青山县的防御策略,从‘被动警戒’变成了‘迷惑警戒’。” 唐韵越听越是一脑门子问号:“这又是什么?” 陈言悠悠地道:“皇上可能还不知道,臣的青山县城,建有一座旧城吧?” 唐韵去青山县时,只见过那座繁华的大城,对旧城一事闻所未闻,不解道:“旧城何意?” “臣在青山县城的外围,山林之间,使人按照当初臣上任时的县城模样,建了一座破旧的县城。” “不知情的人走进去,会看到里面的青山县衙、破旧民房等,一切尽如旧时。” “而且还安排了人员住在那里,扮成面黄肌瘦、苦不堪言的当地百姓。” “当然平时路途被遮挡,一般人是找不着它的。” “但开启迷惑警戒方案后,通往新县城的路途会被人为掩盖起来,开启通往旧城的路途。” “外人想要悄悄进入青山县,休想再找得到入城大道,只会被诱入前往旧县城的道路。” “这一招屡试不爽,譬如当初青山县向朝廷哭穷,朝中派人去那查验,便是……咳,没什么!” 陈言说到兴奋处,差点一句“便是被那旧城所惑、准允了对青山县的赋税减免,甚至还拨款拨粮来救济”就迸出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赶紧刹住嘴。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当初她初次从青山县回京之后,便着人调查过朝廷对此地的记录,心中当时也甚是奇怪,为何这么多年朝廷竟未察觉那里的变化。 只是当时急于与陈言合作,解决国库空乏的问题,她没有派人细细去查。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竟安排了这种手段! 朝廷一直对各地都在进行查验,以避免出现虚报的情况。看来当初朝廷派去的人,便是被陈言给诱到了旧城,为之所惑。 陈言赶紧岔开话题:“所以襄王的探子若是如今去那,必会被诱往旧城,探不出究竟,皇上大可不必担心。” 唐韵倒也没想追究他过往之事,毕竟这家伙带给朝廷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区区一县几年赋税。 她轻哼一声,道:“朕倒是挺好奇,什么被动防御、迷惑防御,你青山县到底还有多少种防御?” 陈言眨眨眼:“这嘛,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事总得周全一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备个七八套防御方案还是必要的。” 唐韵也不禁心中暗异。 这家伙平时一副惫懒模样,想不到竟然暗藏这么多招数!看来,虽说自己已经去过多次青山县,但那地方的秘密,比自己所想象的要深得多。 “既然此事无虑,那你方才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她没再追究,把话题拉了回去。 第911章 与凤翎卫同居 “襄王为何要要袭击臣的青山县,此事臣至今不解。”陈言苦恼地,“至少什么追缉叛逆的理由,绝站不住脚。” 说着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所以他撞上唐朔等人,必然是个巧合,派大军去青山县必有另外的缘由。” 唐韵思索道:“但你和襄王素昧平生,他似乎没有去袭击你的理由。” 陈言缓缓道:“所以臣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要杀臣的,原本或许并不是襄王。” 唐韵目光瞬间尖利起来:“你是说,他是因为别人?” 陈言双眼微眯:“俞世南若非他亲儿子曝出来,又有谁知道他竟和宣王关系匪浅呢?” 这想法并非突然有的。 大周局势的动荡,远远不只是因为唐朔的叛乱,那只是明面上的,而暗中汹涌的暗潮,更是惊人。 就像宁王,表面竟然与姬楚等人有所勾结。而宣王,暗中跟俞世南联手。 他们都如此,那一直踞守于南疆、从无动作的襄王,未必真如表面上那般安分。 尤其是这次的事,陈言打破脑袋都想不通这家伙袭击自己的理由,所以最大的可能,襄王不是自己想这么干,而是因为他人所求。 当然,现在则是另一回事,毕竟痛失四千精锐,他不想宰了陈言反而不正常。 唐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忽然古怪起来。 陈言本来正准备说出自己猜测的嫌疑之人,但见她这神情,不禁讶道:“皇上您这神情,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就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唐韵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了好几圈,才重新站定,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有些事原本朕并不想多说,但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襄王确实与京中朝臣有些瓜葛,恰好此人也与你有些过节。” 陈言微微动容。 唐韵平时什么事都交给他,想不到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已经探到了这么机密的消息,看来暗中她也没少发力。 唐韵顿了顿,才道:“你大可一猜,此人是谁。” 陈言心内一动,道:“天官尚书,于大人?” 唐韵一震道:“你查出来的?” 陈言再无疑问,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臣是方才在殿上,才有些头绪。” 当时襄王要带人证上殿,群臣均是一脸疑惑,唯有于都似乎早已知道要来的是谁。 唯一解释,便是于都与襄王早有勾结! 既然如此,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于都与他陈言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但后者有唐韵这靠山,前者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最好的办法,就是借他人之手,除他陈言! “但为你一人,动用四千精锐,是否过于夸张了点?”唐韵沉吟道。 “从臣的角度来说,四千兵,其实不算夸张。”陈言委婉地道。 唐韵白他一眼,想抢白他几句,但话到嘴边没能出口,还忍不住又多看他一眼,眼眸中露出惊异之色。 这家伙总是能够让她在以为已经将他看透时,又给她意外的惊喜。 初听襄王提到派了四千大军前往青山县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纳抚营的特种部队,虽然厉害,终究主要是干些不正面交战的事,而且人数有限,跟四千精锐较量,绝无赢下的机会! 而且这趟襄王军还是偷袭,青山县未必有所防备,可以说襄王军占了大量优势。 结果听到襄王嘴里迸出那句大军全灭时,她当时就傻眼了。 虽然后来方知,陈言是利用旧河道,搞了一出水淹襄王军,但赢就是赢,这家伙在带军打仗上,看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强! 再一对比他过去文职上的功劳,说他一句文武双全,真是毫不过分! 却听陈言接着道:“但此事不能从臣的角度来看,毕竟襄王此前并不知道臣有抵敌之力,所以四千大军,确实有些奇怪之处。” 唐韵回过神来,疑惑地道:“而且他并非去袭击你,而是去袭击你青山县,这就更奇怪了。” 陈言早已想过这事,神情凝重起来:“所以臣才说这第二件事非常重要,必须弄清楚襄王袭击青山县的理由,否则难以测定王爷未来的动向。” 襄王这动作,简直就像是知道青山县暗藏秘密一般。 但看他在殿上的表现,似乎又并不确实肯定青山县的情况。 这中间的矛盾处,令陈言暗生警觉。 唐韵想到青山县对大周经济的作用,也不禁心中一懔,道:“那就只有双管齐下,你设法调查,朕也会派人探查此事。不过这几日你不离开,有什么事要传出去,朕会令凤翎卫替你办。” 陈言嘿嘿一笑:“多谢皇上。襄王爷打死也想不到,皇上早就跟臣穿同一条裤子了,哈哈!” 唐韵一愣,旋即双颊生晕,愠道:“你胡说什么!”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陪笑道:“皇上恕罪,臣一时失言,绝无亵渎皇上之意!这是臣家乡的老话,意思就是咱们精诚合作的意思。” 唐韵板着脸道:“陈言,你最近在朕面前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 陈言看出她没真动怒,暗松口气,道:“皇上平易近人,臣有时确实容易放松,请皇上见谅。” 唐韵哼了一声,心中却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家伙近来有时候的说话态度,让她感觉就像回到了当初仍未表露身份之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予她一种别样的感觉。 “皇上,那臣住哪?”陈言怕她再追究,赶紧转移话题。 “朕不是说了吗?让凤翎卫看守你。”唐韵淡淡地道,“你自然住凤翎卫的寮舍。” “啊?这不是很合适吧?”陈言有点懵了。 “皇宫之中,除那里之外,难道还有地方适合你居住?”唐韵反问。 “呃……”陈言一时也无言以对。 他对皇宫内部的构造并不太了解,不过想想好像皇宫应该是皇上及其家人的居处,好像确实没适合他住的所在? 只是,凤翎卫的寮舍全是女子,他一个大男人住那,似乎不太好。 “你不一样,不必担心。”唐韵看出他的想法,说了一句。 第912章 臣真的只是自卫 陈言呆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 唐韵一直以为他已经不能人道,所以才做出这决定。一个太监住在凤翎卫的寮舍,自然什么都干不出来。 不过她这想法也差不多,他就算能干些什么,现在也不敢干,毕竟自己小命重要。 二人当下又商议了一番,将前后诸事一一商议抵定后,唐韵才唤来黎蕊,将陈言安置之事交待。 黎蕊听得陈言要住凤翎卫的寮舍,不禁吃了一惊,忍不住多看了陈言几眼。 “怎么?有问题?”唐韵问道。 “没有!”黎蕊回过神,连忙道。 “那便好,你便带他去吧。”唐韵吩咐道。 “是,皇上!”黎蕊答应一声,“陈大人,请随我来。” “稍等。”陈言突然记起了一件事,“皇上,臣原本带了个人过来面圣,不过现在没那必要了,麻烦您派个人给我的护卫说一声,让他将那人送回我府中。” “面圣?什么人?”唐韵疑惑道。 “一个难民,不过是岭南人氏。”陈言有些含糊地道。 知道皇上要召他质询,他便将苗絮儿带了来。 原本是打算到了殿上,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反咬襄王一口,把水搅浑,可没想到后者居然有柏栋这样的杀招型人证。 这样的情况下,他若再拿苗絮儿搞些没有证据的诬告,意义不大,只好临时变策,放弃了她这步乱战之棋。 “岭南人氏?不正是襄王封邑?”唐韵听得心中一动,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陈言,你特意找来一个来自襄王封邑之人,不会是想做些胡闹之举吧?” “咳,臣这点小心思一向瞒不过皇上。”陈言尴尬地道。 “哼,莫怪朕没有预先警告你,王叔乃是我大周股肱之臣,没有实据的事,你最好莫要乱来。”唐韵绷起玉容,“否则,就算是你,朕也绝不会客气。” “臣明白了!”陈言吓一跳,赶紧应声,暗暗庆幸。 好在没真动反咬的招数,不然惹毛了唐韵就麻烦了。 “另外,你今日胆子可真大啊,倒是让朕没想到。”唐韵忽然大有深意地看着他,来了一句。 “皇上怕是有些误会,臣一向最胆小了。”陈言眼皮一跳,强笑道。 “是吗?”唐韵盯着他,“朕准你带弩箭入宫,乃是因为你屡立大功,怕再有人刺杀于你,方予你这待遇。但,朕可没说过,准你在大殿之上乱来!” 她召陈言入京,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以他为器,替自己与那些老臣周旋。 但这必然会带来一个结果,那就是陈言肯定会得罪不少人。 因此他会被人暗杀行刺,实在太正常不过。 所以唐韵才暗中悄悄予他特权,让他即使入宫也可带着弩箭。 不过明言此物只可用来自卫,绝不可轻易展示于人,却没想到今日这家伙居然当着百官的面用了出来! 陈言讪讪地道:“臣这不是没辙么?当时要是不拿出来,只怕已被襄王爷给宰了。” 唐韵狠狠瞪他道:“在朕面前还想装模作样?” 当时陈言反应之速,远超她想象,很显然,他绝非惊觉襄王要动手后才临时起意去拿连弩,而是早就准备好了。 当时若非她和一众大臣都在殿上,换了是别的地方,这家伙说不定会先给襄王一箭,杀后者一个出其不意。 但襄王于大周的重要性,令她不容此事发生,因此此时才出言警告陈言。 陈言干笑道:“哈哈,皇上误会了,臣真的只是自卫,当然也是为了为救……” 一个“驾”字还没出口,唐韵已截断他的话:“有些话朕只说一次,你好自为之。下去吧。” 陈言暗出了一手心的冷汗,连忙告退。 “对了,还有一件事。”唐韵忽然又道,“你府中那温泉,听说太后私下又去过?” “是。”陈言不敢不答,有些心虚。这妞不会是知道太后被他上下其手的事吧? “太后去你府中,你府上的人想来不敢拦阻。但此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她撞见益王,后果不堪设想。”唐韵正色道。 “皇上的意思是……”陈言错愕道。 “你答应过要送朕的温泉,差不多该建造了吧?”唐韵终于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眼中透出一抹期待,“当然朕不是为了自己,这样以后太后就不用去你府中了,要泡温泉也可来朕这边。”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 这妞明着是说太后的事,实则是还记挂着他的人造温泉! 他欣然道:“请皇上放心,臣一有空闲,立刻着人准备。” 唐韵大喜道:“如此甚好!” 福宁街,夜浓如墨,襄王府外。 诸王虽然多有在外,但在京城都有御赐的府邸。 襄王高踞马上,看着眼前的襄王府,又转头望了望不远处另一座宅子,两道浓眉扬了起来。 那一座,赫然正是陈言的地运福宅。 黄良阁、于都、韩兆坤等人在离开皇宫后,均被襄王邀来府中赴宴。没想到了襄王府外,他却停了下来,还神情不善地盯着那边陈言的府邸。 “此子何德何能,竟敢据占地运福宅!”他冷冷道。 “禀王爷,那是皇上借给他住的。”程新元连忙道。 要巧不巧,襄王府和地运福宅就隔着十数丈,一眼就能望见。 平时襄王没怎么回京,倒是也无碍,但现在这事就有点微妙了。 尤其是今日在殿上,虽然看似襄王坐拥人证之利占了上风,实则细算之下,他还吃了些暗亏,连佩剑上殿的资格都因此被皇上给夺回了。 所以众人也能想像得到,一时拿陈言没辙的襄王,此时看到那宅子,心中必然火大。 “自从那厮住进地运福宅,确实是官运亨通,皇上也颇站在他那边。”一旁黄良阁感叹了一句。 “哼,走,过去看看。”襄王沉着脸,忽然说了一句。 “啊?这,王爷,怕是不太妥当吧?他那宅子可是皇上的,咱们贸然而去,只怕……”韩兆坤吃惊地道。 “本王只是听说益王如今关押在他府中,”襄王淡淡地道,“虽说他谋逆有罪,但终究是本王的亲兄长,去探他一探怎么了?” 第913章 一刀断首 黄、于、韩等人互看一眼,岂会听不出这只是借口?无不心中暗喜。 看样子,襄王爷这是在殿上积了一肚子的气,想要趁陈言不在,去他府中大闹一番! 虽然有点无耻,但只要能让陈言吃亏,那就是好事! 襄王调转马头,带着亲卫朝陈府而去。 众人哪会错过看好戏的机会,纷纷跟在后面。 到了宅前,只见门外摆着桌椅,数名府中婢女正在那守着补诗的摊子,旁边一队人正排着队,等着补诗。 见到一群衣着光鲜之人过来,带头之人更是面容威严,显非常人,几名婢女均有点不安。 其中一女大着胆子问道:“诸位爷是要补诗的么?请在后面排队。” 襄王高踞马上,转头扫了一眼排队的队伍,仍有二三十人之多。 他转回头来,微微冷笑,猛地一夹马腹,那马儿一声长嘶,朝着补诗摊就冲了过去! 众女无不大骇,慌忙闪避。 哗啦声中,桌椅等全被撞得七倒八歪,银子、笔墨等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那胆大的婢女脸色大变,惊呼道。 “宅子之外,便属大街的范畴。你等可知擅自在此营商,有违律条?”襄王冷然道。 众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是好。 这买卖是郑妍搞起来的,后来她去做京兆府的参军,便将生意交留府中的婢女来管理。她们都对买卖之事懵懵懂懂,哪知道这违不违律条? 排队者也吓了一跳,见婢女着窘,十分可怜,有人心生怜花之意,忍不住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此乃京兆尹大人家的买卖!” 襄王剑眉一扬:“哼,那又如何?难不成京兆尹便可以公徇私,擅自营商?” 那打抱不平者冷笑道:“看来你尚是初来京城,不知道陈大人的厉害!你今日敢坏他的买卖,只怕回头他便会让你进大牢好好反省!” 他正说到这,他旁边一人突然低呼道:“等等,后面那不是黄良阁黄大人吗?” 那打抱不平者下意识看去,登时色变,到嘴边的话瞬间压了下去。 襄王在京城呆的时间少,认得他的人并不多。但黄良阁可是京城的名人,识者十中七八。只不过他是步行过来,被襄王的亲卫挡着了面容,方才众排队者一时没有认出。 另一人也低呼道:“不只是黄大人,还有天官尚书于大人!我的天,后面还有韩大人和程大人!” 又一人惊道:“怎么这些朝中重臣都来了?那这张狂的狂徒又是谁?” 众人都不是蠢货,黄良阁、于都等人都跟在那掀摊之人后面,显然此人身份地位更高,岂是惹得的? 那打抱不平者脸都绿了,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震惊地望着襄王。 好在襄王心不在他,并没有再看他半眼,目光落向众婢女,喝道:“来人!将这给本王砸了!” 众婢女一听“本王”二字,无不一震。 后面数名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一顿打砸,将摊子砸得连把完整的椅子都不留下。 排队的人哪敢逗留,慌忙退到远处。 众婢女吓得纷纷转身跑进了宅子大门。 “行了!进去!”襄王一声冷喝,也不下马,就那么纵马跨上台阶,到了陈府大门前,便要入内。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身影跨出大门,伸手拦在马臆。 “此乃私宅,不经我家主人准允,任何人不得入内!” 襄王勒住马儿,定睛看时,却是个端庄俏丽的女子,看衣着服饰,显然不是那些婢女可比。 “你是何人?可知本王是谁,竟敢拦我去路?”襄王冷冷道。 “奴奴是陈府二管家,名唤吟霜,拜见王爷。”吟霜微微一蹲身,行了个礼,虽然脸色发白,但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我家大人不在,王爷若是想要拜访他,请改日再来。” “呵,拜访?陈言不过区区一个京兆尹,也配让本王拜访他?”襄王面露不屑之色。 “那王爷来此,是为了……”吟霜错愕道。 “本王是来见我兄长益王,速速让开,否则莫怪本王的马儿不知道怜香惜玉!”襄王没心思与她多说,脸色沉了下来。 吟霜见那高头大马似要撞来,吓得连忙退了一步,退回门槛内。 襄王哈哈一笑,便要纵马逼进大门内。 “王爷,奴奴是为您好,请您莫要进来。”吟霜虽说也被对方身份地位所慑,脸上血色不存,但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婉言劝道。 “为本王好?”襄王失笑道,“本王今日还非要进去不可,看你能将本王如何!” “奴奴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无力拦阻。”吟霜说到这,顿了顿,“但我家大人说过,若遇歹人,只消退回此门之内,便不必再担心。我家大人从不虚言,王爷还是别进来得好。” 她不提陈言还好,一提陈言,襄王更是索然大怒,森然道:“本王今日还非进来不可,倒要看看,你这小小宅子,能不能挡得住我!驾!” 猛地一夹马腹,那马儿一扬蹄,一只前蹄跨入门内。 就在这一瞬,门后忽然闪出两人,其中一人一把将吟霜拉开,另一人佩刀离鞘而出,寒光瞬间闪过! 襄王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竟敢对他动刀,骇然向后一退,直接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那寒光却不是砍向他,而是闪电般掠过那高头大马的脖子! 等到襄王踉跄落地时,只见自己心爱的坐骑仍保持着站姿,但偌大的马首,却从身体上直接断落下来,蓬然坠地! 鲜血瞬间自颈上那巨大的断裂处喷射而出! 出刀者已然闪身后撤,与同时退开的同伴及吟霜一起站在三步之外,手中的刀映着灯火的光,透出无尽杀意! 无论是府内还是府外,数十双眼睛全看到了这幕,所有人无不张大了嘴,一时有些懵。 却见那无首之马站了片刻,终于颓然翻倒在地,鲜血不断涌出,在大门外面的地面上形成大片的血泊,触目惊心! 吟霜吓得慌忙抬手遮住眼睛。 这种画面,她也是首次见到! 想不到,大人所说的“不必再担心”,竟是这般凌厉手段! 第914章 做人须知进退 大门外,襄王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马儿的断颈。 他乃是武将,太清楚一刀断首,而且还是断的马首,有多么惊人! 马颈粗大,纵然有足够利的兵刃,也得出刀者力大过人,方有可能将整条马脖子斩断。 更何况一般铁制的大刀,纵然磨得再快,要切肉没问题,可要是想将马骨也一刀斩断,也几乎不可能! 骨骼坚硬,这么硬砍,马骨未必能断,但刀刃肯定要卷刃。要是兵刃差点意思,刀身断裂都有可能。 可此刻那出刀者手中的那把寒刀,刃上竟然几乎看不到任何缺口! 好在砍的是马儿,若是砍的是他,此刻他必然已经人头落地! 一念至此,襄王不禁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下意识又退后了两步。 后面的黄良阁、于都等人原本正带着笑容看热闹,可惊见这幕,无不吓得笑容僵住,有胆小者直接腿一软,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好凌厉的手段! 远处那些退而未去的排队者们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虽然早就听闻陈大人胆大包天,但手下人竟然敢对一个王爷动刀子,未免也太大胆了! 众亲卫反应还算快,大惊之后纷纷抢上前,拔刀护住襄王。 门内,那出刀之人跨步上前,将掉落在大门内的马首擒了起来,信手扔到外面,若无其事地道:“大人有令,凡不请自入者,下场如同此马!” 扑! 马首坠地,滚了几圈,停在襄王和众亲卫跟前。 襄王脸色大变,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本王爱驹!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六名亲卫同声应喝,朝大门扑去! 黄良阁等人如梦方醒,惊喜地互看一眼,慌忙退到十来丈外。 原本以为还要先来场文戏,不想武戏来得这么快! 杀得好,杀得妙,襄王痛失爱马,面子上挂不住,必会大闹一番,说不定一怒之下拆了陈府都有可能! 那拉吟霜之人是个高瘦的军士,对她道:“吟霜姑娘,刀兵无眼,请您暂且先到内中休息。” 吟霜直到这刻才回过神来,慌忙答应一声,转身进去。 高瘦军士左手按上腰间佩刀刀柄,对同伴道:“姑且让他们清醒清醒!” 出刀者道:“好嘞!” 六名亲卫最先扑至的是两人,一左一右,朝那出刀者夹砍而来。 出刀者咧嘴一笑,神情无比友善。 搞得亲卫无不心中一愣,这家伙表情半点不像要厮杀的样子,莫非是想求饶? 念头正转头到这,出刀者倏然钢刀横砍,不偏不倚,正中对方当先两人手中的兵器。 当当! 两声激响中,那两名亲卫的兵器直接被劈得高高扬开,脸色一变时,出刀者飞起两脚,咚咚两声,正中二人小腹。 二人明明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来不及格挡和躲闪,惨叫着将身后的同伴撞了个滚地葫芦,倒了一地。 只有一名亲卫反应快些,闪过同伴的撞击,仍站在原地,震惊地来回看着地上的同伴和门内的出刀者。 “莫怕,再来再来,你家主子在那看着哩。”出刀者笑眯眯地看向他。 那亲卫看着他脸上那憨厚亲善的神情,脸都青了。 这家伙是不是人?怎么刚斩杀了一匹马儿,又击倒自己两名同伴,竟然还跟没事人似的? 好在众亲卫均未受伤,仓皇地自地上爬起来后,被踹的两人低头看看护裆硬甲,上面赫然微微变形! 对方这一脚,好大的力气! 再一看手中的刀,刃口处一个深达寸半的缺口! 众亲卫看了看刀者的刀,刃口却没多少变化,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对方手上何来的宝刀,竟如此之利! 襄王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六名亲卫竟在一瞬间倒的倒、僵的僵,也有点懵。 这战果未免太丢人了点,毕竟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好歹多撑几个回合啊! 出刀者见对方没了动静,道:“还打不打?不打我叫人出来打扫了啊。” 襄王既惊又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王砍他!” 六人一咬牙,二次扑了过去。 大门宽度有限,其中四人先攻进去,四把大刀劈砍如飞。 只听当当当当四声,出刀者一刀不落地全挡了下来,随即瞅准一个空档,大脚狠踹,将其中三人踹翻。 但有一人终于得到一线机会,反手一刀劈向出刀者腰间! 眼看就要得手,那出刀者突然向后一缩腰,登时险险避过那亲卫的刀子。 “靠!”那亲卫失望地骂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出刀者一记肘顶,正中他头顶! 这些亲卫均身穿轻甲,护住了要害,但头部却没有头盔,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那亲卫整个个瞬间被肘得仆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晕,没动静了。 后面的人大惊,再次抢前,那出刀者稳守在门内,伫立如山,一刀接一刀挡下众人如潮水般的攻击。 劈挡得十几下,其中一人的大刀一声难听的断响,竟是因为被对方的钢刀砍在同一处太多次,断了! 那人色变时,出刀者一刀已横劈向他颈间,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那人眼前一黑,心叫完了之时,钢刀却停在了他颈侧,不动了。 “谁再乱来,我先杀此人!”出刀者喝道。 仍能动手的四人一时停住,进退不得。 “一群废物!大丈夫沙场裹尸,何惧之有!”襄王怒吼道,“给我冲!” “王爷,做人,须知进退!”那久未出声的高瘦军士开了口。 “呵!在你区区一宅之地,本王只知进,不知退!”襄王寒喝一声,猛地拔出佩剑,大步上前。 高瘦军士使个眼色,出刀者会意,收了刀,与他一起朝后退到了院子里。 众人没想到他们竟会让开,无不大喜,连忙追了进去。 襄王也不例外,见这架势,还以为对方害怕,不敢动他,因此退后,心中暗暗冷笑,也跨进门槛,大步朝对方逼去。 同时暴喝道:“还不跪下求饶!”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一声响,重重关上,将陈府内外隔开。 包括襄王在内,众人无不一惊,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时,原来门后竟藏着两名军士,待他们进入后便将大门关上。 第915章 太霸道了! “你们以为关上门,本王便会放过尔等吗!”襄王沉着脸道。 “王爷误会了,关门,只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高瘦军士笑了笑,“大人吩咐过,外面不是咱们的地方,动起手来不占理。但现在嘛,诸位私闯我家大人的府宅,我等无奈防卫,会发生些什么,就不好说了。” 襄王一愣,看了看对方四个人。 若对方每个军士实力都跟那出刀者差不多,那就算加上自己,这边剩下的一共六人,其中一人拿的还是断刀,有些不妙。 他这念头还没转完,忽地一名亲卫惊呼道:“王爷!快!快退出去!” 襄王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左右两侧,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数名军士! 襄王脸上血色尽失。 这下对方人数超过十人,足足自己这边两倍,更没法打了! 忽然间,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方才真不该追进来! 陈府外,黄良阁等人再看不到府内半点情景,惊疑不定地听着里面动手的声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转头一看,只见郑妍带着一群京兆卫纵马而来。 方才在陈府外发生的事,被巡视而过的京兆卫看到,他们不敢插手,只能去报郑妍。 一听说陈府出事,她立马放下手边一切,带着人马赶来,理也不理黄良阁等人,直接纵马到了大门前。 “怎么回事!” 惊见地上马尸,以及一名卧地不起的王府亲卫,她俏脸一变,喝道。 一名京兆卫上前探了探那亲卫鼻息,叫道:“参军大人,这人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郑妍看也不看那亲卫半眼,下马到了门前,拿着门环敲门。 “开门!” 她刚刚叫了一声,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惊呼:“救命啊!” 郑妍一愣,这声音挺陌生。 随即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怎么让这家伙叫出来了,赶紧塞住,继续打!” 另一个声音道:“好嘞!” 这两个声音却有点耳熟,郑妍一时愕然,看看那门。 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里面倒没有刀兵之声,只是不断传出沉闷的击打声响,同时隐约伴着压抑的嘶喊。 她忍不住又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高叫:“来了来了,等等等等!” 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拔闩的动静。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拉开,一名军士见是郑妍,笑眯眯地道:“姑娘,让你久等了。这里有几个私闯府中的恶徒,麻烦你把他们提拎回去审审。” 说着让开了身,郑妍等人这才看清内中的情景,无不瞠然! 只见院子里倒着好几个,个个鼻青脸肿,而且不少人嘴里的牙都被打掉了,掉满一地。 一众京兆卫还是头一回见着这种情景,个个张口结舌。郑妍虽然吃惊,但好歹也是知道自家情况的,一惊之后就冷静下来,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那军士若无其事地道:“好像自称是什么王爷,可这年头冒名顶替的人这么多,谁知道是真是假?对了,他们还带着凶器,想要杀人放火抢劫府内财物,我等逼于无奈,方才反抗。” 郑妍呆了一呆:“王爷?”目光在里面那些人中扫了一圈,立马看到了襄王。 和其他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同,襄王脸上没半点伤痕,但人却已经昏了过去,嘴边挂着流出来的鲜血。 郑妍一看就明白过来,这些军士定是按大人的“指点”,拿厚软之物覆在其身上,然后再重击之,如此一来,不易留下外伤,但却能给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个王爷,多半是个真的,如此处理的话,回头他就算想拿王爷身份找麻烦,军士们也可矢口否认,反正验不出外伤。 这种手段她以前就见陈言用过,不由轻哼一声,道:“来人!将这些歹徒给本参军拿下!” 左右的京兆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大人,那个青皮白脸的,好像是襄王爷!” 陈言啪地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杏目一瞪:“眼瞎了是吧?襄王爷什么身份,岂会干出这种私闯官宅、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之事!这些人必是冒名顶替,绝不可轻饶!” 那手下讪讪地捂着脸闭上了嘴,心说您这罪名也加得够快的,怎么又给加了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 黄良阁等人原本站得远远的,此时纷纷走近,见一众京兆卫竟然把襄王和其护卫全绑了起来,地不大骇。 “你等这是干什么!快快放了王爷!”于都震惊地叫道。 “你是谁?”郑妍冷眼看他。 “本官乃是天官尚书于都!”于都一挺胸。 “哼,还是集团作案!于大人什么人物,岂会帮这种冒名顶替的恶徒说情?”郑妍俏脸一沉,“我知道了,你定是他同党,见事情不妙,便想用同样的招数救下他们!来人,将这老贼一并拿下!” “啊?!”众京兆卫全都愣住了。 于都他们岂能不识,哪敢动手? “没用的东西,还得本大人亲自动手!”郑妍骂了一句,捋起袖子便要上前。 于都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连他也抓,吓得撩起袍摆,转身就跑。 黄良阁等人脸都绿了,哪还敢开口,一个个慌忙四散而开。 郑妍咯咯一笑,转头喝道:“回衙!” 看着京兆卫带着昏迷的襄王及被打成肿猪头的众亲卫离开,街边上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倒吸一口冷气。 没人想得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堂堂王爷,被人打晕押走关押,而当朝天官尚书大人竟被吓到逃奔,其余重臣连个屁都不敢放! “太霸道了,太霸道了!”有人喃喃地道。 众人感同身受,这些王公显贵的份量,加起来能抵半个大周!可无论是陈府的护卫,还是这位听说是从陈府出来的参军大人,竟都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但事情闹这么大,这些王公显贵必不会罢休,要出大事了! 皇宫内,凤翎卫的寮舍。 “大人,这里不如您府上,您且将就将就。”其中一间雅致的小舍内,黎蕊歉然说道。 第916章 请问在哪沐浴? “不不不,此地清幽雅致,颇合本官心意。”陈言笑着说了一句,转头看了看挤在门口的众女。 他被皇上“关”到这里的事,已经在凤翎卫中传遍。 众女一向对这位出手大方的陈大人有好感,见他来到,无不热烈欢迎。 “都挤在这做甚,叫大人看笑话是么?”黎蕊转头看向众女,轻嗔道,“夜了,快去休息吧,莫要吵了大人歇息。” 众女这才哄笑着散去了。 陈言看着众女摇曳的身姿,不免心里一荡。 他不是头一回来这,但今儿来得比较晚,天色已黑,众女不但全都换下了凤翎卫的官服,而且其中有不少女子还换上了睡觉用的薄衫薄裤,内中肌肤隐隐而现,好不动人! 一旁,黎蕊将他目光看在眼里,岂能不明白他在看什么,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可怜的陈大人,如今身受重创,无法人道,只能看一看,什么也干不了,男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了吧? “大人,我去给您烧水洗漱。”她定了定神,说道。 “这,姑娘不是我的下人,还是我亲自来吧。”陈言回过神来,赶紧道。 “大人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贵客,岂能让您自己动手?”黎蕊坚持道,“请您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陈言神情却犹豫起来。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黎蕊看出些不对,连忙问道,“咱们不是外人,您有事尽管吩咐,我定会为大人办到。” “这个,方才出了一身汗,不知道在哪可以沐浴?”陈言吞吞吐吐地道。 黎蕊一愣,颊上不由微红。 不过方才在殿上,陈言与襄王那番激斗,确实是该好好洗洗。 “这,抱歉,大人,此地不似大人府上那般方便。”她歉然道,“洗身只能打水到房中擦拭。” “啊?凤翎卫的生活条件这么艰苦的吗?”陈言一时愕然。 黎蕊不禁语塞。 其实此地的条件并不差,大周普遍家庭之中也不会单独设立浴房,顶多就是给个大浴桶,在里面泡洗。 只是和陈言家中相比,确实要差不少。 凤翎卫自己平时都是谁要洗浴,便自己去烧了热水,端到房中自己擦拭。想泡个澡什么的,那自然是妄想。 陈言叹道:“凤翎卫身负保护皇上的重责,理该待遇好一些。黎姑娘你放心,本官既知道了此事,回头必会禀报皇上,为你们这里单独盖一座浴房。” 黎蕊吃惊地道:“这,这不用了吧?” 陈言大摇脑袋:“不,必须的!劳累一天,连个澡也不能好好洗,那还是人过的日子么?不但要盖浴房,还得将集中供水系统也搭建起来,让凤翎卫能随时用上热水。唔,什么味儿这么大?” 却是说到后面,突然左右环顾起来。 从进来时起,他就隐隐嗅到一股难言的腹膻之味,这会儿待久了,那气味愈发有些明显。 黎蕊一愣,轻轻嗅了嗅,忽然有些窘迫地道:“啊,是便桶之味。” 说着快步走到床的另一侧,小心地将一个便桶搬了出来。 这间寮舍其实是属于出外职的一名凤翎卫,因为她不在京中,便暂时给陈言使用。黎蕊在回来前让人提前赶回打扫过,便桶也已经清洗。只是里面的味儿纵然加上了些花瓣之类,仍然还是没法压住。 陈言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 这时代很少有人家中会修建单独的厕所的,确实大多都是用便桶、夜壶等方便,放在卧房中也是常见之事。 为这,他在青山县条件稍好之后,最初办的几件大事之一,就是修建地下排污系统,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耗时一年,才让青山县的百姓过上了方便自由的日子。 看来,这里要改造的地方还不只一处两处,得来个大工程才行。 当下黎蕊将便桶搬到了外面院子里,又以去烧了热水,拿木盆给陈言打了水过来,细心地兑好冷水调好温度。 “大人,应该可以了。”她忙完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转头说道。 “有劳姑娘了。”陈言道了声谢,站直了身子,双手张开。 “大人您这是……”黎蕊一愕。 “噢,本官习惯了,抱歉抱歉。”陈言一下反应过来,在家中什么宽衣解带都是内院丫环帮忙干的,他只需张开手臂,她们自然会为他脱掉衣衫。这会儿一时有点忘了是在别人的地方,闹了个笑话。 “没事没事,大人在家中有丫环服侍,在此想必不甚方便。”黎蕊脸上一红,说道,“若您不嫌弃黎蕊笨手笨脚,我来服侍您吧。” 说着走上前,有些笨拙地帮他解起衣衫上的搭扣。 陈言看着她低垂的螓首,心中不免一暖。 果然结个好人缘还是有必要的,其他男人哪有这福分,享受到凤翎卫的服侍? “那就……麻烦姑娘了。”他向前微微倾了倾头,轻声说道。 黎蕊感觉到他说话时的热气拂到了自己额头,不禁心中砰砰乱跳,更是不敢抬头,专心帮陈言除去衣衫。 “大人,您坐这吧,我帮您擦身。”脱去衣衫后,黎蕊主动让他在小凳上坐下,自己挽起了袖子,露出两截嫩臂,拿布巾绞了水,细心地帮陈言从脸上开始,擦拭起来。 陈言享受着她的照顾,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 凤翎卫一向只侍候唐韵这当朝天子,普天之下,能够享受到这般待遇的男子,只怕就他一个了。 屋内烛火摇曳,陈言感觉着她纤手不断在身上擦过,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不一会儿,她擦拭到他腰间,玉手在他腹部几番摩过。 陈言近来禁欲太久,之前又被太后那一番勾惹,原本他就憋着一股劲,此时看着她俏丽的面容,想到曾经和她有过的那些暧昧,身体自然而然,有了些变化。 黎蕊蹲在他面前,正擦着他腰身,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手上动作不由慢了下来,愕然看着陈言腹下。 陈言一惊。 坏了! 黎蕊红着脸抬起头,道:“大人,要不您脱了吧?” 这话大出陈言意外,他愣愣地道:“脱?不太好吧?” 这妞怎么想的,都看到了,居然还让他脱了裤子?! 第917章 帮大人治疗 难不成她也已情动,想要和他…… 他正想到酣热处,却听黎蕊惶然说道:“都怪我手笨,方才没留意,把您裤子都打湜了,穿着一定不舒服吧?” 陈言愕然低头,才发觉从裤腰到膝盖,确实是有了大片痕迹。 卧槽原来是他理解错了! 方才被她柔软的手搞得他心神不定,都没察觉她滴洒了这么多水。 黎蕊其实平时服侍唐韵的时候不少,不至于这么笨拙,只是如此这般服侍陈言还是首次,不免有些紧张。 她不安地道:“夜晚风凉,会着凉的,您脱下来,我给您烤干。” 陈言欲进还退地道:“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黎蕊脱口道:“不要紧的,大人毕竟也不算……噢,没什么。”差点一句“不算男人”溜出口,还好收得快。 陈言怔道:“不算啥?” 黎蕊大感后悔,窘迫道:“真没什么,大人请莫放在心上。” 陈言心中一动,想起唐韵认定他不能人道一事,故意道:“不算男人,是吗?” 黎蕊惶恐道:“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陈言见她慌乱模样,不由暗乐,这妞一脸内疚,显然是因为自觉失言,触到他的“伤心事”。 想到这,他装出颓然神情,道:“姑娘不必自责,横竖此事木已成舟,说或不说,都改变不了结果。” 看到他这黯然之色,黎蕊更是内疚万分,急道:“大人千万莫要灰心丧气,纵然不能人道,您仍然是黎蕊心中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陈言苦笑道:“那又如何?姑娘心中如此,可在他人心中,我只是个废人罢了!唉,真想就这么一死了之,也省得以后被人笑话。” 黎蕊骇然道:“大人万万不可有这想法!将来或许此事有解,轻生绝非解决之法!” 陈言长叹一声:“唉!我若是也能像你这么乐观就好了。算了,夜了,姑娘且回去吧,本官想一个人静静。” 说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黎蕊站起身,看着他后背,感由心生,只觉他说不出的凄凉孤苦,整颗芳心全软了下来,情不自禁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 “陈大人,黎蕊只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帮您。”她哽咽道。 陈言感觉着她柔软的娇躯贴在身上,将他方才本来就渐渐有些燃起的火苗勾得大盛。 这妞的身段他是亲手确认过的,绝不像身着戎装时那般不惹人注目,内中浮凸之妙,足以令任何男人心魂俱荡! 他忍不住转过身,将她抱住,凑在她耳边悄声道:“此事怪不得姑娘,你能不笑话我,便已是对陈某最大的安慰。”说着有意无意,两只大手向下滑去,从背上一路滑过纤腰,再到下面在丘庭之处。 黎蕊正为他难过的时候,根本没察觉他的手在干什么,抽泣道:“大人为国为君为民,付出良多,为何老天要这般对待您?黎蕊真不得以身相替,代大人受那伤!” 陈言听得有些感动,但又有些好笑。 她是个女子,又没男人的“家伙”,那里就算受到重击,也不可能伤成他那样。 鼻间嗅到她体香,他一时有些情难自抑,低低地道:“黎蕊姑娘与我非亲非故,何以如此厚待陈某呢?” 黎蕊情到激动处,一时也有些控制不住,脱口道:“因为我对大人……” 说到这处,突然醒觉,慌忙刹住了口,本来因为难过而有些泛白的脸蛋上,红晕再次腾升起来。 陈言本来是想逗逗她,没想到竟看到她这反应。他经验丰富,根本不需要她说完,已然明白过来。 这妞对他,看来有些不一般的感觉。 他也不是没察觉,若她对他没什么特殊感觉,当初也不会任由他轻薄。 不过黎蕊性子沉静内敛,不爱表达,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主动的反应。直到今日,因为情绪激荡,才差点说出口来。 他心中暗笑,正要再逗她一逗,黎蕊忽然娇躯一震,吃惊地道:“大人,您好像有些不对劲!” 陈言错愕道:“哪不对劲?” 黎蕊惊愕道:“您不是已经不能人道了么?为何那……那……”实在是羞于启齿,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来。 下一刻,陈言瞬间瞪圆双眼,一句卧槽差点爆出来! 这妞竟然…… 换了平时,黎蕊必是羞得手足无措,可此时却是惊喜之极,娇呼道:“大人!您这是,这是……” 虽然变化的幅度不算大,但绝对不是不能人道之人应有的反应! 陈言有点懵。 这下尴尬了,竟然被她发现了,岂非被她看穿他在逗她? 他轻咳一声,正要说话。 黎蕊却神情一动,红着脸道:“难道大人触到我的身子,竟能帮大人治疗您的伤病?!” 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啊?”陈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含含糊糊,“呃……好像是……” “太好了!”黎蕊一声欢呼,激动不已。 “这,黎姑娘你不生气?”陈言吃惊地道。原来这妞并没有发觉他在骗她,反而想到了别处? “若能帮大人疗伤,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会生气?”黎蕊兴奋地道,不知道是因为激动开心还是因为羞涩,脸蛋上红了个透。 “疗伤?”陈言越听越懵。 “对啊!您触到我的身子,便有了些正常男子的变化,说不定多砰几下,就能痊愈啦!”黎蕊越说越是亢奋。 “多几下?”陈言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心内大热,下意识道,“怎么碰?” 第918章 衣服给忘了! 黎蕊一下愣住了。 方才说的时候没多想,现在才反应过来。 天啊! 自己也太不知矜持了!竟然主动要求对方碰自己! 不过想到有机会帮陈言治好那“伤”,她立时压下了心中的羞赧,红着颊低下头,声若蚊蚋地道:“只要能让大人恢复过来,您……您想怎么都可以……”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搂着她后面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动作起来,几下功夫,已入她衣衫内。 “噢……”黎蕊娇躯一颤,但却没有反抗或躲闪,整个人偎入他怀中,“大人可以再……再大胆一些……” 陈言哪还压得住心内的火苗,一时间,屋内春意盎然。 黎蕊不是第一次与他有这般的亲密,过去总是被动,任由他使坏。 你侬我侬之间,黎蕊一直留意着他身体的“状况”,只觉他在恢复,心中既是羞赧,又是惊喜,心思胡乱转动起来。 看来这法子有用! 而且,陈言这毛病,竟因她而得愈,莫非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更是心如鹿撞,体软身热。 等到黎蕊终于稍稍清醒时,才发觉两人已经倒在床上。她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地,衣裳除去大半,剩下的基本只是个摆设,起不了任何防御作用,只羞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像沸腾一般。 但与此同时,她也察觉陈言竟似已经完全恢复,欣喜道:“大人!您好像恢复啦!” 陈言被她这一声惊醒过来,只觉自己已经是箭在弦上,登时心中一惊。 不好! 再这么搞下去,只怕自己今儿就要丧命在此地! 他猛的翻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黄良阁、于都、韦亮……” 一个一个将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人名字念出来,同时努力去想他们的模样,以压制心中的“火气”。 黎蕊本来既是紧张又是期待,等着他继续下去,没想到他竟突然移开,还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个什么,不禁吃惊地坐起半身,雪嫩风光顿时悬于陈言眼前。 他刚刚才勉强压下情绪,陡然看到这令人垂涎欲滴的动人风景,差点没直接破功,急忙闭上双眼,大叫三声:“哈里赤!哈里赤!哈里赤!” 顿时想到这徒弟那那令人受不了的体臭,这才险险将狂涌起来的冲动压了下去。 靠! 这样下去不行!再呆在她身边,只怕自己要完! “大人?您怎么啦?”黎蕊见他这反应,满头雾水。 陈言脸都绿了,女人咋都一个样,不管平时说话啥音色,一到床上,立马嗲得不要不要的! 就算只听她这么一句,都感觉魂儿要被勾出来! 他慌忙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飞一般扑出房门,落荒而去。 “陈大人!” 黎蕊大吃一惊,追到门口,想起自己身上这模样,哪敢追出去?又不敢大声呼叫,只好在门口小小声地叫了几声,却没能叫得陈言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这,这怎么回事。”她惊诧莫名,喃喃地说了一句。 只听说过煮熟的鸭子飞的,没听说过吃鸭子的人自己跑的,她这会儿都千肯万肯了,陈言竟然放弃了?! 难道,他是怕坏了自己的清誉? 黎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明明他的反应证明他绝对不讨厌她,但却仍然在最后关头逃走,肯定是因为顾及她的声誉! 黎蕊心中无比感动,回身匆匆将衣衫穿了回来,胡乱整理好凌乱的长发,以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 陈大人这会儿身上什么都没穿,别被人撞上,把他当成色鬼揍一顿就麻烦了,得赶紧把他找回来! 凤翎卫人数众多,寮舍原本就大,院子又多。 她追到外面,既看不到陈言的踪影,也听不到他跑动的声音,无奈之下,只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起来。 好在这时已是夜间,外面遛达的凤翎卫几乎没有,她找了好一会儿,只偶尔遇到几个凤翎卫,却没人提起遇到一个光溜溜的陈言,让她稍稍放下点心。 不过还是要尽快将他找回,不然被这里的人撞上事小,万一被外面的人知道,凤翎卫声誉全毁不说,皇上也必受牵连,陈大人更不必说,官位只怕也得丢掉! 同一时间,寮舍后方。 陈言迎着风一阵狂跑,好不容易才算把心里的烈火压下去,停下来时才发觉自己到了一个花园内。 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在一棵树下,抹了把冷汗。 好险! 差点就没忍住,真要跟黎蕊进行深层次的学术研究,他这条小命就交待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喘息方定,他转头看看周围。 这花园倒是不小,有花有树有塘有亭,颇为雅致,该是凤翎卫平素休闲的所在。 啪! 他突觉腰上一痒,抬手啪地一打,借着月光看了看,一只死蚊子已被打成了肉泥。 陈言呆了一呆,才终于反应过来。 靠! 刚才急着脱身,忘了把衣服一起拿出来了! 第919章 夜园幽秘 幸好夜幕已临,这个时候没人在,不然被人瞧见他这模样,那还了得? 他站起身,小跑着到了荷塘边,探手想摘了片荷叶,遮着要害,猫着腰往花园入口而去。 就在快到门口时,外面脚步声忽然传来。 陈言瞧见外面有灯光传进来,吓了一跳,连忙藏到入口左侧一棵大树后面,从后面往外偷看。 只见一个身着薄衫轻裙的年轻女子,匆匆而入。 一边走,还一边朝左右探看,似在确认有没有人在。 陈言连忙缩回树后,怕被她给看到,心中暗感奇怪。 是这里的女子,自然应该是凤翎卫。但虽说有月光照着,终究还是颇为黑暗,她却没有打灯笼,一个人鬼鬼祟祟到这来干什么? 不过眼下他没啥心思去管闲事,准备等她走过去后,便溜出花园。 哪知道那年轻女子走到他藏身的大树后,却停了下来,半晌没有动静。 陈言呼吸都屏住了,这妞不会是发现他在这了吧? 就在他心里不断敲鼓、开始考虑万一她真是发现了他该如何应对时,那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怕他做基。” 说完这才再次迈步,走了过去。 陈言偷偷探头,看着她进了花园深处,一个箭步从树后出来,飞也似地朝花园外扑去。 哪知道他刚刚扑到花园门口,突然外面一条娇俏身影正好进来,顿时两人撞了个满怀。 陈言吓了一跳,一声哎哟正要出口,那娇俏之人反应快极,一把捂住他嘴,顺势一个下绊,将他绊倒。 但在他落地前,她却用另一只手在他身下一托,想减缓他倒地时的动静。 但这时候陈言身无寸缕,她这么一托,顿时托在他屁股上。 刹那间,两人同时瞪圆了眼睛。 扑! 陈言托她这一托之福,轻轻倒在地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但饶是如此,前面那个刚进园子的年轻女子耳力过人,仍然听见了这细微的动静,转头低呼一声:“谁!” 随即,她转身朝外走来。 陈言仰倒在地上,定睛一看,月光下映出一张俏丽的脸蛋,赫然竟是青鸢! 青鸢也认出了他,露出吃惊之色,但这时来不及说话,听到里面那年轻女子的脚步声渐近,她连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拖着他躲到花园入口外面一丛半人高的花团后面,蹲了下来。 陈言何其经验老到,已然明白过来。 青鸢是在跟踪前面那年轻女子!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青鸢救过他,他自然要站在她这边,立马紧紧闭上嘴,憋着气,不发出半点声响。 那年轻女子走回花园入口,张望了一番,没找着什么,喃喃道:“莫非是野猫?”再次回身,进花园去了。 青鸢松了口气,在陈言耳边悄声道:“陈大人,你怎会在凤翎卫的寮舍内?而且还……还……”说着目光往下一滑,立马瞧见了一些不该她看的东西,不禁颊上大红。 方才摔倒时,陈言手里的荷叶就掉了,这会儿没什么东西遮挡,只好尴尬地低声道:“莫要误会,我是被皇上关到这的。” 说着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有些惊奇地道:“青鸢姑娘难道不知道此事?”他来的时候,凤翎卫那么多人全涌来看热闹,很难想象还有人不知道他这个大男人住进了女人堆。 青鸢低声解释道:“我方才一直在自己屋子里练功,没留意外面的事,想不到原来是您来啦。不过,您现在这一身是……” 陈言窘迫地道:“我要是说天儿太热、脱了衣衫出来跑一圈凉快凉快,姑娘看能不能将就着信一信?” 青鸢微微蹙眉,说道:“无论是什么原因,大人乃是当朝大员,而这里也是皇上亲卫的所在,尽是女子,大人这般模样在此走动,实在不该。” 陈言尴尬道:“是,姑娘说得有理,不过我这有点苦衷……”说到这突然刹停了口。 青鸢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苦衷,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接着说下去,疑惑道:“什么苦衷?” 陈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这要是说出跟黎蕊的事,岂不是会害了她清誉? 虽说他自己不太重视自己的声誉,但黎蕊对他这么好,他岂能害了她? 青鸢见他没能说出来,还以为他是无话可说,急切间想不出借口。 她纤眉微扬,露出少许不悦之色,道:“大人,您于青鸢有大恩,我不愿往坏处猜测您的想法。但是,你可知此地全是冰清玉洁的女子,且对您一向敬重有加,您怎能这么做!” 陈言听得不对劲的话意来,愕然道:“青鸢姑娘,你这话何意?难不成,你是以为我这模样是想出来干什么坏事?” 青鸢眼中透出少许怒意,道:“我曾以为大人是个君子,如今方知,是我太天真了。” 上次陈言帮她弄内衣时,一直规规矩矩的,她因此觉得他其实表面的好色之下,其实是个正人君子。 可现在看来,只怕是她当初看错了! 就算陈言说出个大天来,也绝对没法合理解释为何光溜溜在凤翎卫的寮舍里溜达! 陈言虽说对她当初舍身救己颇为感激,但这会儿不免被她说得有点暗恼,翻了记白眼:“本官又何曾说过自己是君子?” 他这态度让青鸢更是火大,她身为凤翎卫统领,虽然如今暂时休养,但自有一番职责之心,眼见陈言这么不要脸,她正要怒叱他几句,蓦地花园内脚步声传了出来。 她一惊,晓得是方才跟陈言说话时声音太大,把园子里那年轻女子给惊动。这时见陈言张大嘴又想说话,她急忙一把捂住他嘴。 陈言没听到里面的脚步声,见她没由来又来这招,吃了一惊,还以为她气到要把自己抓起来,吓得不断挣扎。 青鸢怕他挣脱,使出老招,一把将他按得仰倒在草丛中,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开口。 陈言挣扎不起来,不禁急了。 情急之下,使出看家的龙手,一伸手,猛地抓住她身前那对傲挺之地! 第920章 私会 青鸢顿时瞪圆了双眸,脸蛋涨得通红! 但为免他叫出声惊动人,她硬是没躲,反而一翻身坐到了他身上,避免他挣扎时弄出太大动静。 陈言不禁愕然。 她怎么这么勇,居然不躲! 行,不躲是吧?本官让你尝尝厉害! 青鸢清楚感觉到他越发放肆,不禁又急又气,忍不住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拦他。 可又怕弄出太大动静,不敢用力击打,只能格挡,单手哪挡得住他双手? 一时间,顾此失彼。 花园入口处,那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疑惑向外张望。 方才她分明是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为何出来就没人? 难道是自己的事,被人发觉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一紧。 这事绝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就麻烦了! 一时之间,青鸢陷入两难困境之中。 一边没法抵御陈言的侵犯,一边那年轻女子还在朝这里走来,用不了几步,就会发现他们二人! 若是被发现,那她跟踪之事暴露,就再难抓住那女子把柄了! 就在这险极的一刻,花园里忽然传出一声响。 扑通! 像是石头砸进了荷塘里。 那年轻女子一惊,转头看向花园内,一跺脚:“搞这么大动静,是怕没人听到么!”一转身,匆忙跑进了花园。 陈言直到这刻才发觉那年轻女子原来又出来,愣了一下,停住了手。 原来她不是想抓自己,而是怕自己发出声音,才制住自己的? 青鸢松了口气,红着脸看向眼下的陈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张脸瞬间涨红一片! 那男人的孽根! 她瞬间反应过来,低骂道:“你不要脸!” 陈言也有些尴尬,他无意对她“行凶”,只是一通操作下来,实在是没能压住火…… 青鸢松开了捂他嘴的手,从他身上翻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襟,低声怒道:“此事我回头再与你算账!”一转身,匆忙跑进了花园。 方才那扑通之声,她大概能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必是那年轻女子要会之人,等得久了,有些不耐,于是从花园外墙外扔了块石头进来,砸在荷塘中搞出的动静。 换言之,那年轻女子此刻必是急着出去见那墙外之人! 要是跟去晚了,说不定就找不着他们,或者漏听二人对话,事关重大! 因此她顾不上追究陈言羞辱她的事,赶紧跟过去查看。 陈言翻身爬了起来,见她这么着急,不禁好奇心大起。 那年轻女子应该是她下属才是,为何她会跟踪前者? 他心念一转,溜回花园入口处,把掉地的荷叶捡了起来,遮着要害,转身跟进了花园。 花园内,那年轻女子快步到了对着园门的另一边。 那里有扇锁着的后门,她在门前学着猫儿叫了三声,等了一等,外面回应了两声犬吠之声。 她这才摸出一把钥匙,将门锁打开,闪身而出。 青鸢怕被察觉,不敢跟得太近,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到了后门,凑在门边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外面传出两人压低声音的说话声,不过已经说了好几句。 “……谁叫你约定的时辰没出来,咱家只好扔颗石子提醒你一下。” “我是在确认花园里面有没有人!若是被人发现我与你私下见面,回头咱俩谁也逃不了!” “哼,又不是头一回在这见面,这地方你还不清楚?一到晚间,便无人影,你回回都这么小心作甚?” “你说得轻巧!花园里那么多可藏人的所在,万一有人藏在那,看到了我出来,岂不糟糕?” “行了,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要你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 “皇上这几日还是和以前一样,按时上朝下朝,用膳也一如平时,夜间就寝也是很早便……” “谁问这些了!咱家问的是,关于益王的情况!” 外面一下安静下来。 青鸢正专注听着,忽地后面突然探来一只手,轻轻拍拍她肩。 青鸢大惊,晓得自己因为心神全在外面而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差点没惊呼出来。 她霍然转头,正好和一张讪讪而笑的脸对上。 陈言! “我知道青鸢姑娘你现在有事,我就长话短说了。”陈言以耳语的音量悄声说道,“今儿这个事,我确实不对,但以我人品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想对凤翎卫的姐妹们干些啥。青鸢姑娘,你看能不能假装没见过我?” 青鸢气不打一处来,她在这办正事,他跑来跟她聊这有的没的! 陈言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正事,所以也不想耽搁你的功夫,只要你答应了,我立马就走,绝不再耽搁你的功夫。” 青鸢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悄声恼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有重要之事!” 陈言暗忖要的就是你有重要之事,不然我哪有法子迫你答应? 他本想离开,但听得青鸢方才最后那一句,似乎有意要追究今儿这事。若是真搞大了,回头黎蕊就麻烦了。 他虽然感激青鸢当初相救之事,但跟她此前接触其实并不太多,今儿才发觉这妞出奇地死板迂腐,好好求她,只怕她不会答应不追究今日之事。 但幸好,眼下就有个大好的机会! 她要跟踪外面那年轻女子,这个时候缠她,她肯定怕弄出动静,一定会答应! 第921章 昔日首席大太监 “我知道姑娘的事重要,所以你赶紧先答应了成不?”他舔着脸道。 “不行!我若答应你,岂非对不起凤翎卫的姐妹?”青鸢自有其原则,哪肯答应。 “不答应?行!”陈言有点失望,但没气馁,笑嘻嘻地一伸手,抚上了她后腰,“那我只好给姑娘上上强度了!” “你干什么!”青鸢大惊,反手一把抓着他大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是那年轻女子的声音。 青鸢一僵,呼吸都停了。 好在那另一个男子出声道:“莫要岔开话,说,益王的事,你到底打听得如何了?” 青鸢暗松口气,陈言趁机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姑娘小心,别弄出动静来,惊动了外面。” 说着,另一只手抚上她前腰,从她衣衫底滑了进去。 青鸢又气又羞,剩下那只手隔着衣衫按住他大手,可又不敢再大力推拒,只能悄声道:“你……你到底想怎样!” “只要姑娘答应不说出今日之事,我便停手。” “否则我就一直下去,保证姑娘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发出声音,让外面那鬼鬼祟祟的俩人听到。” “事有轻重缓急,姑娘是有格局之人,应知该如何抉择。” 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吹着热气的耳语,青鸢羞窘得无以复加,可同时一股气自心底涌上来,让她不禁大怒,低声道:“你……你趁人之危,休想我会答应!唔……” 却是堪受不住陈言动作,低声吟了出来。 “不是,里面好像真的有动静!”外面那年轻女子有些急了,转身朝后门走来。 陈言吓了一跳,要是被这俩发现,那他的胁迫计划就泡汤了。 他连忙连搂带抱,将青鸢拖进了门边一片挂墙的密藤后面。 这些藤蔓本是用来装饰之用,大概年头不短了,长得茂密,将内外隔开。只要对方不绕到藤蔓后面,便看不见他们二人。 青鸢既是焦急,又是恼怒,却不敢反抗。这会儿只好先憋着,等瞒过了那两人再说。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那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人。 青鸢将面前的藤蔓悄悄拨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只见后门处又进来一人,却是个中等个子、身着便袍的男子,虽然看得出上了些年纪,但面白无须,两只一线天的眼睛,隐透些奸诈之色。 青鸢一震,目光微懔。 陈言站在她身后,也朝外看去,悄声道:“这家伙说话的嗓门虽然故意压得低沉,但明显是个尖嗓子,莫非是个公公?” 青鸢下意识地道:“他是先帝曾经最宠爱的大太监,如今是清夫人身边管事公公,尚德全!噢……你干什么……” “没啥,你听你的,我干我的。”陈言笑嘻嘻地说着,“你只要拦一下,我立马大叫一声,外面那俩要么得跑,要么就得杀咱俩灭口,你瞧着办。” 青鸢本想抗拒,一听这话,身子不由一僵。 杀人灭口她不怕,尚德全只是个公公,那年轻女子也不是她对手。 怕的是惊动外面两人,坏了她的计划,就全完了! 此前双方算是同伴,她尚未明白陈言这家伙有多可怕,现在有了冲突,她才知道跟这家伙为敌,简直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他是真的不择手段! 但她也有一股傲气,他越是用这种卑职手段,她越是不肯答应,就那么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外面,尚德全不耐烦地道:“哪里有动静?你莫要疑神疑鬼,赶紧说!” 那年轻女子惊疑不定地环视着周围,没有说话。 尚德全脸色一沉:“寒翠,你久久不答,莫非是忘了令尊的事?” 那叫寒翠的女子一震,垂下双眸,无力地道:“你们说过,绝不追究此事的……” 尚德全冷冷地道;“你若乖乖帮忙,自然不会追究。但你若不肯听话,那就莫怪清夫人不念情面了!” 寒翠惶然道:“可我真的没探出来这事,皇上最信任的凤翎卫只有那么几个,我又不能直接问,怕被她们察觉有问题……” 尚德全脸色瞬间彻底沉到谷底,森然道:“看来,前日给你的惩罚还不够!既然办事不力,那就怪不得咱家心狠了!把衣衫脱下来!” 这话听得陈言都不由愣了一下。 这家伙是个太监啊,让她脱了衣衫做什么?又没法对她干啥…… 寒翠浑身颤抖起来,但却不敢违逆,眼中含着泪光,抬手将身上衣衫一件件脱了下来。 不片刻,已是身无寸缕。 但他却没半点色迷迷的神色,反而露出一个恶毒眼神,喝道:“像狗子一样,给咱家趴下!” 寒翠掩着身上隐秘之地,惊道:“公公,您……您要做什么……” 尚德全冷笑道:“上次的惩罚既然不够让你尽力办事,那这次,咱家就让你再清醒清醒!给我顺着这园子爬一圈!” 寒翠色变道:“这怎么行!万一有人进来,就完了!” 尚德全双手负至身后,扬起了下巴:“这么说,你是不想爬了?” 寒翠眼中透出绝望,终于还是慢慢跪趴在地,爬行起来。 藤蔓后面,陈言都一时忘了继续袭击青鸢,看着外面那既可怜又凄艳的画面,暗骂这老太监没人性。 好歹给那寒翠姑娘手掌上、膝盖上套层布隔一下啊,让她这样爬,还不把她那娇嫩的肌肤给磨破了? 青鸢虽然心恨这下属出卖皇上,但同为女儿家,见到她受这屈辱,不禁心中怒火暗起。 尚德全这人从小入的宫,大概是当太监当久了,心性扭曲,过去就常常听说他有倚仗受宠、私下虐待小太监和宫女的事,想不到如今竟亲眼得见。 但此刻她也顾不上外面了,身后陈言又开始动作频频,不断挑战她的底线,让她几乎崩溃! 外面,尚德全看着寒翠绕着花园爬了一圈,慢慢爬近,阴森森一笑:“这是最后的警告,若是下次再没探到消息,你便换个地方爬!” 第922章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寒翠吃力地站了起来,手掌和膝盖均已磨出道道血痕,她却顾不上,,颤声道:“换……换哪里?” 尚德全凑近她,几乎和她面对面时,才道:“你可放心,咱家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爬遍整个寮舍的。” 寒翠一震,知道这老变态不可能心善,说得出这话,那肯定是有更狠的招。 果然,尚德全接着道:“咱家会让你直接到寮舍外面去爬,爬遍全皇宫,让人好好赏一赏你这身细皮嫩肉,呵呵!” 说着一俯身,将她在地上的衣物全抓了起来,转身便出了后门。 寒翠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泪水哗哗而落。 良久,她才止住泪水,爬起身。 好在尚德全虽然拿走她衣衫,但却留下了钥匙,她猫着腰,将后门锁上后,这才往花园入口而去,不片刻消失不见。 等她身影消失后,藤蔓一阵抖动,猛地一分为二。 青鸢红着脸从里面出来,忙不迭地将衣裙恢复原状,转身怒瞪着陈言。 陈言颓然道:“本官认输了!你要说便说吧!” 青鸢既羞又恼,但眼神中透出一抹异样,低低地道:“你方才明明可以……为何停了下来?” 陈言苦笑道:“我虽然良心不多,但好歹还是有点,姑娘又不是什么歹人,我怎可能真的夺去姑娘的清白之身?” 终究,他还是狠不下那心,虽然想要来点真格的逼她就范,但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了下来。 青鸢咬着唇,半晌没有作声。 陈言叹了口气,从藤蔓后钻了出来,便要离开。 就在错身而过时,青鸢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真正侵占我身子,便是保住了我清白?” 陈言一愣停步:“难道不是?” 青鸢脸上血色消失,没有看他,声音却冰寒起来:“你那般触碰我,纵然没有最后那一步,又能如何?我……还是被你玷污了!” 她本就是个思想传统的女子,上次陈言帮她调整内衣,一来是出于好心,二来小心翼翼、尽可能没碰到她身体,她可以不计较。 但这次,他乃是出于私欲,几乎碰遍她全身上下! 陈言心叫不妙,强笑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没别人知道,不会伤及姑娘清誉……” 青鸢双手缓缓握拳,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还不够吗!” 陈言色变道:“你不要冲动!顶多我再诚心跟你道个歉好了……”一边说一边就想赶紧撤。 青鸢反手一把将他胳膊抄住,轻松地一记反扭。 “哎哎哎疼疼疼!要断了!”陈言关节吃痛,半拧着身子惊呼道,哪还跑得起来? “你方才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要威胁于我,大可以呼叫相胁。”青鸢终于转头看向他,玉容生寒,“但却选择了这种无耻手段,可见你本性多么无耻!” 陈言一时语塞。 别的话他有大把的话可以反驳,但这个事,他确实没法驳斥。 现在想想,好像是有些道理…… 青鸢另一只手缓缓探出,叉住他脖子,五指渐渐合拢。 陈言感觉呼吸渐窒,心中大骇。 这妞是来真的! “青鸢姑娘三思!” “哎哟你轻轻轻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这事咱们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啊,别走这么极端行么?” “比如说,我方才临阵停了下来,不是证明我其实本性不坏吗?” “而且这事对我来说更难,对于君子来说,要不被美色诱惑不难,毕竟他本来就不好色。” “可我本来就不拒女色,我能忍得住不是更难得?” “你杀了我这么一个大好人,于心何忍啊!” “姑娘你松松松点……我……我不行了……” “啊!我死了!” 青鸢不理陈言的挣扎和胡言乱语,死死盯着他,目光中透出浓烈的恨火。 他不说话还好,越说越是透露本性恶劣! 早知当初就不救他了,任他被刺客杀死,何至于有今日之辱! 陈言没法呼吸,面皮胀得通红,眼前渐渐金星乱冒。 但他被反拧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想探过来再重设故技、袭击她要害都办不到,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妈蛋! 他怎也没想到,青鸢竟然会真对他下如此狠手! “草尼玛……早知如此……刚才我就先……把你给办了……果然……当好人……死得快……” 眼见软话没用,他心沉到底,艰难地喷出这一句,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青鸢没想到这时候他还敢说出这种话,更是羞恼交加,尖叫道:“我杀了你!” 陈言连反驳一句都办不到,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朦胧中,像是回到了青山县衙。 阳光普照,他躺在后园的躺椅上,旁边卿儿正手剥葡萄,送入他口中。 如此惬意。 陈言猛地睁开眼,振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然后才发觉自己仍在花园内,夜色正浓。 他摸摸自己身上,还是一丝不挂,晚上风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显然没死。 “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忘记你辱我之事。” 一旁,青鸢冷冷的声音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她面色冰寒,站在一旁。 “你没杀我?”他错愕道。 “你活着比死了有用。”青鸢沉着脸道。 方才有一刹那,她确实有杀他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没下手。 陈言牵扯到的方方面面,都是国家大事! 身为唐韵亲信之一,她是从前者登基前就成为了其身边的护卫,不仅有上下之义,也有姐妹之情。 她不能为了自己一己私怨,就杀了如今对唐韵最重要的人! 虽说如今赋闲休养,但唐韵仍不时找她聊天谈心,如今朝野大致的情况,青鸢心中有数。 若陈言死了,那摊子别说她,就算是唐韵都没法好好收拾。 粮灾救济之事未完,益王之事未结,姬楚等人的事未清,这些全部都是陈言在经手,没有任何人可以接手处理。 与这些相比,自己的受辱算得什么? 陈言爬了起来,摸了摸脖子,还隐隐作痛。 “早说嘛,何必下手这么重?疼得我……”他放下心来,嘟囔了一句,才道,“你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923章 这态度可不是求人 “说出什么?”青鸢一愣。 “你要我答应的,不就是别说出今日咱俩的亲密接触嘛,我这个人还是有些原则的。你放我一马,我怎也不可能将这事告知别人。”陈言眨眨眼,压低声音道,“但姑娘若是想要找人排解寂寞,随时知会本官,我定能让你……” “住嘴!你太无耻了!”青鸢羞怒交杂,连忙截住他的话。 这家伙的无耻程度超乎她想象,正常人这会儿要不恼怒生气要么追问活命条件,哪有像他这般立刻嬉皮笑脸地在嘴上占她便宜的? “我本来就这么无耻,不过平时看在你是皇上亲卫的份上,与你虚与委蛇一番。既然大家已经撕破脸,那还隐藏啥?”陈言一摊手,就那么叉开腿站着。 既然知道她有求于他,他哪还客气? 这妞之前下手那么重,他虽然打不过她,更知道她是唐韵亲信的人之一,想报复她基本不可能,那索性口头上占点便宜,也算是小小出点气。 “你!”青鸢气得胸都快炸了,唯有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行了,不逗你了,说吧,想求本官何事?”陈言双手抱胸,笑眯眯地问道。 “方才那两人的私会,你也看在眼中,有何看法?”青鸢勉强压下火气,说道。 “这不挺简单?那老太监应该是手上有什么寒翠姑娘的筹码,逼着她将皇上的秘密说出来。”陈言大大咧咧地道。 “但这事该是有清夫人在背后指使。”青鸢苦恼地道,“清夫人当初与太后一样,颇受先帝宠爱,后来先帝过世,她被迫困居深宫。如今指使尚德全探皇上的秘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简单,把相关人等抓起来审,一问不就知道了?”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你懂什么!现在无凭无据,只是凭咱们偷听到的一点话,根本不足以让皇上下决心将所有人都抓起来!”青鸢恼道。 唐韵的性子她太清楚,最是念情,没有铁证,是绝不可能动清夫人甚至尚德全的,更不可能动为她出生入死的凤翎卫。 所以此事只能先设法查证,拿到铁证再说。 陈言眼珠一转:“这么说,你是想求本官帮你查清这事?” 青鸢怒道:“谁求你了!我是以你的性命与你交易!” 陈言翻了翻白眼:“本官有个原则,帮忙可以,但得有好处。” 青鸢咬牙切齿地道:“好处就是我不杀你!” 陈言哈哈一笑,道:“我已经想清楚了,即便本官拒绝帮忙,你对皇上这么忠心,不可能杀我的,否则我要是死了,谁帮皇上应付那些老迂的臣子,谁又帮皇上处理粮灾、叛乱等事?” 青鸢一直没说这顾虑,怕的就是他知道她顾忌这些,不肯帮忙。现在被他说破,她不禁心内一紧。 这家伙太机灵了! 想到这,她连忙道:“若是你肯帮忙,那我便不追究你赤身在寮舍内流窜之事!” 陈言失笑道:“你当本官傻的吗?有本事你就出去说,到时候大家鱼死网破,本官虽然丢脸丢官,但你们凤翎卫的名声也毁了,一手组建凤翎卫、还将我关押到这里的皇上更会成为天下笑柄!” 本来他是拿青鸢当自己人,所以没想跟她撕破脸。 但现在对方居然差点杀了他,他哪会跟她客气? 对付敌人,他手段可就太多了! 青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一跺脚:“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言凑到她面前,几乎贴着她的玉容:“姑娘最能打动我的东西,难道还有第二件?” 说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向下一滑,落到她饱满的所在。 青鸢一僵! 这家伙竟然是想要她! “如何?姑娘可要想清楚,机会本官只给一次,你若不肯答应,我现在转身就走,以后绝不再管这事!”陈言笑眯眯地道。 “你……你……”青鸢气得捏紧了拳头,真后悔方才没直接杀了他,竟然几句话就被这家伙逆转了形势,被他牵着鼻子走。 陈言抬手轻轻托起她下巴,凝视着她喷着怒火的双眸。 青鸢芳唇轻颤,差点想扭头躲开他的手,可终究没动。 “莫说本官没提醒你。” “清夫人既然当初像太后一样受宠,那如今必难忍受默默无闻困居深宫的孤苦日子。” “她之目的,极大可能是想借益王之事,对皇上不利。” “皇上英明神武,逆贼叛乱也没法将她从帝位上掀下来。”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后宫之中有人对她下阴刀子的话,她未必挡得住。” “更说不定,这个清夫人还可能跟外面那些觊觎帝位的逆贼有牵连!” “凭青鸢姑娘你的手段,只怕没把这事查出,便会暴露而惊动这些家伙。” “唯有本官,方有能耐查清此事!” 陈言一句一句不断说着,听得青鸢俏脸容色数变。 这些事,她何尝没想过! 若非因此,她怎可能忍下那羞辱? 可是,要让她甘心将自己献给陈言,她又怎能办到! 陈言见好就收,在她脸颊上捏了一记,松开了她,道:“算了,看在你曾经也救过本官一次的份上,我多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一转身,吹着口哨大步而去。 青鸢看着他光溜溜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陈言前脚刚刚踏出花园,立马看到不远处黎蕊迎了过来。 “陈大人!终于找到你啦!”黎蕊看到他,这才松了口气,低呼道。 “嘘!别惊动了人!”陈言吓一跳,连忙上前,拖着她躲到一旁树后阴影内。 若是被青鸢看到黎蕊,知道他们二人关系非同一般,那就糟了。 “我把衣衫给您带来啦,您先把衣服穿起来再说。”黎蕊见他身无半缕的模样,羞道。 “衣衫?在哪?”陈言见她手上没拿东西,有点错愕。 “我一路找来,怕被人看到手上拿着男子衣衫,只好将它们藏了起来。”黎蕊红着颊道。 “藏哪了?”陈言更是惊奇,上下打量她,确实没找着可藏东西的所在。 第924章 英雄冢 黎蕊窘迫地转过身去,抬手轻轻解开上衣的搭扣。 陈言忍不住好奇心,探头看了一眼,才发觉她原来是将他衣衫折起来塞在她胸口衣襟内。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看她胸围好像大了一圈,原来如此! 看着她拿出衣衫后、衣内春光乍现,他差点忍不住要将她搂住,好在及时忍住。 不可再冲动! 这次他能忍住,下回万一没忍住,就死定了! 飞快地穿上衣衫后,他怕青鸢出来与他们撞上,拉着黎蕊快步离开。 不多时,回到他自己屋内,关上门之后,两人均长舒一口气。 对视一眼,黎蕊羞得低下了头,捏着衣角:“大人,您的伤……可痊愈了?” 方才遇上陈言时,她偷偷留意过,他那里又恢复了常态,不再像之前与她在一起时那般昂扬。 看来她没有想错,确实只有她,才能帮他治好那伤! 陈言不敢多看她,转过头去,硬着心肠道:“好像又没用了,姑娘不用担心,我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你回去歇息吧。” 黎蕊脱口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或许多试几次,便可痊愈。” 陈言暗叫救命,幸好反应快,急道:“但方才那般之后,我有些不适,这事真的急不得,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黎蕊担心道:“不适?现在还是么?痛得厉害么?” 陈言怕她再提治伤的事,更怕自己下回忍不下来,忙道:“痛得倒是不厉害,但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黎蕊无奈,只得道:“那大人先歇息,我回去啦。”转身清理了木盆等物,这才离开了。 陈言长松一口气,倒在床上,回想之前的事,不禁苦笑。 这才住进寮舍不到半日,便发生这许多事。果然女人堆不是那么好呆,自己还是得加强警惕,不然不知道啥时候就完蛋了。 过了一会儿,他冷静下来,心思转到尚德全和寒翠的事上。 刚才在花园里,他只是故意吓唬青鸢,谁叫她差点杀了他? 事实上他怎也不可能任由宫内发生异变,唐韵是他最大的靠山,有她在,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动他。 可万一她倒了,保证青山县立马被几批人围攻,献王、襄王等手掌军权之人没一个会放过他。 他心中盘算了一番,这才合上双目,沉沉睡去。 他身在皇宫,不能出去,只好明儿让黎蕊帮忙带消息出去,叫人查一查寒翠家中情况,看她究竟为何被辱成这般模样,仍然还只能对尚德全那家伙忍气吞声。 天明后,陈言难得地没人来叫他起床,便自个儿爬了起来,只觉浑身酸疼。 平时睡惯了家中的弹簧床,现在再睡这种木板床实在太折磨人,硬得感觉骨头都快被硌断了。 “大人!大人!”外面忽然传来拍门叫喊的声音,是个女子,挺清脆也挺陌生,“出事啦!” 陈言连忙起身过去开了门,只见一个面容有些稚嫩的女子站在外面。 他呆了一呆,没认出对方来,但总觉得好像有些面熟。 “大人不认识我啦?”那女子见他模样,已然明白怎么回事,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在认,在认……”陈言挠挠头,上下打量她。这妞虽然巨凶称不上,但至少确实是童颜,看身形年纪不会小,但面容真的稚气。 “嘻嘻,我叫曲默月,曾经跟圣上去过青山县啊。”那女子浅浅一笑,眼神活泼。 “啊,我记起来了!”陈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这妞当初跟白鹭一起去探纳抚营,被军士抓住。 说起来,当初好像她像白鹭一样,还被他喂了一通药,现在想想有些尴尬。 不过看她模样,似乎没有记恨当时之事。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这样的小丫头,自然是记不住的。”曲默月微微歪着头看他。 “咳,曲姑娘这就说错了,你这么可爱动人,本官一向是过目不忘的,只是刚醒来,有点迷糊。”陈言一脸诚恳地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曲默月听得咯咯一笑:“大人明明是在哄人,我哪有姐妹们动人?” 陈言正色道:“我这话绝非胡言,黎蕊温柔娴雅、青鸢端庄大方、白鹭娇俏可人,自然有其动人处。但姑娘青春活泼,又是别样的风采。” 曲默月颊上微红,道:“大人真会哄女儿家开心,不过我可没那么厉害,能和几位姐姐相比。不说这个啦,您家里出事啦!等等,府衙也出事啦!” 陈言错愕道:“出什么事?” 曲默月急道:“方才一个姐妹在宫门处,遇到京兆府的佐尹乌尔多,说有急事要找大人。他不能入宫,那姐妹就问清是什么事,让人给黎蕊姐姐传信,可姐姐已经去服侍皇上啦,我便替她来告知您。” 陈言皱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家中有军士守着,该不至于出大事。府衙更是官方机构,谁人又敢到那闹事?几大千的京兆卫可不是吃素的! 曲默月笑容消失,容色凝重起来:“好像说是襄王府的亲卫军,把京兆府给围住了!” 陈言一愕:“什么?” 昨晚,郑妍直接把襄王等人抓到了京兆府衙,关押了起来。 襄王因为没想到竟有人敢抓他,所以当时身边没带多少亲卫,但这趟回京,他随行的京卫军足有上百人,全在襄王府。 听说王爷出事,昨晚这些亲卫军哪肯甘休,动作起来,堵住了京兆府。 京兆卫数量上占优,但对方可是王爷的亲卫,他们哪敢与其动真格的?结果硬是多数人被少数人包围,连府衙大门都不敢出。 等到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后,更是懵逼了。 王知余早就回了家,听说此事后不禁大惊,连忙赶到京兆府衙,从后门溜进府衙,劝说郑妍放人。 然而,郑妍就跟吃了铁似的,态度坚决,不放! 没办法,王知余只好让乌尔多赶紧从后门溜去禀报陈言,求他来解围。 乌尔多到陈府一打听,从回府的张大彪那里得知陈言如今关在宫内,只好赶紧赶到皇宫求救。 但他没入宫的资格,在宫门外捱到天明前,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凤翎卫,央求她转告这事。 第925章 灵魂拷问 陈言听完曲默月的话,一时有点懵。 襄王居然气到趁他不在、到陈府闹事?这家伙的格局,看起来也就那样了。 “这下就糟啦,皇上如今还在议事房与大臣议事,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这事。” “若是她知道大人您的下属抓了襄王爷,肯定会生气的!” “大人还是赶紧想个办法,或者我帮您传个信出去,让京兆府赶紧放人,或许还能挽救一下?” 曲默月叽叽喳喳地说完,露出担忧之色。 她是个没心机之人,虽然曾经与陈言有过些旧怨,但后来颇得了陈言些好处,对他自然态度转变。 更何况陈言帮了唐韵的大忙,凤翎卫心中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众女自然对陈言更是感激,不由自主便站到了他这一边。 陈言哑然一笑,细细向她询问了乌尔多带来的消息细节,听完之后,他才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刚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随即一声娇叱传来:“陈言!你给朕滚出来!” 曲默月一听就知道是谁,惊道:“皇上来了!” 却见唐韵玉容含愠,从外面走进了院子。 陈言和曲默月连忙迎上前去,向她施礼,唐韵怒道:“行了!说!到底怎么回事!京兆府如何这么大胆,竟敢连襄王抓起来!” 方才她去和众大臣议事,于都直接将襄王被捉的事说了出来,唐韵惊怒交加,立刻放下所有事,来找陈言质询。 陈言看了一眼站在唐韵身后的于都、韩兆坤、黄良阁等人,见他们虽然极力控制,但仍压不下眼中的幸灾乐祸。 他哈哈一笑,道:“皇上,这定是个误会。” 唐韵气道:“于都他们亲眼所见,还能有错?” 陈言从容道:“那臣有两个问题,想向于大人请教。第一,大人亲眼见到襄王殿下出事,何以不拦阻?”后一句已是转头看向于都。 于都早有准备,冷笑道:“老夫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当时你府中护卫下手极狠,将襄王及其护卫都打成了重伤!我等均是文官,如何能够拦得住?这事理该追究你府中护卫为何这么大胆,竟敢对……” 陈言截断他的话:“于大人误会了,我问的是,您为何不拦着襄王爷?” 于都一愣。 当时他巴不得襄王去陈府搞事,哪会拦他? “昨日在殿上,襄王殿下与下官有了些误会,想来他心中有些火气也属正常。” “于大人当时既然与他在一起,您身为天官尚书,不是该调解他与下官的关系、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吗?” “但您却坐视王爷挟怒而至,导致他和府中护卫发生冲突。” “可以这么说,王爷会受伤,您也有极大的责任!” 陈言振振有辞地道。 唐韵虽然知道他一向伶牙利齿,但听得这几句,稍稍冷静下来,暗觉有理。 于都微微色变道:“这,王爷要做什么,我哪劝得住?” 陈言追着道:“劝不劝得住是一回事,有没有劝是另一回事。若知不可为而不为,那大人岂对得起身上这身官袍?咱们换换位置,若当时我是大人,就算被王爷责骂,甚至责打,我也必定会拼命拦住王爷!” 于都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无言以对。 唐韵看了他一眼,秀眉微蹙。 于都心里一个咯噔,急中生智,忙道:“当时王爷说是要去探望重伤濒死的益王,我也没理由拦阻啊。” 陈言失笑道:“大人这借口未免有些荒唐了,襄王爷怎可能去探望益王?” 于都硬着头皮道:“王爷说了,虽然益王是谋反,但终究是他亲兄长,于情合该前往一探。”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众所周知,襄王殿下忠心耿耿,一向最恨那些叛逆之人,下官没说错吧?” 这种问题于都哪敢说不,只能答了一句:“这是自然。” 陈言含笑道:“而益王乃是实打实的逆贼,襄王爷知大体明大局,岂能去探望这种逆贼?所以说,他不可能这么说,这必是大人找的借口。” 于都哑口无言,脸色阵阵变化,却没法回答! 当时益王分明就是这么说的啊! 一旁韩兆坤忍不住帮腔道:“但我等均听到了王爷那么说,于大人并没有说谎。” 陈言斜眼看他:“退一步说,就当王爷真这么说了,那照韩大人所言,你们所有人都赞同王爷去探望一个叛贼?” 韩兆坤神情一僵! 这话,太重! 本来谋逆就是极为敏感的事,陈言硬生生把话题往这方面凑,他岂敢应是? 忽然间,一股悔意涌上头,韩兆坤直想给自己一耳光。 自己也是没事找事,干嘛接这话啊! 左右众人一看唐韵脸色渐渐有些不对劲,更是没人敢再开口。 于都见势不妙,怒道:“陈言,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等根本没有赞同的意思!” 陈言莞尔道:“行,大人说没有那意思就没有,那下官再诸一个问题:王爷是昨夜出的事,大人为何到现在方告诉皇上?” 黄良阁轻咳一声,道:“当时已是夜深之时,我等不敢入宫打扰皇上歇息,所以等到了今早。” 事实上他们是故意等到今早,希望让事情发酵闹大,最好襄王在牢里出点什么事,到时候皇上必会龙颜震怒,重罚京兆府和陈言。 现在虽然不知道襄王情况如何,但亲卫军围堵京兆府,惊动了全京城,效果也不差。 陈言有段日子没跟这老贼交锋过了,转头看向他,缓缓道:“也就是说,诸位大人心中,襄王虽然身陷危境生死不知,但其实没那么重要?” 这一句灵魂拷问,瞬间让黄良阁色变,他慌忙道:“自然不是!” 陈言双眼微眯:“那为何不连夜禀报,还非要等到今早?莫非,诸位大人是想襄王身陷险地甚至出事,所以才拖延禀报的时间?” 黄良阁脸都青了,见唐韵投向自己的目光生出愠意,额头不禁渗出一滴滴汗珠。他仓皇道:“皇上,绝无此事!我等只是……只是……” 第926章 也太厉害了 方应台急忙道:“我等只是认为,京兆府并不是个险地,襄王殿下不至于有危险。” 黄良阁暗松口气,抬手擦了擦汗珠,暗赞方应台反应快。 唐韵容色稍缓,陈言却冷然道:“此言差矣!当时王爷入我府中,动了兵器,想要杀我府中护卫。我府中护卫逼于无奈,只能自卫,不小心伤了王爷。我听说,王爷当时已经昏迷,是否受了重伤,没人知道。万一他伤重,若是及时送医,说不定还能救得回来;可就因为诸位大人决定拖延此事,使得王爷无法尽快送医,很可能会因此害了王爷性命!” 这下不只是黄良阁,几个大臣全都冒出了冷汗。 来之前打死也没想到,陈言竟短短几句,就将他们全拖下水! 陈言目光缓缓扫过众臣,道:“诸位大人当时一不在事前拦着襄王殿下,二不事发后尽快禀报皇上处理,若不是知道诸位大人忠心耿耿,下官还以为您几位是巴不得王爷出事呢!” 唐韵清醒过来,目光不善地扫过众人。 于都等人无不暗叫糟糕,纷纷心虚地低下头。 陈言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没有指他们是想害他陈言,而是指他们想害襄王。 但借着这做法,成功将他们所有人全拖下了水,现在皇上就算是要追责,也绝不只是追究他陈言一个! 好在唐韵没有说什么,目光最后又落回陈言处,语声温和下来:“这些都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王叔给朕放了!” 陈言恭敬地道:“是,皇上。不过您也了解郑参军这个人,除非臣或者皇上亲自去,否则她只怕不肯放人。” 唐韵恼怒地道:“她到底什么毛病,为何王叔受伤,她还要抓王叔?” 陈言之前就从曲默月那听了乌尔多带来的消息,其中便有当时的经过。 他答道:“坦白说,此事怪不得郑参军。当时襄王爷无视臣府中护卫的警告,强行闯府,还拔刀拔剑地想要杀人,情况紧急,他们为了皇上的御旨,不敢让路,才有后来之事。” 唐韵火大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朕何时给他们下过旨了?” 陈言朝她使了个眼色,道:“皇上忘了么?您说益王事关重大,不允许任何人去接触益王。郑参军也是为了这道旨意,方才将襄王抓走。” 唐韵呆了一呆,猛地醒悟过来。 当着众臣的面,陈言没有明说。 事实上,益王没受伤的事本来就不能让人知道!可襄王强闯陈府,若是见到没有预做伪装的益王生龙活虎地在府里活动,那她和陈言、益王筹划之事,便会横生枝节,甚至有可能直接泡汤! 而她当初确实密令陈言,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不容益王的情况泄露出去! 换言之,护卫和郑妍的做法,确实是遵她旨意而行。 想到这,她点了点头:“的确,朕险些忘了,确有此事。” 说完,自己容色不禁有些古怪起来。 这么说来,这件事的责任,岂非是在她自己身上? 众臣见她居然承认了有这事,无不脸色微变,心叫不妙。 怎么说着说着,陈言好像快把责任撇清了? 陈言接着道:“所以这件事,臣府中护卫无责,郑参军也无责,臣自然更无责。在遵照皇上旨意和屈服于襄王爷的威逼两件事上,臣等自然要以皇上为先。各位大人,你们说是吧?” 最后一句故意对众人说的,于都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合着陈言不只是要把他们拖下水而已,而且自个儿还要从水里爬出来! 然而皇上既然承认了确实是她下过旨意,陈言这番话毫无破绽,他们纵然想阻止,也办不到。 面对陈言故意送来的送命题,他们哪敢不同意?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一旁,曲默月一直没吭声,来回看着陈言和于都等人唇枪舌剑,越听越是惊愕。 皇上来之前,陈大人便说没事,没想到竟然真没事! 唐韵轻哼一声,冷冷看着他们:“你等之责,待朕回来再处置!陈言,你随朕去一趟京兆府,再回来继续关着!” 陈言看着众臣面若死灰的模样,心里暗笑,恭声道:“是!” 京兆府衙。 大牢内,襄王爷靠着墙角坐着,看也不看跪趴在身前的王知余半眼。 “王爷,您还是先吃一点吧,这些酒菜是下官特意让人从上园春定来,虽然及不上王府的膳食,但还是可以……” 不等王知余央声说完,襄王一伸脚,猛地一脚踹在面前小桌上。 哗啦声中,那小桌倒侧在地,上面摆放的酒菜全洒了一地。 王知余心里一颤,慌忙道:“酒菜不合王爷胃口,下官即刻让人更换。” 襄王爷冷冷道:“王知余,这些讨好人的功夫,就给本王省了吧!那个贱人呢?” 王知余惶恐道:“郑参军自知有罪,不敢来见王爷。” 襄王冷笑道:“自知有罪?呵!你以为本王只和她见过一面,便不了解此女?” 王知余心虚地陪着笑脸道:“咳,郑参军也只是公事公办,王爷切莫与一小小女子较真。她人也单纯,当时确实不知道王爷是真的王爷……” 事实上,襄王没有说错,郑妍哪是那种会认错的性格。要不是王知余死命拦着,就冲之前襄王刚醒时对她骂的那些话,那妞这会儿已经冲进来把这位王爷好好修理一顿了。 襄王截断他的话,道:“行了!本王只想知道,你京兆府衙何时放本王离开啊?” 王知余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了。 唯独这件事,他虽是京兆府衙的二把手,却没法决定! 昨晚到现在,他跟郑妍好说歹说,后者就是不肯放人。换了是别的下属,王知余都不稀得跟她废话,不但要放人,还要亲自将她绑了交给襄王赔罪,可她是陈言的人啊! 无奈之下,王知余只有过来讨好襄王,试图安抚后者的情绪。只是襄王同样是个没法安抚的主,王知余夹在这中间左右为难,头都快炸了。 偏偏陈言又被关进了皇宫,不能出来帮忙,这事就更麻烦了! 第927章 诚实 襄王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你也不必为难,就算她肯放了本王,本王也不会离开。你京兆府的这大牢,本王尚未坐过,正好这次坐个舒坦!” 王知余一震道:“王爷您这是……” 襄王哼了一声,道:“如今,这事想必也差不多该闹到皇上那里了吧。” 王知余背心冷汗渗透衣衫,眼前一阵阵晕眩。 他一直全力讨好襄王,为的就是这个事。亲卫军堵了衙门口,麻烦的不是京兆府的人进出的问题,而是这事闹大,必定会惊动皇上! 到时候,就不是襄王生不生气的问题了,而是皇上生多大气的问题! 这可是皇上的亲叔叔,多年来镇守南疆的实权大将! 不管是身份、血缘还是功劳,都足以让这小小京兆府的所有人全部砍头!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惊动皇上又如何?” 随即,郑妍快步而入,冷着脸看着襄王。 后面还跟着赖进忠和几个京兆卫,鼻青脸肿的,神情狼狈。 王知余大惊,爬起身,叫道:“本官让你们好好劝着郑参军,你们怎么让她又来这了!” 之前襄王刚醒时,郑妍来过大牢一趟。 襄王那性子可想而知,自然开口就是不妥之词,郑妍哪受得了这气,当场便要给他打过去。 当时要不是王知余拿自己身体护着襄王,襄王已经惨遭毒手! 后来他将郑妍好不容易劝走,让赖进忠去劝她,还再三叮嘱务必不要让郑妍过来,结果赖进忠办事这么不靠谱,居然让她又来了这! 赖进忠苦着脸道:“大人您看看卑职脸上的伤,我能拦得住她嘛……” 王知余一时也无言以对。 这倒是…… 襄王抬眼看向郑妍,眼中透出恨意:“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待皇上来了,你便知道传到她那是何结果了!敢动本王,从你开始,上下九族,尽灭矣!到时候,本王须得好好看看你跪在地上痛哭求饶的模样。” 他了解唐韵,即使不考虑别的,只讲血缘,她也定会震怒,为他报仇。 郑妍不怒反笑,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无须等皇上过来,姑奶奶现在就先让你痛哭求饶一个!”捋起袖子,一个箭步便要上前先给襄王一个双风贯耳。 王知余大骇,猛地爬了起来,挡在襄王身前:“郑参军!莫要冲动!” 郑妍险险打在他脸上,好在及时收住拳势,跺脚道:“王大人你让开!” 王知余惊魂未定,叫道:“这可是王爷!你要打了他,岂不是让陈大人更加麻烦!”他为人机灵,晓得说自己的话,郑妍肯定不买账,但说陈言,就是另一回事了。 哪知道他不说陈言还好,一提陈言,郑妍更是玉容生寒,道:“那又如何!让开!”她一伸手,将王知余往旁边一推,挥拳便朝襄王脸上砸去! 襄王坐在那不好抵挡,脸色一变,抬手招架。 就在这一刹,外面传来唱喏声:“皇上驾到!” 郑妍这一拳生生刹停,离襄王不到三寸之距。 襄王松了口气,哈哈大笑:“哈哈!你完了!你们全完了!” 郑妍狠狠瞪着他,直到听到脚步声走近这才收回手,转身与大惊之下的王知余一起拜下。 唐韵带着陈言进了大牢,目光扫过整间牢室,最后落在襄王身上,唤了一声:“王叔。” 襄王没有起身,道:“请皇上恕臣难起,无法行礼。” 唐韵秀眉轻蹙,问道:“王叔身上有恙?” 襄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唐韵身后的陈言,眼透恶毒之色,说道:“还好,还没被陈言家中的护卫打死!” 唐韵吃惊地道:“王叔真的伤得如此之重?来人,还不速速送襄王去就医!” 左右的凤翎卫答应一声,便要上前。 襄王却喝道:“不必了!臣身上之伤虽重,但所受之辱方是无法忍受!我堂堂大周亲王,竟被人关押至此牢狱之内,国法何在!” 王知余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开始卖惨了!皇上必会暴怒,京兆府完了,他也完了! 哪知道唐韵听完襄王这话,却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道:“此事朕已知悉,你且先去就医,回头再说。” 王知余一愣,几乎没法相信自己耳朵。 这话里,完全听不出皇上生气的意思! 他不由看向站在唐韵身后的陈言,见后者朝自己投来一个“安心”的笑容,不禁更愕。 陈大人为何如此镇定? 难道…… 襄王也是一愕,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知悉?就这样?” 唐韵面无表情地道:“王叔欲要如何?” 襄王怒道:“陈言府上护卫,将臣和亲卫围堵起来,打成了重伤;陈言手下参军,将臣和亲卫关入大牢,百般凌辱!皇上只一句‘知悉’就没了?” 唐韵上下打量他:“王叔何处受伤?” 她进来后第一眼便看襄王的情况,却没看到半点伤势,心中大感疑惑。 陈言终于开口,道:“皇上,果然如臣所言,我府中的护卫与郑参军虽然行事果敢,但是还是有分寸的,应该不会对襄王造成什么伤害,顶多就是吓唬吓唬。” 襄王大怒道:“陈言你胡说八道!本王当时被打得何其之惨,甚至被打晕过去,你竟然说只是吓唬吓唬?本王岂是如此胆小之人!” 陈言委婉地道:“王爷,您自然是认为自己胆子不小,不过人的嘴会撒谎,身体却是最为诚实,或许,您的胆子不像您想象中那么大?” 襄王怒不可遏,猛地站了起来,怒指着他道:“你敢说本王胆小?!本王上阵杀敌无数,比你这厮不知胆大多少!” 陈言想了想,道:“也对,王爷确实胆量不小,不然也不会明知道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接触益王,却仍然还要违背圣谕,闯下官的寒舍了。” 襄王顿时哑口,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本王长年在外,并不知道皇上有令,不许旁人去探益王……” 第928章 还有公道可言吗? 陈言正想说话,唐韵玉手轻抬,止住他说的话,道:“此事确实属实。王叔,你既无伤……” 襄王气得浑身发抖,叫道:“臣确实被人打了啊!” 陈言啧啧地道:“王爷这胆子还真的不小,竟然敢截断皇上的话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对皇上心中不存敬畏哩!” 襄王狂叫道:“我宰了你!”说着朝陈言扑了过去。 他这辈子少有被气到失智的时候,最近两次全是拜陈言所赐。这厮太可恶了,不杀不足以平他心中怒火! 陈言双手负在身后,没有半点要躲的意思,只是微微冷笑。 眼见襄王就要叉住陈言脖子,唐韵眼神一凌,猛地一探手,抓住襄王右臂,喝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襄王一震,迎着唐韵凌厉目光,心中竟生出一股畏意,停下了动作。 唐韵寒声道:“王叔既说自己受伤,朕可以信你,你且将你的伤势让朕看看!” 襄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醒来后,他就检查过自己身上,才发觉竟无一处新伤痕迹。 但他清楚记得,自己昏迷前确实被人暴打了一顿,但不知为何,却不像其它亲卫一样鼻青脸肿、身无伤痕。 此刻要他将伤展示出来,他哪有伤可展示? 唐韵见他如此,还以为他真是诈伤,俏脸更是沉下,将他一推。 襄王不由退开数尺,嘴唇轻颤,良久才道:“皇上,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就算是臣真记错了,没有被打,可臣被人屈辱地关在此地,乃是不争之事实!那女子和京兆府羞辱于帝室,难道……” 唐韵打断道:“此事不怪她,她是奉了朕的旨意,做了最正确的决定。若非将你关押在此,以你之性,事后必会再去陈府闹事。益王的事,朕曾有严令,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若因你而生枝节,你担待得起吗!” 襄王脸上血色尽失。 打死也想不到,最后竟是这结果! 唐韵将事情揽到了她自己身上,他若是还要追究,等于是跟她作对! 唐韵声音缓缓沉了下来:“朕可以相信王叔是长年在外,不知谕旨,闯陈府只是无心之失,不是故意违背朕的旨意。但王叔你也该明白,朕也可以如你所愿,严究此事!” 几句话,凌厉尽透。 襄王焉能听不明白她的意思,皇上这是在怀疑他故意违背圣谕! 往重了说,那就是有反心! 他心叫不妙,唯有无奈地单膝跪落,道:“臣确实是无心之失,并不知道皇上曾有谕旨,请皇上明鉴。” 唐韵容色稍缓,说道:“陈卿也是心胸宽广之人,想来不会计较此事。” 陈言一听这话,立马神情愁苦起来:“皇上,臣自然不敢计较,可听说王爷去我府上,打砸了不少东西,这损失不能由臣自己担着吧?” 唐韵知道他性子,必是要索偿,道:“你可一一清点出来,王叔是明理之人,自会按数赔偿。” 陈言欣然道:“多谢皇上!多谢王爷!” 襄王脸上的肉抽了抽,欲哭无泪,心中无比委屈。 明明是他被打被关,怎么到最后还得他赔钱? 天啊! 老天爷还有眼睛吗!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行了,此事便当没发生过,王叔,你虽未受伤,但为防万一,还是要让郎中看一看。”唐韵吩咐了一句。 “是,臣多谢皇上关心。”襄王低着头道。 “另外,你这些亲卫胆子可真大啊。”唐韵忽然意味深长地道,“竟敢纠众,聚堵我大周官衙……” 襄王心中一个咯噔,讪讪地道:“他们只是心忧臣的安危……” 陈言从旁插嘴道:“担心王爷不会直接找下官或者皇上吗?非得用这种暴力手段?知情的晓得他们是担心王爷安危,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大周已经乱到这种程度,王爷的亲卫居然与皇上的官衙光天化日执刀执枪地干仗呢!” 襄王恨不得把他那张嘴撕了,唯有道:“臣出去必会严加督导,避免以后还有类似的事发生。” 唐韵哼了一声,道:“如此便好,朕,不希望还有下一次!回去了。”这才一转身,向外而去。 陈言忙道:“皇上,京兆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臣是不是该留下来主持一下大局……” 唐韵头也不回地道:“不行!你与王叔有赌在前,若非为了王叔,朕岂能让你出宫?若让你留在这,若你在那事上搞鬼,岂非对王叔不公?” 陈言无奈道:“那至少给臣一会儿功夫,让臣与王大人、郑参军他们交待些事吧。” 唐韵已经出了狱室,抛下一句:“给你一刻钟时间,且须由朕的凤翎卫看着。” 在青山县受袭之事上,她自然是站在陈言这一边,但在外人和襄王面前,她终究还是要做好公平姿态,以免落人口实。 襄王见唐韵离开,这才站了起来,怒瞪陈言一眼,便要离开。 陈言却道:“王爷且慢,下官仍有话要说。” 襄王寒着脸道:“本王与你无话可说!” 陈言奇道:“皇上让你我商议赔偿之事,王爷不会是又想再违背皇命一次吧?” 要是怒火能烧得死人,这会儿陈言已经被襄王眼中的怒火烧成了灰烬。但有这理由,后者也不能拒绝,唯有停步道:“说!” 陈言笑眯眯地道:“王爷,下官其实可以不要赔偿银,只要王爷向我道声歉,赔个罪,此事便可揭过。” 襄王咬牙切齿地道:“你,做梦!” 钱财,小事而已。 赔罪?绝计不行! 这家伙这个时候故意这么说,摆明了是要羞辱他! 陈言一脸遗憾地道:“那就可惜了,下官有意与王爷和解,可王爷却不肯,那以后若是发生什么事,就怪不得下官了。” 襄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而过。 让你这个小人姑且得意几日! 等去青山县的探子回来之后,再看你如何张狂! 王知余和郑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前者直接对着陈言长揖到地,叹道:“大人的能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王知余彻底服了!” 第929章 反射弧太长了吧! 陈言的能耐他一直以为了然,但今日方知自己竟仍低估了前者。 能把襄王暴揍一顿,然后不但不担责,反而还让襄王被责备和赔偿,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但陈言竟然办到了! 陈言笑了笑,说道:“王大人辛苦了。这次事急,大人处置妥当,回头我必在皇上面前美言,记你一功。” 王知余擦了把额头的汗珠,苦笑道:“能不拖大人的后腿,便已是万幸。” 陈言摇头道:“王大人这话可就错了!本官平时少有在府衙中主持,若非王大人倾力相助,我京兆府如何能这般井井有条?今日之事,若非是王大人居中斡旋,只怕会闹得不可开交。” 几句话说得王知余十分受用,他笑道:“还得多亏有陈大人坐阵,方能万事顺遂。大人,襄王的亲卫军离开,须得处理余事,我先去了。” 他做官多年,察言观色自有一套,看出陈言是要和郑妍说话,赶紧申请离开现场。 陈言点点头,看着王知余带着左右京兆卫一并离开后,这才转头看向留在一旁监管他的黎蕊。 黎蕊看看他又看看郑妍,抿嘴浅浅一笑,说道:“我在外面等大人。” 陈言感激道:“多谢姑娘。” 黎蕊看着他,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脸颊微晕,转身出了牢室,只留二人在内。 陈言心中暗感得意。 襄王啊襄王,凤翎卫等于都是本官的人,你如何斗得过我? 唐韵明里说要让凤翎卫监管他一言一行,但襄王怎想得到,这只是敷衍他的表面功夫? 他转过头,目光落向郑妍。 郑妍绷着脸站在一旁,既不走,也没开口,眼眸盯着旁边牢墙。 陈言轻咳一声,走到她身侧,道:“方才人多,不便说话。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郑妍一颤,转头看向他,眼眶迅速红了起来:“你……终于要说出口了么?” 陈言点头道:“那当然,本官最不喜欢的就是谜语人,有啥事必须说清楚。关于你在家里的事……” 郑妍蓦地尖叫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陈言吓一跳,惊奇地道:“你啥时候这么机灵了?我还没说出来你就猜到了?不过也好,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哎,不至于开心到落泪吧?” 却是说到一半,看到郑妍眼中波光闪动,眼角居然落下了两滴罕见的珠泪,他不禁有些愕然。 难道真被卿儿说中了,这妞心里果然是介意他让她出来当参军、不让她继续当大管家的事? 原本陈言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反正郑妍这莫名其妙的提前更年期式生气他已经没辙了,索性就按陆卿儿的分析思路入手来想了个法子,想不到效果这么好! 郑妍强压着心中的苦楚和委屈,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生硬地道:“我现在就回去,把东西打包好,今晚就搬出你家,绝不再当个碍事之人!” 从开始不让她当管家,再到昨儿禁止她进他住处,陈言摆明了是要一步一步把她从家里赶走! 而现在,就是想和她彻底摊牌! 至于原因嘛,需要吗?男人不都这样? 既然如此,她何必还赖在那里,做个不识趣的人? 要走,就要自己主动走,走得潇洒利落! 不然等他先说出口的话,那就是被赶走,大大不同! 陈言正等着她恢复平时的模样,没想到她竟然突然来这么一句,登时色变道:“什么!你为何要搬走?!” 郑妍凄然道:“不走,等你叫人撵我吗?”转身便要离开。 陈言既是震惊,又是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咋会变成这样。她不是说知道他要说啥吗?怎么知道了反而还闹凶了? 难道陆卿儿的分析是错的,他此前的想法才是对的?! 眼见郑妍要离开,他感觉不妙,连忙一把拉住她胳膊:“你等等!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叫你回来当管家了,全力支持你实现你的将军梦!” 郑妍正情绪激动的时候,尖叫道:“你放开我!” 说着回身抓着陈言的手,猛地一个擒拿反扭。 陈言大骇道:“我放手了,你莫要冲动!” 郑妍像没听到一般,向下稍稍一蹲,香肩直接靠抵到他胸腹之间,猛地将他扛了起来,便要来一个过肩摔! 陈言眼前一黑,完了,这一下绝对重击,早知道当初就不把这牢房的湿泥地换成硬石板了! 就在这一瞬,郑妍突然一愣,停下了动作:“等等,大人您方才说什么?让我回去当管家?” 陈言趴她肩上,拼命摇头:“不不不!我真没说过!我说的是,回头就跟皇上举荐你出去带兵打仗,保证让你过上征战沙场的梦想生活!” 郑妍嗔道:“你胡说!你方才明明说是要让我回去做陈府管家的!” 陈言挣扎道:“行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见鬼了,这妞力气有这么大吗?把他扛肩上说这么久,居然都不带累的? 郑妍恼道:“什么叫我说,得你说!说吧,你是不是自愿主动地求本参军回去做你的管家?你敢说一个不是,姑奶奶现在就把你打得卿儿都不认得你!” 陈言:“……” 这不是逼着他说是? 不过他本来就是这打算,卿儿说,郑妍很可能是因为他不再让其做府内的管家而生气,反其道行之,请其回府做管家,那就该有些效果。 本来以为这招没用,但现在看来,这招似乎有用? 不过……这妞反射弧也忒长了点吧?过肩摔都过到一半了她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道:“是是是,本官真心诚意请你回去继续做我的大管家!” 郑妍刹那间像春花绽放,笑容几乎是从她玉容上迸出来,自唇角到眼眸,无一处不喜,无一处不悦! 陈言一时有些看呆。 他认识她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她如此开心! 郑妍轻手轻脚地将他放下来,喜孜孜地道:“真的?” 陈言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郑妍喜翻了心,雀跃道:“你果然没姑奶奶不行!” 第930章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 陈言心中一动,试着轻轻抓住她一双玉手,露出诚恳之色:“这是自然。前些日子没你在府中,本官真是回家都觉得无趣。” 说着,还轻轻捏揉了她柔软的手掌两下。 郑妍心中喜悦,也用力捏了捏他手掌,道:“你这话太假了,但本姑娘喜欢,嘻嘻!” 上次他占了她便宜后,差点没被她直接送走,这次她竟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正面回应。 陈言见她没有任何排斥反应,不禁大喜,这才放心地将她扯入怀中,用力拥住,说道:“从今以后,本官再不让你出去当差了,你就好好在府中做你的大管家!” 郑妍颊上微红,没有推开他,只是象征性地轻嗔道:“你又占我便宜!” 陈言感觉着胸膛处传来那惊人的饱胀挤压感,忍不住故意用力箍了她两下,笑道:“哪有!本官只是心中欢喜,因为我陈府又有大管家了!” 郑妍笑容灿烂,却道:“谁说我答应回去啦?” 陈言一愣,错愕道:“你不回去?那你还这么希望我请你回去干啥?” 郑妍颊上红晕又深了一层,白他一眼:“回不回去是我的事,但你想不想让我回去是另一回事。” 陈言呆了一呆,突然醒悟过来。 合着这妞想要的就是一个态度啊! 就为这个,跟他闹腾这么久,还差点没让他陈家断了香火? 哎,女人就是女人,哪怕是郑妍这种志向远大的女子,终究还是逃脱不了感性的束缚。 郑妍轻轻挣了一下,道:“大人,您还不把我放开?” 陈言回过神来,享受着胸膛处那柔软又鼓胀的触感,舍不得放手。 他眼珠一转,道:“放开之前,你先认个输。” 郑妍莫名其妙地道:“认什么输?” 陈言笑呵呵地道:“呵呵,忘了咱们打的赌了吗?在你到这做参军前,你为补诗文会的生意一落千丈而愁眉不展,本官给你出了个主意。咱们还约定,若是五日内单日流水上不了一万两,便算本官输,输你三千两银子,你可还记得?” 郑妍猛地反应过来,脸蛋顿时红了个透。 近来因为误会陈言是想赶她离开陈府,她一直心情不佳,没把这事放心上。 自她做了参军,诗摊的事就交给了吟霜打理,她也没心情去管。但每日回府,吟霜都会向她禀报银额。 陈言出了那主意之后的第二天,生意便有了起色;第三天时,单日流水冲上了三千两银子;到得第四天,更是直破七千两大关! 第五天时,单日流水如陈言所言,突破了一万两的大关,达到了一万一千余两! 当时她和陈言闹别扭,是以两人都没心思再管当初的赌约。此时陈言为多抱她一会儿,见她心情大好,才旧事重提。 “你不是好人!”郑妍红着脸嗔道。 “这跟好不好人有啥关系?愿赌服输!”陈言不肯放过她,“还记得赌注吧?本官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可赖不掉。” “你!”郑妍气得挣了一下,吓得陈言差点松了手,担心她会不会来一记膝顶,再次给他来个会心一击。 但随即他就察觉她挣扎的力气并不大,就跟普通女子差不多,不禁心中啧啧称奇。 心情变好之后,她连武力值似乎也下降了,若还是刚才那个想要把他过肩摔的郑妍,他还真抱不住想挣扎的她。 “你想赖账?”他试探道。要是她真的赖账,那也只好算了,不然回头就算拿到了她答应的二千两银子,只怕他也很难健全地把那些银子花掉。 “本姑娘什么人,怎可能赖账!”郑妍面红如烧,轻轻跺了一下脚,垂下螓首,“等你能回府中时,再……再说。” 回宫的路上,陈言仍回味着她当时那神情态度。 那娇羞,那妩媚,那风情,简直了! 搞得他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那般豪爽利落的性格,居然也能有那么女人家的情态! 至于吗? 为了让他主动为她免去那二千两银子的“债”,她竟然使出了美人计? 回心想想,上次他曾随口问过她,怎么突然间开始想赚银子,当时她不肯回答,难不成她有什么急用大钱之事? “姬楚等人你可联系上?”一声问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皇上,没有。”陈言回过神来,答了一声。 唐韵今日与他均是骑马而来,此时她压了马速,让落后她一个马身的陈言追上来,并肩而行后才蹙眉道:“为何没有?” 姬楚等人出事,让这件事出了岔子。幸好关键人物无碍,按理说他们该会按约定入京,安排与宁王见面之事,不过终究还是要真的再次联系上才能确定这次襄王的横插一手确实没有影响双方的“合作”。 陈言坦然道:“臣已让人去过约定的地点,但那房子没有半个人住。” 昨儿唐韵让黎蕊将陈言“关”到凤翎卫的寮舍后,便叮嘱过若他有什么吩咐要传出去,便让凤翎卫帮忙。 因此陈言昨夜便已借凤翎卫将消息传出,令张大彪去约定的地点去留下消息,好让姬楚回京后知道立刻与陈言联络。 同时也探一探那可能是姬楚新的落脚点的民宅,看看能不能将那里监视起来。 当初姬楚等人离开青山县时,便已与陈言约定,等外地的事务忙完,便让唐朔再回青山县暂时呆着,由公孙城陪同。 而没有被通缉的姬楚行事无碍,便会再回到京城,与陈言见面,安排与宁王见面之事。 可方才与跟郑研分别后,他与赶到京兆府衙的张大彪一谈,后者却回报说,那里没有半个人在。 唐韵心切此事,有些担忧地道:“有些古怪,莫非他骗了你?” 姬楚人不在,这很正常,毕竟他们一来要去外地办事,二来又被襄王袭击,难免耽搁功夫。 但至少该安排有手下在那,以便与陈言的人接头,现在居然一个人都不在,倒像是故意将人撤走了一般,殊不寻常。 陈言恭敬地道:“皇上莫要担心,照臣看,该非如此。咱们便再多待几日,先专心襄王之事,若数日之后姬楚仍未联络臣,我便索性去趟宁王府,直接跟他对线,看他如何应对。” 唐韵点点头,忽然瞥他一眼:“你去宁王府可以,但……” 第931章 免责金牌不嫌多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陈言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道:“皇上放心,臣去那里绝不找玉公主!” 他自然是不去找的,但玉公主要找他,那就没办法了。 唐韵秀眉微微蹙起,道:“不,朕是要你去见一见玉儿,劝一劝她。” 陈言一脸吃惊:“啊?这是为何?” 唐韵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上次去与她相谈,不是已经将你无法人道的事告知她了吗?她为此伤心难过不已,一直将自己关在府中不肯出来,已经过了多日。朕有些担心,她会把自己关坏了。” 陈言皱眉道:“皇上,公主伤心不一定是为臣的事吧,或许是为别的事呢?” 唐韵白他一眼:“朕已经与她谈过,她亲口所言,还能有假?” 陈言一震道:“她竟然与皇上谈这种事?那会不会也将此事告诉了别的人……” 唐韵截断他的话:“朕与她乃是同胞姐妹,她一向敬重朕,方与朕谈这些心里话。玉儿岂是那不识大体之人?岂会随意与外人谈论你的私隐?虽然你让她伤心,但她仍为你着想,还说此事怪不得你,只怪老天对她不公,她决意终身不嫁,老死宁王府中。” 上回陈言去“安抚”玉公主,效果好到令唐韵惊喜,想不到后者竟然不但不再做陈言的迷妹,反而还视他为骗子。 但事有两面,她竟因此伤心绝望、自暴自弃,却也令唐韵头疼。 唐韵自己已经百般劝慰过,但都无效果。她思来想去,鬼点子最多的还是陈言,或许由他这个当事人亲自去想想办法,能够劝得玉公主心结解开。 反正事已至此,如今陈言不能人道,不必担心他会与玉公主有什么她不想看到的发展,权作尝试,万一有用呢? 陈言无奈道:“皇上这不是很妥当吧?臣依您的吩咐,让玉公主对臣死了心,现在再去见她,未免有些丢人……毕竟她已经知道了臣最大的秘密。” 唐韵轻叹道:“朕也知道委屈你了,不过这件事实在是找不着合适之人。若你能办妥,朕记你一大功!” 陈言精神一振:“有何奖赏?” 唐韵不悦道:“陈言你是越来越大胆了!给朕办事,竟然还敢事前索赏!这么说,若朕无赏赐,你是不是还要拒绝接手此事?” 陈言讪讪地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有奖赏的话,臣办起事来自然干劲十足,心思也比平时活一些,法子就更多了。” 唐韵知道他脾性,也怕他出工不出力,道:“哼,你想要何奖赏?” 陈言小心翼翼地道:“免责金牌还有存货吗?” 唐韵:“……” 这家伙当她的免责金牌是卖的货物吗! “你这家伙,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会惹恼朕的事?”她板着脸道。 “绝对没有!”陈言连忙指天誓地地道,“臣只是喜欢那金牌的精致外形,御坊出品,真不是那些小作坊能比的。” 唐韵哪可能信他这胡说八道,要说精致,青山县的工厂打造出来的东西不是更精致? 不过她也清楚,要从陈言嘴里问出实情难如登天,只有等到他真正使用免责金牌的那天,才可能晓得他的用意。 她沉吟片刻,道:“行,若你能劝得玉儿恢复如常,朕便再赐你一块!” 陈言大喜道:“谢皇上圣恩!” 这趟真是赚大了! 玉公主不肯出来的事他当然知道,因为本来就是他教她的。 玉公主初尝禁果,身子有些不便。若是强行到处行走,怕露出破绽。所以陈言让她以感情创伤为借口,暂时在府中休养。 只不过当时没想到,这事居然闹大了,让唐韵也操上了心,且帮他多赚了一块免责金牌! 而且有了唐韵的吩咐,他要去见玉公主便有了官方理由,不用偷偷摸摸。 免责金牌这玩意儿是多多益善,他跟玉公主的事毕竟不可能永远瞒着唐韵,万一哪天爆雷,他也好有个招架之物。 襄王府。 襄王沐浴更衣之后,到花厅与赶来拜候的于都、黄良阁、韩兆坤等人相见。 他与于都虽然关系不同,但一直注意保密,只要不是万不得已,都绝不与于都单独见面,避免被人察觉两人之间关系紧密。 因此这次于都也是拉上了其他官员,一起来此。 众人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观他神情,虽然并没什么喜悦之色,但确实也没多少生气暴路的神情,无比冷静。 众人无不心中暗叫厉害,襄王能成为一疆之守,果然非是无因。 “拜见王爷!”待襄王坐下后,众人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诸公请入座。”襄王摆摆手,淡淡地道。 “王爷身体可还无恙?”众人坐下后,于都小心探问道。 “没有大碍,不必挂心。本王在沙场之上受过多少刀枪之伤,这一点伤创岂放在心上?”襄王轻描淡写地道。 “好在无碍,若王爷真的出了事,下官必要启奏皇上,将陈言那厮付出代价!”韩兆坤气愤地道。 “呵,诸位真的希望本王无事吗?”襄王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这是自然。”韩兆坤心中一个咯噔,陪笑道。 “那就好,不然本王还以为诸位都在等着陈言将本王害死、然后好让皇上将他收拾哩!”襄王神色自若地说道。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襄王语带机锋,显然是看破了他们没有及时去禀报皇上的用意。 于都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王爷真乃非凡人,心胸宽广,非是常人可比。换了是别人,受陈言此番折辱,早已与其搏命了。” 众人赶紧附和夸赞。 襄王待众人夸得差不多了,才道:“陈言此子让本王开了眼界,非只行军打仗有过人之能,机谋算计也是极为厉害。能让本王吃苦头的人,已经不多了,难怪诸公汲汲营营,使尽全力,却仍拿他没辙。” 黄良阁苦笑道:“何只没辙,甚至还引火烧身,唉。” 襄王哑然一笑:“黄相降官之事,看来还耿耿于怀。” 第932章 原来是算这个账 黄良阁忙道:“下官在意的不是自己官位,而是皇上啊。陈言蒙蔽圣听,蛊惑圣心,若再让他这么下去,大周危矣!” 襄王哼了一声,说道:“不必担心,本王派去探他青山县的人不日将回,到时候必可将他一军!” 回家沐浴更衣时,他便已经冷静下来,反思自己为何会失利。 最终的结论,便是轻敌。 哪怕是在大军失利之后,他仍未将陈言视为可平起平坐的对手,行事失于谨慎,才有今日之辱。 但当他重视对手后,那便是另一回事! 程新元这时小心地道:“可皇上如今对陈言颇为偏爱,只怕就算是知道他有反心,也未必会……” 襄王截断他的话:“皇上身为女子,难免会有心软,届时若她不肯动手,那便由本王替她动手!” 众人对了个暗喜的眼神。 果然将这件事交给襄王是正确的,要是换了别人,岂有这胆识?到时候襄王占着理,想来皇上也只能干瞪眼。 襄王正要再说话,一名亲卫前来禀报:“王爷!陈府派人来了!” 襄王眼神一沉:“来此作甚?” 亲卫答道:“说是来和王爷算账的。” 襄王刚刚才冷静不久的心,瞬间就躁怒起来,仰天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本王倒要看看,他如何与我算账!” 在陈言的地盘上,他吃了亏,现在对方居然还敢追到他的地盘上撒野!这口气,他怎可能忍下! 方应台气愤地道:“太过分了!都已经让王爷受这么多苦了还不够吗?竟然还追到家里来找事!” 襄王长身而起,冷笑道:“本王正满腹怨火无处发泄,竟还敢上门找死!诸公便随本王出去,看本王如何收拾他们!来人!拿战甲来!” 一刻钟后,王府前院。 一群人安静若死,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襄王也懵住了,一身刚换上的战甲和手里蓄势待发的长枪,与此刻的氛围如此格格不入。 他们跟前,吟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长枪和周围的亲卫。 来的只有她一人。 良久,襄王才终于开了口:“本王记得你,你是陈府的丫环,为何一人来此?等等,便是你要上门找本王算账?” 吟霜连忙向他盈盈一礼,惶恐道:“正是奴奴。” 襄王本以为陈言派了多少人来找事,可没想到竟然来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但片刻后,他心念一转,勃然大怒! 竖子可恶! 这分明是在羞辱他,派一女子过来,是说他连女子也不如! 却见吟霜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后道:“奴奴遵照皇上圣谕,来此将昨夜王爷带人在陈府造成的损失,一一向您说明和清算,洽议赔偿之事。” 襄王刚要暴走,陡听这么几句,慌忙压住动作,失声道:“什么!你的算账,是这个算账?!” 吟霜睁大了双眸:“对呀,不然呢?” 襄王:“……” 众人:“……” 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算账! 不过这女子倒是胆气不同,虽然也被他们这架势吓得面上血色全失,双腿发抖,但还能站在这。换了一般女子,早就吓得瘫坐在地了吧。 “王爷,您看是在这里算,还是……”吟霜大着胆子道。 “便在这里算吧。”襄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将长枪交给旁边的亲卫。自己还叫了数十名亲卫来此,劳师动众,跟个惊弓之鸟似的,传出去真是笑掉人大牙。 “那好,奴奴便一一清算啦。” “第一件,是陈府外面的石板,那其实不属公物,乃是陈府自己花钱铺设的。” “王爷等人的马匹,蹄上包铁,跺坏了十四片,每一片原价三十两银子。” “但我家大人说啦,因为是王爷,给您便宜一些,算十两银子一片,所以合计一百四十两银子。” “第二件……” 吟霜刚说到这,襄王急道:“等等!什么石板竟值十两一片?!” 于都等人也听得直皱眉,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五口之家舒舒服服地过上数月甚至一年,对方开口就这么高的价格,莫非是想敲诈? 吟霜忙解释道:“陈府外面的石板,乃是我家大人令人自大周西北远道采集而来,材质为千年云纹石,此石质感非凡,只是切造不易,每一片都需要消耗一整块一丈见方的原石方能造成。加上远程运送,费用也是不菲,因此每一片造价达到了十两银子之多。” 众人听懵了。 对方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不似敲诈啊。 襄王虽然从来不管这些府宅建造之事,但也知道自家宅前的石板顶多就是一两银子左右一片,听得对方说得这么煞有介事,不禁皱眉,道:“哼,如此奢华铺张,陈言真是该死!继续吧!” “是,王爷。” “第二件,王爷昨日砸坏的补诗文会所用桌椅,椅子五十两一把,桌子一百二十两一张。” “我家大人给您计了折扣,椅子计二十两一把,共八把,桌子共两张,计六十两一张。” “因此合计二百八十两银子。” “此外还有盒子两个,计价十两一个,共二十两。” “再有桌上所用水壶一个,计十两一个,杯子四个,计五两一个,共三十两。” …… 随着吟霜一一念出来,所有人的嘴也渐渐张开,听着这些价格一件比一件离谱的物件。 就算是讹人,把价格提个几倍,已经算是恐怖了。 可这些价格,比寻常的同类物件高出了可能有百倍! 尤其是襄王,关于赔偿这件事,原本他以为是尊严伤损的意义大过经济赔偿的意义,了不起赔个几百两,很可能只要几十两就行。 可现在看来,这经济赔偿上好像也有点夸张! 对方算这么细致,而且一件件都这么贵,全计下来不是得上千两银子?! 眼见吟霜说了十几种物件,他忍不住了,再次打断她:“等等!你一件一件给本王解释,为何如此之贵!” 吟霜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俏脸上露出佩服之色:“想不到王爷如此地位非凡之人,还如此挂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锁碎之事,不像我们家大人,平时粗心大意,这些事都是交给下人处理。” 第933章 八万两的罕世宝刀 这句夸赞,襄王听在耳中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总觉得这丫头是在暗讽他小气家家。 他皱皱眉,道:“莫要岔开,说!” 吟霜浅浅一笑,说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陈言叫人传信回来吩咐的,该怎么说,才能显得损失之物物有所值,他都大体提点了一下。 吟霜本来就冰雪聪明,稍加指点,就理解了做法,再加上自我理解与发挥,自然应对裕如。 首先是材料,一定往稀罕了说,而且尽量往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的方向说。 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实际材料来凑,那就编,反正襄王也没法去验证真伪。 然后是运送,必须往远了扯。 大周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从南到北送件货物往往动不动十天半月就过去了,这路费也是增加物件价格的要素。 有些价格特别高的,就说是从国外而来,要验证来源是否属实,来回至少一两个月,襄王就算想验证也没法快速验证。 之后是工艺。 关键就是前缀,譬如普通石头一文不值,但加个头衔,四色嵌金琉璃石,立马价格翻到十两银子以上。 这个时候就是读书多的好处了,那些好听又显贵气的名字,吟霜因为从小家境优渥而享受到良好教育,且因为大周没多少业余爱好使得她花了大量时间在读古书上,使她信口编出来的词又好听又雅致又贵气。 然后是附加价值,有名人题字的、有文化底蕴的、有特别寓意的……自然就比没有的贵,没有也给编一个,反正襄王也没法一一去确认。 如此这般,经过层层加工,原本加起来可能就值二两银子的一套补诗摊用具,硬生生加到了近千两! 好不容易说完,吟霜接了一句:“王爷若有哪里不明,奴奴可为您再解说一遍。” 襄王听得头都大了,双眉深锁,道:“不必了!一共多少?” 吟霜忙道:“仍未清点完毕,待所有物事一并清点完,奴奴会为王爷留一张清单,上面有所有物件的原价及折价。” 众人听得吃惊,于都忍不住道:“还有什么?”对方说了这么多,他们都以为差不多了,居然还有? 吟霜点头道:“对呀,大门外的损毁之物除了石板和桌椅等外,还有花草。我们家大人是个雅人,从外地寻了不少奇花异草,株株名贵。” 黄良阁奇道:“他府外有奇花异草?怎么老夫没看出来?” 当日他们都在,虽然没细看,但陈府外的花草似乎也挺普通,不外就是些常见的花卉和草木,算起来不该高过五十两。 吟霜柔声道:“若是谁都能识得,又岂能称得上奇花异草?” 黄良阁一时语塞。 襄王脸色阴沉地道:“到底还有多少没算?” 吟霜伸出手指,数了起来: “府外的花草以外,还有影壁,王爷和亲卫经过时,擦撞坏了一些;” “大门上的门钉、门环、门檐、门槛、门柱等,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的,大门上还有皇上御笔亲题的字,这个损失就有些大了。” “此外前院的院柱、院檐、院阶等都有损坏,更别说院内的花草,几乎全数在打斗中毁坏。” …… 午后,皇宫内,凤翎卫的寮舍。 陈言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失望地道:“他居然认了?” 曲默月用力点头:“那位吟霜姑娘传来的消息说,襄王可大方啦,她一列完清单,他当场就直接让人取来银票,结清了赔银。不过,陈大人,皇上御赐的字有损伤,您要个一万两银子我能理解,可您那到底什么刀,竟然要他八万两?” 黎蕊要服侍唐韵,不能一直跟着陈言,便派了曲默月当传令使,给陈言内外传递消息使用。 方才吟霜亲自到了宫门处,请凤翎卫将理赔的事一一送入宫来,由曲默月向陈言转报。 全部理赔,合计赔银十二万两银子。 杂七杂八的项都算了,虽然贵,但总数上还不至于让人震惊。 其中皇上赐给陈言那两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字,候补费用定为一万两,算是最高的。 可真正高的,是说到最后时,吟霜拿出来的那把钢刀。 那是当日府中护卫用来与襄王亲卫交手用过的刀,曾成功劈断后者的兵器,后来又连续使用过,终于迸出了些浅浅的缺口。 就是这把刀,陈言让吟霜要价八万两! 八万两,都够养一支大周的千人军了! “那是正宗劈金断玉的惊世神赐霸刀,乃是千年前由铸炼名匠墨冶以早已失传的秘技所炼制,光是购入此刀就花费了本官十万金,还不计寻找的成本!”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只索赔八万两,已是本官的仁慈!” “这么厉害?!”曲默月听得咋舌,又有些惋惜,“可惜了,如此宝刀竟然损毁……” “没事,本官还有的是。”陈言咧嘴一笑。 其实那只是他纳抚营军士标配的第五版佩刀,但因为是钢刀,与大周一般的铁刀、铜刀等相比,硬度上远远胜出,拿来唬弄一般人绰绰有余。 不过事实上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吟霜故意将价格报得那么离谱,心想襄王应该受不了被人讹这么多银子,必会大怒,做出些冲动之举。 昨晚的事已经证明了,冲动真是魔鬼。 能趁胜追击、让襄王再冲动一回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收拾他一回,甚至有可能找到打探其秘密的机会! 可惜,襄王这货还挺机灵,居然二话不说认了赔银。 曲默月瞠然道:“多的是?那大人为何说那是……” 陈言嘿嘿一笑:“这个秘密本官只告诉你,你可别外传。” 曲默月拼命点头。 陈言压低声音:“越是有钱人,越是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们买东西不看东西好不好,只看你吹得够不够力。而且价格不能定太低,低了他们不喜欢,有句话叫做——不要最好,只要最贵!” 曲默月听得眸子都亮了起来,陈言这么会做生意,他指点的定然无错! “大人您等等!”她连忙叫道,转身便跑了出去。 第934章 这便是教你的课 陈言满头雾水,过了没一会儿,却见她从外面又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个小盒,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打开一一取出,赫然是文房四宝。 陈言诧异道:“你干啥?” 曲默月兴奋地道:“大人的话能不能说慢点?我好记一记!” 陈言奇道:“你记这个做甚?” 曲默月不假思索地道:“将来不做凤翎卫之后,我想做买卖,大人的这些话定然无错,我要全记下来!” 陈言一想也是,凤翎卫这种工作吃的是青春饭,年纪一大体力啊敏捷啊反应啊都跟不上了,自然要退下来。 不过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凤翎卫为未来转业做准备的,问道:“你对做买卖有兴趣?” 曲默月一边研墨一边道:“对呀,想要过得好,银子不能少!只要做买卖,来钱自然快!” 陈言莞尔道:“你好像不知道我大周仕农工商,商贾可是最末一等,就算是赚再多银两,也无用。你可是凤翎卫出身,改行做买卖,不怕将来别人笑话你?” 曲默月想也不想便道:“笑话便笑话呗,反正面子又不能让人过上好日子。我早就想通啦,等将来我不做凤翎卫了,便求大人让我在青山县定居,在那做买卖不被人低看。” 陈言动容道:“你倒是看得透彻,但我觉得不行。” 曲默月一腔兴致,登时被浇了一盆冷水,吃惊地道:“啊?这是为何?大人觉得我没有经商的天赋么?其实我也有在姐妹间倒卖货物的丰富经验,也能赚一些小钱……”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本官说的不是你经不经商,而是指你用这纸笔砚墨,记笔记太累赘了,前摇时间太长,回回都要准备半天才能动笔,属实不行。这样,本官有件小货物,卖你吧!” 曲默月听得半知半解,但意思大体明白,见不是说自己经商不行,松了口气。 她心念一动,猛地一震道:“大人说的莫非是自来水笔?!” 陈言含笑道:“正是此物,看来你也见过了。” 这倒是在他意料中,毕竟当初他卖了一支给白鹭,她们都是姐妹,自然不可能没见过她使用。 曲默月激动地用力点头:“对呀!” 那东西凤翎卫间早就传遍,人人知道,无不艳羡。 只是一来那东西不实用,一支十两银子之多,墨囊与记事本还是消耗品,用完送的还得另花钱再买,二来听白鹭的说法,此物极为珍贵,陈言似乎无意大量售卖,因此众女只能羡慕。 陈言取出自己所用的那笔,递给她,问道:“会用吗?” 曲默月用实际行动答他,接过那笔,左手按着纸,右手执笔,用心地书写起来。 陈言知道她该是从白鹭那学过,看了片刻,有点惭愧。 这妞刚刚才开始用这笔学写字,居然比他写得还好了…… 待她写了十来个字,陈言方赞道:“不错!看来此笔甚是适合姑娘。若有此笔,日后要记什么,便利许多。这笔的价格想来你也知道了?” 曲默月恋恋不舍地停了笔,道:“这笔写字儿真便利!曾听白鹭姐姐说过,一支原价三十两,大人看在她是凤翎卫的份上,卖了她十两银子一支。不过,还是好贵呀。”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但你若买了它,本官还可附赠一件宝贵之物予你,保你绝不后悔,所得远超所值,那就是本官的行商经验。” 曲默月一直以来都对经商感兴趣,也清楚周氏商会与陈言合作后获利极丰,因此心中将他视为经商偶像。 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她不禁心中怦然一动。 十两银子买笔已经极为值当,但更贵重的还是他宝贵的经验! 大周学技艺当原本就是件艰难事,有技艺的工匠,往往选徒极严,怕自己吃饭的家伙被人学了去后,自己没了活路,因此不但很多还要另收银费,而且还要学徒当三五年免费只包吃住的白工。 现在只花银子就能学到,确实值! 她一咬牙,道:“大人,我买啦!” 陈言哈哈一笑:“好好好,承惠十两!” 当下曲默月立刻去取了银子,回来交给了陈言,虽然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欢喜。 拿着到手的笔和陈言送的小记事本摩挲半晌,她才抬头看向陈言:“大人,笔我已拿到,那您的行商经验何时教我呢?” 陈言神色自若地揣好银子,道:“已经教了。” 曲默月一呆:“啊?什么时候?” 陈言指指她手中的笔:“这就是本官教你的课。” 曲默月这下更是满头雾水:“这不是笔么?怎么成了……咦?噢!”忽然神情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陈言看她这反应,心中暗赞。 这妞确实颇有些经商的天赋! “这就是本官教你的第二课,物售所需。” “以及第三课,新鲜度高价销售。” “对于你来说,此物无比新奇,于是你心中便已经自动为它加了价,会认为新奇之物价格必然不低。” “同时由于你对此物有所需求,所以购买它时,纵然它价格高昂,你也会较为舍得。” “于是乎,十两银子到了本官手中。” 他笑着说完这几句,曲默月听得连连点头,拿着小本子认认真真地记了起来。 待她记完后,陈言才道:“什么理论讲解,都不如实战来得好。横竖今日无事,本官再教你第四课。我且问你,你同僚之中,可还有想学买卖之人?” 曲默月点了点头:“有呀,好多呢!” 陈言神秘一笑:“那你想不想把刚刚花出去的十两银子赚回来?” 曲默月惊喜道:“能么?” 陈言傲然道:“本官说能,不能也能!你如此如此……” 傍晚时分,曲默月兴冲冲地到了陈言院子里。 “大人!我招到人啦!”她将一堆碎银子放在桌上,“如大人所说,我一说,好多人都想来呢!” “多少人缴了学银?”陈言精神一振,在桌边坐下。 “目前已经缴银的有十二来人!”曲默月兴奋之极,“这里是她们缴的三十六两银子,而且还有人说要考虑,我看用不了多久,会有更多人来呢!” 第935章 卖课 “呵呵,有本官的金字招牌在此,纵然银费贵些,也不虞没人来。”陈言充满自信地道。 从曲默月口中,他知道去过青山县的凤翎卫对他的经商能力都是极为崇拜,毕竟有偌大一个青山县打样,他的成功是瞎眼可见。 “大人说的那个什么来着?”曲默月激动地说到这,怎也记不起那个词,连忙将自己的小本本翻出来看了看,“噢,知识付费!果然能赚到银子!” “对,也可称为‘卖课’。”陈言笑道,“这便是本官教你的第四课,一切皆可售卖,只要有市场!经验,亦即知识,同样是可售卖之物!只要是你掌握了、但别人没有的,均可待价而沽,懂?” “懂啦!”曲默月螓首跟小鸡啄米也似,不断点着。 “这三十六两银子,你拿十两,便做你的辛苦费,其余的本官收着。”陈言满意地说道。 “多谢大人!”曲默月雀跃道。 半日功夫,就赚了十两! 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别急着谢,银子还有得赚。”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你招的人,名册且与本官看看。” 曲默月当下便将记事本递给陈言,上面写有所有报名上课的人名。 一共十二人,每人均缴银三两,课时为一个时辰。 价格自是昂贵之极,但因为是打着陈言的招牌,仍然还是有这么多人交了钱。 陈言目光扫过名单,眼睛微微一亮。 她果然也交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记事本交还给曲默月,道:“时间安排你已与她们说了吧?” 曲默月乖巧地道:“已经说啦!一会儿晚膳后,她们便过来。” 陈言正要再说,一人从院门处进来,赫然是青鸢! “青鸢姐姐,你找大人有事么?”曲默月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之前俏皮的神情也肃穆了几分。 陈言暗忖看来青鸢在凤翎卫之间颇有威名,曲默月这丫头性格活泼开朗,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青鸢点点头,说道:“我与大人须得单独说几句,很快便走。” 曲默月忙道:“你们先聊,我出去等着。”快步去了。 剩下二人独对,青鸢神情几番变化,便要开口。 陈言轻描淡写地截了先:“光口头答应不够,还要立下文书。” 青鸢吃惊地道:“你知道我会答应?” 昨夜陈言那番话,搞得她整夜没睡,一直在想着这事。 最终,也只有答应下来。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思想,早在她心中根深蒂固,若是牺牲她的身子,便可换来帝位的安稳,值得! 陈言笑了笑,道:“你别无他法。” 青鸢垂下螓首:“文书……要立可以,但你至少要证明你确实有能力解决此事。” 陈言从容道:“本官已经安排妥当,一会儿你便在此地,看看本官的手段!” 青鸢愕然抬头看他。 这么快? 夕阳西落后,人来了。 不过来的不只是那十二名交了学银的凤翎卫,还有二三十人过来看热闹的,把院门堵得水泄不通。 经商奇迹、皇上心中的国库拯救者、创造了瑶池仙酿这风靡京城的神物的非凡者、发明了对她们来说极为实用的女式内衣的惊世巧匠……这些名号,无论哪一个都值得她们为他的课花银子! 要不是三两银子实在不是小钱,她们早就全都交了,如今则只能在院门外眼巴巴地看着已经交了银钱的姐妹们,在院子里已经准备好的小椅上坐下。 曲默月依着陈言的吩咐,没有将院门关上,只是在门口拉了条丝带,不许她们入内。 这样除非陈言大声吼叫,否则她们便听不真切他说的内容。 陈言目光扫过所有人,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青鸢一眼。 青鸢已经懵了。 上课的事,陈言已经跟她说了,还说他的安排就在这课中,当时她疑惑不解,但现在才知道,一切竟真如他所说! 寒翠就在众女之间坐着,神情专注! 早前,陈言从曲默月口中问了问凤翎卫中有谁急切想要赚取银子,以便考虑卖课这个事的可行性。 但意外的是,他听到了寒翠的名字。 而且听曲默月所言,寒翠似乎时常银钱短缺,每月均会向姐妹们借钱。 问她哪来的花销这么大,她却不肯细说,只说家中有事。 这让陈言想到了尚德全以寒翠父亲控制她之事,推测说不定便和银钱有关。 他本来就在考虑如何才能从寒翠那里探得究竟,这给了他个极好的机会。 既然她急需银子,那学习如何经商便是最好的办法,于是他让曲默月出去售课,果然寒翠没有犹豫,立刻借了银子报了名。 毕竟陈言在她心中,至少在经商方面有着无人可及的崇高地位。得他指点,说不定真有办法能快速赚到银两! 待到众女坐定,陈言才开了口,道:“各位姐姐面前的小桌上,均放有一支自来水笔和一本记事本,这是借与你们使用,以便记录本官课上所言的要点。课后,记下的那些内容你们可以撕下来带走,但笔须留下。” 众女早就看到了笔和记事本,无不兴奋地拿着把玩。如此好物谁人不想要?只是课后还要归还有些可惜。 陈言不再废话,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来。 他讲的无非是一些行商方面的技巧与经验,但乃是以实例夹杂,其中重点包括了化妆品、瑶池仙酿等奢侈品的售卖,将其中的宣传方法、包装手段等一一说明。 这些都是众女知道的案例,但她们一直只是看到这些东西的表象,此时方听到较为系统的讲解,无不听得专注而兴奋。 自来水笔的用法,她们早从白鹭那里粗学过一些,用起来也不算生疏,课中不断把陈言说的要点记下,比任何时候上课都要认真。 加上陈言口绽莲花,讲得妙趣横生,使得课上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更是让众女没一个分神的。 待到一个时辰过去,众女仍是意犹未尽。 陈言见状,道:“下面是自由提问时间,本官会附赠各位姐姐半个时辰,若有谁有疑问,可随意提出,我知无不答。” 众女无不大喜,原本以为三两银子就只是一个时辰的课费,没想到还能额外再有半个时辰,赚了! 第936章 一壶不成就两壶 青鸢心中有事,虽然一直在旁边听着,但却没记陈言说的什么,注意力始终放在寒翠处。 陈言却恰好相反,从始至终一次都没特别看过寒翠,仿佛完全没把那事放在心上一般,让青鸢心中暗暗焦急。 直到夜色深沉,众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前还热情帮忙,将从别处搬来的桌椅又送了回去。 青鸢见寒翠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不禁有些急了,低声道:“你怎么还没动作?” 陈言摆摆手:“不用着急,饵已经抛出,一会儿就能见功,请青鸢姑娘今夜便留在此处吧。” 青鸢一愣,随即俏脸一沉:“陈大人,你莫要太过分!如今你答应的事还没成,我……”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你想哪去了!本官是让你藏起来,看看效果!” 青鸢这才明白过来,不由脸上微红,但却有些茫然。 怎么看?看什么? 曲默月送走诸女后,回来兴高采烈地道:“大人,刚才有两个姐妹问我自来水笔还卖不卖呢!” 陈言微微一笑:“这一课你记下了吗?” 曲默月呆了一呆,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大人借她们使用自来水笔,是故意的!” 陈言悠悠地道:“经商之道,变化万千,这种将东西展示给对方、甚至让对方享受到其中好处的法子,只是其中一个小技巧罢了。若有人想买,你便说本官并不想卖,懂吗?” 曲默月又困惑起来:“不想卖?那为何还要让她们……” 陈言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然后你再诈作为难,说试试求本官,看能不能帮忙买到。她们自然会因此念你的情,甚至还可能给你一些好处。又或者,你将笔价提个一两银子,她们也有可能愿意售卖。如此一来,你便可从中赚到一两银子的差价,懂?” 曲默月呆了片刻,憋出一句:“大人真是奸商中的奸商啊!” 陈言一脸黑线地道:“本官可是在免费教你经验,你还敢骂我?” 曲默月俏皮吐吐舌头,道:“不过我可不能赚姐妹们的银子,您卖多少,我就给她们什么价。” 陈言赞道:“重情重义,本官喜欢!这样罢!你每卖出一支笔,本官给你一两银子的辛苦银,我只要九两。” 曲默月喜道:“大人对默月最好啦!” 陈言奇道:“怎么说到赚你姐妹们的银子,你就不乐意,赚本官的银子你就这么开心?” 曲默月眼中透出少许狡黠之色:“大人可是豪富,一点小钱不痛不痒,姐妹们可没您那么有钱。” 陈言哑然一笑,与她商议完毕,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对青鸢道:“姑娘先从院门离开,之后再从无人瞧见处翻墙进来。” 青鸢不明所以,不过知道他这么吩咐必有用意,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院子。 陈言将院门关上,不一会儿,便见青鸢从屋后的院墙翻了进来。 “现在呢?”青鸢低声问道。 “进屋,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藏起来,她很快就会来了。”陈言也低声道。 青鸢正欲再问,敲门声忽然响起。 咚咚咚! 陈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扬声道:“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是我,寒翠。我有些课上的疑惑未解,不知道能不能再求大人解答解答?” 青鸢一震,这才明白陈言的用意。 他早已料到寒翠会来,所以故意让自己先行离开。 不用问,寒翠必是在外面暗处躲着观察,确认了院子里只有陈言一个人后,才过来敲门! 陈言指了指雅舍,青鸢会意,连忙进了屋。 吱呀一声,陈言开了院门,道:“寒翠姑娘请尽管问。” 寒翠有些局促地看了看周围,道:“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问呢?我……我不太想让姐妹们知道我在这。” 陈言点头道:“也好。”让她进入后,将院门又给关上。 寒翠进了院子,鼓足勇气说道:“其实也不是课上的疑问,我是想向大人请教一件事。” 陈言露出疑惑之色:“什么事?” 她犹豫再三,终于问了出来:“请问大人,可有什么法子,是可以短时间内能挣到五十两银子的?” 陈言呆了一呆:“短时间?多短?” 寒翠殷切地道:“最好十天以内,不,五天以内!” 陈言错愕道:“五天挣得五十两银子?你这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寒翠眼眶微红,道:“我也没法子,求大人指点。” 陈言皱起眉头,说道:“方才课上本官也该说过了,求钱之道,急之不得。急则易入邪途。积少成多,方为正道。” 寒翠垂首道:“大人金玉良言,我岂能不记于心中?只是,如今我确实有急切需要银钱之事,须得五日内挣到五十两银子。” 陈言心说终于来了!他探问道:“五十两不是小数目,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之事?” 寒翠迟疑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只是我的私务,没什么。大人,求您指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陈言见这也没能诱她说出来,心念一转。 唯有用计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事急不得,正好本官准备吃些宵夜,喝些薄酒,赏一赏这轮弯月,姑娘若有兴致,不如一起?” 寒翠一愣,见陈言说话之时,眼中透出些色迷迷的神色,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颊上微红。 陈言虽然算是“自己人”,但他的“色名”也是众所周知,家中一个男仆都没有、全是美丽动人的婢女,这件事早就传开了。 此时见他神情,她立刻便想到这位大人必是对她有意思,不禁心思活跃起来。 她颊上微红,说道:“大人,咱们这里怕是没什么好酒……” 陈言欣然道:“这是最不需要操心之事,本官自有准备,保证是姑娘从未尝过的好酒!” 寒翠一咬牙,轻声道:“如此便叨扰大人啦。” 陈言心中暗喜。 有了酒,还怕你藏得住心事? 没什么事是一壶醉九霄探不出来的,若真的没探出来,那就两壶! 第937章 酒的威力 之前让曲默月去招人时,陈言就做了准备,请她帮忙派人带了信出宫。 为了方便传令,张大彪如今是十二个时辰候在宫门外,一听陈言之令,立刻将备在马车上的几瓶醉九霄以及几种点心,交由凤翎卫送入宫中。 此时他亲自动手,清理好桌子,就在院子里摆开,把东西一一摆上。 一拔瓶塞,寒翠隔着一拳之距,嗅到酒香,顿时动容:“好澄净的酒香!” 陈言讶道:“姑娘对酒也有研究?” 寒翠有些尴尬地道:“偶尔也会小酌几杯,算是有些认识。我来为大人斟酒。” 陈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任她接过酒壶。 能隔这么远就嗅出酒的好坏,这可不是小酌几杯的人能办到,必是常饮之人,方能有这种经验与能力。 不过也正常,她如今那处境,被尚德全胁迫而无力反抗,还要不知为了什么理由、不得不拼命设法挣钱,这么大的压力,也只有借助杯中之笏来解愁了。 斟满两杯,二人在桌边相对而坐,寒翠看着杯中的醉九霄,惊异地道:“我自幼识酒,却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酒液。大人此酒,不知是何人所酿?” 陈言不答只道:“且品一品。” 寒翠早已迫不及待,抬手轻遮芳唇,浅呡一丝,霎时色变! “这……这酒味……好醇厚!天啊!什么酒竟能色泽如此通透如水,却又酒味醇浓至此!” 陈言哈哈一笑,道:“此乃本官自酿,只得寥寥数壶。不是本官小气,这酒难得,姑娘可莫要喝太多。” 寒翠露出诧异之色。 实话说,她本来以为他会用酒灌醉她,再占她便宜。 可没想到,他竟然反而劝她少饮。 事实上,她来此并不只是为了求教快速赚钱之道,若是能够问到,当然最好不过,但如果不能,那她另一个想法,便是求陈言借钱。 凤翎卫的姐妹们,已经被她借得七七八八,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跟她们开口。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一直借,却难以偿还,始终不是事。 可是陈言是另一回事。 以他的家资,借个几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因此陈言邀她同酌,她没有拒绝,想着趁酒开口借钱,总比干借要好一些。 如果实在是没法,让这位大人稍占一些便宜,牺牲一点色相,也无不可。 但陈言这么一说,反而让她稍稍放下了戒心。 “来,也尝尝这点心。”陈言假装没有看她的诧异,随口说道。 寒翠回过神来,与他边吃边喝,闲谈起来。 屋内,青鸢看着二人吃喝谈天,越发蹙眉。 陈言这到底在干什么,吃吃喝喝赏赏弯月,聊天也没见往要点聊,净扯些家乡逸事、朝中闲谈,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但很快,她就察觉了不对劲。 虽然陈言说了让寒翠莫要多饮,但寒翠却像有点控制不住,一杯接一杯。 而且喝下五杯之后,她显然起了醉态,两颊酡红,眼波也有些迷离起来。 之前还要等陈言饮完一杯,她才敢借给陈言斟酒的机会,也给自己添一杯。但几杯下去后,两人说话随意起来,她居然开始不理陈言,自顾自地斟起酒来。 青鸢一杯接一杯给她数着,转眼之间,竟已喝了八杯! 青鸢暗感诧异,冥翠平时其实是个比较内向的人,虽然姐妹们都知道她不时爱喝一杯,但往往浅尝一两杯即止,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酒量。 而且最关键的是,有了醉态之后,她说话开始有些胡言乱语起来。 院子里,陈言不动声色地引着寒翠说话,心中暗笑。 察觉寒翠必然常常饮酒之后,他就定下了策略。 好酒之人,绝难抵御醉九霄这以领先于时代的酿造法酿出来的佳酿,就算再怎么拦也没用。 所以他才故意说出让对方少饮的话,让寒翠降低戒心,此刻一切尽如他所料,这妞抵不住这罕世美酒的诱惑,一杯杯下肚,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彀,机会来了! 啪! 他猛地把酒杯砸在桌上,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大……大人?!您这是……这是怎么了!”寒翠虽醉,仍被吓了一跳,吃惊地看向他。 “本官委屈啊!”陈言掩面泣道,“人人均说我陈言人前风光,却不知我人后受尽委屈,吃尽苦头,坐也不安,行也不宁,睡也不着,吃也不下!人活一世只求安稳,可本官的安稳又在哪里?” 说着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无非是哀叹天理不公、地道不存,自己受了多少罪云云。 听得屋内的青鸢满头雾水,这家伙怎么了?怎么没把别人的话套出来,反而自己在那倒起了苦水? 再转头一看寒翠,她登时懵住了。 只见寒翠早已珠泪滚落,双颊尽湿! 随着陈言一声声泣语,引动了寒翠积压已久的心事,多少日子以来以泪洗面,却不敢让人察觉,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只能自己独力承担,个中苦楚,唯己自知! 此时酒力上来,加上陈言故意的情绪激触,让她终于再控制不住,跟着悲泣起来。 一边哭,一边不断将酒杯斟满,一杯接一杯饮下。 待到酒壶已空,她斟酒无果,终于崩溃,泣道:“这世间,又……又何只大人苦楚?我……我……呜呜……我也好苦啊……” 陈言心中大亮。 成了! 午夜时分,寒翠伏在桌上,已沉沉睡去。 青鸢从屋内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看她,又看看陈言。 陈言虽然有些酒意,但却双目清明,意识显然十分清楚。 他从怀中摸出一页纸契,放在桌上,又拿出笔和印泥,道:“签罢!” 青鸢走到桌边,拿起笔,粗略扫了一眼纸契上的内容,再不犹豫,签字划押。 陈言拿过纸契看了一眼,满意地道:“不错!咱们这交易就算成了!” 青鸢在桌边坐下,心情沉重,道:“你确实厉害,竟凭一堂课、一顿酒,一通哭,便将她的内情探了出来。” 第938章 寒翠的秘密 寒翠断断续续,到完全醉倒前,将有的没的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虽然逻辑混乱,前后不搭,但大体上将她从小时候到现在所有事,都给说了个遍。 有时候同样的话还说了好几次,陈言也不拦阻,反而不断顺着她的话头诱导,最终成功探到了想要的消息。 他爹是个老好人,务农为生,女儿当上凤翎卫时,他比她还开心,毕竟他家没出过什么当官之人,女儿这算是光耀门楣了。 但就在两年前,寒翠随着唐韵在外平定叛乱时,他爹在老家因为受兵灾,举家困在了一处山谷内。 藏了多日后,缺乏粮食,眼看老母和妻子等饿得奄奄一息,他爹冒险出外寻粮,结果遇上乱贼,被强行抓去当兵,成了叛军一员。 而且,还在沙场上杀死了两名大周军士! 那之后,乱军被打散,她爹成功逃走。 寒翠得知家中生变,立刻设法将全家人都迁入京城。但听她爹将被迫从军之事说出之后,她当时就吓傻了。 哪怕是被迫,这始终是参了叛贼的军! 更何况,还杀了朝廷的官军! 就算是只是杀了普通人,也是死罪,更何况他这情况。若是暴露出来,莫说她的凤翎卫身份,又或者她爹的性命,只怕全家都要受到牵连,斩首示众! 她叮嘱父亲将此事瞒住,但不知为何,竟然被尚德全得知。这老太监不久前找上了她,以此事相胁,逼她出卖唐韵,将后者的所有情况一一向他禀报。 为了自己和家人,寒翠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幸好,又或者不幸,她只是凤翎卫外层之人,尚不够资格成为唐韵的亲信,因此知道的情报也比较少,机密情报更是没有。 这才让尚德全恼怒起来,屡次羞辱于她。 但还不止如此。 她亲弟从小骄纵成性,不听教不听劝,长年在地方上与人厮混,本身就是个混子。 战乱期间他不知道去了哪里,家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直到战乱平息,他突然找到京城,还跟一群京城地方混子混作一团。 不久前,这厮莫名欠下了一笔债银,高达四千两之多。 家里人哪有钱,寒翠将所有私产和俸银全部押上,还借了一些,也只还了二千两。 其余二千两,那放债之人答应让她按月归还,每个月还五十两,只是要额外加息。 二千两按息计算,最终还要再还上四千两,而且若是有拖延,利钱还要再加。 但寒翠无奈,只能同意。 然而即使只是每月五十两,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几日前,她向债主央求,求延迟这个月的还钱时间,对方竟然要她陪睡,方答应延迟。 寒翠哪可能同意,堂堂凤翎卫,若是为此被人玷污,传出去别说她自己颜面清誉尽毁,甚至可能连累皇上的声誉,那结果不是她所能承受。 就在她百般无计之时,遇上了陈言卖课之事,这才抱着一线希望找来。 此时陈言笑了笑,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但这世间谁不可怜?” 青鸢忧心地道:“先不说尚德全之事,这债务的事,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是皇上的凤翎卫欠了债务没法归还,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寒翠还算机灵,没有向债主透露她的身份,对方只以为她是个普通女子。 不过纸包不住火,长久下去,难保不泄露。 陈言哂道:“你当人家真不知道吗?若不是知道她是凤翎卫,那债主只怕早就强抓了她,把她卖去青楼抵债了!” 青鸢吃惊地道;“你的意思是……” 陈言对这方面的事相当了解,道:“想想她那个弟弟,既然这么混蛋,岂会不把他亲姐是凤翎卫的事说出来显摆?甚至有可能还拿这吓唬别人。将心比心,我要是个地痞流氓,家中有个四五品的官儿,自然也要拿出来显摆显摆。” 青鸢不得不承认他所言有理,色变道:“这么说,只是寒翠自己以为对方不知道她身份?可对方既然知道,为何没有找上门来索债?” 陈言淡淡地道:“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古民不与官斗,对方看样子只是青头百姓,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到最后关头,肯定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这种的话,还好一些,还钱就能摆平事情。” 青鸢不由道:“那另一种可能呢?” 陈言双眼微眯:“二是整件事都是有人布局,以她那个废物弟弟作为突破点,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的话,就有意思多了,办起来也没那么无聊。” 青鸢一震道:“难道是尚德全?!” 陈言懒懒地道:“尚须查验,不过很简单,搞清楚她弟弟啥时候欠的债,就知道了。” 尚德全找上寒翠,乃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若她弟弟的债务是在半个月前欠下,那幕后便很有可能是尚德全在弄鬼。 凤翎卫乃是唐韵亲手培养起来的亲卫,人人视她如神,忠心不二,铁板一块。 尚德全想在无缝的蛋上面叮一叮,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先在这蛋上弄出条缝来。 这种手段,寒翠或者青鸢等人难以察觉和联系起来,但陈言自己就大把的是,自然第一反应便会将两件事结合对比。 青鸢怒道:“若真如此,尚德全该死!” 终究寒翠是她下属,也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姐妹,见前者落至如今这惨景,她岂能不怒! 陈言伸了个懒腰,长身而起,转身朝屋内走去,抛下一句:“人交给你了,送她回去罢。记着暂时莫要捅破真相,否则惊动了尚德全,影响本官计划。此事由本官负责,你便只能打下手,不可有任何未经我允准之举动。” 次日天方明,敲门声便响起。 陈言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脸歉意的寒翠。 “昨夜失态胡言,让大人见笑了。”她惶恐道。 “呃……”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大人?”寒翠疑惑地摸摸自己脸蛋,“我脸上怎么啦?” “噢,抱歉抱歉,本官尚有些宿醉未醒。”陈言抬手揉着额头,难受地呻吟了一声,疲倦地道,“就记得与姑娘共饮,其它的都记不清了。姑娘,你昨夜说了啥?” 第939章 三百两给你嗅一嗅 寒翠今日醒来后,坐立不安。 她酒量颇佳,少有喝到断片的时候,但昨晚自己是否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无论如何记不起来,因此才上门试探。 不过看陈言此刻的模样,比她还要不堪,那无论她是否说了些不妥之事,他应该都记不得了。 印象中,最后的记忆是陈言喝到哭起来,估摸着他当时也根本无心管她说了什么。 她暗松了口气,歉疚道:“昨夜都怪我,不该与大人喝那么多。只是大人那酒实在是滋味动人,我……” 陈言苦笑道:“这不能怪姑娘,本官也有些喝得过了。姑娘这么早来找,不知是否还有什么事,若没事,本官想再去睡会儿,醒会儿酒。” 寒翠咬唇半晌,终于开了口:“原本实在不该开这口,可是我真的是没法了……大人,可否借我些银……子……” 说到最后俩字时,已是声如蚊蚋,几乎听不清楚。 这事昨晚原本准备说的,结果喝得太多,把这事忘了。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姑娘要借多少?” 寒翠一愣,道:“大人不问我借来何用么?” 陈言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道:“姑娘是皇上的人,便是本官自己人。你既开了口,想来必是遇到难事,本官岂能不帮一把?说吧,十几二十两,本官身边就有,这就取来给你。” 寒翠心中一暖,鼓足了勇气:“五十两,只是何时能还,我没法给大人准信。” 陈言正准备转身入屋,一听这话,停了下来,迷离的眼神稍稍清澈了些:“等等,五十两,昨夜姑娘说要找件赚钱的活儿,得五天赚五十两,莫非……” 寒翠急忙道:“正是此事。” 陈言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借这钱了。不过,五天赚五十两,这买卖我或许能帮上忙。” 寒翠一震道:“大人说真的?!” 五天挣五十两,原本她也不太抱希望,更多还是想最后终究是要借钱。 可想不到陈言竟然真的有招! 陈言摆摆手:“一般人来问,本官不会帮这忙。但姑娘是皇上的人,这忙我怎也要帮了。” 寒翠低下头来,心中愧疚更甚。 她出卖了皇上,不料竟然还要靠皇上的面子才能解开自己的困境…… 陈言将她让入屋内,沏了一壶茶水,醒了酒后,才道:“昨夜那酒,名唤醉九霄,姑娘觉得此酒如何?” 寒翠由衷地道:“寒翠生平所见之酒,无一可及此酒!”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本官尚有一壶,姑娘觉得它能值得几两银子?” 寒翠呆看他片刻,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吃惊地道:“大人是说,肯予我一壶,让我卖了它……” 陈言摇摇头:“姑娘莫要误会,白白给你,你反而该怀疑本官是否有什么不轨之图。本官的意思,若借你银子,你将来还要归还,只怕也未必还得起。如此不如且做个酒代,将此酒卖出去,本官给你五十两。如此一来,此银便是姑娘凭自己的力量赚来,用得也心安,也不必觉得欠了本官人情。” 寒翠想不到他考虑得如此周到,惊喜得连忙站起身,向他盈盈一礼,道:“大人大恩,寒翠必铭记在心。” 陈言笑了笑,再道:“但只此一次,望姑娘明白。” 寒翠自是知道他意思,他身家殷富,岂贪这一壶之银?乃是为了帮她,方才这么做。她感激地道:“寒翠明白,绝不辜负大人好意。只是,这酒该如何卖出,又该卖出多少银两,我从未做过,不知该如何做,求大人指点。” 陈言不答反问:“你心中觉得这酒该卖几何?” 寒翠对酒还是有些了解,思索片刻,道:“京城最有名的佳酿,大约二百两一斤。寒翠有幸,曾经品过一小杯,确实滋味颇佳。但与大人这酒相比,仍是天壤之别。照我看,大人的一壶醉九霄,也约在一斤上下,卖出三百两银子当无问题。” 陈言失笑道:“三百两?只能给嗅一嗅酒香。” 寒翠点头道:“也是,此酒确实非同一般,那四百……不,五百两一斤,也有可商量的余地。” 陈言叹了口气:“唉,只能说姑娘确实没有经商的天赋,看来此事交你独力处理怕有些不足。烦姑娘去一趟,将曲姑娘叫来。” 不一会儿,曲默月到来,听完此事,又尝了尝酒味,想也不想便道:“五百两,只够给尝这么一小口。” 陈言满意地道:“这才是正理!” 寒翠震惊地道:“这,这未免太吓人了吧?五百两一口,谁人会买?” 曲默月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不知道为何寒翠竟能得陈言青睐,得到这代售美酒的机会,但她也不好意思多问,只敢顺着话题道:“姐姐你这就不懂啦,这酒无论是定价二百两三百两还是四百两,都只有富人能买得起。既然是富人,你便无需担心有没有人买的问题,价格定得越高,在他们心中此酒的地位越高!若是定得低了,他们心中便容易看低此酒,日后若要再售,便很难将价格拉高。” 陈言哈哈一笑,道:“现学现用,不错不错!寒翠姑娘想想瑶池仙酿,真值那么高价么?为何还是无数人趋之若鹜?你售卖货物,首要须厘清购买之人的定位,莫要局限在小商小贩的思维,否则便很难将价值最大化。” 寒翠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道:“那大人觉得该如何定价?” 陈言看向曲默月,后者想了想,说道:“不如照瑶池仙酿的做法,将这一壶分为十个小壶,然后每壶定价一千两,大人觉得如何?” 寒翠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也就是说,这一斤要一万两! 这哪是买卖,简直是抢钱! 陈言点评道:“虽然还有些保守,但勉强还算上道。若是依此法售卖,每一壶定价须得再翻一倍。” 寒翠脚下一个踉跄,慌忙坐了下来,免得自己摔倒。 轻轻咬了咬舌尖,确实疼,不是做梦。 可一壶酒卖二万两?这怕是天上的仙酒吧? 第940章 梨宫曲会 曲默月忙道:“明白啦!不过价是定好了,卖给谁呢?” 陈言指了指外面:“你身处全大周权势地位最高之地,居然还有这疑问?” 曲默月一呆,道:“大人意思是说,卖到后宫?可后宫的人哪怕是太后,只怕也很难买得起……噢,我懂了!” 寒翠听得云里雾里,想问又怕被笑话。 幸好陈言自己说了出来:“悟性不差!宫中的人自己或许没那么有钱,但有不少出身于豪富之家,那些外戚的钱财,还怕少吗?” 寒翠这才恍然,看看曲默月,终于明白陈言为何说自己没有经商的天赋。曲默月机灵,一听陈言提个头,就能猜出后面的话,这方面胜过自己太多了。 陈言顿了顿,看向她:“此事这么着吧,由曲姑娘负责,寒翠姑娘为她打杂。到时候赚了银两,辛劳费曲姑娘一百两,寒翠姑娘五十两,不可你二位可有异议?” 曲默月惊喜道:“太好了!多谢大人!” 寒翠更是毫无意见,道:“一切全凭大人吩咐!” 心中不由暗松口气。 好在陈言没把这事完全交给她,不然她肯定干不来。 陈言含笑道:“来,咱们先制定个销售预案,这几日可有什么宫中盛会,能让咱们给宫内诸位夫人展示展示醉九霄的?” 二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梨宫曲会!” 梨宫是后宫的一座宫殿,先帝所建。 宫内占地五十余亩,遍种梨树。 先帝昔年爱梨,常常到那里品尝自己亲手栽种的梨,还不时在那里设宴,与后宫众妃嫔一起把酒言欢。 后来先帝过世,众妃除了太后之外,尽皆迁居深宫。但太后是个心善之人,隔三岔五,便会去与众夫人谈心,还每月在梨宫设宴,与众夫人同欢,称之为梨宫曲会。 今夜,便是梨宫曲会这个月举办的机会。 之所以名之为曲会,乃是因为后宫诸夫人平时闲着无事,多数会找些事来做,抚琴弄箫这类最易上手的爱好,便成了首选,因此众位夫人几乎人人都会些曲艺。 有时还会邀请外面的名家入宫演奏助兴,甚至连玉公主也受过邀,与会弄箫,技惊四座。 本来外人不得轻易入宫,但唐韵因为是太后所办,加上身为女子,深知深居宫中的先帝妃嫔们之苦,所以并不拦阻。 只着凤翎卫和御卫做好警戒,好在从未出过差错。 陈言还是头回知道这事,听完后喜道:“这机会再好不过!不过尚需一个机会,能将这酒带入梨宫曲会。” 寒翠急忙道:“此事我可帮忙!夫人之中也颇有好酒之人,与我有些认识。”这件事她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地方出力,还好有这机会,可以帮点忙。不然那银子赚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当下三人商议妥当,各自行事。 陈言看着二女匆匆离开,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一切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便能和尚德全背后那位清夫人搭上话。 到时候,顺藤摸瓜,还怕探不清一个深宫妇人的底细? 到晌午时,陈言正准备用膳,唐韵来了。 陈言连忙迎接,道:“臣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唐韵看看桌上的饭菜,不悦道:“陈言,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都被禁闭在此,却仍不忘享乐?” 桌上,赫然摆放着十余道菜肴,而且样样精美,比凤翎卫平时的膳食不知道好了多少,不用问,肯定是陈言让人为他单独准备,甚至有可能是从宫外弄来的。 陈言连忙道:“皇上切莫误会!这些不是臣准备的,而是凤翎卫的姐姐们非要这么做,臣拦也拦不住啊。” 唐韵一愕,看向身旁的黎蕊。 黎蕊惶恐道:“禀皇上,确实与大人无关。大人自己是想与咱们同样的膳食,但姐妹们感念大人的心好人善,所以……” 唐韵无语了。 凤翎卫到底是她的还是陈言的,怎么她都没享受过这般待遇,陈言反而享受上了? “皇上还未用膳吧?若不嫌弃,不如就在此地将就将就?”陈言忙再道。 “将就?你这吃得比朕还好!”唐韵没好气地来了一句,却撩袍坐了下来。 虽说将他关在这里,只是做样子给众臣与襄王看的,但这家伙也太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她来这里都有点像成了客人的感觉。 凤翎卫连忙拿来干净碗筷,盛饭布茶。 唐韵对陈言道:“朕听说你竟然在此地授课,陈言你好大的胆子,将买卖做到我凤翎卫中间来了!” 陈言诚惶诚恐地道:“皇上莫要误会,臣并没有从中赚取任何银两。” 唐韵蹙眉道:“还敢狡辩!朕听闻,你每人还收三两银子之多!” 陈言陪笑道:“这倒是有,但这银子,臣并不准备拿来花用,而是想要拿来做改造凤翎卫寮舍的花费。当然这肯定不够,臣还会自掏腰包,补足其余不足的部分。” 几句话说得不只唐韵,连周围的凤翎卫也无不愕然。 黎蕊是唯一一个此前听陈言说过此地条件“艰苦”的,心中一动,不禁有些感动。 原来他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改造?如何改造?”唐韵诧异道。 “目前改造的方案仍未完全定下来,但有几件事是必做的。” “一是床铺,必须换一换,这些床板实在太硬了,在这睡两日差点没把臣全身上下骨头给疼碎了!” “二是供水,臣准备在这里先试点集中供水供暖,以便凤翎卫们能够随时用上热水。” “当然管道改造也是必然的,皇上见过臣青山县的水龙头,臣准备就照那个标准,把这里好好改善改善。” “三是便所,便壶放屋子里也太不卫生了,而且也易滋生疾病。” “大改比较困难,至少先在这里修建个公共便所,供凤翎卫使用。” “之后有时间的话,再设法为每座院子单独修建卫浴间。” …… 陈言滔滔不绝,讲得唾沫横飞。 唐韵等人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他在这里呆了不过两天而已,居然已经想得这么周到。 第941章 最简单的办法 待到陈言说完,黎蕊吃惊地道:“大人,这要改造起来,怕是花费不菲……” 陈言摆摆手:“凤翎卫为护皇上安危,昼夜辛劳,再怎么花费不菲,也该在生活上安顿得好些。钱银方面不必担心,我虽家产不殷,但就算是挤,也要挤出银两,办妥此事。” 唐韵差点把眼里的鄙视挖出来扔到他脸上。 他家产不殷?低调也有个限度! 不过她算是明白了,为何凤翎卫对陈言这么上心,这家伙太懂如何讨人欢心。送化妆品小礼物什么的都不说了,这种切实改善其住宿条件的举动,确实很容易招人喜欢。 不过…… “哼,你对朕的凤翎卫倒是挺上心,但对朕就……”唐韵有些吃醋地道。 “啊?皇上您这话……”陈言一下懵了。 旁边黎蕊也不禁大吃一惊,皇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个吃醋的小姑娘,难道她对陈言居然有什么想法? “噢,你想哪去了!”唐韵一下反应过来,尴尬地道,“朕说的不是那个!而是说这住处改造!” 她对陈言青山县的居住条件,早就十分羡慕。 什么全天候热水供应,独立卫浴间、睡感体验好得超乎寻常的床铺……更别说让她心心念念的温泉。 要不是她是皇帝,不能离开京城,早就想搬去青山县定居了! 她怕被说闲话,没敢强求他帮自己改善居住条件,结果这家伙没自己主动给她帮一手也就算了,竟然先想到了凤翎卫,视她这大老板为何物? 众凤翎卫这才反应过来,黎蕊一想也是,慌忙道:“皇上所言甚是,陈大人不如还是先替皇上……” 唐韵打断她的话:“不必你来言语。”目光盯着陈言。 任何人听了她方才的话,都该知道此刻该怎么争取表现。 然而,陈言却摇了摇头:“皇上,恕臣不能从命!” 众凤翎卫无不一僵,看向唐韵。 果然,唐韵俏脸生寒,喝道:“陈言!你是故意与朕做对是吗!” 陈言再次摇头:“不,臣正是为了皇上,才拒绝此事。” 唐韵恼道:“你又想胡扯什么,这又如何是为了朕?” 陈言正色道:“如今天下方平,四海贫者甚众。当此天下尽废、万民待济之时,皇上大兴土木,为一己私欲而改造宫殿,试问被人得知,百姓是否会高颂皇上英明神武、一心为民?” 唐韵秀眉一扬:“照你这么说,正因为朕是皇上,所以才不能享受这些好东西?” 陈言面色凝肃,恭敬地道:“皇上,正是如此。皇上乃天下之典范,若您勤于享乐,那天下岂非有财者人人孝仿,无财者徒留恨意。长此以往,天下如何太平?” 唐韵一时哑口。 这话确实有道理,只是从陈言嘴里说出来,她怎听怎觉得怪怪的。这家伙自己就是最讲究享受之人,居然还劝她这个皇上不要享受? 陈言沉声道:“若依臣之私心,臣恨不得亲自替皇上改造。如此一来,必能令皇上龙心大悦,对臣更为偏宠。但臣既食君之禄,便不得不替君分忧,怎能让皇上陷入这般让天下人离心的境地?今日纵然皇上要责罚臣,臣也只能拒绝!否则来日皇上令天下人离心,责便在臣身上!”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清朗,尽透正气! 唐韵也不禁有些动容。 这家伙这些话似乎是真心的。 周围的凤翎卫更是无不震惊。 忠臣啊! 陈大人原来竟然如此替皇上着想! 回心一想,他的话确实无误。若皇上带头过艰苦的生活,自然天下效仿,百姓称颂。 唐韵神色稍缓,轻哼一声,道:“看不出来,你倒是对人心之事颇为懂得。” 陈言咧嘴一笑:“皇上您这话就有些小看臣了,臣干的事,最要紧就是人心。不能将人心收拢,如何能将我青山县发展起来?又如何与人做买卖赚大钱?更如何与官衙下属齐心协作?” 唐韵微讽道:“还有,如何让朕这些凤翎卫这么仰慕崇敬你,以及怎样让朕对你宠信,对吗?” 黎蕊等人无不低下头,有点尴尬。 陈言苦笑道:“皇上,您英明睿智,臣是不是对您用了什么手段,您还能看不出来?臣能让皇上宠信于臣,靠的只有一腔丹心忠义!” 唐韵也不由微微点头。 这家伙虽然一向油滑,但这话却没有说错。她肯如此相信他,其它原因尚在其次,真正的原因,便在于确信这家伙对她忠心无二。 当然并不是他有多么忠君爱国,而是他在京城处境不利,唯有将她这个靠山牢牢抓住,方不至于被那些重臣给手撕了。 她抬手挥了挥,黎蕊等人知趣,退出了院子,留下她与陈言在内。 “陈言,你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唐韵抬手轻轻拿起筷子,“方才那几句什么纵然朕要责罚,你也只能拒绝,说得连朕也看不出破绽。” “皇上……”陈言挠头道,“您有没有想过,之所以看不出破绽,会不会是因为臣本来就是真心诚意?那些话,本就是臣的肺腑之言。” “哦?是吗?那朕倒要向你请教请教,”唐韵看着他,“如今战乱虽平,但暗潮涌动,朕该如何,方能避免燕王之事再次发生?” “这简单,但皇上做不到。”陈言干脆地道。 “简单?”唐韵意外地重复道,“快说说!” “臣可以说,但皇上得先恕臣之罪。”陈言迟疑道,“不然就算打死,臣也不敢说出来。” “行了!少在那婆婆妈妈,朕赦你无罪便是,快说!”唐韵心切他那所谓简单之法,催促道。 陈言一向鬼点子多,难道他真有什么简单办法? 陈言这才露出决然之色,道:“杀诸王,自然四海清平!” 唐韵一震道:“你胡说什么!” “诸王均是帝室血脉,有继承帝位最重要的一件东西,”陈言淡淡地道,“那就是男儿身。只要帝室没了男儿,自然便再无人反叛。” “哼!”唐韵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玉容生寒,“朕若杀诸王,岂非便成了残忍无道之人!届时天下反对朕者,更是不知其数!” 第942章 贞观政要 “皇上,恕臣斗胆说一句,您这话有些不对。” “大周之乱,非因帝皇治世无能,因此百姓并无反叛之意。” “恰恰相反,皇上治世,体恤民生,政令均是有利于百姓,只是恰逢燕王叛乱,没有足够的时间实施。” “而燕王举事谋反,打的旗号也并非皇上治事不力,而是皇上身为女子,有违伦常天道。” “响应他者,皆为此故。” “换言之,天下百姓仍然还是忠于唐氏皇族。” “所以纵然您杀了诸王,只要给他们安个谋反叛乱的罪名,百姓当不会为此对您有什么意见。” “更不会因此生出叛您之心,除非您此后治世无道。” “说到底,百姓终究没有那么多闲功夫,连自己一日三餐都得操心的时候,谁有心思管你宫廷内斗之事呢?” “谁能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谁便是他们的皇帝。” 陈言不紧不慢,一句一句说了出来,听得唐韵脸色变了又变。 待到他说完之后,她才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说朕办不到?” 陈言叹了口气,道:“皇上心太软了。” 好比襄王,他和她均知襄王纵军袭击青山县必有不轨之因,但唐韵想的还是如何以理服众,要让陈言从道理上压服襄王。 要是换了是他陈某人,早就直接让人把襄王抓起来!没证据?那就上刑!反正知道他必有问题,上了刑,还怕他不老实说出来? 唐韵板着脸道:“朕现在便想叫人把你拖出去斩了,让你看看朕是否心软!” 陈言吓一跳,忙道:“皇上说了恕臣之罪的!君无戏言啊!” 唐韵轻哼一声,面色稍缓,说道:“先不谈朕是否心软,若朕真照你所言行事,只怕用不了几日,边疆守军便全反了。襄王与宣王均手掌兵权,手下心腹亲信,必借其名举事。”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蛇无头不行,自然连带其手下亲信,也一并不能放过。” 唐韵蹙眉道:“照你此言,岂非要造杀数百甚至上千人?” 陈言反问道:“请问若是乱事起来,所亡百姓又有几何?” 唐韵沉默良久,才道:“纵然抛开这一层,诸王是否有异心犹未可知,若是错杀,岂非昧于良心?” 陈言笑了笑:“所以说皇上心软,古往今来那些手段凌厉的皇帝,有几人未曾错杀过?但他们是皇帝,杀也就杀了,没人能追究。俗话说快刀斩乱麻,想要尽快办妥,那便不能细究,否则就算是再被称颂的皇帝,也必有恶劣之处。” 唐韵纤眉微挑,道:“你这话虽有几分道理,但朕不是他们,既然继了帝位,便须依循本心。” 陈言点头道:“皇上自该如此,所以说这其实是个选择的问题。是杀几百个人好,还是等乱事起来,害死成千上万的百姓好,端看皇上心中,谁的地位更重。” 唐韵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俏丽的脸蛋不禁涨红,恼道:“陈言你!” 陈言错愕道:“皇上,怎么了?” 唐韵气得又是一拍桌子。 这家伙随口几句话,莫名就把她推进了两难局面,早知道不问了! 百姓重还是王公显贵重,这种问题,她哪答得上来? 陈言凝神看她片刻,忽然露出一抹笑容,道:“所以说皇上是个好皇帝。换了其他皇帝,连这犹豫矛盾都不会有,心中早有答案。百姓虽重,又岂重得过王公显贵?能够为臣这问题为难,证明皇上心中百姓至少是有极高地位的。” 唐韵真想把这家伙嘴巴缝上,怒道:“好话歹话全都被你说了!” 陈言提筷为她夹了一箸菜,陪笑道:“皇上莫要生气,只是闲谈几句而已,多吃些好味,莫要为这些事烦恼。” 唐韵瞪他一眼,低头看着他夹到自己碗中的菜,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这家伙当她是个普通人吗?居然还给她夹菜? 陈言轻松地道:“不过说真的,事物皆有两面性,不是臣说尽好话歹话,而是世事往往如此。臣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唐韵一怔,喃喃地道:“事物皆有两面性……两面性……” 陈言见她露出思索神情,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居然能让她这般深思,有点诧异。 这妞平时身边的人都跟她说什么,怎么这么简单直接的辩证唯物主义观,她都能像听到什么新鲜话一样。 许久,唐韵再次抬眼看他,忽地轻叹一口气:“朕已许久未曾与人这般深谈,朝中能与朕这般剖析世局大事的,也只有你了。但不得不说,你的话虽然难听,却确有其理。” 说着提筷起碗,就将米饭,将陈言夹的那箸菜吃了下去。 她本来听说陈言在凤翎卫的寮舍授课,心生好奇,因此过来一观。却没想到,随口几句话,问出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来。虽然她不可能采用他那“简单”的法子,但寥寥数语,却让她不由深思起来。 朝中臣属,不是反对她的决策,便是对她百般舔奉,能够像陈言这样敢如此大胆直言的人几乎没有,倒是让她颇有所得。 陈言陪着她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其实皇上也不必这么烦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很多事都有其解决之法,到时候就知道了。” 唐韵动容道:“你这家伙倒是出口成章。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俚俗,但却暗含道理。这饭菜空吃无聊,你再多说几句来听听。” 陈言本来只是随口安慰她两句,想不到把她谈兴给激出来了,挠头道:“臣懂的东西就这么多了,哪还有什么能说的?” 唐韵白他一眼:“少来了!你这张嘴不知道多能说,还能被口头之事难住?说吧!朕等着你。” 半个时辰后。 唐韵吃惊地道:“你从哪里看来这些典故?为何朕此前从未听闻过?” 陈言轻咳一声,道:“臣也是多年前从一些老旧书上看的。” 方才他没了辙,想着唐韵既是皇帝,自然对为帝之事感兴趣,正好他过去因缘巧合,把《贞观政要》研究过几遍,记得其中不少内容,遂一一说了出来。 第943章 若夫人 这书多是以君臣对白的形式记录,其实很多都挺无聊,但涵盖了君王为君、理政、治世等方方面面的道理。 本来只是拿来应付唐韵的,想不到她竟然越听越是兴趣浓厚,边听边问,时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唐韵定睛打量他,道:“想不到有一日,竟是你来教朕为帝之道,说出去,只怕天下没人能信。” 对于陈言经商之能,她是由衷佩服。 为官之道,也颇有其特色。 而教人育人之法,经过菱公主的事后,她也对他另眼相看。 可想不到这家伙连为帝之策,也这般精熟! 他说什么从书上看的,但她自幼博览群书,哪曾见过这些东西?十之八九,就是他自己所想。 陈言连忙道:“皇上言重了,臣哪有那能耐?” 心中暗叫不妙,这妞不会是觉得他懂得这些东西,想要再给他加两个职务啥的吧?好用也要省着用啊,谁像她似的往死里用! 唐韵沉吟片刻,道:“方才这些话,令人发省。陈言,横竖你在此地无事,朕要你替朕办件事。” 陈言苦着脸道:“皇上,臣其实在这并不是没事,事还是挺多的……” 唐韵理也不理他,道:“方才你所说的这些典故,替朕写下来,明白吗?” 陈言骇然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贞观政要那么多字,虽说他记不周全,只记得部分,但至少也有几千字,还不得把他手给累断了?! 唐韵淡淡地道:“办妥此事,朕让你罚抄的官则便可免去。” 陈言一愣。 当初唐韵罚他抄大周的官则,他只抄了一日,便因受伤,被唐韵暂时压下那事,没有继续。 但他的伤总归是要好的,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到头来还是要抄。 如果能用这个换取免了那罚抄,倒是省了事。 “臣,领旨。” 黄昏时分,陈言甩着酸疼的手,叹了口气。 不比抄东西,这个边想边写,更费功夫。他抄了这么久,也没写多少。 算了,人各有所长,干这种烦琐之事实在不是他的特长,反正唐韵也没要他今日抄完,回头让吟霜她们帮忙算了。 “大人,成了!” 娇呼声从外面传进来。 陈言放下笔,抬头一看,曲默月和寒翠快步而入,均是带着笑容。 “怎么个成法?”陈言问道。 “原本今晚梨宫曲会今晚是安排了别的姐妹去那里值守,我请黎蕊姐姐临时调派了我和寒翠姐姐。” “我二人故意在梨宫那谈论醉九霄之事,引得几位来准备曲会的夫人来听。” “寒翠姐姐故意装出失言的模样,欲盖弥彰,避而不谈。” “果然惹来几位夫人的兴趣,之后与寒翠姐姐有些交情的若夫人私下偷偷找她来问。” “然后寒翠姐姐才假装勉为其难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若夫人本就好些杯中之物,听得此事,非要让寒翠姐姐向大人求些来尝尝不可。” “我再将此前大人让我准备的小壶交给姐姐带去,让若夫人尝了一小口。” “尝的时候,又‘不小心’让其它夫人看到,纷纷凑将上来,都想试试。” “我二人再假装无奈,一一分给众夫人品尝。” “大人准备的那一两酒,已经没了!” “众夫人意犹未尽,催着我二人回来向大人求问,是否肯将那酒卖些予她们呢!” 曲默月叽叽喳喳地一通说,听得陈言连连点头。 一切尽如预计,好酒之人,见得如此好酒,自然要费尽心思将它们弄到手上。 “不过可惜了那一两美酒。”寒翠惋惜地道,暗吞了口口水。 她也好酒,但方才那一两她一口也没尝着,闻着酒香,看着众夫人品尝,她酒虫都被勾出来了。 “很好,你二人回去之后,便按此前本官叮嘱之语,与她们解说。”陈言满意地道。 “是,大人!”二女同声应道,呆了一会儿,去了。 陈言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天色。 不出意外,一会儿便会有人来邀他去梨宫,到时候再设法与清夫人攀上关系,探她弱点,看是否有可趁之机。 天黑后,果然有人前来相邀,赫然是怜珠。 “大人,太后有请。” “有劳怜珠姑娘了,走罢。” 路上,怜珠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和陈言所料大差不差,果然寒翠回去向众夫人禀报,说陈言拒绝售卖之后,她们都骚动起来。 平时曲会就是些谈曲说词,奏些曲乐,没什么新意。 难得有个新鲜事,还是大家都关心的,自然人人在意,结果谈论时被太后给听到。她问清事由,便让怜珠来请陈言。 到了梨宫,陈言张望了几眼,虽然修得富丽堂皇,但颇显陈旧,看来先帝过世之后,这里只怕只有每个月办曲会的时候会整理打扫,平时多半就那么闲着。 刚进门,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传出来。 二人正要进去,侧里一道衣着华贵的身影忽然闪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拜见若夫人!”怜珠抬眼一看,连忙行礼。 “怜珠,这位便是陈大人?”来人上下打量陈言,问道。 “是。”怜珠答应一声。 “京兆尹陈言,见过若夫人。”陈言反应快,忙也跟着行了一礼,偷眼打量了对方一眼。 看样子年纪与太后相仿,估计是长居深宫、不怎么运动的关系,肤色极白。身段被宽大的华袍掩着,看不出如何,模样却一如先帝其它妃子的风格,虽然徐娘已经半老,但还颇有风韵,估计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 只是与霜夫人、太后等不同,她眼中颇有些沧桑之感,带着点颓废的气质。 “陈大人不必多礼,请随我来。”若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朝左侧一间屋子走去。 “啊?这……”陈言一呆。 “夫人,太后正等着陈大人过去呢!”怜珠看出不妥,慌忙道。 “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又有什么打紧?你就在这等着,我与大人说完话,便同他一道进去。”若夫人头也不回地道。 陈言愕然看向怜珠。 后者低声道:“我也不知若夫人想做什么,大人留意一些。” 陈言心中一动,抬脚跟了过去。 第944章 这牺牲也太大了 进了屋,关上门之后,陈言才小心地道:“不知若夫人有何吩咐?” 若夫人转过身来,道:“陈大人,开个价吧。” 陈言错愕道:“不知夫人说的价,是指什么?” 若夫人有些不耐烦地道:“莫要在我面前装糊涂,醉九霄,我要买下。” 陈言其实方才便已经大约猜到了她为何在这拦路,不过装作不懂而已。此时见她开门见山,他忙道:“禀夫人,这酒确实不能卖。” 若夫人蹙眉道:“为何?” 陈言陪笑道:“这酒一共就那么几壶,举世再难寻得。若是卖给夫人,下官便再没喝的了!” 若夫人轻吁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果然,先帝一过世,你们这些人啊,便再不将本宫放在眼中。要是在过去……” 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陈言想也想得到,过去她受宠之时,那些当官若有机会讨好巴结她,自然会全力以赴。有好东西不消她开口问,早就巴着送上门去。 他不动声色地道:“夫人莫要误会,下官绝无不将夫人放在眼中之意,只是此酒委实难得,乃是无价之宝,实在是不能卖。” 若夫人定定神,道:“世上没有无价之物,只不过你尚未明白它的价在哪里而已。陈大人,这里有二千两银子,你且收下。”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二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在她想来,寻常佳酿,百来两一斤,纵然是天下闻名的名酿,也就二百来两左右的价位。 所以这一出手便二千两,对方怎也该动心。 但陈言呆了呆,却忽然也从衣内取出几张银票,抽出一张二千两的,同样放在桌上。 若夫人疑惑道:“你做什么?” 陈言从容道:“这里是二千两银票,权为下官孝敬夫人,请夫人笑纳,唯一所求,便是夫人再莫提及卖酒之事。” 若夫人露出讶异之色:“你竟宁可舍却二千两银子,也不肯将它卖于我?倒是让我愈发心痒起来。” 陈言露出坦然之色,道:“夫人为一杯中之物而一掷千金,显然也是同道中人,当知一酒在手、天下我有的那种心境。为了它,我宁可弃官舍爵,更何况区区二千两银子?” 若夫人一时懵住了。 能为了酒连官都不做,好酒好到这种地步,也是举世难寻了。 良久,她才突然一抬手,轻轻将衣领拉开。 陈言大惊,这位夫人不会为了酒,想要牺牲色相吧?! 却见若夫人将衣领拉开半幅,露出少许白嫩丰隆,看着陈言道:“陈大人,如是以此来交换呢?” 陈言目光落在那虽然只能窥见冰山一角、但却惹人无限遐想的饱满上,暗暗心惊。 先帝当初选妃肯定是精挑细选过的,一个个都这么火辣! 这一位虽然只能看到少许妙景,但他经验丰富,立马看出若夫人华袍下的尺寸绝对不会小! “夫人,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啊!”他赶紧低下头,慌忙道。 “只要你我不说,便无人知道此事。”若夫人朝他走近几步,急切地道,“成么?” “这这这……”陈言被逼得朝后退了几步,抵在门上,冷汗都出来了。至于吗?就为一壶酒,竟然要给先帝戴绿帽子? “大人乃是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如此婆妈!”若夫人不悦道。 “夫人,为一杯中之物,至于做到这地步吗?”陈言无奈地道。 “呵!”若夫人忽然苦笑起来,“如今我等于囚居深宫之内,什么都没了,说不定哪天便病死在这里,也没人知晓,还需要在意这些吗?不如换得一壶佳酿,该寻欢之时便寻欢,省得死后有憾。” 几句话,说得陈言也不禁心中一恻。 的确,像她这般情况,只怕残生出宫无望,难免会自暴自弃。 换个角度来想,她也是可怜人,唯有借酒消愁,不去考虑长远之事。 他轻叹一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若夫人一颤,喃喃地将这两句重复了几遍,眼眸渐渐亮了起来,道:“早已听闻大人文才惊世绝艳,想不到随口两句,便如此动人,尽得我心境。” 陈言回过神来,暗叫惭愧,正要分辩说这不是自己原创,若夫人却忽然前行数步,几乎与他贴着时,才道:“既然如此,大人当该明白,我今日是非得此酒不可。请陈大人亲手一试,这绝非赝品!” 说着一伸手,抓住他的手,朝她胸口按来。 陈言反应不及,已一把按着柔腻肌肤。 他双眼瞬间瞪圆,差点没一句卧槽喷出来。 这也太大胆主动了吧?! 但入手触感,确实动人之极,让他手指不由微微一动。 若夫人一震道:“陈大人,你做什么!” 陈言一愣,稍稍清醒了一些,下意识道:“是夫人让我亲手检验这是否赝品的啊!” 心中忽然有些嘀咕起来。 这年代又不能做丰胸手术,哪有什么赝不赝品的? 若夫人白得惊人的脸颊上,猛地腾起两朵红云,嗔道:“我让你试这方暖烟玉佩,你的手在干什么!” 陈言一呆:“暖烟玉佩?”这才发觉手掌下确实按着一方玉佩。 过了片刻,他突然清醒过来,色变道:“原来夫人是说这玉佩?!” 靠! 误会了! 方才他心猿意马,没想到她原来不是想牺牲色相,而是想用玉佩换酒! “不然你以为呢?这暖烟玉佩乃是先帝所赏之物,价值连城!”若夫人红着颊道,“你以为我是要用什么与你交换?” “咳,没没没什么。”陈言尴尬之极,有点心虚地不敢跟她对视。 这也不能全怪他啊,谁叫她搞这么模棱两可,把玉佩取下来给他看不一样吗?非要把衣领拉开,露出春色,让他生出误会! 若夫人轻嗔道:“还不把手拿开!” 陈言忙不迭地把手缩了回去,讪讪地道:“我绝无恶意,请夫人明鉴。” 若夫人沉下脸来,道:“哼,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若是让人得知,足以将你抄家灭族!” 陈言暗惊,赶紧道:“确实是个误会,请夫人万莫告知他人。” 不好,这事有些麻烦,得设法让她忘了这事才行! 若夫人冷冷道:“说不说出去,那得看你了。” 陈言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拿酒来掩她的口。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真是晦气,想不到计划还没完全展开便横生枝节。 他正要开口,突然心中一动。 这事不对劲! 第945章 酒痴?酒魔! 想到这,陈言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正色道:“那就请若夫人将此事说出去吧。” 若夫人轻哼一声,道:“也罢,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咦?你说什么?”却是说到一半,双眸陡然睁大。 陈言坚决地道:“醉九霄就是我的命,若要让我交出醉九霄,那我宁可让人知道今日之事,将我抄家灭族!” 若夫人檀口大张,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正常情况下,这家伙不是该惊慌失措、赶紧把醉九霄奉上吗? 难道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爱酒之人,为了一壶美酒,居然连性命都不顾了?! 陈言看着她的惊愕神情,心中暗笑。 果然如此! 这位若夫人也算是有些智计,估计是早有准备,若是他不肯卖酒,那就换一招狠的,故意拉低衣领误导他,待他触碰了她的身躯,再以此威胁他,以迫他将醉九霄交出来! 若夫人好不容易压下震惊,道:“为一壶酒,这,这值得吗!” 陈言昂然道:“夫人也是好酒之人,当知能够一饮罕世仙酿,是多么难得的机缘。与之相比,性命又算得什么?” 若夫人本身已是颇为好酒,因此才和寒翠这同样借酒消愁的凤翎卫有了交情,此时见陈言神情如此坚决,不禁心中一颤。 如陈言所猜测,她方才确实是故意的。 想到自己不惜牺牲色相、让原本只能先帝碰触的身子被眼前这年轻男子所触,何尝又不是为区区一壶酒? 她自以为已是酒痴,想不到这陈言竟是个酒魔! 倒也是……同道中人。 陈言长揖道:“夫人,我尚要去见太后,告辞。” 说完一转身,开门而去。 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来了一招破釜沉舟,但若这位若夫人真一怒之下,将方才的事说出去,自己只好矢口否认。 反正也没人瞧见,太后和唐韵总不能为没证据的事把他给斩了吧? 回到门口处找着怜珠,陈言道:“让姑娘久等了,咱们进去吧。” 怜珠点点头,带着他往内而去,同时悄声问道:“大人,方才若夫人她……” 陈言也压低声音:“夫人想向我买酒来着。” 怜珠瞬间醒悟过来,有些好奇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酒仙酿,竟能让诸位夫人为之痴迷?” 她陪着太后到达时,只见到众夫人议论纷纷,却没有见着酒。 这些年虽然因为粮食的问题,大周酿酒的买卖大幅受限,朝廷也对酿酒管控严格,宫中的贡酒少了很多。 但唐韵和太后体谅诸位夫人之苦,因此只要她们想要,便不会多加干涉。 所以诸位夫人都可说是在这方面见识颇广,按说该不可能这么容易为此震惊和痴迷。 反过来说,能让她们如此震惊和痴迷的,自然肯定是非凡之物! 因此不只是她,太后也大感好奇,这才让她将陈言带来,询问究竟。 陈言微微一笑,低声道:“回头有机会,本官送你一壶。但须记得,绝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太后,不然可就没了。” 怜珠双颊微红,芳心暗喜,低低地道:“多谢大人。” 她自知身份低微,虽然与陈言有肌肤之亲,却并没有奢望过能得他重视。但现在陈言竟然肯将那令众夫人痴迷的仙酿直接送她一壶,可见还是将她放在了心上。 说话间,两人过楼宇亭阁,到了后院。 梨宫的后院与别处不同,为了种梨,拓了个超大的院落,占地数十亩,遍种梨树。 此时在院子一角,灯火明亮,摆放着桌椅,聚满了华衣锦服之人。 “禀太后,陈大人到啦!”到了近处,怜珠先上前禀报道。 刷地一下,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全转头看向她身后的陈言,议论声也停了下来。 太后坐在上位,见众夫人这般神情,不由莞尔道:“瞧你们这模样,倒像是未见过世面一般,让人笑话。” 众夫人纷纷掩面吃吃而笑,显然和她关系匪浅,知道她的话玩笑而已,并非真的责备。 其中一位与太后年纪相仿的夫人笑道:“太后尚不知道这位陈大人那醉九霄何等滋味,否则只怕也会如我等一般,眼巴巴望着他来哩!” 太后失笑道:“真当哀家未尝过美酒是么?也罢!今日哀家还非得试试不可,让你们心心念念的醉九霄是何等好物。陈言,过来见过诸位夫人。” 那边陈言连忙小碎步上前,先向太后行了礼,然后才转向着诸位夫人行了礼,道:“陈言拜见诸位夫人!” 偷眼看了看旁边,却见寒翠和曲默月均远远站在外围。 再朝席间偷望一眼,陈言也不不由暗赞一声先帝好艳福。 唐韵这个老爸,看来也是个色中良士,好而不滥,所选的妃子个个貌美体佳,加上保养甚佳,明明年纪大的估计都快五十了吧,看着还是像个成熟少妇,风韵动人。 而且其中还有两女看着颇为年轻,感觉比之唐韵也不见得大多少。先帝看来上了年纪后也没有断了这癖好,照样继续选妃,玩起了老牛吃嫩草。 不等他胡思乱想完,太后已好奇地道:“酒呢?” 陈言回过神,恭敬地道:“太后若是指醉九霄,恕臣并没有带来。” 太后错愕道:“这是为何?” 陈言仍是那般恭敬:“禀太后,此酒稀世罕有,臣虽然有心孝敬您,但实在是舍不得。” 众人无不愕然。 他居然敢直接给太后来一句“舍不得”? 太后也是大感诧异,陈言此前送她的那些新奇玩意儿,从来都不带皱眉的,为何今日一壶酒竟如此小气? 这让她更是好奇起来,她忍不住道:“一点也不行?哀家只是想尝尝。” 众人更是愕然。 被人驳了面子,太后居然没生气?反而还带了点央求的语气,跟陈言商量? 陈言为难道:“实在是臣也只有一壶了……” 太后蹙眉道:“你舍得给寒翠,竟舍不得给哀家?” 方才她便知道,众夫人此前所尝之酒,乃是从寒翠那里分来。陈言肯给寒翠一个凤翎卫,却不肯给她,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第946章 抬价 陈言忙道:“寒翠姑娘于我有恩,臣方忍痛割爱,也只给了她一两而已。” 太后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换了别人,她或许会生气,但对陈言,这实在是没法气得起来,毕竟她还从他那拿了不少好处。 席间一个粉裙华衫的年轻女子站起身来,柔声道:“太后,陈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此酒既是他心中钟爱之物,贸然强求,实为不妥。我愿重金向大人求购,与太后共享。”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众夫人无不脸色难看起来。 陈言将这一切均看在眼中,心中微动。 这个年轻女子是所有夫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个,估摸着不会超过二十五,倒是挺有心计。一来不得罪他陈言,二来又讨好了太后,哪怕没能买下醉九霄,也是一箭双雕。 但她话间只说与太后共享,丝毫不提其余夫人,自是不将她们放在眼中之故。 太后笑道:“你倒是挺有心,陈言,你意下如何?” 陈言歉然道:“只能向太后和这位夫人说声抱歉,再多的银子,这酒也是不卖。” 说话间,若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默默地回到席间。 众人心思在陈言处,倒也没在意她。 那年轻女子含笑道:“五千两,如何?” 席间再次安静下来。 众夫人无不瞠然看着她,浑未想到,她竟舍得为一壶酒出此重金! 连太后也露出讶色。 五千两,哪怕是对她自己来说,都是一笔重金了! 陈言暗忖难怪若夫人要提前找自己下手,自是早就料到会有人以更高的价格求购,不提前下手肯定争不过她们。 他露出错愕之色,正要开口,旁边另一位华袍女子冷然道:“六千两。” 众夫人纷纷转头看向她,太后更是奇道:“嫣姐姐你这是……” 那女子年纪比太后还要大几岁,显然是没打算给那年轻女子面子,只道:“我出六千两,请陈大人将此酒卖我。”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虽说在这的没几人喜欢那年轻女子,但如此直接与其争购,将不喜欢表现得如此直接的,也只有这位嫣夫人了。 她比太后还要先入宫,也曾是先帝宠妃,不过后来年老色衰,渐被冷落下来。 陈言没有急着说话,冷眼旁观。 看来先帝这后院内,关系也不是很融洽。他答不答应是一回合,这正面竞争购又是另一回事,火药味儿太浓了! 这等于当面打脸,那年轻夫人能忍? “嫣姐姐,你非好酒之人,何必如此?”果然,那年轻女子俏脸微沉,说道。 “我不饮,与众姐妹饮。”嫣夫人冷冷道,正眼也不看她,“但,没你。” 她说话时惜字如金,可话中那针对的语气,明显得陈言塞着耳朵都能听出来。 后宫内的事,是他的情报网所不能覆盖,没想到借这一壶酒,探出不少事来。 太后也不禁微微蹙眉。 众夫人与周围的婢女、侍卫等均既是紧张,又是暗暗期待。 看这架势,又要闹将起来了! 那年轻女子暗恼,道:“七千两!” 嫣夫人简短地道:“八千两。” “九千两!” “一万两。” “一万一千两!” “一万二千两。”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间把价格疯狂拔升,听得所有人都懵住了。 她们当这是小儿过家家吗?当着这么多人叫价,回头可是要真拿出来银子来的啊! 虽说嫣夫人和这年轻女子私房钱肯定都远不只这几千万把两,可银子终究不是放在那自己就能结婚生子变多出来的。 加上她们已经不再是宫中妃嫔,月银有限,这么大抛五舍的,真不当是自己的银子啊! 连陈言也看得一脸懵逼。 他虽然跟曲默月和寒翠说这酒能卖到二万两,但绝未想过是以这种形式! 都不需要他再飙演技,她们自己就帮他抬起来了! 这时两人已经将价格叫到了三万一千两,嫣夫人顿了顿,蓦地道:“四万两!” 年轻女子不想她竟然一口气叫这么高,一咬牙,断然道:“五万两!” 嫣夫人淡淡地道:“让你了。” 年轻女子一句“六万两”差点出口,陡然听得这一句,反而一下愣住了,重复道:“让我了?” 嫣夫人唇角微露一抹浅浅笑意,道:“我没那么多银子,你有,自然让你。” 现场一片静寂。 所有人看着她那抹毫不掩饰的笑意,均感觉情况不对。 她好像是故意的? 年轻女子呆看着她,神情渐渐变化,白嫩的脸蛋慢慢红了起来。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气的! 她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对方原来是有意抬价的! 原本只消出五千两,就能讨得太后欢心。 可现在却需要五万两! 而且话已出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收回来,必被众女和太后笑话! “你!你好毒!”她霍然起身,尖叫道。 “价高者得,何毒之有?”嫣夫人轻描淡写地道。 众夫人大多与那年轻女子关系不睦,见后者上当中计,无不忍不住露出笑容。 活该! 谁叫你出风头的,终归被人给治了! 唯有若夫人默然不语,只坐在自己位子上饮酒。 这价格自然十分惊人,但陈言那么爱酒,甚至连命也不顾,叫价再高又有何用? 事已至此,那年轻女子也只有强撑下去,勉强压下心中怒火,转头对陈言道:“陈大人,不……不知你可愿意?” 心中不免祈祷起来,希望陈言能如此前一般拒绝。 她其实虽觉那酒前所未有,但五千两都有些贵了,只是可凭此讨得太后欢心,有些政治上的功用,五千两花也就花了。 但五万两?太不值当! 陈言也正心中暗叫厉害。 这位嫣夫人别看年纪大些,可脑子比这年轻女子要灵光得多。 不过他自有计划,虽说五万两确实让他有点动心,但未达到目的前,岂能轻易卖出去? 他正要拒绝,忽听太后无奈道:“清妹妹,嫣姐姐,都是自家姐妹,何必闹这么僵呢?” 陈言微微一怔。 清妹妹? 宫中夫人都爱以名字中的某一字,或者先帝所赐的宫号来相称,因此绝不重复。 “清妹妹”,莫非这年轻女子便是指使尚德全胁迫寒翠的那个清夫人?! 第947章 你哼的什么? 此前听说清夫人与太后均受宠于先帝,陈言本来以为是个与太后年纪相仿的成熟大姐姐,想不到竟然是个青春靓丽的妹子! 却听嫣夫人说道:“玩闹而已。” 太后正要再说话,陈言忽地对着清夫人深深一揖,道:“陈言自诩爱酒之人,可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夫人这般痴酒人物,肯为醉九霄一掷万金!陈言愿成人之美,此酒,便卖于夫人!” 那年轻女子正是清夫人,陡听这一句,眼前一黑,几欲昏倒。 他……竟然答应了! 若夫人正饮酒入半,听得一口酒呛住了,连连咳嗽。 说好的为酒命都不要呢?!这家伙原来只是口头上说说,看到巨金不还是答应了! 周围的婢女和侍卫也无不看傻了眼。 寒翠更是震惊到张口难言,虽说陈言讲什么这酒值二万两银子,其实她心中并不相信,只是因为有求于陈言,才答应帮忙。 可没想到,不但卖出去了,而且还多卖了三万两! 虽然这过程有些没想到…… 曲默月看着陈言,露出压不住的崇拜之色。 太强了! 良久,清夫人才勉强稳住情绪,道:“既然如此,请大人将酒取来吧,至于银两,我一时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一会儿请你随我回宫去取。” 陈言恭声道:“是!” 本来还在想如何与清夫人接触上,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若是顺利,说不定今晚便能探得有用的消息。 不多时,醉九霄取来,陈言将那精美酒壶奉至清夫人面前小桌上。 “这,便是醉九霄?”清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壶酒,有点安慰的是看起来好像约摸一斤左右,不算少。 “是,让我为夫人斟酒。”陈言亲自旋开壶盖,为清夫人斟上半杯。 酒香瞬间四溢,纵然是与她关系不佳的其余夫人,也无不露出羡慕之色,若夫人更是微微颤抖起来,隔着几桌盯着那酒,吞了口口水。 清夫人嗅着酒香,看着晶莹酒色,心情稍微好一些,起身道:“太后,清儿愿与您共享这人间仙酿。”说着小心提着那价值五万两银子的酒壶,到了太后桌前。 太后笑道:“无功受禄,惭愧。”说着还是将酒杯拿起。 她并不算好酒,但也知酒之好坏,壶中飘来的酒香,确实是闻所未闻,原本觉得这酒太贵,想要拒绝,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一杯满上,席间香味满荡漾。 众夫人不免心中有些后悔。 平时要是能跟这小蹄子关系好些就好了,此刻也可蹭点喝一喝…… 太后将酒杯凑至鼻前,轻轻一嗅,动容道:“这酒香好纯净!” 清夫人浅浅一笑,道:“太后该当明白,为何清儿愿意出此重金求购此酿了吧?” 一旁不知是谁低声道:“自然明白,死要面子杠上去的呗。” 清夫人脸上的肉一个抽搐,假装没听见,只道:“太后,入口方知滋味,必不会令您失望。” 太后笑道:“哀家恭敬不如从命了!” 浅浅轻啜一口,真是满口皆香,再一细品回味,她不禁错愕:“这酒好生……噢!”身形忽然微微一晃,旁边的怜珠与惜影连忙将她扶住。 太后定了定神,难得地露出少许女儿家情态,吐了吐舌头,咯咯一笑道:“哀家没事,这酒好生猛烈!” 虽是说着猛烈,却忍不住又轻呡了一口,眼中惊愕之色愈发浓烈起来。 清夫人转身取来自己的酒杯,与太后碰杯并饮,故意露出惬意舒爽之色,与后者对这酒大加称赞,听得周围众夫人难掩羡慕之色。 方才有多幸灾乐祸,现在就有多羡慕! 尤其是尝过其中滋味的几位夫人,更是口舌生津,暗暗吞着口水。 嫣夫人原本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不是爱饮之人,对酒不甚了解,原本想着不过就是酒而已,让清夫人多花银子当个冤大头,算是惩治惩治她。可此刻太后的竟如此反应,显然对这酒大为满意,岂不是终究还是让清夫人成功巴结了太后? “太后,夫人,此酿后劲极足,不可空饮。”陈言在旁边提醒道。 “对对!也不能少了曲乐,轮到谁人了?”太后笑着环顾左右。 “禀太后,轮到我啦!”一位夫人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个陈言见都没见过的乐器,用根小杵敲击起来。 陈言听得无味之极,但太后等人却听得摇头晃脑,边饮边吃边谈,宴上又恢复了热闹气氛。 太后让人又置了一张小桌,就排在最下首的一位夫人旁边一步之外,安排上酒菜,令陈言在旁边陪着。 陈言看着桌上清淡的小菜和数量不多的糕点、肉脯,有点下不去口。 她们这曲会吃得也太寒碜了,这点吃的养猫呢?还不如酒宴,至少肉、菜管饱。 一人奏完,又换一人,就这么连着换了五六人,到了陈言上首的那夫人。 她摸出一只像口琴一样大小的乐器,但看材质竟是玉制的,轻嘬在唇边,吹奏起来。 一声既出,陈言一愣,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位夫人是众夫人中,仅有与清夫人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神情娴雅,眉目柔和,虽不是绝美,但却有一股雅气。 但更重要的是,她这口琴一般的乐器一发声,其余众夫人,包括正沉迷于谈论醉九霄的太后和清夫人,也暂时停了下来,看向了她。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前面众夫人虽然奏得也还行,但终究透着业余。她这一出口,却是乐声悠扬,专业许多,令陈言也不禁有些陶醉其中。 多听得几句,他忽然听得一句曲调似和前世所听的曲子有些相似,忍不住跟着哼了几句。 那秀雅夫人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 她最不喜欢在奏演时被人打扰,这家伙也太没礼数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不只是跟着哼一哼而已,居然还一路自顾自地哼了下去,而且这曲调渐渐有些与她的曲子不同,节奏都变了! 陈言没察觉,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不禁忆起旧时之事,多哼了一会儿,才忽然发觉乐声已止,这才回过神,连忙停下。 转头见众夫人均朝他看来,面带惊诧之色,他尴尬地道:“吹完了么?” 太后惊奇地道:“你方才哼的是什么?” 第948章 这曲名有些不雅 陈言以为是怪自己打断了她们的宴会,忙起身道:“臣方才听得曲声悠扬,忆起旧时听过的曲子,胡乱哼唱,请太后和夫人恕罪!” 太后还没说话,那秀雅夫人却睁圆了双眸,脱口道:“你方才哼的曲子,是从哪里来的?” 陈言支吾道:“是,是我家乡的一首民间小调,扰了夫人的那什么……”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那件乐器。 那秀雅夫人一步跨到他跟前,急切地道:“可否再哼唱一次?” 陈言一愣,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周围其他夫人处,最后又移到太后那里。 她们这表情,怎么好像不是怪罪他,反而像是大吃一惊? “陈大人!”那秀雅夫人见他不答,有些急了。 “好,我为夫人哼唱便是。”陈言回过神,赶紧答应,回忆着旧曲,慢慢哼唱起来。 开始还不敢太大声,但哼着哼着,状态来了,他哼唱之声越来越大,曲调流水一般出来,不只席间众女,连周围的婢女和外围的凤翎卫等也全都露出惊异之色。 良久,一曲哼完。 陈言摊手道:“就这么多了。” 众夫人你看我我看你,面带惊异之色。 太后双目异彩连连,道:“哀家素知陈言你颇有文名,想不到在曲艺一道,也是如此,呃,如此别具一格。” 方才陈言所哼之曲,与她平素所听奏的曲子风格大不相同,颇有些离经叛道之感,脱离了原本的框架,起转承合之间难以揣摸,古怪之极。 按说以她性子,对这种风格的曲调颇为排斥,可她却不但没有这感觉,反而觉得此曲轻快动听,让她耳目一新,有种拨云见日般的新鲜感。 那秀雅夫人死死盯着陈言,神情渐渐激动起来,又向前迫了一步,道:“此曲何名?” 太后等人只是业余玩票而已,但她却是自幼精习乐律,从这曲中所获得的信息远远超过她们。那对她一向所习的乐律理念,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更将她一股堵塞已久的思绪冲破,予她豁然开朗的感觉。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这个,曲名不是很雅……” 秀雅夫人再前踏半步,几乎与陈言贴着,急道:“无妨,请陈大人赐教。” 陈言下意识朝后缩了缩头,这离得也太近了,甚至连她身上的香味也嗅得清晰。 “它叫……《猪之歌》。” 席间一静。 所有人全都懵了。 如此新奇动人之曲,竟然是这种名字? 那秀雅夫人喃喃地将这名字重复了两遍,露出古怪之色,疑惑地道:“此曲因何以猪为名?” 陈言挠头道:“因为这原本就是一首歌,有歌词的,写的就是猪猪……” 那秀雅夫人惊奇地道:“大人竟然还填了词?!” 陈言赶紧分辩:“不不不,不是我填的,此曲是他人所创,我也只是听一听而已。其实在我家乡,这曾经也是烂大街的歌了,我本人品味还算可以,对它没那么喜好,只是听得多了就随便哼几句,夫人千万莫要以为我这人品味不咋滴……” 那秀雅夫人根本没去听他胡言乱语什么,只殷切地道:“大人可否为我唱一唱?” 说话时又向前贴了贴,离陈言的脸不过一指之距。 陈言苦着脸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夫人能不能退开一些?我这后面靠着树,退不开啊……” 那秀雅夫人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跟陈言如此之近,不禁颊上大红,连忙退回自己座位处。 她自幼热衷于乐律之事,陡然遇到如此颠覆她认知的奇异曲子,一时激动,难免有些举止不当。 好在太后等人均知她习性,并不以为意,反而全引颈望着陈言。 陈言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等到唱完时,席间又安静下来。 只是这回人人面带古怪之色,这词也太过俚俗了! 陈言当然知道为什么,时代不同,大周人人以调书袋为美,哪可能对这种接地气的流行歌曲的词感冒。 连那秀雅夫人也没再问半点关于这词的话,只长叹道:“我习乐律十数年,自以为精于此道,世间再难有可出我右者。今日方知,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作出此曲者,真是不世出的奇才!” 太后也感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她一开口,其余众夫人也无不交口称赞起来。 陈言一脑门子黑线地看着她们。 至于吗? 这就是首很普通的流行歌曲啊!怎么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他对乐律并不擅长,因此并不了解这曲子与大周传统乐曲差别有多大。 大周的曲,讲究意境,很多曲子动不动就是中间断几拍,一首曲子下来停断之处比曲声时间还要长的曲子,多不胜数。 很多奏时能奏一刻钟的曲,其实真把其中的音节算起来,估计连三成时间都不足。 说好听点,叫做形散神聚。 说不好听点,就是几个音调杂凑起来的,韵律感和节奏感都很糟糕,听曲的人得多靠想象力,自己去悟个中妙处。 所以陈言一听大周的曲子,经常听个开头就自动双耳过滤了。 但他这一首流行歌,虽然原本的长度连半刻钟都不到,但音节却多到令众夫人瞠然。其中那流畅的韵律与节奏感,更是让人几乎忍不住要跟着晃动身体四肢,跟着一起舞动。 “陈大人,不知您可知此曲是谁人所创?”那秀雅夫人热切地看着陈言,“能否为我引见?我想向他求教一二。” “呃……这个有点难。”陈言呆住了,这怎么引见? “再难也无妨!这样行么?我愿以千金,请他来京一见!”那秀雅夫人掩不下心中的激动,叫道,“万金也行!” “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确实没法引见。”陈言无奈地道。 “难道他已经……”她一震道。 “这倒不是,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陈言摇了摇头,“只是他真没法来京城。” “那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将来若有机会,我想前往拜访!”那秀雅夫人锲而不舍地道。 第949章 她还能吃了我? 陈言愕然看向太后。 太后解释道:“莫要想多了,五夫人是出了名的乐痴,只是见你这曲子特别,因此生出举。”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未免有些嘀咕。 五夫人? 怎么听着像排行似的? 不过现在自然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他脑子里一转念,忙对那五夫人道:“他这个人喜爱云游四海找灵感,居无定所,实在是没法告诉夫人。” 五夫人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陈言怕再多生枝节,不敢再多说话,默默地坐位子上低着头专心炫他的饭。 等到曲会结束后,清夫人径直走到陈言跟前,微笑道:“陈大人,我先回宫准备银两,请你稍后来取。” 陈言恭敬地道:“下官遵命。” 清夫人这才去了。 陈言看着她离开,正要跟着离开梨宫,一道身影拦到了他跟前。 陈言定睛一看,忙道:“若夫人,不知何事吩咐?” 拦他者,正是若夫人。 她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去,否则只怕你今晚便完了。” 陈言呆了一呆:“夫人说的是我去清夫人的住处取银两一事?” 若夫人冷着脸道:“不错。我与她还算有些交情,对她了解颇深。这五万两银子,她绝计不肯拿出来。所以你若去她住处,绝无好事。” 陈言奇道:“清夫人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若夫人冷哼道:“哼,你以为她吃不了你?” 陈言差点一句“那就得看她怎么吃了”,但当然不敢这么放肆,只道:“多谢若夫人提醒,但银子不能不拿,我只好冒一冒险。” 若夫人恼道:“我看在醉九霄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银子重要,还是你的性命与官位重要!” 陈言诧异道:“真这么严重?” 若夫人叹道:“看你我同为好酒之人,我方好心提醒。这女子十五岁便入宫,这些年来干过的事若是说将出来,只怕会吓得你站也站不稳。” 陈言眨眨眼:“比益王三万大军更吓人?” 若夫人张着口,一时没说出话来。 对哦,怎么忘了这事。 听说这陈言孤车入阵,从三万大军阵中将益王生擒而回,这种胆色,自然不可能被区区后宫内斗所震慑到。 陈言再道:“还是比襄王大军压境更吓人?” 若夫人呆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事她也听闻了,传言传得夸张,说陈言只身灭了襄王四千大军,她自然不信,毕竟这人一看就是个文官。但他确实赢了襄王四千精锐,足见胆识方面绝非小可,岂会怕了清夫人? “这,这是不同的!”若夫人也不知该怎么说是好,无奈道,“多少沙场上的战将,倒在女儿家的温柔乡之中,不能这么相比。” “夫人请慎言!”陈言连连摆手,“我只是去拿银两,怎可能与温柔乡扯上关系?” 若夫人见他这反应,不禁暗恼,一跺脚,转身去了。 这家伙也太老实了,必吃大亏! 算了,他去了就知道厉害! 陈言微微一笑,朝不远处的曲默月与寒翠使个眼色,也朝宫外而去。 哪怕对清夫人一无所知,只凭这女人指使尚德全胁迫寒翠一事,他都不可能对其掉以轻心。 更何况,方才他亲眼所见,清夫人借醉九霄行一石二鸟之计,显然城府颇深。 要说她没手段,他肯定不信。 但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他也得一闯,否则岂有机会探到想探的事? 出了梨宫,陈言找了个角落等着。 不片刻,曲、寒二人也自梨宫出来。 陈言将二女招呼到一旁僻静之处,还没说话,曲默月已激动地叫道:“大人您太太太厉害了!竟能将这酒卖出五万两的高价!” 陈言摆摆手:“这不能算本官的功劳,实在是机缘巧合,没想到有人竟然会帮忙抬价。” 曲默月却道:“话虽如此,但若非大人此前连番布局,后面又岂有竞价之事?大人真是行商奇才,不,您就是财神爷下凡吧?” 陈言失笑道:“你经商之道尚未深精,马屁倒是无师自通了。喏,这是你二人的酬劳。” 说着取出两张早准备好的小额银票,分别递给二女。 寒翠终于拿到了钱,心中无比欢喜,再三向陈言道谢。 原本希望是在数日内能赚到这五十两,结果想不到比预定还要短得多,天底下这么好赚的生意实在是不多得,果然找陈言找对了! 曲默月喜孜孜地将银票收好,说道:“大人,一会儿去取银票,我二人便护送您去吧。” 陈言莞尔道:“这是在宫内,有这必要吗?” 二女对视一眼,露出少许古怪之色。 陈言一呆:“原来你竟真认为本官会有危险?” 寒翠轻咬着唇,没说话。 她受清夫人胁迫,自然清楚后者危不危险,只是不便多说。 曲默月却压低声音道:“宫中无人不知,清夫人是个手段厉害的人物,我虽未亲见,不过据说当年后妃之中也有人因她而亡,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陈言暗忖看来清夫人这人缘不只是在后妃间不佳而已,名声能坏到这种程度,足见她做人有多恶劣。 不过他早已准备好,只道:“既然如此,看来真的要带点帮手才行。不过,本官已有安排,你二人不必担心。” 曲默月奇道:“大人手下的护卫又不能进宫,在宫中还能安排谁?” 陈言呵呵一笑,道:“这你们就不必操心了,回去罢!” 二女虽然满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听话,告辞离开。 待她们走远后,陈言回身朝暗处招了招手:“出来罢!” 青鸢从树后出来,面带惊异之色。 “清夫人住哪你知道吧?”陈言问道。 “你竟真的找到了去冬苑的机会?!”青鸢不答反问,吃惊地道。 陈言方才回去取醉九霄时,便知会了她,让她到这里等待。 青鸢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但方才藏身暗处,听到陈言和曲默月、寒翠的对话,这才确信陈言没骗她。 从陈言开始动手,一天探清寒翠,两天拿到可与清夫人接触、又不至于惹她疑心的机会,这种办事效率简直难以想象! 第950章 深宫如狱 换了是她自己动手,只怕现在还在想如何查清寒翠的情况。 但他用的手段,确实也是超乎寻常。 只用了两壶醉九霄,而且还额外生赚了五万两! “没那金刚钻,岂敢揽瓷器活儿?”陈言呵呵一笑。 “什么?”青鸢一呆,没听懂。 “咳,总之就是咱们赶紧走,但清夫人住哪本官尚不知道,得你带路了。”陈言摆摆手,“路上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运气好些的话,今晚便能探点干货。” “干……货?”青鸢又是一呆。这家伙嘴里迸出的词,怎么老是些自己听不懂的? “呃,此乃我家乡话,即指有用的消息。”陈言粗略解释了一遍,话题一转,“她究竟住哪?” 青鸢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先帝所有妃嫔,均住在冬苑。” 陈言若有所思:“冬苑?倒是挺应景。” 失去先帝这棵大树,又没有母凭子女而贵的妃嫔们,自然长年都跟过冬一般。 青鸢带着他往冬苑而去,一路上将情况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冬苑位于皇宫一角,可说是离宫门最远的所在,虽然有宫监宫婢等服侍,但待遇上自然和当年先帝在时相差不少。 内部分为多个院落,地位高些的夫人可独居一院,差些的就只能与人共居一院。 陈言听她不断讲解,不禁啧啧地道:“这么说来,这些夫人与普通人家也无不同了。” 青鸢轻轻一叹:“谁说不是呢?虽然不必担心柴米油盐等事,但终生难出皇宫一步。她们身份特殊,又不能改嫁,在这等于活在这世上最奢华的牢室内。” 陈言撇撇嘴:“不必担心柴米油盐,在这乱世上已是最大的幸运,倒也不必多愁善感。更何况,她们曾经也享受过荣华富贵,当初入宫时便该想到日后可能会有今日这般生活。这世上凡事有利必有弊,哪有光好不坏的呢?” 青鸢蹙眉道:“你以为她们都是心甘情愿入宫的吗?” 陈言反问道:“难道不是?” 青鸢不悦道:“被皇上看中的女子,焉有拒绝之理?” 陈言奇道:“先帝难不成还强抢民女?” 青鸢吓一跳,压低声音:“莫要说这么大声!强抢倒不至于,但先帝看中的女子,其自身想法先不说,她们家人又或当地官员,均觉得是无上荣耀,自会多方设法,让她们答应。比如五夫人和若夫人,便是如此。” 陈言倒不意外。 大周女子地位低下,没多少人真拿她们当回事。若是能用她们一己之身,换来家族富贵,自然其家人无不乐意,甚至还可能以为她们自己也乐意。 当然其中也不乏对皇宫后妃的生活充满渴望的女子,但必然也会有被迫无奈的。 不过这些都是帝皇的家事,轮不到他来插手。 不知道唐韵这开天辟地第一位女帝,未来立后纳妃,又会怎么办? 总不能也到大街上逛一逛,看谁顺眼就把他招入宫吧? 又或者找媒人介绍相亲? 但够资格给她当媒人的人,也没几个。 等等,这妞不喜欢男人的啊,或许不会招男后男妃,也是招女子? 只是她要宠幸这些女妃的话,怕是得用上道具才行…… 他一边想,一边不免露出些暧昧笑容。 青鸢见他神情奇怪,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陈言回过神,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那位五夫人,为何她叫五夫人?难不成前面还有大夫人、二夫人啥的?” 青鸢摇头道:“这倒不是,她的‘五’字乃是指宫、商、角、徵、羽的‘五音’,先帝爱她音律之艺,故而赐了这封号。” 陈言这才恍然。 到了冬苑外,却见门外同样是凤翎卫把守。 清夫人早已回来,将陈言要来的事知会了她们。加上有青鸢陪同,众凤翎卫自然不会拦阻。 陈言与她入了冬苑,感觉像是进了大城市的老区。 皇宫内已有不少建筑陈旧,但这里的建筑又更要陈旧三分,而且灯火远不像外面点那么多,处处黑暗幽静,透着股凄凉。 两人甚至要打着灯笼才能看清路途,好在青鸢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不多时,已带着陈言到了清夫人所居的“清苑”。 一人微微佝着身子,在门口迎接道:“想不到陈大人这么大面子,竟有青鸢姑娘相陪。” 陈言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尚德全! 不过此时他脸上只有少许恬淡和谦卑之色,再没那晚收拾寒翠时的凶恶之态。 青鸢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解释道:“陈大人是受皇上御旨,暂时居于宫内,身边时刻不能离开凤翎卫的督视。别的姐妹都有公务在身,唯我清闲,是以陪大人来此。” 尚德全点头道:“原来如此。夫人已经备好银两,不过大人是男子,不宜入夫人居处,正好青鸢姑娘在此,请你替他去取罢。” 陈言和青鸢对了个眼神,均心生异感。 这家伙显然是故意想将二人分开。 换了别的时候,陈言绝对寸步不离,抱死了青鸢,毕竟在这他除了自己的连弩,再没其它武力自护的手段。 但这番前来,为的是探查对方情况,他心念一转,朝青鸢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道:“如此便有劳全公公带路了。” 尚德全点点头,对陈言道:“大人请在此暂候。” 陈言接过青鸢手中的灯笼,看着二人入了院子,并不着急。 对方弄走青鸢,必有后续手段,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等了足足一刻钟,不见青鸢出来,却忽见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婢女神情惊慌地从院内走出,向他施了礼,道:“大人!青鸢姑娘不知道是否旧伤复发,竟倒地不起,大人快去瞧瞧!” 陈言心叫来了! 对方将青鸢调开,然后才单独将他召入,必是已经安排好了陷阱! 不过陈言倒不担心对方会动粗,饶是清夫人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对他下杀人之类的狠招。他来这里,连太后在内,所有夫人都知情。若他在此地被人杀害,那清夫人别说她自己,估计她九族都免不了给他陈言陪葬。 他装出吃惊之色,连忙道:“她在哪?”跟着那婢女赶紧入了清苑。 第951章 这陷阱太吓人了 清夫人不愧是先帝宠妃,这院子居然有前后三进,跟寻常人家的大宅差不多。 那婢女带着他一路而入,边走边道:“她在侧院花厅内,本来正清点夫人给的银两,不想忽然伤处疼痛难忍,倒地难起。”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侧院,那婢女同陈言进了花厅,只见青鸢软软倒在地上,但周围却没其他人。 陈言只看了一眼,便已察觉有异。 地上这女子虽然穿的是青鸢的服色,身形也相仿,但面部朝下,头发散乱,将脸貌给遮了个一干二净。 “咦?公公呢?大人您快瞧瞧青鸢姑娘如何了,婢子去找公公唤人帮忙。”那婢女假模假样地来了一句,转身便出了门。 陈言没有露出丝毫异色,快步上前,蹲下将那“青鸢”吃力地翻转身来,便要看向她面容。 但就在这一瞬,那“青鸢”忽然一扬手,将一包物事朝他洒来! 陈言早就戒备在心,立马闭住呼吸,却装出大惊失色,连忙退开几步,忙不迭地把被洒在脸上的细粉擦抹掉,惊呼道:“青鸢你做什么!” 那“青鸢”娇笑道:“大人,睡一会儿吧,这种猛烈的迷药可不好找,一百两一副呢,便宜你了。” 陈言看着对方面容,震惊道:“清夫人!” 那假扮青鸢的女子,赫然正是清夫人! 他刚叫完这一声,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软软倒了下去。 清夫人一呆:“怎么这药性在他身上强烈这许多?” 地上,陈言闭着双眼,心叫不妙。 难道自己演得太过了? 方才他一听对方说是猛烈的迷药,立马就倒下了,早知道该多扛一会儿,不禁心中暗悔。 脚步声传来,尚德全快步而入,看了看地上的陈言,道:“当初卖药给老奴的郎中说,此药因人而异,有些人须得一刻钟方始昏迷,有些人则须臾而倒,不足为奇。” 清夫人道:“原来如此。将他拖入卧房,依计行事。” 尚德全别看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力气不小,将陈言拖入卧房,扔到了床上。 清夫人跟了进来,道:“青鸢那边没事吧?” 尚德全答道:“仍在内院睡得酣熟,没有醒来。” 清夫人咯咯一笑:“想不到她竟会跟来,不过来得也好,正好可以拿来威胁这陈言。哼,想拿我的银子,哪那么容易?五万两?这回我非让他倒贴出五万两来不可!” 陈言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装出昏迷之态,心中一动。 这些后宫的女人看来脑子里真没多少招,若夫人以色相骗他,现在清夫人难道居然也想用类似的招数? 他脑子里立马勾划出对方的计划来。 将他迷晕,然后脱去衣衫,再让清夫人也上床,同样脱去衣衫,做出被他侵犯之态。 然后再把他弄醒,这时候早就等在门外的尚德全再带人过来,假装撞见他行凶。正常情况下,他陈言必惊慌失措,只得把那五万两银子的债一笔勾销,甚至还得掏五万两出来,以免清夫人说出此事。 若夫人看来还算心善的了,用点小花招而已。 这清夫人则大胆得多,也心狠手辣得多。 陈言差点压不住笑意,一会儿他就让这清夫人明白,想要占他的便宜,岂是如此简单? 不过对方什么迷药竟然价值百两一副,而且听对方两人说话,似乎这药并不是第一次使用,确实曾经这么一洒便迷倒过人。 要是能将这药的方子弄来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得个好物。 却听尚德全道:“区区一壶酒,真值这么多?” 清夫人轻轻一叹,道:“这酒可说是我平生仅见的佳酿,即使是先帝在时,各方贡酒也从未见过能与此酒相媲者。虽然不值五万两银子,但若真要卖出去,怕是纵然千金之价,也会有人争购。” 尚德全道:“能让夫人如此赞赏的美酒,倒是让老奴有些好奇。” 这话里隐隐已有想讨些来尝一尝的意思,清夫人却道:“此酒据说只此一壶,除去方才与太后那贱人所饮的小半壶,还余半壶而已,不多了,否则分你一些又有何妨?” 尚德全见她不肯分享,只得作罢,改口道:“夫人,事不宜迟,开始罢。” 陈言精神一振。 终于要来了! 想想清夫人那小身段,他也不免心里暗热。 清夫人道:“好,我会带着人在外面候着,你觉得时机合适时,便打暗号,我会立刻带人进来。” 尚德全应道:“是。” 床上,陈言趴在那,正浮想联翩,冷不防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愣了一下。 等等,她到外面等着? 那谁来床上陪他? 就在这时,传来悉索的脱衣声。 陈言一震,眯着眼偷偷看了看,霎时石化! 尚德全这老太监,竟然在那脱衣衫! 刹那间,他明白自己想错了。 清夫人根本没想用她自己来布计,而是用这老太监! 看着尚德全脱去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上半身,陈言差点没把心脏病吓出来。 我尼玛! 她也太狠了! 要是被人知道他陈言跟一太监在床上颠鸾倒凤,别说唐韵保不住他,先帝从棺材里爬出来都保不住他! 他本来准备等清夫人上了床,来个先发制人,现在哪可能等尚德全爬上来? 眼见清夫人出了门、反手将房门带上,陈言心知再耽搁下去大事不妙,趁着尚德全转身去脱内衫的时候,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自后面一把捂住尚德全的嘴。 尚德全打死也想不到会被偷袭,骇然欲叫,却因为被捂了嘴没法叫出声来。他正要拼力挣扎,身后的陈言低喝道:“敢挣扎叫喊,我手上的弩箭可不是吃素的!” 尚德全立刻感觉到后背被硬物抵住,顿时一震,不动了。 陈言在大殿上以弩箭大斗襄王的事,早就在宫内传遍。尚德全还特意找人询问过此事,晓得陈言确实得皇上谕令,准他随身携带弩箭入宫。 想想此人跟襄王都敢刀兵相向,对他区区一个过气太监岂会留手? 想到这,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第952章 够了没有? 陈言满意地松开捂他嘴的手,低声道:“乖乖听话,本官便放过你,否则我即刻给你来个前胸通后背的窟窿。” 尚德全颤声道:“这,这是在宫中,你不敢杀我!” 陈言嘿嘿一笑,道:“益王大军我都敢单车前去,我不敢杀你?” 尚德全六神无主,但终究性命要紧,只得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言转到他身前,拿连弩抵着他前胸,眼透凶光:“本官本来只是想来拿银子,没想到你二人竟然敢陷害于我!说罢!你们是不是跟襄王勾结,想要谋害本官?” 尚德全吓一跳,慌忙道:“不不不!清夫人只是舍不得那五万两银子,加上听说你颇有家资,想……想从你那里捞些银子……” 陈言皱眉道:“只为了钱?” 尚德全苦着脸道:“夫人虽受先帝宠爱,可今非昔比,没什么进项,花费却多,手中资财早已不殷。五万两,如今她哪拿得出来啊,只好行此下策。” 陈言这才明白,啧啧地道:“想不到她竟是这般贪财之人,可她深居宫中,哪有什么花费多之处?” 尚德全脸色微变,道:“主人家的事,老奴便不知道了。” 陈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也不敢说,不过现在也不是刑讯逼问的时候,毕竟外面清夫人还在那等着。 他心念一转,道:“帮本官个小忙,本官便放过你。” 尚德全忙道:“大人请尽管吩咐。” 陈言咧嘴一笑:“来,把衣服全脱了。” 尚德全一愣,旋即色变。 虽说本来的计划中,他也确实要脱光,但只是做个样子,并不是真的要跟陈言来点啥。可现在陈言占了上风,居然还要他脱,难道是…… 不多时,陈言将脱得只剩兜裆、被腰带绑住手脚、还拿臭袜子塞住嘴的尚德全拖到房门边上,低声道:“知道该咋做吧?做错一步,本官先杀了你再说!” 尚德全拼命点头。 陈言这才将他嘴里的袜子扯了出来。 尚德全喘息片刻,照着陈言此前的吩咐,努力用正常的声音道:“夫人,老奴忽然想起还有件事,得与您商议。” 门外院子里,清夫人与三个婢女正耐心等待着,突然听得这一句,不由愕然道:“还有什么没备妥吗?”说着推门而入。 陈言立马将臭袜子又塞回尚德全嘴里,飞快地将房门关上。 清夫人一惊转头,立时看到陈言与他手中的弩箭,顿时花容变色! “你……” 陈言一伸手,将她嘴捂上,低声道:“夫人小心点,我这连弩是声控的,听得有人大声叫喊,它会自动发射。到时候冤死弩下,可怪不得我。” 清夫人哪听得懂什么声控不声控,可弩箭能杀人这是一清二楚,她反应还算快,慌忙闭上嘴,不敢再喊叫。 陈言反手将房门闩上,将连弩往前一抵,直接顶在她胸口处。 清夫人纵然惊惧,也不禁颊上一红,颤声道:“你……你莫要乱来……” 陈言也不打话,拿连弩就那么往前顶,她吃痛之下,只得朝屋子里侧退去,一直退到床边,没法再退,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这里隔着房门有些距离,纵然说话也不易被外面听到。陈言低喝道:“转过去,双手高举,只要你敢放低半分,我就让你下去陪先帝!” 清夫人心乱如麻,哪敢不听,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仍然只能乖乖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 尚德全那根腰带足有两丈许长,陈言此前用了一截来绑他,还剩下老长一截,一分为二,当下用其中一段将清夫人双手先反绑住,然后又用另一段将她双脚也绑住,这才收起连弩,把她推倒在床上。 “夫人,得罪了。”他一声得罪,探手上去,从脚开始,一寸一寸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你……你莫要乱来,我……我可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被人知道你敢对我行凶,皇上和太后必诛你满门!” 清夫人心中惊恐,颤声说道。不过怕激怒他,她不敢大声说话,同样压低了声音。 陈言低笑道:“莫要误会,我对夫人无半点不敬之心,只是想确认夫人身上没有暗藏利器。” 他自己就是连弩时刻带在身上,深知阴沟容易翻船,岂会给对方机会?自然要将她身上摸个清楚,确认她确实没有任何威胁。 清夫人血色尽失的脸蛋上,随着他双手的逐寸往上而不由浮起红晕,身子也下意识扭动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分明是借机占我的便宜……” “那……那里不能碰!噢……” “陈言你好大胆,我回头必禀报皇上和太后,将你……啊……” 陈言故意没有塞她的嘴,见她虽然不断挣扎呵斥,但话音一直压低,显然是怕触怒他,心中大定。 这妞色厉内荏而已,看来跟尚德全一样相当惜命,那就好办了。 待到连发髻也没放过的一通摸索完,陈言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来,暗暗心惊。 这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旷居已久,他方才一摸上身,她初时还好,过了一会儿反应渐渐大起来,挣扎得跟迎合一般,声音也变得嗲软起来。 先帝纳她时,估计也有些岁数了,跟如此骚媚的女人在一起,难怪他会这么早就殡天。 “你……你摸够了么?”清夫人勉力睁着如丝的媚眼,轻喘着看向他。 “隔着衣衫,感觉好像有些地方没到位。”陈言心中一荡,“不如脱光了再检查一遍,稳妥一点。” “你!你别乱来……”清夫人红透了颊,声音低低的,“全……全公公在那看着呢……” 陈言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边尚德全正睁圆了眼睛看向他们。不过见到陈言投来的目光,尚德全连忙闭上双眼,表示自己没偷看。 陈言转回头来,凑到清夫人脸前,促狭道:“要是没人在这看着,夫人就准我乱来了吗?” 清夫人羞道:“你胡说,我没说过……” 第953章 原招奉还 陈言脸瞬间一沉:“夫人若以为用些美色手段,便可让我忘了你布计陷害我之事,未免太过天真。” 清夫人一震,那番娇羞模样瞬间消失。 如陈言所说,她此刻的模样确实是装出来的,希望让他掉以轻心,甚至为她解开束缚,寻找反制之机。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在她身上揩尽了油,居然还能如此冷静。 她心知不妙,道:“你明明中了迷药,为何无事?” 陈言呵呵一笑:“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嗅就倒的迷药?你那一百两银子,算是打水漂了。” 清夫人摇头道:“不可能的!我已在数人身上验证过,此药确有其效,不可能失效。” 陈言很想问她哪买的迷药这么强效,不过心知现在不是问这的时候,道:“我若是你,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而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清夫人本想借打岔来拖延时间,见他不上当,只得无奈地道:“你到底想怎样?” 陈言冷笑道:“呵呵,反了吧,是夫人想怎样?我忍痛割爱将醉九霄让于你,使你能讨得太后欢心,你竟然反而还要坑害于我!你我素不相识,你竟能下此毒手,清夫人年纪轻轻,未想到心思竟如蛇蝎一般!” 清夫人张了张口,一时哑口无言。 陈言回身过去,将尚德全拖了过来,一起扔到床上。 清夫人只看了后者一眼,便下意识将头转到一边,惶然道:“你想做什么!” 陈言露出一抹恶魔般的笑容:“只是将你本来想对本官干的事,对你干一遍而已。礼尚往来,不算过分吧?” 清夫人色变道:“难道你想……” 陈言悠悠地道:“将你二人扒个精光,然后绑到一起。夫人可以想想若是被人看见这情景,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清夫人惊得魂儿都快飞了,脑子里轰然一响,一片空白。 她是先帝遗孀,若是被人发现与别的人赤条条绑一起,哪怕对方是个太监,那都足可定个亵渎先帝之罪! 但这确实是她此前准备拿来威胁陈言用的计划,此刻被对方以她之道、还她之身,也无话可说。 忽然间,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早知道他会这么干,她早前就想个好些的招,不然必不至于变成这局面…… 尚德全也懵住了,焦急地唔唔作声,想要说话,可嘴被塞着,却说不出来。 陈言一伸手,抓住清夫人裙衫上的搭扣,便要解开。 “不!”清夫人惊呼一声,“你要我怎样都行,千万莫要那么做,求求你了!” 陈言停了下来,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惊慌的眼神。 说到胁迫人,他可是个中老手,方才所做的一切,均只是为了震慑住她。 如今看她这神情反应,显然这一招生了效。 只是现在该做到哪种程度,让陈言稍稍有些犹豫。 最直接的,便是干脆地逼问她,为何要刺探益王的情报。 但这有个风险。 就是清夫人有可能因为此事影响太大,逼得宁可让人看到她和尚德全被光溜溜绑一起的画面,也不肯说出来。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真的让那画面给人看到,否则到时候丢了帝室的脸面,不但清夫人和尚德全会被惩治,他陈言也免不了被牵连。 他原本打算的是,在不让对方知道他是想刺探此事的情况下,办成青鸢的拜托。 可没想到清夫人招数这么狠,害得现在两边闹僵,让他陷入这两难之地。 陈言沉吟片刻,放弃了直接逼问清夫人刺探益王情报的原因的想法,改口道:“简单,我的五万两,拿来!” 清夫人一颤,央求道:“我真的拿不出五万两,要不用东西抓抵行么?” 陈言哂道:“少来了!你这宫里的东西,不出意外该大多都有皇宫的标记,我拿出去,回头还得担心被人发现,避免给人当成小偷定罪,换银两更是想都不用想。我不要东西,只要银两!” 清夫人无奈地道:“可我最近花销太大,现在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否则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求大人明鉴。” 陈言眼睛一亮,试探的机会来了!他皱眉道:“莫要糊弄我,你长年在宫中,哪有什么太大花销?” 清夫人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都是些女人家的私人花销,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陈言心中一动。 不敢说出口的花销,搞不好就和她刺探益王之事有关联! 他脸一沉:“哼,还想撒谎!”立马动起手来,将她衣衫搭扣一颗接一颗解开,胡扯一通,霎时露出内中明红色的肚兜。 清夫人大急,眼中透出绝望之色,可却死死咬着唇,没有吭声。 陈言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见她这模样,已知果然如自己所料,刺探益王情报的事必然牵涉极大,是以她怎也不能说出来。 旁边尚德全惊恐地挣扎起来,想要远离清夫人。 陈言跳上床,一脚将他踩住,森然笑道:“全公公莫要害怕,你这一生虽然不再是男人,但临死前能与先帝爱妃同床共枕,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哈哈!回头传回你家乡,说不定还会给你立块碑,将此事流传千古!” 话虽是对尚德全说的,但他眼睛余光一直在瞧清夫人。 果然,一听他这话,清夫人娇躯剧震,终于忍不住开口:“陈大人,我……我设法给你凑足了银两便是。” 陈言正准备将她肚兜扯下来,闻言停下了手,冷冷道:“方才不是说没银子吗?” 清夫人看了尚德全一眼,道:“那,那是说给他听的。这奴才心眼多,我怕他知道我还有银两,悄悄偷走……你将他耳朵也塞住,扔到那边屏风后面,我……我再给你银子。” 尚德全露出错愕之色,陈言瞄了他一眼,看来这妞连自己人也防着。 不过也对,她这种人,怎可能真把谁当成自己人?天底下,只有她自己,才是自己人。 当下他将尚德全依言塞住耳朵扔到了屏风后面,回到床前,道:“说罢,银子在哪?” 第954章 消息 清夫人躺在床上,道:“我卧房内可凑出三万两银子,剩下的没有现银,但我有四十余张贷票,是我这些年向宫内之人贷出的银两,合计也有二万余两银子,可以给你。” 陈言错愕道:“贷票?你在宫内放贷?!” 清夫人怕他不信,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在宫中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赚取银两的法子,便是放贷。此事颇有些好处,一来不仅可以赚取高额的利钱,二来还能让他人欠我的人情,有时候办事也方便许多。” 陈言恍然大悟。 难怪大晚上尚德全能随便从冬苑这边去凤翎卫那边,估计宫内侍卫也有欠下清夫人银两的,予他行了方便。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厉害,这妞脑子确实不差。 不过,陈言目的不在于她的钱,虽然逼得她连这压箱底的资本都暴露出来,但真正想要的,还是她那深藏不露的秘密。 他冷哼一声,道:“清夫人,这仍然不够吧?” 清夫人吃惊地道:“这怎么会不够?加起来,五万两肯定是有的,只是贷票这些你得等一等,他们还银子还得慢一些,但银子肯定不会跑。” 陈言双眉一扬:“谁说你欠我的只有五万两?” 清夫人一呆:“难道不是?” 陈言俯身贴近她俏脸,缓缓道:“我可记得清楚,方才你以为我昏迷之中,亲口说过,不但不给我五万两,还要从我身上讹五万两出来!既然如此,你想害本官,那本官在酒银以外,再让你赔偿一个五万两,不算过分吧?” 清夫人整个人瞬间僵住! 加起来,岂不是要十万两! 她连贷票都全拿出来了,哪还有多余的五万两银子可给他! 陈言要的就是把她逼进绝境,这样方能让她彻底乱了方寸,有机会探清她的底。他轻轻在她脸颊上一抚,道:“十万两,一两也不能少!” 清夫人眼神复杂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一咬牙,道:“十万两我真的拿不出来,能不能先写欠条,我保证在三个月内一定还清。而且,我不会让你白白给这三个月,我……我会给你利钱。” 陈言大感意外,问道:“多少利?” 清夫人颊上忽然浮起两朵红云,轻声道:“这利钱不是银子,而是……我自己。” 陈言愣了一下:“你……自己?” 清夫人虽然被绑得死死的,但仍然还是努力挺了挺,让明红的肚兜显得更加高挺了些。 “这三个月内,我可任由你处置。” “你好好想想,这机会绝无仅有!” “我乃先帝最宠爱的妃子,绝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这世间有几人可得这样的机会,能与帝妃一亲芳泽?” “只要你肯延我三个月期限,事后我绝不追究此事!” 陈言听着她急切的话语,也不禁怦然心动。 这妞的话倒是没错,那种身份差异带来的刺激感,确实更是让人心动。 更何况先不说她身份问题,只是她这个人本身,青春貌美,方才他还亲手验证过,她那身段也是极佳,腰纤肢细,体态柔软,触感上佳! 还能享用三个月之久,事后还能拿到银两,妥妥的够了! 而且还有一点,若是与她有了亲密关系,以后便可时常找机会来清苑,探她底细的机会不会少! 清夫人见他目光在自己身子上逡巡起来,知他意动,芳心暗喜。 有戏! “这条件本官可以考虑。”陈言暗咽了口口水,抬目重新看向她的脸,“但你须说清楚,如何能在三个月内赚到数万两,凑齐所有银子。否则,利钱再好,拿不到本金本官也是亏了。” “这,这我不能说。”清夫人软语央求道,“陈大人,求您别问,我只能说,三个月时间,一定能给您银子。” 陈言心中暗暗活跃起来。 一步一步逼到这地步,她总算开始透些口风。 她连在宫中放贷的事都说了出来,还有什么赚钱之法不能说的? 除非…… 想到这里,陈言心中微微一震。 不会是和她胁迫寒翠、刺探益王之事有关吧?! “空口白话,本官岂能信你?”他心中琢磨,表面上仍绷着脸。 “这……”清夫人露出无比为难之色,“可确实不能说,否则这路子便没了……” “莫非,是夫人那赚钱的路子,曾严令夫人不能说出来?”陈言试探道。 清夫人万般无奈,只得微微颔首。 这已算是她目前为止最有用的反馈,陈言心中暗喜,知道她在他步步加重的压力之下,终究还是不由透露了一些。 想到这里,他以退为进,语气稍稍缓和下来,道:“若真有银子,本官也不是不能与夫人方便。但夫人所言,确实过于骇人听闻,除非你偷了宫中的东西出去售卖,否则哪可能这么短时间便能凑齐?” 清夫人神色变了又变,见他始终不肯放过自己,唯有一咬牙,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被人知道,便可能有杀头之祸!陈大人,我可以透露一些,但你须立誓,绝不说出去!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能与其言说!” 陈言心中微微一震。 杀头之祸? “果然是偷盗宫中之物?!”他露出震惊之色。 “自然不是!不过……”清夫人想了想,改了口,“但也可说是某种宫中之物,只是此物无形无迹,只要没人说,便绝不会暴露。” “夫人一直这么故弄玄虚,莫非只是在虚张声势?”陈言不悦道,“哪有什么宫中之物无形无迹的?” 清夫人深吸一口气,露出决然之色。 “这东西,便是‘消息’。” 陈言一愣,心思闪电般飞快转动起来。 难道是…… 清夫人见他没有反应,怕他不信,急忙再道:“有人以高价求购宫内的消息,价格从一千两到二万两不等。而且,这价格因为消息的重要程度,还可能会更高!譬如如今我接到的一条消息,对方给价……等等,陈大人你仍未立誓!” 陈言强压心中潮涌,将信将疑地道:“真有这等好事?” 清夫人苦笑道:“我沦落至这般境地,岂还有骗大人的余地?” 第955章 还是立个契吧 陈言露出动心之色,想了想,忽然动起手来,将清夫人身上束缚解去。 清夫人不意他有此一举,活动着因为绑久而麻痛的手脚,吃惊地道:“大人这是何意?” 陈言正色道:“本官一向不信誓言,但契书则不同。我愿相信夫人所言,可为您立下一份由我签字划押的契书。” 清夫人这明白过来,喜道:“如此更好!” 大周神明之说根深蒂固,但这终究是虚无缥缈之论,对着神明立誓,万一有人真想违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神明降罚,还很难说。 可契书却不同,有了这个,她随时可以将它当成筹码和把柄,拿来威胁甚至惩治他! 陈言有些不舍地瞄了她敞开的衣襟一眼,说道:“夫人还是先将衣衫穿好罢。” 清夫人到此刻方有了些底气,恢复了少许冷静,红着脸道:“若大人愿意,清儿现在便可先给您一些‘利钱’……” 陈言忍不住道:“夫人是否时常以这种‘利钱’来做为交易的筹码呢?” 清夫人一震,凄然道:“原来在大人心中,是如此轻贱于我。不管你信不信,先帝以外,大人是我唯一一个愿意侍奉枕席的男子。” 陈言哪可能轻易信她,但仍然还是肃容道:“是陈言轻率了,请夫人莫要怪责。不过此刻非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是先将银子的事弄清楚。” 清夫人轻吁一口气,说道:“此地没有笔墨,需得到外面去取来。” 陈言看了角落里的屏风一眼,现在什么都没说定,无论是让清夫人还是尚德全出去,都不妥当。 不过他心中有数,道:“请夫人帮个忙,让外面的宫婢去办吧。” 清夫人见他如此缜密,知道很难找到机会反制,唯有无奈道:“一切全听大人吩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再让别人知道,青鸢她……” 陈言打断她的话:“夫人请放心,我自然理会得。” 清夫人只好信他,将衣襟整理好,幽幽地来了一句:“想不到大人还是位君子,换了别的男子,见美色于前,焉能不动……噢!” 原来是陈言不等她说完,便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肆无忌惮。 清夫人娇躯软陷,偎在他怀中任君施为,过了片刻,更忍不住双手吊住陈言的脖子,眼神迷离。 这家伙原来不是君子! 好一会儿,陈言才依依不舍地收了手,啪地在她后面拍了一记,色迷迷地道:“夫人美丽动人,陈言岂能不动心?但这些事都可以放一放,日后再说,想来夫人也赞同,银子才最重要。” 清夫人睁开半阖的双眸,嗔怪地看他一眼,这才离开他怀抱,重新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妥当。 此前她用尽手段,陈言跟块铁板似地,让她一直提心吊胆。 与对手相斗,不怕对方强悍,只怕对方不入自己的套路。 但现在对方肯吃她这一套,让她终于有了点底气。银子和美色能啃得动的人,可比那种油盐不进的人好对付多了。 陈言摸出连弩,道:“在咱们谈妥之前,还是要委屈夫人一下。”直接抵在清夫人后背处,带着她到了门边。 清夫人隔着门唤来外面的婢女,吩咐了几句,婢女不禁愕然,但主人有命,不敢违抗,还是去了,不多时,便取来笔墨,依着吩咐放在门外。 陈言始终以连弩抵着清夫人后背,让她将门开了条缝去取笔墨。外面的婢女均站在数步之外,陈言又躲在门扇后面,无人察觉。 “本官的字迹颇不成样子,这契书还是要请夫人帮忙写一写,我来划押。”关上门,陈言客气地道。 清夫人无奈,只好听着他一字一字地念将出来,替他抄下。 不多时,陈言签了字划了押,吹干墨汁,道:“这份契书便由夫人保管,若陈言有违约定,你大可将它交给皇上或者太后。” 清夫人放下了一半的心,嫣然一笑:“希望大人是个信人吧。” 陈言心中好笑。 这契书上面所言,写明他若将清夫人透露的秘密泄露出去,便予以种种惩罚,从罚银到罚命应有尽有。 但其实此书根本不可能交出去,因为一旦呈交,清夫人就必须说明至诚那秘密是什么,以及何以有此秘密,甚至还要将买她消息的人供出来。 因此这契书有等于没有,不过清夫人却看不明白。 “夫人该说了吧,到底那银子如何得来?”他露出迫切之色,问道。 “如方才所言,有人愿意买宫内的消息,而我则正好可以利用身份和手段,探得一些卖于他。” “大人该知,很多事宫外的人很难探查,尤其事关太后和皇上。” “譬如这次他要的一条消息,给价二万两银子!” “但这消息极难探明,对方给了一个月期限,但到现在已过去二十余日,我仍没有到手。” “不过只要到手了,便可先还欠陈大人的债务。” 清夫人为求让他相信,斟酌着说法,在不透露具体消息内容的情况下尽可能说得详细一些。 陈言听在耳中,心中恍然。 他自己就在经营类似的事,譬如曾经靠探查公孙城的下落,挣了唐韵一笔。 清夫人显然也是同样的路子,只不过她是在宫内这个特殊环境下,做起了情报买卖。 如此说来,刺探益王的事,多半便是她口中语焉不详的那二万两银子的消息了。 不过表面上他仍露出将信将疑之色,道:“此事听来十分没谱,夫人真从中获过利?” 清夫人不假思索地道:“我已卖了十几条消息与此人,否则我卧房内连那三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唉,人说宫中无忧,他们哪知道宫内也有许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陈言打断她的话:“我实在是有些不信,什么消息竟能让人花二万两银子来求购?” 清夫人犹豫再三,晓得若不给点实在货,只怕很难让陈言信服。 她看了看那契书,一咬牙,终于道:“对方想要确认益王是否真的反叛,以及皇上是否与他有什么密谋。” 第956章 有钱一起赚 陈言微微一震,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没浪费他煞费苦心,一点一点拐弯抹角地与对方耗,终于探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那买消息的人目的性如此明确,定非善类! 他露出错愕之色,道:“这还有什么可确认的?本官便有一手消息,他想要为何不来找本官?” 清夫人一愣,旋即露出古怪之色。 陈言看她神情反应,猛地明白过来,一拍脑门:“噢,我懂了,对方不但怀疑皇上和益王有什么密谋,而且还怀疑本官也参与其中?” 清夫人轻声道:“大人参与了么?” 陈言失笑道:“夫人还真是爱用话术,现在还想着试探消息。若本官答得稍微犹豫一些,只怕你心中便会认定益王与皇上确有密谋,且本官参与其中,对吗?” 他这么直接挑明,清夫人反而有些尴尬,道:“陈大人莫要误会,我只是随口一问。” 陈言心中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今人人都知道,益王是关押在他府中。 此前他一直觉得清夫人直接对他下药布局,这种手段着实有些过火,她虽然心狠手辣胆子大,但也不至于手段这么激进。 但现在一想,说不定除了不想支付那购酒银两外,还想胁迫住他,从他口中逼问出益王的情况。 若是成功,不但可以撇掉五万债务,还能再讹他五万两,另外还可拿探出的消息去跟那买消息的上家复命,赚那二万两。 陈言趁势追问道:“本官倒是挺好奇,什么人这么有钱,竟敢为这种消息花二万两银子?” 清夫人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追究,我只知道,到手的银子是最真的。” 陈言不死心地道:“那对方又如何与你联络上的?此地不是外人可随意进来的吧?” 清夫人看了角落里的屏风一眼,才道:“冬苑的用度采买,一向由全公公协助负责。当初是他出去后,被人找上,与他谈了这些买卖,再由他传信给我的。至于对方的身份,对方从未透露过。” 陈言这才明白,故意道:“尚德全替你办这些事,你总要给他些好处吧?” 清夫人抿嘴一笑,说道:“有时候要利用谁,也不定非得给好处,只要手中有可制他之物便成。” 陈言诧异道:“那夫人用什么制他的?” 清夫人忽然目光往下一低,看向陈言腹下之地,颊上微微一红,说道:“陈大人铮铮男儿,何必过问这些无根之事呢?” 陈言呆了片刻,心中琢磨着她的话。 无根之事? 不过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转移话题道:“夫人方才说这消息只余十来天期限,但你始终没有探得清楚。本官倒是有一个提议,不知夫人是否愿意。” 清夫人吃惊地道:“大人莫非是说……” 陈言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几乎贴着她俏脸,悄声道:“如夫人所言,到手的银子是最真的。本官始终很难相信你的话,不如换个方式,我替你拿到这二万两,但须得分一半予我。这一万,便用来抵夫人须偿还的债务,你看如何?” 清夫人一震道:“这……你真愿意?” 陈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银子嘛,谁不喜欢呢?但我也不是白白替夫人办事,若这一次证明夫人没有骗我,那以后凡对方想要探查的消息,均须分我一半,哪怕还清你欠我的债银之后也是如此。这么好的赚钱之法,本官岂能错过?当然相应地,本官会一起设法帮你探查。夫人该明白,我陈某人在皇上面前如今也算是有些分量,很多消息你探不出来,我可不同。” 清夫人露出意动之色。 的确,人人都知道陈言受唐韵宠信,他能探到的消息,自然比她这个先帝遗孀来得多,也来得容易一些。 但随即她就摇了摇头,颓然道:“这行不通的,对方明确要求,我绝不可将此事透露给别人,现在告知于你,已违背约定,后果难料。再让大人参与其中,对方只怕……” 陈言抬手轻轻将她下巴托起,露出灿烂笑容:“只要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吗?” 半个时辰后,陈言才带着刚刚醒来的青鸢离开了清苑。 身上还带着由范德全和清夫人均签字划押的多份自白书,以及他与清夫人另外签定的一份合作契书。 这些东西未必会用上,主要是起个威慑和安抚之用,让对方既不敢乱来,又相信他确实为了钱与他们上了同一艘船。 他故意在清夫人心中树立一个贪财的形象,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至少现在看来效果不差。 只是这女人十分机警,方才他还试着向她询问了过去曾经卖出的消息,结果她立时便警觉起来,说过去之事何必多问。 陈言怕辛苦营造的形象被破坏,只得不再追问。 离开的路上,陈言问起青鸢如何中的招,才知原来她进去后,被安排在一处小厅中等候,结果喝了一口宫婢奉上的茶水,便晕了过去。 好在只是迷药,以冷水敷面,便苏醒过来。 “你这警惕性未免也太差了吧?”陈言有些无语。 明知道清夫人有问题,她还这么大意? “我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么?”青鸢不由嗔道,“我岂能不知那茶水可能有问题?但若预作提防,怕清夫人会察觉我知道她的事,影响你后续的探查,所以纵然知道有问题,也只好喝了。” “我对你这种将责任推在我身上的做法表示嗤之以鼻,你不能假装喝下去,装个昏迷吗?”陈言哂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探到了什么?”青鸢急切地道。 “也没多少,就是知道了她胁迫寒翠的原因。”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这么快?!”青鸢惊喜地道。想不到他竟真的一晚上便探清了原由,自己这一口茶看来真是喝值了! “以及让她答应了我一件事。”陈言接了一句。 “你不会让她放过寒翠吧?”青鸢吃惊地道。 “我能这么蠢?若这么做,她立刻就会猜到寒翠暴露了。”陈言摇摇头,“听我与你细细说来罢。” 第957章 邻家小妹 等到出了冬苑时,青鸢已经大致知道了经过,一时瞠然。 陈言不但将她要求的事探了个清楚,而且居然还拿到了清夫人的把柄,以便后续继续探查幕后之人! “凭她立下的契书,至少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我答应帮她带来证据、让她交给那买消息的人,则让贪财的她愿意暂时与我合作。” “同时借由她这条线,还能让那买消息的得到假消息。” “当然同时还能赚上几万两银子,真是一举多得。” 陈言说完之后,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这事的发展,与他最初的预计不大一致,但结果却比他此前的计划更好。 若清夫人当时是亲自上阵,跟他演那出被他侵犯的戏码,他也就将计就计了。 借此让对方以为拿住了他的把柄,他便有机会和理由时常去接触清夫人,探她的底。 有时候,成为对方的胁迫对象,也是一种探查手段。 可她居然让尚德全那老太监上阵,他怎么可能配合演下去? 光是想想那画面,他都有点想吐。 好在后来有惊无险,甚至因祸得福。 数日后尚德全便会出宫,将消息带给那买消息之人,到时候他便可使人跟踪尚德全,找出对方。 青鸢长舒一口气,道:“看来陈大人真是皇上的福星,若你能查出幕后者,剔除隐患,皇上当可稍安。” 这时二人已经到了凤翎卫寮舍前,陈言忽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本官做的事,本官已经为你办妥,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青鸢一震,颊上飞快地浮起两朵红云,窘迫地道:“这,这岂能算是办妥?真正买消息之人尚未查出,怎……” 陈言不由莞尔:“要不要把咱们立的契文拿出来看看?上面写的,乃是只要查出清夫人为何胁迫寒翠姑娘便可,可没说一定将其背后之人或者上家全查出来。” 青鸢此前与他立下文书时,并没有细想过其中的差别,此时听他说出,方察觉不太妥当,不禁有些乱了方寸。 陈言故意道:“当然若青鸢姑娘非要赖账不可,本官也拿你没辙。” 青鸢性子谨慎稳重,一向守约,此时听他这么一挤兑,不禁有点撑不住了,道:“我,我答应你便是。但你须得将此事查清楚,不可中途而废。” 陈言心中好笑,道:“那是自然。今夜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找你,你且好好洗洗。” 青鸢听得满面通红,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匆匆去了。 陈言看着她背影哈哈一笑,跟着进了寮舍。 他自然不会真去找她,不过她今晚肯定有一个不眠夜了。等她反应过来、知道陈言只是戏弄她后,那脸色想必相当有趣。 回到住处,陈言点了灯,坐在桌前,将从清夫人那里拿来的贷票拿了出来。 都是些金额不大的票面,与钱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哪些人向她借过贷。这些人都有可能因为借贷之事被她胁迫过,再不可靠,须得留意。 现在还不能把他们赶出皇宫,否则会被清夫人察觉他目的不是为了赚钱。等查清清夫人的上家后,再处理这些人不迟。 仔细看了两遍,陈言心中大致有了数,将贷票收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曲默月的声音:“大人,您府上有消息送到。” 陈言起身去开了门,这丫头双手呈上一个信封。 他接了过来,道:“有劳曲姑娘了。” 曲默月甜甜一笑:“大人太客气啦,您就是月儿的财神爷,给您办事应该的。” 陈言哑然一笑,这丫头一夜之间从他这赚了一百两银子,现在更是把他奉若神明。 曲默月正要离开,忽然停了下来,又道:“大人,一会儿我还要过来,您可先别睡。” 陈言讶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等等,你不会是想……” 心里暗暗有些惊奇,曲默月性子跟邻家小妹妹一般,难不成居然为了从他这赚取银两,想要晚上来陪寝? 曲默月神秘一笑:“一会儿您就知道啦!”转身轻快地离开了院子。 陈言连叫她都来不及,无奈之下,只得先撕开封好的信封,拿出信纸扫了一遍。 信上是张大彪传来的消息,说是襄王的探子已经离开了青山县,估摸着明日便能到达京城。 陈言看完,将信纸就着灯火烧了个干净,微微冷笑。 在皇宫中禁闭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陈言回过神来,起身开了门,只见曲默月双手抱满了东西站在外面。 陈言一下愣住了。 她手中赫然抱的是一床棉絮! 甘愿陪寝的不是没见过,可像她这样自带寝具的,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大人麻烦您让让!”曲默月叫了一声。 “不是,曲姑娘,你这就有点夸张了吧?”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没有的事,应该的。”曲默月甜笑道,直接从他身边挤进了屋子,直奔床铺。 “姑娘你别冲动,这个事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真的没必要。”陈言跟在后面,心里挺惊诧。 大周像这么直接主动的妹子本身就少,而明明是要来干些羞人之事、却居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不见半点羞赧之态的,更是少见。 从某些角度来说,曲默月倒是挺有奸商潜质,做买卖嘛,脸皮不厚怎行? “有必要!大人待月儿一向很好,我既知您在这里过得不舒心,怎也要想办法帮帮您。”曲默月说着已经到了床前,熟练地忙碌起来。 陈言一直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待,但见她心意甚坚,不由下意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番。 凤翎卫在寮舍中大多穿得随意一些,曲默月也不例外。此时她身上只着了轻衫薄裙,九十度弓着腰,在床面上忙碌个不停,那腰身体态,让陈言也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每每看见她,总有种看着邻家小妹妹的感觉,但这妹妹其实是真不小,该凸凸,该凹凹,自有另一番诱人的魅力。 让她陪寝,倒不失一桩美事。 纵然他现在不能真干些什么,抱着睡觉也比自己一个人孤枕独眠好多了。 第958章 午夜暗影 “好啦!”曲默月忽然一声欢呼,猛地一下躺到了床上,还孩子般翻了几圈。 陈言轻吁一口气。 她都做到这种份上了,若他还要拒绝,难免会让她尴尬。 不如顺势而为,只要不破她的身子,不让别人知道就行了。 他走上前去,坐到床边,一伸手,便要朝她身上抚去。 “大人,您现在睡这,该不会腰酸背痛了!”就在这时,曲默月叫了一句。 “啊?什么?”陈言一愣,手停在了半途。 “您之前不是说过,这里的床铺太硬了,睡得难受么?” “正好我屋子里备有冬天的棉絮,于是就给您拿来,给您铺上。” “现在下面铺上这一层厚絮,舒软很多,想来您该能睡得舒服一些。” “本来昨日我便要弄的,结果有事忙起来,给忘了。” “咦?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原本她正趴在床上,此时说话间邀功式地转头看向他,立时看到了他的手,也愣住了。 那手正悬在她腰后那挺翘之地的上方一点,只差一线就会碰到她,怎看都不像是想干好事的样子。 她怔怔地指着那手,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陈言听得她那几句,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他脸皮厚,虽然尴尬,却没有立刻移开手,反问道:“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曲默月脸蛋浅起一层薄晕,有些结巴地道:“莫……莫非大人是想占……占月儿的便宜?”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你想什么呢!你一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本官能对你有想法?我是见你这里有跳蚤,想替你捉一捉来着。” 说着不动声色地把手缩了回去。 曲默月吓了一跳,反手一摸:“有吗?” 陈言站了起来,道:“方才还在那,被你说话一耽搁,这会儿也不知道跳哪去了。曲姑娘,回头你好好清理清理,一个姑娘家,怎么不好好打理自己身上?以后要嫁了人,还这么不爱整洁的话,留心你夫家骂你。” 曲默月慌忙爬了起来,红着脸道:“平时从没有的,我……我这就回去好好洗洗。”转身逃也似地去了。 陈言长松一口气,有点小得意。 好在自己反应快,应变给力,轻松应付! 转头看看铺好的床铺,他翻身倒了下去,感觉了一番。 虽然不如家里的床铺舒服,但总归比之前要软了不少,曲默月这丫头也是有心了。 屋外,曲默月一溜小跑离开了院子,到外面撞上两个经过的凤翎卫。 “月丫头,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其中一人拉住她,笑着问道。 凤翎卫之间原本就情如姐妹,曲默月因为年纪小,人又机灵可爱,更是常常被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曲默月红着脸道:“好险!差点就让大人给……” 二女顿时一愕。 “让大人给怎么了?”另一女奇道。 “我只告诉你们哦,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曲默月压不下心中八卦的冲动,低声道,“方才我去给大人铺垫絮,大人竟想摸我……” 说着将方才的事飞快地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补了一句:“当时大人还找借口掩饰来着,好在我反应快,假装信了他的借口,不然多尴尬呀。” 二女听得惊异之极,拉着她边走边说,渐渐远去。 “这么说大人果然是个,嘻嘻,好色之徒?” “这不废话嘛,陈大人也是男人啊,男人哪个不好色?” “也对。陈大人虽然是个好官,又对皇上极为忠心,立了不少大功,可终究还是男人。” “这又如何?像大人这般厉害的人物,哪个家中没有三房四妾?” “我倒是觉得这挺好的,说不定,将来我也能嫁入陈府呢,到时候羡慕死你们,嘻嘻!” “别做梦啦,就你那模样身段,能让人家陈大人看上眼?我还差不多。” “说得好像你比我强似的,腰这么粗!” “谁腰粗了!看我不把你这臭嘴给撕了!” …… 三女边说边行,相互说笑打闹着渐渐远去,没有察觉不远处有个人正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那,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赫然是青鸢! 这时听到她们的对话,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抬脚继续往自己屋子而回。 想到今晚自己要被陈言所占,不免心中情思杂乱。 不过凤翎卫之中,确实也有不少女子对陈言颇为仰慕。 大周男儿为尊,女儿家就算做过凤翎卫,以后也是要嫁人的,自然人人都想要嫁个好归宿。 陈言虽然好色之名在凤翎卫中流传,但谁家男儿不恋花?只要人好,家境好,前途好,自己嫁过去能一辈子吃穿用度不愁、能有个开心过日子的所在,那就是一生之喜。 但青鸢却不同。 她早就立誓,要服侍唐韵一生。想不到到了今日,情势所逼,竟然不得不委身于陈言,唯叹一声命运弄人。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等他来找自己时再说罢。 夜色渐浓。 有了厚絮,陈言再不用辗转难眠,睡得又快又香。 午夜时分,他正睡得酣熟,忽地惊醒过来。 身在宫中,身边没有最可靠的纳抚营军士保护,他比平时警醒得多,立刻探手摸上放在枕下的连弩。 有人进屋! 屋内原本点着油灯,但此时灯火已然燃尽,漆黑一片,他只能隐约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暗亮,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房门处,正将房门关上。 陈言不敢动作,怕让对方察觉自己醒了,只悄悄将连弩摸出来,藏在薄被内。 同时调呼吸,让自己仍然还是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声。 心思飞快转动。 万万想不到,竟有人敢到凤翎卫的寮舍之中来对他不利! 不过换个角度说,这里全是凤翎卫,对方敢来这刺杀他,不但胆子极大,而且身手绝非一般,搞不好能有韦亮那种级别的身手,那就绝不是他能正面独力应对。 唯有抓个最出其不意的机会,一击解决对方! 那人关好门,回身摸索着,慢慢朝屋内而行。 但却没有直接往床上来,而是沿着屋墙而行,挪到了衣柜处,停了下来。 第959章 画风不太对 陈言凝神听着对方动静,微微一愕。 对方居然打开了柜子,而且还在里面摸索起来! 奇了,这家伙是想干什么? 那人在柜子里摸了一番,又轻轻将柜门关上,还是没往床上来,而是回身往别处而行。 陈言越听越是惊奇,那人就这么一处接一处地换着,将屋内所有家具全给摸索了一遍。 难道竟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来偷东西的? “没有,到底放哪了……”那人将屋内摸了个遍,似是没找着想要的东西,喃喃地低语了一句。 陈言暗感诧异。 是个女子! 而且听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回心一想,他心中一紧。 莫非是凤翎卫之中暗藏了奸细? 或者像寒翠一般,受人胁迫,到他这来行凶? 正思索间,却听那女子道:“难道是藏在床上了?”随即朝床铺而来。 陈言来不及多想,握紧了连弩。 虽然对方大概率不是来行刺的,但仍是歹徒,不可大意! 那女子到了床边,往床上摸索起来。 陈言蓄势待发,便要给她来个出其不意。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一愣,嗅到一股微弱的酒气。 陈言一呆,这气息他并不陌生,而且记忆颇深,皆因不久之前他才见过对方,而且对这女子记忆深刻。 一个念头涌了起来。 莫非她是来这找…… 那女子这时已经摸到了他,吓得一缩手,又在床铺上翻找起来。 半晌,没找着想要的东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摸上陈言的身子。 到处都没有,最大的可能,便是在他身上。 想想也是,那般贵重之物,换了是她自己,也肯定是日夜不离身。 陈言没有动作,任她在自己身上摸索,心中又吃惊又好笑。 简直离谱! 她可是身份不凡,就为了那玩意儿,居然做起了小偷! 而且更过分的是,她在他身上摸寻时,不只是胸口手中等处,居然连他头发都没放过。谁家藏那东西是藏头发里啊?! 外围摸了一遍,没摸着想要的东西,那女子一咬牙,开始往他腹下摸去。 陈言哭笑不得,这就更没谱了,他要藏东西,也不至于往下面藏啊! 却察觉那女子忽然一声轻呼:“哇!” 陈言一个激灵,一脸黑线。 找东西至于抓他那不可言述的所在? 那女子停了一会儿,兀自没有松手的意思,呼吸声却渐渐有些加重。 陈言有点吃不消,正准备开口吓她一跳,却忽然听她喃喃地道:“想不到,他竟然这么……” 陈言愣住了。 不是吧? 她不是来偷东西的吗?怎么画风有点变了…… 这女人不会是旷居太久,忍不住要改偷东西为偷香,把他给强占了吧? 好在就在这时,那女子终于还是收回手,似要离开。 陈言哪容她就这么走,忽地一个翻身。 那女子因为要在他身上摸索,半跪在床上,登时被他压倒在床,吓得低呼一声。 “夫人……为夫饿了……快去备膳……” 陈言装出梦呓般的声音,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那女子原本以为被发觉,浑身僵硬不敢动作,听到他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他只是在做梦。 她试着掀了掀,可陈言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她又不敢使太大力气,哪掀得动? 试了好几次,终究无果,那女子只得一动不动,任由他压着。 没办法,只好等一等,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又自己翻开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窗外远处隐约传来鸡鸣声。 那女子蓦然睁眼,醒了过来。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她登时色变。 糟了! 窗外隐透亮色,天快亮了! 再一看身上,她险些昏了过去。 夜里本来是想等陈言翻开,结果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着了。此时陈言不但没有离开她身子,反而八爪鱼般将她缠抱住!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左手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探入她衣内,正覆在她傲人所在之上! 再一看自己身上,衣衫凌乱,估摸着昨晚睡着时,这家伙没少在她身上占便宜! 但对方双眼紧闭,还微微打着呼噜,显然仍然睡得酣熟。 看来他应该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并不知道怀中真抱着个人。 说不定,是梦到和他夫人颠鸾倒凤。 那女子一番胡思乱想安慰了自己,随即暗叫不妙。 天一亮,她要离开就晚了! 必须趁现在天色尚未大明,赶紧离开! 她一咬牙,只得冒着将陈言惊醒的风险,加大力道,想从他怀中挣脱,好半晌才挣出半边身子。 “唔……夫人……再睡会儿……” 陈言微微一动,咿唔一声,仍没睁眼,却用力一搂,反而把她又拉了回来,而且搂得更紧了。 那女子欲哭无泪,这样下去,等他醒来,自己就完了! 她急中生智,将右手从他怀里拔了出来,将自己头发抓起一小绺,对着陈言鼻子一阵扫动。 陈言本来就是装睡,不意她有这一着,鼻头大痒,忍不住一个喷嚏。 “阿——嚏!” 手上劲道自然松了。 那女子大喜,趁机向后一退,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但人在床边,这一脱身,整个娇躯登时从床上掉到了床下,摔得咚地一声,痛得她几乎叫出来。 “咦?什么声音……”陈言一边揉着鼻头,一边说了一句,睁开眼来。 那女子大骇,忙不迭地爬到了床底,心中砰砰乱跳。 糟了,他醒了! 陈言翻身而起,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奇怪了,方才什么声音?难道是我在做梦?” 床下那女子屏住呼吸,从她角度只能看到他双脚,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菩萨保佑,这家伙不要往床下找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陈大人,您醒了么?”一个女子声音传进来。 陈言本想再戏弄一下床下那女子,闻声微愕,起身走到门口,开门一看,却见外面东方微白,寒翠正一脸紧张地站在门外。 “寒翠姑娘,你这……”陈言只看了一眼,就懵住了。 寒翠见他目光往自己身上瞧,不由低头一看,登时羞得满面通红。 第960章 智能疼痛 此刻她身上只穿着睡觉时穿的睡衫,面料轻盈舒适,只是有一点不妥,就是极为纤薄,内中美景隐约而现! “我,我有些急事,没,没留意到身上……”寒翠慌忙捂住胸前,窘迫地道。 “姑娘料是刚从床上起来吧?何事如此惊慌?”陈言诧异道。 “没,没什么……不,有些事……”寒翠有些语无伦次,“大人这里,昨夜没有外人来么?” “外人?没有啊。”陈言茫然道,心中却暗暗奇怪。 她这个反应,怎么像是知道床下那女子会来这里一样? 寒翠忍不住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一眼,突然一震,僵住了! 之前陈言坐在床上,自然看不到床底。但站在门口的寒翠,却能一眼看到那床下面的情况,虽然不真切,可是那里确实有个人影! “姑娘在看什么?”陈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转头看去。 寒翠大惊,情急之下,突然向前一扑,整个娇躯偎进了陈言怀中。 “你你你做什么!”陈言吓一跳,哪还顾得上往后面看,连忙将她扶住。 “我的脚好像扭了……疼……”寒翠挤出眼泪,哭叫道。 陈言一愣。 这妞这情绪上得太快,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在演戏。 但为什么? 他心念一转,猛地醒悟过来。 这妞所站位置能看到床底,该是怕他察觉下面有人,所以故意装作扭伤,替床下那女子掩饰! 这么说,她和床下那女子真是一伙的? 说不定,便是她与其联手,只是见后者一夜未归,所以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事。 想到这,他连忙道:“快,屋里有椅子,快坐下。” 寒翠本想着能将他骗出屋子,好让屋内那女子有机会脱身。 但被陈言半抱半拉地进了屋,她也只好顺着他。不过进屋之后,她猛地灵机一动,忙道:“大人,我疼得厉害,能不能让我到床上躺一躺?”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也对,姑娘小心些。” 不片刻,寒翠躺到了床上,梨花带雨地抽泣道:“还是疼……大人能不能给我瞧瞧?”一边说一边悄悄调换位置,故意往床里侧挪了一些。 如此一来,陈言要帮她瞧伤脚的话,便只能也爬上床,而且背对房门方向,届时床底那女子纵然爬出来,他也看不到,她便能趁机脱身! 陈言将她心思看得透透的,也不点破,爬上床去,蹲在她身侧:“哪只脚?” 寒翠啜着泪抬起一只脚,轻轻搭到他一双大手里:“这,这只。” 陈言假意查看了半晌,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疑惑道:“看不出伤啊,要不我点灯给你看看。” 寒翠吓一跳,灯一点亮,那就更容易暴露了! 她急忙道:“啊,好像疼的不是脚,是……是腿……” 陈言奇道:“你疼哪自己不清楚?这也能弄错?到底疼在哪?” 寒翠一咬牙,纤手轻轻一抬,指向自己大腿处:“好像是在这……” 陈言心中一热。 她指的地方,几乎快到大腿根,可不是男子能随便碰触之地。 这妞为了给同党制造机会,还真是舍得下功夫,居然想牺牲色相,诱自己 不过既然对方自愿的,他哪会客气,顺手摸了上去,一番抓捏:“这里?还是这里?” 寒翠羞不自胜,唯有强忍娇羞,支支吾吾地道:“不是这里,大人您再往上摸一摸,也不是这里,再往上一点好像……” 昨晚曲默月回去,把陈言似乎想占她便宜的事一说,众姐妹更是认定了他陈言是个好色之徒。此刻寒翠晓得事情紧急,唯有期望自己能尽可能多拖陈言一点时间,同时希望床下那女子能明白她的想法,趁机脱身。 好在就在这时,床下那女子终于有了动作,自床底爬出,猫着腰,小心地朝房门而去。 “再往上可不是腿了,寒翠姑娘你真没搞错?”陈言早已察觉背后的动静,却假装没发现,大手顺着她腿一路往上摸到了腰上。 “好像又不是在那……可是真的好疼,大人您再仔细瞧一瞧好么?”寒翠含含糊糊地道。 “你这隔着衣衫,也瞧不真切啊,不如脱下来看看?”陈言故意道。 “啊?这……”寒翠傻眼了。 好在这时那女子已经到了门口,一溜烟跑了出去。 寒翠松了口气,忙隔着衣衫按住陈言的大手,道:“大人,我好像好啦,不疼啦!” 陈言笑眯眯地道:“姑娘这疼痛还挺智能的啊,想疼便疼想好便好,若夫人有你这样的好闺蜜,真是三生有幸。” 听得前半句,寒翠还有些茫然,正想问问“智能”是何意,可听到后半句,她浑身一僵,懵住了。 “大,大人你原来,原来……”她结结巴巴地道。 “寒翠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伙同先帝遗孀,来本官屋内行窃!”陈言脸一沉,喝道。 “不不不!我不是的!”寒翠大骇,脱口否认。 “还敢狡辩!要不要本官将青鸢姑娘或者黎蕊姑娘唤来,让她们评一评?”陈言沉着脸道。 “真的不是!我也没想到若夫人会来您这偷东西啊!”寒翠惊惶失措地道。这事要说出去,若夫人出事不说,她这凤翎卫身份也肯定不保。 “说!到底怎么回事!”陈言见吓得她差不多了,逼问起来。 寒翠方寸大乱,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昨日夜间,若夫人来找她饮酒。 二人是酒友关系,若夫人也不是头一次来这找她夜饮,因为她身份特殊,又是女子,其他凤翎卫也都习惯了,不以为异。 寒翠陪着她喝到半夜,自己没喝多少,若夫人却醉了。 这事也不是头一回,寒翠遂将她照惯例,安排在自己屋内同床而睡。 可没想到,方才寒翠醒来时,却惊觉身侧无人! 她初时以为若夫人回去了,但一想不对,后者昨晚醉得那么厉害,怎可能醒这么快? 唯一可能,昨晚若夫人是装醉的! 再一想到昨晚若夫人与自己聊过的事,寒翠立时反应过来,当时脸都青了。 第961章 反话听不懂吗? 若夫人好酒,自尝过醉九霄的滋味后便不能忘怀,昨晚饮酒时还频频叹自己这酒无味,不及醉九霄的甘香醇美。莫非她竟忍不住要做一回窃贼,到陈言的住处…… 她惊骇欲绝,连衣衫鞋子也顾不得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却没料到,虽然成功帮若夫人逃出了陈言的屋子,但却是他故意配合的。 “啧啧,这若夫人的酒瘾还真是大。”陈言也不禁有些咋舌。 昨晚他便认出若夫人来,猜出她来此的目的,必是盗酒。 没办法,她不像清夫人一样有赚钱的路子,身家财富有限,哪拿得出几万两那么多来买酒? “大人,若夫人她其实是个好人……”寒翠怕他追究,惶然求情。 “偷东西的好人?”陈言打断她的话。 “这,这是她头一回,只因大人那酒实在是……”寒翠心虚地想要再分辩。 “怎么?受害者有罪论?”陈言冷笑道,“我酒好,所以她偷东西无罪?” “啊?我不是这意思……”寒翠吓坏了,慌忙解释。 “行了!你要说的我大概也能猜得到。”陈言绷着脸道,“不外是说她从未干过这种事,或者东边扶老太、西边救小猫之类的芝麻小事。本官只有一句话:任何人在干坏事之前,都是一个好人,若因为干过好事便可免她罪责,那拿大周律法何用!” 寒翠被他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陈言冷然再道:“不只是她,你包庇于她,同样有违大周律,帮凶之罪,你也逃不了!” 寒翠脸色煞白,没想到说着说着,这火延烧到了自己身上。 但陈言说得确实有道理,她不禁心中暗悔,方才不该情急下着急帮忙的,这下好了,人没帮到,把自己也害了!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莫要被他骗了,他若真要追究,岂会放我离开?” 随着话音,一人款步而入,赫然是刚刚逃出去的若夫人! “夫人您怎么回来了!”寒翠惊道。 陈言回身从床上下来,神情间不见半点惊异,笑眯眯地看着若夫人。 “哼,你为帮我置身险境,我若就此逃走,还算得什么酒友?”若夫人走到近前,昂首道。 “可你,你……”寒翠心中一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不必惊慌,这位陈大人不但故意放我走,而且还早猜中了我会回来。若他真人追究我与你二人的罪责,岂会大费周章?”若夫人面无表情地道。 “啊?”寒翠有些懵,看向陈言。 “若夫人真是聪慧过人,这也能看得透。”陈言好整以暇地道,“看来本官须对夫人高看一层才行了。” “我还可猜一猜你为何这么做,你是早就看出我绝不可能逃走,因为寒翠落在你手里,我怎也不可能坐视她受罪或者受辱,对吗?”若夫人仍是面无表情。 “哈哈,夫人猜人心思确实有一手。”陈言赞了一句。 “这么说,大人其实早就决定放过我们?”寒翠惊喜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这位陈大人昨夜能从清夫人那里全身而退,确实不是一般人物,他有什么心思,不是你我猜得到的。”若夫人轻蹙蛾眉。 昨夜她来找寒翠时,原本打算的是,陈言去找过清夫人,多半要吃大亏,说不定甚至有可能直接借酒浇愁,一醉不醒。 如此一来,她要偷醉九霄就轻松多了。 可没想到,来时她便听说,陈言回来时竟是笑容满面,像是占了大便宜一般。 再加上现在看陈言这神情模样,她再无疑问,清夫人这让她都觉得难缠的蛇蝎女人,要么是竟然破天荒地没下毒计,要么是陈言不但识破了对方,还成功应对过去。 而结合方才陈言故意让她逃走的事,显出过人的智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她自幼聪明过人,看人很少出错,哪怕是清夫人那样的人物,也少有能让她吃亏的。 可眼前这男子,乍一看似是简单的一眼便能看透,但实际上神秘莫测,难以看清。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好色绝对是真的! 她想到昨晚白白让他搂着抱着一整晚,还被占尽便宜,不由既羞又恼,却又无奈。 自己如今落入对方手中,也只能任由对方处置了。 “我不明白……”寒翠听糊涂了,“不追究,也不放过,那大人是……” “陈大人只怕是有所图罢?”若夫人细眉更是深蹙,凝视着陈言,“但你须明白,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均有我的底限。” 陈言看看她,又看看同样朝自己看来的寒翠,无语了。 这个若夫人,是不是在深宫呆太久,宫斗的戏码搞太多,看什么事都觉得一波三折暗藏玄机? 他那么干唯一原因,就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有意放若夫人离开,同时也算做件好事,让她保留一点面子。 至于吓唬寒翠,他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是,你真的想太多了。另外必须提一句,方才夸你猜人心思有一手,本官那是反话,是讽刺,不是真心的!”陈言无奈地道,“咱们又不熟,我怎会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事到如今,大人仍在装傻,未免有些低看了我罢?”若夫人寒着脸道,“我确实看不透你,但若连这些招数都看不破,我也枉自为人了!” 陈言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这女人真是有理说不清楚,都说了他没那么多想法,她还沉浸在她自己编织的宫斗戏里! “大人,莫非是要银子?”寒翠心里一紧,颤声道,“您也知道的,我真的没银子……” “你莫要听她胡说,本官没有那意思!”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不是要银子,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若夫人脸色瞬间煞白。 “啊?夫人是说……”寒翠一震。 “忘记昨晚月儿说过的话么?此人好色,目的岂会单纯?”若夫人毕竟是女子,说到这个可能性时,她也不由声音颤抖起来。 “我真是服了你了!”陈言头痛地道。这女人的臆想症也太严重了吧! “这么说,是被我说中了!”若夫人一僵。 第962章 这都什么脑回路 “啊?不是,我这个服了你也是反话,不是你真猜中了……”陈言没想到这话也能被误解,赶紧解释。 “事已至此,大人再掩饰又有何用?欲盖弥彰罢了!”若夫人颤声道。 陈言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女人,一时哑口无言。 正着反着都不信他,他还说个毛啊! 偏偏寒翠看到他这反应,也是一震,哆嗦着来了一句:“原来夫人竟真猜中了……大人被夫人说中了心思,无话可说了么……” 陈言气极反笑。 他真想这俩脑子剖开看一看里面是什么样的脑回路,不被害就觉得不舒服是吧? 行,你们爱瞎想是吧?我成全你们! 他脸色一沉,道:“既然被识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官便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我是如何收拾你们的!” 若夫人和寒翠面如死灰地对视一眼。 这家伙果然本性暴露了! 若夫人惨然道:“此事因我而起,寒翠无辜,请你放过她,我……我一切听你安排便是。” 寒翠失声道:“夫人,您这……” 若夫人苦笑道:“结识我这么个酒友,也没什么好事,只要能保得你平安,我便心安了。” 寒翠心中大震,抱住了她,哭了起来。 陈言凶神恶煞地道:“行了!少在本官面前装惨,你二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但便宜你们了,现在天色将明,你二人若被人看到在我屋内过了夜,到时便是双输之局。” 二女一愣,同时转头看向他。 若夫人懵道:“你……你是说,让我们离开?” 陈言色迷迷地扫视了她和寒翠一眼,才道:“行了,赶紧的,晚上我再寻你二人办事。” 寒翠虽然吃惊之极,但总算没有立刻被对方凌辱,稍松了口气,赶紧转身朝外走去。 若夫人眼神古怪地看了陈言两眼,这才跟着去了。 陈言不由摇头。 真是贱,非得他发狠吓唬才肯走。 哪知道若夫人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道:“寒翠,你先回去更衣,我有几句话,想与大人说一说。” 已经到了外面的寒翠愣了一下,不过她比若夫人紧急,身上仍是尴尬的半透睡衫,只得道:“那我先回去了,夫人你小心些。”匆匆去了。 若夫人将房门关上,回身走到陈言面前。 陈言没想到她居然还不肯走,心念一转,已然明白,道:“你可莫要得寸进尺,醉九霄我绝不可能白白送你。” 若夫人凝视着他,突然来了一句:“你是何时知道我与襄王爷的关系的?” 这一句跟个巨锤似的,差点没一锤子把陈言敲闷过去。 他错愕道:“襄王爷?你跟他有关系?” “还想装蒜?行,我便戳破你的假面目,让你心服口服!” “你明明今日赌约结束,便要离开皇宫,怎可能晚上再找我二人?” “这分明是个托辞,其实你心中并没有打算对我二人做什么,对不对?” “既如此,你必有其它目的!” “我与你素不相识,唯一有些关联之处,便是襄王!” “你必是早已知道我与襄王爷过去的关系,故意想借今日之事施恩于我,再借我帮你!” 若夫人越说越快,越说越是激动,到后来已是斩钉截铁,确信自己所猜无误! 必是如此! 陈言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这女人能看出他说今晚找她们只是托辞,确实不错。 可这紧跟而来的臆测2.0,着实让他有些懵逼。 他又不是神仙,哪会知道她居然跟襄王有关联?! “稍等等,本官为何要施恩求你帮忙?”他疑惑道。 “皆因你知道自己赌约输定了!”若夫人想也不想便道,“我太了解襄王爷,他行事慎密,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出手!因此这赌约,你原本便输定了。但可惜的是,他一向从不听人劝告,纵然我肯替你说情,他也不会答应的。” 陈言不意有这意料之外的发展,但心中却是一动。 她这话又让他的猜测坐实了一层,说明襄王不可能是只听于都几句话,就调动大军来袭青山县,必是有了某些把握。 看这女人的架势,怎么解释她也不肯听的,不如趁这机会探一探,说不定能得点襄王的底。 “夫人真是睿智,本官也不瞒你了。”他叹了口气,“既然找你帮忙没用,那至少满足一下本官的好奇心吧?我虽知道你二人有关系,但却不知你们的细情,夫人可否说与我听一听?” “都是些陈年旧事,再说有何意义?”若夫人神情复杂起来。 “说不定我能从他过去的经历中,找着应对之法呢?”陈言随口道。 若夫人轻轻咬着唇,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开了口:“也罢,你想听,我便说与你听。在入宫前,我先与襄王结识,为他神采所倾倒,而他也有意于我,只是碍于我出身贫寒,在是否娶我为妻这事上,犹豫不决。” 陈言听得直皱眉。 听这意思,好像又是一出苦情戏,苦情戏什么的他最烦了! 不过这位夫人如此好酒,说不定也与这些经历有关。 若夫人没有理他,自顾地说了下去。 “我一直在等他,可惜老天爷不肯答应。” “先帝下旨纳我为妃,我无奈之下,只得应从。” “自那日起,襄王便请调远处,再不回京,直到今日。” “这些年,他虽从未联系我,但我心知,他心内必有一份难以抹平的伤痛。” “否则何至于远去千里之外,甚至终身不回京城?” 说到这里,她眼眶微红,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陈言多等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已经说完了,错愕道:“等等,这就说完了?” 本来他还准备听一番万字长的悲情故事,没想到她倒是挺干脆。 若夫人见他神情间没有半点悲悯之色,气道:“这还不够悲惨么?” 陈言眉头微锁,道:“这有何惨处?你说与襄王两情相悦,但他却为世俗之限不敢纳你,这算什么情投意合,照我看来,他十有八九,就是贪你年轻貌美想吃你豆腐……等等,你不会已经被他给……” 第963章 不慕美难道慕丑? 若夫人没想到他竟这么说,怒道:“你莫要胡说!先帝可证明,我当初是以处子之身入的宫!” 陈言啧啧地道:“那襄王只能说是蠢,到嘴的肉居然不吃……不说他了,咱们说先帝。你出身贫寒,想来先帝要纳你,也是困难重重,可他却毅然决然地做了,在我看来,这才叫真情真性的好男儿!” 若夫人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这么歪论她那番苦情过往,嗔道:“先帝本来就是个刚愎自用之人,听不进人劝。他因为贪图美色而强纳我这个青头百姓,坏了帝宇规矩,足见胸无大局!” 陈言哂道:“这话恕难赞同,男儿汉贪女儿家美色怎么了?天经地义!原本你便顺服这资本,不然你若是个无盐之女,我不信襄王还能喜欢你。再说你不是说襄王也是个难听人言的石头脑袋,先帝与他相同,结果你赞襄王而贬先帝,未免过于双标了吧?” 若夫人一时哑口。 这话确实难以反驳。 陈言再道:“正如女儿家贪图男子俊朗帅气、位高权重或家财万贯,也是合情合理,没啥可评判的。你我皆凡人,不慕强慕好,难道还慕弱慕丑不成?向往美好的未来,本就合乎天理,哪怕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也……咳,没什么,总之就是喜爱美好,嫌恶丑恶,方是正理。” 说多了差点没把进化论给整出来,好在改口得快。 若夫人没想到自己深藏心底的情事,竟被他说得如此不堪,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无理取闹……” 陈言哈哈一笑,道:“咱们再说个残酷之事,夫人想来必是自以为深情却受尽委屈,不能与心上人共渡余生,引以为憾。若你真的那么情如坚石,为何当初不干脆抗旨?说到底,你也畏权惜命,什么痴情不过是自我安慰的缥缈之语罢了!” 若夫人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言。 陈言笑容一敛:“夫人并不蠢,我说的是否有理,你自然一想便通。不过这不重要,你们的事我也听够了,夫人请回吧!” 他本是心想若夫人既与襄王交情深,说不定知道些襄王的秘密,他就能借机探点出来。 可没想到若夫人原来已经多年没跟襄王接触过,那自然不可能知道后者如今的秘密,探也白探。 若夫人见他转过身去,一副不想再跟自己说话的模样,不由气恼地道:“你这人歪理连篇,难怪忠义如王爷会对你这种人也忍不住动手!”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他忠义?呵呵!他忠义便不会对皇上身边最得力的能臣下这种毒手!” 若夫人一时也有点接不上话,她在宫中,无论是从太后还是皇上又或者凤翎卫这里,都听过了陈言无数好话,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陈言确实是唐韵的死忠。 别的不说,光他立下的功劳,都够他将来立碑留传的了。 但她心中对襄王始终深信不疑,良久才抛下一句:“你根本不了解襄王爷,他或许未必会忠于皇上,但绝对忠于大周!他既对你动手,必是因为你确实有问题!”转身快步而去。 陈言转头看着她远去背影,沉吟起来。 若夫人没给他有用的情报,但却让他对襄王有了新的认识。 她的话或许有些主观情绪,但能让她把话说到这种程度,甚至连未必忠于唐韵都说出来了,可信度还是有一些。 襄王此前在殿上,对唐韵便不是十分尊重,否则岂敢贸然在殿上对她的宠臣动兵器? 但要是若夫人的话无误,他更在乎大周的安稳,按理说又不可能贸然对他陈言大兴兵戈,因为陈言一旦出事,南境粮灾之危难解,大周必乱! 除非,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正沉吟时,外面传来黎蕊的声音:“大人,皇上有旨,请您前往议事。” 陈言精神一振,回道:“明白了,我立刻更衣前去。” 看来,襄王的探子已经回来,向他禀报了一切,是时候去看看襄王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大殿上,唐韵高居龙座,看着陈言快步而来。 两边百官齐立,均面带嘲讽笑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众人自然知道今日有什么事,方才襄王已经派人入宫来禀报,说自己的探子已经回转,一会儿便要入宫回禀,完成赌约。 换句话说,今日便是陈言大祸之期! 此后,朝内朝外,便再不用看着这惹人厌的家伙蹦跶! 陈言视若无睹,径直到了唐韵身前,恭敬行礼:“臣陈言,参见皇上!” 唐韵微微颔首,道:“襄王顷刻便至,你且在此站一会儿。”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是。” 刚答出这一字,外面传来唱喏声:“襄王入殿!” 于都、黄良阁等人无不大喜,纷纷转头看向殿门处。 刹那间,满殿俱寂。 所有眼睛全瞪圆了,所有人均是嘴巴大张,瞠然看着正从殿门处跨步而入的襄王。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没人答得上来。 连陈言和唐韵都愣住了。 襄王上身赤裸,双手反绑,背后插着根荆条,面色难看之极,大步入殿,不多时便到了陈言身旁,朝着唐韵双膝一低,重重跪落。 咚! 两膝着地,发出重重的声响,足见这一跪之重。 “罪臣唐锐,前来请罪!” 简单八个字,在大殿内不断回响。 唐韵看懵了眼,下意识站了起来,道:“王叔,你这是做什么?” 左右于都和黄良阁、韩兆坤等人均心生不妙之感,相互看了一眼。 这情况,不太对劲! 襄王沉声道:“臣的探子已经回报,臣,错了!” 满殿大殿,无不剧震! 错了,就意味着这赌约陈言赢了! 可这怎么可能?明明襄王此前那般肯定能赢,以众人对他的了解,若无把握,他绝不会这么肯定! 唐韵和陈言对了一眼,前者道:“哦?如何错了?” 襄王苦笑道:“陈大人的青山县,如他所言,乃是一处贫瘠之地,其地虽然在陈大人的治理下渐渐有了些起色,民众勉强能够衣食足身,但绝非什么繁荣之处。这赌约,臣输了!” 第964章 这荆条不是摆设 原本他信心十足,皆因他手上有可靠的线报,可证明陈言那青山县绝对有问题。 但当他最信赖的心腹从青山县回来后,却带回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青山县,与他手上的线报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那心腹是被陈言的人暗中引到了假县城处,但却知道事情不妙。 他可以上殿后仍然拒不认错,甚至编造谎言,说心腹带回的证据证明青山县确实是个繁荣之地。 但若陈言不肯服输,请他人再去确认,那到时候他只会输得更彻底! 因此左思右想下,决定来一招兵行险招。 事实上直到这刻,他仍不相信陈言无辜。 但赌约期限迫在眉睫,须得先将此事应付过去。 唐韵一向心软,他只要来场苦肉戏,她必然于心不忍,出口调解,那陈言也拿他没辙。 左右众臣闻得此言,顿时个个面如死灰,一颗心沉到了底。 竟真是如此! 唐韵明白过来,知道是陈言的假县城生了效,动容道:“王叔原来竟是如此坦荡之人,输了便是输了,确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你这一身是……” 襄王正色道:“臣一生光明正大,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既然输了赌约,便自该请罪!皇上,请您责罚!” 旁边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果然奸诈! 竟然耍了这么一出负荆请罪! 原本依照赌约,他陈言没问题,自然襄王就该担下擅调大军袭击青山县的罪责,哪怕他是个王爷,起码也该是夺权贬职,将兵权从他手上拿走。 但这么一来,意思是请唐韵用这荆条抽他几下,意思意思就算了。这种不痛不痒的责罚,对襄王来说顶多就是面子上有些损耗,实际上根本没多少影响! 更要命的是,照他对唐韵的了解,后者十分吃这套! 若他陈言出口戳破襄王的谋算,强提赌约之事,反而容易惹来唐韵的不悦。 不得不说,襄王还是有一手。 果然,上面唐韵感动地道:“王叔能有此心,朕心甚慰!原本便只是一场误会,你二人皆朕股肱之臣,何必闹那么大?众卿看呢?” 说着扫了众臣一眼。 于都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失望,连忙上前道:“皇上所言甚是!依臣看,不如请陈大人与王爷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同为大周与皇上尽心尽力,方是上上之策。” 他一开了口,其余众臣见唐韵意有放过襄王之势,自然也纷纷附和起来。 “不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得太僵?” “王爷初衷也是为了大周和皇上好,再追究就没意思了。” “想来陈大人也是心胸宽广之人,为了皇上和大周,自然不会深究。” …… 唐韵目光挪往陈言处,道:“陈卿,你意下如何?” 陈言深吸一口气,说道:“臣无异议。王爷此番虽然险些让臣蒙冤而亡,更差点把我青山县百姓栖身之所毁去,甚至可能害死数千条人命,但这终究只是场误会,臣也不愿同僚失和,让皇上为难。” 唐韵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她之所以没先问他,就是以她对陈言的了解,后者很可能不会答应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他竟如此识趣,虽然这番话听着有些刺耳,但看来自己对他还是了解不太够。 “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她开口道。 “臣谢主隆恩!”襄王暗喜,连忙谢恩。 “不必谢朕,你谢陈卿罢!”唐韵朝他使个眼色,意思你该给陈言表表态度。 “是,多谢陈大人大人大量。”襄王有些不情愿,但此刻也只好勉为其难,朝陈言说了一句。 “王爷为了镇守大周边境,没功劳也有苦劳,下官怎也不可能真的追究此事。”陈言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挽袖子,“您稍稍忍耐,下官只抽几下,意思意思便成。” “什么?”襄王一愣。 “王爷负荆请罪,下官不能拂了王爷的意。”陈言挽好袖子,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这荆条来也来了,总得用一用,方能让天下人知道王爷的真诚。” 殿内又是一静。 众臣瞠然看着陈言,人人都知道,那荆条只是摆个姿态而已,他怎么居然还真想打襄王?! 襄王更是脸色大变,负荆请罪这一招,是他从手下幕客那里听来的,那幕客说是以前有过类似的故事,只要负荆而来,表现诚意,自然对方便会原谅他。 当初那忍耐故事里,荆条全程摆设,根本没用过,怎么到他这儿,画风就变了?! 而且,他负荆请罪也不是跟陈言请的,是向皇上请的啊!姓陈的哪来这么厚脸皮,居然真想拿荆条抽他! “陈卿,你,你真要打王叔?”唐韵也吃惊地道。 “皇上明鉴,臣半点也不想打,但若不打,王爷这番苦心便白费了。” “天下人知道此事,必会说王爷装模作样,说王爷只是来了一出苦肉戏,想要蒙混过关。” “但若真的打了,自然无人再怀疑王爷的诚意。” “但皇上仁心,肯定不忍下手,臣唯有替皇上分忧,忍痛出手。” “王爷,请您稍忍一忍,下官是个文人,出手轻,不会太痛的。” 陈言几句话说完,走到了襄王跟前,将他背上那荆条抽了出来。 襄王惊道:“你怎敢如此!” 陈言错愕道:“王爷为何这么说?难不成,您真的只是在演戏而已,其实毫无诚意可言?” 襄王脸上的肉抽了好几下,看了看唐韵,见她微微蹙眉。 他心中不免嘀咕起来,莫非皇上是被陈言的话说动,觉得自己是在演戏? 他一咬牙,道:“不!本王只是怕陈大人下手太轻,难堵天下人之口。” 陈言欣然道:“原来如此,下官就知道王爷心中必是巴不得我抽您。虽然未必能如王爷的意,但下官必定尽力而为,请王爷放心!” 说着说着,眼里冒出一阵凶光。 不只是襄王,连旁边的大臣也看得心中一寒。 唯有上面的唐韵方向不合适,没能看到他眼中的凶意,感动地道:“想不到王叔竟考虑如此周详,也罢!便依王叔之意罢。不过,陈言你下手须得有些分寸。” 陈言应了一声:“是,臣理会得。”猛地一扬手,荆条高高扬起。 第965章 旷世奇书 一刻钟后,陈言甩着酸痛的手臂,看着手里那断得只剩半截的荆条,歉然道:“下官说了,我只是个文人,抽得您不够狠,请王爷见谅。”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眼睛全都带着压不住的惊恐。 这还不够狠?那他真狠起来什么样? 地上,襄王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遍体都是被荆条抽出来的血痕! 回去之后,他必要重罚给他找来这荆条的那幕客,这都哪找来的,这么结实,陈言抽了他至少上百记,荆条才断! “王爷,您没事吧?”陈言赶紧上前,一脸关心状。 “没……没死……”襄王有气无力地道。上沙场打仗这么多年,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王爷不愧是我大周第一铁汉!”陈言夸了一句。 周围的人无不面面相觑。 大周第一铁汉?襄王啥时候有过这称呼了? 龙座之上,唐韵担心地道:“王叔真没问题?” 襄王心说我有没有问题你这眼睛白长的吗?但当然不敢这么说,唯有吃力地道:“臣,臣还撑得住……” 陈言歉然道:“王爷,真对不住,下官力弱体虚,实在是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襄王但凡现在能动,横竖都要上去给他两耳光。力弱体虚?你跟老虎比起来力弱体虚吧!刚才那架势,跟大水牛比起来都只强不弱!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也不能示弱,唯有艰难地支撑着爬了起来,勉强道:“无……无妨,你还……还行。” 陈言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真不行!不如这样,咱们换个人再来一遍,以全襄王忠义之心。我看,殿外的侍卫牛高马大,当能比如王爷的意。” 襄王浑身一僵! 我特么! 再来一遍,还要不要他活了?! 再说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再来一遍了! 好在唐韵这时道:“王叔,这已够了,先去好好休养休养,让御医替你医治医治。此间误会已解,日后你与陈卿一起为我大周尽心,方是正道。” 襄王暗松了口气,忙道:“多谢皇上!” 唐韵看向陈言:“误会既然解开,陈卿也不必再留在宫内,退朝后便回家去吧。” 陈言恭声道:“是,皇上。” 当下唐韵唤来侍卫,将襄王送去医治。 众臣看着襄王那一身伤,无不心中生寒。 自陈言入京开始,他们就想把他收拾掉。 结果不但没成功,这家伙反而越来越狠了。 害黄良阁、除俞世南、挫于都,如今竟然当殿痛抽襄王! 假以时日,他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事实上自从黄、俞、于等人屡屡受挫后,朝中大臣行事已谨慎许多,不到稳妥绝不轻易出手。 可想不到,这回连襄王出手,都没能将他收拾。 看来日后在他面前,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人才是。不然下回挨打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待襄王离开后,陈言正准备跟着溜,唐韵却道:“你且慢离开。” 陈言忙道:“皇上还有吩咐?” 唐韵没理他,看向众人,说道:“朕新近得了一本册子,其中颇有些真知灼见,欲与诸公共赏。”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黎蕊。 黎蕊会意,唤来两名凤翎卫,将早已准备好的册子一一分发给朝中群臣。 皇上喜爱博览群书,与群臣分享自己新近阅读的书籍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于都等人不以为异,纷纷接过,翻开一看,都愣住了。 册子上的字体娟秀中透着凌厉,有若美人佩剑,颇有一番别样的风采。 不过令他们错愕的是,他们都认得,这字显然是皇上所写的。 但为何皇上说是得来的? 难道是皇上谦逊,不想让人觉得这是她所着,所以才假称是得来的? 再一细看内容,众臣无不动容。 都是饱学之士,一观书中内容,自然轻易便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书中乃是假以某帝与臣属的对白,将治国治政治民等理,一一赋予其中,通过提问、回答以及自悟等方式说将出来。 一共约十余册,每册均有二十页左右,内容均不相同。当下群臣相互传阅,越看越是动容。 其中自然有些道理,是他们都知晓的,但也有很多是他们所不知,读之发人深思。 唯一一个没看到的,就是陈言。 群臣大多跟他们关系不佳,就算手中有册,也不想传给他观阅,剩他一个孤零零站在那,一脸懵逼地看着群臣。 这都啥情况?怎么这些家伙看着这些册子,一脸像看着小黄书般的兴奋感? 过了一会儿,唐韵才再次开口道:“诸公以为此册何如?” 于都第一个上前行礼道:“如皇上所言,此书真可谓‘真知灼见’,其中内容,令臣观之叹服!” 众臣无不心中暗骂老奸巨猾,先不说内容如何,但既然是皇上所写,加上她自己也对此书显然甚为得意,现在唯一能说的自然就是拍马屁,不然难道去触皇上霉头、非要鸡蛋里挑刺跟皇上唱反调吗? 更何况,这书中内容确实相当不错,值得一夸。 程新元拍马屁不肯落于人后,也赶着接过话头:“臣一向自认为天下万理多少都懂得一些,但观阅此书后,方知臣之浅薄。臣拜谢皇上圣恩,令臣茅塞顿开,大有收获!” 众人连忙跟着夸赞起来。 “想不到世上竟有此奇书,真令人爱不释手!” “臣素来也爱自着些书籍,也曾自以为是颇有所知,与此书一比,真恨不得即刻回家将臣那些劣作烧了!” “这书写得好也罢了,字体苍劲中不失雅美,便不管书中内容,只看这字,也是一桩美事。” …… 唐韵始终保持着浅浅笑容,看着众人不断夸赞,良久方道:“诸公也觉此书乃是佳作?” 众臣齐声道:“是!” 唐韵颔首道:“难得咱们君臣有看法相同的一天。陈言,你且看一看,说一说你的看法。” 陈言满头雾水,只得答应一声,看看周围。 于都哼了一声,将手上的册子交给凤翎卫,转交给他。 陈言翻开一看,顿时一张嘴变成正o形。待得再翻了几页,他忍不住错愕抬头,看向唐韵:“皇上,这些不是……” 第966章 皇上万万不可 唐韵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此书如何?” 陈言挠头道:“这,还行吧。”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因为这书册上的内容,赫然正是他之前讲给唐韵听的、来自贞观政要的内容! 只不过他之前讲的时候,只是以口述形式讲述,自然俚俗白话得多,但唐韵却将它们以文雅的语言“译”了一遍,记了下来。 不得不说,她这记忆力确实惊人,他讲了哪些故事,自己都忘差不多了,但她居然全都记得,还能一一记下。 这些虽然确实是好东西,但毕竟是他告诉唐韵的,自己夸起来不太好意思,所以答得勉强。 不过想不到唐韵居然等不及他把贞观政要写下来,自己先写了一部分,看来这些东西确实让她受益匪浅。 群臣却无不诧异。 陈言这家伙,平时拍皇上马屁拍得比谁都狠,怎么今天居然说得这么含糊? 于都撇撇嘴,眼中闪过一抹鄙视。 这家伙平时说话便多为俚俗腔调,看来是真的没多少墨水,看不透这书中的好处,所以连夸都不知道该如何夸赞。 “陈大人此言,本官大大的不赞同!”韩兆坤直接道,“这书若只是‘还行’,那天下便没有行的书了!” “韩大人太客气了,也没那么好……”陈言有点不好意思,这家伙夸人也夸得太狠了。 “没那么好?陈大人简直是在侮辱此书!”方应台愤怒地道。 “莫要激动,你说好就是好,这总行了吧?”陈言敷衍道,心念一转,这书横竖又不是他写的,他只是转述,夸再狠也跟他没关系,他不好意思个啥? “你这什么态度!”方应台恼道,“敷衍了事,岂对得起皇……啊不对,创出此书之人的呕心沥血!” 却是差点一句皇上蹦出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改口。 “行了!”唐韵适时开口,“此书好或者不好,诸公已有定论。朕初闻此中内容时,也是颇为震惊,能做出此书之人,实是不世之才,若不能尽其用,便是我大周之不幸!” 陈言一愣,听着她这话,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群臣则无不心说皇上您这书确实是不错,但这么夸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不过这话当然不敢说出来,黄良阁恭敬地道:“皇上所言甚是,此人称得上惊才绝艳,而且内中所述遍及国政、军政、民政等诸方面,若能得此人辅佐,确实是我大周之幸。只是不知这位高士是哪一位,如今又在何处?” 唐韵从容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人露出会心一笑。 看吧!皇上终于忍不住,要说出是她自己了! 却听唐韵纤手一抬,指向陈言:“便是陈言。” 殿此诸臣笑容顿时一僵。 无数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言,一个个正要蹦出嘴的马屁瞬间吞了回去。 良久,于都始强笑道:“他?皇上,您是不是在开玩笑?这种文字,岂是他能写出?”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文字乃是朕以他所述之内容稍加润色之后写下,但内中至理,确实是出自他之口。” 陈言陪笑道:“皇上,臣上次说过,这些东西臣只是转述,不是臣自己创作的……” 唐韵不悦道:“你又来了!过度谦逊,便是骄狂,这道理你岂不明白?你说是他人所作,却又找不出原作之人证明你之所言,莫非是觉得欺君之罪不够重么?” 陈言吓一跳,忙道:“臣不敢!” 这帽子也太大了吧,本来就不是他写的啊! 可看这架势,唐韵显然是不信,再怎么分辩,只要拿不出原着及原作者来,那他也没法证明这一点。 算了,她爱咋说就咋说吧。 唐韵这才移开目光,看向众臣,道:“数日前,朕与陈言谈起治国之事,他与朕说起这些,令朕记忆深刻。之后,朕越是琢磨,越是震惊于此中的精妙之处,连睡也睡不着,遂连日将所记之内容手书下来,便是诸公手中这一部。但这仍非所有,陈言已答应朕,不日之内,会将这一部巨着誊写出来,内中涵盖之广,远胜诸公今日所见!” 于都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话是好。 按理说皇上赞赏有加,自该马屁连珠炮似地轰上去。 但夸的是陈言,这…… 听她这个说法,应该不是骗人。可陈言?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岂能有这般识见? 唐韵说完,顿了顿,又道:“论到治国治政之能,朕一向自认不弱。可与此书中所述相较,仍是差之远矣!观此书,有如得明师指点,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是以朕才将之与诸公分享,所幸诸公与朕看法相同,那便简单了。” 众人连同陈言在内,均听出有些不妙,无不微微色变。 莫不是又要给陈言封官?! 于都吃惊地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其余众人也无不心中大紧,隐约猜到皇上的意思。 不久之前,唐韵的太傅因病过世。 如今,此位空悬,宫中诸公自然不少人觊觎此位。 不过众人也都明白,他们都不得唐韵欢心,基本上与此位无缘。 太傅在唐韵年幼之时,为她授业解惑,颇得她敬重,可说是她最尊敬的人之一。 此刻听她话意,隐隐将陈言视为良师之意,莫非是想拜他为太傅?! 本来陈言对她的影响力就不小,若是让他成了太傅,那岂不是糟糕! 果然,只听唐韵说道:“陈言胸怀大周,忠义无双,原本便是我大周栋梁之臣。如今更有这般识见,颇得朕心。朕有意让他继任太傅之位,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皇上,万万不可啊!” 她话音刚落,立马一声哀嚎飞上半空。 整个大殿,连于都黄良阁等重臣,加周围的凤翎卫,无不瞬间懵住。 皆因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喊出这句话的,居然不是最该反对此事的诸臣,而是陈言自己。 唐韵也愣住了,看着陈言,道:“你方才说什么?” 陈言跪落在地,叫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第967章 主要臣太懒了 唐韵终于反应过来,眼眸中透出难以置信之色:“你?反对此事?你没事吧?” 太傅乃是正一品的重臣! 虽然从职务上来说,大周的太傅并无什么实权,更多只是做为皇帝的老师,平时陪着聊天下棋谈论时政,或者研究书画乐律之类,教授胸中所学等。 但终究是一品大员啊! 天底下想做这官的,有如恒河沙树,数不胜数,朝中大臣也一个个早就眼巴巴望着。 可陈言这家伙,居然不想当? 她在开口之前,便知必有人反对,所以才故意先让众臣先看贞观政要,且不预先告知作者,便是为此铺垫。 可千思万虑,怎也想不到,诸臣尚未开口,陈言自己先反对起来! 于都等人初时还以为陈言是欲擒故纵,假装推拒一番而已,可看着陈言那神情模样,无不心中暗暗称奇。 这家伙似乎是来真的?! 事实上破格提拔青年才俊为太傅,大周古来有之。周史有记,立国太祖皇帝便是以年方三十余、从未有过为官经验的青年隐士为太傅,得其之助,方始将大周立国之初的乱局平定。 但人家那好歹也是三十多岁,比现在的陈言还要大上十来岁! 而平时正常情况下,能做太傅的也多为德高望重的老者,年纪五十岁左右最为合适,稳重。 现在皇上居然想让陈言做太傅,未免过于骇人听闻。 陈言此时听到唐韵的话,毫不犹豫地道:“臣是真心不想当这个太傅,求皇上收回成命!” 唐韵不悦道:“朕破格提拔你,你竟然想抗旨不成?行,你且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待朕看一看,究竟是什么理由!” 陈言一时语塞。 理由很简单,自古有言,官位越大,责任越大。 如今做京兆尹,已算是他极限了,好在不用每日上朝,府衙那安排妥当、将事情抛开王知余的话,他仍能偷闲干自己的事。 可要是成了正一品的太傅,那岂不是得忙成狗? 本来他如今就身兼多职,国学阁那边他至今一次都没去过,户部的差事仍然还在,再要加上太傅之务,那他下半辈子就彻底完了!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只怕唐韵绝不会答应撤回成命。 好在他反应快,整理了一下思绪,开了口:“臣非抗旨,不应帝谕,其因有十。” 于都等人听得有些吃惊,他们一下子也只能想出三四条反对的理由,陈言居然能想出十条? 唐韵俏脸一沉:“行,朕便听一听你这十条理由!” “其一,太傅之位该当德高望众之人接任,方能服众;臣年纪尚轻,德望嘛虽有一些但不多,无法跟朝中诸公相比,若是入职,必遭非议。” “其二,臣入京之后,不过一二月时日,便已连升数级,原本已颇受他人议论,要是再陡然升至一品,还不知多少人会背后中伤臣和皇上。” “其三,大周战乱方平,百废待兴,皇上急需各方人才前来辅助。” “可如今不顾大臣反对,任用一藉藉无名之辈为太傅,知道的说皇上任人唯才,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刚愎自用、不听谏言。” “咳咳,不是臣说的啊,臣只是说有人会说。” “如此必寒了天下名士之心,害我大周国运!” “其四,皇上以臣所述之言,便想升臣为太傅,这传将出去,必会影响天下风气。” “天下人必以为若要为高官,无需实才真干,只要写得几篇好文字、说得几篇道理之言便可。” “届时我大周将再无人用心做实务,必都去钻营那空头虚言之学!” “其五……” 陈言一条接一条,不断说将起来,听得唐韵和于都等人无不一脸懵逼。 尤其是于都等,虽然反应不算慢,心中早已经构好了几条理由,想拿来反对唐韵这想法,可听了陈言这些话,方知自己所想的实在是太浅了! 他所说的东西,不但覆盖了他们所想,而且还多有他们想也没想到、但却确实颇有道理之言! 好一会儿,陈言才说完,总结道:“是故臣以为,皇上务必收回成命,否则天下必乱!” 唐韵容色古怪地道:“不是说有十条吗?这不才八条?” 陈言陪笑道:“其九,臣不愿意让皇上清誉受损,不太好意思说。” 唐韵蹙眉道:“这又是什么歪理,朕要你说!” 陈言抓耳挠腮地道:“皇上,这,这……” 唐韵喝道:“说!” 陈言苦着脸道:“是,那臣说了啊。原本皇上破格提拔臣,便一直有些流言蜚语,说皇上与臣有些那啥关系,提拔臣是提拔情……皇上当知臣的意思。” 唐韵已然胀红了脸,叫道:“行了!这般胡言,是何人所说!看朕不拔了他舌头!” 陈言心说我刚才现说的啊,你没听见? 但这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无奈道:“臣也不知,乃是坊间流言,始作佣者是谁,已不可考。但百姓间既然有这传言,纵然皇上不放在心上,臣岂能不为皇上着想?” 唐韵目光扫过于都等人,见他们也是眼神古怪,不由一时哑口。 虽然身为皇帝,但毕竟芳华正韶,而陈言又是同龄男子,且确实一直以来,颇受她宠爱。有这种流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大周没出过女帝,自然也没什么皇帝不能与臣属通婚的明文规定,但此事确实极易惹来讲究礼教之人的非议。 纵然她问心无愧,可天下悠悠之口,她又岂能堵得住? “那第十呢?”她强压下心中波荡,追问道。 “第十嘛,”陈言尴尬地道,“臣太懒了,实在是没法日日一大早起床上朝或者议事,又或者办理公务。”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唐韵气得连粗话都出来了。天底下推辞的人多了,头一回有以自己太懒为理由的! “这确实是正当理由,皇上试想,臣这么懒,万一因此耽搁了公务,臣罪事小,公务事大啊!”陈言振振有辞地道,“若耽搁的公务事关天下苍生,臣成天下罪人事小,让臣担职的皇上自然也难免其责,岂非让皇上也成了天下罪人?臣不敢也是不愿啊!” 第968章 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唐韵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总而言之,就是绝对不肯接任太傅之职。 但扪心自问,陈言所说的十条理由,确有其理。 她这几日不断反复揣摩陈言告诉她的贞观政要,越揣摩越是难抑冲动。自继位以来,唐韵一向任人唯才,因此明知必遭反对仍忍不住想要提拔他。 可现在被他这一盆盆冷水浇来,她终于冷静下来。 于都回过神来,上前跪禀道:“陈大人所言甚有道理,臣请皇上三思!” 方应台等人立马跟上,纷纷跟着跪了下来:“皇上三思!” 唐韵看着下面跪满一片,心生古怪之感。 一时之间,大殿内呈现前所未有的奇景,从来只会跟陈言反着来的众臣,竟纷纷赞同他的十大理由,朝内达到前所未有的和谐。 自己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 她秀眉深蹙,良久方道:“都起来吧!朕确实思虑有些不周,此事便且作罢。” 众人无不大喜,陈言尤为之甚,狂喜道:“谢皇上圣恩!” 唐韵冷然道:“但太傅之位可免,鸾台待诏之职不可免!即日起,陈言你领鸾台待诏之职,随时听朕宣诏,可与议国事。” 陈言愣了一下,小心问道:“皇上,鸾台待诏又是什么官职?” 唐韵轻哼道:“回头程新元自会与你说明。” 陈言不由转头看了一眼鸾台尚书程新元,后者脸色微变,但却没说什么。 再一看周围于都等人,虽然不像方才那般反应强烈,但也是个个脸色不佳,似乎这官职他们同样反对,只是刚刚才集体反对了一次,不好再次反对。 陈言一转念,反正是个听也没听过的官位,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官,估计也没多少事,应着就应着吧! “臣,谢主隆恩!” 午后,御书房。 陈言跟着唐韵踏入,一脸愁苦地道:“皇上,您不是说让臣回家么?为何都散朝了,还让臣来这?” 封官之事后,他以为自己没事了,想要离开。可没想到,唐韵让他站在队尾处,生生听着他们在那讨论各种国家大事小事,一直从早上讨论到现在! 这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绝对不能再升官了,否则今天这样的苦日子,以后还大把有来! 唐韵没好气地道:“来这怎么了?多少大臣想要在朝会之后随朕来御书房,都不可得,你还嫌三嫌四?行了,坐罢!” 陈言如奉纶音,连忙找了把椅子坐下,捶打胀痛的双腿。 连站几个时辰,铁人也扛不住啊,真亏那些朝臣这么能站,尤其那些老得头发胡须都白了的老臣,居然一个个站力这么好,散朝时感觉他们好像也没这么累。 唐韵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就算是允他坐下,按理也是她这个皇上先坐,才轮到别人坐下,他可好,居然抢着先坐了。 不过她也没想计较这事,回身坐下,道:“黎蕊,你唤两人进来,给陈大捶捶腿。” 跟在身边的黎蕊一愣。 皇上居然让凤翎卫给大臣捶腿,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陈言受宠若惊地道:“皇上,这不太合适吧?” 唐韵板着脸道:“连这事你也想反对朕?” 陈言赶忙改口道:“臣多谢皇上!” 唐韵面色稍缓,黎蕊忙道:“皇上,臣来吧?” 唐韵点点头,黎蕊这才上前,就那么蹲在陈言旁边,纤手握拳,轻轻为他捶击。 陈言爽得一匹,欣然道:“黎姑娘这手轻重适宜,真是堪称一绝!” 黎蕊得他称赞,颊上微微一红,正待羞谢几句,唐韵忽然道:“比之你陈大人的按摩手法,这算得什么?” 陈言一怔,看向唐韵。 他没给唐韵按摩过啊,她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忐忑,含糊地道:“皇上谬赞了,臣哪有那么厉害。” 唐韵盯着他道:“连太后也对此称赞不绝,陈言你何必故作谦逊?” 陈言浑身一震,差点没直接跳起来:“皇上我……” 完了! 难道自己给太后按摩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太后终究是唐韵的母亲,若是知道有男子竟敢触碰其躯,说不定一怒之下,直接把他手给剁了! 唐韵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有些事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懂么?” 陈言心中惴惴,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但不说出来,很难晓得她知道多少。不过此刻她既然不追究,他自然也不敢多问,只得道:“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什么都知道。” 唐韵喃喃地道:“什么都知道就好了……不说此事了,你可知朕为何非要破格提拔你不可?” 陈言陪笑道:“自是因为皇上觉得臣有些薄才浅见。” 唐韵摇了摇头:“不,朕身边有才干之人多矣,但朕很少会有这般破格提拔之举。” 陈言挠头道:“那臣就不明白了。” 这个事确实也玄乎,他来大周才五年许,其实对官位高低的感觉并不深刻,了解也颇浅,判断官位一般就靠官品高低。 因此他考虑是否接任,重点是从自己是不是乐意、以及升了之后对自己现有的计划安排是否有太大影响等方面来考虑,并不考虑其它。 事实上,大周等级森严,官员想要升官,难之又难。 像他这般,入京也没多久,便从七品直升三品,更是举世罕见。 更别说今日唐韵竟然还想将他拔擢为一品太傅,这已不是举世罕见的问题,简直可说是亘古未闻! 唐韵正色道:“朕爱你之才,只是其中原因之一,但另一个原因,就在于你的淡薄权位。” 陈言呆了一呆:“淡薄权位?这从何说起?臣当县令的时候,只要有人敢来抢我的权,我一向是不择手段进行打压和破……咳咳,皇上您继续说。” 唐韵没好气地道:“朕每次要升你官,你都不情不愿,这次甚至还坚决抗旨,这不是淡薄权位是什么?只有你这样的人,朕方能不必担心与朝中朋党勾结,才可信你之忠心。” 陈言一时无言,暗暗有些后悔。 想不到其中竟有这原因,早知道如此,他当初随便找个大臣巴结一番,让唐韵以为他与其勾结,是不是就能早点被革职回青山县? 却听唐韵再道:“不说这个了,朕找你来,还有一件要事。” 第969章 疑点 陈言唯有道:“臣洗耳恭听。” 唐韵露出思索神情:“王叔此次如此主动认输,你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陈言试探道:“皇上是想听好的还是想听坏的?” 唐韵喝道:“又想跟朕耍嘴皮子,朕只听你的真实想法。” 陈言沉吟片刻,道:“换了此前,臣会说襄王知道必输,所以想暂时应付了这赌约,日后再搭建治臣之法。” 唐韵奇道:“难不成你如今还有其它想法?” 陈言咧嘴一笑:“没有,这想法始终如一。” 唐韵气道:“那你说什么‘换了此前’!” 陈言从容道:“赌约之事,臣的想法未变,但对于襄王袭击青山县的用意,臣有不同的看法。” 唐韵错愕道:“有何不同看法?” 上次二人商议此事时,认为襄王袭击青山县可能有两个因素。 一是于都与襄王关系匪浅,有可能前者怂恿后者动手。 二是襄王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欲杀陈言。 这目的二人并没有深谈,但均心有默契,隐觉这目的很可能与谋逆有关。 毕竟陈言如今事关大周局势,若他死,则南境粮灾难解,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进而导致大周全盘崩溃。 届时襄王手握大军,自然可取唐韵而代之。而唐韵历经燕乱五载,宣国公的大军又被绊在北境,卫菡的精兵同样不在京城附近,唐韵想要抵抗都很难办到。 但现在听陈言此言,似乎有所不同。 陈言不答反问:“在说出臣之想法前,臣想听听皇上关于襄王的看法,在帝位之事上。” 唐韵微怔,思索道:“若非有今次之事,朕其实此前从未想过,襄王叔会有叛乱的一天。” 当初她即位之时,襄王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一方面,朝廷传下的其它旨意,襄王无一违逆,一一遵从。 可另一方面,一旦涉及到兵权调动的问题,襄王便装聋作哑,并不听从。 此后,燕王叛乱时,他并没有派军支援唐韵,只是固守其境。 好在唐韵也颇为争气,硬是没向他求援,只靠自己及手边兵马,将唐朔及各方响应者击溃。 为此不少人认为襄王其实心有叛意,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动手,因此才把军权牢牢抓在手中。 叛乱平定之后,朝中有臣子提议追究襄王不发兵勤王之罪。 但唐韵给否决了。 相反,反而还颁下奖诏,夸赞襄王固守南境有功,虽然国内叛乱,却没有给外敌可趁之机,守住了疆土。 不少人视此为示弱之举,对唐韵暗中不满。 但唐韵这么做,其实另有原因。 “王叔确实并不赞同朕登基接位,”唐韵轻吁一口气,“但他却绝不会在此危难之时谋反,皆因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事比大周的安稳更重要。” 不赞同她为帝,乃是恐大周动荡,毕竟女子为帝,前所未有,各方不满甚至叛乱都是可以预计的。 不趁她危难之时背后给她捅刀子,同样是怕大周因为她出事而出岔子,毕竟燕王若是登了基,以他的才能德望,休想能稳得住大周在失去唐韵后的动荡局面。 各方响应他,乃是因为唐韵是女子,并不是因为燕王能服众。 一旦失去唐韵这个让各方齐心协力的目标,谋逆的各方必会将矛头转向燕王,等待后者的不是夺得帝位后的登基大典,将是大周彻底陷入混乱中! 届时,就不只是内乱的问题了。 为平乱事,献王、襄王、宣国公、卫菡等各方只能调兵入京,如此一来,边防必然薄弱,外敌入侵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那时,大周面临的可能是灭国之祸! 陈言听罢,道:“这么说,皇上其实更倾向于襄王爷没有谋反之意?” 唐韵点头道:“不错,在他调军袭击青山县前,朕确实这么想。但在他调军袭击青山县之后,朕再没把握他仍是过去朕了解的那个王叔。” 说到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臣要恭喜皇上,或许襄王爷确实没有反意,袭击青山县,也未必是冲着臣来的。” 唐韵呆了一呆,道:“怎么说?” 陈言伸出一根手指:“其一,襄王袭击青山县的谋划,乃是在皇上允臣的回乡探亲假之前便开始着手,因此可以肯定他的目标其实不是臣,而是青山县这个‘地方’。” 唐韵不解道:“这个你上回不是便说过了吗?当时你认为他有可能是想先掀你根基,再设法对付你,怎么这回变了想法?”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这就要说到其二了,外界之人,均以为青山县乃是一处偏僻贫瘠的所在,哪怕难民逃难也要避着走的那种地方。这等地方,若是依皇上之力,请问要荡平此地需要多少军士?” 唐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以朕之能,有五百军士,当可完成此事。” 陈言加重了语气:“但襄王爷却派了足足四千军士!不只如此,他甚至还不惜亲自前来督战,为区区一县,至于么?” 唐韵干脆地道:“这说明他得到了可靠的消息,知道青山县绝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数百军士休想能将其拿下。” 陈言点了点头,加了一句:“并且此地重要到他须亲自前来确认。” 唐韵反应不慢,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青山县有何重要之处,需要他亲自前去确认?” 陈言双眼微眯,缓缓道:“臣心中有些想法,但需要向他确认方能知晓是否猜测正确。只是问题就在于,若是向他直接询问,他必不会吐露。” 唐韵起身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了几遍,才停了下来,道:“你这其二颇有些道理,只是终究只是你的猜测。更何况,这一点又如何说明他没有叛乱之心?”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若他真有叛乱之心,必会珍惜自己的性命,岂会贸然离开自己大本营?身边有四千大军与身边有数万大军,哪个更安全些,不用臣说,皇上也清楚。” 第970章 鸾台待诏 唐韵双眸微亮:“言之有理!” 陈言再道:“再者,四千军士这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臣私下细细思量过,若襄王真有乱意,当会韬光养晦,尽可能避免被朝廷与皇上留意到他的动作,派出四千人袭击青山县,哪怕是打着找乱贼的幌子,仍然难免被皇上警惕起来,对后续数万大军的行动不利。他非无智之人,岂会如此大意?” 唐韵一震道:“朕竟未想及此点!哈哈,这么说,王叔他并无反朕之意?” 陈言见她笑容绽放开来,不禁眼前一亮。 如此倾国倾城之色,平时却笑得极少,偶尔笑笑,也是浅浅而已,难得有这般畅怀大笑的时候。 他不免心中暗叹,可怜的娃,被自家人背叛都搞出心理阴影了,整天一脸苦大仇深,太浪费了这惊世容颜了。 “不过虽然襄王爷很可能没有叛乱之心,但他为何这般重视青山县,尚需查证。”陈言回过神来,说道。 “此事便交给你了。”唐韵想也不想,干脆地道。 “皇上你……”陈言本来是想让她去查,没想到这妞居然又把苦差事交托到他手上。 “能者多劳,朕相信你这个鸾台待诏的能耐。”唐韵笑道,“不过你莫为了此事忘了宁王与姬楚的事,回去之后,须得尽快确认他们的情况。就这样吧!” 陈言出了皇宫,张大彪早就在那等着,见到他时,眼眶一红,嚎了一声:“大人!您总算出狱了!” 陈言吓一跳,连忙上前捂住他嘴,瞪着他道:“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什么叫出狱,那可是皇宫,你让人听到,断你一个辱没皇宫之罪,本官也保你不住!” 张大彪赶紧点头表示知道。 陈言这才松开他,道:“记着,在京城不比在家,话不可乱说。” 张大彪用力点头,道:“大人,这几日苦了您了。” 陈言嘿嘿一笑:“倒也没那么苦,毕竟住在女人堆里,还赚了几万两银子,跟外出旅游也没啥区别。对了,家中可还……” 话刚到这处,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陈大人!” 二人转头一看,张大彪疑惑地道:“那个人好像是鸾台尚书程新元程大人?” 宫门处,两人抬着轿子快步而来,轿内之人掀开了轿帘,正朝陈言招呼,确实是程新元。 陈言脸色微变,低声道:“假装没听见,赶紧回府!”一转身,爬上了马车。 “哎陈大人本官叫你呢!” “陈大人你等等啊!” “陈言你给我停下来!” 程新元开始还以为他没听见,越叫越大声,但叫得几声,就算是聋子都听见了,陈言却仍充耳不闻地钻进了马车,登时急了,催促轿夫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张大彪也上了马车,拉缰叱喝,马车立马扬长而去。 轿子哪有马车快,眼看着陈言的马车就要消失在远处,程新元急了,狂叫一声:“抓贼啊!贼人就在那辆马车上!” 宫外一队巡查的御卫刚好经过,一听这话,再看看叫喊者是程新元,御卫立刻纵马上前,将陈言的马车拦下。 张大彪低声道:“大人,要不要冲过去?” 车内陈言皱皱眉,道:“算了。” 现在皇上封了他一个什么鸾台待诏的官职,虽然他尚不明白这职务是干啥的,但可以肯定,多半是要听身为鸾台尚书的程新元指挥。 他跟程新元没啥接触,但这家伙经常跟着于都、黄良阁等人起哄找他麻烦,不用聊都知道早就对他不满了,他自然也对姓程的没好感。 是以心想干脆能躲则躲,晚点去述职也能多享受点闲暇时光。 没想到程新元居然耍这么一招,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这货脑子蛮灵光的嘛。 那队御卫正要喝叫车上之人出来,突然见车帘掀开,露出陈言的脸,登时一惊:“咦?怎是陈大人!” 程新元的轿子已经赶到,他下了轿,一脸惊奇地道:“原来是场误会,本官上次掉了东西,误以为小贼在这车上,没想到车内竟然是陈大人。有劳诸位御卫了,此间之事本官自会处理。” 众御卫也不敢跟他较真,心中嘟囔了几句,跟陈言道了歉,这才去了。 程新元转头看向车上,喝道:“陈言你还不给本官下来!” 陈言稳坐车上,没动弹,皮笑肉不笑地道:“尚书大人见谅,下官这双腿方才在殿上站得久了,疼痛难忍,只能坐着,下不去。有啥话您就直说吧,我耳朵没事,能听。” 程新元瞪圆了眼睛,道:“你腿疼痛难忍,方才还跟个猴似地上车上这么快?你耳朵没事,本官方才叫得那么大声,你给我装聋?” 陈言翻了翻白眼:“大人要是没事,下官便走了。数日未归,我府中急需下官回府理事,就此告辞。” 程新元一把拉住马缰,道:“少给本官装蒜!皇上让你入我鸾台,你本该自己主动来找我入职,如今我身为你的上官,亲自来找,你竟敢这般怠慢?” 皇上让陈言做鸾台待诏,原本程新元心中大为不满。 但转念一想,却又暗喜。 他素来不喜陈言,如今后者成了他的下属,他还不是要把姓陈的随便搓圆捏扁? 是以散朝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在宫门外,迫不及待想让陈言入职。 陈言皱眉道:“鸾台待诏到底是个啥官?” 程新元哼了一声:“哼,你竟连这也不知道,真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让你……算了,鸾台诗诏并无实务,乃是陪职,平日里你须按时到我鸾台衙门出勤,候在那里,随时待皇上召唤。” 陈言呆了一呆:“那这官是几品?” 程新元不假思索地道:“正四品,但你是兼领,倒也不必顾及官品之事,只管办事便成。” 陈言疑惑地道:“程大人方才说待皇上召唤,皇上会召唤我做甚?” 程新元下巴一扬:“自然是皇上要你做什么,你便得做什么。我鸾台如今你之外尚有三名待诏,无不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中通人和万事,且精于琴棋书画等道,皇上不时会召他们入宫,向他们请教诸般事宜,又或者议论天下大事。” 第971章 为大人接风 陈言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恍然道:“原来就是个陪聊?” 程新元双眼一下圆得跟铜铃似的:“陪……陪聊?这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职!你竟然说这是什么陪聊?!” 陈言大体上已经明白过来,说到底,其实就相当于王府的幕客,又或者参谋,难怪程新元说没有实务,皆因这官职唯一用处,就是在唐韵想要找人聊天时的专职陪聊。 对官场混子来说,倒也是个美差,唐韵如今整天忙于政务,估计找陪聊的时间也不多,当鸾台待诏就是打卡上下班而已。 但他陈某人一天到晚忙得不行,哪有功夫整日在鸾台那待着?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唐韵明知道他身上事多,为何还让他做这什么鸾台待诏? 当下他眼珠一转,道:“尚书大人见谅,我家中尚有急事,回头再去您那入职。” 程新元气道:“你胡说什么,皇上将你交托与本官,你便该赶紧入职,她随时都可能召你入宫,现在便随我过去!” 陈言正要说话,一阵急促的蹄声突然传来。 宫外经过的行人不多,纵然有人经过,脚步声也浅,但这声音却急促而纷杂,颇有震耳之感。程新元一惊,转头望去,霎时一个哆嗦。 却见不远处,一阵烟尘飞扬,不知道多少人马,朝着他们这边奔驰而来! 刚走没多远的那队御卫均被惊动,吓得赶紧停住,拔枪抽剑,紧张地蓄势以备。 但心中个个都在嘀咕,这哪来的人马,看这架势怕不是有上千人之多!自己这点人马只怕都不够对方一轮冲击的! 好在这里离皇宫近,只要他们能撑得一点时间,宫内该会派人来援助。加上周围又多有京兆卫巡视,也该很快便能过来帮忙。 不过……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带这么多人到皇宫这里来闹事? 陈言也吓了一跳,待得定睛一看,他一下懵住了。 那伙人集体京兆卫服色,带头纵马狂奔之人,赫然是郑妍! 京兆卫什么行动这么大阵仗,竟然带了上千人之多! 而且居然还是在皇宫周围,是扫黑除恶还是撵街边摊贩,搞得这么轰轰烈烈? 再一仔细看时,他立时发现郑妍后面跟着的居然有赖进忠、乌尔多等人,京兆府王知余以下的官员,基本都到齐了。 陈言心中暗异,能让京兆府的主要官员集体出动,看来这次行动确实不一般。 “停!” 到了陈言马车前,郑妍当先一声娇喝,所有人马纷纷勒停下来。 程新元吓得够呛,松了拉缰的手,下意识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叫道。 左右远近,凡是看见这幕的人,无不暗骇。 宫门口的守卫也纷纷紧张不已,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边的动静,随时准备退回宫门内、将宫门关上。 “郑参军,赖少尹,什么行动这么大阵仗?”陈言从车窗探出头来,惊奇地问道。往对方后面扫了一眼,所有人都骑着马,他京兆府有这么多马区吗? “下马!”郑妍没答他,又是一声娇喝,带头从马上翻了下来。 上千人齐刷刷地翻下马来,说不上多整齐,但同时下马那画面也挺震撼。 “列队!”郑妍再一声娇喝。 京兆卫立时左右散开,不片刻,已分为十队,每队百余人,全部伫立在陈言马车前。 陈言满头雾水,这到底什么情况? 郑妍与赖进忠等官员站在最前面,由她带头,猛地单膝跪落在陈言跟前,行礼道:“恭迎大人出宫!” 刹那间,后面上千名京兆卫同时朗声高呼:“恭迎大人出宫!” 吼声惊天动地,远远传了出去。 一时树上鸟儿惊飞,四下行人胆怯,无不骇得纷纷后退! 程新元离得近,更是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要不是身靠着马车车轮,已然直接瘫软在地。 陈言也吓了一大跳,从马车内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幕,懵住了。 “你们这是……这是来迎接本官的?!”他吃惊地道。 郑妍从地上爬了起来,欢快地跑到车前,邀功似地道:“如何?本参军这接风的仪仗搞得不差吧?” 陈言惊愕道:“这是你安排的?” 郑妍得意地一挺胸,登时一阵波涛汹涌:“对呀,除了本参军,还有谁想得这么周到,知道大人终于禁闭完要出宫啦,特意带人来为大人接驾?” 陈言:“……” 京兆卫是拿朝廷的俸银,不是拿他陈言的银子,这妞居然带上这么多人来接他,搞得就像黑老大出狱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阵仗确实拉风! 上千京兆卫,穿着统一的制服,全部单膝跪地向他行礼,看在眼中,陈言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女人心结解开就是不同,前段日子郑妍各种作妖,现在没了心结,居然给他整这么一出。 赖进忠也站了起来,上前道:“郑参军可是下了苦功,这两天找了兄弟们排练了好几次,总算没丢大人的脸面。” 陈言回过神来,哈哈一笑:“不错不错!” 笑完转头看向车下的程新元,道:“程大人方才说什么来着?” 程新元面如土色,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本来是想耍下官威,可看到这阵仗,他哪还说得出口? 陈言笑吟吟地道:“原来大人什么也没说,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回府!” 直到上千人簇拥着陈言消失在远处,程新元才在轿夫搀扶下爬了下来,兀自两腿战战,心跳砰砰作响。 宫门处,上百御卫与十多名凤翎卫奔了出来,惊愕四顾。 “方才外面什么动静?!”一名凤翎卫喝道。 “禀大人,没,没什么,是京兆府的人来迎接陈大人而已。”外面那队御卫看到了整个过程,带头者连忙上前回报。 众人无不愕然。 迎接? 谁家迎接搞得连宫里都听见了! 程新元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喝道:“来人!本官要入宫面圣!” 陈言太可恶了,竟然找了这么多人来吓唬他,他非把这事跟皇上禀明不可,让皇上来收拾那家伙! 且不说他拒不入职,只说他竟然公为私用,调京兆卫来迎接他,便该入罪,看他如何向皇上解释! 第972章 什么冤屈这么大 京兆卫浩浩荡荡,护着陈言一路往陈府而回。 沿途无数人目睹这奇景,无不惊奇,纷纷围观指点。 “差不多得了,赶紧让大伙儿散了吧。”陈言坐在车上,掀帘瞧见,皱了皱眉。 方才吓唬程新元是挺爽,也省得这厮找他的事,可陈言一向奉行低调之道,带着这么多“随从”逛街实在是不习惯。 回头被人奏个假公济私,他还得设法跟唐韵解释,岂不麻烦? “这怎么行,这是大伙儿的心意!”马车旁,郑妍断然拒绝。 “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本官可是你上官,让你把人散了就散了!”陈言板着脸道,“不然回头被人参本官一本,说我以权谋私,岂不糟糕?” “这与大人有何关系?只是本参军带人巡街罢了,便是皇上问起来,我也是这说法。”郑妍没乖乖听话的意思,昂首说道。 陈言简直无语。 谁没事带上千人巡街啊! 他正想再说话,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队伍停了下来。 “何事停下!”赖进忠喝道。 “禀大人,前面有人拦路。”一名京兆卫勒转马头,奔过来禀报。 “京城的刁民是越来越大胆了,见我京兆卫这么多人,居然还敢拦路闹事?!”赖进忠脸色一沉,“来了多少人?” “大人,就一人。”那京兆卫回禀道。 “一人?”赖进忠呆了一呆。 “一个人就敢拦路,本官只道世上只有本官一人有如此大的胆子,想不到居然还有别人?”陈言也颇为诧异。 一般百姓,见着京兆卫跟耗子见着猫似的,避之唯恐不及。能够见着京兆卫还主动相拦,而且还是拦上千名京兆卫的路的,还真是罕见。 “让我去会会他!”赖进忠有心表现,一拍马,向着队伍前头奔去。 不多时,他又拍着马屁股奔了回来。 “赖大人不是去会会他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陈言惊奇地道。 “咳,这个人,下官不怎么应付得来。”赖进忠神情有些古怪。 “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让你怕成这样?”陈言这下是真有点好奇了。 “呃,下官不是怕他,是……是这女子不太一样。”赖进忠说着,眼神古怪地看了郑妍一眼。 “还是个女的?”陈言不禁乐了,“赖进忠啊赖进忠,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头了!堂堂京兆府少尹,竟然怕一女子怕成这德性!也罢!让本官去会会她!” “等等,莫非是……”郑妍却是神情一动,想要拦阻。 “等什么等,本官还要回家休息,哪有那闲功夫在这跟她耗?彪子,前进!”陈言一声呼喝。 “是,大人!”张大彪虎吼一声,一扯马缰,向前而去。 前面的京兆卫连忙左右闪开,为马车让出路来。 郑妍无奈,只得拍马跟上。 不片刻,马车已经到了队伍前头,只见前面一个约四十出头的妇人,一身淡雅素衫,立于队伍之前。 马车在她跟前停下,陈言掀帘而出,高立于车辕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喝道:“兀那妇人!为何拦本官去路,还不速速让开!”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对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她身前,顿时动容。 她虽然韶华已去,但仍颇有些姿色,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个美人。 而且她虽是孤身站在那里,但有如不畏强风暴雨的劲竹,丝毫没有因为面前有上千京兆卫而露出半点怯色,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予人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只是所有这些在陈言面前都很难不被忽视掉,皆因她身前雄伟之处,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陈言也算见过不少饱满得惊人的女子,其中最惊人的,就是郑妍。 这种纯天然无加工的天赋,可遇而不可求,似她那般的尺寸,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可眼前这妇人,那里竟似比郑妍的还要雄伟一两分! 那妇人淡淡地道:“小妇人宁县郑氏,请大人主持公道。” 陈言心不在焉地道:“什么冤屈这么大,啊不对,这么深,让你竟敢拦本官的路喊冤?” 那妇人说道:“小妇人的女儿,被强人拐骗,不肯随小妇人回去,请大人替为民妇申冤。” 陈言终于把目光从她那裂衣欲出的所在移起,看向她的脸:“你女儿?咦?等等,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那妇人平静地道:“小妇人虽然从未与大人蒙面,但我女儿大人却颇为熟悉,便是您身边这位参军大人。” 陈言一呆,转头一看,只见郑妍面色难看之极,紧紧咬着唇。 “这是你娘?!”陈言吃惊地道。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不是对那妇人眼熟,而是因那妇人和郑妍确实有五六分相似,就像个中年版的郑妍一样。 郑妍猛地翻身下马,跑到那妇人跟前,气道:“娘!你干什么!你到衙门闹还不够,还要当着满大街的人丢我的脸么!” 那妇人郑氏轻轻一叹:“丫头,娘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你既不听娘的话,娘只好出此下策?” 马上,陈言一脸懵逼。 他终于明白为何京兆卫不敢赶她,赖进忠嚷着来会会结果灰溜溜地逃了。 眼前这妇人,真是郑妍她娘亲! 谁敢动郑妍她娘,这不找死吗? 当初陈言遇上郑妍时,只大略听她说过是跟家里闹翻,但细问时她又不肯说清楚。陈言倒也没有追究,不过她家里人确实一个也不认识。 想不到如今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与郑妍她娘见面,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这娘儿俩在闹矛盾。 “我没做成将军,绝不回去!”郑妍转过头,一跺脚,气呼呼地道。 “说什么疯话!我郑家世代书香门第,厌武而从文,你又是女子,说什么做将军的胡话,是真想把你娘气死是么!”郑氏嗔责道。 不过她这当娘的和女儿显然性子大不相同,虽然是在责务,神情却仍是那么恬静,不像郑妍反应那么大。 陈言瞧出端倪来,连忙从车上滚了下来,小跑着到了那妇人跟前,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阿姨,啊不对,郑夫人。陈言有失远迎,还请郑夫人恕罪。” 郑氏看向他,道:“大人,这些礼数不必在心,民妇的冤屈,还请大人相助。” 陈言一呆:“什么冤屈……噢,你是说有强人拐骗你女儿,没问题,告诉我是谁这么大胆,看我不亲自替夫人您把他给抓起来鞭他三天三夜!” 郑氏盯着他:“这个人,就是大人您。” 第973章 一家之主 陈言一愣,强笑道:“夫人您这就说笑了,我怎可能拐骗得了郑参军?郑参军,还不给夫人解释解释?” 说着转头看了看郑妍,却见她脸蛋涨得通红,却低着头看着地面,没吭声。 他又愣了一下,旋即色变道:“等等,难不成是你说本官拐骗了你?!” 郑氏不待郑妍回答,直接道:“大人,在民妇面前何必再装模作样?妍儿受你胁迫,岂敢逆你之言?” 陈言见郑妍一直没吭声,神情古怪,心中已有计较。 他心念一转,转头对郑氏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官也不做那虚伪之人。郑参军欠了本官甚多,生是本官的人,死是本官的鬼,夫人就莫要再妄想将她领回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无不愕然。 张大彪比郑妍跟他时间还久,自然清楚大人从未胁迫过郑妍。周围不知情的京兆府众人,则是暗感诧异,以为陈言所说是真,想不到大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但最震惊的还是郑妍,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 郑氏前日找上京城,直接到京兆府衙去堵她,要她回家。 郑妍用尽办法,都没法把母亲说动,情急之下,把责任推到了陈言身上。 原本她想的是,陈言在深宫之中,母亲没法去与他确认,自然暂时只好放弃。 果然郑氏没再多纠结,与她说要回去与她父亲商议,便离开了。 郑妍心里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耍了相当高明的一招,母亲在陈言出宫前离开,当然无法与他对质。 哪料想母亲居然没走,还当街拦驾,跟陈言开门见山! 更想不到的是,方才她惶急无计,本以为陈言必会为她撒谎而生气,可没想到他竟然帮她应了此事! 这等于坐实了拐骗之责,对他有害无益,他为何连质问也不质问一句,便爽快应承下来? 此时郑氏微微点头,道:“陈大人还算得上真男儿,没有一味否认。但你身为朝廷命官,拐骗良家女子,乃是重罪。大人若肯就此放了妍儿,此事尚有些商量,否则,后果自负。” 陈言耸耸肩:“本官做都做了,难不成还怕担责?郑夫人若是不满,尽管去告,无论告到哪里,本官都一肩担着。总而言之,郑妍这个女儿,你是休想抢得回去!” 郑氏双眉一扬:“既如此,那便就这样吧。女儿,你且再忍耐忍耐,母亲必会救你回家。”说完一转身,款步而去。 郑妍急了,叫了一声:“娘!” 见郑氏头也不回,她更是大急,便想追过去。 陈言一把拉住她玉手,喝道:“追什么追,跟本官上车!” 郑妍想甩开他手的话自然是轻而易举,但转头看到他,她不由嘟起小嘴,没有丝毫抗拒,由得他将自己拉着一起上了马车。 一场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京兆卫继续簇拥着马车前行。 车内,陈言在小床上坐下,笑眯眯地道:“想不到本官原来竟然这么厉害,竟能胁迫郑参军。不知道郑参军有何把柄在本官手上?说来听听,好让本官看看是不是能利用这把柄,迫你与我做一些爱做的事。” 郑妍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心虚地道:“我……我实在是没法,只好,只好……” 陈言哂道:“谁问你这个了?你到底说了我是用什么法子胁迫你的,赶紧给我说说,别下回说漏了嘴。” 郑妍愕然抬头看他,吃惊地道:“你不生气?” 陈言抬手在她额头咄地敲了一记,道:“你差点把我陈家断了香火,我都没恼你,这点事至于生气?” 郑妍吃痛,抬手捂着额头,惊异地道:“可我把责任全推到了你身上啊!” 陈言挺了挺胸,一脸傲然状:“你是我陈府的大管家,那就是我陈言的人。我要连这点责任都担不起,还怎么做一家之主!” 郑妍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出这模样来逗她开心,但却不由心中一颤,眼眶一红,道:“原来你对我这么好……” 陈言嬉皮笑脸地道:“本官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给点回报?”说着装模作样地凑了上去,两只手作势抓向她身前那饱满之地。 郑妍颊上一红,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一个擒拿手施展出来。 但只动了一动,动作便即停住。 陈言本来只是见她心情不佳,故意装模作样逗她,没想到她居然毫不反抗,一时愕然:“我可真抓了啊!” 两只手虚悬在那势欲入云的所在,只隔着一寸许的距离,便要抓个结实。 但郑妍却红着脸没躲闪,白他一眼道:“手长在你身上,谁管得了你?” 陈言大感震惊,她居然没有像过去一般对他大打出手! “我可真下手了!”他脱口道,但两只手仍虚悬着,没敢真抓下去。 “没出息!”郑妍见他这模样,更是颊如火烧,突然一挺。 陈言瞬间双手抓了个满,霎时双眼瞪圆。 我勒个去! 这辈子头一回,郑妍竟然主动让他占便宜?! 郑妍红着颊,向前倾了倾。 陈言一声怪叫,忙不迭地把手缩了回去,摆出一副戒备状。 他这反应大出郑妍意料,她吃惊道:“你做什么?!” 这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她主动让他占便宜,他居然还躲? 陈言呆了一呆,才尴尬地道:“我还以为你是想折断我的手……嘿,咱们重新来过,这回我绝对不躲!” 过去占郑妍便宜时,往往就是以她痛下狠手为结束,搞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此时看她的神情,他才悟到是自己想太多,忍不住又伸出双手去。 郑妍红着颊,抬手抱住胸,嗔道:“做梦!姑奶奶给过你一次机会,休想再有第二次!” 陈言无比失望,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郑妍见他这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旋即又露出愁容道:“你这个一家之主可别高兴得太早,我娘可不是一般人,她说要找你麻烦,那就肯定是大麻烦!” 陈言对她家世一无所知,只知道绝非一般家庭,方才见郑氏的神情气度,虽然是个妇人,但却毫不逊色于须眉男儿,着实令人钦佩。 不过对方终究只是一人而已,能搅得出多大风浪? 第974章 身契自然得是真的 他哼了一声,道:“不是本官夸口,方才若不是看在她是你娘的份上,本官早就让人把她抓进京兆府衙关起来了!她在你那厉害,乃是因为她是你亲娘,可在我这,她不过就是一妇人。” 郑妍没好气地道:“你若真这么想,早晚吃大亏!我郑家可不是泛泛之辈,我娘真要治你,你怕是承受不起。” 陈言奇道:“你家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大周厉害的家族,他手下情报网基本都进行了搜罗记录,但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郑家。不过郑妍绝不是那种会随便说大话的人,让他大感好奇。 郑妍闷闷不乐地道:“总之就是不可大意。” 陈言见她没有细说下去的心思,心中一转念,没有追问,换了话题道:“你还没说,你究竟是如何跟你娘说的,须得先与本官对对词,别下回露了馅。” 郑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说当初到了青山县,身无分文,你假意借我银子,骗我签了一份身契,把我卖给了你。” 陈言听得一呆:“她信了?” 郑妍愧疚地道:“我从未对我娘撒过谎,她因此对我十分信任。唉,都怪您。”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我又怎么了?” 郑妍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怪您啊!我原本多么天真烂漫和单纯坦率的人,都怪跟您久了,近墨者黑,被您给带坏了啊。” 陈言:“……” 这妞是不是推卸责任推上瘾了,这也能怪他头上? 回到陈府,赖进忠等人带着京兆卫离开后,陈言将也想离开的郑妍拖住,道:“莫急,先准备准备。” 郑妍疑惑道:“准备什么?” 陈言叫人取来纸笔,说道:“自然是给你签一份身契。”说着铺开了纸,磨起墨来。 郑妍错愕道:“为什么?” 陈言一边磨墨一边道:“不然下回你娘要是再找来,如何圆你那谎?你娘一看就是文化人,胸中墨水无数,要是造一份假的身契,她多半能识得。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写一份真的。” 郑妍一想也是,心服口服地道:“说到骗人,还得大人您来!” 陈言嘿嘿一笑:“不只是卖身契,其它诸如当年的细节也得准备准备,不需要多,只要到时候能甩几个出来让你娘相信就行。另外票据也得准备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郑妍这方面一窍不通,自然由得他安排。 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所有东西搞定。 陈言满意地看着手中那张身契,道:“有了她,你这辈子就休想逃出本官的掌心了,哈哈!” 郑妍听他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苦思半晌,突然一震道:“等等!不对啊!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就真卖身给你了?!” 陈言坏笑道:“这是自然,以后你要是敢不乖乖听本官的话,看我不……” 郑妍一瞪眼:“不怎么?” 陈言见她开始捋袖子,色变道:“开个玩笑而已,你捋袖子干嘛?” 郑妍若无其事地道:“有点热,本姑娘凉快凉快不行?”说着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言见她这模样,晓得她是在跟自己玩笑,不免一阵心猿意马,放下身契,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道:“既然热,那光捋袖子怎么行,不如把衣衫也一起脱了……” 郑妍颊上微微一红,将他轻轻推开,正色道:“天色尚明,我还得去巡街呢,大人刚出宫,好好休息,我先去啦。”一转身,小鹿般飞快地跑了。 陈言心痒痒地看着她跑动时扭动的腰身,叹了口气。 等他伤愈,看他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丫头! “大人,益王请您过去相见。”外面军士前来禀报道。 陈言定了定神,正好为了清夫人的事,他也要去见见益王,当下简单收拾了身契等物,去了益王所居的院子。 到了院内一看,益王身着劲服,正拿着把大刀,在那虎虎生风地练着。 “王爷好身手!”陈言鼓掌赞道。 “不行了,多日未曾活动筋骨,本王这些日子着实有些荒废。”益王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擦了汗珠,将大刀横放在院内石桌上,“大人请坐。” 二人隔桌坐下后,益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大人与本王那个胞弟较量了一回,不知感觉如何?” 他在府中消息不便,直到昨日,才得知襄王回了京,且与陈言发生冲突,甚至闹到了皇上面前。 他自然清楚这个弟弟的能耐,因此一听说陈言回了府,便心急着让人将后者请来一谈。 陈言撇撇嘴:“不怎么样。” 益王笑容消失,眉头微锁:“陈大人或许还不太了解我这个弟弟,他性子刚强勇猛又不失谨慎,实在是帝室罕见之奇才。你若低估他,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讶道:“王爷这个当哥哥的是不是有点过分?自己弟弟,夸一夸无妨,但夸太狠了不怕被人笑话?” 益王摇头道:“绝无夸大之言,昔年先帝继位之时,锐儿虽然年纪尚幼,但却已有不少人拥戴他,便可知绝非本王一人对他这般看待。这么说罢,陈大人与于都、黄良阁等冲突,闹到最后,也不过是请皇上裁决,但若与襄王冲突,闹将起来,说不定哪天他麾下精锐就杀到你眼皮底下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已经杀过了,后果也就那样。” 益王一震道:“什么!他已经杀过来了?不对,他不至于敢杀到京城,陈大人说的是……” 陈言淡淡地道:“日前襄王爷派了四千大军杀至我的封邑青山县。” 益王霍然起身,吃惊地道:“什么!那你青山县岂非糟糕?” 陈言叹了口气:“确实有些糟糕,四千具尸首,收拾起来着实有些麻烦,任他们留在那又怕惹来瘟疫。” 益王大惊道:“他竟杀了你四千人?!等等,你青山县才多少人,这岂不是尽屠你封邑!他何以如此大胆!” 陈言错愕道:“什么杀我四千人,是他派来的四千军士,尽被我灭。然后他想不通,跑来京城跟皇上哭鼻子打小报告来着。” 第975章 这脸皮也没谁了 益王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你竟将他四千大军尽灭?!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陈言嘿嘿一笑:“益王殿下三万大军,下官不也将您从里面生揪出来,关到了这里?” 益王哭笑不得地道:“那岂一样,本王原本便没有伤你之心,更何况来此是为了查清叛逆的大计!”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也正因此,王爷才有幸保存这三万大军,否则便会如襄王一般,尽失精锐。” 益王缓缓坐了下来,脸色微沉:“好大的口气!你当本王三万大军是吃素的吗?由得你随意宰割?” 陈言哈哈笑道:“哈哈,王爷不只是高估了您的大军,更低估了下官。我以百人之数,便能尽灭襄王四千精锐,请问手握城卫军、京兆卫、御卫与凤翎卫等,要灭你三万大军又有何难!” 益王又愣了一下,随即震惊道:“等等,你说什么?你以百人之数,便灭了他四千大军?!” 陈言当下将当日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益王听得脸色变了又变,虽难置信,但看他如今好好坐在这,知道这事当属事实。 一直以来,他都只视陈言为巧言令色、鼓唇捣舌的文官,可没想到,此人竟然上阵还能以寡击众,不损一兵一座,便大获全胜! 百人灭尽四千精锐,这种战绩放任何人身上,都足够让人夸赞一声! 直到听说陈言是以水淹之计取胜,他才终于能接受了一些,道:“想不到他竟然在你手上吃了这么大亏,看来真是老天相佑,幸好你青山县有那么一条河道,又幸好他们正好走了那条道。否则若是他们走了别处,只怕现在本王已经见不到你了。” 陈言悠悠地道:“王爷真以为,他们走那里是偶然吗?” 益王皱眉道:“难道不是?” 陈言缓缓说道:“这么说吧,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犯我青山县,最终都只能在‘巧合’下行至那些危险之地。” 益王眼神一懔,道:“难道是你布计诱他们去那的?” 陈言神秘一笑:“谁知道呢?王爷若有兴趣,将来可以试试。” 益王看着他这笑容,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这家伙说的若是真话,那未免太可怕了! 益王自己也是行军打仗的好手,自然清楚,人力再强,也强不过天地自然之力。若对方能将这种力量发挥到极致,那同样是极为可怕的对手。 陈言岔开话题道:“不过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襄王会对我青山县产生兴趣。”将他与唐韵的疑惑,也说了一遍。 益王勉强压下心中的波荡,道:“这就要看你青山县究竟有何秘密了。” 陈言有些失望地道:“看来王爷也没法给下官一个回答,不过无妨,此事原本便很难寄望王爷有答案。如今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此事下官仍未与皇上言明,请王爷暂时保密。” 益王眉头锁紧,道:“怎么你到哪都这么多麻烦?” 陈言失笑道:“王爷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说出这么天真幼稚之语?不是下官所到之处麻烦多,而是原本这些麻烦便存在,只不过藏在暗夜之下,无人可见。下官只是如明灯一般,将它们照了出来,让您和皇上能够看得明白。” 益王无语。 这家伙脸皮之厚,倒是一绝,自夸自赞也不脸红! “不说这些题外之言了,先帝有位清夫人,王爷自然认得。”陈言话题一转,将清夫人的事说了一遍。 “哼!此女本非善类,当初先帝纳她为妃,本王便不赞同,碍于是家事,方未全力拦阻,如今果然生出祸患!”益王脸色阴沉地。 “虽非善类,但也可善用。若非是她,咱们也不会知道有人暗中在宫中下手不是?”陈言却道,“而且,有人暗中怀疑王爷您与皇上有密谋,咱们正好还可利用这位夫人,透露一点假消息过去,解了对方的疑,甚至可能查出对方是谁。” 益王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道:“但你要给对方什么样的证据?”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想了半晌,硬是没想出什么样的证据可以让对方相信。 当日他被陈言单车擒捉,自大军中带到唐韵面前,这事原本就听着十分离谱。任何人都能想到,陈言不过是个文官,如何能够从大军中杀出来? 因此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巧舌如簧,靠一张嘴说服了益王。 而另一个可能,便是益王与他达成某种协议,暗中有所谋划。 因此有心之人会起疑实属正常。 可什么样的证物能够证明中间没有谋划?书信?还是人证?又或者其它?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感觉不足以取信对方。 陈言笑了笑,说道:“这世上之人,最容易相信的事情往往只有一件。” 益王满头雾水:“哪一件?”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就是他原本起疑之事。当他开始起疑,便会用尽办法去证明自己猜测之事正确,你逆着他的猜测去证明,须花费无数精力,但若顺着他的猜测去做,他很容易便会相信。” 益王呆了一呆:“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但这岂不是反了?只会让他更加确信本王与皇上确有谋划?” 陈言从容道:“下官心中有个计划,请王爷听一听。” 说着低语几句,益王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听完后,他长叹一声,道:“陈言啊陈言,这世上还有你解决不了之事吗?一切便依你所言行事罢!” 傍晚时分,陈言才伸了个懒腰,从床上醒来。 泡了个温泉浴,又睡了两个时辰,这刻他精神十足。 还是自家床上睡着舒坦,在宫中,哪怕是曲默月给他垫了那么厚的棉絮,始终还是不及家里来得舒适。 “大人,宁王派人送来请柬,请大人晚上往宁王府赴宴。” 门外,吟霜禀报道。 陈言翻身而起,唤她进来,将请柬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这几日他手下军士去确认了当初襄王追捕姬楚等人的那一片地区,大致将当时的过程还原,可以推定姬楚等人当时确实成功逃离,襄王在这件事上当未说谎。 第976章 请先生收下小王爷 只是姬楚等人至今未与他联系,陈言本来想着要不要干脆去一趟宁王府,确认情况,想不到这么巧,宁王居然给他发来请柬。 若姬楚所言是真,宁王真是他背后真正的主上,那说明好长一段时间,宁王都在与陈言演戏。 但演戏只是演戏,宁王心中自然对姬楚与陈言接触的事一清二楚。找上门去,看看宁王如何反应再说不迟。 请柬之上,写的是感谢陈言救小王爷回来,所以想设宴道谢。 陈言想了想,道:“给王爷回封信,就说本官必准时赴宴!” 吟霜应道:“是,大人。”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陈言的马车到了宁王府外。 陆瞻早已在门外迎接,殷勤地上前扶陈言下车:“大人,王爷已在府中久候。” 说着压低声音道:“王爷此次是为了还小王爷那些债务,才设宴请大人来一叙。” 如今陆瞻成了他的暗桩,自然会将探得的事一一向他禀明。陈言点点头,与他一起跨入王府,低声道:“那个姜仞,你探得如何了?” 陆瞻悄声道:“此事有些所得,待大人宴后,我找个机会,再向您禀报。”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院,宁王带着小王爷与宁王妃,从院内迎了出来,春风满面地道:“陈大人,感激的话本王不多说了,此恩此德,我没齿难忘,将来必有回报!” 陈言一一向小王爷和宁王妃行礼,含笑道:“王爷言重了,事关小王爷的安危,下官自然该竭尽全力设法周全。” 宁王妃插嘴道:“这位便是王爷口中的大恩人?还好有大人居中调停,请受我一礼。”说着依着大周礼数,对着陈言还了一礼。 以她身份,若非心中感激万分,不需要也绝不会对陈言这种官员行礼。这番态度,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表面上是给足了陈言面子。 陈言连忙客气几句,顺便仔细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赞一句。 虽然有了小王爷这么大个儿子,但这位宁王妃显然保养得颇好,加上生儿子时应该岁数不大,如今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神情气韵均是一派成熟少妇的典范。 只能说有钱虽然不能使人青春永驻,但至少确实可以让女人延缓岁月的摧残。 “儿啊,还不快谢谢陈大人!”宁王妃回身拉过小王爷来。 “多谢陈大人!”小王爷早就按捺不住,连忙上前,对着陈言行了个大礼。 回京之后,一切尽如陈言所料,眼看着儿子被人殴打成那般模样,果然不只是宁王妃,连宁王都颇为心疼,没再对他多加责罚。 小王爷因此对陈言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对陈言的感激自然发自内心,没有半点作伪。 “小王爷请勿多礼,下官去得晚了,没能保您周全,实在在心中愧疚。”陈言忙道。 “陈大人就不必谦虚了,自大人将我儿救回之后,我儿这些日子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我心中甚慰。”宁王一脸宠爱神情,轻轻抚过儿子头顶。 “说起此事,妾身有一事,想请大人应允。”宁王妃忽然趋前几步,走到陈言身前,恳切地道,“听闻陈大人收了菱公主做弟子,不知可否请大人再开门户,做我儿子的先生?” “啊?”这话大出陈言意料,他不禁一愣。 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小王爷也露出意外之色,道:“母亲,您让我拜师陈大人?” 宁王妃转头看向儿子:“怎么,你不愿意?” 小王爷露出狂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儿子当然求之不得!这世上再没有比陈大人更好的先生了!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扑通一下,拜倒在地。 陈言给整不会了,瞠然道:“这,这……” 周围的王府护卫、婢女甚至陆瞻等也无不露出错愕之色,显然没人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宁王笑呵呵地道:“陈大人若不嫌我儿愚蠢,便请你收下这弟子。有你指点教导,想来他必能有所进益。” 这事两口子早前便已商议过,乃是宁王妃主动提的议。 毕竟闯了大祸,小王爷回府之后收了性子,装起了孝顺儿子,对父母诸般孝敬,每日定时问安,而且还破天荒地认真学了几日的书,俨然变了个人似的。 宁王夫妻二人自然对此十分欢喜,与儿子闲谈起来,小王爷便说乃是受陈言点拨,开了窍,深悔过去的任性莽撞云云。 宁王妃惊喜之极,这个儿子换了多少先生,都没人能教得长久,一直顽劣不堪。 前些日子虽说要跟卫菡学武,但她身为母亲,自然看得出来,儿子那哪是什么学武,明明是瞧中了卫菡这个人,想要与其亲近。 横竖儿子将来也是要成家的,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这回他似乎真的变了个人。 只是被陈言点拨几句,儿子便有如此变化,若能让陈言做其先生,日常教导,那儿子未来不可限量! 正好宁王也有其它考虑,她一提议,他便同意了。 当下见陈言犹豫,宁王妃心急,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道:“请先生千万要收下我儿!” 陈言看看她,又看看小王爷,再看看宁王,终于长叹一声,道:“蒙王妃与王爷不嫌,陈言自无回绝之理。” 宁王妃欣喜若狂,道:“多谢先生!”连称呼也改了。 宁王欣然道:“来人!备下香烛案台,让我儿行拜师之礼!” 王府内顿时忙碌起来,不多时,让小王爷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后,众人这才欢笑笑语中入了席。 “先生请上座!”甫入席,宁王妃便殷勤地道。 “啊?这,这不太合适吧?”陈言吓一跳,赶紧推拒。 大周宴席习惯摆的是小桌,人多时每三四人一桌,人少时酌情安排。 像王府今晚摆的宴,一共就只有宁王一家三口,加上陈言,再加上陆瞻等几位颇受宁王重用的府中人物陪席,因此每人一张小桌。 正常情况下,上首的主位是宁王与宁王妃二人两桌,小王爷伴在下首。 但此刻一看,上首竟然摆了三张桌子,不用问,那第三张自然是给他陈言准备的。 第977章 商家已绝 “先生莫要推拒,快快入席。”宁王笑着亲自上前,拖着他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这,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陈言只好道,心里有点嘀咕。 不久之前,宁王还跟他陈言水火不容,此刻却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这事要说出去,绝对惊掉一大批人的大牙。尤其是让商求看到的话,保证吓到魂飞魄散。 但宁王岂是那种心胸宽广之人? 换了平时,陈言要看穿对方目的并不难,但现在诸事缠杂在一起,搞得他一时都看不透,对方到底是因为未来的在谋反之事上的“合作”,还是因为小王爷的事,对他态度大变。 小王爷平时都是坐在王妃下首,但今日却一改常态,坐到了陈言下首,殷勤招呼。 待众人坐定后,宁王道:“在开席之前,仍有一事需要先解决。来人,唤她进来!” 陈言一时有些疑惑,转头看向门口。 不片刻,管家带着一个女子进来。 陈言一时愕然。 赫然是商求的老婆! “民女拜见王……”商妻低着头进来,正要行礼拜见,猛地看到陈言坐在里面,登时色变,“你,你怎会在这!” “大胆!什么你你你,见着京兆尹陈大人,还不拜见!”宁王喝斥道。 “可他是……”商妻哪肯拜陈言,惶然道。 “你不拜,本王便让你拜!”宁王脸一沉,使个眼色。 两名侍卫立时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架了起来,往地上一按。 商妻惊呼一声,哪敌得过两个大男人的力量,登时拜倒在地。 这段日子,为了让自己相公脱离牢狱之灾,她没少下功夫,频繁来王府送礼和求助,可宁王却再没去救商求,甚至连见也不见她。 今儿好不容易,她来宁王府求见,宁王竟然答应接见,她喜出望外,以为终于有了转机,却没想到进来竟是这种场面! “王爷!您……您这是做什么!”商妻被按得起不来身,哭叫道。 “你商家霸市之名已久,幸得陈大人出手,方能铲除你家这商市祸害!” “过去,本王受你商家蒙蔽,还为此出手相助,如今方知错甚,悔不当初!” “今日本王便当着陈大人的面表个态,从今以后,你商家任何事,均与本王无关!” 宁王斩钉截铁的声音落下时,商妻脸上血色尽失,泪如雨下。 虽然不明白宁王为何这么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条路已然断绝! 连宁王也不肯相助,商家真完了! 宁王说完,喝道:“将这妇人赶出府去,从今往后,她若再敢来此,便与本王打将出去!” 管家连忙道:“是,王爷!”吩咐一声,两名侍卫把商妻又架了起来,拖出了宴客厅。 整个过程,陈言连句话都没来得及插上,眼睁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结束。 宁王转头对陈言笑道:“陈大人今后可放心,商家之事,本王绝不再插手,你要收拾他,悉听尊便。” 陈言回过神来,笑了笑:“王爷这话说得真是不错,不知情之人听来,仿佛您若是插手,便可助商家脱困似的,呵呵。”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颇感尴尬。 他话外之意人人听得明白,毕竟此前宁王数番出手救商求,却都在陈言手下吃了亏,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能在陈言手中将商求救下。 宁王苦笑道:“陈大人何必揭本王伤疤呢?总之从今以后,你我便是朋友,绝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 陈言双眼微眯,道:“王爷这话,颇有深意。” 宁王呵呵一笑,说道:“先不说这些,来来来,今晚乃是谢宴,多谢陈大人仗义相助,方能使我儿安然回家。大家一起举杯,共谢陈大人!” 在场众人纷纷举杯,陈言不动声色地跟着拿起杯子。 宁王上来先让儿子拜师,再当面将商家的关系斩绝,示好示得这么大力度,很难想象他没有别的用意。 比如说,姬楚已经回到京城,向宁王说明了在青山县发生的事? 不过对方既然有了迹象,陈言便不再主动提起,反正此时该着急的不是他,该吃吃,该喝喝,静观其变即可。 一顿宴席,其乐融融。 和当初陈言初到王府赴宴相比,这一次宁王一家显然有诚意得多,席间谈笑风生,真如把陈言当成了友人一般。 到得深夜,宴席方毕。 宁王喝得半醉,醉醺醺地道:“今夜这酒喝得痛快!唉,也没那么痛快,少了陈大人那绝世美酒,只能说喝得半快,哈哈!” 上回陈言来时,分过一点醉九霄给他品尝,他至今难以忘怀。 陈言心知这家伙必是不好意思向自己索要,所以故意提这一嘴,等着他主动交出酒来。 他假装没听见,起身道:“夜已深了,下官叨扰已久,这便告辞了。” 宁王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走什么走,你喝得醉成这样,不必回去了,今夜便留宿在我府中。哈哈,放心,这回没女人半夜去敲你屋门了。” 最后一句自是指上回意夫人的事,陈言听得心中一动,整个宴会期间宁王没有再和他谈及任何“正事”,现在明明知道他陈言没怎么醉,却发话挽留,莫非是……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下官叨扰了。” 宁王妃起身笑道:“儿啊,还不快带先生去客房?” 小王爷知趣地站起来:“先生请随我来。” 陈言点点头,横竖身边有张大彪保护,也不怕对方有什么阴谋,便随着小王爷离开了宴客厅。 到了客房,居然还是上次住的那地方。 小王爷亲自掌灯,令婢女收拾妥当后,低声对陈言笑道:“先生若有看中的婢女,可随便点选。父王说了,您是我的大恩人,必须得好好款待。” 陈言轻咳一声,正色道:“小王爷莫要玩笑,本官岂是那种人?” 小王爷奇道:“难道先生竟是个正人君子?” 陈言压低声音道:“郡主,懂吧?” 小王爷一震,眼中透出复杂之色,叹道:“我明白了!” 第978章 您随便跪 他到现在仍对卫菡念念不忘,但她既是陈言的女人,而他又拜了陈言为师,自然不敢再对她动什么念头。 不过陈言的意思他倒是清楚,有了郡主,陈言自然要收敛一点,不然回头让郡主知道,万一惹动了她的醋罐子,那就麻烦了。 陈言见他仍不离去,疑惑道:“小王爷还有事?” 小王爷猛地跪倒在地,道:“先生救我!” 陈言心中一亮。 今晚的正戏终于来了! 他装作吃惊神情,连忙将小王爷从地上扶了起来,道:“小王爷有事请说,何必如此?” 小王爷哭丧着脸道:“先生虽然救我回来,但债主却不肯罢休。昨日,你青山县的银庄,派人送来消息,说让我备好这月的银两,不日将来取回。” 陈言恍然道:“原来是为这事,此事简单。” 小王爷立马露出喜色:“先生肯帮我?”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我自会替小王爷向王爷说明,请他替你还钱。区区银两,岂难得倒王爷?当然回头他定会责骂几句,小王爷姑且忍耐,王爷骂一骂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难道还能不管不顾?” 小王爷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又变回死妈脸:“先生有所不知,这银子,我家里实在是……实在是还不出来。” 陈言一呆:“这怎么可能!宁王爷可是堂堂王爷啊!区区二百万两银子,至于还不上?” 小王爷顿时无语。 二百万两银子还“区区”?陈言家里到底是多有钱,才敢说出这话! “如今已经不是二百万两了。”他吞吞吐吐地道,“是,是三百万两……” “什么!小王爷你难道又贷了银子?”陈言一脸大惊神情。 “我倒是想贷,可他们不肯贷我了……”小王爷咕哝了一句,旋即自觉失言,连忙道,“是这样的,因为二百万两银子太多,一时还不上,银庄提供了一种分期还款的方式。” 原本二百万两约定是一个月内还清,但金额过于巨大,小王爷也知道家里指定是不可能替他还上,于是百般央求,银庄遂提出了这种分期还款的模式。 将原本的一个月期限,变成三十个月,每个月只要还一份即可。 但银庄说了,他们不能白白提供这种分期方式,须得加钱,将二百万涨至三百万两,每个月还十万两。 当时小王爷还颇为惊喜,急忙签下了契书,心想着回家之后,父母肯定要夸他小机灵,这下岂不是让还贷的压力大幅减轻了? 虽然多了一半的银数,但凭宁王的敛财之能,一个月敛到十万两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此一来,便不会太影响家中此前的奢华生活,只要撑过三十个月,便可一切恢复正常。 结果回到家,将这事一说,宁王差点直接拔剑砍了他! 本来欠二百万两已经足以让人气到吐血,这下好了,还生生给加到三百万两! 而且什么一个月敛财十万两不在话下,这小子真当他是财神爷,银子随便造啊?敛财也是件辛苦活儿,而且哪有那么容易!他自己都没把握能一个月稳敛十万两,这儿子倒好,预先替他安排上了! 遇到有人求着办事,弄个几千两算是正常价,大点的事比如人命啥的也就几万两,而且这种好事不一定每个月都有,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没人上门求帮忙,想弄点钱更是艰难。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真的每个月都弄到了十万两,也等于未来两年半他都要白白替银庄卖命赚银子,光是想想,都觉得憋屈! 要不是宁王妃心疼儿子,居中调解,小王爷不定哪条腿已经被打断了。 “我知道这事严重,可又没辙,只好求先生相救!”小王爷眼巴巴地望着陈言,“您若不救,我……我就真被逼死了!” “原来如此!唉,这种延期还贷的方式我也曾听说过,确实是方便了借贷之人,只是增加的银子稍稍多了些。”陈言皱眉说道。 但心中却乐开了花,皆因这种还贷方式便是他给李奉讲的,而小王爷则不幸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可父王却骂我蠢到了家。”小王爷顿时有一股知音之感,委屈地说道。世人谁懂他的聪明睿智?唯有陈言! “但此事我只怕也帮不上忙。”陈言叹道,“三五千两,甚至三五万两,我也就自己掏腰包帮了,可三百万两啊!” 小王爷心说三五万两还用得着你掏腰包,我自己不就还了? 但见陈言一脸为难之态,他唯恐对方不帮忙,吓得再次跪地道:“先生千万要帮我,不然我……我就长跪不起!” 陈言点点头:“小王爷心意甚诚,本官颇为感动……” 小王爷大喜。 却听陈言接着道:“就不拦着您跪了,本官饮得多了些,困乏,就先去睡了,您就当这是自己家,随便跪。” 一转身,自去了卧房。 小王爷石化! 拜师之事,如陈言所料,乃是另有所图。 原本小王爷对这事倒是无所谓,但事前宁王和宁王妃便跟他说过,若是拜了师,自然陈言便不能不在还贷之事上帮忙。 若是借陈言这人情,省去所有还贷的压力,自然最好,实在是办不到,至少将多出来的一百万两给减下去,也是好的。 哪怕最次的结果,将银子减一部分也行啊! 可没想到,陈言居然毫不念拜师之情,完全没帮忙的打算! 小王爷眼见陈言进了卧房,不禁急了,有心想撞撞墙,弄点血迹出来。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怕痛,没办法只好自己爬了起来,讪讪地出了院子。 院门外,宁王爷和宁王妃二人正等在那,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后者问道:“儿啊,如何?陈大人答应了么?” 小王爷带着泪花把事情讲了一遍。 宁王脸一沉:“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你也办不妥当!” 宁王妃维护儿子,却道:“此事他求也求了,须怪他不得。他年少不更事,不如王爷亲自去……” 宁王眼一瞪:“什么话!叫本王去求人,我可是堂堂大周亲王!” 第979章 真正的面目 宁王妃蹙眉道:“不想求人,那就还三百万两银子也成。” 宁王一时语塞。 三百万两,他不是还不起,但绝对伤筋动骨! 宁王妃见他不吭声却也不答应,轻嗔道:“总不能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去求他吧!” 宁王无奈道:“这个陈言色名外传,你去本王岂能放心?算了,还是我去吧!”说着不情不愿,抬步进了院门。 宁王妃和小王爷对视一眼,均松了口气。 母子一条心,二人自是巴不得他去,一来成功的机率要高些,二来他要是去了,便是将此事完全担下,若陈言还是不肯,也怪不得母子二人。 没办法,谁叫他是当爹的呢?家人出事,他不扛谁扛? 宁王进了院子,到了卧房门外,高声道:“陈大人,本王有事前来相商。” 陈言在里面早就等着了,连忙开了门:“王爷,不知何事深夜来访?” 宁王轻咳一声,道:“可否屋内说话?” 陈言自是无有不允,让他进屋后,把门关上。 就在这一瞬,宁王那张饱受酒色摧残的肥脸上,神情瞬间变化,双目露出精明强悍之色。 “陈大人,总算有个合适的机会,你我可贴心一谈了。”宁王微笑道。 “王爷!”陈言尚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种模样,不禁动容,“您果然平时那脑满肠肥、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之相,全是装出来的!” “呵呵,若不将自己掩得深一些,又岂能在这群虎环伺的险境下求生,遑论谋取天下了!”宁王从容不迫地道。 陈言暗叫厉害。 姬楚所言,果然非虚! 而且看这架势,姓姬的显然已经将与陈言坦露一切的事,送到了宁王这里,是以后者才会制造这不惹人怀疑的机会,与陈言私下坦诚一见。 “王爷深谋远虑,真是让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前我还真以为王爷是个废物哩,嘿,我没骂王爷的意思。”陈言露出钦佩之色。 “呵呵,无妨,若不能让人以为那是本王的真容,那本王便是失败了。”宁王淡淡一笑,不露半点喜怒之意。 与此前相比,他像变了个人一般,隐隐有一股王者之气暗逸,令陈言也心中有些警惕起来。 即使不看此人过去那以假乱真的掩藏,只看其气质,便能感觉到这家伙绝不好惹! “不瞒王爷,来前我还在心中为难,想着如今无法与姬先生联系上,如何与宁王爷说明一切是好。又怕万一姬先生是在骗我,贸然与王爷相谈会惹来麻烦。好在您主动说明,让下官松了口气。”陈言试探道,“既然王爷会选择坦言一切,姬先生等人是否已脱离险境呢?” “他们均已整装再行,继续此前的行程,但另派人将消息传了回来,本王已知悉一切。”宁王沉声道,“襄王叔虽是厉害,但想抓住本王的人,可非这么简单。” 陈言确认了心中猜测,道:“王爷确实布计深沉,连与下官见面都要安排了一层又一层,造得一个为别的事方才不得不来见下官的机会。不过,这是在您府中,用得着这么谨慎么?” 宁王意味深长地道:“府中又如何?我这府中,被人安排的眼线可不少,若不再三谨慎,保证今晚的事明早便会被人知道。” 顿了顿,他重重地道:“尤其是你那位皇上。” 陈言吃惊地道:“王爷是说,府中有皇上安排的眼线?她是怎么办到的?!” 宁王悠悠地道:“本王若不让她的眼线长驻府中,她岂会对我彻底放心?” 陈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王爷竟是故意让她办到的?唉,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深沉,下官还以为自己颇受她信任,原来她并不相信我。” 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不知道唐韵在宁王府安插了眼线,但却并不太意外,皆因此前唐韵颇有几次得来的消息连他都不知道,比如襄王与于都的关系。若说她没有到处安插监视之人,那只能说她是个不合格的皇帝。 宁王眼中透出一抹阴谲,道:“此女最懂如何玩弄人心,当初便是不知为何,将先帝骗得把帝位传给了她。她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任何人,陈大人终究也只是她手上一颗棋子,一如其它臣属,只不过眼下有用些,乃是她用来对抗朝中旧臣、制衡权争的一把利刃。待得她帝位稳固,陈大人再无用处之时,便会知道我这个心思深沉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了。” 陈言也不禁暗暗赞同他的话,虽然不是全部,但至少唐韵如此重用他陈言的缘由,还是比其他人认识得清楚。 他故意皱起眉头,道:“我虽知道她必定暗有手段,但没想到她竟安排到这种程度。不过,王爷,您连王妃与小王爷都瞒着……” 宁王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他二人均不知道本王暗行的大事。如今王府上下,均以为本王是为了我儿欠下巨债之事,无奈向陈言你服软求助,包括皇上在内。面对唐韵这样的对手,本王唯有连自己妻儿也能瞒过,方有成功的机会。” 陈言赞道:“王爷真是老奸巨……啊不对,是英明神武!” 如此一来,就算是宁王和他陈言突然关系缓和,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为了钱才委屈求全,不会怀疑其它。 不得不说,宁王在这方面确实考虑周到,如果陈言是唐韵,只怕也不易起疑。 “之后若有人问起今晚咱们夜谈之事……”宁王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看着陈言。 “王爷请放心,下官必会一口咬定王爷只是来和我谈那三百万两银子之事、且被我断然拒绝,绝不会说出其它。”陈言想也不想便道。 “啊?”宁王一愣。 原本在他计划中,这个时候陈言就该主动答应帮忙,要将那银子的事解决,可没想到这家伙到这时候了,居然来一句“断然拒绝”? 虽然他确实来此主要目的是与陈言商谈举事的大事,但若是能够借这机会把三百万两银子的债抹掉,自然锦上添花。 第980章 诗在怀中请君自取 “王爷,有什么不妥吗?”陈言假意问道。 “咳,这个银子的事,为何是断然拒绝?”宁王终究还是没忍住。 “呵呵,王爷想考我不是?”陈言呵呵一笑,“王爷的意思,想来便是让下官不要帮忙,否则万一帮了忙,解决了此事,日后咱们再接触,就没了合理的理由。只有将此事拖着,您才有理由日后再与下官接触。王爷,我说得没错吧?” “啊?这,”宁王一时语塞,对方说话好像是有些道理,无奈之下只得道,“本王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下官没有理会错。”陈言欣然道,“再者那银庄与王爷无怨无仇,说起来还帮了小王爷的忙,宁王爷将来要登上大位,须得安抚民心,自然也不可能强行让下官把这贷款之事给压下去,免得坏了您在民间的名声。” “你可真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啊。”宁王苦笑道。他是这么想的吗! “咳,不说这些小事了,关于那件大事,不知王爷可有什么吩咐?”陈言话题一转,压低了声音。 宁王强行压下心中情绪,肃容道:“关于此事,姬先生已将陈大人青山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说,想不到我京畿腹地,竟藏有你青山县这么一处所在,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他自认平时掩藏得不错,但知道陈言青山县的事后,也不禁大感佩服。 此地离京城不过小半日马程,朝中竟无人知道那地方繁荣胜似京城,偌大之地能掩得这么好,足见陈言手段。 而这,也是他下定决心与陈言合作的关键。 陈言精神大振,道:“王爷特意提到青山县,莫不是……” 宁王双目透出异色:“若本王将一支二万人的大军,放到你青山县,陈大人有几成把握,可将他们藏住?” 陈言浑身一震,双手长揖到底:“下官直到此刻,方感觉到王爷的信任。” 宁王连忙将他扶住,诚恳地道:“此前多番试探陈大人,还请见谅。大事欲成,不得不谨慎再三。” 陈言一把抓住他双臂,激动地道:“过往之事,不必再提,王爷这二万人马尽管交予我,无论是藏一日还是藏一年,我保证绝不让任何人知道!” 宁王哈哈大笑,重重反抓住他双手,道:“本王得大人,如鱼得水耳!” 陈言毫不掩饰心中喜悦,与他开怀大笑。 二万大军,这是足以影响局势的一支力量! 宁王肯将大军藏到他青山县,是对他信任的标志。 不用问也知道,大军藏到青山县,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战略位置的重要性。 从青山县出发,轻骑急行小半日便可抵达京城,而且这条线路上并没有朝廷的大军驻扎,可起奇袭之效。 而且以陈言展现出来的隐藏能力,要将二万大军藏住,不是难事,便可避免在事前被朝廷察觉。 当然宁王的手段,绝不只是这二万大军而已,不过这是个好兆头,至少证明宁王开始真正信任他。 一个时辰后,宁王才一脸沮丧地离开了陈言的屋子。 到了院外,只见外面空无一人。 宁王原本还以为老婆儿子还在那等,有点诧异,唤人来一问,才知道宁王妃和小王爷早就等不及回去休息了。 他不禁暗恼,他可是为儿子擦屁股,这母子二人可好,居然连在这等着他出来的耐心都没有! 宁王勉强压下心头火气,叹了口气,离开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虽经谋大事,但也没法控制自己家里这个败家的儿,暂时只好每月定时给银庄还上十万两银子。 好在大事将启,等他做了皇帝,看那银庄敢不敢再跟他要债! 陈言在王府婢女服侍下漱洗完毕,宽了衣上了床,忽地房门轻轻敲响。 “看看是谁。”陈言朝张大彪使个眼色。 虽说如今宁王重视他,该不会再找他麻烦,但万事还是要谨慎些,陈言睡觉之时也让张大彪在屋内近身守着。此时张大彪答应一声,到门口问道:“谁?” 门外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是我。” 张大彪一呆,转头看向床上的陈言。 陈言瞬间听出是谁,吓了一跳,连忙道:“快让她进来!” 赫然是玉公主的声音! 他上次就叮嘱过她,绝不可随便主动与他接触,以免被人知道她此前与他决绝是装出来的,不曾想这妞竟然大半夜过来了! 房门一开,玉公主见开门的是张大彪,愣了一下,随即颊上一红,问道:“陈大人呢?” 陈言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过来一把将她拽进屋,对张大彪使个眼色。 后者会意,出了屋关上门,让二人独处。 “公主忘了下官的叮嘱么?”陈言眉头锁了起来。 “大人恕罪,玉儿听说大人来了家中,实在是……”玉公主不安地低下头,“实在是忍不住……不过您放心,我已让人支开了院外的侍卫,偷偷来的,无人看见。” “什么急事,竟让公主冒这么大险过来?”陈言不悦道。 “玉儿新近做了几首诗,想请大人指教。”玉公主怯怯地道。 “诗?在哪?”陈言见她手中无物,疑惑地问道。 “拿着不便,我给放怀里啦。”玉公主见他没再继续生气,稍稍心安,鼓足勇气说道。 “原来如此,那公主赶紧拿出来让下官瞧瞧,早点回去休息。”陈言催促道。 之前唐韵要陈言将玉公主劝回正常状态,他原本打算的是另找个机会去找她。但他找她没问题,她找他问题就大了,尤其是宁王说了,这府中有唐韵的奸细,若是被奸细看到,传到唐韵耳中,这大周一把手肯定会让他好看! “大人不自己取出来么?”玉公主红透了颊,轻轻地说了一句。 “自己取?”陈言一呆,不由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她身上穿的丝衣既薄又透,虽然能看出穿了好几层,但在这昏暗灯光下,竟仍能隐隐看到内中那红色的肚兜。 饶是心中有事,他也不禁暗暗一热,终于反应过来。 这妞哪是来问什么诗,分明就是尝过了禁果,忍不住要来寻他偷欢! 第981章 王爷真能扛 俗话说女人如鸡蛋,去了壳撇去清里面纯黄,陈言如今是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个中道理。 玉公主平时从不在意男女之事,一心只追求诗乐等着重精神境界的虚无之物,可说是一个纯正的艺术女青年。 但在尝过滋味后,也没法控制住本能。 此刻说什么东西藏在她怀中,要他来取,他要取的话,不就是得把手从她衣领处探进去?摆明了是用这小伎俩诱惑他来着! “大人为何不取?”玉公主等不到他的动作,有些慌乱起来,“莫非是……始乱终弃?!” 陈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文艺女青年爱瞎想他是早有耳闻,今天才知道有多夸张。就算他要始乱终弃,也得玩够了啊,这才亲热过一回而已,至于吗? 见玉公主神情惶急起来,他连忙一伸手,将她双手轻轻拉住,说道:“公主见谅,陈言不是不想,实是不能!” 说着将上次亲热之后的结果说了一遍。 听到惊心动魄处时,玉公主惊得低呼一声,道:“那您没事吧?!”她其实知道陈言有伤在身,可没想到伤势竟然严重至此,上回的浓情蜜意,更差点害他丧命。 陈言失笑道:“我若有事,还能站在这?” 玉公主颊上绯红,道:“玉儿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说到最后声音低得连听也听不清了。 陈言怔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我差点没命,公主担心的竟是这个?!” 玉公主窘迫地道:“不不不,玉儿自然担心大人的安危,可您不是好好的嘛。” 陈言又好气又好笑,猛地抓着她脸颊,轻轻捏了一记,道:“公主可以放心,下官无碍。但郎中说了,须得休养,所以今晚恕下官只能对公主说声抱歉,不能侍候公主了。” 玉公主见他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旋即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她也知陈言身子要紧,唯有无奈地道:“那,那玉儿先告辞啦。” 说着要走,但脚却没有挪步。 陈言见她这模样,心中一软,将她轻轻搂住,柔声道:“虽然没法让公主尽兴,但还是可以退而求其次。今夜,便请公主留下吧。” 玉公主一呆,心里正疑惑什么是退而求其次时,陈言已轻轻托起她尖尖的下巴,重重吻了下去。 玉公主娇躯一颤,迅速软化下来,登时身外事物尽皆消失,全身心均投入这醉人的深吻中去。 天亮前,玉公主才悄悄离开了陈言的住处。 刚到外面院子里,她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好在及时稳住。 想到昨晚的事,她不禁脸颊红得像抹了朱砂,羞得低下头,赶紧去了。 昨晚陈言虽然不能与她亲热,但却用他那双神乎其技的手,让她一次又一次攀上高峰。 她连想都没想过,原来那件事用手也可以! 只是闹腾得太过,一晚上有半晚都没睡,搞得她此刻身疲腿软,走路都成问题。 想到自己这个誉满京城的才女,竟变成这般,她更是羞窘难当。 唉,都怪陈言。 前些日子,她为了养身子一直呆在府中,结果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陈言,连写诗都情不自禁地写了陈言名字好几百遍。 这下好了,她更没法不整天想着他了! 襄王府。 襄王的卧房内,他光着上身,坐得笔直,任由身边的刘望为他换药。 刘望拆纱布、清洗、擦抹、上药……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为襄王清理伤口,心中暗感佩服。 不得不说,这位襄王爷真是名不虚传,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伤得这么重,他竟然还能坐得这么直,扛痛能力真是罕见! 襄王死死闭着双眼,双手握拳,身上每一次疼痛传来,都让他拳头握得更紧了一些。 陈言! 这笔账,他定会悉数奉还! 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刘望道:“王爷,换好了。午后小人会来再为您换一次药。” 襄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来,道:“刘郎中确实技艺非凡,难怪如此年轻便能声名鹊起。若是能入我军中,做我军医,必能为大周安危尽一份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望一愣。 他昨儿被人紧急召来这里,给襄王处理伤势,原本只当是寻常行医,没想到这位王爷居然会有这话。 旁边的侍卫见他没有回答,喝道:“王爷肯给你这机会,还不赶紧谢过王爷!” 像这种郎中,一生想要搏取功名难如登天,皆因其技艺很难获得朝中官员的赏识,自然难以得到举荐的机会。 襄王肯开金口,便表示只要刘望答应,即可捞一个军中的医官之位,成为朝廷官员。换了别人,早就直接拜倒谢过,这家伙居然还在犹豫。 刘望皱皱眉,硬着头皮道:“草民多谢王爷美意,但恕我不能答应。小人只求能行医济世,不求功名。” 那侍卫没想到他竟会拒绝,大怒之下,便要喝叫。 襄王一抬手,止住他,凝视着刘望道:“刘郎中既无意功名,那便当本王从未提过此事罢。不过,本王想要和你打听一个人。” 刘望有点意外,居高位者都有一股傲慢,向来厌恶被人拒绝,有时甚至会因觉得面子受损而恼羞成怒,想不到襄王这么好说话。 他心生好感,忙道:“王爷但问无妨,小人知无不言。” 襄王眼中透出一抹异色,问道:“本王听说,你与京兆尹陈言陈大人接触不少,甚至这次陈大人告假回乡,连你的亲妹妹也随他同行,为他随时诊治伤情,是吗?” 刘望不假思索地道:“王爷消息真是灵通,确有此事。” 襄王微微一笑,道:“如今陈大人已经回京,不知令妹何在?” 刘望一呆:“陈大人回京了?小人倒是不知。” 陈言回京之后,便被禁闭到宫中,刘望还没见过他。 襄王微微皱眉:“他回京已有数日,难道令妹未曾回家?” 刘望摇摇头,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心起来,道:“小人这就去陈府问问。” 襄王摆摆手,道:“莫要急,本王尚未问完。你可曾去过陈大人的青山县?” 第982章 知微见着 刘望再次摇头。 襄王错愕道:“你连那里都没去过,便任令妹跟他前往,难道不怕陈言在那里做出什么对令妹不利之事吗?你该知道,他好色之名,传来已久。” 刘望老老实实地道:“我从未想过这些。不过,舍妹是自愿跟着陈大人去的,她自会照顾自己。” 襄王心念一转,再问道:“听闻令妹是个医痴,一心钻研医术,为何肯为陈言舍下家中的医馆,远去青山县?” 刘望没有多想,解释道:“陈大人送了舍妹一套针,其铸造之艺,非寻常可见,舍妹因此才心生好奇,跟着大人回乡。” 襄王双眼陡然一亮,急问道:“那套针何在?” 刘望坦然道:“那是陈大人赠予舍妹之物,自然舍妹保管。不过……” 说着他转头在随身的医箱内翻了一阵,取出一个针囊,打开后,里面是一排排细针。 刘望自内中抽出一根银针,轻轻举在两人眼前:“小人曾从舍妹处借来一根观赏,还没来得及归还。” 襄王顾不上身上的伤势,猛地站了起来,小心地接过那根银针,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越看,眼中越是惊异。 片刻后,他一伸手,从刘望手中的针囊内,又拔出一根来,两根放一起对比,差异更是赫然。 “如此精巧的工艺,实属旷世罕见。”刘望感叹道,又有些羡慕之色,“可惜这针只有一套,否则真想向陈大人求索一套。” 襄王轻吁一口气,将两根针一并还他,道:“本王也是生平仅见。莫看只是一针而已,若非有高超至难以想象的工艺,休想能够铸成。” 刘望难得遇到一个懂得其中玄妙的人,喜道:“想不到王爷如此身份地位,竟也懂得个中奥妙。” 一般位高权重之人,谁会去管这些针针线线的细碎之事?襄王一个镇守边疆的大人物,没想到反而也会去留意这方面的事。 襄王双眼微眯,道:“刘郎中可能不信,本王封邑,一直在全力着手提升铸炼之技。” 刘望错愕道:“王爷竟为一枚小小的针如此费心?” 襄王淡淡地道:“不,本王为的是军甲与兵器。不过铸炼之理皆同,若是能将这方面的能力提升,自然铸出的细针也大不相同。” 刘望这才明白,心想这才对嘛,他堂堂王爷,自然也该是为了国家大事尽心。 襄王缓缓再道:“反之,若是铸炼此针的工坊,能够拿来铸炼兵器与铠甲,甚至用在战马或战车上,必将大大提升我大周的国力!” 刘望点头道:“王爷所言确实没错。” 襄王顿了顿,道:“本王尚有些小问题,还请刘郎中赐教。” 刘望是个没心机之人,不疑有他,欣然道:“王爷一心为国为家,有事但问无妨,刘望必尽力解答。” 直到日上三竿,陈言才爬起床。 小王爷已经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等得抓耳挠腮。 陈言开门见着他,诧异道:“小王爷为何在此?” 小王爷赶紧陪上笑脸道:“如今您是我的先生,我自该执弟子礼,来向先生问安。” 陈言心知肚明,必是昨晚宁王回去后,把没能解决贷银的事一说,小王爷为了讨好巴结他,才破天荒地等在外面。 不过他没有戳破,道:“小王爷大可不必,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小王爷跟着他往外走,几次欲言又止,陈言都假装没瞧见。 开玩笑,贷出去的银子想让他放弃?做梦! “先生这是去哪?” 陈言刚出院子,迎面宁王妃款步而来,含笑问道。 陈言忙向她行礼,道:“下官叨扰一晚,也该离开了,正准备去向王爷和王妃告辞。” 宁王妃柔声道:“王爷有事早起,不在府内。不过他走前叮嘱妾身,让好好款待先生。妾身已令人备好早膳,也没多少功夫,先生何不先用了膳再离开?” 她不知道哪里人,口音奇特,字字都带点嗲意,一口一个“先生”,声音软腻得让人骨头都有些发酥。 陈言听得舒坦,看这意思推拒也没多大意义,遂道:“那就只好再叨扰了。不知王爷这么早去哪了呢?” 宁王妃与他并肩而行,叹了口气,道:“自是去为银庄这个月索要的十万两银子准备。莫看这么大一个王府,十万两银子对我等来说,仍非小可。” 陈言听了半句就已经全明白,宁王回去之后,该是按约定的计划说求助被拒,于是乎宁王妃亲自上阵,热情款待,希望能改变他陈言的心意。 他不置可否地听着一路上宁王妃的絮絮叨叨,反正她说话声音动听,听着也是种享受,就当听鸟叫了。 宁王妃不断诉苦,一直说到膳桌上,亲自陪席,还不忘继续卖惨。 陈言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风卷残云般将早膳吃了个干净。 宁王妃见他完全没有被说动的意思,心中暗急。 昨晚宁王回去后大发脾气,她也被责骂了一通,一气之下,跟宁王赌了个气,说自己定能让陈言帮忙。 可没想到她搁这软语诉苦了半天,陈言却无动于衷,回头在宁王面前岂非颜面丢尽? 眼见陈言早膳将毕,她急道:“先生入京时日不久,不知可还住得习惯?” 陈言随口道:“还行吧,比家乡自然是差得远。” 宁王妃顺着话题道:“妾身倒是自幼京城长大,若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可尽管开口,妾身必倾力相助。” 说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此一来,自己帮他解决掉,有了人情债,自然她也好让对方帮自己。 陈言想了想,道:“倒是确实有需要帮忙之处。” 宁王妃喜道:“先生尽管说,我一定替您解决!”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银庄那边与我交情不浅,屡次催我,请我帮忙求小王爷赶紧还钱。只要王妃能快些让王爷备妥银子,还上贷银,便是帮了下官的大忙了。” 宁王妃笑容一僵。 这忙她要能帮得上,就不会在这绞尽脑汁想法求他了! 第983章 王妃的妙计 “这个,我……我尽力吧。”良久,宁王妃才支支吾吾地道。 “那就好,下官吃得差不多了,多谢王妃款待,便就此告辞。”陈言说着站了起来。 宁王妃心中大急,眼见他就要离开,情急之下,猛地起身,诈作不小心,将面前的粥碗往陈言身上一泼。 陈言猝不及防,登时被泼得半身稀漓,一时愕然。 “啊,妾身不小心的,先生见谅。”宁王妃慌忙上前,拿着手绢替他擦拭。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不小心?她几乎就是直接抡圆了膀子朝他身上泼的好吧! “先生这样怎生出去?不如且待一会儿,换身衣衫再走不迟。”宁王妃擦了一会儿,见擦不干净,一脸无奈地道。 “这,好吧。”陈言皱皱眉,只得答应。 宁王妃暗松了一口气,至少稍延缓得片刻,但时间紧迫,还是得赶紧想个招才行。 难道,终究还是要动用那一招? 想到这里,宁王妃纤眉轻扬,一咬牙,道:“家中只有王爷的衣衫,请先生随我到内院取来更换。” 一旁,小王爷听得这话,微微一愕。 要更衣哪需要去内院?叫人取来不就行了? 陈言一听能去宁王府的内院,本来想拒绝的立刻改口道:“有劳王妃了。” 那种地方平时绝难有机会一进,若是能过去探一探,万一有个机会翻翻箱子啥的,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当下宁王妃带着陈言和儿子一路到了内院,小王爷正要跟着进屋,她却拦着道:“你进去做什么,就在外面等吧。” 小王爷忙道:“我来服侍先生更衣。” 宁王妃使个眼色,道:“你自己都得要丫环给你更衣喂饭,哪懂得服侍别人?就在外面等着!” 小王爷满头雾水,不过不算太蠢,知道母亲这个眼色必有用意,只得答应着等在外面。 宁王妃转头对陈言道:“这屋内是我家私地,可否请先生的这位护卫也在外面相候?” 自陈言进了王府,张大彪便与他寸步不离,她要行事着实不便。 不过这要求合情合理,陈言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彪子,你在这陪着小王爷。” 张大彪道:“是,大人!” 宁王妃带着陈言进了屋,将屋门关上,说道:“大人请在此稍候,妾身去取衣衫。” 她与宁王这主院的卧房分为内外两间,中间以只用珠帘遮挡的小门相隔。此时两人所在为外间,陈言应了一声,宁王妃便转身掀开珠帘,进了内间。 陈言转头四顾,扫视了一周,便知这外面多半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有用之物十之八九还是要进内间才找得到。 他正盘算着有没有啥办法能进内间一探,蓦地里面传出一声低呼:“呀!” 陈言大喜,真是困了来枕头,借口这不就来了! 他连忙掀开珠帘,几步跨了进去,叫道:“王妃可还安好?” 却见对着帘门的另一侧,衣柜前,倒着一把椅子,王妃则半伏在地,浑身发抖,几次想要挣起身,却爬不起来。 “王妃!您怎么了?”陈言一边扫视着屋内的布置,一边快步过去。 “我……我摔着了……呜呜……”宁王妃哭着道。 “有没有摔着哪?我扶您起来。”陈言走近她身边,蹲下去扶她。 宁王妃猛地一转身,挣起半身,一把将他抱住。 陈言连避都来不及避,登时被她扑倒在地上,骇然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 进来就被扑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转身过来时,他一眼就看到她前襟大敞,竟是早就解开了衣衫,内中春光丽色半数泄出,那冰肌玉肤的雪景配着红色镶着金丝边的肚兜,煞是诱人! 饶是他智计过人,一时也有点懵。 她这是做什么?不会是相中他年轻帅气,想要与他偷欢吧? 不过不得不说,她这身子还真是与她的嗓音相得益彰,出奇地软腻,压在身上倒是挺享受。 宁王妃伏在他身上,双颊红成一片,死死抱紧了他,道:“先生请恕妾身无礼,但若此时我叫将起来,外面的人冲入此地,看见妾身衣襟不整地被先生抱住,只怕先生不只声誉尽毁,前途也尽毁了!” 陈言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她风韵十足的脸蛋和眼中的狡黠,已然明白了一切。 这位王妃见拉拢讨好卖惨等招数不能让他陈言答应帮忙,竟耍起了阴毒手段,想用这威胁他! 若是被人认为他侵犯王妃,就算是唐韵,也救不得他! “王妃,您这未免有些卑鄙了吧?”他沉声道。 “请先生见谅,妾身无意毁了先生。”宁王妃轻声道,“只要先生答应帮忙,让银庄的人抹去我儿的债务,我可保证此事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就当从未发生过。” “什么?!想不到王妃如此阴毒!我还以为您是赶忙想要让我教导小王爷,才让他拜我为师,原来竟是暗藏叵测!”陈言怒道。 “若是昨晚先生肯答应王爷,我又何必如此呢?”宁王妃有些无奈地道。 事实上,从本心来说,她确实是希望陈言这个能让菱公主都性子大变的育人高手,能让自己儿子走上正路。 但若能把三百万两银子的债务抹除,就等于她生生赚了三百万两银子,拿这来享受不香吗?就算是拿来请育人的高手,也足够请上几百几千个了! “王妃难道不怕这计谋两败俱伤?若是曝出去,就算下官毁了,您这声誉也毁了!” “这就不劳先生操烦了,我既敢这么做,那自有打算。” “你!哼,就算我答应了,王妃难道不怕我事后反悔?反正离开此地,王妃也没法再证明我曾羞辱于你。” “多谢先生提醒,不过妾身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这屋内有纸笔墨砚,请先生写下一份契书,说明愿意替我王府担下这债务。” 陈言也不禁暗暗动容。 这女人比她儿子脑子好用多了,考虑得还挺周全。 但宁王要是知道他老婆用这种法子来逼人就范,不知道那脸色会不会是绿油油的…… 第984章 屋里在打仗? 宁王妃见他不再说话,以为他没了辙,心中有些得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能说是这家伙活该! “先生请快些决定,妾身嗓子有些痒,快忍不住啦。”她故意张开檀口,作势叫了一声,“来人……” 却是刚说了两个字,陈言突然猛地向上一探,将她的红唇封了个严严实实! 宁王妃打死也想不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这么干,顿时瞪圆了双眸,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陈言双手已分兵而下,一只手搂住她腰迫她起不来身,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没入她敞开的衣内。 宁王妃这一惊非同小可,照她的预计,对方中计之后必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答应了事,应该是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地方。 可没想到,他居然反客为主,强袭过来! 她拼命挣扎,可养尊处优惯了,哪敌得过陈言这大男人的力气?一时之间,只觉不仅唇间被肆掠,身上也有如失守的城池,被对方五指大军侵扫! 天啊! 这家伙疯了! 但与此同时,另一股异样的感觉涌起。 宁王的妾室不少,而且个个年轻貌美。 他本来就喜新厌旧,旧人一久便再不碰触,就像意夫人那种,都是刚纳进府时承欢颇频,后来便被他当个玩腻的玩具一样不再理睬。 宁王妃虽说身份地位特殊,但作为女人来说,这方面跟意夫人几乎没两样。 自生下小王爷,宁王便几乎不再碰她,这内院虽说是二人的居处,可宁王一年难有一回住这,晚上都是在年轻貌美的妾室那里过夜。 她不知道这是宁王为了掩藏暗中的大计、刻意予人的耽于酒色之态,唯有自叹韶华老去,人老珠黄不再受宠,时常以泪洗面。 可她终究是个女人,岂能没有需求? 日复一日,积下的情绪无处排解,犹如被大坝挡住的洪流,越来越高,只差一个机会,便会冲破堤坝,倾涌而出! 此时陈言有意而为,下手毫不容情。 不片刻间,宁王妃已然眼神迷离起来,意识也不由自主地昏昏沉沉。 不知不觉间,挣扎与反抗消失不见。 陈言适时松开她檀口,凑到她耳边悄声道:“王妃想用这招害下官,那下官只好拉您垫背了!我这就真的污了您,看宁王是否还会原谅您。” 宁王妃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线,色变道:“你……你想干什么!” 陈言一个翻身将她压住,狞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与王妃同归于尽啊!” 宁王妃娇躯一震,张口想要求救:“救……” 刚叫出一个字,陈言已经随手扯下她月土兜,整个塞进她嘴里。宁王妃大惊,连忙挣扎起来。 屋外,小王爷跟张大彪大眼瞪小眼,等了至少一刻钟,却不见人出来。 小王爷皱眉道:“怎么耽搁这么久,我且进去瞧瞧。” 张大彪一伸手,将他拦住,憨厚地道:“小王爷,王妃定是在为大人挑选合适的衣衫,耽搁了功夫,不必着急。” 小王爷一想也是,咕哝了一句:“娘也真是的,随便挑一件不就行了么?” 张大彪陪着笑脸道:“这也怪不得王妃,我家大人身形和王爷差得有些远,要挑也不好挑。” 小王爷脑子里瞬间闪过父亲与陈言的体形,暗暗点头。 他爹那身形,一个等于丙个陈言,想挑出合适的衣衫可不容易。 蓦地,屋内传出一声动静,咚地一声。 “娘?什么声音?”小王爷愕然叫了一声。 “没……没事,是娘不小心撞在了桌上。”宁王妃含含糊糊的声音传出来。 “噢。”小王爷没起疑,随口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啪地一声,像是什么撞在了墙上。 “娘?您撞着了?”小王爷吃惊地道。 “不……不要紧,娘只是绊了一下。”宁王妃结结巴巴的声音回应道。 “您平时还骂我粗心大意,怎么自己也这么不小心?”小王爷有些乐了。 里面却不应声了。 又过了半刻钟,里面忽地传出一声蓬然大响,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娘?!”小王爷错愕叫道。 “啊?没没没事!娘垫着椅子拿柜子上的东西,不小心摔下来了!”里面宁王妃有些惊慌地道。 “您没事吧?!我进来了!”小王爷大吃一惊,便要进去。 “不用不用,幸好陈大人扶住了娘,没摔着。”宁王妃慌忙叫道。 “原来如此。”小王爷松了口气。 不过也真奇怪,娘怎么今日这么手忙脚乱,不是撞着就是绊着? 而且位置变个不停,跟打仗似地转战各地,东一声西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屋内瞎跑。 又过了一刻钟,房门终于打开,陈言穿着一身有些宽大的衣衫出来。 小王爷连忙迎了上去:“先生这衣衫可换得够久的,您换好了?” 陈言呵呵一笑,道:“王爷的衣衫着实是多,王妃找了好久才找着一件合适的,让小王爷久等了。这会儿里面乱成一团,她正在收拾呢,小王爷你要不要进去帮王妃收拾收拾?” 幸好小王爷一听收拾东西,立马打了起了退堂鼓,低声道:“这,这就不用了吧。” 陈言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这小子娇生惯养大的,懒成了性,怎可能进去帮忙?他笑了笑,道:“我尚有些公务,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小王爷忙对着屋内叫了一声:“娘,孩儿送先生出去了!” 屋内传出宁王妃的声音:“行,你去罢。先生见谅,妾身还要收拾这里,便不送您啦。”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王妃多礼了,您慢慢收拾,哈哈!” 屋内,宁王妃偏着腿瘫趴在地上,听到他这一句,原本就绯红的脸上更是红得血染也似。 听着外面动静渐远,她暗暗松了口气,身疲力软地撑起半身。 看着屋内狼藉的情状,想到方才的一切,她不禁羞窘难当。 虽然前后也就半个时辰不到,但这必会成为她终身难忘的记忆。 一开始,她还以为陈言真的恼羞成怒,要对她行凶。 可很快,她就发觉事情不对劲。 第985章 失败却快乐 他并没有来真格的。 只是那双手却犹如懂得仙术一般,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将她挑上巅峰! 他有如能工巧匠,而她则是他手中的模具,在他灵活多变且难以想象的手法下,不到半刻钟,她便飘飘然了,宛若置身在云端。 长久以来,从未像这般满足过! 但这种满足只维持了片刻,她便再次在陈言的继续中再次沦陷。 塞嘴的月土兜早就掉了出来,但她却已经失去了呼喊求救的意识,灵台仅剩一线清明,让她竭尽全力压抑着声音,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第二次从云端坠下之后,她终于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爬了起来,哪还顾得上威不威胁陈言的事,惊慌地在屋子里逃跑起来。 陈言坏笑着追在她后面,两人就在屋内东追西躲,不时碰撞到桌椅柜墙,惊动了外面的小王爷。 但宁王妃脑子里一片混乱,哪敢说出真相,只能拼命撒谎掩饰,生怕就被发现屋内的不妥。 只要被人知道,天下虽大,将再无她立足之地! 但她又没法逃到屋外,屋子里就那么大点空间,能逃得多远?加上身疲体软,不多时,便失去了逃跑的力气,只能任由陈言在她身上作恶。 四次之后,她就已经扛不住了,哭着求起饶来。 好在陈言也不想再在这多耽搁,悄声威胁了她几句,便随便找了件衣衫换上离开。 宁王妃喘息良久,方才缓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原本只是想威胁陈言,可没想到反而变成落了把柄在对方手上,早知如此,她就…… 想到这里,宁王妃不禁轻轻咬住唇皮,心神一阵荡漾。 若早知会如此,她真的该放弃这么做么? 虽然没能威胁到陈言,可那前所未有的滋味,却刀刻一般深深印在她心底,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禁犹豫彷徨起来。 唉,算了,先别多想,赶紧收拾,否则被王爷回来看到,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陈言出了王府上了马车,叹了口气。 昨晚侍候玉公主,方才整治宁王妃,麒麟臂都差点没给他累折了。 而且要命的是他能看不能吃,这就真是要了亲命了。 方才看着宁王妃那媚软之态,他差点就没法稳住,只好赶紧离开,避免真弄出事来。 掀帘迎风一吹,陈言冷静下来,将这一切抛到了脑后,心中盘算起昨晚宁王说过的事来。 两人商议许久,陈言将襄王对青山县发动袭击的事一说,宁王也不禁大皱眉头。 这事他其实已经听闻,这几日一直在琢磨着对策。 毕竟青山县事关他未来大计,若是真被襄王给一锅端了,对他大大不利。 只是宁王也有他的难处,为掩藏暗中的计划,他表面上自己王府的力量半点也不能动用,很难去调查襄王袭击青山县的原因。 而暗中的力量目前不宜大规模调动,只有姬楚等人能用,可他们如今另有要事,还要带着唐朔这个傀儡棋子去办事,无暇相助。 听他说了半晌,陈言已然明白,这家伙在这事上帮不上忙,又或者为保存其隐藏力量而不愿帮忙,总之此事只有靠他自己。 马车一路回到陈府,门外一人将他马车拦住。 “小人拜见大人!”那人高呼道。 “咦?刘兄!”陈言见是刘望,连忙叫人停下马车,“在这等久了吧?快快快,上车相见!” “还行。”刘望含糊地应了一句,爬上马车。 “刘兄是来问令妹的事的吧?这几日本官着实有些忙碌,一时无暇给你知会一声。”陈言当下将刘素留在青山县“进修”的事说了一遍。 刘望听完,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有大人派人照顾,草民自是放心。实不相瞒,我来此还有另一件事,想与大人私下一谈。” 陈言笑道:“这里只有你我,尽管说来。” 刘望迟疑道:“此处不太好吧?不如进大人府中……” 陈言摆摆手:“没事,咱们在车内说话,只要不是大声叫喊,外面三丈以内的人都休想听得到。更何况有我护卫在外守着,没人可无声无响地接近,刘兄但说无妨。” 刘望有点发懵。 离开襄王府后,他就来了这,吟霜得过吩咐,不能让外人随意入府,只好给他搬了个板凳,请他在这外面等着。 结果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陈言回来,还是不让他进府?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出来:“草民方才从襄王爷的府上出来,有些事,觉得可能必须得与大人说一说。” 当下将被襄王请去治伤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错会了他的意思,含笑道:“刘兄若是怕治疗襄王有什么不妥,大可放心。虽说他那伤是我打的,但打归打治归治,本官绝不会因此怪你。” 刘望一呆,失声道:“什么?襄王爷那伤是您打的?!” 看襄王伤得那么惨,他还以为是与人搏杀得来,没想到居然是被陈方所伤,实在难以置信。 私斗,陈言这体格显然远不如襄王那么精壮结实。 官威,陈言不过是正三品,在一位王爷面前都不够看的。 他靠什么法子,能把襄王伤成那样,而且看起来襄王爷似乎还不敢正大光明地报复回来? “原来刘兄不知道此事?”陈言诧异道,“那你提起去襄王府的事,所为何故?” “大人,小人今日为王爷诊治之后,王爷问了我几个问题,让我颇为在意。”刘望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将襄王问他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陈言凝神听着,若有所思。 除了银针的事,后来襄王还追问了不少关于他陈言的事。 只不过刘望所知也有限,因此答得让襄王不甚满意。 而且襄王问得多了之后,刘望也警觉起来,回答时更是藏着掖着,没敢多说。 他并不愚笨,见对方问的是关于自己的恩人陈言的事,自然要留个心眼。 第986章 多谢大人撒币 说完之后,刘望脸色凝重地补充道:“事后小人再三思量,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我有自知之明,刘望这名字在京城声名不显,但襄王受伤后,不去找那些名医,反而找了我,颇有些奇怪。加上他问的那些问题,让小人开始觉得,他一开始找小人,说不定乃是为了询问大人的事,治伤只是个附带的因头。”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刘兄因此才特意前来提醒本官?有心了。” 刘望正色道:“大人不仅是刘望的恩人,而且是真正关心医者与病患之人,刘望钦佩在心。只是此前没留意,把银针给他看了,不知道是否会给大人带来麻烦?” 陈言哈哈笑道:“不用想太多,纵然刘兄不说,襄王爷也有办法查到那些。你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正常为他治疗即可。此事我心中有数,自会安排。” 刘望点头道:“那大人小心了,草民告辞。” 陈言将他送走后,回到府内,沉吟不语。 襄王虽然查到了刘望和他关系不浅,但显然对刘望这个普通人并不十分戒备,因此才会当着他面说出那些自言自语的话。 这给了陈言一个极大的启示。 最初他猜测,襄王是为了杀他而派大军去青山县,但排除这可能后,他的猜测便是襄王或许知道青山县暗藏秘密,认为是和叛军有关,所以派大军前往剿杀。 但襄王的话,似乎目的并不在于“杀”,而在于“抢”。 正如当初唐韵会去青山县,目的便是为了军备制造的事,襄王自语中提及的制造兵器和战甲,同样也是为此。 这样也可解释襄王为何会抛下边疆要事,特意回来一趟。 若是能得到他青山县的冶炼工艺,大量制造出铁甲黑骑所配备的那类军备,襄王军的战斗力将指数级暴升! 宣国公的铁甲黑骑能够纵横无敌,荀羽飞的练兵之法尚在其次,最重要的点,还是在装备上。 这也是为何卫菡一直不太服气铁甲黑骑能被视为压她卫家军一头的最强精锐,因为她乃是练兵的行家,自然看得出来,铁甲黑骑优胜之处在于军备,而非军士的个人战力。 因为陈言的有意控制,铁甲黑骑一直只能保持在千人之数。可若是无限制供应钢刀和钢甲,培养一支数万人的铁甲黑骑,那将是足可改变一国之势的恐怖军力! 陈言盘算妥当,吩咐张大彪派人传信给林广,唤他来一见。 这终究也只是猜测,襄王袭击青山县的意图是否真的是这个,试一试就知道了。 午膳后,林广才离开陈府。 陈言把府内丫环有闲空的都召了来,又令人备上纸笔,在院子里摆了一片。 “大人,您让大家写什么?”吟霜疑惑地问道。 “我说什么,便写什么,不过你等要将本官说的东西,按自己的理解,译得雅一点。”陈言在众丫环之间来回走动,“本官会从你们之中选出一个版本,赏银二十两!其余未被录用者,也可领五两辛苦费。” “多谢大人撒币!”众女无不大喜,娇声齐呼。只是写点字就能赚几两甚至二十两,这种好事,也就只有在自家大人这里能遇上。 “啥?”陈言一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没跟她们讲过这个啊,她从哪学来的? “撒币嘛,抛撒钱币,这是奴奴最近新学的词呢!”一丫环颇有些得意。 “不是,你说谁撒币呢!”陈言脸上一层黑线,“说,谁教你的!” 这些个词汇,他以前在青山县倒是常说,不过多数是用来嘲讽笑话那些狗大户。 但入京之后,他收敛了一些,记得没跟她们说过这个啊。 “跟大管家学的。”另一个丫环抢着道,“有一回姐妹们说起大人出手大方,大管家说,我等太落伍啦,在陈府就该学习大人的新词,说大人那不叫大方,那叫撒币。还反复教咱们记,念了‘大人撒币’好几十遍呢!” 陈言气得牙痒痒。 郑妍跟他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撒币这个梗的意思。 不用问,铁定是前段日子跟他闹别扭时,故意教丫环们这么说的! 看来,这妞有点欠收拾啊,居然敢背后骂他,还叫人一起骂! “大人,您不舒服?”吟霜关心地问道。 “没事,但这个词以后不许跟本官的名字合起来说,懂?”陈言板着脸道。 “是,我等知道啦。”众女察言观色,连忙齐声答道。 “行了,来,准备好,本官要开始说了!”陈言抛开杂念,将心神转回正事上,开始说了起来。 所述内容,正是他脑子里记得的《贞观政要》的内容。 唐韵吩咐他将此书全文写下来,但他哪记得那么多?满打满算,顶多记下了原书的一半左右。 不过他早就考虑妥当,若是写完之后内容不够,他就干脆把自己那些个治理青山县的法子改一改,添它几十条上去。 反正唐韵也没看过原书,也看不出来哪些是原文,哪些是原创。 只是写东西他并不擅长,所以才叫众丫环来帮忙。 而且考虑到他说的都是俚俗之言,要成书交上去的自然不能这般,因此他才让她们将之雅译一番。 不过她们谁的文采更好,他并不了解,所以叫了十几个丫环一起写。到时候谁的看着更古雅和贴近原义,便取谁的版本交上去。 毕竟是要交给皇帝的,马虎不得不是? 贞观政要的原文不少,好在众女最近在家一直练习用自来水笔写字,已颇为熟练,速度比用毛笔快得多,忙了整个下午,记了数百则,赶在天黑前写完。 陈言亲自将她们所写的东西一一确认,最终选出一个版本,摇头晃脑地自己念了一会儿,颇有种上学时读古文的感觉。 当下将银两一一给付,众女虽然没被选中有些失望,但到手的王两银子是治疗不开心的最佳良药,纷纷向陈言道谢。 被选中的那丫环更是喜不自胜,把陈言给的二十两捧在手中,跟捧个宝贝似的,笑得小嘴都合不拢了。 第987章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吟霜正要让众女离去,陈言却拦着道:“等等,这事还没完。所有人,把这一版给本官一一精读,将内中觉得有可改进之处的地方仔细挑出来,商量出一套修改之法。今儿晚上你等辛苦辛苦,熬夜也得给本官把它弄完,明儿早上,每人再给五两!” 给唐韵的东西,绝不能马虎,这样精撰细校,方能显出他的用心。几百两银子花也就花了,讨得唐韵欢心,得来的好处可远远不止这些。 众女大喜,齐声道:“多谢大人!” 陈言满意地摆摆手,留众女在这忙碌,正要回屋,忽地瞧见郑妍从外面快步回来,登时露出灿烂笑容。 “郑参军,你回来得正好!”他笑眯眯地道,“来,随本官进屋,有件事本官得好好与你探讨探讨。” “啊?大人这么早就在等我了么?”郑妍颊上微微一红,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们,虽然有点好奇,但终究心中有事,没有多问,跟着陈言进了屋。 陈言将门关上,含笑道:“我们家参军大人一向忙于差事,想不到今儿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心中有愧,所以提前回来向本官道歉呐?” 郑妍一愣:“有愧?什么愧?” 陈言板起脸来:“那句‘多谢大人撒币’,你说本官该如何罚你啊?” 郑妍呆了一呆,猛地反应过来,断然道:“没有的事!不是我教的!您别冤枉我!” 陈言哪可能相信她这否认三连,捋起了袖子,瞪圆了眼:“还装蒜!看来本官不拿出杀手锏,你是不知道厉害了!” 郑妍失笑道:“大人您是不是气糊涂了?跟我动手,您只怕还差几十个帮手。” 陈言大怒,岂有此理,这妞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今儿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不知道这陈府谁说了算! 他猛地一抬手,强势将袖子又捋了下去,道:“谁说本官打不过你,不过本官今日心情好,便饶你一命!” 郑妍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道:“不过大人想要出气的话,我也可以让您打一顿。不过算钱的,打一拳,十两银子;踢一脚,二十两。当然,不许打脸,我还得带人巡街呢,被人看到脸被打伤了,回头镇不住人。” 陈言愕然看她。 就她这漂亮脸蛋,伤不伤也镇不住人啊! 等等,不对,让他花钱打她,这妞哪根筋搭错了? 郑妍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道:“你要觉得贵,减一半也成。” 陈言神情古怪地绕着她转了两圈,道:“郑参军,你不对劲。” 郑妍硬着头皮道:“我哪哪哪不对劲了!” 陈言哼道:“休想瞒过本官,你是不是出去赌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要银子?” 郑妍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要银子是另有用处的!” 陈言记起此前她热心于补诗摊赚钱的事,心中一动。 之前他就起过疑,但当时她不愿意说,他也就没逼问。 现在看来,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他猛地一拍脑门:“本官明白了!你是想赚这银子,来还欠本官的钱对不对!” 郑妍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我?欠您钱?什么时候的事?” 陈言瞪着她:“休想赖账!上回本官还特意提醒过你,补诗摊那买成,咱俩打的赌,你尚欠着我二千两银子!” 郑妍愣愣地道:“等等,原来大人那个赌约是想要银子?” 陈言奇道:“不然呢?” 郑妍脱口道:“当时您不是说,让我拿人来抵么?” 陈言一愕。 人? 等等,上回去衙门大牢找襄王时,他跟她说过关于还这赌约之债的事,结果郑妍莫名其妙脸红起来。 当时陈言就有些奇怪,不过没细问,现在想想,难道她心中一直记的赌注不是银子,而是她自己?! 回想当初打赌时,郑妍说她没那么多钱打赌,他确实调戏了她一句,说没钱拿人抵也行。 但这话只是调戏而已,他并没有当真。 此时再回想起来,她当时骂他臭不要脸以后,却红着脸说了一句除非他把赌注加到三千两,然后他随口就给答应了,莫非…… “你当时让本官加赌注,意思是只要我赌三千两,你就……”陈言难以置信地道,“用你自己与本官赌?” “不然呢?”郑妍反问了一句,脸蛋上的红晕愈发深了。 “这个……”陈言下意识扫了眼她娇躯,虽然身上仍是官服,但浮凸之态,仍是触目惊心,看得他不禁暗吞口口水。 “难不成你想反悔?”郑妍有些紧张起来,脱口道,说完自己羞得不行,感觉像是自己求着他要自己的人一样。 “反悔倒不至于,不过嘛,”陈言叹了口气,“现阶段本官还是比较喜欢银子,要不你还是赔我二千两吧。” 时不我予啊,偏偏这时候她愿意拿她的人来抵,换个时候他现在就能把她…… “不行!”郑妍急了,断然叫道。 “不是,本官着实有些不明白,你宁可拿你人来还赌注,也不愿意给二千两银子?”陈言吃惊道。 “总之就是不行!”郑妍把脸别到一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选吧!” “我拿你命来干啥?”陈言哭笑不得,“我就要银子!” “难道在大人心中,我连二千两也不值?”郑妍大急,大声叫道。 “嘘!小点声,别被外面听到,以为本官把你卖了呢。”陈言赶紧捂住她嘴,心念一转,“郑妍,老实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去干啥?” 不说以前在青山县攒的银子,光是在京城补诗摊这买卖,她也该赚了不少了,现在仍然还是急着赚钱,必有缘故! “不干什么,总之当时咱们约定的就是以人赌银,你赖账可没用。”郑妍垂下眼皮,没看他,有些心虚。 “要不这样,只要你肯说出缺钱的缘由,本官不仅不要银子,连你人也不要了。”陈言加重了语气,“就当拿钱买了你这个消息,如何?” “你这么大方?”郑妍愕然转回头来,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说。” 陈言眉头大皱。 这么好的条件她居然都不答应,那不能说出来的事看来对她相当重要,逼也没用,得另想办法。 他心念一转,道:“行,本官便要了你的人。” 第988章 旧法与新法 郑妍喜道:“太好啦!” 陈言不禁莞尔:“原来你这么希望本官要了你。” 郑妍红着脸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开心你没要银子而已!” 陈言啧啧一声,道:“看来在你心中才是你这身子不如二千两银子。” 郑妍瞪他一眼:“要你管!” 陈言话锋一转:“不过本官不是那始乱终弃之人,既然要了你的人,便须依足了礼数,娶你过门。” 郑妍呆看着他,半晌才迸出一句:“不能不娶么?” 陈言奇道:“难不成你日后还打算嫁给别人?” 郑妍脱口道:“当然不是!可是,可是我没做好嫁人的准备……不能等几年么?比如,等我功成名就之后,再嫁给大人好啦。” 陈言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这妞到现在仍没忘了梦想。不过他也并不是真要逼她嫁过来,遂道:“这可不行,本官等不了那么久,必须尽快!” 郑妍咬着唇闷了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道:“那,那好吧。” 陈言再道:“不过这事须得征求卿儿的同意,本官分不开身,你明儿便启程,回青山县一趟,与她商议。” 郑妍眼睛一亮,立刻道:“行!” 卿儿跟她关系好,若是央求前者劝陈言延期,卿儿定会答应! 陈言更是心中暗喜,她那个秘密他问不出来,但卿儿就不一样了。二女别看性子完全不同,但在青山县时关系好得蜜里调油,由卿儿去软磨一番,必能问出个究竟!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郑妍快马轻骑,离开京城,回青山县去了。 她当然不知道,陈言昨晚就已经派人先回青山县,跟卿儿说了原委,让后者探她底细。 陈言自己则带上已经誊写妥当的《贞观政要》,风风火火地入了宫。 按他预计,今日虽然没有朝会,但依惯例,唐韵仍然会一大早便到议事房与群臣议事。 但他入宫时,却在宫门处听凤翎卫说她带着群臣出了宫。 “这么早,皇上去哪?”陈言奇道。 “说是去户部的粮仓视察去啦。”那凤翎卫答道。 原来最近忙到难得入宫一回的何进尧今早进了宫,将粮仓的事禀报了一番,唐韵遂动了心思,带着于都、黄良阁等人前去看个究竟。 陈言明白过来,连忙让张大彪调转车头,往户部粮仓而去。 同一时间,户部粮仓外。 “此物,叫什么来着?”韩兆坤抬手轻轻在粮仓外壁上抚过,惊奇地问道。 “这便是我早前说过的‘水泥’。”一旁何进尧答道,“这里有铁锤,韩大人可以试试砸一砸,便知此墙有多硬。” 最近一段日子,他忙着跑现场干实务,少有进宫,晒得跟个老农民似的。 “咳,我哪有那力气,还是叫人来砸吧。”韩兆坤摆摆手,没敢接那看着颇为沉重的铁锤。 何进尧依言叫来一名壮实户部官员,后者抡起铁锤,朝着墙体上猛地一砸。 砰! 铁锤被反弹开来,不过水泥墙体上也现出道道裂痕,水泥则掉了一小片。 “我还以为多结实,看来也不过如此。”方应台冷笑道。户部越过他工部,自己请来工匠修葺粮仓,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自然忍不住要说风凉话。 “方大人不必着急,来人,去砸一砸那墙。”何进尧不慌不忙,指着相邻另一座粮仓道。 与这一座已经修葺完毕的粮仓不同,那一座仍未动工,墙体仍是过去的泥沙配砖。 当下那壮实的官员提着锤子走了过去,抡圆了一锤子砸过去。 轰! 半堵墙登时应锤而垮! 在场的众人无不一惊,何进尧看向方应台:“方大人,这是工部昔年修筑的仓墙,您觉得如何?” 方应台老脸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水泥墙体虽然一锤下去也有破损,但墙身其实岿然未动,跟这旧墙一比,硬度至少高了两档! 唐韵蹙眉道:“户部原本的粮仓竟如此不结实?” 何进尧恭敬地禀报道:“启禀皇上,这倒不是。此仓乃是因为年久,长年日晒雨淋,墙身早已受损,所以不堪一击。若是新筑之墙,当可结实几分。但与这新筑的水泥墙体相比,仍然差距极大。” 方应台想不到他竟然还替自己说了几句好话,忙道:“确实如此。” 唐韵明白过来,问道:“那这水泥墙体,能用得多久?” 何进尧带着众人回到新修葺的粮仓边上,侃侃而谈。 “臣虽然没有难过,但却令人以旧法和新法分别筑了两堵墙,这些日子以各种办法难二者的耐久与硬度等。” “再加上供应水泥的商会所给出的旧例作为参照,最终认定,这种以水泥加固的墙体,至少比旧法所筑之墙强出三倍左右。” “旧法所制之墙大约五年左右,在风吹日晒下便已损毁不轻,故而新法所制之墙当可使用十五年以上,且自损程度远较旧法为轻。” “且更有一条,旧法所制的墙体,一旦损坏,便须拆墙重修。” “但新法所制的墙体,却可以重新调制水泥覆于墙体之上即可,大大省下了人力与时间。” 唐韵听得连连点头,听他说完之后,便道:“如此说来,这水泥倒是极为有用,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吭声。 尤其是方应台,脸色已经沉到了谷底。 在场之人都是老油条,岂听不出来皇上和何进尧一唱一和,显然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力推这水泥,肯定不只是说粮仓而已,而是有其它目的! 但无论是什么目的,都必会动工部的利益,他身为工部的一把手,岂能开心得起来? 水泥是谁供应,只有何进尧知道,也就是说将来朝廷若是大力推广此物,好处肯定全都让这家伙得了。而依何进尧的性子,必会公事公办,绝不贪拿,到时候油水便一分也休想落到别人手中。 唐韵见众人不答,不悦道:“怎么不说话了?” 黄良阁轻咳一声,上前道:“皇上,恕臣斗胆问一句,这水泥不知是谁人所制,能月产几何呢?” 第989章 这皇帝当得太窝囊 唐韵早有准备,道:“此事均由何爱卿负责,若想知道个中细节,问他便可。” 黄良阁却没向何进尧发问,反而继续道:“恕臣妄猜圣意,您是否有意将这水泥大量引进呢?” 唐韵颔首道:“不错。众卿也看到了,以此所筑的仓墙,坚硬而耐用。若将它用至道路之上,不仅可以铺设出极为平整的路面,更不会像如今的驰道一般容易损坏,有利民生,也有利朝廷运粮、行军等。更有甚者,若是将其用在民宅建造,甚至用在城防之上,可带来的影响有多大,诸公想来自也明白。” 今日何进尧来禀报粮仓修葺进展,确实是唐韵指示的。水泥的买卖,唐韵早就有意为之,只是在与陈言正式商谈前,仍需先与朝内众臣沟通此事,打通各个关节。 毕竟牵涉到利益与朝政,那就不是只看东西好坏就能给出结论的。若她一味强行施令,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违抗。 但若阳奉阴违,暗中动些小手脚,身居高位的她也很难察觉,推广之事必会拖延。 因此她才煞费苦心,借何进尧之机带他们来此,好好看看水泥的好处,准备花些心思先将他们说通。 不过限于陈言的要求,她不能说出这些水泥从何而来。 黄良阁道:“皇上,臣再大胆问一句,若是真的引进此物及筑造的新法,将由哪一部负责?” 唐韵肃容道:“此事乃是何爱卿与对方商会谈妥,对方要求必须由他来负责接洽和处理,自然将由户部负责。” 黄良阁眉头大皱,道:“但建作之事,一向由工部负责。若是改由户部行事,岂非乱了套?朝廷设置工部,岂非成了笑话?” 唐韵看了看一直没吭声的方应台,道:“方应台,你意下如何?” 方应台垂下头,恭声道:“臣自然一切皆听皇上的安排。若皇上要让户部经理此事,那臣这工部再无用处,便请皇上下旨,将工部废了罢。自然,臣也成了无用之人,也该告老还乡。” 唐韵俏脸微微一沉,喝道:“你是在威胁于朕?” 这家伙表面赞同,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摆明了是要以辞官相胁。 工部自然不可能废掉,而工部在他治下经历多年,很多事都只有他才能周转得开,若任由他辞官归隐,在这时局方定的时候,只怕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方应台自然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如此大胆! 方应台连忙跪伏在地,道:“皇上切莫误会,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只是工部未来既无存在的必要,臣又只会工部这些事务,何必还在这尸位素餐?不如让位于有用之人,也算是为我大周尽最后一点心力。” 唐韵玉容生寒,道:“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 周围众臣见势不妙,黄良阁第一个跪倒在地,高呼道:“皇上,万万不可啊!方大人乃朝廷功勋,若真逼他弃位归乡,徒令满朝众臣心寒啊!值此天下方定之时,若因此人心离散,是我大周之不幸!” 其余众人也跟着跪了下来,于都惶恐道:“皇上,黄大人此言甚是有理,请皇上三思!” 众人纷纷附和道:“请皇上三思!” 唐韵脸色煞白,气得几乎想直接叫凤翎卫把这群老东西全给宰了! 但这终究也只能想想而已。 别看平时各方明争暗斗,但在牵涉到共同利益的时候,这些老油条比谁都团结。 水泥乃是影响大周国运之物,除了能让大周的基建提升到别国难以企及的高度,其带来的利益更可为大周国库提供极大帮助。 加上陈言也再三叮嘱,绝不可将这买卖交到别人手中,因此她原本是想借由何进尧的周氏商会将之拿在手里。 可现在看来,这想法过于天真了。 她压下火气,看了一眼何进尧,怒道:“你也跪下来做什么!” 何进尧老老实实地道:“确实不能没有方大人,我户部还有二十多个工程,是方大人经手的,少了他只怕会误事。” 唐韵迅速冷静下来,心内暗叹。 连何进尧都这么说,可知方应台确实动不得。 看来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何进尧将水泥的事交给工部来负责,至少能保证水泥可以在大周推广开来。 想到这里,她不禁大感窝火。 堂堂天子,竟然让臣子难住,真是笑话! 若自己是个昏君就好了,现在干脆把这群跪地的全撤了官位关起来,省事! 她秀眉深蹙,再次开口道:“哼,全都起来吧!” 黄良阁垂下去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消失不见。待他抬起头来时,已恢复了惶恐之色,道:“皇上,您不收回成命,臣等不敢起身啊。” 唐韵看着跪地不起的众臣,拢在袖中的一双玉手,不禁死死握紧。 良久,她才转过去身去,道:“便依你们吧!” 陈言悠哉悠哉地到了粮仓时,现场只剩沉着脸看着仓墙的唐韵,以及侍在一旁不敢作声的何进尧。 他下了马车,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高呼道:“臣参见皇上!” 唐韵一语不发,抬手轻轻抚过水泥墙体,像没听到似的。 陈言疑惑地探头看了一眼她所抚之处,转头低声问何进尧:“何大人,皇上对这修葺后的仓墙不满意?” 何进尧摇摇头,低声道:“皇上满意得很,只是心情不佳。” 陈言撇撇嘴。 这妞也太难伺候了吧,满意还心情不佳?这要不满意不得原地爆炸? 唐韵忽地低叹一声:“朕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陈言眉头皱了皱,无奈道:“皇上,您要实在不爽,那臣依你便是,回头就让人给您宫里优先改造。” 唐韵纵然心情糟糕,也不禁被他这话搞得一呆,转头错愕道:“什么优先改造?”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皇上不就是因为臣要给凤翎卫改造寮舍、却不肯为您改造而生气?臣也是为您好啊!不过没想到为这事您能气到面壁,臣……” 唐韵气道:“你胡扯什么乱七八糟的!朕是为那不开心吗!朕是为身为皇帝,却不能随心所欲而生气!” 第990章 为君之道如流水 陈言愕然道:“这不就是臣说的?您想享受享受,臣却不依您的意,这不就是让您没法随心所欲?” 唐韵嗔道:“你乱说什么,朕岂是那贪图享乐之辈!” 陈言讶道:“这么说,皇上是不想吃猪肉了?不想泡温泉了?不想坐臣给您的那马车了?不想穿女式内……咳咳,没什么。” 说溜了口,差点没把女式内衣说出来,好在及时刹住。 唐韵一时语塞。 陈言咧嘴一笑:“这就是了,皇上,人总是要享受的,您贪图一些也没啥。不过更重要的是,您方才为啥事苦恼来着?” 唐韵呆了一呆,才发觉被他几句话弄得忘了方才气恼之事。 旋即醒悟过来,惊异地道:“你方才说这些……” 陈言眨眨眼:“臣什么眼力见,能看不出来皇上是为国家大事而烦心?方才只是想请皇上多想想美好的事物,莫要被那些不值当的事气着了龙体。” 唐韵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不得不说,与这家伙说起话来,确实有种放松的感觉。 “哼,纵然不想又如何,那些事又不会自行消失。”她轻哼一声道。 “让臣猜一猜,必是那些老油条,又给皇上添堵了?”陈言随口说完,转头对何进尧道,“何大人,不包括您啊。您虽然也老,但不算油条。” “没事没事,老夫理会的。”何进尧连忙道,心里暗松口气。陈言来之前唐韵在那站了好一会儿,他最不擅长安慰人,好在陈言及时赶到。 “若是小事也就罢了,大事上竟然联合起来与朕作对,偏偏朕为大局,又不能治了他们!”唐韵长叹一声,“为帝如何,实在是太过窝囊!” 陈言细问一番,方知究竟,顿时笑了。 “朕这么生气,你还开心?”唐韵恼道。 “皇上恕罪,臣这不是开心,而是为皇上即将迎来的巨大进步而欢悦!”陈言从容道。 “这又从何说起?”唐韵满头雾水。 “皇上,不经一堑,难长一智。” “您今日之事,在臣这本刚刚精校完的《帝皇观要》上其实都有相应的处置之法。” “此次处理得稍微欠妥,看了此书之后,您自然便能明白下回该怎么处理。” “所以臣才说,您即将进步巨大。” 陈言将怀里的那书拿了出来,恭敬地双手奉上。 他总不能把原书名抄下来,所以随便临时想了个名字给写上。 唐韵看到他手中那书,登时双眸大亮:“你已经誊写好了?!” 陈言忙道:“臣那狗爬的字,哪有本事自己誊写,都是让人代笔的。” 唐韵欣喜地接过,粗略翻看了一眼,道:“原来是以自来水笔写的,难怪朕说你这书如何这么少,比朕自己誊写下来的那一版要薄多了。不过翻看此书不知多久才完,朕现在烦心之事,你且替朕说一说,有何排解之策。”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其实皇上的处置不能说妥当,但至少还是有些谱的。有些事,皇上为了天下大局,原本就不能硬来,应该如同流水一般,顺势而流。流水再怎么顺势,始终还是流水,那些阻碍不能改变其质,流水却能从其间隙从容淌过。” 唐韵肃容道:“你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陈言再道:“皇上可见过河道清理淤物?河水自己从不做这些事,因为淤阻之物并不能影响河水的流淌。河道阻塞,大不了河水上岸便是。但沿河百姓,却会因此受灾,所以朝廷不时会拨银派人清理河道。”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将这事交给别人来办,让别人替朕对付方应台他们?”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请皇上将这事交给臣,由臣来替您清淤便是。而您只管居中观视,不偏不倚地看出好戏,适时调停调停便可。” 唐韵讶道:“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懒人竟然还主动揽活儿?” 陈言连忙道:“为皇上分忧,臣自是义不容辞!” 事实上,换了其它事,他巴不得全推给别人,自己也清闲一些。 但此事事关青山县和他的利益,他岂能坐视? 水泥这买卖交给工部来接洽处理,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留在户部手中才是对他的利益最大化,岂容他人染指! 唐韵轻吁一口气,道:“陈言啊陈言,想不到朕又得你一课。可惜你不肯做朕的太傅,否则……” 欲言又止,难免有些遗憾。 陈言吓一跳,赶紧陪笑道:“皇上,治政有如服药,药下太猛,人可受不了,您还是缓缓吧,臣在这京兆尹位子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别步子迈太大扯着蛋,疼起来可受不了。” 唐韵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道:“步子迈太大扯着蛋是何意?” 陈言一僵:“呃……” 卧槽! 刚才说太快,怎么把这句溜出来了! 唐韵见他神情如此,愣了一下,猛地醒悟过来,颊上红晕顿时浮现,嗔道:“你这家伙,说话越来越没口齿了!” 陈言啪地轻轻搧了自己一耳光,尴尬地道:“皇上见谅,臣下回注意,下回注意,嘿……” 唐韵白他一眼,心生异感。 换了别人在她跟前说这种话,她早就恼了,但不知为何,听陈言说起来,不但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还颇觉有趣。 一旁何进尧见她不再气恼,彻底放下心来,笑道:“臣就知道,有陈大人在,皇上的烦心自然迎刃而解。不过不知陈大人有何良策,可以解决此事呢?” 陈言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听得二人四目渐亮,终于长舒一口气。 听完之后,唐韵欣喜道:“得你陈言,朕真如得千里良驹矣!便依你之计行事!” 何、陈二人恭声道:“是!” 唐韵正要转身回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朕被你方才的话说得有些心动了,你府中的温泉,可还用得?” 陈言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她是想念温泉了,欣然道:“皇上想泡,自然随时都用得。臣顺便再为皇上备些膳食,好好散一散今日被那些朝臣堵的淤气。顺便,还有一事,臣正准备与皇上说明。” 唐韵喜道:“那就走吧!” 第991章 交接出岔子了 到了陈府,陈言私下将清夫人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他日后还要与清夫人接触,必须入宫方成,没唐韵准允,哪敢随便去后宫? 当然只说重点,至于与清夫人那些个暧昧之事,自是掩下不题。 唐韵听完,不禁大怒,道:“竟有此事!枉朕对清夫人如此敬重,她竟敢做出这等事!” 陈言奇道:“皇上敬重这种人?” 唐韵沉着脸道:“昔日朕尚未登基时,清夫人对朕颇为爱护。朕当时年幼,虽知她工于心计,却不料她竟有这般逆心!” 陈言安慰道:“皇上不必难过,您看不出来也正常,皆因她当时未必有逆心。其实,依臣所见,纵然是现在,她也未必有逆心。” 唐韵怒道:“你竟为她说好话?”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臣并非为她说好话,只是就事论事。此女究其根本,就是个贪财之人,一切都是向钱看,偷卖宫中消息,也是为了赚取钱财,而非谋逆。” 唐韵压下情绪,点头道:“你说得对,昔日先帝尚在之时,她便颇有敛财之名,只是想不到竟如此大胆,敢拿朕宫中的事来售卖。” 陈言接过话头:“此事牵涉不少,臣手中已经拿到她掌握的宫中人员,虽然不全,但该大差不差。只是现在不宜动他们,请皇上暂抑雷霆之怒,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唐韵看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朕宫中的事,竟也要你来帮忙。陈言,你辛苦了。” 陈言立马露出受宠若惊之色,道:“为皇上尽力,臣自当义不容辞。那个赏赐什么的,您也不必太操心,不如……” 唐韵截断他话头:“谁说朕要赏你了?” 陈言失望地道:“啊?臣办这么大事,您不考虑赏赐赏赐?比如说,再来一块免责金牌什么的……”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为朕尽力,是你义不容辞之事吗?既然如此,还要什么赏赐?” 陈言:“……” 不为赏赐他这么巴巴地干这事干嘛? 唐韵见他这吃瘪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言顿时眼前一亮。 这妞笑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了! “行了!朕岂是那小气之人?”她笑了一会儿,才肃容道,“若你将此事查清,朕便依你所愿,再赏你一块免责金牌便是。” “多谢皇上!”陈言这才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放下心来,赶紧谢恩。 “另外朕会吩咐宫中御卫和凤翎卫,予你行事之便。但你须记着,后宫非一般所在,你身为男子,须得小心谨慎。”唐韵叮嘱道。 有一句话没说,也因陈言如何因为受伤,想干出秽乱宫廷之事也办不到,否则她怎也不可能让他随便进出后宫。 “皇上放心,臣必不负厚望!”陈言也没多想,说道,“关于清夫人想要益王的证据一事,臣有些准备,先给皇上说一声。” 说着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唐韵听完,颔首道:“便依你计划行事。” 午后,户部。 方应台红光满面地进了户部衙门,何进尧迎了出来:“方大人,老夫等候已久,那供应水泥的容氏商会东家已经请来。” 方应台含笑道:“何老,这回真是得罪了。不过你请放心,方某自会好好用好此物!” 何进尧正色道:“方大人说哪里话,都是为皇上和朝廷办事,只要能办妥,是否由老夫经手又有何异?” 别人说这话,方应台只当是表面功夫,但何进尧的性格他了解,知道这是他本心之言。方应台微微一笑,道:“那便进去吧。” 衙门内一间静室内,一个约摸四十出头、身着绸袍的清瘦男子等候在内,见方、何二人推门而入,他连忙起身,行礼道:“草民容立,见过尚书大人。” 方应台面对这未来的财神爷,笑得眼都弯了,上前将他搀住,道:“容先生快快请起,日后你我还需通力合作,不必多礼。来,大家坐!” 何进尧将门关上,三人各自坐下,方应台笑道:“想不到容氏竟有如此能工巧匠,研出这般厉害之物。那水泥本官已经查验过,确非一般。” 容立陪笑道:“此物敝商会历经百年,屡改其方,方有如今之效。家父临终之前言道,此物可造福大周与皇上,不可自限于门内,故而草民才找上何大人。” 方应台欣然道:“容先生有此心意,实乃天下之福!今后此事由本官代何大人与你协作,有什么事你可尽管说与本官知晓,我必全力予你方便。” 这话一出,容立登时一愣,愕然道:“草民没明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应台奇道:“本官这话莫非有哪些用辞深奥之处,意思不明?” 容立摇头道:“大人的话小人字字均听得明白,可是却不明白。” 方应台笑容消失,疑惑道:“什么明白不明白,容先生这话倒是让本官有些不明白了。” 容立眉头锁了起来,转头看向何进尧,道:“何大人,您不是说方大人找我,是有些要事相谈,为何他竟说以后是与他商洽协作水泥之事?” 何进尧忙道:“老夫尚未来得及说明,以后你容氏商会的水泥生意,不再由老夫与你接洽,改由工部接手。” 容立顿时色变,霍然起身道:“什么!这怎么行!” 方应台吃惊地对何进尧道:“何老怎么原来并未与他谈妥?” 何进尧无奈地道:“这,老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是想等方大人来之后,亲自与他说明。” 容立再无半点谦卑之色,愤然道:“草民早已说过,当初是冲着何大人的清名,方才找上您,别的人我信不过!可没想到,何大人竟然半途而废,水泥之事,恕草民不能继续,告辞!” 说着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二人均是大惊,何进尧连忙上前把容拉拉住,叫道:“容先生请莫冲动,方大人也是朝廷大员,他……” 容立涨红了脸,截断他的话:“我容氏长年经营建作的买卖,岂能未听过他方大人的名字?” 第992章 没有的东西 方应台脸色微变,起身道:“本官的名字怎么了?” 容立冷笑道:“真要我说明白么!方大人,我敬您是朝廷大员,不想撕破脸皮,但您这些年做的事,真当百姓眼瞎耳聋?” 方应台怒道:“大胆容立!你休要在此诬蔑本官的清名!” 容立硬硬地道:“大人可以放心,草民再怎样能方善辩,也没法对没有的东西进行诬蔑。” 方应台怒不可遏,拍桌道:“容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我!你不过区区一介青头百姓,与我作对,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容立显然是在气头上,叫道:“什么下场你说啊!我容氏商会做的是堂堂正正的买卖,难不成你要以权谋私,将我商会毁去?我这就去跟皇上告御状,请皇上裁定!” 说完猛地把何进尧的手挣脱,开门而去。 何进尧慌忙追了出去:“容先生!容先生!” 追到了外面僻静处,容立才停下脚步。 何进尧快步而近,低声担心道:“容先生,这样真行么?” 容立脸上怒色消失得无影无踪,悄声道:“大人放心,一切自有陈大人安排。若是方应台真要害我商会,请大人依计行事。小人告退了。”这才快步离开。 陈言手下商会数量不菲,这次为免被人看出与他青山县有关,便让容氏商会经理水泥之事。容立多年来一直是容氏商会明面上的东家,办事得力,这次陈言便安排他前来处理此事。 何进尧看着他走远,回身回到那屋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方应台兀自在那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刁民简直无法无天,竟敢诬蔑本官!” “方大人且息怒,这事闹成这样,须得想个法子,劝容先生回心转意。”何进尧无奈地道。 “劝?”方应台眼中透出凶狠之色,“本官要让他跪着来求我!” “啊?方大人万万不可啊!”何进尧失声道。 “何老不必多管,告辞!”方应台哪听得进去,一转身大步离开。 原本以为这件事是朝廷与民间的买卖,民间之人自然不敢乱来,可想不到对方居然如此烈性。 看来,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什么叫民不与官斗! 回去之后,方应台立刻调动手上资源,彻查容氏商会的底细。 很快,手下之人便呈来容氏商会所有资料。 这个商会确实存在已久,不过只是个小商会,这些年都是干些零敲碎打的小买卖,体量不大。 方应台心中有了数,唤来心腹之人,嘱咐了几句,心腹心领神会地去了。 方应台轻舒一口气,微微冷笑。 用不了多久,姓容的必会上门跪求他放过,到时候,看他如何收拾对方! 晌午过后,唐韵才不舍地离开陈府。 陈言陪着她回宫,以议事为名,跟着她在御书房内装模作样地待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但却没有出宫,反而径直去了凤翎卫的寮舍。 唐韵暗中令黎蕊嘱托了尚途的守卫,一路无人拦阻,任他而行。 “陈大人,您怎么又回来啦?”到了寮舍外,正好撞上正要出去巡视的曲默月,这丫头惊奇地道,“难不成又被皇上关禁闭啦?” “莫要胡说,本官这次来是为了正事,奉皇上之名来的。”陈言正色道。 “大人能有什么正事?莫非又是赚钱的差事?”曲默月精神一振。 “赚什么钱,本官来这是来找青鸢姑娘的!”陈言哭笑不得地道。这小丫头,真是钻钱眼里了,啥事都想着钱。 “原来不是找我的呀!”曲默月有点失望,不死心地道,“什么差事不能让我帮忙么?” “月儿!莫要胡闹!” 一声清喝从身后传来,曲默月转头一看,却见青鸢从寮舍内出来。 她吐了吐舌头,赶紧去了。 青鸢带着陈言离开寮舍,到了一处幽静之地,才停下脚步,背对着陈言道:“大人贸然来此,不怕让皇上察觉,怪罪下来么?” 陈言低声道:“这事我已与皇上说了,她允我行事。” 青鸢一震转身,吃惊地道:“什么!你怎能将这事告诉皇上!” 陈言歉然道:“对不住,若我日后要进出皇宫,不得皇上准允不行,只好把这事……咦?青鸢姑娘你这是……” 却是话说到一半,只见青鸢整张俏脸红了个透,神情既震惊又恼怒更是疑惑,大是奇怪。 青鸢一跺脚,嗔道:“这是你我的私事,怎能告诉皇上!你叫我以后如何还能伴在皇上身边为她办事!”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此事乃是大功,有何不能告诉皇上之处?她日后只会更器重姑娘啊!” 青鸢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说真的?我与你那样,皇上竟然不生气,甚至还……还觉得我有功?”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若非是姑娘,这后宫中的阴谋岂能窥破,自然是大功一件,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青鸢又是一愣:“阴谋?咦?大人说的是清夫人的事?!” 陈言错愕道:“不然呢?” 青鸢怒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脸上却更是臊红难耐,结巴道:“我以为……以为大人说的是与我约定的……” 陈言呆了一呆,猛地一拍额头,恍然道:“原来姑娘以为是那事!” 那晚青鸢在自己屋子里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晚,结果陈言并没有过去。 之后陈言又解除了禁闭之令,离开了皇宫,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乱如麻,心中一直此事萦绕。 因此方才陈言一说起来,她便下意识以为是在说那件事,不想闹了个乌龙。 此时见陈言一脸笑意,青鸢既羞又疑,终究忍不住鼓足勇气道:“那晚……大人为何没来?” 陈言笑嘻嘻地反问道:“难不成青鸢姑娘希望本官过去?” 青鸢窘道:“当然不是!我……我只是信守承诺,没想到你竟然……” 陈言促狭道:“是吗?那你怎会等了整晚不睡?” 青鸢吃惊地道:“你怎会知道我等了整晚?” 陈言摊手道:“本来不知道,方才试了一试,现在知道了,哈哈!” 第993章 再入冬苑 青鸢这才反应过来,一跺脚:“陈大人!” 陈言敛起笑容,道:“不与姑娘说笑了。先向姑娘道歉,那个赌约,只是我气不过姑娘当日的反应,故意逗姑娘的。姑娘乃是陈言敬重之人,我岂能以此卑鄙手段占你之身?” 说着长长一揖。 青鸢吃惊地道:“这么说,你其实并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陈言歉然道:“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抱歉。姑娘请放心,这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今后也必不会再这么做。” 青鸢松了口气,但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异感。 陈言怕她生气,忙转入正题道:“咱们还是处理正事要紧,清夫人之事,本官已和皇上说明,她让姑娘助我处理此事。” 青鸢本意是想先查清楚,再上禀唐韵,不过她也清楚,陈言处事比她有分寸,既然他决定先说出来,自有考虑。 遂点头道:“一切听大人吩咐。” 陈言道:“你且送我去趟冬苑,路上我再与你说明。” 二人到了冬苑,门外的凤翎卫诧异道:“陈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青鸢代答道:“陈大人上次来此,将一块御赐的金牌掉落在此,皇上令我带他前来找寻。” 那凤翎卫见她陪同而来,不疑有他,动容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叫几个姐妹来助大人寻找。” 青鸢摇头道:“不用了,大人大致知道掉落在哪,由我同他去找寻便成。” 那凤翎卫这才作罢,放二人进入。 走了一截,青鸢才低声道:“这门外的姐妹不知可有问题?” 陈言摇了摇头,道:“清夫人的放贷者中没有其名字,但寒翠同样不是被放贷者,却仍然被清夫人掌握,所以要防着她还有其它耳线,如今还是小心为上。” 他将这考虑与唐韵说了之后,后者也同意暂时不要将此事扩大,除心腹数人外,清夫人有问题之事都未告诉。 而冬苑乃是先帝妃嫔的集中居住之地,陈言要正大光明进入,便需要有个理由,青鸢这个凤翎卫统领便成了他最好的帮手。 青鸢仍有些不放心,道:“但我带大人进来,清夫人知道后,难道不会起疑?她清楚我与皇上的关系,知道我绝不会背叛皇上。” 陈言低笑道:“这就是这安排的巧妙之处,上回我走时,确实将一块金牌交给了她,以便这次来时有个合理的理由。不然这种地方,我若随便来此,她不怀疑我跟皇上有密谋就奇了。” 青鸢这才恍然。 到了清苑外,院门紧闭。 青鸢敲了门后,不片刻,尚德全打开院门,见到二人,顿时一愣。 “陈大人,青鸢姑娘,二位这是……”他诧异道。 “全公公,烦你通报清夫人一声,本官上次来这,掉落了一块金牌,蒙皇上未怪罪,令青鸢姑娘带我前来寻回。”陈言客气地道。 “原来如此。”尚德全与他对了个眼色,“请二位稍待,老奴前去禀报夫人。” 待他进去后,青鸢疑惑地低声道:“他不知道这是你与清夫人约定的借口么?怎么看起来挺吃惊的。” 陈言也压低了声音:“他当然知道,那是演给你看的,毕竟他以为你并不知情。这老狗在宫里这么多年,演技岂能一般?” 青鸢反应过来,暗感惭愧。 她性子较为古板严肃,并不擅长计谋之事,因此很多事都得细细想想,又或者被人提点方能想通。现在只希望莫要因此坏了陈言的事,不然辜负皇上期望,那就麻烦了。 不多时,尚德全出来说道:“夫人请二位入内。青鸢姑娘,你身子无恙吧?上回来这,忽然昏迷过去,吓了老奴和夫人一跳。” 上回青鸢被他们迷晕过去,此时自然不会戳破,只道:“多谢全公公关心,或许是我肩伤未愈又受了风寒的缘故,好在醒后便无碍了。” 说话间到了前院内,陈言抬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却见清夫人一身翠黄裙衫,迎了出来。看得出来,她刻意打扮过,描眉扑粉,眉目间一股动人的风韵扑面而来。 身为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她本身便是天资过人,稍加妆扮,真如画中之人走将出来一般。 而且陈言还发觉她这身裙衫颇有新意,腰处有条腰带,将腰身勒得特别纤细,顿时将她原本便不小的胸围勒得颇为醒目,不禁多看了几眼。 清夫人将他目光收在眼内,心内暗暗得意。 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见过清夫人。”青鸢也看到了清夫人的打扮,虽然肌肤掩得妥妥当当,但那股子迫人的魅力真是压都压不住,不禁微微蹙眉,勉强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不知陈大人将金牌掉在了哪里?”清夫人嫣然一笑,柔声问道,语声配着姿容,真是风情无限。 “这,我也记不太清楚,只怕得找一找。”陈言露出色授魂予之态,含含糊糊地道。 “这么着吧,既是御赐之物,非同小可。全公公,你吩咐苑里的人一起帮忙找找。”清夫人转头吩咐道。 “是,夫人。”尚德全恭声道。 “青鸢姑娘,麻烦你也一起帮忙找找,多个人多分力。”清夫人回头对青鸢道。 “这,皇上令我跟着大人。”青鸢按照计划,露出迟疑之色。 “有我盯着,难不成还怕陈大人走丢了不成?”清夫人失笑道。 “皇上吩咐,陈大人乃是男子,不宜在冬苑之内逗留太久。”青鸢正色道。 “既是如此,那青鸢姑娘不是更该帮忙,早些找到金牌,便可带大人离开了不是么?”清夫人柔柔地道。 “这……”青鸢见演得差不多了,终于道,“好吧。” 看着青鸢随尚德全离开,清夫人松了口气,咋舌道:“这个青鸢最为死板,好在骗过去了。陈大人,请随妾身来罢。” 陈言笑眯眯地道:“金牌事关重大,不知道夫人可有好好保管?” 清夫人俏脸生春,吃吃掩唇轻笑:“大人的东西,我自然不敢怠慢,大人随我来便是。” 第994章 这证据太大 她一颦一笑,看似寻常,却无不带着一般勾魂荡魄之意,看得陈言也不禁有些心中暗热,遂跟着她进了内院。 入了屋,清夫人将门关上,转过身来,忽地直直在陈言身前跪落,娇声道:“清儿未能远迎,请大人恕罪。” 陈言连忙伸手将她扶起:“陈言岂敢?夫人快快请起。” 清夫人娇躯微颤,仿佛被他这么一触便有些受不了一般,眉目间透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大人终于来啦,等得清儿好苦。” 陈言近距离看着她,暗叫厉害。 这美女真是太懂如何应付男人,她有把柄在他手上,便将自己姿态放到极低、甚至以奴婢之态奉迎,哪怕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很难生出为难她的想法。 这种待遇,只怕只有先帝享受过,更易令人心生飘飘然之感,对她难生戒备。 陈言温声道:“夫人什么身份地位,如此岂非折煞陈言?” 清夫人软软地道:“清儿在他人面前是皇妃和夫人,但在大人面前,只是个希望大人宠爱的小丫头罢了。” 陈言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松开她,道:“夫人,不知金牌何在?” 清夫人轻声道:“清儿已将它放在一处不易寻找、但又不会惹人怀疑的所在,全公公会带着人先找上一会儿,再由青鸢姑娘亲自将它找着。” 陈言赞道:“夫人行事真是慎密,对了,关于证据的事,陈某已经打点妥当,就看夫人何时可以出宫,又或者让全公公去一趟我陈府了。” 清夫人微微一怔:“不是大人带来么?” 陈言从容道:“我思量再三,这证据要带进带出着实不便,所以还是要请您或者全公公亲自去见一见。” 清夫人睁大了眸子:“大?什么证据能大到带进带出不便?” 陈言压低声音:“益王的尸身如何?” 清夫人娇躯一震,失声道:“什么!益王他已经……” 说到一半自觉叫得太大声,慌忙刹住话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但眸中仍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益王自事发之后,因为被唐韵重伤而去了陈府,由陈言羁押和找人为其治疗。 这段日子,一直没听说其消息,但想来能这么久都没消息,应该是治疗有效,缓慢恢复中才是。 没想到,竟然已经死了! 陈言冷哼道:“益王这逆贼,那日伤后虽然拖得了一些时日,可终究还是没扛住,前些日子还是身亡。但这消息皇上不敢透露出去,怕传扬开后,他旧部会因此发动叛乱。因此尸身一直保存在本官府中,以防腐之法尽可能延缓其尸身腐坏的时间。” 清夫人松开捂嘴的手,震惊地道:“可再怎么处级,那尸身不还是会腐坏么?” 陈言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这是皇上的命令,本官也只有单独辟了座院子,为其保存。那院子如今臭得没法,全是苍蝇,真是晦气!” 清夫人来回走了几圈,才停步道:“如此说来,益王是真的叛变,不可能与皇上有什么密谋了。妙极,真是妙极!” 说着说着居然娇笑起来。 陈言不悦道:“本官家中存了具尸首,夫人竟称妙极?” 清夫人慌忙轻轻拉住他胳膊,道:“大人莫要误会,此事自然不是好事。清儿说的妙极,是指有这尸身,就等于给了上家消息,自然银子便到手啦。” 陈言展颜笑道:“有理!这么说,这尸身还成了本官的招财之宝!” 清夫人吃吃一笑,旋即又轻轻蹙起眉来:“但这证据纵然妾身或者全公公看到了,又如何向那买消息的人证明呢?” 陈言错愕道:“难道您或者全公公亲眼确认还不够?” 清夫人摇了摇头:“虽说我与那人交易了数次,彼此都还算信得过,但这种事事关重大,他必不肯听我一面之言。” 陈言眉头大皱:“那岂不是没办法?” 清夫人凝神思索片刻,忽然道:“清儿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可能会让大人为难。” 陈言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行不通的,皇上令我严管益王尸身,绝不允许将他移出陈府,说不定还在我府外安排了暗桩,我若是将之带出府去,必被察觉。到时候银子没赚到,小命先没了!” 清夫人柔声道:“妾身怎会陷大人至此险境呢?我想说的是,不知道大人平时府上进出之人可多?” 陈言神情一动:“你的意思是……本官懂了,你是想让我将上家的人带入府内确认?” 清夫人甜笑道:“正是如此!由我或全公公确认,哪及由他们自己确认妥当呢?” 陈言沉吟片刻,道:“但本官平素很少让外人入府,突然有人前去,只怕……” 清夫人早已想好,说道:“但有一个进出大人府上,绝不会有人起疑。” 陈言呆了一呆,猛地露出醒悟之色:“你是说本官?” 清夫人颔首道:“不错,只要大人先到别处将上家的人接来,一起呆在马车之中,要入府中岂非方便许多?” 陈言动容道:“这法子靠谱!但你要如何知会上家?” 清夫人答道:“这简单,明日全公公便要一道出去采买,届时由他通知上家即可。” 陈言眉头又皱了起来:“但到时候本官要知道他们是否答应这法子,岂不是又得到冬苑来找夫人才行?夫人该知我到冬苑不易,同样的借口,下回再不能用。” 清夫人嫣然一笑:“大人原本精明,怎么这时糊涂了?妾身虽然不宜离开冬苑,但全公公要在皇宫内走动,不会有人起疑。后日只要大人找个理由入宫与皇上议事,我让全公公去截大人便是。” 陈言暗暗有些失望。 原本他想的是,若对方因为通知花费功夫,把与上家接触的方式和地点告诉他,由他去找上家,那就省事多了。 可清夫人十分警惕,或许是因为没有得到上家允准,又或者怕他得到联络之法后,绕过她与上家接触,把银子全赚了,因此没有透露。 第995章 夫人,良宵莫负 不过无妨,反正钩已经布下,那买消息的上家为了查得真相,必会同意派人去他府上。到时候,他同样可以借机查出对方真实身份! 计划至此一如预料般顺利。 他故意将证据安排得这么“大”,便是要让对方不得不到他府上亲眼去查证。 再诱导对方想出让上家的人亲自去陈府的主意,现在清夫人以为这是她自己提出的建议,上家到时候问起来时,也不会因此起疑。 他露出欣然之态,道:“就这么定了!” 清夫人双眸如水,幽幽地道:“正事说完,大人是否要清儿服侍呢?” 服侍什么没说,但只要是个正常男人,这刻想到的服侍内容都一样。 陈言露出动心之色,但又有些犹豫:“这,青鸢姑娘还在外面,时间上怕是有些来不及吧?” 清夫人也是轻蹙纤眉,无奈道:“那,那清儿只好下回再服侍大人啦。” 陈言看着她这神情反应,心中忽然一动。 这妞不会是以进为退吧? 她绝非那种痴迷于情欲的女人,功利至极,现在什么事都说定了,她没理由还要白白让他占便宜。 除非,她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才故意说要服侍他,其实是心中清楚,他根本没时间与她亲热。 如此一来,正常情况下,他陈言只会觉得是时机不合适,而不是她不愿意让他触碰。 想到这,他故意道:“但少许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夫人,不如咱们……” 清夫人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 但随即便露出羞赧之态,道:“能服侍大人,是清儿之幸,可若是被青鸢姑娘发觉,让皇上得知,岂非害了您?” 陈言一把将她搂了过来,一脸急色:“不怕,皇上如今十分宠信我,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一定真会砍我的头。夫人,恕陈言无礼了。” 清夫人这下傻眼了,如陈言所猜,她确实是以进为退,可想不到陈言居然不吃这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言心中好笑,从她肢体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女人跟他耍花招,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自己好收拾! 他猛地打横将她抱起,转身就朝卧房走去。 “大人!您这这这……”清夫人惊慌地道,想要挣扎又怕陈言生气。 “夫人国色天香,恕陈言无礼了!”陈言邪笑着进了卧房,将她扔在床上。 清夫人轻呼一声,脸色大变,哪还顾得上演戏,蜷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陈言。 陈言坏笑一声,一俯身,朝她伸出禄山之爪:“夫人,良宵莫负,我来了!” 一时间,屋内春意盎然。 不多时,清夫人已是衣衫尽解,唯剩几缕残衣勉强遮着娇躯,欲哭无泪。 先帝之时,她便对自己御男之能极为自信。如先帝般尽阅天下美人,也要沉迷在她手段之中,更何况区区一个二十郎当的小年轻? 可想不到引火自焚,这下真的完了,竟让一个三品官员占了自己身子! “大人,东西找到啦!”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呼。 清夫人一震,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般感谢青鸢,慌忙低声道:“大人!是青鸢姑娘!” 陈言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惋惜地道:“可惜,夫人,只好下次再与您共赴巫山了。” 清夫人绝处逢生,暗暗松了口气,但表面上却露出遗憾之色,连忙爬起身,将衣衫飞快地整理好,道:“清儿一切悉听大人之意。” 不多时,陈言与青鸢离开了冬苑。 后者眼中透出异色,道:“大人方才与清夫人在屋内,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陈言奇道:“青鸢姑娘怎么忽然对本官的事关心起来?” 青鸢淡淡地道:“大人切莫误会,青鸢关心此事非因私意,而是希望大人明白,后宫之地,非常所在,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给大人带来灭顶之灾。” 陈言如今对她越来越了解,哑然一笑:“姑娘是怕陈某有灭顶之灾,还是怕我坏了后宫的名声,给皇上带来不好的影响呢?” 青鸢一时语滞,半晌才道:“两者皆有吧。” 陈言笑笑则已,哪会把这话当真?对方曾经对他或许有过好感,但现在对他不说厌恶,至少也谈不上关心。 “姑娘大可放心,本官自有分寸,绝不会令皇宫蒙羞。”他轻描淡写地道,再不谈这话题。 青鸢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许久,她才道:“不知寒翠之事,大人是否已确认清楚呢?她弟弟欠下债务之事,可是被清夫人安排的?” 陈言摇摇头:“若是我直接向清夫人询问,便会暴露出我已经知道寒翠受她掌握之事,现在这个时机易生枝节,可能会影响原本的计划。唯有等正事完事后,再去查一查。不过青鸢姑娘不恨寒翠吗?为何还这么关心她?” 青鸢蹙眉道:“她当初是我亲手带进凤翎卫的,虽然恨她出卖皇上,但终究难以尽舍姐妹之情。唉,现在皇上已经知道她的事,她的命运也由不得我来决定了。” 陈言忽然若有所悟,道:“此前姑娘不希望这么早将事情告诉皇上,莫非就是怕寒翠姑娘事发后被皇上重罚?” 青鸢转过头看向别处,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陈言从她侧脸完全能看出她心中的情绪波动。 这妞虽然死板严肃,但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尤其是知道寒翠是被逼无奈而出卖唐韵,只怕青鸢心中更是难以下定决心处置寒翠。 不过此事他也不便置喙,唯有闭嘴不言。 青鸢送陈言出宫,快到宫门处时,前面一人匆匆而来,正面与两人遇上。 “寒翠?”青鸢一怔,叫了一声。 “啊,寒翠见过统领和陈大人。”寒翠抬头看清他们,慌忙停步施礼,露出少许尴尬之色。 “寒翠姑娘多礼了。”陈言知道她是为上回若夫人来偷东西时的事而尴尬,和气地道。 “今日你不是该值守宫门么?为何匆匆回来?”青鸢蹙眉道。 第996章 欠债还这么狠? “我家中有些急事,已向黎蕊代统领请假,回去取些东西,便要出宫。”寒翠有些心虚地低头道。 青鸢看着她,心中情绪复杂之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点点头,错身而过。 陈言正要跟上去,寒翠忽然轻轻拉了拉他衣袖,眼中露出求恳之色。 陈言一愣,指了指外面。 寒翠露出喜色,不再说什么,匆匆进去了。 前面的青鸢没有察觉,将陈言送出皇宫,这才回去。 出宫后,陈言坐上马车,没有远去,走了一截,在不远处一条巷子拐角处等着。 方才寒翠露出的求助之色,让他颇为在意。 这女子可谓受尽苦难,但就算如此,此前她也一直从未放弃、努力挣扎,不到要命的时刻,她绝不会那般冒着被青鸢发觉的危险向他求助。 过了两刻钟,寒翠才从宫中出来,四下找了一遍,终于看到陈言的马车,匆匆而来。 “上车说话吧。”陈言掀开车帘道。 寒翠没有犹豫,上了马车,刚一进入车厢内,直直跪下。 “寒翠姑娘这是做什么!”陈言吃惊地道。 “大人救我!”寒翠惨然道,两行眼泪滚了下来。 “姑娘有话好好说,莫要哭泣,快起来吧。”陈言急忙伸手扶她。 寒翠任他扶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但泪水却止不住。 陈言无奈道:“万事总有解决之法,你一直哭又有何用?不如说出来,本官也好替你想想法子。是不是缺银子了?” 却是说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一句,心想如今清夫人不需要再逼她探查益王的事,那唯一能让她这么痛苦的就只有她亲弟欠的债了。 不过之前他才给了她五十两,按说这个月应该能还上才对,怎么突然又如此惶急? 寒翠没答话,含着泪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袋,打开后,递给陈言。 陈言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忙不迭地塞回她手中:“这耳朵是谁的?!” 原来里面赫然竟装着两只人耳! 而且鲜血淋漓,显然是新切下来不久。 寒翠哭道:“是债主的……” 陈言原本还以为是她弟弟或者哪个亲人的,可没想到她竟是这回答,一时愕然:“债主?” 寒翠不知道他早已晓得她弟弟欠债一事,一边泣哭,一边把弟弟欠债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假装第一次知道此事,疑惑道:“原来姑娘如此着急着赚钱,是为了此事。对方开出这么高的利钱,着实有些过分。不过,前几日那五十两银子……” 寒翠擦了把眼泪,道:“我昨日将银子交给了舍弟,让他拿去还钱,可没想到,他竟然不但没还给对方,还……还与对方冲突,把债主的双耳割了下来。” 陈言登时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虽说他前世也大多都是是债主是孙子,欠债的是大爷,可像这样欠债的竟然把债主耳朵割了,还真是闻所未闻。 “那你弟弟他如今何在?”陈言问道。 “他……他被对方抓了起来,打断了双腿,关了起来。”寒翠哭个不停,“对方一怒之下,把这对耳朵送来,要我立刻赔付一万两银子,可我哪……哪付得起……呜呜……”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微微皱眉。 她还不上,可又不能不去见债主,否则她弟弟的命可能就没了。 去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心中闪过青鸢的模样,轻吁一口气,说道:“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寒翠泪落道:“我只求您能借我一万两银子,让我先去把钱还上。”她认识的达官显贵不少,但交情深到有一线机率肯借这么多银子给她的,唯有陈言一个,是以才不顾一切,向他求助。 陈言问道:“纵然本官答应借你,你将来可有办法还得上?” 寒翠张了张口,一个字没说出来。 她情急之下才开口借钱,哪顾得上去想还钱的事? 但这事不想也知道,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她当一辈子凤翎卫,不吃不喝不花,都不一定攒得到这么多银子! 要她还,哪有办法? “我……我愿卖身为奴,一辈子为大人做牛做马……”寒翠惶急无计,不由又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 “姑娘可能有些高估了你的身价。”陈言这回没去扶她,冷静地道,“以姑娘的能力和姿色,恕本官直言,凤栖楼里面的红牌姑娘,也卖不了一万两银子的身银。姑娘虽然姿容上佳,但要说能比凤栖楼的姑娘更值钱,未见得吧。” “我……我……”寒翠一时语塞,半晌才迸出一句,“我还会武艺,可以做您的护院!” “市价行情,一个顶尖出色的护院,雇佣一年也只需百两银子左右,一万两可以雇佣一百年。”陈言微微一笑,“姑娘能当得了一百年的护院么?” 这下寒翠彻底没话说了。 陈言温声道:“所以姑娘千万莫要再说什么卖身为奴的话,你卖不了一万两,这钱啊,本官借不了。” 寒翠身子一瘫,几乎软倒下去。 陈言顿了顿,接着道:“但京城乃是本官治下,有人敢在此地斗殴行凶,本官岂能坐视?” 寒翠一颤,睁大了眼睛:“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伸手轻轻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珠,道:“说吧,如今那些人何在?” 寒翠如梦方醒,忘了哭泣,直接伏落在他身前,泣道:“大人之恩,寒翠永世不忘!” 陈言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正事要紧,本官今日便陪你一同前往,路上你再详细说说,到底令弟是怎么欠了对方这么多钱的。” 京城东区,弄玉巷。 陈言的马车到了巷子外,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他掀开窗帘看了一眼,里面挺热闹,行人众多,不过看起来都不是什么上流人士,来往者横眉竖目,一看就是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 “嗯。”寒翠已经止住了眼泪,乖乖地应了一声。 “走罢!”陈言说着便要下车。 “大人!”寒翠却叫住了他,迟疑道,“寒翠身无是处,大人为何愿意这般帮我?” 虽说感激之极,但她终究不是无智之人,冷静下来后,总觉得陈言没理由会帮她才是。 第997章 登门! 陈言心说你的价值可太大了,但我怎可能告诉你? 他正色道:“凤翎卫乃是皇上的亲卫,姑娘遇到麻烦,我怎可能坐视不理?” 寒翠脸色微微一变,慌忙低下头,不敢看陈言。 对方是因为她是皇上的亲卫而帮她,可她却出卖了皇上…… “莫要多想,救人要紧,走吧!”陈言掀帘而出。 寒翠压下心中的波荡,跟着下了马车。 进了巷子,人来人往中,张大彪忽然低声道:“大人,有人在留意咱们。” 陈言知道他的意思,来往者甚多,他们又穿的是便服,对方若是不相干的人,按说该不会特意注意到他们才对。 反之,既然在注意他们,那必是相关之人。 “他们是在瞧我,我来过几次,他们认识我。”寒翠脸色发白,低声说道。 “不必在意,自管进去便是。”陈言淡淡地道。 三人一路而行,到了巷子深处,不多时已到一家茶馆前,一块邋里邋遢的布招牌耷拉在外面,上书“丰记”二字。 寒翠神情紧张起来,道:“就在这里。” 陈言点点头,打了个手势。 张大彪一马当先,跨进了茶馆。 陈、寒二人跟在后面,内中客人不少,不时经过的小二瞄了他们一眼,多数都是转过头去,像是知道他们来意般并不上前招呼。 张大彪劈手抓着一个路过的小二胸襟,和气地道:“小二哥,请问丰年在哪?” 那小二瞪他一眼,喝道:“什么东西,东家的名号也是你叫得的?松开!”伸手去扳张大彪的手,却跟铁箍也似,纹丝不动。 那小二吃了一惊,恼道:“你松不松开!不松开我可打你了!”说着握起了拳头,在张大彪眼前晃了晃,作势威慑。 张大彪咧嘴一笑,就那么提着他衣襟,将他一把提到空中,然后直直往地上一掼。 仿佛手中不是个大活人,而是块砖头啥的,轰然一声,那小二连反应都来不及,整个人狂砸在地上。 “啊!” 惨叫声中,那小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登时溅了张大彪满头满脸! 四下经过的人顿时停了下来,无不一愕,朝他们这看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张大彪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又将那小二提拎了起来,和气地再问了一次:“小二哥,请问丰年在哪?年纪不大,三十多岁,两只耳朵应该是没了。” 那小二口中不断鲜血溢出,眼中尽是惊恐,却颤抖着道:“你……敢来丰记闹……事……死……定……啊!” 却是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张大彪猛地再次将他狠狠掼摔在地。那小二惨叫声中,又是鲜血狂喷! “草!有人闹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尖叫一声。 刹那间,整座茶楼躁动起来! 无论是客人还是店内的伙计,纷纷转身去抄就近的家伙,什么扫帚锅铲,有啥抄啥。 寒翠从张大彪动手的刹那就已经傻眼了,这不是她想象中的过程! 她明明已经跟陈言说过,这一条街起码半条都是丰年的人,若是动起手来,凭他们三个人很难讨得好处,因此应该先隐忍隐忍。 等丰年露面后,无论是抓他当人质,还是威胁逼迫他,都比这样直接动手好多了! 现在可好,对方这么多人杀来,纵然她和张大彪再厉害,只怕也护不得陈言周全! 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脸色惨白地摸上佩刀刀柄,便要拔刀。 陈言反手轻轻按在她手上,道:“用不着姑娘动手。” 张大彪已经再次将那小二提拎了起来,神色仍是那么和善:“小二哥,兄弟我是真心请教,丰年他在哪?” 那小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中尽透惊恐之色,嘴里淌着血,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楼上。 张大彪轻轻将他放下,笑了笑:“多谢了。” 那小二身受重伤,双脚一触地,便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心里既是恐惧又是骂娘。 这家伙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世上怎有人能一边和颜悦色地问话,一边猛下杀手? 这时周围至少二三十人抄着家伙将三人围住,其中四人最近,二话不说就朝张大彪扑来! 张大彪咧嘴一笑,一侧身避过两人,双手左右一伸,同时将另两人胸襟抄住,往外一推。 两人顿时腾云驾雾一般朝后飞跌而去,惊呼声中,砸倒了好几个自己的同伴。 前两人一愣,张大了嘴巴。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还没来得及反应,张大彪已经抄住二人后颈,对面一撞。 砰然声中,二人脸对脸撞得满脸鲜血,痛叫着倒了下去。 张大彪抓着二人腰带,将他们提了起来,当成人肉兵器舞将起来,朝着大骇的众人大步过去。 众人哪曾见过这般力大之人,惊骇之中又怕伤到同伴,又怕被砸到,只得不断后退,围袭之势顿解。 后面寒翠看得目瞪口呆。 “区区十数名地痞也搞不定的话,他岂有资格做本官的护卫?”陈言悠悠地道。 寒翠一时愕然。 陈言说得这么轻松,但其实就算是武艺精熟的她,也没把握能把这么多人搞定,真要动起手来,多半只有拼命杀将出去,设法逃生。 可张大彪竟连刀都不拔,徒手便瞬间解决对方四人,还逼得对方众人节节后退,占了上风! 转眼间,对方围来的二十来人便倒了一半,全是躲闪不及,被人肉兵器砸翻的。 那两个充当兵器的人更是惨叫连连,叫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张大彪随手把他们扔到一边,笑呵呵地道:“哪位还想试一试兄弟我的兵器啊?” 周围众人面如土色,哪还敢上前? 陈言适时道:“上楼吧!”一抬脚,朝楼梯而去。 就在他快踏上楼梯时,上面忽然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敢来我丰某人的地方闹事!” 陈言停步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头脸上缠满纱布的男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后涌出来十数人,无不是面色彪悍之辈,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三人。 寒翠跟在陈言后面,抬头看时,微微色变,低声道:“就是他!” 第998章 比我家狗子还温顺 上方,丰记茶馆的东家丰年定睛一看,瞬间大怒:“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寒翠面无血色地站在陈言身后,紧咬着唇,没吭声。 陈言淡淡地道:“我最讨厌仰着头与人说话,你看你是自己滚下来,还是我让人上去揪你下来。” 丰年将目光移回他身上,冷笑道:“不巧老子最喜欢居高临下!贱人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姘头,便以为可在我这张牙舞爪?来人,给我……” 话刚说到这里,他旁边一个瘦弱之人突然惊呼道:“老大,这人好像是……是那个新任的京兆尹!” 丰年刚刚才抬起的手,准备挥将下去,让楼内所有人都动手。 但一听这话,他扬在空中的手顿时僵住。 不只是他,连他身后的人也大多一下懵住了,脸上那故意摆出来的凶恶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惊愕。 “咦?好像真的是!” “没错!我见过他!” “对对对,就是他!那回在通元寺,我远远瞅过他一眼!” …… 众人议论声中,丰年震惊地转头看向旁边提醒的那人:“你没搞错?” 那人低声道:“绝计无错!他虽换了便衫,没穿官服,但模样我记得。那个动手的,是他的护卫,整日形影不离跟着他,身手着实了得。” 丰年难以置信地转回头,仔细打量了陈言几眼,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陈言准备了满肚子的计划,想要给对方来个速战速决,却不想对方听到他名字,居然停了下来,一时也有些愕然。 “本官名声有这么大么?”他转头问张大彪。 “这,卑职整日跟在大人身边,也不知道啊。”张大彪挠头道。 就在这时,丰年深吸一口气。 刹那间,方才的一脸凶恶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以一脸惶恐,噌噌噌几大步从楼上下来,矫健地跑到几个此前围攻张大彪的手下跟前,啪啪啪抬手就是几记耳光,搧得那几人嘴角见血,痛叫不已。 然后他才转回身,跑到陈言跟前,猛地拜倒在地上,高呼道:“小人丰年,不知是大人大驾,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一时满楼寂然。 寒翠震惊之极,万万想不到陈言在此地竟有如此威望! 她此前来这时,对方态度恶劣至极,没想到陈言一来,对方比孙子还孙子。 忽然间,心中有些后悔。 原来对方如此怕官,说不定她当初报上凤翎卫的身份,对方就会把债务给免了,又或者换种好些的还债之法。 她虽震惊,陈言比她还要震惊,瞠然看着跪地不起的丰年。 来前他听寒翠讲了对方来历,此人虽然开着茶楼,但暗地里是个地痞头子,干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买卖不知道,但欺男霸女横行一方的勾当没少干,可说是个街头小霸王。 民惧管,虽是理所当然,那是对普通百姓而言。 像这种人,不说胆大包天,至少也绝不会胆小如鼠,怎么一听说他是京兆尹,吓成这德性? 丰年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他生气,连忙转头喝道:“还不都给大人跪下请罪!” 周围无论动过手还是没动过手的,如梦方醒,纷纷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求大人恕罪!” 事实上是张大彪先动的手,但这会儿他们哪敢去较这个真? 陈言终于回过神来,神情古怪地道:“丰年,听闻你也是个横行惯了的,怎么如此胆小?” 丰年陪着笑脸道:“大人,您莫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都是些无良之人诽谤小人的。小人乃是真正良善之人,平时哪天不行善都觉得不舒服的那种,怎么可能横行霸道?” 陈言指着寒翠:“你是说,她是无良之人?” 丰年愣了一下,慌忙道:“凤翎卫大人自然不在此列。” 寒翠一震道:“你知道我是凤翎卫?!” 丰年看了她一眼,露出古怪神情,道:“这难道不是很正常?令弟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拿大人吓唬我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寒翠失声道:“你知道我是凤翎卫竟然还敢那般对我?!” 尤其是居然还让她陪睡来延迟还债的时间,对方简直无法无天! 丰年撇撇嘴,道:“就算是凤翎卫,也得欠债还钱。闹到皇上面前,我也是占理。” 寒翠震惊到了极点,指着陈言道:“可你为何对他这般恐惧?” 本来她还以为对方是怕官,可似乎有些不对劲。都是官,只不过她官品低一些,对方面对陈言为何跟个鹌鹑似的? 丰年脸色微变,道:“陈大人自然不同,小人对他敬仰已久,跟你们这些御字头的内卫岂能一样?” 寒翠和陈言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奇。她本以为陈言是不是事先派了人来干了啥,可此刻见陈言也是一脸错愕,不禁懵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丰年,本官自然一向是深受百姓爱戴,不过你这属实有些莫名其妙了。”陈言满头雾水地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咋对本官比我家狗子还要温顺?” “呃……”丰年一时语塞。 “大人的威名,咱们京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方才提醒丰年的那人跪在楼上,连忙说道,“自大人就任之后,咱们京城真是百姓安乐,无人敢在京兆府地界上犯事……” “你,把嘴闭上。”陈言头也不抬地道。 那人一个激灵,赶紧闭嘴。 “你来说,为何如此惧怕本官?”陈言盯着丰年。 “我……这……”丰年惶然难答。 “丰年啊,本官觉着你这地方不错,开茶馆可惜了,不如弄个菜地如何?”陈言见他不答,忽然说道。 “啊?小人这地方是茶楼,如何弄得菜地?”丰年没想到他话题转换这么快,懵道。 “拆了不就可以了嘛。”陈言含笑道,“你也不必操心,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替你拆,你只管干好菜农的活儿就成。” 这话一出,顿时全楼所有人均是一震。 “哇,他果然跟传说中一样霸道!”有人低声道。 楼内安静,陈言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微微一怔。 霸道? 传说? 第999章 替大人扬名 “大人!”丰年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脸色大变,慌忙道,“小人确实未曾与大人蒙面,但却见过您麾下的参军大人。” “参军?郑妍?”陈言一呆。 “前几日,这位参军大人说我们这里有人偷窃,带了人来搜找。”丰年整张脸变得跟个苦瓜似的,“打伤了我手下四十多人,砸了我半个馆的东西,您看那楼梯,还有那些桌椅,全是新换的……” 想到当时的情景,丰年一肚子苦水。 郑妍当时虽然带了人马来的,但见她长得标致,加上那天赋异禀,当时有几个兄弟忍不住花言调笑了几句。 然后那几个人全被打坏了下巴,到现在下巴还松松地吊着,整日躺床上痛苦呻吟不已,起不了身。 见她动手,丰年自然不能不为兄弟们出头。过去益王在时,他不太敢乱来,但如今京兆尹换了人,他岂会客气? 加上郑妍又是个女子,要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他丰年手下被打,他却不敢出头,以后叫他在道上咋混? 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官差,比山匪还山匪,比流寇还流寇!打人全是杀人的架势,砸东西一个比一个来劲,不到半个时辰,一群如狼似虎的京兆卫就把他手下数十人打伤,茶馆砸得七零八落。 要不是他求饶及时,连他都没了! 但这还不算完。 弄花巷是他的老巢,虽然只有茶馆是他的,但这街面上其它铺面房屋无不与他千丝万缕。 结果那天之后,郑妍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京兆卫来逛一遍,稍看谁不顺眼,就是大打出手。几天下来,弄花巷差点没被京兆卫直接荡平。 丰年满腹苦水,托关系找人求上几位朝中官员的家,想要请人主持公道。 想想也是可悲,他堂堂地方一霸,居然还要求当官的替他主持公道,简直丢人! 但很快他就发觉情况不对劲了。 没人愿意! 一听说是京兆卫,陈言的手下,朝中大小官员清一色将他和他的大礼拒之门外。 丰年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一打听才知道,这位陈大人可说是朝中小霸王,入京没多久,把一众一品大员斗得焦头烂额,连宁王都在他手上吃了亏。 甚至连当初益王,都是被他拿下的! 自那这后,丰年死心了。 算了,就这样吧。 这种人物自己肯定是斗不过,受着呗,还能跑是咋的? 陈言惊奇地听着,听起来,确实颇为符合郑妍的行事风格。她做参军也没多少时日,想不到这么快就替他扬了名。 或者说,他替她背了锅? “等等,纵然如此,这又与本官何干?你不是该怕她才对吗?”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正常情况下,我手下之人闹事,你不是该先向本官告状嘛?” “啊?这……可参军大人说,他们来小人这里,是大人要求的。”丰年嗫嚅道。 “胡说八道!本官乃是仁善之人,怎么可能让人来你这里胡来?”陈言板起脸来。 丰年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手下,没敢吭声。 仁善? 谁家书里解释仁善二字,说的是不由分说上门打人的? 这风格跟那参军大人分明如出一辙! 不,至少人参军大人上来还先聊了一会儿,这位京兆尹大人上来就打,比参军大人更过分! “可那参军大人每回来,都说是大人派她来的,她亲口所言,我不敢骗大人。”他苦着脸道。 “本官说你听错了,那就是听错了,还狡辩个什么?”陈言喝道。 “是是,是小人听错了。”丰年委屈地道。就冲这位京兆尹大人的态度,就不可能错,也太霸道了! “大人,正事。”后面寒翠终于醒过神来,低声提醒道。 “噢,本官险些忘了,你是不是将这位寒翠姑娘的弟弟抓了起来?人在哪?”陈言问道。 丰年一愣,看了看寒翠,突然高呼道:“求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 陈言一呆:“主持公道?” 丰年指着寒翠,颤声说了起来。 “小人有个侄子,不久之前因与这位凤翎卫大人的弟弟起了口角纷争,争将起来。” “结果,结果那个凶徒,竟用杀猪刀,把我侄子砍死了!” “小人悲愤之下,带人找那凶徒理论,可没想到他说他姐是凤翎卫,就算杀人也没人敢管!” “我等要是再去找他,他就让他姐姐将我等抓起来,关进大牢,秋后问斩!” “小人实在是气不过,就叫人将他抓了起来,打了一顿,那厮才改口说愿意以银子偿命。” “但他没那么多银子,于是小人便请这位凤翎卫大人过来商谈。” “可说好的四千两,这位大人只拿了二千两来,剩下的银子说是加一点利钱,每月偿还。” “小人心善,便信了他们,放她弟弟回了家。” “不曾想,该到还银的时候,这位凤翎卫大人竟赖起账来,百般推托。” “她那个弟弟更是飞扬跋扈,说以后他们绝不会再还半文银子。” “小人自然不服啊,于是又去与他理论,却不想他竟起了恶心,拿刀将小人耳朵给割了!” “至于什么打断他双腿,那是因为他当时持刀行凶,还想要杀人,我兄弟们没辙,只好合力动手,打断了他的腿,才勉强将他制住。” “大人,那凶徒如此张狂,分明是仗势欺人。可怜我只是青头百姓,无力与斗,只求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 听着他声泪俱下的控诉,陈言不禁动容。 这家伙,还真有一套,居然反咬一口! 关键是他说的这些内容,都跟寒翠说的没有二致,只不过稍微改了改视角,就变成了他成受害者。 寒翠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听完怒叫道:“你胡说!你明明还说让我陪……陪你……” 丰年泣道:“当时气愤之下,一时失言,岂能作准?可小人这耳朵,却是实实在在,被人给削了啊!” 寒翠一时语塞,胀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陈言点点头:“这倒也是。这么说来,你反而是受害之人了。” 丰年擦了把眼泪:“是,大人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第1000章 到刑房自然有证据 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如何处置啊?” 丰年指着寒翠,恨恨地道:“求大人将这恶官抓起来,还小人一个公道!另外她弟弟杀人重罪,还伤了小人,岂能轻放?求大人一并抓捕关押!” 陈言转头看了寒翠一眼。 寒翠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陈言心知肚明,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弟弟是因杀人欠了钱,但此前却没有告诉他,多半是怕他知道她弟弟杀人在先,不想帮忙。 不过这个事有些奇怪,原本陈言曾有些怀疑,欠债之事,是清夫人安排的。但丰年虽然玩起了春秋笔法,将自己说得像个受害之人,却似乎并没有说谎。 “人在哪?”陈言目光再移回丰年身上。 “大人请随小人来。”丰年连忙爬起身,带着陈言穿过茶楼前厅,到了后面,三绕两转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不少东西,其中一间柴房内,陈言见到了寒翠的弟弟,不禁愕然。 虽说寒翠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但陈言听得她弟弟竟然动手杀人,怎也该是个接近二十来岁的青年,可没想到被捆在柴房内的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此时他在昏迷之中,身上到处都是伤,遍布鲜血,双腿更是明显折断,自膝盖以下别扭地反扭着。 “松儿!”寒翠一见弟弟这模样,顿时大怮,哭着扑了上去。 “大人莫要误会,我令人将他打晕,是怕他因为腿上的伤痛死过去。”丰年连忙道。 “为何不让人来给他医治?”陈言皱眉道。 “小人不是没找过郎中来,可他发起了疯,连郎中也不敢近身。”丰年无奈道。 “既然将他打晕了,为何不趁机给他医治?”陈言冷然道。 “大人来前刚刚才打晕,已经派人去唤郎中来了,但还没到。”丰年答得飞快。 “你倒是挺机灵,先为他治了伤,清理清理,再将他弄醒。”陈言转身朝外面走去,“本官今日便在你这里开个私堂,就地审审此案!” 刚从柴房出来,外面忽然有人飞跑进来,惊呼道:“东家!外面来了好多京兆尹,把咱们这围住了!” 跟着陈言出来的丰年脸色大变,快步上前低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手下一脸惊恐之色:“好,好几百人!已经将巷子给封了,正把巷子里的人往外赶,只有咱们茶楼,许进不许出!” 丰年失声道:“什么!”不由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笑了笑,道:“好在,你跪得不慢。” 丰年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 这意思,当时要是他跪得慢点,这伙京兆卫现在就已经冲进来,把茶楼给端了?! 不多时,屋子里,陈言坐下后,让丰年也坐了下来,和善地道:“不要紧张,咱们闲聊几句。” 丰年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张大彪,赶忙道:“是。” 陈言微笑道:“先把你抓寒翠姑娘的弟弟寒松之事的详细经过,细细地说与本官听一听,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 丰年不敢犹豫,连忙将当日的事说出来。 听完之后,陈言又反复问了数十个问题,丰年不敢不耐烦,一一耐心回答。 问完后,陈言若有所思地道:“怎么,你侄子身高体型,都比寒松大了一圈?但是却被他给正面相斗,砍死了?” 丰年惶然道:“确实如此。小人也知道此事实难相信,我那侄子体格健壮,惯于斗殴,打起来等闲三五人不能近身,可偏偏就是被那小子给砍了!大人若不相信……” 陈言截断他的话:“当时有谁目睹?” 丰年答道:“动手之初无人看到,别人是听到我侄子的惨叫声,才赶过去查看,只见那小子拿着刀猛砍我侄儿的颈项,将他杀死。” 陈言凝视着他,忽地道:“彪子,把他捆了,送回衙门关起来。” 丰年色变道:“大人这是为何?!” 陈言淡淡地道:“想要在本官面前撒谎,你尚欠着火候。这样吧!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给你一个机会,说,你收了寒松的帮手多少银子,才将此事全推到了寒松身上?” 丰年剧震道:“大人的话,小人不太明白。方才小人已经说了,那小子是一个人动的手,哪有什么帮手?不信您问那小子,他自己也亲口咬定早他自己一个人动的手!” 陈言冷然道:“寒松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懂得什么?纵然被人蒙在鼓里,也不自知。凭他这小鸡般的身形,可独力杀死你那老熊般的侄儿,本官绝不相信。你不想说,无妨,到了本官的刑房,你自然会开口!彪子!” 张大彪虎吼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丰年。 丰年骇然,惊呼道:“大人!小人不服!您什么证据也没有,怎能这样凭空口白话、生断小人有罪!” 陈言露齿一笑:“丰年啊丰年,你既见过本官的参军,难道还指望本官拿到证据才抓你?” 丰年眼前一黑,瘫软在地。 怎么忘了这茬!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郑参军如此蛮横霸道,她的靠山岂是讲理之辈? 张大彪一把将他按翻在地,便要捆绑起来。 丰年眼中现出死灰之色,颤声哀叫起来:“不,不要绑,我……我说……” 陈言微微一笑。 这家伙,果然有鬼! 半个时辰后,请来的郎中替寒松治了腿后,守在一旁的寒翠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将寒松弄醒后,这小子虽然疼痛,但竟然没叫出声,只忍痛道:“姐!你怎么来了!不要怕他,你是凤翎卫,是皇上的亲卫,莫要怕那厮!” 听着他犹还稚调的声音,寒翠心中难受,拥着他哽咽道:“姐姐不怕。你莫要担心,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位厉害人物陪姐姐一起来此,你没事啦!” 寒松一震道:“难道是皇上……” 寒翠连忙道:“莫要胡说,此事我怎能让皇上知道?来的是京兆尹陈大人,他替……” 寒松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竟是那个狗官!” 一句莫名的大骂,让寒翠一懵。 狗官? 身后忽然传来陈言的声音:“啧啧,寒翠姑娘,你这弟弟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竟连本官这个大恩人也骂?” 第1001章 啥时候停我说了算 寒松抬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躲在寒翠身后。 寒翠慌忙护着弟弟,道:“大人恕罪,松儿年幼不懂事,求您见谅。” 陈言带着面色惨白的丰年走进屋内,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从寒翠身后偷偷窥看自己的寒松,哑然一笑。 “双腿断折,何其之痛,你并不为之痛呼,可见到本官,却吓得藏头缩尾,难不成本官是什么凶神恶煞?” “谁怕你了!我……我只是……”寒松在寒翠身后叫喊起来,后面却接不下去了。 “不怕?那为何躲在你姐身后不敢出来?”陈言故意道。 “谁不敢了!”寒松气得猛地推开亲姐,怒瞪着陈言。 陈言呵呵一笑,走到他面前。 寒松脸色再变,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双腿都被打断,哪退得了? 陈言停下脚步,有些好笑。 这小子终究只是个少年,虽然背后骂人,但见着他时仍然还是压不住怯意。 看来自己这名声传得有点开,郑妍这些日子给他当免费的宣传大使,效果似乎有些过于显着了。 “松儿,还不向大人赔罪!”寒翠慌忙扶住他,娇喝道。 “我不要!这种为官不仁之辈,不配!”寒松虽然惧怕,但口气仍然极硬,断然拒绝。 “你!你怎么老是这么不听话呢……”寒翠又急又气,却更无奈。 “阿姐,你找的帮手就是他?我不要他帮!”寒松叫道,“我寒松是有骨气的汉子,绝不受这种狗官的恩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陈言一时愕然。 动手的不是他,是寒翠。 她一耳光搧完,怒道:“你说的什么疯话!陈大人好心来救,你竟然屡次辱骂,真以为阿姐不敢教训你是吧?” 寒松也懵了,他是家中独子,倍受宠溺,寒翠莫说是打他,连骂也不曾重骂过一句! 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捂着火辣辣的脸,尖叫道:“你竟然为了这狗官打我!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现在有了奸夫,就不要我这个亲弟弟了!” 寒翠气到脸色煞白,猛地扬起手。 但还没探下去,便被人拉住。 寒翠吃惊地转头看向拉住自己手的陈言:“陈大人,您……” 陈言温和地道:“教育孩童不能这样,要因人施教。有些人可以用打,因为打了之后他听得进去;有些人不能打,因为性子倔,打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寒翠知道他将菱公主导正一事,晓得他在这方面是行家,惭愧地道:“大人说的是,我……我不该乱打他。” 寒松也松了口气,虽然嘴硬,但终究打在脸上还是疼啊!好在这个狗官或许是为了在阿姐面前争个好表现,居然拦住了她,但休想他会领这情! 却听陈言悠悠地道:“莫急,本官话还没说完。还有些人,光靠皮都蹭不破的几耳光是没用的,要打,得像这样。” 猛地一脚踹了出去,正中寒松胸口! “啊!” 寒松别说猝不及防,就算是反应得过来,双腿断折,也根本没法躲闪,登时被踹翻在地,惨叫不绝。 “大人!”寒翠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嫌自己打得不够狠,骇然惊呼。 “退一边去!”陈言喝道。 原本想上去扶弟弟的寒翠一僵,不敢再过去。 陈言捋起袖子,从旁边柴堆里抽出一根粗柴,照着寒松身上就抽了过去。 “你干什么……啊!好痛啊!” “狗官!你休想让我屈……啊!我的嘴!” “别打了!阿姐救……啊!” “你是不是人!我有伤在身你还……啊!” “救命啊!阿姐救我!啊!” …… 抽了不到十记,寒松那嘴就再骂不出来,哭着喊着叫救命。 寒翠看得心痛如绞,可又不敢上前相救,眼泪哗哗滚落。 关键是陈言这架势根本不像是教育孩童,倒像是打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似的!一击击下去,转眼间原本就浑身伤痕的寒松更是皮开肉绽! 门口处,丰年看得目瞪口呆,感觉后背一层层寒气往外冒。 这位京兆尹大人也太狠了,寒松可是他要救的人,他居然也下手这么狠! 忽然间,他暗感庆幸。 好在自己跪得快,不然下场搞不好比这惨十倍! “别打了!求你了!我不敢了!呜呜……啊!不要打了,我真不敢了……呜呜……” 终于,寒松抱着头痛哭求饶起来。 陈言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汗水,挥了几十下,确实有些累人。 “你……你好狠……”寒松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陈言喘了几口气,没说话,又一次把手里的干柴扬了起来,猛地又抽了上去。 “你!我都服软了你还打!”寒松又痛又惊,大叫一声。 “你搞错了一件事。”陈言一边抽一边喝叫道,“本官打你,什么时候停,是由本官说了算,不是你!” 一记记又抽到身上,寒松痛得翻来滚去,一时连断腿之伤都忘了。 这家伙,根本不当人! 丰年也曾让人殴打他,可好歹求了饶还肯松一松缓一缓跟,这姓陈的比姓丰的还狠,嘴里说着什么教导人,其实就是想打他而已! 一个时辰后,寒松悠悠醒转。 然后才发觉身上伤势已经被包扎妥当,裹得他跟个大白粽子似的。 他哼哼着睁开双眼,只见仍是在柴房里,不知何时旁边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菜。 寒翠与陈言则坐在桌边,后者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状甚悠闲。 “松儿你醒啦!”寒翠见弟弟醒来,这才松了口气,想要上前,但看见陈言的眼神,只得坐着不动。 寒松浑身一震,看着陈言,目光再没法移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要不是这刻连挪一步都成问题,他早就跑了! “莫要怕,看你姐的份上,本官暂时不打你了。”陈言和颜悦色地道,“差不多该谈正事了,来,告诉我,花铭如今在哪?” “你……你怎么知道花铭大哥!”寒松剧震道。 “他告诉我的。”陈言指了指丰年。 寒松难以置信地看向丰年。 丰年面色惨淡地低下头。 寒翠是唯一一个蒙在鼓里的,吃惊地道:“这人是谁?” 第1002章 蠢也分很多种 陈言悠悠地道:“让本官从头说起吧,关于你这宝贝弟弟如何杀人。” 当初寒翠设法将全家人迁入京城后,寒松不肯入学堂,整日在外游荡,结识了不少人。 他年纪虽轻,但性子彪悍勇猛,在街面上与人斗殴,总是死不肯退,往往把对方吓着。一来二去,在地头上也混出了点名堂。 花铭乃是一名行商,新到京城不久,一次夜间在食肆用膳,被一伙地痞劫住。恰逢寒松与几个混混从那经过,花铭便向他们许以重金,求他们相救。 寒松等人一听有银子可赚,便出手相助,赶跑了那伙混混。 事后花铭不但信守承诺,还多拿了一倍的银两向众人道谢。 寒松感于这人大方,便与他结交。此后花铭若有事要外出,便请寒松为自己护卫。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 有一晚花铭受邀去赴宴,带上了寒松,不想路上与人争执起来,寒松为了护他,与人厮斗起来。不料对方颇有些武艺,寒松自己未曾习武,全凭一股子年轻人的力气与对方争斗,哪斗得过体格大他一圈的对手? 不几合,便被对方摁翻在地,掐住了脖子,竟要生生勒死! 危急之刻,花铭情急下抱起一块大石,重重砸在没有防备他的对手后脑上。 那人当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竟而死了! 这人正是丰年那个侄儿。 “什么!这么说,那人不是松儿杀的?!”寒翠听到这里,惊喜之极。 “不错,人是花铭所杀,但寒松念他救命之恩,加上觉得自己是其护卫,理应担责,因此讲起了义气,让花铭逃离,自己则将整件事扛了下来。”陈言解释道,“他怕别人怀疑,甚至找了把刀来捅了死者尸身几下,造成是他以刀杀人的假象。之后的事,便是你知道的一切了。” “他胡说,人就是我杀的,和花铭大哥无关!”寒松惊叫道。 “这世上有人聪明有人蠢,你横竖是不可能是聪明人那一边的了。”陈言看着他,撇撇嘴,“完全属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的那种愚笨之徒!” “你……”寒松气得想骂他,但终究不敢骂出来。 “不服之前,先动动你那个猪脑子好好想想,本官方才所说的部分,其中有不少是只有你与花铭二人知道的,但为何丰年却一清二楚?”陈言冷然道。 “我……”寒松张大了嘴,却答不上来。 的确,方才陈言所说之事,尤其是当时如何杀人情况,简直就像当时就在现场一样,完全正确! 可明明他未曾告诉任何人,唯一可能泄露出去的,便只有花铭了! “整件事,全是丰年与花铭联手策划,二人假意不识,牺牲了一个原本就与丰年关系极糟、甚至还想杀了丰年这个亲叔夺取茶楼的侄儿,然后让你这蠢货钻进了圈套。”陈言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我不信!花铭大哥重情重义,不可能骗我!”寒松又气又急,怒叫道。 “蠢也分高低,你这种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了。”陈言直摇头。 寒松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寒翠震惊地站了起来,看向丰年:“你……你们为何要陷害松儿!” 丰年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迸出几个字:“他……他拿五千两银子,买我帮他演了这出戏,好像是想从这小子身上套些秘密。” 寒翠下意识道:“秘密?什么秘密?” 丰年不敢不答:“他没说,但最后一次见面时,我曾问他有没有探到想要的秘密,他笑着说早就探到了。当初你第一次拿银子来赎人,我将他放回去后,花铭又悄悄找上了他,不知道怎的,把那个什么秘密探到了手。” 寒翠猛地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寒松,不能置信地道:“难道你把……把阿爹的……”说到这里,猛地刹住了嘴。 寒松垂下了头,仍是一语不发。 陈言冷眼旁观,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寒翠没说出口的,是她亲爹当初被逼着参加叛军之事。不过寒翠并不知道她早就酒后说了出来,陈言早已晓得此事。 寒翠如受雷击,颓然坐回椅上,眼前一阵恍惚。 到这刻她方明白是从哪泄露了秘密,自己被尚德全和清夫人胁迫,不得已做了他们的奸细,将皇上的消息透露给他们,全都是因为自己从未怀疑过的这个弟弟! “不,我不信,花大哥为了我连人都可以杀,他绝不可能骗我……”寒松忽地喃喃地道。 “是不是骗你,找到人就知道了。”陈言放下了筷子,“不过照本官看来,只怕你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吧?” “谁说我不知道!”寒松脱口怒叫,“他回家去凑银子去了,准备拿钱帮我还上欠这狗东西的债!” “不用问,你必然信了这鬼话。”陈言皱了皱眉头。看来是晚了一步, “他不可能骗我!”寒松反复只知道说这么一句,眼中透出倔强。 在场几个人神情各异,寒翠既是气恼,又是无奈。 十几岁的少年执拗起来有多难搞,她最清楚,一犯了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随你了。”陈言起身道,“寒翠姑娘,走罢!” “啊?大人,可松儿他……”寒翠吃惊地跟着站起身。 “他纵然不是亲手杀人,也是包庇纵容的帮凶,并且还削掉了他人的双耳。”陈言轻描淡写地道,“依律,该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彪子,走了。” 一转身,走了出去。 张大彪跟在后面,寒翠娇躯一震,看看仍是一脸倔强的弟弟,无奈地跟了出去。 见众人离开,丰年才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坐了下来。 总算是走了…… 跟这姓陈的站一块儿,那股压力真不是人受的! 到了外面,却见京兆卫果然已经将巷子给堵住。 陈言叫来负责之人,吩咐了几句,后者连忙带着人进了茶楼。 寒翠在旁边听着,色变道:“大人,松儿他只是个孩子,您难道真要将他关起来?” 第1003章 针扎刀捅 陈言头也不回地朝巷子口外面而去,道:“姑娘敢不敢和本官打赌,若是放任他在外面,保证他能走的时候,必定会逃去向花铭通风报信。当然前提是他知道花铭在哪,不过可惜的是,他肯定不知道。” 寒翠一时语塞:“这……” 不得不说,陈言与寒松虽然是初见,但确实对后者十分了解。 “所以想要保护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关进大牢。”陈言轻松地道,“至少你不必再担心他会出事。至于依律处置之语,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寒翠明白了。”寒翠这才恍然,感激地道。 “丰年与相关人等,也会一并羁押,审了再说,抓到花铭后再考虑如何处置他们。”陈言继续道,“但本官有些不明白,为何花铭要花费偌大功夫,设计你这个二百五的弟弟?竟肯五千两银子收买丰年,这可不是小手笔。” 寒翠愣了一下,心里琢磨着二百五是个啥意思,不过看样子绝非好话。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我也不知。” 陈言看了看她,知道她虽然感激自己,却仍然还是选择了隐瞒她父亲的事。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没有追问,只道:“丰年既抓,姑娘欠他的债务自然不必再担心,本官料他日后就算不死,也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寒翠惨然道:“寒翠无以回报,日后若大人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万死不辞!” 陈言微微一笑,道:“希望没有那一天吧。” 与寒翠分别之后,陈言坐着马车回府,路上反复思索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大致的经过,他已理清。 花铭设计假意无意中结识寒松,再将寒松陷入困局之中,用金钱和情义轻松将后者骗得死心塌地,然后再表示要倾家荡产凑齐银两帮寒松。 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根本无力分辨真假,把那厮当成了知交,不知怎的就被骗出了父亲的秘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他已经向丰年确认过,正好与寒翠被清夫人和尚德全胁迫的时间是前后脚。 换言之,清夫人等人得到的消息,很可能是花铭给的。 也就是说,这个花铭有可能是她的人。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只是究竟如何,还需要查证。 不过现在姓花的逃之夭夭,下落不明,在这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只能靠人肉搜索。若他刻意隐藏,要找到他并不是易事,需要时间。 回到陈府,林广已在那候着。 一见到陈言,他立刻禀道:“大人,鱼儿上钩了!” 陈言一喜,将他带到书房,关上门问道:“你怎么做的?” 林广笑道:“依大人所言,我昨夜让人带了一把初版的佩刀,昨晚与襄王府出去的亲卫在街面上打了一架,几刀便将对方佩刀砍成两截。” 陈言问道:“对方什么反应?” 林广答道:“对方当时就弃了刀,问我派去的兄弟哪来的宝刀。派去的兄弟依照吩咐,没有告诉他,跑了。那亲卫追了一会儿没追上,便匆匆回了襄王府。今日天尚未明,襄王府便使人将京城地面上有名的万事通召了去,询问了很久。” 陈言眼睛一亮,喃喃道:“看来,襄王的目的只怕正是在此。” 此前他猜测襄王的目的可能不是想毁了青山县,而有可能是冲着青山县的锻造之技而去,便让林广安排了这计策。 如今纳抚营军士的佩刀已经更迭至第五版,此前换下的旧装备扔在那。倒不是废弃,陈言早就打算好了,等装备有了质的飞跃,便将这些旧版装备抛售出去,废物再利用,大赚一笔。 毕竟虽然对他的人来说是废弃品,但对大周或者周边所有国家来说,都已算是极为先进。 昨日他让林广使人带了一把初版的佩刀,故意与襄王府的人冲突,试探对方。 纵然是旧版,但仍然是钢质的砍刀,硬度上比普通刀剑要强上许多。若襄王真的如他所料,自然会对这把刀感兴趣。 而现在,一切均朝着他预料的方向而行。 “这事照计划继续行事,此外还有一件事,你替我留意留意。”陈言说着将此前从丰年那里弄来的肖像掏出来,交给林广,“把这多印几份,安排兄弟们找找,重点是京城之内。” “是,大人!”林广接过画像,告辞去了。 陈言振作精神,出了书房,往益王住处而去。 不出意外,清夫人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益王这“尸首”的准备工作该开始着手进行。 到了益王的院子,只见他正直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陈言错愕道。 益王连个眼皮都没睁,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跟个死尸似的。 陈言听他呼吸就知道他肯定没睡着,走到近前,往他胳肢窝一挠。 “你你你干什么!”益王登时惊得翻身而起,一把推开他,护住胳肢窝。 “原来王爷怕痒来着。”陈言嘿嘿一笑。 “唉,自你说过那计划后,本王便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让人不看出破绽。”益王叹了口气,“方才本来都以为有些门道了,可被你这一挠……” “原来王爷装死是为这个。”陈言不禁莞尔。这计划他早前就跟益王说了,后者倒是挺认真。 “这法子只怕不成,你也看到了,本王虽然是个铁骨铮铮的大丈夫,但确实有些怕痒。”益王皱眉道。 “王爷想多了,来人怎可能那么无聊,用这种法子试探?”陈言摆摆手。 “陈言,你纵然料事如神,终究只是‘如’而已,不是真的神,岂能知道对方会不会试探。”益王不悦道。 “王爷误会了,下官不是说对方不会试探,而是说对方不会用这种法子试探。”陈言解释道,“您想想,您可是具尸体啊,拿手去挠您胳肢窝,多膈应人。” “你的意思是……”益王一愣。 “要试,法子多得很。比如说,拿根针扎你大腿一下,不就行了?”陈言随口道。 “哼,若真如此便好了,本王只怕挠痒,不怕针扎!”益王傲然道。 “是么?若是不拿针,拿刀捅一下呢?”陈言眨眨眼。 第1004章 给王爷化个尸妆 “这……”益王脸色微变,但终究还是断然道,“本王仍然绝不会动一下!” “谁说你动不动的事了!下官根本不担心你动或者不动。”陈言哂道,“我说的是,拿刀扎你一下,结果你这个尸体居然流血了,像话吗?” “啊?这……”益王一时懵了。 的确,死人岂会再流血? “所以王爷该明白,下官考虑的可比您考虑的周全多了。”陈言安慰道,“但您也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不会让他有机会拿刀扎您,而且他就算挠您,您也绝不会有任何反应。” “等等,你有何安排?”益王有些好奇起来。他怕挠这个事是天生的,忍都忍不住,陈言如何安排? “简单,把您弄晕不就行了?”陈言神色自若地道。 益王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好像确实是个法子。 “差不多该开始准备了,您这妆得花不少时候弄,咱们今儿就得开始准备。”陈言摩拳擦掌地道,“有段日子没亲自给人化过妆了,今儿让王爷开开眼界!” “一个死人妆要花多少功夫?”益王有点疑惑。 “王爷可知尸身是什么样的?”陈言不答反问。 “你未免小瞧了本王,本王见过的尸身,未必比你见过的活人少!”益王一挺胸,骄傲地道。 “这个事有啥可骄傲的……”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再说了,下官问的是尸身是什么样的,而不是您见过多少。您倒是吃了不少米饭,也改变不了您不知道稻谷是怎么种出来的啊。” “你这话究竟何意?尸身不就那样?脸色惨白,身上有几处致命伤口和大量鲜血,人不能动弹,没了呼吸什么的。”益王眉头又锁了起来。 “敢问王爷,可曾看过死了十日以上的尸身是什么样的?”陈言再问道。 “这……”益王一时语塞。 谁没事会去注意这个啊!他见过的尸身大多是沙场之上,多惨烈的都有,但他又不会去一具一具翻看,到底哪一具是刚死的,哪一具是死了十日以上的。 “算了,看来只好下官来向王爷说明了。” “首先,脸色不是惨白的。” “死了十日以上的尸身,脸色发暗发黑或者发青,皮肉凹陷。” “并且身上已经开始出现蛆虫,会在尸身上钻出大大小小的孔洞。” “然后……” 陈言刚说到这里,益王突然色变道:“等等!你说什么?蛆虫?!”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不然呢?” 益王结结巴巴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要把……把蛆虫……” 陈言点了点头:“不错,下官已经让人准备了一小桶尸蛆,在对方来之前,会将它们洒在您身上。您大可放心,您到时候已经昏迷过去,不会有感觉的。” 益王脸都绿了! 这是感不感觉的事吗! 光是想想,自己大活人一个,结果身上一堆尸蛆,他就后背阵阵发凉,腿都感觉有些软了。 “王爷害怕了?”陈言奇道。 “笑,笑话!本王什么人,岂会害怕区区蛆虫!”益王下意识硬了句嘴。 “那就好,那我接着说了啊。”陈言欣然道。 一个多时辰后,益王僵硬地站在屋子中间,从铜镜中看着自己,毛骨悚然。 这是他自己? 自从听说明虫的事后,他就一直心不在焉,等到恍惚完了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才发觉自己被陈言和两名军士在身上各种涂妆,已经变成了个截然不同之人。 或者说,截然不同之尸。 从镜子里看来,他现在就活脱脱是具尸首! 陈言弄了几大桶颜料,不但将他变成了一具腐尸,而且还绘出了腐穿的肉孔,加上屋内光线原本就不好,他自己看着都觉得暗生恐惧。 而且,他还要保持这妆容至少一天,等到目标人物来了之后,才能洗掉…… “到时候把尸蛆再往王爷身上一洒,就齐活儿了!”陈言兴致勃勃地道,“虽然这些蛆虫没法真从这些绘出来的孔洞钻进您的体内,但对方也不至于非要盯着这细看,毕竟还是怪吓人的不是?” “大人,这蛆不一定不会钻进王爷身体吧?虽然这孔洞是绘出来的,可王爷鼻子、耳朵等地方,还是可以钻的啊……”旁边一个军士插嘴道。 益王一个激灵。 陈言想了想,道:“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王爷莫要担心,就算是真钻进去了,我回头让人给您掏出来便是。” 益王松了口气。 那军士又道:“大人,钻进鼻子倒还好,口鼻相通,掏出来问题不大。可钻进耳朵,进而钻进脑子,您这咋掏啊?” 益王又一个激灵。 陈言沉吟片刻:“也是,那就找个东西先把耳朵塞起来。” 益王又松了口气。 那军士动容道:“还是大人有法子!” 另一个军士道:“耳朵鼻子也罢了,王爷身上可不只这几处孔洞可以钻,万一尸蛆从下面……嘿,大人知道卑职的意思吧?” 益王浑身一僵! 下面?! 下面哪? 陈言咧嘴一笑:“无妨,也找个东西把王爷下面给堵……” 益王猛地怒叫道:“够了!别说了!” 三人愕然看他。 陈言吃惊地道:“王爷,我们这可是在为您着想啊。” 益王悲道:“着想可以,但别说出来啊!本王不想知道自己昏迷之后,被你们怎么折腾!” 这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整出这档子事来! 他宁可单枪匹马去跟千军万马相杀,也不想被人这么折腾! 陈言同情地看着他:“王爷,下官明白了,您就安心吧,后事都交给下官便成。” 益王一愣:“后……事?”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对啊,后面的事,简称后事。” 益王:“……” 他真想抄起旁边的桶,往他脑袋上砸下去! 外面忽然传来禀报声:“大人,有人前来拜访。” 陈言不耐烦地道:“谁这么麻烦,偏在本官忙碌的时候来找?” 外面回报道:“是霜夫人和菱公主。” 陈言一呆:“她们?她们来这干啥?” 外面又道:“霜夫人说,太后和皇上让大人教导菱公主,可大人总不去她府上,没办法,只好自己过来了。” 第1005章 菱公主太生猛了 陈言叹了口气,对益王道:“王爷,咱们还是稍歇一会儿,您先缓缓,回头我应付了她们再继续。” 益王如释重负,忙道:“不急不急,陈大人自去忙碌便是。” 陈言胡乱清洗了一下,匆匆迎了出去。 前门外,两抬华轿停在那。 陈言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露出笑容,迎出大门,道:“陈言见过霜夫人,菱公主。” 霜夫人掀开轿帘,微嗔道:“陈大人这家婢好大的气势啊,我二人竟不得你宅门之入。” 说着,瞪了站在不远处的吟霜一眼。 方才到来后,她本想直接入内见陈言,不想吟霜竟然不肯让步,虽然态度恭敬,但却将母女二人拒在了门外。 霜夫人自然有些生气,对方区区一个丫头,说好听点是管家,说难听点就是个奴婢,居然也敢拦她! 陈言急中生智,陪笑道:“夫人万莫生气,我府中这管家其实是为了夫人与菱公主好,方才阻拦。” 霜夫人蹙眉道:“陈大人莫要为她辩驳了,这又如何是为了我二人好?” 陈言指了指自己身上,道:“夫人可嗅得什么气味?” 霜夫人微微一怔,凝神嗅了嗅:“你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气味,但这又怎么了?” 陈言虽然出来前简单清洗过,但今儿摸了半晌的各种油料漆水,身上气味残存,稍嗅得一嗅,便能清晰闻到。 陈言无奈道:“实不相瞒,这两日家中闹耗子,数量颇多,也不知道是招了什么霉星……” 女人家最怕这类小动物,霜夫人容色微变:“可赶走了?” 陈言叹道:“这哪赶得走啊!我家中日也赶夜也赶,却难见其效。无奈之下,我只得找人求了个偏方,在家中遍洒驱鼠药汤,我身上这气味便是方才不小心洒在身上的药汤之味。” 霜夫人恍然道:“原来如此。” 陈言再道:“可要命的是,耗子尚未知是否被赶走,这气味却熏得家中下人上吐下泄,苦不堪言。我管家怕霜夫人和菱公主身娇体贵,万一入内后也是这般,因此方才苦心拦阻,请夫人见谅。” 霜夫人吃惊地道:“竟是为此?看来我是错怪她了。” 陈言忙道:“夫人不知内情,有些误会也正常。不过我这府中,只怕这几日难以待客,不如改日我再登门,向夫人赔罪。” 霜夫人却迟疑道:“这,但今日我与菱儿确实有事想向陈大人求教。” 陈言一门心思全在益王那化妆之事上,哪有心情给菱公主当家教,敷衍道:“我今日确实有些事,过两日必定登门拜访。” 霜夫人秀眉深蹙,道:“不是我不信陈大人,但您身受皇上与太后旨意,教导菱儿,却未曾过府一观,恕我无法相信您这话。” 陈言一来对教菱公主毫无兴趣,二来确实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要不是霜夫人今日来访,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此时见她虽尽可能客气,但仍是语带指责,他唯有尴尬地道:“实在是本官太忙……” 霜夫人叹道:“我不是不能体谅,大人受皇上重用,自然难有闲暇。只是,这事着实有些棘手,我也不得不厚颜麻烦大人。” 陈言奇道:“什么事能让夫人这么为难?” 霜夫人看了后面那顶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菱儿又闹脾气了!” 陈言双眉一挑:“故态复萌?” 以他的经验,当初那招按理说很可能会对她造成永久性的心理影响,难道这么快便失了效? 那他算是小觑了菱公主了,这丫头看来心理抗性比他想象中要强不少。 霜夫人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倒也不是。菱儿自上回回来后,便乖巧许多。只是,前两日她到国学阁读书,把同学给打了!” 陈言奇道:“这还不是故态复萌?” 霜夫人神情古怪起来:“确实不是。过去她也爱打人,但多为任性而为。可这回,她是有理由的。”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做为打人的借口!” 霜夫人脱口道:“那些同学骂陈大人!” 陈言一呆:“哈?” “原本菱儿是请了西席,来家中教授。” “但皇上劝我,说国学阁开了女子入学的先河,让菱儿去那试试。” “还能让她多与别人家的女儿多相处相处,说不定对她的性子有些好处。” “我想着既是皇上的旨意,便让她去了。” “不料刚去没几日,就在昨儿晌午,她突然回了府。” “我一问究竟,她却不肯说。” “无奈之下,我只得去国学阁询问,方知她打了几位同窗。” “初时,我也以为她又是恢复了旧态。” “可详细一问,方知原来那些同窗私下辱骂大人,菱儿听在耳中,气不过,便与他们争论。” “后来一时上头,便动了手。” “我回来将此事一问,她才肯说几句。” “可我教她女儿家不可动粗,她却顶撞于我,说什么这事明明是别人的错,为何要责备她。” “再加上受伤的几人,家中爹娘找上门来,我不得不将她责骂了几句。” “可她竟在对方面前大骂,说若是再听到,还要再打!” “我实在是没辙,只好带她来见大人,求大人教导教导,让她莫要再这般。” 听着霜夫人的解释,陈言大感惊异,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说他打了‘几位’,请问一共打了几位?” 霜夫人一愣:“啊?这个,重要么?” 陈言咧嘴一笑:“倒也不太重要,只是我有些好奇。菱公主终究是个女儿家,居然如此生猛,一个人打那么多?” 霜夫人没想到自己说半晌,他关注的居然是这种事,不禁一时有些气恼,嗔道:“陈大人!” 陈言摆摆手:“菱公主也来了么?夫人放心,本官自会教导她。” 霜夫人喜道:“她就在后面那轿子内。” 陈言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将后面那顶轿子的轿帘掀开,只见菱公主噘着小嘴坐在里面,双手不安地绞着。 陡见陈言,她吓了一跳,稚嫩标致的脸上露出怯色。 第1006章 打得好 霜夫人下了轿,快步跟了过去。 陈言喝道:“菱公主,请下轿吧!” 菱公主一颤,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乖乖地下了轿,低着头站着。 霜夫人心中暗喜,果然收拾她还得是陈言! 却听陈言沉着脸道:“公主,你到底打了几人?” 菱公主垂首道:“打得重的,有三人。” 陈言错愕道:“重的?难不成还有轻的?” 菱公主吞吞吐吐地道:“轻的有十二人。” 陈言不禁动容:“嗬,你还真能耐,竟然打了这么多!” 霜夫人此前也只是知道她打了三人,没想到在陈言跟前她竟然又交待出十二个轻伤的,一时有些瞠然。 这也太夸张了,一个女儿家,加起来打伤了十五人?! 菱公主怕极了陈言,惶然道:“先生别生气,下回我不敢啦。” 陈言错愕道:“公主在说什么?我哪有生气?我分明是在夸公主啊,啧啧,以一己女子之身,竟然能以一敌十五,不错不错!” 这话一出,母女二人同时一愣,看向他。 只见他脸上毫无作伪或者嘲讽、反语之色,竟是在说真的! 菱公主吃惊道:“先生是说,我打人打得没错?”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是自然!等等,也不能说完全没错。” 菱公主一颤。 果然先生要开始责骂自己了! 却听陈言道:“公主,您要打人,须得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动手之前,得先找个因头,比如激一激对方,让对方先动手,如此一来,纵然您动了手,也可称是自卫反击。就算对方受了伤,找上门来,也方便应付。” 霜夫人:“……” 这是教导吗! 竟然还教她这般机巧之法,若以后她学废了,那该如何是好! 菱公主却听得连连点头,颇为后悔地道:“啊,当时我没想这么多,多谢先生教导!下次,我定会照先生所言处置!” 陈言欣慰地抚了抚她头顶,道:“公主能闻而有纳,孺子可教矣!” 菱公主被他这闲暇动作弄得颊上一红,垂首道:“菱儿愚笨,都是先生教得好。” 一旁霜夫人回过神来,惊道:“不对不对不对!此事怎能这么教法!陈大人,您这么一弄,以后她岂不是还要再打那些同窗?” 陈言还没说话,菱公主已抢着道:“母亲莫要担忧,女儿以后又不会再去国学阁,岂会再打他们?” 陈言奇道:“为什么?” 霜夫人无奈地道:“闹出这种事,人家左仆射已经跟我说了,虽然没有明言,但却隐隐表示菱菱公主莫要再去。日后只好请来西席,继续在家中教授。唉,可现在好的西席哪有那么好请?更何况她名声在外,哪还有名家大儒愿意来?” 菱公主却道:“女儿也不要请人回家来教。” 霜夫人气恼地道:“你!你莫非想与母亲置气?” 菱公主上前拉住母亲袖子,温声道:“母亲莫要生气,女儿没有那意思。女儿是说,以后我就来陈府,请陈大人教女儿好啦。” 这话一出,霜夫人只是愣了一下,陈言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这怎么行!” 开玩笑,益王还在他府中,菱公主来这不是给他找事?她又不是什么肯上课就乖乖坐一天的乖宝宝,万一到处飞跑,撞见益王怎么办? 哪怕是除开这一条,要他每日当个专职老师教她读文写字绘画弹琴啥的,他也受不了啊! 霜夫人原本来这,就是有这意思,被女儿说出来后心中暗喜,却不想陈言竟然拒绝了。她急忙道:“陈大人,这是为何?” 菱公主也露出惊愕之色,眼中透出惶恐。 陈言有点纳闷,按理说,他收拾过这丫头,因此她怕极了他,这一点他可以理解。 可常理来说,她不是该很恐惧找他当老师吗?为何还这么积极,想要上门求学? 不过这时他无暇多想,急中生智,道:“不但不能在我这求学,也不能回家学,该回到国学阁!” 母女二人同时一呆,霜夫人震惊道:“这是为何?” “我老家有句话,叫做在哪跌倒,就在哪躺平,啊不对,就在哪爬起来。” “此番公主在国学阁受挫,若是就此退学,此事必会极大影响公主。” “说不定,还会让她生出挫败之感,从此灰心丧气,再没上进之心。” “进而自暴自弃,将来哪一天变得厌世,搞不好还会有自决的想法!” “所以绝不可退缩,既在国学阁出的事,便要在那里振作起来。” “唯有将此事妥善解决,方可跨过这道难关!” 陈言振振有辞地说道。 菱公主听得双眸大亮,霜夫人也不禁听得连连点头。 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只是…… “可左仆射已经暗示过,若是再让菱儿去国学阁,莫说那些同窗的家人不乐意,只怕国学阁也不乐意。”她迟疑道。 “国学阁乃是大周设立,又不是那什么仆射或者某个官员所开设,乃是公立之地,公主能不能在那上学,由不得他们说了算!”陈言昂然道。 “但菱儿始终打了人啊!”霜夫人吃惊地道。 一旁,菱公主也不禁有些沮丧。 的确,当时动手时她没多想,事后才知事情严重。 这次她打的人,牵涉到十几个大小官员,其中不乏上品官员的子女。 虽然碍于霜夫人娘家的家世,以及菱公主毕竟是个公主,那些人并不敢深究。可若是她还要去上学,只怕会惹来众怒。 陈言却摆摆手:“夫人莫要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说明菱公主有善恶之念,不像那些小屁孩不懂是非黑白。” 霜夫人错愕道:“但大人不是方才还说,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打人的借口么?” 陈言轻咳一声:“咳,事关善恶这种大是大非的要紧事,自然不同。” 霜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中有些嘀咕。 真是为这?怎么总觉得他是因为事关他自己,他才改口这么快的? 菱公主听得陈言这话,神情又飞扬起来,喜道:“对啊!他们莫名其妙,竟辱骂先生,我岂能忍得下去!哼,下回让我听见,我还打!” 说着捏着一个粉嫩的拳头,在空中晃了晃。 第1007章 凶就凶在太早了 霜夫人差点没晕过去。 早知道不带她来找陈言了!这么“教导”下去,只怕女儿将来会变本加厉! “菱公主真是懂事,不枉本官悉心教导。”陈言却露出宽慰之色,“夫人,公主如此懂事,应该嘉奖!” “嘉……奖?”霜夫人失声道,“她将对方打得不轻,我若再行嘉奖,岂不是会助长她这气焰?” “此言着实有些不妥,做了坏事,才叫助长气焰,可菱公主做了好事啊。”陈言不以为然地道。 “这……”霜夫人一时混乱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母亲!”菱公主被陈言说得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女儿想回国学阁!” “啊?这,这……”霜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容我多问一句,夫人今日带公主来此,目的为何?”陈言忽然道。 “自然是请大人教导菱儿,让她莫要再打人。”霜夫人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得道。 “错了!夫人若是为公主好,不能这么教她!”陈言正色道,“若她不再打人,固然可以免去将来做坏事之忧,可如今菱公主已经懂事,教她这样,只会让她变成一个任人宰割欺负之人。这是夫人想见到的吗?” “自然不是!”霜夫人急忙道。 “所以夫人今日来此,目的不该是让我教她不再打人,而是教她如何在遭受挫折的情况下,重振信心!”陈言神情无比严肃,“如今她已经振作起来,说明今日本官教导已成。但教导之事,需要父母与先生同心协力,夫人若拒绝公主的请求,岂非反而拖了后腿?” “这,先生言之有理。”霜夫人下意识道,“可如今我哪还有颜面带她去国学阁……” “无妨,本官带她去便成。”陈言只想赶紧把事情推脱掉,干脆地道。横竖唐韵也几次叮嘱他,让他这个太学博士去一趟国学阁, “太好啦!”菱公主雀跃道。 霜夫人看看她,又看看陈言,也不知道这事算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长叹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言欣然道:“请夫人和公主先回府,明儿入学之时,我再去府上。” 霜夫人点头道:“国学阁开堂乃是寅时半,到时候我会让菱儿准备妥当,在家中等候大人。” 陈言一愣:“寅时半?等等,我算一算。”说着脑子里飞快算了起来。 母女二人愕然看着他沉吟的模样,满心疑惑。 他是在算什么? 好一会儿,陈言突然色变道:“寅时半岂不是才早上五点?!” 霜夫人错愕道:“五点何意?” 陈言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什么,夫人不必在意,我只是在算一算,咳,吉凶,明日寅时半太过凶险,不如推一推,巳时我看挺吉利,就那时吧。” 到这这么多年,他仍未习惯时辰的计算,不过在青山县设立的官私塾,都规定是辰时也就是早上八点上学,没想到国学阁竟然天还没亮就上学了,他哪起得来! 他记得唐韵上朝的时间,基本都是这个时间点甚至更早一些,大周这莫非是提前为孩子们培养作息时间,以便将来他们长大为官时,能习惯这反人类的作息表? 霜夫人惊奇地道:“大人还会卜算之术?不知这五点凶在何处?” 陈言心说凶就凶在它太早了!但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有含含糊糊地道:“略知一二吧,说来繁复,总之大凶,务必要避开。” 霜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笑道:“改日若有空闲,定要请大人为我卜算一课。” 陈言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声,这才将母女二人送上轿子,看着她们离开。 这都算什么事啊! 他一天到晚多少大事,结果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缠来绕去,又没法推拒。 不过想不到连国学阁的孩子,都已经知道了他陈言的名字。 至于会被人骂,他倒不奇怪。 朝堂之上那几位一品大员,都是有党有派,朝中必然党羽众多。他得罪了这些大员,自然其爪牙都不可能喜欢他,肯定在背后说了他不少坏话。 当然其家中没长大的孩子自然就觉得他是个坏人,骂他实在再正常不过。 只是菱公主居然为了护他而动手,这件事确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难不成这妞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算了,看在她是为了他的份上,明儿陪她去一趟吧。 回到益王屋子里,陈言摩拳擦掌地道:“王爷,咱们继续吧!” 益王见他进来时,就已经后背一紧,强笑道:“明儿再继续也行吧,横竖对方肯定不可能现在便来。” 陈言大摇脑袋:“这不行,这漆料虽然干了之后不易掉落,但上漆费时,而且漆水要干也得花不少时间,必须提前准备。再说您不得先排练排练,避免到时候出了岔子。加上下官也有段时日没给死人化过妆了,万一弄得不妥当,也有补救的时间。” 益王听得一愣:“有段时日?怎么陈大人以前给很多死人化过妆么?” 陈言感叹道:“对啊!当初我青山县穷困之极,有了死人却没忤作,本官迫于无奈只好亲自上阵,给不少死者化过尸妆。有时发生凶案,本官还得亲自验尸,那滋味真是毕生难忘。” 益王这才恍然,暗忖难怪你在本王身上画得这么熟练,原来经验这么丰富。 旋即叹了口气。 算了,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他要来就来吧! 地官尚书府。 书房内,何进尧听着容立的禀报,扶须而笑。 “看来,方大人是真上火了啊。”他呵呵笑道。 方应台的动作确实快,查到容家的产业在哪后,立马派出人员,分袭容家现在六处工地,以其建作官文不合规为由,强行将地方给封锁,不许他们继续。 换了普通人,这一招等于是被断饭碗,照方应台所想,容立必会为了生存委屈求全,前去求他。 容氏商会并不是临时凑起来的商会,陈言当初安排商业计划时,大大小小建了不少商会,譬如青山商会,便是其中业务面最大的一个。 但在自己建立的商会以外,为了节约成本,他还花银子收购了一些已经快破产的旧商会。 像容氏商会,便是其中之一。 第1008章 爱财之心人皆有之 这些商会原本的人才、资源、设施等都是现成的,对于快速扩展生意帮助极大。 不过表面上,这些商会还是各自干各自的,并不属于他陈言。 因此任何人想要查出这些商会与他陈言的关系,基本不可能。 容氏商会这个有据可查的正规商会,经营建作买卖已经多年,容立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精明商人,只不过当初得罪了人,被人搞得买卖做不下去。 危急时候,是陈言派人解决了容氏商会的危机,是以容立对陈言感激至极。 这些年在陈言的资助下,容氏商会重新稳住脚跟,买卖渐渐大了起来。他早就计划好,未来水泥生意便要交给他们出面处理。 方应台等人想要把水泥生意抢到手里,陈言布下计划,上回在户部衙门的见面,便是计划的第一步。 这件事陈言全权交给容立,由后者来和何进尧商议配合。 “一切尽如陈大人的预料,方应台现在想必在等着容某前去求他哩!”此时容立笑道。 “老夫对他也有些了解,他这人一向也算沉稳,想不到这次这么躁进,手段如此极端。”何进尧感叹道。 “大人身为朝中重臣,见到的只是他为官一面。”容立从容道,“但须知官字两个口,朝上一个,朝下是另一个。对着普通百姓,这些官员可不是大人所知的那副嘴脸。” “呃……”何进尧一时有点懵。他不也是官吗?也不曾有过两副嘴脸啊。 “大人自然是例外。”容立察言观色,忙说道,“但那些官员不同。对着百姓,他们往往有上位者的心态,总觉得高人一等,因此处置起来鲜有耐心商谈之举,多是雷厉风行,务求以震慑手段来行事。” “想不到容先生如此透彻。”何进尧叹道。 “唉,也是经验之谈。我容氏不知道受过这些官吏多少为难,才累积下这些经验。”容立也叹了一声,顿了顿,才再道,“如今第一步尽如陈大人预料,该进行第二步了。” “我已找了得力帮手,相信今日之内,工部以公徇私、强行坏民间商会买卖的事便会传播开去。”何进尧皱着眉说道,“不过这事终究不甚妥当,对朝廷的名声颇为不利。” “这事得两面看,冬官尚书干出这种事,自然惹人非议。但回头若是有人拨乱反正,百姓便会觉得朝廷在做实事,对朝廷有益无害。”容立解释道。 “好吧。”何进尧又叹了口气,“那咱们现在还要做什么?” “陈大人吩咐,咱们现在只须等待,先晾方应台几天,他等不着我去求他,自然会急。”容立微微一笑,“到时候,就是反客为主的时候了!” 入夜,京城外,南郊。 一行十来人,到了一座庄园前停下。 带头之人,乃是襄王的亲卫统领段东涯,唤过身后一名护卫,道:“那人便是在此地?为何此宅看着如此破落?” 那护卫忙道:“属下查得清楚,确实是在此地。这宅子原主失踪多年,因此宅子败落。那持刀之人无家可归,便暂居于此。” 段东涯点点头,道:“先礼后兵,敲门吧。” 那护卫正要上前敲门,一道魁梧身影忽然从门内出来,手中提着一把钢刀,喝道:“果然是你!上回追着问我手中这宝刀,我便知你必有歹意,果然来此抢我宝刀来了!” 那护卫急忙道:“壮士莫要误会,我等来此,非为抢刀,而是为你送银子来了!” 那壮汉一愣,将信将疑地扫了其他人一眼:“有这等好事?” 段东涯打量了对方一番,心中有了数。 昨日那护卫回去禀报,说遇到一把坚韧之极的宝刀,几乎可与上回陈言府上那护卫的刀相媲美。襄王为此派出人手,四处寻找这持刀之人。 最终,好不容易通过地方上有名的万事通,打听到了这壮汉的住处,才知此人是个外地流民,据说是逃难逃来的。 此时看来,当是此人无疑。 他也不说话,从衣内取出一锭银子,随手一扔。 呼! 那银子暗器一般飞掷过去,那壮汉一惊,抬刀一记狂劈。 当! 十两纹银,竟尔被齐中劈为大小不等的两块! “果然是把宝刀!”段东涯双眼一亮,赞了一句。 “你又是何人?”那壮汉看清地上是银子不是暗器,这才松了口气,警惕地道。 “壮士莫惊,我等乃是襄王府的护卫,这位是我们统领段大人。”那护卫急忙说道。 “十两银子,买你一句话。”段东涯高踞马上,冷然道,“你这把刀,是从何而来?” “这么简单?”那壮汉露出贪婪之色,一弯腰,将银子拾了起来,在手中掂了掂,“这刀是我买的。” “买?向谁买的?”段东涯顿时精神大振。 “不是说十两银子买一句话吗?现在可是第二句了。”那壮汉却狡黠地道。 段东涯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 旁边另一名护卫立刻下了马,上前将一个包裹放在地上,解开后,只见里面一锭又一锭,在火把的火光下耀眼生辉。 赫然竟是金子! 哐啷一声,那壮汉手中紧握的钢刀竟尔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死盯着那些金子,颤声道:“这些,全都是给我的?!” 段东涯唇角闪过一抹冷笑。 爱财之心,人皆有之,这些市井小民,用钱,没有攻不下的! 那把宝刀本身,并没那么重要。刀虽利,一把而已,在沙场之上能有多大用? 因此来前他还有些担心,怕这汉子的刀是什么家传宝物,唯此一把,那这趟白来了。 但幸好,对方说的是“买的”。 这既然是买,那就有可能有更多的宝刀! “只要你如实答话,这些自然都是你的。”段东涯轻描淡写地道。 “我说,我全都说!”那壮汉激动地叫道,扑向了金子。 午夜时分,襄王府。 襄王霍然起身,眼中透出凌厉之色,道:“你说真的?” 段东涯恭敬地道:“这人我已经带回,王爷可向他确认,绝对无假。” 襄王微微颤抖起来,断然道:“带他进来!” 第1009章 原来那不是刀名 不片刻,那壮汉已被带入厅内。 襄王沉声道:“你说这刀乃是有人卖给你的,此话当真?” 那壮汉惶恐跪地道:“小人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襄王难抑心中激动,将那刀抄了起来,猛地一刀斩下! 刷地一声,钢刀砍入旁边柱子,没入超过五寸! 襄王将刀拔了出来,喝道:“还敢蒙骗本王!如此宝刀怎可能只要三文钱便卖给你!” 那壮汉大惊道:“小人真没说谎!确实只花了三文钱,只不过……只不过……” 襄王冷然道:“说!” 那壮汉慌忙道:“当时那人被我制住了,我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敢不卖给我……” 襄王明白过来,道:“这么说,这把刀其实是你抢来的?” 那壮汉苦着脸道:“是。” 襄王哼了一声,道:“但你为何又说那人手上还有不少这种宝刀?” 那壮汉不敢不答:“当时小人与那人比试,他几刀砍断了小人的朴刀,小人震惊于他这宝刀之利,他得意之下说这刀还有无数。但那人武艺不及小人,后来还是输在了小人手上,被小人的断刀相迫,只得以三文钱把刀给了小人。” 襄王冷冷地道:“那人所言是真是假?” 那壮汉迟疑道:“这,小人不敢肯定。不过,小人拿刀离开时,那人似乎也不甚难过,想来或许是真的。” 襄王轻吁一口气,说道:“你又是如何与他比试起来的?” 那壮汉紧张地道:“小人当时初到京城,无意中在街角撞了那人。那人大怒,拔刀便杀,小人虽然不想惹事,可更不想死,遂拔刀自卫。” 襄王眼中透出一抹异色,道:“自卫?本王怎么觉得,你是身无钱财,想要劫道呢?” 那壮汉心虚地低下头,嗫嚅道:“真是自卫。小人奉公守法,岂会干出那种事?” 襄王微微冷笑。 奉公守法?用三文钱便夺了对方宝刀,这跟奉公守法四个字可沾不上边! 不过他没有追究,只道:“既然是偶然撞上,那你想必不知道此人是谁?” 那壮汉却摇头道:“不不不,这人小人是认得的,也算是京城一个名人,道上混得颇开,就在城西开了家铁匠铺。小人来京城虽然没多久,但那之前远远见过他仗势欺人,问过他名姓来历。只是没想到后来无意中会冲撞了他……” 襄王呼吸微微加重,打断他道:“废话便不必说了,他可曾提过那些刀从何而来、是何人所铸?” 那壮汉呆了片刻,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才道:“当时不过片刻间事,小人与他说的话不多,确实没听他说过这刀的来历。” 襄王原本便只是抱着试一试的相救,并没有真觉得他有办法知道那些刀的来历,正要改口说其它的,那壮汉却仍一边回忆一边道:“小人就记得当时他砍断小人兵器后,耀武扬威,十分得意,说了一句‘我这青山宝刀岂是你这破刀能媲美,你便纵有十把、百把这些破刀,也不及此刀万一’……” 他正说到这,襄王一愣,随即一震道:“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那壮汉愣了一下,道:“他说小人的刀一百把也比不上他的刀……” 襄王一步跨前,逼到他身前,喝道:“他说他是什么宝刀?” 那壮汉吓了一跳,惶然道:“青山宝刀,也不知道是谁给定的名儿,挺没……” 襄王骂道:“蠢材!那不是刀名!” 那壮汉一脸茫然:“啊?这不是刀名是什么?” 襄王却没再理他,转头和段东涯对视一眼。 后者沉着地道:“看来,此刀只怕也是来自‘那里’!” 襄王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双目发光地道:“只怕确实如此!此人难道真有办法,自青山县弄来那些匪夷所思的兵器!” 那壮汉来回看着两人,忍不住吃惊地道:“原来这青山二字不是刀名,是地名么?” 襄王没答他,压下心中波荡的情绪,道:“立刻带本王去找他!” 那壮汉怯道:“可,可小人与他有仇,若是被他看到,只怕……” 襄王寒声道:“你若不带本王去,那不必他找你报仇,本王便会先让你人头落地!” 那壮汉大骇,惊慌地看向一旁的段东涯:“来时没说过有……有性命之忧啊……” 段东涯面无表情地道:“只要你所言属实,自然不会有危险。想要赚得意外之财,没点风险怎成?” 那壮汉颓然闭嘴,看了看他,又看看襄王,终于无奈地道:“小人,听命便是……” 凌晨时分,襄王带着段东涯与一队亲卫,押着那壮汉在大街上行走。 那壮汉单骑一马,被亲卫围在中间,愁眉苦脸。 途中经过夜市,虽然已过了子时,但市集上仍是人头涌涌。 “想不到京城变得如此热闹。”襄王高踞马上,有些感慨。 “听说这都亏了户部尚书何大人,他弄了个什么洛都不夜城,带动夜市也热闹起来。”段东涯接过话头。 “何进尧虽然不擅为官之道,但却擅于实务。从先帝时起,便对他格外恩宠,便因他关系着大周的振兴。”襄王神情复杂地道。 “前些年也罢了,但这几个月他似乎有如神助,不知道从哪搞出大量银子,成功为抚平冀州民变提供了大量的库银。除此之外,听说新近他还找到一种叫水泥之物,说是极为神奇,不过朝中大臣们对此虎视眈眈,冬官尚书方应台更联合朝中众臣,将这买卖抢到了手中。”段东涯说道。 “本王也听说过此物,何进尧没能保住它,实是失策。”襄王眼中透出异色,“不过,事情尚早,未来如何殊未可知。” “王爷是说,何大人难道还不肯放弃此物,想要把它抢回来?”段东涯神情一动。 “这不是本王操心的事,不必多言,如今首要之务,还是那件事。”襄王沉声道。 说话间,前方一群人潮涌了过来。 “怎么这么多人?”襄王有些诧异。 第1010章 废弃装备再利用 这一群少说也有一二千人,大街虽宽,但他们还是被迫往旁边让了让。毕竟便服出来的,襄王不想惹人注意,自然不能道出身份,喝令这些人躲开,只好自己躲。 “这些想必是刚刚看完洛都不夜城的蹴鞠大赛。”后面那壮汉插嘴道,“不夜城就在前面那里,此处已可望见。” 襄王抬眼望了一望,确实约在四五十丈外,洛都不夜城的大门伫立在彼处。 这种地方,他倒是首次得见。 “你倒是知道不少。”段东涯转头看了看那壮汉。 “小人无事,所以在这地方也逛了不少。”那壮汉嘿嘿一笑。 众人目光不由投向人潮,一时前进不得,只能停在一旁,等着人潮过去。 段东涯等人怕襄王有失,驱马将他围住。 好不容易待人潮过去,段东涯正要喝令继续前进,蓦地一震道:“那家伙呢?!” 襄王一直留意着远处那座洛都不夜城,此时一惊回头,只见那壮汉所骑的马身上已然空无一人。 “他什么时候跑掉的?!立刻给我找!”段东涯怒道。 襄王双眉顿时深锁起来。 有些不对劲! “立刻去那铁匠铺!”他吼道。 天亮前,陈府。 陈言盘着腿坐在床上,听着站在床前的林广一一禀报,双眼眯成细缝。 “趁着襄王等人注意力全在人潮上,那兄弟翻下了马,混在人潮里溜了。” “据他说,襄王对那把初版佩刀本身兴趣并不大,一直询问关于大量购买的事。” “而且他对此事显然极为在意,不惜午夜时候亲身出马。” “此外,派去的兄弟故意提起青山二字时,襄王显然并不震惊,反而似乎早就知道咱们青山县能出这般兵刃。” “另外那兄弟还从旁听到,襄王话中对水泥被抢之事另有看法,似乎觉得何大人有办法抢回水泥买卖。” “只不过他无意插手这事,说要静观其变。” 林广一一说完,没有下任何结论,恭敬地看着陈言。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襄王倒是看得挺透,看来他掌握的信息不少。派去的兄弟呢?” 林广答道:“安然回来,属下正准备在回禀大人之后,大人若无事要问他,便让他先暂时去外地呆一段日子,避免被襄王再找到。” 陈言断然道:“不!让他回去。” 林广意外地道:“啊?可他要是回去,岂非会被襄王……” 陈言莞尔一笑,道:“看来这事你仍未看透。这么说吧,你原本便不该让那兄弟逃走。” 林广错愕道:“属下这事办砸了么?” 陈言淡淡地道:“不差,但也不算好。若是再安排一层,将设定中的宝刀原主也安排一个,到时候家中库存的那上千把初版废弃佩刀,岂不是便有了下家?” 林广一震道:“大人是说,把那些刀卖给襄王?可襄王万一逼问刀的来处,安排的兄弟只怕没法应付。” 陈言微微一笑:“若是告诉他,他又能如何?” 林广呆了一呆:“这……”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襄王不是轻率之人,他会袭击咱们青山县,必是手中原本就有相当可靠的证据。上回他欺上我陈府,见到了我护卫的佩刀,竟然那么爽快便答应了赔偿,后来他又从刘郎中那里问得一些事,照本官估计,这些事当是让他更是确信,我青山县确实有不可外传的秘密。” 林广一点即透:“也就是说,他本就知道了咱们青山县有秘密,即使告诉他刀的来处,不过是多一桩可有可无的消息罢了。” 陈言微微颔首:“不错,否则他必不会让派去的兄弟带他亲自去找那原刀主。不出意外,他去那的目的,与其说是探咱们青山县的秘密,不如说是想要去买刀。” 林广恍然道:“大人所言甚是!属下失职,请大人恕罪。” 陈言摇摇头:“此事不能怪你,原本本官让你做的,便是探襄王的底,如今此事已有定论,所以本官才说你这事虽然并不完美,但仍是及格水准。” 现在他已可断定,襄王确实不是冲着打击报复之类的目的去的青山县,而是瞅准了他青山县先进的工业制造能力! 那这就怪了。 青山县虽然一向不断招商,但所有合作的商贩均只是谈买卖而已,工业区那边是严禁前往的所在,也禁止任何人与这些外商深谈。 所以合作的下家基本只知道买与卖之事,并不了解青山县深层次的制造业达到了什么程度,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外人晓得青山县工业制造能力断档式领先于大周版本的可能性。 为了保密,被收入工业区的工人也根据工厂的不同级别,签下了不同的保密协议。 像牵涉到核心工业制造的厂坊,尤其是金属治炼、兵器制造等,协议规定,内中的事连家人也不可告知。 见陈言沉吟起来,林广小心翼翼地道:“那属下是否再安排那兄弟回去?” 陈言露出一抹老狐狸式的笑容:“记得安排妥当点,咱们积存在库内的那些废弃装备,可得卖个好价钱。” 天明之后,陈言睡了个懒觉才起床。 刚吃完早膳,青鸢便来了。 她受唐韵之令,前来看看益王化妆的事办得如何。陈言带着她到了益王住处,刚一进屋,一股难闻的腐臭夹杂着石灰等的气味扑面而来。 青鸢猝不及防,连忙退了出去,惊道:“为何这么臭!” 陈言嘿嘿一笑:“死了这么多天的尸首,能不臭么?纵然用石灰等物尽可能保存其尸身,也只能稍稍拖缓腐坏的速度罢了。” 青鸢这才明白,看了陈言一眼,佩服道:“大人真是厉害,如此之臭,您竟然犹能面不改色。” 陈言哈哈一笑,忽然前倾,脸向她的脸挨了过来。 青鸢大惊,吓得朝后退了两步,又羞又窘:“大人您做什么!” 这家伙,为何突然想要亲她! 难不成嗅到这尸臭,他竟然兽性大发?! 陈言却追了过来,继续把脸往她脸上凑:“姑娘莫躲。”怕她再躲,居然双手一伸,将她脸扳着,迫她没法左右转头或者后退,一张大嘴便凑了上去。 青鸢大骇,慌忙抬手,一把捂住他嘴:“大人自重!” 第1011章 上学嘛,该配把刀 陈言停了下来,错愕道:“你捂我嘴干啥?” 青鸢又羞又窘,道:“大人,您上回不是说过,绝不做那强逼之事么?”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本官如何强逼你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鼻孔里的东西啊!” 青鸢一愣:“鼻孔?这……” 陈言哭笑不得地松开她,将她捂自己脸的手拨开,向上抬起头,也不管雅不雅,把鼻孔展示给她看:“看到我鼻子里塞的这小白块么?这物事名为樟脑丸,靠它来防止臭味侵袭。” 青鸢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大感尴尬,慌忙赔罪道:“是青鸢多疑了,大人恕罪。” 陈言叹了口气:“原来姑娘心中,我陈言这等不堪之人。” 青鸢听得此语,越发心中愧疚:“大人,是青鸢心思龌龊,向您赔罪了。”说着盈盈一礼。 陈言差点没忍住笑意。 他本就是故意的,看着这妞那严肃刻板的模样被打破,分外有趣。 他摆摆手,道:“姑娘也是误会而已,不说这个了。这屋内臭不可闻,樟脑丸气味极为强烈,可大幅掩盖尸臭之味。姑娘若是想要,本官可分一块予你。” 青鸢见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忙道:“原来如此,多谢大人心意,青鸢心领。” 陈言奇道:“姑娘不怕这尸臭之味?” 青鸢正色道:“皇上令我来此确认益王之事,若是塞了这樟脑丸,岂不是便没法知道那气味究竟是否有问题?” 陈言动容道:“姑娘还真是严谨!也对,那本官便不强求你了,请进吧。” 青鸢看看屋内,一咬牙,踏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四盏油灯点在床的四角。火焰摇曳,却见床上静静躺着一具尸身,周围洒满石灰等防腐之物。 青鸢只看了一眼,就一阵反胃,差点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也太恶心了! 她在沙场之上见惯尸身,也不是没见过腐坏的,可通常都是远望一眼,能躲就躲了。像这种近距离观看,还是头一回。 “姑娘可以近前看看。”陈言见她隔着两步停了下来,提醒道。 “嗯。”青鸢勉强压下情绪,慢慢挪到床边,上下扫了一番,几欲呕吐。 确实是益王! 可他身上处处腐坏之地,脸色发黑,腮下还有破洞,竟隐见有白蛆爬动! “他……他这是死是活?”她震惊道。 “自然是活的,不过服了一些麻沸散,睡过去了。”陈言解释道。 “可他这看着怎么跟死了一样!”青鸢颤声道。 “真活的!姑娘不信可以摸上一摸。”陈言笑眯眯地道。 “啊?这……”青鸢傻眼了。这叫她摸,她哪敢! “姑娘不是说要替皇上好好确认清楚么?不摸上一摸,岂能辨明?”陈言故意道。 青鸢一想也是,无奈之下,只得颤着手探上益王指尖。 刹那间,她惊道:“这,这怎会是冰的!” 按说只是假装死而已,身体应该还是热的才对啊! 陈言哈哈一笑,道:“平时自然是热的,不过为了让姑娘看看实际效果,以便向皇上回报,这张床下面,本官让人临时加了几百块冰块。如此一来,不仅增加阴森之感,而且能让王爷摸起来不那么温热。” 青鸢这才恍然大悟,道:“大人真是考虑周详,竟可想出此法。” 这佩服确实不假,事实上换了别人这事也办不到,这个时节要弄来这么多冰块,唯有陈言有这能耐了。 陈言却摇了摇头:“仍不算周全,若对方仔细摸一摸,会发觉益王爷身体仍然是软的,并不僵硬。不过为了防止对方真这么摸,本官不但将王爷身上弄得这么恶心瘆人,还准备了另一手,让对方到时候没功夫深入摸他。” 青鸢明白地点点头:“原来大人此前计划中那安排,是为了此事,青鸢明白了。大人的安排自无差错,我这便回去禀报皇上。”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有人禀报道:“大人,菱公主来了。” 青鸢一呆:“菱公主来这做甚?” 陈言皱了皱眉,道:“是为去国学阁上学之事,没事,本官先送姑娘离开,再去处理此事。” 青鸢点点头,与他出了陈府,只见大门外菱公主一身干净利落的红边白底劲服,精心梳了辫发,有如一个冰雕玉裹的娃娃一般,可爱之中透着几分飒爽,乖巧地站在门外。 “见过菱公主。”青鸢连忙上前行礼。 “嗯。”菱公主只简单嗯了一声,见陈言出来,急忙恭敬地向陈言行了一礼,“菱儿见过先生。” 青鸢惊奇地看着这幕。 虽说听说过菱公主被陈言教导之事,可亲眼见到这位娇蛮成性的小公主竟对陈言这般恭敬,还是有些不适应。 “公主一个人来的?令堂呢?”陈言不见霜夫人的踪影,随口问道。 “母亲说有先生陪菱儿入学,当无差错,便不来了。”菱公主答道。 陈言暗忖她不会是觉得女儿打了人还敢去国学阁,怕被人笑话和指责吧? 不过这倒是无所谓,他上下打量了菱公主一番,道:“你这套衣衫倒是别致。” 菱公主有些得意地道:“菱儿特意让人做了这套武服,穿着上学,若是打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 她这辈子打了无数人,但从没人像陈言一样真心觉得她打得对的。这次得他支持,她自然要好好表现,先从衣衫做起。 打不打吧,至少架势要先摆足。 一旁青鸢懵了。 打起来?她不是去读书的么? 陈言赞道:“不错不错,但要是再配把刀,就更完美了。” 菱公主一呆,随即双眸大亮:“对啊!菱儿该配把好刀,要是有人敢再骂先生,我便一刀这样砍将下去……” 咄! 陈言抬手就在她白洁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板着脸道:“你还真想配刀啊!看来本官是白教你了!” 青鸢瞬间色变。 菱公主那性子她太了解了,被人碰一下都要咋呼半天,被打这么一记,她还不发飙? 哪知道菱公主吃痛后,却只是抬手揉着额头,没有半点生气之意,反而惶恐道:“菱儿哪里做错了么?” 第1012章 国学阁阁老 青鸢不禁张大了檀口,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这不是做梦?! 陈言冷哼道:“哼,你穿成这样到学堂,岂不是明着告诉他人,你是去打架的?本官上次便告诉过你,架,可以打,但要打得有章法,得让人觉得你是被迫的!如此一来,打完之后你才能占着理,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也不怕,懂吗!你现在穿成这样,真要闹到皇上面前,她就算想袒护你都为难!” 菱公主这才明白他意思,慌忙道:“菱儿知道错了,现在就回去更换。” 陈言哼道:“哼,等你再回去更换完得多少功夫,吟霜!你带公主进去换一套你的衣衫,要温柔淑雅一些的。” 一旁侍立的吟霜忙道:“是,大人。” 菱公主有些不乐意:“啊?先生让我穿下人的衣衫?” 陈言脸一沉:“菱公主瞧不起我府中的下人是吧?” 菱公主吓一跳,慌忙道:“菱儿不敢。” 陈言喝道:“行了,赶紧的!” 等菱公主跟着吟霜进去后,陈言才转头对青鸢道:“青鸢姑娘,下官就不远送了。” 青鸢终于回过神来,心服口服地道:“大人的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告辞。”一转身,上马去了。 陈言暗忖这才哪到哪,本官的手段真要让你尽知,只怕你这辈子甭干别的,光在那感叹就完了。 不多时,菱公主换了衣衫出来,陈言定睛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吟霜特意为她挑了一套水绿色的淑女衫,穿在菱公主身上,而且还给后者重新梳了头发扎了发环,瞬间让菱公主变了个气质,从一个活泼跳脱的刁蛮公主,变成了个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 自他认识菱公主来,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打扮,暗叫果然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女儿,这小丫头打扮起来,完全是个绝色美人胚!假以时日,等她长开了,料必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见陈言盯着自己猛瞧,菱公主不禁颊上微红,低下头道:“先生,是菱儿哪里不合适么?”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公主也开始颇有形状了啊……” 菱公主一怔,抬头不解道:“先生说的是什么?” 陈言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我一时口误,嘿……” 旁边吟霜也是微微脸红,抿嘴轻笑。 她不比菱公主这初萌人事的丫头,自然明白陈言说的“形状”是指哪里。 陈言瞪她一眼,这才道:“行了,上轿吧,本官送你去国学阁。” 国学阁不在官事房区,但同样是在皇宫墙外,与皇宫一墙之隔。 陈言还是头一回来这,到国学阁前门外一看,跟个园林似的,布置幽雅,门前一条足有千步远的青石板直道,两侧以石雕的书卷为衬饰,一共三十六尊书雕,每一尊都丈许宽高。 他粗瞄了一眼,这三十六尊书雕似乎还不只是简单装饰而已,每一尊上面密密麻麻地雕满了字。 “先生还没来过国学阁吧?这些书雕,上面是大周各方名家大儒的名作。能被雕到这里,乃是无上荣誉。”菱公主见陈言留意这些,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大周名家不少,竟然能雕满三十六尊这么多。”陈言随口说道。 “这倒不是,这三十六尊之中,只有二十七尊已然雕上的文字,还有九尊是空的,若有新的名家之作,经礼部审核,再呈报皇上之后,若得准允,再雕将上去。”菱公主继续解释道。 说话间,他们已走过那条青石板长径大半,将到国学阁门口时,只见一人正拿着抹布,站在一把椅子上,小心地擦抹着第二十八尊书雕。 在他旁边,几名身着儒服之人侍立,端着装满水的木盆,为他更换擦拭的抹布。 “咦?那一尊上面什么时候也刻上字啦?”菱公主望见,奇道。 “啧啧,真是浪费,这么大一片,就刻两行?”陈言望了一眼,啧啧地道。 二人离那群人只有两丈许距离,声音不小,那些儒士陡听得这几句,无不怒而转头。 “竖子不可语!” 正擦拭的那人长须垂胸,模样清雅,转头冷哼道。 不过刚说完他就愣了一下,盯着菱公主猛瞧。 其实不只是他,其余众人看见菱公主时,也愣住了。 “这,这莫非是菱公主?”其中一人下意识道。 “不对吧?菱公主多刁蛮的人,怎可能是这打扮?”另一人疑惑道。 “可这长得也太像了吧?莫非是同胞姐妹?” “胡说,菱公主哪有什么同胞姐妹!” …… 陈言听着众人议论,不禁暗感好笑。 不过也不怪他们,估摸着全京城的人,也没见过菱公主现在这般的打扮。不过菱公主看来上次打架打得有点轰动,搞得好像国学阁没人不认识她了一样。 “咦?那个好像是国学阁的阁老左仆射大人!”菱公主忽然指着站椅子上擦拭的那人道。 “左仆射?”陈言呆了一呆,猛地记了起来。 唐韵提过,国学阁负责之人乃是博士仆射左贤章,说起来跟他这个太学博士相比,应该是他在这地方的上司。 想到这,陈言吩咐了驾车的张大彪一声,勒转马头,马车朝那些人而去。 好歹跟左仆射打个招呼,回头唐韵问起来,他也可说自己来过国学阁了。 到了近前,陈言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道:“这位可是左仆射大人?” 众人这才把目光从菱公主身上移回来,看向他,顿时无不色变。 其中一人愤怒地道:“你等怎敢坐马车和轿子来此!” 陈言想过对方各种可能的回复,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有这么一句,错愕道:“这话何意?难不成此地只能骑马来?” 站在椅子上的左贤章挟怒道:“这一条‘步学明径’,任何人至此均只能徒步踏上。尔等这般轻率,可见向学之心何其薄弱!还不速速离开!” 陈言一呆,转头看向菱公主:“有这规矩?” 菱公主不敢看他,垂下眸子:“菱儿也不知道啊。” 陈言哭笑不得,这妞是来过这的,不可能不知道,但却没有提醒他,摆明了因为不想守这规矩。 一个儒士厌恶地喝叫道:“还在那装模作样,快走快走!莫要辱了国学阁这斯文之地!” 陈言正要说话,突然一愣:“咦?” 第1013章 连猪都不如 左贤章所擦拭的那尊书雕,上面只刻了两行,每一行两句共十四字。 每个字,都刻得极为精细,哪怕外行如陈言,也能一眼看出下刀苍劲有力,有一种凌厉的美感。 但此刻令他愣住的,是所刻的内容。 他不由道:“左大人,这上面所刻的东西,何以在此?” 左贤章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一名儒士恼道:“你什么人,来这不下马车也罢了,见了我们国学阁阁老、博士仆射左大人,竟不但不行礼,还敢以如此语气与他说话!” 众人均有同感,无不纷纷现出怒色。 这小子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如此之轻,乃是晚辈身份,哪怕先不管身份的问题,就按年纪来说,依礼也应先向左贤章行礼才是。 陈言摇摇头:“这不行,我岂能向他行礼?合该他向我行礼才是。” 左贤章虽是国学阁的一把手,但不过是正五品的官品,而他乃是正三品,说起来对方才是下官,自然该对方向他行礼。 众人却不知道,尽皆大怒。 一人大愤怒地叫道:“竖子不足与论,无礼之极,无礼之极!” 另一人冷笑道:“此子一看便知绝无涵养礼数,不但驱车闯我步学明径,还如此倨傲,一直站在车上与我等说话,可见其之不端。这种野蛮之人,不知哪里山野出来的,只怕连长幼尊卑也不懂得!” 陈言原本是因为左贤章站在椅子上,不想仰着头与他说话,这才站车辕上,没想到居然这也能让此人高潮起来,皱眉道:“说我不懂长幼尊卑,但你也未见得懂罢。” 对方看装扮应该是国学阁的官员,但官品肯定低于左贤章,当然也肯定低于他。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长幼尊卑,有点搞笑了。 众人见他竟然还敢反击,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叱喝起来。 忌于菱公主的身份,他们不敢对她恶语相向,但对陈言这个陌生人却不客气。 菱公主听这些人不断叱喝陈言,不禁恼了,从轿内扑了出来,一边捋袖子,一边朝着众人快步而去。 众儒士对她的“事迹”一清二楚,见得这幕,无不大骇,慌忙后退。 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他们都是手针缚鸡之力的文人,就算真打,也不一定打得过菱公主!毕竟,她上回可是打了十几人! “公主你要干什么!”左贤章仍站在椅子上,惊道。 众儒干原本围着他,这一退顿时把他暴露出来,那椅子高约四尺,他又不敢直接跳下来,等于被困在了椅上,根本没法像众人一样后退。 “辱我先生,岂饶得你们这些老匹夫!”菱公主娇喝道,这下连身上的衣衫和发型都没法压住她眉眼间透出的戾气。 “不……不可胡来!老夫乃是当朝正五品,国学阁博士仆……公主你你你莫要摇啊!老夫要掉下去了!”却是左贤章色厉内荏地叫到一半,菱公主已抓着那椅子用力摇晃起来,吓得他赶紧蹲低,双手抓着椅子边,面无血色,生怕就被摇得摔将下去。 “阁老!” “快救阁老!” 几个儒士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可却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陈言才终于开口道:“住手。” 菱公主立马停下了动作,转头叫道:“先生!” 陈言微微蹙眉:“退开。” 菱公主和他目光一触,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犹豫,慌忙小跑到他马车前。 陈言朝轿子呶了呶嘴:“进去,没我吩咐,不得出来。” 菱公主虽然不情愿,但也只有乖乖地道:“哦。”转身回了轿子。 陈言目光回移,落向那边,立时看到左贤章和众儒士震惊到张口结舌的神情。 他们都是饱学之士,见识非凡。 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刁蛮顽劣到没人不惧的菱公主,从来不会听任何人的吩咐,可现在在陈言面前竟如此乖巧!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信! “行了,我也没功夫与你等在此闲扯。左大人,请问这上面的内容,何以被刻在此处?”陈言指着那书雕道。 “哼,这首绝世之作,乃是经礼部推举、得皇上准允,方才刻上来的。你问这做什么?”左贤章虽然对陈言没什么好感,但好歹算是对方方才为自己解了围,还是勉强回答道。 “绝世之作?这个,有点过了吧。”陈言迟疑道。这诗自然是好诗,可这就算“绝世”?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脑子里记下来的其它诗文? “过?呵!只凭这一句,便知你之浅薄!”一个儒士大声道,“这一首七言,过目者何止百千,其中不乏名家大儒,人人均为这诗中的意境拜服,其字词遣造更是常人难以想及!” “有这么好?”陈言错愕道。这诗虽好,也不至于夸到这种程度吧? “你当然看不出来!山猪吃不得细米糠,好东西落你这样无知之人眼中,也是糟蹋!”另一名儒士嘲讽道。 “这就说得过分了吧?我若是山猪,那你等又算什么?”陈言皱了皱眉,“岂不是连山猪也不如?” “可笑!我等乃是国学阁太学博士,熟读经典,饱学名论,岂会连山猪也不如!”另一名儒士冷哼道。 “行,我且问你,你等能不能做出此诗?”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自然不能。”又一名儒士不假思索地道。 这首诗自传扬开来后,不知道多少人对其中字句精敲细打,几乎是辗碎了来研究,可谓经得起任何人的推敲。 甚至还有人为此绞尽脑汁,希望做出一首与其相仿的传世之作,又或者将此诗改得一二句甚至一二字,然而最终也只能哀叹诗才有限,无法办到。 这些儒士虽然自命不凡,但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清楚此诗作者绝非他们能比,更没法作出这种绝世名诗。 “既然你们做不出来,那你们是不是不如此诗作者?”陈言追着问道。 “这自然是。”再一名儒士接过话头,“但那又如何?此诗作者惊才绝艳,我等纵然无法与之相比,也属正常。” “所以你们不就连山猪也不如?”陈言摊手道。 第1014章 脚踢幼儿园 “你这厮莫不是个疯子?”一人失笑道,“照你所言,那这诗的原作者竟真是山猪不成?” “自然不是我说的,这是你们方才所言。”陈言慢悠悠地道,“你们若认为我是山猪,那你们便是连山猪也不如。所以尔等是否山猪也不如,不在于我,在于诸位自己。” “简直莫名其妙!”众人无不满头雾水,被他搅得头都晕了。 “等等,此诗作者乃是当今京兆尹陈言陈大人,难道你……”唯有仍站在椅子上的左贤章突然感觉有些反应过来,错愕道。 “本官,正是陈言。”陈言双手负至身后,轻描淡写地道。 马车周围那几个儒士一愣,随即无不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一尊之上,刻的赫然正是陈言当日吟颂的那首《春夜洛城闻笛》! 陈言打死也想不到,这首当日被迫吟出来的诗,居然会被刻到国学阁的书雕上,当作经典来展示。 现场一时寂静如死。 轿内的菱公主看着众人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言从容不迫地指向下面一人,道:“方才你说本官不知长幼尊卑,现在倒是与本官说说,到底是谁不知长幼尊卑?” 那人脸色发青,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陈言再指向另一人,道:“你方才让我向左大人行礼,来,告诉本官,谁该给谁行礼?” 那人还算反应快,惶恐道:“下官有眼无珠,应该左大人向您行礼。” 陈言点点头,又指向一人:“你,说本官是山猪,你是不是山猪也不如?” 那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我……” 天啊! 自己竟然骂了正三品的上官! 大周等级森严,上下之间有严格的尊卑区别,无缘无故骂了上官,而且对方还是当今圣上宠信之人,他只怕不但官位不保,搞不好还会被对方报复! 听说朝中那些一品大员、王爷等,都在这位陈大人手上吃过亏,自己这芝麻大点的小官,对方还不是想把他搓圆捏扁随便收拾? 左贤章反应最快,赶紧从椅子上爬下来,小跑到马车前,恭敬行礼:“下官左贤章,拜见大人!我等无礼之至,请大人恕罪!” 其余众人如梦方醒,赶紧跟着他一起诚惶诚恐地鞠躬行礼和赔罪。 “活该!”菱公主见众人吓成这样,低骂了一句。 陈言瞪她一眼,吓得她赶紧捂住小嘴时,这才开口道:“行了,诸位不必多礼。此事本官也有不妥之处,我初次来国学阁,此地规矩多有不知,左大人,你可莫要多心。” 国学阁是唐韵重点关注的所在之一,他也不想一来就跟众人闹太僵,稍说两句,给了对方台阶。 左贤章直起身,陪笑道:“下官怎敢?方才也是我等冒失了,万幸大人胸襟海阔,不与我等见怪。对了,不知大人今日忽然来此,所为何事?” 他其实早就向唐韵提过,希望陈言能早些前来述职,但却绝非今日这般情况。尤其是对方居然还跟菱公主一道来的,来意显然绝非那么简单。 其余儒士也心中嘀咕起来,难不成他是为了菱公主前两日殴打同窗之事而来?感觉似乎不太妙。 果然,陈言微微一笑,道:“本官今日来此,除了一观我国学阁的气派,另有一事,便是为菱公主日前仗义出手之事而来。” 众人顿时一震。 仗义出手?! 这上来就给菱公主戴了一顶高帽,态度立场清晰得不能再清晰,这下真麻烦了! 左贤章虽然长年干的是教育和文化研究的行当,与朝中官吏接触较少,但也是个人精,一听这话,立时明白过来,看了菱公主一眼,为难地道:“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言知道他是不想让菱公主听见他们的谈话,点点头,下了马车,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一旁。 “陈大人,您可是想让菱公主复学?”左贤章开门见山地问道。 “左大人,你莫非是不想让她复学?”陈言反过来将他一军。 “这,确实如此。”左贤章居然没否认。 “为何?”陈言有些意外,当官的大多油滑,尤其是牵涉到皇室之人时,但左贤章似乎在这个问题上蛮耿直的。 “容下官先问一问,大人可知上次菱公主殴打他人,实情如何?”左贤章问道。 “殴打他人?左大人这帽子戴得也太过分了吧?”陈言不悦道,“菱公主年幼,又是女子,被十五人围殴,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了殴打他人?” “啊?看来大人似乎不太知道实情啊。”左贤章错愕道。 周围众人也无不露出古怪之色,你看我我看你。 陈言看得出来,要不是他官品在他们之上,这些牙尖嘴利的文人早就忍不住要吐槽了。 难道菱公主和霜夫人并未说实话? 他疑惑道:“难道当时打的不是十五人?” 左贤章苦笑道:“人数问题不大,可尽是些五六岁的幼童啊!” 陈言失声道:“什么!她打的不是同窗么?怎会是些五六岁的幼童?!” 左贤章错愕道:“同在国学阁求学,不是同窗是什么?” 陈言一时语塞。 忽然间,之前他一个疑惑解开。 昨日听霜夫人说时,他还觉得有些诧异,菱公主又不是武艺非凡,居然能以一打十五,想想想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他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人! 当时他听说她打的是“同窗”,心里下意识想的就是同龄之人,合着这少女打的全是些小童! 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前一句他没见到,后一句倒是终于见识到了。 菱公主虽然是女子,好歹也是进了青春期的少女,体型力量岂是这些幼儿能比? “当日菱公主一进那些幼童的塾舍,便将屋门关上。” “不但动了手,还拳脚相加,那一班十二个幼童无一幸免,尽数受伤。” “打得那叫一个惨啊,伤臂伤腿也就罢了,还有伤脸伤头的,甚至还有些孩童是伤在……老夫都不忍再言!” 陈言听着左贤章哀叹而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不是说打了十五人吗?怎么只有十二人?还有三人呢?” 第1015章 不但不罚还得奖 左贤章无奈地道:“是当时在塾舍内的先生,以及后来去劝架的两名太学博士。” 陈言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些当官的先不说都是文人,只说以她身份,他们自然只敢挨打不敢反击。 他一想那情景,不禁乐了。 得,齐活儿了! 国学阁的先生多是老者,这下不只是脚踢北海幼儿园了,连拳打南山敬老院也见识到了! 众人见他居然还笑,无不暗怒。 “此事太过恶劣,事发当日,国学阁的大门便被那些幼童的家人堵住。”左贤章叹息道,“大人想来也能明白,事关重大,下官岂敢再留菱公主?若大人想让她重回国学阁,只怕下官肯,那些孩童的家人也不肯啊!” 事实上当时的家长并不满足于只是将菱公主驱逐,左贤章为了不让事情闹太严重,用尽办法,才好不容易将这事压下来。 若是真让陈言把菱公主带回国学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沉吟片刻,问道:“本官且问一问,菱公主为何要打他们?” 众人张了张口,一个说话的都没有,连左贤章都哑口无言。 这事原委他们当时便询问清楚,此刻想回答也不敢回答。 陈言一看他们这脸色,已然清楚,微微冷笑道:“看来,我陈某人在国学阁被人肆意辱骂,这事已是人尽皆知了。” 左贤章尴尬地道:“他们都是些幼童,不明事理,童言无忌,大人何必与他们计较?” 陈言冷冷道:“他们现在是幼童,将来不会长大成人?” 一名儒士嗫嚅道:“长大成了人,懂了事,自然便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陈言哈哈一笑:“这话说得倒是既轻巧,又推卸责任。便如一本书卷,被蠹虫所蛀,请问假以时日,此书会自行愈合吗?” 众人低下头,答不上来。 “再者,尔等身负教导之责,竟然明知他们辱骂朝廷命官,却不予以制止,反而期待他们长大后自己懂事,改变想法。”陈言冷笑道,“这岂是为人师表者应有之念!让人知道此事,徒惹天下人笑话!说出去,人人以为我国学阁是个无能之所,连矫正幼童言行都办不到,坏了朝廷声誉,你等担当得起吗!” 几句话说得众人更是哑口无言。 要是他恃着官威压人还好,可问题是,这些话确实有道理。 “想来,诸公在菱公主打人之后,心中对她都是恨之极矣,觉得她性格顽劣,难以教导。” “可尔等可曾想过,她会这么做,乃是因为你等不作为,她才不得不将这本不该由她来做的事担在肩上?” “所以打人之事,明面上责任是在她,实际上责任乃是在你等!” “如今你等却只顾推卸责任,将这全推到一个柔弱少女身上,你等枉为国家重臣,更枉为男儿!” “本官若是你们,真恨不得就地一头撞死!” 陈言越说越大声,到得最后几乎是叱喝,听得众人额头渗汗,心生惭愧。 之前他们确实没这么想过,但现在听来,好像确实有理! 左贤章颓然道:“陈大人所言甚是,都怪下官未能及时督责,方出此事。” 旁边一名儒士慌忙道:“此事怎能怪责阁老?您掌管国学阁,每日何其操烦,是我等未能及时察觉与好好教导才对。” 陈言喝道:“行了!事已至此,光是口中争责又有何用?唯有尽可能弥补此事。” 另一名儒士小心地道:“依大人所见,如今该怎么做呢?” 陈言神情缓和下来,道:“菱公主与人争差距之事,闹得有些大,必得先将此事处理妥当。否则,贸然让她复学,确实容易惹来非议。本官有一法子,与诸公共酌。” 众人精神一振,左贤章连忙道:“请大人示下。” 陈言正色道:“涉事之人,尽数除去学名,赶出国学阁,终身不得再入此地!” 众人一呆。 左贤章疑惑地道:“大人不是想让菱公主复学么?怎么又说要除去学名……” 陈言打断他的话:“左大人想哪去了,菱公主仗义出手,乃是同辈楷模,怎可能处置她?本官说的是,将那些辱骂过本官的孩童,尽数赶出国学阁。如此一来,菱公主复学之事自然无人反对了。” 众人同时色变,左贤章失声道:“什么!这,这怎么可以!” 陈言反问道:“为何不可?” 其中一名儒士结结巴巴地道:“当时争斗,菱公主毫发无伤,那些幼童却受创颇重,要是只处置他们,而不处置菱公主,只怕难以服众。” 陈言奇道:“谁说不处置菱公主了?” 众人又是一呆。 却听陈言接着道:“咱们国学阁该给菱公主通报奖励,将她树立为榜样,号召全阁学子都向她学习才是!这等是非分明,方是先贤所赞颂的品格,若不嘉奖,天理难容!” 一群人鸦雀无声,感觉三观受到了极大冲击。 打人的奖,挨打的罚,这都是什么啊! 陈言环目扫视,道:“谁还有意见?” 左贤章硬着头皮道:“陈大人,这事只怕有些不妥。毕竟菱公主年长,且打伤了人……” 陈言再次截断他的话:“诸公可有戒尺?可会体罚不听话的学子?你等也年长,请问你们打了那些不听话的弟子,虽然你们明明占着理,但是否也该受罚?” 一人争辩道:“这怎么一样!我等乃是先生啊!” 陈言反问道:“怎么,你们还想搞特殊?你们是先生,所以可以如此,公主乃是公主,却不可以?难道你等还能凌驾于公主之上?” 众人吓了一跳,哪还敢说话。 这帽子太大了,他们哪戴得起! 陈言满意地道:“看来大家都没意见了,左大人,此事便交由你处置,本官先带菱公主进去了。” 左贤章唯有无奈地道:“是。” 陈言这才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那些辱骂本官的孩童,也该一一通报他们为何受罚。” 说完这才抬步走到轿边,道:“公主请下轿,咱们也得守守规矩,步行进去罢。” 菱公主从轿内出来,问道:“先生,我可以复学啦?” 陈言微微一笑:“本官亲自送你来,若是没法让你复学,这脸往哪搁?” 第1016章 公主杀人了! 菱公主雀跃道:“太好了!还是先生厉害!咱们进去吧!”一伸手,竟然抓住了陈言的手,拖着他往国学阁大门而去。 陈言一愣,大周礼教甚严,她居然主动牵他的手,未免有些不合适。 不过看看她,陈言释然了。 这妞终究还只是个孩子,拿他当了自己人,也很正常。 那边众人看着二人手牵手地奔进了国学阁,无不大眼瞪小眼。 “公主殿下难不成与这位大人……”一人忍不住道。 “咳,莫要胡言!”左贤章赶紧制止他,“这些事与你我无关,咱们做好本份之事便可。唉!” 却是说到最后,烦恼起来,不禁长叹一声。 “阁老,这事不好办啊。”旁边一人忧心忡忡地道,“陈大人所言,虽说有些道理,但事情牵涉太大,只怕那些王公显贵,不肯答应。” 自家孩子被打伤,居然还要被通报批评,兼被驱逐出国学阁,这事谁能接受? 众人无不长吁短叹。 曾经的国学阁可说是京城之中的世外之地,在这里不必与那些个战乱纷争接触,可说是他们这些饱学之士的世外桃源。 可现在,似乎风雨将至。 左贤章转头看了看那第二十八尊书雕,喟然道:“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想不到能写出这等世间绝句之人,竟是这样的人物,有他在咱们国学阁就职,只怕以后安宁的日子不多了。” 陈言还是第一次来国学阁,入内方知此地着实不小,二人带着张大彪和公主的侍女一道进入后,走了好一会儿,绕了无数小径,看了不少风景,犹未到菱公主读书之处。 “先生没来过这吧?国学阁可大啦!”菱公主不知为何有些兴奋,颊上带着一点红晕,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陈言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沿途留意着此地的布置。 看得出来,唐韵很重视教育,花了不少心思,只从这里的布置,就知道投入的银两不少。 不过她这做法确实无误,人才不是凭空而来的,朝廷若不身当表率,大力在教育上投资,将来大周哪来足够的人才可用? 菱公主说了半晌,忽然问道:“先生学识非凡,想来幼时必在哪里的名院进学吧?” 陈言含含糊糊地道:“这嘛,倒是没有。” 菱公主错愕道:“没在书院进学?难道是请人到家中教授?” 陈言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家里可没那么多余钱请家教,啊不,请西席。” 菱公主惊奇地道:“那先生是如何这么有学识的?” 陈言随口道:“也是上学,不过与书院、私塾等有些不同。也算官塾吧,略有不同。” 菱公主好奇地道:“有什么不同?” 陈言想了想,说道:“言语难以分明,改日公主有空时,可到我封邑青山县一观。我在那办的官塾,便与我幼时求学之所颇为相似。” 青山县在教育上投资也是极大,办学模式完全抛弃了大周常规模式,改为他熟悉的学校模式。甚至连学校的教材,他也参与研写了不少,以扫除文盲为首要目的,培养技术人才与研究人才为进阶目的。 毕竟,青山县如今的首要目标,除了发展就是发展,唯有先真正形成一个成熟的经济个体,方能再完善教育体系。 菱公主哦了一声,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颊上红晕又深一层。 过了半晌,她忽然又有些惋惜地道:“可惜先生生得早了些,若是与菱儿同年,你我便可同窗求学啦!” 陈言莞尔道:“这有什么可惜的。” 菱公主扭捏半晌,别过头去道:“总之就是可惜嘛。” 陈言这辈子最头疼的事就是去猜青春期少女的想法,正想岔开话题,忽地张大彪叫道:“大人小心!” 呼! 一物隔空飞来! 张大彪一伸手,啪地一声将那物抓在手中,摊开一看,赫然是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臭菱儿!你还敢回来!快快滚出咱们国学阁!”一个带着稚音的少年声音传来。 陈言抬眼看去,只见原来前面是一座大院子,此时院门处有几个少年站在那,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少年,眉目倒是还行,就是眼里一股子凶戾之气。 他显然是众少年之首,他一发话,其余少年纷纷跟着叫喊起来。 “对!滚出去!” “打人的妖精,不要脸!” “滚滚滚!再让小爷瞧见,非饱揍你一顿不可!” …… 菱公主见到有人,慌忙松开陈言的手,再一听对方的话,登时恼怒起来,想要发飙。 但随即就想到陈言的吩咐,她一咬牙,忍了下来,低下头道:“先生,咱们别理他们,从那边绕过去吧。” 正要转身,陈言却突然一把拉住她胳膊。 菱公主吃惊地回头看他。 陈言将张大彪手里那块石头拿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公主怎么忽然间变这么怕事?” 菱公主一呆:“不是先生教我莫要与人打斗么?” 陈言淡淡地道:“看来你仍未记清楚。我教你的是,打人可以,但须占在理上,如此事后方能不落下风。今儿,可是他们先扔的石头!” 菱公主一震,双眸大亮:“我明白啦!” 一回身,猛地一把抓住张大彪腰间的佩刀。 张大彪吓一跳,正要阻止,陈言却使了个眼色。 张大彪一愣时,菱公主已拔出钢刀,吃力地双手抓着,朝那伙少年跑去:“呀!我砍了你们!” 一旁的侍女色变道:“公主!”想上前阻止。 陈言喝道:“不得插手!” 那侍女一震停步,惶急道:“可公主她要杀人啊!”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本官自有分寸。彪子,去。” 张大彪会意,立刻快步跟了过去。 那伙少年见菱公主竟然拔刀来砍,无不大骇,转身就跑进了院子,将院门关上闩死。 咚! 菱公主到了门前,一刀砍在门上,那刀何其之利,登时半截入去,刀尖还穿透了院门。 高大少年正松了口气,突然刀尖穿门而过,他猝不及防,额头顿时被刀尖划中。他惊叫一声,连忙后退开来,抬手一摸,满手是血! “我的天!公主杀杀杀人了!”旁边一个少年顿时尖叫道。 第1017章 此乃自卫 “胡吼什么,只是破了皮!”那高壮少年骂道。 众人一看,果然只是渗出来的鲜血,这会儿已经没流了,这才松了口气。 “开门!给本公主开门!”外面传来菱公主的脆叫声,刀尖猛地被拔了出去,随即咄地又一声,刀尖又从另一处透门而入。 众少年脸色大变,纷纷退开。 “怕她做什么,找家伙!”高壮少年颇为悍狠,不顾额头的鲜血,左右寻找能拿来当兵器的家伙。 但院子里没什么趁手之物,几个少年只好就近抓着几根树枝,折断一截拿手里,紧张地看着那院门。这玩意儿杀伤力是不用想了,起个心理安慰作用,聊胜于无。 外面,菱公主连砍了七八刀,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连嵌进门里的刀都拔不出来了。 她终究是女子,又怎么练过武,力量不强,这钢刀又比一般刀来得重,虽然把门劈得伤痕累累,却没能劈开。 张大彪走上前,猛地一脚。 砰! 院门顿时豆渣一般四分五裂。 内中的少年们大惊,纷纷再次后退。 张大彪没有先跨进去,对菱公主恭敬地道:“公主,门开了。” 菱公主大喜,知道没陈言的吩咐他不可能帮自己,心中更是胆气大壮,吃力地拎着钢刀冲了进去。 “窦天河,你给本公主站住!你敢扔石头砸我,我今儿非剁了你那只手不可!” “你做梦!打我弟弟的债,我今儿就要全讨回来!”那高壮少年高叫一声,拎着三尺长的树枝冲了上去。 刷地一刀闪过! 高壮少年窦天河大惊,猛地刹停脚步,下意识用树枝一挡。 然后就看到手里三尺树枝变成了两尺。 菱公主得意洋洋地又回手一刀。 刷! 窦天河不由又是一挡。 然后树枝只剩下一尺。 他看看树枝,又看看对面比他矮一头的菱公主,脸都绿了,慌忙扔了树枝,转身就跑! 其他少年见他逃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窜。 菱公主哇哇大叫着追了上去,也不找别人,专门追窦天河。 张大彪有意无意地跟在她身后,脚步不快不慢,始终保持一步之距,以便可及时保护她或者阻止她。 陈言这时才跨入院中,悠悠地看着这幕。 他当然不可能让菱公主真杀了这里的学子,所以让张大彪近身跟着,万一她真要杀了谁,彪子便会出手阻止。 在那之前,就任他们在这里闹一会儿吧。 来时他就想过各种可能的情况,其中就包括被这里的学生排斥。成年人反而不必担心,忌于她身份,对她反而不敢如何,但这些十几岁的楞头青难免出些办事不过脑子的家伙,冲动之下干出什么事来很难说。 比如那个窦天河,显然就是这种人。 所以必须帮她化解在这里的潜在危险,方能安心让她在此读书。 化解,可软可硬。 软的行不通,她那个性子,绝难放软了姿态与人长时间友善相处。 幸好还能来硬的。 索性立个威,叫这些中二少年不敢惹她! “怎么回事!”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男子吃惊地快步而来,跨入院内,赫然是个认识的人,雪苑居士! 奇怪了,这家伙怎会在这? 雪苑居士顾不上看他,朝菱公主等人的情况扫了一眼,登时大惊。 “这这这怎么回事!”他骇然转头看向陈言,“陈大人,你怎么不阻止公主!” “阻止什么?”陈言反问道。 “公主提刀杀人啊!”雪苑居士叫道。 “错了,公主不是提刀杀人。”陈言轻松地道,“是那位叫窦天河的少年,先要杀害公主,公主方才自卫的。” “什么?!窦天河要杀公主?他手无寸铁,如何杀?”雪苑居士震惊道。 “喏,就是这块石头。”陈言把手一摊,方才窦天河扔来的那石头赫然在他手中。 “这不过是块石头,如何杀得人!”雪苑居士有些无语。 “这不能杀人?”陈言眼一瞪,左手一把揪住他衣襟,右手抡起石头作势欲往他头上砸去,“行,我试试,若是这一石头下来不能将居士砸死,就当我错了,再向你赔罪和阻止公主。” “这这这如何使得!”雪苑居士是个纯正的文人,挣不脱他揪衣襟的手,骇然叫道。开什么玩笑,这一石头下来,就算不死也得头破血流! “居士说这不能杀人的嘛,自然实践方能出真知。”陈言板着脸道,“莫动,让我好好砸一下。” “不不不!是我说错了,这确实能杀得死人!”雪苑居士情急之下,唯有无奈叫道。 “所以嘛,公主险些死在此石之下,为了自保,故而反击,够清楚了吗?”陈言瞪着他道。 “是,是,清楚了!”雪苑居士脸色惨白,哪敢说半个不字? “居士真是明理之人。”陈言这才松开他,欣然说道,像方才啥也没发生过一样。 “纵然公主真是自卫,也该先阻止她杀人吧?国学阁清净求学之地,若是见了血,岂不糟糕?”雪苑居士惊魂未定地道。 “居士说得轻巧,万一我上去,公主迁怒于我,转而来砍杀本官,我如何是好?”陈言翻了翻白眼,“不如居士你请?” 雪苑居士看了看菱公主,没声儿了。 他当然清楚这刁蛮公主的脾气,真要上去劝阻,确实很可能会成为她下一个追杀的对象。 尤其是想到上次这公主在国学阁大闹的事,他更不敢迈步了。 自己这腿脚,只怕逃不了一会儿,就会被这青春年少的公主追上! 偏偏这时窦天河听得声音,如获救星,惊慌大叫起来:“居士救命!快救我!” 这院子不小,但他仓皇下逃到了一角,反而把自己困在了角落里,逃避的空间有限,不像其他学子早就逃远了。 雪苑居士为难起来。 他是国学阁邀来的客席,来此是为讲诗,不想今儿遇上这事,现在暗感后悔。 早知如此,方才应该干脆假装没听到这里面的动静的。 现在好了,不救吧,显得自己胆怯;救吧,显得自己嫌命长,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人声忽然嘈杂起来。 第1018章 秉公处理 陈言转目一看,原来院子另一边是一排屋舍,此时里面奔出数十名身着国学阁统一学袍的学子,远远地站在廊下眺望,个个脸上既是好奇,又是恐惧。 陈言有些惊奇,原来这地方竟然还有校服的吗?但菱公主却是随性而穿,看来她是真不喜欢守规矩。 “天啊!上次听说这个菱公主打了人,这次她竟然提刀杀人!” “这种恶煞,也亏窦天河敢惹她!” “他亲弟弟上次被打了啊,见着菱公主,自然要报仇。” “他以前不是跟菱公主常在一起玩么?算得上青梅竹马吧,菱公主居然还下狠手?” “要不要去救救窦天河啊?” “救他?这丫头像疯子一样,你惹得起?” “惹不起惹不起!我看我还是有多远躲多远,莫要沾上。” …… 陈言听着顺着风传来的说话声,微微一笑。 这不就见效果了? 这些家伙,保证以后见着她再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招惹她了! 半个时辰后,一场国学阁内部追逃大戏终于落幕。 不只是这院子里的学子纷纷围观,连别的院也来了数百学子,站在院门外看好戏。 国学阁收生年龄分布比较广,从几岁的小童到二十多岁的青年都有,其中甚至还有过了而立之年的。 数百双眼睛目睹了这骇人画面,既是兴奋又是恐惧。 国学阁平时哪见得到这种事,太刺激了! 菱公主先累得跑不动,停下来休息。 窦天河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几乎是瘫靠在院墙边,汗透重衫。 期间国学阁多名儒士过来,但哪敢上前?等到有人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去叫来国学阁的护卫。 但护卫虽说武力上足以制止此事,可身份上哪敢真的动手?隔几步装模作样劝着菱公主停手,后者岂会听?照追不误! 直到左贤章闻讯,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来后,见到这幕,大惊下冒死冲上去拦阻。结果菱公主转头一挥刀,张大彪一句“左大人小心”,上前假意护他,下面暗使一脚,把他绊了个四脚朝天。 左贤章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哪还有力气阻止? “救命啊……救命……” 窦天河绝望地靠坐在墙边,看着数丈外拄刀坐地娇喘不停的菱公主,以及她那凶狠眼神,无力地求着救。 他本身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原本和菱公主还有些交情,因此此前并不怕她,甚至当初听说自己弟弟被打时,他还一腔怒气想要报仇。 但现在,他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会落进这局面,他哪会惹她! “公主,差不多了。”陈言走了过去,一伸手。 “哼,这次便饶了你!以后你等着,见你一次打一次!”菱公主恶狠狠地对着窦天河抛了句狠话,转头立马变脸,神情瞬间乖巧起来,乖乖地双手将钢刀递还给陈言,后者顺手交给了张大彪。 窦天河这才松了口气,提起刚蓄回来的一点力,狼狈地从他们身边逃过去,连爬带滚到了不远处正坐一旁休息的左贤章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阁老为我做主啊!” 因为那首诗,左贤章原本一直对陈言颇为仰慕,可没想到今儿竟然闹出这等事来,心中有气,道:“你莫怕,老夫就算告到皇上那里,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又不蠢,见陈言在一旁冷眼旁观,岂看不出后者是故意纵菱公主行凶?否则以菱公主对陈言的听话程度,他只要想阻止,她绝不敢这么放肆! 窦天河眼泪哗啦啦地下来,终于有肯替他出头了! 陈言缓步走到二人身边,道:“此事确实需要处理,但何必闹这么大呢?都是孩童嘛。” 左贤章借着身边儒士搀扶,吃力地站了起来,怒道:“孩童也不能行凶杀人!” 陈言错愕道:“想不到左大人如此秉正,可是这不没伤着人嘛。” 左贤章恼怒地道:“没什么可是!行凶便是行凶,纵然没有伤着人,也不能改变行了凶的事实!而且,不但行凶伤人者该罚,纵容者也该一并处罚!而且纵容者尤为过分,应该加重惩处!” 陈言诧异道:“这不至于吧?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又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看着这些孩子,左大人何必这么绝情呢?” 左贤章见他还在为其辩驳,气极反笑:“呵呵呵,陈大人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下官真不知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但纵然您官位高,老夫也不是畏事之人!今儿这事,必须重重处理!” 这几句朗朗有力,传遍四野,顿时周遭学子无不精神大振。 太好了!终于有人肯治这刁蛮公主了! 陈言惋惜道:“可惜了,不过左大人品格高尚,也令本官佩服。行,窦天河是吧?本官已替你尽了力,可惜左大人不肯给这人情。你持钝器伤害菱公主,虽然未能得逞,但罪责难逃。来人!将他拿下罢!” 这话一出,不只窦天河,连周围不知情的学子以及众儒士,还有左右所站的国学阁护卫无不一愣。 唯有雪苑居士,心叫不妙。 左贤章更是懵了,错愕道:“你说什么?” 陈言正色道:“左大人方才说了,必须严惩在国学阁行凶之人。本官亲眼所见,窦天河先以石块狂砸菱公主,虽然天佑公主,没有得逞,但行凶便是行凶,不能因为没伤着人而纵话,这可是左大人方才亲口说的。” 左贤章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窦天河。 后者也是一脸懵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记起来,失声道:“我就是扔了一个小石头而已啊!” 陈言指着他道:“看,他自己也承认扔了!” 窦天河脸色发青地道:“那石头才拳头大小,就算砸中了也顶多小伤,跟这刀能比么!” 陈言灿烂一笑:“彪子,来,拿这石头给窦公子来一下。若这石头不能将他砸死,便依他所言!” 窦天河见张大彪龙行虎步地拿着那石头过来,吓得慌忙躲到左贤章身后,哪敢让他砸? 第1019章 约法3章 左贤章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问清原委,一时懵住。 陈言继续道:“除了窦公子之外,国学阁监管的夫子儒生,也不可免罪!依左大人所言,理该重罚!来,咱们这就清点清点,此地该是谁监管窦公子的行为,却失职未察,让他险些杀害了菱公主!各位莫要生气啊,这不是本官说的,是左大人非要这么做的!诸位都看见了,本官原本还劝他来着,可惜左大人秉公行事,不予通融,我也没辙啊。” 周围数十名儒士无不脸色大变,左贤章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他明明是说的陈言,可没想到一转头,变成了针对自己手下诸人! “这……这……” 菱公主得意洋洋地昂着头,示威般扫视着周围众人,最后目光落到窦天河身上。 窦天河打死也想不到,事情竟会演变至此,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与她对视。 “那,那菱公主她提刀行凶……”左贤章半晌憋出一句。 “菱公主乃是自卫,非是行凶,左大人可要弄清楚。”陈言从容道,“自然她不能受罚。本官未上前阻止,乃因若是阻止,便是帮助窦公子这行凶者,成了帮凶,左大人自然明白。” 在场众人:“……”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行凶的就扔了一块石头,自卫的提刀追人家大半个时辰? 但此时此刻,哪有人敢插嘴? 好一会儿,左贤章才软化下来,道:“咳,陈大人,可否私谈几句?” 陈言见好就收,初来这里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点头道:“此处乃是左大人的地方,自是依大人所言。” 二人走到一旁,左贤章颓然道:“陈大人,下官服了!这件事,请您高抬贵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成么?” 陈言淡淡地道:“成不成,不在于本官。” 左贤章一愕,随即明白过来,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菱公主在国学阁内,下官必会好好照拂,绝不让她出事。若有人质疑她回国学阁复学之事,下官也会担下此事。” 陈言欣然道:“本官以为爱读圣贤书之人都是迂腐之辈,今日方知错甚!左大人如此明理,真是大周之福,国学阁之福!” 左贤章苦笑道:“大人过誉了。” 陈言含笑道:“大人这么爽快,那本官也让一步。这样吧,本官会让菱公主不追究窦天河伤她之事。此外,方才说定要除去学名的那些学子,也可免去此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道:“本官终究也是太学博士,便再帮大人一个忙,若是有人质疑公主复学之事,你让他来找本官便是。” 左贤章心说你这叫帮我忙?本来就该是你的事好吧! 不过他虽然不怎么去关心朝中权争,也知道陈言如今炙手可热,有这一句,基本九成学子家长绝不敢再闹。 当下他唯有长揖到地,道:“多谢大人!” 陈言亲切地将他扶起,笑道:“阁老莫要多礼,本官在这,也是大人的下属,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左贤章叹了口气。 这个下属,他可不敢指使! 陈言看着他这神情,心中暗笑。 这下算是真正搞定菱公主以后在国学阁上学的事了。 国学阁分为多个大院落群,每个院落群分管不同的学子,依不同的学历和年龄等,将求学之人分别安排。 以前国学阁没有招过女子,因此并没有专门为女子设立的学院,现在为了男女之防,便将女学设立在幼学的院落边上。 这也是为何菱公主会听到幼学那些孩童辱骂陈言的缘由。 堂皇离开方才那院子后,陈言带着菱公主前往她的学舍。 路上,菱公主频频偷看陈言,眼眸中尽是崇拜。 陈言皱眉道:“你看什么。” 菱公主兴奋地道:“菱儿现在才明白先生的意思,若是占了理,就算是杀人放火也没事!” 陈言一愣,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赶紧道:“公主在此求学,须得与本官约法三章。” 菱公主用力点头:“莫说三章,三百章菱儿也听先生的!” 陈言脸色一正:“其一,得严守国学阁的规矩。其二,须得好好完成学业。” 菱公主毫不犹豫地道:“菱儿都听先生的!” 陈言原本还想着她或许会比较排斥,毕竟她是最不爱守规矩之人,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暗奇。 这丫头怕他是应该的,但“怕”终究是被动听从,不可能真情愿,而她现在的神情表现,却像是真的甘心听他话一般。 奇怪了,她为何变化这么大? “其三呢?”菱公主没察觉他的心理活动,问道。 “其三,若再听到有人辱骂本官,第一条可以暂时无视,但不可伤及人命。”陈言回过神来,“适可而止,懂吗?” “懂!”菱公主大喜,捏起粉拳,在空中挥了几挥。 陈言叹了口气。 看来这事光靠她还是不行,万一情绪上了头,他实在不信她能控制住分寸,只好靠左贤章了。 到了女学学舍,相邻就是幼学学舍。 经过时,门口一群三到七岁的小童挤在那,既惊恐又兴奋地看着菱公主,反而对他没那么在意。 陈言不由多留意了一下,果然里面有好几个都带着伤,搞不好就是菱公主上次打伤的。 菱公主没理他们,径直从门前走了过去。 但刚走过几步,几个小童从门里跑了出来,嚷道:“公主姐姐!我们去抓鸟呗,东学舍那边这两日多了好些漂亮的鸟儿呢!”上前将他们围住。 菱公主脸上一红,挥手驱赶道:“去去去,本公主是大人啦,没功夫与你等乳臭未干的小孩玩耍!” 众童无奈,只好看着他们走远。 陈言没想到居然有小童敢过来,回头看了几次,奇道:“你不是打了他们吗?为何他们还敢与你玩耍?” 菱公主还没说话,旁边的侍女插嘴道:“我们公主其实平时跟他们玩得可好啦,是个孩子头,在国学阁什么也没干,天天带着他们东边抓鸟西边抓鱼。除了上回有几位小公子骂大人,她才……” 第1020章 我真是个大人! 菱公主连忙捂住她嘴,骂道:“臭丫头,休得在先生面前胡说!本公主岂会跟这些小孩子一起玩?” 陈言恍然大悟。 这也是,以菱公主那性格,纵然比以前收敛了很多,但终究是个爱玩爱闹的任性公主,和女学那些文静娴雅的女同学们自然很难玩一块儿。 而这相邻的“幼儿园”,自然成了她的乐园。 那侍女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菱公主脸上红了个透,转头道:“先生莫要以为菱儿还是孩子,我其实早已是大人啦!” 陈言莞尔道:“好好好,你是大人,还没长大的大人。” 菱公主见他神情敷衍,不禁一跺脚:“我真的是个大人啊!母亲说,女儿家过了十四岁,就可以嫁人啦!” 陈言奇道:“这又如何?” 奇怪了,这妞这么在意他觉得她是不是大人干啥? 菱公主檀口一张,却没吐出半个字来,脸蛋胀得通红。 哪怕胆大包天如她,有些事,也终究还是没法直接说出口。 可看他这模样,显然还是拿她当个孩童来看待,气死人了! 唉,早知道以前就不跟那些小屁孩一起玩了…… 到了女学学舍,陈言在门外停了下来,道:“本官便不陪你一道进去了。” 毕竟里面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女儿,而且都是花季年龄,他一个大男人进去不是很合适。 菱公主偷瞄了一眼里面,见里面十数个身着国学阁女学学袍的少女正好奇地往他们这张望,不由挺起了胸,对陈言道:“菱儿绝不辜负先生的厚望!” 陈言心说我对你哪有什么“厚望”,只要你不闹事就够了。不过自然不能这么说,他点头道:“进去吧!” 菱公主迟疑了一下,道:“下学的时候,先生能来接我么?” 陈言略一沉吟,点头道:“只此一次,以后便不行了。本官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 就算有时间,他也不可能天天来接送她,闲得没事他还不如抽空把他没写完的演义给多写点出来,跟她这么个小丫头掺和啥? 菱公主双眸一下亮了起来,喜滋滋道:“那就行啦!”一转身,小跑着进了院门。但刚跑进去,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放慢脚步,淑女一般,慢慢走了进去。 想让陈言不拿她当孩子,首先得注意言行,以后什么疯跑乱奔之事,还是要少做。 “奇怪,菱公主不是休学了么?为何又回来了?” “那送她来之人莫非就是……” “嘘,小点声!忘了上回菱公主为什么动手打人么?” “我也没说陈大人坏话呀,不过听说这位大人年轻有为,连朝中那些个一品大员都拿他没辙呢。” “别瞎说,我父亲说啦,都是他们大人大量,让着他呢。” “嘻嘻,这你也信?” “反正他不是好人,我听说啦,他家里全是婢女,一个男子也没有!” “啊?真的么?详细说说。” “别说了,菱公主进来了!” …… 陈言看着菱公主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显然在这她一个朋友也没有,不由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算了,这种事强求不得,没朋友又不是世界末日,只要她在这好好求学就行。 再说了,闺蜜这种还是少点为妙…… 男学舍内。 窦天河坐在窗边,气得握紧了拳头,瞪着窗外。 可恶! 不但没给他弟弟报成仇,反而还被收拾了一顿! 可连阁老都不敢招惹那个陈言,要报复回去谈何容易? 但若是就这么放过菱公主,他又岂忍得下这口气? 周围其他人见他这模样,也不敢上前搭话。 “小王爷来啦!”有人忽然高叫道。 学舍内一下躁动起来,众学子纷纷拥向门口。 窦天河转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只见一人华冠美袍,昂然而入,赫然是宁王的儿子,小王爷! 小王爷原本一向是在家中,由西席私教。 但他不爱在家里,呆得烦闷,所以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国学阁,明里是说到这来求学,自然宁王妃和宁王都不会拦阻。 自然,实际上是来这找同龄玩伴。 窦天河与他一向性情相投,玩得挺好,此时一见他来到,心中大喜。 别人怕了陈言不敢招惹菱公主,可小王爷却不同! 他爹可是当朝王爷,帝室血脉,菱公主的同父异母哥哥! “小王爷!”他立刻起身,快步过去,拨开围着小王爷的人,叫道,“你可要帮我做主啊!” “咦?天河,你这是怎么了?头上怎么出血了?”小王爷惊诧地道。 “还不都是菱儿那臭丫头!”窦天河红着眼道,“她上回打了舍弟不说,这回竟还提刀想要杀我!天幸未能得逞,否则我便再见不着小王爷了!” “什么!唐菱她又乱来了?岂有此理,她在哪?我替你讨回公道!”小王爷见死党受了委屈,大怒道。 “这,这不太好吧?她终究是小王爷您的姑姑……”窦天河以退为进。 “哼,公理面前岂容私情!”小王爷大义凛然。 事实上他确实早就看菱公主不顺眼,倒不是为了什么公理,两人年纪相仿,但菱公主那性子,六亲不认,把他着实欺负过好几回,如今有机会岂能不报复回去? “太好了!她去了女学学舍,咱们去找她!”旁边有人起哄道。 “走!”小王爷大手一挥,“让你等看看,我是如何大义灭亲的!” 一群少年簇拥着小王爷出了男学学舍,到了外面,正好与回转来的陈言遇上。 窦天河首恨菱公主,次恨陈言,立刻叫道:“是陈言!小王爷,就是他帮着菱儿欺负我!” 小王爷一见陈言,顿时愣住。 陈言见众人拦路,停了下来,双手负在身后,扫视了众人一眼,哑然一笑。 “你笑什么!”窦天河气冲上头,怒道,“方才你不是纵容菱儿欺负我么?现在有小王爷在这,看你还如何……哎哟!” 却是刚说到这,小王爷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冲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打得窦天河惨叫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 “岂有此理,你什么东西,菱姑姑的名字岂是你叫得的!”小王爷骂道。 第1021章 动先生者杀无赦 “啊?这……”窦天河惊愕抬头,一时懵住了。什么情况?小王爷为何要打自己? 他与菱公主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因此相互私下称呼时都较为随意,以前小王爷都没放在心上过,怎么突然间这么在意? “这什么这,窦天河,想不到你如此胆大包天,竟连公主也敢欺负!”小王爷指着他大骂,“回头看我不让我父王治你父亲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后面所有人全傻眼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没听说过伴小王爷也如伴虎啊,怎么突然之间他这么乖戾,方才明明还一脸仗义之态要替窦天河讨回公道,现在却连个预兆都没有,就对后者连打带骂? “小王爷,我才是受害的那个啊!”窦天河惊恐道。 “活该!若菱姑姑真要杀你,必是你干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小王爷凶神恶煞地说着说着,又是一脚,“走,跟我去向菱姑姑赔罪!” “啊?这这这……”窦天河感觉这家子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一个菱公主恶毒残忍,一个小王爷喜怒无常,根本没法以常理忖度!前一瞬还兄弟情哥们义,后一瞬就不共戴天了? 小王爷见他不肯走,立马又是顿拳打脚踢侍候。 陈言好笑地看着这幕,半晌才道:“小王爷,怎么你和这位窦公子有交情?” 小王爷闻声抬头,像刚刚才发现他一样,连忙赔上笑脸,小跑着到了陈言跟前,点头哈腰地道:“原来先生在此,弟子方才没留意,未能及时向先生请安,请先生恕罪。” 包括窦天河在内,在场所有人瞬间石化! 什么鬼?! 先生? 弟子? 小王爷什么时候成了这个陈言的弟子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为师的话,你还没回答。” 小王爷干笑道:“当然没有!这姓窦的就是个趋炎附势之徒,时常巴结我,还想怂恿我去对付菱姑姑来着!这种败类,我耻于与他结交!” 众人无不一脸黑线。 以前小王爷就数跟窦天河玩得最开,怎么忽然之间变成了耻于与他结交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可是小王爷啊,就算是陈言真是他先生,他也不用这么低声下气地谄媚吧?感觉比见了他亲爹宁王还要小心和殷勤。 陈言点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竟然堕落至与这种人结交,那可真是有辱家风了。” 小王爷忙道:“先生放心,弟子绝不会与他结交。若先生无事,我便先走一步了,这厮敢得罪菱姑姑,我今儿非得拖他去给姑姑请罪不可!” 陈言点点头。 小王爷暗松口气,连忙连拖带拽,把窦天河往女学学舍的方向拖去。 陈言看了后面跟着的国学阁学子们一眼,笑了笑。 众人心中一寒,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陈言却没再理他们,径直离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追向小王爷和窦天河。 等到走远后,小王爷才松了窦天河,转头眺望了一番,见陈言已经不见踪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小王爷,你这到底怎么了啊!”窦天河平白挨了一顿拳脚,哭丧着脸道。 “闭嘴!你怎不早说清楚,你们得罪了他!”小王爷转头瞪他一眼。 “啊?早说晚说不一样么?”窦天河见他没有再逼自己去跟菱公主道歉,稍稍放下点心,疑惑地道。 “你要早说,我何至于方才还得费尽力气演那么出戏!”小王爷板着脸道,“得罪唐菱,我还可帮你出气,但你既然是得罪了先生,那我只能劝你死了报复的心。” “为何?”窦天河更懵了。 “因为你若敢报复先生,我第一次宰了你给他出气!”小王爷瞪圆了眼睛。 “这……小王爷真拜了他为师?!”窦天河实在难以相信。 之前好像听到菱公主叫陈言“先生”,现在小王爷居然也这么叫,这家伙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同时成为一位公主和一位小王爷的老师? “哼,我父王亲自安排的,岂能有假?”小王爷冷哼道。 “这么说,小王爷是被逼的?”窦天河愣愣地道。 “逼你个头!”小王爷冲着脑门上来了一巴掌,“总之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先生,谁敢动他,莫怪我不客气!” 个中缘由,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窦天河。如今正是需要讨好陈言的时候,他怎会为了一个窦天河得罪陈言? 毕竟,此事关系到他欠下的那三百万两巨债! 窦天河面如死灰,作声不得。 这下还如何报仇? 刚离开国学阁,陈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宁王府而去。 见到小王爷,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当初玉公主与他初尝禁果后,身子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但唐韵却以为她是因为被陈言气着了,自闭于家中,怕她憋出事,所以令陈言想办法让她恢复常态。 为此还允诺,如果事成,便再给陈言一块免责金牌。 这事倒是不难,与玉公主一起演出戏便是。不过上回去宁王府,时间关系他没法去办,索性今儿趁着有些时间,先去将此事解决。 到了宁王府外,陈言下了马车。 陈言如今成了小王爷的老师,这事如今全府皆知。门口的王府护卫一见到他,便客气地道:“陈大人,您来找小王爷的么?不巧他今儿去了国学阁,尚未回来。” “本官今日来此,不是找小王爷的。”陈言摇摇头,“玉公主可在?” “在!”那护卫微微一怔,但还是答应下来,“请大人稍候,我前去禀报。” “有劳。”陈言点点头。 这事他是办给唐韵看的,自然得正大光明来访。 不多时,那护卫出来,肃容道:“陈大人,实在是抱歉,玉公主说,不想见您。” 陈言毫不意外,毕竟这是上回他来为时,与玉公主商量好的。 如今人人都以为玉公主和他闹翻,要是随便就肯答应见他,岂不奇怪? “这,那烦你禀报王爷一声,我想拜访他。”陈言改口道。 “大人抱歉,王爷不在府中。”那护卫歉然道。 “不在?”陈言有点意外,来得不太巧啊,“那王妃呢?” 第1022章 宁王府侍卫统领 “王妃?”那护卫微微皱眉,“王妃倒是在,我进去禀报。” 内院,王妃正斜卧在榻上,双目轻阖。 听护卫禀报说陈言拜见,她顿时一颤,霍然坐起身,露出少许慌乱之态:“什么?!他来了?他为何事而来?”心里忐忑起来。 上回那件事之后,她一直不安。 一来是怕被人知道,二来是心底不知为何,竟不时回忆起当时的滋味。 现在陈言居然又来找她,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陈大人本是来找玉公主,可公主不肯见他。陈大人便想见王爷,可是王爷不在府中,这才转而求见王妃。卑职估摸着,陈大人是想请王妃帮忙劝一劝玉公主。”那护卫答道。 “原来如此。”宁王妃稍松口气,可一转念,又是心中一个咯噔。 这家伙不会是打着找玉公主的旗号,其实是来找自己的吧?他肯定知道,玉公主和他翻了脸,自然不可能见他,于是乎顺理成章,假意说要找她这个嫂嫂帮忙。 想到这里,她脸上红晕浮了起来,急忙道:“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请陈大人改日再来。” 太危险了,这家伙还是少见为妙! 不多时,宁王府外。 陈言听完那护卫的回答,不由皱眉。 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干,哪有那么多时间一趟趟来这? “不必,烦你再向王妃禀报一声,就说本官上回在王府承蒙王妃款待,换衫之恩感怀在心,欲向她道谢。若她不便,那我便去寻王爷道谢。” 那护卫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勉强道:“好吧,那我再……” 就在这时,一人忽然从门内踏出来,冷然道:“不必了。王妃已说了身子不适,陈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众人转头看去,门口一众侍卫连忙同声道:“见过统领!” 陈言目光落向对方,只见来人身着侍卫统领的官服,模样倒是挺英伟,身形也高大,虽然一脸络腮胡,但看得出来年纪并不大,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 只是对方看他时,目光中隐透不善。 “你是?”他不动声色地道。 “本人王府侍卫统领姜仞,见过陈大人。”对方冷然道。口中虽然说着见过,但神情语气无不透着一股倨傲和敌意。 陈言不由又多打量了他一番。 原来厮便是陆瞻口中的那个宁王心腹,有可能是宁王秘密的知情者。 陆瞻也提过,此人对王妃似乎有些不同,难道因此对自己有敌意? “姜统领莫非能代替王妃说话?”陈言说道。 “陈大人本是外官,不该擅见王府内眷。如今王妃推拒,大人便该知难而退。”姜仞冷冷地道,“一味强求,是为无礼。” “有礼无礼,该王妃说了算。姜统领仍未回答本官的问题,你是不是能代替王妃说话?”陈言双眉一挑,不客气地回应道。 “这自然是不能。”姜仞也唯有答了一句。 “既然如此,请姜统领前去替本官禀报,若王妃怪罪,本官一力承担。”陈言坚持道。 “大人说得倒是轻巧,但被骂的可是我等。”姜仞眉头大皱,没动弹。 “这样罢,你向王妃说一声,就说本官请她莫要骂你,自然她便不会骂了。”陈言哪会这么容易就退,再道。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侍卫无不愕然。 这位陈大人近来确实颇受宁王爷的礼遇,但若因此便觉得面子大到可随便影响王妃的言行,是不是有些太狂了? 姜仞脸上肌肉抽了一抽,眼中隐现怒色。 但随即便压了下去,沉声道:“陈大人恕我不敬,你只怕有些高估自己了吧?王妃的性子我比你清楚,你虽是小王爷的先生,但府中被王妃骂走的先生可不是一个两个了!你哪来资格让王妃听你之言?” 陈言心中生出异感。 仆随主性,按说宁王现在对他陈某人这么礼敬,姜仞这个侍卫统领该同样对他恭敬才对。 可这家伙居然这么针对他,简直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然而他和这个姜仞此前从未有什么交集,为何如此? 不过他没退让的打算,双眉一扬,道:“这么说,你是绝不进去禀报了?行,本官可以离开,但等王妃知道此事,你可就不只是挨骂那么简单了。到时候你就算是求本官,本官也绝不会回来!” 一转身,上车去了。 几个侍卫无不面面相觑,又有点想笑。 陈言最后这几句狠话,撂得有些惹人发笑。 虽说统领确实态度有些强硬,但所说的都没错。陈言说什么求他他都不回来,摆明了就是硬撑的场面话,统领怎可能求他? 姜仞更是微微冷笑。 就在这时,陈言忽然又掀开车帘,从车内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漏斗状之物,细嘴一端对着口,猛地吼了一声:“宁王妃不愿相见,那下官就先走了啊!换衫之恩,理该感激,王妃不便见客,那下官只好去向宁王爷道谢了!彪子,走!” 吼完这几句,他一回头就钻进了车厢,张大彪一扯马缰,马车登时调转,扬长而去。 几个侍卫和姜仞都离得近,双没提防,登时被他这几句吼得耳朵发疼,吓得赶紧捂住耳朵。 路上经过的行人也无不吓一大跳,远到街尾的人都转头看来,惊异之极。 “我的天!这是何物,竟能发出这般巨大的声音!” “晴天霹雳也似,好吓人!” “等等,那物方才好像是吼了什么话来着?” “没大听清,好像是在叫宁王妃?” …… 姜仞脸色大变,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转头看去,正好看到宁王妃提着裙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陈言呢?!”她跑出大门,惊慌问道。 “回王妃,陈大人走了。”一名侍卫连忙道。 “什么!你们怎能让他离开!”宁王妃气急败坏地叫道。 “啊?不是王妃让我令他改日再来的么?”之前那传话的侍卫懵了。 “我让你去死,你现在去不去死?”宁王妃歇斯底里地叫道。 “这这这……”那侍卫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看向姜仞。 第1023章 你这统领别做了 “王妃,是我让陈言离开的。”姜仞适时沉声道。 “你!”宁王妃看向他,惊怒交加,似是想要责备,但却忍了下来,只怒道,“立刻把陈言给我追回来!” 方才那惊天吼叫声,差点没把她魂儿都给吓飞了,那家伙竟然说什么要去找宁王,谢什么换衫之恩,摆明了是拿当时那不能见光的事来威胁她! 可知道归知道,她却不能不赶紧出来。 “他已走远,只怕追不回来。”姜仞皱眉道。 “追不回来,那你也别回来了!”宁王妃恼怒地道。 姜仞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宁王妃脸色惨淡,道:“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想让我亲自追过去吗!” 姜仞双拳倏然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一转身,喝道:“备马!” 马车离开宁王府后,走了两条街,便被姜仞的马追上。 “陈大人请留步!”姜仞越过马车,勒转马头,拦住了车子。 张大彪停下马车后,陈言连车帘也不掀开,抛出一句:“姜统领,求人可不该是这态度!” 姜仞死死握着马缰,半晌才终于松开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道:“姜某奉王妃之命,前来请大人入府一谈。” 陈言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忘了本官方才说过的话了吗?求我,我也不会回去!” 姜仞猛地按上腰间刀柄! 欺人太甚! 既然还是坚持求恳也不回去,那还说什么求人态度,这不摆明了是耍他! 马车上,张大彪微微欠身,目光死死锁定在对方身上。 良久,姜仞才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忍气吞声地道:“方才是姜仞无礼,求大人见谅。只要大人肯回去,姜某任由大人处置!” 陈言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行,解下你佩刀,脱下你侍卫统领的官服,从今日起,不得再继续做王府统领,本官便回去。” 姜仞脑子里轰然一响,猛地站了起来,沧地一声拔出佩刀! 街上行人不少,见到这幕,邻近之人吓得赶紧让开,站到十多步外,惊奇又疑惑地看着这幕。 姜仞身为宁王的侍卫统领,认识他的人不少,如何受得起这当众之辱,怒道:“陈言!你莫要欺人太甚!” 陈言轻轻掀开车帘,走了再来,站在车辕上,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句不好听的,你终究只是宁王府的一条狗,何来资格让本官欺负?我与你好言相谈时你不肯要脸,那这脸,就别要了!” 姜仞怒不可遏,猛地一个箭步到了车前,一剑便飞刺过去! 张大彪立马拔刀,一刀斜劈。 当! 双刀交击,居高临下且力量占优的张大彪登时占了上风,姜仞被劈得生生退了三大步! 陈言微微冷笑。 他平素绝不会轻易对人如此不客气,但这个姜仞一见面就充满敌意,跟这种人他岂会客气? 更何况他心有大计,有个充满敌意的人在宁王身侧,对他大为不利。此人该是宁王臂助,先将他解决,也算是为未来收拾宁王铺平道路! 姜仞刚刚立稳,立时再次前扑,呼呼呼刀势如潮水般攻去。 张大彪露出凝重之色,手中钢刀舞得水泄不通,一刀刀稳稳接下姜仞的攻势,犹若永不会被攻破的铁堡。 陈言原本还考虑要不要冒点险,让这家伙在自己身上来点小伤,弄点苦肉计,好加强后续计划的效果。但看这架势,他立马打消了这想法,暗暗动容。 难怪宁王会重用此人,这货刀法朴实而凌厉,属于那种实战力极强的类型,哪怕是张大彪,也要认真应付,实力极强! 韦亮实力已算是相当不错,但和这家伙比起来,仍要逊色一筹。 若对方实力不强,他冒险也无所谓,彪子自然能护得他周全。 可既然实力这么强,彪子就未必护得住他了,还是谨慎点妥当。 接连十几刀过去,姜仞眼见强攻无果,突然连退了两大步,转身一刀劈向拉车的马儿的后臀。 陈言立时反应过来,更是暗赞。 这货不仅勇猛过人,而且临场应变也相当强悍。砍马,马儿吃痛就会胡奔,车上的张大彪便再难稳住身形,就能坏了他的刀势。到时候再趁机进击,机会就大多了! 然而张大彪经验丰富之极,早在对方后退时,便已看穿其用意,提前离开车夫座位,扑了过去,当地一声险险挡下对方的刀。 就在这刻,一声娇呼传来:“住手!” 陈言一听这声音,连忙退回车内,放下车帘挡住。 然后反手悄悄从腰后弩套中取出连弩,飞快地自弩匣内拔出一枝弩箭,一咬牙,想往自己胸口划个小口子。 但还没划上,犹豫了一下,他叹了口气。 算了,太疼了。 想了想,改为拿弩箭在车帘上猛地一戳,戳出一个口子来。 陈言刚刚收起弩箭,就听到奔跑的声音从后方而来,他悄悄将窗帘掀起一线,只见一顶四人抬的华轿飞奔而来。 轿帘掀开了半帘,内中赫然正是宁王妃! 原来她虽让姜仞来追,但左思右想,总有些不安心,于是叫上轿夫,顾不上颠簸,飞也似地赶来。 不想刚到近处,就看到姜仞与张大彪大打出手,登时花容色变,惊呼阻止。 姜仞一震,连忙退开数步,看向轿子,脸色大变。 张大彪也不追,退回马车边上,还刀入鞘。 对方的兵器相当不错,居然能连挡他这么多刀而不断,看来多半是某种神兵。 轿子到了跟前,宁王妃不等轿子停妥便下来,嗔道:“你们在做什么!” 姜仞怒道:“他辱我!” 宁王妃唯恐陈言生气,怒道:“你不能忍忍么!” 姜仞气得七窍生烟,吼道:“你竟为他让我忍?!” 宁王妃恼怒道:“你什么身份,也敢对我吼叫!” 姜仞一僵。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出一声呻吟:“宁王妃,恕下官不能下车相迎。” 声音虚弱得张大彪都差点以为陈言受了重伤,连忙转头看去。 宁王妃惊怒交加地看着姜仞:“你伤了他?!” 姜仞气道:“我何曾伤了他!” 第1024章 天妒英才啊 宁王妃狠狠瞪他一眼,见马车车帘上有个破口,心中暗惊。莫不是被姜仞的刀给…… 她连忙走近道:“陈大人不必多礼,你受伤了吗?” 陈言重重地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我……我不知道……” 宁王妃吓得容色惨白,顾不上其它,急忙攀着车边爬了上去,钻入车内。 陈言倒在床上,挣扎着想起来,却又瘫了回去。 宁王妃惊道:“你伤哪了?” 陈言断断续续地道:“方才那刀……好……好生厉害……穿帘而……而入……我……我不行了……” 宁王妃吓坏了,急忙上前,顾不上礼教之防,伸手在他身上四处摸寻,查看他的伤势。 陈言感觉她双手柔软如棉,摸在身上舒服之极,不由更是呻吟出声。 宁王妃哪分辨得出这是舒服还是受伤导致的呻吟,听这声音更是心中大急,可翻看了一会儿,却没找到哪有伤,连个血迹都没看到。 “我没找到伤处啊。”她疑惑地道。 “真……真的?”陈言像个垂死之人般,艰难地道,“可我为何……浑身无力……” “难不成是伤在……”宁王妃不由向下看了一眼,脸蛋登时红了起来。 方才没摸寻过的地方,只有腹下那男女有别之所了。 可那里也太不合适了吧? 再说,也没看见那里有破损啊。 但与同时,另一个念头涌了起来。 反正这家伙上次也摸尽了自己身上,何必在意那么多?自己又不是为了什么奇怪的目的,只是怕他受伤而生气,因而将上次两人间发生的事说出去而已! 陈言根本没去管她在想什么,半眯着眼睛,尽可能装出伤态,为的就是让她更加内疚。 外伤肯定是没有的,不过装得厉害点,让这位王妃朝精神操作的方向去猜也行啊,哪伤不是伤?本官受惊过度三魂丢了两魂难道就不算伤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加点戏,蓦地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来,瞠然看着宁王妃:“王妃你!” 宁王妃整张俏脸已经红了个透,右手探到了他要害之地,不敢看他,低着头窘迫道:“陈先生莫要乱动,我帮您看看,是不是伤在了这里……” 陈言感觉着她纤纤玉手活动频频,差点要叫娘。 卧槽! 上回他用这招收拾了她,这回她居然“报复”回来了?! “王妃你……你这……”陈言有点吃不消,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只是想设个计把姜仞这货收拾掉,没想过要占她便宜啊! 不对,应该是没想过让她占自己便宜! 宁王妃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心神一片恍惚,不由咬紧了唇皮。 天啊! 这家伙怎么这么…… 就在这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喝叫:“姜仞,怎么回事?王妃的轿子又怎会在这?她人呢?” 两人同时一震,宁王妃瞬间清醒过来,骇然转头看向马车的车窗。 这声音赫然是宁王的声音! 而且就在那车窗外! 好在窗上有小帘挡着,外面看不到车内。但只要宁王一伸手,就能掀开窗帘看到车内情景! 陈言同样心中叫苦,他还没把宁王的密谋搞定,要是让后者发觉宁王妃与他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肯定影响大计! 外面响起姜仞的声音:“王爷,您怎会在这?”声音虽然强持镇定,但显然也有些紧张。 宁王冷哼道:“本王出来办个事,路过此地,便瞧见你在此地。王妃呢?” 姜仞一时哑口无言。 车内,陈言有点急了,坐起身,伸手拉了拉宁王妃的胳膊,但她一颗心悬在半空,心神全在车外,竟没察觉,兀自保持着抓握,根本没松开的意思。 陈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吓得多厉害,才会这般失神。 情急之下,他猛地一伸手,在她身前大力一个抓捏。 “噢!”宁王妃吃痛,低呼一声,这才转回头来。 “手!”陈言低叫道。 宁王妃如梦方醒,慌忙将手拔了出来,既是尴尬又是紧张。 “咦?王妃在车上?”外面宁王听到动静,登时起了疑,转头看向马车。 他当然认得出来,这是陈言的马车! 车上那声低呼,明明就是王妃的,可于礼王妃怎都不该与陈言共处如此狭窄的所在才对! “这……”姜仞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宁王心中大疑,转身一把抓着车身,以不符合他肥胖身材的灵活翻了上去,猛地掀开车帘。 刚一进去,就听到宁王妃悲哭道:“陈大人!陈大人你怎么了!” 宁王定睛一看,只见陈言死尸一样倒在马车的小床上,宁王妃则蹲在一旁,悲泣不已。 “怎么了?!”宁王大惊。 “王爷!您快看看他,陈大人好像死了!”宁王妃转头看见他,像是这才知道他来了一样惊慌地哭道。 宁王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进去,伸手摸了摸陈言胸口,又摸了摸他手腕的脉,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活着,你怎会以为他死了?”宁王转头疑惑地道。 “还活着吗?妾身真吓着了!”宁王妃擦了把眼泪,惊魂未定地道,“方才姜仞对陈大人动武,妾身前来阻止,晚了一步,见车帘有损,还以为大人受伤,连忙上来看看,却见他瘫倒在此,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死了!” “你没探探他的脉?”宁王哭笑不得地道。 “这,男女授受不亲,妾身怎能碰触他之身体?”宁王妃窘迫道。 “这倒也是。”宁王释然。也是,自己这个老婆这么介意男女之防,又怎可能与陈言有些什么?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床上的陈言这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睁开眼来。 “王爷,您怎么在此……”他虚弱地道。 “到底发生何事?陈大人这是怎么了?”宁王想起正事,不解地问道。 “这就要问……问您那位统领大人了……” “他将我从王府赶……赶走不说,还莫名其妙地追上来,与我一言不合,便……便拔刀相砍……” “王爷,我看我快死了……想不到我陈言英武一世,竟是这般死法……天妒英才啊!” 第1025章 统领真没了! 宁王听着他垂死般的话语,疑惑地上下查看了一番,忍不住道:“陈大人怕是想太多了吧?你似乎没受伤啊,身上并无血迹。” 陈言还没说话,宁王妃忽然插口道:“陈大人莫非是被吓着了?就像前年,儿子起夜,被门外的树影一吓,三日瘫床难起,浑身乏力,寻医也不见得解。王爷您看,这帘子上这么大的口子,估摸着当时情况必然凶险,陈大人会吓到也不足为奇。” 宁王转头看看车帘上的破洞,也不禁暗暗点头。 确实有些道理。 陈言终究是个文官,陡然遇到夺命的惊吓,确实有可能被吓着,不然很难解释他现在这烂泥般瘫软的情况。 只是,姜仞是他心腹,怎可能突然要杀陈言? 宁王沉住了气,向宁王妃问起究竟。 宁王妃没有隐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波及到她和陈言纠缠的地方省了。 说到最后,她补充道:“妾身只是让他将陈大人追回去,可没想到,他竟尔大打出手, 还险些害了陈大人的性命。” 听完之后,宁王皱眉道:“姜仞一向明大局,怎会莫名其妙要对陈言下杀手?” 陈言吃力地道:“不怪他……怪下官……因为被赶走,心中有些气愤,就没……没答应回去……还说了几句负气的话……可没想到,姜统领竟……竟……看来,宁王这府上,下官还是少去为妙,不然几时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宁王一惊道:“你莫要多心,你肯来我府上,本王自是欢迎。” 他当然不是真欢迎陈言,但陈言刚刚才和他约定了大计,若是因为这种事闹翻,岂不是笑话! 陈言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王府有姜……姜大统领这么一尊大……大佛,下官哪还有胆量入……入王爷的府……咳咳……” 宁王脸色数变,猛地一咬牙,转身出了马车。 车外,姜仞双眉紧锁。 见宁王出来,他立刻上前禀道:“王爷,容卑职禀报……” 宁王冷喝道:“够了!你今日闯了什么祸,本王已一清二楚。姜仞,陈言乃是我王府上宾,这事你心中自然有数,为何还要对他那般无礼,驱赶于他?” 姜仞脸色微变,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宁王凝视着他,喝道:“回答本王!” 姜仞涩然道:“卑职……无言以对。” 驱赶陈言的缘由,乃是他心中不能言说的秘密,哪怕是对宁王,这个视自己为心腹的王爷,也不能说出来! 宁王露出怒色,再道:“这也罢了,你竟还敢动刀行凶,吓着了陈言!” 姜仞惨然道:“卑职虽是一时冲动,但却是有缘故的,他当众……” 话还没说完,宁王已暴吼道:“还敢狡辩!难不成你没有拔刀行凶?” 姜仞分辩道:“此事卑职不会否认,但……” 宁王再次截断他的话:“既有此事,你还想狡辩!听着!即日起,你不必再做我王府侍卫统领了!” 姜仞色变道:“王爷!这怎么行!” 宁王寒声道:“怎么?王妃的话你不听,本王的话你也想不听?是不是也要拔刀,对本王行一行凶?” 姜仞健壮的身躯晃了晃,几乎无力站稳。 想到之前陈言说的话,要他解刀卸甲,不再做王府侍卫统领,原本他在意的是自己被当众侮辱,可没想到,这竟然成了真! 本来想的是赶紧把事情说清楚,自己虽然确实有过,但陈言也非无错,宁王顶多责备自己几句就算了。 可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忽然之间,他彻底反应过来。 陈言这家伙那一番故意辱他之言,莫非是有意激他的?为的就是要迫他一怒之下拔刀! 毕竟,如果只是驱赶了陈言,还算不得什么大错。 但动刀行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要命的是,宁王如今有求于陈言,自然会为拉拢后者而牺牲自己,哪怕看出陈言是有意针对,也不会追究陈言的责任! 一步想通步步想通,姜仞惊怒交加,至此方知落进陈言算计。 忽然之间,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早知道会有这结果,他岂会那么冲动,驱赶陈言?更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 只因一时冲动,没能忍住,造就此时恶果! 宁王再不理他,转身对马车内的陈言道:“如此你便可放心了吧?” 陈言勉力爬起半身,虚弱地道:“王爷为了下官做到这般地步,我陈言真是万死难报王爷恩遇。” 宁王面色稍缓,道:“我府中颇有些好物,你且随我回去,让人给你好好熬些压惊滋补之物。” 陈言颤巍巍地下了床,便要跪下:“下官多……多谢王爷……” 宁王适时上前将扶住,露出笑容:“你是我儿之师,便如本王兄弟一般,客气什么?” 一旁宁王妃暗暗松了口气,偷偷看了陈言一眼。 方才宁王要上来时,她着实吓得不轻。宁王自己女人众多,但绝不容许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子有染,若是被他怀疑上,后果难以预料。 就在那时,陈言抢在宁王上来前低声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宁王妃一时无措,只得照他吩咐演了一出戏。 想不到效果这么好,宁王丝毫没有起疑。 不过,这么做却害姜仞被革了职。 她心中浮起一丝愧疚,毕竟她算是为陈言帮了腔,在这事上算是帮凶。 但就算重来一次,她仍会选择这么做。 和他被革职相比,她的安全重要多了! 等到马车回到王府时,门口众侍卫惊见宁王和王妃亲自带了陈言回来,无不错愕。 再看统领居然没回来,众人心中不免嘀咕起来。 等到宁王等人入了府,众侍卫这才向宁王随行的侍卫问起。 “姜统领已被王爷革职,再不是咱们的统领了!”随行侍卫叹道。 “什么!这是为何?”守门的众侍卫无不大惊。 随行侍卫将缘由一说,守门的众侍卫更是尽数石化! 姜仞做统领多年,在他们之中有极高威望,加上实力非凡,人人敬服。 而且为王爷立了不少功劳,光是救命的大功,就至少有四五次。 可没想到,就因为得罪了一个陈言,不过片刻之间,就被革职了! 众人不禁心中一寒。 这个陈言,太可怕了…… 第1026章 陈大人自尽了! 入府之后,宁王将陈言安置妥当,又令人去熬汤备肴,为陈言压惊。 临了他还守在陈言床前,道:“陈先生今日来王府,不知是为何事?” 一旁宁王妃心中一紧。 这家伙还能为什么?必定是为她而来! 上回他不知为何,只是对她动了手,但却没有真正侵占她。但她对自己有自信,虽然韶华不再,但仍足以令任何男人垂涎。 十之八九,陈言这回是想找她再续前缘! 不然,他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王爷不在府中时过来? 陈言精神比之前好了些,叹了口气,说道:“王爷和王妃面前,下官也就不隐瞒了。这趟来此,实是被皇上逼着来的。” 二人同时一呆。 “这从何说起?”宁王诧异道。 “唉,当初下官来见玉公主,结果惹恼了她,王爷该还记得此事。”陈言叹道。 “这自然记得。”宁王神情有些古怪起来。当初他为这事还开心无比,不然陈言要是成了自己妹夫,那还了得? “公主自那日后,足不出户,据皇上说,她形销骨立,性情大变,不复昔日神采。” “为此,皇上把下官找去着实骂了一通。” “还要下官设法,让玉公主恢复过去的性子。” “下官实在没法,只好厚颜前来。” “可没想到玉公主拒而不见,下官只好改而找王爷,希望王爷能助下官一臂之力。” “哪知道王爷也不在府中,没办法,为了皇命,只好冒昧求见王妃。” “却不想招来姜统领之事,害王爷府中失去一位得力的统领。” 宁王这才恍然大悟,宁王妃更是暗感尴尬,合着竟是自己想多了! 但与此同时,心中一股莫名情绪涌了上来。 他居然不是为自己自己而来,看来自己真的是人老珠黄,比不上青春年少的小姑子…… “既是皇上的旨意,自然不能违背。”宁王露出为难之色,“但此事本王恐怕爱莫能助。你也该清楚我那妹妹的性子,我若帮你去劝她,只怕适得其反。” “这……”陈言露出一脸无奈之色,“那就只好下官自己去挨这骂了。” “唉,辛苦你了。”宁王露出同情之色。 他最清楚这个妹妹的性格,本来平时待人就跟冰山一样,现在翻了脸,陈言还得主动去接近她,个中苦楚光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宁王夫妻二人说了几句后,离开了陈言屋子。 到了外面,宁王妃忍不住道:“陈先生要想劝服玉儿,只怕办不到吧?唉,也不知道他二人究竟为何反目,闹至如今局面。” 宁王轻咳一声:“咳,你妇道人家,管这做甚。” 宁王妃不满道:“事关玉儿的终生大事,我这个做嫂嫂的岂能坐视?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若是咱们能帮上陈先生,说不定他念着人情,肯帮咱们把那债务。” 宁王苦笑道:“你当我没想过这事吗?但问题是,此事实在是无从插手,除非咱们能另给玉儿找一个陈言,并且还是可以人道的那种。” 宁王妃一愣:“什么?可以人道是何意思?” 宁王叹了口气,说道:“此事皇上有令,让本王不得外泄。如今告知于你,你千万不可泄于他人得知。” 宁王妃八卦心瞬间暴涨,急忙道:“妾身自然晓得,王爷,到底发生何事?” 虽说没人敢问玉公主为何与陈言翻脸,但宁王自作聪明,猜测必是因为陈言难以人道之事造成。 玉公主一向心高气傲,好不容易有了个心上人,对陈言一往情深,结果却发觉对方竟然无法与她开花结果,自然难免难过。 毕竟哪个女人嫁人,不是为了与心爱之人有一个灵欲交融的完美婚姻?光有灵,没有欲,自然不行。 只是宁王也没想到,她会为此伤心到一直闷在闺房里不出来,性情大变。 听宁王说完原因,宁王妃失声道:“什么!陈先生他竟然不能……” 宁王一把捂住她嘴,怒道:“不是叫你莫要包泄么!如何这般大嚷!” 宁王妃心潮疯狂震荡,难以自持。 但心情却是虽然震惊,却是放松了些。 她就说以她的魅力,陈言这样热血方刚的小年轻怎可能忍得住对她只动素不动荤,这次也没冲她来此,原来他竟有此疾! “此事当真?”她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震荡,低声道。 “皇上亲口所言,岂能有假?你该知道,这种事皇上乃是女儿家,怎也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宁王也低声道。 “那,那这事咱们确实没办法了。”宁王妃轻声来了一句。 原本还担心陈言会借上次的事反复纠缠她,现在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只是,为何还有些许遗憾呢? 在王府休息了半日,又吃了些东西,陈言才诈作完全恢复过来,依照计划,装出无奈和愁苦的神情,在府中侍卫与宁王夫妻的面,去了玉公主所居之地。 “滚出去!”屋子里,玉公主一听陈言来访,连忙起身整理衣衫发髻,同时假意朝外面怒叱。 要见心上之人,怎能大意?自然得装扮妥当。 院子外,宁王夫妻二人躲在那听墙脚,一时有些好奇,陈言会不会就这么被赶出来,连见也见不上一面? 陈言深吸一口气,迎着门外公主婢女的目光,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院内院外几个人同时色变。 他不会是想持刀伤人吧! “陈言无能,令公主失望和伤心,便在此自裁,以谢公主青睐之恩!” 陈言颤声说出这几句,猛地把匕首往自己心窝处一扎! “大人不可!” 门口两名婢女大惊,二人离得最近,慌忙扑前,一把拽住陈言的手,险险拖住。 “你放开本官!本官让公主伤心难过,心痛如绞,日日难眠,纵然活在世上,又岂还有半分生趣!”陈言挣扎着叫道。 “公主!公主!陈大人他要寻短见!您快阻止他啊!”两名婢女之一骇然叫道。二人一个抱胳膊,一个抓手腕,豁尽吃奶力气,可终究是女子,虽然勉强拖得住陈言,但一时僵持起来,没法把匕首夺过。 第1027章 同病相怜 院外,宁王夫妻二人愣了片刻,才如梦方醒,骇然扑进院子。宁王忙不迭地上前帮忙,叫道:“陈言你莫要冲动!有话好说!玉儿你说句话啊!你再不说话,陈言他就死了!” 屋内,传出玉公主幽怨的声音:“莫要拦他,让他死!玉儿大不了今生再不嫁人,为他守个活寡便是。” 陈言心中暗赞,这一句彰显演技,看来玉公主最近没少练,情绪十分到位! 宁王夫妻哪听得出真假,宁王妃急了,匆忙推门而入,叫道:“玉儿,你怎能这般铁石心肠!陈言他又不是故意辜负于你,此乃意外,你怎能这样对他!” 屋内,玉公主伏在床上哭道:“你婚事美满,岂能明白玉儿的心境!” 这一句顿时勾起宁王妃的伤心事,她走到床边,轻抚玉公主后背,凄然道:“不,我明白。” 玉公主原本只是演戏,一听这句,不由愕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如此,不禁更是大愕。 她这一脸空虚怨妇的表情是…… “其实你兄长他……他也已经不能人道了……”宁王妃哀怨地道。 “啊?这……”玉公主忘了再继续哭,转身坐了起来。 宁王妃一肚子委屈,一直无处诉说,此时生出与玉公主同病相怜之感,情绪上来,便一五一十,将当初传言宁王那方面出了问题一事、以及后来她努力设法替他找法子医治却被被他拒绝等,一一说将出来。 说到伤心处,真是涕泪俱下! 玉公主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忍不住反过头安慰她。 两个女的边说边哭,一时忘了外面的事。 院子里,陈言暗暗叫苦,本来说的是演一会儿就行了,玉公主出来制止,他再苦苦劝说,然后就是各回各家的皆大欢喜局面。 可不知道宁王妃进去后,两个女人在里面嘀嘀咕咕地说啥,一说就是半天! 她们聊闲天的不累,他如今在这一扛三,这戏可是体力活儿啊! 一个没留神,宁王见他力气小了,一把夺过匕首,赶紧躲远,叫道:“陈言你不可冲动!” 陈言等不到玉公主出来,只得一把抱住旁边的树,叫道:“王爷莫要拦我,我这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宁王气喘吁吁、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还有完没完哪? 直到半个时辰后,玉公主才和宁王妃相互搀扶着出了门,娇喝道:“陈大人!” 陈言正和宁王扭作一团,两个婢女则累得有空乱发散,在旁帮忙拖拽。陡然听到玉公主的声音,四个人如获救星,全停了下来,看向她。 “你且进来,玉儿想通了,有些事要和你言明。”玉公主绷着脸抛下这句,转身进了屋。 宁王妃走到四人跟前,低声道:“陈大人,我已劝得玉儿宽了心思,你进去后说话小心些?” 几个人连忙松开,陈言感激地道:“多谢王妃相助之恩,陈言日后必会报答!” 宁王妃轻叹了一口气,只道:“你快进去吧。你等莫要进去,就在外面等着。”最后一句却是对婢女说的。 当下陈言这才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 陈言大概能预料到她的反应,这妞尝过禁果之后,确实是性情大变,不过是变得私底下跟个渴望疼爱的小女人一样,此时必是要撒娇表功。他立马张开双臂,等着玉公主扑过来。 哪知道玉公主背对着他,却没有转身,幽幽地道:“原来王妃也这么苦,你可知我王兄竟已不能人道了么?” 陈言一呆:“啥?” 不多时,听完玉公主的话,陈言笑得前仆后仰,合不拢嘴。 他还以为什么事让玉公主忽然间这么多愁善感,合着是为这个! “王兄落至如此地步,你竟如此铁石心肠,还笑!”玉公主见他这般开心,忍不住嗔道。 “公主见谅,下官这心其实是挺软的,一般是不会笑的。”陈言努力憋着笑,“除非忍不住。” 当初他跟宁王斗嘴,说后者那方面不行,想不到还真传出来了。宁王妃居然还想找人给他医治,宁王不气得把她休了算是客气的! “唉,玉儿真难想像,若是一个女人要终身守活寡,那得多可怜啊!”玉公主靠进他怀中,轻轻地道。 “是啊!”陈言也有些感慨,不笑了。比如太后,又或者霜夫人,还有宫里那些个先帝的妃子,她们是绝不可能、也绝不会被人允许再改嫁,先帝一死,就只能守活寡。 年长些的也就罢了,最可怜的还是年轻的,比如清夫人,老公死时说不定她都还不到二十,这活寡一守就得四五六十年! “所以,大人切不可让玉儿守活寡。”玉公主忽然颊上一红,羞道。 “这是自然!”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那,横竖咱们还得‘聊’一会儿你才好出去,不如趁现在……”玉公主羞赧地道。 陈言一时语塞。 她这情绪跨度也太大了吧?上一瞬还在多愁善感,下一瞬就想与他共赴巫山? “公主,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不能那啥。”他皱眉道。 “就像上次一样,”玉公主玉容泛晕,“也可将就的……” 陈言叹了口气。 得,刚刚才演完一场体力戏,这下又得再来辛苦辛苦他的麒麟臂了! 两刻钟后,陈言才从屋内出来,将房门关上。 “如何?”门外,宁王急切地问道。 “公主算是解开了心结,说是明儿要去参加诗会。”陈言欣然道。 “呵呵,那就好!”宁王也放下心来。 “此事多亏了王妃劝说,下官在此多谢王妃恩情。”陈言转头对着宁王妃深深一揖。 原本计划中没有王妃那一出,不过有她更好,到时候唐韵自然更不会起疑。 宁王妃忙道:“大人不必客气,应该的。” 陈言正色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下官定当回报。” 宁王朝她使个眼色。 宁王妃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趁这机会,借着这人情,请陈言帮忙处理欠债一事。 她迟疑了一下,道:“正好有件事,不知可否请大人帮帮忙。”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王妃请说,力所能及,下官义不容辞!” 宁王妃小心地道:“关于我儿欠下的那笔债务……” 陈言只听了个开头,立马截断:“啊,此事恕下官帮不了忙。” 宁王妃:“……” 不是说义不容辞的吗!合着就是在那展示他成语功底是吧! 第1028章 最好的主人 “青山银庄的东家,曾多次救过下官性命。” “若下官替小王爷说情,减免这债务,等于我不但欠了他人命之恩,还要让他亏损三百万两银子。” “王爷王妃请细想,这岂是为人之道?” “所以什么事都可商量,唯有这事,实在是帮不了忙。” 陈言歉然解释道。 宁王和宁王妃对视一眼,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的确,人家那有救命之恩,自己这边给他的恩情却不过是帮忙说动玉公主而已,差距太大了。 总不能叫陈言自己掏银子把这债还了吧? 这点恩情也够不上三百万两啊! 无奈之下,宁王妃只得道:“陈先生说的是,是我过分了。” 陈言摇头道:“这怎能怪王妃?对了,玉公主之事已解决,下官须得立刻入宫向皇上禀报,让她放心,就此别过。” 红日西落时,陈言美滋滋地从皇宫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新的免责金牌。 唐韵果然守信,兑现承诺,赏了他一块当初承诺免责金牌。 “大人,咱们是回去呢,还是去国学阁?”驾车的张大彪问道。 “去国学阁干……”陈言随口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啊,菱公主!” 菱公主央他下学时去接她,他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国学阁该早就下学了。”张大彪在外面说道。 “也是,菱公主该已经回去了。”陈言一想也是。菱公主下学在那等不到他,自然会回家,现在去那也是白跑一趟,何必呢? 大不了,改天去补一趟好了。 到时候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国学阁门口,说不定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家,陈言前脚刚进去,后脚派去监视宁王府的军士便传回了消息。 姜仞回了趟宁王府,收拾了细软,已经离开了那里,在一间客栈投宿。 陈言微眯双眼。 陆瞻曾猜测此人是宁王真正的心腹,是否如此,就要看姜仞接下来如何做。 若真的是,宁王一来怎也不可能真的让他离开,必会安排他藏在暗处,有事时也可随时叫来帮忙。 二来绝不会让他来找陈言报仇,避免真把后者伤了,又或者惹来双方更大的冲突,导致合作出岔子。 但如果他只是宁王府中的统领,像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宁王暗中的大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天听姜仞与宁王妃对话时的神情反应,二人之间显然不同一般,且姜仞对陈言和宁王妃之间的接触出奇地排斥。 加上陈言害他革职,算是结下了大仇。 这两方面的原因结合之下,姜仞下一步只会做一件事。 找机会,杀他陈言报仇! 无论是哪一种,陈言都绝不容他再久活于世。 “盯着他,若他有异动,随时汇报。” “是!” 陈言看着传信的军士离开,沉吟片刻,唤来张大彪,吩咐道:“若姜仞闯府,让外围的兄弟莫要拦阻,放也进入。” 张大彪精神一振,道:“是,大人!此人武艺着实不差,卑职真有些技痒。” 陈言动容道:“难得见你这么有兴致,看来此人武艺让你也心动了。这样吧!等他入了府,再逃不脱,到时候你想尽情与他一斗,如何?” 张大彪喜道:“多谢大……哎哟!”却是额头猛地被敲了一记,痛得他缩了缩头。 陈言收回手来,骂道:“蠢货!跟着本官这么多年,还没完全改掉你这好勇斗狠的毛病!你是不是舒服日子过太久,觉得自个儿这条命有点腻了?还记得本官说过,遇到高手该怎么办吗?” 张大彪捂着额头,苦着脸道:“能群殴绝不单挑,能斗智绝不动武,一切以保命为先。” 陈言板着脸道:“所以呢?” 张大彪啪地给了他自己一耳光,惭愧道:“卑职知错了,绝不再想跟他单挑的事。” 陈言这才容色稍缓,哼道:“哼,彪子你给本官记着,你这条命如今不是你的,乃是本官的。你若是死了,日后本官就算是下了黄泉,也绝不饶过你!” 张大彪哭丧着脸道:“是,大人。” 陈言一抬手。 张大彪吓得一缩头。 陈言却只是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地道:“记着,人活一世,只有一件事最重要,就是性命。任何可能害自己丢性命之事都不要去做,除非你活腻了。有命,你才能一展自己的抱负。什么跟人斗气斗狠,都是蠢材才会干的事,聪明人从来都是保命为先,懂?” 张大彪眼中透出崇敬,连连点头:“懂!” 他在跟陈言之前跟过不少人,没有任何人会让手下之人优先保证自己的性命,全都是巴不得所有手下都为了主子豁出命去。 这也是他愿意死心塌地跟随陈言的主因之一。 陈言点点头,道:“去吧!” 夜深时分,襄王府。 襄王原本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此时愣了一下,道:“再说一遍?” 他面前刚进来的侍卫也是神情古怪,禀报道:“昨晚跑掉的那个龚二,居然自己来了!” 襄王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他为何要回来?” 侍卫:“……” 他哪知道啊! 昨晚,那家伙带他们去找手上有大量那种宝刀的人,结果在洛都不夜城前面趁乱而逃。 之后襄王带人赶去那铁匠铺,果然,铁匠铺的东家对这事一无所知。 包括那把钢刀,也不是从他手上夺去的。 襄王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恼羞成怒,把那铁匠好一顿毒打。 可再怎样打,也为时已晚。 错失了这重要的线报,想要再找回来谈何容易! 只是他恼怒之余,心中也有些疑惑。 对方为何要跑来骗他? 如今陈言青山县那边出了差错,一时没有进展。 襄王最为信任的段东涯亲自去了青山县,确认那里只剩一座破旧县城,并无他期望中的所在。 但襄王并不灰心,他自然相信段东涯不会撒谎,不过也相信自己的消息来源绝不会错,唯一可能,就是陈言在不知不觉中,对青山县动了某种手脚,使外人去探查时,难观真相。 这种情况下,再派人去探也是枉然。 第1029章 烟雾弹 若还有大军在身边,他大可带着大军杀过去,将青山县每一寸土地翻遍,不怕找不着! 但现在却不敢贸然行事。 四千大军都栽在那,他要是带着亲卫过去,只怕连自己也要糟糕! 所以听说那叫龚二的家伙之事时,他心中立时便浮起希望。 到确认那刀确实来自青山县后,他更是心花怒放,想着说不定能不去青山县,便探出一些究竟。 结果那厮居然逃了! 他今儿一整天都在郁闷,琢磨着如何将人找回来。这事又不能大肆张扬,他要靠自己手上这些人在京城找到一个有意躲藏的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对方还不一定留在京城! 却没想到,他还没想出办法,侍卫却忽然来报,说是龚二竟然回来了! “来人!将他拿下!”一旁,段东涯断然道。 “慢!”襄王却一抬手,拦住了他,沉声道,“对方去而复返,必不会再轻易离开。且带他进来,本王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龚二大步而入。 只不过这次他神情模样再不像昨日般的畏缩贪婪,目光清澈,龙行虎步,透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龚二拜见王爷!”到了近前,他双手一抱拳,先开了口。 “看来,昨日你身上竟无一点是真。”襄王目光死死锁定他,“这一身气魄,你昨日倒是藏得颇深,本王竟未看出来。” “倒也不是全无真处,至少,宝刀是真的。”龚二从容道。 “哼,名字总是假的吧?你真名是什么?”襄王冷冷道。 “人活一世,名字只是用来让人称呼而已,王爷何妨仍叫草民龚二?”龚二不慌不忙地道。 “差不多该道出你来意了吧,为何要骗本王,又为何要逃,更为何要回来!”襄王不想再跟他废话,喝道。 “请王爷恕罪,小人此前未说明真正来意,实因仍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对此刀有兴趣。”龚二顿了顿,才道,“王爷也该清楚,按大周律,私贩兵器武甲乃是杀头抄家甚至诛连的重罪!” 这话一出,连段东涯也不禁目光凌厉起来。 “私贩?这么说,你从开始,就是故意找上本王的侍卫,让本王知道你手上有一把锋利的神兵?”襄王缓缓道。 “王爷英明。”龚二没有否认。 “之后装模作样,说甚刀来自他人手中,其实此刀原本便是你自己所有?”襄王追问道。 “但此刀不只一把之语,乃是实话。”龚二丝毫不畏惧襄王凌厉的目光,迎着他道,“只是,若不探清楚王爷是否真心想要,小人岂敢贸然说出来?” “这么说,你前次来此,是为试探?”襄王眼底厉色微盛,“那试得如何?” “小人会回转来,已说明一切。”龚二肃容道。 “呵!”襄王一声冷笑,“来人!将他拿下!” “是!”段东涯应声,猛地拔出佩刀。 “王爷!这是何意?”龚二微微色变。 “你真当本王是戏团的猴儿不成?要试便试,要探便探!”襄王森然道,“逗弄本王,该死!” 段东涯再不废话,一挥手,周围侍卫纷纷拔刀,围了上去。 龚二见势不妙,双手一翻,两个圆球赫然出现。 他猛地往地上一扔。 啪啪! 两声破裂声响后,两团烟雾以他为中心,迅速膨胀开来,转眼间扩成方圆两丈许的雾团,掩得他身形不见。 “小心!保护王爷!” 段东涯吃了一惊,暴喝一声,顾不上去抓龚二,飞射到了襄王身边,挺刀相护。 其余侍卫也是相同,不知道这烟雾内有没有什么问题,澉再贸然进击,只能以刀自护。 厅门外,数名侍卫见里面出事,无不大惊,便要扑入去。 就在这时,烟雾内响起龚二的声音。 “此烟若无外力,可持续一刻钟之久而不散。” “乃是以特殊之物干燥后燃烧制成粉末,在危急之时弄破外壳,便可形成这般浓密烟尘,遮敝耳目,用以救急。” “在宽敞之地无甚效果,但在这般狭窄之处,加上夜间,可发挥奇用。” “比如说,刺杀王爷,又或者拖延时辰。” “此外,小人手中还有另一件东西,以之就口,吹之,可发出尖锐声响,远传到三四里之外。” “在王府外围,有小人的同伴,他们闻声便会闯入救人。” “而他们所配备的武器,均是王爷日前见过的那宝刀。” “除此之外,还有王爷未见过的军备。” “故而纵然不能击败王爷这些精锐的护卫,也可给您带来极大麻烦。” “甚至危急之时,我等还有同归于尽之法!” 段东涯听着那声音所处位置,猛地一刀劈去! 一声奇怪的声响,他能感觉到砍在了什么上面,但又不像人身,也不像铠甲。 却听龚二声音再起:“龚二上回试探王爷,对您不敬,甘受此刀,以示歉意!王爷该明白,小人宁可挨刀,也不逃走和唤人相助,是为何故。” 襄王从始至终,一直稳坐在椅上,喝道:“住手!” 段东涯正要再砍,听得这一句,只得停了手。 襄王身在烟雾之中,伸手难见五指,沉声道:“你说你还有什么军备?” 龚二声音又起:“王爷可令人开窗,将这烟尘吹拂去,小人便可让王爷见到另一件堪比宝刀的非凡军备。” 襄王一声冷哼,道:“开窗!” 身边侍卫连忙摸到窗边,开了窗户,又拿身边就近大件的之物,人力搧风,半刻钟后,才将那烟雾大致吹散。 却见龚二仍站在厅中,双手自然下垂。 段东涯色变道:“这,这绝不可能!” 襄王同样目露奇光,死盯着龚二。 原来后者左腰处衣衫有一个整理的裂口,长足有半尺! 那显然是段东涯方才劈砍中的地方,但奇怪的是,龚二竟未受伤,并未见半点血迹。 段东涯的刀虽然不及龚二那一把,但也是刀中极品,极为锋利。 这一刀虽然未尽全力,但劈入人身,绝对能劈出个致命伤口才对! 龚二微笑道:“这一件宝贝,王爷可还满意?” 第1030章 意外的消息源 襄王猛地起身,一把夺过段东涯手中利刃,一步踏出。 呼! 刀如闪电,疾劈而出! 啪! 刀锋再次劈中龚二,这次是劈在他胸口! 他应劈向后退了一步,胸襟也破了一口,约摸五六寸长。 但和腰间那伤同样,仍没有鲜血流出。 襄王清楚感觉到这一刀绝对是劈了个实,但刀锋劈中后像是劈在了什么软甲之上,直接滑过,未能深入对方身体。 他目露奇光,喝道:“这是什么护甲!” 段东涯这时也已瞧见,龚二胸口衣襟破裂处,现出里面一件奇怪的内衬衣物,似乎是某种软甲。 龚二双眉一扬,道:“此乃特制的软甲,即使被小人那把宝刀劈中,也很难一刀破开。王爷,这一件,可还让您满意?” 襄王扔了手中的刀,哈哈大笑道:“满意!十分满意!来人!为龚先生取来新衫换上!备座!” 龚二神情不见变化,心中却终于暗松口气。 终于成功扛过去了! 果然,接连用军备来诱对方动心,这一招起了效用。 陈言打造纳抚营这个“特种部队”,自然不只是训练军士而已,还制作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军备。 不只是身上这件防弹衣,包括前面展示的、以石灰配大风艾等物制成的烟雾弹,一步步诱惑对方,让襄王彻底忘记了上回之事。 襄王一改此前的怒容,上前爱不释手地抚摸他身上防弹衣,却见被砍中处不是没有伤损,其实已经有了破裂,但看样子再捱两三刀也问题不大。 饶是如此,也已远比普通软甲来得坚硬。 他惊异地道:“此甲与一般软甲大不相同,不知是如何制作?” 大周制作的甲护大体可分为两类,一是硬甲,一是软甲。 硬甲硬度足够,但外形十分招眼且笨重,行军大仗时用于冲杀或者不需要快速行军的场合很好,用于快速应对或者机巧的任务便用不上了。 而软甲虽然可在这些场合发挥大用,但防御力差了不只一个档,休想能挡得下方才他这种重击。 然而,对方这件藏在衣内的护甲,竟可有这类接近硬甲的防护力,简直难以想象! 龚二被他摸得一阵阵鸡皮疙瘩,尴尬地道:“王爷,可否坐下说话?” 襄王这才有些不舍地收回手来,与他分别坐下。 “在谈正事前,小人先要确认一件事。”龚二面色一正,“小人手上这些军备,均无官文允可,敢问王爷,是否介意此事?” “本王若是介意,现在你便不会安然在此。”襄王迫不及待地道,“不知你手上宝刀宝甲,有多少数量?” “王爷果然不拘一格,非是常人!既是如此,那一切就好说了。”龚二赞道,“王爷想要多少?” “在谈此事之前,本王须得问清一件事。”襄王却道,“你这宝刀和宝甲,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王爷该明白,此乃小人发财之道,岂能说出?”龚二露出迟疑之色。 “本王岂会做那断人财路的事?欲问此事,乃是为确认心中一件疑问。”襄王放缓了声音,“这样罢,你只消回答本王,你这些宝刀宝甲,可是来自青山县?” 龚二微微一震,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襄王看着他这反应,已是心中有数,惊喜道:“真是来自那里?!” 龚二叹了口气,道:“上次小人胡诌刀名,王爷竟可猜到青山二字不是刀名而是地名,小人便已知王爷必定有些消息。只是不知王爷这消息从何而来?” 襄王却露出一抹神秘之色:“本王自有本王的路子,但我更奇怪,青山县明明只是个破旧之地,如何造得出这般宝刀宝甲?” 龚二皱眉道:“王爷,您不肯与小人坦诚相谈,便强求小人道出所有秘密,是否有些……” 襄王也不禁皱起眉头,沉吟起来。 的确,双方并非上下关系,对方没有理由告知他一切。 龚二手心微微出汗,也有点紧张起来。 以自己的“秘密”与对方交换秘密,这一招是陈言教他的,也是最有可能试出对方秘密的法子。 陈言早就考虑过,青山县有问题,这个秘密襄王本来就知道,就算龚二说出来,也顶多只是帮襄王确认一番,谈不上什么实质性的泄露。 但襄王若肯以秘密换秘密,说出其消息来源,对陈言来说便是极大的收获。 只是襄王上不上当,就很难说了。 良久,襄王终于再次开口:“也罢!你我既要精诚合作,自然该坦诚一些。本王这消息,乃是来自……” 午夜时分,陈府。 书房内,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陈言只穿着睡袍,失声道:“什么!你说他说来自哪里?” 林广重复了一次:“襄王说,他的消息来自大晋。” 龚二已经与襄王谈完一切,离开了王府,将之前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林广不敢怠慢,立刻将消息带了回来。 陈言意外地看着他:“大晋?我青山县的事,大晋的人怎会知道?” 林广摇头道:“关于这一点,襄王没有细说。不过,襄王所守之境乃是大周之南,大晋在大周东南,与他守境相接,这说法未必没有道理。” 陈言长吁一口气,露出思索之色。 的确。 襄王长年守着大周南镜,其阵线涵括了包括南边到东南的一大圈。 大晋正好就在那边。 两国一向关系不好不坏,但因为接壤,襄王认识大晋的人实在再正常不过。 只是,连大周的人知道青山县秘密的都不多,大晋的人哪来的途径知道此事? “那龚二拿什么来交换这秘密的?”陈言定定神,问道。 “他在大人给的三件事中,选择了他有办法从青山县求购宝刀宝甲这一件。”林广答道。 “呵,看来襄王真的是饥不择食,为了能买到军备,这么敷衍的回报也接受了。”陈言不由莞尔。 他给龚二准备了三件似是秘密又非秘密的事,让后者根据当时聊天时的具体情况中,选择一件来应对。 结果选的竟是这么一件有等于没有之事,襄王想来不会特别满意,但为了买卖,又不可能太过责备龚二。 等于是空手白套了襄王一个秘密,大赚! 第1031章 今儿全城犯骚? “襄王想要购买一万套军备,包括宝刀与防弹衣两者,龚二依大人的吩咐,只允了他二百套,约定三天后交付,每套收他一千两银子,共计二十万两。”林广再道。 “他答应了?”陈言一听钱的事情,顿时精神一振。 “银数上没有犹豫,但军备数量上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林广答道。 “呵呵,要的就是他不满!”陈言呵呵一笑,“他越是不满,后续方有可提价的空间!” 他手上这批废弃的初版装备远远不到一万套这么多,只有一千多套,自然不可能答应下这个数目。 如何将这一千多套利益最大化,才是关键。 一套一千两,只包括刀和甲两件,可说是坑人之极。 大周一般类似的军备,估计最多只要五十两银子左右,如果不是精品,价格只会更低。所以这个价可说是良心被狗吃了的价格。 但对襄王来说,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能不能拿得到东西。 这些装备比之宣国公的铁甲黑骑那些装备,其实还逊色一些,但只要领先于大周常规军备,便足以将军力提升不少。 铁甲黑骑千余人,已足以影响一场大战役的局势。 襄王若是能配备类似的二百人,也不需要作为主力,只要作为奇袭部分,便可起到大用。 “此事照计划继续,龚二立了大功,赏。”陈言吩咐道。 “是,卑职代龚二多谢大人!”林广行礼之后,这才去了。 陈言沉吟起来。 襄王的消息来自大晋,这让他去调查消息泄露多了点线索和方向。 不过大晋的人知道此事,倒是比大周的人知道要好一些。 毕竟对方离得远,想对青山县下手也得选跨过边境线,这可不是易事。 “彪子!”陈言考虑停当,唤道。 “大人,卑职在。”张大彪跨了进来。 “传信回青山县,叫李奉印一份与青山县合作的商户名单过来。”陈言吩咐道,“要将其背调资料包括在内。” “是,大人!”张大彪答应一声,离开了。 陈言伸了个懒腰。 能够与大晋扯上关系的,青山县定居的居民可能性不大,毕竟长年有军士守着青山县,消息要从里面传出来难如登天。 最大可能,是可以进出青山县的商户。 这时代的商户和他前世不同,大多走南闯北,接触的人极多。 因为每一家商户均进行过背景调查,只要先从其背景看看,是否有人与大晋方面有什么关系,便可知道是否有突破点。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查出些什么。 回到卧房,陈言倒头就睡。 正睡得酣熟,耳边忽然传来轻柔的声音:“大人……大人醒醒……” 陈言迷迷糊糊地道:“醒什么醒……本官还困着呢……” 那声音却没停下来的意思,仍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陈言一时有些恼了,伸手驱赶:“一边去……莫要吵了本官睡觉……咦?” 却是挥了几下手,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停下了动作。 手上好像抓着了什么,触感如此之熟悉,让人忍不住要一捏再捏。 “大人!”那声音一下变大了不少。 陈言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只见吟霜只穿了件薄衫,站在床边,正红着脸看着他。 再一看,他的手赫然正抓着她浮凸之地! 吟霜有急事找他,因为叫他不醒,便弓着腰伸手去轻轻摇晃他,不想没摇几下,他忽然一抬手,像练了千百次一般,居然精准抓住她女儿家羞人之所,一时既窘又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此时见陈言醒来,她暗松口气,心想着他该会收了手。 哪知道陈言呆了一呆,忽然坏坏一笑,猛地一发力,将她拉得扑倒下来。 “大人!”吟霜惊呼一声,倒在他身上。 “吟霜,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本官屋子里,是怕本官睡不着,前来陪寝嘛。”陈言邪笑着一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不不不……大人您的手……”吟霜感觉着他双手一起活动起来,羞赧难当,一时连原来的事都忘了。 陈言近来憋得久了,在半夜有些难以自持,拖着娇软的她闹腾了一会儿,愈发情绪高涨。不多时,吟霜已是衣衫凌乱,酥软无力,只能任由摆弄。 “大人!大人!” 就在这时,一个内院丫头从外面快步进来,陡然看到这幕,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连忙转过身去。 “哟,今儿我府中的丫环都懂事了职!一个接一个主动过来陪寝?”陈言抬头一看,更是心花怒放。 “啊?不不不,是霜夫人等不及了,在外面催呢!”那丫头头也不回地道。 “啊对对对,大人,奴奴是来禀报的,霜夫人连夜来见,正在府外等着大人呢!”吟霜终于清醒了一些,慌忙说道。 “哇,今儿是什么状况,京城的女子都是怎么了?全城犯骚?一个个赶着来陪本官睡觉?”陈言大奇。 霜夫人平时也不见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啊,怎么忽然如此热情主动? “大人,您弄错啦,霜夫人是有急事来求您帮忙的!”吟霜羞道。 “急事?”陈言体内热度终于降了一些,这才明白过来,知道自己是情欲高涨一时思虑不明,“什么急事?” “菱公主到现在仍没回家!”吟霜忙道,“大人快去看看吧!” “什么!”陈言一下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更衣!” 陈府外,霜夫人焦急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陈言从大门内出来,道:“见过霜夫人。” 霜夫人如同找到救星一般,上前一把将他双手抓住,激动地道:“陈大人,你快去看一看吧!” 陈言愕然看着她抓着自己的玉手。 霜夫人平时还是挺矜持自重的,能让她急到不顾礼教之防,倒是难得。 “等等,夫人不是说菱公主没回家,想让我帮您找一找么?”他定定神,疑惑地道。 “不用找,菱儿在哪我知道。”霜夫人拉着他就走。 夜色如墨。 不过国学阁前门外的步学明径上,长年点头明灯,倒是在黑夜中映出一片光明。 陈言下了马车,远远便望见菱公主正坐在国学阁前门外的石阶上,哭得稀哩哗啦。 第1032章 真不是萝莉控 再仔细一看,胸前衣襟早已经湿了个透,显然是哭了不少时候了。 左右丙边站着几个儒士,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菱儿从下学时起便在这等着,说是大人答应了要来接她,怎也不肯离开。”霜夫人心痛地道,“连我亲自来劝也不听。妾身无奈,虽是夜半,也只好打扰大人。” 陈言大感意外。 这丫头竟然一直等到现在?! “夫人受惊了,此事都怪本官。”他歉然道。 “妾身知道大人公务繁忙,难免会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绝无怪罪之意。”霜夫人叹了口气,“只是菱儿不能一直呆在这,求大人帮忙劝一劝,让她跟我回家。” “夫人放心,此事包在本官身上。”陈言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大步朝菱公主走去。 霜夫人连忙跟上。 到了近前,陈言喝道:“唐菱!” 菱公主抬头看见他,哭得更厉害了:“臭陈言!你答应……呜呜……答应来接本公主的!” 陈言脸色一沉,上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菱公主吃痛,顿时惊呼一声反手捂住后面:“你还打我!” 两边儒士无不骇然,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竟敢当众殴打公主,而且还是打在那种敏感之地! 霜夫人更是大惊失色,原本这事是陈言没理,她以为他会先向菱儿道个歉什么的,再好言哄一哄,没想到他竟然上来便打女儿! 却听陈言沉着脸道:“打你还算是轻的!你犯此大错,不将你双腿打折,便是本官失职,愧对皇上、太后和你母亲的厚望!” 菱公主尖叫道:“明明是你失约有错,我哪错了!” “本官未依约来接你,确实是我失约在先,错在于我。” “然而你不顾母亲担心,执意在此耽搁,还肆意哭闹,此为不孝!” “本官乃是为国家大事而耽搁,你不但不以国事为先,反而还以一己私愿于前,此为不忠!” “如此不忠不孝之举,你还敢说不是大错?” 陈言厉喝道。 在场众人无不愣住。 连本想上前插话的霜夫人也不禁愕然。 好像确实是有些道理。 菱公主一时语塞,斗嘴她哪斗得过陈言,不禁哭得更大声了。 陈言冷然道:“哭一声,打一记,本官这次绝不食言!” 菱公主哭叫道:“你打吧!打死我算了!我偏要哭!” 陈言微微冷笑,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行,本官给你数着,你哭到第十声,本官便将你衣衫扒光,然后再打。” 菱公主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哭声迅速小了下去。 方才情绪激动,这刻她终于记起,眼前这个陈言是多么可怕的人。 他真干得出来! 上回在慈安宫,他就干过一回,不过好在那里没啥人。可如今这里不但有国学阁的儒士,而且她母亲也在,还有府中婢女等人。要是被人看到这模样,那她就真完了! 陈言见她不敢再大声哭泣,心知这招奏效,板着脸道:“听着,本官来这,只说两件事。其一,本官错了,自然会向你赔礼道歉和补偿。但其二,一事归一事,你令霜夫人担心,实属不该,今日回府,不许睡觉,将《孝经》抄十遍!” 菱公主色变道:“十遍太多了!” 《孝经》是一本大周官方编撰的教材,无论官塾私塾,均必须教孩童学习与背诵,乃是一本三言短句形式的书文,全书共计一千余字。 抄十遍,那就是一万余字,她就算抄上一整晚,也休想抄得完! 陈言哼道:“哼,再敢说多,就抄二十遍!本官亲自监督,你休想偷懒!” 菱公主一呆:“你……亲自监督?” 说完这句,她双眸突然一亮,叫道:“你说话算话!” 陈言顿时一愣。 他本来是吓唬菱公主的,后者最讨厌上学读书,自然会怕罚她秒写,必会求饶。 到时候他再顺势宽放一些,这事也就过了。 可没想到她竟不但不抗拒,竟然还露出期待之色! 这时话已出口,他唯有硬撑下去:“本官言出必行!” 菱公主欣然道:“那好,我抄便是!” 陈言有点懵。 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等等,这么一来,岂不是他就必须得陪她整晚? 要是抄得慢点,说不定还不止一晚上! 寅时一刻,霜夫人的府中。 上次劫难之后,这府邸重新修了一遍,宅子里到处都是新鲜木材的气味。 书房内,陈言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小榻上,呼呼大睡。 蓦地,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随即清醒过来,暗叫坏了。 他盯着菱公主抄孝经,坚持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他正要翻身而起,突然感觉不对劲,愕然看向怀中。 只见菱公主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怀里,正自睡得酣熟! 这丫头居然也睡了! 不过奇怪的是,她咋会跑他怀里睡的? 反正他已经睡着,她就算溜回房间睡觉,他也不知道,何必非要趴他怀里这么辛苦? 一阵少女体香传入鼻中,陈言不禁一阵心猿意马,感觉到胸口被两团柔软之物抵着,更是小腹暗热。 他绝非萝莉控,只是这丫头虽然离成年还差着不少,但发育可不慢,有些地方像当初韦亮说的,确实已经有了成年女子的规模! 之前他因为吟霜而积起的火苗,登时不受控制地死灰复燃,腾地窜遍他周身。 陈言心中一荡,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摸。 卧槽! 怎么感觉比以前还要大! 只能说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少女,长得确实是快! “陈大人?”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呼。 陈言大骇,转头看去,只见霜夫人端着一个小盘站在书房门口,愕然看着他们。 陈言一僵! 不会被她看见他摸了菱公主吧?! 天下没有不护女儿的妈,她要看见了,还不叫人把他给废了?! 却见霜夫人俏脸一沉,快步走了进来,将盘子往桌上啪地一放,朝他们走来。 陈言色变道:“夫人您莫要冲动!此事我可以解释!” 第1033章 烫伤的不是地方 霜夫人原本是想着女儿和陈言都辛苦了,所以让下人弄了两碗羹汤,自己亲自给二人送来。 可没想到,一到这里,居然看到这样一幕! 她走到近前,嗔道:“菱儿也太不成体统了!长幼有别,更何况先生还是她的师长,她怎能如此无礼,将你当作垫子睡起大觉来啦!” 陈言苦着脸道:“是,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时冲动……啊?等等,夫人你说什么?”却是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愕然看她。 霜夫人想试着将女儿抱起,可一来她也没多少力气,二来一碰到女儿,后者就立马将陈言抱得更紧了,无奈之下,只得放弃这想法。 看着菱公主贴着陈言不肯离开的模样,她叹道:“先帝走时,菱儿不满十岁,想来是将大人当作了父亲,方对你这般亲近。只是,让先生辛苦了。” 陈言愣愣地道:“这倒是没什么……”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她方才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不过……把他当父亲?这可未见得吧,真要把他当父亲般看待,岂会老是在他面前说什么她已经长大,又或者女儿家过了十四岁便可嫁人? 霜夫人悄悄留意他神情,见他没有生气,也松了口气。 陈言对付菱公主的手段,她见过几次了,唯恐他又生气。虽说他的手段确实有用,但看着女儿受罚,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忍。 “对啦,我让厨房熬了甜汤,大人可要喝一些?”她回身从放在桌上的盘子里端起一个小碗。 “这,只怕有些不便。”陈言看看怀里的菱公主,有些为难。他被压得抬手都困难,哪还能喝汤? “啊,是妾身考虑不周。”霜夫人见状忙道,“大人若不嫌弃,让妾身喂您如何?” “嗯?这怕是委屈夫人了。”陈言一呆。 霜夫人一愣,猛地反应过来,脸颊上微微浮起一层红晕,暗责自己孟浪。 对方毕竟是个异性男子,自己喂他喝汤,难免惹人胡思乱想。 不过话已至此,她唯有强撑道:“大人为了菱儿这般辛苦,妾身只是喂一碗甜汤,有何委屈之有?” 说着,硬着头皮凑近,拿汤匙轻轻喂了过去。 陈言心中一热,张口吞饮。 “啊!”刚喝一小口,他立马痛叫一声,忙不迭地把嘴里的汤吐了出去,“好烫!”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忘了,这汤刚熬好的,大人你没事吧?”霜夫人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身想去放下汤碗。 哪知道太过慌乱,脚下一绊,她顿时惊呼一声,跌了两步,手里那汤碗顿时整碗倒在她胸襟上! “啊!”霜夫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胸口剧痛! 这一声不但把门外的丫环给惊动,连睡得酣熟的菱公主也一个激灵,醩了过来。 “夫人!”丫环扑了进来,惊慌叫道。 “疼……”霜夫人痛苦不堪地叫道,胸口被滚烫的甜汤浸了个透。陈言不过是嘴里沾了一点而已,她这可是整碗! “发生什么了!”菱公主仍没完全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睡眼下意识问了一句。 陈言也是大惊,那汤又浓又甜,热量可想而知。 他连忙将她推到一边,叫道:“拿剪刀来!快!” 丫环早就慌了手脚,不由道:“大人要剪刀做甚?” 陈言没好气地道:“少废话!赶快!迟了就麻烦了!” 烫伤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就变成大面积的发炎,在大周发炎等于逛鬼门关,能不能回来全看老天爷! 丫环不敢耽搁,连忙回身去找了把剪刀递了过来。 “取水来!只要是凉的就行,越多越好,快!” 陈言又吩咐了一句,那丫环急忙转身跪出屋去取水时,他拿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子,将霜夫人胸襟给剪开,连贴身衣物也不放过,转眼便只剩最里面的肚兜。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的,两下剪断带子,拿剪刀将那肚兜挑开。 刹那间,霜夫人饱满的所在尽皆暴露在空气中! 只是原本应该是雪白的所在,此时因为被汤伤而呈现一层不自然的粉红色,上面还覆满一层浓密的汤汁。 “你做什么!” 菱公主终于清醒过来,惊呼着想去将被剪开的肚兜盖回母亲胸口,哪知道双手一碰到那剪坏的肚兜,一阵剧痛传来,竟是十分烫手。 她连忙缩手,放嘴边吹了又吹,这才明白陈言用意。要是任这被浓汤浸满的肚兜还贴在母亲身上,母亲必会更加痛苦! “水来啦!”丫环慌里慌颖地端着一盆凉水进来。 “再去取来!你也一起去!越多越好!”陈言扔了剪刀,接过那木盆,对着菱公主和丫环一起喝道。 二女见他处置有序,顿时有了主心骨,不敢犹豫,连忙一起出去了。 陈言端着木盆对着霜夫人身前就是一泼。 哗啦一下,她胸前汤汁被冲掉了大半,巍峨之地一阵晃荡。 陈言将还剩下小半盆水的盆子放下,随手从她裙摆上剪了一块没被汤汁浸上的布片,放盆里浸透,然后拿起来小心地替霜夫人擦拭起来。 “疼……好疼啊……”霜夫人哭道。 别看年纪不小,但她从小娇惯,长大进了宫同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吃得这苦?太过疼痛,反而忘了羞涩,孩子般抓着陈言袍摆,哇哇大哭。 “不怕不怕,有我在,没事的。”陈言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替她拭尽汤汁,难免有些亲密碰触,不禁心中微热。 先帝估摸着也是个胸控,找的老婆一个个都是这般有料! 他定定神,又将剩下小半盆水又给她浇上,等丫环和菱公主再找来冷水,继续往霜夫人汤伤处浇冲,为她缓解疼痛。 好几盆水用完,霜夫人哭声才终于小了些。 “先生,现在该怎么办?”菱公主紧张地看着陈言。 “伤的地方不小,须小心处理,否则很容易变严重。”陈言皱眉道。 “要不,奴婢去找大夫?”那丫环忧心道。 “这个时间你到哪找?明儿再找罢,本官先给夫人上点药,处理一下。”陈言一伸手,将霜夫人打横抱起,“夫人,失礼了。” 第1034章 大周真正的首富 将霜夫人抱上榻后,陈言去马车上取来白药膏,也不吝啬,直接大片大片为霜夫人涂抹在烫伤处。 霜夫人感觉一阵凉爽,疼痛感迅速减弱,终于冷静下来,止住了抽泣。 她朦胧泪眼,只见陈言一只手掌正在她那里来回涂抹,瞬间石化! 天啊! 他竟然拿手在她那里…… 再一抬头,却见旁边菱公主和那丫环都一脸紧张地站着,竟未想到代替陈言涂抹药膏。 霜夫人羞赧难当,又不好开口怪责,只得咬着唇,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他是为治伤,并无歹意,不要多心! 可是…… 涂抹药膏需要又抓又捏、还不断来回搓揉么? 好不容易,陈言才上完药。 “好了!这药膏且放在此,明日午后,再为夫人换一次药。”他转身将药瓶交给了菱公主,叮嘱道,“虽说夫人的伤处理及时,不算太严重,但仍须小心。” “啊?这……我不会换药啊。”菱公主傻眼了。 “方才我已为你们演示了一遍,没记住?”陈言皱眉道。 “记是记着了,可我怕手太重,弄疼了母亲。”菱公主嗫嚅道。 “那你来!”陈言转头看向那丫环。 “奴婢也不会啊!”那丫环吓一跳,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们。 一主一婢,都怎么跟巨婴似的,这都没学会? 算了,看来明儿换药,还得本官亲自来! “妾身自己来吧。”霜夫人急忙说道。 “如此也好。”陈言有点失望,可惜了。 霜夫人见他目光往自己伤处瞥,犹带泪痕的脸蛋上更是红晕大起,慌忙想把衣襟拉起来遮住。 哪知道陈言一伸手,把他双手抓住,正色道:“不可!你刚受伤,还得让伤处晾一晾。” 霜夫人惊道:“晾?!” 这辈子头一回听到有人把这个字与自己那个地方连在一起,既是古怪,又是羞耻。 这岂不是说,她得任由对方这般肆意欣赏自己隐秘之地! 好在陈言已经转过头去,道:“今夜出了意外,罚抄到此为止吧!公主,请送夫人回去休息,明日空闲之时,再行罚抄。” 天明后,陈言才离开霜夫人府邸。 原本丫环和菱公主是想着要找个大夫来再为她看看,但霜夫人却拒绝了。 一来她的烫伤处置得当,并没有加重,二来那里受伤,她也羞于求医。 但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陈言那是什么药膏,竟有奇效。初抹时疼痛减弱,天明后残余的一些疼痛竟然也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言本想给她检查一下,确认情况,但霜夫人却红着脸不肯答应,他也只好作罢。临行前再三叮嘱,若有异常,定要找他或者找大夫,绝不能拖着,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霜夫人原本觉得他似有些占自己便宜,但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也不免心中有些感动。 不说先帝驾崩后,就算是先帝还在时,也不曾这样关心过她。 陈言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入宫去见唐韵。 当然,更重要的是好有机会让尚德全来找他。 按照与清夫人的约定,那买消息的上家是否同意到陈府确认益王生死,今日就有消息。这两日的准备,终将派上用场。 马车刚出门,陆瞻来了。 陈言让他上了车,讶道:“陆先生这么明目张胆来找本官,不怕被王爷怀疑吗?” 陆瞻如今可算半个他的人,但明面上仍与他没什么关系,突然一大早来这,正常人知道了难免都会起疑。 陆瞻笑道:“大人请放心,陆某此来,是宁王所派,请大人晚上去赴宴。” 陈言这才明白,皱眉道:“上次去他家赴宴也没几天的事,怎又有酒宴?” 实话说,就宁王家里那个宴的水平,他真不如在家里吃。 陆瞻解释道:“上回是家宴,乃是特意只请大人一人。而这回是通宴,宁王爷请了朝中不少官员,如今要讨好大人,自然不能漏了您这份请帖。当然,去还是不去,自当由大人决定。” 陈言啧啧地道:“难怪他能长这么肥,摆宴摆这么勤快,真当家里银子多得没处放?” 陆瞻微微一笑:“大人只怕还不知道宁王爷有多富罢?他不事朝政,一心只扑在钱上,虽然在这方面名声不如那几大豪商来得大,但暗中的财富,依陆某估计,绝不会逊色于他们,甚至犹有过之。这么说罢!整个大周,算上房产地契等物,宁王爷说不定便是最富有的那一人。为了供养自己的奢侈享乐,他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陈言动容道:“这么厉害?” 不过心中清楚,陆瞻若以为宁王是为奢侈享乐这么卖力捞钱,想得浅了。 造反举事,最要紧的就是钱银。有了钱银,宁王才能筹集大量兵马、拉拢相应的官员。可以说,造反就是拿钱烧出来的,不可劲儿捞钱怎么成? 这么一想,他设计诓那肥猪三百万两,真的是算替天行道。 陆瞻点头道:“这还只是陆某暗中观察所得,王爷自然不可能与我说真话,事实上可能比陆某说的更夸张。所以宁王才会日日摆宴,有时机缘巧了,甚至一日两宴也曾有过。” 陈言随口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银子若是拿去赈济百姓,该能救活多少人。” 陆瞻一震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人才华,小人真是望尘莫及,随口两句,便如此才情四溢,且更见大人体恤百姓之心。唉,若天下官员似大人一般,何愁百姓不安?”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咳,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 陆瞻定定神,再道:“陈大人是外官,或许还不太了解这些京城的王公贵胄的性子,摆投宴会,几乎可说是他们最大的公务之一。” 陈言倒是头回听说这种事,连忙虚心请教。 陆瞻跟着宁王时,宁王从来不曾这般向他求教过,只当他是个工具人,想用便用,想扔便扔。此时见陈言这般态度,不禁心喜。 看来,转投陈言这一步,真是走对了! 第1035章 党祸 “宁王平时闲暇时间颇多,他自己又嗜爱美酒佳肴,因此摆宴的主因之一还是为了吃。” “几乎每日都要在府中设宴,平素请家中幕僚吃喝,隔几日便请朝中臣子。” “虽然身无官职,但他也得与京官及其它贵胄保持关系,主要便靠宴会。” “毕竟他名下也颇有产业,若是不与京官搞好关系,只凭王爷威严来压人,遇到小人暗中作祟也会很麻烦。” “其它京官或者王爷身有要务,当然时间不像他那么多,但至少也是一旬一宴。” “有个大点的因头,就请上数十朝中同僚。” “要是没什么理由,就请三五个好友。” “总之借宴会之机,拉拢同僚,或者讨好巴结上官,又或者示好下官。” “所以宴会本身,便如同公务,乃是想在朝中升官发财的重要法子。” “当然其中也不乏特立独行的异类,譬如地官尚书何大人,以及,咳……” 陈言见他有点欲言又止,莞尔道:“你想说本官就直说,我尚不至于为此动怒。” 心中同时明白过来,他自己从来不搞这种事,主要是因为外面吃东西确实不如家里做的好吃。 别的不说,光是调料外面就差了他家中一截,更别说菜肴的丰富程度,他前世爱吃的所有菜肴,他都早就给记了下来,厚厚一本足够大周那些个厨子学好几年的。 不过对于大周官员来说,这就是必需的社交活动。 陆瞻忙道:“大人英明。不过大人自有大人的一套,实不相瞒,在京中做官,不肯与别人多多结交,却能升官如此之速,大人是独一份。” 陈言正好有个事早就想问问他,道:“说起这些事,本官听说朝中结党营私之事颇为严重,不知陆先生可有什么见解?” 陆瞻想也不想便道:“这是大周人尽皆知之事,大周之祸,可说根源便在此。” 陈言错愕道:“人尽皆知?这么严重?” 陆瞻叹道:“据说先帝登基之前,便有过大臣结党营私带来的祸事,登基之后靠着他的非凡手段,将这股风气压制下来。不过即使以先帝的英明神武,也未能根除此事,那些党派虽说明面上争斗之事减少,但暗中仍是根深蒂固。燕王之祸,也可说是由此而起。” 陈言奇道:“何以这么说?莫非燕王与朝中哪一派有瓜葛?” “是否有瓜葛,也非陆某能得知。” “但朝中大臣各结其党羽,各有异心,不能全心辅助皇上。” “甚至心属不同的帝室血脉,使得燕王有了可趁之机。” “大人或许还不知道,燕逆之祸初起时,原本地方官员有人早已察觉,却因私心拖着没有报上来。” “等到燕王大军起了事,朝廷临急而应,仓促下来不及应对,才被燕王大军连连压制。” “若是朝中上下通力协作,燕逆之祸岂会绵延五年之久?” “说一句结党营私害民于水火,也毫不为过!” 说到最后时,陆瞻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对结党营私之事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但与大周实际情况结合后的影响,还是首次听人说得这么深,道:“看来陆先生也是个心怀百姓之人。” 陆瞻苦笑道:“大人高估陆某了。陆某虽然知道这些,但其实心中早就没了大志,只求能谋个官职光宗耀祖,以及过得滋润一些罢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不贻害百姓,但要救百姓于水火,陆某自知能力低微,也不敢奢望。”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道:“陆先生这份自知之明,便很少有人办到。那依你所见,朝中有哪些人与哪些人结党了呢?” 陆瞻歉然道:“陆某不在朝中,所知着实有限,只怕要让大人失望了。不过平素随宁王赴宴,也有些所得。譬如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黄相,与冬官尚书方应台二人,只怕有些关系。” 陈言想到这二人,不由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早有些感觉。 黄良阁当初跟他作对时,方应台这厮确实总爱跟着煽风点火;这次方应台索要水泥买卖的事,近来颇为收敛的黄良阁也是添砖加瓦。 “除他二人之外,夏官尚书谢乾,与秋官尚书范明德,也颇为可疑。”陆瞻再道。 “你觉得他俩是一伙的?何以见得?”陈言有点诧异。 这两人他都接触不多,不过有限的几次,范明德经常跟着别人起哄打压他陈某人,谢乾却往往不置一词,立场暧昧,表面看来,二人似乎没什么瓜葛。 “我曾在宴会上见过这二位大人数次,他们相互之间几乎从无交集。”陆瞻解释道,“这反而有些古怪。” “这又从何说起?”陈言心中一动,问道。 “谢大人和范大人,二人分开来,均与不少大人有交情,宴会上也不时与别的大人交谈。” “可二人相互之间,却甚少交谈,顶多只是寒喧两句而已。” “常理而论,二人均是一品大员,彼此理该相互交好才是。” “须知朝中那些大员,哪怕关系如同水火,表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客气十足。” “但这二人似乎无需如此,这岂不奇怪?” 陈言听陆瞻这几句,赞道:“陆先生倒是观察入微。” 陆瞻得他赞赏,自是心中欢喜,连忙谦虚几句。 陈言又和他多问了几句,不过陆瞻终究只是个青头百姓,能见着这些大人的机会不多,所知有限。 他知道再问不出什么,遂转移话题道:“那宁王这宴会,陆先生认为本官是否该去呢?” 陆瞻沉吟片刻,道:“依陆某浅见,大人只以身有要事为由,推拒便是。如今王爷对大人示好,其实只因一个‘钱’字,乃是有求于大人。大人占着上风,何须给他面子?” 陈言疑惑地道:“你竟不劝本官与他打好关系?” 陆瞻肃容道:“大人若真有与王爷交好之意,陆某只好请您三思。我在宁王府已久,对他性子也有些了解,他这人一向心眼狭小,最爱记仇。您曾得罪过他,虽说目下他有求于您,对您示好,但将来一旦您再无利用价值,他必会报复。” 第1036章 王爷真是大聪明 陈言心中暗叫厉害,不过不是陆瞻,而是宁王。 后者的隐藏之能,确实非同凡响。 陆瞻的言谈之间,可见他是个观察入微之人,连见面次数不多的谢、范二人,他都能看出其端倪。 可日日呆在宁王身边,他竟然未能发觉后者暗中布有大计,被宁王刻意设下的假象所惑。 不过这事陈言自然不能告诉陆瞻,只道:“先生所言甚是,既是如此,那本官便不去了。” 陆瞻没想到他竟这么肯纳听自己的建议,有些受宠若惊,道:“那小人便这么回复王爷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姜仞昨日已经离开王府,但离开前宁王妃曾单独与他一见。” 陈言双眼微眯:“依陆先生之见,此人与宁王妃究竟有何关系?” 之前姜仞与宁王妃之间的对白,太过暧昧了,陈言甚至怀疑这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苦情戏,比如姜仞与宁王妃原本是恋人,被宁王强行横刀夺爱之类。 陆瞻压低声音道:“二人可能是怕被人知晓,这次见面身边没人,反而给了小人一个机会。我冒险在暗处偷偷听了二人几句,原来宁王妃与姜仞二人竟是亲兄妹!” 陈言愕然道:“兄妹?” 陆瞻肯定地道:“绝计无错,我亲耳听到宁王妃当时情绪激动说出这一句,后面又隐约有几句,好像姜仞当初会来替宁王办事,也是因为宁王妃。但这二人姓氏不同,若是兄妹,宁王绝不可能如此对待姜仞,个中具体情由,小人便不知道了。” 陈言有些尴尬,看来自己想太多了,原来二人竟是这般。 陆瞻没留意他神情反应,将当时情形一一说了出来,大体便是宁王妃向姜仞道歉,说为了自保,害他丢了统领之职云云。 而姜仞原本还隐忍不言,听到后来却生了气,说自己为她来到宁王府,付出巨大,她竟如此对他,令他心寒。 宁王妃可能是有些急了,回了几句嘴,这才让陆瞻听到她称对方是她亲兄长之语。 陈言听完,心知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遂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他手中:“陆先生辛苦了,日后还要有劳。” 陆瞻瞄了一眼,见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不禁心花怒放,但却将银票塞了回来,道:“陆某跟着大人,岂是为了钱财?” 陈言哈哈一笑,又将银票塞了回去:“陆先生可以放心,本官承诺过的举荐绝不会食言。文职武职,朝内朝外,京官外官,到时候任由陆先生挑选便是!” 陆瞻哭笑不得,心说你当这朝廷官位是你设的啊?还任由挑选…… 不过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连连道谢,这才收下银票,下车而去。 马车启行,往皇宫而去。 陈言在车上盘算起来,姜仞与宁王妃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却不敢说出来,其中必有缘故。 宁王也不知是故意假装不知,还是真不知道。不过若是能利用妥当,此事或会派上用场。 进宫之后,唐韵一如平常,雷打不动地在议事房与大臣议事。 陈言装模作样地在那呆了一会儿,正准备找个理由,以便让唐韵好正大光明让他离开,外面忽然响起禀报声:“襄王殿下驾到!” 众臣连忙行礼相迎,却见襄王龙行虎步地进来,向唐韵行了礼后,瞪了陈言一眼。 唐韵问道:“王叔有伤在身,为何不在家中休养?” 襄王昂然道:“多谢皇上关心,臣这一点伤势,无需休养。这番入宫,是为想将柏栋讨要回来。” 当日他与陈言对赌,那个燕王身边抓来的柏栋便被一并关了起来。陈言原本还准备了招数,想的是赌约兑现之日使用,结果没想到赌约兑现之时,襄王竟然主动认输,使得这招没派上用场。 不过按说柏栋该对襄王没了用处才是,他怎会忽然又来索要? 唐韵奇道:“此人朕已令人将他关入刑部大牢,以谋逆之罪候审,王叔拿他何用?” 襄王正色道:“臣听闻燕逆近日有了些动静,派人前去探察,却难有进展。遂定下一计,欲以此人为饵,诱逆贼与他见面,借机擒抓。” 唐韵和陈言这才明白过来,无不暗暗皱眉。 襄王的法子是没错,柏栋当日是因为被襄王亲卫的冲击,与姬楚、唐朔等人失散,这些人只怕未必知道他已经被抓。 若是以柏栋为诱饵,让他到燕王等人活动之处露面,说不定真能成功! 但这件事当然不能让襄王成功,唐韵不动声色地道:“此计甚妙!陈言,便由你带王叔去提人罢。” 襄王错愕道:“人关在刑部大牢,为何由他带臣前往?” 唐韵心说我哪知道为什么,这不是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所以把事情往陈言身上推嘛。 但表面上她不露丝毫乱色,只道:“路上陈言自会告知于你,去罢。” 陈言哪会看不出她用意,是要让自己想办法,唯有道:“臣遵命!” 襄王大皱眉头,但皇上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听从,与陈言一道离开了议事房。 “陈大人,说罢,本王听着。”路上,他冷冷道。 “呃,说什么?”陈言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唯有装傻道。 “皇上为何让你带本王前往提人?”襄王恼道。 “王爷英明,哪需要下官说明?”陈言含含糊糊地道,心里把唐韵骂了百八十遍。这妞有事就往他身上推,这事这么突然,他哪知道该拿什么当理由合适? “呵,你以为本王猜不到?”襄王冷笑了一声。 “啊?王爷竟真能猜出来?”这下陈言倒是好奇起来,不是吧?他都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襄王居然猜到了一个? “这有何难猜之处?皇上有心促成你我和解,此事朝中谁人不知?”襄王寒着脸道。 陈言愕然看他,没能说出话来。 这家伙还真说出了一个! 而且回心想想,这理由确实挺充分。 唐韵身为皇帝,自然希望臣属和睦,会设法让二人和解实在再正常不过。 “无话可说了?”襄王皱眉道。 “不不不,王爷真是聪明,大大的聪明!哈哈!”陈言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皇上的心意自然是好的,但有句话,本王须言明在先。”襄王忽然停了下来,冷然看着他。 第1037章 人疯了 “王爷放心,下官也无意与您和解。”陈言笑了笑,回了一句。 “呵,自以为是,莫过于此。”襄王一声冷笑。 “王爷难道想说的那句话,不是绝不与下官和解?”陈言奇道。 “本王岂是以私废公之人!”襄王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若你一心为了大周,本王与你和解又有何妨?” “瞧王爷这话说的,下官本就一心只为大周。”陈言双眼微眯。 “是吗?”襄王盯着他,缓缓道,“既如此,为何隐藏你青山县的秘密,不肯说出?” “原来王爷仍未改变想法,看来上次的负荆请罪,只是做个样子给皇上看而已。”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下官是否可以说一句王爷对皇上其实也没那么忠心呢?” “逞口舌之利,终究掩不了你的狼子野心。”襄王毫不为他言语所动,“不妨明说,想要本王与你和解,你须办到两件事,其一是不再与燕逆勾结,其二便是将你青山县的秘密尽数说出!” “王爷不想和解就明说好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下官一来本就没跟燕逆有勾结,二来我青山县没有半点秘密,自然也就没办法办到王爷的要求。”陈言耸耸肩,平静地道。 “哼,终有一日,本王必会揪出你青山县的秘密,让皇上明白,谁才是祸胎!”襄王脸色一沉,抛下这一句,大步而去。 陈言笑了笑,抬步跟了上去。 襄王话里话外,就是想逼他自己将青山县的秘密说出来,他怎可能答应? 尤其是知道襄王竟与大晋有联系后,陈言更是不可能将一切告知这家伙。 燕王或者宁王,终究只是内乱。 哪怕他们得逞,也只是抢了唐韵的帝位,与外人无干。 可襄王竟与大晋有勾结,这性质就不同了。 现在还不好说襄王是想借大晋之力夺得帝位,还是单纯想搞破坏,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只要牵涉到了外国,那引狼入室之类的事便很可能发生,而他襄王便是汉奸! 自然,是否真的如此,还有待查验。 但在那之前,必须小心谨慎。 农部大牢,其中一间牢室内。 “他怎么了?”襄王愕然看着缩在墙角的柏栋。后者像是睡着了,但又像是醒着,不时张开眼睛,又慢慢合上。 “回王爷,此人颇为嗜睡,整日睡觉。”旁边的狱卒连忙回答道。 “他这是睡着了?”襄王眉头深锁起来。柏栋的状态怎看都不正常,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更像是没精神。 “呃,算是吧。”狱卒挠头道。 “叫醒他。”襄王只得道。 “柏栋!醒醒!襄王爷来提你了!”狱卒上前用力摇晃起柏栋来,摇了七八下,后者才总算睁开了眼睛。 “王爷?哪个王爷?燕王爷么?”柏栋纵然是睁着眼,眼神也是颇为迷离,茫然扫视着周围的人。 “是襄王爷!”狱卒在他脸上来回啪啪搧了几下,喝道。 “啊……”柏栋总算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翻身跪下,惶恐道,“小人见过王爷,王爷别打我,我什么都说……” “谁打你了!”襄王冷冷道,“柏栋,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肯做饵,替本王诱出……诱出……柏栋你干什么!” 却是说到一半,柏栋忽然转头看向墙壁,露出专注之色。 然后猛地痴痴一笑,爬了起来,手舞足蹈起来。 襄王看傻了眼,连叫他几次,都听不到他回应,便转头看向狱卒:“这是怎么回事!” 狱卒无奈道:“大牢旁边有个戏班,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每次听到那戏班奏乐时,便傻笑着起来胡乱舞蹈。” 襄王吃惊地道:“什么!何时变成这样的?” 凝神一听,果然隐隐听到外面传来戏曲声。 狱卒答道:“自他被押送到咱们大牢之后,便一直如此。” 襄王惊怒交加,上前将柏栋扯转身,叫道:“停下来!” 柏栋傻笑道:“王爷,你我且一舞来。”动作仍是不停。 襄王连着试了好几次,无论怎么喝骂,他都不听,自顾在那舞着。到得后来,襄王大怒下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他才吓得缩到墙角,不敢再舞了。 但不等襄王松口气,这厮竟然就那么蜷在地上扭动起来! 襄王这一惊非同小可,柏栋至少在他刑讯时是正常的,那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是关押在皇宫中的那几日。 难道是被人下了毒手? 可按说这该不可能,身在宫中,外有御卫,内有凤翎卫,不可能有人能对他下毒手。 更何况方才柏栋看着似乎还是挺正常的,若是真被人下了毒手,不是该一直疯疯癫癫吗?怎可能正常一半疯一半? 百思不得其解,襄王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狱门外的陈言。 只见后者一脸惊讶表情,摊手道:“下官可什么都不知道。” 襄王总觉得若是有人弄鬼,肯定是他,却苦无证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柏栋变成这样,那他原本的计划是绝计没法用了。 他沉着脸,转身便出了牢室,大步往外走去。 陈言叫道:“王爷!人还没带走呢!王爷!”追了上去。 襄王脸沉得能揪出水来,根本不答他,出了门直接上马,扬长而去。 陈言停下脚步,看着他背影,哈哈一笑。 看来,人是不用提了! 一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这么说,王叔没有把人带走?”唐韵问道。 “禀皇上,是。”陈言含笑道。 “想不到你这一招竟然能派上用场,到现在朕仍不明白,你到底喂柏栋吃的是什么?”唐韵惊喜地道。 当初陈言担下这事,说有种东西能派上用场,结果后来每日定时给柏栋服用,初时并未见到什么效果。 服药两日后,陈言令人在关押柏栋的牢室外奏起乐来,更是让她满头雾水。 什么个情况,居然还想得这么周到,给柏栋这种逆贼安排享受? 陈言请她亲自往关押处一观,一到地方,她定睛一看,只见柏栋坐在地上,一副沉醉的模样,闭着眼听着曲子摇头晃脑,十分享受。 第1038章 一石零鸟 唐韵哭笑不得,正要问个究竟,陈言忽然一句臣献丑了,猛地窜上前,整个人像散架了又重新拼起来的一般,开始各种别扭古怪又有趣的抖动,扭身送体,十分滑稽。 唐韵原地懵逼! “陈言你在干什么?!” “臣这叫霹雳舞,是臣家乡一种广为流行的舞蹈形式。” “啊?这是舞?” 听着他的回答,唐韵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难怪他要说一句献丑,还真是丑!她也欣赏歌舞无数,他这真的是何只一个“丑”字能形容! 但随即,另一件事让她忘了这事。 原本闭眼沉醉的柏栋,睁眼看了看陈言,眼中竟透出兴奋之色,霍然站了起来,跟着陈言疯狂扭动起来。 “对对对!就这样!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我们一起,来做运动!”陈言哈哈大笑,连嚷带唱,带着柏栋肆意挥洒汗水。 这之后陈言将法子教给了凤翎卫,让唐韵派人如此这般刺激柏栋,到得后来,柏栋闻声即舞,再不需要任何人诱导。 而且在这时他无法正常应答,在外人看来,自然如同疯了一般。 “臣给那厮服的药,皇上其实也知道。”陈言咧嘴一笑,“麻沸散,皇上还记得吧?” “啊?竟是此药!”唐韵吃惊地道,“这不是治伤用的么?” “此药用以麻醉之用,本身并没有多少治疗之效。”陈言解释道,“若是制成之后予人服用,可令人昏睡。但只要改一改内中几味原材的量,再让人服下,便可令人产生幻觉,犹如做梦一般。” “做梦?”唐韵若有所思。 的确,柏栋服用几日后,神情模样就有些不太自然,嗜睡而乏力,整个人精气神消失得一干二净,真如在梦中一样。 她当然不知道,陈言答得看似知无不言,实则暗藏了一手。 麻沸散其中主要一味成分是闹羊花,亦即曼陀罗花。 此物原本便有致幻的效用,麻沸散便是利用了它这一特性,只不过用量上有所调整,因此通常正常使用下不会有什么。 但陈言给柏栋所服用的,却是加大了这玩意儿的剂量,反复多次服用后,便让柏栋成了这般模样。 此物的效用,还是他前世在网上看到的,当初麻沸散制作出来后,他一时心痒,将其试着改了改,方有今日的效果。 原本只是备着,以便不时之需,后来遇上柏栋之事,倒是没浪费他这一番准备。 “襄王爷这回失了策,必会大怒。”陈言再道。 “王叔的计策原本也颇为有用,只是他不知道朕有意让燕王多活一些时日。”唐韵叹道,“不过这事让朕也颇为欣慰,至少证明王叔该是并无什么反叛之心,确实是在缉逆。” 陈言差点想把他跟大晋有勾结的事说出来。 但想了想,他还是吞了下去,改口道:“皇上睿智,自然能盾出,襄王爷其实此计乃是一石二鸟,可惜打了空,成了一石零鸟。” 唐韵一愣,一句“什么一石二鸟”差点出口,但刚被陈言夸了一句睿智,又觉得这么说有些没面子,唯有含糊地道:“朕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与朕是否一致,说来听听。” 陈言恭敬地道:“襄王这一招明着是为抓捕燕王,暗着是为了臣,不知臣可有说对?” 唐韵一愣,心说我哪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唯有含糊再道:“哦?细细说一说,朕看看你之所想,是否与朕契合。” 陈言从容道:“明招咱们就不必说了,主要是暗招,襄王爷心中认定臣与燕王有瓜葛,所以故意当着臣的面说出这事。若臣心中有鬼,自然会派人去知会燕王。想来襄王爷必已暗中派了人手监视臣,到时候只要抓着那报信之人,便可治臣一个通逆之罪,皇上,臣这猜测,不知与皇上契合?” 唐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陈言一呆:“原来如此?怎么皇上之前其实并没有……” 唐韵一惊,知道自己一时失言,露出马脚,连忙干咳一声打断他的话:“咳,朕是说,你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行了,这事已经料理完毕,你该去办其它事了。尚德全想必也已在外面等得久了。” 陈言笑嘻嘻地道:“是,臣告退。” 看着他离开,唐韵才松了口气。 好在他没看出来,不然自己就糗大了! 陈言出了御书房,心中暗乐。 这妞没想到这么要面子,真以为他没看出来,她其实根本没想到襄王另一层用意? 不过他自然不会没事去戳破她,毕竟这除了过嘴瘾之外再没好处。 走了一截,前方一道人影闪了出来,低声道:“大人请随老奴来。” 陈言见是尚德全,连忙跟了上去。 几拐之后,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尚德全才停下脚步。 “大人,消息老奴已经传给上家了,对方说,一切依大人安排便是。”他含笑道。 “真的?太好了!”陈言喜道,“定银呢?” “定银?什么定银?”尚德全一愣。 “等等,清夫人与他做买卖,难不成从不收定银?”陈言错愕道。 “啊?这要什么定银?”尚德全有些发懵。 “开什么玩笑,本官这可是冒着杀头之险!他不给定银,万一到时候出了事,本官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陈言不悦道,“二万两银子,少说他也该拿个三成出来做定银吧!等等,不会是你主子把这银子吞了吧?” “这,对方确实未曾给过定银,请大人明鉴。”尚德全吓一跳,惶恐说道。 “哼,算了,就当本官亏了。”陈言悻悻地道,“碰面的时间与地点,你可曾妥善告知?” “大人请放心,到时候上家自会派人到那里与大人碰面。对方身着灰衫,袖口绣有云纹,大人一见便知。”尚德全低声道,“夫人还等着老奴回话,老奴告退了。” 黄昏时分,凤栖楼。 娥绿花枝招展一站在门外,盈盈一礼,道:“妾身见过张公子,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一匹光鲜的高头大马上,一位身着华服锦饰的公子淡淡地道:“不必多礼,凝若呢?” 第1039章 没病还不上天? 娥绿歉然道:“妈妈近日偶感风寒,染疾难起,实在是没法出外。咳咳……” 凝若忽然成了凤栖楼的老板娘,这事在京城烟花界惹来不小轰动。 当初多少公子王孙想要一亲芳泽,但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能成功。 没想到忽然之间,她竟不干了,那些曾经在她身上花费了无数银两的贵族子弟,无不又是失望,又是恼怒。 今儿这位张公子,乃是秋官侍郎的爱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屡次来此,想要寻凝若,但都被凝若以染病为由拒绝。 “又生病?看来你家这位新妈妈是命不久矣,本公子一想找她,她就害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有意避着本公子!”张公子沉着脸道。 “妈妈绝无避着公子之意,确实染恙。不如由娥绿陪公子饮酒作乐如何?”娥绿婉言道。 “你什么残花败柳之身,本公子没兴趣!”张公子挟怒喝道。 “啊,公子您怎能……怎能……”娥绿一颤,眼眶微红。 其实是演出来的,她干这一行,不知道受过多少这种辱骂或嘲讽,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时候对方生着气,装可怜惹男人同情,是转移对方注意力最好的法子。 但张公子显然不吃这套,翻身从马上下来,直接一把将她推开:“滚开!本公子今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着凝若,便将你这凤栖楼给拆了!” 过去凤栖楼东家是娄家的时候,他还颇有顾忌,毕竟娄家跟宣国公关系不浅,他爹也不敢招惹娄家。 但现在听说娄家已经不再是凤栖楼的东家,他哪还顾忌? “呀!”娥绿一声惊呼,没能站稳,摔坐在地。 门外还有不少进出的客人和楼内的姑娘,无不看得心疼,却不敢上前帮忙。 不过说真的,自凝若不再做花魁之后,娥绿也算是楼中一等一的姑娘了,但跟凝若相比,终究是差着档次,岂替得了凝若?难怪张公子会生气。 “凝若!你给我出来!凝若!” 进了大堂,张公子大叫道。 这时候正是开始上买卖的时候,大堂里人来人往,楼上也是不少人走动,听到动静纷纷往他看来。 “凝若有恙在身,恕难侍候公子,公子何必为难我呢?”楼上,传来凝若的声音。 “哼,今儿你就算得了不治之疾,本公子也非要做你入幕之宾不可!”张公子恶狠狠地道,便要朝楼上冲去。 他当初在凝若身上花了超过二万两银子,结果落得这么个结果,他岂能甘心! 今儿非得把那二万两银子的本,全给找回来不可! “公子,妾身真的身子有恙啊,咳咳……您莫要来,别被妾身这病症给惹了……咳咳……”楼上凝若连连咳嗽起来,外面的人听着无不心生怜意,暗骂那张公子。 真是禽兽! 人家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睡人家! 就在这时,门外小厮忽然传来一声唱喏:“陈大人到!” “啊?陈大人?!” 凝若的雅室内传出一声惊呼,随即,一道倩影飞也似地从室内冲出,却见正是凝若,拎着裙摆,两脚似踩着风火轮一般,风一样从楼上冲了下来。 张公子刚刚才走到楼梯口处,冷不防被上面下来的凝若冲来,撞在了肩上。 “哎哟!”他在下凝若在上,纵然她身子轻盈,仍撞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狼狈不堪。 凝若连声道歉也没有,直接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欢快地跑出了凤栖楼大门。 楼上楼下,所有人无不一脸黑线。 有病还能跑这么快,没病那岂不是要上天! 不过也真是奇怪,凝若方才那般推拒,此刻竟然为了某位“陈大人”,连病也不装了,到底来的是谁? 张公子两个随从连忙上前将主子扶了起来,他怒道:“给我把那贱人抓回来!” 两个随从同时应声:“是,公子!” 转身便跑出了楼门。 楼外,陈言一身便装,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此时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娥绿见到他,眼眸一亮,连忙吩咐门口小厮:“快!快通报妈妈,说陈大人来啦!” 那小厮扯着大嗓门就对着楼内吼了一句,听得陈言不由皱眉。 合着他这一身便装是白穿了!他要愿意让人注意他的到来,换这么朴素干啥! “娥绿见过陈大人,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娥绿没察觉他的不满,慌忙上前,恭敬行礼。 周围的人无不看得错愕,虽然她这话跟方才对张公子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但神情态度简直天差地别,此刻竟是几乎直接给对方跪下来了! 有眼尖的人仔细打量了陈言一番,忽然低呼道:“是京兆尹陈大人!” 陈言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他陈言如今在京城名气不小,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换个便服什么的根本没法掩下他的身份。 早知道这样,就不把约定的地方定在这里了。 本来他是想着此处属于他的掌控范围,在此接头,不易出问题,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人认了出来。 他正要说话,凝若轻快地从楼内跑了出来,也不废话,直接双膝一低,跪落在地:“凝若见过大人!” 周围众人无不大愕。 娥绿好歹也只是几乎跪下来,凝若这个当家大老板,居然真的跪了下来! 不过再一看陈言,众人也不禁腿一软。 这位最近新上任的京兆尹大人,如今可说是名声在外。他手下的京兆尹,比益王在时更是如虎似狼,尤其是那位破天荒的女子参军大人,成天带着人在大街上巡视,凡有人敢闹事行凶,无不痛下重手,手段之凶狠,简直令人发指! 对这样的人物,或许跪才是真正的应对之法。 娥绿一见这模样,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陈言当然清楚凝若为何这么做,毕竟他才是凤栖楼真正的老板,她现在依着他,不把他讨好怎行? 但这也太招眼了! 他叹了口气,上前伸手将凝若扶了起来:“凝若姑娘不必多礼。” 算了,这趟怪他,没事先给她说清楚。 张公子两个跟班这时冲了过来,其中之一喝道:“凝若姑娘,我家公子有请!”伸手便去抓凝若的胳膊。 第1040章 只要你敢要 张大彪不等陈言吩咐,一把将对方探来的手抓住。 “松手!”那随从怒道,挣了两下,完全没法挣脱,大怒之下一把按上腰间佩刀。 张大彪五指一合。 “啊!” 难听的骨折声中,那随从惨叫猛起,整个人萎倒下去。 张大彪松了手,只见对方五指已然变了形,竟是生生被捏断! 另一个随从大骇,拔出刀来,便要上前。 “凤栖楼乃是温柔乡,不是刀兵之所,收刀罢!”陈言淡淡地道。 张大彪闻言,不退反进,一步上前,探手疾抓。 那随从哪有他快,大惊下想要劈砍,却已被抓住手腕。 “啊!” 又是一声惨叫,他握刀那手的手腕已经被张大彪生生折断! 后者轻松接住从他手中掉下来的刀,闪电般倒插回了对方刀鞘,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门外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 前后不过数息而已,战事已然结束。 听着地上两人痛哭哀嚎,张大彪若无其事地走回陈言身后。 “若日后有人再敢在此地动刀动枪,凝若姑娘不必客气,便照此例。”陈言淡淡地道。 反正已经被认出来了,索性干脆亮出身份。 “是,大人。”凝若柔声以应,上前搀住陈言胳膊,“大人您小心这门槛,慢些。” 周围不少客人,见她毫不吝惜身体接触,娇柔的身子直接挤在陈言胳膊上,无不看得艳羡。 凝若这身子,多少达官显贵想要碰一碰,却无一人能得手,真是便宜了这位陈大人! 陈言感觉到无比绵软又饱满的挤压感,心中一热,到嘴边的拒绝之语咽了回去。 这下就体现出不穿内衣的好处,内衣通常材质较厚,影响触感。肚兜却没这影响,这一挤压跟没穿似的,那滋味真是,啧啧! 张公子方才摔疼了屁股,此时找了个凳子坐下,准备等随从将人押起来后好好收拾她。 却不想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外面有人惨叫,他正惊疑不定时,却见凝若挽着一个青年男子进来,状甚亲密。 他不禁大怒,这美女对他就各种装病,对别人却像巴不得就地跟对方睡一觉的模样,着实可恼! 妒火夹杂怒火,他猛地起身,吼道:“放开她!” 这声音着实不小,陈言停下脚步,愕然看向他:“这人在吼啥?” 凝若像刚刚才记起张公子一般,“啊”了一声,道:“这位是秋官侍郎家的张公子,方才那两个人,应该是他的人。他是来找凝若的。” 陈言还没说话,张公子已经几步冲了过来,怒道:“本公子叫你放开凝若!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眼睛不用可以捐助了,明明是她挽着他,怎么不叫她放开? 张大彪便要动作。 陈言摆摆手,止住了他,客气地道:“张公子是吧?来凤栖楼寻乐子可以,找事还是去别的地方罢。不然,那场面只怕有些不好看。” 张公子炉火中烧,冷笑道:“知道本公子是谁,你还敢如此大言不惭!我今儿还非得找点事不可,看佻能拿我怎么办!” 陈言莞尔道:“我知你爹是秋官侍郎,倚仗家势逞威风这种事,我个人也不是很反对。不过,须得看人。” 张公子对着旁边呸了一口,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本公子要做什么,岂须给你面子!告诉你,凝若今儿是本公子的,管你何人,都休想夺走她!” 陈言不由笑了笑,道:“行,你想要凝若,本官可以给你,只要你敢要。”说着从凝若手中抽出胳膊来,自怀中取出一块腰牌,放到她手中,竟再不理那张公子,转身便朝楼上而去。 凝若拿着那牌子,一时愕然。 赫然竟是陈言的官牌! 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把这给了她? 张公子只当陈言怕了,哈哈一笑,走近凝若,便要动手。 就在这一瞬,他忽然看清凝若手上腰牌上刻印的字样,伸到一半的手突然僵住! “京兆……尹?!”张公子两眼睁圆,颤声迸出这三个字来。 “对呀,这位是京兆尹陈言陈大人。”凝若温声说道。 张公子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额头冷汗滚落。 楼上楼下近百人看着他,虽然隔得远不大听得清二人说什么,但他这反应却是有目共睹,显然是怕极之态! 凝若虽说知道陈言厉害,但其实心中也没什么底,毕竟陈言只是三品官,论官位高低,肯定是不如张公子他爹。 可没想到,这牌子的威慑之能,竟远在她想象之上。张公子那反应哪像是看着一块三品官的腰牌,简直就像这腰牌是一品大员,甚至王爷所有! 她抿嘴一笑,说道:“公子若是不想再找凝若,那我先上去陪大人啦。” 张公子僵硬地收回手来,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爹在朝中不知道见了多少次陈言跟一众一品大员的争斗,早就暗中再三叮嘱过家里人,绝对不能招惹这个陈言。 张公子虽然张狂,但终究不蠢,连俞世南、黄良阁等人都拿陈言没办法,他爹区区一个侍郎,算得了什么? 纵然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溜了。 楼上,陈言已经进了其中一间屋子。这是他早前让人来订下的,用来与那买消息的人接头。 凝若快步而入,双手恭恭敬敬地将腰牌奉还。 陈言半点不意外,收了过去,道:“那厮走了?” 凝若侍立在他身侧,惊异地道:“想不到大人的官威如此之盛,那位张公子平素何其飞扬跋扈,凝若还是头一次见他被吓成这样哩!”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连他也镇不住,本官这官儿岂非白当了?” 凝若陪着笑脸道:“有些日子没见着大人啦,您要来这,何不去凝若的居处?” 陈言摇摇头:“不必了,本官约了人在此见面。一会儿会有客人来找这间屋子,你让人从不招眼处带他过来。” 凝若本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竟然不是,不免有些意外,不过没有露出半点异色,只道:“凝若明白啦。” 陈言再道:“另外,你叮嘱楼内一声,以后本官来此,不可这么张扬。” 凝若连忙道:“是,凝若晓得了。” 两刻钟后,约定接头之人,终于来到。 凝若亲自带着对方过来,送对方入屋之后立刻知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陈言看向来人,顿时一呆,张大了嘴,一时合不上。 第1041章 谁说财义不可兼得 对方走到他对面,双手一抱拳,道:“见过陈大人。想不到大人竟会选择这样一个所在,倒是让忘禅颇费了番功夫。” 陈言愣愣地道:“这,本官若知道你是,咳咳,自然不会选在这里。” 那人淡淡一笑,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揭了下来,轻轻放在一旁,说道:“大人是介意我出家人的身份么?” 陈言看看那颗光亮得能照见人影的头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摇头道:“非也,出不出家,对本官来说都一样。关键是,本官没想到你是个……女子。” 那人双眸微动,道:“大人是觉得女子便不可到这烟花之地么?” 陈言坦然道:“先声明我没有恶意,但女子在这里通常都只干一件事吧。” 对方虽然戴了垂纱的斗笠掩住面容和头顶,又穿了男子的服饰,但陈言阅女无数,经验何其老到,在对方入门刹那,便从她刻意改变过的走路姿势、手臂摆动等细节动作上察觉这人赫然是个女人! 而且对方年纪显然并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岁,相当年轻。 那人愕然道:“只干哪一件事?” 陈言也愕然道:“难不成在这里还有第二件事是给姑娘们干的?” 那人呆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粉颊微红,现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她抬手在胸前合了个什,道:“小尼久闻大人的威名,今日方得一见,料不到陈大人竟是如此耿直率真之人。” 陈言饶有兴趣地道:“哦?本官耿直率真在哪里?” 那年轻尼姑浅浅一笑,说道:“寻常男子,见着小尼,纵然再怎样恶劣之性,也要收敛几分,言谈含蓄,不像大人这般直言不诲。譬如方才这些话语,换了他人,只怕连说也不会说,但大人却并不因为小尼女子或者佛家的身份而收敛。” 陈言哈哈一笑,道:“说话也分人,对你,本官无需谨言慎行。不过说真的,本官确实没想到,佛家弟子,竟然会对这天下俗事感兴趣。” 年轻尼姑平静地道:“佛祖亦要普度众生,若不入世,如何普度?” 陈言试探道:“你家佛祖想要如何普度众生啊?” 年轻尼姑只道:“佛心所向,自有其机缘。” 陈言哪有兴趣与她打哑谜,不过看这意思,她相当机警,估计寻常询问没用。 他眼珠一转,道:“师太如何称呼?” 年轻尼姑舍什垂眸,道:“大人唤我法号忘禅即可。” 陈言细问了是哪两个字,奇道:“禅就是修佛,师太取这名号,不就是不修佛的意思?” 忘禅轻声道:“此乃家师所赐的名号,因小尼向佛之心过急,家师说求佛过于急切,反而流于功利,难成佛身,故而赐以此名,时刻提醒小尼。修佛,须得静心慢修,方能有成。” 陈言撇撇嘴,不过没说什么,只道:“不知师太可带了银两来?” 忘禅自袖袋中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这是财记银庄的银票,票面二万两银子,大人直接去京城财记银庄柜上兑换便可。” 陈言双眼大亮,却没有伸手去拿,道:“带了银子便好,那咱们就甭耽搁了,现在便去!” 忘禅却道:“大人且慢,小尼尚有一事,须事先问明。” 陈言笑道:“小师太是大财主,尽管问无妨。” 忘禅将银票收回袖袋内,说道:“大人官途如日中天,何以竟甘冒奇险,赚这外财?须知,若是被皇上发现,您的官位和脑袋,没有一样留得住。” 陈言诧异道:“师太竟会问出这种蠢问题,倒是让陈言有些意外了。” 忘禅微微一愕:“为何是蠢问题?” 陈言指了指她:“你不也同样是干了这种事?你一个世外之人都能做,为何本官做不得?” 忘禅正色道:“小尼这么做,是为了天下苍生,乃是有缘由的。” 陈言也正色道:“这么说的话,本官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忘禅不解道:“大人不是为了银子么?”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鱼与熊掌,谁说不能兼得呢?” 忘禅怔了一怔,才道:“恕小尼愚昧,实在是看不明白,大人此举除了赚取外财之外,又如何为了天下苍生?” 陈言很想借机探一探她这么做又是怎么个为天下苍生法,但看她此前的态度,就知道她绝不可能老实说出来。他笑眯眯地道:“本官是不是帮了你?” 忘禅点点头:“虽然大人收了钱财,但确实也可说是帮了小尼的忙。” 陈言摊手道:“这不就是了?你是为天下苍生,本官帮了你,岂非也是帮了天下苍生?须知,二万两银子虽然诱人,但本官要弄到这些钱财的路子可不少,并非一定要从你们那里弄。谁言财义不可兼得?圣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官便是这般。” 忘禅一呆,露出思索之色。 良久,她动容道:“大人此语,倒是颇有禅机,忘禅受教了。确是如此,正如小尼希望佛义兼得,大人又岂不能财义兼得?” 说着恭恭敬敬地向陈言行了一礼,神情间不见半点玩笑之意。 陈言一时愕然。 没想到她居然不但听了进去,而且似乎还深信不疑! 奇了,他这话哪里有啥禅机了?脑回路清晰点的都能看出他是在狡辩和敷衍吧?看样子这位小师太脑子不太行啊。 “咳,既然师太问完了,咱们回府?”陈言轻咳一声,问道。 “依大人吩咐便是。”忘禅垂眸道。 依早前的约定,二人在此会面后,同坐陈言马车回府,以免她一个陌生人进陈府,惹来他人怀疑。 在凤栖楼后面隐秘处上了马车后,忘禅一眼看到马车内那张小床,不禁愕然。 陈言忙道:“师太莫多想,这不是为你准备的,本官惯常坐马车,坐得久了不舒服,因此换种方式。这旁边还有椅子,师太可坐在此处。” 忘禅微微一笑:“大人想多了,小尼并未认为这是为小尼准备。在见面之前,大人并不知道来的是小尼,岂能预作安排?” 第1042章 反套路的小尼姑 陈言心说你这时倒是脑子挺清醒。早前尚德全接触的人并不是尼姑,而是男子,因此陈言确实以为来的会是男的,没想到来了个女的。 马车出了凤栖楼,一路回到陈府。 进了门,二人下了车,吟霜在旁边侍立相迎,见到那尼姑的刹那,她明显地一呆,露出惊异之色。 陈言见状,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一记,喝道:“看什么!”吟霜平时颇为知书达礼,这么直勾勾地无礼盯视,还是头一回。 吟霜慌忙垂首道:“奴奴知错啦!请大人和师太恕罪。” 忘禅却并不生气,淡淡地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忘禅早已惯了被人盯视,并不放在心上。” 陈言赞道:“师太胸襟宽广,令本官佩服!不过大周出家的女子确实不多,我府中之人有些好奇也在所难免,不像本官这么见多识广,哈哈!” 这话一出,一俗一佛两个女子同时愕然。 吟霜疑惑地道:“难道大人以为奴奴盯着这位师太瞧,是因为她是出家人?” 陈言笑声一下敛住,奇道:“难道不是?” 吟霜摇头道:“当然不是啊!奴奴是因为这位师太国色天香,却竟然能不受皮囊所限,甘愿遁入空门而感叹啊。” 陈言一呆:“啥?国色天香?你没搞错吧?她哪有……” 说着转头看了看忘禅,目光不受控制地又落到她那半根青丝也没有的、光亮的头皮上。 看来女人和男人的审美观真有极大差异,在他看来不过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说一句五官端正还行,说什么国色天香,真当他陈言没见过女人? 忘禅动容道:“大人竟已达眼中无色无相的境界,难怪一路上对忘禅能以礼相待。” 她不是一次两次听说陈言的名声,好色贪利,贪利是见识了,但好色确实没有。路上她还考虑过万一对方对她动手动脚怎么办,结果陈言比君子还君子,正眼都不看她,倒是省了事。 陈言更是一呆。 这话怎么听起来她自己也觉得她自己挺漂亮似的? 一个这么觉得,可能是对方审美观有问题,两个都这么觉得,那就有点奇怪了。 他含糊道:“好说好说,师太这边请。” 忘禅点点头,朝着他指的方向抬步而去。 陈言落在后面一点,转头朝张大彪招了招手。 张大彪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陈言指着忘禅后背,低声道:“这位师太,好看吗?” 张大彪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陈言释然道:“看来果然是审美的差异啊……” 张大彪截住道:“这位师太用好看二字着实有些不妥,照卑职看来,简直是貌若天仙!”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过去。 张大彪还在那得意:“大人,卑职这成语用得不错吧?我可记好久才记下来的!” 陈言瞪他一眼,转头看向忘禅背影,入目就像看着一颗巨大的鹅蛋,心中有些嘀咕起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眼力有问题? 到了益王所在的院子,刚一进入,忘禅就嗅到一股难言的气味。 “这是……石灰?”她嗅了嗅,说道。 “师太没闻错,皇上让本官尽可能保存尸身,本官也是苦不堪言,可圣命难违,唉。”陈言叹了口气,“只好用些石灰之类的物事帮忙,有些臭,师太忍忍。” “无妨。”忘禅淡定地道,“咱们快进去吧。” 进入益王“停尸”的卧房,更是奇臭难当,石灰也压不住那股臭味。 忘禅近前一看,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床上,益王如同之前安排的一样,乍一看去,真跟具死了多日的尸身一样。 而且这屋子里光线极暗,看着更是瘆人。 “为免日头晒着加快腐坏,本官让人一直将屋门屋窗关着,同时尽可能将烛火减弱。师太要是看不清,我可开窗。”陈言解释道。 “倒也不必。”忘禅轻吁一口气,说了一句,竟然伸手轻轻抓住一根在益王身上蠕动的蛆虫,拈在眼前细细察看。 “师太这是……”陈言看得一懵。 他预料了对方可能验尸的各种手段,但从没想过,对方居然不看尸身,而是看蛆虫。 话说,这些蛆虫可都是货真价实,就算是他自己,都嫌恶心不敢去抓,忘禅竟然敢直接肉贴肉地用手抓它,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蛆虫腐生,体型随着尸身死亡的时间长短而有变化,观之可以看出尸身具体的过世日子。”忘禅仍盯着那蛆虫,说了一句。 “想不到,师太还有这能耐。”陈言动容道。 “小尼家父昔年做过忤作,因此小尼幼时跟着他见过不少尸身,这些都是从家父那里学来的。”忘禅答道,目光仍不离开那扭动不休的蛆虫。 “呃……”陈言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了。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种人,真没见过! 忘禅不再说话,看了一会儿,放下一只,又拈起一只察看。 就这么一路看了十来只,她忽然不再抓取蛆虫,抬头看了看屋子周围。 “师太在看什么?”陈言心中忐忑起来,忍不住问道。 “不对劲。”她蹙眉道。 “怎么个不对劲法?”陈言心中一悬,下意识问道。这尼姑手段超出他预料,难不成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陈大人,益王尸首,只怕有问题罢?”忘禅转头看向他,神情转冷。 “这话本官就不明白了,有何问题?”陈言一脸错愕,心中暗叫糟糕。坏了,这妞肯定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尸蛆在尸身上呆的时间不长,快则三五日,慢则六七日,便会化蝇。”忘禅面色沉如死水,“大人说益王死了已有一段时日,而且尸身腐坏如此严重,显然确如大人所言。但若真死了这么长时间,这屋子里为何只有蛆虫,不见半只尸蝇?” 陈言无语凝噎。 这尼姑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准备何其充足,就算对方真用手摸上益王尸身那些涂画出来的腐肉,他也是用肉糜作了伪装,只要对方不来个解剖,当不会被察觉“尸身”有问题。 可没想到,她竟然从一只蛆虫便看出问题来! 第1043章 一尸二用 “师太的手段,真是令陈言叹为观止,难怪贵方会派你来查验。”陈言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由衷地说道。 “我等诚心与大人交易,大人为何使诈哄骗我等!”忘禅冷冷地道,神情再不像之前般温和。 “莫急,本官话尚未说完。”陈言双手负至身后,“师太观尸有一手,但奈何只会观尸,却不会观床。” “此话何意?”忘禅被他的冷静搞得一愣,下意识问道。 “师太既然知道蛆虫化蝇迅速,敢问可知蛆虫如何方能不化蝇?”陈言从容说道。 “这……”忘禅一时语塞。这她哪知道?她这方面的知识都是来自忤作父亲,忤作只负责查验尸身,大不了再多加一点剖解与下葬等相关事务,哪知道怎样才能让蛆虫不化蝇虫? “尸蛆喜热,天气炎热之时化黾迅速,寒冷之时缓慢一些。像如今这天气,三五日化蝇实属常事。”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但若是在触手难忍的寒冷之下,不但不会化蝇,反而可能被冻死。” “大人这话令忘禅有些不明所以,您自己也说如今天热,可话外之意又似乎是想说天冷所以没有化蝇?自相矛盾,令人疑惑。”忘禅蹙眉道。 “师太可曾细看过这床?”陈言忽然问道。 “这床怎么了?”忘禅愕然看向那床,似乎就是普通床铺,并没有什么特别。 陈言一伸手,抓着她没碰过蛆虫的那只手,往床上一按。 “呀!好凉!”忘禅猝不及防,手已按在床边上,登时一惊,忙不迭地缩手,“这床怎会如此之凉?!” “凉?是冰寒!”陈言冷笑道,“此床乃是本官特制的,下方有暗柜,内中塞满了冰块!这些冰块,全是本官高价购来,可说为了保存他这尸身,每一刻都在烧着本官的银库啊!” 说着弯腰开了床下的几处卡扣,用力一拉,床下一个大大的抽屉登时被拉了出来,只见内中冰、水相混,一股寒意逼人而来。 忘禅也不禁看得懵住。 大周没有制冰之法,用冰只能等冬天,又或者有人千方百计从极北寒冷之地以特殊法子不远万里送来京城售卖。 因此哪怕是王公贵胄的大户人家,平时能见着三五块冰块已是极致奢华享受。 可这大抽屉里面,冰块竟是成百上千! “似这样的抽屉,这下面还有两个。” “全靠它们协力,再每日更换,才能让这床保持极低的温度。” “从而让尸身化出蛆虫的速度减慢,甚至将其冻死。” “自然,这屋内便很少有蛆虫能化出尸蝇来。” “师太在这床边站这许久,只顾观蛆而不知观床,本官真不知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昧!” 忘禅听着陈言的话,一时瞠然,作声不得。 她其实进来后就感觉到了这屋里的寒冷,在床边尤甚。 但因注意力全在尸身和蛆虫上,所以没有多想。 却没想到,原来这床暗藏玄机! 的确,蛆虫低温不易化蝇,这事她也知道。如此看来,竟真是自己考虑不周,险些错怪了陈言? “本官原以为贵方诚心与陈某做买卖,现在看来,师太似乎有意在挑刺?”陈言故意露出不悦之色,“既然信不过本官,那还谈什么?师太,恕本官不远送,请吧!” 说着怫然转身,再不看忘禅半眼。 忘禅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双掌合十,行礼道:“小尼一时糊涂,在此向大人赔礼,请大人恕罪。我绝无挑刺之心,一心只为办好此事,求大人明鉴。” 陈言冷然道:“话说得好听,但本官可没看出来,你有多少诚意!” 忘禅轻咬贝齿,从袖袋中将那张银票取了出来,双手奉上:“小尼无言以对,只好请大人先收下这张银票,权表诚意。” 陈言眼睛一亮,见好就收,转身接过银票,转怒为笑:“也罢!本官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师太既然认错,本官便原谅你这一回,下回可不兴了啊。” 一边说一边把银票揣进怀里,避免对方后悔又收回去。 心中暗叫好险。 冰块这事,原本他并不是为了阻止化蛆,而是为了制造尸身冰冷的假象。益王现在以麻沸散使其处在昏睡之中,冰块能令他心跳脉搏都大幅减弱,只要时间不太长,便不至于对益王身体产生危害。 只是没想到这安排竟然生了奇效,让他能及时扯出一篇道理,化解了忘禅的质疑。 忘禅见他缓和下来,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小尼便继续啦。”转过身去,探手摸上益王尸身。 陈言本以为经这一事,她可能就算了,没想到她还要检查。 这尼姑出手第一步手段就这么奇诡,难保没有其他手段,不能让她再继续检查下去! 他正要设法拖延,忽地外面传来声音:“皇上与太后驾到!” 忘禅一震,来不及细探,连忙收回手来,吃惊地道:“她们怎会来此?” 陈言心中大喜,如预定一般,来得正好! 但表面上却是一脸惊愕:“我也不知道,不好,她们有可能是要来看益王尸身!” 忘禅惊道:“那该如何是好!” 她在这屋子里,唐韵和太后一进来,还不把她看个正着?! 这母女二人,自然也是陈言的安排。 这是他早前便计划好的,早就与唐韵说定。当他去凤栖楼等买家的人时,唐韵便去慈安宫,故意与太后一道来此确认益王的情况。 一来是让她们来打断买消息的人查验尸身,让后者没有足够的时间查验,以防查验出什么问题来。 毕竟,益王那尸身只能粗看,不能细查,万一对方真拿刀捅益王,流出血来,岂不糟糕? 二来则是觉得这趟给益王的准备这么充足,不能浪费,干脆也让太后来看一看,令她彻底放下心。 此时,陈言急道:“床底下还有些许余地,你快钻下去,本官掩护你!” 忘禅没起疑,连忙趴了下去,慢慢钻进床底那几个装冰块的大抽屉下面,果然刚好勉强挤得下她。 后背还好,那臀比背高,基本上是贴着抽屉底部,只觉冰寒入骨,让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果然是冷! 第1044章 师太洗洗吧 陈言这才转身出了屋,只见唐韵和太后已经进了院子。 “臣,拜见皇上、太后!”陈言高呼行礼道。 “免礼!陈爱卿,朕今日与太后前来探视益王,不告而来,没吓着你吧?”唐韵笑道,神情模样真像是没预先安排一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虽是臣的家,但顶多算是借用,仍然还是皇上的,您和太后自然想来便能来。”陈言急忙道。 “呵,这嘴倒是挺甜。”太后含笑道,“那你那温泉……” “臣立刻让人去准备,请皇上和太后前去享用。”陈言知趣地道。 “甚好!”太后大喜,“皇上,咱们赶紧看看益王的尸身吧。” “啊?皇上,您告诉太后这事了?”陈言诈作吃惊道。 “朕能瞒别人,岂能瞒太后?”唐韵叹了口气,“何况此事终究是要说出来的,故而今日带太后来此一观。但太后须得记得答应朕的话,绝不可告诉任何人。” “皇上放心,哀家这嘴,你还不知道么?”太后莞尔道。 “呃,但臣斗胆,还是请太后莫要进去。”陈言迟疑道。 “这是为何?”太后错愕道。 “这尸身着实有些吓人,臣若非有皇命在身,须得每日确认其尸身状况,也恨不得早些将这尸身埋了。”陈言无奈地道。 “怎么?你还怪朕?”唐韵不悦道。 “臣不敢!只是这尸身放在家中,臣晚上连觉也睡不着,太后,皇上,您二位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多少日没睡安稳了!”陈言苦着脸道。 “行了!莫要再在这卖惨,朕说了,待益王那些瓜葛这人理清,一一解决,便可公布他的死讯。在那之前,须得瞒着,以免他死讯一出,那些个乱臣贼子又骚动起来。”唐韵板着脸道。 “是,臣遵旨。”陈言一脸苦逼地道。 “且莫说这么多了,哀家终究还是要亲眼看一看,不然放不下心。”太后说着,朝益王的屋子走去。 陈言和唐韵落在后面,交换了个眼神,这才跟上。 太后亲自推门,刚走到床边,只看了一眼,瞬间色变,转身就“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唐韵和陈言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太后!” 太后没法回答,不停呕吐,连隔夜饭都没保住。那石灰和尸臭之间又夹杂起这呕物的臭味,更是没法闻。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过劲,绵软无力地靠在唐韵身上,道:“快,快离开此……此地。” 没见着“尸身前”,她还是对自己的胆量挺有信心的。 见到的一刻,她才发觉自己高估了自己! 难怪陈言要劝她莫要进来,她果然不该来看! 当下连忙出了屋子,二人将她放在院内石凳上坐下。太后脸色惨白地缓了良久,才算勉强稳住情绪,但却仍是四肢乏力。 “想不到,益王死后竟是如此惨状,唉。”她轻轻叹息道。 “人死之后,尽皆如此。”唐韵虽然也被尸身惨状吓了一大跳,但终究见惯了死尸,胆量自然不一般,还能扛得住,随口说道。 此前虽然听陈言说过,但真正见到益王这假尸身还是头一次,想不到竟是如此惟妙惟肖。 “难怪千古帝皇尽求不死之道,哀家将来若是变成这般模样,真是……”太后感慨地说到这里,神情黯淡下来。 哪个女人不爱美?若是死后成这惨烈之态,那还美个什么? 陈言连忙道:“太后与皇上自然是万寿无疆,与天同寿。” 一句话说得太后露出少许笑容,道:“真要能万寿无疆就好了,可惜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唐韵双眉一扬:“只要活着之时能成就一番大业,死了又何妨?” 陈言由衷地道:“皇上这般胸怀,真是臣拍马莫及。坦白说,臣没啥远大的抱负,不求什么大业,也想要长生不死,苟沃也成啊!” 太后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得挺真,谁不希望长生不死呢?算了,哀家没法再在此地待了,益王既死,便是好事。皇上,趁今日空闲,咱们母女二人且去泡一会儿温泉如何?” 唐韵当然求之不得,扶着太后起身道:“自然依太后。” 陈言亲自将她们送到内院,安排人手好好侍候后,这才重新回到益王院中。 进了益王的卧房,他帮着忘禅从床下爬出来,道:“此处不宜久留,太后和皇上不知何时会回转来,我看师太还是速速离开为是。” 忘禅双眉拧得跟麻花似的,道:“大人说的是,可是……可是……” 陈言心中一紧,难道这都不能把她吓走? 不过表面上还是问道:“怎么了?” 忘禅小嘴轻噘,抬手轻掩着鼻,道:“我这身上,如何出去见人?” 陈言一呆,朝她指着的地方一看,只见她身上那件长衫上,不少地方赫然竟是些污秽之物! 他愣了一下,看看床边,这才恍然大悟。 方才太后被尸身恶心到狂吐,吐出之物落在地上,竟溅到了床底,把藏在下面的她溅了个通透! 这妞尸臭都不觉得恶心,居然觉得呕出来的东西恶心? “师太勿忧,小事一桩。我府中多的是洗沐之所,我带你去洗一洗,再给你找一套干净的衣衫。”陈言安慰道。 “如此便多谢大人啦!”忘禅露出喜色。 陈言暗忖只要你不继续查验尸身便好,本官送你十套八套衣衫又有何妨? 其实她藏身床下,方才将他们的对话全听在耳中,此时已然再没怀疑,哪还有什么继续查验尸身的想法?只想赶紧将身上污物洗净。 陈言带着她出了院子,直接去了后院。 这院子里没人居住,但同样有整套沐浴设施,一如陈言自己所住的内院,只是没有温泉而已。 他亲自动手,帮忘禅将浴房内的东西准备妥当,又一一给她讲解了水龙头等的用法,这才出了浴房。 他在外面等了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一条玉臂探了出来,拿着那件弄脏的长衫。 陈言看了一眼,不禁心中一动。 假如没事先看过她那颗大光头,只看这手臂,绝对会以为这是个大美女。这吹弹可破的肤质,这欺霜赛雪的肤色,简直是美女顶配! 第1045章 胸襟上的小眼睛 他将脏衣接过,扔在院子里,道:“师太且先洗着,本官去给你拿衣衫。” 哪知道里面的忘禅却道:“大人且慢!不知道能不能……也给拿一些贴身衣物过来?丫环的也成。” 陈言一呆:“这是为何?” 忘禅羞道:“里面的衣衫,也浸脏了……”说着又拎了几件衣裤出来。 陈言愕然接过,只见竟是肚兜与亵裤等贴身之物,不禁一时瞠目。 “原来尼姑也穿这些啊……”他下意识道。 “纵然出了家,也仍是女儿之身,穿着自然也是。”里面的忘禅说道。 “这么说,师太平时只是外面穿着僧衣,里面还是俗衫?”陈言随口说了一句。 里面一下安静下来。 陈言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奇道:“师太?” 里面仍没动静。 陈言有点忍不住了,这妞不会出啥事了吧? 又叫了两声,始终听不见回应,他忍不住小心地将开着细缝的房门轻轻推开少许,朝里面看去。 刹那间,他浑身一震,张口结舌地看着里面。 忘禅仍站在门后,身上没有寸缕遮体,左手抬手轻轻掩着要害之地,但却看着斜右侧的所在。 只是她眼神空洞,显然并不是真的在看什么,而是陷入思考中,过于专注导致没有回应陈言的探问。 陈言喉间干燥起来,不由吞了口口水。 此前被衣衫遮掩住,完全看不出来,她身段竟是如此曼妙!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从侧面看过去堪称完美! 无论是皮肤还是比例,哪怕是以陈言的阅历,都不得不暗赞一句正点。 难怪吟霜这样的美女都要感叹忘禅入了空门是浪费,此刻陈言深有同感。 不过…… 他目光往上一挹,登时落在她那颗大光头上。 唉,这个也太煞风景了! 每回看到,他就下意识想到鸡蛋、皮球甚至某些棍状物所带的头部…… 刚刚涌起的情绪立马压了下去,他连忙将房门又轻轻拉上,扬声道:“师太!” 这一声终于把忘禅唤醒,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头道:“大人方才的话,禅机颇深。如您所言,若只是表面修佛,内心俗根不断,又岂是真心向佛?大人,请您只拿外衫即可,这些女子衣物就不必了,烦您替我将它们扔掉。” 陈言呆了一呆。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来个真空上阵?这也太豪放了吧? 等等,她刚才说啥?禅机? 他只是随口一说啊,哪有什么禅机,这妞是不是修佛修傻了? 半个时辰后,换上新衫的忘禅出来后,之前还挺清冷的脸蛋上一片红晕,环抱着胸口说道:“这,这是不是有些小了?” 陈言等在外面,心中坏笑,表面上却歉然道:“师太真是不好意思,我未穿过的衣衫,只有这套当初定做时裁缝做小了的。其余的都是我曾经穿过,给你穿上实在不太合适,你将就一些。” 这一件其实不是他的,而是郑妍的衣衫。她平素不爱打扮,少有穿裙的时候,穿着多是劲服一类的紧身衫衣,这一件便是其中之一。 忘禅就这么真空上阵,穿上之后勒得娇躯紧紧绷绷,有些地方难免会凸点,此时虽然拿手掩着,但指缝不够严实,陈言已经瞧见了那不该被人看见的东西。 “大人考虑周到,只是这样穿着,只怕掩不住小尼的女身。”忘禅无奈地道。 她今日为了来查验益王的尸身,特意男扮女装,穿了男人宽袍。可现在这样子出去,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一眼看到她被衣衫勒得饱满傲挺的所在,女儿身一览无遗。 “除了这套衣衫,就只能女子的了。”陈言也是一脸无奈,“要不我让我府内的丫环给师太找一套?” “这……这还是算了吧。”忘禅想起此前见到吟霜的衣衫,赶紧拒绝。 现在这套虽然小,但终究是布料,遮得住里面的风光。 吟霜所穿的那种衣衫,薄如蝉翼,若是不穿里面的亵衣和肚兜,只穿外面的裙衫,那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到她里面的娇躯了! “其实本官听说,佛家讲究不执着于色相,但师太似乎尚未明白这一点。”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色相终究只是过眼云烟,若是执着于此,又如何悟得本心?” 忘禅一震,露出思索之色。 陈言惊奇地看着她。 他不过是逗她而已,这妞居然还真的在用心思考! 好一会儿,她露出决然之色,松开护胸的手,合什向陈言行礼道:“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多谢大人点拨!” 陈言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但凡稍正常点的人都能听得明白,这明明是占她便宜的说法而已,可她竟视其为点拨?! 目光不由落在衣襟上那绷得紧紧的所在,像有两只小眼睛正和他对视…… 陈言赶紧抬头看看她的光头,这才把心里突然涌起的欲念压了下去。 罪过罪过,佛祖莫要见怪。 “既已确认益王之死,小尼便告辞了。”忘禅柔声说道。 “咳,师太不知在哪家庵庙,我派人送你回去。”陈言回过神,说道。 “城南,水云庵。”忘禅没有犹豫,直接答了出来。 “师太这么爽快便告知本官此处,不怕我害你么?”陈言错愕道。 “大人会害我么?”忘禅反问道。 “自然不会。”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所以说不说出小尼的寄居之地,又有何妨?”忘禅平静地道。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他说不会,她就信了?万一他是骗人的呢? 忘禅忽然嫣然一笑,说道:“更何况,大人已经见过小尼,纵然我不说,以大人的手段,想必要寻得小尼所在的庵庙,并非难事,不说又有何用?而且,纵然大人知道小尼的居所也无用,因为小尼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若是有事,均是他来找我。” 陈言心说你们倒是想得周全,不过这个可能性在他见着忘禅时,便已想到,倒也并不意外。 “当然,大人只是与我等做买卖,自然不会做那些会断绝财路的事,不是吗?”忘禅目光凝注在他脸上,温声说道。 第1046章 你前任是本王我 “你威胁本官?”陈言皱皱眉,心知肚明,对方是想用钱财来胁迫他,要他莫要多管闲事。 “大人误会了,这不是威胁,而是恳求。”忘禅柔声道,“清夫人便是聪明人,所以方能与我等合作长久。大人更胜清夫人,自然也清楚彼此的界限。我等不会过问大人的事,大人自然也不会过问我等的事,对么?” “哈哈!”陈言哈哈一笑,“本官最喜欢直言不讳的人,师太这话,我记心中了!” 派马车送忘禅离开后,陈言赶紧去了益王的院子。 益王早在忘禅去后院清洗身上污秽时便被陈言搬离了那大床,泡进了放满热水的浴缸中,清洗的同时也让身体从寒冷中恢复过来。 此时他已经清理完毕,脸色变得红润,恢复了正常模样。见着陈言进来,他急切地道:“如何?” 陈言欣然道:“对方深信不疑!顺便太后也深信不疑,哈哈!” 益王吃惊地道:“什么?太后也来了?” 陈言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王爷莫要恨太后,她并非是对你有私怨,而是因为认为你会影响皇上的帝位,方才希望你死。” 益王神情出奇地平静:“陈大人不必为她解释,本王并不在意此事。她这人平素虽然不错,但任何牵涉到皇上之事,她均会不择手段,这一点我早已知晓。事实上,也正因此,本王对她倒有几分敬意,无论她是为了女儿安危,还是帝位稳固,又或者富贵荣华。” 陈言肃容道:“王爷胸怀,令下官敬佩。” 益王不再谈这个话题,道:“水云庵此地,你知道多少?” 陈言坦然道:“今日尚是初次听闻。” 益王微微一笑:“本王倒是对这地方有些了解,此地是个小庵,大约有十余人,与通元寺那类地方截然不同。但,此地比通元寺建得更早,代代相传至今。” 陈言讶道:“听闻通元寺号称千年古刹,那这小庵岂不是也有上千年的历史?” 益王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虽经千年,此庵据我所知,纵然是京城之人,也多有不知道此地的。” 陈言好奇道:“既是这般地方,王爷怎会知道它?” 益王反问道:“你忘了你的前任是谁么?” 陈言一震道:“王爷怎会知道我的有前任?!” 他自来到大周,不但从未与人说起过自己的过去,也从未见过与他一样、自别处而来的异人,益王怎会突然提起?! 难道,此人不知不觉中,竟然查出他乃是穿越而来?! 益王凝视着他,饱含深情地道:“瞧你这记心,不就是本王?” 陈言:“……”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片刻,陈言突然反应过来,恍然道:“噢,王爷说的是京兆尹!” 益王奇道:“不然呢?” 陈言尴尬至极,含糊道:“下官正想着别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王爷见谅。” 法克! 这家伙说的“前任”,和他习惯的“前任”不是一个前任,还以为对方说的是他前女友,原来是说京兆尹前一任官员,吓他一大跳。 “本王在任之时,亲自去水云庵抓的偷香贼就至少有四个,更不用说平时京兆卫抓的。”益王说着说着,忽然轻轻一叹,“你说的那个忘禅,本王便曾见过。坦白说,纵然不好女色,本王也深觉此女出家是辜负了那身好皮囊,暴殄天物。” “啊?王爷对尼姑也感兴趣?”陈言有点懵。这世界怎么了?他自己一看到光头,就兴致大减,怎么前有吟霜、张大彪,后有益王,居然都觉得忘禅是个绝色美女? “勿得胡言,本王岂有亵渎之心?”益王正色道,“只是觉得可惜,这般女子,合该嫁个好夫家,方不辜负这天姿国色。” “这嘛,下官倒是有些不同看法。”陈言撇撇嘴。 “哦?怎么个不同?”益王问道。 “敢问王爷,女子的容颜美貌,能保得几时?” “满打满算,超不过十年吧?” “一旦年华老去,请问那些个因为她美丽动人而娶她的男子,是更加珍惜她,还是喜新厌旧?” “只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也就是说,她能受宠的日子也就这十来年。” “之后还有数十年时光,都要在被夫君冷落、甚至在看新来的姬妾脸色的日子中度过。” “万一新人心肠毒一点,吹点枕头风,让夫家把她休了,那她以后更是只能孤苦伶仃,一个人孤独终老。” “敢问这样的日子好,还是出家有十几个闺蜜相依相靠一辈子来得好?” 益王愣愣地听着他这一篇言论,一时无言。 陈言说完,见他哑口无言,微微一笑。 今日又是妙语点拨这些愚者的一天,我这一番真知灼见,还不把你震得一愣一愣的! 哪知道益王愣了一会儿,忽然迟疑着道:“闺蜜……是何意?” 陈言干咳一声,道:“是我家乡话,意为女子的知心好友。” 益王恍然道:“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说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无知之言。” 陈言一怔:“什么?” 益王哼了一声,道:“什么十几个闺蜜相依相靠,你可知她曾有数次被偷香贼袭击之事,其中至少有两次,是因为同门与外人勾结,甚至将她成功捆抓离开了水云庵。若非本王及时赶到,将人救下,只怕她已受尽贼人凌辱!” 陈言默默地闭上了嘴。 这特么谁知道啊! 不过话说回来倒也是,女人的嫉妒心最是不可理喻,何况还是禁欲的女人?虽说在他眼中忘禅不咋滴,但别人眼中她似乎真挺漂亮,没被人投毒泼硫酸算是老天赏脸了。 “只是没想到,此女竟然会做此勾当。”益王感叹道,“不过她做这种事,她师父亦即如今的庵主贤如尼,只怕也撇不了干系。” “不过下官对忘禅的话倒是有几分相信,只怕就算深查此庵,也很难查得出那暗中索买王爷与皇上的消息之人。”陈言有些遗憾。 “至少已有了一点线索,总比什么头绪都没有来得好。对方如此谨慎,必有图谋,须得小心。”益王顿了顿,又道,“坦白说,本王还是觉得,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下落,她师父未必不知道。” 第1047章 她就一路人脸 “王爷是想让下官去水云庵一探?”陈言有些不情愿地道。 “横竖陈大人也是个惜花之人,若是因为忘禅的美色而前去礼佛,也不算去得突兀吧?”益王微微一笑。 陈言很想逼问他这个忘禅哪里美色了,但终究还是压下这想法。 算了,大事重要,去就去吧! 半个时辰后,内院。 趁着太后去更衣时,已经先一步换好衣衫的唐韵将陈言叫到一旁,低声问道:“可曾查出那人是谁?” 陈言将一切一一说出,包括他和益王商议的结果在内。 唐韵错愕道:“益王一向不好女色,甚至连王妃也没有,能让他也觉得可惜的女子,倒是让朕有些好奇起来。” 陈言连忙道:“此尼和皇上相比,自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不瞒您说,臣觉得她连我府中的丫环都不如,真不知道他们眼珠子出了什么问题……” 唐韵奇道:“真这么丑?” 陈言想了想:“丑倒不至于,路人脸吧。” 唐韵一呆:“何谓路人脸?” 陈言解释道:“臣家乡话,意即极为普通,扔到人堆里你休想能一眼认出的类型。” 唐韵听得有趣,笑道:“你的家乡话朕也听得不少了,确实有趣,日后若有机会真想去那一游,见识见识我大周这能出你这般人才的奇异之地。” 陈言心虚地道:“这个,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那空闲?” 唐韵正想问他家乡在哪,一名凤翎卫忽然快步而入,在唐韵耳边低语几句。 陈言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却看得见唐韵神情变化,只见她容色微变,猛地道:“朕有急事须得回宫,陈言,你在此侍候太后。” 陈言少有见她这么郑重的时候,忙道:“是,皇上!” 不片刻,唐韵带着一众凤翎卫匆匆而去。 陈言有点好奇,什么事能让她连跟太后禀报一声都来不及、直接就这么走了? 他正心中琢磨着,屋内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啊!糟糕!” 却是怜珠的声音。 太后有些慌乱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怜珠声音也有些无措:“这,这,朕也不知道啊。” 旋即声音小了下去,主仆二人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叽叽咕咕说了半晌。 好一会儿,太后的声音才再次变大:“皇上,你且入来,哀家有些问题,你帮我一帮。” 陈言忙扬声道:“太后,皇上已经离开,臣在此。” “啊?皇上怎不说一声?”太后并不知道陈言来了,急忙借着问问题掩饰自己的尴尬。 “臣不知,似有急事。”陈言唯有道。 “这……”里面太后为难起来。 “太后有事尽管吩咐。”陈言叫道。 但里面太后却没有再说话。 反而怜珠的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太后,说不定陈大人有法子,这原本就是他的……” 太后轻责道:“胡闹!这怎么行!” 怜珠嗫嚅道:“可这事……” 陈言大感奇怪,什么事这么为难? 里面声音又低了下去,但听得出来主仆二人仍在低声说话。 半刻钟后,里面终于响起唤声:“陈言,你进来一下。” 陈言忙道:“臣领旨。”推门而入。 刚一进去,他定睛一看,连忙飞快转过身,惊道:“太后,这……” 既然太后叫他进来,他自然以为对方已经穿好衣衫。 可没想到进来一看,太后竟然半身未着寸缕,只以双手抱掩着胸前。虽然是背对着他的方向,但这显然并不合乎礼数,他哪敢直视? “陈大人,这内衣搭扣子,不知怎的绞成了一团,烦您帮忙解一解,奴婢实在是解不开。”怜珠有些尴尬地道。 “啊?这……”陈言哪敢回头。 “行了,哀家恕你无罪,快一些,哀家这处勒得慌。”太后催促道,声音有些急切。 “那臣无礼了。”陈言这才大着胆子,转过身走到太后身后,定睛一看,一时无语。 太后因为天赋过于雄伟,他当初送她内衣时做了几手准备,连带子也比寻常的多了四条。 毕竟这时代材质原始,没什么结实的化纤布料,她那个规格体积的天赋,一般带子确实也没法久撑,若是带子不够,可能很快就会断了。 此时,也不知道怜珠方才是怎么帮太后扣的,竟然错着位,几根带子交错在一起,分不出哪根是哪根。 “都怪奴婢无能,总是将这带子搭错。”怜珠惶恐道。 “哼,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陈言,你可有法子解开?”太后蹙眉说道。 陈言仔细一看,只见那带子的勒痕极深,原来是因为错了位,导致原本刚刚好的长度短了些,难怪太后会觉得勒得不舒服。 “太后,这简单,解开便成。”陈言指点道,“怜珠姑娘,你把那根和那根绕开,再将那根翻过来……不不不,不是那根,是那根……” 怜珠方才为解这扣子就已累得满头大汗,此刻在他那根又那根的指挥下更是手忙脚乱,不但没能解开,反而又勒紧了些。 太后吃痛,怒道:“没用的东西!你想勒死哀家不成!” 怜珠吓坏了,慌忙跪了下来:“奴婢手笨,求太后恕罪。” 陈言看了看她,有些奇怪。 能被太后欣赏的宫女,怎可能手笨?虽说女式内衣这个东西对怜珠来说是件新鲜之物,但以她的心灵手巧,应该很容易掌握才是,怎会今儿搞出这事? 不过怜珠终究算是他的女人,他岂能看她受难? “太后,此事怪不得怜珠,这内衣原本便是为太后定制,带扣乃是特制。要怪,唯怪臣不该将此物制得这般复杂。”他陪笑道。 怜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莫要说这些没用的,你能不能解开?”太后被勒得极不舒服,心烦意乱地道。 “臣自然能解。”陈言自信地道。 “行了!怜珠你且出去。”太后大喜,吩咐了一声。 陈言终究是个男子,让他帮忙,她也难免有些羞涩,不希望被怜珠当面盯着瞧。 “是,太后。”怜珠跟了她这么久,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应声,起身退出了屋子,将屋门关上。 “陈言,你来罢。”太后强压羞赧,急切地道。 第1048章 当时臣昏过去了 对一般男子,她是宁可勒死也不愿意让对方帮忙。 但对陈言不同,他不只一次替她推拿按摩,除先帝以外,这是唯一一个与她有过肢体接触的男子,她心中的防备自然没那么强。 “臣理会得。”陈言答了一句,伸手拈住带扣,“太后忍忍,臣这就替您解开。” 一刻钟后。 “你不是说你解得开吗!”太后怒道,额头香汗淋漓,主要是疼的。 看陈言那么自信,她还以为他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他忙了半晌,却还是没解开,反而把她那雄伟之地勒得越来越紧,几乎有些窒息之感。 “这,臣也没想到,会缠得这么紧。”陈言同样满头大汗,吃力地用力拉扯内衣带子。 这玩意儿竟比他预料中还要紧得多,以他这力气,居然半晌都没能解开。 “疼!”太后忽地痛呼一声。 “太后再忍忍,马上就好了!”陈言咬牙切齿地用力扯着,虎吼一声,“给我开!” 绷绷绷绷! 数声断裂突然响起,内衣带子终于经不起他的狂扯,几根带子一起断裂! 陈言发力过猛,一时站立不稳,朝后跌了两步。太后被他带得也向后一跌,撞进他怀里,顿时将他撞得摔倒在地。 “哎哟!”太后吓得一声惊呼,好在整个娇躯倒在他怀中,并没有受伤。 陈言也是一声痛叫,却是倒地时后脑勺撞在地上,眼前一阵发晕。 “你!” 他仍未回过神来,突听太后一声怒叱。 陈言正要问怎么回事,突然一愣。 双手下意识捏抓了两下。 这个手感…… 眼前渐渐恢复清晰,却见太后仰靠在他怀中,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身前所有风景! 而更要命的是,他方才估计是倒下时慌乱,下意识将太后抱住,双手赫然抓住了她那得天独厚的天赋!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也不知是因为头撞了地,还是因为其它原因,一时意识模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言才悠悠醒转。 却见自己躺在自己卧房的大床上,头上还缠了绷带。 他呻吟一声,侧头看向床边。 “大人,您醒啦!”床边守着的吟霜见他醒转,惊喜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本官怎会躺在这……”陈言有气无力地道。 “大人忽然昏迷,至今方醒。张护卫已经派人去找刘郎中,估计快来啦。”吟霜担心地道,“对了,大人您怎会昏倒的?” “本官记得最后是在……”陈言喃喃说到这里,已然记起一切,猛地坐起身,惊道,“太后呢?” “还记得哀家,看来你伤得不重。”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床尾传来。 陈言这才发觉,屋内不只有吟霜,面若冰霜的太后也在,旁边还有怜珠侍立。 他吓一跳,挣扎着翻下床,跪地道:“臣罪该万死,求太后恕罪!” 吟霜吓一跳,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唯有急忙跟着跪下。 太后脸上浮起一层浅晕,低喝道:“行了!其他人出去!” 怜珠和吟霜二人只得先退出了屋子,留下太后和陈言在内。 太后怒道:“陈言!你好大的胆子!此事哀家若不治你之罪,岂不令帝室蒙羞!” 陈言惶然道:“太后,臣是无意的,当时将倒之际,下意识抓住了……求太后明鉴!” 太后整张俏脸瞬间通红,眼中却带上杀气:“还敢狡辩!纵然那一下算你无意,那后来……” 话到这处,却突然停了下来。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后来?” 后来他昏迷了啊,哪有什么后来? 屋外,吟霜悄声问道:“怜珠姑娘,太后为何这般生气?” 怜珠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 吟霜疑惑地道:“当时大人昏迷,不是你来唤我的么?” 怜珠蹙眉道:“真的不知道。” 当时太后没让她留在屋内,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惊呼声。她不敢贸然进去,急忙隔门询问怎么了,结果太后却说不许她进去。 然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开了门,身上衣衫显然是匆忙穿上,那件内衣则已经坏了,掉在地上。 太后不许她询问,只说陈言昏迷,让她去叫人来帮忙,此外之事,她一无所知。 “那就奇怪了,怎么太后像是与大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吟霜纳闷地道,与怜珠对视一眼,都露出担忧之色。 屋子里,太后双手紧紧握拳,脸上红晕越来越深。 “你还想装蒜!”她寒着脸道,“当时你竟然……竟然……” “太后,臣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陈言叫起了冤屈。 “你真的记不得?”太后双眉微蹙,眼中透出一丝疑虑。 “臣只记得当时倒地时,这头重重撞在了地上,然后就发觉无意中抓了太后的,咳,那里。之后,便昏迷过去。”陈言哭丧着脸道,“太后您纵然不信我,也该信信臣这头上的纱布吧?” 太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的确,陈言撞地那一下着实不轻,后脑勺还流了不少血。 莫非,他真没说谎,对当时的事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她暗松口气。 若真是如此,那还好些。 “太后,当时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陈言忍不住问道。 “哼,没什么。”太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今日之事,便当从未发生过,若有任何人知道,哀家必抄你九族!” “多谢太后圣恩!”陈言见她语气缓和下来,大喜谢恩。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辱了哀家,这笔账,岂能轻放?”太后板着脸道。 “太后,臣新近又得了些好东西,待准备妥当,便给太后送入宫去。”陈言知趣地道。 “哼。”太后哼了一声,款步轻挪,走了出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这才长松一口气,抬手抹了抹额头,全是汗。 好险! 太后那身子他不是没碰过,但当初却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次却是在她清醒之时,按罪别说诛九族,就算是十九族都诛光了! 好在太后看来还挺讲道理,显然没打算追究他这无心之失,否则后果难料。 但这事着实有些古怪。 他确实只记得最后抓她那一下,可怎么她的样子,像是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难道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又干了些啥? 第1049章 师父您错了 待送走太后,陈言赶紧把吟霜叫过来,详细询问了她知道他昏迷这事的时间点。 问完之后,他懵住了。 在他认为自己昏迷后,到太后去唤怜珠之间,隔了至少一刻钟之久! 一刻钟,按他前世的时间来计算,就是十五分钟。 难道在这十五分钟内,他以为自己昏迷过去,其实只是意识模糊,其实人还没完全昏迷?! 那当时他和太后在屋内干了啥?不然太后能气到差点想杀他? 陈言心中一紧,连忙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 好在,没有任何行房的痕迹。 可就像喝断了片一样,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太后显然是因为他想不起来而放过了他,那这件事以后无论想不想得起来,最好都闷声发大财。 太后离开陈府后,坐着马车回宫,想到方才的事,不禁面红耳赤。 这世间本来只有过一个男人敢对她那般肆意而为,那就是先帝。 然而陈言却打破了这禁忌。 当时倒在地上发觉被他抱住了不该抱的所在,她又羞又怒,便想叱骂他。 结果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无视她太后的身份,仿佛她是他的妻妾一般任性行事,搅得原本怒火冲头的她竟也有些迷乱。 多少年了,都没人这般碰触过她! 有一瞬间,她恍惚还以为是在先帝怀里,像个正受自己男人宠爱的小女人,各种没羞没臊。 而且陈言那双手简直像有灵性一般,专挑她不堪挑逗的所在下手,没一会儿功夫,就让她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好在,就在她以为要完蛋时,陈言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清醒过来后,仔细一看,才发觉陈言头下一滩血迹,吓一大跳,赶紧胡乱穿好凤袍,叫人来帮忙。 现在想想,确实当时陈言可能是无意识中的动作。 不然他这般好色,弄都弄了,怎可能半途而废? 不过,连意识不清时都不忘占人便宜,这家伙简直色鬼投胎! 现在嘛,既然他记不得,那是最好不过,也省了她不少事。 只是…… 为何当时在听到陈言说他记不得那时之事时,自己心中竟有一丝异样? 太后心情浮躁起来,甩了甩头,想把这波动的情绪甩掉。 权当一场春梦罢,以后还是要小心些,莫要再与这家伙有私下接触,否则真要闹出事来,就算真诛了他九族都来不及了! 水云庵。 忘禅双手合什,缓步而入,迎面遇着几位庵中尼姑,她也不说话,径直自她们身边而过。 待她走过之后,几个女尼均惊奇地低声议论起来。 “看见没有?!” “看到了!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放浪!” “啧啧,真是丢尽佛祖的脸面,身为女儿家,竟然那样!” “也不知道她出去做了什么,莫不是去与情郎偷会?” “是哦,不然怎会变成那般模样回来?” “上回那偷香贼将她绑走,看她要死要活,我还真以为她是三贞五烈的女子,想不到原来她竟已有情郎。” “只怪那偷香贼不是个俊俏小郎君呗,若是……” “嘻嘻,若是的话,你就先从了他,是也不是?” “你才从了他呢!我可是冰清玉洁。” “要不是师父宠着她,我真想把她那脸给划了!” “庵中清净之地,莫要说闹!” “怕什么,反正师父也不在这。” …… 忘禅到了水云庵的主院,道:“师父,忘禅回来啦。” 屋内传出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事情办得如何?” 忘禅答道:“已确认清楚,人,已经……” 那中年女子截断她的话头,道:“留神隔墙有耳,进来细说。” 忘禅道:“是,师父。”说着推门而入,反手将房门轻轻关上。 屋内,一座金佛盘坐在莲花宝座之上。 佛前,一个光头中年女尼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双目轻阖,垂首礼佛。 忘禅到她身后一个蒲团上跪下,一一说了起来。 听完之后,那中年女尼才缓缓道:“你办事妥当,师父自然信得过,待那人来时,将这些告知他罢。今日耽搁了功课,你……咦?你这是!” 原来她一边说,一边睁眼转头,一眼看到忘禅身上那件紧身衣衫,而且还将后者身前那两粒小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登时惊呆了。 忘禅不解道:“师父,弟子怎么了?” 那师父惊愕道:“你怎会变成这般打扮?等等,莫非你一路回来,都是穿成这般模样?!” 忘禅反应过来,道:“弟子是坐陈大人派的马车回来的,路上无人瞧见。至于这身衣衫……” 那师父猛地站了起来,惊怒交加地道:“莫非,是那姓陈的将你玷污,然后让你穿得如同风尘女子一般?!岂有此理!为师找他去!” 忘禅罕有见到师父这么生气,连忙跟着起身将她拉住,道:“师父误会了,并非陈大人逼徒儿穿成这样的。” 说着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通。 那师父听完,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徒弟其实并不蠢笨,只是向佛之心甚诚,没想到竟被那陈大人几句话说得真就这么不穿里面的衣物。 “忘禅,你是被他骗了啊!”那师父叹道,“他分明是欲占你便宜,方才那般以胡言乱语误导你。” “师父,那您可就错啦。”忘禅嫣然一笑,“那位陈大人,虽说人称好色,但从头至尾,从未对弟子正眼相看。偶尔看来时,目光中也毫无色欲,甚至有些厌恶之意。”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师父错愕道。 她清楚这徒弟绝不可能撒谎,但实在是难以置信。 陈言好色之名,传遍京城,她自然也知道。 这次的任务,要不是因为庵内只有忘禅一人擅于辨别尸身,她都不愿意派这徒儿前往。 而且忘禅临行前,她还再三叮嘱,要这徒弟多加防范。 可万万想不到,陈言居然是那种反应! “此事千真万确,所以徒儿可肯定陈大人绝非如师父所说,为占徒儿的便宜才说出这些话。”忘禅肃容道,“更何况,陈大人所言也并没错,不着色相,不正是佛祖的话么?” 第1050章 大夏来的手艺人 “是,但……”那师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半晌挤出一句,“但你不执着于色相,他人却非如此。你穿成这般模样,岂非白白令那些色欲之徒饱了眼福?” “佛理自在吾心,徒儿佛法不精,尚不能普度他人,但只要能坚守自身,又何必怕什么?”忘禅认真地道。 “你!”师父急了,怒道,“总而言之,你不许穿成这般!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便须得穿上里面的衣物!” “弟子刚刚才悟得不着色相之理,难道师父竟要逼弟子又重着色相?”忘禅眼眶一红,轻轻说道。 那师父一时语塞。 可恶! 好好一个徒弟,竟然让那姓陈的教成这般! 好在她仍有些急智,灵机一动,道:“徒儿啊,你这其实仍未参透。所谓不着色相,并非指你要弃舍,而是指你不挂心,无论它们是否在你身上,你均不在意。如今你如此在意是否穿上它们,便已是着了色相,明白么?” 忘禅一呆,露出思索之色。 师父太了解她这神情,晓得她每回这般,就是听进去了,不由暗喜。 果然,不一会儿,忘禅动容道:“师父说的是,是弟子肤浅了。有意要穿,是着了色相,有意不穿,同样是着了色相。穿或不穿,无不介怀,方是不着色相。” 师父松了口气,轻轻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悟性甚高,能明白便好。来,先随师父入内,将内衫穿上。” 忘禅点点头,乖乖跟着她往内室而去。 那师父走在前面,背对着她,脸色沉了下去。 看来,日后还是最好不要让这一根筋的徒弟去和姓陈的接触,这回侥幸把她忽悠回来了,万一下次忽悠不回去,那就麻烦了! 次日清晨,陈言才拆了纱布。 刘望为他细查了一番,道:“大人不必担心,您的伤势只是皮外伤,已经结疤,多得几日,便会完全愈合,连汤药也不必开。” 陈言担心地道:“不会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吧?本官昨儿可是实打实地昏过去了啊!” 刘望不解道:“何为脑震荡?” 陈言一呆。 他哪知道这个词如何翻译为大周人懂得的词? 唯有解释道:“就是指头部里面出现损伤,导致行动异常,比如说容易晕眩,或者没法控制手脚,又或其它类似的情况,严重时甚至可能瘫痪也就是中风。” 刘望恍然道:“大人是说厥症?那您可曾恶心欲呕?” 陈言摇摇头。 刘望再问:“那可曾昏昏沉沉,嗜睡不起?” 陈言想了想,道:“昨儿晚上睡得挺香,这算不算?” 刘望问明他醒时的时辰,摇头道:“不算。那大人有无难以入睡呢?” 陈言翻了翻白眼,这厮记性着实不好,他方才不是说睡得挺香了吗? 刘望又接着问了他十几个问题,全都是各种可能的症状,均是否定的回答。 问完之后,他肯定地道:“那大人就可以放心了,您若是那什么脑震荡,那小人回头就把招牌给您送过来。” 陈言错愕道:“送来做什么?” 刘望不假思索地道:“给大人砸啊。” 陈言无语。 我要真是脑震荡,砸你招牌有个毛用啊! 不过他对刘望的医术颇有信心,既然后者说是没问题,那应该确实无碍。 送走刘望,他才坐上马车进了宫,明着是见唐韵议事,实则是给尚德全见自己的机会,好将事情已经办妥的消息传给清夫人。 刚到议事房外,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争吵。 “此事有关大周国体,岂能儿戏!” “方大人这话就未免有些无稽了,你的法子是正经,老夫的便是儿戏?” “哼,孩童方才做什么断然拒绝之举,若惹来麻烦,那后果岂是大周能承受?” “依你这么说,那要答应才成?岂有此理!” “本官也不是说要答应,只说先拖着,不置可否便成。” “你真当人家是傻子?此事能拖到几时?” “然也,更何况,拖拖拉拉,岂是为君之首?” “不错!我大周国帝,若是为一区区异国王爷而为难,岂不是说大周不如他大夏?” “难不成,您还觉得我大周比大夏强盛?” …… 陈言在外面听得稀奇,见门外是曲默月守着,遂上前悄声问道:“曲姑娘,这是怎回事?” 曲默月歙他当偶像崇拜,自是知无不答,低低地道:“大人还不知道么?大厦国贝明王爷来了咱们大周呢!” 陈言见她神情间有些担忧,讶道:“一个王爷,来了就来了,让礼部接待便是,有何为难之处?” 曲默月摇摇头:“这事礼部接待不了。” 陈言莞尔道:“夸张了吧,大夏国这位贝明王爷本官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闲王,谁家还没个闲王?咱们宁王不就是?只不过咱们宁王爱享受,他爱的是,咳,当木匠……” 大夏,大周接壤的邻国中,国土面积最大,国力也最为强盛。 大夏位于大周正南,在大梁和大晋之间,与大周接壤的面积算是比较少的。由于接壤之地多为密林高山,蛇虫鼠蚁颇多,故而两国之间交往反而颇少,连民商也少有往来。 夏帝在位二十年,励精图治,据说他即位之初,大夏常被人戏称为“小夏”,那里林深草密,百姓不事生产,故而虽然国土广阔,国力却是周遭诸国之中最弱的一个。 但夏帝即位二十年后,大夏如今已成大周邻国中国力首屈一指的强国。 但夏帝虽然有名,却不如这位贝明王。只是后者并非因为能力、财富之类的事而闻名,而是因为他酷爱木工。 据说,大夏皇宫内,几乎所有木器均出自他的设计,甚至有些是由他亲自制作。 而大夏与他国邦交,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国礼,便是贝明王的木器。 陈言当初是从行商口中听得此人,后来好奇下让人搜罗了一些他的木器,想看看这位兴趣独特的王爷究竟如何技艺非凡,竟然能让夏帝把他的木器当成国礼送人。 结果,大失所望。 第1051章 高端的色胚 倒不是工艺糟糕,事实上做工极为精巧,看得出其技艺绝不一般。 只是毫无创新,做的都是些家常之器,桌椅板凳什么的。 自然他能搜罗到的器具,自然不会是什么国礼,这些东西都是一国之珍,就算是坨垃圾,也都要珍藏起来,避免流落民间,让大夏知道了以为是对他们不敬。 想不到如今居然还能听到这位贝明王爷的消息,只是这么一个不参政的王爷,为何让满朝文武如此郑重其事? “他和宁王爷可不同,他是夏帝的亲弟弟,在大夏地位超凡。听说,就算是见了夏帝,他也不用行礼呢。”曲默月说道。 “这种脱离了实权的地位,没有任何用处。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来咱们大周到底为了何事?”陈言追问道。 “提亲来的。”曲默月双眉都几乎拧成一团。 “提亲?向谁?”陈言脑子里瞬间闪过玉公主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紧。 适龄的帝室血脉中,玉公主肯定是出类拔萃,难不成她这文艺女青年的名声竟然传到了国外,让这位王爷都动心了? 菱公主自然不可能,虽然她说什么过了十四就能嫁人,事实上哪怕是在大周,这也是个极限年龄,除非情况特殊,少有娶这么年幼少女的家庭。 “皇上。”曲默月小嘴里迸出两个字来。 陈言一下愣住了。 半晌,他才张大了嘴,惊愕道:“你说真的?” 曲默月点点头:“这事我哪敢开玩笑呀。” 陈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开始还挺压抑,但笑着笑着,实在是压不住,变成了前仆后仰的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大人小心!”曲默月见他笑得连站都站不稳,连忙一把将他扶住。 “不是,哈哈……居然是向……我勒个去……哈哈哈哈……”陈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粗口都给笑出来了,看得众凤翎卫无不愕然。 这事有何可笑之处? 殊不知此刻陈言想到的,却是唐韵的性取向问题。 这妞喜欢的是女人啊! 当然,这个大自贝明王不知道此事,竟然来向唐韵提亲! 确实,唐韵那绝世容姿,确实会让任何男人心动。 要是换了是个普通身份的女子,哪怕真是个蕾丝边,在这时代被人强娶了也只能忍泪侍奉夫君。 但唐韵是皇帝,她若不想答应,没人可强求。贝明王居然敢来提亲,这不自找麻烦吗? 不过终究是件大事,难怪昨儿唐韵匆匆离开,现在又惹来群臣热议。 众凤翎卫面面相觑。 曲默月实在忍不住,问道:“大人,您笑什么?” 陈言边笑边道:“我笑那贝明王眼瞎,这事皇上定然不可能答应,他这不是来自取其辱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试一试,怎知道能不能成呢?”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这还用试?肯定不成啊!” 那温和声音道:“你又不是周帝,如何知道一定不成?”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因为她喜欢的是……咦?什么人?”却是终于反应过来,笑声停下,转头看去。 却见一个衣着华奢的陌生中年男子,正站在他后面。 那人面容儒秀,看得出年轻时多半是那种小鲜肉类型,而且保养得也不错,估摸着该有四十来岁了,但仍然颇为俊秀。 只有眼角的少许鱼尾纹,让人意识到岁月在他身上已留下印记。 “见过贝明王爷!”曲默月这时才看见他,连忙行礼道,还故意把他名字叫了出来,提醒陈言对方是谁。 “噢,原来是王爷,下官失礼,请王爷见谅。”陈言急忙跟着行了一礼。 他倒不怕被对方听到自己说其眼瞎之语,唐韵肯定不可能因此重罚他。不过终究是外国友人,还是谨慎些好,免得惹来什么国际纠纷。 “你尚未说完,她喜欢的是谁?”这位大夏来的贝明王趋前两步,眼透异色,急切问道。 “呃,这个……”陈言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对方,唐韵喜欢的是英武伯卫菡吧? “不敢说?”贝明王微露失望之色,“难怪昨日她对本王这般冷淡,不似少时,原来是心有所属。” “这嘛,王爷,这也不能怪您不够优秀,实在是这种事没法强求。”陈言委婉地道。取向这个事,又不是可以强求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贝明王把他阉了,唐韵也没法喜欢他。 “无妨,这世间的亲事,从不只是喜欢与否的问题。”贝明王稍露颓色,便即恢复常态,温声说道,“本王只要求得她这人,哪怕她的心不在我这,又有何妨?” “啊?”陈言一时有些懵了。 周围的凤翎卫也无不错愕。 这位王爷也太能说了吧?这种话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吗? 不求心,只求人,这不就是纯纯的色胚? “莫要误会,本王岂是那俗凡之人?”贝明王看到众人神情,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解释道,“本王对于周帝的喜爱,非由男女之情,而因她拥有天下间的至美,纵然一句鬼斧神工,也难以尽纳其美丽动人。”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这就不是色胚换了种上档次的说法?说什么美不美,终究还不是想把她给扒光了摁下来…… “唉,夏虫语冰,算了。”贝明王见他这神情,有些失望,喟然一叹,不说了。 “外面何人说话?”议事房内,忽然有人喝道。 “夏先依约前来,拜见周帝。”贝明王扬声道。 议事房内一下安静下来。 半晌,里面才传出唐韵的声音:“请贝明王进来罢。” 贝明王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跨步而入。 陈言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均是手中捧着大大的木盒,估计是什么礼物,不由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这家伙倒是个挺有风度之人,可惜喜欢错了,看看他如何撞墙倒也有趣。 想到这,他趁机跟着朝内走去。 屋内那些熟脸都在,平时见他进来,都是怒目相视,但今儿却没人看他,目光全落在贝明王身上。 唐韵坐在上位,秀眉微蹙。 行礼之后,贝明王看向唐韵,毫不掩饰眼中慕色,道:“昨儿皇上允了与夏先游园之请,不知何时可以动身?” 第1052章 手滑?分明摔的! 跟在后面的陈言一怔。 唐韵竟然答应了与他游园? 旋即释然。 也是,毕竟不是普通男女之情,纵然要拒绝,也得给对方些面子。 唐韵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道:“朕今日有些国务须得处理,贝明王可否稍等一会儿?” 贝明王柔声道:“只要是皇上的要求,本王纵然等到天荒地老,也无怨言。不过我今日带了些礼物,欲要先行呈奉。来人,拿上来。” 两名随从立刻上前,将两个大木盒呈上。 黎蕊上前,将两个盒子接过,感觉颇为沉重。 “放在这吧。”唐韵说道。 “皇上,可否现在便将这礼物拆开呢?”贝明王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殷切地道。 唐韵稍一犹豫,微微颔首。 黎蕊将两个盒子放在桌上,将其中一个打开。 群臣无不动容。 内中赫然是一个精致的飞龙木雕,姿态飞扬,一看便知手艺不凡。 陈言跟着往前凑了凑,定睛细看。 这个算是国礼了,确实比他搜罗到的那些黑市流品要上档次,哪怕外行如他,也能一眼看出其做工十分精美。 “这一尊乃是‘龙翔’。”贝明王指着另一个盒子道,“请打开另一个盒子。” 黎蕊将另一个木盒打开,里面又是一尊木雕,赫然是只飞凤。 唐韵纵然心中有事,也忍不住赞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吧?确实巧夺天工!” 贝明王恭敬地道:“这尊名为‘凤和’。此二尊便是夏先送予皇上的礼物,乃是我集毕生心血之作,请皇上不嫌鄙劣。” 唐韵喃喃道:“龙翔凤和,倒是颇有雅意。” 但却没有说收或者不收。 群臣也非愚笨之人,无不微微色变。 陈言留神看着众人神情,心里好笑。 贝明王的意思也太明显了,龙翔凤和,不就是意指他和唐韵,希望二人能成龙凤之缘? 不过另一方面,如此直接的献礼,人人都瞧得出他用意,若唐韵收下,那就表示她愿意接纳他。 可她显然不可能答应他的提亲,自然会拒绝。 哪知道他这念头还没转完,唐韵已道:“此礼颇有心意,朕便多谢了。来人,将它们收下。” 陈言一愣。 居然收了? 贝明王露出喜色,上前道:“皇上且慢!此物非只是普通森雕而已,尚有机括,只要摁下两尊木雕侧旁的的凸起之处,便可有所变化。” 唐韵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吩咐黎蕊找着那凸起之地,摁了下去。 两声喀喀轻响,两尊木雕的前爪均向外扩开。 “再将二者交缠,便可由两尊木雕,变为一尊合体木雕。”贝明王指点道。 “这样么?”黎蕊研究了一下,明白过来,便要将二者合体。 “且慢!此雕乃是送予皇上之物,可否请皇上亲自将它们合一?”贝明王连忙阻拦,热切地看向唐韵。 唐韵微微一颤,一对纤眉深蹙起来。 陈言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假如送礼之举只是试探她的意思,那现在简直就是强行逼她应下婚事! 二雕合一,意味着夫妻同体,让她亲手操作,便等于让她给出承诺! 但唐韵从一开始神情反应就不对劲。 虽然答应了游园之请,又收了这礼物,但他看得出来,她并不十分情愿。 忽然间,方才贝明王说过的话闪过脑海。 他说这世间的亲事,从不只是喜欢与否的问题。 现在陈言才恍然大悟。 唐韵必是因为某些顾虑,不敢得罪这位来自大夏的闲王。 他眉头微锁,看向周围的臣子。 黄良阁、于都等人之前还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不乏态度激烈的,可现在贝明王就在眼前,他们却全都沉默下来,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唐韵目光也扫向众臣,见无人出言,不由轻吁一口气,轻探玉手,朝两尊木雕抓去。 却抓了个空。 陈言抢先一步,扑到桌前,一把将两尊木雕抄了起来,一脸惊叹地道:“这两尊木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皇上可否让臣好好欣赏欣赏王爷的手艺?” 屋内所有人均露出愕然之色。 唐韵意外之极,轻叱道:“陈言!不得无礼,这乃是……” 话尚未完,陈言突然一声惊呼:“啊,这木雕好重!” 随着他惊呼声起,两尊木雕已然落到地上,啪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当场散架! 议事房内瞬间安静如死。 贝明王不能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的散架木雕,又看看陈言:“你……你竟然……” 陈言一脸惶恐之色:“王爷莫怪,下官实在是没想到您用料这么扎实,这两个小玩意儿竟然如此之重,一时手滑,见谅见谅。” 贝明王:“……” 手滑? 他方才那动作,就差直接往地上摔了,还手滑?分明是故意的! 唐韵也是惊愕之极,喝道:“陈言你干什么!” 陈言连忙道:“臣罪该万死,不敢推脱,请皇上治臣鲁莽之罪!” 这一招让唐韵有些料想不到,她一时也拿不准陈言的用意。正疑惑时,忽然见陈言朝她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贝明王。 这动作隐秘,除了正对着他的黎蕊和唐韵,均无人看见。二女同时一怔,唐韵冰雪聪明,随即会意,不悦道:“此乃贝明王所赠之礼,你将其打碎,向朕请什么罪,还不向王爷请罪! 陈言转头对着贝明王恭敬行礼道:“王爷,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凌迟也难消我之罪责,还请您责罚。您千万不要客气,就算赐我一死,我也心甘情愿。” 黄良阁、于都、韩兆坤等人无不错愕。 但随即却心中一喜。 这家伙简直自找麻烦! 这次贝明王来提亲,连皇上也不敢直接拒绝,这小子竟然敢将其赠送的重礼给打碎!此事事关两国邦交,皇上显然也为此生了气,所以才故意不亲自处理,将处置权力交给贝明王。 贝明王面子被陈言削了,岂能饶得他过! 贝明王脸色难看之极,气到双拳紧握,微微颤抖起来。 他精心设计这礼物,光是制作,就花了十日,加上设计与修整的功夫,前后费了一月有余,想不到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子给砸了! 这口气,他岂能忍得下去! 第1053章 眼瞎能治心瞎无方 陈言像不知死活一般,殷勤地凑近了一步,道:“王爷,您别犹豫了,如此贵重的两块木雕,我大周一个三品官与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您一句话,下官立刻一头撞死在这议事房内!” 唐韵不是不晓得他鬼点子多,但看他这么急切求死,也不由一愕,转头和同样诧异的黎蕊对了个眼神。 陈言这是活够了?一副唯恐是贝明王不肯杀他的模样。 贝明王听得陈言的话,却反而神情渐渐冷静下来。 在外面看着陈言时,尚不觉得此人有什么可恶,哪怕听到此人骂了自己,也不过觉得这厮无甚涵养而已。 但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听懂陈言意思的人。 这家伙故意反复强调其性命不及这两尊木雕,反而是在不断提醒他,要是真为了两尊木雕杀了三品官员,那就真成笑话了! 毕竟,龙凤二雕终究只是他私献之礼,甚至不是正式的国礼。 而对方显然是大周三品官员,绝非什么芝麻小官,而且还是京兆尹,担任的也算是个要职。若是为这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反而显得他气量狭窄,处事不当,于礼于理均不合适。 传出去,他就成了一个为私物谋杀别国大臣的乖戾之徒!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道:“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陈言惶然道:“下官京兆尹陈言。” 贝明王双手握拳,看了看唐韵,勉强笑道:“不过是些手艺玩意儿,不至于这般严重。皇上若是喜欢,我回头再做一对送来便是。” 这话一出,于都等人无不露出失望之色。 唐韵初时也颇为意外,但随即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贝明王为何这么做,恍然大悟。 这个陈言,确实有一手! 她温声道:“这两件想来是贝明王亲手所制,再另行制作,过于劳烦。这样吧,陈言,你摔坏这两尊木雕,便交由你带回去,寻得能工巧匠,将它们修复,不可辜负贝明王的心意。” 陈言喜道:“多谢爷宽宏大量。皇上,臣一定让它们完好如初!” 周围众人无不暗暗皱眉。 这“责罚”不疼不痒,而且还没定期限,哪有什么力道? 贝明王勉强道:“那我便到外面等候皇上。” 看着他出了议事房,唐韵目光回扫,落至陈言处,道:“陈言,你好大的胆子,方才若是贝明王真气到想杀了你,朕倒要看你怎么办!” 陈言笑嘻嘻地道:“皇上放心,贝明王心胸宽广,怎可能为一点小事就真杀了臣?” 于都愤愤地道:“但你这么做,必会惹恼了他!若是影响两国邦交,大夏对我大周兴兵,岂不糟糕!” 唐韵微微蹙眉。 陈言察言观色,隐有所思,转头对于都道:“下官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于大人方才在皇上被那贝明王逼迫之时,选择缄默不言的原因?” 于都一愣,旋即脸上一红,恼道:“你……你莫要胡说,贝明王只是赠礼,何来逼迫?” 陈言面容一冷:“于大人,眼瞎就该找大夫,莫要硬撑着。” 于都怒道:“你胡扯什么!” 陈言冷笑道:“你我皆为皇上的臣子,理该察言观色。皇上明明是被迫无奈,才不得不接受此物,这满朝大臣也都看出来了,就你于大人看不出来?不信,你问问黄大人,方大人,还有谢大人他们,皇上方才是不是一脸的不情愿?你这也看不出来,那不是眼瞎是什么?” 周围黄良阁、方应台等人面面相觑。 这话叫他们怎么回答?要是说陈言说得对,自然会得罪于都;可要是说陈言错了,岂不是就说明他们也跟于都一样眼瞎? 于都自然知道真要问他们,结果只会让自己难堪,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话可说。 唐韵轻喝道:“行了!此事也怪不得他们,若他们真敢阻拦,确实后果难以预料。” 陈言想不到她竟然还会护于都,错愕道:“皇上,您这话恕臣十分不解。那位贝明王用这种软刀子咄咄逼人,咱们为何还要忍他?他总不能真为这点小事,就煽动他大夏的国帝,入侵我大周吧?” 唐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贝明王这次来大周,给朕带来了一个消息。” 陈言疑惑道:“什么消息能让皇上如此忧心?” 唐韵眸中浮起一抹忧色:“梁帝派出使者,希望能与夏帝联手,对我大周不利!” 陈言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竟是大梁! 大梁接壤大周西南,久与大周不睦,算是南方诸国之中与大周关系最糟的一个。 边境之上,屡生摩擦,隔三岔五搅事。 这也令得大周西南不得不布下重兵,且因为邻近的西疆军可随时往援,因此这些年小冲突不断,大冲突没有。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 大梁趁着大周民变加粮灾的机会,暗中筹谋,欲大兴兵事,攻大周! 大周历经五年内乱,国力如今逊于大梁,真要打起来,损失必然惨重。但惨重归惨重,大梁也不会好多少,所谓伤敌一万,自损五千,到时候就轮到大梁国力受损,成为别国窥视的目标,这当然不是梁帝希望的结果。 毕竟大梁接壤最多的国家,乃是一个比大周更有野心的强国——大夏。 而且大夏与大梁有些世仇,几乎可肯定若是大梁攻周,事后大夏必然会趁机攻梁,到时候大梁下场只会比大周更惨。 这也是这些年大梁不敢贸然对大周大肆兴兵的重要原因。 为此,梁帝遣使者入夏,奉上贵重礼物,甚至将自己一个最疼爱的公主嫁给夏帝的儿子,希望联夏制周,合力进犯。 这么一来,既能减少自家损耗,又能让相邻那个强大的大夏也被消耗,战后大夏自然无力再攻大梁。 这如意算盘,自是被夏帝看得一清二楚。 但大夏与大周关系一般,且夏帝原本便对大周有野心,若能借这机会,与大梁瓜分了大周,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所以皇上肯与大夏结亲的话,他便帮咱们说服夏帝,阻止夏、梁结盟之事?”陈言听完,沉声道。 第1054章 起步之机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桩大事。 若是大周被外敌入侵,国崩民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青山县也必被牵连! 他第二个五年计划才刚开始,青山县如今羽翼未丰,经不起这样的剧变。 “贝明王亲身来此,先言此事,然后才提及亲事,虽未多说什么,但其用意,朕岂能不明?”唐韵轻叹道。 “他不过是大夏一个闲王,有何能耐说得动夏帝?”陈言皱眉道。 “看来陈大人这消息也不够灵能,竟不知贝明王虽是闲散在家,但却是夏帝最信任之人。夏帝即位二十余载,每有国之大事,必与他商议。”于都冷笑道,“否则他如何能知道大梁意欲与大夏结盟这般机密之事,又如何能让夏帝暂缓,来大周与皇上商议?” 陈言翻了记白眼,没理会他,心中琢磨起来。 难怪唐韵明明对这贝明王没兴趣,而且她一向行事果决明快,却仍然不敢拒绝他,只能委屈求全地忍着,事关大周生死存亡,她岂能大意? 不过这个贝明王趁人之危,着实有些小人行径。 唐韵定定神,道:“算了,此事暂且压下,横竖他还会在大周呆几日,朕先仔细思虑。继续议事吧!” 将近晌午时,议事方止。 群臣散去后,她将陈言留了下来,带到御书房。 “你可知朕为何留下你?”到了御书房,她开门见山地道。 “皇上希望臣能想个法子,既不用答应亲事,又可解决大夏与大梁结盟之危。”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你?”唐韵不由哑然一笑,“朕知道你足智多谋,但这件事非你能解决,朕今日留你,乃是为了别的事。” “皇上,对臣其实没必要激将,臣一向忠心耿耿,就算您不发话,臣也自然要替您分忧,就像今日在议事房,帮您解了那木雕之危一般。”陈言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行了!少在那给朕装能耐,朕留你是为菱儿的事。”唐韵板着脸道。 “啊?菱公主?”陈言一呆。唐韵居然真的不是激将法? “朕听说,你去了国学阁。”唐韵悠悠地道,“还给了左阁老一个下马威。” “呃,皇上莫要听信他人谗言,臣一向谦恭有礼,哪会做这种无礼之事?”陈言陪笑道,“再说了,臣是坐马车去的,并不是骑马,也谈不上下马威……” “少给朕耍嘴皮子,你什么人朕还不清楚?”唐韵哂道,“那边的事,朕无意计较,只想问你一件事。” “皇上尽管问,臣知无不言。”陈言见她不追究当日之事,暗松口气,忙道。 “你那首‘谁家玉箫暗飞声’,至今朕未闻其诗名,让人刻入书雕时,总得有个名称吧。朕前几日便想问你诗名是什么,总为诸般事由耽搁给忘了。”唐韵解释道。 “这事当日左大人怎不直接问臣?”陈言心不在焉地道。 “这得问你了。”唐韵白他一眼。 陈言回过神,有些尴尬。 的确,当日那氛围,左贤章只怕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一句,哪还乐意问他这个。 “说起此事,臣那首拙诗,刻到国学阁书雕之上是不是有些过誉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迟疑道。这倒不是故作谦虚,毕竟不是他的东西,他是真心不希望别人把他的名字刻在上面。 “大周文人儒士,不知道多少人希望自己的佳作能上国学阁书雕,但却不可得,你居然还不乐意!”唐韵失声道。 “主要是机会有限,书雕一共就那么多,为区区一首小诗,岂非浪费?”陈言还在努力。 “刻也已经刻了,你再说也无用。此非儿戏,乃是经朝廷严审之后方有此举,你再怎么反对也无用。”唐韵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另外再知会你一声,你那一首长得出奇的长诗,也已有人提呈,准备刻上书雕。” “什么!这这这……”陈言色变道。一首还不够,还两首?谁这么没事找事啊! “你想必很好奇是谁,毕竟以你在朝中的关系,诸公与你不洽,他们自是能避则避,更不会给你这种扬名的机会。”唐韵露出一抹狡黠之色,“毕竟你若因此扬名,未来便有了晋升的资本,他们自是不愿。” “对!皇上告诉臣,臣现在就去把他嘴给缝……啊不是,现在就去登门感谢他!”陈言气得差点没失言,赶紧改口。 “说起此事,朕还得多谢你让朕有机会将俞世南撤职。”唐韵笑盈盈地道。 “他?”陈言瞬间反应过来,“皇上是说,如今代理春官事务的春官侍郎章丛?难道他竟然是……” 俞世南被夺官之后,其官位要有人递补,须得经得层层流程手续,在新官即任之前,暂时由原本的春官侍郎章丛代理。 这人平时毫不起眼,也从不跟风骂他陈言,原本陈言还没太在意,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可疑。 “俞世南一下,可递补其位的官员也有好几位。”唐韵淡淡地道,“章丛此人能力足够,但和其余人等相比,未见拔尖。想要递补,谈何容易?” “但若有皇上支持,他这春官尚书的位子,便妥妥的了。”陈言会意道,已是恍然。 俞世南等各部尚书是唐韵即位前便已在位多年,根深蒂固。 他们下面的属官,自然也是牢牢把控在他们手中。 这种各自为政的局面,令唐韵很难做到上下一心,她也难以安排信任之人。 但俞世南下台,却给礼部这坚实的堡垒打开了一道口子,让唐韵有机会安排自己的人选。 那就是章丛。 难怪他居然会提呈他陈言这个人见人憎的唐韵心腹的诗,只怕是受唐韵的指令行事。 “朕说过,你若想再进一步,只靠一些手段法子,尚嫌不足。” “大周各部重臣,无一不是底蕴稳固之人。” “哪怕是何卿,在就任地官尚书之前,也是人人赞颂的能臣。” “而你陈言县令出生,在朝在野均没什么名气。” “想要更进一步,你须得有些底气,但这光靠如今立下的功劳可不够。” “国学阁,便是朕为你安排的起步之机!” 第1055章 痛得太厉害转移了 唐韵一字一字说完最后一句,陈言也不禁动容。 坦白说,他虽对她评价颇高,但想不到她暗中已有了这么多安排。 凭他陈言在京城的名声,想要成为一个人人赞颂、声誉过人的正面典型,基本不可能了。 但若是在学识和能力上出类拔萃,再加上屡立大功,未来要顶替于都、黄良阁等人的位子,便有了一线机会。 “但也好在你本身才情过人,省了朕不少事。否则朕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周章,方能助你上位。”唐韵笑了笑,眸中浮起光彩,“想那时朕迫你离开青山县,入京任职,如今看来,确实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臣倒是有些疑惑,”陈言皱眉道,“皇上是真心相信臣的能耐吗?” “你仍在不满朕不让你插手贝明王之事?”唐韵一听即明,直接点破。 “臣确实不太明白,此事我为何不能办?”陈言实在是憋不住,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邦交之事,若是交给你,后果不堪设想。”唐韵淡淡地道,“朕不是说笑或者激将,试看你入京之后,与群臣的关系,便可知其一二。” 陈言一时语塞。 这话他确实没法反驳。 毕竟他和朝中众臣的关系,不说十面埋伏也是四面楚歌,不是他死抱着唐韵这根香喷喷的大腿,早就被那些个家伙联手剐了。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确定,唐韵确实不希望他插手此事。 邦交之事需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又立场坚定之人,但在唐韵心中,又或者在除他陈言外所有臣子心中,他陈某人绝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若你还不明白,不妨再看看今日的贝明王。你巧计确实助朕解围,让贝明王也无话可说,朕颇为感激。满朝之中,也唯有你肯不顾后果回护于朕。”唐韵轻声道,“但,你也得罪了贝明王。让你插手,以你之手段,只怕大周和大夏之间不日便要彻底翻脸。” “咳,臣已经明白了!”陈言苦着脸道。 “行了!你下去吧,朕稍做准备,还须同贝明王去游园。”唐韵摆了摆手,“此事朕自然有数,无需你……” 话刚说到这,外面突然传来凤翎卫的禀报声:“皇上,郡主求见!” 唐韵一愕,看向陈言。 陈言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唐韵无奈道:“宣她入见。” 不片刻,卫菡一身武服,快步而入。 “臣参见皇上!”她上前行了礼,看了陈言一眼,这才开门见山地道,“皇上请恕臣不宣而入,贝明王提亲之事,臣反对!” “你反对……”唐韵无语了。卫菡又不是她长辈,反对个什么? “郡主,此乃皇上的私务,您还是莫要……”陈言好心提醒道。 “不行,我坚决反对!”卫菡罕见地顶了他一句,神情激动起来,“贝明王年纪大您那么多,您不是说,以前还叫他叔叔么?怎能委屈下嫁于他!” 这段时间卫菡一直在养伤,陈言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不过看她这模样,显然恢复得挺不错,至少火气足足的,居然敢在唐韵面前大呼小叫。 不过想想她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贝明王看那模样长相,虽然俊秀,但至少大了唐韵十几二十岁,年龄上确实有些不合适。 “胡闹!这是朕的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唐韵板着脸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嫁谁都可以,但我不认同的人就不行!”卫菡涨红了脸,叫道,“我不管这事和什么国家大事有关,总之我绝不可能看着你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生!” 陈言有点目瞪口呆。 虽说卫菡和唐韵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不只君臣,更是闺蜜。 但这种你你我我地平辈般态度,也有点过了吧? 唐韵自然清楚卫菡为何这么激动,皆因对方是真拿她当姐妹,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唯有道:“你这是什么话,朕什么时候说过非嫁他不可了?更何况,朕幼时便对贝明王颇为崇敬,谈不上不喜欢。” 卫菡猛地一把拉过陈言,抱住了他。 这一着大出在场所有人意料,陈言更是色变道:“郡主矜持一点!” 卫菡狠狠瞪着他:“不许动!” 陈言登时闭嘴,苦着脸看向唐韵,意思这可不是我主动的。 卫菡转头看向唐韵,大声道:“皇上告诉卫菡,你见着夏先时,可会像我见着陈言这般,恨不得与他立刻抱在一起,甚至希望能与他融为一体、一刻也不要分离么?” 唐韵脸红了个透,嗔道:“卫菡你做什么!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旁边黎蕊完全看傻了眼。 郡主虽为夷族女子,可为番举动加言辞,终究还是太过惊世骇俗。当众抱在一起,还说什么融为一体,分明是指男女之事,她也不害臊! 卫菡眼眶红了起来,哽咽道:“若是不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那这一生又有何意义?与其看着将来皇上痛苦,卫菡宁可去将那姓夏的一刀宰了!” 说着松开陈言,便要转身离开。 这下轮到陈言吓一跳,赶紧把她抱住:“郡主不可冲动!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卫菡挣扎道:“你放开我!我宁可死,也不要皇上嫁给那种人!” 陈言虽是男子,但她是练武之人,哪禁锢得她住,眼看要被她挣脱,灵机一动,惨叫一声,捂着肚子便倒了下去:“啊!痛煞我也!” 果然,卫菡大吃一惊,连忙反手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陈言一脸痛苦地道:“痛痛痛……” 卫菡吓坏了,惶恐道:“哪儿痛?” 陈言痛苦地道:“你不可听我说话,我心痛……” 卫菡一愣,下意识道:“你捂的不是肚子么?” 陈言也一愣,旋即强撑道:“痛太厉害,转移了!” 卫菡一时瞠然。 转移? “够了!” 一声冷叱,陡然而起。 卫、陈二人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唐韵面若寒霜。 “朕的事,岂容他人置喙!卫菡,你莫以为朕与你情谊非比寻常,便可肆意而为!”她寒声道,“真当朕舍不得处置你么!” 第1056章 这是打还是摸? 卫菡浑身一颤,还想说话,陈言连忙一抬手,把她嘴捂住。 “皇上息怒,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他赔笑道。 “哼!”唐韵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一旁黎蕊神情一黯。 她跟了唐韵这么久,见后者此刻的神情,已知生气只是掩饰其心中的痛苦。 卫菡这个好姐妹能找得如意郎君,自己却只能为了家国大业、屈身嫁与一个差点就能当自己父亲的男子,且非自己中意之人,个中痛苦,唯有同为女子的黎蕊,能够体会得到。 卫菡一震,没有再挣扎。 正当陈言以为她要哭出来时,她却深吸一口气,将陈言的手用力拉开,神情也平静了许多:“卫菡知错,请皇上恕罪。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再像今日般失态,但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应允。” 唐韵头也不回地道:“说。” 卫菡挺胸道:“皇上与贝明王见面之时,请让卫菡陪同。” 唐韵也不由一愣,转头看了她一眼。 陈言心中一动,忙道:“皇上,这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有郡主相伴,多个人出主意,您与贝明王谈事时也多些应对之法。” 唐韵微一犹豫,点头道:“准。” 陈言松了口气,这能不能帮到唐韵不好说,但至少能让卫菡没那么激动。 “皇上,容臣叮嘱郡主几句。”他再禀道。 “去吧。”唐韵容色缓和下来,说道。 陈言连忙拉着卫菡出了御书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他还没开口,卫菡已低下头,向着他盈盈一礼,说道:“方才卫菡一时情急,做了些过分之事,请大人恕罪。” 陈言板着脸道:“你还知道方才过分了啊?虽说皇上知道咱俩的事,但你当众搂搂抱抱,传出去人家可不会说你郡主主动的,只会说我陈言色胆包天、当众搂抱你大郡主!” 卫菡愕然抬头:“啊?大人在意的是这事?我还以为您是为我对皇上无礼而生气……” 陈言没好气地道:“这事有何可生气的?要生气也是你好闺蜜生气才是,本官用得着闲操这心?但当众坏我形象,此事岂能轻饶!” 卫菡剧震道:“大人莫非想……想将卫菡休了?!” 她虽是夷人,但对汉家文化颇为了解,男尊女卑使得夫家可随意休弃妻妾,女方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 陈言要真因此生了气,那她岂不是亏大了!没把唐韵劝服,反而把自己的幸福给害了! 陈言反而一愕:“休?你尚未嫁给我,我怎么休你?” 卫菡一呆,长松一口气,轻轻拍着胸口,咋舌道:“好险好险!”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脸皮绷得紧紧的,道:“死罪虽饶,但活罪难逃,不给你点重罚,你不知道我这未来夫君的厉害!” 卫菡睁大了双眸:“怎么个罚法?” 陈言捋起右臂袖子:“先将就打个十下吧!转过去。” 卫菡茫然道:“为何要转过去?” 陈言反问道:“不转过去,我怎打你屁股?” 卫菡一愣,旋即双颊红晕大生,吃惊地道:“为何要打……打那里?” 陈言坏笑道:“我可是跟皇上答应了要好好教训你的,我陈家的家规,凡不听话的,一律打屁股!” 卫菡双颊绯红,道:“哪有这种家规……” 陈言瞪她一眼:“还敢硬嘴?” 卫菡慌忙闭嘴,不敢再说什么,唯有无奈转过身去,依着他的吩咐微微撅起来。 陈言抡圆了胳膊,嚷道:“第一下!” 啪! 卫菡浑身一颤,低呼一声,才发觉那力道出奇地轻微,完全不像她想象中一般的狠击猛打。 “大人您……”她意外地转过头去。 “第二下。”陈言笑嘻嘻地道,手掌离开少许,便又拍了上去,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摸。 卫菡紧张地看向周围,好在这地方僻静,四下无人,不然被人看到那就……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陈言一下接一下地数着。 卫菡死死咬着唇,红着脸任由他“处罚”。自从与陈言尝了禁果,她已有段日子没和他亲热过,竟尔不禁有些情动起来。 开始还闭着嘴,到得最后,已忍不住轻轻哼出声来。 “十下,搞定!”陈言数完,“这回只是警告,下次可就……哎哟你干什……” 却是说到一半,卫菡忽然飞快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住,小嘴凑了上来,将他亲了个结实。 陈言也不禁心中大热,回亲了过去。 卫菡登时意乱情迷,忘了在哪。 “陈大人,郡主,你们……” 二人正正情动非常,忽然一声轻呼传来。 两人吓了一大跳,慌忙松开,看向那边,却见黎蕊红着颊站在不远处,神情局促不安。 “咳,郡主嘴里不适,本官帮她治病来着。”陈言尴尬地信口胡诌了一句。 卫菡窘迫之极,心说这算是什么解释,哪有人治病用嘴治的? “原来如此,有劳大人了。”黎蕊却来了一句,转过身道,“皇上已经准备妥当,令我来唤郡主。” 卫菡一呆。 她居然还真信了? 陈言却心知肚明,黎蕊这妞只是太尴尬,没好意思戳破他的谎话,算是彼此给个台阶下。 “咳,郡主赶紧去吧,莫让皇上等久了。”他连忙催促道。 “嗯。”卫菡恋亦不舍地多看了他一眼,纵然体内情火正盛,也只好跟着黎蕊去了。 陈言长松一口气,好在黎蕊是自己人,不然在宫里亲热被人看到,还不惹来轩然大波? 待二女走远,蓦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陈大人真是好艳福,郡主的仰慕者多到能从京城东门排到西门,想不到却被您给拿下了,真是让坳奴佩服。” 陈言一震,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尚德全阿飘一般从树后钻了出来。 卧槽! 居然让这老货看到了! “咳,这个事实在是……”他下意识道。 “大人何须解释?老奴也不是那不识趣之人,自然不会随便说出去。”尚德全打断他的话,带着一点阴阴笑容,“只要大人肯答应老奴一件事。” “你威胁本官?”陈言登时双眉一扬。 第1057章 不完整的男人 尚德全一惊,连忙道:“大人误会了,老奴岂敢?只是有求于大人……” 陈言双手负至身后,双眼眯成细缝,缓缓道:“本官与郡主之事,皇上已然得知,不日便会大婚,如今不过尚在准备婚事所需诸般物事。你想以此来威胁本官,未免有些可笑了。” 尚德全一愣。 他方才在暗中瞧见二人亲密模样,又见黎蕊来后二人有些慌张,因此猜想他俩该是不愿被人知道已有亲密关系之事。 他自己有一桩要事,苦无解法,见有机可趁,不禁大喜,立时便出来以言语要胁。 可此时听陈言一说,他猛地反应过来。黎蕊都知道这事的话,皇上肯定也知道啊,自己一时激动下竟想以此来威胁陈言,哪还有半分用处? 还白白得罪了陈言,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一软,下意识跪在了地上,惶恐道:“老奴知错,求大人看在我人老智昏的份上,谅解则个。” 陈言见他这反应,暗叫聪明。这老货情知这事无法威胁他,又知道他若使点手脚,其性命也难保住,所以立马改了嘴脸,跪地求饶。 “呵,全公公乃是个知进退之人,但是否原谅你,还须看你的表现。”陈言恢复了正常神情,意味深长地道。 “啊?大人的意思是……”尚德全一时愕然。 “全公公是个明白人,自然明白本官的意思。”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尚德全心念一转,瞬间反应过来。 他对陈言来说,也就只有一个价值了。 想到这,他一咬牙,伏地道:“老奴愿听从大人吩咐,哪怕是清夫人的事,也愿意尽数告知。只是,老奴有一个不情之请,求大人成全!”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这得看你能说出多少事了。” 尚德全头也不抬,低声下气地道:“上次大人从夫人那里拿到了不少贷票,想必大人也能猜到,这些人欠了夫人的银子,自然只能听命于她,否则蠚是泄露出去,都是砍头的下场。”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忽然提及此事,不会毫无来由吧?” 尚德全惶然道:“事实上,夫人控制的人,还不止这些。老奴虽然只知道其中一部分,但说不定对大人也有好处。” 陈言眼睛一亮,心叫来了! 这老货不愧是跟了清夫人这么久,果然有好东西! 陈言自然早就知道清夫人控制他人的手段不只借贷,寒翠便是其中之一。但他知道的,也就只有寒翠而已。 清夫人手段这么厉害,不可能没有别的人。 尚德全肯说出来,自然就省了他去查的功夫。 但表面上陈言却只道:“这些有何价值,本官要得这些人来又能做什么?” 尚德全唯恐他不肯答应,忙道:“这些人中不乏身负宫中要职之人,若是能控制他们,未来若要在宫中办什么事,会方便许多。” 陈言皱眉道:“本官能在宫中办什么事?” 尚德全抬起头,涎着脸道:“这自然要看大人有什么想法,宫中的珍宝、女子……” 陈言脸一沉,喝道:“好你个尚德全!先帝如此宠信于你,你竟敢怂恿本官偷盗宫中珍宝和秽乱宫闱!你日后若是死了,看你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尚德全一震,露出惭愧之色,间杂着痛苦神情,哽咽道:“我……我实在是没辙了……” 陈言见他神情间不似作伪,心中大奇。 到底什么事,竟令他这般模样? 心中忽然闪过一念。 当初清夫人说起控制尚德全的手段时,颇为神秘,难不成正是那手段令尚德全痛苦不堪? “卖惨,对本官可没用。”他不动声色地道。 “呜呜……老奴实在不是卖惨,是真的惨啊……”尚德全竟然哭了起来,老泪纵横。 “行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噢,本官不是有意的,只是顺口一说。”陈言说到一半,就看到尚德全浑身剧震,哭得更大声了,登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 一时忘了这老货已经不是男人了! 哭了好半晌,尚德全才终于勉强止住情绪,抽泣道:“老奴虽已暮年,便终究以此事为憾。若是有辙,又岂会走上这条残缺之路?唯一念想,便是在临终之时,能重复完全。可恨那贱人,竟强夺我宝贝,使我不得不听命于她!” 陈言一呆:“你的‘宝贝’,莫非是……” 尚德全浑身抽动不止,惨然道:“正是!” 陈言一时懵住,半晌才道:“等等,那物不是该你自己好好收着么?怎会……” “都是那贱人卑鄙!” “先帝驾崩之前,趁老奴一直在照料先帝,她竟偷偷潜入我房中,将我的宝贝偷走。” “后来更以此来威胁老奴,迫老奴为她办事。” “先帝驾崩后,她逼着老奴向皇上求恳,前去侍奉她,以便继续利用老奴为她做牛做马。” “老奴一生之愿,便是死后能与我的宝贝同墓,以求来世做个全人。” “因此不敢违逆她的意思,替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 尚德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哭边说。 陈言听着他的话,也不禁恻然。 虽说很难体会这老太监执着于“宝贝”的想法,但那股子伤心劲儿确实令人很难不共情。 待到尚德全好不容易说完,陈言才皱眉道:“所以你想求我,帮你将你那宝贝找回来?但清夫人不能出宫,她藏东西的地方有限,你侍奉她这么些年,难道没找过?” 尚德全凄然道:“怎可能没找?只是总也找不着。” 陈言奇道:“你都找不到,难道本官就能找得到?” 尚德全擦了把眼泪,道:“大人找是找不着的,但却可让清夫人将东西还我。她对您十分忌惮,若您想个法子,逼她交出,想来该不是难事。” 陈言算是大略明白了这厮的意思,是瞧上他陈言的手段,才动了心思想要求助。 这事对他倒是有利无害。 清夫人现在与他的关系,不只是受迫而已,贪财如她,与他利益挂上了钩,因此他对她的影响力也在增加。 若是从利益方面着手,便有可能让清夫人同意放过尚德全。 第1058章 这地方最安全 唐韵对宫内有内鬼这个事十分在意,否则也不会陪他做这么多。 外贼易躲,家贼难防,更何况还不止一个? 若是能借这机会,将清夫人控制的人尽数清除,便可一清内患。 不过若是贸然答应,尚德全这么鸡贼的货定会坐地起价,是以陈言才故作不屑。 此时见时机差不多,他缓和了脸色,道:“原来公公也是个苦命人,这样吧!你不妨先将你所知的消息说出来,本官且看一看有没有合作的价值。” 尚德全大喜,连忙擦净眼泪,陪笑道:“此地说话不易,横竖大人也要去一趟冬苑,不如路上老奴与您细说如何?” 陈言错愕道:“我去冬苑做甚?去了我又进不去。” 尚德全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道:“不必进去,清夫人今儿以探望太后为由,此刻去了慈安宫,一会儿便要离开。在冬苑外有一处宫内的役院,平时只有当职的宫役有钥匙进入,其中一名宫役,是清夫人的人。” 陈言恍然道:“所以今儿是那个被控制的宫役当职?” 尚德全道:“是,清夫人不放心老奴与大人交接,心切银子之事,所以想亲自听大人说一说检验益王生死的过程。” 陈言也不由心中暗赞一句厉害,清夫人确实准备充足,别看一些人只是小人物,但却往往能帮上大忙。 而这样的人,清夫人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得尚德全的帮忙,他才有机会在短时间内掌握一切。 “也罢!本官便与你去一趟。” 到了冬苑左近,果然有一处隐蔽的小院,内中尽是杂物。 陈言去时却没见到那当职的宫役,但尚德全手中有钥匙,显然是清夫人为防陈言知道那宫役是谁,故意安排。 不过尚德全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其中包括十多名清夫人以借贷以外的办法控制的人。 陈言一边听一边拿小本子记,记完还让他写一份清单,回头交给自己,以免自己记错,又或者这家伙是在撒谎骗他。 不过另一件关键的事,尚德全却让他大失所望。 当初清夫人并不愿意让他与上家有直接接触,为此他才想出让那买消息的上家派人到他府上确认益王生死的法子。 这办法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让他与上家的人有接触机会。 最终清夫人为了钱,还是答应下来。 结果便是忘禅被派至陈府,让陈言找到了一条线索。 方才在来此的路上,尚德全将与上家如何接触之事,全数说了出来。但结果双方接触的法子,便是尚德全到一家茶楼,在一个固定的位子饮茶,然后等对方找他。 换言之,无论是尚德全还是清夫人,都不知道对方的下落,只能被动等对方联络。 这样一来,纵然知道了,也没法去深入追查,只好再另想办法。 在役院内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 陈言躲在其中一间小屋内,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清夫人一身盛装,拧着袍摆快步而入,这才放下了心,松开反手握住的连弩。 “清儿见过大人!”清夫人轻快地走进屋内,一见着他,便甜甜地叫了一声。神情之婉约顺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会自己的情郎。 陈言也不废话,直接摸出一张一万两银的银票,在空中扬了扬。 清夫人瞬间双眸亮得跟探照灯似的,欣喜欲狂:“啊,这莫非是……”说着便走近陈言,伸手想拿。 陈言轻轻拨开她的手,笑嘻嘻地拉开她袍领,将那张银票塞了进去,放在她肚兜内侧贴肉的所在。 这放肆的举动让清夫人心中暗骂,但脸上却露出娇羞之色,没有反抗,窘道:“大人,您怎能这样……” 陈言大手没有立刻从她衣内收回来,邪笑道:“这可是一万两银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放在这里面,就没人知道了,不是吗?” 清夫人感觉着他的手不老实地在动作着,更是羞得满面通红,却没有推拒,羞赧地道:“大人说……说的是……只是……只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呵。” 她还欠着陈言的酒钱,原本当初说的是,卖出的消息各自一半,但前面几笔她该得的银子要用来偿还欠陈言的债务。 可没想到,陈言竟然还是把银子给了她! “本官考虑过了,你我毕竟初次合作,不能只想着我的好处。”陈言凑到她耳边,“所以这一笔,便当做咱们的见面礼,夫人欠我的酒钱,下一次合作再说不迟。” 清夫人惊喜之极,想不到这家伙这么会做人,那以后的合作,只要自己再多加讨好,还怕没好处? 想到这,她更是娇躯往前凑了凑,使陈言那手更是方便动作:“清儿多谢大人恩典,唔……啊,大人能不能轻一些,这件袍子价值不菲,弄坏了就糟啦……若大人想要,让清夫先把它脱下来好么……” 陈言想不到她这个时候还担心袍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女人真是钻到钱眼里了,这个时候还不忘保护这件贵重的袍子。 不过他哪有兴趣真与她颠鸾倒凤,这番动作也只是为了让对方以为有筹码可掌控他。 他见好就收,将手抽了出来,遗憾地道:“这倒是不必,可惜本官尚有其它事须得出宫。银子已经给了夫人,上家应该对这次的消息满意,下次再有要买的东西时,本官再来与夫人……” 他话还没说完,清夫人已一边整理衣领,一边红着脸道:“不必下次,上家上次便已说过,若这次合作成功,便要清儿办一件事,若是成了,酬金足足五万两呢!” 说到五万两时,她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整个人神采飞扬。 陈言看她这模样,都有点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不需要男女之事,光是靠赚钱就能获得那方面的满足。 “上次?是全公公向对方询问是否到我府中确认益王生死的那次?那夫人上回为何没告诉于我?”他一脸诧异问道。 第1059章 抓奸的来了! 事实上这个事他之前就已经听尚德全说过,后者为了博得他的帮忙,真的是不遗余力,什么都说了。不过反过来说,会让尚德全这老奸巨猾之人如此不顾一切,可见他平时在清夫人手中是过得有多苦。 “正是。请大人见谅,清儿也是怕您累坏了身子,所以上次没告诉您。”清夫人俏脸赔上笑容,说道。 “是嘛,夫人真是有心了,不知是什么消息,竟值五万两之多?”陈言虚与委蛇,故意问道。 “他想知道,益王出事,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又是如何办到的?”清夫人将银票摸了出来,紧紧抓在手中,说了出来。 “什么?”陈言双眉一扬,讶色更盛。 这当然是装出来的,他方才便听尚德全说了这事,早就吃惊过了。 天下人都认为益王是反叛不成,才被抓捕,然后被唐韵怒剑刺伤。 但对方想探听其中真相,就意味着那厮已经察觉,益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乃是背后有人害他。 “清儿也很奇怪,益王乃是叛逆奸谋暴露,才致如今的下场。可听上家所言,似乎这事背后还有内幕。”清夫人轻叹道,“只是清儿能力有限,这种事哪查得出来,只好靠大人啦。” “益王当初乃是本官亲自抓回,哪有什么内幕?”陈言皱眉道。 “清儿自然不信,可对方想买,你我总不能把送上门的银子推出去不是?”清夫人柔声道,“便暂且假定此事确有内幕,若是能查得出来,五万两银子岂不美哉?” 陈言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也罢!既是如此,本官便去查一查,若有消息,再知会夫人。” 清夫人答应一声,娇声道:“若大人没别的事,那清儿先告退啦。” 陈言一把将她搂过来,道:“夫人虽然一直装作想要侍奉枕席之态,但其实心中并不乐意,对吗?不然怎会这般急着离开?” 清夫人一惊,慌忙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清儿只是有些内急,要……” 陈言打断她的话:“是吗?此地又无外人,夫人若是真的急,不妨在此方便。” 清夫人一愣:“啊?在这?” 陈言点点头:“不错,就在这屋内。” 清夫人傻眼了:“这……这怎么可以……当着大人的面行那事,也太……太……” 陈言故意逗她,脸色微沉:“你若办不到,便说明你只是在骗本官!” 清夫人又窘又急,终究只能无奈道:“那般肮脏之事,若大人不嫌弃,清儿便……便……在此行事便是。” 陈言反而一愕。 如此羞耻的事,这美女居然答应了! 他本来就只是逗她,哪有兴趣真看她干那事,正要另找个借口,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便是在此,太后,我亲眼所见,绝对无错。” 屋内二人一愣。 旋即,清夫人微微色变,低声道:“是嫣夫人那贱人!” 陈言呆了一呆,才记起她说的嫣夫人是谁,上回梨宫曲会上,这位先帝遗孀故意抬价,让清夫人不得不出到五万两银子的高价来买醉九霄。 只是,她怎会在外面? “嫣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清妹妹她真的……真的竟敢与人偷……偷会?!”另一个声音响起,微微颤抖,赫然是太后的声音! “若没事,尚德全怎会一言不发?”嫣夫人冷冷一句。 屋内二人均意识到情况不妙。 尚德全被安排在外面望风,什么时候被对方抓住了?听这意思,还逼问了一番,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使得事情尚有一线转机。 “嫣姐姐,您该知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搞错了,反而牵累了您。”另一个女子说道。 这次陈言听出来了,说话的是若夫人,更是心中发凉。 听这意思,外面来的人还不少! 清夫人脸色绝青,低声道:“糟了!必是那贱人瞧见你我进了这院子,所以找来众人,想要说你们我偷情幽会,这,这可是诛族之罪!完了!” 陈言当然清楚这一点,也是头皮发麻。 清夫人乃是先帝遗孀,若是与别的男子有了私情,乃是秽乱宫闱的重罪! 而他这个“别的男子”,自然也是同罪论处! 无论是为了大计,还是为了自己,他均不能让此事暴露! 外面传来太后的声音:“无论是谁在此与清夫人幽会,哀家皆不能轻放此事!来人,将门打开!” 院子外面,一名太监连忙上前,拿从尚德全那里搜来的钥匙,将院门打开。 以太后为首,嫣夫人、若夫人等先帝遗孀跟在后面,连宫女太监等在内,人数多达二十余人,神情各异地看着门开。 嫣夫人微微冷笑。 事实上她清楚这院子里的是谁,她的人先看到尚德全带了陈言进入,前去禀报她,她立刻亲自赶过来,却正好看到清夫人进去。 她与清夫人之间原本就势如水火,否则上回也不至于那般与对方相抵。当下自己头脑风暴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清夫人与陈言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心中大喜。 当下她立刻找了个亲信的御卫,将尚德全悄无声息地抓了起来,进行逼问。 尚德全哪敢说出什么,无论她如何打骂,都不开口。 嫣夫人知道时机难寻,再拖下去怕让清夫人和陈言跑了,只好暂时放过他,直接派人将这事禀报太后。 但她留了个心眼,上回梨宫曲会上,太后显然对陈言颇为欣赏,她怕直接说出陈言的名字,太后会徇私,所以故意说不知道里面的男子是谁。 同时为防万一,她还将另外几位先帝遗孀也找了来,有这么多人在场,就算太后发现是陈言,想徇私都办不到。 “太后,咱们快进去吧,莫让奸夫淫妇跑了!”她急切地道。 “哼!怎么宫内出事,你似是挺期待?”太后面色阴沉,看了她一眼,再没半分平时的亲切温和。 “我……我只是想早些抓住罪魁,别无他意……”嫣夫人吓一跳,慌忙道。 “哼,你的心思,真以为哀家不知道?”太后冷着脸道。 第1060章 那屋里有味儿 嫣夫人心中暗惊,低头不敢言语。 她比太后先入宫,只是不及太后受宠,如今更是地位天差地别。平时太后还是比较好说话,但此刻事情严重,太后心情大坏,自然不可能还像平时般尊重她。 好在太后没有多说,只道:“进去吧!” 一旁,若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内有数。 太后一向最在意这方面的事,但内宫何其庞大,她哪监管得过来?故而唯有眼不见为净,只要没事就假装不知道。 可这次嫣夫人竟为了对付清夫人,特意将事情搅这么大,害得太后再没法装聋作哑。 而且就算处置了清夫人与其奸夫,这事也会传出去,到时候内宫的名声必受损伤,太后也难免受人背后议论。 所以太后此刻首恨不是清夫人偷情,而是非要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嫣夫人。 嫣夫人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已经将太后得罪。 此时几个太监在前,先跨入院中。 太后等人跟随在后,也走了进去。 “人呢!”见院内空无一人,太后蹙眉道。 “必在屋子里!”嫣夫人急忙道。 “把人揪出来!”太后喝道。 几名太监立刻各自散开,朝不同的屋子走去。 忽地,吱呀一声,其中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 太后等人不约而同,全转头看去。 只见清夫人一脸诧异地从屋内出来,吃惊地道:“太后,您怎会与众姐妹一道来这?” 太后面若冰霜,道:“那奸夫呢?” 清夫人睁大双眸,一脸茫然:“什么?” 嫣夫人冷冷一笑,道:“必在屋内,搜!” 两名太监立刻绕过清夫人,扑进了那屋里。 清夫人大惊道:“不可!你们不能进去!”想要拦阻,但却被嫣夫人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拖住。 太后见清夫人这般着急,更是暗怒,看这意思,只怕真如嫣夫人所说,奸夫就在里面! “太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太后赐示!”清夫人惊慌地道。 “还敢装模作样!你和那奸夫在此幽会之事,全被我看在眼中,岂容你秽乱内宫!”嫣夫人见终于能收拾这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一改平时惜字如金的说话风格,话也多起来,“今日便要揭破你这淫妇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两名太监捂着鼻子从里面出来。 “回太后,里面没人。”其中一人苦着脸道。 “没人?怎么可能!”太后还没说话,嫣夫人已吃了一惊,抢着道,“你二人捂着鼻子做什么!” “这……”两个太监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语塞。 “搞什么鬼!”嫣夫人惊怒交加,等不及二人回答,抢步进了屋子。 “有什么都说出来,不得隐瞒。”太后蹙眉道。 “太后不必为难这二位公公,清儿说了便是。”清夫人窘迫地道,“方才在太后宫中,多喝了些瑶池仙酿,出来后便觉内急,有些憋不住,便……便到这……可是这里没有便桶夜壶,清儿只好权宜行事……可没想到,竟让嫣姐姐以为我在此幽会什么奸夫,皇天在上,我一心为先帝守寡,岂会干出那等龌龊事!” 说到最后一句,眼眶一红,珠泪欲滴。 众人无不听得呆住了。 两个太监之一讪讪地道:“里面确实有一股子腥臊味儿……墙角也有一滩腌臜之液……” 太后惊奇之极,道:“竟是如此?” 同时心中暗松口气。 这事虽然腌臜,但比之宫内出了秽乱之事要好上千倍万倍。 这时嫣夫人面色难看之极地从屋内出来,叫道:“不可能的!不在这屋,一定在别屋!快搜!” 过了一会儿,所有屋子搜遍,确实再无别人。 “你还有何话说!”太后看着嫣夫人,恼怒地道。 “这,这……太后我……”嫣夫人心都凉了个透,慌乱起来。 不可能有错,清夫人肯定是跟陈言在这里偷会! 只是,对方怎会凭空消失,实在是想不通。 院墙又高,凭陈言那文官的身子,绝对翻不出去。 难道他真会什么道法仙术,隐身了不成?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她没法证明这一点,太后必会以为她是胡言诬陷,肯定要罚她! “太后,我一世清白,想不到竟会被嫣姐姐凭空陷害,我……我不活啦!”清夫人悲泣一声,忽地哭着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快拦着她!”太后吓一跳,急忙叫道。 随行的宫女太监连忙上臆,将清夫人拉住。后者挣扎不脱,掩面而泣,说不尽的悲伤哀痛,楚楚可怜。 就算是平时对她祚无好感的若夫人等人,也不禁心中恻然,隐生同情。 这事,确实是嫣夫人闹太过了。 “别哭了!内宫乃是哀家治地,有人诬陷你,哀家自不会轻饶。来人!将嫣夫人拿下,暂时关入寒宫!”太后喝道。 “不!太后,我真的没有撒谎!太后!您相信我!”嫣夫人大骇,也哭了起来,伏地叫道。 “到寒宫之中后悔罢!”太后寒着脸道。 院子后墙外,陈言耳朵贴在墙上,听着这几句,有点诧异。 寒宫是个什么所在,为何一说要送去那,嫣夫人吓成这样? 身后,青鸢忍不住道:“大人听够了没有?咱们须得赶紧离开,不然被人瞧见,就说不清了。” 陈言把耳朵移开,道:“姑娘说的是,咱们走吧!” 二人专挑僻静之处行走,好一会儿,才远离了那役院。 “这次幸好有姑娘帮忙,不然本官真就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路上,陈言见青鸢一直没吭声,感觉氛围有点紧张,讪笑着打破沉寂。 “大人说得仿佛真未与清夫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般。”青鸢冷冰冰地道,“若非青鸢一直在外面听着,还以为大人真是无辜。” “冤枉啊!我那是有缘故的,真不是想占她便宜。”陈言叫起了冤。 “这倒是奇了,难不成大人不占她便宜,她便要打杀了大人?”青鸢嘲讽道。 陈言当初跟唐韵坦白了清夫人的事后,唐韵便决定让青鸢配合他行事。 一来,是方便他在宫中行走,二来,也是做他的宫中护卫,以免出了什么事。 毕竟现在陈言要是死了,这损失是唐韵没法承受的。 结果果然派上了大用。 第1061章 示敌以弱 今日入宫后,青鸢便一直在暗中跟着陈言。尚德全带陈言去役院时,她仍在后面跟着,后来更在院子后墙外偷听,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陈言和清夫人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也全都晓得。 “青鸢姑娘你误会了!我那真是……”陈言说了一句,见她别过头去,一副没兴趣听的样子,心中一动,长叹一声,止住了口。 果然,这一招以退为进,反而起了效用。青鸢听不到他说话,忍不住转头看来,见他一脸郁闷和无奈,心中不由一动。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缘由? “不是要说么?怎不说了?”她板着脸道。 “姑娘不想听,不说也罢,反正说了你也不信。”陈言自嘲道,“这世间误会本官的人又何止姑娘一个,多你一个又何妨?” “陈大人,青鸢不是三岁小孩,岂是您这几句空言就能骗得过的?上次,你不是还对我……”青鸢想起旧事,不禁脸颊一红,说不下去了。 “对姑娘,确实是本官情不自禁,是我之错。但我陈言也非饥不择食之人,清夫人出卖皇上,乃是罪人,我岂会对她动心!”陈言凛然道。 “话说得好听,那你又如何解释方才之事?”青鸢蹙眉道。 陈言心中一喜,这妞方才还不肯听他解释,现在却主动问出来,显然是被他说动了。 他轻吁一口气,道:“我尚需从她处探问秘密,因此必须让她放松警惕。姑娘可知,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 青鸢想了想,摇头表示不知。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在感觉自己最为安全的时候!这个时候,她才会放下戒备,最有可能透露有用的消息。” 青鸢不由点头道:“确实有理。” 陈言再道:“假如姑娘是清夫人,如今你被一个陌生男子掌握了把柄,你要如何才能安心?” 青鸢露出思索之色:“这,若是我,我会将此人杀了。” 陈言摇摇头:“这不是上策,杀了我这个备受皇上信任之人,她又只能呆在宫内,保证一天都用不了,便会被人发觉是她下的手。” 青鸢蹙眉道:“那我就想不出来了。” 陈言想了想,道:“那我换种问法吧,就如两人打斗,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大刀,另一人却是赤手空拳,如何能斗得过对方?” 青鸢呆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噢,大刀就是指你掌握的筹码?那对方想要与你相斗,自然就要也拿出一把刀来,意思就是她要弄到一些筹码才行?但这与你占她便宜有何关系?” 陈言耐心地道:“任何人面对毫无破绽的敌人,都难免会一直警惕。但若敌人有破绽能被你掌握,你便会因此放下心来。我故意装出贪花好色之态,便是要让她以为此乃我的破绽,甚至以为可用她的美色来控制我。姑娘明白了么?” 青鸢恍然道:“就是说,你越是贪花好色,她越是安心?” 陈言欣然道:“姑娘总算明白了!我这么做,为的乃是让她放松警惕,以便更好地从她那探寻秘密啊!这叫‘示敌以弱’,敌人以为我弱,自然就会大意,明白么?” 青鸢瞠然看着他。 一桩坏事,怎么说着说着,居然给他说成了好事? 而且要命的是,她居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陈言再道:“姑娘可反过来想想,若我真的是那种贪花好色之人,岂会只是与她挨挨碰碰就完了?不早就将她强占了么?她如今有把柄在我手中,想来也不敢拒绝。” 青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 难道自己真错怪了陈言? 陈言欣慰地道:“看来姑娘已经明白本官的良苦用心,那就好了。今日多亏你帮忙,不过,咳,姑娘那腰带还好吗?” 青鸢一愣,微愕道:“大人为何这么问?” 方才听到太后、嫣夫人等人堵住了院门,她也不禁懵了。 唐韵要她保护和协助陈言,可这怎么保护? 若陈言遇到的是歹人,那一丈多高的院墙也难不住她,她只消翻进去打杀了对方便是。 可来的是太后啊,她总不能把太后他们全打晕吧? 好在陈言当时反应极快,一发觉情况不对,立刻交待了清夫人以方便之事应对,自己则飞奔到院墙边,叫另一边的青鸢拿根绳子,助他翻出院墙。 没办法,那墙高度超过一丈半,凭他可没法赤手空拳翻出去。 青鸢哪找得到绳子,情急之下,将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自己拉着一端,将另一端甩过院墙去。 好在大周没有皮带之类的东西,武服劲装常常以腰带缠紧,以免衣衫拖沓影响行动,而腰带短的也有一两丈,长的甚至有五六丈的。 青鸢所用的腰带,长达四丈许,长度足够。陈言抓住另一端,在她拼力相助下,才险险赶在太后他们进院子前翻了出去。 此时陈言指着她腰,说道:“不是我想问,是它逼着我问的。” 青鸢低头一看,只见腰带只剩一小截还挂在她腰身上,其余部分像条长长的尾巴远远地延伸出去,拖在后面。 最那一截好在打了一个活结,不然连这一截都保不住,早就全掉在了地上。 她登时大窘,连忙将腰带扯了回来,忙不迭地将它重新缠好。 缠好后,她才抬起头,尴尬地道:“大人是何时发觉我腰带没系紧的?” 陈言挠挠头:“大概是从离开役院的时候吧。” 青鸢一震道:“那岂非已是好一会儿之前?!” 陈言点点头:“对呀。” 青鸢僵住了。 方才一路上,他们与几拨御卫错身而过。 青鸢因为心虚,没敢与他们多说什么。要是照陈言这么说,那岂非她这样拖着长“尾巴”的模样被他们全看到了?! 要知道,御卫的官品还低于凤翎卫,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凤翎卫的助手,勉强也算是她下属,居然被他们看到她如此尴尬的模样! 这叫她以后还如何在他们面前当个严肃刻板又有威严的上司? 陈言安慰道:“没事的,人嘛,谁没个想钻地缝的时候呢。” 第1062章 兄弟和女婿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青鸢更是窘迫难当,知道他必是故意捉弄自己,才没有早些说出来。她又羞又气,一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青鸢姑娘跑慢些,又掉了!”陈言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嚷了一句。 青鸢跑得更快了,转眼没影。 陈言哈哈大笑。 没事逗逗这刻板的妞,倒也挺有趣。 回到家,陈言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林广召来。 “贝明王夏先来大周之事,卑职也有些耳闻。” “据说他这次乃是轻骑简装而来,同行者不过十多人,并没有声张其事。” “但也没有刻意隐藏,显然不惧人知。” “另外他在京中所居之地,乃是御坊的寮舍,和以前一般。” 陈言听他说到这里,奇道:“御坊?以前?怎么他经常来大周?” 如今京城成了陈言的第二根据地,林广平时便会对京城的异动进行监控,自然知道贝明王来京的事。 尤其是贝明王这种外宾中的大咖,更是会多花点力气进行调查,以防对方目的和陈言有关,所以陈言一问起他的情况,他便能答得上来。 此时听到陈言的询问,林广答道:“是,贝明王曾与先帝交好,彼此称兄道弟。过去这二十来年间,他来了大周至少十次,每一次都不住鸿胪寺安排的馆舍,而是住在御坊的寮舍,皆因在那有一个名满天下的巧匠。”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噢,你说的是那个鲁愚?” 林广点头道:“大人也听过此人的名字?” 陈言露出古怪神情,道:“确实听过,不过缘由不是很见得光,不说也罢。” 林广也不追问,继续道:“鲁愚以匠艺名闻天下,痴好此道的贝明王因此与他结交,也曾炝而来大周数次。但贝明王来大周的缘由,却有一半不是为了这位巧匠,而是他人。” 陈言心中一动,道:“难不成是皇上?” 林广佩服道:“大人真是厉害,卑职还没说明,您便已明白。没错,正是为了当今天子,只不过当年她还小。” 陈言惊奇地道:“这厮跟先帝称兄道弟,那岂不是皇上的叔叔?对自己侄女儿下手,他还真是,啧啧!” 林广同意道;“的确,卑职查到他第一次专程为皇上来大周,乃是十年之前,当时皇上也不过十余岁,这位王爷那时的举动,确实骇人听闻。” 陈言一听有瓜,立马精神一振:“什么举动?快说来听听!” 林广神情古怪地道:“和这一次一样。” 陈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失声道:“什么!他当时就跟皇上提亲?!” 林广点头道:“此事闻者甚众,传得颇开,当时他是直接向先帝求恳,居然还跪地叫了一 声父皇,说要一生一世珍视圣上,在场者无不以为他失心疯了。” 陈言感慨地道:“的确,我本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女婿,本官若是遇到这等事,非得把那厮给阉了不可!” 可想而知,先帝怎可能答应? 当场大怒掀桌,将贝明王撵了出去。 但贝明王却不死心,成天说什么如此天仙之质,若是被那些凡夫俗子玷污,岂不暴殓天物云云,仍然不时来大周见唐韵。 直到唐韵登基之后,大周内乱,贝明王因为各种原因才不再过来。 可内乱平定之后,这货又腆着脸来了大周,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求亲,而是逼亲! 陈言结合林广的信息,加上唐韵所说的事,大致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双眉微锁。 唐韵不让他插手,但他怎可能坐视? 唐韵幸不幸福他不在乎,这是她自己该考虑的事。 他在乎的是她若是嫁人可能带来的变数,以及这变数可能对青山县与他产生的影响。 所以无论如何,绝不允许唐韵嫁给贝明王! 等等,不对,应该是不容唐韵纳贝明王为妃或者为后。 见陈言沉吟起来,林广不敢说话,屏息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才长吐出一口气,道:“此事到此为止,你派人暗中盯着贝明王,有何情况即刻报知。对了,襄王那边如何了?” 林广答道:“没有情况,估摸着仍在等着咱们把兵器战甲送来。” 陈言问道:“东西还有多久能送到?” 林广估算了一下,道:“连清点和押送一起,头批的二百套,最晚明早应该能送到。” 陈言点头道:“很好!但到了之后,先派人去与襄王说一声,要延期三日。” 林广错愕道:“这是为何?” 陈言呵呵一笑:“咱们越是拖着,他就越心急,担心生出变数。到时候他必定会不同意,你让龚二假意为难一番,再将要求延迟的交付日期缩短一些,但无论如何也要至少延期一日。切记务必要将为难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此下一批才好提价。” 林广心领神会,道:“大人真是足智多谋,卑职明白了!” 送走林广后,陈言将从尚德全那里得来的人员名单翻了出来,一一确认。 这些人比借贷之人的级别高了不少,其中就包括了寒翠在内。 也正因为寒翠也在其中,让陈言对尚德全的话又信了几分。 而且尚德全还透露了一件事。 清夫人掌控的这些人,基本均是以其秘密为要挟,但她如何得到这些秘密,却没人知道。 连尚德全也不晓得,他是在替清夫人办事时,才知道她竟然控制了这么一群人。 此事极为奇怪,因为清夫人几乎从未出过宫,没有任何手段到外面去调查这些人的秘密,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在宫内查到这一切。 但这也同样不可能,清夫人在宫内所有活动,几乎全部都要靠尚德全陪同或者帮忙。 这让陈言想到了寒翠的弟弟寒松。 他被那叫花铭的人所害,说出了姐弟俩的父亲那足可杀头的秘密。 换言之,如今花铭知道此事,而他既然知道了,按说该不可能直接消失,而该将这秘密拿来使用。 除非,他这秘密原本就是为别人探的。 比如说,清夫人。 第1063章 人嘛多少有点虚荣 如果他是清夫人所派,那一切就合理多了。 但尚德全却不知道花铭之事。 也就是说,除非清夫人真有避过尚德全、与外界接触的办法,否则不可能与花铭有关系。 这些事犹如层层迷雾,让陈言也有些头大。 算了,事情还得一件件来,先解决眼前贝明王的事再说。 时间紧急,估摸这家伙这两天就要逼唐韵给回答,她不可能干出什么先答应着再反悔的事,毕竟一国天子,只要话出了口,那就是下了决心,所以绝不能让她答应! 或许,可以从鲁愚那里下手? 这人是贝明王的好友,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正考虑时,吟霜来报,说是何进尧来了。 陈言连忙到门外迎接,刚到门口,何进尧就春风满面地拉着他往外走:“陈大人,走!同老夫快去瞧瞧!”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去瞧啥?” 半个时辰后,城东。 “洛城内衣坊,这招牌挂得倒是挺快啊。”陈言下了马车,看了一眼招牌,赞了一句。 他还以为何进尧急着带他来看啥,合着就是当初选定的内衣厂厂址。 当时这地方已经荒废,但陈言将官婢所买下的官婢全派了来帮忙,帮何进尧清理此地。 此时这地方再无半分当初的荒废之景,半根杂草都没有,还重新装修了前门,颇有几分架势。 “莫要急着赞叹,进去看看。”何进尧笑道。 “何大人,您这到底多久没睡好觉了?”陈言看着他的黑眼圈,有点担心他这身子骨。何进尧也不是小年轻了,太过操劳,只怕扛不住。 “没事没事,方才在陈大人车上,我不是睡了嘛。”何进尧无所谓地道。 陈言不禁有些无语。 方才他们是一起坐他车来这的,结果一上车,何进尧直接倒在车上那张小床上,原地睡着! 陈言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困到这种程度的人,不过想想这些日子,何进尧少有上朝议事,偶尔才露个面,基本全是在跑这些实业。 就大周这些个朝臣,有一个算一个,像他这么肯干实事的,绝无第二个! 这是唐韵和大周之福,也是百姓之福,但何进尧只有一个,真要把他累垮了,就彻底完了。 一会儿看完内衣厂的事,他非逼何进尧睡个好觉不可。生产队用的驴都要养一养呢,更何况他这个大活人? 一边盘算一边进了内衣厂,沿途不断有官婢所的女子来来往往,一见到何进尧,无不纷纷甜笑行礼。 相比之下,反而没那么在意陈言。 “何大人在这倒是挺受欢迎。”陈言有些意外地道。 “其实全托陈大人的福。”何进尧感慨地道,“她们是因为可以摆脱官婢的命运,在这里自力更生而开心,又以为老夫是救她们来这的人,所以对我颇为感激。” 官婢所的女子,最终能找到个好主子的,十中难有其一。 如今却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来银钱养活自己,且不必担心被人打骂甚至凌辱,自然心境大不相同。 而且陈言习惯了给工人开高薪,内衣厂的薪银比别处做工高出好几倍,她们自然更是开心。 陈言听完才明白过来,失声道:“那大人怎不跟她们解释解释?” 何进尧反问道:“解释什么?” 陈言气道:“下官才是她们的大恩人啊!” 何进尧一呆:“陈大人何出此言?您不是一向希望低调行事么?为此老夫才故意没有说明,任她们误会。虽然辛苦了老夫,但为了大人,这点辛苦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被人当大恩人感激很辛苦吗? 何进尧露出一抹笑容,道:“更何况,还是被这么多女子感激。每回老夫来此,她们都抢着招呼服侍,端茶递水跑腿什么的,怕老夫累了困了饿了,这般被群芳环绕的美妙滋味,老夫此生还是头一回呢!” 陈言听得一脸懵逼。 不过想想也是,何进尧是个实干派,不是花间老手,这辈子只怕从来没有过被女子这般崇拜仰慕和感激的机会。 人嘛,总会有些虚荣心,只不过想不到何进尧也不例外。 但这老头这么干,岂不是冒领他的功? 更何况,他才是她们的主人,毕竟官婢所的婢子,全部都已被他买了下来,身契都在他这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内衣坊后院,也是此地的车间,却见里面已经一排排摆好了工作台和缝纫机,而且每台机器面前都坐着穿上工服的女子,正热火朝天地工作着。 而在每台机器旁边,均围着数名女子。 “竟然已经开工了?”陈言讶道。 照原本的计划,内衣坊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开工,想不到现在就已经着手生产。 “倒也不是。这缝纫机虽说出奇地易学好懂,但众人皆需时间熟练,她们是在轮流练习。不过再过得三五日,便该能缝制出可正式售卖的成品。”何进尧一边解释,一边带着陈言走了过去,一个工作台一个工作台地观摩。 众女见着何进尧,同样纷纷热情行礼招呼,还有人嘘寒问暖,想帮何进尧捏肩捶腿,身陷这般温柔乡之中,也难怪他会沦陷。 陈言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犯原则性的问题,不过看看他年纪,还是抛开了这担忧。 他这年纪生生展示出一个有心无力,就算想干些什么,也没那个生理能力了。 参观完所有车间,陈言疑惑道:“何大人,您今日带我来这,难道就只是看一看这内衣坊的现状?” 何进尧没答,带着他进了一间小屋,道:“如今万事俱备,但有一桩难事,尚需陈大人帮忙。” 说话间,又有人推门而入,却是周阳。 “下官拜见大人!”一进屋,周阳行了礼,便惊喜地道,“有大人来此,那这事当可迎刃而解!” “到底何事?”陈言更是摸不着头脑。 当初陈言让周阳来协助何进尧处理内衣厂的事,毕竟何进尧的事情可不只这一件,哪怕得过来?周阳倒也得力,知道这是陈言给他的机会,起早贪黑地干,一切顺遂。 “只是,有一件事出了岔子。”周阳无奈地道。 第1064章 怎么卖? “什么岔子?”陈言疑惑道。 “其实,这些天下官和何大人一直在琢磨,如何售卖的问题。”周阳解释道,“却发觉有些为难。” “不是,你搁这跟本官玩大喘气呢?赶紧说重点!”陈言不悦道。 “咳,这东西,到底怎么卖?”何进尧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 “这不废话么?卖东西还能怎么卖?就那么卖呗!”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那么’是指什么?”何进尧奇道。 陈言正要说话,忽然一呆,露出思索之色。 这事他确实还没有细想过,但这二人担心的事不无道理。 大周连成衣铺都少,即使有,也是极为传统的开店展示、等人上门挑选模式。 而其中会出门逛街买衣服的女子,又是少之又少。 内衣这个东西又敏感,乃是针对女子隐私之地穿戴,因为观念的问题,这在成衣铺中展示起来,也没人敢试啊! 在他前世,人人都已经接受了内衣这种东西,到店铺里试穿的事也是稀松常见。可在大周,哪个正经女儿家敢在别人家的铺子里宽衣解带、尝试这种贴身之物?毕竟传统礼教的教育观念下,大周女子连肚兜都多数是自己缝制。 上门推销更是不可靠,保证没说几句就会被主人家打出来。 这事困扰了何进尧和周阳好几天,当初开始干的时候干劲确实十足,可现在快到开卖的时候了,二人才发觉真正的难题尚未解决。 此时见陈言思索,两人屏气凝息,紧张地看着他。 若是连陈言也没法子,那这事就真行不通了。 半晌,陈言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两人,哑然一笑:“这嘛,也不是没办法。老规矩,打广告罢。” 一听打广告,何、周二人均是大皱眉头。 这法子他们不是滴想过。 瑶池仙酿的买卖,靠着类似的手段,迅速打开了市场。但这和内衣终究不是一个事,总不能叫人上门试穿吧? 陈言看他们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广告这个事,方式方法多样。二位可曾去过青楼?” 何进尧一愣,道:“去是去过,不过去得不多。” 周阳有些尴尬地道:“早些年去过不少,但近几年已经很少去了。” 陈言理解地道:“年纪渐长,力不从心了是吧?” 周阳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下官虽然年长大人几岁,但不瞒您说,那方面其实还是不减当年。只是,人受得了,这荷包受不了啊……” 陈言莞尔道:“原来如此。内衣之事说起来,要打破大周女子们甚至还有男子们的观念,确实是个难事。穿戴过的,自然能知道它的好处,可没穿过的,咱们没法强行让她们穿上。好在,咱们还是有突破口,那就是青楼。” 何进尧虚心请教道:“请陈大人指点迷津。” 陈言问道:“这世上最容易脱衣衫的女子,是不是青楼女子?”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赶紧点头。 陈言再道:“所以能让她们脱,自然就能让她们穿。正经人家的女子,你想让她们试穿这内衣,哪怕给银子她们也不肯做,毕竟名节事大。但青楼女子就不同了,给钱,她们就肯穿!” 周阳恍然道:“所以咱们就找那些青楼女子,花钱让她们穿上这个?但这如何能让那些良家女子穿上此物?她们也不会逛青楼呀。” 陈言啧啧地道:“你这思维太过狭隘了,她们穿上之后,那些来找她们的客人,是不是就会看到?他们看到了,是不是就会传播起来?那他们家中的妻妾是不是就会知道?咱们再趁机派人在市井间散布些流言,就说这些青楼女子之所以吸引客人,正因为这女式内衣。假以时日,自然会有人忍不住要尝试穿一穿。只要有人试穿了,就能体会到这内衣的好处,口碑一下就起来了。” 周阳拍腿叫绝:“大人此计,妙极!” 陈言暗忖这不废话,虽说这在他前世只是个很寻常的心理战术,但在这时代,却是领先于时代的谋略。 他前世男子出去找别的女人,道德法律上都有问题,轻则家里老婆大闹,重则判刑都有。 但时代不同,观念差异极大。 大周这时代的男子,有绝对的地位,娶了妻再纳妾都没人敢说什么,有本事养得起就娶呗,更何况出去寻芳问柳这种事,家里的老婆寻常连管也不敢管。 能做的,就是垂泪到天明。 相应地,这些守居家中的妻妾,自然会想要设法争夺家里男人的心。如果听说有一件物事,能让女子魅力大增,必会设法尝试。 何进尧也露出喜色,却有些疑虑:“可这终究是从妓子身上穿起,名声上不大好听,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怕……” 陈言赞道:“何大人考虑真是周到!但下次不要考虑了。” 何进尧听前半句还有些得意,听完后半句愣住了:“啊?这是为何?” 陈言问道:“何大人是地官尚书,自该知道我京城富人多少,穷人多少?下官且问一句,富人与穷人相比,十中可有其一?” 何进尧唯有道:“自然没有。” 京城虽是大周最繁华的所在,富人极多,但这主因还是京城原本人口基数就大,实际上在这贫富差距并不小,百姓之中,富人十难有一。 但这又与内衣名声有何关系? “也就是说,有头有脸之人连一成都不到,原本就不是咱们的目标。” “内衣乃是日常用物,不能像瑶池仙酿一般走奢侈品的路线,只能做为平价货物来售卖。” “所以普通百姓才是咱们的目标群体,而他们对名声的注重,远不如对物件实用度的重视。” “只要十个女子里面有一个尝试,女式内衣的便利之处,便会令其口碑迅速传开。” “别的女子便会想去尝试,毕竟平价之物,费不了几个钱,试试又何妨?” “等时机成熟,咱们再在广告上另下功夫,将此前的流言由内衣对女子魅力的提升,转为日常使用的便利,以及对女子身子的保护上,慢慢就能改变它的名声。” “当然,这还只是先期准备,等到此物被大众接受之后,咱们再一步一步进行后续调整。” “此乃后续,现在暂时不必多管。毕竟当前要务,是要先让此物打开名头,让百姓能够接受它。” 第1065章 店大欺客 何进尧和周阳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的话,一条条用心记下。 等到陈言终于说完,何进尧才叹道:“好在有陈大人在,否则我等只怕想到头发全掉光,也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 周阳也心服口服地道:“什么难事遇到大人总是迎刃而解,而且您想出的法子总是异想天开,却又无比灵效。” 陈言失笑道:“正经事你还没办多少,拍马屁倒是学得挺快!不过本官喜欢,哈哈!” 周阳陪笑道:“那我等有合格的样品出来后,便去各大青楼转一转,拿点样品给他们,商定一下试穿的契书。哈!我已等不及看到那些青楼姑娘们穿上它时的模样了!” 陈言狐疑地道:“你是想看姑娘,还是想看咱们这货物。” 周阳笑道:“大人请放心,周阳虽然愚钝,但公私还是分明的。此外坊间流言的安排,我也会着手,相信不日之内,便会有好消息。” 陈言暗忖你这事也办不好的话,那就真该换个人负责此事了。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转头对何进尧道:“最近其它生意如何?” 何进尧奇道:“陈大人怎会忽然问起这个?” 陈言笑了笑,没有明说,只道:“横竖难得与何大人攀谈一回,顺便问一问。” 事实上,他会问这事乃是另有原因。 青山县与周氏商会的合作项目也有不少了,如瑶池仙酿、精鉰猪、盐、糖等。此外还有筹备中的炼钢、水泥、建筑、内衣等。 但这仍然只是陈言生意的一部分而已,有些多年来一直在筹备、但仍未交托给他人的买卖,他有心将其提上日程,想看看周氏商会是否还有余力。 目前借着户部及唐韵的支持,一切基本还算顺风顺水。不过周氏商会抛开这层官方背景,其它方面其实与普通商会差不多,甚至商会人手、资源等方面还未必有其它大商会来得好。 如果周氏商会目前的吞纳能力不足,那陈言便要考虑另找合作伙伴,又或者自己干脆直接从工厂到客户的点对点模式。 何进尧没想那么多,笑道:“空言哪有亲眼过目账本来得可靠?不如趁着今日的机会,你我去巡视一遍如何?” 陈言讶道:“何大人有这么多空闲时间么?” 何进尧抚须一笑:“横竖老夫原本也要到各处巡查,就当蹭陈大人的马车一用罢,正好可以在车上好好睡一睡。” 陈言略一沉吟,道:“何大人确实比任何人都需要休息的时间,不如这样,我回头令人为你送来一辆与本官同款的马车,如此你便可在利用前往各处时的路上时间,在马车内休息了。” 何进尧大喜道:“那自然是好,陈大人的马车如此平稳,想不到老夫也有福享受到皇上与太后才能享受到的好东西。不过不知可否将里面改一改,弄些桌椅,如此在路上时老夫也可处理公务。” 陈言:“……” 大写的服! 他给何进尧马车,是为了让这老头尽量休息,结果对方居然想到的是在车上还能继续办公!这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简直感人! “不行!” 何进尧看着他断然神情,无奈道:“不行便不行,大人这么大声做什么?” 离开洛城内衣坊,陈言和何进尧先去巡视了瑶池仙酿和猪肉庄的生意,一切确如何进尧所说,都在正轨之中。 下一处乃是周氏商会的白糖铺子,马车刚到铺子前,就看到铺子前围了一圈人。 “反了天了!你区区一个白糖铺子的伙计,也敢与本老爷叫嚷!” “老爷又怎么了!想买就买,不想买就走,爷不侍候!” “你还敢跟我顶嘴,我今儿非好好教训你不可!掌柜呢?叫你们掌柜出来!” “哼,掌柜的是我亲姐夫,你叫来又如何?” …… 陈、何二人愕然对视,前者问道:“怎么回事?” 何进尧疑惑道:“先下去瞧瞧。” 下了马车,拨开围观人群,只见白糖铺子门槛内站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一身绫罗绸缎的华袍,正气呼呼地与一名铺子伙计争执。 “发生何事!”何进尧上前喝问道。 “老头,跟你无关,一边去!”铺子里那伙计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何进尧虽说穿的便服,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言有些讶异。 瑶池仙酿和猪肉庄的买卖,如何进行服务是他亲自制定的方针,因此没出什么问题。 但白糖铺子显然问题大了,铺内的伙计居然是个这么脾气火爆的小子,不跟客人吵起来都对不起他这性格! “我?我咋了?”那伙计见他气成这样,反而笑了起来,“不喜欢我,那就滚!” “你!没你这么做买卖的!”何进尧气得一跺脚,旁边那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反而晾在了一边,有些愣住。 “呵呵!老东西,让你失望了,我们周氏白糖从来不愁没人买,不想卖的赶紧滚!”那伙计冷笑着说完这一句,又看向外面的人群,“别人也是一样!白糖可是我们独售之物,去别处吃你们那破饴糖罢!” 外面一大圈吃瓜观众,没想到居然招惹到自己身上,原本还中立的人无不暗恼,纷纷叱责起他来。 “你怎能这样做买卖!” “有你这种伙计,也是你们东家倒霉!” “这又不是你的白糖,你说不卖就不卖?” “就是啊!惹怒了我,看我回头非去跟你们东家告状不可!” …… 那伙计被说得恼将起来,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你们怕是没搞清楚,是你们来此买东西,不是爷我去卖与你们!说白了,是你们求着我卖,不是我求着你等买!跟我这闹是吧?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以后禁止到我周氏白糖铺!” 陈言也不禁动容。 真是长见识了,都是说顾客是上帝,伙计自己觉得自己是上帝的还真是少见! 外面众人见他这么横,更是大怒,叱责声更是大起。 何进尧是气得最厉害的一个,怒道:“你……” 第1066章 正好一并辞退 还没说出第二个字,那伙计从门后抄出一把扫帚,往他脚上就扫:“出去出去!你第一个不许再踏进我周氏白糖半步!敢再进来,留神爷我打断你的老寒腿!” 何进尧被生生逼得退出了铺子,吹胡子瞪眼,却拿他没辙。 陈言看得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以一敌百面无惧色,这厮倒是挺厉害! 里里外外上百人,包括何进尧在内,刷地一下全看向他,无不愤怒。 “你笑什么!”说出这话的,却是那伙计,见陈言不但不跟别人一样发怒,他不禁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小哥你这面对千万人虽吾往矣的气魄,着实令人赞叹!”陈言赞道,“做买卖嘛,若是不能随心所欲,又有何意思?更何况你这所售之物又这么独特。” “呵,你这话听着倒也顺耳。”那伙计面色稍缓,眉往上挑了挑,颇有几分得色,“正是如何!敢得罪我,叫你们吃不上这上好的白糖,馋死你等!” “没错!有小哥你这等气魄,何愁你这家周氏白糖不早日关张倒闭?”陈言欣然道。 “哈哈!说得也……咦?你说什么?”那伙计正得意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错愕看他。 “白糖这买卖新开不久,你便是这种态度,传将出去,连累的可不只是周氏白糖,连周氏商会其它买卖,也必受牵连!” “那些个新起的独家之物,倒还好说,或许能撑得一时,毕竟无物可替。” “但那些可替代之物,必受极大影响,世人皆道周氏商会店大欺客,谁没事找抽、非要去欺负自己的店?” “再者,就算是如今尚无物可替代的货品,时日一久,必定有人能搞出类似甚至相同的货品售卖。” “一旦如此,周氏必难与其争夺客人!” “所以嘛,我先提前恭喜你等,周氏商会能找来你这样的伙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家东家和掌柜,都该罚去面壁十年!” 陈言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完,别人倒也罢了,何进尧却是脸上一阵阵发红。 周氏商会东家虽然是大周,但经营者是他,陈言这话不就正是针对他说的?简直就是打他脸啊!一掌接一掌,不带歇的! 那伙计终于明白,原来对方是嘲讽自己来着,不禁怒极,几步跨出门槛来,怒道:“你这张臭嘴,该打!” 说着抡圆了胳膊,猛地一巴掌搧了出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后,那伙计愣住了。 他手还在半空呢,巴掌声咋先响了? 片刻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传来,他猛地惊觉,色变道:“你!你竟然敢打小爷!” 周围围观之人无不哈哈大笑,心中畅快至极。 虽然个个愤怒,但终究没人敢如何。毕竟那伙计虽是仗势,但确实仗得有理。 白糖这宝贝,真要不能买了,那就可惜了。 现在有人替他们出气,真是爽过如厕! 陈言收回抢先一步搧出去的手,啧啧地道:“难怪你以寡敌众竟无惧色,原来这脸皮竟是这般厚实。你这几根小毛胡,竟能透你脸皮而出,真是世间第一等厉害的胡子!”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更是笑得前仆后仰,连店里另外两个伙计也忍俊不禁,一时间店内店外一片快活的空气。 “你!你竟敢打我!你可知我……”那伙计涨红了脸,咆哮道。 “是,你家掌柜是你亲姐夫,那不正好?”陈言笑容一敛,神情瞬间冰寒起来。 “正好……什么?”那伙计看得不禁一震,下意识问道。 “正好一并辞退。”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那伙计一愣,突然忍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辞退?你发什么失心疯!这是周氏商会的铺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那伙计边笑边指着陈言。 但话刚说到这里,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惶恐:“大掌柜!您怎么来了!” 随着话音,一个肥得圆球一般的身影从里面匆忙而出,却是个约五十来岁的胖子,一脸谄媚之色。 那伙计一愣,道:“掌柜的,您……” 那掌柜上得前来,猛地一巴掌搧在他后脑勺上,骂道:“蠢货!还不赶紧给我跪下谢罪!” 那伙计被打得一愣一愣的,捂着后脑勺惊道:“谢……谢罪?这是为何?!” 那掌柜怒道:“这位乃是我们周氏商会的何大掌柜!你说为何!” 那伙计顺着他指的人一看,正好看到何进尧,瞬间脸色惨白,张大了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有眼无……无珠,求大掌柜恕罪!” 打死也想不到,这衣着朴素、看着寻常之极的老头,竟然是周氏商会的大掌柜! 周氏商会的东家是谁,下面没人知道,但上面有一位大掌柜掌管所有生意,等于实质上的东家,这件事却是人人皆知。 可平时这大掌柜少有露面,即使来了,也只是和白糖铺子的掌柜私谈,万万想不到,今日竟然被他给撞上了! 外面的吃瓜群众更是惊奇,虽然不晓得大掌柜和一般掌柜有何不同,但看这架势,显然地位远较白糖铺子的掌柜为高。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且笑且诧,这伙计平素就张扬得很,今日终是踢到铁板了! 那胖掌柜转头看向何进尧,点头哈腰地道:“大掌柜,您怎么来啦?这小子是我新纳小妾的胞弟,管教不严,得罪了您,请您尽管责罚,我绝无二话!” 他和周阳、朱一言他们类似,都是户部的外事官员,被何进尧选来负责白糖买卖。他清楚何进尧的性子,老好人一个,只要好好央求,他必会心软,因此虽然吃惊,倒也不惧。 果然,何进尧皱皱眉,神情缓和下来。 胖掌柜心中暗喜,那伙计伏在地上偷偷看到何进尧的表情,也是暗松口气。 这才明白姐夫原来是在帮自己,看来大掌柜是个心慈这人,这种人最好糊弄了! 胖掌柜正要再说几句软话,一旁陈言忽然道:“我说周氏商会为何这么多年不温不火,生意始终起不来。这般做买卖,能起来就怪了。” 第1067章 投诉是啥? 几个人同时一愣,那伙计随即大怒,胖掌柜皱眉道:“大掌柜,这位小兄弟,莫非是咱们商会的人?” 何进尧摇摇头:“他不是。” 胖掌柜顿时放下了心,便要开口。 何进尧却接了一句:“这位是京兆尹陈言陈大人。” 胖掌柜到嘴边的话瞬间冻结! 周围的人也霎时安静下来,跪地上那伙计更是彻底石化,震惊地抬头望着陈言。 这段日子,陈言声名鹊起,虽然都不是啥好名声,但这反而更能震慑人。 得罪这位恶棍一样的京兆尹,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看着那伙计,道:“此人仗势欺人,这种人若不清除出周氏商会,本官可断定,你们周氏商会休想再有客人上门!” 这话一出,何进尧瞬间色变! 别人都不知道陈言与周氏商会的合作,只当陈言是说了句话而已,何进尧却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意思,是指若周氏商会不能好好处理此事,那以后两边生意必出岔子! 诚然,因为唐韵的关系,陈言或许不敢直接断了现有的生意合作。 但青山县还有那么多没人代理的合作项目,陈言若是以后再不肯将这些交给周氏商会,损失难以估计! 胖掌柜脸色绝青,看向何进尧:“大掌柜,这……” 何进尧深吸一口气,道:“你收拾收拾,和你这妻弟一道离开吧。” 胖掌柜色变道:“大掌柜,我跟您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您怎能说辞退就辞退!” 何进尧背过身去,硬着心肠道:“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去罢!” 胖掌柜脸上血色尽失,腿一软,坐倒在地。 他是户部在册的官员,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一句话就清掉官位。 但辞退就意味着他再不能做白糖买卖的掌柜,这生意油水丰厚之极,这些日子他没少从中抠拿,收入颇丰,为此才摆脱过去的苦逼日子,娶上了小妾。 若是离开,岂不是财路尽断! 那伙计更是没想到会如此,震惊地看向陈言,心乱如麻! 陈言却转过身不再看他,对那之前与伙计争执的客人道:“本官一向最看不惯做买卖之人将自己当主子的,今日便替周氏商会做个主,那伙计无礼取闹,得罪了你,商会不但要将他和上面的掌柜辞退,还要另赠白糖百斤予你,算是补偿,你可随时来此取用。” 那人全程懵逼,到这刻才终于如梦方醒,慌忙道:“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 陈言脸一沉:“怎么?本官让你来这领糖,你不乐意?是想本官亲自给你送过去是吧?” 那人吓一跳,赶紧摆手:“不不不!多谢大人,小人领命便是。可这铺子他们……”说着迟疑着看向何进尧。 何进尧连忙道:“一切听大人的便是,来人!领这位客人入内领糖!” 铺子里其他几个伙计哪敢迟疑,其中一人连忙上前,带着那客人进去了。 外面众人面面相觑。 还带这样的?人家不肯要,他还逼着要?听闻此官恶霸一般,想不到连做好事也是如此霸道。 不只是逼着人接受,他还自作主张替周氏商会开了罚单和赔偿! 明显这位大掌柜本心不愿,只是惧于他的官威,不敢不从。 陈言转头再看向其他人,高声道:“诸位父老也是同样,今日本官替白糖铺做主了,见者有份,在场之人,每人均可不付一文,领取两斤白糖!” 众人瞬间欢呼起来:“大人英明!” 想不到吃瓜也能吃到甜的,这官虽说有些恶霸,但能拿好处就是好事! 陈言摆摆手,再道:“此外,本官还要替周氏商会做个主。日后再有商铺的伙计敢对客人无礼,均可到户部市部司投诉!若查有确证,均依今日判例!” 众人反而安静下来,没有陈言预料中的欢欣雀跃。 “大人,何为……投诉?”一个小心翼翼地道。 陈言一拍脑门。 确实,这年代哪有这概念? 户部市部司虽说有监管商贩的责任,但主要是管欺诈行骗或强买强卖等事,服务方面的监管确实没出现过,难怪众人会不明白。 “亦即告状,懂吧?告上官衙,官衙便会替你们做主,处理此事。”他解释道。 “啊?这么小的事,户部也要处理的么?”另一人吃惊地道。 “这是自然。本官也在户部兼领职务,回头与户部说一声便成。”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露出惊奇之色。 这若成真,自然好极。 “大人,那别的铺子呢?”又一人大着胆子问道。 “别家铺子本官管不着,周氏商会这事我却是看在眼中,非管不可!”陈言板着脸道。 众人心照不宣,替周氏商会叹了口气。 这周氏商会也够倒霉的,居然惹怒了这位恶官。不过也好,以后买东西就来周氏商会的铺子了,反正有大官儿撑腰,不怕他们乱来! 不多时,在白糖铺子的后进。 胖掌柜和那伙计垂头丧气地去收拾东西,陈言则和何进尧在一间小屋内商谈。 何进尧愁道:“陈大人,您方才说的话,老夫实在是不明白。咱们与您生意合作这么多,您为何要特别针对周氏商会?” 刚才在外面,他没敢说话,但这个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陈言没事整他周氏商会干嘛?难道真的因为方才那伙计得罪了他,所以他就想报复? 陈言语重心长地道:“何大人此言差矣!本官岂是在针对周氏商会,而是在帮您啊!” 何进尧睁大眼睛:“这怎么说?” 陈言从容道:“大人,请您设身处地想一想,惹您是普通客人,想要买一件物事,有两家铺子在卖。一是周氏商会,一是其它商会。请问,您会去哪里买?” 何进尧一呆,露出思索之色。 好一会儿,他才道:“周氏商会有户部特别监管,不敢对客人无礼,而且若是运气好遇上有伙计敢对我胡来,我还可报官领到补偿,所以自然是要到周氏商会来……噢!老夫明白了!” 第1068章 市场监管 陈言含笑道:“所以嘛,方才那若说是针对周氏商会,也是好的一面,等于是给商会打了个广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京城。莫说是白糖铺,估计周氏商会别的铺子,也会火爆起来。” 何进尧叹道:“虽是时常见识大人的手段,但想不到您连这事也可拿来做广告,真是令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这对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似乎也太不公平了,咱们周氏商会管制这么严,其它商铺却不受此限,岂不让下面的人非议?” 陈言摇头道:“何大人,此言差矣。只要周氏商会带了个头,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所有商铺必会效仿。因为若不跟着改进,那些客人自然会选择态度更好的周氏商铺,他们的买卖岂还做得下去?所以早晚所有想继续下去的商铺,只要卖的不是什么不可替代之物,便须学着周氏商会进行规定。” 何进尧一想也是,点头道:“陈大人所言甚是。” 陈言再道:“但光靠规定不够,徒有严规,只会惹来伙计和掌柜的腹诽,对做买卖不利。咱们可以再设定一个‘服务奖励’,凡做到微笑待客、绝不摆谱闹别扭的,每月多给一钱薪银。有银子,自然人人愿意去努力。” 出来做事,谁不是求财?想要让他们打心底里愿意去改变,将顾客当成上帝,就得从其根本需求着手,说简单点,加钱! 一般伙计,一月薪银也就二钱到三钱银子,掌柜的多些,也就一两左右。对他们来说,一钱银子等于涨薪一成到五成,也是笔大收入了。 何进尧问明“服务”是什么意思,欣然道:“如此甚好!” 陈言继续道:“这还只是个开始,我大周士农工商,商贩不但地位低,而且监管律条上也颇为不全。但一国之盛,离不开‘商’之一字。咱们户部若是想要壮大大周的商业,须得将律条完善,让老百姓更肯掏银子买东西。” 大周还处在农耕时代,商业不兴。 自然,服务二字更是无从谈起。 不少铺子虽然信奉和气生财,但缺少对招来的掌柜和伙计的培训,很多人做买卖仍是原始本能的嫌贫爱富,又或者如刚才那伙计般店大欺客,不给来花钱的客人好脸色。 这种风气只会让老百姓生出反感,本来想买十件的也只买五件,可买可不买的干脆都不买,能自己做的哪怕耗费时间精力更多也不肯花点小钱去商铺购买。 长此以往,对大周商市有害无利。 但从现在起,陈言便要改变这风气,便先从周氏商会做起! 首先要做的,就是完善市场监管律条。 何进尧一一听着他的话,连连点头。 这些事他不是办不到,而是从未想过。理念型的东西差的就是一点点破,此刻听着陈言所说的东西,他心中也迅速有了个大致的计划。 户部不乏这方面的人才,令他们去拟定即可。 商议妥当后,二人又去了其它地方,结果如同白糖铺子一般,周氏商会除了瑶池仙酿和猪肉庄以外的买卖,因为缺乏服务标准管制,均存在着类似的问题。 何进尧以前没有特意留意过这这方面的事,此时方知陈言所说的有多重要,更是坚定了解决此事的决心。 一直到深夜,陈言才回到家。 他刚下马车,卫菡便迎了上来,娇嗔道:“我定要宰了夏先那厮!” 陈言错愕道:“你们游园回来了?” 卫菡闷闷不乐地道:“黄昏时便回来啦,晚上皇上还要设宴款待这狗贼!” 陈言奇道:“到底发生何事,让我们大郡主这么不开心?难不成那厮竟然敢占皇上的便宜?” 卫菡神情一黯,道:“谅他也没那胆量,游园时他倒是颇有君子之风,没有半分逾礼。只是……只是我看着皇上强颜欢笑,与那厮应和,心中有气。” 陈言懵了:“你怎知皇上是强颜欢笑?” 卫菡气鼓鼓地道:“表面上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我太了解她啦!那厮拿大周存亡之事来威胁她,她怎也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陈言不由乐了:“合着全是你猜的?” 卫菡气道:“你还笑!” 陈言将她拉进怀里,柔声道:“皇上不是三五岁的小孩,而是一位能够带军平定燕王之乱的治世明君,她自有她的打算。” 卫菡偎在他怀中,道:“我自然知道,可我没法看着她不是与心上人成为眷侣。” 陈言暗忖那你真要失望了,因为她喜欢的是你啊!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道:“这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事。” 卫菡仰起头看着他:“大人不能帮忙么?” 陈言无奈地道:“皇上明令我不得插手此事。” 卫菡撒娇般道:“她说她的,您做您的呗。反正您违背她的令也不是一回两回啦,她不是禁止您与我……大人不也把卫菡给强占啦?” 陈言失声道:“什么叫我把你强占了,明明是你主动的好吧!” 卫菡嘻嘻一笑:“说出去也没人信呀,反正皇上到现在还是相信是您强占于我,我是无奈的。” 陈言气得在她臀上重重掐了一记:“你还笑!本官本来跟皇上关系多么融洽,就为你这小妖精白白浪费了一块免责金牌!” 卫菡扭动了几下,脸颊上浮起层层红晕,悄声道:“夜深啦,大人还不歇息么?” 陈言看着她娇艳甜美的模样,不禁暗暗心惊。她显然是心中不快,想要在他这寻找慰藉,可偏偏他如今不能给她。 他正琢磨着怎么说时,卫菡已探唇亲上了他大嘴。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一时意乱情迷。 待到他清醒过来时,才发觉两人已经进了卧房大床上,衣衫尽解。 卫菡更是主动至极,翻身跨到他身上,便要耍一招他教她的观音坐。 陈言骇然,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吟霜急切的声音:“大人,皇上来啦!” 屋内二人同时一震。 “这么夜了,皇上怎会来的?”卫菡吃惊地道。 陈言哪答得出来,正要让她从身上下来,外面忽然传来声音:“他睡下了?朕有急事,等不及了,自行进去便是。” 第1069章 卫菡闯祸了 “皇上,皇上您别……”吟霜惶急道,可又不敢说出卫菡在里面的事,唯有眼睁睁看着唐韵去推门。 屋内,卫、陈二人同时色变。 方才急着进来,能记得关门就不错了,哪还记得闩门?她要是推门,绝对一推就开! 卫菡反应极快,猛地一个飞身,从陈言身上跃下床,飞扑到门口,想要将房门闩死。 但已迟了一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陈言!朕进来了!”唐韵叫了一声,已经跨进门来。 卫菡来不及退回去,无奈之下,只得遮胸掩腹地一闪身躲到了其中一边的门扇后,连呼吸都差点停了。 好在唐韵进来后,直接看向床的方向,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不过仍是危险之极,只要唐韵回头,很可能会看到她躲在门后! 床上,陈言飞快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和床上散落的衣物,不然这光溜溜的模样可见不得唐韵。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卫菡,也怕唐韵回头看去,立刻道:“皇上!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臣起床着衣后再说吗?” 唐韵脸色难看之极,走到床前,道:“卫菡呢!把她给朕交出来!” 陈言一呆,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卫菡,却见她有些心虚地转开了头。 “皇上,郡主她怎么了?”他小心探问道。 “她今儿游园时,把贝明王打了!”唐韵怒道。 “什么!”陈言失声道。这事他可没听卫菡说! 但也明白了为何唐韵如此着急,这事确实极为严重。 “贝明王明明对朕以礼相待,卫菡却说他对朕不轨,当众大打出手!”唐韵气呼呼地道,“打完就跑,朕连拦都拦不及!朕去了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包括她府中,均不见她踪影。偌大京城,她最可能找的就是你了!说!她是不是在这!” “皇上,找她不是当务之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贝明王啊!”陈言急忙道。 “安抚?贝明王已经动身回大夏,如何安抚!”唐韵气到脸蛋涨得通红,“朕倒想知道,她如何向朕交待!” 陈言也不禁头大。 交卫菡,那肯定不行,别唐韵真一时气晕了头,把卫菡给宰了。 “难不成在他心中,挨打之事,竟比娶皇上更重要?”他疑惑地道。 唐韵瞬间僵住。 陈言和卫菡均感觉有些不对劲,前者忍不住道:“皇上?” 唐韵垂下螓首,涩然道:“贝明王当时怒而欲走,朕挽留于他,他……他说若要他留下,除非,朕立刻答应嫁他。” 卫菡一震,遮着胸腹的手不禁握紧了拳。 陈言则是一呆,道:“那皇上有没有……咦?难不成皇上竟然拒绝他了?!” 问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若是唐韵答应了,贝明王岂会离开?自然,是拒绝了! 但白天唐韵在宫中与他说话时那反应,分明是一副为了大周和百姓,只能答应他的样子,为何她居然拒绝了? 卫菡也明白过来,露出惊喜之色。若不是此刻身无寸缕,她真要扑过去抱住唐韵,赞后者一句做得好。 “朕本以为为了天下百姓和大周祖业,可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但最终,却不知为何,却没有答应。”唐韵颓然道,“却令大周陷入危局之中!” “皇上莫要自责,这事原本就是贝明王爷不占理,您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陈言安慰道。 “但如此一来,大周危矣!”唐韵重重一叹。 “那皇上还找郡主做甚?”陈言疑惑道。到了这地步,再找卫菡去赔罪,恐怕也没用了。 “朕何尝不知道找她无用?可现在,朕又还能做什么呢?”唐韵怒色尽失,露出疲惫之色。 卫菡听着她这话,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一时激动,张口便要说话。 陈言吓一跳,急忙叫道:“不可!” 卫菡猛地清醒过来,慌忙闭嘴。 她最见不得唐韵委屈的模样,险些暴露了自己。 唐韵一怔:“什么不可?” 陈言反应快,道:“皇上切不可沮丧!此事照臣看来,仍未到绝境,还有转圜余地。” 唐韵苦笑道:“你倒是说说,转圜余地在哪?” 陈言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闭上了嘴。 唐韵等了片刻,不见他说话,道:“为何不说了?”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臣不敢说。” 唐韵不悦道:“有何不敢?” 陈言慢悠悠地道:“皇上说过,不许臣插手此事,臣自然不能违背皇命。” 唐韵一时语塞。 良久,她才道:“朕准你插手便是。” 陈言一脸惊讶之色:“皇上不怕我会害两国邦交受损?您也知道,臣一向不擅交际,时常与人闹出矛盾。” 这些话,全是当初唐韵所说。 此刻从陈言嘴里说出来,她不禁有些哑口无言,知道这家伙是气她当初的拒绝,故意的。 “皇上,夜深了,您还是先回吧。”陈言打了个呵欠,翻身躺下,“臣就不耽搁您去找郡主,或者想法把贝明王弄回来了。” “陈言你!”唐韵见他这反应,又急又气,几步走到床边,一伸手就去拉他被子,“不许睡!” 陈言没想到她堂堂天子,竟会干这种事,猝不及防,被子已经被她扯开。 刹那间,两人同时愣住。 唐韵张大了檀口,看着一丝不挂的他。 陈言则是暗叫完了,忙不迭地掩住身子,惊道:“皇上,非礼勿视!” 被子拉开,不但他得春光大泄,而且藏在这下面的卫菡衣衫也尽数暴露出来! 唐韵一跺脚,扔了被子,嗔道:“谁看你了!”猛地转过身去。 这下陈言更是色变。 她转过身,岂不是正好看到门后的卫菡! 卫菡也是浑体一僵! 完了! 虽说唐韵已经知道她和陈言的关系,但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唐韵转过身,背对着陈言,心跳砰砰,好不容易才压下那羞恼,道:“你堂堂大男人,怎能与朕这样的女子计较?朕当时也只是就事论事,又非恶意抹黑。” 卫菡和陈言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可见她竟然没有暴怒,无不大愕。 前者定睛一看,恍然大悟。 第1070章 知朕者,莫若你 原来唐韵因惊见陈言无遮之体,转身之前就已经将双眼闭上,这会儿仍没睁开。 陈言探头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估计方才她拉开被子时,因为看到他身无寸缕而受惊太甚,没有留意旁边卫菡的衣物,否则现在说就该是质问卫菡在哪,而不是慌里慌张找话转移话题。 他定定神,道:“若是一般女子,臣自然不会与其计较。可皇上可不是普通人,胜比男儿,岂能一概而论?” 唐韵气道:“这么说,你是承认是在记朕的仇了?”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那得看皇上是否承认来这并不是为了找郡主的,而是迫于无奈来找臣帮忙。可您又不想失了面子,于是乎就找了个借口,说什么来找郡主,还装出这般愤怒伤心和绝望的模样,为的是让臣主动提出帮忙,因为臣为了护她,只能这么做。” 唐韵和卫菡同时一愣。 良久,唐韵才长吁一口气,脸上神情恢复了常态,道:“看来要瞒过你这家伙,十分不易。但你是如何看破的?” 卫菡更是错愕。 陈言竟说对了! “首先,皇上和郡主是过命的交情,怎可能为一个贝明王就对郡主真的动打动杀?” “其次,皇上是何其坚毅之性,怎可能为一个贝明王便如此绝望?” “尤其是大梁和大夏结盟之事尚未定论,您更不可能此时便失去信心。” “再次,皇上为了装出着急之态,故意半夜来此,然而贝明王已离开数个时辰,若您真想找郡主的麻烦,怎可能现在才来臣这里?” “毕竟您也知道,郡主最可能找的人,便是臣了。” “若是要到臣这里寻郡主,自然该早些来。” “而您此时方来臣家中,想来此前一直在犹豫不决,既想找臣帮忙,又觉得自己食言,有些丢脸,直到事情紧急,才不得不下定决心。” 陈言一句一句说着,唐韵听得默不作声。 等到他说完之后,她才叹道:“知我者,莫若你也。也罢!朕也不再绕圈子了,贝明王此时已经出了京城,你即刻前去,设法将他找回。此事若成,朕便不再追究卫菡伤害贝明王之事。” 陈言错愕道:“事关国家存亡,皇上竟这么敷衍么?原本皇上便没打算真的重罚郡主,这算什么奖赏。” 唐韵一窒,这家伙,又来讨赏! 不过事关重大,她也无心与他再耽搁,没好气地道:“你又想要什么!” 陈言眼睛亮了起来:“臣嘛,对收集某些金牌比较感兴趣……” 唐韵错愕道:“你又想要免责金牌?到底你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竟需要这么多免责金牌?” 陈言干笑道:“皇上误会了,臣真的只是对收集感兴趣。” 唐韵哼了一声,道:“算了,朕也不想与你废话,若能成功,便再赏你一块。” 陈言喜道:“多谢皇上圣恩!臣即刻动身!” 他故意绕这么大个圈子,为的就是得到她这承诺,既已到手,自然不再拖延。 唐韵得他允诺,稍放下了一点心,道:“朕走了,将人带回来后,无论有多晚,都要立刻入宫报知于朕。” 说着便要睁眼离开。 陈言大惊,她要是睁开眼睛,岂不立马看到卫菡? 情急之下,他猛地窜起身,从后面一把捂住她双眼。 唐韵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陈言你做什么!” 陈言拼命朝卫菡挤眼色,同时道:“呃,您猜?” 唐韵从没想过这家伙竟敢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颊上微晕,却低喝道:“放肆!你可知此乃渎圣之举!” 陈言哪会不知道这一点,但这时为免卫菡被发觉,也只好行险。他一边继续朝卫菡使眼色,一边道:“臣绝无此意,皇上明鉴!” 唐韵被他捂着双眼,心乱起来,喝道:“再不放手,朕可不客气了!” 此时卫菡终于如梦方醒,知道他是在催自己躲起来。她左右看了看,没找着能藏身的地方,只好一咬牙,朝不远处的小门扑去。 那门是通往浴房的,躲到那里自然不会被唐韵发觉! 陈言大惊道:“不可!”那门开启关闭都有动静,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的话,必被唐韵听到! 卫菡一震停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制止自己,但晓得他必有道理,无奈之下,只好折向,朝着大床的方向扑来。 唐韵完全没察觉她,嗔道:“找死!”猛地反肘一顶。 陈言哪有半分防备之力,登时被一肘肘在肋骨上,惨叫一声,却兀自不敢松手。 趁这机会,卫菡已从唐韵身边扑过,猫着腰钻到了床下。 陈言这才松了口气,正要松开手,唐韵已一抬手抓着他右腕,一记反拧。 陈言痛叫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她已转身一记粉拳朝着他面门轰来。 “不要打脸!” 陈言惊呼声中下意识抬手护脸。 唐韵拳势一变,向下一沉,打在了他小腹上。 “啊!” 陈言惨叫声中,整个人抱着肚子蜷倒在床上。 床下,卫菡听着情郎这般苦楚,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又不敢出去,否则他这番苦等于白吃了。 唐韵杀气腾腾地跃上床,一脚踩在陈言腰上,喝道:“真以为朕有求于你,你便可以肆意妄为么!” 陈言颤声道:“臣……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唐韵双颊红晕更深,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怒的,捏着拳道:“你平素贪花好色,朕睁只眼闭只眼,想不到你竟如此大胆,居然敢对朕……对朕……” 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绝无第二种可能! 这家伙这个时候突然上来触碰她之躯体,只可能有情欲之念! 陈言骇然道:“皇上误会了!臣……臣又不能人道,岂会对您有什么非份之想?” 事急从权,他只好把这话搬出来应对,不然真被她认定是色欲攻心的话,他就算是有一百颗脑袋也扛不住! 唐韵一愣,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脯渐渐平静下来。 对啊! 方才一时激动,她竟忘了此事。 “那你刚才是……”她疑惑地道。 第1071章 举世无双的待遇 “臣只是……只是……”陈言差点语塞,幸好急中生智,迸出一句,“臣是在打蚊子。” “打蚊子?”唐韵一呆,看了看周围。时初入夏,确实已有蚊虫,但打蚊子哪有直接捂到她脸上的? “臣瞧见有蚊子在龙首处徘徊,欲害皇上,便不及细想,便想击打之。可又怕打疼了皇上,所以改打为捂。却不想竟让皇上误会,臣……罪该万死……”陈言吃力地道。 “是朕误会你了。”唐韵释然道,看着他这蜷身抱体的可怜模样,不禁心中一软,连忙收回脚跳下床,“方才下手着实有些沉重,打疼了么?” 陈言欲哭无泪。 疼? 要不是他还有些腹肌,方才那一拳只怕已经把他肚子都打穿了! “臣没……没事。”他唯有苦笑道。 唐韵迟疑了一下,看看那边半开的房门,轻轻咬唇片刻,忽然走了过去,将房门关上。 “皇上您要做什么?!”陈言本以为她要离开,没想到她竟关上门,心中一紧。难道她发现卫菡了? 唐韵背对着他道:“把自己盖上!” 陈言得她提醒,连忙忍着痛将方才被拉开的被子扯过来,重新将自己和床上的衣物一起盖上,忐忑地道:“皇上,您究竟……” 唐韵这才回身走到床边,红着颊道:“方才是朕一时冲动,对你不起。你且松开手,朕替你揉一揉。” 陈言一震道:“这怎能劳动皇上玉手……” 唐韵没好气地道:“闭嘴!”一伸手,探向陈言腹部。 陈言不敢躲闪,但他正蜷着身子,加上隔着被子,唐韵一下没法精准摸到他肚子,手落时,突然感觉似握住了什么,不由愣住,愕然看他。 陈言也是一愣,错愕与她对视。 良久,他才迟疑道:“皇上,您抓的地方,不是很适合女子触碰……” 唐韵一个激灵,已然回过神来,嗔道:“闭嘴!”慌忙缩手。 这不废话吗,她能感觉不到? 陈言苦着脸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这妞也真是的,怎么老是抓他那话儿? 上回是在马车里,被郑妍打伤的时候,这回在家中,她真就跟小陈言结下了不解之缘呗! 唐韵勉强压住尴尬和窘迫,换了个位置,终于摸着他腹部,轻轻揉按起来。 陈言开始还紧绷着,但过了一会儿,被揉得舒坦,也不禁放松下来。 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 天下享受得到唐韵这双龙爪揉按的男子,怕不是只有他一个! 贝明王若是知道他有这般待遇,还不嫉妒死? 他大概也能猜到她的心思,一来可能确实是歉疚,二来还要用到他去追回贝明王,因此才向他示好。既是如此,不好好享受享受,岂不是浪费? “皇上,臣挨了不只一下……”他腆着脸试探道。 “还有哪要揉?”唐韵蹙眉道。 “方才摔倒的时候,后背这硌了一下重地。”陈言小心翼翼地道。 “转过去。”唐韵绷着脸道。 陈言暗喜,转过身,变躺为趴。 “就腰上面一点,皇上您……啊!” 他正指点着位置,突然唐韵一拳狠狠砸在他所说的位置处,顿时又痛得他一声惨叫。 “得寸进尺是吧?”唐韵喝道,“真当朕是你家丫环?” “不不不!臣不敢!”陈言忍痛惶然道,心中嘀咕起来。 不揉就不揉呗,干嘛要打人啊…… “行了!少给朕装死,贝明王的事刻不容缓,若是耽搁了,朕唯你是问!”唐韵抛下这一句,转身快步出了卧房。 直到外面动静消失,卫菡才从床下爬起来,先去闩了门,然后才回到床上。 “大人,您没事吧?”看着陈言呲牙咧嘴,她心疼地道。 “没事,本官还扛得住。”陈言揉着被打之处,叹了口气。喜怒无常啊,上一瞬还帮人揉按,下一瞬就大打出手,伴君如伴虎,诚不我欺! 卫菡帮着他揉按了好一会儿,陈言才算缓过劲来。 卫菡歉疚地道:“卫菡冲动之下做出的错事,大人不但不责怪,竟还竭力相护,卫菡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陈言抬手轻轻在她额头戳了一下,责道:“你这么说,那就是尚未真正将我当作自己人。你既已是我的人,纵然闯了天大的祸,我不也该护着你吗?” 卫菡整颗心都险些化了,抱紧了他,恨不得将自己也彻底融入他身内,甜甜地道:“卫菡知错啦!” 陈言看着她这无比娇媚的女儿家情态,心里暗乐。 爱情的力量,再一次完美体现。谁想得到过去那个钢铁一般的巾帼,如今竟会这般妩媚?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事关国家存亡,下次绝不可再犯。”陈言顿了顿,再道,“尤其是可能让你遇险之事,千万谨慎。” “嗯!我知道啦!”卫菡答应一声,猛地一用力,将他按倒在床上,“这下没人打扰了。大人,人家这回犯了错,您不好好责罚么?” 陈言暗暗心惊,连忙道:“没听皇上说么?我还得去追回贝明王,责罚之事,以后再说吧!” 卫菡一想也是,唯有压下心中情火,道:“我随大人去!” 陈言摇头道:“这会儿估计他把你生撕的心都有了,你去只会弄巧成拙。在家中好好睡一觉,一切交给本官。” 卫菡忧道:“但这事只怕没那么好办,大人要如何说服他?” 陈言心说我哪知道,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只怕她会担心,他露出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要打动一个人,自然须从他喜爱之物着手。贝明王平生最爱,当然除了皇上之外,便是木器,我便从这下手,当可成功。” 卫菡对他崇拜之极,不知道他只是随口说一说来应付自己,喜道:“那卫菡就祝大人马到成功啦!” 夜色如墨,京城南门外郊区,驰道上,十数骑护送着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车前挑着一盏夜灯,但终究照不远,马车哪走得快?直如步行一般蜗速。 车上,贝明王阴沉着脸坐着,旁边一名护卫正拿药油为他擦拭伤处。 第1072章 智力问题 “王爷,擦好了。”半晌,那护卫才停了下来。 “去吧。”他摆摆手道。 “是。”那护卫迟疑了一下,“王爷,夜间行路艰难,要不要咱们在左近找个地方扎营休息?” “不必,往南找到驿馆再休息。”贝明王绷着脸道。 “是。”那护卫只得答应一声,出了马车。 贝明王轻吁一口气,心中烦躁,随手打开放在马车一角的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几件小木雕,把玩起来,郁结的心情才算稍稍缓解。 原本他对卫菡还颇有好感,此女虽不如唐韵般天姿国色,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英姿非凡,加上是夷女,自有另一种引人。 可没想到,她居然对他大打出手! “谁!” 外面护卫忽然喝道。 贝明王一惊,凝神一听,后方传来急速的马蹄声。 他从车窗处探头往外一看,只见后方一辆马车正飞奔而来。 众护卫纷纷将手按到佩刀上,警惕起来。 那马车到了近处,驾车之人高叫道:“众位不必误会,此乃京兆尹陈大人座驾!请王爷稍等片刻,大人有话要与王爷说。” 贝明王一听陈言这名字,顿时记起之前的事,不由大怒,喝道:“不必理他,继续走!” 车夫领命,一勒马缰,马车反而加快了一些。 驾车的正是张大彪,回头道:“大人,王爷不肯留步。” 车内,陈言也不意外,道:“截住他。” 张大彪应了一声,一扯马缰,马儿顿时又加快了几分,追了上去。 贝明王看在眼里,急催道:“快一点!莫让他们追上!” 车夫只得拿马鞭往马臀上甩击,马儿吃痛,不由加速。 但驰道破毁严重,马车一加速,立马颠簸加剧,贝明王一个没防备,被颠得头在车窗窗框上一磕,顿时哎哟一声,捂住了头。 “王爷!您没事吧?”那车夫惊道。 “岂有此理!你是想颠死本王是吧?”贝明王怒道。 “王爷,这路太差了,小人不是故意的……马车一快,难免颠簸啊。”车夫委屈地道。 贝明王一想也是,但看向后面那辆陈言的马车时,却诧异起来。 怪了,那马车怎会如此平稳? 只片刻间,陈言的马车已经追上他们,还从旁边绕了过去,抢到了前头,勒停下来。 张大彪叫道:“王爷请留步!” 车夫无奈,只得停下马车。 左右护卫连忙上前,将马车护住。 陈言从车内出来,跳下马车,抬手表示没有恶意,道:“王爷,下官奉皇上旨意,前来请您回洛城。” 贝明王从车内钻出来,站在车辕上,阴沉着脸道:“回去?说得轻巧!看看本王这脸!” 陈言定睛一看,也有些懵住。 好家伙!卫菡是专挑脸打的吧? 此前陈言听说打人之事时,还以为她就是像唐韵打他一般,来了两下而已,可此时一看,贝明王竟是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大大小小至少有七八处伤! 原本俊秀的脸,这下再帅不起来。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卫菡这下手还真狠!难怪贝明王会气到想回国,确实有些过分。 “咳,王爷见谅,郡主也不是故意的。”陈言轻咳一声道。 “不是故意的?本王也没招她惹她,她突然就冲上来打了本王一顿,你还敢说她不是故意的!”贝明王气得瞪圆了眼珠子,“今儿就算你跪下来,本王也绝不回去!” “若是……”陈言微微一笑,缓缓说出一句,“皇上答应亲事呢?王爷也不肯回去吗?” 这话一出,贝明王顿时愣住了。 旋即,他两眼一亮:“你是说,周帝改变主意了?” 陈言叹了口气,道:“有些话,皇上不好直说,也只好由下官来做个坏人。王爷,您可知道皇上为何拒绝您?” 贝明王皱眉道:“还能是为何?自然是瞧不上本王。” 陈言摇摇头:“错了!王爷俊朗非凡,可说是举世难寻之美男子。皇上私下也常与下官说,若得王爷这般男子为夫君,真是世间女子的福分。” 贝明王吃惊地道:“她真这么说?” 陈言正色道:“下官岂敢拿这种事玩笑?” 贝明王欣喜欲狂,却又眉头深锁起来:“那她为何还要拒绝?” 陈言迟疑了一下,道:“只因王爷虽有千般好处,却有一事,稍嫌不足。” 贝明王被他引得下意识道:“何事不足?” 陈言惋惜地道:“连这也猜不出么?是王爷太笨了。” 贝明王怫然道:“你竟敢辱骂本王!我猜不出又有何奇怪?你这随口一说,无因无头,谁能猜得到!” 陈言连忙摆手:“不不不,王爷没听懂,这话不是下官说的,是皇上说王爷太笨了。” 贝明王呆了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失声道:“你是说,皇上是嫌本王不够聪明?!” 陈言叹道:“正是如此。王爷也知道,我们大周天子不仅天姿国色,而且冰雪聪明,因此心中所要的夫君,不仅要姿容上配得上她,而且智谋上也须压得她过。王爷前一条是够了,可后一条,实在有些平庸,因此皇上才对您如此排拒。” 不只贝明王,这下连周围的护卫也全都懵住了。 他们听过无数人评价贝明王,可说他不聪明的,却是头一回! 贝明王虽然无心政事,但从小便是聪明过人,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快得多,幼时甚至被称为神童! 可现在,居然有人说他太笨了! “岂有此理!本王哪里笨了!”贝明王终于回过神来,胀红了脸,怒道。 “呃,王爷连自己笨都不知道,还不笨么?”陈言错愕道。 贝明王想要反驳,却哑口难言。 这话,根本驳不了。 想说自己不笨,那就得先承认自己已经发现自己确实是笨。 可承认了自己笨,那岂不是就真笨了?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缓过来,寒声道:“好你个陈言!以为用此话术,便想唬住本王,未免做梦!” 陈言惊奇地道:“王爷,下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原来还没发觉自己确实是笨?” 贝明王双眉一挑:“想要证明本王确实是笨,须得拿出实证,靠几句话可说服不了本王!” 陈言想了想,道:“王爷既要证据,下官便出一道题考一考您。不过,咱们话要说在前头,若是下官真证明了王爷确实是笨,您得跟我回洛城。” 第1073章 智商真的跟不上了 贝明王傲然道:“便依你此言!有什么题目,你尽管出,本王一概纳下!” 陈言回身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又爬了下来,手里拿着几根奇怪的、弯来拐去的小木棍,道:“王爷,您看仔细了,这是我大周三岁小孩也会玩的玩意儿。”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上三翻两下,那几根小木棍不知如何,竟然拼接成了一体,结合得严丝合缝。 “等等,不是出题么?”贝明王错愕道。 “王爷毕竟是王爷,下官终究还是要给您留些面子,若是出问题,只怕输得太惨,您面子上过不去。”陈言从容道,“所以挑了一道王爷平生最爱的木器题,至少输也输得好看些。” “你!”贝明王大怒,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木棍堆。此子太过可恶,竟然如此轻视他,他定要快速将此物解开,好好打对方的脸! 只是没想到虽然只是区区六根木棍,倒是颇有些难度。他试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算找着解开之法,将那六根木棍一一拔出,让已经镶成一体的木棍堆彻底散架。 “呵呵!你输了!”贝明王双眉一扬,将手中的木棍展示给陈言看,“哼,想难倒本官,未免做梦!” “呃……”陈言迟疑道,“王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下官方才只是展示给您看把它们镶起来是要变成什么样,并没有说过把它弄散是考题啊!” 贝明王一愣,看看手里的六根木棍。 “你的意思是,让本官把它们重新镶为一体,就像方才你镶的那样?”他迟疑道。 “然也!”陈言点头道。 “哼,这有何难!”贝明王不禁笑了起来。他天资聪明,方才虽然没仔细记下每一根木棍该在哪个位置,但区区六根而已,岂又难得倒他! “是吗?那下官就恭请王爷做题了。”陈言笑眯眯地道,“对了,咱们多少还得定个时限吧?不然万一王爷您整晚都没弄出来,岂不是……” “哼,一刻钟即可。”贝亲王冷然道,双手已然开始动作起来。 “一言为定!”陈言欣然道。 一刻钟后。 陈言善意地提醒道:“王爷,时限到了。” 贝亲王满头大汗,仍在一根一根地尝试着镶嵌手中木棍,不耐烦地道:“再等一会儿!本王就快好了!” 陈言耸耸肩,不说话了。 周围的护卫无不被贝明王的动作吸引,纷纷凑近来看。 能让王爷如此费劲的东西不多,这玩意儿难不成真这么难? 贝明王突然一声欢呼:“成了!”转头就把手里镶好的木棍堆托在掌心,拿给陈言看。 陈言走近他,伸手轻轻一碰。 哗啦一下,看似镶好的木棍堆散了架。 贝明王瞬间傻眼! 陈言同情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看着智障人士。 “王爷,要不,还是给您再宽限点时间?” 贝明王脸上涨得通红,很想直接拒绝,但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艰难地道:“一刻钟,就延一刻钟,本王定会将它解决!” 又是一刻钟过去。 陈言上前提醒道:“王爷,您看……” 贝明王不只整颗头被汗水浸得透湿,连后背都湿了个透。他红着眼道:“再一刻钟,最后一刻钟!” 陈言皱眉道:“这可是最后一刻钟了啊!” 再一个一刻钟过去。 陈言叹了口气,道:“王爷,要不,下官再给您延一刻钟?” 贝明王双手抓着那六根木棍,浑身发抖。 周围的护卫跟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竟被木器难住,无不惊异。 王爷自幼爱木艺,那些个机关机括啥的也没少弄,再复杂的也难不倒他。 可想不到这看似简单的六根带拐木棍,居然如此之难! “不可能!这东西不可能是三岁小孩的玩意儿!”贝明王涨红了脸,咆哮道,“你证明给我看!” “呃,王爷这话说的……”陈言皱皱眉,“这会儿我哪去给您找个三岁小孩来试?” “用不着三岁小孩!”贝明王指向旁边的张大彪,喝道,“让这汉子来!” 张大彪一呆,指着他自己鼻子:“我?” 陈言也错愕道:“他?王爷,他可不是三岁孩童。” 贝明王冷笑道:“那想必更可轻松解开此题了!若他能将这拼接好,本王便信了你的话!” 他一生要强,天资聪明难有人及。这题不仅不易,而且非常之难,连他都研究不透的东西,绝不相信寻常人可随便拼好! 陈言皱了皱眉,看向张大彪:“彪子,你也听到王爷的话了。” 张大彪惶然道:“大人,这不是难为卑职么?您也知道,卑职这脑子不太灵光啊!这东西卑职从没摆弄过,怎可能弄得好?” 陈言拍拍他肩:“放心吧,此物极为简单,你必能将它摆弄妥当。” 张大彪苦着脸,无奈道:“这,卑职若是没弄好,大人千万不可责罚我。” 陈言强压着笑意,喝道:“废话这么多,叫你弄就赶紧弄!” 彪子果然有眼力见。 这玩意儿他不知道玩过多少次,步骤熟得倒背如流,但却故意假装没玩过,配合陈言来演戏,而且演得似模似样,陈言都差点分辨不出真假。 张大彪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只得走过来,从贝明王手上将那六根木棍接了过去,捣鼓起来。 贝明王见状,更是心中暗喜,这莽大汉看着也不像聪明人的样子,以他来验证,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片刻后。 贝明王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大彪。 “大人!真成了!”张大彪一脸傻笑和惊喜,举着那木棍堆欢呼道,“原来它竟真的如此简单,卑职这么笨,居然也能这么快就将它拼好!” “本官早已说过,此物简单之极,三岁小童都能弄好。”陈言呵呵一笑,看向贝明王,“王爷,如何?现在您该相信了吧?” “不……不可能!”贝明王完全没法接受,嘶声道。这莽汉明明说他以前没弄过,为何在手上摆弄了一会儿,便将它弄好了?这中间必有问题! 身边的护卫则是诧异莫名,心中嘀咕起来。 难道王爷其实真的挺笨的?这大汉摆弄的时候,看着好像还是挺简单的嘛。 第1074章 人以群分 “事实摆在眼前,王爷难不成还想赖皮?”陈言皱眉道。 “我不信!”贝明王猛地一把夺过,递给自己一名护卫,“你来弄!” 那护卫愣愣地接过,脑子里迅速将方才张大彪摆弄时看到的步骤回忆了一遍。 没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那护卫满头大汗地还在摆弄。 他本来觉得挺简单,可自己弄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前两步还记得,到了第三根时,脑子里的记忆完全混乱了,后面没一根位置镶得对的! 他只好拆了重新拼起来,结果来回几趟,到最后连前两步都开通怀疑是不是记错了。 “真没用!我来!” 旁边一名护卫心痒起来,一把夺了过去,摆弄个不停。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步了同伴后尘,焦头烂额地将那六根木棍塞给同伴:“你来!” 就这么一群护卫你传我我传你,几乎每个人都摆弄了半晌,却没有一个能拼得成功。 贝明王转头看着陈言,冷笑道:“哼,看见了么?你说此物简单,但不仅本王解不出来,我这么多护卫也解不出来!” 陈言肃容道:“古人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诚不我欺。” 贝明王本来是想借自己亲卫也解不开,来证明此题难度极高,可没想到陈言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他错愕道:“你在说什么?” 陈言同情地扫了所有护卫一遍,道:“王爷还不明白么?他们之所以解不开,乃是因为您这些护卫,与您一样笨啊!” 贝明王差点没把肺都气炸了,这家伙的嘴,也太损了! “总而言之,王爷赌约是肯定输了的。”陈言说到这,顿了一下,才接了下去,“王爷若是想赖皮,下官也拿您没办法,只好就这样回去复命。唉,谁想得到堂堂大夏亲王,竟然是个输不起之人?” 说着走了过去,将那玩意儿从护卫中手拿了过来,转身便要走。 贝明王气得脸上涨得通红,陡然捏拳吼道:“谁说本王输不起!我既输了,随你回去便是!” 陈言惊喜地转头道:“原来是下官看错了您,王爷果然是个信人!” 贝明王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情绪,道:“但有两件事,你须得答应本王。第一,将此物送我。第二,告诉本王,此物叫什么?” 陈言灿烂一笑:“这又有何妨?此物是我老家的小玩意儿,名唤‘莫奈何’,意思就是,只要不知解法,你便奈何它不得。” 贝明王喃喃道:“莫奈何,奈何它不得……好一个‘莫奈何’,本王非要将它琢磨通透不可!” 陈言露出敬重之色,道:“王爷没有问下官要解法,反而下定决心靠自己解决,下官佩服之极。那我便预祝大人能够成功,然后再去挑战一下九棍的吧。” 贝明王一愣:“什么?九棍?此物还有其它的?”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这是自然,六棍只是基础入门,进阶得九棍,若要精通,至少能破解十二棍才行。当然,想要成为高手,十五棍以上方是目标!” 贝明王听得脸色大变,但同时目光却灼热起来。 六根棍都如此复杂,那棍数更多,自然更是难如登天! 他一生嗜好木艺,虽然机关一类不是他最大的追求,但却仍不免被这吸引,想到能见识到如此奇妙之物,自是心痒难耐。 陈言看着他神情,心中好笑。 莫奈何,另一个名字便是孔明锁,又或者鲁班锁。 这原本是当初陈言想来启发民智的小玩具,其实连他自己也只玩过六棍和九棍的,什么十二棍、十五棍等都是胡吹出来吓唬和诱惑贝明王的。 之前向卫菡说用贝明王喜好之物来吸引他时,陈言原本只是随口一句,但后来却心中一动。 这一招,确实不失为一条路子! 因此他才选了这个,如今看来果然没选错! 回京之后,陈言去皇宫向唐韵禀报结果,贝明王带着那副孔明锁去了御坊。 御坊的人皆已睡下,闻得贝明王回来,御坊一把手鲁愚匆忙披衣而起,出外迎接。 御坊官名将作监,因为是御用的工坊,因此被人广称为御坊。此时开门后见到贝明王,鲁愚惊奇地首:“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贝明王顾不上跟他细说,兴冲冲地道:“鲁老,你们大周想不到竟有如此精妙的玩意儿,为何不曾让本王见识?” 鲁愚一呆:“啊?王爷这话何意?我坊中精妙之物,哪有瞒过王爷的?” 贝明王将孔明锁拿出来,摆在他面前:“还敢说没有!这是什么?” 鲁愚乃是一位名传天下的大匠,技艺非凡,而且在机关巧括之类的事上造诣极深,眼力非同一般。 这时他疑惑地接过,来回翻看了一会儿,动容道:“此物乍看简单,细思颇有奥妙。敢问王爷,此物何名?” 贝明王一呆:“你竟不知?但那陈言明明说这是你们大周三岁小童也常玩的玩意儿……” 鲁愚错愕道:“陈言?京兆尹陈大人?他何来此物?” 贝明王摇头道:“本王也不知道,原本以为他说的是真的,这真是你们大周惯见之物。好你个陈言,竟敢欺我!” 说到最后,已是怒色大盛。 鲁愚满头雾水,但见他神情不对,又不敢细问,唯有道:“此物似是依榫卯之法而制,不知该如何摆弄?” 贝明王回过神来,心忖今晚想找陈言的麻烦太晚了,明儿起床后再说不迟。见鲁愚露出一丝疑惑,他不免有些得意起来,笑道:“看来此物对鲁老来说,也是件难事。来,本王教你!” 一旁护卫欲言又止。 王爷啊!您这话说太大了,您现在还不知道解法呢,如何教人家? 宫内。 唐韵匆匆而起,顾不上穿好衣衫,只披着寝袍,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出来见陈言。 “如何!”她急切地道。 “臣幸不辱命!”陈言急忙道,“贝明王已回了御坊。” “太好了!”唐韵心情大悦,激动得欢呼了一声,旋觉有些失态,连忙整了整脸色,“快说,你是如何办到的?” 陈言看了衣衫不太整的她一眼,眼睛微亮。 这妞晚上睡觉显然是没穿内衣和肚兜,加上寝袍又薄,袍子前面居然有两个小小的凸点! 第1075章 何为自以为是 不过也是,平素除了凤翎卫外,恐怕也没人见到她这模样。 同时也可看出唐韵对贝明王的事有多关心,否则怎可能这般打扮便出来见他? 他不敢多看,移开目光,将前后之事一一说明。 唐韵听得一脸惊奇,笑了起来:“贝明王天资卓越,竟被你说他愚笨,他岂能不恼?” 陈言陪着笑脸道:“皇上说的是,但聪明人往往爱自以为是,若被人说他愚笨,反而易收奇效。再遇到点挫折,对其自信心将造成远胜的打击,更易对其下手。” 唐韵自信地道:“这也就是贝明王心高气傲,换了是朕,绝不会受你此计所激。” 陈言轻咳一声,道:“皇上,自以为是通常就是指您现在这种反应。” 唐韵一愣,呆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大感尴尬,嗔道:“陈言!你竟敢嘲讽朕!” 陈言愕然道:“皇上,臣哪有?我分明是直说的啊!” 唐韵气得一瞪眼,不过无心跟他纠结这个,转移话题道:“莫奈何又是何物?” 陈言解释道:“是一种利用榫卯的原理制作的小玩具,臣原本在家乡是设计来给人玩耍,可以起到一定的启发民智之用。”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副孔明锁,展示给她看。 这东西他府中有好几副,平素车上也备着两副,以备路途闲得无聊时解闷所用。 唐韵见他转眼就将其拼成一个整体,惊奇地接过来翻看了一番,动容道:“此物确实精妙!不知是哪位大匠所制?” 陈言含糊地道:“这是臣幼时所遇的一位奇人所赠,后来臣教给了青山县的木匠。” 唐韵不由抬头看了看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倒是运势挺好,总会遇到些奇人,教你些世间罕见的玩意儿。” 陈言干笑道:“臣大概上辈子常踩狗屎,所以这辈子总爱走些狗屎运罢。” 唐韵听他说得粗俗,白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兴致勃勃地摆弄起孔明锁来。 这不是头一次了,这家伙每回有些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总说是他人所教或者所赠,听得多了,她怎可能相信? 想来,此物又是他所做。 这家伙再一次证明他的全才,大周能得此奇才,真是天下之幸! “皇上,此物弄起来颇费时间,不如让臣教您如何玩耍,也省些时候。”陈言连忙说道。 “不必!朕又不是三岁小童,哪需要他人教导?你且稍待,朕将这弄懂之后,再说其它。”唐韵头也不抬地道,想把孔明锁拆开来。 然而弄了一会儿,她额头隐见薄汗,脸蛋都有些红润起来。 方才见陈言拼起来的时候颇为轻松,她还以为这东西解开也不难。 可没想到,她居然找不着下手之处! 六根拐棍,结合得相当精妙,严丝合缝到找不到着手点。 “皇上,此物确实有些麻烦,要不……”陈言见她解不开,忍不住想要说话。 “不许说话!朕自己来!”唐韵一股气上来,直接截断他话头,下定决心今儿非要把这东西弄开不可!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儿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还要在这耽搁功夫?他本来还打算回去补个觉呢!等她自己弄下去,啥时候能完事? “成了!” 半晌,唐韵终于将孔明锁解开,欢呼道。 “是,皇上真是聪慧过人。”陈言敷衍地打了个呵欠,“现在臣能说一说后续的事了吧?” 不得不说,贝明王确实还是挺聪明的,加上原本就精于木艺,半刻钟不到就将这解开。 唐韵就差一些了,这都快一刻钟了,再耽搁下去天都亮了! “哼,莫要着急,待朕将它再拼回去再说。”唐韵却道,又摆弄起来。她也是那种敢于挑战的性格,见有个新奇之物竟能难住她,难免不服,忍不住要挑战一番。 陈言叹了口气。 得,今晚注定没法回家躺那张大床了! 天明后,贝明王怒气冲冲地杀上陈府。 陈言打着呵欠出来迎接,没精打采地道:“王爷这么大早不睡觉,到下官这里做甚?” 昨晚不出所料,唐韵捣鼓了半夜,最终还是只能由他来说明拼接之法,才算成功将孔明锁搞定。 如他所说,聪明人最爱自以为是,以为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能解决,便不想放低姿态向他人请教。这在陈言看来,简直可笑。 说好听点是迎难而上,说难听点就是脑回路有问题。 诚然,那些没有解决之法的事,必须靠自己努力思考来解决,可那些明明有现成解法、还拒绝他人教导,非要浪费十倍不只的时间来自己研究的,真是嫌自己时间太多? 人活一生,寿命何其有限,浪费在这上面等于慢性自杀! 不过他当然不敢这么直接跟唐韵说,只好忍着困意耐着性子教了她,又安排好了后面的事,这才回家。 到家时天都蒙蒙亮了,这才睡了没一会儿,贝明王就找上了门。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天天让人没个好觉。 贝明王也不跟他打话,转头对着跟在他身旁的吟霜,喝道:“你来将此物拼起来!”说着将手中的孔明锁递了过去。 吟霜一呆:“啊?我?” 陈言也是一脸错愕:“王爷,您这是……” 贝明王寒声道:“昨儿我回御坊与鲁监一谈,方知你竟敢欺我!连他也没见过此物,你竟敢说什么三岁小童的玩意儿,岂不是蒙骗于我!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三岁小童的玩物,你府中有多少人能解得开!” 陈言恍然道:“原来王爷是为此事,那您不用试了,我府中没几人会解。” 贝明王没想到他竟承认得这么快,反而一愣:“啊?” 陈言从容道:“王爷的意思,下官也大约清楚。无非是想借此来说明,此物极难,对么?” 贝明王下意识点了点头:“正是!” 陈言反问道:“那下官倒要请教一句,设若您证明了此物确实极难,又要如何?请问王爷,您是要娶我府中这位婢女吗?” 说着指了指吟霜。 贝明王一怔,怫然道:“你胡说什么!本王岂会娶这婢子!” 第1076章 何进尧遇刺 “这就是了。王爷欲要迎娶的,是我朝天子。” “纵然您证明了此物极难,我府中婢女,又或这大街之上的百姓,均无力将其解开,那又如何?” “这只能说明,您与这些人智略相仿,没有出众之处,不是么?” “而皇上不肯同意亲事的缘由,乃是她觉得您愚笨。” “您就算证明天下所有人都解不开这莫奈何,终究不是证明您自己聪明过人啊。” “皇上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那您此举又有何用?” 陈言几句话下来,贝明王听得目瞪口呆,原本激动的情绪也迅速压下。 这话听着像是歪理,但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陈言话锋一转:“反之,只要您能证明您比皇上聪明,皇上自然会改变对您的看法。届时就算天下所有人都比您聪明,皇上也会同意这门亲事,不是么?” 贝明王听得不由点了点头:“这倒是。” 陈言指了指他手中的孔明锁:“所以您拿这问我府中之人,没用。唯有拿去问一问皇上,方知结果。” 贝明王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道:“来人!入宫!” 陈言看着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伸了个懒腰。 总算把这家伙诓过去了,补觉! 他正要回身进去睡觉,马车声忽然响起。 陈言愕然转头,只见另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到府前停下。 陈言两眼一瞪,差点要骂娘。 都没事干是吧?一大早全跑他这来了! 但车帘掀开后,他一腔怒意瞬间消失,错愕道:“何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何进尧被车夫搀着从车上下来,苦笑道:“好在托皇上鸿福、老天保佑,不然老夫只怕真没机会见着陈大人了!” 在他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竟是头上受了伤! 而且,纱布上还有血渍渗出! 陈言连忙上前,帮忙将他扶住:“您的头这是……” 何进尧无奈地道:“老夫遇刺了!” 清晨时分,周氏白糖铺外。 何进尧坐在马车上,轻轻放下车窗的帘子,松了口气。 虽说陈言说得挺好,但昨日之事究竟会否影响到周氏各门生意,他心中始终还是有些忐,因此一大早就赶来这里察看情况。 好在,现在看来,一切尽如陈言所料,生意甚至比平时还要火爆,外面排起的长龙比平时还要长上几分。 他正要吩咐车夫离开,忽地呼地一声,车窗处飞进一物,不偏不椅,正好砸在他额头上。 “哎哟!” 何进尧吃痛惊呼,只觉额头疼痛难忍,抬手一摸,赫然竟是满手鲜血! “大人!”车夫听得何进尧叫痛,急忙掀帘进来,一看,顿时吓坏了,“大人您这头怎么破了!” “有人暗算老夫!”何进尧捂着额头,哆嗦着道,“快,快离开此地!” 不多时,京兆卫将现场封锁,赖进忠亲自带人,把排队的人一一盘查起来。 何进尧一离开,立刻找到最近的京兆卫报了官。当朝一品被人袭击,此事京兆卫哪敢大意,更何况对方还是与自家陈大人瓜葛颇深的何大人,更是急忙调来二百余人,严查现场。 果然,很快便有了结果。 有人看到人群中有个年轻后生,溜到马车近处,朝车内扔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砸中何进尧的,正是这块石头。 不过可惜的是,那年轻后生完事立马溜了,没人看清他长相。 好在何进尧只是破了皮,伤势不重。 陈府,陈言听何进尧说完,也不禁有些惊愕。 何进尧是个老好人,鲜有仇人,怎会有人要行刺他? 而且听着他这番话,总觉得与其说是行刺,不如说是市井小流氓的报复。 设想一下,若真是有人想行刺,岂会用石头这般儿戏?好歹也花钱雇个杀手之类,用把好刀,用石头这种钝器也太没效率了。 “那何大人找下官,是想让我替您查出行凶之人?”陈言一边琢磨一边道。 “不,老夫来此,是想请大人将京兆卫唤回来,莫要再查下去。”何进尧却道。京兆卫不属他管辖,他不好去与赖进忠说,只好来找陈言,由后者下令,自然好得多。 “啊?”陈言懵了,“这是为何?” “唉,”何进尧叹了口气,“其实,是谁行凶,老夫心中大致有数。” “谁?”陈言惊奇地道。 “陈大人还记得被您辞退的那伙计和掌柜么?”何进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估摸着,扔石头砸老夫的,该是那伙计。” 他一向与人友善,最近结仇的,想来想去,只有这俩。 但胖掌柜是他下属,知道他身份,料来不敢做此事。可那伙计只当他是周氏商会的大掌柜,不知道他乃是当朝一品,年轻气盛下干出这事也很正常。 “这下官就不明白了,既然您猜到是谁,为何还要放过他?”陈言明白过来,疑惑道。 “唉,陈大人该知道,刺杀当朝一品,乃是重罪。一个不好,可能还要诛连。”何进尧叹了口气,“若真是他,岂不连累他家人?他姐夫是我多年部下,虽然犯了些错,但尚算尽心尽力,我岂忍害他?” 陈言听得直撇嘴。 这老爷子看来是善心发作了。 若是依他陈某人,对方休想好过! 他正要说话,吟霜忽然在门口禀道:“大人,赖大人来报,说已经将行刺何大人的凶犯拿获!” 何、陈二人同时一呆。 这下好了,想放过那厮也没法放过了! 不过奇怪了,赖进忠怎会突然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查出是谁动的手? 宫内,御园。 贝明王进了御园,却见唐韵坐在塘边小亭中,正对着面前一块木板蹙眉苦思不已。 他原本是想来质问唐韵,是否真的觉得他愚笨,并且还做好了准备,想要与她在智略上一较高下,以证明自己比她聪明。 可走近之后,见她这般出神,竟未发现自己靠近,不由有些愕然。 隔远一看,她面前那木板颇为奇怪,中间有一片凹槽,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十来块形状各异的木片。 此时,唐韵正将那些木片一块一块地尝试着拼接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贝明王忍不住走近两步,仔细看了看,迅速被吸引进去。 第1077章 俄罗斯方块 那是一块约尺长、三寸宽、一寸厚的木板,中间陷下去三分,形成一片浅池一般的凹槽。上面还绘有墨色网格线,长分十二格,宽分五格,似乎是用来做标记之用。 此外还有一共十二根形状各异的木片,有长条形、十字形、拐形、丁字形等,可以放入凹槽之内进行拼凑。 此时唐韵聚精会神,将其中四块木片放入册槽内,很快便拼成一小片长方形,把凹槽填满了约三分之一的空间,还有三分之二未填。 但她显然并不满足,继续填入第五、六、七……一块一块,最终将十二块全部填入,但却没法刚好将凹槽填满,不是这里多一块,就是那边多一块。 贝明王看得一会儿,便已明白过来。这似乎是某种游戏,目的便是用这十二块奇形木片,刚好将凹槽填满,不多一处,不少一处。 “咳,夏先拜见皇上。”他轻咳一声,再次开口。 这次唐韵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惊转头,见是他到来,只微微颔首,便又转头看向那长木板。 “皇上,此物甚是奇特,夏先从未见过,不知叫甚名称?”贝明王试着问道。 “这是朕新近得来的一个小玩意儿,名唤‘俄罗斯方块’。”唐韵随口回答,“要将这十二块木片,刚好将此槽填满。朕为此苦恼了多日,始终不得其解。陈言啊陈言,你可真是会给朕出难题。” 最后一句自言自语,让贝明王一愣。 “俄罗斯方块?不曾听闻。”他疑惑地道,“皇上是说,这是陈言所想出来的?” “不错。”唐韵叹道,“朕从阶三一直解至阶十二,最后这一关,始终无法破解。” “阶三和阶十二又是何意?”贝明王错愕道。 “贝明王看见这凹槽内的墨线了么?” “长分十二格,如果只使用其中的三格,则称之为‘阶三’。” “意为只使用任意三块木片,将这长三格、宽五格的空间填满,便算解出一题。” “阶四则为长的四格,也就是长四宽五的空间,用四块木片将其填满,便算过关。” “以此类推,一直到长十二格宽五格的空间,以这里所有木片,将其填满。” “所填不得超出这凹槽的范畴,若是多出一分,便不能算解破。” 唐韵一边不断继续尝试着更换木片的组合方式,一边解释道。 贝明王听得心中一动,道:“也就是说,阶数越高,难度越高,而最难的十二格之题,连皇上也不能解出?” 唐韵叹道:“正是如此!” 贝明王双眼一亮。 机会来了! 连唐韵也无法解破的难题,他若是能解破,岂非便可证明他比唐韵更加聪明? 想到这里,他猛地朗声道:“夏先斗胆,欲与皇上一赌!” 唐韵终于把注意力从木板上移开,愕然看向他:“贝明王这是何意?” “陈言已向我说明,皇上不肯答应亲事的缘由。” “夏某一贯不爱高调行事,不想竟然惹来皇上的误会。” “我虽非旷世之才,但也颇有几分自信,绝非皇上所认为的愚笨之人。” “是以恳请皇上,与夏某一赌!” “若是我能将此阶十二之题破解,便算夏某赢了赌约。” “届时,请皇上答应亲事!” 贝明王沉声说道。 唐韵凝视着他,良久方道:“贝明王可知你在说什么?” 贝明王肃容道:“夏某自然知道。皇上该明白,若换了是别的女子,夏某岂会为其让步至此?唯有皇上,能让我做到这一步!” 唐韵双眸只管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心中却是大喜。 这家伙上钩了! 她本来还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向这个方向,想不到夏先这么体贴,居然先提了出来! 大梁与大夏结盟之事,本身乃是他手中一着杀手锏。 但这两日她虽然犹豫,却迟迟没有答应亲事,令贝明王知道这杀手锏效用并不如他预料中来得好。 为此,他才不得不另寻它法,欲与她立此赌约。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自己原本那最大的筹码抛到一边,使她终于从被动之中获得一丝主动之机。 而这一切,全亏陈言从昨晚开始的连番布计。 以莫奈何让对方不得不回京,再故意说出唐韵不肯下嫁不如她之人,以及教她这什么俄罗斯方块游戏,一步一步,诱贝明王主动提出以别法来决定二人亲事。 贝明王见唐韵不语,反而有些急了,怕她不肯答应,沉声道:“自然,既是赌约,赌注便该是双方的。我若是输了,绝不再提这门亲事,即刻离开,全力阻止大梁与大夏的结盟,免大周倾覆之祸!” 唐韵长吁一口气,道:“贝明王真要与朕一赌?” 贝明王怕的是她不肯答应,急道:“我可立誓!若是皇上仍不相信,夏某还可立下令状!” 唐韵轻轻地道:“朕,答应了!” 不多时,双方立下令状,由贝明王手书落印签字划押,交由唐韵保管。 破题时限约定为三十六个时辰,亦即三日。 贝明王将独居于一处由凤翎卫看守的屋子,除每日饮食起居外,他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三日之内,夏某必破解此题,迎娶皇上!”贝明王豪言道。 “夏叔叔……”唐韵忽然改换成幼时对他的称呼,看着他道,“为何执意于朕呢?” 贝明王目光柔和起来,凝注在她绝世无双的容颜上。 “夏先只是不想皇上这绝世的珍宝,被那些庸俗男子糟蹋玷污罢了。” 唐韵微微一愕。 从他神情间,看不出任何作伪。 没有任何情欲之感。 看着她时,目光中充满柔和温厚与痴迷,仿佛看着这世上最动人的东西。 贝明王敛去目光,转身道:“皇上,我去了。” 一个时辰后。 陈言到了御书房,听完整件事,哈哈一笑:“皇上,大功告成!” 唐韵蹙眉道:“你真有把握,这阶十二的难题,能够将他困得住?” 陈言摇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事?臣的把握顶多只有九成。” 唐韵微微色变:“那你还让朕这么做!” 第1078章 给皇上来点难度 她肯答应立这赌约,全因陈言向她保证,这一题绝对无解。否则万一贝明王真破解了,那她岂不是就得与他成亲? 可现在陈言才跟她说把握不是十成! 陈言安慰道:“皇上不必担心,九成把握已经够高了。再者,就算他真能破解,又有何妨?他还不是照样要替大周摆平梁、夏结盟之患?差别就只是皇上后宫中多一个嫔妃罢了。您又不是普通女子,纵然与他成亲,愿不愿意与他洞房还不是由您说了算?而且日后您还可以另外纳妃或者立后,就当娶个天生注定要进冷宫的妃子好了。” 唐韵听得颊上微红,嗔道:“陈言你越来越没口舌了!对朕如此不尊重,是觉得朕不敢罚你是吧?”洞不洞房,这种话题岂适合没有男女之情的二人相谈? 陈言正色道:“皇上误会了!臣正是因为敬重您,才这么说的啊!” 唐韵绷着脸道:“行,朕倒要听听你如何胡扯。”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皇上且听臣给您扯,啊不对,给您解释。很简单,若臣当皇上是女子,碍于礼防,岂敢说出这些话?唯有将皇上视为主子,不将您当作女子,无男女世俗之念,方敢如此言论啊。” 唐韵听得瞠目,这家伙也太能扯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确实,就算结了亲,她也不必非要“宠幸”夏先不可。这样一想,好像这事一下就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再说,臣的九成把握,岂是易与?想当初那俄罗斯方块游戏,臣不是看攻略,也没能破解阶十二之题。”陈言又道。 这东西其实是源自他前世买来送小侄女的一件益智小玩具,算是俄罗斯方块的实体化,从最简单的阶三到最复杂的阶十二,附带了六百多个题目。 后来闲得无事,他还跟小侄女一起玩了不知道多少次,对那玩具熟记在心。后来到了青山县,闲时无聊,他就将此物按记忆让人制作出来。 最复杂也是唯一解的阶十二,他苦思了好几天,一直没能破解,难度太逆天。 而贝明王虽然在这时代算是聪明人,但一来这类东西见得太少,二来思维模式和观念上都不可能及得上他陈言,所以困他三日,当非难事。 “真的难么?”唐韵微微蹙眉。 从昨晚到现在,时间紧迫,她尚来不及细细琢磨那题目,方才也只是为了在贝明王面前演戏而装出为难之态。 事实上,若非陈言再三保证此法可用,她也不可能答应下来。毕竟乍一看去,这终究只是简单摆放些小木片,似乎难度并不太高的样子。 “看来皇上对这难度仍不了解。”陈言见她神情,知道她想法,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册子,“这一本,是臣以前绘制的题册,全是阶三的题目,皇上可试试看能解得几题。” 唐韵轻轻撇撇嘴,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露出思索之色。 那套东西如今给了贝明王去闭门破题,她手上没了实物,只好凭空思索破解之法。 想了好一会儿,她苦恼道:“没实物,终究有些麻烦。” 陈言早有准备,道:“皇上,臣车上还有一套,立刻叫人给您送来。” 唐韵哼道:“哼,你是早准备好了来考朕是吧?” 陈言忙道:“不不不,皇上误会了!臣是想着万一贝明王爷不肯入套,臣就激他另立个赌约,以此物相赌,比谁先破解题目之类,自然要多备上几套,以便使用。” 唐韵这才明白,这家伙确实想得颇为周到。 当下取来备用的那套,唐韵摆在桌上,照着题册上的第一题,拿出三块形状不同的木片,琢磨起来。 半刻钟后,她欢呼道:“朕解破了!” 陈言欣然道:“恭喜皇上,终于成功解开最简单的入门题!” 唐韵本来挺开心,但听他这话,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什么终于解开,搞得好像她连这最简单的入门题都很吃力的样子。 她笑容消失不见,不再说话,继续第二题。 一个时辰后,唐韵得意洋洋地抬头看陈言:“如何?你这些题目,也不是很难嘛。” 陈言动容道:“皇上确实非同一般,六道阶三题,您竟只用一个时辰便破解了!臣当初刚刚弄出此物时,曾经在青山县衙内让手下人试过,最快的也要三个时辰呢!” 唐韵龙心大悦,道:“些许小题,岂难得住朕?” 陈言一抬手,从怀里又莫出一本小册子:“那就请皇上再试试这些阶四的题目罢。” 唐韵一愣,接过来翻看了一眼,这次是十五道题目。 只看了第一题,她就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题……好像难度一下提升了不少。 旋即傲心再起。 朕岂会被这区区阶四难住! 半个时辰后。 唐韵香汗挂额,抬头看向陈言:“此题真的有解?” 足足半个时辰,她竟没能把这第一题解出来,甚至连思路也没有! 不过多了一排格子,多了一块木片,可难度感觉提升了好几倍! 这让她不禁怀疑起题目来,是不是出错了? 陈言也不打话,探手拿起那四块木片,几下摆放,收回手。 “皇上,这是题解。”他看向唐韵。 唐韵檀口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木板。 竟真的有解! 而且这解法如此简单,自己竟未想到! 难道……真是自己太笨了? 不可能! 她不死心地又翻开第二题,拿出另外四块木片,苦思起来。 这回都用不着半个时辰,两刻钟后,她就气道:“这题不可能有解!” 陈言一探手,几下功夫,已经将那四片摆放齐整,刚好填满四格乘五格的空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唐韵瞠然看着木板,心里有一句女儿家不能说出口的骂语想要爆出来! 竟又给他解开了! 良久,她才指着册子上那些题:“这些题目,都有解?”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是自然。” 唐韵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你真的能将这些题目全部解出?!” 陈言摆手道:“皇上误会了,臣哪解得完全?譬如这阶四的十五道题目,臣自己解得开的,也就十来道。其余的,都是看攻略找的答案。” 第1079章 还不如是个色胚 唐韵不是头一回听他说这词,问了一问,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惊愕之极。 她连一道也解不出来,陈言居然可以解开十来道?! 这岂不是说,她的聪明才智不及他? 陈言再道:“到阶五的题目就更难解了,臣生性又懒,哪有那耐心一一想下去?一刻钟想不出来,便放弃了,所以也只解出了五六道便……” 唐韵打断他的话:“等等,你是说,你还有阶五的题目?” 陈言点头道:“对啊,阶五、阶六一直到阶十一,臣都绘制了题目,皇上要是想看,臣这便给您拿出来……” 唐韵一把按住他想探进怀里的手,脸色发青地道:“不用了!” 阶四都这么难,那阶五、阶六……岂不是更是难到极点! 到这刻,她才明白陈言为何敢用此法。 这阶四的难度,已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未曾启蒙的三岁小孩,阶十二的难度,不知道比这阶四要高出多少倍! 要是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怀疑人生。 不过这也是好事,以她的才智都如此,贝明王想要破解那阶十二的题目,看来难了! 陈言笑了笑,不再继续这话题,道:“另外,皇上不是说不解贝明王为何要向您提亲,不知是否问了他?” 唐韵眼神复杂起来,收回手,道:“他说,他只是想保护朕,不被世间庸俗男子玷污。” 陈言哂道:“十个色胚九个都会这套话术,到头来还不是想睡……咳,没什么,皇上明白臣的意思。” 唐韵白他一眼,道:“但朕反而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陈言愕然。 她也太好哄了吧!一句话就让她信以为真? “朕幼时便认识贝明王,对他颇为了解。” “他天性追求至美,对世间一切美丽之物均惜爱非常。” “哪怕是他所习木艺,也是不求高明精深,而是寻求雕艺的美感。” “且他绝非那种好色之徒,家中并无美妻艳妾。” “所以朕相信他所说的话,是出自真心。” 唐韵轻轻说完,说到美妻艳妾时,看了陈言一眼。 陈言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把他当反面例子来看了,毕竟他陈言家中,光是标致动人的婢女,就有几十个。 他讪讪一笑,道:“那皇上为何不答应他的提亲?” 唐韵默然片刻,转过身去,说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若无他事,你且下去罢!” 陈言不知道哪里又触动了她,只得道:“是,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陈言还没走多远,黎蕊追了上来:“大人,我送您出去。” 陈言忙道:“有劳姑娘了。” 黎蕊与他往外走了一会儿,忽然道:“大人可知皇上为何不肯回答您的那个问题?” 陈言想了一想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错愕道:“难道黎姑娘知道缘由?” 黎蕊幽幽地道:“贝明王欣赏皇上,如欣赏一件绝美的瓷器,又或者一件绝美的木雕,甚至一方至美的宝玉。”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这又怎么了?” 黎蕊看他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无论是瓷器、木雕还是宝玉,终究只是死物。可这世间女子,有哪一个愿意自己的夫君,视自己为死物的么?” 陈言呆了一呆,猛地拍腿道:“原来如此!” 确实有理! 珍贵的瓷器木雕或者宝玉,其实和花瓶无异。放在家中,多是远观而不亵玩。一个女人若是被娶回家,被当成摆设一样观赏,而没人怜爱疼惜,等于守一辈子活寡,岂能甘愿? 尤其是在大周,大多女子一生之愿,便是嫁人生娃,相夫教子。要是只能嫁人不能生娃,就等于人生残缺了一大半。 唐韵虽然不是普通女子,但终究也是受这种文化教育长大,自然观念中也多少会受影响。 跟这相比,贝明王还不如是个真色胚,至少会去疼爱自己的女人。 陈言正大觉有理,突然记起一事,忙道:“等等,这话,是姑娘自己揣度圣意猜测来的,还是皇上亲口说的?” 黎蕊怔道:“自然是黎蕊猜测,皇上从不谈及私情之事。” 陈言暗暗点头。 这就对了。 黎蕊说的虽然有理,但其实并不符合唐韵的实际情况。 那妞是个蕾丝边啊! 她若真的迫于形势,不得不纳个男妃,只怕也巴不得对方把她当死物,不碰她一指头。 所以黎蕊从正常女子角度猜测此事,便已走错了方向。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毕竟事关唐韵隐私。 黎蕊见他没再说话,觉得氛围有些凝滞,改口道:“对啦,陈大人,还有一事。上次大人说,要帮皇上训练凤翎卫,让我挑选一批合格的凤翎卫出来,我已大致挑选妥当。不知大人何时有闲暇,可随我去寮舍看一看。” 陈言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早把这事忘了,听她说起,才猛地记起来。 那是唐韵逼他的,要他以训练纳抚营军士之法来训练凤翎卫,培养一批凤翎卫的特种战士。 当时他反对无用,只好给了一套筛选标准,让唐韵以此来挑出合适的人选,准备在公孙城之事结束后,便着手训练。 “今日倒是有些空闲,只是我终究是外官,没有圣旨,不太方便去凤翎卫寮舍罢?”陈言迟疑道。 “陈大人以为黎蕊为何追出来?”黎蕊抿嘴一笑,“正是皇上让我追来问问大人是否有空啊。”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妞会突然主动来送他。 算了,择日不如撞日,横竖有些空闲,既得唐韵准允,便去看看无妨。 反正以他对凤翎卫的了解,要挑出符合他选人标准的人物,难度不会低。到时候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能怪他不帮忙训练。 到了凤翎卫寮舍,黎蕊直接把陈言领到其中一座院落内,让他在那等候。 不多时,二十名凤翎卫鱼贯而入,在院内分为五列,每列四人,一一站好。 陈言看着进来的众女,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料,唐韵并没有严格探照他制定的筛选标准来选人。 第1080章 大人太无耻了 “大人,这些便是皇上令我挑选的人选,请您过目。”黎蕊转身对着他道。 “容本官先问一句,当日本官给皇上的那张单子,可还在?”陈言问道。 “自然是在。”黎蕊答应一声,摸出一张单子,正是当日陈言写给唐韵的那一张。 陈言接过一看,顿时一脸黑线。 他列出了三十多条标准,然而上面一多半都被人以毛笔给涂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陈言有点恼火,看向黎蕊。 “这,皇上说,大人有些筛选的要求过于离谱,颇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所以给划掉了……”黎蕊小心翼翼地道。 “离谱?”陈言失声道,“我这些条件,条条都有其必要,为何离谱!” “这……”黎蕊为难起来,这事又不是由她来决定的,是皇上的意思啊! “这些人不行,全部打回去重新筛选!”陈言火大地道,“必须严格按照本官的标准来!” “可是,”黎蕊忍不住道,“大人有些筛选条件,确实似乎不太合适啊。” “比如呢?”陈言质问道。 “比如,第四条,胸大者不得入选,这是为何?”黎蕊脱口道。 这个标准,当时无论是她还是唐韵都觉得不可理喻。 女儿家这方面确实比男儿汉要特别一些,可这怎能成为剔掉的缘由? 而且特别写明这一点,反而让人觉得陈言如此在意女儿家的那里,颇为无耻。 “行,”陈言也不想废话,转头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凤翎卫们,指着其中一女,“你出来,本官让你们看看为何胸大者不能入选。” 那女子约在二十四五岁年纪,长相倒是一般,但胸围之硕,几乎可与郑妍相媲。哪怕是穿着这身凤翎卫的官服劲装,仍然相当显眼骇人。 她和周围其他女子一样,早就对陈言那套筛选标准颇为不服,此时见自己被选中,不但不怕,反而心中一喜,大步走到陈言跟前,道:“请大人指点!” 心中自有一股子气,今儿非要让这位陈大人明白,胸大者也不是什么弱者! 估摸着陈言会有一些手段来苛难她,但又如何?凤翎卫的选人标准原本就难,她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得成为凤翎卫,岂会害怕那些苛难?定会一一办到! 哪知道陈言却三两下把袖子捋了起来,道:“来,咱俩赤手空拳打一架,你若能赢下本官,本官便剔掉那一条。” 这话一出,在场者无不错愕。 黎蕊更是惊道:“大人,这怎么可以!” 陈言有诸葛连弩护身,这事她也见识过。但抛开这件宝贝,他本身只是个文官,没有习过武,身体也不强壮,如何能与她们这些饱经磨练的学武者较量? 那女子也怫然道:“大人,您这是在瞧不起我么?莫说赤手空拳,就算您拿着兵器,我空手,您怕是也难在我手下走上三合!” 陈言哂道:“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先赢了本官这空手罢!” 那女子暗恼,将佩刀解下放到一旁,道:“行,便依大人!” 黎蕊见事已至此,再难阻止,只得道:“你须得下手轻些,莫要伤了人。” 这话原本是叮嘱那女子,陈言却接过话头道:“黎蕊姑娘放心,本官自然有分寸。” 众女无不哭笑不得,同时又暗生怒意。 她们都是以女子之身成为皇上的亲卫,自然也被无数男子瞧不起过,此刻见陈言也是这般,不禁生出一股竞胜心。 另一个长相颇为甜美的凤翎卫叫道:“大人这么厉害,‘教训’完她之后,可否也与我赐教一番?” 她一开口,旁边的人也跟着叫嚷起来,纷纷向陈言搦战。 陈言冷冷一笑,道:“看完这一架,你们谁还想与本官试一试,本官绝不推拒!” 这挑衅之语更是惹得众女暗恼,纷纷散开,围成一圈,将中间腾出给二人动手的空地,大呼小叫地给那女子鼓劲打气。 “陈大人,请!”那女子抱拳道。 陈言二话不说,两步扑了过去,一拳朝那女子面门轰去。 那女子微微冷笑,脚下一错,身形往旁边一让。 陈言这一拳顿时从她面门旁边而过,完全没打着她。 而且还因为用力过猛,整个身子踉跄前跌,胸腹间空门大开。 那女子左手一探,便已抓住他腰带,将他一掀一按,直接按得仆倒在地上。 众女一片哗然。 原本还以为陈言口气这么大,多少是有点能耐的,可现在一看,这不妥妥一沙包? “陈大人,得罪了!”那女子得意地露出笑容,“您现在……啊!” 却是刚刚说到这里,冷不防陈言突然反手一抓,竟是不偏不倚,直接抓住她身前最高耸的所在! 那女子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想往后退避,但陈言下手十分之重,竟然抓着不放,还用力向前一拖。 换了一般胸小的女子,很难抓得稳当,偏偏她如此之硕,抓起来轻松之极。这一下顿时痛得她惨叫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前仆倒在陈言身旁。 陈言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立掌如刀,对着她后背做了个虚砍之势,喝道:“你已死了!” 周围众女全都看懵了! 这算什么打法? 那女子翻身爬了起来,抬手捂着方才被他狠抓过的右边那峰,胀红了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你无耻!” 陈言冷然道:“沙场之上,会有哪个对手讲究礼教,不对你此处下手吗?尤其若对手是男子,你猜他看到你这对丰硕之物,会不会避而远之?” 那女子一时哑口无言,但心中却大大不服。 陈言沉声再道:“你莫要不服,本官且问你,我方才抓你此处,虽然力道不轻,但你若是极力相抗,会不会如此容易便被我扯倒在地?” 那女子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不……不会。” 陈言追问道:“那为何你被我扯倒在地?” 那女子委屈地道:“这……这里是……” 终究还是太过羞人,她哪说得出口? 周围众女也是无不秀眉深蹙,颊生红晕。 纵然平时对陈言颇为敬重,可这刻难免也心中暗骂。 抓女儿家那里也就罢了,还咄咄逼人地询问,这哪是君子之风? 第1081章 大的好抓 “你不好意思答,本官替你答!” “因为此处乃是女儿家羞于见人之处,被男子一触碰,难免羞赧。” “是以身上力道便弱了下来,被我趁机制服。” “设若本官抓的不是此处,而是你手臂,又或者腿脚,你必会竭力与抗,不会给本官杀你之机!” 陈言一句一句,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 那女子一时语塞,面色惨淡,皆因知道确实如他所言。 “大人,这话未免有些牵强了吧?”旁边一个凤翎卫忍不住道,“这顶多说明女儿家此处被抓,难免心乱,可又与大小何关?小者不同样会心乱?” “大错特错!” “小者,不盈一握,岂会让人抓个结实?” “又如男子,你想也知道,绝不会有人以这种招数袭击男子。” “皆因男子胸坦而阔,且肉质结实,难以抓握。” “而她那里柔软而硕挺,自然能轻松抓握。” “试想生死相搏之时,你挺着这么大个目标与人争斗,对方不对你此处下手,岂非白痴?” “本官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尚且能制服你等,更何况那些武夫?” 陈言毫不客气地道。 众女面面相觑,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跟一个男子讨论这种事,着实有些令人尴尬羞赧。 但细细一想,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现在还有人想向本官搦战么?”陈言不再看她,转头看向鸦雀无声的众凤翎卫。 方才叫得最起劲的几个女子,这下都没声了,下意识缩了缩胸。 这种打法,寡廉鲜耻之极,她们哪还敢搦战? 陈言见没人应声,将袖子放了下来,冷冷道:“这还只是其中一桩坏处而已,来,本官让你再明白明白第二桩坏处是什么。所有人排好队,准备!” “啊?准备什么?”黎蕊错愕道。 “绕着这院子,跑一千圈。”陈言淡淡地道。 “一千圈?这是不是太多了些?”黎蕊吃惊地道。 众女也无不错愕,院子不算大,一圈只有十余丈左右,但百圈的话,就得跑上万丈,五六十里地了。 “跑了便是!”陈言却没答她,只是说道。 众女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排好队形,乖乖起步,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初时,众女还是并肩而行。 但跑了十来圈后,便开始拉开距离,有些在前,有些在后。 黎蕊是唯一一个没参与的,站在陈言身旁蹙眉看着众女。 跑到二十圈时,有些凤翎卫已经落后同伴整圈之多。 五十圈之后,所有凤翎卫均已汗透重衫,气喘吁吁,难以再维持速度。 而最后面的一人,已经落后最前面一人五圈之多! 跑完八十圈,落在后面的人有些已经扛不住了,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旁边的树,停了下来,汗流清浃背喘息不止。 又过了一会儿,剩下还在坚持的凤翎卫越来越少,最终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喘息如牛地停步休息。有几人体力差些的,更是直接坐倒在地。 “大人,她们只怕是跑不下去了。”黎蕊不忍道。 “无妨,现在便够了。”陈言却道,“你将所有跑在前面的人挑出来,站到这边,中段的人也挑出来,站到那边,剩下后段之人则站在此地。” 黎蕊大惑不解,但还是依着他的话,待众女缓过劲儿来后,将所有人一一分开安排好。 完事后,看着分立三处的众女,陈言才开口道:“现在明白了吗?” 黎蕊奇道:“明白什么?” 陈言指着跑得最快、坚持最久的那数人,道:“这几人大小如何?” 众女自然知道他说的大小是指什么,纷纷看去,一时愕然。 那几个女子,身前虽然说不上一马平川,但也绝非浮凸有致。若是穿上男子衣衫,真不容易从那处分辨出男女来。 黎蕊最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跑在中段的那数人,身前之物倒是大了一些,但也没大多少。 再看向落在最后的那些人,赫然尽是些丰硕女子,其中便包括了那与陈言“切磋”过的那女子! “本官绝无小视之意,这些条件乃是从实际情况出发,挑选合适之人。” “女儿家体态天生受到限制,有些事确实不太适合。” “似她们这般,身前硕大者,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均会逊色于其也女子,所以才有这结果。” “打斗之时,那更是累赘!” “而且,这还只是体力方面,尚有别处同样影响极大。” “譬如许多地方女子不便,便须易装为男子。” “可她们这得天独厚的天赋,却让她们无论什么样的穿着打扮,也休想掩得住女子身份。” “……” 陈言一条一条,不断说将起来,听得黎蕊等女越发无言以对。 关键是,听着似乎还颇有道理!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黎蕊心服口服地道:“黎蕊明白大人的意思了,回头必将此事向皇上禀报。只是,这一条算是大人有理,可其它的苛刻条件,我实在看不出来有何必要。比如说,貌美者不能入选,这又是为何?” 陈言叹了口气,道:“这还需要本官解释?举个例子,若是有一貌美之人与一貌丑之人被抓,对方以毁容来逼她们说出秘密,请问谁更容易屈服?” 黎蕊一呆:“这……” 女儿家爱美,这问题想也不用想,自然是貌美者容易屈服。美貌有若女儿家的财富,越美越富,自然也越是珍惜。 陈言又道:“还是这二女,上了沙场,请问谁更能不顾自己面容受损、戮力杀敌?” 黎蕊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围众女虽然听得满心不服,但却没法反驳。 “那,那肤白者又为何不能入选?”黎蕊不由道。 “凤翎卫均是千锤百炼,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日晒雨淋,肤色再白之人,也必然变得暗黄。” “若是还能保持白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平素训练不勤力。” “连凤翎卫这点训练都不肯勤力,这样的女子还如何承受得了本官的练兵之法?” 陈言毫不客气地道。 众女你看我我看你,仍是没法回应。 这话,确实在理! 第1082章 军令如山 黎蕊不由看了看自己手掌。 她算是肤色比较好的,但终究还是如陈言所说,肤色与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同理,肤嫩者也不能入选。练武之人,常年磨损,皮肤岂还能保持娇嫩?” “腰细者也不能入选,习武之人容易饥饿,难免膀大腰圆。” “还能腰细如柳,说明她不是平时惯常偷懒,便是刻意控制饮食,这都对训练不利。” “还有……” 陈言不等她再说,将被划掉的那些筛选条件一条条提出来,三两句话指出其中的问题。 只听得众女面色一阵阵发青发紫,无不沮丧。 话难听,但确实没错。 等到陈言说完后,黎蕊才叹道:“我明白了!这些话,我会向圣上禀报,重新挑选人选。” 说是要重新挑选,可她心中也没底。她算是凤翎卫中的佼佼者,但照陈言这个标准,连她自己都没法入选,更别说其它人了。 “有劳黎姑娘了。”陈言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另外还要再加上一条,质疑上官者,无论其它条件有多符合,都绝不收纳。沙场之上军令如山,若是军士也这般质疑军令,那就不只是祸害自己,还会祸害同伴,殃及大计!” 说着,转头扫了众女一眼。 众女心虚地低下了头,知道他是指她们方才向他搦战之事。 黎蕊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唯有道:“是。” 地官尚书府,书房内。 何进尧双眉深锁,道:“你跪也无用,此事老夫确实无法可施。” 跪在他面前的胖掌柜惶恐道:“若是大人没法,那卑职真的完了!拙荆就这么一个弟弟,疼爱之极,若也出了事,只怕……只怕卑职将有丧妻之虑啊!” 何进尧无奈道:“老夫不是不肯帮你,可人如今关在京兆府衙,我岂有办法?” 行凶者已经证实,确实是这胖掌柜的妻弟,白糖铺子那名性子乖戾的伙计。 他当时因为年轻气盛,气不过被人辞退,到白糖铺子外面,想伺机报复,却不想这么巧,撞见了何进尧。 他不知何进尧是一品大员,遂以石相击,伤了后者。 原本这件事何进尧心善,并不想细究,可赖进忠成功将行凶之人抓获,而且还审出了结果,让整件事变得麻烦起来。 现在人关到了京兆府衙,不属何进尧管辖,而要命的是,陈言不肯放过那行凶的伙计。 “若是大人肯不追究,难道陈大人还能揪着此事不放?”胖掌柜吃惊地道。 “唉,陈大人的性子,你多少也该有些耳闻。”何进尧苦笑道,“他说你那妻弟非是善类,不能纵放,非要依律严惩不可,老夫也没辙啊。” 胖掌柜脸上血色尽失,一时作声不得。 陈言如今朝中名声渐盛,他岂能不知道这位如日中天的大红人?陈言连黄良阁、于都等人,甚至各方王爷都不惧,若他非要这么做,只怕除了皇上之外,无人可令他改变主意。 可皇上怎可能为了一个市井小人去劝陈言? 半晌,他猛地一咬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卑职不打扰大人了,我另想法子便是。”一转身,也不等何进尧回应,大步而去。 何进尧叹了口气。 算了,有些事他也没法干涉,只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胖掌柜出了地官尚书府,坐着轿子,一路而行,到了城南一处酒楼。 下轿后,他直接对门口伙计道:“你们米掌柜呢?就说房遂求见。”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房掌柜是吧?我家掌柜早有吩咐,若您前来,到后院相见便是,您可自管进去。” 胖掌柜一愣,旋即眼神一沉:“看来,你家掌柜是早就料定我只能来求他了。” 那伙计笑了笑:“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胖掌柜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朝后院而去。 他刚踏入后院,就看到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一身长褂,正拿着一本账簿在对账。 这老者正是这酒楼的掌柜,听得有人入来,他抬头一看,登时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房掌柜大驾光临,看来真被小老儿说中了。” 胖掌柜颓然道:“米掌柜料事如神,房某去求了何大人,他……他虽有意帮忙,却帮不上。” 米掌柜哑然一笑,道:“房掌柜也非三岁孩童,还信什么有心无力的胡言么?” 胖掌柜一震道:“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并不想帮忙?” 米掌柜淡淡地道:“这世上多的是虚伪之人,你家这位何大人,虽是当朝一品,令名在外,但若他真的这般耿直,又岂能入朝为官,还坐上一品之位?你妻弟伤他,他记恨在心,又碍于你多年跟随之情,不好拒绝,便将此事推到他人身上,还能落你一个好,岂不美哉?” 胖掌柜脸色难看之极:“这……” 米掌柜摆摆手,道:“不过如今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救得你这妻弟,免了房掌柜后院之灾。” 胖掌柜睁大了一对绿豆小眼:“你……你真有办法?可你不过一个酒楼掌柜……” 米掌柜双眼微眯,道:“早前见面之时,房掌柜不是还惊奇于小老儿如何知道你房掌柜乃是户部的官员?我能知道这事,自然也有些能耐是你所不知。我可向你保证,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你妻弟这条命,必能保住!” 胖掌柜将信将疑地道:“你有何法子?” 早前,他知道妻弟被京兆卫抓了之后,就知道糟了。 被辞退之事,他已再三与妻弟说明,不可胡来,可没想到后者胡闹到这种程度! 他娘子知道此事后,哭得昏天黑地,要死要活,非要他救出自己这个宝贝弟弟。胖掌柜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各处打听情况,越打听越是心凉。 人被抓到了京兆府,那地方归陈言管! 他早有耳闻,当初黄良阁的孙子,后来商家家主商求,前后都因陈言的缘故,无论是当朝一品、实权大臣,还是宁王,都没法将人救出! 更何况,他房某人不过区区户部一名小吏,自然更是没法! 就在那时,这位米掌柜找上了他,声称有办法帮他救出妻弟。 第1083章 经商之道 当时这老头甚至还说出了房掌柜的真正身份,让后者大吃一惊。 毕竟表面上他只是周氏商会的一个掌柜,与朝廷无关,按说该没人知道这事才对。 反过来说,对方能知道此事,背后必定有极深的人脉关系! 不过当时房掌柜不敢轻易信他,没有答应,直到此刻,找了何进尧也没用之后,他才迫于无奈,来这找米掌柜。 此时米掌柜含笑道:“法子嘛多的是,你不必多管。关键是,房掌柜既然肯来寻小老儿帮忙,自然也该知道,这世上岂有白送之事?” 房掌柜脸色惨白,道:“若是要银两,我……我顶多能拿出一千两银子。” 米掌柜失笑道:“这事你纵然拿出十万两银子,只怕也无人敢帮忙。毕竟,你妻弟可是在陈言的手中。此人有多棘手,相信房掌柜多少也有些耳闻。” 房掌柜一震道:“你的意思是……” 米掌柜压低声音,道:“我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帮我办件事。” 房掌柜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之感,不由道:“何事?” 米掌柜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缓缓道:“你为周氏商会辛劳半生,周氏商会却如此待你,你难道心中竟无半分恨意?” 房掌柜肥躯再震,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米掌柜没有答他,再道:“明珠暗投,最为可惜。房掌柜本是能人,却被周氏商会弃用,换了是我们东家,绝不会浪费你这般人才。” 顿了一顿,他再补了一句:“事成之后,我们东家不但助你救出你妻弟,保你一家无忧,还可赠你两座酒楼,让你后半生再不需要看他人脸色。当然,若是房掌柜有为官之念,我们东家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京官外官,悉听挑选。” 房掌柜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东家,究竟何人?” 米掌柜凑至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房掌柜失声道:“什么!竟然是他!” 米掌柜正色道:“若你不信,小老儿还可安排你与我们东家见一面。” 房掌柜脸色数变,终于道:“那就有劳米掌柜了!” 米掌柜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人,拿下了! 陈言出了宫,没走多远,驾车的张大彪道:“大人,林广要见您。” 陈言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已看到路上人群中林广扮作路人,走到了街角处,消失不见。 他点点头,道:“跟上去。” 马车拐过街角,绕了两条街,转进一条小巷。 林广等在那里,待马车停下后,飞身上了马车,钻进车内,单膝跪下:“卑职见过大人!” 陈言将他扶了起来:“急着找本官,什么事?” 林广禀道:“大人,东西已经送到了。” 陈言眼睛一亮,道:“带本官去看看!” 日头西斜、挂至山头之上时,陈言跟着林广来到城北一处大宅后面。 早有人在那候着,开了后门,让马车进入。 这宅子也是陈言的房产之一,被他拿来作为林广的活动基地使用。 下了马车,陈言跟着林广到了侧院,一眼就看到一套又一套闪亮的盔甲和钢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 这些全是青山县纳抚营初版的装备,虽然其中有些已经生锈,但林广叫人重新打磨,去掉了大部分锈迹。 乍一看去,与新品无异。 “二百套,全部在此,请大人过目。”林广恭敬地道。 “林广,你跟了本官这么些年,怎么办事还这么没谱?”陈言皱眉道。 “啊?卑职不明白,这事莫非哪里不妥当?”林广愣了一下。 “我问你,你为何要将这些盔甲上的锈迹除去?”陈言指着盔甲道。 “这,自然是为了让它们看起来新一些,以免襄王不满,舍不得花银子。”林广老老实实地道。 咚! 陈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爆栗,没好气地道:“错!大错特错!你简直不懂生意之道!” 林广揉着额头苦着脸道:“卑职愚昧,求大人指点。” 陈言哼道:“哼,我且问你,若是你花一两银子,买了一把崭新锋利的宝刀,那同样的刀,你下一次可愿意花二两银子来买?” 林广一呆:“这,自然是不情愿,但若是必需此刀,也只好买了。” 陈言再道:“行,那第三次,你可愿以四两银子,买下同样的一把刀?” 林广迟疑道:“这,四两比一两,多了三倍,那卑职宁可再去另寻他人了。” 陈言打了个响指:“然也!所以做买卖,不能像你这么做。你头一批货,就给弄得这么光鲜,那第二批货想要给襄王涨价,他必不乐意,第三批、第四批……更是如此。到得最后,说不定反而逼得他不愿再买咱们的东西,丢掉了这个狗大户,岂不糟糕?” 林广动容道:“大人所言甚是!那依大人之言,咱们该怎么办?”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拿刀来!” 林广连忙将腰间佩刀取出,递给陈言。 陈言拎着刀,走到一具盔甲面前,瞅准之后,一刀砍了下去。 当! 金铁交鸣之中,钢刀砍在盔甲上,震得陈言虎口发麻。 他缓了片刻,才把刀拎起来,只见盔甲之上,已经出现一处劈痕,原本光鲜的一具盔甲,就这么成了破损品。 “大人,您这是……”林广吃惊地道。 “你照着本官的做法,将这些盔甲以及佩刀,一一劈砍,留下些沙场征战的痕迹。再找些沙砾,在这甲胄上磨一磨,莫让甲面如此光鲜。”陈言把刀递还给他,“但也不可破损得太厉害,点到为止,明白吗?” “是。”林广答应了一声,疑惑地道,“可为何要这么做?” 他这把刀是第五版的钢刀,硬度比这些初版的装备强不少,要劈砍出痕迹不是难事。只是这样一来,这些以前没怎么用过的一手仓储货,岂不就变成了二手货? 襄王要是看到这种货品,不骂娘就奇了! “还是方才本官考你的那题。若是你一两银子买了一把五成破损的大刀,那么下回卖主拿了一把三成破损的刀给你,你可愿意二两银子买下?”陈言问道。 “自然愿意。”林广不假思索地道,隐有所悟。 第1084章 脸面值多少钱? “那下回若是卖主拿了一把几乎没有破损的宝刀给你,你可愿意以四两银子买下?”陈言又问。 “当然愿意!”林广恍然道,“卑职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这一批做个旧,给襄王五成破损品即可。”陈言拍拍他肩,“下一批照样做旧,但要做得好一些,三成破损即可,依此类推,后面的货成色越来越好,咱们才好涨价,襄王也更愿意花更多的银子来买啊。” “大人真是英明无双,卑职服了!”林广心服口服地道。 “学吧!学无止境呐!想要当个奸商,就得不断提升自己!”陈言语重心长地道,“一文钱一分货,十文钱两分货,百文钱三分货,这个道理将来你悟透了,离出师也就不远了!” 林广哑口无言。 他跟着陈言又不是来学做买卖的,出什么师? “行了,本官回去了。”陈言叮嘱了一句,“记着,让龚二先想好话术,务必要让襄王深刻感觉到咱们出一批货是何其不容易,以及好货须得好价钱。” “是,大人!”林广恭声道。 陈言这才转身离开。 如今他已大致明白,襄王那货未必是有什么造反之念。 但是,那厮曾经想毁了青山县,夺走青山县的产业,他岂会与对方客气!不把对方的小金库鑫榨点出来,岂对得起他这五年的心血? 想要摘他桃子,就得有付出代价的心理觉悟! 回到家,马车还没进府,陈言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大人可算回来了!” 陈言掀帘一看,陆瞻站在门外。 “陆先生今儿怎么又来了?”陈言错愕道。 “宁王爷今儿着陆某来给大人送请宴帖,我从晌午等到现在,才算等到大人。”陆瞻苦笑。 “又是宴帖?”陈言皱皱眉。真如陆瞻上次所说,这些王公贵胄还真是爱摆宴席,真是有钱没处烧的。 “是,宁王爷这次是为王妃庆生。”陆瞻恭敬答道。 “回去说一声,本官公务繁忙,没空。”陈言随口道。 “啊这……”陆瞻迟疑道,“大人还是去一去比较好。” “这是为何?你上回不是说,这些宴席不去也罢?”陈言疑惑道。 “此次宁王爷再三叮嘱,务必请到大人。”陆瞻肃容道,“与那些大人可去可不去的宴席不一样。” 陈言心中一动。 宁王特意叮嘱,莫非是…… “但既是王妃的生辰,怕是要备些礼物罢?”他有点不乐意,“吃顿饭还得本官破费,不太划算啊。” “重要的是人,人到了就好,礼物嘛随便准备一下就好。”陆瞻陪笑道,“这几句是王爷所言,不是陆某说的。” “行,我知道了,宴在何时?”陈言心中有了数,问了一句。 “呃……”陆瞻无奈地道,“已经开始一刻钟了。” “什么!那你怎不早说!”陈言不悦道。 陆瞻一时哑口无言。 这能怪他? 他早就来了,可没想到陈言竟然到天都快黑了才回府,这一天不知道去干啥,府里的人连个消息都不知道怎么传,害他只能在这里干等。 “行了,你先回去罢,本官稍微准备一下礼物,便去王府。”陈言吩咐了一句,自顾自进了陈府。 下车之后,他唤来吟霜。 “宁王妃生辰,有啥合适又便宜的礼物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给人贺生这个事,他很少做,这会儿也没时间去琢磨,吟霜是官宦之后,想来对这方面多少有些了解。 “大人,便宜之物怕是不成。”吟霜怔了一下,说道。 “本官知道对方是王妃,但给宁王的老婆送好礼,有点舍不得。”陈言叹道,“你也知道,本官与宁王关系不咋的。” “此事与王妃无关。”吟霜却摇了摇头。 “那与什么有关?”陈言奇道。 “与大人的身份有关。”吟霜正色道,“送礼乃是一门讲究的学问,送出的礼物往往代表着身份与地位。譬如说,皇上也必然会送礼。她身份地位在王妃之上,可是送出的礼物绝不会因此便随意挑一件,如果送的过于寒碜,会损她名声。” “这么讲究?”陈言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青山县最大的官就是他,平时只有别人给他送礼的,他哪需要费这个心?入京之后倒是变得麻烦起来。 “同时,礼物不可逾矩,以大人为例,您所赠送的礼物,绝不可压过上官礼物的风头,否则得罪了他人,殊为不妥。此乃为官之道,大人自是明白。”吟霜继续道,“所以有时候要多备几份礼物,在赴宴之时暗备在车中或者轿中,又或让下人带着,以便依照上下官员的礼物来调整。” “这就是为何本官不愿离开我青山县!”陈言听得头大,嘀咕了一句。道理他是听懂了,不能好也不能坏,取中间那个平衡点,可连送个礼也要这么费神,这不自自找麻烦? “原本官场之上,便是如此。”吟霜抿嘴一笑,说道,“大人若要送王妃礼物,以您三品之位,大概可挑选一些珠宝首饰,又或名人字画之类,只要市价在千两至五千两之间,该都问题不大。” “你好像没听懂本官的话。”陈言叹了口气,“方才我不是说了吗?合适,但得便宜。” “啊?这……”吟霜有点懵了。 她当然记得陈言说了什么,所以才煞费苦心,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请自家这位大人明白,便宜二院绝对不行。 可整了半天,他居然还揪着这个不放?合着她是白讲了是吧? “合适,这个是在其次,重点是便宜。”陈言强调道,“本官从不办什么寿宴,所以不指望宁王他们能还礼,因此这礼是送出去便要不回来,不能贵重,必须便宜,否则本官肉疼,懂?” “可是,大人的脸面……”吟霜还想说话。 “脸面值多少?”陈言截断道,“能不能值一盘回锅肉?能不值一碗汤白肉?能不能值一碟卤猪头?” 吟霜无语了。 大人这是跟猪肉杠上了吧? 不过平时大人也没这么节省啊,给府内丫环们赏钱的时候何其大方,可为何给王妃的礼物这么抠门? 第1085章 亲舅也不如先生 陈言看出她的疑惑,语重心长地道:“跟着本官,你首先得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该花的钱一文不省、不该花的钱一厘不给!懂?” 吟霜实在是忍不住了:“可大人为何给府中丫环这么大方,给王妃这么吝啬?” 陈言莞尔道:“你呀,还是太年轻。本官且问你,府中丫环和王妃,哪边对本官影响大?” 吟霜愣愣地道:“原本奴奴是想说王妃,可大人这么特意相问,莫非是想说丫环?” 陈言欣然道:“然也!王妃,本官一年也难见她几回,就算她暴跳如雷,本官也没啥影响。可府中丫环,日日相见,咳,有时候可能夜夜也要相见。若无她们服侍,又或她们闹别扭,本官生活质量直线下滑,岂非糟糕?” 吟霜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可王妃等于王爷,您送的礼物太糟,得罪了她,不就得罪了王爷么?对大人的仕途……” 陈言哈哈一笑,道:“本官得罪宁王的次数还少吗?” 吟霜一时语塞。 这倒也是。 陈言再道:“更何况,本官的仕途关他何事?我得罪的达官显贵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影响本官升官发财了?” 吟霜这下更是没话说了。 家中这位大人确实可说是世所罕有,当官该忌什么他就干什么,结果最后居然官儿升得比谁都快!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话虽然看似歪理,但似乎也不无道理。 “算了,找你也白搭,这礼物本官自己准备吧。”陈言看看天都快黑尽,放弃了,转身朝内院而去,琢磨起来。 想不到挑好东西难,挑便宜东西也难啊。 他无意中扫了旁边一眼,心中忽然一动。 这不就现成的么? 宁王府。 内院,主宴厅,宁王微微皱眉,不时看一看不远处一张小桌。那桌几乎就挨着小王爷的那桌,十分显眼。 事实上不只是他,与宴的众人也无不频频看向那小桌。 内院中所坐的不是朝中重臣就是王公贵族,依常例摆的是小桌宴,每人一张小桌。相应地,每张小桌该坐谁,也是事先便安排妥当。 而离宁王和宁王妃越近的桌子,自然是身份地位越高的人来坐。 因此来的人看到那小桌上的名帖时,无不愕然。 赫然是留给京兆尹陈言的! 但更让人惊愕的是,这家伙居然没来! 在场者大多数都不明白为何如此安排,也不敢询问,只能假装没看到,避免让宁王尴尬。 小王爷贴着宁王妃坐着,也是心不在焉,不时叫人过来询问,陈言是不是已经到达。 酒过三巡,有人忍不住了,借着酒意道:“这陈言也太无礼了,王妃的生辰,请了他,他竟敢不来!” 这话顿时引来席间一阵议论声,无不纷纷指责陈言无礼。 宁王妃微微蹙眉。 宁王强持镇定,道:“方才陆瞻已经回来,禀报说陈言他因公务耽搁,一会儿便来。” 那头一个点破此事的人神情微醺,道:“姐夫,这厮不过一个三品官,您何必对他这么客气?若换了是我,回头他要敢来,直接打将出去!叫他明白,这京城可不是他那些乡下地方,这王府也不是他家,可由得他想来便来!” 宁王脸色微变。 这人是王妃的亲弟弟,亦即他小舅子,并不知道小王爷欠了巨债之事,自然说话时也大胆一些。 可这会儿提这茬,不是让他这个主人尴尬? 但不等他说话,小王爷已抢着怫然道:“舅舅,陈言乃是我的先生,您怎能这么说他!” 小舅子转头看向他,不快道:“你竟为了一个外人责备舅舅我?” 小王爷双眉一扬,道:“先生对我如再生父母,岂是外人!你虽是我舅舅,可也比他不上!” 这话一出,满厅愕然。 小王爷什么脾性,众人都清楚。 居然有人能得他这般认可,这月亮今儿是打西边升起来了么? 小舅子被他这么几句抢白,不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道:“你这什么态度!我可是你亲舅舅!” 小王爷翻了个白眼:“若非靠着我父王母亲和外公,你连个四品官都当不上,有你这样的舅舅,我也不见得有多……” 宁王妃眼见这儿子嘴里要迸出些难听话,连忙截断道:“行了!今儿是我的生宴,你们在这争论些什么!” 小王爷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但小舅子酒意上来,却不依不饶地怒道:“姐!您看看他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血浓于水的血亲啊!他竟然还嘲讽于我,您怎不骂骂他!” 宁王妃不悦道:“你若不先胡言,我儿岂会这般?陈先生也非故意迟来,你没事这般背后议论,像什么话!” 小舅子一呆,失声道:“你竟然还怪我?!” 他在家中一向被娇惯坏了,哪怕是成了宁王妃的亲姐,也对他颇为宠溺,想不到今日竟然因为一个陈言,搞到亲姐和亲外甥都如此对他! 宁王喝道:“行了!好好的生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小舅子终究还是怕他,悻悻地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护卫快步进来禀报道:“京兆尹陈言陈大人到!” 小王爷喜道:“我去迎他!”飞也似地起身,跑了出去。 众人不禁错愕。 能让小王爷亲自出去迎接,这陈言面子也够大的了。 但还没错愕完,宁王妃已对宁王道:“王爷,咱们是否也该出去迎一迎呢?” 宁王皱了皱眉,道:“要去你去,本王没那功夫。” 宁王妃不知他是故意演戏,还以为他真的不喜欢陈言,秀眉微蹙。 明明如今要求着陈言帮忙解决那三百万两银子巨债的事,王爷却放不下面子,看来还是只有自己出马了。 她无奈起身道:“那妾身去了。” 厅内众人彻底傻眼! 小王爷去也就罢了,现在竟连王妃也主动去迎! 要知道,今儿是她的生宴,厅中所坐无一不是朝廷权贵,她一个都没迎过! 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区区三品官屈尊出迎,这陈言面子也太大了吧? 黄良阁、于都、韩兆坤等人也均在席间,无不面面相觑,心中暗感不妙。 宁王不是与陈言势如水火吗?为何忽然变得如此? 王府外,陈言马车刚停,等在那里的陆瞻连忙上前,殷勤地将他扶了下来。 陈方看了看周围停满的马车和轿子,啧啧地道:“宁王爷还真是会捞钱。” 第1086章 贺寿大礼 陆瞻吓一跳,连忙低声道:“大人小声些,这里人多耳杂,别被人听了去!” 陈言撇撇嘴。 王妃生宴,何其隆重,宁王自是要大办一番。 此刻王府护卫将大街两头给封了,只许来赴宴的人进入,其余人等都要绕行。 原本陈言还以为封街为的是让来赴宴的人停放马车什么的,进来才发觉竟然不是。这长街至少有两三里,里面竟然全都摆了宴桌,而且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站着等先坐下之人吃完。 仔细看时,便知道摆的是流水席,一张桌坐八人,来的人坐满一桌就上菜,吃了就走,清理掉,再等下一桌八人坐满。 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桌,街头两端各设了礼桌,要进长街先交贺礼,也就是等于交了钱才能吃。 来时陈言就听说了,外面这些流水席,皆是没有资格进入王府内宴的人所坐。照这样算下来,来这贺寿的人怕不是要上万人。 每人送件价值十两银子的礼物,都要十万两,更何况十两还只是保底估计,银子只会更多。 但这显然还不是王府今日的主打,顶多算是配菜。 真正主要的财源,还是在王府之内。 能入王府的,乃是朝中大小官员,送的礼要是没个几百两,都不好意思进府。至于要进主宴厅,那更是另一回事。 当下陈言带着张大彪,跟着陆瞻入了府,进门就看见里面摆了不少桌,人头涌涌。 张大彪饶有兴致地低声道:“宁王爷这是发了多少帖子?请了这么多官员前来?还布设得这么丰盛,别把王爷给吃垮了。” 却是桌上摆满菜肴,新近才盛行起来的精饲猪肉居然也上了桌。这东西价格昂贵,显然一桌备菜的花费绝对不菲。 陈言哂道:“你懂什么,来的人自然要送礼,又不敢送轻了,合起来也是笔巨款。这一桌的花费跟收的礼相比,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陆瞻则陪笑道:“其实王府一共只发了十几封宴帖,也就是有资格进内院的那些达官显贵或亲友,其余人等,都是自行闻讯前来。” 陈言并不意外,宁王什么身份,有资格得他邀请的人并不多。 但想巴结他的人,却是无数,自然不能错过王妃生宴这个机会。 所以说身份地位就等于钱,只要有了身份地位,甚至不需要去索要,别人便会上赶着送礼。 三人刚走到前院中央,小王爷已飞扑着过来,高叫道:“先生!您可算来了!” 前院里的客人无不愕然看去,见小王爷径直到了陈言面前,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更是大惊。 再仔细一看被他拜的人,所有人都懵了。 小王爷什么时候竟然拜了这个魔头为师?! 原本小王爷在京城就颇有顽劣之名,这下好了,小魔头拜在大魔头门下,齐活儿了! 陈言淡淡地回了个礼,道:“小王爷,恕我晚来之罪,身有公务,着实不便。” 小王爷笑道:“先生只要肯来,便是我们王府的幸事。来!我带您进去!” 陈言正要跟他进入,那边又是人群涌动,却见宁王妃莲步轻移,玉容带笑,迎了上来。 “先生公务繁忙,还能拨冗赴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她柔声一语,瞬间将前院上百人惊得目瞪口呆。 小王爷拜了师,执弟子礼相待也就罢了,王妃竟然也如此客气! 方才进去多少达官显贵,都不见她出来相迎,一个陈言,竟让她亲自出迎,显然是将陈言视为贵宾中的贵宾。可听说宁王与陈言此前交恶,怎会忽然变得如此融洽? 陈言一看到宁王妃,便不由想起姜仞。 后者被逐出王府后,一直寄居在一家客栈内,并没有找他报复。这令陈言确信,姜仞只怕真是宁王心腹,知道后者的大计,因此纵然对他陈言恨之入骨,也只能忍着,不敢来找事,避免影响宁王与陈言暗中的合作。 想到宁王妃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宁王的大计,反而姜仞这个大舅子却知道,陈言不禁露出古怪之色。 “王妃的生宴,下官就算忙到脚抽筋,爬也要爬来给您贺寿。”他忙道。 “陈先生说话真是趣味,难怪我儿这几日总爱提及先生,央我请先生来家中教他呢。”宁王妃浅笑道,“他谁的话都不听,唯有先生的话,句句放在心中。” “下官惭愧,小王爷能有上进心,也离不开王爷与王妃的耳提面命。”陈言敷衍了一句,“对了,下官来得匆忙,未及备妥寿礼,匆匆准备了些,还请王妃莫要嫌弃。张兵曹,来,将本官的寿礼拿来!” 这一嗓子嚎出去,在场之人无不精神一振,宁王妃也有些好奇起来,看向一直站在陈言后面没作声的张大彪。 “是,大人!”张大彪答应一声,将手中抱着的一个红布包双手递上。 众人看那布包的形状,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哇,这么大,看来这礼物不轻!” “看这形状,似乎是玉珊瑚一类的东西。” “这么大的玉珊瑚,那不是得上万两银子?” “不只!上年我在天官尚书府于大人的寿宴上,见过一株,没这么大,据说都值一万二千两银子!” “啧啧,这位陈大人还真是有钱。” “嘿,他可是当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能没油水?” …… 宁王妃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倒是挺上心,竟送出如此大礼,若今儿再求他帮忙解决那巨债的事,说不定他会答应下来! 陈言单手托着那红布包,将上面扎得颇为漂亮的绸布条轻轻一扯。布条打了活结,一扯即解,整块包裹着寿礼的红布,顿时松开。 他两指一拈,将红布扯下,含笑道:“些许小物,不成敬意,还请王妃笑纳。” 宁王妃笑容一僵! 周围众人也无不瞬间愣住,一个个张口结舌地看着露出真容的寿礼。 赫然竟是一株株带着长柄和叶片的花卉! 大约有四五十株,凑成一团,花柄以绸布条扎紧。花儿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应有尽有,倒也花团锦簇,颇为艳丽。 第1087章 确实压王爷一头 下面还贴心地用一个大木盒托着,避免捧抱时被花柄下的泥给弄脏了手。 只是……再怎么用心,这些花看着都像是从路边草丛里掘来的! 花,也有高低之别。 他们自己家中也会养花,无不是精挑细选的名卉,可这些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和名卉二字沾不上边。 哪是什么价值上万两的玉珊瑚,根本就是不值一文的野花! 一旁,小王爷愣愣地道:“这花……好像是新挖起来的?” 陈言笑道:“小王爷真是好眼力,这些花儿确实是我精心挑选,刚刚才掘出来的,仍是生机勃勃。以此祝王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长驻,永远如这鲜丽的花儿一般美丽动人。”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祝寿,宁王妃忽然间有种想把他嘴缝起来的冲动。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脸皮如此之厚,送出这么寒碜的礼物,还好意思说得这么自然从容的? 但终究也只有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先生真是有心了,来人,把这些花送到花园,好生照管。” 左右婢女连忙上前,接过了那花。 陈言心中颇为得意。 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原本是打算将府中的花摘一些来凑数的,但想想觉得还是颇为舍不得,索性在路上找了些路边野花,叫张大彪捡开得盛又大株的胡乱扎一起。 这份寿礼,等于只花了半两银子不到,耗了两根红绸带,一个木盒,简直省钱到了极致! 他假装没看到周围众人投来的鄙视目光,道:“差不多该进去了吧,下官也有些饿了。” 小王爷是最不将这事放在心上的人,很快恢复了笑容,道:“先生请随我来,内宴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 主宴厅,陈言踏进去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言粗略扫了内中众人一眼,一小半认识,一大半没见过,而认识的那小半则基本全是看他不顺眼的。 他微微一笑,没看到他们一般,跟着宁王妃和小王爷到了主位处。 宁王脸上肥肉抖了几下,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陈言心中暗赞。 这家伙演技确实了得,完美演绎出那种既讨厌他陈言、又不得不好好款待他的矛盾与冲突感。 这复杂的双层表演,自然是用来消除身边人及于都等人的猜疑。现在于都等人尚不知道小王爷欠下巨债之事,但必会设法查验,到时候晓得了此事后,便会恍然大悟,以为宁王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与他陈言暂时结好,但心中仍然十分讨厌他。 如此一来,便再不会有人怀疑二人暗中有所勾结。 “下官拜见王爷。”陈言主动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坐罢。”宁王面无表情地道,不等陈言先坐,自个儿坐下了。 周围于都等人对了个眼神。 这才对嘛,宁王怎可能和陈言和好,瞧王爷这不乐意的模样,其中必有些缘故。 众人坐下后,宁王的小舅子忽然开了口:“陈大人,您这架子可真大啊,王妃的寿宴你也得等酒过三巡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份地位都压王爷一头哩!” 这话一出口,宁王妃和小王爷同时皱眉,均知他是借着酒意,故意找茬。 陈言看向他:“这位是?” 小舅子挺胸道:“本人乃是王妃的胞弟,宁王府长史萧桐!” 陈言恍然道:“原来是萧大人,真是失敬失敬。萧大人,你这话确实未曾说错,就今儿这事来说,本官确实要压王爷一头。”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没人想得到,萧桐明明是在故意挑衅,陈言不但没有分辩,居然还应承了下来! 宁王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宁王妃也不禁微微色变,陈言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 萧桐愣了片刻,才意外地道:“你不过区区一个三品官,竟还真以为在王爷之上?” 陈言从容道:“这是自然。” 萧桐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喝道:“陈言你好大的胆子!除了圣上之外,天下谁敢说在王爷之上!你这番无尊无卑之语,简直大逆不道!”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依萧大人这么说,本官是罪大恶极,何该问斩?” 萧桐冷笑道:“这是自然!” 陈言点头道:“既是如此,请萧大人去跟皇上奏请罢,就说我陈言将皇上的旨意放在头等位置,乃是大逆不道之举,请皇上将我这颗脑袋砍了,一偿萧大人的心愿。” 这话一出,萧桐登时愣住:“什么?皇上的旨意?”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今日本官奉旨入宫,在宫中与皇上商议国家大事,至晚方回。为此未能及时来此赴宴。依肃大人之言,本官理该不顾皇上旨意,哪怕商议的是国家大事,也该选搁到一旁,为王妃贺寿为先,可是此意?” 萧桐脸色大变,酒都醒了五分,结巴道:“我……我……这……” 在场众人也无不脸色微变,这话叫人怎么接?萧桐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是啊! 陈言一声冷笑,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着他手腕:“萧大人,走啊!不是想奏请皇上砍了我的头么?本官陪你一起去!” 萧桐挣扎着惊慌道:“我……我不去!你放开我!” 陈言死死抓住他,喝道:“不去怎么行,你堂堂王爷小舅子,从四品的官员,说出的话难道是放屁?你不去,本官揪你去,今儿非到皇上面前说个清楚不可!” 萧桐吓坏了,一边挣扎一边转头看向王妃:“姐!救我!” 宁王妃也吃惊地站了起来:“这……” 小王爷如今把陈言当成大恩人一般,方才见萧桐针对后者,心中一直不爽,此时见了这情景,不由心花怒放,反而欢叫道:“先生我帮您!”说着便要窜上前去,帮陈言把萧桐往外拖。 宁王妃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儿子拽住:“那是你舅舅!” 小王爷挣扎道:“我没这种废物舅舅!他想害先生,我帮先生收拾他!” 宁王妃哪有儿子力大,没两下就被挣脱,急得叫道:“王爷!” 第1088章 王妃的面子得给 宁王也是脸色大变,闹不清陈言是不是真要去见皇上。若是将这事告诉了唐韵,他也免不了被唐韵一番责怪。 “行了!” 他暴喝一声。 在场者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陈言和萧桐也转头看来,前者道:“王爷也想一道去见皇上是吧?那正好,可以为下官做个见证,让皇上好好看看这位无君无上的萧大人!” 萧桐脸都绿了,他只想煞煞陈言的威风,哪知道会变成这般局面! 宁王沉着脸道:“皇上日理万机,何其操劳,何必拿这点小事去惊动她?身为臣属,理该体谅皇上的辛劳才是。” 陈言哼道:“哼,这就要问萧大人了。” 萧桐哭丧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陈大人此前是为了皇命……” 陈言截断他的话:“你又不是三岁小童,既是不知道,为何不好言相问,反而上来便咄咄逼人?” 萧桐无言以对。 宁王眉头深锁起来:“今日乃是王妃生宴,陈大人就算看她面子上,莫要追究了。” 他当起了和事佬,萧桐不禁暗松口气。 哪知道陈言却仍不松开他,硬梆梆地道:“王爷,恕下官不能从命!萧大人隐有欺君之意,下官身为京兆尹,须得防微杜渐,上禀天听!” 黄良阁、于都等人默默地对视一眼。 这味儿就对了,陈言嘛,会这么容易乖乖放过对方才叫奇了! 宁王没想到他竟不听自己的调解,心中暗怒。 自然,陈言现在确实要在人前展现出与他宁王并不融洽的态度,以免有人怀疑他们二人暗中有所勾结。 但凡事也该有个度,好歹他们之间也算是站到了一条船上,这家伙半点面子不给,总是令人不爽。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如何下台? 萧桐这下酒是真醒了,想不到陈言竟连宁王的面子都不给,不由冷汗层层而出,双腿微微抖了起来。 戒酒!必须戒酒! 要不是刚才喝上了头,岂会惹了这祸星! “此事依妾身来看,陈大人确实有些道理。”宁王妃一咬牙,开了口。 “啊?王妃您……”萧桐色变,想不到亲姐也不帮自己。 “萧桐行事原本就少分短寸,今日又饮了酒,做出此事,若是不罚之以警,对陈大人岂非不公?”宁王妃看着陈言,眼眸中露出求恳之色,“只是今日是妾身生辰,陈大人可否看在妾身的份上,饶他一次呢?” “王妃开了口,下官自是无不遵从。”陈言露出些不情愿的模样,但还是松开了萧桐,“但就这么轻松放过他,萧大人只怕日后会变本加厉。” 宁王妃心中暗喜。 陈言不给王爷面子,但却给自己面子,看来是念着上次帮他解决玉公主之事的恩情。 “这是自然,便让他向大人赔罪如何?”她连忙对萧桐使个眼色,“还不给陈大人赔礼道歉!” “是,下官酒后无礼,胡言乱语,实在是不该。”萧桐大喜,急忙向陈言恭敬地弓腰行礼,“请大人恕罪。” 陈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理也不理他。 萧桐为难地看看宁王妃,后者蹙眉道:“赔礼道歉,须得诚意。” 萧桐哪知道怎样才算有诚意,无奈道:“总不能让我给陈大人跪下吧!” 陈言淡淡地道:“萧大人执意如此,本官也不好拦阻。” 萧桐一震,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竟还真想让他跪! 周围众人同情地看着他。 惹了陈言,只想弯个腰就算了?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宁王妃虽然也颇为意外,但终究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推了胞弟一把:“男子汉能屈能伸,做错了事,屈个膝有何难处?” 萧桐看看她,又看看宁王,最后看了看陈言。 终于长叹一声,双膝一低,涩然道:“萧桐向……向陈大人赔罪了!” 陈言顿时神情缓和下来,转头笑吟吟地道:“萧大人这又何必?本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快快请起。”说着伸手相扶。 萧桐心中大骂,但表面上也只有忍气吞声地道:“多谢大人。” 一场闹剧终于收尾,双方各自回座,陈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吃吃喝喝起来。 一旁小王爷看着萧桐那难看之极的脸色,心里暗乐,凑到陈言身边低声道:“先生可真厉害,我这个舅舅,平时仗着母亲和外公的势,就差在府里横着走了,却被先生逼得当众下跪,传出去他这脸算是丢尽了,真是活该!” 陈言抬手在他脑门上啪地拍了一记,板着脸道:“这什么话,他再怎样也是你舅舅,无长幼之念,成何体统!” 周围不少人留意他,见到这幕,无不愣住。 他居然还打小王爷?! 换了是别人,小王爷早就暴走了,但此刻却咋咋舌,乖乖地道:“弟子知错了。” 一旁,宁王和宁王妃对视一眼,心生异感。 当初听说菱公主那混世小魔头被陈言治得成了个乖乖女,他们还没多少感觉,现在居然连自己这个儿子也在他面前变得如此乖巧懂事,这家伙还真是有一手! 宁王妃身为母亲,更关心儿子的未来,不免心中暗生感激。 虽说当初让儿子拜师,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为了拉拢陈言,解决那笔三百万两的巨债,并没有真的太想让陈言教导儿子。 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让陈言教他是个上优的选择。 宴厅内气氛又恢复如初,众人吃喝谈笑一如此前,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于都有些内急,出去如了个厕,正要回主宴厅,自己一名随从快步而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 于都一怔,随即双眼一亮,道:“竟有这等事?” 那随从肯定地道:“绝无差错,小人方才就在前院,看得真真的。” 于都捋须而笑,转身朝主宴厅走去。 陈言啊陈言,今儿非得让你在众人面前丢个大脸不可! 他回到自己那桌,一旁程新元见他面带笑容,奇道:“于大人为何发笑?” 于都看了看那边陈言,低声道:“方才,老夫在外面听闻一事……” 第1089章 勤俭节约陈大人 程新元听完,既是惊奇又是好笑,道:“竟有此事?这未免也太抠门了吧!” 离两人最近的是韩兆坤和方应台,听到他这话,也好奇地凑过来:“您二位在说什么呢?这么可乐?” 程新元好笑地低声解释了一番,顿时又惹来二人低笑。 主位上的宁王正与黄良阁说话,听到他们这边动静,讶然看来:“何事惹得诸公发笑?” 几个人对视一眼,程新元奇道:“王爷原来仍不知道这事么?陈大人今日来贺,可带了份大礼啊!” 宁王错愕道:“大礼?什么大礼?”转头看向宁王妃。 宁王妃顿时脸色不自然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宁王好面子,她怕他生气,才没敢说出,不想竟然这会儿被人说了出来。 “陈大人也算是让我等开了眼界。”于都含笑道,声音大了一些,厅内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王妃寿宴,带一丛路边野花来贺,倒也罕有,呵呵!” “什么!”宁王失声道,霍然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稳如泰山,像没听见一般不慌不忙地吃着他的酒菜。 “老朽为官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像陈大人一般节俭,真是我辈楷模。”于都笑呵呵地道。 周围众人无不哄然大笑。 “王妃寿宴,只送丛野花,这也太寒碜了吧。” “我还以为我送的双瑙百金钗已经够寒碜了,想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呵呵!” “听说外面流水席的客人,送礼最少也是十两起步,那都是些街贩行商,小门小户的才干这事呢,陈大人居然比他们送的还要寒碜,真是笑煞人也!” “呸!真不要脸!就算是蹭席的,也不好意思这么干吧?他也好意思干得出来!” “人家王爷待他如上宾,连席位都摆这么好的位置,他居然如此相待,简直目中无人!” …… 嘲笑声、讥讽声、挑拨声不断响起,虽然众人均压着嗓门,但这厅不大,隔这么近,全厅人谁听不到? 宁王面沉如水,心中大怒。 要不是陈言利用价值大到令人难以拒绝,他绝不可能跟这厮共宴! 宁王妃想要调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秀眉深蹙。 小王爷却是双眉一扬,便要说话。 陈言一抬手,拦住了他。 “先生!”小王爷急了。 “众人夸我,何必着急?”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夸?”小王爷一愣。这些话从哪个角度能听成“夸”? “陈大人怕不是有些听岔了吧?您还真以为这是在夸您?”于都听得分明,乐了,“难不成您除了抠门之外,还有些失聪之症?” “我大周如今战乱方平,民变甫定,正是国势衰弱之时。” “更别说南境粮灾方兴,百姓饥不能裹腹,衣不能蔽体!” “圣上为此开源节流,缩减宫内用度,不惜让自己过得辛苦些,也要省出银两,拿去救济天下百姓。” “陈某深体皇上用心,时刻不忘以她为榜样,因此平素节衣缩食,务求不事奢华。” “故而今日王妃生宴,陈某颇是为难。” “奢华贵重之物,我也送得起。” “可如此一来,岂非以私忘公,不明国家大事,不体谅皇上用心?” “故而再三斟酌,方送上良花美卉,尽表祝寿之心。” “所以诸公说陈某抠门小气,正表明我未浪费钱银粮食,为大周尽了心力。” “这若不是夸赞,又是什么呢?” 陈言从容不迫地说道,一开始众人还在嘲笑不断,但听到后来,笑声渐止,没人吭声了。 于都更是哑口无言。 反击的话,他一肚子都是。 可这小子把这话题扯到国家大事和皇上身上,若是进行反击,岂不是等于说自己不赞同皇上的节俭之道、不为大周百姓尽心尽力? 鼓掌声猛地响起。 众人愕然看去,只见鼓掌的却是小王爷。 “先生说得太好了!”他激动地道,“哪像那些道德君子,嘴里说的好听,却从不干实事。先生坐言起行,说到便做到,今日起,我要向先生学习,勤俭节约!” “想不到先生送花,竟有这般深意,妾身惭愧之至。”宁王妃也不禁动容道。 “这,小王爷,王妃,您二位不明白,陈言他其实平时不是这样的……”于都哭笑不得地道。 大家都住福宁街,陈言过的啥样日子他能不清楚?这小子平时生活用度,跟节俭二字哪扯得上半点关系? “是么?”宁王妃看向陈言。 “于大人所言无误,确实下官平素也颇有些奢靡。”陈言一脸坦然地道。 “啊?”于都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一时有点发懵。 “所以如今痛悔前非,决心洗心革面,要废去奢华的生活,一心一意向皇上学习。”陈言重重地道。 “古人云,知过以改,善莫大焉。”宁王妃再次动容,起身向着陈言行了一礼,“陈大人能做出这样的改变,妾身钦佩之至!” “没错,我曾听人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先生竟为天下苍生,彻底改变自己,试问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做到?”小王爷感动地道,“弟子也当向先生学习!” 于都脸色绝青,恨不得当场掀桌。 这家伙也太能说了! 周围众人也无不暗暗心惊。 论颠倒是非的能耐,这厮真是当世无双! 陈言看着于都神情,心中暗乐。 跟我斗?你还差着次元! “不知于大人今日所送之物是什么?值几两银子?”他故意道。 “这……”于都没敢回答。他送的东西价值不菲,但这会儿说出来,着实有些不合适。 “弟子记得于尚书所送之物,乃是一对北海通明玉佩,”小王爷抢着道,“好像市价要数千两之多。” “啧啧,于大人还真是舍得,您可知道这么多银子,能救多少灾民?”陈言啧啧地道,“想来皇上也不知道,如今百姓困苦至此,她身边最为倚仗的重臣,居然送得出这么贵重的贺礼罢。” “咳,小王爷误会了,那物不值钱的!”于都吓一跳,刚听完陈言那番话,哪敢承认所送之物贵重,赶紧道,“就是件小物事,三五两银子而已。” 第1090章 弟子受教了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于大人所送之物,与下官所送之物倒是异曲同工,都是些不值钱的货?”陈言笑眯眯地道。 “这……”于都又是一滞,半晌只能道,“是。” “这么说,坊间传言于大人是个奢侈浪费之人,乃是不实之语了?”陈言笑容加深。 “这是自然!何人竟会诬陷本官!”于都断然道。 “坊间流言,源处不可考究。不过……”陈言走到他面前,“皇上也曾听闻此事,还曾与下官提过,颇为震怒。” “什么!”于都大惊。 周围众人也不由愕然。 平时朝堂之上,皇上好像也没提过此事。 不过想想陈言跟唐韵关系,确实比他们走得更近,私下说过也不无可能。 “但于大人也不必着急,下官有一办法,可助大人自清。”陈言继续道。 “什么办法?”于都不由道。 “只要将今日送给宁王妃的贺礼,呈将皇上观阅,皇上自然就会明白,于大人绝非坊间传言般奢华浪费之人,相反,还颇为节俭。”陈言顿了顿,“毕竟,您送的礼物,只值三五两银子而已,不是么?” 于都张大了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这他哪敢! 在场众人,包括宁王在内,也均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面面相觑。 那玉佩只要有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世间少有,别说三五两,三五千两都不止! 要是拿给唐韵看,她还不当场暴怒! “如何啊,于大人?”陈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于都。 “这,这就不用了。”于都勉强道,气势已然弱了下去,“清者自清,无需多做些什么,皇上自然会明白那些个流言不可信。” “是嘛,于大人倒是挺看得开,那下官便不强求了。”陈言耸耸肩,转头看向厅内其余人等,“那不知诸位大人,又送的是什么贵重礼物?” 众人背心一凉,嗫嚅难言。 他们送的东西,自然都是贵重之物,可现在哪敢承认? 不然陈言一顶“不顾天下百姓、不忠大周皇上”的大帽子戴过来,他们哪受得起! 韩兆坤轻咳一声,道:“我等自然也深知皇上自俭以救百姓的仁心,所以所送之礼,与于大人同样,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开了口,众人连忙同声附和。 反正宁王也不会把礼物交出来,他们说是便宜货,陈言也没法确认。 陈言转头对小王爷道:“现在小王爷该明白,为何我说他们口中的抠门是在夸我了吧?他们与我同样,都是送的便宜之物,也就与我同样抠门。若这是在骂我,自然等于也是在骂他们自己。可诸位大人都是聪明之人,又岂会自骂呢?所以这只能是夸赞,也必须是夸赞,明白吗?” 众人听得直皱眉,却无话可说。 小王爷挠头道:“呃……明白什么?” 陈言走到小王爷面前,轻轻按在他头上,语重心长地道:“任何事,都有其两面性。你若能看得通透,坏事也可以是好事。若是遇事便着急上火,那是被人牵着走的弱者。三思而行,逆转情势,才是强者风范。” 小王爷一震道:“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 心中不禁更生敬佩。 原本他对陈言主要是感恩,毕竟若不是后者,他不但离不开青山县,而且很可能会被亲爹打死。 其次则是有求于陈言,毕竟三百万两的债务还得着落在陈言身上帮忙。 但现在,却多了几分崇拜。 方才他自己险些冲动生事,若真要闹将起来,场面不会好看。 而陈言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这些趾高气昂的大臣哑口无言,这才是高明! 宁王和宁王妃原本也疑惑陈言到底想说什么,听得这几句,才恍然大悟。 没想到陈言煞费苦心,并不只是为了反击这些嘲讽他的人,还为了教导儿子! 一旁于都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喝闷酒。 原本是想让陈言丢个脸,没想到最后居然变成这样! 萧桐将众人神情百态看在眼中,更是暗暗心惊。 他不是没听过陈言的“战绩”,但亲眼目睹,却是头一回,现在才知,原来这家伙竟比传说中还要胆大和能耐。 他自己吃亏也就罢了,居然连于都也被对方压着收拾,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些,不能随便招惹这魔头。 寿宴一直持续到午夜,贺客才渐渐散去。 “王爷,王妃,小王爷,我也该回去了。”陈言见人走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辞,结果腬下一软,向旁边跌了一步,差点没摔倒。 “先生小心!”宁王妃离得近,吓得连忙伸手相扶。 “失礼失礼。”陈言露出醉醺醺的神情,半倚在她身上,用力靠了靠,这才重新站稳。 宁王妃颊上微红,忍不住偷瞄了宁王一眼,见他正和旁边同样在告辞离开的于都说话,这才暗松口气。 陈言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方才那一下竟然挤压到了她身前高耸之地! “先生您醉了,要不今晚还是在府中暂歇,待明早醒了酒再回罢?”小王爷担心地道。 “嗝……我还没醉……”陈言打了个酒嗝,笑着说道,但人却又向另一侧偏倒下去。 “还说没醉,都站不稳了!”小王爷急忙将他扶住,转头看向母亲。 “陈大人也不是头一次在王府留宿了,何必见外?”宁王妃知道儿子的意思,忙劝道,“妾身这便让人收拾客房。来人哪!” 一旁,于都和宁王二人均听见了这话,后者脸色突然一沉,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宴厅,连话说到一半的于都都不管了。 于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旁边醉态十足的陈言、宁王妃和小王爷。 看这意思,似乎宁王一家有什么事要求着陈言?否则何至于如此拉拢甚至有些巴结之意? 但宁王显然非常厌恶陈言,虽然没有反对留陈言宿夜,却终究还是没忍住火气,怫然而去。 看来,这事须得好好查一查。 第1091章 懂的自然懂 出了宁王府,于都上轿离开,没走多远,就看到黄良阁的轿子在前面,连忙吩咐轿夫赶上去,与他轿子并行。 “黄相,方才的事您也看到了吧?”于都将轿子侧帘掀开少许,问道。 “呵呵。”黄良阁也将侧帘掀开一线,“王府的事,于大人倒是颇为关心。” “黄相,你我之间,这话还有何意思?难不成您不关心?”于都微微一笑,说道。 “老夫已经不是文昌台左仆射,黄相二字,还是莫要提了吧。”黄良阁没有接他话头,笑容微敛,淡淡地道。 “黄相哪里话,满朝文武谁人看不出来,您这离职只是暂时。过了这阵风头,皇上必会将您官复原职。您哪,一朝为相,终生为相,可说是我大周真正的根骨,无人可替!”于都笑呵呵地道。 “咳咳,于大人莫要这么说,让人听见,以为老夫把持朝政呢。咱们大周的根骨,乃是皇上!”黄良阁眉头微皱,哪会接他这帽子。 “黄相说的是,是我失言了。”于都不动声色地道,“不过话说回来,黄相似乎对王府与陈言亲近之事不甚意外?难不成,您知道些什么?” “这嘛,多少还是有些耳闻。”黄良阁轻捋胡须。 “哦?不知发生何事?”于都见他终于松了些口风,精神一振,急忙追问。 “新近,小王爷闯了些大祸。”黄良阁压低了声音。 “然后呢?”于都吃瓜吃得心痒,见他吊自己胃口,忍不住追着问。 “关系重大,懂的自然懂,老夫只能说到这了。于大人想知道,便请自己去问一问吧,呵呵。”黄良阁却呵呵一笑,将轿子侧帘放下。 这个老匹夫! 于都气得想伸手过去把他轿子给掀了,悻悻地放下帘子,心中越发好奇起来。 看来,这事真得好好查一查! 宁王府。 陈言一进了客房,原本的醉态顿时一扫而空,伸了个懒腰,道:“彪子,本官先睡会儿,一会儿有人来找,不必拦着,让他进来便是。” 张大彪应道:“是,大人。” 陈言正要和衣上床,敲门声忽然响起。 咚咚咚! 陈言愕然道:“谁?” 外面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大人,奴婢奉小王爷的令,来侍候大人梳洗。” 陈言皱皱眉,恢复了醉态,躺倒在床上,朝张大彪使了个眼色。 张大彪会意,过去开了门,也不禁微微动容。 只见一个身着丝裙的美貌女子端着木盆,俏生生地站在门外。 关键是,大周丝织工艺已然十分成熟,丝布能制得极薄。此时借着屋内透出去的灯光,她身上丝衣几乎没多少遮挡之能,将她里面顶得饱满丰挺的肚兜映得清清楚楚。 目光再往下一滑,下面没有肚兜遮挡,那层丝衣内的风景隐隐约约,更是看得人不禁暗吞口水。 进了屋,她将木盆放在地上,跪地羞涩道:“大人,婢子先服侍您宽衣,再为您擦洗。” 陈言保持着醉态,半撑起身体,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睛也不由一亮:“小王爷还真是有心。” 这婢女姿色不逊他府中丫环,让她来服侍,而且还穿着打扮成这样,背后用意,不问也知。 这是要用美人计了! 但他肯留下来,是因为猜到宁王必是借宁王妃的生辰,要跟他商议大事,哪有闲功夫跟这玩花活?更何况,现今他这情况,纵然想答应,也办不到啊。 “咳,不必了。”陈言压下腹下微火,挥手道,“你将水留下,本官自行梳洗便可。” “啊?这……”那婢女懵了,吃惊地抬头看他。听说这位陈大人好色贪花,她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连梳洗都等不及便迫不及待地扑过来,想不到竟然拒绝了她! “姑娘,请吧。”张大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开始逐人。 “大人,莫非您是嫌婢女容貌丑陋,不配服侍您?”那婢女急了。她奉命而来,小王爷要她务必将陈言服侍好,如何敢这样就回去!更何况,小王爷还答应了丰厚的赏金,要是就这么丢了,她哪甘心? “对。”陈言懒得跟她废话,干脆地道。 那婢女一时语塞。 这答得也太爽利了! 而且,这回答太伤人! 她虽然不是府中最标致动人的婢女,但自问姿色也是一等一,那句丑陋也只是自廉之语,可这家伙居然真这么认为?!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吧。”陈言懒懒地道。 “大人!奴婢不敢!”那婢女大惊,整个上半身伏在了地上,“小王爷令婢女前来服侍大人,务必要让大人满意,若是就这么回去,他……他会打死奴婢的……求大人垂怜……” “小王爷不会这么狠吧?”陈言错愕道。 “大人不是王府的人,自然不清楚小王爷的性子,他若是生起气来,我……我……呜呜……”那婢女说着说着,哭了起来。美人计不成,那就苦情计,今儿非成了不可! “这,也罢,那你留下吧。”陈言皱皱眉,说道。 “多谢大人!”那婢女大喜道,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 “彪子,带她去侧房,好生怜爱。”陈言在床上翻了个身,说了一句。 “啊?”那婢女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大人,您不是说……” “小王爷不是让你令本官满意吗?我这护卫也是心腹之人,劳苦功高,你能让他开心,便是令本官满意了。好好服侍,莫要出了岔子,否则本官可不答应。”陈言再不看她半眼,摆摆手,“去罢。” 那婢女傻眼了。 她来这服侍陈言,可陈言居然将她赏给随从?! 张大彪喜道:“多谢大人!”猛地一把将那婢女打横抱起,在后者惊呼声中,转身大步出了屋子,进了侧房。 那婢女虽然挣扎起来,但哪敌得过他的力气?不多时,侧房便来一阵阵高低起伏的奇异之声。 初时还是抗拒挣扎,不多会儿已经变成了辗转逢迎,听得主屋内的陈言一阵阵心中发痒,赶紧过去将房门关上,这才好些。 院门外,小王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 这婢女是他精心挑选的可人儿,想着先将陈言服侍妥当了,再去恳求,必能成功。可没想到,居然看到张大彪将她抱进了侧房! 第1092章 坦诚相对 “先生这眼界,还真是高……”小王爷喃喃地道。这婢女在他眼中也是颇为动人,平时没少和她玩些你侬我侬的游戏,陈言居然瞧不上她。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小王爷一惊,转身一看,只见父母二人均站在身后。 “孩儿见过父王、母亲。”他连忙行礼,“母亲不是说要求先生帮忙解决那债银之事么?我这正想招呢。” “什么招?”宁王皱眉道。 “这……”小王爷吞吞吐吐地道,“本来是想用美人计来着,可先生好像看不上……” 宁王夫妇愕然,细问之后,这才明白,不禁对视一眼。 陈言不能人道之事,儿子并不知道,自然也不明白他为何拒绝。 “算了,你也算尽了力,此事交给你父王便可。”宁王妃温言说道。 “什么!你让我去?”宁王脸色一变。 “王爷亲自去了才有诚意啊,只要您能压下您那性子,好言央求,必能成功。”宁王妃软声劝道。 “本王向那厮低头低得还不够多么?不去!”宁王转过头,赌气般道。 “王爷!”宁王妃蹙眉道,“三百万两银子,您可要想清楚!” 宁王一震,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地看看她,终于一咬牙,抬脚进了院子。 宁王妃暗松口气。 “母亲,父王能成么?”小王爷担心地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宁王妃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头,“这家业,将来是要由你来继承,母亲怎也不能让这偌大家业尽毁一旦,留一个空壳给你。” “母亲做这么多,原来都是为了孩儿?!”小王爷一震道。 “傻儿子,不然呢?难不成还为了你那个妻妾成群的父王?”宁王妃怜爱地道。 “母亲!”小王爷眼眶一红,将母亲抱住,“辛苦娘亲了!” “只要你明白为娘的心血,娘便知足了。”宁王妃柔声道,“日后继了你父王的位,你可莫要学他。” “孩儿明白!” 宁王进了院子,敲响陈言房门,里面随即传出陈言的声音:“又是谁?” 宁王冷冷道:“是本王。” 片刻后,房门打开,陈言陪笑道:“王爷,这么晚了您来这是……” 宁王面无表情地道:“进去说话!”踏了进去。 陈言一脸愕然,将房门关上。 门关紧之后,宁王脸上冰冷神情迅速瓦解,转身笑道:“今儿你在宴上那番反击真是精彩之极,让本王差点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费了这么大周折,又是寿宴又是演戏,不会只是为了来夸下官罢?” 宁王含笑:“坐下说话。” 两人坐下后,他才低声道:“姬楚已经传回消息,外面的事办得差不多了,不日将回。两日后,那件事便要着手了。” 陈言精神一振,也压低了声音:“王爷是说那二万大军的事?” 宁王沉声道:“正是!待姬楚回来后,他会亲自领军前往青山县。届时请陈大人派心腹去迎,把大军好生藏妥。” 陈言从怀中摸出一张舆图,在桌上展开。 宁王错愕道:“这是什么?” 陈言从容道:“此乃青山县及周边的舆图,比之旧图更加完善,是下官令人堪绘而来。我已在这上面标明了路径,请王爷届时交给姬先生,我的人会从这里去迎……” 说着指着舆图,仔细地说了起来。 宁王听他条理分明,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禁暗喜。 果然与他合作没错,不枉自己忍了他这么多事。 待得陈言将迎接大军的安排说完,宁王才欣然道:“本王原本还有些担忧,但听你这安排,顿时放下心来。此事便依你安排!” 陈言笑了笑,说道:“陈某既然答应助王爷一臂之力,自当尽心。只是,王爷,恕我直言,您似乎仍未将我视为自己人。” 宁王双眉一扬:“怎么说?” 陈言看着他,缓缓道:“王爷的计划,至今仍未向陈言明言,是仍不信任我吗?” 宁王哑然一笑,道:“你倒是挺直接。” 陈言沉着地道:“事关大计,下官以为虚言客套非是合适的做法。既是坦诚相待,自该开门见山。” 宁王赞道:“本王就欣赏你这种性子!不过你误会了,这次本王除了二万大军的事外,便是要与你细说大计。” 陈言双眼一亮。 来了! 费尽心血,终于有机会探到这厮的底细! “陈大人可知这次姬楚带着唐朔那蠢货,是去做什么?”宁王双眼微眯,说了一句。 “下官不知。”陈言摇摇头。 “本王再问一句,陈大人可知要杀唐韵,最难的一点在哪?”宁王再问道。 “王爷这问题有些难答,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言皱眉道。 “本王也不与你打哑谜,此事最难之处,在于凤翎卫这破天荒之举。”宁王叹了口气,“过去数年,我已经安排了数次暗杀之举,你可知最终结果如何?” “莫不是无法击破凤翎卫的守御?”陈言猜测道。 “不,乃是一次也没找着她的行踪!”宁王叹道。 “这怎么会?”陈言诧异道。 宁王如此谨慎,既是敢派人暗杀,必是已经将一切都掌握精准,怎可能出现这种事? “关键之处,便在于她彻底换掉先帝的亲卫,以她登基前的班底,组建了凤翎卫这完全由她控制的贴身护卫队。” “本王在先帝的亲卫中,颇有些眼线,但这一换,便再难把握她的行踪。” “而且凤翎卫对她极为忠诚,难以突破,无法安插眼线。” “这还只是难处之一,多费些手脚,还是能找着些蛛丝蚂迹,察知她行踪一二。” “但问题是,唐韵极为谨慎,每次出行,不但都要带上大量凤翎卫,而且还会布下疑阵。” “以替身分行多条线路,使人难以掌握哪一处才是她真身。” “这也罢了,本王大不了多安排人手,将每一条线路都派人刺杀。” “可要命的是,她在此之外,还时常改变行进路线,导致预先做的安排难生效用。” 第1093章 宁王的大计 宁王说着说着,苦笑起来。 陈言毫不掩饰惊愕,道:“竟有此事?” 这倒不是装出来的,虽说他也知道,唐韵能坐上帝位,自然有些本事,可想不到居然能让宁王这老狐狸一筹莫展。 这般隐藏行踪的能耐,确非常人能办到。 不过想想也是,她以女子之身即帝位,破千古未有之例。偏偏这世界男人为尊,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想对她下手,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她这帝位哪能稳当? “以上次她私服离开京城为例,本王察知她出宫,立刻安排人手狙杀。” “结果硬生生失了她的行踪,不知到何处找寻。” “直到数日之后,本王才知她已经回京。至于她去了哪里,又办了何事,怎样回来,本王完全无法确认。” “所以在她出宫时进行暗杀便不可行,唯有将暗杀安排在京城之内。” “宫中不可行,那是她地盘,所以可行之地就只有宫城之外。” “可因为益王坐镇,宫外也不可行。” “我曾安排过数次,每次都还没动手,便被他得知消息,将埋伏之处破坏。” 宁王恨恨地道。 陈言恍然大悟。 宁王会让人先将益王搞下去,估计这是其中一个主要因素。没了益王,自然动手要方便许多。 “如今益王已然不在,王爷不是可以再行安排了吗?”陈言试探道。 “本王不是没想过。”宁王叹了口气,“有陈大人相助,要成事也非不可能,但陈大人尽力相助,本王怎能让你冒险?若是失败,届时陈大人便危矣,岂是本王乐见!” “想不到王爷竟替下官着想至此。”陈言一脸感动地道,心中却暗暗冷笑。 这家伙话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是怕双方甫一合作,就让他冒险,会让他不满,破坏了双方的合作,失去陈言这个大好的棋子。 “因此,暗杀的做法便再难成事。”宁王再道,“唯有改变方式,决意以强势军力,断她所有退路,一举成事!” “王爷的意思,是要将京城攻陷?”陈言沉声问道。 “正是如此!安排在你青山县的二万大军,是这次攻城的主力。但若只凭他们,无法攻破京城的坚墙。”宁王徐徐说道,“所以须得有人替本王牵制城防军的主力,以便大军可从守御薄弱处突破。” “这么说,姬先生带着唐朔离开,乃是……”陈言隐有所悟。 “不错,这些日子,姬先生打着唐朔的旗号,在暗中拉拢了几处助力。” “每一处可提供的军力从二千到八千不等,总兵力可达四万之众!” “举事之日,将由他们先行围城强攻,拖住城防军。” “届时,便要陈大人帮忙,假意带京兆卫帮忙。” “外攻之人将主攻东、南二门,陈大人可主动请缨,替韦烈顾守西、北二门。” “等城防军主力被牵在东、南二门时,陈大人再将西、北二门打开。” “到时候本王的二万亲军便从此二门潜入,与城外大军夹击,将城防军彻底击溃!” “那时候,占了京城,区区皇城,岂在大军话下!” 宁王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握拳一挥,差点没把陈言打着。 陈言连忙向后一避,道:“那王爷呢?” 宁王呵呵一笑:“逆贼叛变,本王自是要守在皇上身侧护驾。” 陈言一拍大腿:“高啊!到时候谁也想不到王爷是幕后黑手,等众人目标全在外面之时,您再出手,杀她一个出其不意!” 宁王吃痛,一把捂住自己大腿,哭笑不得地道:“你夸归夸,能不能拍你的大腿?” 陈言尴尬地道:“失手失手,王爷见谅。” 心中也不禁暗叫厉害。 宁王不可能对他说出所有计划,但只是说出来的部分,已经堪称完美。 唐韵纵然再怎么谨慎,被困在宫中,也无处可逃。加上宁王又隐藏得极深,没人知道他有问题,到时候他以护驾为名陪着唐韵,下手成功的机率极高! 宁王轻吁一口气,道:“到时候大事已成,是要杀了她,还是要留她性命,还不是由本王说了算?” 陈言立刻站了起来,向他一拜,道:“臣陈言,预祝皇上马到功成!” 宁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将他扶起道:“青山王不必多礼,到时候朕的江山,也有你的一份,哈哈!” 二人各怀鬼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宁王才道:“这次是你我最后一次私下见面,不日便要动手。日后所有事由,均会由姬楚替本王传信。日后再有相见,本王会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仍是本王最厌恶的那个陈言,你也须得装作本王是你最为厌恶之人。”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王爷不必担心,这用不着装,下官本来就讨厌王……嘿,没什么。” 宁王假装没听出他话意,说道:“本王差不多也该走了。王妃颇为在意债银之事,本王也不能劝她,否则怕惹来他人怀疑,你且好生应付着,莫要露出破绽。” 陈言忙道:“下官晓得。” 宁王顿了顿,突然脸色大变,怒吼道:“陈言你莫要太过分!本王肯低声下气来与你商议,乃是给你面子!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言会意,也高声道:“王爷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帮您是人情,不帮是常理,您怎能强逼于我?” 宁王朝他伸了个大拇指,又大声怒道:“你!本王纵然倾家荡产,也绝不再来求你!” 说完一转身,愤愤地开了门,大步出去。 这几句吼得太大声,连隔壁正弄得热火朝天的张大彪与那婢女都听到了,暂时停下了动作。 不过过了片刻,勾魂荡魄的动静又传了出来。 陈言将门关上,定了定神。 宁王只将计划说了个大概,并没有细说,甚至连姬楚去联络了哪些武装力量也没说出,可见这家伙终究还是没完全信任他。 不过无妨。 知道了对方的计划,就能进行针对性防范准备,那多达四万人的炮灰大军掀不起什么风浪,宁王的计划还未正式执行,便已宣告失败。 倒是有一件事,让陈言颇为在意。 第1094章 公主吃醋了! 宁王说先帝的御卫中,他颇有些耳目。 换言之,御卫里面有他的人。 不知道唐韵是否晓得此事,还是要提醒她一下。 他正沉吟时,敲门声忽然再次响起。 咚咚咚! “谁!”陈言有点不悦。 这有完没完了,去了一个又来一个,不让他睡觉了是不是? “陈大人,妾身叫人给您熬了些醒酒汤,特意送来。”外面响起宁王妃的声音。 陈言一愣,想到宁王走前说的话,心中一动,连忙过去开门。 门外,宁王妃巧笑倩兮,端着一个木盘。 “怎敢劳动王妃大驾?让丫环来就是了。”陈言赶忙道。 “没什么,正好妾身也有些话想要与大人说,便顺道送来,不知可否入内一谈?”宁王妃柔声道。 “是下官怠慢了,王妃请进。”陈言赶紧侧身让开,让她进入,随手将房门关上。 院门外,小王爷紧张地看着合上的屋门。 片刻之前,宁王出来后一脸怒色,理也不理他们母子二人,径直离开。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自然知道他去碰了一鼻子灰。 宁王妃一咬牙,道:“算了,此事还是须得我来。儿啊,你可要记得,为娘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日后切不可再犯此大错。” 小王爷听出不妥当处,吃惊道:“母亲,您难道是……” 宁王妃坚定地道:“今夜母亲就算是给陈先生下跪央求,也要让他帮忙!” 小王爷剧震道:“母亲!” 宁王妃见他这模样,心中暗慰。 这个儿子总算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知道感动。 事实上她哪可能真的给陈言下跪,乃是故意将话说得这么绝,希望能刺激到儿子。 小王爷终究年少,看不出母亲的用意,不免心中担忧。 此时见母亲进了屋,他犹豫再三,正考虑要不要也跟进去,陪着母亲一起跪,身后忽然有人道:“你在这做什么?” 小王爷吓一跳,转头一看,只见玉公主神情清冷地站在后面。 “没……没什么。”小王爷有些心虚。 “今夜谁住在客院?”玉公主故意道。 事实上,她今日虽未出席宁王妃的寿宴,但早就听说了陈言在席间大发神威、怼得一众朝中大臣灰头土脸的事。好不容易待到宴席结束,听说陈言留宿,她实在是忍不住,偷偷来此找他,却不想看到了小王爷。 “是京兆尹陈言陈先生。”小王爷不疑有它,回答了一句,“姑姑,您怎么这么夜了还没睡?” “心乱,睡不着,出来走走。”玉公主一边敷衍一边琢磨起来,如何才能把这个比自己没小多少的侄子赶走,好进院与情郎相会。 “哦,那我不打扰姑姑了。”小王爷也不意外,这个姑姑出了名的文艺女青年,属于那种没事也要自己想出些事的那种,晚上睡不着出来瞎逛乃是常事。 “你怎还不去睡?”玉公主蹙眉道。 “呃……”小王爷差点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在这候着,看先生有什么吩咐。” “这么乖巧?”玉公主惊奇地道。大周极重师徒之别,正式拜师的弟子很多都是给老师做牛做马,不过她这个侄子一向从来不管这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怎么忽然间变了个样? “这是自然,陈先生于我有大恩,也是我最敬重的人了!”小王爷不假思索地道。 “大恩?什么恩?”玉公主讶道。 小王爷这才发觉自己失言,欠债之事并没有告诉过她! 他急中生智,忙道:“自是传道授业之恩。方才在宴席上,先生还教我隐忍之理呢!” 玉公主没起疑,只道:“这么夜了,他该也睡了,让下人在这守着便成,何必你亲自在这守候?” 小王爷大摇脑袋:“这不行,先生难得在府中留宿,一晚上的辛苦而已,我怎也不能交给旁人。” 王妃深夜进了异性的住处,这事不能让人知晓,他当然要在这里把好风,不然被人晓得,那这脸往哪搁? 尤其是玉公主这个小姑姑,一向自命清高,眼中容不得沙子。若是知道这事,闹将起来,只怕难以收拾,他更不可能让她发觉里面有异。 玉公主见他就是不走,气得真想给他一脚,大感无奈,只得道:“由得你罢。”说着有些不舍地看了院子里一眼,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风中隐约传来些男女欢好之声。 她一震停步,看向院内:“院内怎有这古怪动静?” 里面住的是陈言,难道他正和谁在里面…… 小王爷慌忙道:“哪有什么动静,姑姑你听岔了吧?” 玉公主凝神听了听,容色微变:“果然有!”忍不住一转身,朝院内走去。 这院内住的是陈言,那欢好之声自然是他与别的女子所发! 大周男尊女卑,男子可妻妾成群,这观念根深蒂固,原本也很正常。 但玉公主向来自视甚高,想到陈言到了这里,没有寻她共欢,反而和别的女子在这寻欢作乐,不禁心中暗起一股醋意。 小王爷吓一跳,慌忙跟上去:“姑姑!这里面真没什么,您莫要想太多!姑姑!” 他不知道如何拦阻,只得故意叫得颇为大声,提醒屋内的母亲。 侧房内热火朝天的二人先听到动静,顿时又停了下来。 玉公主没察觉声音来自侧房,见主屋亮着灯,还以为是主屋的动静,忍不住面带怒色走到近处,将门一推。 方才陈言只是将门掩上,没有闩死,这一推,顿时房门大开,屋内情景,尽现于眼前。 “咦?公主为何忽然来此?” 屋内,陈言正靠坐在床头,以被子覆着腰腿,手里则拿着本书册,似是在看书。听到房门打开,他愕然抬头看向屋门。 玉公主一愣,目光扫过全屋,却不见女子踪影。 小王爷也跟了进来,愕然扫视,心中大奇。 奇怪了,母亲去哪了? 玉公主走进了屋子,蹙眉道:“人呢?” 陈言诧异道:“什么人?” 玉公主忍不住了:“方才你屋中明明有女子之声,为何忽然不见?难道藏在床下?” 弯腰朝床下一看,却没人影。 陈言一脸疑惑:“公主是不是听错了,这屋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女子之声?” 第1095章 屋里真没女人 玉公主哪可能这么容易就信他,转身又去打开柜子,仍没找着人。 “奇怪了,难道真是我听错了?”她大惑不解。 小王爷更是惊奇,难不成陈言还懂得遁隐之术,将母亲给隐了身? “公主您怕是真听错了,此屋确实只有下官一人。因饮了些醒酒汤,一时没有睡意,故而翻看书册解闷。”陈言叹道。 玉公主转头看向床上,目光投向陈言盖着下半身的被子。方才她没细看,此时仔细一瞧,感觉那被子隆起得有些夸张,心中不免一动。 难不成,那女子是藏在被子下面? 想到这,她忍不住快步上前,伸手去抓被子。 陈言吓一跳,连忙将被子按住:“公主自重!下官刚刚才梳洗了一番,可没穿裤子!” 玉公主脸上一红,刚要抓住被子的玉手不由停住,收了回来。 看看扔在床边的裤子,多半陈言没说谎,这被子要是掀开,那画面着实有些不雅。 要是没小王爷在场,她哪会停手?反正陈言整个身体哪部分她没看过?但毕竟如今她和陈言表面上属于没有关系的关系,还是要庄重一些。 小王爷回过神,连忙道:“姑姑,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让先生好生歇息吧。” 玉公主没动弹,道:“本公主绝不可能听错,方才明明这院子里有女子喘息呻吟之声,休想瞒得我过!” 陈言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妞是吃醋了! 女人吃起醋来最恐怖,不给她个解释,只怕她今儿不肯离开。 看来,只好委屈彪子了。 想到这,他叹道:“好吧,确实是有女子在此,但并非在我屋内。” 玉公主一愣:“不在这屋内,那是在……” 陈言指了指隔壁:“此事颇有些羞于启齿,但……唉,下官不敢隐瞒公主。人是在隔壁,我身边护卫,与这府中一位婢女有些旧情,在此私会。我体谅他二人苦恋艰辛,便让他二人在隔邻相会。公主若是不信,可去看一看。” 小王爷没敢作声,暗暗诧异。 这倒不失为让姑姑离开的好办法,只是什么时候那俩有了“苦恋”了? 玉公主一转身,快步出了屋子,到隔壁一把推开门,里面一声惊呼,张大彪有些尴尬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同时用自己身体将那婢女急缩之躯挡住:“卑职拜见公主。” 玉公主终于信了陈言的话,脸上一红,道:“你二人不必管我。”将门又给关上了。 屋内,那婢女松了口气,看看张大彪。 张大彪憨厚一笑:“公主说了,不用管她。” 那婢女惊道:“这,这不太妥当吧?噢!” 却是张大彪根本不管她说了什么,将她扯将过来,天不管地不管地又折腾起来,她虽拼命忍着,可没忍几下,就再控制不住,声音再次响起。 隔壁主屋,玉公主回到床前,心中有些愧疚,歉然道:“是我误会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没想到吃错了醋,她怕惹得陈言不开心,不免有些惶恐。若非小王爷在这,她真想直接偎进他怀中,撒娇求谅。 陈言急忙道:“此事怪不得公主,夜色已深,公主还是请回吧,下官也该休息了。” 玉公主心中有千言万语,但碍于小王爷在场,只得脲脉含情地看了陈言一眼,转身离开。 小王爷松了口气,好在没让玉公主发现母亲进了这里。他跟着往外走,忍不住朝床上又看了看。 陈言外衫已经脱了,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衫,而裤子则扔在床边上,自然被子下面确实没穿。 这样的话,那母亲肯定不可能在被子里。毕竟她乃是堂堂王妃,性子又高傲,怎么可能藏在异性男子下身间? 那她究竟藏在了哪? 房门重新关上后,陈言听得外面人已走远,这才轻轻将拍了拍被子:“王妃,人已经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被子一下耸了起来,宁王妃面红耳赤地从被子里挣起身来,窘道:“陈先生,您这……这……” 陈言低头一看,只见下面耸起好大一团,不免也有些尴尬,忙道:“下官绝非对王妃有什么亵渎之意,只是隔壁那声音听着实在是,嘿,王妃该明白下官的意思。” 宁王妃双颊绯红,羞赧之中难掩惊疑之色:“陈先生,您不是不能人道么?” 方才她进来后,看他喝了醒酒汤,这才鼓足勇气开了口。 “妾身冒昧前来,陈先生当明白用意,仍是为了上次那事。” “下官明白,是为小王爷所欠巨债吧?”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是。”宁王妃软声道,“若是先生肯帮忙,妾身定是感激不尽。” “唉,王妃倒是让陈某有些为难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凡事均有代价啊。”陈言轻轻叹道。 “先生放心,只要先生愿意帮忙,妾身自然投桃报李,不会亏待您。”宁王妃急道,“事成之后,妾身愿意倾尽手中之财,报答先生。” 陈言一愣。 他那句凡事均有代价,指的是小王爷借贷享乐与赌博,自然必须偿还银两,可宁王妃似乎理解成了他在索要回报? “王妃误会了,下官没有索要银钱的意思。”他赶忙道。 “先生不求钱财,那想要什么呢?”宁王妃微微一怔。 贷款之事,原本是小王爷与银庄的事,陈言应该是拿不到钱的。 所以她想着若是自己送给陈言一份厚礼,以他的贪财之名,他当会接受。 哪怕十万两甚至二十万两,总比给银庄三百万两要来得强。 可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 难道,他另有所求? 求官? 不对啊,他有皇上这个靠山,升官不比求她这个王妃快多了? 可除了钱和官,她还有什么? 总不能是她自己吧? 这也不对啊,王爷说过,他如今不能人道,不可能对女色感兴趣,方才拒绝那婢女,不正是明证? “王妃误会了,下官真的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实在是帮不了。”陈言露出满脸无奈之色。 “先生!”宁王妃见他仍在推拒,急了,“三百万两银子,王府实在是掏不出来。您若是见死不救,妾身……妾身便在此长跪不起!” 说着,猛地跪了下去! 第1096章 恩重如山 陈言这下是真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她:“王妃不可!您金贵之躯,怎可如此!” 宁王妃哽咽道:“这三百万两银子的巨债若是不能解决,王府破落也是迟早之事,到时候王妃这虚名还有何用?求先生救命!” 挣扎着还要往下跪,哪知道一不小心踩着自己袍摆,向前仆倒,登时将陈言压倒在下面。 “哎哟!”陈言一声痛呼,摔得屁股生疼。 “先生您没事吧?!”宁王妃大惊,狼狈地想要挣起身,却不料手忙脚乱,无意中按在陈言伤处,瞬间僵住! 陈言也懵住了,张大嘴看着她。 屋内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陈言才艰难地道:“王妃,您的手……” 宁王妃没有动作,双颊红得染了朱墨一般,轻轻咬着唇,脑子里全是那次陈言与他在屋内的情景…… 虽然当时他没真占了她身子,但当时她仍被他弄得一次次攀上云端,那感觉却是实实在在,一直不能忘却。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可惜了…… 他竟然无法人道,真是暴殄天物……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呢。 那,好像有些变化?! 便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小王爷大呼小叫的声音。 二人大惊,回过神来,连忙各自爬起。 “糟了!玉儿不知道我儿欠债之事,妾身也不能被她看到深夜在此,该如何是好?”宁五妃色变道。 “莫慌!”陈言定定神,猛地把外衫一脱,然后又将裤子三两下脱了下来,故意放到床边显眼处。 随即跳上床,半靠在床头,张开双腿。 “王妃快来!”他急唤道。 “这,这怎么可以!”宁王妃连耳根都红透了,哪敢上去,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如此紧急的时候,他居然还搞这调调? “王妃莫要误会,您藏在这里,我拿被子一盖,到时候就算公主进来,发觉有异,也不敢掀开被子查看。”陈言低声飞快地解释道。 宁王妃一愣,猛地反应过来。 对啊! 玉儿性子高洁,又是黄花之身,当然不敢掀开男子被子查看下面的情景! 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近,她再顾不上,连忙上床,蜷伏在陈言腿间。 陈言飞快地拉过被子将她遮住,好在宁王妃原本身形就颇为娇小,被子虽然隆起了些,但乍一看去,就像他屈着双腿将被子顶起一般,还是能起些遮掩之用。 刚刚遮好,房门便推了开。 被子里,宁王妃心跳如沸,几乎没法呼吸,紧张之极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很快,她就感觉不对劲了。 宁王妃既惊又羞,惊的是明明听说他不能人道,为何还会如此? 这下更是完蛋,不但不能让玉公主看到,连儿子也不能让他看到,不然小王爷看到她这样用脸贴在别的男子那里,她这当母亲的还如何自处! 不过片刻之后,另一件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一时都有些忘了其它,甚至连玉公主和小王爷出了门都不知道。 这时被陈言一拍,她才回过神来,挣起身后难以置信地向下看着。 天啊! 这世上竟有如此狰狞之物! 陈言尴尬地道:“原本是不能,可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可以了……想来是听到隔邻那些声音所致,嘿……想不到在贵府留宿,竟治好了下官这羞于启齿的难症。” 宁王妃自己也听了半晌隔壁的欢好之声,也颇有些情热。只是对方说是听得此声而病愈,她却有些将信将疑。 那声音又不是刚刚才起来,她可肯定方才陈言并没有变化,直到她手触之后,方变得如此。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莫非,他是因为她…… 这么说,她居然还妙手回春,帮他治好了这最让男人痛苦的病症?! 等等! 若是如此,自己岂非对他恩重如山?要是用这事求他帮忙解决债务之事,他总不可能还要拒绝吧? “王妃,烦您让一让。”陈言见她痴痴地看着下面,又不言语又不动作,忍不住道。 宁王妃一惊回神,但却仍没动作。 “王妃?”陈言疑惑地道。他也没拿家伙点她穴啊,怎么她跟个木头人一样? “陈先生……”宁王妃抬起眼来,鼓足了勇气,艰难地吐出一句,“您这不能人道之症忽然好转,怕是和妾身有些关系罢?” “咳,王妃误会了,我真是……”陈言一惊,有些心虚地道。 居然被她看穿了! 隔壁那动静虽然颇为刺激,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到她王妃身份,刺激瞬间再提了两档,方才有了这生理反应。 “陈先生不必多心,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宁王妃红着脸道,“能帮上先生的忙,是我之幸。” “啊?这……”陈言一下给整不会了。 “正如妾身也知,妾身若是遇到难处,先生也必会出手相助。”宁王妃接着道。 陈言听得这话,猛地醒悟过来,这位王妃是想借这事来让他帮忙! 开什么玩笑,他本来就没事,只是暂时不能肆意行房,拿这当恩情挟他帮忙,她未免也想太多了! “王妃,和三百万两银子相比,您这个事,只怕还有些不够罢?”他皱眉道。 宁王妃见他竟还要拒绝,不禁有点急了,脑中一热,猛地将他压倒在床上,道:“若是这样,还不够么?”说着探唇而上,直接覆上了陈言的嘴。 陈言双眼瞬间睁圆。 卧槽! 她想干什么! 随即又是一震,宁王妃竟然抓着他一只手,领着他按到了她身上!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霎时意乱情迷,再难分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第1097章 赚钱的大买卖 宁王妃一来是豁出去了,心想拼得牺牲自己,也要让陈言帮忙。 二来也是连番刺激下,值此孤男寡女的二人独处下,不免情不自禁。 宁王虽然还在,但妻妾成群,早就不怎么碰她,她等于是守着活寡。如今见得陈言这异乎寻常的天赋,一时也有些堪受不住。 一时间,屋内烛火摇曳,春意盎然。 就在情绪渐至极限、将要泄洪般彻底爆发之时,敲门声再起。 床上二人瞬间如被冷水浇头,清醒过来,连忙停下动作。 “谁啊?”陈言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 他记得方才小王爷他们出去后,只是将门带上。换言之,那门只是虚掩着,来人只需轻轻一推,就会看到他和宁王妃这衣衫不整的模样。 若是来的是宁王,看到他们这情景,只怕会气到连大计也不顾,提刀来将他砍了! “先生,是我。”外面传来小王爷的声音,“玉姑姑已经回去了。” 宁王妃连忙从床上爬下来,飞快地整理衣衫。 陈言也赶紧下床重新穿着停当,这才过去开了门:“方才真是险极,好在没被她发现王妃在这。” 小王爷满心疑惑地正要问母亲在哪,突然看到屋内宁王妃正面带红晕站在那里,不禁一呆:“啊?母亲还在这里?我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宁王妃定了定神,走了过来,道:“说什么胡话,此屋别无出口,哪离得开?你且出去,我与先生再说几句,便回去了。” 小王爷忍不住道:“母亲方才藏在了哪里?” 宁王妃一时语塞。 还好陈言反应过来,道:“王妃方才藏在衣柜后面。” 小王爷愕然看向墙边衣柜。 方才玉公主只是打开了衣柜,并没有查看过衣柜后面,这说法倒也有些合理。 只是…… 他不由道:“这衣柜不是贴着墙么?后面怎藏得下人?” 陈言镇定地道:“方才并没有,王妃出来后,为师才将衣柜推了回去。” 小王爷一时也记不得方才是不是如此,不信也只能信了,道:“那我便在外面等着。”这才转身走到了院门处,站在那等着。 陈言怕他起疑,没关门,就那么站在门口对宁王妃道:“王妃,下官就不远送了。” 宁王妃看了外面一眼,道:“陈先生,方才所说之事……” 陈言摇头道:“欠债还钱,天公地义,这事恕下官真的帮不上忙。不过,我倒是有些办法,可帮王妃补贴一些银子,让王府不至于损失太大。” 宁王妃听得前半句正感失望,再听后半句,不由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陈言低声道:“下官有些生意的路子,若是王妃能帮上忙,可让您居中抽佣。” 宁王妃疑惑道:“这能抽得多少?” 陈言神秘一笑:“少则千两,多则万两,端看王妃能耐。” 宁王妃双眸一亮,旋即又蹙眉道:“不会是什么只有一回两回的买卖吧?” 陈言哂道:“若是这种买卖,下官怎好意思开口?此乃长久买卖,只要王妃能办妥,挣个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也不无可能。” 光是千两万两银子,她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若是生意能做得长久,那就相当可观了! 她忍不住道:“究竟是什么买卖?” 陈言压低了声音:“这世上最赚钱的买卖的,乃是以钱赚钱,王妃明白吗?” 宁王妃听得瞠然。 以钱赚钱? 她好奇心不禁被勾了起来,但陈言却没再细说,只道:“今日不便,不好细说,小王爷还在外面等着呢!过几日下官寻着机会,再与王妃详谈。” 宁王妃无奈,只得道:“好吧,大人千万莫要忘了此事。”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陈言腰下,脸上刚刚才落下的红潮,又再次涌了起来。 她不敢再多看,连忙低下头,匆匆出去。 陈言哪会想不到她在想什么,也不禁心中暗热。 再一听隔壁那动静,他不禁暗叹了口气,将门关上。 今夜看来又是个难熬的夜晚。 次日天刚亮,陈言便离开了宁王府。 路上,张大彪哼着小曲,听得陈言心里不是滋味。 昨晚这厮硬生生整了两个时辰,后半段那婢女已经扛不住了,求饶个不停,却仍没法阻止张大彪逞威。 到得后来,她完全没了动静,估摸着是昏死过去了。 不得不说,彪子这体能真不是盖的,生产队的驴都没他能干! 只是可怜了陈言,听了半夜活春宫,有点后悔不该把那婢女奖给这厮。 回到陈府,陈言倒头就睡,补了半天觉,到晌午过后才醒来。 他刚补完一顿早膳与午膳结合的大餐,唐韵派人前来,召他入宫。 “臣陈言拜见皇上!”入了宫,到了御书房,陈言朗声道。 “陈言你好大的胆子!”唐韵正在桌前提笔书写,闻声头也不抬,一声娇叱。 “啊?皇上,臣又哪被您误会了?”陈言吃惊地道。 “误会……”唐韵无语地抬头看他,“朕还没说是何事,你怎知道是误会?” “因为臣一向做事谨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茬子,若是皇上为某些事生了臣的气,那必是听到了什么传言,误会了。”陈言毫不害臊地道。 “哼,昨夜宁王妃的生宴,你在宴上说了些什么,要朕提醒你么?”唐韵放下笔,绷着玉容道。 “臣没说什么啊。”陈言满头雾水地道,回想昨晚在宁王府的事,确实没想到自己说了什么会惹她生气的事。 “没说什么?朕问你,你昨晚是不是说朕为了天下百姓勤俭节约?”唐韵冷冷道。 “这确实说过,但臣这话不是说皇上的好话么?”陈言更是摸不着头脑。 “话,是好话。但事,是坏事!”唐韵玉容微沉。 “难道臣该说皇上奢侈浪费,为了享乐不惜祸害天下百姓?”陈言有点莫名其妙。都说伴君如伴虎,但也不至于虎到这程度吧?连赞颂一下她功德,也会惹怒她? “朕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想不到你在此事上反而愚笨起来。”唐韵轻哼一声,“哼,你当朕是什么?是你用来打压朝中大臣的工具么!” 第1098章 顶撞皇上的后果 陈言呆了一呆,猛地反应过来。 这妞是在气他用她的名义,去压于都等人的气焰! 这事也不过是件小事,至于这么生气吗? “平素你为社稷之事,朕可容得你行事,但为争一时之气,也打着朕的旗号震慑朝中大臣,”唐韵转过身去,冷然道,“过分了!” 一旁黎蕊有些担忧地看着陈言,频使眼色,让陈言赶紧赔罪。 她一直伴着唐韵,自然知道后者知道此事时有多生气。 唐韵一心为了大周社稷江山,召陈言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能借他一正朝政邪风。 可现在陈言自己竟然假公济私,变成了这股邪风之一,她岂能不恼? 陈言却没理黎蕊,双眉一扬,道:“那依皇上的意思,臣遇到昨晚的事,该当如何应对?” 唐韵双手负于身后,头也不回地道:“不过些许意气之语,争一时之胜有何意义?” 陈言眼中异色一闪,缓缓道:“皇上是说,要臣忍下来?” 唐韵冷冷道:“你在京城声名如何,自己清楚。被他人嘲讽几句,也非初回。身为朝臣,若连这点忍性都没有,如何成得大事!圣人云,忍一时天高地阔。几句言语,不伤皮肉,有何不可忍耐?” 陈言气不打一处来,反而笑了起来:“皇上这话,是只针对陈言,还是所有朝臣都该如此?” 唐韵蹙眉道:“自是所有人均是如此。” 陈言挑眉道:“成,有皇上这话,回头臣便去嘲讽于大人、韩大人他们。臣倒要看看,他们这些朝中一品重臣,是不是能容得下几句不伤皮不伤肉的嘲讽!他们若是忍得下来,臣自然也会忍耐!” 唐韵霍然转身,怒道:“你!” 陈言气在头上,没有退缩,道:“若是他们忍不下来,届时还请皇上将这番话教他们一教!您也说了,这是普适之语,朝中臣子,无人可以例外!” 唐韵没想到他竟然会硬顶自己,一时气得杏目圆睁:“陈言你不要太过分!” 黎蕊脸都青了,有些无措地来回看着二人。 平时合作无间的两人,竟为这事闹起了矛盾,她想调解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换了其它事,陈言也就忍了,在唐韵面前装个怂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今儿这事,他着实有些忍不下去。 “臣过分?” “臣本是青山县令,蜗居小县之内,耕耘我那一亩三分地,自得其乐。” “不扰外事,不干国政,为一县百姓尽我心力,建一方乐土。” “可皇上非要臣赴京,逼臣掺杂这些乱七八糟的国家大事,为您抗击那些各怀鬼胎的朝中重臣!” “臣一一照做,立下汗马功劳,不惜成为众矢之的,也要助皇上一臂之力!” “可皇上如今这些言语,实在是伤臣之心!” “要臣如虎豹一般倾力办事,但又要臣乌龟一般忍气吞声,受他人之辱而不得反击。”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臣乃是人?” “也罢!臣自知做不到皇上这苛刻的要求,便就此辞官归隐,请皇上准允!” 陈言越说越大声,到得后来,声音力透屋顶,连门外的凤翎卫都听了个清楚。 黎蕊大惊,唐韵什么性子,岂忍得下他这般话语,要糟! 果然,唐韵玉容泛寒,双眸生煞,喝道:“陈言!你想胁迫于朕?!” 陈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沉声道:“臣非愚鲁之徒,您不许臣借您之名反击,是不想臣这恶名玷污了皇上的声誉,臣说得可对?” 这话一出,唐韵微微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句,正中她心思! 近来陈言恶官之名在京中渐盛,她岂能不知?当初用他之时,她便知道会有这结果。以恶制邪,原本便是一剂良方。 但此事乃是两面之刃,伤人亦伤己。 有如豢养恶犬,犬一恶,自然主人的名声也会恶化。 此前陈言名声不盛,倒也无妨。可现在,却渐有牵连她这主人之势,是以她才为陈言昨晚之事如此生气。 黎蕊紧张得手心出了层层细汗。 完了,陈言竟然如此大胆,连这话也敢说透。皇上终究是皇上,岂受得了这般直言! 陈言一番话出口,心中怒气也消了不少,长吁一口气,眼中怒色渐渐消失。 “请皇上恕臣方才无礼之罪。” “皇上爱惜羽毛,原是应该。” “一国之帝,若是名声受损,乃是大事。” “一国有如一人,帝为国之首,其名有损,如人之毁容。” “臣如猛药,治人之痼疾。但,是药三分毒,难免会损伤皇上的令名。” “毁容不见得便会危害人身,可是若皇上宁可为一己之容,弃全身之稳固,臣,无话可说!” 这几句已经不像方才那番话那么气势凌厉,但听到这些,黎蕊反而心中一颤。 少有见到陈言如此严肃地谈论国事,但个中道理,却令人深思。 她转头看向唐韵,只见后者玉容阴晴不定,却再没方才的怒煞之色,显然这番话也触动了她的心思。 良久,唐韵才终于开口:“出去。” 陈言知道她一为女子二为皇帝,两种身份哪一种都不是肯定好面子,纵然听得进去,现在也很难承认方才怪他是怪错了。暂时先避一避,也不失为好事。 “臣领旨。”他恭敬一礼,便要离开。 “谁让你出去了!”唐韵绷着脸道,“黎蕊,你出去,朕要与陈言私下一谈!” “啊?这……是,皇上。”黎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出了御书房,将门关上,留下陈言与唐韵二人独处。 陈言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妞不会是气到想动手打他吧? 真要打起来,别看他是男的,对方可是领过军打过仗的,身手比之凤翎卫只强不弱,他铁定吃亏! 他又不可能拔弩自卫…… 想到这里,他不禁朝后退了两步:“皇上,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 唐韵看向他,忽然抬步朝他走来。 陈言脸色微变,神经绷紧。 拉近距离,动手前兆! 唐韵走到他身前,隔着一臂之距停步,微微仰头,深深看入他眼中,轻声道:“我真想拔剑砍了你!” 第1099章 你为何要躲! 陈言一呆。 “我”? 这会儿她咋不说“朕”了? 他陪笑道:“皇上有这想法臣能理解,毕竟有时候臣也想砍了自己。但想归想,臣觉得,还是不砍的好。” 唐韵抬手揪住他胸襟,恶狠狠地道:“不砍可以,打一顿总行吧!不打你一顿,我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陈言惊道:“这就不用了吧?您要实在生气,骂我就好,打人多疼啊……咳,臣不是怕自己疼,是怕皇上手疼……我保证这回再不回嘴!” 唐韵被他这惫懒之语搞得玉容解冻,忍了片刻实在没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仙卉绽蕊,顿时让陈言眼前一亮。 不怪贝明王为了她,竟然不惜以国家存亡来相胁。这妞抛开皇帝身份,确实是足可令天下男人为之疯狂的红颜祸水,起码祸国殃民的级别! 他定定神,心中一喜,她能笑得出来,就表示已经不生气了? 正想到这,唐韵突然笑容一收,一矮身,左手改抓他腰身,右肩顶上他胸膛,猛地一顶一掀。 “卧槽!” 陈言猝不及防,惊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整个人猛地被她来了个过肩摔,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但我还是觉得,骂你不如打你!”唐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灿烂,“你一个大男人,又是臣属,居然当着他人的面如此顶撞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是,皇上,您听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陈言呲牙咧嘴地道。 “但我又不是君子,”唐韵笑吟吟地挥了挥粉拳,“我是女子,生起气来,打人也很正常。” 说着作势,一拳欲捣向陈言面门。 陈言大骇,抱脸道:“打人不打脸!” 唐韵拳势一停,喝道:“你不是说毁容不要紧吗!” 陈言捂着脸道:“皇上不靠脸吃饭,臣却……咦?臣好像也不靠脸吃饭……” 唐韵堪不住他这几句,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这拳哪还打得下去,直笑得前仆后仰,花枝乱颤。 陈言从指缝间见她这模样,松了口气。 又笑了,这回应该是消了气吧? 他放下手,正要说话。 “油腔滑调,更是该打!” 呼! 他嘴还没张开,唐韵已娇喝一句,陡然一拳照着他面门就砸了下来! 陈言大骇,条件反射,猛地一把抱住她右腿,用力一掀。 唐韵根本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还手,惊呼一声,整个娇躯失去平衡倒向地上,不偏不倚地压向陈言。 陈言吓一跳,连忙向旁边翻开。 啪! 唐韵重重摔在地上,痛得花容失色。 “皇上您没事吧?”陈言知道闯了祸,慌忙爬起身,赶紧上前关心。 “你为何要躲!”唐韵恼怒道。 陈言无语。 我不躲,等你砸在我身上拿我当垫子?我也会痛的好吧! 他正要说话,唐韵忽然一伸手,以牙还牙,抓着他右腿一掀。 “我勒个……”陈言比她反应还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人已向下倒去。 唐韵大感得意,叫你敢掀我! 同时便要往旁边翻躲开,好让陈言也像她方才一样,好好摔上一跤。 哪知道陈言惊慌之下,一伸手抓着她腰带,把她拉住。 蓬! 唐韵没能翻滚开,登时被陈言结结实实砸在身上。 “噢!” 她一声痛呼,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陈言与她正面来了个毫无保留的接触,只觉到身下浮凸有致的娇躯如此软腻,一时也有点懵住。 大周天子,被他压在身下,这也太……抄家灭族了吧?! 一念至此,陈言脸色瞬间全绿! 草! 方才下意识自我保护拉住了她,这下麻烦了! “你……你竟敢……”唐韵胸腹之间痛不可抑,咬牙切齿地道。 “臣……臣……”陈言结结巴巴地道,汗都下来了。 “皇上?”外面忽然传来黎蕊的声音。 书房内二人同时一僵。 陈言正担心唐韵会不会叫人进来把他拖出去砍了,这妞却突然抬一抬,捂住他嘴,叫道:“没事,朕不小心碰掉了东西。朕与陈言有要事商谈,不得进来!” 外面黎蕊道:“是。” 陈言愕然,这妞怎么好像比他还怕被人看到现在这场景? 唐韵看出他的疑惑,哼道:“哼,堂堂大周天子,竟被臣属压在身下,这若是被人看到,就算我不想砍你头,也不得不砍!” 陈言恍然大悟,感激道:“原来皇上是为了保护臣,多谢皇上相护之恩!”这妞终究还是念着他的情,没真下狠手。 唐韵颊上微红,轻嗔道:“还不起来!” 陈言反应过来,连忙挣起身,起到一半,突然哎哟一声,掉回唐韵身上,又把她砸得痛呼出来。 “你干什么!”她痛叫道。 “臣不是故意的!我这后背,哎哟!”陈言叫苦连天,“好像刚才被皇上一摔,伤了……” “那你刚才拉我的时候怎不见疼痛!”唐韵哪会信他,气道。 “哎哟……刚才应该是肾上腺素的关系,一时没察觉,现在缓过劲儿了才痛起来,咝!”陈言痛得脸都变了形。 “什么素?”唐韵一呆,但见他疼痛难忍的模样,不像是作伪,不禁有些担心,一时不敢将他推开。 好半晌,陈言才算缓过那一阵,感觉背上疼痛减弱了一些,就那么趴她身上吭吭哧哧地喘息。 唐韵秀眉深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思复杂。 换了别的男子这样压着她,她早就拔刀砍人了。可不知为何,此刻这般情状,她竟不但没生出杀他的念头,方才还出言相护。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言喘息方定,回过神来,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她玉容就在眼前,不禁一呆。 近距离一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连皮肤纹理都如此细腻娇嫩。 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居然还能像她这般肤质这么好,倒是难得。 “压够了么?”唐韵绷着脸道。 陈言一惊,强撑着爬了起来,惶恐地将她扶起。 唐韵转过身去,抬手轻揉着胸口。 刚才被他连砸了两次,别的地方也就罢了,这个地方着实有些疼痛…… “皇上,您打也打过了,总不生气了吧?”陈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第1100章 臣实在当不了圣人 “今日之事,若有第三人知晓,朕必不轻饶!”唐韵轻哼一声,没有回身,抛下一句。 “今日何事?”陈言装起了傻。 唐韵转头看他一眼,心说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 “以人喻国,确实让朕意想不到。” “以人之面目,喻朕之名声,更是发人深省。” “你说得对,朕不该为了一己清名,弃药石于不顾。” “昨夜之事,朕不会追究,但你也该有些分寸,若再有随意拿朕来压人之事,休想再如今日一般轻易搪塞得过!” 她冷冷说道。 陈言有点失望地道:“这么说,臣辞官归隐这事,是没戏了?” 唐韵见他这神情,唇角微翘:“只要朕还在位一日,你便休想如此轻松回乡!哼!” 陈言暗叫可惜。 这妞平时冷静得要命,难得有一回闹脾气,本来趁着这机会若能辞官成功,回乡也挺好,但现在她恢复了正常,那就难了。 “皇上,您消息怎会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昨晚宁王府的事?”他转移话题道。 “京城之内,没有朕不知道的事。”唐韵轻描淡写地道。 “是嘛,那臣昨晚在宁王爷府上住了一宿,和宁王爷谈的事,想来不用禀报了?”陈言咧嘴一笑。 “你!”唐韵不禁有些尴尬,自己随口装了句逼,确实牛吹得有些大了。 陈言笑了笑,不再逗她,将昨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唐韵听得容色不断变化,听完之后,眼中现出一抹惊色:“若非你查明此事,宁王确有成功的可能!” 陈言同意道:“坦白说,臣知道他这计划时,也是吓了一跳。这其中两点关键,一是无人知道他真面目,使他可趁机接近没有防卫的皇上,二是京兆卫确实会在危急之时被调去协助守城,控制两道城门。” 唐韵恢复了冷静,道:“而且他话中还有未尽之语。朕敢断定,到时候,他在抓住或者杀了朕之后,会令人将燕王也一并擒捉起来。唐朔不知道手下的人全是宁王的人,对姬楚等人必无防备,受擒乃是必然。那时,他再对襄王与宣王采取怀柔之策,坐上帝位,并非不可能!” 陈言叹道:“宣王爷不好说,但据臣对襄王爷的了解,他确实怕是不会为此替皇上报仇。” 唐韵看向陈言,眼中透出一抹感激,轻声道:“陈言啊陈言,你可知朕有多感激你么?若不是你查得宁王真面目,这趟朕必输无疑。” 陈言没想到她竟有这么真情流露的一句,心中一震,脱口道:“那皇上还对臣这么凶……” 唐韵白他一眼:“朕希望你做得更好一些,难道有错?而且你若肯听朕之言,改一改性子,对未来你在朝中和民间的声望,必有助益,朕要重用你,也少些争议。” 陈言摊手道:“臣这性子天生的,改也改不了,您强求我变成那种完美无瑕的圣人,臣实在是办不到啊。” 唐韵轻叹一口气,说道:“算了,人无完人。至于你方才所说的关于御卫中有宁王眼线一事,这倒不必担心。朕在即位之初,便将御卫换了一遍,凡有可疑之人,一概外放或者撤职。如今宫中御卫虽不像凤翎卫一般尽是朕的心腹,但其可靠无需质疑。” 陈言心说难怪别人要刺杀你这么艰难,原来准备工作做得这么到位。 “只是凡事总会有些意外,”唐韵神情忽然又有些异样,“朕如此谨慎,可凤翎卫中,却还是出了寒翠这般的裂缝,终究不是铁板一块。” “皇上是怀疑,那向清夫人买宫中消息之人,便是宁王?”陈言问道。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唐韵反问。 “臣不知道。”陈言坦然道,“要想弄清楚,唯有再查。” “水云庵那边,你可去查过?”唐韵追问道。 “臣若是有分身之术,自然就去了。”陈言一脸无奈,“奈何臣不会这高深道法。” “朕非逼你,实在除你之外,朕手下可用之人没你可信,可信之人又无你之能,”唐韵也知不能强求,只道,“总之你若有空闲之时,再去一探罢。” “多谢皇上体谅!”陈言连忙道。 刚才这一通闹,还是有些效果,至少这妞现在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柔和很多。 本来嘛,会叫的孩子才有奶吃,偶尔顶一顶,还是有些用处的。 想到有奶吃,他不由朝她身前看了一眼。 方才压着她时,那触感着实…… “差不多该说正事了。”唐韵忽然道。 “啊?方才这些不是正事么?”陈言一呆。 “这些是你向朕禀报之事,但朕今日召你入宫,可不是为了这些。”唐韵转身走到书桌后,“上回问你那诗的诗名,你仍未告诉朕。” “就为这个?”陈言这下更懵了。 上回唐韵向他询问那首《春夜洛城闻笛》的诗名,为了镌刻至国学阁的书雕上,但因缘巧合,陈言没说,想不到她还记在心中。 “御坊那边几次来询问,朕知你事务繁忙,一直拖着,但如今再不能拖下去了。”唐韵提笔道,“说罢!朕给你记下来。” “这还用得着皇上记?”陈言奇道。 “不然你以为呢?凡书雕上的文字,均是由大周天子手书,然后让工匠照着刻至书雕之上。”唐韵没好气地道,“此乃无上尊荣,唯有你不当回事,赶紧说!” “这……”陈言犹豫了一下,又不能不答,只得临时给改了改,道,“臣也未曾细想,便名之为《春夜洛城闻箫》罢。” “倒也直白。”唐韵略一沉吟,手中笔起如飞,片刻间已然将那名字写下。 陈言上前一看,纵然这方面门外汉如他,也不禁暗赞。 漂亮! “还有一件事,朕听黎蕊说,你将朕划掉的凤翎卫筛选条件,又给重新添了回去。”唐韵放下笔,看向他。 “皇上若真要将从凤翎卫中训练出一支特种部队,那些条件缺一不可,绝不能改!”陈言没有退让。 “朕已听过你向黎蕊说明的缘由,可以答应依你要求筛选人选。但,”唐韵蹙眉道,“若依你这般要求,只怕百中难一,很难筛选出足够的人数。” 第1101章 位置不太对 原本她希望能训练出一支百人左右的特种部队,但照陈言的要求,几百个凤翎卫里面怕是都挑不出十个合格的,人数上差太远了。 “恕臣直言,原本特种部队便不是那么容易练出来,更何况还是女子,又难上加难。”陈言坦然道。 “难不成你也是那种俗物,认为女子不如男子?”唐韵怫然道。 “这不是观念的问题,而是事实如何的问题。”陈言摇头道,“男子与女子,原本天生便有差异,各有其优势。而这一点,乃是由人之肉身所决定,无人可以更改。皇上非要以女子练出特种部队,可说是逆天而行,自然难如登天。” “朕便是女儿身,未见得便输给那些男人了!”唐韵傲然道。 “这个,皇上,恕臣斗胆说一句,就算是您,也没法成为合格的特种军士。”陈言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你瞧不起朕?”唐韵不悦道,“朕自小练武,什么苦没吃过!” “行,请皇上自明日起,每日绕京城外城墙跑一圈。若您能坚持一月,臣便承认自己瞎了眼。”陈言干脆地道。 “什么!这怎可能!皇城外墙长达数十里,怎可能跑那么远!”唐韵嗔道,“你莫非是在故意为难朕?” “这是我纳抚营军士,入门第一课基本训练。”陈言看着她,悠悠说出一句。 唐韵一愣。 “而且,我手下军士跑的是山地,不是城墙那种平坦之地。”陈言淡淡再说一句。 唐韵脸色一变。 “并且,我手下军士均是负重跑,起步为二十斤。”陈言说了一句,忍不住看了看她身前高耸之处。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其实也算是“负重”跑…… 唐韵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叹道:“但若这样,只怕凤翎卫中挑不出几人。” 陈言提议道:“若是皇上实在想要多点人,从御卫中选也成。” 唐韵摇头道:“不行,能令朕完全放心的,只有凤翎卫。算了,便照你的要求来吧。可恶!” 最后一句充满不甘。 她一心想要证明女子不逊于男子,可终究人力难以胜天,女子天生的生理构造决定了无法在体能、力量、速度、敏捷等方面与男子相比。 这一点,便定死了有些方面的事,她没法按自己想法来办。 陈言岂会看不出她的意思,但这事他也没辙,唯有道:“若皇上没了其它吩咐,臣告退了。” 唐韵摆摆手,忽然又道:“宣国公北境之事已平,若无意外,半月之内便会回京。” 陈言点头道:“这就意味着宁王必会在半月甚至十日之内动手,臣会着手准备。臣,告退……哎哟!” 却是正要离开,背后突然一阵疼痛传来,疼得他连忙扶住旁边的桌子。 “怎么了?”唐韵吃惊地道。 “臣这背,又疼起来了……”陈言愁眉苦脸地道。 “你这什么身子骨,不过摔一下而已,就伤成这样?”唐韵撇撇嘴。 “臣比不得皇上,您那钢筋铁骨,臣这小身板娇气啊。哎哟,不行,我得坐坐。”陈言一边说,一边慢慢往椅子处挪去。 “行了,朕帮你。”唐韵有些歉疚,上前将他扶到了椅子处坐下。 “唉……不不不行,坐着不行……”陈言刚一坐下,只觉背上疼痛更盛,惊呼一声。 “那,那该如何是好?要不朕给你叫御医来?”唐韵见他叫得凄惨,吓了一跳,更是心中歉疚。 之前一时冲动,没想到竟然让他伤得这么严重。 “臣还是躺……不,还是趴会儿吧。”陈言忍着痛说道。 “地上太凉,趴这受寒怎么办?算了,这边来。”唐韵一边说,一边扶着他绕过御书房角落里的屏风。 那屏风后面有个小榻,她平时原本有单独的小憩之处,但她嫌离得远,为了方便处理政事,索性就在御书房内摆了这榻。 陈言疼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在榻上趴下,这才缓了些。 看来自己真是跟女人犯冲,这辈子没被男人伤过几次,倒是被女人伤得不轻。上次郑妍,这次唐韵,真不知道他欠了女人什么债! “还疼么?”唐韵见他这模样,越发心中不安。 “疼……”陈言脸都扭曲了。 “哼,一个大男人,这么娇气!”唐韵嘴里这么说着,犹豫了一下,忽然一侧身,坐到了榻边,双手轻轻按上他后背。 “皇上!”陈言大惊,想要起身在。 “莫要乱动,朕替你揉一揉。”唐韵轻喝道。 “这,这哪使得!”陈言不敢再动,却叫了一句。 “朕说使得便使得。”唐韵板着脸道,双手轻轻发力,来回揉按,“可好一些?” “这怎么说呢……”陈言迟疑起来。 “好就好,没好就没好,有何为难之处?”唐韵不悦道。 “好是好,皇上这一手确实舒服。只是,您按的这位置不太对……”陈言犹豫着谘道。 “啊?你伤的不是这里?”唐韵愣住了。陈言一直说是背伤,因此她按的是他后背中心处。 “不是……”陈言吞吞吐吐地道。 “那该按哪?这里?还是这里?”唐韵一边问,一边在他背上来回改换位置。 “不是,也不是,那里也不是……”陈言不断摇头。 “到底在哪!”唐韵半晌没找着地方,嗔道。 “这个,还是算了吧。”陈言却苦着脸道。 “少在那婆婆妈妈,朕让你说!”唐韵这下是真有些恼了,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女人惟的磨磨叽叽,让人火大! “这,好吧。”陈言终于无奈地道,“是皇上您让臣说的啊,臣是伤在腰椎下面一点……” “啊?”唐韵一愣,目光往他腰处一看,懵了。 腰椎还要往下,这不就是臀上?! “伤在这处,你说什么背疼!”她颊上一红,微嗔道。 “臣这不是怕失礼么?”陈言惶然道,“那个地方在皇上面前说出来,岂非不敬?” 唐韵轻轻咬着唇,看着他强忍疼痛的模样,心中一软。 回想之前摔他的那一下,确实他最先着地的是那里,伤在那处也颇为合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一移,落到了位。 第1102章 残甲不破 “皇上您!”陈言大惊,没想到她竟然真按上来了。 “闭嘴!”唐韵双颊微晕,喝道。 陈言不敢再说话,只得任由她摆布,颇有些受宠若惊。 这天底下能被她这双玉手揉按服务的男子,只怕就他一个! 但不得不说,她这一手确实十分舒服,柔软的手指有灵性一般在他疼痛处迂回往返,力道不轻不重,很快疼痛感消减了不少。 这妞这手推拿,不像生手啊。 好一会儿,唐韵才问道:“如何?好些了么?” 陈言爽得飞起,闭着双眼道:“好多了!皇上您这手推拿,真是绝了!真要专精这行,混个会所头牌技师啥的绝无问题,点你名的客人,只怕叠起来一年能绕地球一圈……” 唐韵奇道:“何为会所?什么是技师?地球又是指哪里?” 陈言稍稍清醒了一些,暗骂自己嘴快,忙道:“都是臣家乡话,皇上不必在意。您这手不像生手啊,不知是从哪里练出来的?” 唐韵答道:“太后年岁渐盛,身子时常不适,平时常需宫女和御医为她推拿。过去还好,可最近不知怎的,她总说他们推拿得不舒坦,因此朕才请教了御医,学了这推拿之术,琢磨着哪天为她推拿一番。” 陈言一愣,问了问太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推拿得不好的,这才恍然。 太后开始挑刺,正是从他给她推拿过之后! 他还将按摩之法教过怜珠等宫女,但现在看来,她们学得显然不到位,没让她满意。 不过也正常,毕竟女子体力有限,跟男子相比,推拿按摩这种体力工作显然差着些意思。 话说回来,要真是为按摩,谁进会所点女技师啊! 唐韵倒是孝顺,还特意为此去学了推拿,结果太后没享受到,先让他享受到了。 “此事不可传于外人知晓,知道么?”唐韵叮嘱道。 “臣自是不敢。”陈言连忙道,心说你不叮嘱,我也不可能说出去,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找我麻烦。有好事,自己闷着享受就行了,嘴大炫耀那就真的是自己找死。 “正好你也可替朕度量度量,看看这力道分寸可还合适。”唐韵再道,“平时拿黎蕊她们练习,她们也不敢说出朕手法中的不当之处。” “臣只怕也要让皇上失望了。”陈言闭着眼睛敷衍了一句,“臣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 “真的么?”唐韵唇角微微上扬,有些得意。陈言都这么说了,想来确实是自己手法精到,看来自己还真有些天赋,自学也能学这么好。 但等了片刻,却没听到陈言的回答声。 她愣了一下,低头一看,一脸黑线。 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深夜,襄王府,内院。 “这就是一千两银子一套的战甲和钢刀?”襄王怒道。 数十个木箱在院内摆放得满满当当,其中有一个木箱已经打开,里面是四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全身甲。 只是那甲胄损伤颇为严重,处处划痕,甚至还有些地方有少许裂纹。 “回王爷,正是。”龚二恭敬答道。 “本王要这破甲有何用!”襄王恼怒至极。一千两银子拿来打造一般全新战甲,好一些的五十套都能买到了,他出这么多银子只买到这种货色,哪接受得了。 “这就要看王爷舍不舍得了。”龚二并不惊慌,简单地道。 “少给本王故弄玄虚,我若舍不得,岂会花这么多银子!”襄王怒发冲冠,指着他道,“敢欺耍本王,找死!” 龚二没有答话,一伸手,将其中一套战甲取了出来,一一穿戴上身。 不片刻,他已穿戴妥当,整个人被遮得看不见半点人身。 而且与大周普通战甲不同的是,这套战甲不仅有关节处加了额外的护片,而且双手竟然还配有粗钢手套,并且头上竟然还有全包裹式头盔,连脸都不露出来,只有两个眼孔。 “王爷既然舍得,咱们便以这一套战甲来一赌如何?” “王爷可选护卫中粗壮力大者两人,持刀砍击小人之身,小人绝不逃窜。” “一刻钟之内,若是小人丧命在护卫刀下,这些战甲便当白送给王爷,小人也不要王爷偿命。” “若是小人侥幸活着,便请王爷依数付银。” 龚二几句话,说得周围众人无不错愕。 他们这才明白他为何问襄王舍不舍得,原来是要拿一套盔甲来做实验! 但是,一刻钟? 就算再强的战甲,只挨打不还手,还不能逃窜,也休想扛得了这么久的劈砍!更别说这套战甲已经破损得这么严重,这家伙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啊! 襄王没想到他有这一着,双眉一挑:“这是你说的!东涯!” 段东涯应声出列,唤出一名手下护卫,各自拔刀,一左一右,将龚二夹住。 “开始吧!” 龚二一声冷语响起。 呼! 段东涯已一刀从左侧斜劈而至! 他刀法精熟,有意要试试这甲胄的硬度,因此第一刀直奔战甲腰身。 当! 大刀砍在甲身上,竟溅出一星火花! 但随即便从甲身上滑开,没有劈破,只在甲面上留下一丝劈痕。 强大的力道令龚二不由向另一侧跌了半步,那边的护卫已一刀劈来。 当!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龚二又被劈得退回原处,被砍中的地方同样出现劈痕。 但众人定睛看时,便知这离战甲破裂还早得很,无不动容。 这战甲看着已经破损得挺厉害,想不到竟还能这般结实! “再来!” 襄王沉喝一声。 二人立刻欺身再上。 一时间,院子里金铁交鸣声不断响起! 一刻钟后。 段东涯与那护卫微喘着收刀退开,看着龚二身上那套已经处处裂痕的战甲,脸上掩不住的惊愕之色。 不只是他们,周围所有护卫,均看得震惊至极。 连襄王也一改此前震怒之色,双目亮了起来。 战甲虽然破损比之前更加严重,但却像无法攻破的堡垒一般,仍好好守护着他,并没有碎裂出可供对手施展杀招的裂口。 龚二将头盔摘了下来,苦笑道:“王爷手下这些护卫大人,还真是厉害,小人险些就以为自己没命了,好在还撑得住。不过,这套战甲已经不能再行使用,否则易生差错。” 第1103章 三日白头 襄王目透异色,道:“想不到此甲竟真如你所说,如此坚固!但为何是旧甲?” 龚二一边费力地脱下战甲,一边道:“这些甲胄,乃是青山县严管之物,常人休想弄得出来。小人若非有门道,连这些用过的旧甲也弄不出来。至于那些未曾使用过的新甲,更是管制森严,岂是轻易可得?想要弄到它们,那真是拿自己脑袋行险了!” 襄王听得心意大动。 连旧甲也如此坚固,那新甲岂非更好? “不过哪怕只是旧甲,也远胜大周军甲,王爷这一千两子花得绝不冤枉。更何况,”龚二脱掉战甲,一伸手,从木箱内取出一把带鞘钢刀,“还有此刀!” 沧! 钢刀出鞘! 火光映照下,只见刀口已有数处卷刃,刀尖甚至折断了约一寸长的一截。 众人无不懵逼。 这刀看着比那战甲还损伤得严重! 襄五眉头大皱,一转念,猛地一把拔出身旁一名护卫腰间的佩刀,一步跨前。 呼! 一刀似惊涛骇浪,狂劈向龚二! 龚二也不搭话,手中钢刀半步不让地迎面劈挡而去! 当! 两刀交击,襄王力胜,噌噌噌连进三大步,逼得龚二退了三大步,随即停住。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骇然。 两把刀,竟然嵌在了一起! 再一细看,竟是襄王手中那把原本完好无损的大刀,被龚二的钢刀从刃身处砍进去约半寸长的一小截! 襄王目露奇光,手上一绞,龚二顿时控制不住,手一松,钢刀离手而去。 襄王一探手,将钢刀刀柄抓住,虎吼一声,双臂一较劲。 啪! 一声断折,那把护卫的佩刀直接齐中而断,而那把龚二的钢刀则只是多了一处裂口。 “宝刀,真是宝刀啊!”襄王脱口道。 龚二不禁看得心中一惊。 这位王爷没想到力气竟这么大,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名将! “这么说,这刀也是同样,若要弄到新刀,须得再冒大险?”襄王转头看向他,沉声道。 “王爷明鉴,确实如此。”龚二连忙道。 “那便给本王弄来新刀新甲!”襄王喝道。 “啊?王爷,若要新刀新甲,您给的一千两银子,只怕连打点关系都不够……”龚二为难道。 “要银子便直说,弄出这婆婆妈妈之态做甚!”襄王冷冷道,“只要你能弄到,银子不是问题。” 龚二一脸为难地踌躇半晌,好一会儿才露出决然之色。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小人自当尽力一试。只是,成不成,小人不敢保证。” 两天后,皇宫内。 陈言和唐韵一起等在一座小院内。 与贝明王约定的三日之期已至,按照此前说好的时辰,差不多对方该出来了。 不一会儿,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贝明王迈着沉重的步子,拿着那俄罗斯方块的木板,从屋内走了出来。 两人定睛一看,同时吃了一惊。 贝明王年纪不小但也不大,加上平时保养得当,其实看起来还是丰神俊逸,颇有神采。 可是此刻出来的他,头发凌乱不说,而且其中竟有一部分居然白了! 眼神无光,神情疲惫到了极致,走动时身体都有些佝偻着,仿佛三日时间,一下子老了二十年一般! “王爷,您这是遭遇了什么……”陈言震惊地上前道。 “我……”贝明王涩然吐出一个字,看了看他,突然两眼一红,泪珠滚落,惨然道,“我解不出来……” “解不出来就解不出来呗,有啥好哭的。”陈言纳闷道。 “可我不服啊!”贝明王泣道,“十二格,我不知道多少次,凑满了九格、十格,甚至有一次还填满了十一格,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啊!你说这玩意儿,它是不是有毛病?你干嘛出十二格的题啊,出十一格我不就解出来了吗!” 陈言无语地看着又哭又怒的他。 自己没能耐,还怪出题人? 唐韵听到贝明王这几句,终于长舒一口气,道:“既是如此,你我的赌约已有了结果。你……当要守信。” 贝明王看向她,眼中透出不甘又无奈之色,却没有说话。 陈言附和道:“皇上这话说得,人贝明王什么身份地位,岂做得出失信之事?我大周有救了!” 贝明王嘴唇哆嗦起来,张合几次,猛地道:“此事,恕夏先不能履约!” 这话一出,唐、陈二人同时色变。 陈言惊道:“王爷,下官话都说到这了,您居然还想赖皮?” 唐韵也惊怒道:“你身为大国亲王,怎做得出这种违信背约之事!” 贝明王擦了把眼泪,道:“是你们设计骗我在先,岂能怪我!” 唐韵和陈言对视一眼,前者错愕道:“骗你?这话从何说起?” 贝明王猛地将手里的木板往地上一摔,怒吼道:“这原本就无解!你们骗我说有解,还想抵赖!” 二人同时愕然。 贝明王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无误,指着陈言道:“你这厮诡计多端,此事必是你所谋划!出此无解之题,便想蒙混过关,我岂会上当!” 陈言神情古怪,没有说话,蹲了下来,将那木板摆正,又将掉落一地的木片一一放入木板上的凹槽内。 几下功夫,十二片木片全数摆好,正好将十二乘五的格子摆得满满当当,没有多出任何一块,也没有缺失任何一处。 贝明王张大了嘴,不能置信地看着木板。 “我竟连这也没想到……” 他喃喃地说道,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没见到答案时,只觉脑窍被彻底堵了个死,怎也想不出来。 一看到答案,只觉为何竟是如此简单! 陈言抬头看看他:“王爷,您想赖账,下官可以理解。但赖也请赖得光明正大些,下官也是有脸有面的人,不像您,干得出那种泼皮耍赖的无耻之事。” 唐韵听得直撇嘴。 这家伙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这世间之人,就数他最没脸没臊了好吧! 贝明王回过神来,被陈言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由蹲了下来,喃喃地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竟真的有解……” 陈言长身而起,道:“王爷可以离开了。” 第1104章 额外的收获 唐韵一震,她虽然让陈言处理,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让对方离开。贝明王要是走了,那大梁与大夏结盟之事怎么办?现在大周内忧甚重,哪经得起这外患的冲击? 贝明王一震抬头看向他:“但我们的约定……” 陈言昂然道:“王爷既想赖账,这约定又有何用?但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当日立下的文书赌契,皇上自会教人印它个几万份,遍送天下!不过王爷想来也不在意,毕竟您能干出这种违约之事,想来也不会介意自己声名如何。” 贝明王惊怒交加,猛地站起道:“谁说要赖账了!” 陈言斜着眼看他:“你方才所言,岂非如此?” 贝明王胸口剧烈起伏,看看他,又看看几步外神情复杂的唐韵,终于长叹一声,道:“本王言出必行,既然输了,我自会履约。但我有个条件。” 陈言转过身,背对着他嘟囔了一句:“输了赌约,还想谈条件,这不是无赖是什么。” 贝明王被他说得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幸好唐韵适时道:“贝明王有什么请求,朕可以听一听。” 贝明王听她将“条件”二字改为“要求”,也不敢纠正,只道:“这什么俄罗斯游戏,我要所有的题解!” 唐韵双眸一亮。 看来贝明王是输在这上面后,心中不甘,想要精研其中这理,所以索要此物。 这个条件简单之极,她自然乐于答应。 唐韵正要答允下来,陈言却猛地一震,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贝明王:“王爷,您说什么!” 这反应让唐韵和贝明王都愣了一下。 后者道:“我要这其中所有的题解,从简单到复杂。” 陈言断然道:“这不行!” 连唐韵都懵了。 “为何不行?”贝明王吃惊地道。 “敢问王爷,可曾在别处见过此物?”陈言指着地上那木板。 “哼,我若见过,岂会被难住?”贝明王沉着脸道。 “这便是了!”陈言沉声道,“此物,乃是我昔年从异人处得来的宝物,绝世无双,天下难寻!您张口就索要此物,那还不如让皇上与您成亲!”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还真说得出口! 不过她了解陈言,晓得他这么说必有用意,也不插嘴。 贝明王呆了一呆,皱眉道:“此物不过就是一件游戏之物……” 陈言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既是如此,那王爷还索要干什么?反正东西就这些东西,您回去叫人打造一件便是。” 贝明王一时语塞。 东西他是能叫人仿造,可没有题解,就算弄出来,他也很难掌握其中奥妙。 他还听唐韵说过,此物不只是十二格之题而已,三格、四格、五格……题量极丰,让他不禁有些心痒。 他从小心气极高,往往遇难而上,如今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自然便想从这上面讨回面子,哪会这么轻易就放手? “既是如此珍贵,你为何还肯给了皇上?”他忍不住道。 “王爷怕不是有些失心疯。”陈言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正是因为此物珍贵,下官才会献给皇上?若是不珍贵,下官还献它做什么?” 贝明王哑口无言,转头看向唐韵。 陈言不肯,那从她那里,或许可以弄到? 唐韵叹道:“莫要看朕,朕手上也只有数题而已。” 这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但贝明王既然心切此物,哪肯就这么放弃,道:“皇上可否与我单独一谈?” 唐韵愕然,看了看陈言,却见后者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心中一动,点头道:“也罢!” 说着抬步入了屋,留陈言在外。 陈言故意眉头大皱,看了看贝明王。 贝明王心中暗喜,心说我治不了你,你家主子还治不了你?转身就跟着进了屋。 关上门之后,贝明王开门见山地道:“皇上,夏先必得此物!但我不愿令皇上为难,故而想出一法,只要皇上肯帮我从陈言那里索来全套的题解,我除了阻止大夏与大梁结盟之事外,还可再助大周一臂之力。” 唐韵有些意外地道:“怎样的一臂之力?” 贝明王沉声道:“促成大夏与大周恢复盟约!” 唐韵娇躯一颤,眸子迅速亮了起来。 忽然间,她明白了陈言那个眼色的用意。 难怪他怎也不肯将东西送给贝明王,这坐地起价,结果起逼得贝明王竟肯开出这么高的价! 大周与大夏早年曾有盟约,那时还是大夏初兴之时,国力还未胜过大周。 也是那时,贝明王屡次来往大周与大夏,才认识了唐韵。 但后来大夏渐盛,野心渐露,屡次提出过分的要求,两国之间便有了嫌隙,如今更隐隐有与大梁结盟灭周的想法。 但若是能恢复盟约,那大周便不但少了个强敌,还多了个强援! 而之所以有这机会,全靠陈言! 唐韵心中狂喜,但却仍有些疑虑,忍不住道:“贝明王该知道,这提议朕无法拒绝。只是,为区区玩物,值得么?” 贝明王失笑道:“皇上不怕这么问我,我会后悔么?” 唐韵摇头道:“夏叔叔行事一向三思而行,岂是区区一问,便可改变你的主意?” 贝明王叹道:“知我者,莫若皇上也。夏先一生从未有如此挫折,若不能将此物精通,必成我终生之憾!” 唐韵疑惑道:“但十二格之题,方才陈言不是已经解出了么?只要你将每一块木片该放之位记住,这题便再难困住你。” 贝明王苦笑道:“皇上可知,我方才所说的挫折,并非是指解不出这道题,而是指他竟如此轻易,便给了答案,让我再没机会去破解此题!” 唐韵一呆,心中却忽然闪过陈言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聪明人往往自以为是,明明有更好更快的办法获得答案,他们偏偏不肯,非要自己浪费大量时间去思考破解之法。 竟将贝明王的情况,点得如此之透!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索要题解?”她不解道。 “皆因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令我摆脱这心结。”夏先眼中透出恨意,“那便是以此物出一道连他也不能解出的题目!” 第1105章 焊死在钱上了 唐韵更懵了:“啊?” “他令我失去破解此题的机会,那我便要报复回去!” “夏先深信,万事万物,都有其理。” “只要能摸清楚其中的道理,一理通百理通,便可尽掌其中玄妙。” “到时候,我再依循此物的本理,在此物基础之上设计出一套新的物事。” “依此来出一道难题,让那陈言如我一般,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 “到时,我再在他面前,将答案说出,一雪前耻!” 贝明王说到兴奋处,激动起来,握紧了拳头,仿佛已经报复了回去。 其实还有一桩缘由,他没有说出来。 这趟求亲,他原本把握极大,可没想到竟被陈言给生生破坏,搞得现在输了赌约,没法再逼唐韵答应亲事。 娶得唐韵,乃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他如何能不恨陈言? 所以他早已下定决心,定要报复陈言! 唐韵看着他一脸亢奋,神情古怪起来。 他要是听过陈言那套聪明人自以为是的言论,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她敢肯定,若是真遇到费尽心思也解不开的难题,陈言绝对直接将那题给扔了,而不是冥思苦想去解出答案! 当然,也可能是耍个小花招,买来或者骗来答案。 总之绝不可能像贝明王一样钻在牛角尖里就是了。 贝明王输就输在对陈言不了解。 前者自己是个遇难而上之人,就以为聪明人都跟他一样?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道:“既是如此,那朕便帮了你这忙。” 贝明王狂喜道:“多谢皇上!” 二人出了屋子,贝明王直接走到陈言面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藏得住你那宝贝!” 陈言一震,脸色微变,却道:“王爷若以为求了皇上,便能逼我交出此物,未免可笑。” 贝明王心中快意,道:“那就走着瞧吧!哈哈哈!还不快进去?皇上正等着你哩!” 陈言眉头深锁起来,良久才抬脚进了屋子,将门关上。 屋内,唐韵看着他进来,叹道:“陈言啊陈言,你还真是奸诈,竟将贝明王心中所想摸得如此明白。” 陈言露齿一笑,上前低声道:“皇上轻声些,莫被外面听到了。如何?皇上向他要了多少银子?” 唐韵一怔:“银子?” 陈言搓着手,兴奋地道:“对啊!他心心念念的宝贝,怎也不能低于两千两吧?” 唐韵有些哭笑不得:“两千两?你是不是钻钱眼里了?” 陈言错愕道:“难不成皇上竟然没明白臣方才那眼色的意思?不可能不可能,皇上如此聪明,怎可能不明白?您莫再唬臣了,臣也不要多的,咱们六四分,您六我四,这总行了吧?” 本来还想着五五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唐韵占个大头,也显得自己忠心不是? 唐韵白他一眼:“没银子,一文都没有。” 陈言色变道:“皇上,吃独食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臣的主意,您多少得分我一点啊!” 唐韵失笑道:“你家财何其殷实,还在意这区区几百两?” 陈言翻了记白眼:“皇上拥有大周,不照样还想贪臣的几百两?” 唐韵没好气地道:“谁贪你了!真没银子!” 陈言失望地道:“那皇上您这就……算了,还得我亲自去跟他谈!不给薅出两千两来,休想我会答应!” 唐韵见他真要转身出去,连忙道:“银子是没有,但大功倒是有一件。” 陈言停下脚步:“什么大功?” 唐韵抿嘴浅浅一笑,这才道:“他答应只要朕逼你交出他想要的,便助我大周与大夏结盟。” 陈言呆了一呆:“然后呢?” 唐韵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奇道:“这还不够?” 陈言失望地道:“结个盟又咋了?臣又拿不到半两银子……” 唐韵:“……” 这家伙都不是钻进钱眼的问题了,简直就是整个人都焊在银上了吧! 这对他来说,可又是一桩大功,多少人想得都得不到,他居然还在这挑三拣四! 不多时,二人出了屋。 陈言又恢复了一脸不甘、沮丧和无奈的神情,看得贝明王心中大乐。 “朕已与他说明,稍后便会令人将东西送到御坊交给你。”唐韵温声说道。 “多谢皇上!”贝明王得意洋洋地瞪了陈言一眼,“如何?本王要拿到的东西,你岂有拒绝的余地!” “你!”陈言气得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握拳,眼中喷出火来。 唐韵心中暗赞。 这家伙,演起戏来越是没得说,她若不是知情,也休想看得破。这番做作,大大满足了贝明王的心思,更是让他难以起疑。 “拿到东西之后,我便即刻回大夏。”贝明王不再看陈言,向着唐韵道,“很快,皇上便会听到佳音。” “贝明王这番相助,朕必铭记于心。”唐韵柔声道。 “临行之前,我尚有一事相求。”贝明王深深一躬,“皇上纵然不肯答应与夏先的亲事,也请您莫要答应他人的亲事。您是天上的仙子,不该被世间俗人玷污。这世上,唯有夏先懂得珍惜您,若是让那些个世俗之人玷污了您,天地也必为您哀泣!” 陈言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家伙说起这种肉麻的话倒是一套一套! 但一转头看唐韵,他懵了。 这妞居然露出感动之色! “朕会将夏叔叔的话记在心中。”她轻声道,“您可放心,如今家国未定,朕哪有心思想这些儿女私情呢?” “皇上胸有大志,自是不同。怕只怕,有些宵小之徒,诱行不轨。”贝明王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陈言一眼。 陈言哪会不知道他话里那“宵小之徒”指的是自己,假装没看见。 开什么玩笑,他脑子抽了才会去找一个蕾丝边当老婆! 唐韵也不由看了陈言一眼,眼中透出一抹古怪之色。 却是想到了之前与他几次无意间的暧昧之事,尤其是前日在御书房,虽说当时觉得他是无意的,但事后想想,那厮当时是不是别有心思,谁能肯定? 算了,这事多想无益,纵然那家伙是故意的,难不成自己还真能把他推出去砍了头? 第1106章 这是陈府还是青楼 离开皇宫,陈言回了家,将全套俄罗斯方块游戏打了个包,叫人送去御坊,交给贝明王。 刚刚办妥,他见天色仍早,琢磨着要不要去趟京兆府衙,毕竟身为京兆尹,成天不在那里,也不太像话。 正琢磨时,外面传来一声朗朗:“大人,王岳奉命来见!” 陈言顿时精神一振,将他唤了进来。 王岳一身武服劲装,面容晒得比上回见到还要黑,但双目炯炯有神,早非当初刚到青山县时的模样,气态更见沉稳。 “钱队长令小人前来传信,宁王的二万人马,已经安置妥当。”关上门后,他沉声说道。 “钱武那家伙竟让你来传信,看来对你十分信任。”陈言笑道。 “承蒙队长不弃,这次安置宁王人马之事,让小人襄助在旁,略尽绵力。”王岳恭敬答道。 “不必谦虚,你原本便是人才,钱武重用你也是人尽其用。坐罢!”陈言待他坐下后,才道,“来,详细给本官说说。” 当日与宁王谈妥后,陈言便派人回青山县,令钱武安排相关事宜。 如今纳抚营由他代理,如何安顿他自然心中有数。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照着陈言的吩咐一一准备妥当后,便派了王岳,前去接应宁王那二万人马。 这批人分成了上百队,扮作行商,分别从四面八方聚到了青山县外围,藏在林中。 王岳带着人手到了之后,依照约定好的暗号,一一和对方确认无误,才将对方带入青山县境内。 这次乃是秘密行事,自然不能走大道,好在陈言秉承要想富先修路的想法,青山县境内早就修了无数明道暗道,二万人马避开百姓使用的大道,专走小道,趁夜在百姓无人知悉下,潜入境内。 所有人均被安置在离纳抚营约二十里外的一处老山峡谷内,那里是禁猎区,连猎户也不许进入,普通百姓更是禁行。 峡谷左右是茂密的树林,以及高度超过二百丈的山梁。而两头则均是宽约三丈许的狭口,陈言又让人在那里修筑了工事,将狭口几乎封死。 名义上是防范外贼来犯,但实际上却是为了防止二万人马出去。届时若动起手来,只凭这两头的工事区,以及左右高山上的埋伏,便足以将这二万人马堵死在里面。 当然陈言一向认定的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己方人员伤亡和物资损耗,所以早已准备了另外暗招。 宁王也算谨慎,让二万人马还带上了足够一月之用的干粮,没让陈言负责粮食。但是,干粮能备,水却不能。这批人用水须得在山涧中取用,而上游却是在左右两侧的高山上。 自然,陈言早就让人将那里控制。 到得动手之时,只消提前在上游水源中动点手脚,保证这批二万人马战力发挥不出一半,最后只能乖乖投降。 王岳将所有情况一一说明,均和陈言此前安排一致无二。 听完后,陈言满意地道:“不错!这趟办事十分用心,回头记你等一大功!” 王岳却摇头道:“我等不过干些体力活儿,若非大人预先安排妥当,岂能这般顺利便控制住这二万逆军?” 陈言哂道:“这是什么话,徒有计策,没有手脚,难道能成事?我把手脚砍了,你倒是试试看能不能办成事!谦虚是好的,但须得有度,懂吗?” 王岳还从未见过这种大人,别的官儿是巴不得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扯,他却像是生怕手下人捞不着功劳似的。 他心中一暖,道:“大人说的是,小人明白了!对了,这趟除了替钱队长传信外,还有李县丞也让我带消息回来。” 陈言奇道:“他有什么消息?” 王岳解释道:“就是难民重新安置之事,如今大见成效,李县丞请大人放心。” 陈言精神大振,道:“这可是大事,详细说说!” 王岳从包裹里翻出一本纸册,说道:“这上面是李县丞着小人带来的县事录,上面记明了每日青山县治安事件的发生时辰、地点、规模、性质等所有细情,请大人过目。” 陈言接过那册子,翻看起来。 越看,越是开心。 这一招是否有成效,他原本心中并不是十分有把握,乃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但从这册子上的记录来看,前段时间因为难民暴增而带来的治安负面影响,确实有很大的减弱。 如今青山县的治安平稳度,虽然尚未回升至这次难民大规模吸纳之前的水平,但至少控制在了不影响绝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 照这个趋势下去,后续要不了三个月,一切回到过去的水平。 “郑参军回去后,还带着衙役在城里来回扫荡了几次,如今那些个顽劣的混子流氓,更是得得不得了,不敢再胡乱滋事。”王岳见陈言看得欢喜,补充道。 “哦?她又重操旧业了?”陈言抬头看他,有点惊异。这妞还真是闲不住,本来让她回去,是设计让卿儿探她的底,看看她为何这么急着用钱,不想她居然又干起了捕头的活儿。 “卿儿夫人说,郑参军是心中烦闷,所以借做事散心。”王岳答道。 “她有没有说郑参军是为何烦闷?”陈言好奇起来,追问道。 “这倒没有。”王岳摇头,“不过卿儿夫人也让小人给大人带句话,说大人让查的事,略微有了些底,但这事急不来,怕是还要留郑参军在青山县多呆几日。” “无妨,依她便是。”陈言自然没有意见。 “此外还有一事,彭厂长请我给大人送来一物,放在了外面。”王岳又道。 “老彭?等等,难道是……”陈言一震。 片刻后,二人到了前院,只见围了一圈丫环。 王岳指着她们道:“大人,就在那里。” 陈言见他脸色微微泛红,奇道:“王岳你脸红个啥?” 王岳有些窘迫地道:“小人没想到大人这里,原来这么多姑娘……” 青山县纳抚营全是男人,他天天住那早就习惯了,方才进来时突然看到一群标致动人的女子,登时傻眼,差点以为自己进了青楼。 第1107章 带美人兜风 后来得张大彪解释,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但很少与女子接触的他,此刻看见她们,还是难免有些脸红紧张。 同时心中也有点嘀咕。 大人在青山县一个丫环都没有,家里只有卿儿夫人一个女子,想不到进了京之后,竟然彻底放飞了自我,家中藏了这么多女娇娥。虽然说是丫环,但男人都懂,除了干活只怕也没少干其它事…… “莫要想多了,这些真只是丫环。”陈言看出他心思,有些哭笑不得。 “是,大人说是,那就是。”王岳挠头道。 陈言无语。 什么叫他说是就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敷衍! 不过他也无心跟王岳解释,注意力放到了众女处。 “这究竟何物?” “浑身金铁,怕不是件兵器?” “怎么可能!这么大,谁能舞得起来?” “张护卫肯定行!” “但这好像是给大人送的啊,大人那体格,莫说是舞起来,抱起来都成问题吧?” “嘻嘻,你在大人背后说他坏话,回头我告诉他去!” “这又不是坏话,我只说大人体格不强,又没说他其它。” “其实大人别看没张护卫那么壮实,可体格挺好的。” “你又知道了?” “还别说,她还真可能知道,内院丫头嘛,天天与大人私下相处,大人身上什么样,她能不清楚?” “嘻嘻,只怕晚上没少让大人……” “你敢瞎说,瞧我不撕了你的嘴!大人可没对我们干什么!” “你还护着她,你怕是也一样吧?大人哪回沐浴不是带着你们进去的?我可不信大人没把你们给……” …… 众女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陈言听得一脸黑线。 这好歹也算个公众场合,这些女人也太不矜持了吧,聊得这么开?这要是私下,还不知道说出多少让老色胚都脸红的骚话。 “咳咳!”他重重咳了两声。 众女一惊,纷纷回头,这才发觉他来了,连忙纷纷行礼。 “见过大人。” 乖巧的莺声燕语,哪还有半点方才私聊时的狂放? 陈言板着脸道:“都没事儿干是吧?围在这做甚?” 吟霜指着她们围着的东西,惊奇地道:“我们在看这个,那位小哥方才带来的东西。大人,这是什么呀?” 陈言朝里面一看,登时双眼一亮:“这可是个宝贝!全都闪开,让本官来!” 众女连忙退让开,腾出一片空地。 陈言大步上前,走到了那物跟前,心花怒放。 赫然是一辆自行车! 他从青山县回京前,就叮嘱过老彭,正式版出来后务必给他带一辆,果然给带来了! 当时他离开前,跟老彭就第三版自行车琢磨了个透,这一辆比那一版在细节上还有很多不同之处,显然是后来老彭又进行了改进,各方面看起来都非常接受他前世的家用通勤自行车。 王岳和张大彪均在青山县见过自行车,没那么惊异,但别人却是首次得见,无不睁大了眼睛,看着陈言摩拳擦掌地跨上车座。 “这,这是个椅子?!”一个丫环惊奇地道。 “差不多,只不过这椅子会动。”陈言嘿嘿一笑,蹬起脚撑,嚷道,“让开让开!” 一踩,自行车顺滑地驶了出去! “哇!” 众女无不惊呼出来,眼眸盯着自行车,都不带眨一下的。 陈言得意洋洋地绕着院子里骑了十几圈,初时还在适应,到后来已是十分熟练,骑得飞快。 “这东西好神奇!” “两个轮子,还能行进得如此迅速,这莫非是车?” “我只见过手推的、马拉的,还从未见过人自己骑的呢!” “好想试试……” “别瞎想了,这么大个铁架子,咱们女儿家哪弄得动。” …… 陈言听到众女的议论声,猛地一捏刹车,停了下来,潇洒地单脚撑地,转头对那说想试试的丫环道:“想骑还不简单?来,大人教你!” 那丫环惊喜地道:“真的?可是,此物看起来好重……” 陈言笑道:“此物妙就妙在,虽然重,但哪怕孩童也能将它骑得动。不过终究还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这样罢,本官先载你遛达两圈,让你适应适应。” 那丫环忐忑不安地走过去,依着他的指示,在后座上坐下。陈言也怕她坐不稳,翻倒下去,没让她侧着坐,直接将裙摆掀起来扎到腰间,叉着腿坐着。 反正大周女子裙衫里面多数会配上长裤,这里又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走光的问题。 准备妥当后,陈言让她抓紧了自己腰,嚷道:“走你!”猛地一踩,自行车慢慢向前启行。 “呀!” 那丫环原本只是双手抓着他腰,这下吓得整个娇躯完全仆在他背上,双手死死勒住他,唯恐就掉了下去。 陈言也吓一跳,好在勉强稳得住,只觉后背娇躯浮凸之感强烈,不由心中一热,稍稍加快速度。 那丫环惊叫声就没停过,人更是不敢稍离他,抱得死死的。 周围的丫环全惊呆了,捂着自己嘴,看着陈言载着她慢慢在院子里绕行。 绕了几圈后,陈言这才停下。 后座那丫环身子一松,直接软瘫在地上,方才太过刺激,这会儿力气都没了。 几个丫环上前将她挽起来,关心地问她情况。 “好……好吓人……”她哆嗦着道,“风也似的……好快……吓死我了……” 陈言无语了。 他刚才这时速,估计都跟常人步行差不多了,这还快? 一个丫环嗤道:“看你还敢不敢试!” 哪知道那丫环却脱口道:“我还要!” 众人不禁愕然。 那丫环坚持着想站起来,然而刚起身,就是双腿一软,又坐倒下去,不好意思地道:“不过得等我先缓会儿……腿软,不给劲儿……” 众女看看她,又看看那自行车,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这么好?明明吓成这样,居然还想再来? “大人,奴奴能试一试么?”吟霜按捺不住好奇心,第一个兴奋又小心地问道。 “大人我也要!” “还有我!” “排队排队!” …… 众丫环见有人开了头,立马全围了上去,一个个雀跃之极。 第1108章 到尼姑庵里放松? 陈言头皮一阵发麻。 本来是件挺享受的事,可这要全宅子的丫环都来一遍,那他不得累死? 而且这事还没人能替,现在会骑的就他一个! 但看到她们一脸期待,陈言叹了口气。 算了,累就累吧! 天黑后,陈言才从床上醒来。 白天跟着丫环们一起骑车,累得狗似的,一一载完,他就直接爬回床上,睡到现在。 到最后哪个丫环都没学会骑车,反而一个个同样累得不行。坐个车跟要她们命似的,每个人都死抱着陈言不放,可纵然如此,却仍然乐此不疲。 吟霜早已让人备好晚膳,陈言用完膳,又在院子里把自行车摆弄起来。 骑了这么长时间,但车身的变形程度仍然几乎没有,框架支撑强度是够的。 但轮子因为没有橡胶,骑行时的颠簸仍然比较强烈,磨损得也比较厉害。 不过就现阶段而言,这已足够使用,至少比盛行的木轮要强韧不少。 陈言正琢磨时,王岳回来了。 “如何?这京城好不好玩?”陈言笑道。 “这,小人还是更喜欢咱们青山县。”王岳叹道,“这里太冷清了。” 陈言去睡觉的时候,首次来京城的王岳去逛了逛,本来以为此地乃是大周首府,自然会非常热闹。可没想到,大街上的人比青山县城少得多,摊贩更是存在着数量级上的差距。 而且更重要的是,路上行人之间相互极为冷漠,见面连眼都不带照一下的,都是匆匆而过。 青山县则与这里恰好相反,不但行人更多,摊贩更多,而且无论是行人还是摊贩,神情间都是精气神十足,认识不认识的都爱打个招呼,或者就对方拎提的东西说两句。 王岳甚至还见过,有不认识的人当街聊得兴起,直接搬块大石坐一块儿,一起聊天聊到天黑,方才兴尽而归。 这种事在京城根本不可能。 “啧啧,都知道说‘我们青山县’了,看来你如今是把那当自个儿家乡了。”陈言欣然道。 “那里可说是小人第二家乡,也是小人最希望终老之地。”王岳认真地道。 “你能这般想,便证明本官对青山县的改造没有走错方向。”陈言轻松地道,“不过京城也有可取之处,今晚本官带你去放松放松。” “是,大人!”王岳不由精神一振,大人说要带自己去放松,会是什么样的好地方? 难道是…… 想到这里,王岳不禁有些小激动起来。 得晚上才去逛的地方,还能是哪? 天色尽黑后,王岳看着眼前,懵住了。 牌匾上,赫然写着“水云庵”三个字! “大人,您带小人到这尼姑庵来……”他吃惊地道,“放松?” “对啊。”陈言不假思索地道,“佛门清净之地,让你身心污垢尽泄,得到从里到外的放松。” “……”王岳无语了。 “等等,你以为本官要带你去哪?”陈言故意道。 “这……小人以为……以为……”王岳结结巴巴,平素的沉稳气质茫然无存,窘得满脸通红。 陈言本就是故意逗他,哈哈大笑。 “什么人在庵外吵闹!”紧闭的庵门内,忽然传出娇喝声,甚是甜美。 “我等久闻水云庵大名,特意前来礼佛,请师太行个方便。”陈言止了笑,高声说道。 “哼,少胡说八道了!赶紧走,不然我可报官了!”里面那甜美声音却道。 “小师太这话何意?我等前来礼佛,报官做甚?”陈言奇道。 “这种手段,我可见得多了!骗我开门,再行非礼之事,到时我满庵女流,岂是你们这些登徒子的对手?”那甜美声音继续道。 陈言顿时想起上次听说过的事。 水云庵这地方,被歹徒夜袭过好几次,估摸着这小尼姑是吃过亏吓着了,故而戒心十足。 他原本是想着早晚要来这地方探一探,不如趁今晚有空,来找忘禅探个底,不想在门外就遇到了麻烦。 “小师太,我乃是朝廷命官,绝非登徒子。”陈言心念一转,索性报上来历。 “官?”那甜美的嗓音迟疑了一下,“不知是哪位大人?” “京兆尹陈言!”陈言挺了挺胸,吐出这一句,已经准备等着对方大惊失色地赶紧给他开门。 “什么!那你还说你不是登徒子!”那甜美声音惊呼道。 门外站着的三人全愣住了。 王岳更是一脸错愕,看着陈言。 大人在京城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人一闻其名,认定了他是色胚? 陈言尴尬地道:“咳,这中间必有误会。小师太,你且开门,让本官与你解释解释。” 那甜美声音却道:“不行!师父说了,晚上不许男子进入!” 陈言错愕道:“连本官也不行?” 那甜美声音道:“尤其是大人,更是不行!” 陈言:“……” 还“尤其”?这是把他当洪水猛兽了是吧? 张大彪低声道:“大人,让卑职去开门。” 那庵门不过薄薄一扇门板,他一脚就能轻松给踹破了。 王岳更是懵了,人家不给开门,就想直接破门而入?大人在京城当官,咋当得跟个山匪似的? 陈言摆摆手,示意不必着急,对着阉内又不死心地道:“那就烦你帮本官知会忘禅师太一声,就说本官找她有事。” 那甜美声音顿了顿,才道:“忘禅师妹已经睡了,大人要找她,明日来吧!” 陈言叹了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叨扰了。咱们走!” 说完一转身,上了马车。 不片刻,马车离开水云庵,渐渐远去。 拐过一片小树林,陈言忽然道:“停!” 张大彪勒停马车:“大人,还有吩咐?” 陈言掀帘而出,跳下马车,道:“水云庵被歹人占了,救人!” 这话一出,张大彪错愕道:“大人怎知道水云庵被歹人所占?” 陈言看了看刚刚从马上翻下来的王岳:“你可有看出什么?” 王岳冷静地道:“那小尼姑有问题,她分明对外来之人十分警惕,但听到大人自报身份时,竟毫不犹豫选择了相信。” 陈言点头道:“不错,正常人这时都该怀疑本官的身份一番。但这仍非最关键之处。” 第1109章 偷香 王岳沉吟片刻,道:“莫非大人是指她听到大人说要找那位忘禅师太时,那小尼姑忽然停顿?” 陈言赞道:“不错,你观察确实够细。本官提到忘禅师太的法号,该是出乎对方意料,使得对方猝不及防,一时停顿。但这仍不是最关键的一点。” 王岳皱眉道:“小人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疑点了。” 陈言冷哼道:“她竟说本官是登徒子,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王岳和张大彪同时一愕。 陈言一脸愤怒:“本官一向德高望重,世人敬仰,她竟然如此诬蔑于我,这种令人发指之事,只有歹人才可能说出!” 王岳和张大彪:“……” 陈言情绪上完,轻咳一声,道:“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青头百姓最惧为官之人,更何况本官还是京兆尹,可说是地方父母官,对方更该惧怕。因此按说对方听说是本官来了,该心生惧意,请上头的人比如水云庵的庵主来应对才是。但她却只急着赶本官离开,分明是怕本官若是留在那,会发觉其不可见人的勾当。” 王岳沉声道:“那我们现在立刻去救人!” 陈言看看他:“对方人数不知,你不怕贸然行事反而落进对方手里?” 王岳神情冷静之极,道:“对方人数不会太多,咱们出其不意,有张兵曹和我,该够了。” 陈言追问道:“你如何知道对方人数不多?” 王岳知道陈言是考他,道:“方才小人曾看过庵门前,泥地上有脚印数排,原本并不太在意,此刻想来,那些脚印颇新,不像是白昼被人踩出来的,当是歹人留下,一共约八人。” 陈言问道:“对方不会翻墙或者从后门进入吗?” 王岳摇了摇头。 “这该不可能,小人方才看过一眼水云庵的情况,这庵庵墙颇高,而且墙头还堆了荆刺防备,一般人很难从墙头翻入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庵只有一条小径进来,对方要到庵后,也须先走到庵前,再绕到后面,但地上却没有绕向庵后的脚印。” “故而小人大胆推测,对方既没翻墙,也没走后门,就是从前门进入。” 陈言微微一笑,这家伙确实观察细致。 上回他就听说了,水云庵因为屡次被人袭击,所以庵主让人将后门堵死,并且加高了庵墙,又弄了些防爬的措施,现在要偷偷进水云庵搞袭击,只能走前门。 “但这庵门并无破损,对方如何进入?”他有心考对方,再问道。 “只怕,是有人内应吧?”王岳沉吟道,“方才那尼姑,可能就是对方的内应。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胁迫的,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不差!”陈言拍拍他肩,“既然想得这么清楚,咱们还等着干什么,回去救人!” 马车和马匹被留在远处,三人徒步而回,以免动静太大,惊动里面的人。 趁着黑暗,潜行到近处后,陈言带着两人绕到庵后。 “大人,咱们怎么进去?”王岳悄声道。这墙高近两丈,而且墙头荆刺茂密,要爬进去只怕自己会伤得不轻,而后面这后门更是直接被人钉死,一看就知道除非强行破门,否则进不去。 “彪子,给王岳露一手。”陈言打了个手势。 “是!”张大彪低应一声,转身走向早就看到了一棵大树。 那树离庵墙不远,足有一人环抱粗,高度超过四丈,郁郁葱葱。张大彪到了近前,抓着树身,几下爬了上去,钻进树枝间,比猿猴还灵活。 到了高处一根粗枝上,他所在的高度已经超过院墙,朝里面望了一眼,后院内静寂无声,也不见人影。 张大彪估摸了一下与院墙的水平距离,约在一丈左右,心中有了数。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纵身飞扑! 下面王岳看着他飞鹰一般,从树叶间穿出,跃过墙头荆刺堆,落进了院墙内,暗暗赞叹。 以张大彪的高大体格,能横跃一丈,着实惊人! 陈言却毫不意外,彪子那体格非常人可以忖度,立定跳远都能到一丈,更何况还是从高出院墙半米的树上往低处的墙内跃? 王岳刚刚心中暗叹完,突然想起一事,顿时色变。 不好! 张大彪体格那么粗壮,从两丈许的高空落下,就算不摔伤,也必然有极大动静,岂不是要惊动里面的人? 但片刻后,里面却只传出极为微弱的“扑”地一声轻响。 王岳一呆。 这么轻微的动静,连他这么近都只隐约才能听到,张大彪怎样办到的? “走罢。”陈言忽然道。 “去哪?”王岳错愕道。 “自然是去前门,咱俩没他那身手,没法像他那样进去,只管到前门去等着,他会来给咱们开门的。”陈言头也不回地朝前门而去。 二人到了前门外,耐心等了一刻钟。 里面忽然传出轻微的动静,吱地一声,前门的门闩被人抽掉,门开了。 陈言与王岳闪身而入,只见门内倒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瘦子,没有半分动静,张大彪则站在一旁。 陈言低声问道:“如何?” 张大彪悄声道:“禀大人,前院和后院各有一人,均已被卑职解决。中院聚了六人,全部在那些尼姑的庵舍内。” 陈言皱了皱眉:“对方得手了吗?” 张大彪点点头:“卑职在外围探了探,听到了女子行房之声。” 王岳眼中怒色大起,低声道:“这些畜牲,竟连佛门弟子也玷污,着实可恶!” 陈言冷静地道:“不可冲动!人在他们手中,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来了,他们必会拿那些师太做人质,于救人不利。” 王岳压下怒火,道:“小人明白。那这人怎么办?”说着指了指地上不动的那人。 陈言转身朝中院走去:“不必管他。” 王岳跟了上去,担心道:“但若对方的人出来查看情况,只怕会发觉他出了事。”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对方还剩六人而已,绝不会一起出来。若敢单独派一两人出来查看最好不过,正好让彪子把对方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收拾掉。” 王岳一想也是,以张大彪的身手,又是暗中偷袭,对方只怕连声儿都没发出,就已经被搞定了。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中院院门外,只听院子里面,传出女子勾魂荡魄的呻吟声。 第1110章 邪教 陈言眉头大皱。 上次他听益王说起过,水云庵时常有偷香贼来此,想不到这回真让他给撞上了。 这也难怪,水云庵中尽是女子,其中还不乏忘禅这样的水准。虽说他眼中忘禅实在没半分吸引力,但他人眼中似乎不太一样。难道里面呻吟的女子之中,就有她一份? 就在他刚想到这里时,一个男子声音突然骂道:“没用的废物!这么久还没把门撬开!”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二教领,这真不怪我!谁知道他这门居然有铁夹层啊!” 前一个男子怒道:“你枉称破尽天下好锁,今儿要是破不开这锁,这里的尼姑你一个也休想给老子碰!” 另一个男子嘟囔道:“死老尼姑,害我被骂,我今儿要把锁弄开了,非给你两个大耳刮子不可!” 陈言愕然看向张大彪。 后者悄声道:“卑职方才看过,里面六人,均带有兵器。有两个正在对庵内尼姑施暴,还有两人在戒备,另有两人在开禅房的门锁。” 陈言心中一动,低问道:“教领之称何意?” 张大彪摇头表示不知。 王岳却心中一动,低低地道:“小人在北境之时,倒是曾听过这类称呼。有灾民借着民变之机,扯虎皮拉大旗,弄了一个北神教,教中之首称之为教领,自称什么代领天意,号召大伙儿听他之言,合力去抢粮。” 陈言恍然道:“邪教!这些人莫不是北边来的?” 这也是正常之事,灾重之时,人心惶惶,更容易相信神神鬼鬼之说,有人装神弄鬼建个啥邪教,自然就会有人跟随。 王岳却摇头道:“不,这些人口音不似北境之人,倒像是南音。” 陈言点头道:“那也可能是另外的邪教,此事待制伏他们再去弄清楚不迟。彪子,你可知禅房里面有谁?” 张大彪再次摇头。他进来后忙着去给陈言他们开门,哪有时间在这多偷听? 陈言略一沉吟,又问道:“此前那跟咱们说话的尼姑,你可曾看到?” 张大彪再次摇头。 陈言心中大致有了数,低声吩咐了几句。 张、王二人不断点头,将他话一一记下。 “去吧!” 陈言一挥手,二人一个奔前院,一个奔后院,各自去了。 陈言轻吁一口气,反手将一把诸葛连弩摸了出来。 听里面话意,禅房里面应该还有人,而且是颇为重要的目标。 大周的门,常为木门,也有以竹子或藤蔓制作的。但在一些较为机密的场合,会安置铁门,有些在门两面贴上木片,称之为铁夹层。 这可以说是这时代门锁安全的顶尖水平了。 就像他的马车,也是这般,只不过马车是全包裹式铁夹层。 对方不知道禅房的门是铁夹层结构,肯定是因暴力破解无用,不得不改换攻锁,只是仍未解开。 不过,水云庵这么一个小庵,居然有禅房安装了这种级别的铁夹层房门,倒是挺意外。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先解决这些歹徒再说。 里面又传出说话的声音:“二哥何必发这么大火?让老锁弄着吧,不如你也来爽一爽。这尼姑庵还真是不差,这些个小尼姑,一个比一个润,嘿!” 方才那个二教领怒道:“弄个毛!老三,你特么就知道赶着弄这些小尼姑,若是大教领回头弄不到忘禅那美尼姑,有你我受的!” 前一个声音道:“管他呢!现在先爽了再说!” 另一个此前没听过声音的男人道:“三教领,你还是别触二教领霉头了,他正烦着哩。” 那三教领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好心么?瞧我这个,不比那什么忘禅小尼姑好多了?又嫩又骚,这小腰真叫一个绝了!” 仿佛在应和他的话声一般,其中一个女子的呻吟喘息声忽然变大不少。 连外面的陈言也不禁听得一阵心中发麻,这叫声,够勾魂儿的! 同时也大致明白过来,看来忘禅还没被抓住,躲在了那禅房内。 而且,对方似乎还有帮手,而且还是老大级别,目标正是忘禅。 听这些人说话腔调,确实不像是京城之人,而且低俗粗鲁,与其说什么教派之人,不如说是匪贼强盗。 也难怪他们敢在京城地面上聚众行恶,毕竟外来的贼寇不晓得他这个地方一霸的厉害。 就在这时,一阵烟火气息忽然从后院方向传来。 陈言收回心神,躲到院门外一棵大树后,偷眼往外瞧,盯着那院门。 片刻后,院子里传出一声惊噫:“噫?怎么有烟?” 另一人错愕道:“哪儿着火了?” 二教领疑道:“似是后院来的,莫不是后院十二又在弄啥幺蛾子?阿申,你去瞧瞧。” 一人咕哝道:“又叫我去……好事净你们得了,坏事全推我身上是吧?” 说归说,终究还是出了院门,朝后院而去。 陈言听出他就是开初坦然不让他先玩尼姑的那人,沉住了气,没动弹。 这人去了后院,自有彪子收拾。 过了一会儿,烟气越来越浓。 里面二教领疑惑道:“怎么回事?阿申去了咋还有烟?后院到底咋了?” 三教领道:“我去瞧瞧吧!” 二教领显然颇为警觉,道:“有些古怪,你莫独自过去,带上老七同去。” 里面女子的呻吟声一下减弱下来,看来正忙着施暴的正是这三教领与那什么老七。 两人出了院子,也去了后院。 陈言仍不动作,静静等着。 这仨估计都不是彪子的对手,现在里面只剩下三人。 又过了一会儿,烟气仍没消下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浓。 里面二教领喝道:“有些不对劲,老锁你继续开锁,老八,跟我出去瞧瞧!” 陈言心中一喜。 事情比他预料中更加顺利,这俩出来后,里面就只剩下那开锁的家伙,到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哪知道他还没开心完,里面那个开锁的老锁惊道:“二教领,您只留我一个在这?我……我怕……” 二教领骂道:“你个怂蛋!这里就这些小尼姑,怕个毛!” 老锁央道:“这庵里全是女子,阴气太重,我怕有阴祟……” 第1111章 青天教 另一人嘲笑道:“咱们刀尖上舔血的人儿,还怕啥阴祟,就你这怂样,真不知道咋敢进咱们青天教的。” 老锁嘟囔道:“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干这勾当啊……” 二教领喝道:“少在那叽叽咕咕,赶紧给我开锁,一会儿我回来你要还没打开,看我不抽你!” 不片刻,两人从院中出来。 陈言藏在树后,正等着两人去后院后、好进院子里去救人,不想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却忽然停了下来,思索片刻,道:“老八,后院我去便成,你去前院看看情况。这事有些蹊跷,我不太放心。” 旁边那老八道:“二教领是不是想太多了,若是有人进来捣鬼,早就惊动前面守门的兄弟了吧。” 二教领冷然道:“方才那个陈言,听说是京兆尹,大晚上来这必有缘故,不可不小心。” 旁边那老八愕然道:“他不是已经被应付走了么?” 二教领不耐烦地道:“莫要啰嗦,小心驶得万年船,快去!若有情况,即刻报知!” 老八无奈,只得一转身,去了前院。 二教领轻吁一口气,这才朝后院走去。 陈言等他身影消失后,这才猫着腰走回院门口,朝内偷看过去。 只见一人佝偻着身子,正在一间禅房前拿铁丝弄门上的锁。 大周通常都是明锁,亦即那种单独的锁体,平时不用放在一边,用时套在门环上锁起来的独立大锁。 但此刻禅房上那锁却是暗锁,锁体嵌在门上。 这类锁大周少见,也难怪那人会一时弄之不开。 目光一偏,却见旁边另一间禅房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禅床一角,以及一双耷拉在床尾处的光洁小腿。那双小腿左右分得极开,让人可轻易想到方才这双腿的主人正被那伙恶徒施暴。 旁边另外几间禅房均用明锁锁了门,里面隐隐传出些低泣声,估计是其他暂时还没被施暴的尼姑被关在了里面。 那叫老锁的家伙没有看院门,陈言正要趁机进去,那家伙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禅房里那对小腿,喃喃地道:“回回都让我吃剩的,也该让我尝尝鲜货了吧。” 陈言愕然时,只见他说着离开正摆弄的那门,转身一猫腰,钻进了旁边禅房。 一时间,禅房内已经减弱下来的女子呻吟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陈言眉头大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从那禅房门口往里一看,老锁扑在禅床上那年轻尼姑身上,背对着房门,正忙得不亦乐乎。 而那年轻尼姑双目轻阖,娇喘轻吁,脸上酡红一片,没有任何反抗,任对方摆弄。 陈言转头看看周围,心中大奇。 方才明明有两人在施暴,这里却只有一个尼姑,还有一个去哪了? 这院子里其它禅房均已锁死,那另一个尼姑该没处去才是。 但这时也没法去细究此事,陈言一个箭步跨了进去,喝道:“老锁!” 老锁正自色授魂予,陡听这一声,大惊转头,顿时看到离自己不过一步之距的手弩! 床上那尼姑勉强睁开一线眼眸,看到陈言,娇躯一震,慌忙缩身夹腿。 “师太莫怕,我是来救你的。”陈言安慰了一句,转头又对老锁道,“动一动,我立时一箭给你开两个窟窿!” “这……一箭怎能开两个……”老锁大骇,下意识道,人却不敢稍动。 “前胸透进去,后背穿出来,自然就两个了!”陈言冷笑道。 “别……别杀我!”老锁脸上血色尽失,颤声道。 陈言一只手拿连弩比着他,另一只手从散落地上的衣衫中抽出腰带,上前将这家伙双手反绑到身后,又在脚上也给绑了个死结。 完事后,他将老锁拖出屋子,顺手把房门给拉上,给那年轻尼姑留下穿衣的私人空间。 “钥匙呢?”陈言指着旁边几间禅房问。 “在……在二教领那里。”老锁战战兢兢地道,“好汉,莫要杀我,我是被逼着才加入青天教的……” “方才玷污那位师太,也是被逼的?”陈言冷然道。 “我……”老锁胀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我也是爷们儿啊……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要女人,青楼有的是!对良家女子下手,已是罪大恶极,更何况对佛门弟子!”陈言瞪着他,声音中透出寒气,“但我可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可考虑放你一马。” “好汉尽管问,我一定老实说!”老锁惶恐道。 “你们是什么人,从何处来,来此做甚?”陈言沉声问道。 “回好汉的话,我……啊不,他们乃是青天教之人,从珠州来的。小人是陇州人氏,原本与他们并非一路,只因有一手开锁之能,所以被他们逼着加入青天教。”老锁惶然答道,“这次来这水云庵,为的是绑一个叫忘禅的师太,给大教领侍寝……” “大教领?他如今何在?”陈言眉头一挑。 “他住在东……东来客栈。”老锁结结巴巴地道。 陈言正要再问,蓦地后院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他神情一动。 听这动静,应该是那个二教领中招了。 但不应该啊,以彪子的身手,又是偷袭,怎可能让对方发出惨叫? 他正疑惑,外面急促脚步声突然迅速接近,片刻后一人捂着左腰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叫道:“后院有硬茬埋伏!你快助我……” 嗖嗖嗖! 他话尚未喊完,陈言已是连着三箭射去! 进来之人赫然正是二教领,大惊下勉强一个侧身,竟险险避过三箭! 陈言一声轻咦,这家伙半身是血,显然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在猝不及防下避过弩箭,难怪在彪子的偷袭下还能活着逃回来,身手着实不差! 二教领陡见院内多了个持弩之人,脸色更是大变,立刻回身,退出了院子,朝前院奔去。 陈言沉住了气,没有追上去,凝神一听,张大彪居然没有从后院那边追出来。 难道彪子出事了?! 陈言一念至此,哪还稳得住,顾不上去追二教领,扑出院门,直扑后院。 快到后院时,却见张大彪跑了过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但气只松到一半,他就吓了一大跳,惊道:“彪子你腰上咋回事!” 第1112章 大人快跑! 只见张大彪粗壮的腰上赫然挂着一双胳膊,全都是被齐肩砍断,鲜血淋漓! “大人恕罪,是卑职失职了!方才那俩身手不错,其中一人舍命死缠着我,让另一人成功逃脱。”张大彪苦着脸道,“这厮死了还抱着我不放,我只得砍了他双臂,这才追将出来。” 一边说,一边几下将缠在腰上的胳膊扯落,扔到一旁。 “人没事就好,吓本官一跳!”陈言放下心来,“那厮去了前院,王岳怕是挡不住他,你快去帮忙!” “是!”张大彪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去了。 有他出马,那二教领又受了伤,料必难逃。陈言回身回到中院,正准备将老锁再逼问一番,突然一震。 地上,老锁双目惊恐圆睁,喉咙处已被人割开,鲜血汩汩而流,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陈言心叫不妙,霍然转头扫视四周,全神戒备。 他离开这院子不过一小会儿,是谁杀了老锁?! 目的不用问,肯定是怕老锁再吐露什么信息给他,这说明对方很可能一直在这院子里,否则如何能够这么“及时”地在他离开后,将老锁杀死? 但四下扫视,却不见半条人影。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声响起。 陈言霍然转身,手中连弩指向声源处,却是方才那被人施暴的年轻尼姑脸色惨白地开门而出,身上已然重新穿上僧衣。 见陈言连弩指来,她吓了一大跳,僵住了。 陈言心中起疑,将连弩放下一点,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师太,方才可曾听见这院内有异常动静?” 那年轻尼姑战战兢兢地道:“小尼只……只听到大人的声音……呀,大人杀了他?!”却是看到了地上的老锁,娇躯顿时一震。 陈言留神她神情,更是疑心大起。 正常女子,被人施暴之后,必是备受打击,情绪上必有异常。 可这年轻尼姑虽然神色惨白,但神情却仍算正常,并没有特别痛苦伤心难受的模样。 难道她有鬼? 陈言一向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心念一转,连弩再次抬起,指着她喝道:“请师太将衣衫脱下来,让我一观!” 那年轻尼姑惊道:“这……这……” 陈言脸色一沉:“不脱,就恕我得罪了!” 那年轻尼姑大骇,慌忙道:“我……我听你的便是!” 不片刻,已是寸缕不挂。 陈言让她转了个圈,确认了她身上并没有藏着兵器,这才上前,就用她僧衣搓成绳,将她绑了起来。 那年轻尼姑不敢反抗,惊道:“你……你想做什么!” 陈言把她推回屋内,道:“乖乖给我待在这,否则只要你敢出这屋一步,我便给你射俩窟窿出来!” 那年轻尼姑吓得脸色煞白,缩在墙角,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陈言从她神情反应看不出破绽,但既然心有怀疑,那就宁可杀错,先绑着总归没错,别回头真是这尼姑有问题,给他背后来一刀,那就麻烦了。 关上屋门,他走到那间铁门锁死的禅房外,叫道:“忘禅师太!你在里面吗?是我,我陈言!歹徒已经被本官收拾,你可以出来了!” 连着叫了三次,禅房的门才一声喀响,锁开了。 陈言帮忙将沉重的铁门推开,里面出来一长一少两个尼姑,少的那个正是忘禅。 忘禅第一眼便看到院内情景,发现了老锁尸身,露出恻然之色,但却并没有惊呼。 陈言将她神情看在眼中,暗暗称奇。 不愧是忤作之女,像她这样见着尸身而不恐惧的女子,确实罕有。 年长的那尼姑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见他一直盯着忘禅,立时朝前踏了一步,将忘禅挡在身后。 然后才绷着脸道:“多谢陈大人相救之恩,贫尼贤如,忝为水云庵住持。不知大人怎知我庵中出事,竟及时来救?” 陈言回过神来,看出这尼姑对自己颇有敌意,有点疑惑。 他跟这什么贤如尼素未谋面,她怎么看着他像看仇人似的? 殊不知此刻贤如尼见到陈言,立刻想起之前他忽悠忘禅真空上阵的事,心中已将无良狗官的标签贴死在他身上。此刻虽有救命之恩,但谁知道这无耻之徒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是想把这些歹人抓了之后,骗取忘禅感激之心,借机占其便宜! 陈言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问道:“不知庵中为何如此?” 贤如尼叹道:“贫尼也不知这些歹人为何竟能悄无声息进我庵内,待到发觉时,已被对方持刀制服。好在对方看我等是女流,有些大意,我趁机拉着忘禅躲入禅房,关上了门,这才侥幸避得大祸。” 陈言试探道:“会不会庵内有内应?” 贤如尼一愣,转头和忘禅对视一眼。 后者轻声道:“庵内姐妹一体同心,修佛念经,岂会襄助这些歹人?” 贤如尼温言道:“你所言甚是。大人,想来我庵内不会有内应之事,多半是这些歹人用了什么手段,将庵门撬开。” 陈言摇头道:“那门本官查验过,没有撬过的痕迹。有没有也简单,将被关起来的弟子解救出来,内应必然不会被关押,看一看有没有少了谁便知。” 贤如尼一想也是,道:“这锁如何开得?” 陈言正要说话,张大彪扛着那二教领大步回到院内,道:“大人,这厮被卑职抓回来了!” 说着将那二教领扑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活的死的?”陈言见他没动静,问道。 “活的,被人给打晕了。这厮身手着实了得,受了伤还差点把王岳给杀了,好在卑职及时赶到。”张大彪答道。 “王岳怎样了?”陈言有点担心。 “无碍,仍依大人之令,守在前门处。” “这几把锁钥匙都在他身上,搜出来,开门救人。”陈言放下心,吩咐道。 “是!” 张大彪正要上前搜二教领的身,前院方向突然传来王岳的大叫声:“大人快跑!” 陈言和张大彪同时一震。 王岳是个沉稳之人,能让他如此惊惶大叫之事绝非小可! 陈言当机立断,道:“彪子,你去探探情况!” 张大彪立刻飞扑出院子,朝前院奔去。 陈言转头对贤如道:“师太,先退回禅房,躲那里安……咦?” 第1113章 是谁心中有佛? 却是回头才发觉,原来贤如尼用不着他吩咐,早就已经拖着忘禅退回了禅房,奋力将禅房铁门关上。 陈言:“……” 这特么躲得也太爽快了吧? 就在这刻,外面突然传来刀兵交击的声音,连绵不断! 陈言微微色变。 难道又有敌人杀来? 而且,交手之声连续不断,证明张大彪没法一击制敌,若非对手强悍,便是敌方人数极多! 难怪王岳会大叫示警,情况不妙! 他当机立断,一个转身扑到禅房门口,一把拉住还差半尺便关上的房门。 “陈大人你!”贤如尼惊叫道。 “让本官进去!”陈言喝道。 “这……”贤如尼略一犹豫,陈言哪会管她,硬生生把门推开少许,挤了进去。 贤如尼无奈,只得让他进入,然后才合力将房门关上。 喀! 房门一声轻响,门锁锁上了。 忘禅看着陈言:“大人,究竟怎么了?” 陈言脸色凝重地道:“对方有帮手赶到,估计人数不少,咱们被困住了。” 他此前让王岳在前门看着,不仅仅是不让人出去,也要起望风之责,戒备有人赶来帮忙。 也多亏这安排,否则他怕是连躲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贤如尼脸色难看地道:“这些歹人恁地可恶,真是要把我水云庵赶尽杀绝么!” 陈言看她一眼:“也不至于,对方目标是这位小师太,只要将她交出,对方说不定会放过其他人。” 贤如尼怒道:“让我交出忘禅,绝不可能!” 陈言心生异感。 这尼姑对忘禅这个徒弟,着实有些不同。这么多弟子,她只救忘禅一个,现在也一副绝不肯让忘禅出事的模样。 “那现在怎么办?”忘禅微微蹙眉,“咱们被困在这里,无人相救,终究不妥。” 铁门虽然结实,但终究有被破开的一刻,到时候,凭他们仨,还不是只能任由对方搓圆捏扁? 陈言轻吁一口气,抬脚走到禅床上,一屁股坐下,轻松地道:“在京城地界搞事,本官若是让他们这么轻松好过,岂不是白做了这个京兆尹?一个时辰内,本官不让他们哭侈喊娘,我陈言这名字倒着写!” 贤如尼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傻了吧?人家把你困在这,怎么搞得像是你把人家困住了一样? 忘禅却诧异道:“大人此话当真?” 贤如尼哼了一声,道:“忘禅,莫要将大话当真。这位陈大人的话,听一听便行了。” 陈言哈哈一笑:“贤如尼师太看来对本官尚有些猜疑,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一个时辰内,若是本官未能让他们哭爹喊娘,便算我输,本官自己掏腰包,将你这水云庵扩修十倍,另外还给你庵中所有菩萨全部重塑金身!” 忘禅微微动容:“大人如此大方,想来必是有十足把握?但若您赢了又如何?” 陈言笑眯眯地道:“本官要是赢了,便请二位答本官几个问题,怎么样?这赌注够诚意了吧?” 忘禅讶异道:“这么简单?” 贤如尼却淡淡地道:“大人这心计,用在那些个不懂世事的丫头身上,或能得逞,用在贫尼这里,属实不必。” 陈言双眼微眯:“师太这话,本官就有些不解了。本官只是打个赌而已,何来心计之说?” 一旁忘禅也睁着一双妙眸,不解地看着贤如尼。 贤如尼眼中透出鄙夷之色:“若大人输了,就意味着我们均已落入贼徒之手,到时候如何还能找你讨得赌注?如此大人便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不是么?” 忘禅想了一想,这才恍然。 陈言失笑道:“师太这话把陈言瞧得忒低,不是你提起,我还没想到这一层。” 贤如尼神情转冷:“横竖你我未必还能活得一时三刻,贫尼也不藏着掖着了。陈大人,你我不是一路人,请大人自重量,哪怕只剩这最后时光,也请你自重!此地乃是佛门清净之地,不是你花言巧语之所!” 陈言奇道:“自本官来此,便一直被师太针对。本官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师太?” 贤如尼再压不住怒气,怒容顿现:“大人何必装模作样,你明明心知肚明!” 陈言一脸茫然:“这话本官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请师太明示。” 贤如尼恼怒道:“你上回哄骗忘禅,让她……”说到一半,自己觉得有些羞耻,说不下去了。 陈言心中一亮。 果然是为此! 方才见到忘禅时,他就忍不住偷看过她身前,发觉她并没有再真空上阵。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位贤如尼师太发觉徒弟的异状,想办法让忘禅改了回去。 他本想借着打赌的机会,试着看能不能从这俩尼姑口中探得些情报,不过贤如尼颇有戒心,看来这一招难以生效。 不过,想到贤如尼发觉徒弟居然真空回来的情景,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那个二教领带人来袭时,贤如尼也只拉着忘禅躲起来,看来对这徒弟十分疼爱,结果后者居然被人忽悠成那样,只怕当时肺都快气炸了吧? “大人,有何好笑?”忘禅疑惑地道。 “呵,本官只是笑令师身入禅门,却仍以肉眼识人。”陈言勉强压下笑意,摇头轻叹,“佛祖以身饲鹰,何其慈悲,若是知道后世有弟子竟以恶意揣度他人,只怕身在极乐,也会喟然而叹吧。” “陈大人,你若以为贫尼会被些许口舌之能所惑,未免太小觑了我。”贤如尼冷然道。 “本官不过实话实说罢了。”陈言耸耸肩,“佛祖慈悲,以善度世。可师太却以恶意揣测本官,这岂非有违佛祖教诲?” “你!”贤如尼脸色微变,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师父,陈大人这话,似乎有些道理。”忘禅若有所思地道。 “徒儿,你莫要听他胡扯!”贤如尼急忙道。 “胡扯?那师太倒是告诉我,本官哪句话有错?难不成,佛祖并非以善度世,也是像你这般事事以恶意揣度他人?”陈言哂道。 “这自然不是!但……”贤如尼一时有些语塞。 “这不就得了?本官虽身在凡尘,也知道此理,可师太身在空门,反似不明此理。到底你心中有佛,还是我心中有佛,只怕还两说。”陈言笑眯眯地道。 第1114章 大教领 贤如尼张口结舌,脸蛋胀得通红。 忘禅看看她,又看看陈言,神情古怪起来。 师父竟被怼得无言以对,这位陈大人着实厉害。 贤如尼瞧见她这神情,晓得这徒弟一向在佛禅之理上颇为死脑筋,不禁暗急。 这个陈言能言善辩,别又被他将忘禅蛊惑了去! 幸好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有人喝道:“人往那边跑了!你等追过去!” 有人大声应道:“是!” 禅房内三人同时一震,陈言低声道:“这屋子能不能看到外面?” 方才他进来时就确认过,这禅房居然几乎是密闭的,除了一扇进出的门外,再没有其它与外界相通的通道,连个窗户都没有。 贤如尼虽然对他厌恶至极,但此时事情紧急,也只能道:“这门上有个小孔,可以看到外面。” 陈言顺着她指的位置看去,顿时愕然。 那铁门上确实有个约小指大小的洞孔,只是,洞孔的位置有些低,几乎是贴着地面,想要用它窥看外面,只能趴在地上。 “这洞开这么低干什么?”他疑惑道。 “位置低矮一些,才能避免被人轻易发现。否则若是对方利用此洞,用烟熏水灌之策,咱们躲在这里面,就危险得紧了。”忘禅解释道。 陈言这才恍然,难怪方才在外面他没有发觉这门上有洞,设计之人倒是想得挺周到。 他起身走了过去,趴在地上,从洞孔朝外一看,果然勉强可以看到外面院子里的情景。 只见一个身着长袍的高个汉子,长眉大耳,正跨入院中。 在他身后跟着十来人,个个目光炯炯有神,身强体健,身着劲装武服,且腰间佩刀,显然都不是一般人物。 陈言眉头大皱。 京城禁止普通百姓佩刀,这些人竟敢佩刀夜行,胆子不可谓不大。 “二教领!”那长袍汉子身后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见着地上的二教领,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探了探后者气息,这才松了口气,“大教领,二教领还活着!” “弄醒他。”长袍汉子冷冷道。 不多时,二教领悠悠醒转,睁眼看见众人,这才长松一口气。 “怎么回事?”长袍汉子皱眉道,“为何弄得如此狼狈?方才那两人又是什么人?” “禀大教领,我……我被人偷袭……”二教领颤声道,说着,将前后事由,一一说了一遍。 禅房内,陈言眯着眼透过小孔偷看,上下打量众人,心中疑惑。 若是只有这些人,王岳该不至于大叫示警,而该悄悄过来通报才是。 想想对方进入院子之前,曾经叫喊了一句,似是要追谁,看这意思,该是张大彪往后院的方向逃去,对方分了人手去追。 以彪子的身手,绝非十几人就能将他逼得逃跑,看来这些人进这院子的,多半只是冰山一角。 可是,这些人为何大半夜来此? 二教领他们是为窃玉偷香,但大教领不可能未卜先知,晓得他们会被人袭击,带着大批人马来援吧? 他正思忖间,外面二教领已经说完一切,大教领微愕道:“对方什么来头,竟有这般身手高强的护卫?” 二教领忍着痛道:“很有可能,是之前来此礼佛的京兆尹陈言。当时守在前院的小尖以女声扮作尼姑,将他哄走,此时想来,那厮定是当时便起了疑,只是诈作不知,走远后又悄悄潜回,趁我等大意,入庵来袭。” 大教领目光陡然凌厉:“他?素闻此人手段非凡,来此做甚?” 二教领摇头道:“这便不知道了。” 陈言听懵了。 小尖? 这家伙说的莫非是此前守在前门、被张大彪搞定的那个歹人? 卧槽!当时那甜美的女声,他们还以为是个尼姑,甚至有可能是对方内应,结果居然是个男人扮出来的?! 正在这时,院门处两人拿着架在一人脖子上,将其押了进来。 陈言眼神微动。 被刀架着的那人,赫然是王岳! 他身上有几处血迹,看来是受了伤,不过好在该不致命。 “跪下!”一人手中的刀往下一压,迫得王岳不得不跪在地上。 “你们到底何人!”王岳露出惊恐之色,惶然叫道。 陈言心中暗赞。 王岳什么胆色,怎可能这么容易就吓着?这是故意装出害怕恐惧,以免刺激到对方,以求自保。 那大教领却没看他,仍看着二教领:“陈言何在?” 二教领茫然道:“这,方才我被人打晕,实在是不知道他此刻何在。” 大教领冷然道:“对方两名护卫在此,他必然也未离开。此庵没有其余出口,我等从前门进来未见其人影,想来,他定是仍在这里!” 二教领一震道:“他无法逃脱,定会找个便于藏身之处躲藏,难道是……”说着转头朝禅房看来。 大教领等人也同时转头看来。 陈言眉头微皱。 对方确实机灵,这么快便猜到了他藏在这里。 不过对方还没过来,一人便从院外跑了进来,叫道:“大教领!那厮跑掉了!” 大教领转头看他,不悦道:“你们这么多人,后院又无出路,竟还让他跑了?” 那人露出无奈之色:“那厮力气好大,将后门生生踹破,逃了出去。我等虽然尽力急追,可那厮跑得太快,转眼没了影。” 大教领哼道:“哼,没用的废物!后院可曾见着其他人?” 那人连忙道:“并无其他人影。” 大教领再次看向禅房的门:“这么说,人确实藏在此处了?先将那门弄开再说。” 二教领为难地道:“但那门乃是铁夹层,一时难以打开。咱们手上最会开锁的老锁,又已被杀,只怕一时三刻没法将门弄开。” 大教领带着人走近禅房的铁门,摸了一摸,道:“奇怪了,一个尼姑庵,弄这么结实的门做什么?” 旁边一人道:“听说这地方时常有人来这偷香,或是为了自卫而设。” 二教领吃力地道:“此门甚是难开,不知要费多少时间。那逃走之人,只怕是去知会京兆卫,咱们还是先走为是,莫要耽搁了正事。” 大教领目光扫过整扇铁门,又看看周围,忽然道:“要开这门,也未必要多久。五教领,你去将院内那树砍下来。” 第1115章 曲线开门 他身后一个虎背熊腰、面容粗犷的络腮汉子答应一声,转身走向那树,反手将后背后的兵器取了下来。 陈言这才发觉,这人原来和他人不同,带的不是大刀,而是一把柄长约七尺的大斧。 “大人,外面究竟怎样了?”身后传来忘禅的声音。 “外面来了个当家的,似是想到办法破门了。”陈言翻身爬了起来,眉头大皱。 “什么!我看看!”贤如尼大惊,跪在地上,将头埋下去,凑在小孔上往外看,却突然一震,“竟然是他!” “你认识那厮?”陈言意外地道。 “这人白天来此礼佛,盯着忘禅良久,颇为无礼,还说什么如此娇娥,不该浪费这天赐的……总之不是什么好话,想不到他竟然聚众来此劫人!”贤如尼抬起头,惊怒交加地道。 “我也瞧瞧。”忘禅也学着她的模样,跪了下来,双手按在地上,埋头凑近那小孔,向外看去。 陈言从后面看着她身影,不禁一愣。 她这个姿势,让其身后丰圆高高翘起,倒是颇为诱人。 贤如尼看到他眼神,更是暗怒,起身挡到忘禅身后,怒瞪着陈言。 陈言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对方说是要砍树,只怕是想撞破进来。” 正说着,外面已经传来咄咄咄的砍伐声,忘禅吃惊道:“那人好厉害,几斧子下去,咱们院里那棵桂树就断了一小半!” 贤如尼哼道:“那又如何?这门乃是贫尼求御坊鲁大师所铸造,纵然以大石砸击,也不是一时三刻能砸得开的,更何况用树桩,更是缓慢!” 陈言淡淡地道:“怕只怕,对方不是用来撞门的。” 贤如尼一愣。 忘禅转头看向陈言,睁大了双眸:“不撞门,那撞什么?” 陈言双眼微微眯起,还没说话,外面传来倾倒之声。 却是那桂树已经被砍倒。 “大教领是想让五教领用树撞门?这只怕也要耽搁不少功夫。”外面二教领道。 “不必撞门。”大教领的声音响起。 “啊?不撞门,那撞哪?”二教领吃惊地道。 “撞墙!”大教领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屋内,陈言目光凌厉起来。 那家伙果然看出来了! 贤如尼愣了一下,疑惑地道:“门都撞不开,撞墙又有何用?” 陈言走到墙边,轻轻抚着墙面,道:“水云庵修建已久,纵然过去建得再怎么结实,这墙身也必然老化,难以承受撞击。” 这大教领显然比二教领聪明多了,后者看见了门和锁孔,便只想着破锁,前者却能察觉真正薄弱之处,难怪能搞出这么个邪门歪道的教派出来。 贤如尼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色变:“那该如何是好!” 水云庵历史悠久,自然不可能一直没有翻修过,但上次翻修到现在,也已过了数十年。只是她并不了解建造之事,因此以前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此刻被陈言点明,方知糟糕。 陈言深吸一口气,道:“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你二人藏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忘禅从地上爬起来,吃惊地道:“大人,您要做什么?” 贤如尼也惊道:“你难道是……” 陈言转头朝她一笑,道:“师太修佛,该曾听过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贤如尼浑身一震,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忘禅更是娇躯轻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 这位陈大人,竟然为了护着她们,冒着生命危险出去?! 陈言转回头来,唇角闪过一抹她们没看到的笑意。 他岂会平白无故甘冒大险? 打赌试探的招没生效,那这回施恩的招数,总不可能没用了吧?如此救命大恩,而且他还是拿命搏来的,还不把她们感动得要死要活? 之后再设法查控她们所知的情报,自然就容易得多! 门外,那五教领将砍下来的树躯三两下剃去枝叶,变成一根约一丈长、半尺粗的树桩,直接抱了起来,回到禅房前,便要将那树桩往墙上撞去。 就在这时,里面传出一声:“住手!本官出来了!” 外面众人瞬间警惕起来,纷纷按上腰间刀柄。 大教领目露奇光,看着慢慢被推开的禅房铁门。 门开了半尺多,陈言踏了出来,回身将那门又重新关上,这才转回来,看向那大教领。 “久仰陈大人的大名,想不到竟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大教领缓缓说道,目光上下打量陈言。 “本官也很想久仰阁下大名,只是不知道阁下姓甚名谁,不知可否赐教?”陈言不动声色地道,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王岳处。 王岳压不住眼中的焦急之色,心中叫糟。 陈言被对方逼得现出身形,这下麻烦了! “大人将死之人,何必在意这些?”大教领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本官既是将死之人,那阁下又何妨说一说,横竖我也不会泄露出去。”陈言没再看王岳,顺口说道,心中盘算起来。 院里有二十来人,算是仍在追击张大彪的人手,估摸着有三十来人。 这个数量,纵然张大彪在身边,也很难保得他周全。 好在,应付这种级别的危机,陈言早就安排了备案,而张大彪会不顾他而去,正是依照约定好的紧急计划行事。 现在陈言要做的,就是设法拖延时间。 这个时间点,京兆卫已进入夜间轮班,在大街上巡视的人马不多,张大彪要找到足够的人手过来救人,怎也要两三刻钟才够。 若是陈言刚来京城时,他每回外出,均会暗中带上十几名军士,以策安全。 但在京城呆的时间久了,地皮踩熟,加上坐上京兆尹之位,以及各处军士人手紧缺,不久前他便将暗中保护的军士给撤了,安排了别的事务。 却没想到,居然在水云庵遇上了麻烦。 “呵呵,大人若是想要借闲聊来拖延时辰,大可省了这功夫。”大教领莞尔道,“本人尚有要事,没功夫在这与你闲扯。杀了你,再带上那小尼姑,便会离去,保证你手下京兆卫赶来时,只能替你收尸。” 第1116章 送个公主给你 “想不到阁下还是会惜花之人,为一小尼姑,竟大动干戈至此。”陈言不死心地再试探道。 “呵,区区一个女子,怎有资格让我等这么多人一起……”大教领身旁那精瘦中年人却冷笑道。 “话太多了。”大教领眉头微锁,淡淡一句。 “是。”那精瘦中年人一惊,连忙闭嘴。 但这半句,已让陈言心中再无疑问。 这家伙带这么多人手,乃是另有目的,只不过恰好遇到手下之人出事,因此过来一助。收拾完这里的摊子,他们才会去继续他们原本的目的。 “让我亲手杀了他!”二教领挣扎着推开扶他的人,忍着伤痛道。 “行了!这次的事你自告奋勇,要前来替我抓这小尼姑,结果搞得如此狼狈。”大教领眉头深锁起来,“若非我派了人暗中跟着你,在外围察觉有异,及时报知于我,你如今已命丧黄泉,现在还逞什么强?好好歇着!” “是……是我无能,请大教领责罚。”二教领脸色惨白,颓然垂首。 “责罚之事,待办完正事,回去再说。”大教领冷冷地说了一句,目光转向陈言,“五教领,先送陈大人往见青天诸神吧!” “是!”那持斧大汉扔下树桩,拎着大爷,朝着陈言大步而来。 陈言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会来此,心念急转,忙道:“且慢!阁下不过是为了一女子,本官愿用绝色,换取一条生路!” 大教领不屑地道:“庸脂俗粉,有何意思?” 陈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挑食,眼见那五教领斧头已经抡了起来,高叫道:“先帝之女、当今皇上的妹妹,还算是庸脂俗粉吗?” 大教领喝道:“且慢!” 五教领手中大斧顿时刹停在半空。 “你说的是……”大教领目露异色。 “当今宁王的亲妹妹,玉公主!”陈言重重地道。 “玉公主身份何其高贵,人也确实是人间极品。”大教领喃喃地道,眼中透出一抹异样,“能得此女,也是人间美事。” “大教领,莫要被此人蛊惑,他什么身份,如何能够将玉公主献给您?”二教领急忙叫道。 “诸位,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陈言冷不防说道。 “还想试探?”二教领怒道。 “呵,非也。皆因诸位若是京城人士,便该知道,玉公主为本官之文采所拜服,倾心于本官!”陈言加重了语气,“此事京城知晓的人不少,错过这机会,大教领只怕这一生都休想有机会染指这位公主大人!” 大教领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左右。 左右之人无不茫然。 “万老儿或许知道。”那精瘦中年人道。 “带他进来。”大教领吩咐道。 不片刻,一个佝偻着背、干瘦得像根蔫茄子的老头跟着人进来,一眼就看到陈言,登时色变道:“陈……陈大人!” 陈言从未见过他,错愕道:“你认得本官?” 那老头陪着笑脸道:“小老儿姓万,在地面上干些买卖消息的营生,自然认得大人。” 陈言明白过来,这厮原来是个万事通。 无论是京城还是青山县,又或者其它地方,总有些专干这种事的人物,俗称为万事通,这些外地人估计是因为不熟悉地方,所以找了这老头来帮忙。 “你知道此人,那可知玉公主与他关系?”大教领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玉公主原本对这位大人倾心已久,可这位大人却颇不知趣,竟对她不理不睬。” “上回,不少人还看见玉公主在大街上追着陈大人的马车跑了几条街哩!” “不过近来好似二人有些变故,玉公主不知为何,对陈大人忽然厌恶之极。” “不久之前,还叫人赶陈大人出王府呢!” 万老儿不敢不答,点头哈腰地道。 大教领两眼一亮,竟是真的! 陈言倒是有些意外,这老头知道大街上那事不奇怪,但王府内的事居然也知道,确实有些能耐。 “带下去吧!”大教领一挥手,立刻有人又将万老儿带离了院子。 “现在阁下该相信本官了吧?”陈言挺了挺胸,“只要本官一声招呼,保证玉公主立刻赶来,到时候阁下想把她怎样,还不是由得你来?” “方才万老儿不是说了吗?你与玉公主关系已然不睦,她如何听你的?”大教领沉声道。 “嘿,这阁下就有所不知了,那是演的。”陈言咧嘴一笑,“公主喜欢本官,这事被皇上反对,没办法,只好假装反目。” 大教领露出意动之色。 如陈言所说,正常情况下,他确实难有机会染指玉公主这般人物。 “大教领,正事要紧。”旁边精瘦中年人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大教领心念一转,“将他绑起来,待正事办完,再取那玉公主不迟。” “是!”精瘦中年人答应一声,打了个手势。 陈言摁下拔弩的冲动,任由两人将他左右挟住。 “撞墙!”大教领再道。 “等等!”陈言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想着忘禅,急忙道,“本官尚有一个条件,若要我帮大教领搞到玉公主,须得放过这庵内尼姑。” “看不出来,原来陈大人对那小尼姑还颇为有心。”大教领微微眯眼。 “大教领莫要误会,本官只是欠她些人情。”陈言无奈地道。 大教领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依你。” “多谢大教领!” 陈言心中暗喜,他当然知道对方只是为了玉公主而暂时敷衍。 毕竟忘禅不像玉公主那般身份特殊,想抓她随时都可以。 等到玉公主到手,那老色彩肯定还会派人来将忘禅抓去享用,现在则不必为了她而失去得到玉公主的机会。 禅房内,贤如尼和忘禅相对瞠目。 陈言竟为了救她,不惜连玉公主都出卖了! 听着外面人声渐去,过了好一会儿,再听不到半点动静,二尼才开了铁门,出去一看,果然再不见半条人影。 四下一找,整座水云庵内外都没了贼徒身影。 二尼这才松了口气,想了办法将其它禅房的锁给打开,放出庵内诸尼,各自抱头痛哭。 第1117章 目的不简单 “师父,这位陈大人名声险恶,想不到却是个大好人!” “是啊,那些个满嘴道德仁义的人,只怕见了这些歹徒,逃跑还来不及呢。” “以前听说这位大人恶名昭着,原本传言都是假的!” …… 劫后余生,众尼姑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方才院子里的事,她们都听得一清二楚,陈言虽然主要是为了救忘禅,但那些歹徒若是劫了她,岂会放过她们?等于顺带着将她们也救了。 贤如尼双眉深锁,总觉得陈言不是个好人,但舍己救人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只盼他莫要出事吧。” 忘禅怔怔地望着远处,心中所想的,却是陈方那句话。 “忘禅,你怎么了?”贤如尼关心地问道。 “不修佛念禅之人,反而行着佛祖济世之事。陈大人他……似比咱们更明佛理。”忘禅轻轻地道。 “这……”贤如尼一时语塞。 另一边,陈言与王岳此刻均被绑了手脚,蒙了头脸,扔在一辆马车内。 “大人,咱们该怎么办?”王岳悄声道。 “彪子会找着咱们,不必担心。”陈言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现在本官更好奇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出了水云庵,陈言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明白为何王岳此前会那般慌张。 庵内约有三十余人,庵外居然还有上百人! 而且这些人个个身着黑色劲服,腰佩兵器,看得出来都是些练家子。 这什么青天教,竟然大晚上出动这么多人手,让陈言心中隐生不安之感。 不像是干些打家劫舍的买卖,反而像是要打仗一般。 而且对方显然计划周全,并没有走大街小巷,而是专拣林木荒野间穿行。 京城虽然号称为一国之都,但事实上与陈言前世的大城市截然不同。 整个城区只有约六七成地方修有房屋,其余地方均是较为原始的林木草树,还有些地方是低矮的丘陵区。 当然不是京城才这样,事实上整个大周这算是开发率非常高的地方了,像陇州州府武阴城,城墙之内,有过半地方都是荒草荒林。 又如青山县,陈言刚到那时,整个县城几乎全是荒草密林,其余的则是早已无人居住的破败屋舍。乍一看去,比陈言前世的小乡村还要荒僻。 地大而人稀,是这时代的特色,但也成了治安管理中令人头疼的一环。这些荒林山丘,成了贼徒藏身逃窜的绝佳途径。 而京兆卫人数有限,巡逻范围根本不可能将这些地方全部覆盖。 像水云庵,方圆近两里都没有人烟,只有这么一座破败的小庵,京兆卫过去几乎不会到那边巡视,否则那些个偷香贼哪敢隔三岔五就去那找机会? 如今这伙青天教徒,大晚上利用这些人烟罕至的林径山道潜行,必有大事! “小人方才隐约听到,他们今夜似是要对付某个大人物。”王岳低声道。 “多大的人物,用得着一百多人趁夜围袭?”陈言奇道。 “这就不知了,但对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听说戒备甚是森严,等闲难以攻入去。”王岳压着嗓子道。 陈言心念急转。 这些教徒人数虽多,但攻皇宫肯定不可能。 而要攻大臣府邸,人数又似乎多了一些。毕竟一般朝中重臣家中的护卫,也就十数人,用不着这么大阵仗。 又不是人人都像他陈言一样,府里坚若堡垒,护卫还全都是战力惊人的特种部队。 难道…… 忽地,颠簸不休的马车停了下来。 但外面的人马脚步声,却没有停下。 陈言愕然。 对方像是把他们扔在了这里,自己跑了? “上去!”车外忽然有人喝道。 随即,一人被推上了马车,哎哟一声摔倒在车上。 “等在这,若是大事无碍,自会放了你。”车外有人说了一句。 “是是,好汉放心,小老儿一定乖乖等在此。”刚被推上来的那人慌忙爬起身,谘道。 “呵,最好是乖乖的,不然大教领可吩咐了,胆敢逃跑,格杀勿论!”车外那人一声冷笑。 陈言听着进来这人声音熟悉,心中疑惑起来。 “老万?”他试着低叫了一声。 “咦?陈大人?”对方诧异地道,“原来您也在这马车上?” 赫然正是之前那个万事通老头! “你怎会……”陈言讶道。 “大人恕罪,这车里瞎灯黑火,小老儿看不着您,没及时向您请安。”万老儿惶恐道。 “行了!这时候就莫要讲这些繁文缛节了!”陈言不耐烦地道,“你怎么也上这车了?” “唉,人家到了地头,用不着小老儿了呗。”万老儿叹了口气,盘着腿坐了下来。 “到了地头?这里是何地?”陈言疑道。 “噢,大人还不知道?此地是城东的福宁山,离福宁街只有百丈之距。”万老儿解释道。 “什么!”陈言一呆。 福宁山他当然知道,福宁街中段有条小道,沿着那小道行百丈,便会到福宁山。说是山,其实只是座高不过二十丈的小丘,只是林木茂密幽深,也是福宁街的大员们夏天天热时避暑纳凉的所在。 陈言过去闲逛之时,还来过这里,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了这! “对方为何来此?”一旁王岳悄声问道。 “这,这小老儿就不知道了。”万老儿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是不知道,还是你与他们同党,不想说?”陈言冷然道。 “大人冤枉啊!小老儿真不知情!”万老儿惊呼道,“我昨儿本在家好好做着买卖,忽然被他们挟持来此,非让小老儿替他们指引路途不可,说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这地方。小老儿不想死,只好答应了啊。” “你什么人物,专干消息买卖的营生,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油条,就算他们不说,你难道听不出蛛丝蚂迹?”陈言喝道,“言语不尽不实,回头脱了身,你也免不了跟他们一同治罪!” “大人,您怎能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冤枉小老儿?我真是被逼的啊!”万老儿惶急道。 “你像是头回知道本官一般。”陈言乐了,“本官像是那讲理之人吗?” 第1118章 目标襄王府 “您……”万老儿一时语塞。 的确,这位陈大人出了名的恶官,若是不依他的心意,只怕后果难料。 “但只要你肯据实回答,那本官回头不但不治你的罪,还要记你的功!”陈言悠悠地道,“说与不说,全在于你一念之间。” 万老儿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黑暗中啥也看不到,但他却能清楚感觉到对方脸上那虽然并不穷凶极恶、却充满威慑力的神情。 “本官可再提醒你几句。” “若是我等活不了命,那你说出来也无妨,横竖我也死定了。” “若是我等活得了命,回头我要收拾你不比捏死只苍蝇麻烦多少。” “所以你答了我的问,对你有利而无害,懂?” 陈言加重语气,再吐出几句。 万老儿苦笑道:“大人真是深谙审问之道,小老儿说了便是。他们虽然未曾明说目的,但我偶然间听到他们有人议论,说是找的是襄王爷。” 陈言心中瞬间亮了起来。 果然! 从对方的人数规模,他早就猜到对方必是针对拥有相当武装护卫力量的目标。 京城有这种级别防卫力量的,一共也没几位,他所知的首先是各大王府,然后就是英武伯府。 方才知道对方是到了福宁山,他心中已然隐约猜出来。 因为住在这左近的就只有襄王! “他们为何要找襄王的麻烦?”陈言追问道。 “这就不知了。”万老儿却道。 “看来你仍没想明白。”陈言沉声道。 “大人,小老儿是真不知道啊!”万老儿急了,“我都肯说出襄王了,还怕多说几句么?实在是真不知情!” 陈言皱起眉头。 看来,这家伙确实只知道这些。 襄王在明,对方在暗,若是偷袭,确实有相当的成功机会。 “大人,咱们须得设法去提醒襄王。”王岳低声道。 “为何?”陈言反问。 “啊?襄王乃是大周镇守边疆的大将,若他出事,岂不糟糕?”王岳错愕道。 “呵,用不着。”陈言却冷冷一笑。 “看来,坊间传闻,大人与襄王爷有些仇隙,确非虚言。”万老儿若有所思地道。 “你消息倒是真灵通,这位大王爷与本官八字不合。”陈言也不否认。 “可是这事事关国家社稷啊!”王岳忍不住道。 “那又如何?”陈方哂道,“再说了,咱们被绑在这,如何去提醒他?” “让这老儿替咱们解了绑,咱们杀将出去!”王岳急道,“对方的人手应该大多都去了襄王府,留在这的人肯定不多,咱们大有机会!” “你有十成把握?”陈言问道。 “这,虽然没有十成,但六七成把握还是有的。”王岳迟疑道。 “也就是说,有三四成这么高的机率,是咱们逃命失败,然后被对方杀死?”陈言没好气地道,“你想冒险由得你,但失败机率如此之高,本官宁可乖乖呆在这,至少就算对方得手了再回来,也会为了玉公主而暂时不杀我。这一点,本官倒是有十成把握。” “这……”王岳一时无言。 “更何况,纵然没咱们去提醒,这些家伙也休想能偷袭成功。”陈言轻松地道,“咱们省点力气,就在这等着吧!” “那,那好吧。”王岳眉头深皱,无奈地道。 一旁,万老儿不由撇撇嘴。 这位陈大人说得倒是好听,可说到底就是不想去帮襄王。 说不定,他还希望襄王被这伙青天教的恶徒杀了哩! 不过万老儿自然不会说出来,横竖不关他的事。 “不过在办正事之前,还是先解了束缚比较好。万老儿,来,动手了。”陈言对万老儿道。 “啊?可小老儿若是给您解了束缚,万一外面的人进来看见,岂不宰了我?”万老儿惊道。 “难不成不解开,他们便不会宰了你?”陈言反问道。 “这是自然,小老儿只是被他们找来带路的,完事了自然会放了我。”万老儿不假思索地道。 “呵,放你?你倒是挺会做梦。”陈言不禁笑了起来。 “陈大人你莫要吓小老儿,他们杀我干啥?”万老儿吃惊地道。 “他们留着本官,是因为本官还有利用价值。可你呢?你的价值,在带他们到了这之后,便已耗尽。”陈言笑容转冷。 “大人怕是猜错了罢,若是为此,他们岂非在到了这里的那刻便该杀了我?”万老儿强笑道。 “愚蠢!他们之所以仍未杀你,是因为怕你骗了他们,带到了错误的地方!所以才暂时留你一命,以防万一!”陈言喝道,“他们干出这种勾当,你以为会留一个活口,让人知道是他们袭击的襄王府?” 万老儿额头汗珠成串滚落,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言放缓了声音:“但若解开了我二人,我二人至少可以护着你。若他们真要杀你,三个人合力,至少比你一个人坐以待毙要好。” 万老儿终于颓然道:“那,那大人可千万要护着小老儿。” 的确,陈言所说确实有道理。 万老儿此前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但是没辙,只能自我安慰。现在被陈言戳破,想再继续麻痹自己都办不到。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解开了束缚,陈言与王岳二人偷偷掀开马车窗帘少许,朝外看了看。 密林之中,天上的月光都难以透进来,外面一片漆黑。 原本外面的人还点着灯,现在连灯也灭了,估计是怕惹来别人注意。 陈言皱皱眉,放下窗帘,沉吟起来。 王岳低声道:“大人,外面大概有六人,马车外有两人,还有四人在两丈之外巡视。” 陈言奇道:“外面黑成这样,你怎知道的?” 王岳压着声音道:“小人有些耳力,听着外面那些人的呼吸听来的。不过,这只是近处,更远处就不知道了。” 陈言动容道:“你这耳朵倒是挺灵光。对方主力要前往襄王府,外面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人,只怕就只有这么多了。” 王岳道:“大人说的是。那咱们要不要干脆……” 陈言摇头道:“这终究只是猜测,还是不可轻举妄动。反正,一会儿人就来了,不必急在一时。” 王岳一愣:“人来?大人说的是……” 陈言嘿嘿一笑,道:“等着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1119章 绝境 夜幕沉沉,福宁街上一片静寂。 大教领带着人躲在暗处,听着打更的更夫声音渐渐远去,这才再次看向前方那宅子。 宅门处挂着两盏红灯笼,映出牌匾上“襄王府”三个大字。 一道人影猫着腰迅速靠近大教领,近前后低声道:“大教领,教中兄弟已各自妥当,只等大教领令下!” 大教领抬头看看天空中那已有半边被乌云遮住的弯月,道:“时候未到。” 就在这时,襄王府紧闭的大门忽然喀地一声轻响,微开一线。 大教领眼中杀意顿现,沉喝道:“动手!” 襄王府内院。 襄王睡得正自酣熟,蓦地被一声异响惊醒。 他霍然坐起身,正好看到段东涯脸色大变地推门而入。 “王爷!出事了!” “何事慌张?”襄王喝道。 “不知哪来的贼徒,竟闯进王府,见人便杀,这会儿已经将前后院都堵住了!”段东涯罕见地露出慌张之色,叫道。 “什么!府中亲卫为何没有示警?!”襄王大吃一惊。 “属下也不……”段东涯正说到这,外面已经传来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 襄王翻身下床,一个箭步跨出门去,只见院门处几名自己的亲卫被一伙陌生人杀得节节败退,不断退入来。 “王爷!您快逃,卑职拖住他们!”段东涯拔刀叫道。 “逃?还逃得掉吗!”襄王脸色阴沉如水。 段东涯一时也是哑口无言。 唯一出路是院门,但院门已被堵死,哪还有逃路? 只这片刻间,那几名亲卫已有半数倒地,青天教的人毫不留情,立刻扑上去补刀,凡倒下者无一例外,顷刻殒命。 剩下五名亲卫不得不退上屋阶,挡在襄王面前。 远处不断传来惨叫声,更是让眼前的杀伐触目惊心。 “唐锐!想不到吧!哈哈哈哈……”一声长笑突然传来。 青天教的人立时停步,虎视眈眈地看着襄王等人。 一道身影自人群后缓步而出,前面挡着的人左右分开,为他腾出一条通道。 “是你!”襄王瞳孔瞬间收缩,死盯着那人。 正是大教领! “唐锐,你可曾想过有今日?”大教领走到人前,负手而立,笑容冰冷如刀。 “想不到你竟还没死……”襄王缓缓说道,“那就该好好苟且偷生!如今竟敢再次出现在本王面前,注定你今日难以生离此地!” “哈哈哈哈……”大教领哈哈大笑,“你府内所有亲卫,除了这院内的寥寥数人,其余人等尽皆丧命在我手下,还敢发此狂语,真是笑煞我也!” “什么!你怎可能办到!”襄王难以置信地道。 他的亲卫有百来人之多,虽说晚上除了值夜的十来人之外,其余人等都在休息,但他们均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听到动静,定能及时醒转应对,怎可能这么轻易被对方杀死? “因为我。”另一个声音响起,又一道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竟是一身王府护卫服色。 襄王及身边众卫无不一震,段东涯色变叫道:“项副统领,你怎会……” 来人赫然竟是王府的副统领,项猛! 项猛走到大教领身侧,昂然道:“是我在入夜前,给府中亲卫的饭食中加入蒙汗药,而且还故意假借王命,将值夜的亲卫调离,更为他们开了门,放他们进入!” 襄王脸上血色尽失,道:“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 项猛左手按上腰间佩刀,笑道:“跟着你,终我一生,了不起也就做个亲卫统领,可拿了你的人头,项某未来却能坐上将军之位!” 大教领接过话头:“不必多说了,须得在京兆卫察觉此处异变之前解决,动手罢!” 襄王见势不妙,喝道:“退回屋内!”立时朝后一退,退回屋中。 五名亲卫连忙跟着退了进去。 青天教众人立刻便要追上去。 段东涯没有后退,一步跨前,沉吼道:“有我在此,谁也休想进入此屋!” 呼呼两声,左右两人持刀猛砍而来! 段东涯心知再无生机,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当当两声挡下对方刀势,随即反刀横切,寒光一闪间,二人几乎不分先后,均是喉间中刀,闷哼跌退。 然后才发觉喉间鲜血汩汩而下,两人瞬间色变,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众人均知段东涯厉害,但仍未想到他厉害至此,无不骇然。 这最先冲上去的两人,乃是教中身手最强的几人之二,仅次于二教领,没想到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到! “敢上前者,皆如此例!”段东涯狂吼一声。 “垂死挣扎,上!”项猛脸色微变,喝道。 左右之人却没有听他吩咐,惊疑不定地看向大教领。 项猛颜面大失,但却无可奈何,只得怒大教领怒道:“还不动手!一拥而上,纵然他三头六臂,又挡得几合?” 大教领冷冷道:“死的不是你的人,你自然不心疼。这么急着立功,怎不自己上去!” 项猛一时语塞。 他是段东涯的副手,自然清楚后者实力,真要一对一,他能撑住二十个回合都只能算段东涯今儿拉了! 大教领再道:“想借我青天教之力立大功,你未免太天真了。退后!” 项猛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气得几乎想拔刀砍他。但终究还是沉着脸,退到了人圈外围。 大教领不再看他,目光落向段东涯,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来人!备弩!” 最前面的一圈青天教徒迅速后退,后面一圈人则跨步上前,从怀中摸出手弩,隔着两丈许的距离指向段东涯。 段东涯脸色惨淡,看着这一圈弩箭,心沉到底。 这个距离上,面对十多支手弩,就算他刀再快,也休想能全都挡下! 本以为可以多挡得一会儿,可现实残酷! “王爷!卑职无能,九泉之下再追随您!”他一声惨然,手中的刀颓然放低。 “射!”大教领沉声道。 就在这一刻,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将段东涯往后一拖。 周围众青天教徒的弩箭慢一拍才离弩而出,只见银光闪动,晃得众人无不微微眯眼。 叮叮叮叮…… 弩箭似是击打在什么金铁之物上,发出交击之声。 第1120章 这钱花值了 “本王还要带你驰骋天地,岂容你先下黄泉!” 一声沉冷,劲透而出。 众人定睛看去,无不愕然。 只见一道银色魁伟身影站在屋门处,正是他早一瞬将段东涯拉回屋门内,再以身体挡下了所有弩箭! “铠甲?”大教领错愕。 那人竟是全身覆甲,连头都没放过,包裹了个周全,只露出双眼。 而且甲面色泽有异寻常战甲,一般战甲偏灰黑色,但这一套却不但偏白,而且甲面更加光滑。 虽然甲身已有多处伤损,原本便有些破,但方才一轮弩箭下来,镶铁的箭头只在甲面上留下了少许划痕,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王爷!”段东涯死里逃生,如梦方醒,惊喜叫道。 “今夜,便叫这些邪教余孽,好好瞧一瞧我等沙场战威!”襄王冷喝一声,反手将他一推,自己则大步跨出屋门,单手持刀,朝最近的数人扑去! 段东涯踉跄退了几步,只见周围五名亲卫正忙得不亦乐乎,却是纷纷在穿戴战甲。 他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这些,正是从龚二那里买来的战甲! 襄王因为对这些战甲感兴趣,因此在屋内放了几套,晚上临睡前都在研究。 可没想到,这刻却成了救命之物! 屋外院内,因为挤了三四十人,青天教众人根本没多少地方闪避,眼见襄王杀来,那几人只好挺刀硬上。 当当! 襄王一刀下去,毫无花架地与两人的大刀正面交击,在两人瞠目结舌中,两人的刀竟直接断为两截! 襄王刀势未止,瞬间劈过两人身体! 两人连躲都来不及,朝后仰天便倒,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同时劈中襄王身上关节位置,但却发出当当击打声,完全没法破开他护甲! 扑扑! 前两人此时栽倒在地,众人一看,脸都绿了! 两人均是从左肩到右肋,被砍出一条超长的大口子,深可见骨,鲜血狂飙! 这一刀之力,竟恐怖到这种程度! “哈哈!痛快!”襄王尚是首次以龚二那里买的佩刀实战,只觉爽手之极,哈哈狂笑中,转身再劈。 当当! 又是两声交击,另两人的大刀同样不堪摧折,瞬间断为两截! 襄王狞笑一声,钢刀猛然一挥。 其中一人只觉喉间一凉,随即天旋地转。 咚! 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那旋转之势这才停住,他愕然发觉自己竟是贴在地面上。 奇了,自己怎么突然变这么矮? 下一瞬,他眼一抬,才看到身旁一具无头之身,正缓缓萎倒。 他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不!”但叫声喑哑,已是难以耳闻。 旁边与他同样被砍断了刀的同伴双腿一软,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之人的无头之身倒下去。 都是惯经生死的悍徒,他太清楚人的骨头有多硬。通常的大刀,若是砍在人身上,往往只能砍入一两寸,便会被骨头给挡住,难以造成更深的伤害。 哪怕是砍脖子这种相对纤细的所在,若非锋利到极点的宝刀,加上用刀者力量强极,还要讲究下刀的角度和速度,休想能将脖子砍断! 可方才襄王这一刀,砍断他同伴脖子时,竟爽利得出奇,仿佛砍的不是人身,而是豆腐一般! 被砍下的人头掉地后,竟然还有神情反应,可见这一刀之快! 刷! 襄王毫不留情,钢刀反劈,奔向他脖子。 但却砍了个空。 襄王一愣,定睛一看,原来那人双腿发软,整个人矮了下去,居然反而避过了这要命的一刀。 周围众人这时已纷纷拥上前,刀来剑往,围攻襄王。 襄王无瑕再理会那人,也不闪避,刀刀以硬碰硬,与对方兵器交击,仗着身上钢甲之坚,扛下所有来攻之人的同时,全力反击! 这些重甲,原本不利于游击,快速攻防上是劣势。但现在这种情形下,在院子这并不宽敞的空间内,面对拥挤的对手,反而正好派上用场! 生死之间,更见这套钢甲的威力,转眼间他已挨了超过三十击,但甲面上虽然伤损加剧,却仍稳守着他不破,使得他立于不败之地,刀刀夺命,又有十余人倒在他刀下! 众人越杀越是胆寒,仿佛在对抗一座根本没发击败的人形堡垒,不禁威势缓了下来。 此消彼长,襄王毫不客气地反追过来,原本明明是数十人围攻一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人追杀数十人。 大教领已经吓得退到了人圈外围,转头怒瞪项猛,喝道:“这是什么宝甲,你为何没事先提醒我们!” 项猛转过头去,一声不吭。 心中却是冷笑。 大家都是为同一个主子效力,他岂会白白将这些珍贵的消息告诉对方,以增加对方抢功的机率? 大教领一时也拿他没辙,只得回头吼道:“他只有一个人而已,不要怕,杀!给我杀了……” 刚叫到这,他突然声音嘎止,不能置信地看着几道银色身影从屋内奔出来。 正是襄王的五名亲卫已经穿戴妥当,同样的钢甲,同样的钢刀,杀向青天教众人! 冷汗从大教领背后渗出。 只是一套宝甲,已是如此难以应对,现在又多了五套之多,情况大大不妙! 等到段东涯穿戴好钢甲、跨出屋门时,只见院子里已宽敞了不少,原本拥堵的人群大半横尸于地,小半被杀得退出了院子。 他心花怒放,跟着追了上去。 有个人,他非杀不可! 项猛跟着青天教众人节节败退,心中犯起了嘀咕。 钢甲之事他原本是准备当成一个立功的情报,以后告诉主子,以便立功,所以没有告诉青天教等人。 另一方面,他也并没有意识到,这套钢甲竟然如此厉害!钢甲和钢刀是新近购得,没有经过实战,他还以为就是比一般战甲厉害一点,原本对襄王花重金求购的行径颇觉不屑。 现在才知道,他错得太离谱! “上!都给我上!”大教领一边退,一边吼叫,转头见项猛也在跑,怒了,“你也上!” 第1121章 挟公徇私 “哼,有功的时候让我退开,有险的时候让我上,大教领这算盘打得这么精,难怪当初你青天教会落得那般地步!”项猛讥讽道,哪可能乖乖上去。 “你!”大教领气得七窍生烟,但这时也没空与他算账,心中惶惶。 无论是近攻的刀剑枪斧,还是远攻的弩箭,均没法破开对方这种恐怖的战甲,现在已经不是抢功不抢功的问题,而是该不该撤的问题! 可是,已经牺牲了自己超过四十名手下,若是就这么逃走,他岂能甘心! 就在这时,破空声突然传来! 嗖! 项猛一惊,抬刀一挡。 当! 这一刀不知挡住了什么,震得他手腕发麻,连退了好几步。 然后才发觉被他挡落在地的,赫然是一把三尺长的短枪。 这是青天教其中一人的武器,那人已经被杀死,兵器竟却被人拿来当暗器使用! “叛王爷者,杀无赦!” 一声暴喝传来,项猛骇然抬头看去,只见哐哧哐哧的战甲摩擦声中,一道银色身影小山般朝他冲了过来! 只听那喝叫声,项猛就知道来人是段东涯,色变转身,朝王府外面奔逃而去! 对方身着重甲,速度不如他,逃得掉! 果然,双方距离越拉越远,没一会儿功夫,他就逃出了王府大门。 却猛地一震,刹停下来。 王府外,原本青天教留了十多人守着,可这刻这些人竟纷纷面如土色,手中的刀都几乎提不稳,看着外围。 而在外围处,黑压压站了至少三四百人,将王府团团围困! 项猛急忙刹停,惊道:“什么人!” 一人从围府者身后悠然而出,道:“想要在本官的地界搞事,未免有些天真。” 项猛瞬间认出对方,大骇道:“陈言!” 再仔细一看,周围围住王府的,赫然正是京兆卫! 一刻钟前。 万老儿胆战心惊地蹲在马车内,生怕外面的人进来,看到陈言与王岳已经解开束缚。 蓦地,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万老儿一惊:“什么动静!” 王岳也瞬间警惕起来,这声音似是守在马车外的人所发。 陈言却是一笑:“来了!” 王岳愕然时,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外面一人叫道:“大人,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 陈言一抬手,咚地在对方脑门上敲了一记,骂道:“恕你个毛!害本官受了这么多苦,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外面那人,赫然正是张大彪! 他哎哟一声,捂着额头苦着脸道:“大人,卑职跑得差点没把腿给甩断了,哪敢耽搁?” 王岳这才从声音认出他来,吃惊地道:“兵曹大人!外面的守卫……” 张大彪咧嘴一笑:“已经解决了。” 王岳吃惊地道:“可我怎么只听到一声而已?” 他可肯定,外面原本是有好几人,现在只有一声,表示只有一个守卫被解决掉,张大彪怎么跟解决了所有人一样? “那一声是最后一人而已。”陈言一边钻出马车,一边道,“前面几个人,先就解决了。话说,彪子,最后这人你解决得不利落啊,居然让他发出了声音。” “回大人,本来是没事的,要巧不巧卑职正要动手时,他突然伸了个懒腰,打到了卑职的胳膊。”张大彪陪着笑脸道。 “原来如此。”陈言这才明白。 王岳听懵了。 其余的守卫,竟然已经被解决了?! 他自问听力超出一般人,可刚才除了最后一声,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不远处十多道身影出现,隔着一丈之距便单膝跪落,带头一人道:“卑职见过大人!营救来迟,请大人恕罪!” 王岳这才发觉竟然还有人在,更是暗叫厉害。 想来,该是张大彪去叫来的援手,只不过没想到对方的主力去了襄王府,这里只剩下数人而已。 陈言摆摆手:“不必多礼,咱们先干正事。这批青天教的贼徒,目标是襄王。彪子,你去给我叫一队京兆卫过来,人越多越好,把福宁街封锁了!这个大仇,本官今夜非好好报回去不可!” 王岳彻底放下心,心说活该对方倒霉,竟敢得罪陈言,这不找死? 忽地,咚地一声,什么东西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陈言转头看去,却听“哎哟”一声痛呼,立时反应过来。 却是万老儿摸黑从马车里出来,没留神,从车上摔到了地上。 陈言哑然一笑,道:“来人!把这万老儿给我押起来,回头本官再与他好好聊聊!” 等到陈言带着王岳和赶来援助的丁简等人到了襄王府外时,张大彪已经带着乌尔多和三百多京兆卫赶到。 青天教留在外面的人手不过十多人,哪敢动手,只能脸色煞白地退到王府大门处。 正好这时,项猛冲了出来。 他反应还算快,初时大惊之后,立刻改口叫道:“陈大人救我!有贼人入王府行凶,王爷被困在里面,我……” 一边说,一边朝陈言跑去。 但还离着三四步远时,丁简已一步跨出去,一刀疾劈! 项猛身手不差,骇然抬刀一挡。 当! 惊人交击声中,项猛原本手腕就还没从方才与段东涯交击的那一记中恢复过来,这一下更是拿不住刀,手中佩刀直接被劈飞出去! 他大骇欲退时,丁简刀一压,架到了他脖子上。 “大人有令,凡从这里面出来的人,一个都不能大意!”丁简喝道。 “误会了!我乃王府亲卫副统领项猛,并非贼人!”项猛惊呼道。 “呵,这谁知道?”陈言翻了记白眼,“再说了,襄王爷那个德性,手底下能有啥好人?保不齐你们都是串通一伙的,先砍了啊不,先抓起来再说!” “啊?”项猛傻眼了,猛地反应过来,脸色顿时煞白。 这家伙跟襄王本来就有仇,难不成是要借着这次机会,报复襄王?! 可恨自己又不能说出自己跟襄王不是一伙的! 就在这一刻,沉重的奔跑声传来,众人朝大门看去,只见一人穿着全身的银色战甲,从门内大步而出。 随即,毫不停留地扑向项猛! 项猛大惊。 段东涯竟然穷追不舍到此! 丁简不知内情,见对方杀来,还以为是府中贼人,但却夷然不惧,一脚将项猛踢到一边,挺刀而上。 第1122章 宝刀竟然断了! 项猛摔到一旁,立时另一名纳抚营军士上前,将他制住。 他却不惊反喜,段东涯与陈言等人冲突,对他大为有利! 而且,段东涯这身战甲的厉害,他亲眼所见,肯定能搅乱京兆卫的阵营,到时候他就可以趁乱逃跑! 如今立不立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保命再说! 他心中正转着念头,丁简已迎上段东涯,一刀直劈。 段东涯一心要杀项猛,想要先将他迫开,下手没有留力,同样一刀狂劈而出。 当! 双刀交击! 但出乎段东涯意料,这一刀竟没有将丁简手中兵器劈断! 方才追出来的路上,他连杀了七八人,已经连续斩断了好几把刀,没想到对方手中的刀竟似不逊色于自己这把。 项猛瞬间僵住。 这怎么可能! 这一身杀得青天教众人人仰马翻的装备,竟然被陈言身边一个护卫稳稳挡了下来! “力道不差!”丁简赞了一句,抽刀旋身,又是一刀,疾劈对方! 段东涯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心知眼前之人没那么好收拾,稳住心神,提刀挡格。 当当当当…… 连串交击声不断响起,丁简刀势迅猛,连连劈落。 段东涯本身也是擅长快刀之人,可没想到今儿竟然遇到对手,一时竟无反击之力,只能一刀刀挡下对方狂猛攻势。 转眼十多刀过去,蓦地喀地一声,段东涯手中钢刀竟齐中断折! 他不禁心中一懔,动作稍慢,丁简已是一刀斜斜划过。 嗤! 钢刀劈在胸甲处,发出的不是一般刀劈时的当当声,而是刺耳的撕裂声! 段东涯大骇下借力向后一退,连退了三大步才站稳,低头一看,只见胸甲处竟然被生生劈出一道约五寸长的裂口,透过口子,甚至能看到他里面的衣衫! 若是再深入一些,甚至可能砍伤他! 一旁,项猛也看傻了眼。 天啊! 这是什么刀,竟可一刀将这无比坚固的战甲给劈出裂口来! 丁简没有追击,刀指段东涯,喝道:“恶贼!还不束手就擒!” 段东涯震惊地抬起头,怒道:“我乃是襄王爷的护卫统领段东涯,不是贼人!” 丁简冷冷道:“不是贼人,你袭击官差做甚?” 段东涯心知没法冲破对方的封锁,只得指着项猛道:“此人背叛襄王爷,我要取他狗命!” 众人无不愕然。 陈言双眼微眯,露出一抹笑意。 有意思,这戏是越来越趣味了。 丁简转头看向他。 陈言悠然道:“空口白话,谁人能信?想让本官相信,先卸下兵器和铠甲,束手就擒再说!” 旁边的乌尔多立时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段东涯惊怒交加,见京兆卫围了上来,哪甘心就这么放过项猛,咆哮道:“谁敢!”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大门处突然涌出数十人。 段东涯转身一看,只见襄王带着五名亲卫,将青天教众人杀得逃窜而出。 陈言见状,连忙下令,让京兆卫又散开,全神戒备,只将府前守死,不许任何人逃脱。 丁简也退回陈言身边,回刀入鞘。 张大彪低声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陈言目光扫过所有人,道:“那位大教领呢?” 张大彪不知道大教领长什么样,王岳却是认得的,也扫视了一通,果然不见大教领的身影。 “难不成,被杀了?”他疑惑道。 “哪有那么容易。”陈言心中一动,低声吩咐了张大彪两句,后者会意,带上几名纳抚营军士,转身而去。 青天教进去的一百多人,如今只剩四十来人左右,见外面被围死,无处逃跑,惶急下只能缩到一处,背靠背地死守。 襄王与众亲卫停下脚步,喘息不止。 这身钢甲确实厉害非常,只是穿着这么重的全身甲对敌,还持续这么长时间,体力消耗着实不轻。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抬手,摘下头盔,冷目如电,扫视全场,最后落到陈言身上。 “王爷,您这府上可真够乱的。”陈言笑眯眯地道,“要不要下官帮忙啊?” “哼,用不着!”襄王脸上肌肉一抽,硬硬地道。开什么玩笑,他要让陈言帮忙,回头还怎么在后者面前做人! “是嘛,那王爷请继续。”陈言含笑道,“下官在这为您打气,来,兄弟们,掌声给本官来一波!” 周围京兆卫看得惊奇之极,不过大人发话,哪敢落后,连忙起劲地鼓起掌来。 襄王一脸黑线,这家伙太让人火大了!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青天教与项猛,他沉声道:“先给本王把项猛交出来!” 这次的事事关重大,他半点也没想让别人知道内情的意思,尤其是陈言,自然不能让项猛落在那厮手中。 “这不行,此人是我所抓,在查明真相前,下官不能放他。”陈言摇头道。 “用不着你查!此是我襄王府的事,自有本王来查!”襄王恼怒道。 “但事情却发生在京城地面,乃是本官治下。若是交给王爷,回头皇上问我罪咋办?”陈言反问道。 “本王自会与皇上说明。”襄王压着火气道。 “人人都知道王爷与下官不太融洽,您这话下官实在是没法相信。”陈言从容道,“这种大事,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为好。” “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襄王毛了。 “啧啧,本官依律行事,怎么就成了吃罚酒了?”陈言诧异道,“王爷这是要仗恃身份,强行凌驾于大周律法之上行事了?” “你!”襄王大怒,“不交出来是吧?那本王自己拿!” 手一扬,身边五名亲卫同时跨步上前,不再理睬被围住的青天教众人,反而绕过他们,直奔项猛! 青天教众人面面相觑,忽然间由主角变成打酱油的路人甲乙丙丁,还有点不适应。 旋即无不心中一喜。 虽说京兆卫人数众多,但襄王及其手下凭这身装备,绝不会落在下风,闹得越大,他们越有机会趁乱逃跑! 陈言一声冷笑,道:“王爷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得好。” 襄王森然道:“本王忍你已经很久了!今日,便须给你一些教训!” 第1123章 劝王爷继续忍下去 换了过去,他可能还会再忍,但试过身上这套钢甲和手中的钢刀之后,他改变主意。 今儿,他就要将过去丢失的面子,统统讨回来! 陈言苦口婆心地道:“王爷,听下官一句良言相劝,你还是继续忍下去比较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又何必非要自讨苦吃?” 襄王:“……” 周围众人也无不愕然。 陈言这哪是劝啊,分明是挑衅!正常人听到这种“劝”法,暴走才是正常的吧! “自讨苦吃?陈言啊陈言,你以为你人多便可压得住本王?呵!便让你看一出好戏!” 襄王冷笑声中,五名亲卫已经距离项猛不到一丈。 项猛也不禁脸色微变,下意识想朝后退,可颈间冰冷的刀子,却让他没法再退后! 陈言叹了口气,摊手道:“大家都看到了,本官已经劝过王爷,是他不肯放手,那就怪不得我了。来人,上绊索!” 话音刚落,陈言身旁的丁简右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绕成十多圈的长索,手腕一抖,长索散开。 与此同时,另一名军士伸手将长索另一头抓住,飞扑向那五名亲卫! 五人之中立时分出两人,同时挥刀砍向那军士。 那军士没有格挡,灵活地一矮身,从对方刀下穿过,到了五名亲卫的另一侧,与丁简同时手上一较劲,将长索拉得笔直。 “什么鬼!”其中一名亲卫错愕道。 丁简和那名军士同时拦着长索,贴地一绊。 其中三名亲卫直接被长索绊在脚踝处的护甲上,登时失去平衡,惊呼中向前扑倒下去! 剩下两人反应还算快,大惊下同时一刀砍向地上的绊索。可那索几乎贴着地面,这一刀砍下去砍在了地面上,并没有砍中绊索! “哎哟!” 两人惊叫着步了同伴的后尘,扑地一声扑倒在地! 丁简与那军士没有停下,立刻来回奔行跳跃,对换了位置,长索登时将五人一起缠住。 然后各自找了旁边的大树,将长索两头飞快地绷紧拴死。 弄完之后,两人扑向五人,连踢带抢,转眼间将五人手中的钢刀全都给夺了,退到了一旁,神情轻松悠闲。 地上五人身着重甲,原来想起来就困难,现在挤成一块儿被捆在一起,更是没法爬起身。 看着五人在地上乱成一团,项猛惊呆了。 事实上不只是他,青天教众人和襄王、段东涯也全都看傻了眼。 这五人虽然用力挣扎,但那拇指粗的绳索不知道是用什么制的,出其地结实,竟然无法挣断! 天啊! 方才在府内面对上百人,他们如同无敌一般杀得何其痛苦,现在居然被两个人用条绊索就给搞定了?! 青天教众人震惊之余还有点后悔。 靠! 方才自己怎么没想到用这招,这些战甲虽然砍不破,但将他们绊倒就能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到时这些家伙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不过其实就算他们想到了,也难以办到。 一来这绳子是特制的,他们并没有,二来他们身手远逊于丁简和那军士,想要在对方刀势下将其绊倒,极为困难。 但此时看到两人搞定五名亲卫如此轻松,一时之间让人都生出错觉,以为谁都能办到。 “陈言你!”襄王惊怒交加,狂吼道。 “下官早就劝过了,王爷还是继续忍下去得好,可王爷不听呀,下官又有什么办法?”陈言一脸无奈。 “把绳子砍断!”襄王怒吼道。 “是!”段东涯立时抢上前去,挥着半截断刀便劈。 襄王这时才发觉他手中刀子只剩一半,顿时一愣。 当! 丁简一刀挡下段东涯的半截断刀,笑道:“段统领忘了还有本人在么?要断这绳子,你今儿只怕办不到!” 段东涯阴沉着脸,就那么以断刀抢攻。丁简却寸步不让,钢刀舞得雪花一般,守得滴水不漏。 转眼十几刀过去,喀地一声,段东涯手中钢刀又断了一半,只剩下五寸许长的一截,再难使用。 “东涯,回来!”襄王终于冷静下来,喝道。 他已然看出,刚刚买来的这些钢刀,虽然和一般刀相比已是宝刀级别,但和陈言这些护卫所佩的刀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终究,他们手中的刀破损度不低,加上之前又与青天教众人交手过,确实很难扛得过陈言手下的钢刀。 段东涯虽然不甘,却也只能快步退后。 丁简没有追击,单手钢刀斜斜指地,笑眯眯地看着段东涯。 段东涯心中更是惊惧难言,他自己身手之强,在府中乃是数一数二。这一番交手,他已经累得直喘气,可对方居然只微微出汗,连喘气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襄王双手紧握,全力压下心中的怒火,道:“算你狠!今日我认栽了,放了本王的护卫,项猛交你处置便是!” 他算是看出来了,再动手下去,自己这方必吃大亏。陈言这厮诡计多端,下手狠辣,说不定还想趁着这机会对他下毒手!唯有赶紧收手,方能自保不失。 陈言赞道:“王爷真是真提起放得下,不过,王爷这些亲卫恕下官不能放。他们意图袭击官差,哪怕是王爷的人,也要依律处罚。来人,将他们盔甲给我摘了,捆起来,送回京兆府衙!” 乌尔多忙道:“是,大人!”指挥着京兆卫上前,将那些亲卫摁住,一个个将他们身上的铠甲卸下来。 五人见襄王都起了退意,哪敢反抗,只得任由对方处置。 项猛脸色惨白,没想到会是这结果,这下真完了,他哪还有机会逃跑? 襄王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终究知道不是与对方争执的时候,唯有沉着脸不说话。 等到京兆卫将五名亲卫和项猛一道捆起来押走后,陈言才看向那些青天教的人,缓缓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力斗而亡,自己选罢!” 众人之中,有一人惨然道:“被抓了也是一个死,我绝不降!” 陈言定睛一看,却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认得此人,后者一直在大教领身边,显然与大教领颇为亲近。 “谁说一定死?”陈言悠悠地道。 第1124章 内应 众人不禁一愣。 “若是你们能将本官想知道的事老实交待,本官可保你们一命!” “但机会不多,本官只会给前十个弃刀投降之人机会。” “我数一二三,不想死的便抓紧时间。” “一……” 陈言刚数到一,哗啦一片响,那精瘦中年人第一个抛下手中的刀。 陈言哈哈大笑:“果然都是识时务的好汉!不过这样就很难分辨你们谁先谁后了……算了,本官就当日行一善,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机会。来人,将他们捆起来,押回衙门!” 襄王和段东涯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疑和无奈。 他们苦战半天,斩杀了对方数十人,都没能让对方屈服。 结果陈言几句话,连手都没动,就把对方余党全搞定了! 待到所有青天教之人都押走后,陈言才走到襄王跟前,含笑道:“王爷,凶犯已经抓住,本官还得带人进您府上查验情况,看看伤亡与府中的损失,您没意见吧?” 襄王冷冷道:“抓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又有何用?他们真正的当家,已经跑了!” 陈言错愕道:“王爷,您也太没用了吧?这也能让他逃掉?” 襄王恼怒地道:“还不是因为你!” 方才在府中,他有意追击大教领。 结果好不容易将后者逼到侧院死角,不料那持斧的五教领竟然豁尽全身力气,将大教领给扔上了墙头。 大教领攀着墙头,拼着老命翻了出去。 襄王又急又怒,只能选择从大门处追了出来,想绕过去追击,哪知道却被陈言和京兆卫给挡在这。现在拖了这么久,对方早跑掉了! 陈言啧啧地道:“王爷,您这未免有些无耻了。办不好事就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您治军若是也如此,皇上还将重任委于您,只怕我大周南境堪危啊!” 襄王气到几乎爆血管,正忍不住想爆发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大人!人已抓回来了!”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张大彪骑着马飞奔而回。 他笑眯眯地转头看向王爷:“不过好在皇上身边还有下官这样的能臣,岂容那贼首逃脱。” 襄王一震道:“什么!你怎会……” 说话间,张大彪快马驰近,将横在鞍上的一人直接从马上扔了下来,摔得叭地一声。 襄王定睛一看,登时认出,正是大教领! 陈言此前在看到襄王带人杀出来时,就隐觉不对劲。大教领进入后,没有出来,襄王却着急忙慌地从府内出来,让陈言心中一动,猜测大教领会不会是已经跑了? 为此,他才吩咐张大彪,带了点人,将王府周围迅速扫查一遍。 果然,张大彪骑着马没找多会儿,就看到前面孤身逃窜的大教领,立时上前将他擒回。 陈言没答襄王,上前看了看,大教领只是被打晕,还活着。 “好在还有口气,不过这事也真奇怪,青天教的人,怎会如此大胆,集众前来刺杀王爷?”他抬头看向襄王,“而且,居然还能掇动王爷的亲信做内应,真是奇哉怪也。” “哼!想知道,自己查去吧!”襄王爷沉着脸一转身,回了王府。 这趟真是损失惨重,攻青山县,损失了四千精锐,现在回京,又被青天教和项猛联手害死他手下几乎所有亲卫! 好在还收获了这些钢甲和钢刀,也算是小补。等到龚二再弄到足量的新甲,他组建出一支不逊铁甲黑骑的精锐,到时候他必要让陈言好看! 陈言一挥手,乌尔多立刻带着京兆卫进了王府,着手清点王府损失。 陈言转头对丁简道:“把这厮给我押去秘密基地,一会儿本官要亲自审他。” 丁简道:“是!” 水云庵。 陈言带着京兆卫和张大彪进了水云庵,开门的尼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庵主呢?”陈言问道。 “在禅院。”那尼姑不敢不答。 “带路。”陈言简单地道。 那尼姑只得在前带路,不一会儿,到了陈言之前呆过的那院子。 贤如尼已经得到消息,带着被放出来的众尼姑迎了上来。 “贫尼及水云庵僧尼,拜见大人。”她垂首道,“多亏佛祖保佑,大人安然无恙,阿弥陀佛。” “师太不必多礼,你们没事吧?”陈言和颜悦色地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庵中众人无碍。”贤如尼轻声说道。 陈言目光扫过众尼,最后落在之前那被施暴过的年轻尼姑身上,却见她也同样垂首而立,虽然脸色惨淡,但确实没多少异常。 他略一沉吟,看了忘禅一眼,却见后者看来的目光中透着关心。 陈言心中暗喜。 看来舍身相救这一招,起了大用! 不过他并不着急,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看她,却道:“贤如师太,不知贵庵可有人失踪?” 贤如尼愕然抬头:“失踪?这话从何说起?方才贫尼已经清点过庵中弟子,均在此处。” 陈言追问道:“真的全在?” 贤如肯定地道:“确实都在。” 陈言心中有了数,双眉顿时一扬。 他敢肯定当时在院外听到被施暴的女子有两人,但他进去后,却只见到一个被施暴的尼姑。 当时他心中便有了个猜测,另一个女子或许不是被施暴,而是心甘情愿,让对方享用她。 而且,这女子很可能便是杀死老锁之人! 换言之,此女很可能就是青天教那伙贼人的内应。 原本她杀了老锁,怕被追查出来,有可能会逃走。 但陈言被青天教众人带走,那她便没了逃走的理由。毕竟她肯定想不到,陈言竟然有办法从青天教众人手上逃脱,还会来找她。 方才听贤如尼说庵中尼姑无人失踪,陈言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除非另一个不是庵中的尼姑,否则现在便仍在这群尼姑之中! “师太,借一步说话。”陈言一转身,走进了之前躲过的那间禅房。 贤如尼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 “这门设计得颇为巧妙。”陈言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才发觉那门原来是分为内外两层。 第1125章 妙法 外层,就是和普通禅房的门一样的普通木门,左右推拉式的。 内层,便是那层铁夹层的禅房门,平时藏在禅房的墙壁内侧,看不出是道门。 平时,这禅房想必就是只使用外层,到危急时刻,才动用了内层铁门。 “御坊鲁大师的手艺,自是精妙。”贤如尼心中有事,随口说了一句,便忍不住问道,“大人叫贫尼单独相谈,不知是为何事?” “这一间,是师太所居的禅房吧?不知师太为何住了这么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陈言没有答她,反而问道。 “贫尼一心修佛,取‘心有禅门,居无俗窗’之意。”贤如尼蹙眉道,“不过这些乃是我修佛的法门,大人想来也难以明白,不如还是说说大人想谈之事。” “师太既是这么说,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陈言淡淡地道,“请师太告诉我,你寺中谁人做了那伙贼人的内应,将他们放进来的?” 贤如尼微微一颤,半晌才道:“贫尼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庵中众人,哪有什么内应?” 陈言倒不意外,这事是庵中丑事,她不肯说也正常。 他盯着她道:“师太可知此人牵涉到叛贼,若是不将她交出,本官只能认为你也是同党!” 贤如尼身子一震,但竟仍然道:“大人再怎样恐吓于贫尼,也是无用,我庵中之人一体同心,哪有什么内应?” 陈言微微冷笑:“你不肯说,那本官便自己查了!来人!将庵中女子,全部拿下!” 贤如尼色变道:“大人您要做什么!” 陈言转头看向外面,众京兆卫已经动作起来,两个服侍一个,将众尼姑一一反扭住双臂,按得跪在地上。 众尼姑大惊,却不敢反抗,惶然看向禅房。 陈言冷冷道:“贤如师太,你以为不说,本官便查不出来?” 贤如尼垂下双眸,道:“实在是并无内应之事。” 陈言盯着外面众尼:“你不说,她们也不说?” 贤如尼双手下意识握紧,却仍道:“若大人只想造个内应出来立功,冤枉我等,那就请便罢。到时候大人若是用刑,我等堪受不住,只得胡乱指认几人。但这终究也只是大人逼的,绝非真有其事。” 陈言哈哈一笑,道:“这你大可放心,本官绝不用刑,也能问出究竟。”一伸手,将房门拉上,内外顿时阻隔开来。 贤如尼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陈言,目光坚定:“大人就算杀了贫尼,贫尼也只有一句话——没有内应!” 陈言绕着她转了两圈,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不休,道:“师太身着僧衣,不大看得出年纪,本官估摸个大概,只怕还没到四十罢?” 贤如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尘世俗龄,早已不萦于心,贫尼不记得了。” 陈言又回到她身前,道:“仔细一看,师太这身段倒是还挺不错。师太,你不会还是个处子吧?” 贤如尼隐觉不妥,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能道:“大人此语,颇为无礼,恕贫尼不能答!” 陈言哑然一笑,说道:“一会儿还会有更无礼之事,师太若连这都受不了,那稍后之事更受不了了。师太,请裉去衣衫,记着,一件不能剩。” 贤如尼瞬间僵住,良久才结巴道:“你……你想做什么!”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本官要确认师太方才是否行过房。女子与男子不同,隐秘之地与男子不同,若是刚刚行房,等闲一两个时辰内都会有别于寻常。本官有十足把握,方才那内应与青天教的贼徒有过房事,若师父身上有此痕迹,说明师太便是那内应!” 贤如尼听得面红耳赤,却又目瞪口呆,失声道:“岂有此理!哪有这种甄别之法!” 陈言哈哈一笑:“师太看来真的未经人事,连这也不知道。若你不信,本官可与你一试,你便明白了。” 贤如尼怔道:“试?试什么?” 陈言促狭地道:“试试行房啊,试完你可自己观察一两个时辰,看本官有没有说错。” 贤如尼听得手足无措,罕见地露出嗔态,道:“陈大人!你……你太无耻了!” 陈言瞬间笑容消失,脸色一沉到底:“你不肯交出那内应,那本官唯有出此下策!事关青天邪教的余孽,恕我无礼了!你若不自己脱,本官便多叫两人进来帮你脱!到时候看到师太身子的,可就多了两人!” 贤如尼脸蛋涨得通红,朝后退了两步,眼中惊怒之极,几乎快哭出来了。 打死她,她也没想到,陈言竟会用这种办法! “顺便再多说一句,”陈言死盯着她,加重了语气,“你这庵内所有女尼,均要查一查,师太过后,便是忘禅!” “你……你不能这么做……她们都是处子……岂能受此羞辱……”贤如尼浑身剧震,惊惶到了极点,无力地道。 “都是佛门弟子,心中无色无相,怕什么?”陈言故意道,“不过师太大可放心,本官还是有些节操的,只会查,不会见而起心,对她们行些什么云雨之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贤如尼脸色大变。 陈言皱眉道:“看来师太是不想自己脱了,来人!” 外面一名京兆卫开门道:“大人!” 陈言喝道:“再找个兄弟,帮师太宽衣!” 贤如尼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颤声道:“不……不要……我……我说了便是……” 若陈言只“查”她一个,倒还好说,大不了当被狗咬了。可现在要将庵中弟子全都查一遍,还包括了忘禅,这怎么可以! 陈言断然道:“晚了!本官现在不想听你说,只想靠自己眼睛确认!” 贤如尼整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又气又急又羞,叫道:“你……你分明是假公济私,想要欺辱我等!我……我与你拼了!”说着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头朝着陈言撞去。 陈言哈哈一笑,一把按着她头。 贤如尼用力向前顶,两臂还在不断划着圈挥舞,呀呀尖叫。 但她比陈言矮小不少,就跟小孩顶大人似的,再怎样挥舞胳膊,也打不到陈言,更顶不动他。 第1126章 嫉妒最可怕 半晌,陈言才一用力,将她推得坐倒在地。 “想不到师太护徒之心如此紧切,也罢!看在佛祖的份上,我便听你一听。”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房门这时仍开着,声音传到了外面院子里,众尼姑无不一震。 贤如尼这才松了口气,喘息片刻,吃力地爬起来,面色惨淡地从陈言身旁走了出去,行至其中一个娇小尼姑面前,凄然道:“忘心,是……是师父对你不住。他要害我全庵所有人,我……我实在是没办法……” 那娇小尼姑骇然抬头:“师父!您……您怎能……” 陈言回到院内,仔细朝那娇小尼姑瞧了瞧,面相看着挺幼稚,但他经验丰富,一看便知此女实际年龄不会低于二十五岁。 而且身段挺翘有致,纵然一身僧衣,也掩不下她身姿的婀娜。 看来,就是她了。 贤如尼泪落道:“你为了庵中众人而牺牲,佛祖念你善行,必会接引极乐世界。” 说着颤巍巍地坐下,盘起腿,双手合十,吟念起来。 那娇小尼姑泪如雨下,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言听着贤如尼所吟念的话,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想来该是什么往生佛经之类。 片刻后,周围众尼也无不红眶落泪,轻轻地跟着吟念起来,都是一样的佛语。 半晌,那娇小尼姑终于阖上双目,也跟着吟念起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一片佛声,一众京兆卫无不心中恻然。 大人也太狠心了,把人家这些大姑娘小姑娘逼成这样…… “来人!把这位忘心师太拖进去!”陈言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院内吟念声。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震。 京兆卫心中暗叹。 大人就是大人,这心肠铁石一般,这个时候还不忘正事。 贤如尼却是脸色再变,转头惊道:“大人你……” 陈言笑呵呵地道:“师太狠心舍徒,令人感佩,不过本官终究还是要看证据。” 贤如尼神情惶急起来:“人已经交出来,还要看什么证据?!” 陈言含笑道:“人你是交出来了,可谁知道交的是不是真正的内应?万一这位小师太只是被你拿来牺牲的棋子,本官岂能纵放真正内应?” 这话一出,他立时察觉在场几乎所有尼姑脸色都是一变。 陈言心中暗异。 他本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照这情势来看,这个什么忘心尼姑,只怕真有问题! 这个水云庵,越发有些古怪起来。 明明青天教害了她们,但她们却要护着那内应? “拖进去!”他喝道。 两名京兆卫立刻过来,将忘心拖了起来,朝禅房而去。 贤如尼双手死死抓着僧衣,脸色白得吓人,眼见忘心被推到门口,才终于叫道:“大人!是……是我撒谎了!内应不是她!” 陈言淡淡地道:“本官已经厌烦了你的谎言,决定将所有人均查一遍。她们所受屈辱,均是因你为了护着那内应而生,这份罪孽,好好担着吧!” 贤如尼眼中现出绝望之色,身子软软瘫倒下去。 就在这刻,忘禅猛地挣起半身,叫道:“大人!可否让忘禅与您私下一谈?求您了!” 陈言奇道:“师太一心修佛,竟然也想参与此事?” 忘禅央道:“求大人网开一面,她……她确实不是青天教徒,只要您肯放过她,我……我愿尽听大人吩咐……” 这话一出,满院京兆卫无不双眼大亮,露出羡慕之色。 大人发了啊! 任凭吩咐,那还不艳福大大的? 果然,陈言也是眼睛大亮,喝道:“忘禅师太既然这么说了,本官岂能拒绝?肘,咱们进屋。” 押着她的京兆卫连忙松开手,忘禅爬了起来,拍了拍僧衣上的泥土。 “忘禅!你怎能……怎能……”贤如尼大急,撑起半身惊呼道。 “此事原本因徒儿而起,便由徒儿终结,也是因缘。”忘禅神情一黯,转身朝房内走去。 众尼无不惊愕,你看我我看你。 陈言喜孜孜地跟了过去。 机会来了! 蓦地,一声尖叫响起:“谁要你救!青天教的人是我放进来的,要抓要审,冲着我来!” 陈言和忘禅同时停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段苗条的年轻女尼涨红了脸,仰着头怒叫。 “忘忧师姐,你……”忘禅色变道。 “我确实怕死,可就算被千刀万剐,也绝不要你来相救!”那叫忘忧的尼姑咬牙切齿地道,“你再怎样惺惺作态,我也不会念你的情,更不会觉得害了你是对不起你!” “你……我……”忘禅脸色惨淡,身子晃了晃,说不出话来了。 “忘忧,你怎能这样说你忘禅师妹!”贤如尼怒道。 “师父,您一向偏心于她,如今我自曝身份,反而能救得她这清白,只怕您心中必是无比开心吧?”忘忧涩然道,“反正在您心中,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弟子,只配为全庵姐妹牺牲……” “你莫要胡思乱想,为师没有……”贤如尼神情微黯,哽咽道,“难道方才我们均为救你而努力是假的么?” “难道这不是你们应该的?这些年,我为水云庵牺牲了多少,要我一一说出来么!”忘忧反而冷笑起来。 陈言和众京兆卫无不听得惊奇。 牺牲? 这到底怎回事? 众尼个个面色难看,却低头不语。 忘忧吸了下鼻子,露出决然之色:“但我再也不要看你们这些虚伪之人,做那些虚情假意的事!陈大人,此事是我所为,您要抓要审还是要杀,我都没意见。” 陈言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伸手将她下巴托了起来,端详了一番:“这么说,那个老锁是你所杀?” 忘忧毫不犹豫地道:“不错!他知道我是内应,我怕被你审问出来,趁你离开,便杀了他。” 陈言疑惑道:“那你杀了他之后,躲到了哪里?” 忘忧没有隐瞒,干脆地道:“我一直躲在师父的禅房床下。” 陈言一呆:“你竟在那里?” 当时他还在床上坐过,没想到屁股底下居然藏着这妞。 第1127章 罪业尼 他记得那床和普通家用的床不一样,下面不是四只脚,而是类似炕一般的结构,下面有个被砖泥围起来的空间,平时是用来存放杂物使用,但藏人确实也够。 只要不把床板掀起来,便看不到藏身其中的人,是个藏人的佳处。 “那你为何要与青天教众人勾结?”陈言追问道。 “我恨她!”忘忧看向忘禅,恨恨地道,“我为水云庵牺牲最多,甘愿做了罪业尼,可师父最偏爱的却仍然是她!她什么都没做,为何能比我更受师父宠爱?我不甘心!” “啊?”陈言倒是有些懵了。他想了不少可能的理由,一个个都是重磅级的,结果整半天是因为嫉妒? “日间,那青天教的大教领来庵中礼佛。” “我见他对着忘禅露出歹意,便故意将他带到僻静处,答应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当时我只以为他是个商人,并不知道他是青天教的头领。” “而且我与他约定的,是只抓忘禅,绝不牵涉别人。” “可没想到,夜间来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他手下。” “这些人一来之后,便起了歹意,说什么忘禅是大教领想要的人,不能碰,但他们也不能白白花了功夫,妄图对其它姐妹动手。” “我没辙,只好与忘云主动献身,谁叫我俩是罪业尼呢?” “只是师父怎也不肯将出忘禅,害得事情耽搁下来。” “再后来,便是大人所知的一切。” “我自知罪孽深重,请大人抓我吧,至于她们,均与此事无关,求大人放过。” 忘忧说到后来,有些哽咽起来。 当时她以为陈言掌握了局势,怕老锁说出她是内应,情急下选择了行险杀人。事后贤如尼虽然知道她这做得不对,但仍然还是选择帮她隐瞒,将她藏了起来。 冷静下来后,她便知自己选错了做法,若是不杀人,那还能保得性命。但既杀人,那后果就严重多了! 她自然不想死,因此方才师父等人相护时,她没吭声。 直到忘禅也想救她,她脑子里一股火气突然窜了上来,这才忍不住出声。 谁都可以救她,唯有忘禅不可以! “等等,罪业尼是何意?”陈言听得了大概,却有些不解。这庵怎么听着跟其它佛寺佛庵有些不同。 “呵呵,我水云庵一庵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大人以为,那些个无赖之徒,会放过我等?”忘忧惨然一笑。 “自是不能。”陈言点头道。京兆卫终究很难一直顾及此地,她们有危险也很正常。 “所以为了顾全大局,让庵中姐妹能够安心修佛,水云庵暗设了一职,名为‘罪业尼’。”忘忧眼眸中闪过难言之色,“挑庵中姿色尚佳、又有过大罪业的女尼担任,凡遇贼徒偷香之举,无力抵抗之时,便由我等主动献身,任由贼徒凌辱,以保全别的女尼。” 贤如尼等人听得面色难看,毕竟这种做法,实在是见不得光,但却无言以对。 陈言恍然大悟,这做法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倒不失一个好办法,牺牲小我保全大我。 但从人道的角度,着实有些过分。 难怪之前那个年轻尼姑被人那般施暴后,竟然还能保持常态,想来便是她口中所说的另一位“罪业尼”忘云,毕竟是有经验的,不像一般被施暴之人那般。 “自然,说得好听。以色身赎罪业,日后自能得登大道。”忘忧苦笑起来,“这些年来,我不知道让贼人欺辱多少回,看着庵中师姐师妹那些同情的目光,心中却没有半分温暖。既然同情,为何她们不主动替我一替呢?” 说到最后时,她已经不再像之前般激动,声音轻微。 但这轻微之声,却如重锤,一记记狠狠砸在众尼心间! 陈言感叹道:“本官颇能体会你的心情,世事艰难,在尘世中修佛,更是难上加难。而以女身在尘世修佛,又是更难一层。你为修佛,以一己之身,替他人承担下这些,比之加倍艰难,真可谓世间最难之事。” 忘忧心中一颤,眼泪再忍不住,滚落下来:“大人……想不到您方是我的知音……” 陈言温声道:“所以本官会尽力为你争取一个痛快,安排个好的刽子手,让你死得爽利些。” 忘忧一僵:“大人……” 陈言长身而起,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过在那之前,本官仍须确认你身上确实有被贼徒欺辱过的痕迹。那之后,好好在牢中悔过你犯下的大错罢。另外,你不是恨她们吗?本官还可以帮你个忙,她们为了保你,不惜欺骗本官,均犯下包庇之罪。水云庵所有人,一个也不会漏掉,均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话一出,所有尼姑无不脸色大变! 忘忧更是没想到会是这结果,惊道:“大人!您怎能这样做!她们也是出于好意啊!” 陈言冷然道:“对罪徒的好意,便是对善民的恶意。若是放过他们,置我大周律于何地!此事没有商量余地,来人,将忘忧师太押进来!” 京兆卫还没反应过来,忘禅猛地挣脱了押她之人,扑到陈言跟前,跪了下来,抱着他双腿叫道:“大人!求您给忘禅一个机会,让我与您私下一谈!” 陈言怫然道:“方才本官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忘禅仰头叫道:“求大人看在‘那人’的份上!” 陈言双眉一扬,心中狂喜,脸上却没露出半点迹象。 机会来了! 贤如尼惊道:“忘禅!” 忘禅却不理她,只抱着陈言腿道:“大人!” 陈言眉头皱了起来,终于道:“好,本官便给你一个机会。” 不一会儿,禅房内。 陈言坐在禅床上,看着忘禅将房门关上后转身跪下,冷冷道:“当众说出此事,你胆子确实挺大。” 忘禅所说的“那人”,不用问,指的是那向清夫人买消息的人。 这事原本是极密之事,忘禅情急无策,只得把那人搬出来求情,心中也知道不妥。 可为全庵同门,她也唯有拿出这唯一有力的筹码来。 第1128章 先帝驾崩之秘 “忘禅知道行事不当,可我同门皆非大恶之人,只求大人放过她们。”忘禅低声下气地央道,“只要您肯放过她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的?”陈言盯着她。 “忘禅言出必诺,绝不反悔。”忘禅颤声道,颊侧起了一层薄晕。 她当然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但为了救同门,纵然牺牲自己又如何! “行,那就开始吧。”陈言把腿收到床上,侧躺在那,摆出一个尽量让自己放松的姿势。 忘禅颊红如染,站了起来,走到床前,也慢慢侧躺了下去,和陈言两脸相对。 屋子里安静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瞪,瞪了半晌,陈言疑惑道:“你做什么?” 忘禅红着脸道:“小尼……服侍大人呀。”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服侍?谁让你服侍了?” 忘禅一呆:“啊?大人不是说开始么?小尼未经人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是好,只好请大人动手……” 陈言陡起一脚,把她从床上踹了下去。 忘禅哎哟一声惊呼,好在那床不高,掉下去后只是摔得疼了些,并未受伤。她狼狈地爬起身,惊道:“大人为何踹我?” 陈言板着脸道:“谁叫你胡乱揣测本官的意思,谁说要你服侍了!本官说开始,是让你从头说起,你与‘那人’究竟是如何结缘,为何要帮他,一一说来。” 忘禅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尴尬得恨不得钻到床下去。 太丢人了! 旋即心生异感。 这人好生与众不同,别的男人见她这样,只怕早已…… “这样,咱们先从‘那人’的名字说起。”陈言眯着眼道。 “那人……姓花,单名一个‘铭’字。”忘禅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 “花铭!你是如何认识他的,与他又有何关系?”陈言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人果然有问题! 当初设计从寒松那里套出寒父的秘密,进而将这秘密送给清夫人,让她借这来控制寒翠,成功在唐韵那如铁板一般的凤翎卫中搅出一道裂缝。 那之后,此人便销声匿迹,再无踪影,直到这刻,陈言方再次听到这名字。 “这人曾与我有救命大恩,昔年我家中出事,遭遇仇人追杀,多亏他相助,才帮我在京城安身。”忘禅继续道,“为报他大恩,小尼才不时帮他行事。这件事,全寺之中,只有家师与小尼知情,别的同门均不晓得。” “然后呢?”陈言追问道。 “没了。”忘禅老老实实地道。 “等等,就这么简单?”陈言听得呆了一呆。 “对呀。”忘禅不假思索地道。 “那他什么身份来历,难道你尽皆不知?”陈言疑惑道。 “他不曾说,小尼也无意追问。我只知道,他是小尼遇难之时唯一肯帮我的人,这便够了。”忘禅认真地道。 “他让你到本官府上查看益王的尸身,一般人岂会这么干,你不可能猜不到他牵涉到的事非比寻常吧?”陈言皱眉道。 “小尼弱质之身,岂能管得了那么多?”忘禅垂首道。 “哪怕他有可能谋反?”陈言追着道。 “大周给小尼的,只有冤枉与陷害,大人您说,小尼还会将这样的大周放在心中么?”忘禅凄然道。 “这话又从何说起?等等,你方才说当年被仇人追杀,到底发生何事?”陈言听她话中罕见出现怨怼之意,有些奇怪。 “大人相信我的胡言乱语么?”忘禅露出一抹苦笑。 “再离奇的事,本官也可能相信;再合乎常理的事,本官也可能不信。”陈言哂道,“你只管说,信与不信,本官自有分寸。” “昔年,朝廷追缉一位杀人凶犯,凶犯因反抗而被杀。” “家父乃是当时的忤作,前去查验此人尸身,却发觉有异。” “他将此事上报当时负责追缉的官员,不料此人将事情隐瞒下来不说,还派人来杀家父灭口。” “连带我一家,尽皆被人杀死!” “只有我,被母亲拼死救下,侥幸逃生。” “但那官员派出的杀手紧追不舍,眼看小尼也将不保,幸得花铭相救。” “家父为国尽职,不料反遭此厄,请问大人,叫小尼如何忠这大周朝廷!” 说到后来,忘禅一向平静无波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情绪激动不少。 陈言皱皱眉,这话不像是编造,难怪明明知道事非寻常,她仍肯帮花铭的忙。 “这事仍有疑点,令尊为何会被那官员杀害?”他沉声道。 “因为那犯人是在降了之后,在毫无反抗之力下,被人所杀。”忘禅恨恨地道,“而杀他之人,正是负责追缉他的那官员!只是家父当时不知是那官员,才将此事报与他知,却不料……” “那官员又为何要杀那犯人?”陈言再追问道。 “因为若那犯人活着回到京城,被人审问出先帝驾崩死因,必会天下大乱!”忘禅重重地道。 “停!停!让本官先冷静一下!”陈言听得头差点没直接炸了,急忙喊停,心跳也砰砰加速起来,手心渗出一层汗水。 好像……要听到什么惊天的秘密! 可这,真的能听么? 知道得越多,危险越多,这道理他太清楚了! 先帝驾崩,一直都是说病故。 这事陈言以前也没怎么细想过,毕竟这是个连破个皮都可能死人的、医疗技术极为落后的时代,虽然先帝年纪也不算特别大,但病故也很正常。 可现在怎么听着像是当年那驾崩有些不对劲? “大人……”忘禅神情黯淡下来,“也终究是朝廷的官员,不敢听这事,也是正常。” “也?难不成,你还跟别人说过此事?”陈言诧异道。 “当朝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黄大人,忘禅曾暗中向他送去消息,结果……”忘禅露出苦笑,“石沉大海!” 陈言算是明白她为何对大周死了心。 黄良阁,文官之首,都不敢去查这事,那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道:“本官做好准备了,说吧!当年先帝驾崩,究竟有何蹊跷?” 忘禅摇头道:“小尼不知道。” 陈言:“……” 他做半天心理准备,结果就这? 第1129章 别人多少要点脸 忘禅见他神情不悦,忙道:“家父也只是知道其中有问题,但问题究竟何在,我等根本没时间去查,也无力查证。” 陈言有点压不下火气,板着脸道:“那你怎知道先帝驾崩的原因有问题?” 忘禅肃容道:“花铭告诉小尼的。” 陈言精神一振:“这么说,他知道内情?” 忘禅点头道:“应是知道,不过他说小尼知道得越少越好,因此并未细说。只说那犯人是内中关键人物,因此才被灭口。” 陈言有点不死心地道:“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忘禅反问道:“他救了小尼的性命,小尼不信救命恩人,难不成还要信别人?” 陈言无言。 逻辑自洽,让人无话可说! 看来要查出真相,不抓到花铭是不行了。 忘禅见他沉吟起来,轻轻咬着唇,半晌终是没忍住,道:“大人,小尼有一疑问,可否请大人赐知?” 陈言心不在焉地道:“问吧。” 忘禅鼓足勇气道:“大人为何对小尼与花铭之事这么感兴趣?” 陈言回过神来,笑了笑:“本官一向喜欢弄清楚与我做买卖之人的底细,不然这银子赚得不踏实。不过,你吐露的这些事,不足以让本官放过你庵中之人。想要救她们,你须得再努把力。” 忘禅忐忑地道:“大人想要小尼怎么做?” 陈言翻身坐了起来,凑近她,压低声音:“你当初说你不知道如何联系花铭,这话,不尽不实吧?” 忘禅迟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陈言微笑道:“只要你能把联系他的法子告诉本官,本官又验行无误,便放过你水云庵,如何?” 忘禅一震道:“大人要小尼出卖救命恩人?这怎么行!” 陈言抬手捏了捏她脸颊,道:“这怎么算出卖,本官要找他,是为了做买卖,乃是与他互利之事,又不是为了害他。再说,若是你方才所说之事属实,本官说不定还能帮你申一申冤。” 忘禅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大人真的肯帮忙?” 随即又黯淡下来,她摇头道:“没用的,连黄良阁都不肯管这事,可见其中牵涉极深,大人不过是个三品官员,如何能够办到?” 陈言失笑道:“看来你消息不甚流通,你可知道你口中的文官之首,当朝国相,不久之前因为与本官冲突,被我将他从相位上拉了下来。当时我还只是从四品而已,不也照样搞定了一品大员?小瞧本官,可不是好事。” 忘禅听得瞠目,不由道:“这是真的?!” 陈言啧啧地道:“你这修佛修得未免也太消息闭塞了,不只是他,春官尚书俞世南,直接被本官搞得丢了官;宁王,想把本官搞下去不知道多久了,却屡屡受挫,现在更要巴结本官,求我帮他;还有益王,可说基本是因本官而死;远的不说了,近的就今晚,襄王刚刚才被本官呛了半死,却只能忍气吞声,使我没辙。你倒是说说,本官这三品官,有没有帮你申冤之力?” 忘禅听得傻了眼,好半晌,才迸出一句:“大人,您这官当得,也太四面楚歌了些吧……怎么感觉满朝重臣,都是您的仇人似的……” 陈言:“……” 这是重点吗! 半个时辰后,京兆卫才离开了水云庵。 唯一被带走的是忘忧,其余人等均留在了庵内。 待陈言和京兆卫走后,贤如尼才将忘禅带进禅房,上下查看忘禅情况。 忘禅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忙道:“师父不必担忧,陈大人并未碰徒儿。” 贤如尼吃惊地道:“那个陈大人色名远扬,怎可能没碰?” 忘禅正色道:“若是碰了,徒儿难道会瞒着师父?委实未碰。” 贤如尼见她不似作伪,这才相信,疑惑道:“那他怎肯就这么走了?” 忘禅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师父不必担心,总之此事自有徒儿担下,绝不会令您和诸位同门出事。另外,忘忧师姐,我也会将她救回来,请您放心。” 方才她将联络花铭之法说出之后,陈言果然依约放过了水云庵众尼,不过忘忧牵涉到命案,不能轻放,还是给抓走了。 一提到忘忧,贤如尼顿时微微一震,良久不能言语。 好一会儿,她才道:“你有法子自是最好不过,可你也该知道,若是你因此出事,为师绝不能原谅自己。” 忘禅轻轻抱住她的腿,柔声道:“师父,不会有事的。徒儿能感觉得到,那位陈大人,与那些官员不大一样。” 贤如尼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闪过陈言那嘴脸,不由眼中闪过一抹鄙夷,又闪过一抹恐惧。 确实和其他当官的不太一样,毕竟其他官员多少还是要脸的。 这样的人,也是最为麻烦,只希望忘禅的办法真的有用吧! 同一时间,陈言的马车上。 陈言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被反绑了双手,坐在床边地板上的忘忧。 “方才你师父为了护你,不惜想要牺牲那个叫什么忘心的师太,她竟然没有将你指出来。”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她是水云庵的‘护法尼’。”忘忧神情黯淡地道。 “这又是什么职务?”陈言奇道。 “以身护法之职。平素,她无需做什么,但遇到极难之事,需要有人牺牲性命时,便需她来扛下。”忘忧眼中透出一抹嘲讽之色,“说白了,与我这样的罪业尼类似,只不过我是用身子饲喂那些恶徒,而她是用性命保全庵中同门。师父念我功劳甚多,因此才想忍痛牺牲护法尼来护我,可惜被大人识破。” “你们水云庵花样还真是多。”陈言听得十分惊奇。 “庵小势微,在这乱世之中想要求存,谈何容易?”忘忧声音中透出无尽惆怅。 “乱世?也对,如今明面上虽然天下太平,暗流却涌动如潮,说是乱世也没错。”陈言想了想,“但本官还有些疑问,你师父偏爱忘禅师太,你为何会吃这么大的醋,甚至不惜想借他人之力伤害她?” “因为……”忘忧脸颊抽了抽,“我才是那个该被师父偏爱之人!” “你确实牺牲很大。”陈言有些感慨。 “不!我不是为此才吃忘禅那贱尼的干醋,而是……”忘忧突然激动起来。 第1130章 佛祖的考验 “而是啥?”陈言被她惹出了好奇心。 “而是……”忘忧眼泪唰地一下滚落下来,“明明我才是她亲生女儿,明明我为了她,不惜担下罪业尼之责,可她为何竟偏心于一个外人!” “啊?”陈言一下懵了。 女儿?! 感情那贤如尼原来不是处子啊! 忘忧垂下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等等,你是她女儿,她还让你做罪业尼?”陈言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冲击。 “呜呜……不,不是她让我做的……”忘忧边哭边道,“师父年轻时,被奸人所辱,诞下了我……呜呜……她不敢说出去,就说我是捡回来的……呜呜……” 陈言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说明,这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忘忧从小便以捡养为名,寄在庵中,等到了合适的年龄,贤如尼便给她剃了度,让她出了家。 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岂耐得住庵中的寂寞?忘忧十六岁时,被一名来庵中的香客所勾引,跟他逃离了水云庵。 一年后,她便回到了庵中,已是憔悴得不成人形。再一问究竟,贤如尼方知她被人始乱终弃,那香客厌腻了她后,将她赶了出来。 初时,忘忧不敢回庵,便在外游荡,受尽人间疾苦,最终走投无路,还是回到了水云庵。 这一次,她心灰意冷,重新做回了尼姑。 而且,因为这段经历,她自觉对不起包容她的师父,主动做了罪业尼。 贤如尼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在忘忧坚持要以身赎罪之后,终究还是勉强准了。 事实证明,那一年在外面的经历,让忘忧确实成长不少,罪业尼做得尽心尽力,纵然牺牲了自己,但竟然确实让她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直到她二十岁时,一次机缘巧合,她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她激动下向贤如尼逼问,后者无奈洋,终于说出了一切。 忘忧这才明白自己竟不是捡来的,备受打击。 自那时起,她性格渐渐偏激起来。尤其是发觉亲生母亲竟然最偏爱的是忘禅这个半道出家的师妹,更是心中暗生妒恨。 直到这一次,她终于彻底爆发,串通那大教领,加害忘禅。 原本她心中所想,是那大教领晚上来偷偷将忘禅抓走,从此天高路远,生死不见,那她自然就能独享贤如尼。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你……你竟然还笑?!”忘忧说完之后,抬头一看,竟看到陈言若有所思地在那笑,简直难以置信。这人真是人么?听到她这些经历,不但没有同情心,反而还能笑得出来! 陈言其实笑的是这尼姑那一番短路操作,反而帮了他的大忙,使他可借这事从忘禅那里问出联系花铭之法。 如今他虽然暂时不追究水云庵全庵尼姑的责任,但此事等于成了他的筹码,只要忘禅不希望她们出事,便必须听命于他。 这时听到忘忧的质问,他回过神来,莞尔道:“这有何不能笑?本官若是你,会笑得更大声。” 忘忧气得连哭都忘了,恼道:“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你可知这些年我有多痛苦!”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那些经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老天赐佻这段经历,让你能从中汲取教训,完善自己,帮你更接近佛道。可以说,此乃上天对你的眷顾,焉能不喜?” 忘忧张大了嘴,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个失心疯。 正常人怎可能像他那么去想! 尤其是她现在犯了事,连命都要没了,还修什么佛? 陈言再道:“反观忘禅,她一直被你师父当宝贝一样呵护,使她未经风霜,焉能成长?就好比一块璞玉,你将它放进箱子里,它能剥去外壳,成为纯净的玉石?不能吧?照这样下去,她就算到死,也只是璞玉而已,终究成不了宝贵的玉石。” 忘忧愣了一愣,本来心里一直在骂陈言,此时却不由思索起来。 他说的……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陈言忽地伸了个懒腰,道:“不过在你成佛之前,还是得先过一过我京兆府衙大牢的考验,乖乖在那呆着,然后等着佛祖降下旨意吧!” 他施舍的善心够多了,要是她还想不开,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他可没那么多闲心,要在她这耽搁太多时间。 午夜时分,京城东南,陈言的一号秘密基地。 这栋上次唐韵来过的宅子,早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改造。大教领被丁简送来后,便直接关进了地牢。 陈言到了之后,下车便看到魏川,开门见山地问道:“那厮醒了吗?” 魏川恭声道:“回大人,已经醒了。不过此人倒是颇有些硬气,醒来后竟然一声不吭,并不求饶,甚至没有开口。” 陈言不以为意地道:“能弄个邪教出来的人,这点能耐都没有怎行?青天教的事,查得如何?” 魏川答道:“林广已经将手上有的一些消息送来,不过这教派似乎颇为神秘,并没有多少有用的内容。” 陈言哼一声,道:“有胆子到京城来刺杀襄王,不会那么简单。走罢,本官要亲自审他一审!” 吱呀一声,地下一间牢门开启。 大教领盘腿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反应。 陈言带着王岳和魏川踏入,在军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后,才道:“阳淮,青天教被剿灭,你便该好好龟缩逃生。如今竟还敢纠众来京城刺杀襄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教领眼皮微动,终于抬眼看他,却没说话。 陈言啪地将一叠纸页扔在地上,道:“你不说话,便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目的么?襄王灭你青天教,你想报仇,本官可以理解。但可惜的是,你不该在京城地界动手!这是本官治下,岂容你放肆!” 这一份,是林广匆忙间为他送来的资料。 其中有青天教的一些基本信息,包括了创教之人阳淮的一些资料,亦即眼前的大教领。 第1131章 想立功求我吧 此外,还有这教宗一贯的行事风格、曾经干过的大事以及后来如何被灭等。 青天教是燕王谋反之后才兴起的一个教派,由阳淮带着一伙人创起,教中列十三教领,以他自己为大教领,再延揽有用的人才封赏教领之位。 当时因为战乱,百姓疾苦难当,很容易便被他拉到了一大批拥趸。 但青天教有了规模之后,阳淮行事就开始高调起来,自称是青天诸神的地上行者,甚至还扬言要一正乾坤,让大周拨乱反正。 然后,就没然后了。 青天教起源之地乃是南境,不巧离襄王的驻守之地不远。襄王一开始没太在意青天教,毕竟是个新兴小教派,这种事时常会有,总会有人假借鬼神之名干些损人利己的勾当,蹦跶几日教内之人就会因为譬如分赃不均之类的各种原因内讧,随即崩解,自己就跳不动了。 但后来发觉青天教居然没自己完蛋,反而教徒超过了三千人之众,襄王这才对他们上了点心,派了一支千人军队,花了半夜功夫,就把青天教的基地给捣了。 那之后,青天教便再无声息。 却没想到,隔了几年,阳淮竟然溜到了京城,而且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刺杀襄王。 此时听完陈言的话,大教领露出一抹轻蔑之色,仍不说话。 陈言心中一动,这家伙的反应,表示他的猜测肯定有些根本上的错误。 “不想说,无妨。”他淡淡地道,“大教领视死如归,本官佩服,便成全你。来人,杀了他。” “什么!”大教领瞬间色变,失声道,“我乃要犯,你怎敢妄杀!” 他敢不吭声,乃是自恃身为要犯,朝廷按流程来说必然是要对他进行严审。到时候,他先拖着,让朝廷急了,再与朝廷谈条件。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违背大周律的官方流程,要将他直接杀了! 陈言哈哈大笑。 大教领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对方是故意吓唬他的,而自己没能稳住,有点丢脸,不禁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道:“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来!想知道,让别人来问,这功,我给别人也绝不给你!” 陈言笑吟吟地道:“你搞反了吧,本官肯审问你,是给你机会,怎么你好像以为是给本官立功机会?” 大教领冷笑道:“不妨告诉你,抓我,不过小功,但我能说出来的东西,方是大功!想要让我说出来,求我吧!” 陈言啧啧摇头:“本官见过的犯人多了,像你这么狂妄的还是头一个!可惜的是,这威胁对本官毫无用处,信不信本官两个字,就能让你屁滚尿流?” 大教领笑容加深:“我洗耳恭听,看你能说得出什么……” 陈言直接截断他的话:“项猛。” 大教领笑容瞬间僵住! 陈言长身而起,转身朝门外走去:“本官方才假装不知内情,试了试你,看你可有诚意,结果你还当真了?你知道的,项猛也知道。与你不同的是,项猛识趣多了,本官稍微一审,就全都交待了个干净。来审你,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他所言是否属实。可惜,看来你并不明白,机会,稍纵即逝。” 扑通! 大教领猛地跪落在地,哀叫道:“大人,是我错了!求大人再给个机会,我一定全都说出来!” 陈言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道:“不是想让本官求你吗?” 大教领快哭了:“是小人瞎了心,该小人求您才是,我该死!”说着抬手啪啪地给自己大嘴巴子,一记比一记狠,转眼脸都肿了。 陈言转头看向他,道:“也罢,看在你这耳光打得挺狠的份上,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但你千万记着,只要回答时有一点犹豫,本官转头就走,绝不再问半个字!” 大教领冷汗层层滚落,惶恐道:“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言这才转过身,回到椅子上:“来,说吧!” 凌晨,陈言才离开一号秘密基地,坐着马车,到了京兆府衙门。 下车后,王岳仍跟在他身旁,往内走去,奇道:“大人,您不是说项猛已经招了么?为何还要来这审他?” 陈言莞尔道:“那不过是诈阳淮的,本官哪有那么快?” 王岳恍然道:“原来是诈术,那个阳淮看来也是色厉内荏,竟然一诈便中。” 陈言摇头道:“你错了,阳淮此人其实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是最聪明的那种。他想来早已看出,本官是在诈他,但他不得不屈服,因为就算本官还未审出结果,从项猛那审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他不如抢先交待,还能戴罪立功。” 王岳这才明白过来,道:“但大人怎知道那个项猛能起到威慑之用?卑职此前还以为,他是青天教的贼徒,是阳淮的手下。” 陈言呵呵笑道:“这就是你仍需提升的地方,观察须得入微。早前那项猛逃出来,被抓住之后,青天教众人也逃出了王府,但是,项猛却未向他们求救,这是为何?” 王岳露出思索之色:“这确实古怪,按说他是内应,与青天教是同党才对。” 陈言淡淡地道:“同党确实是同党,但却未必同心。所以本官猜测,项猛未必是受阳淮所辖管。阳淮此前不知项猛已被我所获,自然有恃无恐,等到知道项猛已落在我手中,他当然便知道再强硬下去有害无益,立刻屈服。所以本官才说,他还算聪明。” 王岳佩服道:“大人真是思虑周详,那现在是要反过来,用阳淮去让项猛说出一切了。” 陈言轻松地道:“不错,若是顺利,咱们审完他,还能回去睡个好,哈哈!” 果然,如陈言所料,项猛招得比大教领还要快。 连续审了他三轮,将所有问题都反复问了三遍、确认他没有胡编乱造后,陈言才结束了审问。 项、阳二人的供词,大体无异。 其中有些小差异,也是因为两人身份和角色的不同造成,对主体内容倒没有影响。 难怪阳淮想拿这来谈条件,确实有些料。 刚从京兆府衙门出来,迎面就看到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第1132章 大梁传奇名将 “陈大人!”马上之人远远叫了一声,声音清脆。 陈言定睛一看,却是曲默月。 他不由叹了口气。 看这意思,今晚想睡觉是没戏了! 御书房,唐韵面色沉凝,眼中怒色大盛。 “青天邪教,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而且还是对襄王爷,简直无法无天!”于都怒道。 “一百多名刺客,竟能带刀入城,城防是怎么查的!此事,必须严查城防军的责任!”韩兆坤也怒道。 “何只城防,京兆卫竟能让百多名带刀刺客大摇大摆,进入福宁街,责任更大!”方应台不甘落后,也大叫道。 这最后一句,顿时惹来众臣纷纷赞同。 好不容易有个能收拾陈言的机会,傻子都知道赶紧抓稳! 陈言正好这时踏入御书房,将这些话听在耳中,转头就走。 “陈言!你干什么!”唐韵眼尖,喝道。 “皇上,臣害怕啊。”陈言苦着脸回头,半只脚仍站在门外,“这御书房内全是想把臣生剐了的,臣要是进去,只怕没法活着离开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剐你了。”唐韵哭笑不得。 “这些朝中重臣,不一个个喊打喊杀?好像刺杀襄王爷的不是青天邪教,而是臣似的。”陈言一脸愁苦,“仿佛诸公都不是臣的同僚,而是臣的仇家似的。” “陈言你少血口喷人!谁是你仇家了,本官不过是就事论事!”方应台恼怒道。 “就事论事你不先讨论如何查出真相,就事论事你不先关心死在王府的那百多名亲卫,就事论事你不先担心青天邪教是否还有后手、会不会对皇上不利?”陈言连珠炮般说完,眼一翻,给他一个眼白,“请问方大人,您就的是哪门子的事?论的又是哪门子的事?” “你……你……”方应台一时语塞。 “下官为查明真相,从昨夜忙到现在未曾合眼,可一来方大人就给我戴一顶纵犯行凶的大帽子。”陈言不客气地追着道,“我倒要问一问,大人为何如此害怕下官说出真相,非要先把下官打压下去,莫非幕后之事,与大人有关?” “你胡说八……”方应台大惊,喊了半句。 “再退一步说,就算方大人与幕后之人无关,可下官一进来就听到您几位在这商议如何害我,我万一心灰意冷,不肯说出查明的真相,那这责任该不该由方大人您来担当?”陈言接着补刀,咄咄逼人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应台抬手擦着额头的汗珠,紧张地叫道。 “那就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喽?”陈言笑眯眯地道。 方应台老脸胀得通红,却说不出半个字,肠子都毁青了。 早知道就不出这个头了! 众人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无不暗暗庆幸。 好在方才不是自己先挑这话题,陈言这厮太难弄了! “行了,人都闹到朕脚下了,你等还须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唐韵冷喝道。 她一发火,众人哪敢再说话,慌忙噤声。 陈言赶紧一溜小跑到了她跟前,道:“皇上请息怒,臣已经查明真相。” 唐韵精神大振,看了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襄王一眼,才道:“说!” 知道襄王府出事后,她立刻派人将朝中重臣加襄王等全都召了来。结果当事人自己一直沉默不言,一众大臣只知追究责任,没一个说得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总算有陈言在。 “是,那臣便从头说起了。”陈言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青天教当年被襄王剿灭之后,阳淮侥幸逃脱,东躲西藏了很长时间。 后来与一些余党汇合,他虽然不甘,但却力有不逮,只能在边境上流窜。 直到遇上一人,给了他一个机会。 “此人便是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 听到陈言重重地吐出这个名字,众人无不一震。 连脸色阴沉的襄王也是神色一动。 梁定和襄王类似,乃是大梁帝室血脉,当年当今梁帝的亲弟,长年坐镇大梁北境。大梁与大周接壤处,便是由他管辖。这些年,襄王没少与此人交手,虽然都是小规模的冲突,但彼此之间还是颇为了解。 此人在大梁乃是一名传奇人物,当年拒绝了大梁先帝的封王,抛开帝室身份,易名后到边疆参军,积功一步一步往上爬,生生爬到了高位。 直到一次镇压叛贼之战后,朝廷论功行赏,因为他立下大功而将他召入都城进行封赏,当今的梁帝才发觉这个以青头百姓身份上来的猛将,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这件事,震惊朝野,梁定声名鹊起,成为大梁最受人敬重的名将。 那之后,梁定再次拒绝了梁帝的封王,领军抚边,不断积功。梁帝知道他性情,并不徇私,每次均与他人同等论功。可以说,梁定如今成为大梁正一品的大将军,乃是实至名归。 而他不靠家世只靠能力挣来这一切的做法,自然为他的名声添分不少。如今大梁六大名将,便是以此人为首。 唐韵即位之初,大周陷入内乱,梁帝立刻派了梁定北上,领北抚大将军之职,其用心不问可知,便是想要趁大周混乱,看是否能够找着机会混水摸鱼。 只是,他对上的是襄王。 同样是大周一国之内,最有名的名将之一。 襄王审时度势,完全没有因为内乱而抽兵参与,反而陈重兵于两国边境之上,生生将梁定的大军压在那。两边发生多次小规模的冲突,均是各有损伤,使得梁定也不敢贸然北进。 毕竟大梁旁边还有个更有野心的大夏,若是跟大周搞到两败俱伤,便宜了大夏,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襄王深知,大梁从未因此放弃入侵大周之念,因此才不惜冒险,偷偷溜回京城,准备对青山县下手。若是一切如他预料,那带来的将是大周军力的成倍提升,到时候哪还需要担心大梁入侵?反而是大梁得担心大周是否会打过来了。 只不过,一切并不像襄王预料般顺利。 第1133章 夜间礼佛合情合理 “梁定使人找到阳淮,向他承诺,只要他刺杀襄王,拿了襄王首级回去,便助他青天教再起。” “将来大梁若是真的占了大周,梁定还会帮青天教成为国教。” “阳淮自然心动,立刻答应下来,将自己纠集起来的青天教余孽全数调齐,抽了其中善战之人,秘密潜至京城。” “然后又借着皇上新近颁下鼓励行商的新政之机,叫手下人扮成商贩,分批进入京城。” “此事实在不能怪韦烈将军的城防不严,对方备了齐全的身份,城防也很难查出其底细。” “而其兵器,则是藏在货物之中运入,还费了极大的功夫,花了整个月的时间才慢慢将兵器全送进来。” “之后,便是项猛了。” 陈言说到这时,一直脸色惨白的韦烈忍不住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次事发,韦烈知道自己责任极大,一直惶恐,但陈言现在这番话,等于是帮了他的忙。 就算不能完全免责,也可助他减轻责任。 “项猛又是如何成了对方内应?”唐韵蹙眉道。 “这厮主要是被美色所惑,加上颇有野心,自觉在王爷身边难有前途,因此才被梁定的说客说动,答应帮忙。”陈言说到,顿了顿,“王爷这次离开南疆军营,原本机密,也是被项猛泄露出去的,因此梁定才知道了此事,安排刺杀。” 襄王脸色难看之极,双手放在腿上,握紧了拳头,但仍没吭声。 唐韵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襄王一直没说话,只怕便是因为项猛的叛变,让他心情沉重之极。 陈言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项猛与青天教终究不是一道的,各有异心,有心抢功,因此安排刺杀时,并没有对阳淮尽心,导致阳淮准备不足,刺杀失败不说,青天教余党更是全数被捉。 “阳淮此人并不愚蠢,反而有些聪明。” “他并不是一定要杀了襄王,当然能杀最好不过。” “他要将此事闹大,让大梁知道他投诚之心有多坚。” “只不过他没想到,此事有内应相助,还会落得这个下场。” “依臣估计,他原本是打着能杀就杀、不能杀就跑的打算。” “只是可惜此人小聪明是有的,大谋却没有,居然为了一个尼姑,惹出了差错。” “导致事后未能成功逃脱,只能说是自毁后路。” 陈言说到最后一句,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的确,事实上,若是今日阳淮没有派人去水云庵抓忘禅,便不会惊动他陈言。 如果没有他陈言插手,纵然刺杀之事不成,阳淮与项猛也可成功逃离,这计划便不会泄露。 于都忽然道:“陈大人不知为何如此之巧,大晚上会出现在那尼姑庵之中?” 这话提醒了众人,是啊,一个大男人,大晚上去那干什么? 难不成,是看中尼姑的美色,想要…… “礼佛啊,去那还能干什么?”陈言面不红心不跳,从容说出一句。 “哪有白天不礼佛,晚上去礼的道理?”韩兆坤失笑道。 “等等,难不成韩大人是白天去?”陈言诧异道。 “不只韩大人,我等均是白天去。”于都接过话头,“不似陈大人,非要学那宵小之徒,晚上前去。” 唐韵也不禁听得蹙眉。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她虽然不知道能让阳淮忍不住去抓的尼姑长什么样,但想来只怕也是一绝色,陈言大晚上去,只怕目的不纯。 但转念一想,不对,陈言又不能干什么,不会是为这而去。 却听陈言惊异地扫视了众官员一眼,道:“真的?” 众臣想也不想,纷纷点头。 陈言眼中惊异之色更盛,缓缓吐出一句:“白天公务何其繁忙,想不到诸位大人竟然将办差的时间拿来去干私事,这般渎职之举,下官实在不知道为何诸位还好意思说得这么得意洋洋。” 群臣石化! 连唐韵都愣住了。 的确,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 陈言心中暗乐,悠悠地再道:“陈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白日里都是忙到坐一会儿都没时间,实在是没法抽空礼佛,只好从晚上休息的时间里挤出一点来。” 于都等人张大了嘴,半晌没能憋出一句整话来。 唐韵听得也有点想笑,但身为皇上自然不能笑出来,只得绷着脸道:“行了,正事要紧,莫要闲扯。此事既已查明,该当如何处置,朕想听听诸公的看法。” 众臣见她没追究,松了口气,于都连忙道:“依臣之见,此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乾同意道:“此事并无实证可证明与大梁有关,真要追究,对方矢口不认,咱们也没辙。” 唐韵蹙眉道:“王叔觉得呢?” 襄王深吸一口气,道:“臣赞同于、谢二位大人的话。” 唐韵颇有些不甘心,这次对方闹到京城,还杀了襄王身边上百亲卫,要是就这么不了了之,岂不弱了大周的势? 不过众臣都说不行,她也难以强行下令追究,心中一动,转头看向陈言,使了个眼色,道:“陈卿觉得呢?” 陈言这家伙最喜欢跟于都他们抬杠,让他说话,肯定会反对不了了之! 哪知道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臣觉得王爷和诸位大人的看法挺在理。” 唐韵大感意外,难以置信地道:“你赞同他们?” 众人也无不愕然,陈言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自然。臣一向胆小怕事,喜欢息事宁人,能省点功夫就省点功夫,哪怕吃点亏也行,什么事都不如自己舒服来得重要,不是吗?” 众人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他赞同他们,然后这么一番自贬,确定这些话不是在说他们? 唐韵不悦道:“难不成国家大事也不如你舒服重要?” 陈言眨眨眼:“对啊,反正也没到臣的头上,臣理会那么多干什么?等大梁打到京城,没法避了,臣再想法子不迟。到时候,或许向大梁投诚是个好主意。” 第1134章 臣有一计 唐韵大怒道:“陈言你怎敢说出这种无君无国之语!” 众人也听懵了,这话也太胆了吧!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皇上莫恼,反正臣也是那种没骨气的孬货,被人欺负到头上也只敢忍气吞声。不瞒您说,臣当您的臣子当到这份上,都忍不住惭愧得想要辞官归隐。只是臣脸皮厚啊,能糊弄得一天就是一天呗,多赚点俸禄也好啊。” 唐韵俏脸彻底阴沉下来,道:“这真是你的真心话?” 陈言摇摇头:“当然不是,臣什么人您还不了解?这些话,是臣代诸位大人说的心里话。” 众人到这刻才终于确定,这家伙果然是指桑骂槐,嘲讽他们! “陈言你莫要胡说!我于都为了大周兢兢业业,岂是这种尸位素餐之徒!”于都怒叫道。 “若大人心中所想不是如方才下官所说那般,那为何对方欺到了皇上脚底下,您还提议要忍下去?”陈言脸色一沉,冷冷道,“咱们家自个儿的王爷被人刺杀,咱们家自个儿的皇上被人羞辱,你却主张忍下来,你简直枉为臣子!” 一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咱们家”? 这厮当这是过家家呢,那是他家的王爷吗! “这……这……可襄王爷也赞同忍下来啊!”于都急得面红耳赤,迸出一句。 “王爷那是反话啊!连这你都听不出来,还当什么一品大员?”陈言边说边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王爷身边亲卫死了这么多,恨不得将大梁给灭了,却没想到竟听你在此口犬吠之言,气得说了句反话,你还当真了?” “啊?这……”于都懵了,看向襄王。 襄王双眉微锁,盯着陈言,却没有说话。 其实陈言大半没说错,他确实是恨不得把大梁灭了,那些亲卫跟随他多年,要是死在沙场之下还好,可现在却是死在奸谋之下,何其耻辱!若众人泉下有知,岂能甘心? 而梁定用此奸谋,襄王自然对他恨之入骨。只是襄王自己也清楚,这事根本没法查到实证,追究起来也出师无名,打过去也是白白消耗军士,所以才赞同了于都。 只是,此刻听到陈言的话,他不免心中一动。 他与陈言交手不少次了,多少也了解陈言的性子。后者如此嘲讽众臣,也就是说,他必有办法报复大梁! 众人见襄王没说话,还以为陈言真说中了,无不面面相觑。 唐韵转怒为喜,道:“陈言,莫非你有办法?” 陈言轻松地道:“臣确实有一计策,不知道皇上想不想听?” 唐韵嗔道:“是不是要朕把你那张嘴撕了,你才会不再给朕卖关子?” 众人愕然看她。 这话,怎么听着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 陈言干笑道:“是,臣这就说,不过此事须得与皇上和襄王爷私谈。” 于都皱眉道:“什么计连我等也听不得?” 陈言翻了记白眼:“人多耳杂,为免泄露,还是私谈得好。” 韩兆坤微怒道:“你是怀疑我等会泄露?” 陈言摊手道:“这话我可没说,是韩大人自己说的啊。不过,退一步说,就算诸位大人没有泄露之意,万一酒后失言,不小心说出去,岂非同样不妙?横竖此计诸位大人又派不上用场,何必担这风险呢?” 唐韵略一沉吟,点头道:“不无道理。” 于都等人无奈,只得告退。 等到御书房内只剩唐韵、陈言和襄王时,后者才道:“你不怕本王泄露吗?” 陈言肃容道:“平时斗气归斗气,襄王爷什么人下官还是清楚的,您绝非为私仇而不顾大局之人。” 襄王哼了一声:“哼,给本王戴高帽,可不会让本王对你另眼相看。” 陈言笑笑:“王爷请放心,下官也没与您结交的想法。不过,此事事关王爷能否为亲卫报仇,以及能否替我大周雪耻,所以我相信王爷定会保密。” 襄王冷着脸道:“行了!好听话不必多说,到底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陈言压低声音,细细说了起来。 唐韵和襄王二人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听到后来,不禁面面相觑,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异彩。 “此计大有可行之机!”唐韵兴奋地道。 “但此事为何让来?”襄王想到这个叛徒,就不禁脸上肌肉抽了好几下。 “因为阳淮他没家人。”陈言摊手道,“所以咱们能用的,就只有项猛。” 这一计,须得有一个能让梁定信任的人来演戏。 所以可供选择的人,便只有阳淮和项猛。 想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就得有能胁制他们的筹码。阳淮因为亲族不知何在,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筹码,但项猛却不同。 项猛此前怕被察觉已经背叛,一直没敢有动静,所以家人一直在珠州。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杀了襄王之后,自己悄悄溜走,带着襄王的人头兼程赶趟珠州,带上家人一起逃往大梁。 但这计划是在襄王买到那些钢甲和钢刀之前,因此他自然想不到会因此刺杀失败。 现在项猛亲族均不知有此异变,只要襄王派些人过去,便可将他们控制住,以他们来胁制项猛,迫这家伙配合演戏。 同时再安排一两名死士,陪在项猛身边,只要他敢乱来,即刻杀之。 不过这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很大可能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陈言到了大周后,才发觉大周的家族观念强到令他这个穿越而来的人震惊,一个人从出生起便被不断灌输家族大于一切的观念,延续家族血脉、振兴家族门楣成了几乎所有人的首要目标。 所以以亲族为质,项猛绝不敢乱来。 “好罢!便依你之计行事。”襄王沉声道,“这笔血债,我定要教梁定偿还!” 天明后,阳淮被押到了京兆府衙,与一众青天教徒关在一起。 青天教众人被集中关在大牢的一角,分成数间牢室关押。阳淮倒是待遇挺好,单独关进了最尾端的一间小牢室内。 第1135章 《梁子兵法》 这让他松了口气,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牢内呆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姓陈的宰了,送到这里来,至少说明对方已经决定按常规流程走,那他就还有几个月的活命时间。 “大教领!您还活着!”待押送阳淮的京兆卫离开后,隔邻牢室的一名青天教下属隔着墙叫道。 “青天诸神护佑,我无大碍。二教领他们呢?”阳淮问道。 那边的下属均沉默下来。 阳淮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咬牙切齿地道:“这笔血债,我定不会放过!” 几间牢室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话说得好听,可他们已经全军覆没,几位教领均已身死,剩下的他们被处决是早晚的事,哪还有报仇的一天? 阳淮见众人没有回应,岂能不知他们想法,想说些什么,但随即苦笑起来,颓然坐到一角。 自己说得再好听,又能骗谁呢? 这次,自己死定了! 外面脚步声忽然响起,不片刻,一名京兆卫走到阳淮牢门前,喝道:“阳淮!” 阳淮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朝自己招手,疑惑地站了起来,走到牢门前。 那京兆卫转头看看左右,确认了牢门外无人,这才探手过来,将一物塞进他手里,低声道:“不可让他人知道。”一转身,匆匆去了。 阳淮一呆,看着他消失后,这才回到牢室一角,将手掌摊开,只见手中竟是一张小纸条。 展开一看,他浑身一震。 “勿令人知,已安排妥当,子时离开。” 下面,还单写着一个“猛”字! 阳淮瞬间便想到了这是谁人送来的信,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这个“猛”字,必是项猛! 这家伙没枉自在襄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做到亲卫副统领之位,果然有些手段,竟然已经安排好了越狱之事! 不用想,他肯定是在京兆府衙中有关系,否则岂能这么快就安排妥当? 好一会儿,阳淮才终于从欣喜之中恢复过来,皱起眉头。 奇怪了,这厮竟然没想自己逃跑,而是带上自己一起逃? 要是两人关系融洽,那还好说,可现在两人的关系可与融洽二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算了,多想无益,先等到子时再说。 无论如何,逃出此地,方是首要之事! 至于旁边青天教的教众,他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管他们呢?自求多福吧! 陈言回到家时,日头已高高挂起。 他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觉睡到了午后。 醒来后,梳洗停当,又吃了午膳,这才唤来吟霜,问道:“那位王岳呢?还在睡吗?” 吟霜摇头道:“那位客人天刚亮便醒了,练了会儿武,后来一直在客房看书呢。” 陈言有点意外,王岳这家伙想不到精力这么好。昨天虽说王岳没跟他进宫,但毕竟后半夜才回陈府睡觉,原本陈言以为他会多睡一会儿,没想到他醒这么早。 “大人,要我去请那位客人过来么?”吟霜又问道。 “不必,本官亲自过去见他。”陈言说完,出了屋,直奔侧院。 到了王岳所住的那小院里,陈言刚跨进去,就看到王岳正单脚站得笔直,另一只脚则一个一字马举在空中,稳稳当当,不见半点簸动。 陈言不禁动容,这家伙韧带倒是挺好。 再一看,王岳左手单手拿着一本书册,竟是一边练功,一边看书。 “看的啥?”陈言走了过去。 “小人拜见大人!”王岳这才发觉陈言到来,连忙放下腿,向陈言行礼。 “不必多礼,你在看啥书?”陈言好奇地问道。 “呃,让大人见笑,小人看的是兵法。”王岳连忙将手中的书册递了过去。 陈言接过来一看,书皮上印的是《梁子兵法》四个字,一看就知道是青山县印刷厂印的。 翻了几页,他讶道:“我青山县居然还印售兵法书?不过这里面的内容,嘿,倒是挺有意思。” 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描述,只好随便找了个词。 青山县书坊所售的书,如今日渐丰富。陈言鼓励书商写书、印书和售书,给了相当大的自主权,因此市面上书太多,他也不可能全都看一遍,这一本还是首次得见。 王岳恭敬地道:“这一本乃是天下闻名的兵法书,小人以前在家乡便有一本,后来遗失了。到了青山县,见书坊有售,便又买了一本,时常观阅。只是没想到,这次竟能见识到其原作者的实战,因此又翻出来看看。” 陈言听得一呆:“原作者?等等,梁子兵法,难道这本书是……” 王岳点头道:“正是大梁名将,梁定。” 陈言动容道:“这人居然已经强到可以立书传世的地步了?!” 王岳露出钦佩之色:“实不相瞒,小人在家乡时,便是以梁将军为目标,希望有朝一日,能像他一般。” 陈言确实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这次对上了王岳的偶像,不由撇撇嘴:“他真有这么厉害?” 王岳奇道:“难道大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头?这人虽是大梁人,但名声远扬诸国,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间不知道多少男儿以他为志哩!” 陈言暗忖难怪朝中诸臣听到梁定的名字,都这么震惊,原来这家伙人气这么高。 多翻了几页那本《梁子兵法》,陈言啪地一声将它合上,塞回他手中道:“你若真想成为不世名将,本官劝你还是莫要看这本书了。” 王岳愕然接了过去:“这是为何?”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这书里的内容,也就蒙一蒙无知少年,有些兵法之论,十分幼稚。看《梁子兵法》也就图一乐,真要学兵法,还得看《陈圣兵法》。” 王岳呆看着他:“陈……圣?这是何人?” 陈言指了指自己:“正是本官。” 王岳一震道:“大人还着有兵法之论?” 陈言讶道:“纳抚营的教材,其中的‘将篇’,难道你还没看到?” 王岳挠头道:“呃,小人方才进入纳抚营不久,才刚刚将基础教材学完。” 陈言一拍脑门。 也是,王岳虽然潜力可观,但确实时日不久,纳抚营的教材讲究循序渐进,而“将篇”是高级教材中的部分,确实尚未到时候。 第1136章 后面太长记不得了 陈言当初为纳抚营编写教材,其中除了有最基本的训练之法,亦即“锻篇”,还有“律篇”、“器篇”、“技篇”、“兵篇”、“将篇”等内容。 新入纳抚营的军士,均须从纪律学起,也就是“律篇”,同时学习“锻篇”,之后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不同,在保证基础训练的同时,分别教授器篇、技篇等内容。 每一篇又分为初级和高级,根据军士所擅长的方向来调整教学内容。 而“将篇”则是这些里面高级中的高级,能够有机会学习这一篇的军士并不多。 毕竟将才不是谁都能有的。 不过照个趋势下去,王岳必然会涉及到这部分的教材内容。 “也罢!今日本官便给你看一部绝世巨着,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兵法!” 王岳精神大振。 纳抚营的教材他虽然才入门,但看到的内容已经令他惊叹不已,现在能让陈言称之为“绝世巨着”的,不知道厉害到什么程度! 书房,陈言将一本手写的册子珍而重之地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王岳激动地走上前,一看封面,没字。 “咳,这书本官写出来之后,尚未题名。”陈言连忙道,“权且看看里面便是。” 王岳压着心中情绪,翻开第一页,倒吸一口冷气。 陈言得意洋洋,心说这么霸道的名着,还不第一页就把你震住? 却听王岳神情古怪地道:“大人,您这字……也太别树一格了……小人好几个字不识,可否请教请教?” 陈言表情一僵,尴尬地道:“咳,不识之处,你问便是。” 王岳:“是,大人,第一个字是?” 陈言:“兵。” 王岳:“第二个呢?” 陈言:“者。” 王岳:“第三个……” 陈言一脸黑线地打断他:“合着你一个都认不出来是吧?!行了!本官念给你听!” 有这么夸张?有点龙飞凤舞而已,至于? 他拿起纸册,便要念起来:“这个,呃……”一下愣住了。 王岳等了片刻,不见他念出来,小心问道:“大人?” 陈言干咳一声,有点尴尬地将纸册合上,道:“本官用不着看,全文尽在我心中,背与你听便是。” 写太久了,想不到自个儿也不认识了…… 此时清了清嗓子,他吟念起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王岳只听这一句,便是浑身一震,双眼大亮! 简单几句话,已颇显精到,大人果然有料!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 …… 陈言不断念着,中间偶尔停一停,思索一番,又接着念下去。 只听得王岳全神贯注,双拳捏紧,生怕就漏了一个字。 忽地,陈言停了下来。 王岳下意识道:“为何不念了?” 陈言有点尴尬,后面的内容有点忘了…… 不过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情,反而慈祥地拍拍王岳的肩:“先听到这吧,听太多你也理解不了。” 王岳一想也是,叹道:“直到今日,小人才知大人真的是不世将才,这部《陈圣兵法》,远胜小人见过所有兵书!” 陈言干笑一声,道:“说了是不世巨着,岂能唬你?” 《孙子兵法》前面几篇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但后面却有点记不住了。 当年读书时因为太过调皮,被老师罚抄这套兵法名着不知多少遍,因此对其中的主体内容相当清楚。只是终究数千字的篇幅,他也没法一字不差完全背下原文。 哪怕是他手写下来的这一本完整篇,前面虽然是按原文写的,后面就只能将心中记下的译文内容,以自己的古文功底进行了一个反翻译,又将其译为大周常见的文字。 王岳心中反复将记下来的一些句子默念,越念越是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难怪大人要为此书命名为‘圣’,实在是实至名归!” 其实陈言主要是因为梁定那本既然叫梁子兵法,他条件反射想要压住对方的名字,想着“圣”不比“子”听着高多了,于是就随口取了这名。 这时见王岳赞不绝口,他含笑道:“此书尚未面世,纳抚营的教材也只有这书的其中一部分。这样罢!本官重新给你念一念前面的部分,你先自己手写下来,回去慢慢揣摩。若你有些悟性,能将前面的部分学透,再给你看看后面的不迟。” 王岳兴奋地道:“是,多谢大人!” 一个时辰后,王岳拿着自己写下来的“计篇”,呈交给陈言:“大人,您看可有漏误?” 陈言看了一眼,默默地给他塞了回去。 算了,这字太漂亮,看了伤心,不看也罢! “就这样了,你在此再稍等片刻,本官还有一事要让你办,一会儿再来找你。”他吩咐一句,转身出了书房。 到了另一处侧院,陈言进去后叫了一声:“苗姑娘?” 院内没有回应。 陈言暗奇,这妞在这里是不允许到别处去的,按说不可能离开院子才是。 他正要再叫,忽然听到浴房那边有动静。 陈言有点惊奇,大白天洗澡?他走了过去,正要再唤一声,浴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条窈窕身影端着个木盆,从里面快步而出,没留意到外面有人,顿时和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那女子一声惊呼,手里的盆没抱稳,向地上翻掉下去。 陈言猝不及防,一惊后退,脚下没站稳,啪嗒一声坐倒在地。 盆里的东西翻掉出来,洒了他一身。 其中一部分是水,另一部分赫然是些衣物。 陈言坐在地上,愕然将其中一件拿了起来,红色的,像一张布,上面带着些细细的带子。 “这是……”他愣了一下,端详着那物。 “啊,大人,您怎会在这?”那女子大惊道。 “本官找你来着,唤了两声没人应,故而进来一寻。你这是在……”陈言一边回答,一边打量手里那物,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肚兜?!” 第1137章 精巧的贞洁锁 那女子惊呼一声,脸蛋瞬间红了个透,慌忙上前,将那件红艳艳的肚兜抢过来,窘道:“大人,您怎可拿女儿家贴身衣物……” 陈言正想说又不是他要拿的,明明是掉到他身上的,突然发觉身上还有一件,错愕拿起,迎风展开一看:“呃,这一件又是什……” 那女子又是一声惊呼,面红耳赤地急忙上前伸手再次抢过:“大人!” 陈言已经看清那是一条薄薄的亵裤,不由莞尔,爬了起来,想要说话,身上啪嗒一声,掉下一物,原来方才掉在他身上的衣物,还剩了一件。 “咦?这是啥?”陈言想要弯腰去捡。 “不要!”那女子连脖子都红透了,慌忙去捡。 但陈言已经先一步将那物捡了起来,有点像裤衩。但仔细看时,材质居然是压得极薄的金属网,由约香签粗细的金属丝编成,非常轻巧,柔韧性也不错,但质地却颇为坚硬,扳折不断。 陈言翻看了一遍,才发觉腰上竟然还带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锁。 这玩意儿做工相当可以! 就他对大周铁器工业水平的了解,这东西绝对是是行业领先水平,就算达不到他青山县的工业水平,也差不了太多。 “此物如此精细,不知是何人所铸?”陈言惊奇地道,将那物对着日头来回看。 “大人您这……这……”那女子都懵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此人技艺十分精湛,怎也该是当世名匠吧?”陈言已经起了惜才之心。工业人才最为难得,如果这种技术水准的工匠能够为青山县所用,结合青山县的工业水平,说不定还能成为技术研究骨干,进青山县研究院尽一份力! 陈言这些年最为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大周普遍民众文化水平不高。他要开展工业发展,必须先有足够的工业人才,可这种大环境下,人才实是稀罕之极。 有时候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人才,结果去的时候发觉他因为战乱被乱兵杀了,又或者因为饥荒饿死了,让陈言只能捶胸顿足,哀叹不已。 而靠自己培养,一来没有合适的教学体系,要系统且大量地培养出相关人才殊为不易,二来培养这个事讲究的是细水长流,需要时间,急不来。 所以此时一见这金属网裤衩工艺非凡,他立时动了心思。 “你看看这兜裆,你看看这腰身,你看看这锁头,真是件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陈言越看越是心动,转头看向那女子,“苗姑娘,请千万要告诉本官,这东西是谁所铸造,他如今何在?” 那女子正是当初随他从青山县来京的苗絮儿。 原本是想用她来给襄王搅一搅浑水,结果没想到事生变肘,她完全没派上用场。 陈言被关在宫中时,她也被关在那里,后来陈言被放出来后,将她也一并接出,养在家中。 现在她没了用处,早几天陈言就想让她回青山县了,这次正好趁着王岳来的机会,想让王岳将她带回去,却不想无意中撞见了她这件宝贝。 “这是我幼时我娘给我的,让我穿在身上,防止被恶徒侵犯。”苗絮儿红着脸道,“后来我渐渐长大,嫌它穿戴不便,就没用了。这次入京,我怕有什么事,才又重新将它穿戴起来。” “穿戴?等等,这东西难道是……”陈言听到这里,突然一下反应过来,失声道,“这是贞操带?!” “我老家称之为‘贞洁锁’,女子婚前使用,可保贞洁。”苗絮儿有些窘迫,但仍是一五一十地说道,“不过这是谁打造的,我也不知,这是娘给我的……据说,是她以前所用。” “啊?”陈言忙不迭地将那物交回她手上,这特么还是个传家宝! 苗絮儿慌忙接过,拿肚兜将它包裹住,窘迫难当。 “不是,你没事把它混在肚兜里面干啥?”陈言满头雾水。 “清洗清洗……”苗絮儿尴尬地道。 “噢,方才本官在外面叫你,你没回应,是因为在洗东西?”陈言这才恍然,“是得洗洗,贴身穿的,多味儿啊……” 正说到这,他突然一愣,目光落在苗絮儿衣襟上。 苗絮儿察觉他目光,低头一看,慌忙双臂向上一抬,挡住了身前。 她这趟入京,之前陈言说是没两天就会让她回去,因此她并没有带上换洗的贴身衣物,此刻里面乃是真空的,加上洗衣时衣衫被水溅湿了不少地方,薄薄的衣襟紧贴在身上,不但饱满的弧线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到微微的凸起! 陈言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不知令堂可知道那贞洁锁是谁打造?” 苗絮儿慌乱地道:“犯女回去之后,可替大人问一问。” 陈言这才转过身去,道:“那就有劳了。你且收拾收拾,我已安排了人带你回青山县。” 苗絮儿一呆:“犯女什么也没做,您让我回去,那我……”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这趟未能用上你,非你之过,日后只要你安分,莫要惹事,在我青山县自有你立足之地。对了,我会让丫环给你送来一套贴身衣物,穿好再上路。” 说完,快步出了院子。 苗絮儿喜出望外,叫道:“多谢大人!” 前脚送走王岳与苗絮儿,后脚后脚陆瞻来了。 “大人,王爷请您过府一见。”陆瞻开门见山地道。 “他这回又有何事?”陈言皱眉道,“不会又是什么宴会吧?” “这倒不是,王爷是想问问大人,昨夜襄王府发生的惨案,究竟是怎么回事。”陆瞻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呵,他怕了?”陈言不由一笑。 “毕竟这事牵扯太大,宁王养尊处优惯了,会怕也很正常。”陆瞻笑笑,“不瞒大人说,一听说襄王府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宁王立刻增加了府中的护卫。” “你觉得本官该不该过去见他?”陈言眼珠一转,问道。 “这自然随大人的意,不过其实去不去也无所谓,宁王也做好了您不过去的准备,说若您不去,便让小人去京兆府衙打探打探,看能不能探得点虚实。”陆瞻解释道。 第1138章 王爷把王妃打了 “今儿清晨皇上召了朝中大臣去商议此事,他怎不去听听,岂不省了现在的功夫?”陈言记起当时去的人之中确实没宁王,有些好奇。 “其实原因很简单。”陆瞻神情古怪起来,“因为太早了,宁王一睡下,不到自然醒,是不会起床的。等他醒来时,皇上和大人你们都商议完了,他只好向各处打听情况,但所知也是只言片语,因此才想要向大人询问此事。” “等等,那胖子为何特意派你来此?莫非是看破你已向本官投诚?”陈言起疑道。 虽说他和宁王暗中联手,但这终究是演戏,陆瞻是他安排在宁王身边的一着暗棋,若是被看穿,多少也有点麻烦。 “请大人放心,他并非只派陆某来找大人,而是近来几乎所有出外之事,均让陆某来办。”陆瞻挺了挺胸,“因为姜仞被革职,宁王有些原本让姜仞去办之事,也会让我来。” “看来你倒是越来越受他器重。”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陆某确实为此颇为欢喜,不过不是因为受他器重,而是我若受他器重,便可替大人打探更多且更重要的消息。”陆瞻连忙道,“他这人的本性我已看透,过去不知道多少比陆某还受重用的门客,只因办错一两件事,便被他逐走,我岂会还对他抱有希望?” “呵,如此甚好。这样吧,本官可再让你在他面前多立个功,将襄王府的细情说与你知,你回去告诉他,必得他欢心。”陈言微微一笑,说道。 反正这也不是多大的秘密,只要最关键的那一招不说,其它的部分宁王知道了也无妨。 “多谢大人!”陆瞻急忙向他道谢,“不过在那之前,小人有一桩消息,想向大人禀报。宁王妃昨儿被宁王给打了!” “打了?这是为何?”陈言奇道。 “还不是因为小王爷?”陆瞻压低声音道,“王爷怪宁王妃娇惯儿子,才让小王爷变成这般,宁王妃被骂得受不了,还了几句嘴,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宁王恼羞成怒,动了手。” “王妃竟还敢回嘴?”陈言讶道。大周以男人为尊,宁王妃全靠嫁了宁王才是个王妃,她不怕宁王把她给休了? “回嘴算是好的,挨打之后,王妃好像还还了手!”陆瞻嘿嘿一笑,聊起这些八卦,他整个人精神头都好了几倍。没办法,人就是八卦生物。 “你连这也知道?难不成还现场观摩?”陈言越听越是惊奇。 “这当然不是,王爷和王妃动手,谁敢近前?不过,”陆瞻笑容加深,“王爷下巴上的伤,恐怕不像他说的,是自己摔的。毕竟摔也摔不出抓挠的痕迹不是?” “看不出来,这位王妃这么敢下手,我看宁王已经在准备休书了吧。”陈言啧啧称奇。 “大人只怕还不知道吧?”陆瞻见他这反应,立时猜到了,“宁王妃娘家可不是一般人户,就算是宁王爷,也要给萧家三分面子。” “这么厉害?等等,萧家?哪个萧家?”陈言突然神情一动。 “还能哪个,大周无冕之王的萧家啊!”陆瞻重重地道。 “原来她居然是萧家的人!”陈言动容道。人人都称王妃,没人叫她本名,因此他也没太在意她的出身,想不到这女人出身这么好。 回想上次,那个找他茬的宁王小舅子,好像确实是姓萧。 大周京城萧氏,乃是大周最为传奇的家族之一。 据说,大周建国之时,萧家便是祖皇帝的得力臂助,救过唐家这位建国者性命无数次。 后来论功行赏,以萧家的功劳,高低得整个外姓王爷。 但萧氏拒绝了。 或许是为了表明没有争权之心,又或许是其它理由,萧氏最终被封为护国公,且可以世代袭爵。 大周的外姓封爵,一向不传二代。 像陈言如今是青山男,但他子女不能世袭此爵。到时候他子女要想有爵位,就只能再去立功获赏。 又像卫菡是英武伯,她的子女也是不能世袭的。 唯有萧氏是个例外。 所以传到如今,萧氏虽然早已经不再参与政事,但却是护国公之爵代代相传。 但萧氏虽不与政,却广营田利,是大周皇帝以外最大的地主。 靠着这一项,萧家积下不菲财富,还成了大周最大的粮商之一。 难怪陆瞻说宁王不敢休宁王妃,从哪方面来说宁王妃的娘家都对宁王有利。若是日后宁王举事,萧家的财富和支持,便是他想当稳皇帝急需的。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吟霜的声音:“大人!宁王妃前来拜访!” 陈、陆二人愕然对视。 刚说到她,她居然就来了? 让陆瞻从后门离开后,陈言这才快步从前门迎了出去。 “下官见过王妃!” 前门外,宁王妃坐在轿内没有出来,听到陈言这一句,她才轻轻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 “陈先生的府门,还真是难进。”她淡淡地道,看了一眼旁边的吟霜。 方才到来后,她本以为对方会先将自己迎进去,没想到吟霜竟然将她拒于门外,只说要先禀报。 “王妃莫要见怪,这是下官吩咐的,凡有外人来此,一律拒之门外。”陈言陪笑道。 “这是为何?”宁王妃疑惑道。 “自下官入京之后,屡有些不轨之人,以为下官是那贪贿之徒,带着银两宝物上门,想要求下官办事。”陈言一本正经地胡诌道,“为保清名,下官只好下了禁令。” “但我乃是王妃,岂是那不轨之徒?”宁王妃不悦道。 “这么说,王妃并非有求于下官了?”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这……”宁王妃一时语塞。 她今儿来这,正是有求于陈言。 陈言其实大概明白她为何来此,也没多逗她,道:“当然王妃自是不同,请随下官来。” 进了陈府,在前院厅内坐下后,陈言才道:“不知王妃大驾至此,有何吩咐?” 宁王妃轻声道:“上次陈先生说有一桩买卖与妾身相谈,还答应不日细述,不知为何迟迟不来?” 第1139章 缺钱不分贫富 陈言心说果然是为了这事,其实从上次他与她说明,到现在不过三日而已,哪有迟迟? 他不动声色地道:“王妃恕罪,下官近来实在是抽不开身。” 宁王妃忐忑道:“那,那件生意……” 陈言故意道:“只怕要多等几日,让下官忙过这一阵再说。” 宁王妃急了,道:“不能快些吗?” 陈言错愕道:“王妃如此急切,莫非是有什么……” 宁王妃自觉有些失态,尴尬地道:“妾身近来一直担心我儿之事,故而心急着那买卖,想要尽快将银子赚回来。唉,不瞒先生说,那银庄昨儿已经派人过来,取走了首批的十万两银子,为此,家中颇有些不宁。” 陈言恍然大悟。 宁王和宁王妃相争,原来导火线在这! 分期还贷的首批贷银交付,宁王心中不悦,所以发起火来,把宁王妃给打了。而宁王妃则也是为此,才急切想要找他谈那“买卖”。 “王妃为了小王爷和王爷,真是操碎了心。”他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两个大男人的事,还得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来操烦,还……”宁王妃幽怨地说到这,自觉失言,改了口,“总之此事须得抓紧,在下月之前,妾身须得赚到十万两银子。” “啊?这是为何?”陈言吃惊道。 “这,这……”宁王妃有点难以启齿,毕竟还是家事。 “王妃不信任陈言,又何必还来这?”陈言皱眉道。 “先生误会了!妾身并无此意,只是……”宁王妃吓一跳,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也不瞒先生了,妾身已在王爷面前夸下海口,下月之前,定会赚来十万两银子,堵上下一次的贷银缺口。” “原来如此。”陈言动容道,长身而起,对着她深深一揖,“王妃为了小王爷付出至此,真是令陈言钦佩之极!” “先生谬赞了。”宁王妃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虽然身份地位在对方之上,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也站起身,回了一礼,“还请先生多多帮忙。” “既是如此,那下官岂能不助王妃一臂之力?”陈言正色道,“请问王妃,您结识的达官显贵之中,可有人有周转之虞?” “周转?”宁王妃一呆,“这倒是不知。” “比如说,谁家急需银两,但一时却拿不出来,于是乎便向他人相借,又或者向银庄借贷。”陈言补充道。 “这确实不知,不过,都是富贵人家,缺银之事,只怕也是很少遇到吧。”宁王妃蹙眉道。 “呵,王妃错了。”陈言从容一笑,“钱银之事,从不因富贵与否而异。甚至,有时富人比穷人更易出现缺银之事。” “先生这话妾身便不太明白了。”宁王妃不解道,“富人正是家资殷富,不易短缺,方才称之为富人吧,为何反而比穷人更容易缺银?” “穷人缺银,乃因无赚取银两的手段。” “所以家中用度,往往极为节俭,锱铢必较,哪怕一文钱,也要详细安排其去处。” “因此他们缺银,通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实在赚不到银子。” “而且一旦缺银,也只会缺几十文几百文,慢慢积少成多后,也不过三五两。” “此外,一旦缺银,他们会更加节俭。” “但富人则不同,富人赚取银两的手段多,因此在花费用度上从奢从靡。” “并且,因为自认为赚取银两的手段够多,就算是花费颇多,也不会太放心上。” “所以当出现银钱短缺之事时,往往动辄三五百两,甚至三五千两!” “另,富人赚得小银,便图大银,有时为了扩展赚钱的路子,不得不多下本钱,这又使得其银两周转出现问题。” “而富人还有一桩,纵然银两短缺,也往往不会生出警惕之心,心中所想,还是自己有办法将短缺的银两赚回。” “故而银钱短缺,必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等到他们惊觉不堪撑持时,已是举家皆漏,再也无力回天。” “这自然不是说所有富人均如此,但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陈言侃侃而谈,听得宁王妃睁大了眸子。 这些话她此前从未听过,实在是有些难以赞同。 陈言见她神情仍有些疑惑,遂道:“而且富人缺银,往往羞于启齿,所以外人通常难以察觉其家中真正的状况。不信,王妃可想一想自家。” 宁王妃呆了一呆,猛地反应过来。 是啊! 宁王算是会捞钱的了,确实花钱也如流水一般。而且,这次缺下三百万两银子的巨债,宁王也严禁说出去,便是因为觉得这事颇为丢脸,而且堂堂王府,欠了外面这么多银子,也有损身份。 想到这里,她总算对陈言的话有了些赞同,道:“先生所言确实有理,但这与您要说的‘以钱赚钱’的买卖又有何关系?倘若这些富贵人家,确实缺了银子,他们又不能拿出银子来,还怎么以钱赚钱?” 陈言莞尔道:“王妃想反了,不是让他们拿银钱出来,而是给他们银钱。急他们之所急,也算是助人为乐了。” 宁王妃并不愚笨,只是从未做过生意,所谓不在一行,难明一行之理,所以反应有些迟钝。 但这刻听到陈言的话,她猛地有些醒悟过来,吃惊地道:“莫非,先生说的是借贷?” 陈言压低声音,神秘地道:“这条生意路子,下官尚未向任何人提起,但为了王妃,下官岂能藏私?不瞒您说,青山银庄的东家与下官有过命的交情,相互都能交托性命的那种,所以给了下官一件好买卖。” 宁王妃被他吊胃口吊得急了起来,不由走近两步,急问道:“到底什么买卖?” 陈言悄声道:“青山银庄如今在大量拓展生意的路子,希望能在京城开拓市场,只要下官能替他们谈下一笔贷银,便可从中抽取五厘的佣银。” 宁王妃为了听清他的话,下意识又走近两步,几乎与他挨着。听完他的话,她错愕道:“五厘佣银,这能有多少?” 第1140章 弯道超车 陈言压着嗓子道:“譬如一千两银子,便有五十两的赚头;若是一万两,便是五百两子;若是十万两,嘿……” 大周的计数进制和他前世略有不同,一成为十分之一,一厘为百分之一,所以五厘的佣银,便是百分之五。 此时听得陈言这番话,宁王妃双眸渐渐亮了起来。 若是能谈成一百万两的买卖,岂非便有五万两银子! 陈言再道:“除了低息和单利之外,青山银庄审查快,而且无须多少抵押。这些好处,非是别家银庄能比。” 宁王妃也压着嗓子,悄声道:“妾身明白,只是,咱们为何要这么悄声说话?这不是先生府中吗?难道还能隔墙有耳?” 陈言仍压着声音:“下官方才不是说了么?这买卖除了五妃,下官连自己家人都未曾告诉啊。若是被他人得知,缠着下官索要这机会,那下官怎办?若是做这事的人多了,五妃岂非就赚得少了?” 宁王妃一震道:“原来先生竟是为妾身考虑!妾身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 陈言摆摆手,道:“何须报答?下官虽与宁王一向有些嫌隙,但不知为何,总觉与王妃颇有缘分。不瞒您说,若不是看在您的份上,我岂会收小王爷为徒?” 宁王妃吃惊地看着他,脸颊上渐渐浮起红晕,半晌才吐出一句:“先生,您这是……” 陈言深深看入她眼中,柔声道:“下官只恨生不逢时,若是早生得几年,岂会让王妃受这么多苦楚?” 大周男尊女卑,男人对女人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哪怕是宁王妃,这辈子也从未听过什么甜言蜜语,此时听得陈言这几句,顿时娇躯剧颤,颊上红晕深如朱染,有些慌乱起来:“先生,您这是……这是……” 陈言深吸一口气,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你知我知便行。虽然青山银庄的东家让下官来负责此事,但王妃若是愿意接下这买卖,下官一分佣银不要,所得佣银尽数给您。” 宁王妃不由慌乱起来,道:“大人竟为妾身做到这地步,教妾身如何……如何……” 她这一生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后也是恪守妇道,与人接触不多。遇到陈言这样的老油条,哪有本事分辨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既是心乱,又是感动。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多余的话不必说了,下官只希望能助王妃一臂之力。” 好一会儿,宁王妃才勉强压住波动的心潮,道:“妾身自然感激先生的相助,只是,这买卖卖真能赚到钱么?更何况,银庄借贷,不会无利而为吧?” 陈言点头道:“这是自然,青山银庄自然也不是单纯做好事,贷银月息四厘,且只是单利,没有复利。” 宁王妃失声道:“什么!四厘?这么少!那岂不是比佣银还要少?” 她虽然不怎么管钱银之事,也知道大周最大的财记银庄,贷息是月息十厘。 也就是说,贷一万两银子,每个月须得还一千两银子的利息。 可青山银庄这里,一万两每个月只需还四百两银子而已。 而且,给她的佣银都是五百两,一进一出,银庄岂不是亏了? 陈言哈哈一笑,道:“王妃有些误解,青山银庄虽然确实诚意极足,贷息比同行低了许多,但给您的佣银,只是一次性的,而贷出去的银子,通常很少会一个月便能还清,所以亏是不会亏的。” 宁王妃这才明白过来,不过始终有些患得患失,蹙眉道:“但,这生意真的能帮到妾身么?” 若要将小王爷的那笔债务尽数抵销,她须促成数千万两银子的贷银,这天文数字般的数额,光是想想都觉得艰难之极。 那些富贵人家,真的有这么多银子要贷么?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王妃大可放心,您想来也有结交的路子,打听打听,便知下官所言无误。只要您尽心去办,要堵上小王爷那笔巨债的缺口,绝非难事。” 事到如今,宁王妃也别无他法,道:“那妾身即刻去试一试。陈先生,若真如您所言,妾身必有重报。” 深深地看了陈言一眼,这才转身去了。 陈言送她出了陈府,看着轿子远去后,露出一抹笑容。 此乃一石三鸟之计,一是青山银庄的事他筹划已久,正好借着这机会进军京城的市场,二是由借贷之事,大赚一笔。 但更为重要的,却是第三项好处。 那就是这些达官显贵既在青山银庄借贷,日后便等于有了把柄在他手中。 到了关键时刻,这一招必可起到大用! 当然,一切还是要看宁王妃的推销能力。 不过,陈言选她,也是经过慎重考虑。 宁王表面上的身份超然,所以各方关系都不错,交际颇广。 因此宁王妃与各家权贵的内眷关系都不错,从内眷中着手打开市场,由这些内眷向她们的男人吹枕头风,比常规的手段要有利多了。 如今大周最大的财记银庄,占了京城七成以上的银庄生意。 一来银庄的买卖确实做的人也不多,毕竟是用银子赚银子,没有足够的白银储备,也不敢乱做这买卖。 二来做这行的最讲究信用,财记背靠大山,自然能做大。别家想要与它竞争,终究在底子上还差了些。 三来银庄买卖其实也是风险极大。死账坏账出现的概率相当大,不像他前世,有那么多追账手段,大周若是有人恶意借贷不还,回头只要销声匿迹,甚至逃到外国,基本上这钱就追不回来了。 也正为此,贷银的贷息一向颇重,而且贷款审查极严,很多时候需要用不房地产来抵押,并且还要计复利。 所以青山银庄要与财记竞争,颇为困难。 为此陈言才另辟蹊径,决心从权贵阶层入手,实现弯道超车。 而宁王妃自己来做贷款推销员,自然比别人的推销要更容易令人信服,宁王和她萧家均被动地成了这事的担保者,能让那些权贵之人放松警惕,更容易来借贷。 当然光有途径还不行,所以还加上了低抵押、低息和单利的吸引力。 多重手段下,不怕打不开权贵市场。 而且除了这些好处,还有一件事,也是陈言暗备的伏招。 第1141章 扒手团伙 给宁王妃施个大恩,除了有利于他在与宁王的交手中占到上风,甚至还有机会与萧家拉上点关系。 无论哪个时代,生存都是最重要的,老百姓最大的诉求,便是填饱肚子。 尤其是大周,更是农业决定一切的时代。 工业使得文明发展,但农业才是文明存活的基础。 青山县刚刚才把储粮全拿来赈灾,如今急需重新收购粮食。但大周现在粮产不足,出去搜粮颇为不易。而萧家是大周最大的粮商之一,路子必多,若是能与他们合作,说不定能省下不少功夫。 他正要转身回府,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近前叫道:“大人,有消息了!” 陈言定睛一看,马上的却是丁简,顿时精神一振,将他带到了书房,道:“那地方探清楚了?” 丁简禀道:“卑职亲自去看了一趟,确实一切尽如大人所说。” 陈言眼睛一亮。 忘禅告诉了他如何联络花铭后,他便派了丁简,前去她所说的联络之地查看情况。 现在丁简证实了她说的地方无误,那剩下的,便是把花铭抓起来了。 定了定神,陈言吩咐道:“彪子,备车,咱们出去一趟。” 丁简和张大彪同时道:“是,大人!” 京城南门,离城门不远处,是京城有名的古玩街。 陈言的马车进了古玩街,只见街道两边摆满了地摊,有点惊异。 青山县重实业,基本没有古玩生意,他对这一行也了解不多,原本以为古玩是有钱人家搞的玩意儿,算是比较高档了,没想到整得跟青山县的菜市场似的。 不但摆摊的人极多,而且来往人流也大,马车进去后,几乎寸步难行。 陈言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情景,不时会看到有人跟摊主争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暗暗称奇。 怎么搞得跟鉴宝节目现场一样…… “你胡说!我这件前朝的春鼠报喜翡翠镶银钗,乃是真品中的真品,岂会是假!”蓦地,有人大叫一声。 陈言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摊后,一个似是摊主模样的人正怒瞪着摊前一个中年人,后者两撇山羊胡,白脸小眼,透着股精明。 “呵,你这件分明是新近所铸的新器,虽然做了旧,还加印了前朝的刻印,但焉能瞒得过我的法眼?就这样还想卖一千两银子,想瞎了你的心!”那山羊胡冷笑一声,转头又对旁边一顶轿子道,“东家,此人不可信,咱们走吧。” “你胡说八道!”那摊主见周围围了这么多人看热闹,不由涨红了脸,一把扯住那山羊胡,嚷道,“你平白污蔑于我,今日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我便扯你去见官!” “你放手!”那山羊胡挣扎起来。 陈言在车上看得大概明白过来,这地方想来也有不少妄想一着翻天的投机分子,弄些假货来这,能蒙得一个是一个。毕竟古玩不是一般物事,好货一件少说也能卖上几百两银子,普通人有这么多钱,几乎可说半生吃穿不愁了。 这摊主十之八九,也是其中之一,却不想遇到了行家,被人识破,恼羞成怒。 却见两人扭打作一团,闻声前来吃瓜的人越来越多,邻近有些摊主也忍不住前来凑热闹。 就在这时,陈言眼神忽然一动。 他在马车上,位置较高,看得也颇为清楚,只见人群中有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悄悄将手伸入一个看热闹的胖子怀中,旋即收了回来,手中已然拿着一个拳头大的小包,内中似是银两。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那胖子正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还在高声呼喊助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偷了。 那少年一摸出来,立刻塞进袖中,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别处。 陈言双眉一扬,正要扬声,忽又有所觉,向左一看,却见左侧的人群中,同样的事也在发生,只不过这次行窃之人却是个中年胖子。 他大感讶异,目光扫过人群,已然看到七八处类似的情况。 陈言反应过来,团伙作案! 而且那些扒手偷完一处还不过瘾,还换了其它目标,转眼间已偷了至少一二十人,而且个个手段熟练,显然都是老手。 他心念一动,将张大彪唤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张大彪领命,将马车慢慢挪到路旁停下,转身下车而去。 陈言从车内出现,坐在车夫的位子上,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扫视。 本来是来这找花铭,没想到见到这事,他身为京兆尹,岂能坐视?处理了此事再去也无妨。 不一会儿,总算有人上前劝阻,扭打的两人这才悻悻地停了手。 “算我倒霉!今儿不摆摊了!”那摊主愤愤地道,转身去收拾地上的古玩摊。 “你倒霉?我今儿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吧,居然遇到你这么个浑人,呸!”那山羊胡一边整理被弄乱的衣衫,一边骂了一句,转头对轿子里的人道,“东家,没惊吓着您吧?” “无事,你可无碍?”轿中之人轻声问道。 “并无大碍,咱们走吧。”山羊胡压下火气,转头对轿夫道,“起轿!” “且慢!” 一声高喝,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吓得半条街的人都是一哆嗦。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立时看到坐在马车车夫位子上的陈言,以及他拿在手中那个模样奇怪、像漏斗一般的物事上。 陈言咧嘴一笑,继续用扩音器说道:“诸位,热闹看也看了,该干正事了吧?” 在场之人无不莫名其妙,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高声叫道:“什么正事?”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各位兜里的银子,可还安好?” 这话一出,在场者中顿时有不少人一震。 那山羊胡下意识在怀中一摸,色变道:“我荷包怎的不见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人群顿时炸了锅。 “我荷包也不见了!” “天啊!我的银子!” “谁如此大胆,光天化日竟敢行窃,把我的银票还回来!” …… 人群里二三十人惊呼声中,那摊主脸色难看至极,惊疑不定地看着左右,最后落到陈言处。 第1142章 班门弄斧 陈言却没看他,拿着扩音器再道:“你们啊你们,出来混竟不多带个心眼,有热闹就看,这下好了吧?银子没了!” 有人叫道:“你怎知道大家银子被偷了?莫非,你也是行窃之人!” 陈言还没说话,旁边一人道:“他若是行窃之人,还提醒咱们做甚?” 另一人冷笑道:“这谁知道,莫非是分赃不匀,起了内讧?”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陈言居高临下,看得有些无语。 这俩人他都认得,是那伙扒手中的两人,显然是故意这么说,想搅乱局面。 而周围的人几句话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只能说愚民就是愚民。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朝马车挤了过来。 陈言微微皱眉。 这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这挤过来的人群中,有至少一半正是方才行过窃的扒手! 不用问,他们挤过来,自是要对他下手。 他岂能让对方得逞,正要掏出诸葛连弩。 “莫要胡说,陈大人岂是那种人?”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句。 “什么?陈大人?哪个陈大人?”立刻有人奇道。 “瞎了你们的眼,连咱们新任的京兆尹陈大人也不识!”前面那人喝道。 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起来。 “好像真是他!” “陈大人,您可千万要替草民做主啊!我那五十两子,可是救命的钱啊!” “大人,您是不是看见了行窃之人?求您千万不可放过他们啊!” …… 正朝陈言靠近的几名扒手顿时停住了,惊疑不定地相互看了几眼。 对朝廷官员动手,那可是重罪! 这下倒是省了陈言的事,想不到名气大了还有这好处。他拿着扩音器暴吼一句:“行了!都给本官闭嘴!” 这一句吓得众人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再言。 陈言的“恶名”在京城已经传开,这些市井小民谁敢惹他不快?万一被他盯上了,岂有好果子吃? 陈言满意地道:“不错,还挺听话。听着,本官今日既瞧见这事,绝不会纵放这些贼徒。但首要之事,谁也不许动,若是有谁动了,便是贼人的同党!” 他这话刚刚说出,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谁拿刀刺我!” 众人无不愕然转头看去,登时无不色变。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捂着肚子,踉跄跌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鲜血泉涌一般不断从他指缝间淌出,情势骇人! “我的天!贼人手上有刀!”又有人惊呼起来,“快逃!” 刹那间,人群躁动起来,受惊的人纷纷向四面八方逃去。 陈言一脸黑线地站在马车上,看着混乱的人群。 方才那“中刀”之人,以及后来惊叫有刀快逃之人,均是他此前发现的扒手! 想不到这些家伙准备如此妥当,这种反应速度和道具准备度,证明对方显然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被人发现的场合,以及如何应对。 这个团伙,绝非普通团伙! 若非他早已有准备,对方确实可能趁着这机会逃掉。 人群的骚动迅速扩延开,转眼整条古玩街都乱了起来,人潮纷纷向古玩街两头奔逃而去。 陈言转头看向那摊主,只见后者也正朝他看来,一声冷笑,连地上的摊子也不理了,转身朝着街尾逃去。 陈言哑然一笑。 这厮还真是沉不住气,得意得未免早了些。 眼看那摊主快要跑出古玩街时,前面突然马蹄声雷动,黑压压一片,不知道多少骑飞驰而来! “京兆卫奉令行事,谁敢出此街半步,格杀勿论!”带头的一人暴喝道。 他身后的京兆卫纷纷拔刀,明晃晃的刀光吓得往外跑的人纷纷刹住了脚,虽然眼看着离街外只有数丈之距,却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那群京兆卫勒停马儿,纷纷下马,将古玩街街尾堵死。 那摊主脸色大变,混在人群中,悄悄转身往回溜。 好在古玩街不但两头通的,而且中间还有数条岔路小巷,这头出不去了,走别处便是! 一刻钟后,那摊主站在其中一条小巷的出口处,两腿颤抖起来。 一刻钟时间,他找遍了古玩街所有出路,可没想到,京兆卫竟已将所有出口封死! 出动的京兆卫至少有五六百人,全都一副杀神模样,让街内所有人都不敢离开。 “落到本官手中,还想逃脱,白日做梦也该做个合理些的,呵!”陈言的声音从后方远远传来。 那摊主面无血色地转头望去,只见陈言高站在马车车辕上,也正朝他这边看来。纵然隔着数十丈,他却仍可看到陈言眼中的嘲讽,整颗心不由沉到了底。 麻烦了!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失窃的事主欢天喜地地领回了自己丢失的东西,纷纷向陈言道谢。 陈言没多理会他们,目光只锁定在被京兆卫清理出来的一众窃贼团伙身上。 好在方才他发觉有异后,便立刻让张大彪去找最近的京兆卫,立刻召集人手,将整条街封锁住,否则这些家伙说不定真能逃脱。 所有人均被反绑了双手,跪在路旁,那摊主面色绝青,垂着头没吭声。 “多亏大人英明神武,否则我等真是损失惨重。”那山羊胡站在旁边,恨恨地道,“这厮果然有问题,果然我没看错!” “你丢失之物,可曾寻回?”陈言转头看他,含笑问道。 “已经寻回了,多谢大人。”那山羊胡感激地道。 “是么?那可就奇怪了。”陈言慢条斯理道。 “啊?小人没明白大人的意思,奇怪在何处?”山羊胡错愕道。 “没丢东西的人,居然寻回了东西,这不奇怪么?”陈言盯着他。 “大人的意思,小人还是没听懂……”山羊胡强撑道。 “呵,还得让本官一一说透是吧?”陈方笑了起来,“你和这些人乃是一伙,却妄想侥幸脱逃。可惜,这些手段在本官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岂能瞒得过本官法眼!” “大大大人这话何意,小人明明与此人不识,怎可能与他一伙!”山羊胡色变道。 第1143章 汝妻子吾养之 “行啊,你说不识,那便将方才失窃之物拿出来,以及是从谁人手上取回,一一向本官说明!”陈言笑容转冷。 山羊胡登时语塞,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加。 “这种手段,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也妄想在本官治下胡来?”陈言声音转寒,“你二人乃是同伙,佯作不识,故意撕打,惹来众人围观,再让同伙伺机行窃!本官可说得对?” 山羊胡脸色大变,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算是反应够快的,方才知道事情暴露,便第一个叫出荷包被盗。” “心中所想,无非是希望本官会将你也视为受害之人,不对你起疑。” “可惜,你从始至终,均未被偷过,突然来这么一句,反而更是坐实你同伙之嫌!” “还有方才那几个说本官是贼人同伙之人,以及中刀惊呼之人,你们几个,想必也是同党,妄图搅乱这浑水,趁机逃跑。” “可惜,这手法要骗那些无智之徒可以,想骗本官,还差个几百年的道行!” “来人,将这些人给我一并拿下!” 陈言喝令声中,京兆卫纷纷上前,将山羊胡和两名轿夫一起拿下,摁得跪在地上。 “出来!”一名京兆卫上前,掀开轿帘,伸手将里面的人拽了出来。 “呀!”里面的人一声惊呼,被拖得摔倒在地。 围观众人包括陈言、张大彪和众京兆卫在内,无不一愣。 轿内之人,居然是个小孩! 看那模样,超不过十岁,身形纤瘦,营养不良一样。 “小主人!”跪在地上的众人无不悲愤呼叫,想要爬起来,但被京兆卫押着,哪起得了身。 “小主人?”陈言有点诧异,这小孩衣着普通,看着也不像什么有钱人,居然是个什么“主人”? 那小孩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带着惊慌之色,见众人被抓住,不禁双腿微微颤抖起来。 “你……你放了他们!”他一转头,鼓足了勇气,对着陈言叫道。 “凭什么?”陈言奇道。 小孩一下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怯怯地道:“他们偷盗,也是为了让我……我能吃住得好些,此事罪责在……在我,你要抓,抓我便……便是……” 陈言大讶道:“想不到你不过一个孩童,竟有如此胆色,真是让本官有些对你刮目相看了。来人,将他一并拿下,全都关进大牢,回头一并审理!” 那小孩听他前半句时,露出喜色,还以为他对自己另眼相看,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要将所有人都关起来,不禁大惊。 一名京兆卫立刻上前,抓住他胸襟,想将他扯过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那小孩突然灵活至极地一个错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不说,还猛地绕到了他身后,对着他膝弯处猛地一踢。 那京兆卫压根没想到这小孩竟然练过武,顿时吃痛,不由单膝跪倒在地。 随即,颈侧一凉。 “你们……你们别动!不然我杀……杀了他!”那小孩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 那京兆卫顿时色变,不敢再站起来。 周围众人也无不大惊,纷纷拔刀。 陈言有些惊奇地看着这幕,那小孩原来袖子里藏着把短匕,此刻架在那京兆卫脖子上。 只是,他纵然挟制了人质,却仍是一脸童稚之态,显然很少干这种事。 张大彪低声道:“大人,要卑职出手吗?” 陈言一抬手,止住了他,却对那小孩道:“你可知盗窃尚算轻罪,但袭击官差却是重罪?” 那小孩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但我不……不能让你抓了我的部……部下。” 陈言失笑道:“你的部下?你不过一小孩,焉有部下?” 那小孩脱口道:“我乃是……” 山羊胡厉声叫道:“不可说出来!” 那小孩顿时惊醒,连忙闭上嘴。 陈言来回看着他们,心中起了疑。 这些人方才组织有素,分工明确,甚至连各种意外的应对预案都有准备,不似普通窃贼,已让他有些疑心。现在再一看他们这反应,事情就更蹊跷了。 “总之,你放了我们,我就放了他!”那小孩见陈言不说话,心中更是紧张,叫了一声。 “以命换命,这事本官可以答应。”陈言微微一笑,“但一命只能换一命,你想用一条命,换你们这么多条命,不太公平吧?” “这……”那小孩一时语塞。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陈大人,不是这么说的吧!”山羊胡沉着脸道,“京兆卫也是有品阶的朝廷官员,我等却是小民,他这一条命,可比我等值钱多了!用他的性命,换我等所有人的自由,方算公平!” “对!”那小孩松了口气,连忙叫道。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陈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山羊胡等人无不心中一喜。 想不到他竟然赞同了这话,看来今日脱身有望! 却见陈言看向那被胁制住的京兆卫,道:“你的后事,本官会替你办妥。” 那京兆卫瞬间色变:“大人!您这话莫非是……” 陈言双眉一扬:“本官不能纵放恶徒,若是为你一人,放走他们,我京兆府衙日后这脸往哪搁?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但你可放心,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说到最后,嘴边一溜,那句熟悉的话自然而然溜了出来。 那京兆卫大骇道:“大人!我……我还不想死啊!” 陈言摊手道:“本官也没法啊,方才你若是小心些,不被这孩童所制,又岂会有这事?” 在场众人,无论敌我还是吃瓜群众,均目瞪口呆。 至于吗? 为了一伙窃贼,牺牲掉一个京兆卫的性命? 就算放了这些窃贼,日后还能抓,可牺牲掉的性命是再也救不回来啊! 那小孩更是傻了眼,没想到陈言竟然不吃这套。 山羊胡还算冷静,喝道:“小主人莫惊,这厮是吓唬你的!他绝不会为了咱们害死一名京兆卫!” 陈言呵呵一笑:“是吗?小兄弟,你可即刻将他杀了,看本官是否虚言恐吓!” 第1144章 这是什么道法! 那小孩没了主意,来回看着山羊胡和陈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陈言眼珠一转,回身钻进马车,片刻后又钻了出来,跳下马车,手中赫然一把匕首,叫道:“你不敢杀,我替你杀!” 说着挥着亮闪闪的匕首,朝着那京兆卫扑去,一匕首狂刺在后者胸口处! “啊!”那京兆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周围众人无不色变,山羊胡更是做梦也没想到,陈言竟要真的杀了那京兆卫! 其余京兆卫也全都看懵了,大人下手也太狠了! 那小孩这辈子没见过这种事,大吃一惊,下意识松开了那京兆卫,朝后退开数步。 那京兆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惨叫不已:“我死了!啊!痛煞我也!大人你怎可如此待我!我忠心为你,你竟……” 刚喊到这,陈言啪地给他脸上来了一耳光,骂道:“嚎个什么劲儿!本官怎么对你了你就嚎个没完!” 那京兆卫愣了一下,只见陈言已经将扎在他胸口的匕首抽离,但他胸口却没有半点血迹。 “咦?!我好像……”那京兆卫吃惊地摸着胸口,确认了好几遍,“没死!” 周围众人更是个个傻眼,方才明明看到陈言将那匕首扎到没入至柄,人怎会完全没事?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具匕首收了起来,道:“抓起来!” 左右京兆卫如梦初醒,连忙上前,轻松将那呆住的小孩制住,夺去了他的短匕。 “这,这是什么道法!”那小孩被摁倒在地上,惊叫出来。 “呵,本官的法门,岂能轻易说与你知?来人,将他们押回去!”陈言头一转,再不理他,回马车去了。 听着外面议论声渐起,他不禁心中暗乐。 这些个愚民,还真以为他这道具匕首是什么神奇的道法! 不过,这伙人确实有些古怪,只怕背后不是那么简单,须得严审才行。 待到京兆卫将人尽数押走,古玩街上才慢慢恢复正常。 陈言坐着马车穿过古玩街,到了街道尽头,停在一间“盛昌古玩行”前面。 “大人,到了。”张大彪说了一句,先跳下马车,朝古玩行内看去。 陈言掀帘而出,刚跳下马车,古玩行内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跨步而出,向他行礼。 “陈大人,敝主恭候多时,请到后院相见。”那人恭敬地道。 陈言心中微微一愕。 “你主人是谁?”他不动声色地道。 “敝主姓花,单名一个铭字。”那人没有任何拖拉,干脆地说了出来。 陈言双眼一眯。 “呵,有意思,你家主人怎知道本官要来?” “大人方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敝主想不知道也难。”那人仍是一副恭敬模样。 “本官来古玩街,未必便是为他而来吧?”陈言淡淡地道。 “敝主说了,大人非是爱好古玩之人,来此,只可能是为他而来。”那人简单地说道。 “呵,”陈言一声轻笑,“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离开?” “敝主说了,大人为何来此,他心中清楚,无需躲避。”那人再道。 “哦?这倒是让本官有些好奇了。”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他不惧闹出动静后,惊动了花铭,乃是因为早前派丁简到这处确认情况时,已经暗中让人将盛昌古玩行的前后门均暗中盯住。 若是花铭不想与他见面,逃离这里,也休想逃得脱。 但没想到这厮居然没有离开。 “大人若是想要一解心中疑惑,不妨到后院与敝主一见。”那人一侧身,让开了道,“请。” 陈言一拂袍袖,带着张大彪抬步而入。 到了后院,却见幽静的小院内,一人垂手而立,三十多岁年纪,一身灰袍,长相倒是挺普通,乍一看去是那种扔进人堆休想再找得出来的类型。 “小人花铭,拜见陈大人!”那人见到陈言,立刻主动行礼。 “你就是花铭?”陈言上下打量对方。 上次寒松和丰年的事,他已借他们之口,叫人绘出了花铭的人像,确实正是眼前之人。 “花某不敢欺骗大人。”花铭恭声道。 “你知道本官来此所为何事?”陈言盯着他。 “花某虽然愚笨,倒也能猜得一二。”花铭从容说道,“大人能知道花某,必是从忘禅师太那里问得,不知我可有猜错?” “你怎知道的?”陈言反问道。 “京城之内,除我这些身边人外,只有忘禅师太知道花某下落。”花铭含笑道,“只不过,她竟会告知大人花某下落,倒是让我颇为意外。” “你不必怪她,本官施了点小计,迫她说了出来。”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大人如此坦诚,倒是教花某对您刮目相看。”花铭轻叹道,“我了解忘禅师太的性子,能让她开口的,必是非常手段。不过也难怪,大人这样的人物,岂是她能应付?当初让她去找您,是花某失策。” “你尚未说出本官来此所为何事。”陈言不想再跟他绕圈子,直接道。 “大人来此,无非是想跳过清夫人,与花某直接谈生意,不是吗?”花铭意味深长地道。 陈言一愣,神情有些古怪起来。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对方真是知道他来这的目的,想不到原来对方竟然是这么想的! 难怪花铭没有逃,若他知道陈言原本来这是打算直接将他抓起来,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想不到花兄如此厉害。”他忍着笑道。 “不敢,花某只是略通事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花某如此,清夫人如此,自然,大人也是如此。” “能够绕过清夫人,将所有银子都自己拿到,岂不美哉?” “而花某之所以不离开,便是再三审度,觉得大人是个可以合作之人。” 花铭从容不迫地说道。 陈言暂时压下抓他的想法,道:“这教本官有些不明白了,花兄所探的消息,无一不是惊世骇俗的消息,这中间有何‘利’字可言?” 花铭神秘一笑:“不险,何来大财?若只是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又岂有人愿意花大钱来买?” 第1145章 中间商赚差价 陈言目光微懔:“这么说,花兄这些买来的消息,是要转卖他人?不知是卖与谁人?” 花铭莞尔道:“大人,您不会是想把花某也绕过吧?总得留口汤给小人喝不是?” 陈言耸耸肩:“不过只是好奇而已。” 心中暗暗起疑。 这家伙嘴里说是把消息转卖给他人,但究竟是不是,却无人可以证明。也有可能他自己便是消息的最终接收端,为免别人怀疑,所以故意说是转卖。 花铭也没多说,将他邀入屋内,坐下后方道:“大人可以拿出来了。” 陈言奇道:“拿出什么?” 花铭微微一笑:“大人何必卖关子?您特意绕过清夫人找着花某,不是已经探得构陷益王之人?” 陈言眼珠一转,沉吟片刻,道:“本官确实已经探得此事底细。” 花铭眼睛一亮,喜道:“大人果然手段非凡,与大人合作,真是本人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陈言叹道:“但,是否将这消息卖给你,我仍有些犹豫。” 花铭错愕道:“这是为何?” 陈言正色道:“坦白说,此事非同小可,按理说,除那背后构陷之人外,如今天下该只有我一人知道此事。但奇怪的是,花兄却知道此事乃是有人构陷益王,让陈某不得不警惕。” 花铭疑惑道:“警惕什么?” 陈言缓缓说道:“警惕花兄其实是那构陷之人的同伙,故意试探于我,若发觉本官确实知情,便想加害于我!” 花铭一呆,旋即摇头道:“陈大人确实过虑了,我能知道此事有问题,乃是因为益王身边有我的眼线。我曾多次向他确认,益王是否会谋逆,他均否认了这个可能。所以,花某才会猜测益王是被人所陷害。” 陈言皱眉道:“只凭一人片面之辞,花兄便相信益王不会谋逆?” 花铭略一迟疑,道:“也罢,既然与陈大人合作,花某也该有些诚意,说与你知也无碍。实不相瞒,花某也探得了一些端倪,只是所知有限,但足可证明益王是被人所陷害。故而借清夫人之手,想探一探宫中是否有人知道确实消息。” 陈言这下是真的有点吃惊了,讶道:“你探得了什么消息?” 这件事,他也是用尽手段、深入敌营才探得清楚,花铭居然有手段能够探到,确非一般! 花铭想了想,道:“花某所探消息,也是耗资不菲,不能轻易泄露。这样如何,我只说几个名字,大人且看一看,若您所探的消息与花某符合,自然明白花某所言是真是假。” 陈言点头道:“可以。” 花铭慢慢吐出三个名字:“谭巢,张移,公孙城。” 陈言微微一震,沉声道:“花兄果然了得!” 能说出这三个名字,证明对方已知晓三人之间的关系。 花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大人这句肯定,让花某也是有了些信心,说明大人确实也查得一些内情。我还可再说一个名字,看大人有何想法。” 陈言知道对方非同小可,再没半点轻视之心,道:“花兄请说。” 花铭徐徐吐出四个字:“明悟禅师。” 陈言拍腿叹道:“能查到这地步,花兄又何必还需要陈言帮忙?” 花铭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花某只查到明悟禅师这一层,后者与张移便已身亡。据说当时大人也在场,我便不多说了。而公孙城和张移身后主使之人,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陈言松了口气:“吓了本官一跳,还以为一切尽在花兄掌握,那这银子,陈某便赚得心安理得了,哈哈!” 花铭露出迫切之色,道:“这么说,大人真的查到了幕后之人?” 陈言神秘一笑:“若非如此,岂敢来此?” 原本是想抓了对方,但现在他反而不着急了。 花铭至少目前看来,确实是个消息贩子,中间商,靠着从上家那里拿任务和佣金来赚差价。 他是否知道真正幕后上家的来历和下落,犹未可知,不宜打草惊蛇。 万一花铭不知道,抓他就会惊动其上家,得不偿失。 不如虚以委蛇,探他一探。 花铭见他没有立刻说出来,哪还不会意,道:“陈大人请稍等,我去去便回。” 起身快步而出。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思议来,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拿手轻轻将它按住:“这五万两,是我答应的酬银,只要陈大人说出一切,这银票便是您的。” 陈言不解道:“但我说出之事是真是假,尚未证据,花兄要如何验证?” 花铭显然早有准备,道:“这请大人不必担心,我自有查验的手段。” 陈言忍不住道:“若我所说是假呢?” 花铭淡淡一笑,说道:“陈大人是做大事之人,岂会拿假消息来浪费彼此的功夫?再者,大人目光长远,自然是想与我长期合作,岂会因小失大,为了诓骗这区区五万两,便舍却这长期合作的机会?” 陈言心说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意思是如果是假,那日后便再不会和他合作了是吧。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道:“幕后者,乃燕王也!” 说着,将公孙城和张移一系列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包括了如何多方布计,安排诸多“证据”,以将益王扳倒。 包括通元寺之事,张移如何自尽身亡等,也毫无保留,一一说出。 花铭听完,也不打话,将那张五万两的银票推到陈言面前,道:“到这刻,花某才真正完全相信大人确实有诚意。此事我自会查验,这银票还请大人收下。” 陈言却没有拿那银票,道:“花兄可否再回答陈某一个问题。” 花铭点头道:“大人尽管询问,但恕花某不能保证一定会回答。” 陈言凝视着他,道:“花兄当初救忘禅师太,不会是个巧合吧?” 花铭微微一怔:“原来她连这事也告诉了大人,也罢,想来也瞒不过大人。的确,当初花某会救忘禅师太,是因为我也在调查先帝驾崩之事背后真相,找上那忤作之后,无意中撞见他全家被杀之事,方才救下忘禅师太。” 陈言双眼微眯,道:“花兄救她,不会是毫无目的吧?” 第1146章 通儒夫人 花铭哑然一笑,说道:“花某是个生意人,自然无利不图。救她,是预防将来要揭破先帝之死的真相时,能多个人证。” 陈言追着道:“但忘禅师太却说,她并不知道先帝之死的真相,如何能够作证?” 花铭摇头道:“不是让她为此作证,而是让她证明她全家并非失火烧亡,而是被人所杀。至于真相如何,她不知道也罢。” 陈言皱眉道:“这么说,花兄已经查出真相了?” 花铭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就不便回答了。” 陈言不死心地道:“我连益王之事也如实相告,难道花兄不能向本官稍稍透露点消息?” 花铭失笑道:“大人莫要玩笑,您那消息,是花某花了五万两银子买来的,又不是白白送我。” 陈言眼珠一转:“那本官便以这五万两买你这消息如何?” 花铭摇头道:“这消息可不是五万两能买到,我花费这么多年时间,方才查得一些头绪,岂能轻易卖出?再者这消息花某已经有了卖主,不能再转售大人,请大人见谅。” 陈言真想直接把他抓起来拷问一番,但知道这么做有害无益,唯有将那张五万两的银票拿了起来,揣进怀中。 花铭再道:“清夫人那边,大人最好还是想个法子应付一下比较好,她若知这消息我已将银票付予您,必会生气。” 陈言哂道:“一个女人而已,本官还怕她不成?” 花铭肃容道:“大人最好还是莫要低估了清夫人,她可非一般女子,否则花某岂会与她合作?另外,既然大人与花某照了面,日后若有需要,会将想要的消息直接告知大人,不再通过她。” 陈言不置可否,起身道:“本官走了,记着若有什么好买卖,莫要忘了知会本官。” 花铭欣然道:“花某自然明白,恭送大人!” 离开盛昌古玩行,陈言坐在马车上沉吟不语。 花铭的话颇有些不尽不实之处,比如他一直坚称自己是中介之人,但他却一手策划了在凤翎卫这块铁板上敲出裂缝之事。 将手伸到皇上头上,这可不只是区区一个消息贩子敢做的。 靠卖消息来赚钱的人,大周确实也有,比如那个万老儿。但他只是小打小闹,而且手段只是道听途说,了不起再花钱打听打听。 可像是主动去胁迫凤翎卫这种事,就算杀了万老儿,他也不敢做。 好在已经安排了人手暗中盯着花铭,若他真有什么鬼,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不过…… 先帝之死,真的有古怪吗? 此前从太后和唐韵那里,均未听说过先帝的驾崩有什么问题,难道是这事干系重大,所以两人均缄口不言? 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他不知道这其中有何内幕,不能主动去向两人询问,想要知道内情,只怕只能从花铭处下手。 马车回到陈府,还没进门,后面就传来马蹄声。 “陈大人!皇上有旨,召您入宫!”曲默月的声音传来。 “曲姑娘,不知皇上何事召见?”陈言掀开帘子,探头问道。 曲默月的马儿行到车旁,停了下来。 “皇上说,不许我提前告知大人。”她无奈地道。 “这么神秘?难道是个惊喜?”陈言错愕道。 “呃……”曲默月一脸欲言又止。 陈言脸色微变。 她这反应,说明绝非什么好事! 进了宫,却没去平时常去的议事房或御书房,曲默月直接带着陈言一通走,到了慈安宫。 “为何是在太后这里见我?”陈言越发心中有些没谱。总不能是他打探先帝消息的事泄露了吧?不应该啊,从时间上来说,就算花铭跟他聊完后立刻向皇宫里送信,唐韵也来不及为这事派人找到他。 “大人进去就知道啦。”曲默月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里而去。 到了慈安宫的花园门口,她停下脚步,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陈言心中有些忐忑,走了进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太后和唐韵坐在荷塘边的小亭内,左右有宫女侍候着。 “臣陈言,奉旨入宫,拜见太后、皇上。”陈言快步上前,恭敬行礼。 “平身罢。”太后先发了话,“陈言,怎不向通儒夫人行礼?” “通儒夫人是哪位?”陈言诧异地抬起头,扫视了一眼,突然一愣,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一个妇人身上。 那妇人是面对着太后与唐韵,所以几乎是背对着他,他进来时没有一眼认出对方。 但此时定睛一看,总感觉这个背影似曾相识。 而且,能与太后皇上并坐的女子,少之又少,更别说穿着打扮这等朴素。 蓦地,一道灵光闪过。 卧槽! 难道是她?! 那妇人头也不回地道:“太后莫要为难小妇人了,妾身不过是区区草民,陈大人贵为三品高官,岂屑于向小妇人行礼?” 一听这声音,陈言瞬间一震,终于听出这是谁来。 郑妍她老娘! 想不到郑氏竟有办法找到皇宫中来! 那日郑氏抛下狠话后,便自行离开,后来再没出现过,陈言渐渐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可没想到,事隔多日,她居然来了皇宫告御状! 而且看这个意思,她和太后、皇上似乎还是旧识,并且还能与她们并座,这身份来历绝不简单! 法克! 都怪郑妍,当初说起她家人时不情不愿,搞得他现在措手不及。 唐韵嗔怪地看了陈言一眼,道:“通儒夫人乃是得先帝赐号的大家,岂是寻常小民?陈言,还不向夫人问安?” 陈言硬着头皮道:“下官陈言,见过通儒夫人。” 心中不够嘀咕起来。 这什么通儒夫人的名号,看来就是先帝所赐的尊号。但能得天子赐号之人,通常都是达官显贵,他还真不知道还有无官无职的小民,而且还是个女子,居然能得到赐号。 “小妇人不敢,也不屑于受大人之礼,请大人还是收回罢。”郑氏仍背对着他,冷冷说道。 这话说得连太后和唐唐韵都面面相觑,陈言也不由呼吸一窒。 这阿姨攻击性也太强了,今天有点不妙! 第1147章 莫道文儒无力 “宁县郑家,乃是我大周儒学至圣先师郑圣的后代。” “当今儒学明师郑吾先生,也是世所敬仰的一代大家。” “我大周文坛名家,有半数都对郑大儒十分敬佩,其中还不乏他之弟子。” “譬如你曾见过的雪苑居士,便是郑大儒的门生。” “先帝从幼时起,便屡次前往宁县,向郑大儒求教学问。” “后郑大儒患病,卧床难起,便改而向通儒夫人求教。” “‘通儒’此号,便是先帝因惊叹于夫人的儒学造诣之深而赐,取‘通于儒道’之意。” “陈言你也是文情非凡之人,合该与通儒夫人好好求教求教。” 太后缓缓说道,看出陈言不知道郑氏的来头,故而向他介绍了一番。 陈言这才明白为何郑氏有这么特殊的地位,唯有陪着小心道:“是,臣下去定会向夫人多多请教。” 郑氏冷冷道:“这就不必了!我郑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但也不稀得与强盗贼子蛇鼠一窝。” 陈言眉头微锁。 怎么强盗贼子都出来了? 唐韵看向陈言,不悦道:“陈言,通儒夫人说你强拐郑妍,还诱骗逼迫她卖身于你,可有此事!” 此前听到郑氏说到这事时,唐韵着实吓了一跳。 没想到郑妍竟是郑大儒的女儿! 郑家秉承祖训,世代习文,对武之一道已经不只是厌的问题,简直是恨之入骨,因此宗族内的子弟严禁习武。 可郑妍偏偏是个习武的女子,若非郑氏说明,唐韵打死也想不到,前者竟是郑家之人。 为此,她才急忙派人将陈言召来询问。 陈言早猜到是为了这事,默然片刻,终于道:“此事臣只能认一半。” 太后奇道:“哪一半?” 陈言一脸坦然道:“郑妍确实卖身于臣。” 郑氏怒道:“你竟还承认了,真真无耻!” 陈言无语了。 他承认了还不好?难不成他否认才行? 太后劝道:“通儒夫人莫要急,且听他说完。陈言,那另一半不能认的是?” 陈言正色道:“卖身是有,但诱骗逼迫却没有。当初郑妍是心甘情愿,卖身于臣,此事若太后与皇上不信,可召她前来询问。” 太后和唐韵对视一眼,还没说话,郑氏已冷笑道:“妍儿受你所迫,岂敢有违你的命令?正如你逼她抛头露面,做什么参军,她虽然不愿,却只能无奈顺从。想来,你必是拿着了她什么把柄!” 唐韵蹙眉道:“陈言,可有此事?” 陈言摊手道:“臣就算说没有,只怕通儒夫人也不会相信。那还说个什么,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臣也管不着。” 唐韵秀眉更是深蹙:“这么说,你是要认罚了?” 陈言一愣:“认罚?认什么罚?” 唐韵寒着脸道:“身为朝廷命官,强买人口乃是重罪,你想必清楚。” 陈言失声道:“什么!臣方才不是说了吗?臣没有强逼……” 太后截断他的话头:“此事没有证据,便只能依通儒夫人之言。” 陈言大感不服,忍不住道:“凭什么?她也没拿出能证明郑妍是被臣所迫的证据,为何信她不信臣?” 唐韵重重地道:“因为这个!” 说着,将摆放在面前石桌上的一叠东西,重重一拍。 那一叠看着像是十几本奏折,陈言来时就看到了,当时没功夫去看,此时细看,才发觉那竟不是十几本,而是一本。 “这是?”他吃惊地道。 “拿给他看!”唐韵喝道。 一旁的怜珠和惜影连忙上前,将那本厚约半尺的东西拿起,一人拿着一边,慢慢展开。 陈言愕然看着,只见那物拉开后足有丈许长,上面密密麻麻用毛笔写满了文字。 他上前仔细一看,登时脸都绿了! 最前面一部分,是一张诉状,诉他陈言强迫郑妍卖身,倒还寻常。 在诉状后面,是诉人之名,第一个便是郑氏,后面则跟着一个个不同字迹的签名。 粗略一数,至少有上千个! 里面绝大多数名字他都不认识,但有几个他还是认得的。 比如雪苑居士、黄良阁、于都、左贤章等等,还有几位那天在雪苑诗会上听过的名字,都是些文人雅士。 到了后面,居然还看到何进尧的名字!这还不算,他名字后面,还跟着好几个户部官员的名字! 换句话说,郑氏诉他陈言拐人,后面这上千人则全都支持她! 只看里面他认识的这些人的身份,便知其余他不认识之人,必然也是个个身份不凡。 难怪过了这么多日,郑氏才来皇宫内告状,合着这些天是去拉人头去了! 而且关键是,她真能拉到这么多名人给她背书! “这……”陈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已经不是证不证据的事了,这么多名人支持她,就意味着这事的社会影响极大,唐韵就算再怎么宠他,也不能无视此事。 他们牵涉到的方面已经不只是文坛而已,遍及大周方方面面,等于是万民请命! 而且,这些人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同意了签名,亦即就算是有证据证明郑妍是自愿的,这事也不能就此作罢。 换了若是别人而不是他陈言被人递了这份诉状,只怕唐韵早就叫人把他官职撤了,再亲手绑了送给郑氏任意处置。 “这在你,不过是小事。世间女子何其之多,你便少了一个郑妍,也无甚影响。”唐韵有些恼怒地道,“但对于通儒夫人,那可是她亲女儿!” 陈言默然无语。 失算了,没想到郑氏竟有这般能耐。 莫道文儒无力,只因未到用时! 他岂能听不出唐韵这话言外之意?意思是要他赶紧将郑妍交出来,莫要因为她而失了智。 照这个势头下去,自己只怕不是简单挨骂或者撤官之类的问题! 现在要把自己的责任撇清,唯一办法,就是说出郑妍其实是在撒谎,这件事跟他陈言毫无关系,他只是帮她的忙而已。 “我郑家不过山野小民,苟且于世,原本不该将事情闹大,令皇上和太后烦忧。” “但强官掠民,关系到的不只是我郑家之人,更关系到朝廷和大周!” “若是不能严处,岂能安民之心!” “小妇人恳请皇上,从重处置陈言!” 郑氏适时开口,字字有力。 第1148章 罪加二等 陈言一震,晓得已经到了要命的时候。 怎么办? 干脆还是把郑妍才是主谋之事说出? “陈言,你有何话说?”太后看向陈言,频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赔礼道歉和求饶。 陈言心中闪过郑妍的玉容,一咬牙。 “臣,无话可说!” 唐韵和太后微微色变。 这话,等于是完全放弃了和解的机会! 若他肯答应放过郑妍,她们说不定能劝郑氏适可而止,但现在再无转圜余地! 郑氏站起身,终于第一次转过身来,看着陈言:“小女真值得陈大人如此?” 陈言迟疑道:“下官得先问一问,夫人所说的‘如此’,到底是什么?” 郑氏淡淡地道:“依大周律,拐卖妇孺者,处流刑;官员参与者,罪加一等;被拐卖者有官职、赐号、爵位等者,再加一等!大人罪加二等,当斩!” 陈言惊道:“等等!郑妍她哪有官职赐号啥的,你这顶多也就罪加一等吧!” 郑氏神色自若地道:“纵然只是罪加一等,也该夺官流放边疆。” 陈言强笑道:“流放能不能自己选地方……” 却听郑氏徐徐再道:“更何况,小妇人身负先帝赐号,吾女被拐卖胁迫,罪罚还要再加一等!” 陈言脸色大变:“没必要这么狠吧?!” 郑氏冷冷道:“等你将来有了女儿,便知我这般手段,还不算狠!” 陈言心说你都想把我给送走了,还说不算狠? 但看这架势,太后和唐韵均没有出言相劝,反而都蹙着眉,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出事! 想到这,他豁出去了,大声道:“夫人这么针对我陈言,究竟是想帮令媛,还是只是单纯想要让她再无依靠,不得不跟你回家?” 郑氏脸色微变,道:“陈大人还是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得好,你算是什么依靠,强逼女儿家卖身于你,不当面骂你一句贼寇,已算是对你口下留情了!” 陈言哂道:“夫人再怎么转移话题,也改变不了当初令媛离家出走的事实。你不过是接受不了她一心学武的事实,想要强行将她拽回去,以挽回你郑家的颜面!” 太后和唐韵面面相觑。 其实郑氏和郑妍之间的矛盾,她们均不了解。但郑家认为武乃乱世之学,因此对武道恨之入骨,严禁子孙学武,这件事她们却清楚。 陈言说郑家接受不了郑妍学武、觉得这事丢脸,确实也合情合理。现在这番话,虽然说得直接,但说不定还真是事实。 果然,郑氏脸色愈发阴沉,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了她未来幸福着想,不想她被你这无耻之人所害!” 陈言撇撇嘴,道:“未来幸福,敢问夫人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未来幸福?不会是给她找一个你郑家觉得不错的男子,然后逼她嫁过去,当个相夫教子、不问世事的女子吧?” 郑氏冷然道:“女儿家原本便该如此。” 陈言错愕道:“夫人当着皇上的面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妥?” 郑氏一愣,看了唐韵和太后一眼,果然两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郑氏自己便是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大后便嫁给了郑妍的父亲。这本来便是大周女子最常见的道路,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所以方才说话时没有多想。 但唐韵却恰好不属于这行列,以女儿身登基。在她面前说这话,属实有些不敬。 “皇上自然与常人不同,小女只是寻常女儿家,岂能与皇上相比?”郑氏勉强道。 “但郑妍却是以皇上为目标,立志要做个将军!”陈言沉声道,“若她真照夫人所设之路,嫁为他人之妇,从此再不能遂毕生之志,请问夫人,她余生可会幸福?” “郑妍年幼不懂事,才会有此念想。未来待她懂事之后,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郑氏微怒道。 “说到底,还不是全是夫人的臆想?”陈言冷笑道,“若她一生不能接受夫人的用心,那请问夫人能赔给她这已经浪费掉的一生吗!” “你!”郑氏一时语塞。 女儿有什么样的志愿,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清楚,但也极为反对。 也正因此,当初郑妍才离家出走。 郑氏为了寻她,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却始终无果。 直到一日听闻京城出了一位女参军,她才心中一动,寻到京城来,果然是女儿。 然而在她心中,始终认为女儿家就当谨守妇德,不该抛头露面,因此多番设法,劝女儿回家。 “再者,听闻郑氏厌武,但夫人生得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爱武,想来在族中也颇受他人冷言冷语吧?”陈言忽然话风一转。 “这又与你何干?”郑氏绷着脸道。 “与我无干,但与郑妍有干!”陈言盯着她,“请问夫人,您非要让她回家不可,究竟是因为觉得应该这么做,还是因为觉得丢了脸面,想要强行将她带回去,好保住自己的颜面?” “我……”郑氏冷不防听到这一句,浑身一震,身前那惊人的饱胀都为之颤了一颤。 陈言太熟悉这种表情,正是那种被人戳破了心思之后震惊、尴尬及惭愧等融合在一起的反应。 “所以说,夫人终究是打着为女儿着想的旗号,实则是为自己着想罢了!”陈言一脸鄙夷之色。 听到陈言这一句,郑氏更是一颤,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太后和唐韵,立时看到她们脸上的错愕之色渐渐转为古怪表情。 郑氏张了张嘴,面庞渐渐胀红,心中一股郁气渐渐升起。 “你……你这家伙又懂什么!” “我为女儿费了多少心思,岂是你一个外人所能明白!” “现在却在这指手划脚,说些自以为是的风凉话!” …… 郑氏大失此前的稳重冷静,一句句话脱口而出,越说越是激动,额头青筋隐胀,双拳紧握,浑身颤抖不已。 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破防了! 陈言那几句话,很显然,直中要害! 半晌,郑氏才终于说不下去,停了下来。 陈言缓缓道:“冒昧一问,不知郑妍在家中可曾有些笑容?” 第1149章 卖身很爽的 简单一句,犹如钢刀,瞬间将郑氏整颗心穿透! 她脸上血色尽失,朝后跌了两步,幸得抵上了小亭的柱子才没摔倒下去。 陈言重重一地道:“在下官家中,她无一日不笑,无一日不欢,无一日不乐。请问夫人,她是被禁锢在郑家更为快乐,还是在下官家中更为快乐?” 郑氏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妍儿一向不爱笑……” 陈言截断她的话:“不爱笑,还是因为没法笑得出来?” 郑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有些事,做父母的并不愿意承认。 但事实却是无可争辩! 郑妍在家中时,被逼着弃武习文,整时闷闷不乐,她这个做娘的全看在眼中。 小时候郑妍活泼好动,成天笑声不断,但长大之后反而渐渐郁郁寡欢。 郑氏以女子之身,成为人所敬仰的儒学大家,继她夫君得“通儒先师”之号后,她也得了“通儒夫人”之号。 在她心中,自然以此为傲。 也正因此,她分外难以接受他人的指指点点。 对郑妍的教育,由她一手操办,郑妍习武弃文,在他人眼中,便是她教育失败! 可若要强行将郑妍导回文经一路,得到的结果却是女儿笑容渐失。 这中间的矛盾之处,唯她心知。 直到几年前,郑妍突然离家出走,郑氏才终于明白,女儿终究不是那笼中之鸟,她渐失笑容不是因为长大了,晓得矜持了,而是不开心。 陈言放缓声音,道:“若夫人不信下官所言,可向皇上求证,她可证明,令媛在我府上,是否真的笑容灿烂。” 郑氏没看唐韵,皆因清楚,陈言敢当着唐韵的面说出这话,只可能是真。 但唐韵仍点头道:“陈言所言确实无虚,郑妍在他府中时无忧无虑,是朕所见之人中,说一句最为开心者也不过分。” 这话更是让郑氏心中难受,她喃喃地说道:“这……这不可能的……妍儿明明是被逼卖身于你,怎可能……难道她骗我……” 说了两句,她反而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对啊!她亲口说的,是被逼卖身于你,怎可能开心得起来!” 陈言这才想起还有这事,心叫糟糕。 刚才一时激动,说太多了! 郑妍向她娘撒谎,叮嘱他一定要帮忙守住这说法。现在说着说着,这谎好像撒不下去了! 他也大概能理解郑妍的想法,一是不想回家,二来想必是她颇为孝顺,不希望她娘认为是她自己不想回家,怕惹她娘难受。 但这事要是戳破,他答应郑妍的事就很难做到了! 唐韵忍不住道:“此事是朕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郑氏心中有了想法,岂会轻易改变,立刻道:“皇上,开心也可以演出来。但被逼卖身之人,怎可能开心,这中间不合情理之处,想来皇上也能明白。” 唐韵一怔。 郑妍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是演出来的? “陈言,你如何解释此事?”她忍不住转头看向陈言。 “呃……”陈言差点语塞,唯有胡诌道,“臣不敢欺瞒皇上,臣便是有这能耐。但凡女子,只要卖身于臣,无论当时是否愿意,事后也必会无比开心。” “这是什么鬼话!”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一试。”陈言强撑道。如今只有努力硬撑了,不然真要说出郑妍是骗她娘的,他岂不是对不起郑妍? “大胆!”唐韵脸色一沉。 “皇上恕罪,臣不是说让您卖身于臣啊!”陈言吓一跳,晓得她想错了,忙道,“臣是说,让别人卖身于臣,便可验证臣是否说谎。” “难道是什么道法?”太后惊奇地道。 “母亲莫要被他糊弄了,这世间焉有这种事?”唐韵哂道。其实有没有她也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陈言绝非什么妖道,哪可能有这种能力? “哼,让小妇人一试吧!”郑氏突然道。 “啊?” 傻眼的不是唐韵或太后,而是陈言。 原本他心里想的是,让一旁的黎蕊,又或者怜珠、惜影二女来试,她们仨跟他关系都不一般,让她演场戏糊弄糊弄,这事也就蒙过去了。 可没想到郑氏居然来这么一句!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不亲身试验,我怎能相信?”郑氏盯着他道。 “这不是很合适吧?夫人是有夫之妇,卖身于下官,传出去对夫人的清名未免有些……”陈言赶紧相劝,“不如换别的女子来试,我看在这随便找一位就成。” 开什么玩笑,郑妍要是知道她娘卖身给他,还不把他活拆了! 周围数女听他这一句,无不一愣,旋即颊上微晕。 这套说辞放在他前世,别人只会当他是在胡扯。 但在大周,怪力乱神之论便是世间一切的终极答案。众女虽然心中有些不信,但却并非完全不信,一时也不禁有些忐忑。 “别人来试,有演戏之嫌。”郑氏坚决地道,“唯有我自己来试,方可证明你乃胡言!” “皇上,太后,这……”陈言为难地看向她们,拼命使眼色,意思是你们也别光吃瓜,好歹劝两句。 哪知道母女二人像没看见似地,凑一块交头接耳。 “这事说不定是真的!” “母亲,您怎也信起这些胡言乱语了?” “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再者,陈言是你得力之人,他的话,你怎能不信?” “这……” “而且皇上你想想,陈言入京之后,屡历大难,竟仍无事,说不定就是身有神明护佑,那懂些道法也未必不可能。” “这倒也是。” 陈言看着唐韵露出沉吟之色,傻眼了。 她居然被说服了?! “所以哀家觉得,大可一试!”太后重重地吐出这一句。 “莫非……”唐韵神情忽然一动,转头看向陈言,目光古怪起来。 心中想到的,却是卫菡和玉公主。 这俩一向对男人都不咋滴,可唯独对陈言,简直就跟中了邪似的,莫非陈言真有什么妖法?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中一个咯噔。 这事必须查清! 否则若是真的,将来他对自己用了这招,岂不糟糕! 第1150章 为奴之道 想到这里,她更是闭上了嘴,再没阻止之意。 陈言不晓得她心里转了这么多圈圈,见她不肯帮忙,正要再说话,郑氏却道:“烦哪位姑娘去取来笔墨,妾身便在此地,与陈大人立下赌约!” 陈言:“啊?” 不片刻,纸笔墨砚备齐。 郑氏奋笔疾书,转瞬已写完一张令状。 陈言看了一眼,不禁暗暗咋舌。 不愧是被先帝赐号的通儒夫人,这字堪称人间一绝,连他这个门外汉都能察觉到其中的美感。 字儿写得好的人,他也见过不少,比如说唐韵,又或者吟霜,但这俩跟郑氏这字一比,终究还有着档次上的差距。 “便如此契,若大人输了,不但要将妍儿归还,还要追究罪责!” “若妾身输了,妍儿从此便是你陈家的人,我绝不再追究此事!” “而赌约内容,便是依你方才所言。” “妾身手书卖身契一纸,将自己卖与你。” “咱们就以一日为限,一日之后,若妾身仍不能开心,便叛你输。” “否则,便算妾身输。” “皇上和太后为证,你我皆不能反悔!” 郑氏在令状上签字画押后,看向陈言,说了几句,唇角已压不下笑容。 开什么玩笑,世上怎可能这种事! 她定要戳穿这厮的谎言,让他无力辩驳! 到了这份上,陈言也没了辙,唯有继续撑下去,也不废话,直接在令状上签了字画了押。 “你若觉得一日期限过短,妾身可延些也无妨。”郑氏语带嘲讽地道。 这事莫说一日两日,就算一月两日,也绝不可能,延不延期都一样。 “不必,一日便够了。”陈言摆摆手。 “好!”郑氏见他爽快,也不再多言,开始写起卖身契来。 唐韵见状,将陈言叫到一旁。 “你真有能耐办到此事?”她低声问道,“你可知若是输了,朕为大局,也很难保得住你。” “皇上知道这事麻烦,方才还不帮忙!”陈言苦着脸道。 “因为朕也很好奇啊!”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陈言无语了。 看来八卦真是人类天性,无论男女,无论平民官员,哪怕是皇上,也打不破这吃瓜的本能! “话说,当初郑妍真是被你逼着签了卖身契的?你之前不是还说,她是自愿的吗?”唐没理他想什么,追着问道。 “对啊,开始被逼,后来自愿。”陈言差点被她问得答不上来,只能胡诌,“臣家乡有句老话,叫做既然反抗不了,那不妨躺平享受。” “你家乡到底什么所在,怎么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唐韵听得一脸懵逼。 “咳,没什么,总之其实臣当初也是好心,看郑妍那么不开心,为了让她开心起来,就逼着她签了卖身契。”陈言继续胡诌道。 “照你这么说,你还是好心了?”唐韵翻了记可爱的白眼,“不签卖身契不也能让她开心?” “这不行,必须先让她置身于绝境之中,方能享受到臣的手段。”陈言编着编着,熟练起来,脑子飞快转动,“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此意。” “这话是这么用的?”唐韵更是撇嘴,但心中却有些拿不准。听着像歪理,但想想好像确实有些道理。所谓“否极泰来”,不正是此意?到了绝境,反而能再逢光明。 说话间,郑氏已经写好身契。 将它交给太后和唐韵传阅、确认无误后,郑氏才将它递给陈言。 “陈大人,接下此契,便是咱们赌约开始的一刻。明日此时,若小妇人不觉得开心,便算你输了。”她凝视着陈言。 “这是自然。”陈言接了过去,看了一番,吹干墨汁,这才折好揣了起来。 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这下好了,母女二人全都卖给他了…… 要是郑妍知道这事,会不会气得提刀把他给剐了? “那之后你二人在何处相赌?”太后忍不住开口。 “自然是在臣的府中。”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这怎么行,要让太后和皇上见证,自然该留在宫中。”郑氏断然道。 “这可由不得夫人了。”陈言拍拍怀里的身契,“这一日间,夫人乃是本官的奴妇,岂有置喙的余地?我说去哪,自然就要去哪。” “你!”郑氏双眉一挑。 “照哀家来看,确实是这道理,否则身契何用?”一旁,太后说了句公道话。 “这,好吧。”郑氏迟疑了一下,只得道。反正在哪都一样,只要一天之后,她坚持自己并不开心,便可赢下此赌。 “另外,那张什么诉状,撕了。”陈言指了指那厚厚的诉状。 “什么!这怎么可能!”郑氏恼道。 “夫人又忘了,你已是本官的奴妇,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得做什么,否则便是违背赌约,算你输了。”陈言翻着白眼说道。 “你……这……”郑氏愣了一下,终于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 “太后和皇上为证,通儒夫人已自动认输,这一赌,是臣赢了。”陈言转身朝着太后和唐韵行礼道。 母女二人愕然对视。 原本以为这赌约对陈言不利,现在看来,怎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但确实也是,契了身契却不听主人的话,不就违了身契之义,自然便是违了赌约。 “谁说我认输了!”郑氏慌忙道,“我撕便是!” 说着上前将那诉状拿起,刷刷刷几下撕成数十块。 陈言心中暗乐。 这东西确实够给力,这么多人背书,让唐韵和太后也不敢不重视。 但问题就在于,这玩意儿不可复现,郑氏亲手给撕了,总不可能再重新去找那么多人再签一份吧!人家再怎么念着郑家的情,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地帮这种忙。 “撕好了,然后呢?”郑氏撕完之后,瞪向陈言。 “奴妇瞪视主人,该当何罪?”陈言脸色一沉。 “你!”郑氏这辈子没当过别人的奴隶,哪知道瞪他一眼也有问题,一时有些气急。 好在陈言也不敢真的重罚她,否则弄伤了回头郑妍还不找他拼命? “念你初犯,且作小罚。”陈言双手背到身后,“就罚做十个下蹲吧,来,学着本官的样子做。” 说着往下一蹲,又站了起来。 第1151章 强大的基因 郑氏看得惊怒交加:“这,如此不雅之事,我怎可能照做!” 陈言笑眯眯地看着她:“夫人也可以不做,咱们赌约结束,您违背身契,输了。” 郑氏气得怒瞪着他。 陈言喝道:“又瞪主人,那就再加十个,二十个下蹲!” 郑氏几乎气炸了肺,胸脯不断起伏,波涛荡漾得连太后和唐韵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陈言? 郑氏见他目光在自己敏感之处流连,更是羞怒难抑,几乎要爆发出来。 但就在这刻,她心中忽然一动。 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 这个赌约,她可说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等一天时间到,就能赢! 陈言那什么奇葩的能耐,肯定是他胡扯出来的。 所以他才故意多方为难她,想让她违背约定,这是他唯一取胜的办法! 换句话说,她只要乖乖照做,捱过这一天,就赢定了! 想到这时,她压下怒气,反而笑了起来:“大人想要让小妇人违约,哪有那么容易?我做便是。” 说着一转身,背对着陈言,学着他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蹲了下去。 太后和唐韵听得她这话,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不过也确实是个合理推测,陈言为了赢下这赌约,确实用心了。 不过可惜的是,通儒夫人冰雪聪明,没有上当。 “一……二……” 陈言不紧不慢地数了起来。 但数到三时,后面数不下去了。 他无语地看着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郑氏。 至于吗? 郑氏不是不想赶紧做完,可她确实没想到,这个小责罚居然这么难! 她虽说不是什么尊尊处优之人,但一生除了出来找女儿这趟,几乎没做过什么体育锻炼,虽然只做了三下而已,已感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只好蹲下休息。 好不容易缓过劲,她才强撑着继续做,但动作已经大不如之前那么标准,弯腰撅臀,歪肩侧身,摇摇欲倒,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周围众人无不看得惊奇。 通儒夫人可是连太后和皇上都要礼敬三分的人物,以平民之身,却可享受与皇上同座的殊荣,现在在陈言面前,却像个任由处置的小可怜…… 陈言却看得两眼大亮。 郑氏不想让他无礼的目光看向她身前敏感之地,所以背对着他做这下蹲,结果每一下起来,都因为下肢力量弱而撅着臀! 她身上裙衫被身后浑圆之地绷得紧紧的,勒现出一个完美的桃形,反而更是让陈言饱了眼福。 郑氏衣着朴素,加上毕竟不是二八年华,此前除了那比郑妍还要雄伟的天赋本钱外,陈言没太留意她模样身段。 现在看来,真是如她所写的字一般,简直人间一绝! 不怪郑妍这么动人,郑氏这个当娘的基因摆在那,前者想身段糟糕也难! 好不容易做完二十个,郑氏已经累得站都站不直,好在旁边黎蕊帮忙,将她扶到了凳子上坐下。 “这次是初犯,只作小惩。再有敢对主人无礼之举,便要依我陈府家规,重重责罚!”陈言喝道。 “你……”郑氏差点又要怒瞪他,幸好及时忍住,低着头道,“妾身明白了。” “皇上,太后,那臣便先行告退。待明日赌约结束,再入宫请皇上和太后判定输赢。”陈言转头对母女二人恭声道。 “呃……”太后吃瓜才吃了个开头,有点不舍。这事太稀奇,她真想全程跟踪,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去罢!”唐韵点了点头,“记着,通儒夫人始终是通儒夫人,不可过分。” “臣领旨!”陈言连忙答应下来,这才转头看向郑氏,“还不走?” “让我再……再坐一会儿。”郑氏边喘气边擦额头汗珠。两条腿都脱了力,哪还站得起来? “若天下奴仆都敢违背主人之令,身契还有何用?”陈言脸色不愉地道,“你说多坐会儿就多坐会儿,到底夫人是主人,还是本官是主人?” “你……”郑氏无奈,一咬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虽然被裙衫掩着,但抖得太厉害,连裙摆都抖个不停,看得左右众人瞠目。 陈言却不理会她,退出小亭后,转身离开。 郑氏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只追得鬂乱钗斜,汗如雨下。 身为人奴要做什么,她以前也有些耳闻,但到了这刻,才明白这事何其之难! 心中自然越发肯定,女儿必是被逼着强颜欢笑,身受这种苦楚,怎可能真心喜悦? 她越想越是恼怒,看着陈言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折磨她也就罢了,这厮竟然折磨她女儿,她非要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一个时辰后,宫门外。 陈言坐在车辕上,悠哉游哉地看着郑氏一步一挪、从宫门内出来。 张大彪也看得惊奇,悄声道:“大人,要不要去帮帮她?” 陈言低声道:“彪子,如此美景,你怎忍心破坏?” 张大彪看着郑氏那随着身子移动而不断起伏的汹涌,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 还是大人高啊! 郑氏好不容易挪到了马车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好在她及时伸手抓住车辕,不然就不是跪倒,而是整个人全摔倒在地了。 “夫人倒是学得挺快,跪拜之礼也是为奴之人该当学懂的。”陈言含笑看着她。 她这一跪正好在他面前,乍一看去,就像是跪他一样。 郑氏怒不可遏,但却没有说话,反而将头低下,拼尽吃奶的力气,将自己拉得重新站了起来。 “本官让你起来了吗!”陈言脸一沉。 “你……大人,不要逼人太甚……”郑氏咬着牙艰难地道。 “夫人想要陈言的命,我难不成还得感恩戴德?”陈言反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早就看明白了,就算跪下给这位通儒夫人求饶,后者也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好好收拾收拾她一通。 只要不过分,不伤身不害体,回头郑妍也没啥好说的。 郑氏垂下头,倒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怕自己开了嘴会忍不住骂出来。 “行了!从宫城到陈府还有段路,咱们赶紧回去吧!”陈言吩咐道,“彪子,打道回府!” 郑氏默默地松开抓着车辕的手,深吸一口气。 虽然已经累得两腿都快断了,但还是得扛过这一段,不然这家伙肯定又要说她违约。 “夫人,上来吧。”陈言却道。 “啊?”郑氏不由抬头看他,一下懵住了。 他居然肯让她上车?! 第1152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这样下去,只怕到不了家便累倒了。”陈言和颜悦色地道,“姑且上车休息休息,横竖这车也是要回陈府。” 他虽说气她害自己,但终究这事情有可缘,加上看郑妍的份上,他也没想做得太过分。 此时见郑氏累成这样,他也不由有些心软,让她上车休息休息。 反正重头戏是在家里,让她先缓缓再说不迟。 但郑氏看了他半晌,眼中却现出狐疑之色:“你……会这么好心?” 陈言错愕道:“不然呢?” 郑氏惕然道:“你不会是心有歹意吧?” 陈言皱眉道:“本官能有什么歹意?” 郑氏下意识朝后缩了缩胸,想到之前他盯着自己身前猛瞧的模样,原本就因为剧烈运动后潮红的脸更是红晕加深。 她轻哼道:“哼,你自己心中清楚。” 陈言把她这细微动作看在眼中,失声道:“不是吧?夫人竟以为我会对你有不轨之图?” 郑氏转过头去:“哼。” 陈言气极反笑,道:“行!好心当成驴肝肺,夫人爱自个儿走,也由得你!”一转身,钻进了马车。 郑氏松开车辕,心中暗暗冷笑。 这厮被她说中了,心虚到直接调头就走! 旋即想到郑妍,不由一股恨火又涌了上来。 这家伙对她这个长辈尚且如此,那对郑妍更是不必多,只怕女儿早已遭他蹂躏! 可恶! 待赌约赢了,她定要替丫头讨回公道! 张大彪一扬马缰:“驾!” 马车调转头,离开了皇宫。 郑氏咬紧牙关,紧一脚松一脚,拼了命地跟在后面。 但马车终究是马车,她就算是正常情况下也跟不上,更何况现在? 没走多远,已见那马车远至十多丈外。 郑氏不禁有点急了,想要再加快一些,却是脚下乏力,一个踉跄,啊地惊呼一声,摔仆在地上。 她又痛又急,眼眶又红了起来。 但一咬牙,还是忍住了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双手疼痛难忍,拿起一看,见手掌上好几道划痕,却是摔倒时在地面上擦伤了。 马蹄声响起,她抬头一看,只见马车又回来了。 陈言掀开车帘,看到她手掌上的伤痕,心中微软,道:“夫人还不上车?” 郑氏垂下头,从车边慢慢走了过去,理也不理他。 陈言不禁气得乐了。 看来自己真是瞎操心,人家根本不领情! 行,不领情是吧,成全你! “彪子,先别回府,去趟京兆府衙。”他一声令下。 “是,大人!”张大彪拉转马头,朝官事房区走去。 郑氏听到这一句,秀眉微蹙,但随即便转过身,跟着他朝官事房而去。 她自然清楚,陈言定是想要再多折磨折磨她,她岂能示弱! 到了官事房区,陈言径直去了京兆府衙。 郑氏早就被甩得不知道多远,他下车时已经看不到后面跟着的她。 他转身给张大彪吩咐了几句,这才跨入大门。 “陈大人,您怎么来啦?”王知余正好从里面出来,迎面遇上陈言,连忙趋前道。 “王大人,这是准备回府了?”陈言一看他这模样,便知究竟。也对,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陈大人这个时间过来,莫非还有事?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王知余连忙说道。他平时基本就这个点回家,从来没遇到过陈言,后者这个时间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岂能不献个殷勤? “没事,就白天抓了几个小贼,我横竖无事,就过来审审。”陈言随口道,“大人辛苦了整日,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不不,我哪有陈大人辛苦。审问是吧?不知是哪位,我即刻让人将那贼子提上来。”王知余立刻道。 “这样,行。”陈言沉吟片刻,答应下来,将从古玩街那抓来的小孩等扒手团伙大体说了一遍。 让王知余一起审也行,自己平时很少呆在这,靠着王知余的勤力才能天天摸鱼,带他立个功也好,就当礼尚往来了。 王知余立刻叫来一名京兆卫,令他去提人上来,自己则陪着陈言去了大堂。 在堂上坐下后,陈言见王知余站着没坐,道:“王大人,你也坐坐吧。” 王知余连忙摆手:“不不不,陈大人面前,岂有我坐着的余地?再者,一会儿犯人上来,若你我并座,有损大人威仪啊。” 陈言暗叫厉害,王知余这家伙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不仅平时尽力办事,见面时面子事也做得到位,一般官员能像他这么得力的不多了。 两人其实现在官品相同,但陈言毕竟是京兆尹,职务上比他高,他的话也有些道理。陈言不再强求,只点了点头。 “陈大人,您看这堂上的衙役安排几人为是?”王知余微躬着腰,小心问道。 “不必了。”陈言摇摇头,“一会儿审讯时,除了王大人与本官,其余人等也不可在场。” 大周官衙惯例,审讯嫌犯时安排些衙役在旁,最大的目的是震慑嫌犯,陈言当初在青山县也没少这么做,很多嫌犯见着那么多衙役,立马就怂了。 但今日这嫌犯陈言隐觉有些问题,所以并没打算让闲杂人等在侧。 王知余微微一怔,心中不免嘀咕起来。 衙门外,张大彪等了许久,郑氏才终于拖着沉重的腿到来。 “夫人,大人吩咐,让您在此等候。”张大彪趋前道。 “他在哪?”郑氏扶着墙,喘息着道。 “在内里审讯犯人。”张大彪答道。 郑氏一转身,便要进去。 她此刻累得要死,急切想找个地方坐一坐歇一歇。 张大彪一伸手,把她拦住:“夫人莫非是没听见我的话?” 郑氏冷冷道:“听见了又如何,我与他有赌约,又不是与你有赌约,无须听你之言。” 张大彪咧嘴一乐:“夫人,您如今只是我们大人的一名奴妇,但我可是大人手下的兵曹兼护卫统领,咱俩谁在大人面前地位高,您心中自该清楚。” 郑氏蹙眉道:“那又如何?” 张大彪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所以您得听我的,否则,便是您违约。这可是大人的原话。” 第1153章 攻心为上 郑氏怒道:“你!” 可恶! 陈言折磨她也就罢了,现在连他手下之人也敢欺负她! “咦?通儒夫人您怎会在此?”一个惊异的声音忽然传来。 两人均转头看去,只见一顶经过的官轿停了下来,不等轿夫掀帘,内中的人已匆忙下来,赫然竟是于都。 “小妇人见过于大人。”郑氏勉强道,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夫人那封诉状,不知可还顺利?”于都慌忙上前还了一礼。 郑氏虽然比他年纪小多了,但她夫君通儒先师曾是他的授业之师,大周极重师徒之别,因此他虽贵为朝廷一品大员,也不敢在她面前摆谱。 “还……还行吧。”郑氏含糊地道。 “莫非,已经请皇上和太后过了目?”于都精神一振,问道。 “是。”郑氏勉强点了点头。 “太后和皇上想来必是纳了夫人的诉状了?”于都顿时露出喜色。 “是。”郑氏只能继续点头。这话确实没错,唐韵和太后确实是纳了,只不过后来又有了些变故,而这变故却是郑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 “太好了!”于都大喜道,“这么说,夫人来此,乃是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前来追那陈言之责喽?正好,我且找些人来,为夫人助阵!” “啊?这,这就不必了吧。”郑氏懵了。 “不瞒夫人说,”于都眉飞色舞地道,“老夫与那陈言一向有些过节,此子飞扬跋扈,十分可恶!这次定要让他好看!而且不只是老夫,朝中不知道多少大臣,与此子颇有些怨仇,也让众人畅怀一回!” 说着不等郑氏答话,转身急匆匆回到轿旁,嘱咐了同行的护卫几句,几个护卫心领神会,立马转身散去了。 郑氏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幕。 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她的赌约未完,现在又不能违逆陈言的命令,若是让那些人来这看到,岂不大损她颜面! 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阻止此事,总不能明着把这事说出来吧,那样一来,被人知道她“卖身”给了陈言,就更丢脸了! 衙门内,白天那小孩被押到了堂上。 王知余看着他到来,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小孩虽然没上镣镣铐,但没了护卫在旁,更是神情惊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陈言皱了皱眉,见王知余还要喝叱,摆了摆手,让他闭嘴。 然后又叫堂内的京兆卫全都退了出去,这才起身下了座位,走到那小孩面前,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盘着腿坐了下来。 那小孩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知道陈言是个大官,可大官随便坐地上,这事他闻所未闻! 王知余也是一愕,连忙跟着过去,道:“大人,您怎么坐地上了?我给您搬把椅子……” 陈言却道:“不必,王大人,你也一起坐吧。” 王知余一呆,看看地上。 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的所在,坐下去再起来,屁股不知道会多多少泥。 但终究没敢说什么,只得道:“是。”小心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慢慢坐了下来。 陈言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一股香味顿时飘了起来。 那小孩眼睛一亮,吞了口口水。 王知余奇道:“大人,这里面是什么?” 陈言笑道:“王大人不知道吃过没有,来时本官在路上见有个铺子,售卖一种糕点,叫什么双酥糕,卖相甚是不错,所以买了一些。来来来,咱们一起尝尝。” 油纸包打开,摊放在地上,里面有十来块糕点,喷香扑鼻,微微散发着热汽。 王知余也不禁被勾得馋虫大动,本来这会儿也到饭点了,忍不住道:“那,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伸手去拿。 啪! 陈言一下打开他的手,瞪他一眼:“谁让你吃了?” 王知余傻眼了:“啊?方才陈大人不是说,咱们一起尝尝……”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前面是与王大人说的,后面是与这位小兄弟说的。” 王知余甩着被打疼的手,苦着脸,心中嘀咕起来。 谁知道你前后是分人说的啊! 再者,凭啥这小扒手能吃,自己这个得力助手却只能看着? 那小孩看得惊奇,来回看着陈言和王知余,反而一时忘了自己处境,恐惧心大减。 “拿着,吃。”陈言直接拿起一块,塞进他手中,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那小孩被关了半晌,早就饿坏了,见他吃得起劲,哪还忍得住,跟着狼吞虎咽起来。 没几下功夫,一块糕点下了肚,他看向另一块,却犹豫着不敢伸手。 陈言索性将整个油纸包全推到他面前,道:“吃吃吃,跟我客气啥?一会儿吃完,我再带你出去逛逛,京城晚上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 那小孩听得两眼发亮,一手抓一块,左一口右一口,吃得风生水起。 王知余却听懵了,惊道:“大人,他可是个小贼,您要带他出去?” 陈言哂道:“一个小孩能干出啥来?就算真干了,也肯定是被迫的。王大人你看看他面黄饥瘦的模样,多么憔悴,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啧啧,真是可怜。” 王知余无语地看着他。 不是他说要提审这小孩的吗?这会儿当起了好人,搞得他王某人是个坏人一样! 不过这想法随即被两人香喷喷的吃相搞没了,王知余看着两人,频频吞咽起口水来,可又不敢去拿,愁眉苦脸。 那小孩一边吃一边留意陈、王二人,见王知余这模样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王知余恼道,抬手作势欲打。 “哎王大人,莫要跟孩童计较。”陈言连忙拦住他,“他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打他,是不是人啊?” “陈大人,我……”王知余委屈地收回手。 早知道是这局面,他今儿就不主动帮忙了! 那小孩见陈言屡屡回护,心中戒意大减,吃完之后,这次终于主动伸手去拿。 这是彻底失去戒心的表现,陈言看在眼中,心中暗喜。 第1154章 这嘴确实硬 之前他就发觉,这小孩虽然是坐在轿中,而且周围还有护卫,但面容憔悴枯瘦,显然是受过不少苦头。此时用了这招,果然收到奇效。 小孩其实好应付,硬的软的都行,但要收到最佳的效果,就得斟酌着来了。 对付娇生惯养的,用硬招短时间就能搞到他心防崩溃,往往能收奇效。而对吃尽苦头的,就像这小孩,则要用软招,几下就能让他失去防备,对之后的询问有利得多。 待到吃完之后,陈言伸手替那小孩拍掉落在衣衫上的糕点渣,随口问道:“渴不渴?” 那小孩立刻点头:“渴。” 陈言转头对王知余道:“王大人?” 王知余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无奈起身,去倒了杯茶水过来。 那小孩吃了不少糕点,口渴难耐,接过来一饮而尽。 “慢点!别咽着了!”陈言急忙道。 可惜提醒晚了,那小孩已然呛住,连连咳嗽。 陈言连忙起身过去,为他轻轻敲背顺气。 好一会儿,那小孩才算缓过劲来,却眼眶一红,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王知余惊道:“你你你哭什么!”陈言对他这么好,他该开心不是吗? 陈言将那小孩抱在怀中,叹道:“想来是触景生情,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难免失泪。” 那小孩听到他这话,更是哇哇大哭不已。 王知余虽然有个女儿,但从来没沾手过照顾她的事,哪懂得孩子心境,唯有满头雾水地坐在那。 足足一刻钟后,那小孩才算哭过了劲,陈言温声问道:“你叫啥?” 那小孩抽咽着道:“我……我叫梁瑾。” 王知余愕然。 这次他回答得倒是挺快,而且说的话较为完整,口音明显不是京城之人。 陈言轻轻抚着他头顶,温声道:“还想吃什么?” 那叫梁瑾的孩童抽了几下,精神好了些,道:“我……我不知道京城有什么。” 陈言将他轻轻推离,看着他道:“我可带你出去逛一逛,但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逃跑。” 梁瑾道:“巩大叔在这,我是不会逃的。” 陈言奇道:“巩大叔是谁?” 梁瑾没有隐瞒,道:“就是白天那个山羊胡的大叔,他是我的亲卫统……” 说到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闭嘴。 陈言和王知余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不用问,他说的是亲卫“统领”。 统领之职,不是随便给的。像一般大臣家中护院,通常都没有官职,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只有有封爵的人,家中才有可能有官封的护卫统领。 而且爵位不会低,至少也得伯爵以上才行。 也就是说,这小孩出身于有爵位的家庭。 只是,他为何会沦落至当街行窃? “王大人,咱们一起去逛逛吧。”陈言拉着梁瑾起身道。 “是,陈大人。”王知余也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他心思其实颇为细腻,人也聪敏,这会儿已然明白陈言用的怀柔之策,自然配合。 陈言替梁瑾拍去身上尘土,嚷道:“今晚咱们好好玩个够!”拉着他的手,朝外走去。 三人到了京兆府衙外,均吓了一跳,梁瑾更是胆怯地躲到陈言身后,紧紧抓着他的手,偷眼往外看。 外面众人也是无不愕然,看着那小孩。 郑氏吃惊地道:“这孩童是……” 陈言没答她,一脸黑线地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是什么状况?” 大门外,竟然围了至少四五十人! 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于都、韩兆坤等一众朝廷一品大员,后面跟着各自下属的官员,一个个面带幸灾乐祸的笑容。 张大彪连忙走近,悄声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王知余听得一震,色变道:“大人,这……” 他不是郑大儒的门生,也没见过这位通儒夫人,但对郑家了解不少,白天隐约听过一些传言。此时一看于都等人的架势,哪还不明白对方是想干什么? 通儒夫人要收拾陈言的那传言竟是真的! 陈言却是哑然一笑,道:“没什么,咱们去逛咱们的。走。”说着拉着梁瑾,便要往外走。 “站住!”于都一步上前,拦住他,喝道,“陈言,通儒夫人前来寻你,走得岂有这么容易!” “这叫什么话,我走还是不走,还用得着听她的吩咐?”陈言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道。 “呵,这就由不得你了。”韩兆坤走上前来,冷笑道,“你强逼夫人的女儿卖身于你,罪大恶极!如今夫人已向皇上和太后请了旨意,容不得你张狂!” “平素你行事乖戾任性,对我等多番无礼,也就罢了。可惜,老天终究有眼!这次竟敢得罪郑家,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于都越说越是开心,笑容灿烂之极。 此前郑氏找他们签字请命时,他们均是惊喜之极,没想到平空掉下来一个如此之好的机会。 陈言这妖孽,在台面上蹦跶太久! 而更要命的是,他们现在越来越拿他没法,眼看着连几位王爷都似乎束手无策,没想到陈言竟然自己作死,强拐了郑家的女儿! 郑妍,他们此前都认识,只不过怎也想不到,她竟然是郑大儒家的人。 这件事有多严重,他们这些曾经的郑大儒门生自然一清二楚,因此不但自己立刻帮忙签名,还发动属下官员一起签。 郑氏之前想的本来是找个二三十人,只要都是重臣,这事也就差不多了。结果被他们这一主动帮忙,竟然签了上千人之多。 陈言看着于都等人那得意洋洋的面孔,不由失笑道:“那就得让于大人失望了,下官这命还久着哩,莫说今日,就算明日、后日、大后日,下官也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让诸位大人丢脸,也自然继续让您几位继续丢脸。” 韩兆坤转头对着身后众人哈哈大笑:“听见没?这厮如今还在那嘴硬哩!” 众人都没get到笑点在哪,不过上官在笑,他们自然也只能立刻附和着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韩兆坤转回头,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瞪着陈言:“可惜,你这嘴也硬不了多会儿了!夫人,您快将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宣读,好好治治他这狂妄之症!” 第1155章 大周最大的靠山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郑氏。 郑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低着头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事会闹这么大,她属实没想到。 于都说去叫人来助阵,结果一叫就叫了几十个,她更没办法跟他们明说赌约之事。 之前定下赌约时,她想的确实很简单,不管是在宫内还是在陈府,在那待上一天,也就完了。 可没想到陈言会带着她东奔西走,变成如今这局面。 虽然是赌约,但终究她确实是写了身契,传出去岂不糟糕! 要是再传回郑家,那…… 她越想越是心紧,正彷徨无计时,偏偏韩兆坤见她没说话,快步走了过来,催道:“夫人,莫要让这厮跑了,您快将圣旨拿出来吧。” 郑氏一个哆嗦,抬头看看他,张了几次嘴,硬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夫人?”韩兆坤见她神情不对,一时愕然。 “我……我……”郑氏窘迫难当,一个我字说了半晌,后面始终没接出话来。 周围众人也察觉了不妥,渐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地看着她。 王知余原本也是提心吊胆,但这会儿也看出些端倪来,惊异地来回看着陈言和郑氏。 莫非…… “行了!诸位大人,一场戏看也看得够了,差不多该散了吧。”陈言悠然道,“本官还有些事,不克奉陪。夫人,走了!” 说完,拉着梁瑾转身走进马车。 张大彪连忙上前相扶,陈言却摆摆手,回头道:“夫人,还不快来扶本官上车?” 郑氏这刻最怕的就是他把赌约之事说出来,见他要走,自是恨不得快一些,连忙小跑着过去,仆妇一般扶住陈言。 陈言靠在她手上,借力往马车上跨。 郑氏毕竟是个妇人,力量弱一些,加上身子疲累,手上力道不够。陈言这一靠,顿时半边身子都挤到了她怀中,结结实实地挤住了她那得天独厚的天赋。 “噢……”郑氏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声低呼,差点没摔倒,好在勉强鼓着最后一点力气,险险撑住了陈言。 但脸上却不由浮起红晕,心中暗恼。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借这机会占她便宜! 殊不知陈言确实无辜,他急忙伸手抓住车辕,稳住身体,尴尬地道:“意外意外。”忙不迭地跨上了马车车辕。 郑氏见他明明不用靠人扶也能上车,更是认定了这厮是故意占她便宜,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其实陈言只是想借让她相扶之事,让于都等人震惊震惊,并没有多想。这刻上了车,他回身一看,果然,于都、韩兆坤等人无不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幕。 原本以为郑氏是来找陈言麻烦的,怎想到她居然对后者言听计从!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言莞尔一笑,将梁瑾拉上马车,对郑氏道:“咱们去夜市逛逛,夫人精神这么好,想来并不疲累,跟上罢。”回身进了马车。 郑氏见他没说出赌约之事,暗松了口气。 一转头,见众人投来震惊目光,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唯有低下头。 张大彪上了马车,一扯马缰,马车缓缓启行。 郑氏忍着双腿的疲累,快步跟了上去。 现场静寂若死。 直到马车走远后,才有人开了口,无法相信地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于都和韩兆坤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自然从对方眼中看不到答案。 于都回头一看,见王知余也愣在那里,喝道:“王大人,陈言和通儒夫人究竟怎么了?” 王知余如梦方醒,摊手道:“下官实在不知情。诸位大人,少陪了。”连忙提起袍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绝不可能告诉对方。 跟着陈言这段时间,他早就看清楚了,这些朝中重臣莫看官品高权势大,但拿陈言是一点辙都没有,只要跟紧了后者,做好本分,必有回报! 于都气得一跺脚,道:“来人!立刻给我去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车驶远后,车内梁瑾惊奇地道:“你不过是京兆尹,为何天官尚书反而有些怕你?” 陈言奇道:“你认识于大人?” 梁瑾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我前几日在街上见过他,巩大叔告诉了我他的身份。” 陈言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那你怎会以为他怕我?” 梁瑾毫不犹豫地道:“他若不怕你,又怎会叫上这么多人助威?” 陈言暗忖你倒是挺聪明,说道:“因为我身后有大周最大的一座靠山。” 梁瑾颇为机灵,好奇道:“你是说周帝?” 陈言心中一动,重复了一遍:“周帝?” 大周子民,绝不会这么称呼唐韵,只会称之为皇上或者圣上。 封爵出身,又称唐韵为周帝,这小孩来历越发奇怪了。 梁瑾自觉失言,连忙捂住嘴。 “大人!大人等等我!”外面传来王知余气喘吁吁的叫声。 陈言这才想起他还没上车,连忙叫张大彪停车,将王知余接了上来。 “大人,您和那位通儒夫人……”王知余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滴,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 他追上马车时,看到郑氏吃力地步行跟在后面,越发惊奇。 “没什么。”陈言没想跟他多说,简单三个字敷衍完,转移话题,和梁瑾说了起来。 王知余无奈,只好把好奇心收在肚子里。 不该问的别问,官场铁则,他自然清楚。 陈言没再梁瑾讨论靠山的事,转而说起京城夜市的好玩意儿,听得梁瑾渐渐又放松了警惕心,像个普通小孩一般,与陈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王知余在旁边听着,神情渐渐有些异样起来。 等到马车到了夜市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夜市已有不少人。 梁瑾终究小孩子心性,玩心甚重,见着市集上的玩意儿,眼都不转了。 陈言一笑,让张大彪将马车停到一旁,叫来几句巡街的京兆卫守着,自己等人则沿街步行。 逛了半条街,买了十几样糕点零食,还在几个小摊上玩了一会儿,梁瑾已经完全忘了彼此身份,像跟着大人出来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开心之极。 第1156章 本官其实正人君子 趁着其中一次,梁瑾去一个小摊上看拨浪鼓时,王知余拉住了陈言,悄声道:“大人,这小儿不是咱们大周的人!”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你怎知道的?” 王知余低声道:“他的口音,是大梁京城的口音!” 陈言一愣,旋即双眼一亮:“真的?”他虽然察觉梁瑾不是大周之人,但却不知道后者具体哪里的。若是大周,那这事就有意思了。 王知余肯定地道:“绝对无误!” 大梁与大周关系不佳,因此大周的大梁人很少。方才刚刚听到梁瑾的口音时,他只觉有些熟悉,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在马车上听得多了,他便记了起来。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王知余的肩头:“王大人,这回你可真立功了!” 京兆尹这职务原本就时常与人接触,王知余在职多年,自然见识不浅,这也是陈言要带上他的原因之一。 现在看来,带他还真带对了! 王知余连忙谦虚几句,随后道:“姓梁,又是大梁京城口音,只怕这小儿来历不一般。” 大梁以“梁”为国姓。 再结合此前梁瑾失言的几次话,此刻他心中已隐隐有了个猜测。 “这小子,出身只怕是大梁王侯之家!”陈言重重地说出他心中所想。 “大功啊大人!”王知余顿时激动起来。 大梁与大周关系不睦,这次甚至还想与大夏结盟,联手攻周。 若是能抓到大梁的王侯之人,等于多了个有力的人质,若两国真交了战,必有帮助! “大功是大功,但这功未必和你想的一样。”陈言缓缓道。 “大人此话何意?”王知余愣了一下。 “请问王大人,这小儿为何沦落至此?又为何来我大周?”陈言问道。 “这……”王知余哪答得上来。 “大梁之人,入我大周原本便要多番审查,王公贵族之人来此,更是要有通关文契,上报备案。以梁瑾这身份,到了洛城,按说礼部必有其消息。”陈言徐徐说道。 “大人所言有理。”王知余听得直点头,“但这小童既沦落至当街行窃,必不可能是通过鸿胪寺那边进的大周。” “所以,这背后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陈言双眼微眯,“看来,今晚要多费点功夫,好好查一查了。” 正说到这时,后面人群中忽然惊呼起来。 陈、王二人转头一看,只见郑氏正狼狈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 原来郑氏步行,比马车慢了许多,这会儿才赶到夜市,终究精疲力竭,无力再撑持下去,脚下一绊,又一次摔仆在地。 这次再没力气爬起来,勉强撑起半身,便又倒回地上。 她见周围这么多人围观,又羞又气又累,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昏迷过去。 朦胧中,不知道是谁将她搀了起来。 郑氏勉强恢复了些意识,转头一看,见是陈言,顿时一震,挣扎道:“你……你放开我!” 陈言怕她真累出个三长两短来,到时候不好跟郑妍交待,喝道:“又想违约了么!” 郑氏一震,推他的手顿时没力了。 无奈之下,只得半倚半靠在他身上,任他扶着自己移动。 王知余赶紧走近:“陈大人,我来帮您。” 陈言却道:“你且回去盯着,莫要出了岔子。” 王知余一想也是,赶紧答应着回身去了。 还是梁瑾这事更重要,若是成了,说不定是件大功! 至于陈言与郑家的问题,还是少掺和为妙。 陈言慢慢将郑氏扶回马车处,半强迫地把她弄上了车,难免又有些亲密触碰。郑氏又羞又怒,却不敢反抗,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忍! 只要忍足了一日,赢了赌约就好了! 进了马车,陈言吃力地想把她放到床上休息,郑氏这下是真的吓坏了,惊道:“你想做什么!”猛地一推。 这一路过来,陈言一直扶着她,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一时力乏,登时被推得朝后退了一步,向后倒了下去。 “卧槽!” 陈言一声惊呼,下意识伸手想抓点什么稳住身子,却一把抓在她胸襟上。 嘶! 一声裂帛之响后,郑氏胸襟直接被撕裂了一大幅,露出内中翠绿色的肚兜,以及肚兜也没办法完全兜住的那对雄伟巨物! “呀!” 郑氏同时被他扯得向前一跌,朝他身上压了下来。 陈言本来都快稳住了,不想被她这一压,顿时直接砰然倒地,倒在了马车的地板上,痛得呲牙咧嘴。 郑氏有他这个肉垫垫着,自然没受伤,却羞红了双颊,怒道:“你……你无耻!” 陈言无言地抓着手里半幅衣襟。 这真不怪他,那布料也太不结实了! 郑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刚起半身,就发觉陈言目光不对劲,竟一直盯着自己身前看。她愣了一下,低头一瞧,更是满面通红,原本撑在地上的手连忙回收,去掩住自己胸口。 原来那肚兜窄小,原本正常情况下,就只能将她那耸挺之地包裹个一半左右。她挣扎起身时,右半边那雪腻竟然从肚兜边上滑了出来,几乎完全暴露在陈言眼前! 但她的人是半撑着,这一收了手,顿时又落回陈言身上,砸得他一声惨叫。 “大人?您没事吧?”外面守车的京兆卫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问道。 郑氏顿时大骇,让一个陈言看到她这里,已使她羞窘难当,再要进来几个大男人,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幸好陈言及时忍痛道:“没事,本官只是在不小心磕了一下,不必进来。” 外面的京兆卫答应一声,这才放弃了上车查看的想法。 车内,郑氏暗松口气,红着脸压在陈言身上,恨恨地看着他,低声道:“你莫以为如此我便会原谅你对我的羞辱!” 陈言无奈地道:“夫人,不是您推我,岂会有这么多事?” 郑氏怒道:“你还敢狡辩,分明是你想将我弄到床上,对我施以非礼之举!” 陈言失声道:“我只是看你累成这样,让你到床上休息休息啊!你这对我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也太过分了!本官其实是个正人君子,没你想像中那么不堪……” 第1157章 同舟当共济 郑氏气极反笑,道:“话说得好听,你是君子,若我此时起来,你当不会多看我半眼了?”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莫说夫人只是起身,就算您全脱了,我也绝不看半眼。” 郑氏羞嗔道:“你少在那做梦,我绝不会在你面前脱……脱……”终究觉得羞赧,没敢说出口。 陈言叹了口气,道:“夫人对我误解实在太深了。我现在闭上双眼,您还是先起身将衣衫整理好为是。”说着闭上了两只眼睛。 郑氏见状,这才慢慢掩着胸从他身爬了起来,转过身去,将那从肚兜里蹦出来的硕大塞了回去,暗松口气。 只是被撕坏的胸襟实在是没法原样恢复,这肚兜大露的情状,实在是没法出去见人。 她不禁又气恼起来,转头一看,立时看到陈言正飞快地闭眼,顿时惊道:“你怎么睁开眼了!” 陈言把两眼闭死,心虚地道:“没有没有,我一直闭得好好的……” 刚才实在是没忍住,想不到被她逮了个正着。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这种情形下,怕是只有真正坐怀不乱的君子,才能忍得不住不偷看两眼。 郑氏见他抵赖,更是气恼,咬牙切齿地道:“你对我尚且如此,对妍儿岂非更是……更是……”说到这,腿一软,不由坐在了床边上。 疲累加上激动,这会儿她实在是站不住了。 陈言偷眼看了看,见她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这才翻身爬了起来,无奈地道:“夫人,您这就真的是冤枉本官了,但将来事实会证明一切。您就在此处好好歇息,我回头再来找您。” 一转身,赶紧出了马车,嘱咐了守车的京兆卫一番,这才去了。 车内的郑氏见他离开,心情一松,转头看看这床。 算了,还是先歇会儿,回头那厮肯定还要折腾她,别到时候没了力气白白吃亏。 陈言回去找着张大彪、王知余和梁瑾,没多说什么,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转头去了洛都不夜城。 今晚要将梁瑾攻克,须得多下点功夫,还有什么地方比洛都不夜城那种地方更能让人放下戒心的呢? 子时方过,京兆府衙的大牢。 阳淮不断在牢门和墙角之间来回走动,心中忐忑之极。 项猛给他的消息是否属实,关系着他生死,他岂能不紧张? 这会儿周围牢室内都已经全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却听不到外面有脚步声。 难道,那纸条只是空欢喜一场? 蓦地!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阳淮一惊,立刻走到牢门处,向外看去。 正好看到一个身着京兆卫服色的陌生男子面色紧张地走近,一边走一边左看右看。 阳淮一震。 来了! 那京兆卫到了牢门前,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拿出一把钥匙,将门锁打开,将背上一个包裹取下,交给了他。 项淮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套京兆卫的制服。 他心领神会,连忙将制服换上。 等他换好后,那京兆卫才向他招了招手。 阳淮提心吊胆地走了出去,兀自有些难以相信。 竟然……真出来了! 那京兆卫推了他一把,示意出去。 阳淮不敢停留,轻手轻脚地向外而去。 经过手下之人的牢室时,他不由转头看了看,只见众人均睡得酣熟。 阳淮一咬牙,转回头,不再看他们。 这些甘心追随他的教众,终究只是他成就事业的垫脚石,他岂能为他们犹豫? 京兆府衙的后门外,已经备了两匹马儿。 那京兆卫带着阳淮到了门外,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上马离开。 阳淮提心吊胆地跟着他骑行,一直担心后面会不会有人追上来。 好在那京兆卫显然十分熟悉地形,带着他不断避过京兆卫的巡夜路线,往京城东门而去。 到了离东门不远的一处民宅处,那京兆卫才停了下来,自己拿钥匙开了宅门,带着他躲了进去。 “今夜便在此地先歇一歇,天明前城门便会开启,你没被通缉,咱们就装作普通人,正常出城便是。”那京兆卫终于开了口,说道。 “但京兆府衙那边若是发觉我已不在牢内……”阳淮担心地道。 “不必担心,早上的巡牢是在卯时一刻,那时这边城门已经开了,就算他们发觉,也不知道咱们是从这边出城,来不及拦阻。到时候出了城,项兄已经安排妥当,更无需担心。”那京兆卫答道。 阳淮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敢问好汉姓名?为何要相助于我?”他小心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也不是要助你。”那京兆卫一边说一边将马儿拴在院子里,“我只是照项猛之求行事。” “你与他……”阳淮吃惊地道。京兆卫是有官品的官员,此人竟肯为了项猛冒这大险,若是被发现,必死无疑。 “救命之恩。”那京兆卫说出四个字。 阳淮这才明白过来,神情缓和下来。 想必,项猛能逃出京兆府衙,也是因为这京兆卫。 真是天不绝人! “虽如此,但阳某仍要多谢壮士相救之恩!来日我若发达,必不会忘了你!”他抱拳道。将来的事没人说得准,但先把话说在这,饼画圆一点,总会有好处。 “呵,不必来日,这趟去了大梁,你记得在梁大将军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便成。”那京兆卫笑了笑。 “啊?难道壮士你要……”阳淮吃惊地道。 “我放了你和项猛,这事必被查出。我若留在这里,早晚一死,所以唯有与你们一同叛周,前往大梁谋求出路。”那京兆卫沉声道,“如今咱们是一条船,祸福与共,不可相忘!” 夜市街口,陈言的马车上。 郑氏一觉醒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这动作让那雄伟之处微微动荡起来,完全演绎了什么叫波涛汹涌。 方才原本只是想躺着休息一会儿,不曾这床如此舒服,加上实在是太过疲累,没片刻功夫就沉沉睡去。 不过好在陈言还没回…… 她刚想到这里,突然一愣,转头向旁边看去。 顿时和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陈言对了个正脸。 第1158章 年纪小的好处 “醒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郑氏大惊,翻身爬了起来。 “就在你梦呓说‘妍儿,娘对不起你’的时候。”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你竟偷听我说话!”郑氏惊怒交加。她好像确实做了个梦,梦到了女儿,还与她抱在一起痛哭来着,应该就是那时说的梦话。 “夫人好像忘了,此乃本官的马车。你在我车内说梦话,怎能算是我偷听?”陈言好整以暇地道。 郑氏却没有任何反应,却是突然记起一事。 她记得在梦中,女儿好像小时候一般,在她胸前挤来挤去,似是要吃奶一般。 现在想想,当时那种感觉,好像不只是做梦,似乎真有人在她那里…… 想到这里,郑氏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言,羞怒交加,猛地一抬手,一记耳光搧了过去:“无耻之徒!” 陈言吓一跳,连忙侧头避过。 “你疯了!我干啥了你就打我!”他惊道。 “你竟然敢对我……对我……”郑氏涨红了脸,挥手又想打。 “娘……”一声低低的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郑氏一惊,愕然转头,只见自己身后躺着一个酣睡的小孩,正喃喃梦呓。 赫然正是梁瑾! 她吃惊地转回头看向陈言:“这怎么回事!” 陈言摊手道:“我们一起去玩得太晚,他困了。回来后没想到夫人霸占了床,我只好让他睡你旁边。他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你不会觉得他是个流氓吧?” 郑氏结结巴巴地道:“这么说,方才抱着我、在我胸前……对我无礼的不是你?!” 陈言一呆,在她胸前? 旋即失声道:“你把我当啥人了!” 好歹她也是郑妍的娘,他怎可能对她无礼? 郑氏这才明白误会了他,不禁面红耳赤。 “娘……瑾儿好怕……救命……救我……”睡梦中的梁瑾又说起了梦话,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了下来,显然梦里也在担惊受怕。 郑氏看着他,不禁心生怜意,伸手轻轻抚过他脸颊,轻声道:“莫怕,娘在这。” 她不知道这孩童是谁,但母性使然,难免心生同情。 被她抚过,梁瑾神情才渐渐舒缓下来。 陈言叹道:“他也是可怜,这么小便要背井离乡,逃亡天涯。唉,他还亲眼目睹他娘亲被人杀死……” 郑氏一震:“什么!这是真的?” 陈言心说我哪知道真不真,毕竟是我编来逗你的。 他正要继续编下去,梁瑾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惊叫道:“不要!不要……”双眼却仍闭着,显然还是在做梦。 郑氏压不下心中的怜意,侧身躺了下去,将他紧紧抱住:“别怕,娘在这保护你,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梁瑾整个小小的身体完全被她包裹住,脸深埋在她身前雄伟之处,仿佛归巢的鸟儿寻到了安身之所,颤抖和惊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沉沉睡去。 陈言看得直摇头。 他要是把脸埋在同样的位置,只怕等他的不是爱抚,而是暴打一顿。 只能说,有时候年纪小还是有年纪小的好处。 “大人?”外面传来王知余的声音。 陈言转身出了马车,只见王知余在车下站着。 方才他们一道去的洛都不夜城,结果逛着逛着走散了。王知余不是个爱夜生活的人,没怎么去过洛都不夜城,居然在里面迷了路,此时午夜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找了出来。 “王大人,可还玩得好?”陈言笑眯眯地道。 王知余想到里面的人那股子躁动劲儿,就一阵脸色发青。 人又多又挤不说,还不时有人奔来跑去,挤得他连帽子都掉了,也顾不上寻回来。 尤其是走近那个什么蹴鞠赛的场地边时,居然有两队人打了起来,他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便被卷了进去。 好在最后他抱着头蹲低了身子,才险险从混乱的争斗中逃出来。 “下……下回还是莫要去那了,太可怕了!”他哆嗦着道。 陈言低头一看,只见他左脚居然光着脚,不由哈哈一笑。 估摸着,是在人群中被人踩掉了。 “陈大人,就莫要取笑了。”王知余苦着脸道。 “今日王大人辛苦了,你你先回去吧。”陈言见他一脸疲惫,转头叫来两名京兆卫,给王知余牵了匹马来,让他们护着王大人回家。 “那个孩童……”王知余迟疑道。 “不能再将他关进大牢了,本官会将他带回府中,你可放心,这功劳不会少了你的。”陈言亲自扶他上了马,“明早说不定就有好消息,王大人好好歇息,有消息我即刻派人知会你。” “那我先走了。”王知余在马上打起了呵欠,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忙勒住马儿,“对了,陈大人,方才我回来时,路上遇到报信的人,说您安排的事,已经妥当了。” 陈言双眼微微一眯,露出一抹笑容。 阳淮和项猛这两颗棋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接下来,就是等上几日。 他们会回到南境,去见梁定。 到时候,将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送给这位传奇名将! 回到陈府后,陈言才将再次睡着的郑氏和梁瑾叫醒。 后者揉着睡眼下了马车,还在打着呵欠。 郑氏牵着他的手,蹙眉道:“他是谁家的孩子,为何跟着大人?” 陈言坦然道:“这事恕本官不能相告。” 郑氏白他一眼,没再追问,牵着梁瑾跟着吟霜往侧院走去。 陈言跟在后面,心中盘算起来。 今晚须得设法从梁瑾口中问出他来历,之前半夜的准备工作,也把对方的心防打穿得差不多了,该有机会成功。 到了侧院,郑氏正要和梁瑾进去,陈言却一步抢前,拦住了他们。 “夫人,到这里就行了,你且到外面站着,无我吩咐,不可进来。”陈言直接道。 “这怎么行?他还需要妾身陪着。”郑氏蹙眉道。 梁瑾从醒来后就一直抓着她的手,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有她在旁边确实能让他安心不少。 此时见陈言要将两人分开,梁瑾立刻用力点头,还将郑氏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郑氏暗暗得意。 这确实是无心插柳,但却帮了她一个大忙。 第1159章 回力车 原本陈言肯定还要折磨她,可现在她要陪梁瑾,就可避开他的折磨,也能将时间耗过去,说不定能安然捱到明日赌约结束之时。 陈言无语地看着梁瑾。 这小子跟郑氏话都没说两句,怎么这会儿像是真把她当亲娘一样?当真有奶便是娘? 想到这,他心中忽然一动。 难道……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道:“那好吧。可惜了,原本本官还想着今晚有几样新奇的小玩意儿,要与他好好玩玩。” 一听有好玩的东西,梁瑾小孩心性,不禁被勾起了兴趣,脱口道:“什么小玩意儿?” 郑氏脸色微变,看出陈言的意图,忙道:“这么晚了玩什么玩,好好睡觉,明儿再玩不迟。” 陈言惋惜地道:“可惜明儿本官太忙,只怕没时间……” 梁瑾一听这话,登时有点急了,忙道:“我不困了!先玩一会儿,明儿再睡好了!” 郑氏见势不妙,一把将他拉回自己身边,板着脸道:“乖乖地睡觉,不然我今儿可不陪你了!” 哪知道梁瑾居然直接松开了她的手,道:“我不用你陪。”过去牵住了陈言的手。 郑氏石化! 原本以为这小童如此依恋她,用这招能起到威慑之用,可没想到竟然没用! 陈言心中暗乐,喝道:“还不出去?” 说到跟小孩子交流的手段,对方哪可能斗得过他?大周普遍的育儿就两种模式,一是严苛型教育,一是放纵型教育,根本没什么手法方式。郑氏虽是儒学达人,但终究在这方面跟他没法比。 郑氏气得瞪他一眼,大感无奈,只得转身出了院子。 “来,我先带你看一辆好玩的小车。”陈言转头欣然道。 “小车?小车有什么好玩的?”梁瑾听了,有些失望,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是这种玩具,那他刚才还不如跟郑氏一起呢! “不想玩?”陈言笑眯眯地道。 “不大想。”梁瑾没隐瞒。 “行,一会儿你可别求着我给你玩。”陈言呵呵一笑,松开他的手,转身进去了。 梁瑾被他这话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跟了进去。 待吟霜点了灯,陈言吩咐她去准备几样点心,她这才一边好奇地看了梁瑾几眼,一边往外走。 “想不到,大人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言听到她出去时低低的自言自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车呢?”梁瑾一边问一边扫视周围。 “在这。”陈言从怀里将早就准备好的小车拿了出来,比巴掌小一点。 “这么小!”梁瑾这下是真失望了。模样确实比较特别,和一般的马车什么的不太一样,像个木盒子,下面四个轮子,但做工不见得精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你以前家中的小车多大?”陈言反问道。 “大小都有,我还有过一辆可以用小马驹拉的小战车呢!”梁瑾说起过去家中的玩具,全部时精神振奋起来,“还有可以推着走的小推车,还有……” “有没有可以自己走的?”陈言打断他的话。 “自己走?”梁瑾一呆,“这世上哪有这种车?” 陈言示意他退开几步,将手中的车往地上一放,用力向下摁着,然后往回拉了一尺余。 然后一放手。 齿轮转动声音中,那车箭矢一般朝着梁瑾飞奔而去! “天啊!” 梁瑾打死也想不到这小车竟然能自己朝他飞驰而来,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小车直接从他脚边擦了过去,呼地一声。 梁瑾目瞪口呆地看着它直接奔到了一丈外的门口处,这才砰地一下撞在门槛上,翻倒了。 但下面的轮子还在不断转动,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这这是什么!”他惊呼道。 他敢肯定,方才陈言只是松手,并没有用力往前推,可那小车竟然真的自己就跑了起来! “这可是我的宝贝。”陈言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将小车拿了起来。 回力车这种玩具,他小时候玩过很多,但大周这时代哪有这种“先进”的玩具? 这一辆,是他几个月前偶然想起,让青山县的工匠照着他的思路,研究了半个月弄出来的。 虽然只有这么一辆,但效果还不错,里面的回力齿轮换过好几版,才有如今的效果,一次将力量拉到尽,平地上最远可以跑到两三丈外的地方。 陈言平时就将它放在马车的暗柜中,以防若是闲得无聊时,自己多个可以解闷的东西。之前他有心要从梁瑾那套话,才将它拿了出来放在身上。 “我要玩!”梁瑾双眼大亮,翻身爬了起来。 “啧啧,刚才是谁说不想玩的?”陈言把拿车的手背到身后,故意道。 “我错了!给我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梁瑾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这不行,这宝贝我就这么一辆,万一你弄坏了,我也没得玩了。”陈言摇着头,不肯答应。 其实这车虽然确实如今只有一辆,但已有了现成的图纸,要再造几十辆都没问题。他只是故意熬这小家伙,让后者觉得这玩具珍贵。 照他的想法,梁瑾肯定还会继续央求,多求几次,他再假意答应。 哪知道梁瑾一求不成,虽然仍是满眼渴望之色,但却没再央求,定定地看着他,道:“你不是想问我话么?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能把它送我?” 陈言一愣。 这话,大出意料! 他本来以为这小家伙尽在他掌握之中,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这不过是个看样子才十岁不到的小孩啊,怎么感觉比小王爷和菱公主都要成熟和聪明? 他下意识道:“你咋看出来的?” 梁瑾挠了挠自己脸颊,道:“我又不笨,你们这些大人,总爱把我当傻子。要是没目的,你怎可能陪我这样的小孩玩这么久?” 陈言动容道:“你的确聪明得让我意外,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我挺笨,岂不是白陪你玩了大半天?唉,不过算了,我也玩得挺开心,好久没这么没心没肺地玩过了,哈!” 梁瑾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吃惊地道:“你不生气么?” 第1160章 惨剧 陈言哂道:“为这点事就要生气的话,那我这气也太不值钱了。不过,你跟我谈交易,不怕我要问你的事,是你不能说的么?” 此前那个山羊胡巩大叔制止过梁瑾说话,显然是担心后者说的话会招来大祸。梁瑾现在为了一个玩具谈起了条件,要是让那山羊胡知道,会不会把山羊胡气成八字胡? 梁瑾想了想,才道:“我觉得跟你说没关系,你……你是好人。” 陈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孩就是小孩,好不好人,哪能这么简单就看出来?” 梁瑾又想了想,道:“好人不会说这些话的,只会说他多么好,要我相信他。” 陈言拍拍他头顶,笑道:“这也可能是我的手段,故意用来哄骗你的。大人的心思,复杂得你想也想不到。” 梁瑾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那你是说来哄骗我的么?” 陈言简直无语。 问得这么直接,他就算是哄骗的手段,也肯定不能承认啊! 但看着梁瑾睁大的澄澈双眼,他默然片刻,摇了摇头。 梁瑾欣喜道:“所以我没看错!你就是好人!” 陈言耸耸肩:“随便吧,不过,为何你要说的话,跟我好不好人有关?” 梁瑾小嘴一扁,眼眶红了起来:“因为你是好人的话,就不会害我。而且,还可能帮我报仇!” 陈言见他双手握紧了拳头,显然心中愤恨之极,不由道:“这我可不能保证,但我可保证,若你说的话属实,若无你的同意,我绝不会将你的话告诉别人。” 梁瑾吸了下鼻子,道:“我不是你们大周之人,乃是大梁之人。我父王乃是大梁惠王,是如今大梁皇帝的嫡长子!” 陈言也不禁微微一震。 这小子竟然是梁帝之孙?! 而且还是嫡长孙,也就是说,他爹将来就是下任梁帝,而他自己则很可能是下一任梁帝! “皇太孙……有点意思,呵!”他微微摇了摇头,“但这话可没那么容易让我相信。你有何证据,可证明你所言是真?” “我,我没有。”梁瑾神情黯淡下来,“我匆忙之中逃亡出来,没有带上任何信物,而且就算回去取,也取不来,因为我家在三个月前被歹人所烧。” “烧?那你父王他们……”陈言皱眉道。 “所幸父王他们没被烧死。”梁瑾哽咽道。 “没死那你为何要逃?”陈言诧异道。 “因为他和母亲在大火起来前,就已经被贼人所杀害!”梁瑾说到这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这是适合拿来大喘气的事么? 等梁瑾哭声稍停,他才问道:“你父王既是梁帝嫡长子,那想来将来便是太子了?” 梁瑾点了点头:“父王已经是太子了。” 陈言疑惑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逃出来?纵然你父王死了,有你祖父在,还怕什么贼人?” 大梁又不像大周,并非一个权力分散、国家混乱之所,相反,梁帝牢牢将大权掌握在手中,而且听说还有些刚愎自用,敢违逆他的人都没好下场。 那些杀了梁国太子的贼人,他岂会放过? “因为……”梁瑾哭道,“杀我父王的,正是我爷爷!” “什么!”陈言失声道。 这都什么父子情仇,当爹的居然杀儿子,还是杀全家! 梁帝虽说不是什么善人,可虎毒不食子,他怎会对自己亲儿子下手?而且杀的还是太子,他未来的继承人啊! 一个时辰后,梁瑾才时哭时停、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整件事。 三个月前,这场灾劫在午夜时分发生。 梁瑾当时还在睡觉,被惠王府的护卫统领巩海匆忙叫醒。 之后发生的一切犹如做梦一般,等他清醒过来时,人已在王府之外,被巩海带着亡命而逃。 而王府,则已没入熊熊烈火之中。 那之后,巩海与几名侥幸活下来的护卫一起,带着梁瑾一路逃亡。 就是在那时,梁瑾才从巩海口中得知,为何不去皇宫向祖父求助。 巩海之所以知道此事,乃是因为在与蒙面贼人搏斗之中,他杀了两人,掀开其面罩之后,认出其中一人是皇宫内的御卫! 而且,还是梁帝的心腹! 在三个月的逃亡中,他们多次被追上,但好在老天保佑,屡脱大难。 原本梁瑾还有些半信半疑,虽说梁帝很少与他这个孙儿接触,而且不苟言笑得让他有些惧怕。 但其中一次被追杀者追上时,对方以为稳操胜券,在巩海的诱探下,说出了真相,与巩海所说毫无二致! 那之后,梁瑾才终于知道,大梁京城,他是再回不去了!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何祖父要杀父王、母亲和他。 最初,巩海是想逃往大夏,而且也确实办到了。 大夏兵强马壮,乃是避祸的好地方。果然到了那里之后,大梁的追兵便没再追过去。 稍缓了杀身之厄,巩海便开始琢磨复仇之事。 但不久之前,一件事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立刻带着梁瑾再次逃亡起来。 梁帝派人前往大夏,商议与夏帝结盟之事! 若是两国结盟成功,巩海带着梁瑾去向夏帝或其臣属求助,那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可离了大夏,该去哪里避难,让巩海为难了一段时日。 最终,还是决定来大周。 一来,大周与大梁关系不佳,大梁也不敢派人入大周追杀。 二来,也是因为两国之间关系不佳,使得复仇找帮手相对要容易一些。 只是他们也是大梁人,而大周之人对大梁人并不是十分友好,加上大周方从内乱中恢复过来,有没有余力帮他们仍有疑问。 数日前,巩海带着梁瑾到了京城,身上银两花光,连落脚处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只得到热闹之处行窃。 这倒不是他们头回这么干,之前逃亡期间,每回没了盘缠,他们均是用这办法筹资。 只是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背,直接被陈言撞上了。 “这么说,你们都不知道梁帝为何杀子杀孙?”听完之后,陈言追问道。 “巩大叔或许知道,但他不肯告诉我,只说将来等我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梁瑾抽泣着道。 陈言沉吟起来。 看来,还是要去提审巩海才行。 第1161章 另类报答 “你能帮我报仇么?”梁瑾可怜巴巴地望着陈言。 “此事我如今尚不能向你保证,但我可将此事报告圣上,是否为你报仇,她自会决断。”陈言肃容道。 “梁瑾多谢大人!”梁瑾猛地跪了下去,伏地哭叫。 他虽然年幼,但极为聪明。 之前在京兆府衙外面,陈言面对于都等人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以及更重要的,于都等一品大员,面对一个三品的陈言竟然如此郑重其事,便知陈言在朝中的身份地位。 因此有陈言这句话,哪怕并非保证,也远比别人的承诺来得有力。 陈言轻轻在他头顶抚了抚,道:“不过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大梁强盛,大周却暗流涌动,纵然肯帮你,也未必是短短时日内能成。这个仇,或许要三年、五年,甚至有可能十年,方能成事,你须得有那耐心。” 梁瑾抬头道:“瑾儿明白的。” 陈言欣然道:“有这觉悟,你这大仇必能得报!不过,小小年纪就耍心眼,就有点过分了。” 梁瑾一愣:“大人说的是……” 陈言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道:“你能瞒得过通儒夫人,能瞒得过我?在马车上时,你小子想必是诈睡吧?” 梁瑾脸上一红,嗫嚅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言呵呵一笑:“没否认,还算你识趣。在阿姨怀里不知道钻得多舒服,舒服到下车也不舍得松手,年纪不大鬼点子不少。” 梁瑾和郑氏乃是初逢,直到下马车时,两人连话都没说两句,最多的接触,就是前者梦中哭喊、后者心软抚慰的部分。可当时梁瑾是睡着的,按说不会知道郑氏好心抚慰过他,怎可能下车时那么亲热? 唯一解释,就是这小家伙在马车上时,老早就醒了,却故意诈睡不醒。 若是郑氏知道,自己白白被这小家伙占了那么多便宜,不知道会不会气到提刀砍他? 梁瑾心服口服地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我……我只是想起了娘亲……” 咚! 陈言又给他脑门来了一下:“少来了!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起来的,焉能不懂你的心思?心照不宣,不说破罢了!” 贪玩,并不代表梁瑾仍然还完全是个孩子。事实上,他这年纪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青春期门槛。 像他这样的王府世子,不用问,从小都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身边不知道多少丫环侍候。因此他必是早就对男女之事有了些懵懂的认知。 加上又是刚进青春期,自然对郑氏这样的充满母性光辉的女子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梁瑾被陈言说得面红耳赤,讪讪地道:“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陈言正色道:“男儿本色,原本也没什么,但你须得记着,你如今身负深仇,不可耽于此道。待得将来长大成人,报得大仇,到时候任你如何,也无人会多管你。” 梁瑾愣了片刻,忽地恭恭敬敬地双手合拢,向他行了一礼,道:“瑾儿谨记大人教诲!” 陈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回力车递到他面前:“拿去玩吧,这是我答应你的。” 梁瑾将那回力车接过,玩心大起,却又有些犹豫。 自己刚刚才说谨记教诲,这会儿又玩起来,岂不是有点…… 陈言拍拍他头顶,道:“适当玩一会儿,无关大局。我再教你一条,大仇不可忘,但也不可过于将自己绷紧,适当放松,反而对你有好处。” 梁瑾错愕道:“那为何方才和那位夫人,嘿,大人该懂瑾儿的意思,为何那不算是适当放松呢?” 陈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那事不会让你放松,只会让你更加兴奋难抑,从身到心都是如此。” 梁瑾似懂非懂地听着,突然说道:“父王教我知恩图报,大人对我这么好,我要报答大人!” 陈言奇道:“你小小年纪,身无长物,如何报答?” 梁瑾嘻嘻一笑,突然一张嘴,汪汪大哭起来:“娘!我要娘!娘亲!” 这声音直传院外,连院门外的郑氏也听了个清楚。她顿时一惊,虽然有陈言的严令,但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软,转身快步进了院子。 屋内,陈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梁瑾。 这家伙发什么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喊叫起来? 而且,梁瑾那眼泪就像装了开关一般,正哗哗的往下掉! 就在这时,郑氏担心地走了进来:“他怎么了?” 陈言正想说我还想问呢,梁瑾却突然几步跑到郑氏面前,一把将她抱住:“娘……娘亲……孩儿害怕……” 几句话说得陈言发懵,郑氏却是心中一喜,有些得意地朝陈言瞪了一眼,连忙将他抱住。 “莫怕,我在这,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他头顶。 她是真信了陈言此前的胡诌,还以为梁瑾真的亲眼看到母亲惨死在他眼前,因此此刻还以为这小孩是思母心切,将她当作了自己的母亲,索性暂时扮演起梁瑾的角色,安抚于他。 梁瑾一边哭一边伏在郑氏胸前,转头偷偷朝孙言眨了眨眼睛。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不是刚刚才说不这么干了吗? 不过当着郑氏的面,他也不好说破,只能皱眉看着。 哭了一会儿,梁瑾诈作渐渐情绪平复下来,抬头道:“娘,瑾儿困了,想去睡了。” 郑氏早就巴不得他去睡觉,自己也好避过陈言,遂道:“好,娘陪你一起去。”拉着梁瑾的手,便朝卧房走去。 走时还不忘又看陈言一眼,神情更是得意,有种沙场征战大胜的感觉。 这家伙方才耍尽手段,结果这小童还不是要她陪? 陈言正自无语,梁瑾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着陈言招手:“爹!您怎么还愣着?” 一句话听愣了两个人。 郑氏吃惊地道:“你叫他什么?” 梁瑾不假思索地道:“爹啊!咱们好久没一起睡过啦,以前爹娘都是陪着瑾儿一起睡的,呜呜……”说着眼泪又滚落下来。 陈言直到这刻,才终于明白他方才那眼神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 合着这小子的“报答”,就是让他也正大光明地占占郑氏的便宜! 第1162章 相公你饶了瑾儿吧 不得不说,这小子脑子确实活,居然能想出这招。 只有一件事,这小子肯定没想到。 他根本不想要这报答! “不去。”陈言干脆地拒绝。 搞笑呢,这家伙有恋母情结,以为他也有? 更何况,那可是郑妍的娘!他怎可能去占她这便宜! 反正郑氏自己肯定不可能答应,他也不必她开口拒绝,先表一下态再说,别她又以为是他怂恿梁瑾搞的鬼。 哪知道他这话刚刚出口,梁瑾突然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爹不疼瑾儿了!娘!爹他不要瑾儿了!” 一边哭一边还不停摇着郑氏的胳膊。 郑氏神情古怪之极,本来她第一反应,确实在暗猜这事是不是陈言搞的鬼,让这小孩这么干的,好去占她便宜。 可没想到陈言直接断然拒绝,让她这猜测瞬间破灭。 此时再一看梁瑾哭喊的模样,瞧瞧那横飞的泪珠,瞧瞧那声嘶力竭的哭声,再瞧瞧他凄苦无依的模样,这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她不由心中一软,将梁瑾紧紧抱住,安慰道:“没有没有,阿爹最疼瑾儿了,怎可能不要你?他只是身有公务,瑾儿乖,莫要吵了阿爹的正事。” 梁瑾激烈地挣扎起来:“不要!我要阿爹陪瑾儿睡觉!呜呜……瑾儿想像以前一样,爹娘一起陪着瑾儿睡觉嘛……呜呜……” 陈言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 这时代没奥斯卡真是亏了,梁瑾这小子高低也能理个小影帝当当,将一个精神备受创伤、甚至有些错乱的小孩演绎得淋漓尽致。他陈某人若不是事先知道有鬼,都看不出这是演出来的!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郑氏居然还顺着梁瑾的话往下说! 郑氏见安慰没用,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转头看向陈言,嗔道:“你这个当爹的怎不说句话!”不断朝他眨眼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好好配合配合。 陈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是好,道:“夫人莫被骗了,他这是装出来的!他又不是眼瞎了,怎可能认不出来我不是他爹?再说了,我这个年纪,能有这么大儿子?” 郑氏吓一跳,大嗔道:“你胡说什么!莫要吓着瑾儿了!他这模样,岂是演得出来的!” 陈言没想到自己都说这么直接了,她居然仍选择相信梁瑾,气得大步上前,捋起袖子道:“本官便让夫人瞧瞧,他是不是演戏!” 梁瑾没想到陈言反应这么大,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到了郑氏身后:“娘!救我!” 郑氏急了,横身挡住他,伸开双臂,气道:“你还有没有点人心!他都这样了,你竟然还在怀疑他!” 陈言绕不过去,叫道:“夫人让开!等我把他屁股打成四瓣,你就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了!”一把抓着郑氏的胳膊,便要将她扯开。 梁瑾见陈言好像是来真的,惊叫道:“我知道错了!别打我!” 到这刻,他才明白自己这“报答”好像对陈言不管用,可这不应该啊,他见过的男人,对郑氏这样的女子都是趋之若鹜,怎么陈言不好这口? 陈言喝道:“现在后悔也晚了,今儿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郑氏哪有陈言力大,被扯得一个踉跄,跌到一边。 陈言一步上前,将转身想逃的梁瑾扯住,便要摁在腿上好好赏后者一顿。 郑氏大急,猛地扑上去,从后面一把将陈言抱住,凄然叫道:“相公!你就饶了瑾儿这一回吧!” 陈言只觉后背一阵柔嫩涌来,不由浑身一颤。 卧槽! 这压迫力也太恐怖了! 旋即突然反应过来。 相公? 她还真入戏了! 想到这,陈言不禁气极反笑。 郑氏看来是被梁瑾一番演戏惹得母爱泛滥,居然为了他配合到这种程度! 行,你想演是吧?本官成全你! “夫人莫要误会,我哪舍得打瑾儿呢?”陈言呵呵一笑,松开了梁瑾。 梁瑾朝前跑了两步,这才胆战心惊地转身。 “你说真的?”郑氏兀自有些不放心,仍死死抱着陈言。 “这是自然,本官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陈言柔声说道。 这态度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郑氏反而有些不适应,她迟疑着松开陈言。 “瑾儿,过来。”陈言朝梁瑾招了招手。 “我不敢了!”梁瑾吓一跳,反而退后了一步,惊呼道。 “莫怕,爹不是要打你。不是要睡觉么?来,爹和娘先陪你去梳洗。”陈言温声说道。 郑氏见他神情柔和,这才松了口气。 这家伙看来也并非全无人心。 其实要说梁瑾这事如果细思,她未必便想不出其中的破绽。 只是她从梁瑾的遭遇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郑妍离家出走时年纪尚幼,想必也如这小童一般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让她心中难受。 因此此刻见梁瑾哭泣,忍不住要将未能补给女儿的母爱,抛洒在这梁瑾身上。 梁瑾呆了一呆,见陈言竟然真的配合起来,心中有些发懵。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方才“报答”陈言走错了路,现在可不能再让后者生气! 他乖乖地走了过去,牵住陈言的手。 陈言转头对郑氏道:“夫人,走吧。”说着一伸手,抓住了郑氏的手。 郑氏一惊,下意识便想挣脱。 但一转头看见梁瑾正看着自己,她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这想法,道:“好,我去打水来。” 陈言摆摆手:“不必,这旁边便是浴房。” 片刻之后,到了浴房内,郑氏和梁瑾都看呆了。 “这,这是什么所在?”郑氏吃惊地道。 “来,让为夫替夫人演示一番。”陈言捋起袖子,从水龙头开始,慢慢演示起来,看得两人惊奇不已。 演示完之后,陈言将浴缸的冷热水龙头一起打开,放满了大半缸水,调好水温后,笑道:“瑾儿数月未曾好好沐了罢?今夜便好好试试爹的这新奇玩意儿,泡在这里面,比什么都舒坦!” 梁瑾终究小孩心性,雀跃道:“好!”三两下脱得光溜溜的,跨进浴缸内,将整个瘦弱的身子泡了进去。 第1163章 《登徒子好色赋》 郑氏见他身上处处都是伤痕,不免更是心生怜意。 看来陈言说得没错,他真的吃了不少苦。 “好暖和!”梁瑾在里面来回扑腾,兴奋地大叫,“这里面真的好生舒服!” 郑氏见他这么开心,不禁暗松口气。 看来,泡浴这一招确实有些用,陈言这人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陈言站在她身后,露出一抹恶魔般的笑容,突然用力一推。 “呀!” 郑氏猝不及防,向前一跤跌向浴缸,扑通一声,整个上半身完全栽进了水里,只留下下半身挂在浴缸边上。 梁瑾吓了一跳,吃惊地看向陈言。 陈言却笑道:“瑾儿,你不是想要娘陪你吗?来,今晚爹和娘一起陪你泡浴!” 这话故意说得大声,郑氏正狼狈地从水里抬起湿漉漉的身子,陡听这一句,顿时骇然转头看向他。 这怎么可以! 演戏哄哄梁瑾也就罢了,现在要一起沐浴,传出去她还有清名可言吗! 陈、梁二人却一下愣住了,目光全落在她身前,两大两小四只眼睛全亮了起来。 原来被水一泡,郑氏衣衫尽湿,贴在了身上,更是将她雪白勾人的所在凸显得极为明显! “不行!我怎能和你们……”郑氏仍没发觉,惊叫了一声。 “夫人,不是你说要陪瑾儿吗?”陈言回过神来,故意道。 “对啊,娘亲,您以前不是时常与爹爹一起陪瑾儿戏水么?”梁瑾十分机灵,连忙配合着道,眼里水光闪闪,看着既可爱又可怜。 “这……这不太妥当吧?”郑氏心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言憋着笑,慢慢开始脱起衣衫来。 我好心帮你,你却非要入戏,那好,今儿就给你点深刻的教训! “夫人,都是一家人,有何不妥?”他笑眯眯地道。 郑氏见他动作,顿时色变,慌忙转过身去,心乱如麻。 陈言不识趣地又绕到她面前,笑容更深了三分:“夫人,你为何要躲?为夫与你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羞个甚?” 郑氏红着脸看着他可恶的笑容,低声道:“你……你莫要太过分!” 陈言也压低声音:“我不也是为了安抚瑾儿吗?他如今神志似乎不甚清楚,若不好好安抚,日后变得重了,只怕成了失心疯,就麻烦了。” 郑氏一震,看了一眼浴缸内的梁瑾。 的确,这小孩将她认成了娘,将陈言认成了爹,若真这么下去,只怕会如陈言所说。 陈言看着她为难之极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意。 现在知道为难了是吧! 他正要笑出来,郑氏突然抬起手,轻轻抓住衣衫搭扣,红着脸道:“今日之事,你须答应我,不可外传!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陈言一愣,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吧? 她竟然真伟大到为了梁瑾,答应一起洗鸳鸯浴了?! 他还在发愣时,郑氏已经罗衫轻解,纷纷坠地。 不过终究最后还是羞赧难当,留下了肚兜和亵裤,小心地跨进了浴缸。 刚一进去,她就动容道:“确实好生暖和!”忍不住将整个身子一起泡进了水中,只觉整个身子在温热的水中疲累尽释,不由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之前她双腿累得都快断了,此时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她腿上不断揉按,令她一时间连动也不想动。 陈言和梁瑾都看傻了眼。 那件小肚兜只能掩着前面,而且还只有一部分而已,而亵裤质地柔软轻薄,一沾水便成了半透状。这俩起到的遮掩作用相当有限,反而更让她春色隐绰,诱惑力倍增! 不过梁瑾终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震撼感不算太强。可陈言看着郑氏,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从认识郑氏起,就只见过她相对较为朴素的打扮,素衫宽裙,几乎不施脂粉,因此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比路人强一档,跟郑妍这个女儿差距相当之大。 即使是后来在皇宫内发觉她身段过人,顶多也就算是从路人变成龙套级别,他也并没太放在心上。 可这刻他才发觉,她衣衫内包裹着的身子不但曲线极佳,而且皮肤更是有若凝脂一般,细腻之极,仿佛吹弹得破。 加上肤色白若霜雪,与郑妍这因长年练武和在外跑动导致皮肤有些晒成小麦色的女儿相比,又有一股娴雅中透着秀气的柔美。 这位通儒夫人,若是打扮起来,只怕不会逊色于太后、霜夫人等人,甚至犹有胜之! 这个年纪还有这种水平,那年轻时还了得? 只不过她平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穿着打扮都有些保持低调的感觉,才使人不易生出惊艳之感。 陈言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句话,脱口道:“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这几句一出,梁瑾和郑氏同时愣住。 郑氏心中默念了几遍,动容道:“这几句甚是精辟!不知是出自何典?” 其实这几句原文是出自屈原的《登徒子好色赋》,只不过原文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写的是美人的身高。但此刻陈言看到的是身材胖瘦,随口就改成了肥瘦二字。 此时听郑氏这一问,他才察觉自己失言,有些尴尬地道:“这,是出自我家乡的一篇小文,没什么,嘿!” 郑氏从小好学,嫁入郑家后更是勤不宵辍,方有今日的成就。此时听到闻所未闻的佳句,哪还按捺得住,追问道:“不知是何文?可有全文?” 陈言心说有是有,可我哪背得完?他能记得的部分,就是中间那段宋玉转述说美女偷窥自己、自己却不动心的自恋狂片段而已。 当下只好道:“记不周全了。” 郑氏不死心地道:“还记得多少?能否将你记得的背与妾身一听?几句也好。” 陈言站在浴缸外,挠了挠头,道:“也没几句了,夫人若是想听,我背了便是。” 说着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下记忆,开了口:“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 第1164章 奴妇没有选择余地 梁瑾虽然年纪尚幼,但毕竟出身帝王世家,从小便接受了文学教育,这方面的底子还是有一些的。此时呆呆听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幅绝世美人的画面,不禁听得微微张口。 郑氏乃是大行家,比他更能领悟这赋中内容和意境,越听越是越是动容。 陈言背到“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便停了下来。 郑氏等了半晌,不见下文,急切道:“后面呢?” 陈言摊手道:“后面记不得了。” 郑氏失望之极,眼神变得迷蒙起来,喃喃地道:“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原作之人,文笔之妙,真是令人惊叹……奇了,这般佳作,我怎会闻所未闻?” 陈言心说你要听过才叫奇了,道:“这篇小文的作者隐居山林,自然无人知晓。” 郑氏回过神来,看向他:“那你怎会认识他的?” 陈言随口胡诌道:“这就叫缘分了,说也说不清楚,嘿嘿!” 郑氏看他片刻,忽然道:“想不到你原来是大楚之人。” 陈言一愣,错愕道:“什么大楚之人?” 郑氏凝视着他,道:“你方才所背的句子不是说了么?前几句不正是说明你来自大楚?”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忙道:“夫人莫要胡言,这可不是我写的,应该是原作之人出身大楚。” 大楚乃是极南大国,比之夏国还要往南,并未与大周接壤。之前背赋时陈言没多想,一时忘了还有这个国家。 他在大周为官,若是被人认为是楚人,搞不好会猜疑他是奸细,自然得分辩清楚。 “他既是在楚国,你如何认得他?”郑氏追着道。 “他仰慕我大周,不远万里从大楚而来,在我青山县定居。”陈言硬撑道。 “大楚之人,仰慕大周?”郑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大楚乃是传说中的富饶之地,国势之强盛,可谓天下无二! 而大周连年战乱,国力只怕连大楚的一成都不到,综合发展上更是比之不上。 大周不说文化荒漠,至少也是文化土壤薄弱,人家大楚的仰慕你大周? “咳,总之本官乃是地地道道的大周人,莫要胡思乱想。”陈言怕她再多想,作势将上衣拉开半幅,“夫人,为夫要进去了!” 果然,郑氏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惊呼一声,一把捂住脸。 但等了半晌,却没听到有人进水的声音。 她张开一线指缝,往外看了看,才愕然发觉浴房内已经没了陈言的身影。 “娘,爹已经走啦。”梁瑾适时说道。 “啊?”郑氏吃了一惊,放下了手,有些难以置信。 那家伙居然没趁机进来占自己便宜? 梁瑾虽然泡得舒服,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将身上搓了个大概,便哗啦一声从浴缸里出来,叫道:“娘!我洗好了,您慢慢洗!” 郑氏本来是准备进来帮他洗的,结果手都还没沾到他身上,不由瞠然。 这“父子”俩怎么都不太对劲? 殊不知梁瑾知道选错了报答方式,心里无比忐忑,见陈言走了,哪敢逗留,赶紧也出去了。不然万一陈言生了气,他报仇大计搞不好就完了! 到了卧房,只见陈言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 “陈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梁瑾怯怯地走了过去。 “知道就好,下回再敢用这种胡闹的方式‘报答’我,瞧见这把扫帚没有?”陈言将刚才拿过来的扫帚扬了扬。 “看,看见了。”梁瑾结巴道。 啪! 陈言在膝盖上一扳,将那竹柄的扫帚折为两截,冷笑道:“懂吧?” 梁瑾脸都绿了,下意识朝后退了一大步,惊道:“不……不至于吧?” 陈言拿着半截断柄指着他,喝道:“什么不至于,下次再敢,我就用这竿子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梁瑾一愣,长松一口气:“原来如此,还好还好。” 陈言没想到吓唬他居然没用,奇道:“什么还好?” 梁瑾讪讪地道:“瑾儿以为大人是说,下次再犯,有如那竿,要把我给折成两段……” 陈言:“……” 他有那么残暴吗? 等到郑氏匆匆洗完,神色古怪地从浴房出来时,陈言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半晌。 听到声音,他转头一看,眼睛一亮。 郑氏之前的衣衫一来被他给扯坏了,二来又湿了个透,所以方才他让丫环拿了一套丫环的衣衫给她。 虽说是丫环的衣衫,但料子做工什么的都是一等一,不逊别处贵人所穿,反而比郑氏此前穿的衣衫要透着华美。 而且款式漂亮轻盈,瞬间让郑氏像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只能说,“人靠衣装”不是胡说的。 再加上她头发湿了个透,没法再扎此前那种中庸之极的发髻,只能大致擦干后让它们暂时散披着,秀发瀑布般披洒在肩头,比平时更是丽色倍增,颜值仿佛瞬间提了一个档。 郑氏有些羞涩地走到他面前,局促地道:“这衣衫似乎……似乎有些……薄……” 陈言由衷地道:“此衫遇到夫人,方展其芳华!” 郑氏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是矜持内敛型,嫁人之后,郑家乃是儒学豪门,更是讲究深沉稳重。像这样的夸赞,可说数十年未曾一闻。但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被人夸赞,她也不禁心中一颤。 再一想到此前陈言所诵那一节,显然是出自真心地赞她美丽动人,她更是既是羞赧又是心喜,一时间反而对陈言恶感稍减。 至少这家伙嘴还是比较甜的。 不过,当下更重要的还是赌约! 想到这,她压下心中思绪,道:“陈大人,今夜妾身便在此陪伴瑾儿吧。” 陈言定定神,摇头道:“这不行,他自有人陪着,你不必担心。夫人莫要忘了,你我的赌约,这才到一半。” 郑氏想留在这,就是想耗掉时间,此时听他这一句,不由心中一震。 这会儿都半夜过了,他还想如何折腾她? 陈言看出她心中的担忧,笑眯眯地道:“既是奴妇,便无选择余地,自然该当听从主人的吩咐。随本官来罢!”一转身,出了院子。 郑氏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无计可施,唯有跟着走了出去。 第1165章 惊人的藏书 陈言带着她到了内院,介绍道:“此处乃是本官所居之地,你今夜便在此吧。” 郑氏丰腴的娇躯顿时剧震,方才陈言没进浴缸占她便宜,原本让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误会了他。可现在,她把这事已经完全忘了,惊道:“你,你无耻!”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我又怎么无耻了?” 郑氏涨红了脸蛋:“你心里清楚!” 陈言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也懒得多理她,道:“算了,跟我来。”朝着卧房走去。 郑氏握紧了拳头。 逃是不可能逃的,陈言定是巴不得她逃,逃了就是违约,也是对方唯一赢下赌约的机会。 但任对方鱼肉,更是不可能! 可究竟如何方能应对即将到来的折磨,她心中实在是没底。 无奈之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跟着对方进了卧房。 “坐下。” 进去之后,陈言吩咐了两句。 郑氏见不是直接让她脱衣服或者上床,稍松了口气,依言在床边椅子上坐下。 却见陈言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后,拿出个小瓶。 “手伸出来,摊开。” 郑氏一愣,把手掌摊开,只见掌心上好几道擦痕。这是她之前摔倒时擦伤的,伤口不深,出血也不多,本来之前已经止了血,但方才泡澡时伤口又有些血丝渗出来,这也是她没继续泡澡的原因之一。 此时见陈言打开小瓶,从里面抹出些白色的膏状物,吃惊地道:“这是什……噢!” 却是说到一半,陈言已经将那膏药抹到她掌心处,清凉感让她吃了一惊,轻呼一声。 “敷上之后,暂时拿纱布缠上,你这伤不重,明早该就能拆掉。” “这两天莫要再碰水,也莫要碰重物。” “但药膏还得按时换,这一瓶回头你拿着,我会将如何敷用教给你。好了!” 陈言一边说一边敷,不片刻已经敷好,收回手来。 郑氏伤口原本一直微微有些疼痛,此刻疼痛感却几乎消减到没有,大感惊异。 不过更让她惊异的是,陈言竟然留意到了她的伤,还替他敷药! “莫要奇怪,你是郑妍的娘,我不照顾好你,回头她非手撕了我不可。”陈言看出她心中的疑惑,笑了笑,转身拿来纱布,替她缠好。 完事之后,郑氏看着双手的纱布,心中一时有些混乱。 这家伙叫她进来,竟然不是想占她便宜? 不过她随即就沉下脸来,道:“你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便可骗住我。” 陈言收拾好药箱,摇头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天真,要搞定夫人,这种手段哪够?随我来。” 出了卧房,进了书房。 刚一踏进去,郑氏就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这一间乃是本官的书房。”陈言随口道,“有榻在此,今晚,你便住在此屋。夜深了,夫人,本官就不奉陪了。” 说完一转身,离开了书房,顺手将房门关上。 回到卧房,陈言这才长吁一口气。 若这一招没用,那就没办法,只好把真相说出来了。 不过,想到在洛都不夜城时收到的消息,他心神定了下来。 出宫后,前往官事房的路上,趁着郑氏被远远甩在后面,他便派人给林广传了信,让后者为他查一查郑氏。 林广当然没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从零开始查清一个陌生人。 但好在当初陈言将情报系统交给他时,便着他平时准备大周名人资料。 此前陈言因为郑妍不太想谈家中之事,因此并没有刻意去调查郑家的事。但现在事情紧急,自然得改变做法。 而郑家既然这么有名,那林广手中很可能便有现成资料。 果然,晚上郑氏在马车上睡觉时,陈言便收到了林广派人送回来的消息。 后者手中果然有一套当初派人搜集来的关于郑家的资料,其中就包括了这位通儒夫人郑氏的相关信息。 当时陈言就派人回家,立刻着手准备。 每个人都有弱点或者需求,只要能找准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如今,就看这一招效用如何了。 书房内,郑氏环视着周围,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微微冷笑:“哼,想用这种手段,未免小瞧了我!” 陈言的这书房是多功能房,除了看书休息写字等常规之事,还有时用作待客之所,所以建得颇大,横宽都有两丈余。 每一面墙边,都摆放着一个个的书架,每个书架从上到下分为六格,每一格都摆满了书! 郑氏确实没想到,陈言竟会准备这么一间书室,估计是知道了她喜爱书卷,所以如此安排。 但可惜的是,对方只怕不知道,郑家乃是儒学豪门,还特意弄了一座单独的院子来存书,存书量接近十万册,乃是当世少见的藏书量! 眼前这屋子,大小上肯定远远不如郑家书院,藏书量自然也是远逊,岂能镇得住她? 所以郑氏初时震惊之后,便恢复了镇定。 她走近其中一个书架,随手抽出一本,更是不由撇嘴。 这书是纸册,但长宽都比寻常印书要来得短小,单本的字量自然也更少。加上一看就是新册,不是什么珍本,没什么价值。 但翻开书的刹那,郑氏又愣住了。 “咦?这字这么小?” 但郑家书院所存之书,除了纸册之外,还有皮册、竹简等不同存储介质,这些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字大。 哪怕是最小的字体,因为是手写的,一页上限也就写个百来字。 有些册子,少的单本一共才二三百字,多的也不过三四千字。 比如说一些先贤的语录,一本看着七八十章,但每章也就四五十字左右。还有一些名字诗作,全本不过三十来页。 最夸张的是有些竹简算一册,但一个厚厚的竹简,一共就写了一首诗,加上题字也不过四五十字! 当然也有一些书册整本能达到万字左右,但这种书册所占比例并不高。 但眼前这书这一页纸,虽然比郑家藏书那种的单页面积要小一半左右,但字体却只有指甲盖的一半大小,每一列印了二十来字,一页接近二十行,总计便有四百余字之多。 第1166章 《三字经》 而且这纸张极薄,单本册子达到了二百页,光这小小一本,便有八万字左右! 这在郑家,哪怕是捡字多的册子,也要十多二十本书,方有这等字量。 郑氏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转头看了看书架。 一面墙壁从上到下书架共分六排,每一排约有三百余本,合计便是二千本书左右。 而且上面的书全部是同样的规格,也就是说,这一面墙壁的书,字量便能达到一千六百万字! 一共三面墙壁,合计岂非接近五千万字量?! 郑家书院很多年前开始,便是由郑氏来负责管理,因此她对书院藏书十分清楚。若是只按字量来计,全部近十万册书加起来,也休想达得到这个字量! 郑氏一念至此,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压下情绪,放下一本,又抽出一本,翻了几页,然后又换下一本。 就这样翻看了每面墙壁每一排共约百来册书册后,她终于可确定一件事。 这些书,均非手写。 而是统一印刷出来的! 纸张大小统一,字体统一,虽然并不像普通书册的字那么大,但因为排版清晰,看起来毫无问题。 郑家也时常使用印刷之术,普通印刷时遇到的问题,她都清楚。 比如说没有字模导致缺字,最后这些缺的字只能手写填上。 又如印墨易渗易染,常将纸册弄污,印的字儿也时常出现看不清的情况。 还如字模损坏,只能将就着用用,导致印的字儿出现变形、错位等情况。 但这些书册上,这些问题却全都没有! 而且,印量如果太大,印模便会磨损严重,像这一屋子六千余本书,光靠一套字模印完,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如今的字模,也难做到如此精细,印出这么小的字体。 “这,这是怎么办到的……”她双手捧着一本书,喃喃地说道。 想知道答案,只有一个办法。 问陈言! 她立刻出了书房,到了卧房外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出鼾声。 这家伙睡得好快,居然已经睡着了。 郑氏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算了,今儿确实太晚,明日天明后再问不迟。 毕竟他不像她睡了那么久,陪那个可怜的瑾儿玩了那么久,估计也累坏了。 回到书房,她看看周围的书,又有些激动起来。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先翻看翻看。 她重新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书名是《乾古异事录》,作者是佚名。 这本书她看过,郑家也藏有一本,是民间传说的集辑。 内容基本一致,不过似乎是修订了错字漏字的情况,比郑家的藏书在信息量上还要完整。 就这么翻看了几本,基本都是看过的。 翻到第七本时,她突然一怔,停住了。 “《三字经》?这是何书?” 次日日上三竿时,陈言才伸着懒腰起了床。 更衣之后,他去了趟梁瑾所住之处,这小子早就醒了,正在屋里玩回力车,来来回回地奔跑个不休,精力旺盛。 不过见到陈言时,他立刻收敛起来,恭敬地照着礼数,向陈言行礼。 陈言轻抚他头顶,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梁瑾用力点头:“好多时日没像这般睡得甜熟过了!而且,这床躺着真的好舒服!陈大人,您家里真好,这么多又方便又好用的新奇之物。” 陈言微微一笑:“这些东西,迟早会让所有人都享用到。” 梁瑾好奇道:“可这些东西只怕很贵罢?富贵人家或许买得起,但贫苦百姓怕是很难。” 陈言赞道:“你能想到百姓,便十分了不起。你所说之事确实是个问题,但一切都有个过程,纵然富人先享用到,当这些东西普及后,售价便会下降,早晚会成为平价之物。” 梁瑾听得似懂非懂,只能点头。 陈言知道跟他说这些还太早了,转移话题道:“今日我须向你的巩大叔询问一些事情,你随我去一趟京兆府衙。若是他坦白作答,对皇上答应帮忙之事会有很大好处,明白吗?” 说起了正事,梁瑾小小的脸蛋也严肃起来,用力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梳洗一番,吃了早膳再说。” 一听说要吃早膳,梁瑾立刻两眼都亮了起来。 陈言也不由心生怜意。 可怜的娃,看来这段日子逃亡的生活没少让他饿肚子,一听说有吃的,口水都快把胸襟全淌湿了! 早膳时,趁着梁瑾狼吞虎咽,陈言问吟霜道:“那位郑夫人在做什么?” 吟霜神情古怪地道:“那位夫人从昨晚起便没合过眼,一直在书房看书,不时念念咕咕,不知道在念什么。大人,要奴奴请她过来用膳么?” 陈言呵呵一笑,道:“不必,由得她在那吧。” 看来,这一招真管了用! 那些书当初运来京城,原本是他准备试水京城书市所用,被他存放在别处的仓库内。 不过书房大小始终有限,所以他只将其中一部分运到了这边,又临时加设了三面墙壁的大书架,摆放在书房内。 现在看来,林广的消息无误,郑氏这赌约输定了! 京兆府衙,其中一间大牢。 “小主人!您没事吧!”牢门开启,巩海见梁瑾被京兆卫带了进来,才终于松了口气。昨儿梁瑾被提审,一直没回来,让他难免心中担忧。 “我没事!陈大人可好了,还让我带了点心来给你呢。”梁瑾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 啪! 巩海一巴掌将油纸包打飞,色变道:“小主人你怎能吃这恶官的东西!内里必定有毒!” 他们到京城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在街面上听了不少关于陈言的事,都晓得这个新任京兆尹是个赫赫有名的恶官,哪敢吃他给的东西。 “巩大海,你误会了!陈大人不是那样的,他昨儿还带我去玩了一天呢!晚上还让我睡他家,待我可好啦!”梁瑾认真地道,又将油纸包捡了起来。 “这其中必有奸计!小主人,你没说出什么吧?”巩海担心地道。梁瑾只是个孩子,容易被人所骗,只希望他能知道轻重。 第1167章 想知道?求我 “呃……”梁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你已经说出自己的来历?!”巩海惊道。 “差,差不多吧。”梁瑾吞吞吐吐地道。 “差不多是差多少?”巩海一震道。 “这么多吧……”梁瑾右手抬起来,食、拇二指比了约一寸长的一截。 “只说了这么些?那还好。”巩海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是只有这么多没说。”梁瑾接了一句。 巩海石化! 两刻钟后,京兆府衙的内堂。 陈言看着梁瑾和身带镣铐的巩海一起走了进来,微微一笑。 果然攻破了梁瑾这一关,再要让巩海开口就简单多了。 一旁的王知余待两人跪下后,让不相干的人一一退下,道:“巩海,你可知为何提审你?” 巩海沉声道:“知道,大人是想问我惠王被害一事的内情。” 王知余精神大振,道:“还不快说!” 昨晚记挂着陈言说的大功,他一晚上没睡好,今早一大早就来了京兆府衙。 好不容易等陈言到这后,听得其中内情,他立刻意识到陈言没骗他。 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大梁和大周搞不好哪天就开战了,这事若能弄妥,梁瑾和巩海等人成了大周的人,便可借他们对大梁帝室的了解来行事,说不定能收奇效,而他也可跟着陈言喝碗汤! 此时巩海听到他这话,双眼往下一垂,道:“我不知道。” 王知余一愣:“你说什么?” 巩海仍低着头:“我所知者,与我家小主人相同,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王知余大愕,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双眼微眯,盯着巩海,没有说话。 方才两人进来时,他就发觉梁瑾神情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出了岔子! “陈大人,您看这家伙到底是不知情还是不肯说?”王知余凑到陈言耳旁,悄声问道。 “他能不知情?”陈言微微冷笑,“不肯说罢了。” “岂有此理,那就用刑!”王知余双眉一扬。 “不必。这种人肯舍生忘死地护送主人万里逃亡,岂是简单刑罚能收拾的?”陈言却摆摆手。 “那该如何是好?”王知余为难起来。 “巩海,你为何不肯说?”陈言没答他,反而扬声说道。 “巩某不是不肯说,而是所知有限。”巩海继续低着头。 “聪明人该有聪明人说话的方式,你继续用这种借口来敷衍本官,就没意思了。”陈言淡淡地道,“这样如何?你若肯说出为何不肯告诉本官,本官保证绝不让任何人再逼问你此事。” 巩海终于抬头看他。 “大人所言是真?” “你可以反过来想想,即使本官事后食言,你也照样可以缄口不言,有何损失?”陈言从容道。 巩海想了想,也是。 “因为我信不过大人。” 陈言看了看梁瑾,后者脸色难看,显然巩海没有说谎。 梁瑾乃是巩海的主子,但显然对后者的影响力并未到绝对的地步,无法改变后者的想法。 或者说,这件事牵涉已经大到他宁可违背主子的命令,也不肯告知一个他不信任之人。 “大胆!此地岂有你抗拒的余地!”王知余忍不住喝道,“本官且先叫人打断你两条腿,看你还敢不说!” “呵,果然是言而无信!”巩海冷笑道,“想用刑,巩某奉陪便是,若我吭了一声,从此跟你姓!” “你你你!”王知余见过的贼人也不少了,这么横的却没见过几个,气得便想叫人。 “王大人,不必心急。”陈言却拦了下来。 “陈大人,可这……”王知余急了。 “我不是说了么?这人用刑没用的。”陈言顿了顿,“至少咱们京兆府衙的这些刑具,用处不大。” “呵呵,陈大人果然如巩某所料。”巩海哈哈一笑,眉眼间尽现嘲讽。 “哦?不知道哪里如你如料?”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你想套出我所知的内情,在问出来之前,岂敢胡乱动我?”巩海昂然道,两撇山羊胡衬出的文士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一股豪气干云。 “难怪你有恃无恐,敢不答本官。”陈言莞尔,“不过你莫要误会,本官说了不逼问你,便绝不会再逼问你。” “你倒是颇为识相。”巩海眉一挑,“想知道内情,用刑还不如求我,或许我大发慈悲,会……” “彪子!”陈言忽然一声冷喝,打断了他的话。 “在,大人!”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张大彪立刻应声。 “将梁瑾捆在柱子上,拿刑鞭,先鞭一百!”陈言淡然道。 “是!”张大彪连个犹豫都不带,立马快步上前,将一脸懵逼的梁瑾扯了起来,单手拎到了内堂一根柱子跟前,另一只手在腰间的行军囊里一掏,摸出一团绳索。 “你干什么!小主人又不知情,还把你想知道的事全说了,你为何打他!”巩海瞬间色变叫道。 王知余也懵了。 陈大人原来比他还狠! 对巩海用刑,毕竟对方是个成年人,可这梁瑾是个小孩啊,别说一百鞭,十鞭下去,他怕是都痛死过去了! 要知道,刑鞭有别于普通鞭子,上面可都是带着倒刺的,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不是说笑的! 梁瑾更是大惊,惊叫道:“你……你放开我!”可人小力弱,哪挣得过张大彪?没几下功夫,已然被后者拿绳索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柱子上。 “本官答应了不再逼问你,自然要信守承诺。” “但此事我必须知道内情,不能问你,自然就只有问他了。” “他是否真的不知内情,先等这一百鞭下去再说。” “若他能扛得住这一百鞭而不说,证明他确实不知内情。” “到时候再把你二人扔回牢里,照聚众盗窃之罪刑审便是。” “本官就当老天不作美,不能成全我这一桩大功,虽然可惜,不过做人总要以信为本,不是吗?” “动手!”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梁瑾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巩海哪会不知道陈言是借梁瑾来威胁他,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加。 一百鞭,打完之后,只怕梁瑾连个全尸都不剩了! 第1168章 惊人的马屁天赋 他费尽心血,将梁瑾救了出来,若是后者死了,那他保密的内情还有何意义! “我……我说了!”他猛地嘶声叫了出来。 “这可不行,本官答应了不逼你的。”陈言却道。 “这不是大人相逼,是……是巩某自愿说出,不算您违背承诺。”巩海惨然道。 “是吗?”陈言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你真是自愿的?” “是。”巩海涩然道。 “那就好,彪子,来,将梁世子放下来。”陈言欣然道。 “是,大人!”张大彪干脆地解了绳索,将梁瑾放了下来。 “你过来,咱们一起听。”陈言朝梁瑾招了招手。 梁瑾擦着眼泪走近,站在旁边。 陈言摸摸他头顶,赞道:“刚才这一通哭,演得不错!” 梁瑾嘻嘻一笑:“我本来演戏就好,我娘以前常夸我来着。” 巩海和王知余愕然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 合着刚才是演的?! 半晌,巩海才难以置信地道:“小主人,您为何……为何……” 梁瑾双膝一低,跪在了他面前。 巩海大吃一惊,慌忙道:“小主人这怎使得!” 梁瑾诚恳地道:“我骗了巩大叔,但绝非任性而为。我相信陈大人,他定能帮到咱们!” 巩海作声不得,看看他,又看看陈言。 陈言笑眯眯地道:“我得先说一句,方才这出戏,我可没事先与他商议过。但你家小主人的悟性确实不差,未来必成大器!” 巩海神情古怪地道:“但你们这么早就将实情说出来,难道不怕我反悔不说?”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你若不说,那这一百鞭可能就真的要落到他身上了。本官虽然不忍,但事有轻重缓急,牺牲他也不是不可以。” 梁瑾没吭声,巩海脸色数变,终于长叹一声:“唉,我说便是,希望小主人将来不会后悔选择了此人。” 午后,陈言带着梁瑾进了宫。 唐韵刚刚才和众臣议完事,正在用膳,一听陈言来了,也没避着,直接让人将他招了进去。 “臣,陈言,参见皇上!”陈言入内后,拉着梁瑾跪下行礼。 “咦?陈卿,怎么一日不见,你竟有孩子了?”唐韵诧异道,看着梁瑾。 陈言知道她在开玩笑,换了是在前世直接一句“对啊,跟你生的你忘了?”就甩过去了,现在哪敢,只能道:“皇上莫要调笑了,这位乃是大梁太子惠王的世子,姓梁名瑾。” 唐韵一愣,将筷子放了下来:“大梁的世子?还是太子惠王的儿子?他怎会在此?” 陈言简单地将如何无意中撞上梁瑾等人行窃、又如何问出他身份等事情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审问巩海之前的部分。 唐韵听得惊异,朝梁瑾招了招手:“你且起来,过来让朕瞧瞧。” 梁瑾忙道:“外臣谢皇上隆恩。”这才起身,走到桌前,朝桌上看了一眼,不由一呆。 唐韵见他神情有异,把本来想问的话都忘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梁瑾看了看陈言,迟疑起来。 陈言已然明白他想说什么,有些尴尬地道:“皇上一心为民,如今大周粮灾,故而节俭衣食,以身作则,倡议天下节粮以资灾区,并非穷到吃不起好东西。” 唐韵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梁瑾是见她桌上只有三四样小菜,虽然精致,却有些寒酸,所以才呆住了。 她白了陈言一眼,道:“只怕梁世子不只是觉得朕这饭菜寒酸,更是觉得朕这饭菜不及你陈大人府中来得丰盛吧?” 陈言苦笑道:“皇上又来调笑微臣,臣只是吃不惯那些粗茶淡饭,所以不得不吃得精致些而已。” 唐韵:“……” 难不成她吃得惯?吃不惯不也照样要节俭! 梁瑾弱弱地道:“皇上,外臣其实早已听闻皇上俭食之事,方才并非因为皇上俭食而愕。俭食之举,昔来有之。昔日夏帝为济大夏粮灾,也曾当众掀翻美酒佳肴,以倡议天下节俭,共度国难。但他终究只是做给人看的,身在宫中之时,仍是鱼肉尽桌。” 唐韵没想到他一个个孩童,在自己跟前,竟然能说话条理分明,不由暗异,问道:“所以呢?” 梁瑾大着胆子道:“所以外臣以为,皇上也如夏帝一般,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可没想到,您竟然真的这般节俭,表里如一,岂是夏帝之流可比?外臣也是因此才一时错愕,失礼之至,请皇上恕罪。” 唐韵听他说话好听,不由露出笑容。 陈言却动容道:“小小年纪拍起马屁来竟是如此厉害,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唐韵白他一眼:“什么叫拍马屁,童言无忌,他这话可比你的话真心多了。” 陈言心说那是你还不了解这小子,正要再说几句,唐韵却不再说这话题,对梁瑾温声说道:“还是说正事罢,你父王究竟是因何被你祖父所杀?” 梁瑾眼眶一红,垂下头来,双手紧紧握拳,哽咽道:“外臣也是方才得知,梁帝乃是因为父王宽仁,劝谏梁帝莫要兴兵攻周,方才遇害!” 唐韵双目一寒:“什么!” 这孩子不再称呼梁帝为祖父或者爷爷,改以梁帝二字相称,便知他心中对梁帝恨意有多盛! 梁瑾猛地跪到了地上,哭道:“求皇上助我雪此大恨!” 唐韵凝视着他,缓缓道:“你乃梁人,可知此举等于叛梁?若梁帝得知,必会” 梁瑾泣道:“我父王一心只为大梁强盛,可他最终落得这般下场,这样的大梁,我岂还有半分留恋!” 唐韵转头看陈言:“这是你教的?” 陈言摇头:“臣从未教过他这些。” 唐韵叹了口气,将梁瑾扶了起来,声音温和下来,说道:“能否助你,朕仍需考虑。你且先下去,朕要与陈言一谈。” 一旁的凤翎卫连忙上前,将梁瑾带了出去。 唐韵这才道:“陈言,你带他来见朕,不会是想劝朕攻梁罢?” 陈言再次摇头:“大周如今国势不稳,攻梁等于自寻死路,充其量就是拉大梁一起死,因为若大梁与大周交战,最终大夏和大晋必会渔翁得利。” 第1169章 惨剧背后的内情 大梁和大晋是世仇,只要大梁跟大周两败俱伤,到时候大晋必然动手,这也是大梁一直不敢独力攻周、而要寻求与大夏结盟的主因。 唐韵蹙眉道:“但朕实难相信,梁帝虽然刚愎自用,但该未残暴到这般地步才是。” 陈言点头道:“皇上所想,与臣所想相同。若是只因劝谏之事,尚不至于如此。” 据巩海所言,惠王当众向梁帝力陈十谏,说明与大周开战的弊端。结果梁帝大怒,记恨在心,叫人趁夜将其杀害。 但陈言一听之下,便知这理由并不充分。 照巩海所说,惠王谏议此事不是一回两回,梁帝责他也非一次两次,但连动手打他都没打过,怎可能为这事兴了杀念? 所以陈言反复询问巩海,想要多问出些端倪,但后者却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 陈言确认了他并未说谎后,遂改变策略,问了些其它问题。 “你问了什么?”唐韵知道他点子多,精神一振。 “大抵宫廷内祸,不外几种可能,首要便是权争。”陈言挺了挺胸,有些得意地道,“所以臣便先问了巩海,大梁赞同梁帝攻周之策的重要人物中,有谁是与惠王身份地位相仿的。” “等等,你是说……”唐韵神情一动,“梁帝可能是想另立太子?” “皇上真是一点就透!”陈言赞道,“这确实是臣最初想到的,不过可惜……” “他不知道?”唐韵有点失望,还是问了一句。 “不是,是知道得太多了。”陈言叹了口气,“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出来,这叫臣如何去甄别?按他说的,大梁十个重要人物就有九个赞同攻周。” “那岂非没了头绪?”唐韵也有些无奈。 “这怎会是没头绪?这些全是头绪啊,只是要耗费时日,派人去查。”陈言却道,“而且臣还问了些其它问题,比如梁帝是否有废立太子的心思,基本确定梁帝确实是有这想法。” “巩海不过区区一个王府护卫统领,怎可能知道此事?更何况,这事关系重大,若是他人知道梁帝有这想法,岂非会怀疑王府惨案是他派人所为?”唐韵疑惑地道。 “皇上说出了重点。”陈言重重地道,“您猜怎么着?巩海说,梁帝从无此意,甚至最近还时常在人前说,太子是可造之材,敢于提出他人不敢提之议。也正因此,惠王才如此胆大,屡次冒犯龙颜!” 唐韵聪明之极,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常理来说,有这么个天天违逆自己的儿子,是个当爹的都会火大。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个儿子还是将来要继承自己帝位的人,治国之策截然不同,梁帝不担心自己死后儿子改了自己定下的国策才叫奇了。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该早有废了太子之念才是。 可现在却不但不废,反而屡屡制造自己欣赏这儿子、绝不另立太子的假象,正是因为已在暗中安排杀着,但怕被别人发觉是自己所为,才故意这般行事。 这虽只是陈言的猜测,但确实合乎情理。 “依你之见,该怎么处置?”唐韵沉吟道。 “如今大梁已将杀害惠王的罪行,栽到了巩海身上,还说他劫持了惠王的独子。” “此事无法自证,所以巩海他们只能逃亡。” “而若是被梁帝知道他们逃到了咱们这,必怕实情暴露。” “十之八九,要么向咱们要人,要么发兵动武。” “所以如今之计,只能将梁瑾他们的消息隐下来。” “京兆府衙之中,只有臣与王大人知情,只要安排安排,便不虞消息走漏。” “同时暗派人手,到大梁查明情况。” “若能查得实情,有了铁证在手,便可借此事给大梁搅一搅浑水。” 陈言有条不紊地说道。 唐韵点头道:“倒也可行。不过,纵然有了惠王被杀之死的铁证,又如何搅这趟浑水?” 陈言露齿一笑:“臣从巩海那里还得知一事,惠王妃娘家,乃是大梁赫赫有名的靖海侯!” 唐韵动容道:“竟是戚靖一家!” 大梁名将,首屈一指的便是梁定。 而在梁定以下,便要数靖海侯戚海。 大梁的西南方是海域,国都近海。戚海此人原本是大梁靖海将军,守着大梁西南海防,兼领京畿防事,地位之重可想而知。 他的女儿成了太子妃,也属正常。若他知道自己女儿,竟然是被自己亲家公给杀的,不怒而反兵攻打都城才叫奇了! 唐韵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梁帝要暗中行事。 如今戚海是大梁军权最大的人之一,梁帝也要对他礼敬三分。戚家女儿成了太子妃,戚家便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若是公然对付太子,必会招来戚家反对,这不是梁帝能承受的损失。 想到这里,唐韵心中大热。 大梁是大周的大患,这次虽然借贝明王之手,阻止了大梁与大夏结盟,但这终究只能拖得一时,并不能阻止大梁的野心。 就算戚海真的叛了,也很难把梁帝推得翻,最后最可能的结果,便是双方战上一年半载。 而大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多一年休养,就能增一分国力,到时候应付大梁的进袭也轻松一些。 “便依你所言计事!”唐韵断然道,“派人去大梁那边调查之事,也由你安排。” “臣领命!”陈言恭声道。 “不过,那个惠王之子甚是可怜,须得安置妥当。未来,他尚有大用,不可轻忽。”唐韵再道。 “臣有个主意,不如就将他和巩海等人,交由通儒夫人来安排如何?郑家乃是当世大儒,梁瑾也可在那里聆听咱们大周最顶尖的先生的教导。”陈言早有打算,禀了出来。 “倒也可行。”唐韵想了想,同意了,“说起此事,通儒夫人呢?你二人约定的赌约之期将迄,为何她没入宫?” “她仍在臣府中,今日怕是入不了宫了。”陈言露出一抹笑容。 “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唐韵蹙眉道。通儒夫人关系重大,虽说是她亲自写下身契,但若真的出事,唐韵也不好向郑家交待。 第1170章 儒家失世经典 “皇上明鉴,臣岂敢如此?她不能来,非臣之故,乃是因沉迷于臣的书房,不能自拔。”陈言忙道。 “沉迷于你的书房?你书房朕也去过,并未见到有何奇特之处啊。”唐韵奇道。 “如今多了些东西。不过哪怕皇上现在去看了,也多半看不出什么来,但通儒夫人就不同了。”陈言笑容玩味起来,“那里面展现出的东西,让她震惊几天,应该还是问题不大。” “你这家伙,总是吊朕的胃口,非要朕杀到你府上,亲眼看看是吧?”唐韵不悦道。 “皇上莫急,臣说便是。”陈言停了停,“朕为她准备了一屋子的书。” “书?”唐韵失笑道,“朕当你做了什么准备,合着就是书?你可知道郑家有多少藏书,通儒夫人看过的书甚至还要更多,书对她有何吸引力可言!” “臣知道,世传郑家藏书十万,乃是咱们大周民间第一书库。”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但臣备在书房中的六千册,比之郑家十万册,只多不少。” “这是什么失智之言,六千与十万孰多孰少,连三岁小童也知罢。”唐韵疑惑道。 “臣的书,单页四百字,六千本虽然页数有多有少,但共计十二万余页,计约五千万字。”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唐韵吃了一惊。 她也是爱书之人,虽说如今国事繁忙,读书渐少,但自识字起到登基前,不知阅览多少书卷。可穷她一生,看过的书加起来只怕连千万字都没到! 难怪陈言要说六千册胜过十万册,确实常规情况下,十万册书都很难达到这个字量。 书卷,终究只是载体。内容,还是要靠文字。 文字数量的多少,比之书册的数量确实要更重要。 只是,六千册书真的能达到五千万字的字量吗? 不过想想青山县那印刷能力,唐韵释然了。 各官衙如今正与青山县印刷厂合作,翻印旧卷,她也翻看过一些,的确那印刷质量和印刷能力不是别处能比。 “不过,纵然书量惊人,通儒夫人见惯天下书卷,想令她惊异,只怕甚难。”唐韵仍是不解。 “皇上误会了,这些书册所要展现的,并非字量,而是形式。”陈言解释道,“传统书册,手写为主,印刷为辅,书卷的数量上不去。一本好书,靠手写能翻得几册?” “此理朕也明白,大周印坊不多,翻印能力也弱,确实不利于书卷的传播。”唐韵蹙眉道,“但这又与通儒夫人何干?” “皇上忘了吗?郑家乃是当世儒学之宗,郑家第一要务,便是弘扬儒学啊!”陈言提醒道。 唐韵一呆。 的确,郑氏儒门,一向致力于将儒学遍洒大周,以求实现“儒世”的梦想。 不只是现在,郑家是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忽然间,她有些明白了陈言的意思。 要弘扬儒学,光靠人力到处去宣传是不够的。郑家一共才多少人,就算全都撒出去,也无法覆盖大周全境。 这个时候,就要靠书了。 “书,乃是传道授业必须之物。” “要想让儒学弘扬光大,就需要多多印制儒学经典,让更多的人能读到。” “从而耳濡目染,扩大其影响力。” “臣以郑家藏书为例,其藏书十万,据臣所知,寻常弟子是不允许外借的。” “若是要读,须得至书院内商借,且只能在院内阅读。” “连郑家自己的弟子都如此,更何况外人?” “但若是能将书院内的书册,全部印制千册乃至万册。” “届时弟子走也读坐也读,食也读寝也读,如厕也读,还愁儒学不能光大?” “而且,传统书卷,材质不一。” “譬如竹简,一人随身能带几本?” “但若印为臣的纸册,尺寸适宜,不似竹简、皮册等宽大和厚重,轻巧便携,随身带上几本也无问题。” “且,书卷印制一多,本价便低。” “原本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看到的书,便可让寻常百姓也能得到,更利于儒道传播。” …… 陈言一句一句不断说讲起来,听得唐韵也不禁连连点头。 如今在郑家,通儒夫人虽是嫁入之人,但地位身份,只弱于其夫君郑大儒。因此儒门诸事,多由她来排布。 自然,如何光大儒学,也是她头等考虑的大事。 大周虽说不上百家争鸣,但诸子群起,并非是由儒门独大。顶多,儒门算是诸门学说之中较为突出的一家。 若是能借助于陈言那种领先于时代的印刷能力,不说一定能实现“儒世”的梦想,至少能向前跨进一大步! 这才是陈言真正想用来吸引郑氏的东西。 听完之后,唐韵道:“这么说,你是想用与郑家的合作来迫通儒夫人认输?” 陈言从容道:“这是臣的第一步,若这一招还不够,臣尚有第二步。” 唐韵越听越是好奇,道:“第二步又是什么?” 陈言露出一抹神秘笑容:“皇上可曾听闻《三字经》?” 唐韵茫然道:“这是何物?” 陈言一本正经地答道:“这是一本儒门启蒙经典,不过据臣所知,今世已然佚失。幸好,臣曾得奇人所受,手中存了一本。” 唐韵闻弦歌而知雅意,恍然道:“你是要用这本儒学经典来诱通儒夫人!” 陈言笑容透出狡黠:“臣书房内放了这本的印册,不过后半截被臣给撕了。若是通儒夫人翻到这一本,见到后面的撕毁之处,想来,必会设法得到全文罢。” 唐韵叹道:“你这家伙真是手段层出不穷,通儒夫人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皇上说反了吧!臣能助儒门大兴,还可给儒家失世的经典,这对郑家来说是大好事,夫人该感谢臣才是。” 唐韵白他一眼,暗松口气。 她自己当然不想处理陈言,只是碍于通儒夫人的身份,不好明着帮他。现在陈言能有办法解决此事,自是最好不过。 “这事便交由你你处置,另外,此前安排的那反击之计,进行得如何了?”她话锋一转。 第1171章 我七叔天下无敌 “皇上是说让梁定好好吃个亏一事?”陈言胸有成竹地道,“一切尽如安排,阳淮如今已经出了城,想来差不多该与项猛见面了。” “如此甚好!”唐韵眸中寒芒一闪,“梁定敢在我京城这般放肆,朕定要好好出口气不可!” 陈言看着她,欲言又止。 唐韵察觉他的异常,道:“怎么了?” 陈言摇摇头:“没什么,臣只是忽然想到巩海所言,赞同梁帝攻周的重要人物中,以梁定为首。” 唐韵哂道:“这不算什么稀罕事,梁定此人乃是天生的好战之人,他到现在还能忍得住、仍没大军侵境,才是稀奇之事。所以朕不愿你与襄王起了纷争,便正因此。若非襄王,只怕梁军早已破境而入。” 陈言唯有道:“是,臣自然不会主动生事。” 唐韵知道这话外之意,乃是若襄王主动搦战,他也不会退却。不过这事她也没辙,只能话题一转,说起粮灾、水泥等其它事务来。 陈言一边一一应对,一边心中转着念头。 其实方才他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巩海和梁定,而是花铭所说之事。 先帝驾崩另有内幕,这件事陈言还没与唐韵商议。 如他说大梁内祸最大可能便是权争,其实天下诸国莫不如此。 因此,大周也可能是。 先帝驾崩,最终得利者乃是唐韵,万一驾崩之事跟她或者太后有关,那陈言贸然说出这事,便等于自寻祸事。 他很想向她求证,但却不能出口,便是因此。 现在也只好暂时将这事压着,自己私下设法去查了。 京城,东郊。 出城三十里后,阳淮跟着那京兆卫进了一片林子,没走多远,一人从树后闪了出来。 正是项猛。 “见大教领无碍,项某就安心了。”项猛拱手道。 “呵呵,这次要多谢项兄了。”阳淮感激地还礼道,“若非项兄不计前嫌,倾力相救,阳某这条命便算是交代了。” “大教领客气了,这次亏在运气,若不是惹上了那陈言,咱们就算是杀不了襄王,也可脱身。”项猛感慨地道。 “确是如此。”阳淮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项猛说的自然无错,只不过根本原因还是在阳淮对忘禅动了色心,否则不去水云庵,岂会惹来陈言? “不过如今咱们仍未脱离险境,须得尽快南下。”项猛正了正脸色,沉声道,“我已准备了快马,咱们三人即刻动身!唉……” “项兄为何忽然叹气?”阳淮愕然道。 “只可惜在动手之前,为免襄王动疑,我没敢将家人先行移往大梁。”项猛神色一黯,“如今已无时间,只能……” “项兄节哀。”阳淮叹道。 “这笔血债,项某早晚要讨回!”项猛眼中杀意大现,“不只是襄王,还有那狗官陈言,一个个都要死在我手中!” “大梁不日便要北上,届时还怕报不了仇?”阳淮安慰道。 “说得也是,大教领,雷兄,咱们走!”项猛言罢,带着二人转身走到林子深处,那里已备了三匹快马。 三人解开缰绳,各乘一骑,出林而去。 待三人踪影远至数里之外后,林子其中两棵大树上,各跃下一人。 两人对了个眼色,转身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一切尽如大人计划,接下来,就要看项猛和那京兆卫的了。 皇宫内。 陈言与唐韵议完事,出来接了梁瑾,准备出宫。 刚走了没多远,前面一人迎面而来,赫然是怜珠。 近前后,怜珠行了礼,道:“陈大人,太后有事请您一见。” 陈言心知肚明,必是为通儒夫人与他的赌约,遂转头对送他和梁瑾离开的曲默月道:“烦曲姑娘将他送到宫门处,交我护卫便成。” 这才跟着怜珠匆匆去了。 梁瑾看着他远去,忍不住转头问曲默月:“姐姐,陈大人与太后相熟么?” 曲默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叫什么话,太后何其尊崇,哪有问大臣与太后相不相熟的?” 梁瑾讪讪地道:“对不住,我不问了。” 曲默月莞尔道:“不用怕,我不是责怪你。不过,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陈大人哪,在宫里可受欢迎啦,皇上倚重他,太后赏识他,连我们凤翎卫的姐妹,也对他十分敬佩。” 梁瑾睁大了眼睛:“这是为何呢?” 曲默月牵起他小手,道:“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等到了宫门处时,梁瑾嘴都合不上了,震惊地看着曲默月:“他竟这般厉害?!” 曲默月挺起胸,仿佛说的不是陈言,而是她自己一般,傲然道:“那是自然!陈大人可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呢!” 梁瑾喃喃地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七叔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没想到大周竟还有这般人物!” 他此前也大致知道陈言是个厉害人物,但知道的事多是传言,并不确实。 直到这刻,听得曲默月所说之事,一件件一桩桩,任何一件拿出来给了别人,都是足以惊世骇俗的大事。 可现在竟然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有他相助,岂愁大仇难报! “你七叔是谁?能和我们陈大人相比?”曲默月好奇道。 “我七叔姓梁,单名一个定字。”梁瑾随口道。 “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曲默月吃惊地道。 “嗯。”梁瑾点了点头。 “哼,这家伙不是好人。”曲默月哼了一声,“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招惹大周是多么不智了!” “你们要南下么?”梁瑾惊道,“千万不要!我七叔可厉害了,连我父王都说,有他坐镇北境,无人能入大梁半步!” “你说什么呢,谁要南下啦。”曲默月自觉失言,连忙道,“莫要胡言了,走吧,到宫门了!” 陈言跟着怜珠到了慈安宫,太后正在花园内,见他来到,不等他行礼,便蹙眉道:“陈言,你入宫为何皇上未让人来知会哀家?” 她心中记挂着陈言与通儒夫人的赌约一事,眼看着赌约迄止之时已至,皇上那边却仍没派人来唤,因此才派了人过去询问。 第1172章 恕臣难以从命 不想过去一问,才知原来陈言早就到了,但通儒夫人却没来。 太后心中疑惑,这才让怜珠在外面守着,等陈言与唐韵议完事,便召他来见。 陈言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恭敬地道:“回太后,今日那赌约是完不了了。” 太后错愕道:“这是为何?” 陈言微微一笑:“通儒夫人失约,不克前来。” 太后呆了一呆,道:“那要何时才能来?” 陈言想了想:“这就说不准了,或许明日,或许后日,或许一会儿她就想来。不过,总而言之,赌约之事臣已经安排妥当,请太后不必担心。” 太后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哀家并不担心赌约之事。你一向手段多,想来也有法子应对。” 陈言讶道:“那太后召臣前来是……” 太后淡淡地道:“赌约之事,哀家只是挂在心中,真正担忧之事,乃是无论你和通儒夫人谁输谁赢,均会惹来大麻烦。”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臣恭听太后指点。” 太后轻叹道:“你一向聪明,为何此事糊涂?若你输,我大周痛失股肱;若你赢,通儒夫人纵然不再逼迫于你,也必向外宣扬你之劣行,使你声名狼藉。故而无论输赢,于你均是不利。陈言啊陈言,你聪明一世,为何此事上如此糊涂?” 陈言丝毫没有动摇,道:“太后为臣考虑,臣感怀在心。不过,这件事臣考虑再三,终究还是只能如此处置。声名之事,臣实在是不放在心上。” 太后气道:“你的声名可以无视,那皇上呢?天下皆知皇上重用一品行低劣之人,如何看待皇上?” 陈言默然不语。 他早就心知肚明,这才是太后真正想说的。 他陈言的声名,太后怎可能放在心上?怕的是他坏了唐韵的名声! 确实也是如此。但他哪可能为这改变主意,他为唐韵做了那么多,这回让她受点影响就当回报好了。 太后见他没有说话,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得罪谁不好,非要招惹郑家?依哀家的意思,你不如将那郑妍还予通儒夫人,何必非要拆人母女?” 陈言错愕道:“太后这是提议,还是懿旨?” 太后又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也是母亲,颇能体会通儒夫人的心情。这世间女子万千,你又何必非要她一个不可?” 陈言默然片刻,才道:“太后,恕臣不能答应。” 太后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以为他真是贪图郑妍美色,做出了强逼郑妍卖身于他的恶行。从她的角度来说,没直接让唐韵夺了他陈言的官,把他下狱,已经算是极为仁慈。 这事要解决,唯一办法,就是说出实情。 但这偏偏是他不可能做的。 其实说到底,他也只知皮毛,究竟实情如何,郑妍不肯说,他也不想逼问她。 如今能做的,唯有尽力助郑妍保守秘密。而这代价便是被不知情之人误会,但纵然如此,他也不会后悔。 皆因他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他有事需要郑妍不惜性命和代价,她也会不问情由地帮他。 太后愠道:“哀家念你有功于社稷,方才好言相劝,你若再冥顽不灵,便莫怪哀家不客气了!” 陈言唯有道:“太后,什么事都好说,唯有这件事,恕臣难以从命!” 太后容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家伙仗着自己平时对他颇为宠爱,方敢如此大胆,连她的话也不听! 若不给他点教训,他怕是忘了她乃是太后! 她喝道:“陈言!哀家令你即刻将那郑妍的身契交出,还给通儒夫人,并且向夫人请罪认错,息事宁人!” 一旁怜珠听得大惊,朝着陈言频施眼色。 太后生气了! 陈言没有半点退让之意,坚定地道:“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登时气得双眸圆睁,指着他道:“你……你竟然还敢让哀家收回?!你好大的胆子!” 陈言摇头道:“臣胆子一向最小,但胆子再小之人,也有不可退让之底线。若太后仍要坚持下令,那臣唯有自摘官帽,自己走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了。” 太后没想到一句硬话竟惹来他这反应,一时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你……你……你!” 怜珠脸上血色尽失,陈言这不是找死么?如此顶撞太后,她肯放过他才叫奇了! 陈言也不想跟太后闹得这么僵,但事到临头,唯有兵行险着。 他自然不可能是无脑乱来,而是笃定太后如今不敢真的动他。 唐韵身边群臣之中,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没几个,而其中她最为倚仗的臂助,就是他陈言。 若是真的把他斩了,唐韵顿失大助,帝位必受影响。太后这么在乎女儿,绝不敢随便动手。 万一的万一,太后真的一时上头,非要斩他不可,唐韵也不会答应。 因为太后并不知道,他陈言如今暗中在替唐韵办的几件事,牵涉到大周的根本。 若非如此,他哪有可能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太后气得俏脸泛白,厉喝道:“来人!将陈言……” 就在这刻,一声痛叫忽然传来:“哎哟!” 这声音瞬间打断了太后的话,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台阶处,一个华袍美人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陈言一怔。 赫然是清夫人。 平时端庄大方中不失娇艳动人的清夫人,正眼泪汪汪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小嘴轻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在她身旁,一个小桶横倒在地,不知道什么汤汁洒了一地,香味涌了起来。 “夫人您没事吧?”她身后的婢女吓了一大跳,和同样大吃一惊的尚德全一起慌忙上前相扶。 “清妹妹,你怎会……”太后与清夫人关系颇好,顾不上陈言,快步走了过去。 “清儿大意,不小心绊了一跤,惊吓了太后,请太后恕罪。”清夫人红着眼眶忍着泪,在婢女搀扶下站了起来,华袍之上沾了不少汤汁,有些狼狈。 “呀,你受伤了!快,快取药膏来!”太后看到她右掌上有些红迹,大吃一惊,连忙唤人帮忙,一起和清夫人进了里屋。 陈言看着他们忙碌起来,一时愕然。 原本是全场焦点,忽然间就变成了路人甲乙丙丁,没人管他了…… 第1173章 为太后还是为本官 不过他也不能直接离开,只得站在那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怜珠从里屋出来,道:“陈大人,太后说今儿有事,你的事日后再说,你先回吧。” 陈言忙道:“有劳怜珠姑娘知会,我告辞了。” 出了慈安宫,陈言还没走远,后面一人追了上去:“陈大人请留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来的是尚德全。 “全公公,找本官有事?”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夫人有话要与您说,稍后便至。”尚德全顿了顿,“请大人随老奴来。” 陈言知道今儿这事没那么简单,这么巧他被太后叫过去,清夫人就及时出来,还帮了他一把。 不过他也有事要跟清夫人谈,也不推拒,点了点头,跟着尚德全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目的地,赫然又是上次他与清夫人私见时的那役院。 “大人放心,上次之事太后以为误解了夫人,并未怀疑此地有问题。”尚德全解释道。 “说起此事,上次全公公在外望风,却未及时示警,不知是为何故?”陈言问道。 “大人恕罪,当时老奴被嫣夫人的人给拿住了,还蒙了口舌,无法示警。”尚德全歉然道,“直到事情厘清后,才放了老奴。” “原来如此。”陈言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院子。 “大人请在此地等候,一会儿夫人应付完太后,便会过来。”尚德全低声下气地说完,却没有离开,一脸犹豫。 “全公公是想问‘那件事’?”陈言看他这模样,便知他在想什么。 “原来大人仍记在心中。”尚德全见他提破,惶恐地道,“老奴并非是要催促您,只是……只是怕您给忘了。” “呵,公公放心,只要你尽心为我办事,我自会为你寻回你的‘宝贝’。”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大人请放心,老奴自然跟您是一条心。”尚德全哪会听不出他话外之意,急忙表起了忠心。 “是嘛,眼下本官可还没看出来。”陈言淡淡地道。 “老奴正要向大人禀报,”尚德全也是老狐狸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压低声音,“夫人今儿找您,是为了那桩陷害益王之事的幕后主使者的消息。” 陈言心中一亮。 果然是为这个! 他找到了花铭,等于抢了清夫人的上家。这件事,清夫人自然会知道,不生气才奇了。 “夫人急着想找大人问个清楚,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今儿听说大人到了太后这里,她便赶紧过来截您。” “只是没想到,到这之后,却见到您与太后争执。” “清夫人怕您出事,所以故意假意摔倒,打断了太后的话。” “方才在里屋,她还在里面跟太后劝了几句,太后这才让您离开的。” “照老奴看来,她至少现在确实是拿大人当自己人,否则怎会帮您?” 听完尚德全的话,陈言不禁笑了起来。 “全公公啊全公公,你也算是老油条了,竟未看破清夫人的用意,呵!” “啊?难道老奴猜错了?”尚德全愣住了。 “算了,一会儿清夫人来时,我再与她相谈便是。”陈言没跟他细谈,话题一转,问起别事来,“清夫人在宫中守着活寡,难道就没想离开吗?” “唉,宫中这些先帝的遗孀,十个有九个都想离开,可不是谁都有那能耐。”尚德全叹了口气,“清夫人为何百般讨好太后,大人也该想得到。” “为了让太后心疼她,放她出宫?”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不错,这是最大的原因。”尚德全点头道,“您也看得出来,清夫人在宫中,其实颇不受其他先帝遗孀的待见,虽然都住在冬苑,可平时却几乎没人来往,有多凄凉孤寂,可想而知。” 陈言暗忖以她那性格,有人肯往来就奇了,那些先帝遗孀没联手整她,已经算是她命大。 不过尚德全几句话,却让陈言心中有了数。 只要有需求,那就好办。 两刻钟之后,清夫人才终于来到。 “下官见过夫人。”陈言上前相迎,含笑。 “陈大人,你该如何谢我?”清夫人不见喜怒之色,淡淡地说道。 “这就叫我有些疑惑了,不知为了何事该谢夫人?”陈言跟她装起了糊涂。这女人估计心里还有气,说起话来和上回见面时截然不同,没了那股子努力讨好他的劲儿。 “呵,今儿若非我及时插手,只怕太后已然叫人将你拿下。不说一定斩了你,只怕挨一顿打少不了,然后夺官削爵,甚至发配边疆,也未为可知。”清夫人冷冷道。 “夫人说笑了,您方才那真的是为了帮我吗?”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不是为你,难道我闲得无聊,白摔自己一跤,连手也给摔伤了?”清夫人恼道。 “夫人自然不是那种人,没好处,您怎会主动让自己受伤?”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本官,而是为了太后。” “你说什么!”清夫人脸色微变。 一旁尚德全也是一愣。 “本官如今身后有皇上撑着,还牵系着南境粮灾赈济的大事,太后岂会真的罚我?”陈言下巴一扬,“纵然夫人不插手,太后了不起就是叫人杖责本官一顿,也不敢真做些什么。” “你!我岂会知道这些?”清夫人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白交变,怒道。 “不知道?夫人是不知道皇上倚重我,还是不知道南境粮灾是由我陈言负责?”陈言冷笑一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夫人在本官面前作戏,大可省了!” “照你这么说,我是自找没趣,非要让自己受伤是吧!”清夫人一时有些慌乱起来,叫了一声。 “所以方才本官便说了,您为的不是本官,而是太后。” “当时闹得有些僵,太后话赶话,而且没有台阶可下,为了颜面,只能接着话势说下去。” “其实她心中也清楚,若是真的罚了我,后果难料。” “所以她心中恨不得当时能有个法子,可以给她一个停下来的台阶。” “在暗中窥视的夫人您冰雪聪明,立时明白这是个讨好太后的大好机会。” “遂故意诈作摔跤,打断了太后的话。” “如此一来,给了太后中止的理由。” “太后也为此对你十分感激,想必将你当成了真姐妹,搞不好还要为此赏你,不是吗?” 第1174章 尘埃般的余生 陈言一句一句说出来,只说得清夫人哑口无言。 旁边尚德全这才恍然大悟。 的确有理! 清夫人蓦地一跺脚,娇嗔道:“气死我了!明明你亏欠于我,装作没看穿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很难么!” 尚德全和陈言同时一阵鸡皮疙瘩。 她这模样哪是生气,分明是撒娇! 陈言暗叫厉害,这妞最强的就是被人戳破后,完全没有恼羞成怒的反应,反而借着撒娇来化解被人戳破后的尴尬。 他转头看向尚德全,道:“全公公可否暂避,本官有些话想与夫人私谈。” 尚德全则看向清夫人,后者噘着小嘴转过身去,没应声。 尚德全这才道:“那老奴在外面侍候。”退出了院子,顺手将院门关上。 陈言走到清夫人身后,从后面伸手将她轻轻搂住,在她耳后轻声道:“夫人是怪我抢了那笔五万两银子的买卖是吗?” 清夫人靠在他怀中,微微一颤,道:“难道我不应该生气?” 陈言缓缓道:“夫人自是应该,但夫人并非因为生气才来找我,而是因为害怕,本官猜得可对?” 清夫人一震,低呼道:“陈言!你为何总是什么都能看透呢?” 陈言濙淡地道:“陈某若是愚笨之人,夫人又岂会与陈某合作?” 这个向她买消息的上家,可说是她和陈言合作的重要筹码。陈言绕过她,直接与对方谈,将五万两银子全数吞下,确实让她生气。 但生气之后,更令她不安的是没了这个上家,她会失去与陈言合作的筹码。 这一点,陈言早就看明白了。 清夫人凄然道:“你现在不必再通过清儿,便可与那人合作,那还有何必要与我说话?” 陈言双手一用力,将她搂得紧紧挤在自己胸前,温声道:“夫人何必卖惨?陈某当初留在你手上的契书,足以让你我一直绑在一起,我岂会轻易抛舍你?” 清夫人轻呼一声,在他怀中扭了几下,但与其说是挣扎,不如说是挑逗,皆因几下扭动唯一结果就是让二人接触更是紧密。 “若不是那契书,大人便舍弃清儿了么?”她声音转柔,带上了一点不多不少的嗲意。 “这当然不是。”陈言柔声道,“就算没有契书,我也舍不得夫人你。” “说得好听,你们这些男人啊,终究还是靠不住。这次能瞒着我去把那五万两银子独吞了,下回说不定就是把人家卖了。”清夫人幽怨地道。 “银子都是身外物,何必放在心上?”陈言早有准备,左手仍搂着她,右手一滑,滑入她衣内,低声道,“下官不但这次的银子要拿,以后夫人所挣来的银子,也请全部交给我。” 清夫人倚在他怀中,娇软无力地道:“你怎能如此贪得无……噢……你的手……” 陈言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因为本官决定帮夫人办一件事,这事莫说几万两,就算是几十万两、几百万两,凭夫人的力量,也休想办到。” 清夫人颊色晕红,抬手隔着衣衫按住了他的右手,媚眼如丝地:“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唔……” 陈言一字一字地道:“夫人想离开皇宫吗?” 这话一出,清夫人娇躯再震,原本有些迷离的双眸登时清澈起来,愕然转头看向他。 陈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这一句戳中了她的要害。 他猛地一俯头,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同时肆意饱了一番手足之欲,等到她身子都堪受不住挑逗而颤抖起来时,才将她松开,退开几步,道:“本官的提议,夫人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愿意,从今之后,本官要夫人对我完全坦白,彻底信任我,再无半分保留。” 清夫人红着脸看着他:“若我不答应呢?” 陈言洒然道:“不答应便不答应吧!大不了咱们恢复过去的关系,我再不私自与上家谈买卖,仍是你来接活儿,咱们对半分好了。不过,若夫人选择这条路,日后想要出宫时,摆脱这孤冷的日子,请另想它法。” 说完一转身,大步而去。 清夫人看着他背影,死死咬着唇皮,神情复杂起来。 陈言的要求不可谓不苛刻。 不只是要钱而已,还想要她手上所有的资源。 包括了她如今还暗藏着、没让陈言知道的那些。 可这提议确实让她十分动心。 后妃,有皇帝在时,才算是荣华富贵。 皇帝一旦殡天,后妃便如尘灰,被人遗忘于世外。 对这大千世界来说,这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无足轻重。 但对每一个妃嫔自己,却是其一生! 清夫人卖力讨好太后,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将来能有个机会,可以出宫。 但这希望极为渺茫。 太后极重传统,要她答应放自己离开皇宫做个普通人,至少目前为止,清夫人仍未看到任何希望。 但陈言说不定真有办法。 像陈言所说,清夫人方才在慈安宫就看出来了,太后纵然那般生气,也其实并不是真心想罚陈言。 换言之,如今的陈言,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若他设法,说不定真有机会! 只是,他可信么? 另一边,陈言出了院子,跟尚德全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的事,本官已在设法,不日便可让你偿愿。” 尚德全大喜道:“多谢大人!” 陈言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快步离开。 他向清夫人提的这一议,乃是赌博。 清夫人有如唐韵背后的毒刺,危险并没有露出表面,而是暗藏不露。 她从花铭那里得来秘密,成功将寒翠控制,但是否只有寒翠一个,只怕连尚德全都不知道。 要想彻底弄清楚她手上还有多少暗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拱手交出。 功利者,唯诱之以利。 离开皇宫,这个诱惑可说是大到了极点。什么银子、珠宝之类,出了宫都可以再去赚,可出宫的机会,却是一生未必会有一次! 所以这一赌,成功的概率极大。 第1175章 全员战神 退一步说,即使她真的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拒绝了,大不了回到过去虚与委蛇的状态就好,另外设法便是。 不过他不能让清夫人看出他的真实用意是套出她手上底牌,以清除宫内的所有内患,因此才故意提出索要她所挣的银子,让她以为他真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 出了宫,陈言回到马车上,与梁瑾一道回府。 他正要将此前与唐韵说定的、将梁瑾安排往郑家之事说出,梁瑾却先开了口:“陈大人,您要去惹我七叔么?” 陈言错愕道:“你七叔是谁?” 梁瑾认真地道:“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 陈言眉头微皱:“你从何处听说?” 此事机密,知道者寥寥无几,除他与唐韵外,只有凤翎卫中的少数几人知晓。 下来的,便只有几位朝中大员。 但他们也只知道要报复梁定而已,知道具体计划的不超过五人。 梁瑾不过是外来之人,如何得知此事、又知道了多少? 梁瑾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出究竟来。 说完后,他又补了一句:“那位姐姐只说了这么多,其实您要去惹我七叔之事,我基本上是自己猜出来的,求大人莫要责罚那位姐姐。”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家伙确实聪明过人。 他沉吟片刻,道:“责不责罚另说,你为何说不能去惹你七叔?” 梁瑾脸色微微发白:“我七叔可厉害了!从他入伍起,从未输过一次,在大梁有战神之名,麾下二万朱羽军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而丧胆!对上他,唯一办法便是死守,不能贸进,否则必败无疑!” 陈言哂道:“是人总会有输的时候,历史上的名将,哪个永远不败?他若以前没败过,那是没遇上厉害人物。” 梁瑾见他不听,有点急了。 “谁说没遇上过!” “大夏十余年前,曾与大晋联手,大举进袭大梁!” “当时大晋两大名将,加上大夏战神乐广,率三十万大军直破大梁东境,连下三十余城!” “前后斩杀我大梁二十余万人,而对方却只折损三万余员。” “当时事情告急,梁帝急调我七叔往东支援。” “七叔那时只带了五千朱羽军,奔行千里之后,连休息都没有,直接突袭夏、晋联军大营。” “结果硬生生以弱击强,鏖战三日夜,硬生生将对方阵线击破!” “我七叔更亲率百名亲卫,杀入乐广大营,斩杀千余人之后,强行将乐广人头砍下!” “那一战彻底毁去了隧军气势,对方残余之人就此败退,一路退出了大梁。” “我七叔率着朱羽军追杀千里,到对方终于退出大梁东境边界时,原本的三十万大军,已只剩十五万!” …… 陈言听着梁瑾不断说着,不由撇了撇嘴。 一会儿功夫都出俩“战神”了,这战神称谓是有多不值钱?真就全员战神呗? 待到梁瑾终于说得口干,停了下来,陈言才奇道:“你小小年纪,从哪听来这些?” 梁瑾神色一黯,道:“我父王一心国事,对这些事了如指掌,是他告诉我的。” 陈言知道他因想起亡父而伤心,抚了抚他头顶,道:“若是想哭便哭吧,在我这里,不用担心丢脸。” 梁瑾吸了下鼻子,摇摇头:“我不哭,等将来报了仇,到了父王和母亲的坟前,我再哭不迟。总之,您千万不可招惹我七叔,就连你们大周的名将襄王,也因我七叔之故,不敢进逼大梁半步!” 陈言大愕道:“进逼?你从哪听说大周要进逼大梁的?” 梁瑾不假思索地道:“这在我大梁,乃是路人皆知之事。若非有七叔坐镇,你们大周早就攻过来啦!”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大周现在什么情况,还有余力攻打别人? 不过略一思索,他便明白过来。 这十之八九,是梁帝使人干的,故意将大周描绘侵略者,这样百姓才有动力反过来侵略大周。到时大梁攻周,就是“反抗侵略者”或者“消除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敌人”,而不是侵略别国了,这种手段,什么时代都是大把。 梁瑾见他仍不以为意,更是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问大周襄王,他这样的人物也不敢惹我七叔,更何况是……” 说到最后赶紧刹停了嘴,一个“你”字没出口,却是怕说出来惹陈言生气。 陈言哈哈一笑,道:“你可能对襄王有些误解,他算什么名将,不过尔尔,靠的就是手下人多而已。前不久,他才翻了船,四千大军败给某人区区百来人,真是丢尽‘名将’二字的脸面。” 梁瑾吃惊地道:“什么!是谁这么厉害?!” 陈言指了指自己:“我。” 梁瑾:“……” 陈言看着他脸上的将信将疑,摊手道:“你要不信也没办法,可惜刚才在宫里没让皇上与你一谈,她的话你总信吧?” 梁瑾这才知道他是说真的,震惊道:“这,这怎有可能!襄王乃是天下闻名的名将,怎可能输得这么惨?!” 陈言翻了记白眼:“所以说传言这个事,多少会有些失实。他要是算名将,那本官岂不是神将?” 梁瑾半晌作声不得,好一会儿才道:“但襄王功勋卓着,却是做不来假的。他曾四次侵袭我大梁,败大梁三十余名将领,甚至还屠杀了十几万大梁百姓,这都是我亲耳听到梁帝说的。” 陈言听得乐了:“你现在还相信梁帝的话?” 大周这国力,还侵袭大梁?只怕是大梁四次攻周,被襄王挡了下来吧! 至于什么屠杀十几万百姓,虽说他对襄王没好感,但这家伙看着也不像是会滥杀无辜之人,估摸着也是梁帝用来渲染大周恶劣形象的说辞而已。 梁瑾愣了一愣,才道:“就算是梁帝的话有些失实,但襄王名将之名,我听过很多人说,连我七叔也曾说过,襄王乃是守城良将,能得到他赞誉的人可不多。” 陈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撇了好几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七叔其实水平本就不咋样?好比襄王考试只得六十分,但你七叔其实也就只有六十五分水平,所以觉得他不错?” 第1176章 当我弟子你不够格 梁瑾这辈子还是头回听见有人这么说,不由道:“但我父王……” 陈言截断他的话:“你父王或许也只有五十分甚至四十分水平,在他眼中,襄王和你七叔自然就是学霸了。” 梁瑾睁大了眼睛:“什么是学霸?” 陈言摆摆手:“不重要,总之就是说,你身边的人,其实水平也就三十分二十分,所以看着这些上阵的将领就觉得这个是战神,那个也是战神。其实啊,他们离满分还差得远。” 梁瑾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总觉得陈言说得不对,可又反驳不出来。 毕竟,他是能以百人击败襄王四千大军的人! 陈言倒不是瞧不起梁定,而是来大周这五年,他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了。 青山县当初有个猎户,曾经射死过一只猛虎,到处传他是箭神再世。 最后陈言详细查了查,才知道那厮射了三十多枝箭,只有两箭射中了那虎,而且当时那虎中了陷阱,掉进了一个一丈高的深坑内,只能当个靶子任由那猎户射。 最后箭都射完了,那猎户在坑外等了三天,直到老虎血流而尽,这才敢下去把老虎弄上来。 这么滑稽的事,回家一说,全村都把他当偶像拜。 村民愚昧,民智未开的农耕时代,最易被这些唬弄住。 而类似的事,陈言还见过不少,什么神医、神匠……其中名副其实的百里难有其一。 梁瑾所说的事,终究只是听闻而来。而这时代的人传颂这些“战绩”时,最爱夸大。所以他说出来的,未必便是事实。 当然,这么大规模的战役,知道的人必多,核心的内容应该不会有错,当年应该确实有这么一场大战,胜负关系也如梁瑾所说。 但说什么五千军士力破三十万大军,然后百来人冲入对方帅营、将对方主帅斩杀,这就有点演义的味道了。 他陈某人能百人击败襄王四千人,靠的还是地利,而且对方也只是四千人而已。 若对方是三十万人,而他手上只有五千人,那他连青山县都不要了,直接润! 梁定真要厉害到这种程度,哪还需要跟襄王在边境上大眼瞪小眼,还不早就杀过来了? “不过不管真不真,你今儿猜到的事,不可告诉任何人。”陈言看着他眼神,认真地道,“否则将无人助你报仇,明白吗?” 梁瑾乖乖点头。 陈言一笑,摸摸他头顶,道:“懂事。说点正事吧,皇上与我商议,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在那会有大周最有名的先生教导你。” 梁瑾一呆:“我不能留在大人身边么?” 陈言温和地道:“我知道你不信任大周任何人,唯一可能相信的便是我,便你既要入我大周,便要学着信任大周之人。” 梁瑾脑袋摇得拨浪鼓似地:“不不不!我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想要跟着大人!” 陈言没想到他有这话,讶道:“这是为何?” 梁瑾认真地道:“大人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厉害的一个了!我若是要人教导,也只希望是大人您!” 陈言失笑道:“你方才不还说你七叔最厉害吗?” 梁瑾想了想,道:“那是不同的,我七叔的厉害,我只听人说过,可大人的厉害,我却亲眼见到了。求您了,让我留在您身边吧!” 求着求着,他突然翻身拜倒在地,叫道:“我愿拜大人为师,师父在上,受徒儿……哎哟!痛痛痛……” 却是还没叫完,已被陈言揪着耳朵拎了起来。 陈言没好气地道:“你想屁吃呢!当我的弟子哪有那么容易!” 梁瑾偏着头,以免耳朵被他拧下来,苦着脸道:“我……我虽然如今沦落,可也是王府世子,您收了我不会亏的……” 陈言松开他耳朵,一把将他摁回椅子上,哂道:“跟身份没关系,当我陈某人的弟子,你还差得远。将来等你学有所成,能独挡一面了,再来拜师,我或者还会考虑考虑。” 梁瑾揉着发疼的耳朵,心说我都能独挡一面了还拜你为师干嘛?心中始终有些不甘,眼珠子转悠起来,想要想个法子。 机会难得,万一错过,可能这辈子都没了! 咚! 陈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少瞎动心思,惹毛了本官,我反手把你绑了送梁帝面前领个赏。” 梁瑾闷闷不乐地揉着额头。 看来是真没戏了。 回到陈府,陈言去书房外一看,只见里面静悄悄的,却不见郑氏的人影。 桌上放着饭菜,但完全没有动过。 陈言走进去一看,才发觉她靠坐在其中面墙的书架下,拿着一本册子看得入神,完全没发觉他来了。 陈言见那书厚度不一般,估摸着能有四五百页,有点惊奇。 他这些书是为试水京城的书市而准备,所以五花八门,什么书都有。 从孩童的启蒙书,到匠人需要的工具书,再到名家诗集散文等,又或演义故事戏曲之类,可说是应有尽有。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诸子百家的名作,当然全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他前所的诸子百家那么多书,他哪可能记得? 按他对郑氏的推测,身为郑家如今最高领导人之一,不说一二把手,至少也是郑家top5的行列,最关心的应该是儒门着作。 所以这些书里有至少二三百本儒家名士的着作,甚至包括郑大儒自己的作品。 因此郑氏要看,多半也是翻看这类书籍。 陈言为这专门将那本《三字经》放在儒门典藏的中间,以便她能翻到。 但这种书通常字数都不多,多的可能万把字,少的也就几百字。有时候还得几本合成一本做合集,才凑得起一本书的规模。 即使是万把字的,顶多也就几十页。 换言之,她手中这个厚度的书,不可能是儒门经典。 通常这个厚度的书,字数达到了十几二十万字,很可能是他陈某人最爱的那类书。 演义故事! 他忍不住走近去,在郑氏旁边瞄了一眼那书中的内容,一下愣住了。 页首上印着这书的名字,赫然是《化蝶》! 嗒! 一声轻响,书页上出现了一滴湿痕。 第1177章 痴迷于爱情小说 陈言头皮发麻地看着专注到忘我的郑氏。 那湿痕,乃是她落下的一滴泪珠! 她竟然看爱情故事看到落泪?! 这本化蝶他当然清楚,毕竟这是他当初刚到青山县时,给人讲过的故事。 后来被人取来用之,直接书为演义,印发销售。 而且不只有这种文字版的,还有图画版,甚至还有十八禁版。 陈言刚到青山县时,百业俱废,闲暇时没啥消遣活动,他跟人讲了不少自己脑子里记下来的故事。 听得青山县百姓如痴如醉,不少人就将这些故事都记了下来,改编成各种版本。 陈言乐得促进青山县文化事业的发展,并没有计较。 甚至还时常去买那些百姓喜闻乐见的改编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至今他还收藏了一本梁祝的化蝶故事改编的《英台色戏梁山泊》,画风精致,毫不逊色于青山县如今大红大紫的《二郎怒惩金莲嫂》。 不过眼前这一本,乃是全龄段版的,纯爱风。 郑氏,大周儒门的精英,得先帝赐号的通儒夫人,一心传播儒学,光耀儒世,连朝廷百官、太后和皇上都对她十分敬仰。 居然在这看起了爱情小说,还看到落泪! 这要是说出去,不知惊掉多少下巴! 也就是这时代还没眼镜,不然知道这事的人不晓得要碎掉多少眼镜。 要知道,儒家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礼”之一项,就已经定死了女子无法自由追求爱情。 像郑氏,她从小接受儒学教育,自己教育女儿时,只怕也是这般。 可无论学的是什么教的是什么,人的本心总会有些东西是磨不灭的。 被压抑得久了,自然就会爆发。 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看她,又看看那本化蝶,若有所悟。 难不成郑氏也是压抑得久了,突然看到这样一本爱情故事,心中触动,才会看得如此痴迷和落泪? 郑氏看年纪也就四十左右,但她夫君郑大儒现在怕不是都七十了,老婆都不知道娶过多少,怎可能给她什么爱情? 大周男尊女卑,男子从来不必管女子需要不需要精神上的慰藉。对于郑大儒这样的大人物来说,女子更是只怕只有功能性,没有平等性。 也就是郑氏够厉害,在儒学之中冒出了头,学问上的造诣令人甚至都无法无视之,否则她的身份也只是一室之妇。 陈言正胡思乱想时,郑氏忽然吸了下鼻子,将书页翻了一篇。 “咳!” 陈言轻轻咳了一声。 郑氏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珠子都没从书页上移开过。 陈言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看书看得这么入神,又重重地咳了两声,在这寂静的书房内特别刺耳。 然而,郑氏仍没半点反应! 陈言大感惊奇,伸手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 郑氏赶蚊子般抬手拂了拂肩,完全没看他!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入迷也入得太夸张了吧! 算了,看就看呗,她看得越久,赌约这事他就越占理。 出了书房,陈言叫来吟霜,问起郑氏今日在家的情况。 吟霜面带异色,道:“夫人她一直在那看书,除了换书的时候起身,别的时候都不动的。而且,给她送的饭菜她也不吃,大人,要不要……” 陈言摇摇头:“不用了,由得她吧。给本官备膳,我得吃点好的补补。” 次日一早,陈言神清气爽地起来后,又去了书房一趟。 郑氏除了屁股大概向右边移了一尺远外,姿势都和昨日一模一样,靠坐在书架下,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翻着。 和昨天一样,陈言走近时,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一看她手中的书,已经不是昨天的化蝶,而是一本鹊桥会。 这一本同样是改编自陈言在青山县给大伙儿讲的故事,不过他对这些故事的记忆,基本都是来自前世的电视剧,和原本的书本记录大有不同。 毕竟有些故事就那么一小本,电视剧改成几十集,得加不少浪漫桥段在里面,所以这一本的厚度也不一般,足有三百多页。 陈言蹲下看了看她眼眶,嗬,红黑交叠!红的是哭的,黑的是两夜没睡熬的! 再一看那书页,上面全是泪痕。 陈言真服了。 怎么看书跟嗑药似的,能这么上瘾?。 他在旁边盯了一会儿,两页,八百来个字,他都看完好半天了,郑氏才翻下一篇。这位儒学大佬看书的速度如此之慢,这一本三百多页,她不是得看一整天? “皇上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唱喏。 陈言吓一跳,连忙转身出去迎接。 刚走出书房,便看到唐韵带着黎蕊款款而入。 “臣陈言有失远离,请皇上恕罪!”陈言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朕来这是看看通儒夫人的。”唐韵开门见山地道,“原本找了太后一起,可太后说身子有恙,只好朕自己一人来了。” 陈言心知肚明,太后肯定是昨儿跟他闹得不愉快,觉得来这有些尴尬,故而找了个借口。 不过他没说破,问了几句,便道:“夫人就在书房内。” 唐韵奇道:“她知道朕来,竟未出来相迎?” 陈言转头看看书房门,道:“呃,她未必听到了皇上驾到的声音。” 唐韵更奇了,忍不住走进了书房,不由一呆。 这一屋子的书,骤然看到,还是有些让人惊异。 定了定神,她目光一斜,才看到坐在书架下的郑氏,顿时又呆住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郑氏以如此不雅的姿势坐在地上! “通儒夫人,皇上来了。”黎蕊唤了一声。 郑氏一动不动,别说起身,连眼皮都没抬半下。 黎蕊大奇,想要上前。 “不必。”唐韵却拦住了她,自己轻轻走到郑氏身旁,探头看向她手中的书册。 黎蕊也跟着走到郑氏另一边,探头看书。 陈言忙道:“夫人已经在这看了两日,觉也不睡,膳也不用。皇上,您看看这桌上,臣令人送来的饭菜,她是一口也不吃啊,这可不是臣有心饿她……皇上?您听见臣的话了吗?” 第1178章 全都迷进去了 却是说到后面,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唐韵完全没理会他的意思,让他忍不住愕然唤了一声。 唐韵“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书页上,没有抬头看他。 陈言走到三女面前,伸手在唐韵眼前晃了晃。 唐韵终于抬头看他,错愕道:“怎么了?” 陈言也错愕道:“皇上,方才臣和您说的话您到底听没听?” 唐韵反问道:“你说什么了?”说到一半时,眼睛又变成往下看,目光回到了郑氏手中的书页上。 陈言:“……” 至于吗? 不过就是个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啊! 她眼珠一转,不说话了。 结果等了半晌,唐韵都没问他为何不说话了。 陈言算是看懂了,这下不只是郑氏,连着唐韵也陷进去了。 他转头看看黎蕊,见后者也看得入神,不禁起了促狭之心,走到黎蕊身后,左手轻轻在她腰上一搂。 黎蕊没有半点反应,仍看着书页。 陈言左手向下慢慢滑去,渐至高隆之地。 黎蕊微微扭了一下,不过不像是察觉他在占她便宜,反而像是感觉有只小虫在爬、故而想动一下赶走它一样。 陈言心里暗热,发力一捏。 “噢!” 黎蕊终于有了反应,轻呼一声,转头看他一眼,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连忙飞快转头看唐韵。 唐韵却没任何反应,仍低着头看书,并没有发觉他们这边的小动静。 黎蕊红着脸转头看陈言,反手按着他的手,想阻止他继续作恶。 陈言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这书有那么好看?怎么你和皇上都没两下功夫就全都看入迷了?” 黎蕊哪还有心思说书的事,感觉着陈言的手仍在不断动作,一颗芳心跳到了嗓子眼。 陈言见她又窘又羞,频频看向唐韵,不由心里暗乐,继续低声道:“照我看,就算这会儿黎姑娘你被扒光了,皇上也不会发觉的。” 黎蕊大骇,拼命摇头。 她虽对陈言芳心暗许,千肯万肯,但当着唐韵的面做出这种事来,那可是杀头大罪! 陈言本就是逗她,哪可能真那么干?多捏了一把,收回手来,道:“皇上,您先看着,臣去叫人给您备茶水点心。” 不出所料,唐韵没有任何反应,跟郑氏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书页。 等到陈言端着茶水点心回到书房时,连方才还被他弄得面红耳赤的黎蕊也再一次重新将注意力回到了书页上,三个女子没一个理他的。 陈言默默地端着茶水点心转身出去了,顺手将书房的门带上。 算了,让她们看吧! “大人,林广来了。” 陈言刚走出内院,张大彪带着林广走了过来。 陈言摆摆手,低声道:“去后院说话。”平时见林广都是在内院,但现在唐韵等人在那,自然不能再在那里见面。 林广和张大彪跟着他到了后院,前者才禀报道:“大人,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余下的盔甲装备全部交给了襄王。” 原本这些盔甲装备是打算分多批、按成色卖给襄王,但安排下报复梁定的计划后,陈言改变了主意,让林广将盔甲全部备齐,尽数交给襄王。 毕竟报复之计需要一批战力,这批盔甲战刀能派上大用。 “你没主动给他吧?”陈言问道。 “自然没有。” “如大人所料,您安排下报复之计的当日,襄王便催着要龚二赶紧备齐所有军备。” “龚二假意为难推脱了半晌,最终在襄王将原本的价格基础上,每套又提了五百两之后,同意了此事。” “襄王拿到货物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哩,还和龚二说,后续还要收购,叫他尽可能多备些。” 林广回禀道。 陈言自然知道襄王为何比之前还要急切,除了报复梁定的计划需要一批强大战力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晚襄王没被青天教和项猛刺杀成功,全靠了那些盔甲和钢刀。 经过实战的检验之后,襄王自是对这批战甲钢刀更有信心。 虽说在报复梁定之事上,陈言和襄王在一条船上,但一码归一码,赚钱这个事他可没打算让步。因此他虽然叮嘱林广提前交齐余货,但同时也叮嘱了务必提价。 反正襄王看样子也是个超级富豪,赚他银子的同时还能为大周献一份力,何乐而不为? “南下的人手安排得如何?”陈言再问道。 “都已经出发了,一共安排了十二人,全部都是二等军士。”林广答道。 纳抚营的军士近来外派太多,天悬山那边,乞蕃国那边,加上京城这里,几处下来,青山县可用的军士数量大减。 但这次陈言仍然还是忍痛抽调了十二名军士,而且全部是二等,为的就是不容有失。 他一向是战略上蔑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虽然跟梁瑾说的时候不太将梁定放在心上,但制定策略是还是按照对方是战神来制定的。 有这十二名二等军士,再加上项猛这个内应,以及安排在他身边、同样是二等军士的雷行,以及襄王的人马,应该足够让梁定吃个印象深刻的亏了! 傍晚时分,皇宫内。 慈安宫,太后愕然看着进来的于都和黄良阁。 “于大人和黄相来此所为何事?”她疑惑道。 “禀太后,臣等是来寻皇上的。”于都恭敬地道。 “皇上?到我这里寻皇上做甚?这会儿她该在处理奏折罢。”太后更奇了。 “呃,太后,皇上不在宫内。”黄良阁迟疑了一下,说道,“据凤翎卫说,她从今早出宫之后,便再没回来。” “出宫?噢,她是去寻通儒夫人了。”太后一下反应过来,早上她还为此找了个借口推脱过,“怎么还没回来么?” “是。”于都点头道,“但臣有雍州来的急报,黄大人也有要事欲奏,寻不得皇上,只好来求太后指点皇上下落。” “她该是在陈言府中,你等去那寻她罢。”太后略一沉吟,还是说了出来。 “啊?通儒夫人在陈言家中?”于都大吃一惊,和黄良阁换了个眼神。 第1179章 作死小能手 前日郑氏忽然性情大变,从原本的誓要将陈言收拾掉,变成唯陈言之命是从,这个事他们都设法去查,却没查着消息。 想不到如今郑氏竟然呆在了陈府,这是怎么回事? “对。”太后勉强道。 “敢问太后,通儒夫人为何在陈言府中?”黄良阁小心问道,“他们二人不是颇有些过节么?” “这谁知道。”太后心虚地转过头去,赌约之事终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那臣等便去陈府寻一寻。”于都察言观色,没有追问,“臣等告退。” “慢!”太后忽然道,“我派个人去罢,你等在宫中候着便是。” 于都他们去那太危险,别被他们发现了赌约之事,还是派个人去比较妥当。 于、黄二人原本就不想去陈言所在之地,自无异议。 太后遂叫怜珠去唤了一名凤翎卫来,吩咐了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那凤翎卫赶到陈府时,天色已经黑尽。 “陈大人,太后令我前来请皇上回宫。”见到陈言后,那凤翎卫行礼道。 “这……”陈言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那就请姑娘去请皇上吧。” 那凤翎卫本以为他会替自己将皇上请出来,闻言一愕,不过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那凤翎卫愣住了。 唐韵、郑氏、黎蕊,三个女人肩靠肩地靠坐在书架下,六只眼全在看郑氏手中那本书册,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且,三女均是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皇……上?”那凤翎卫试着唤了一声。 三个女的没有任何一个有动静。 那凤翎卫又唤了几声,见唐韵一直没回应,不由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叹了口气:“本官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直接把书抢过来吧?” 那凤翎卫蹙眉道:“那该怎么办?” 陈言问道:“不知太后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凤翎卫答道:“太后倒也没有,只听说是于大人和黄大人有事要寻皇上奏报。” 陈言一听这俩的名字,登时露出为难之色,道:“皇上如今看得入迷,除非夺了书,或者拉拽龙体,否则只怕难以唤得她醒。” 那凤翎卫一呆:“这……” 陈言再道:“或者等皇上看得累了,起身休息时也行。” 那凤翎卫点头道:“大人说得是。只不知皇上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迷?”说着忍不住好奇地走进去,探头朝书上看去。 这一看,就如同点了穴一般,不动了。 陈言愕然看着这幕。 不是吧?又来? 慈安宫内,夜色渐浓。 太后看着烛火烧尽一支、宫女忙着更换,秀眉微蹙,道:“怎地这许久还没回来?” 陈言所住的福宁街离皇宫不远,来回趟骑马了不起也就三刻钟功夫,现在都过整个时辰了,人还没回来。 “或许是路上耽搁了,太后,要不再派个人去看看?”怜珠提议道。 “也罢。”太后想了想,同意了。 转眼间,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已至深夜,但第二次派去的凤翎卫还是没回来。 太后不免担心起来:“莫不是出了事?” 怜珠也有点拿不准,道:“京城地界,该当无事。再者,若真是出了事,只怕早已闹开了。” 太后沉吟片刻,道:“再派人去看看吧,这次多派点。” 怜珠道:“是!” 午夜时分,太后从寝床上翻了起来,唤了怜珠进来,问道:“派去的人还没回来?” 怜珠答道:“是。” 太后本来已经就寝,但心中一直挂着这事,没有睡着。 第三次派去的五名凤翎卫,这会又过了一个时辰,无论生死该有个动静才是,怎么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消息传回? 此时她越发没法睡觉,蹙眉问道:“黄相与于大人呢?” 怜珠回禀道:“方才奴婢派人去看过,二位大人在御书房内打瞌睡哩。” 太后心中不安之极,道:“侍候更衣,哀家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上百凤翎卫拥着太后凤驾到达陈府时,陈言正睡得酣熟。 “大人!大人!不好了!”吟霜慌里慌张地推门而入,去推床上的陈言。 “莫要吵,本官困……”陈言咕哝了一句,转身又睡。 “大人!您快起来呀!太后来了!”吟霜急了,用力摇他。 “还吵!”陈言迷迷糊糊地反手一捞,把没有防备的她扯得倒在他身上,“先陪本官睡会儿再说……” 吟霜挣扎了几下没挣起来,反而被他强抱在怀中,他那双手还探入她衣内,上下其手起来。她羞得红透了脸颊,道:“大人,您别……别这样,太后她来了……” 陈言本来在候着唐韵,想要等她看完书,好恭送她回宫。 结果一直熬到半夜,她还在那看,他实在是困得受不了,只得先和衣睡下,准备打个盹再说。 此时他才睡了没一会儿,正是最困的时候,随口咕哝了一句:“太后来了啊,别客气,来,臣陪您一起睡……” “陈——言!” 一声怒叱,把睡眼迷蒙的陈言一下吓得惊醒过来,猛地睁圆了双眼。 “什么情况!”他脱口道。 然后才发觉怀里搂着衣衫不整、面红耳赤的吟霜。 “咳咳!”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陈言就那么躺在床上,转头朝门口一看,吓得连忙一骨碌翻了起来,放开吟霜,几步小跑到门前行礼:“臣陈言不知太后驾到,有失远迎,请太后恕罪!” 门外,太后带着怜珠和同名凤翎卫站在那,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加,狠狠瞪着他。 这家伙,简直无礼之至! 后面的凤翎卫,以及方才努力咳嗽吸引陈言注意的怜珠,均是既尴尬又担心,兼且有些羞窘。 陈大人这回闯大祸了! 太后带着人到来后,没等吟霜禀报,便跟着走了进来。却没想到,到了这内院卧房门口,不但看到陈言把吟霜拖到怀里肆意轻薄,还听到他那句冒犯之语! 大人还真是个作死小能手,睡着了还能作回死。 不过,他方才那番连搂带摸的动作,未免太熟练了点,果然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色胚…… 第1180章 精神太空虚了 “免……免礼!” 半晌,太后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尽是惊异和羡慕。 太后竟然没计较! 换了别人说了方才那句陪睡之语,她只怕早就叫人抓起来了吧! 陈大人真是好福份,受皇上宠爱不说,还如此受太后宠爱。 “谢太后!”陈言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太后这么晚了来到寒舍,所为何事?” “好你个陈言,你将皇上藏在了哪里!”太后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喝道。 “冤枉啊太后,臣哪有那胆子敢藏皇上!”陈言连忙叫屈,“皇上就在隔壁书房内,她自己不肯离开,臣也没辙啊!” “隔壁书房?莫要胡扯,她若在那,岂会不出来?”太后一愣,蹙眉看了一眼旁边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方才她进来时的动静,按说书房里肯定听得一清二楚,唐韵要是在那,除非聋了,不然这会儿该早就迎出来了。 “臣岂敢有半点虚言?不信,太后一看便知。”陈言理了理衣衫,出了门,带着太后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将房门推开。 太后朝里面一望,登时一愣。 里面七八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不过背对着门方向的,身着凤翎卫服饰,正是方才她派来找唐韵的凤翎卫们。 “她们在做甚?”太后疑惑地看向陈言。 “看书。”陈言老老实实地道。 “看书?”太后一时错愕,后面的怜珠等人也无不愕然。 片刻后,太后带着怜珠与陈言走进了书房,才发觉唐韵果然被围在人圈中,正和郑氏、黎蕊一起入迷地看着书。 太后这辈子没少见过女儿看书痴迷的情景,但都是在幼时,长大成人后,尤其是登基之后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咳!”她一声重咳。 几个正看得入迷的凤翎卫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一见是太后,慌忙退散开,向她行礼。 唯有黎、郑、唐三女,看也不看她半眼。 太后大感好奇,歪着头也看了下去。 陈言脸色微变。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刻钟后,他预感成了真。 太后也定在那,不动了…… 散开的一群凤翎卫忍不住又围了上去,头挤头地在那看着。 陈言转身揉着额头走出了书房,叹了口气。 怜珠吃惊地道:“陈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陈言语重心长地道:“本官实在是没想到,我大周女子精神空虚到了这种地步啊!怜珠姑娘,我看你还是先找个地方打个盹吧,今晚太后是回不去了。” 怜珠傻眼了:“啊?” 次日一早,陈言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看看情况。 书房里面已经不再是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众女分成了三四处,各捧了一本书,或坐或站,在书房不同的角落里看得聚精会神。 怜珠跟在太后身边,见陈言进来,忙道:“陈大人,您起啦。” 陈言见她眼眶微黑,晓得她肯定昨晚没睡,道:“怎么都散开了?” 怜珠露出古怪之色,道:“昨晚那本书,看完了,大伙儿就自己各自寻了一本书看起来。”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左看右看,没见着郑氏和唐韵,奇道:“通儒夫人和皇上呢?” 怜珠答道:“皇上想起今儿有早朝,匆匆赶回去啦。至于通儒夫人,在那……”说着指了指角落里。 陈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郑氏蜷成一团侧躺在那,双目轻阖,竟是睡着了。 他呆了一呆,猛地反应过来。 算算时间,她该是连续三日两夜没合过眼,看来是终于撑不住了。 回头看着众女,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和昨天情况不大一样的是,今儿众女一边看,一边还在窃窃私语,品评着书中的剧情。 陈府之中首次出现如此浓烈的学术气氛,想不到竟是一群女人在那钻研言情小说! “等等,皇上离开,没让这些凤翎卫一起离开?”他转头看向怜珠。 “没有,皇上走时看见大伙儿都在专心看书,只说了一句天下女子一般命苦,让她们在这多看看吧,就走了。”怜珠答道。 陈言一脑门子黑线飘过。 命苦? 本来是英明果决的一人,结果在这看言情小说看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外面脚步声忽然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唐韵风一般从外面而来。 “皇上!您不是上朝去了吗?怎么……”陈言一脸懵逼。 “上完了,让开让开!”唐韵喝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直奔书架,翻了几下,转头叫道,“朕那本白蛇传呢?” “皇上,在这!”旁边一个凤翎卫连忙应声道。 唐韵眼睛一亮,扑了过去,和那凤翎卫凑在一起专注地看起来。 “都看这么多了?朕才看到第四十二页啊,翻回去。” “这中间的让臣给皇上说一说就行了呗,用不着回头看。” “那不行,这些文字得自己看,才能咂摸出滋味来。” …… 陈言转头看看外面,这还大清早啊,她居然就上完朝了? 自从陈言认识她以来,就没见她的朝会结束得这么早过,每次都是弄个大半天,有时甚至要开到下午,现在居然为了看言情小说提前结束早朝? 而且,竟还跟凤翎卫抢书看,真不拿她们当外人啊。 “大人!外面有人来找!”吟霜的呼唤声从外面传来。 “谁?”陈言转身走了出去,问道。 不多时,陈府前门外。 超过三十人堵在陈府大门前,带头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于都。 陈言跨出大门,目光扫过众人,却见于都后面跟着的都是朝中大小官员,韩兆坤、程新元等人俱在。 “陈言!你到底对皇上下了什么毒,竟让她连朝中大事也不顾,匆匆来此!” 见到陈言出来,于都双眉一挑,怒喝一声。 昨晚唐韵没回宫,他和黄良阁在御书房等了足足一宿,后者还因此着了凉,这会儿已经回家躺着了。 而今早的朝议虽然按时举行,可唐韵议事时心不在焉,匆匆便结束了朝会。 于都本来想私下问问她怎么回事,可连人都没逮到,只好带着一干臣子赶了过来。哪知道,陈府的门房竟然不让他们进去! 第1181章 谁心中无鬼? 陈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于都,笑眯眯地道:“于大人,栽赃陷害也讲究个证据,您这么空口白话说下官给皇上下毒,是不是有些欠妥?” 于都怒道:“证据?行,让我等进去,看看你在府中给皇上使什么坏,害她竟心不在朝政!” 陈言摇摇头:“这可不行。” 一旁韩兆坤叫道:“不让进,更证明你心中有鬼!” 陈言无所谓地道:“有鬼怎么了?” 于都冷笑道:“早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但你不承认也没……咦?你说什么?” 陈言神定气闲地道:“陈某正是心中有鬼,那又如何?我这府中,有不可告人之秘,故而不能让你们进入。” 他居然承认了,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心中有鬼,乃是寻常之事。试问在场诸位大人,哪一位心中无鬼?”陈言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欲他人知晓,此乃人之常情。” “哼,莫要自己有鬼,便以为人人皆是!本官行得正站得直,心中可昭日月,岂如你这般!”于都先回过神来,昂然道。 “是嘛,那于大人可敢让陈某到你家中翻一翻?”陈言悠悠地道。 “这……”于都一时说不出来了。 “心中无鬼,想来大人家中定是清廉之极,绝无落人口实之处,自然敢让我去翻。”陈言继续道,“若是不敢让我去翻,那请于大人还是省省这些口水罢,那话拿来骗骗自己可以,骗大家就未免有些可笑了。在场诸位大人,哪一位不知道你于大人家中的华奢呢?” 于都转头看看众人,见众人均是神情古怪,不禁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看来于大人是没话说了,还有哪位大人觉得自己心中无鬼,不妨说出来,陈某这就带上人手,到您家中翻一翻,看看您到底有多么的心中无鬼!”陈言笑眯眯地扫视众人,目光过处,没有一个敢和他对视,所有人都纷纷转开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谁家也经不起翻查啊! “你少在那胡搅蛮缠,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等要拜见皇上!”韩兆坤黑着脸叫了一句,“她方才明明进了你府中,休要抵赖!” “这我可做不了主。皇上是否要见你们,自有皇上决断,下官顶多替诸位禀报一声。”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那就快去!”程新元不耐烦地道。 “诸位请在此稍等,待皇上召唤,再请你们进入。”陈言皮笑肉不笑地抛下一句,转身进去了。 砰! 大门关上。 众人相互对视,看来只好等等了。毕竟皇上在里面,他们也不敢贸然冲进去。 陈言进去后,吩咐吟霜道:“吟霜,你派人出去多买些菜、肉,今儿晌午做顿大的。” 吟霜以为他是要设宴款待唐韵她们,犹豫道:“大人,只怕皇上她们没功夫吃东西罢?” 陈言轻轻在她脑门一敲:“笨,不是给她们准备的,今儿有生意上门,咱们小赚一笔。” 吟霜一呆:“生意?” 陈言两眼一眯,露出一抹奸商之光:“大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总之你照本官吩咐的去做便是,一会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吟霜听得连连点头,道:“是,大人!” 日头渐渐升上中天,又慢慢向西边移去。 门外的众人被日头晒得受不了,躲到了树下乘凉。 “于大人,这都快三个时辰了,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韩兆坤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皱眉道。 “咱们是不是被耍了?那家伙其实根本没跟皇上禀报,只是让咱们在这干等?”程新元也道。 “这未必不可能。”于都脸色阴沉地道。 “早就说过那厮是个祸害,早晚坑害了大周和皇上,可皇上偏不信!”韩兆坤恨恨地道,“如今弄得皇上连朝政也不管了,这如何是好!” 咕咕咕…… 于都正要说话,忽地一阵奇异的声音响起。 众人愕然。 于都尴尬地捂着肚子道:“失礼失礼,老夫这五脏庙,委实有些受不了了。” 昨晚进了宫,在里面呆到今晨上朝,再后来追到这来,到现在他仍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众人也差不了多少,被他这肚子一引,众人也无不感觉饥饿起来。 看看已过了晌午,平时午膳早就吃过了,这会儿却只能挨饿。 吱呀! 陈府大门忽然打开,吟霜带着十几个丫环,抬着桌椅出来,忙个不停,不片刻已经在大门外摆好。 于都等人看得惊异,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随即,众丫环又入府去,大盘小盘地端了三四十道菜肴出来,摆在了几张桌子上。 韩兆坤一震道:“不好!陈言那厮想用饭菜来讨好我等!” 于都闻着顺风飘来的饭菜香,吞了口口水,道:“这点雕虫小技,休想老夫会上当!” 程新元按着肚子直着眼望向那桌上的饭菜:“好像还有猪肉……小煎肉,炖猪蹄,烧肉……啊,还有一道肘子!” 念着念着,他人已经忍不住往那几桌走去。 “程大人!”韩兆坤连忙伸手把他拉住,“咱们与那陈言势不两立,岂能食他之膳!食人口软,日后在他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可……”程新元口水都快淌出来了,一脸挣扎之色。 事实上不只是他,后面跟着的二三十名官员均是一脸馋色,只是于都和韩兆坤不去,他们哪敢过去? “韩大人,”于都看着那些热腾腾的饭菜,又吞了口口水,“老夫倒是有一想法,咱们在此等候,饿得饥肠辘辘,乃是因他之故。所以这些饭菜,乃是他理应向咱们赔罪之用,纵然吃了,也是理所应当,而非受他之惠。” 韩兆坤其实也早就馋得不行,只是拉不下面子。此时听于都一说,不禁暗赞一句老狐狸,这说法果然在情在理,就算是吃了,也不必担心理屈。 “于大人所言甚是有理,”他松开程新元,“既是如此,咱们便给陈言一个面子,且去用膳。” 第1182章 吃不起就别吃 众人无不大喜,程新元第一个带头走了过来,后面众人簇拥着于、韩二人快步跟随。 到了桌边,众人迫不及待地围桌坐下。 “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吟霜愕然问道。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用膳。”程新元两眼发光地道,“米饭呢?碗筷呢?还不快快奉上!” “啊?不请自用非礼也,诸位虽然是朝中大臣,可强行入席,是不是有些失礼?”吟霜吃惊地道。 众丫环也无不露出惊异之色,低声议论起来。 “什么不请自用,这本就是你家大人为我等准备,有何不妥?”于都一边理直气壮地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斜对角的一碗肉丸汤,这可是他的最爱,怎也得放到自己面前才行。 “谁说这是为诸位准备的?”吟霜更是一脸诧异。 于都动作一停。 众官员也无不一愣,愕然看她。 “这……不是为我等准备,那是为谁准备?”韩兆坤意外地道。 “这些是我们这些丫环的午膳呀。”一个丫环插嘴道。 “什么!这么好的东西,怎可能是给丫环准备的!”程新元失声道。 众人也无不是同样想法。 这几桌子饭菜丰盛之极,堪比王公贵骨摆宴时的菜品,该是贵人所用才是。而丫环等下人,通常该吃的是主人家吃剩下的残羹剩菜才对啊!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家大人宽仁大方,平时家中丫环,就是吃的这些。”吟霜呡嘴一笑着,说道。 “这……”众人傻眼了。 这也太尴尬了! 原本以为是陈言为他们准备的,这下怎么下台? 更要命的是,饭菜香味不断扑入鼻中,他们现在实在是挪不动脚。 咕咕咕…… 不知道谁的肚子响了起来。 众丫鬟不禁扑哧一声,拥在一起笑作一团。 于都等人尴尬到了极点,真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诸位大人都是朝廷重臣,劳苦功高,不能让您几位饿着。”吟霜想了想,“这样吧,我等就暂时忍一忍,将这一餐让给诸位吧。” 于都等人无不一愕,旋即大喜。 “那就多谢姑娘了。”程新元喜道。 “不过,这些饭菜终究是我家大人花银子买来的食材所制,我等可以不吃,但不能亏了主人家的银子不是?”吟霜接着道,“这钱,总不能让我们这些丫环来出吧?” 众人都是老油条,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原来是想要银子! “不就是银子?拿去!”韩兆坤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百两的小额银票,拍在桌上,“便做膳费罢。” “啊?这……韩大人,您这是什么?”吟霜吃惊地看着那张银票,没动作。 “这一桌,本官请了!”韩兆坤豪气干云地道,“诸位同僚尽管放开了吃!” “多谢韩大人!” “还是大人大方!” “合该我等请大人才是,这如何使得。” …… 众人赞颂的声音中,吟霜迟疑着说道:“可是,您这一百两也不够啊。” 韩兆坤皱眉道:“不够?”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哪怕去上园春,一般酒席也就二三十两,好一些的也就七八十两,百两一桌那是上好的级别了。 吟霜点头道:“这一桌可是猪肉宴,您知道现在精饲猪多少银子一斤么?” 韩兆坤冷冷道:“莫以为可以唬弄本官,最贵也就十五两一斤,你这一桌能用得几斤?” 吟霜从容道:“以这一道肉丸汤为例,要取五斤上好猪里脊,配两斤猪臀肉,切碎,再以特定的筛子筛出大小均匀且细小的肉渣,然后再经十多个步骤,步步精选最合适的肉粒,最终七斤肉只能制出这么一小碗丸子汤。” 几句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舌,一道菜岂非就得百来两,那这一桌十几道菜…… 韩兆坤怒道:“你简直是在敲诈!照你这么说,我一百两只够吃一道菜?” 吟霜柔声道:“对呀,只要大人觉得一碗肉丸汤够了就行。对啦,这还只是食材的成本价呢,什么柴米油盐和请厨子的花费,都没给您算上哦。” 众人看着那碗肉丸汤,一共才七八颗,都不够众人一人一口的。 韩兆坤脸色难看,拂袖而起:“想要讹诈本官的钱,做梦!这饭,本官不吃了!” 吟霜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浅浅一笑,道:“大人若是吃不起,可以不吃的。” 正要转身离开的韩兆坤一僵,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本官吃不起?!” 吟霜眨眨眸子:“不是吃不起,那是舍不得?” 韩兆坤勃然大怒,猛地又坐了下去,喝道:“本官让你看看,我吃不吃得起!诸公尽管坐,这一餐无论花费多少,我韩某均出了!” 书房,唐韵长吁一口气,轻轻合上书册,微微仰头斜望四十五度,一滴珠泪滚落。 “历经十数年而不离不弃,这般至情至性,岂能叫人不动容!”她轻轻地叹道,抬手轻拭眼角泪珠。 “皇上,您看完啦?”一旁有人问道。 “嗯,如此荡气回肠的故事,真是让人百读而……咦?”唐韵正说到这,突然感觉不对劲,转头一看,却见说话的是陈言。 “想不到皇上也是多愁善感的性情中人,您要喜欢,这本就送您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真的吗?等等,谁谁谁喜欢了!”唐韵刚刚露出喜色,随即突然反应过来,尴尬地道,“朕什么时候多愁善感了,你莫要胡说。朕乃天子,岂会将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挂心!” “皇上,爱看这些也没什么不好啊,谁还没有一个有情人终得眷属的梦呢。”陈言陪笑道。 “莫要胡扯了,朕心中只有一愿,那就是天下安宁,四海清平!”唐韵颊上微红,瞪了他一眼。 糟了,身为天子,自当英明睿智杀伐果决,才可做一国之首。可没想到这些书册如此动人,害她连上朝都没心思,一心只想赶紧回来看完这故事,还让陈言这家伙看到她柔弱的一面! 而且更要命的是,纵然知道不应该,她这刻仍然很想再在书架上翻一翻,找出下一本来看。 第1183章 创作提成模式 之前她找到这本白蛇传时,还翻到一本七仙错的故事,好像是说什么一个男子无意中撞见七位仙女下凡之事。 当时她斟酌再三,终究决定先看这本白蛇传,可现在陈言在侧,她哪好意思去拿那一本? “皇上,牛马也有休息的时候,更何况皇上您这金贵之躯?看一些这些,权作调养也未为不可。”陈言看出她的窘迫,忙帮她解围,“再说了,喜欢这些又不是什么丢脸之事,您看,这么多人都喜欢呢!” 说着指了指周围。 唐韵一愣,环视了一圈,檀口不由张开。 “怎会这么多人在此?”她吃惊地道。 “啊?皇上您难道一点也记不得?”陈言也懵了。 “朕只记得来这看到通儒夫人手中那书册,之后就记不太清了。”唐韵下意识道,“后来好像还去上了会儿朝,然后就赶了回来。” 陈言:“……” 这也痴迷得太深了吧? 唐韵大感尴尬,忽然听得一阵低泣之声,愕然转头看去,只见太后正在书房另一角,拿着一本书册,边抹眼泪边看。 “太后又哭了……”陈言也看了过去,叹道,“这一本她看了一半,就哭了三回。” “太后在看的什……” 唐韵精神一振,下意识问道,双脚忍不住朝太后走去。但只走了两步,话到一半,就感觉不对,连忙停步住口。 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这还了得! 想不到书册之威,竟这般厉害! 陈言虽然意外,但其实也能理解她们。 大周这时代缺乏信息传递手段。 不能看短视频,也不能刷社媒,连聊个八卦都因为缺乏通信手段而基本只能靠左邻右舍。 所以突然看到这些新颖的故事,自然难免迷进去。 “这些书册,难道全是些言情话本?”唐韵强忍着心中的渴望,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转头问陈言道。 “这倒不是。这一排架子上面,是言情话本,也就是您、太后和这些凤翎卫的姑娘们看的这些。” “而这一排,则是男子喜爱的杀伐、神话等通俗演义。” “这边这一排上面两格,是孩童启蒙经典,包括一些寓言故事等。” “皇上右手那一排,则是匠作之书,也就是匠人之艺,包括了木匠、铁匠、泥瓦匠等。” …… 陈言一排一排指给她看,唐韵越听越是惊异,反而把想看言情小说的事给忘了。 大体说完后,陈言才道:“这些只是臣的藏书中一小部分,还有很多没摆放在此。” 唐韵震惊地抽出一本讲木匠手艺的书册,翻开粗略一观,内中竟真的是详细记录了如何制作各种木器。 “竟有人愿将自己珍藏之艺不求回报地公之于众?!”她脱口道。 大周仍是农耕时代,手艺人赖以生存的就是手艺,因此凡匠人都会珍藏自己的技艺,绝不外传。 唯有选得合适的弟子,再经数载考验,才有可能教给他,如此口口相传。 什么写下来,那是绝不可能,不然被人盗得起,自己吃饭的家伙岂不轻易被人学到? 至于印为书册、给他人随意观看,更是不可能! 学会的人越多,就意味着找他干活儿的人越少,这等于断了自己生计! “皇上误会了,自然不是不求回报。”陈言解释道,“这些匠书,每一本售卖出去,原作之人会按售价提成。譬如说,一本若是售价一百文,原作之人可得十文。若是卖得一百本,便可什么也不做,坐收一两银子。” “这么高?!等等,这么便宜?”唐韵听得惊愕,不由说道。 “啊?到底是高还是便宜?”陈言听懵了。 “朕是说,你这一本书册,竟然只卖一百文?”唐韵难掩惊色,说道,“而一百本便可提成一两银子,这也太高了!” 大周造纸难,印刷也难。 因此一般纸质书一册,像这本匠书这么多页的,售价要达到一两银子甚至更多。 这还只是通常的书籍,若是珍版之类,价格更是以十倍、百倍计。 一百文一本的纸质书,纸张质量还这么好,印刷也清晰,未免也太便宜了! 而另一方面,这种写书抽成的方式,在大周更是闻所未闻。 大周出书,通常两种途径,一是朝廷官府所出,二是民间之人自己出书。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出书者自己筹资印书。 比如某名士想要售卖自己的诗集,便须自己备上足够的银两,找到纸坊和印坊,谈妥一切,然后印出来,即时交付制作的银钱。 之后制作出的诗集再拿去售卖,卖得多少都由自己所得。若是寄卖在书坊,那便须得给书坊寄售银,其余部分由自己得。 这种模式的弊端一看便知,私人出资难以大量印刷,因此单本成本便高,而且销售点也少,自然销量难佳。 因此很多时候出书者根本赚不到银子,甚至亏损乃至破产,由此自然便打击了出书之人的热情,纵然再有才,人家也不愿自负盈亏去干这事。 一来二去,自然书市上的书便越来越少,书市难兴。 像陈言所说的这种提成模式,创作之人根本不需要负责盈亏,只要写出一本,便可坐等收益,自然创作的热情就大得多。 若是能卖得一千本甚至一万本,便是十两甚至百两银子,对普通家庭来说,绝对是笔不菲的收入! “一百文的售价不算便宜了,臣青山县一本书册也就这个价,有些积压的书册还更便宜呢。”陈言解释道,“至于百中抽十,确实不低,不过因为是臣的青山县衙负责组织印刷和写作,因此很多地方成本可压得低一些,甚至还有县衙自掏腰包的补贴,自然就能给创作之人更多的回报,也能让他们更愿意去创作和创新。” “这,真的有用么?”唐韵不由问道。 “呵呵,皇上,您可知道,这些架子上的书册,是从何而来?”陈言不答反问。 唐韵转头扫视了一圈,六千册,若是没有重复,那就是至少六千本不同的书。 这么多的书,光靠找人来写,肯定是不行的,十之八九是要到处搜集一些现有的书册才行。 第1184章 空中好像有头牛 哪知道她还没把这话说出来,陈言已接着道:“这六千余册书册,其中有八成是臣青山县的百姓所写,再由县书局印售。” 唐韵失声道:“什么!” 八成,近五千册! 出书极难,私人的话,一般只有文豪才会干这种事,而且很多人一生也就只出一本。 整个大周加起来,从建国到现在为止,有没有出过五千册不同的书都成问题! 可陈言竟然说他青山县出了五千册之多,区区一个县,规模才多大,怎可能有这么多能出书的人才! “皇上想知道臣这一招有没有用,这便是结果。” “原本我青山县根本没有书市,连书坊都没一家。” “但去岁青山县书坊已有四十二家,每一家如今均经营得好好的。” “青山县百姓创作热情极高,上至文人雅士,下到匠人仆役,均热衷于此。” “凡创作之书,投至县衙书局,自有专人审核。” “若是能通过,便可签下契书,印售出版。” “他们大多都是在本职职务以外,找闲暇时间写书,等于多个外快,且没有任何损失。” “所以自然个个奋勇。” “而光这一项,去年青山县书局净利……嘿,没什么,总之还行就是了。” 陈言说得唾沫横飞,一时兴起,差点把去年净利多少银子也说了出来。 幸好及时察觉失言,赶紧改口,不然让唐韵晓得青山县书局要是靠这一项就能年净利上万两银子的话,万一她向他征税啥的,不就亏了? 唐韵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只听得芳心咚咚直跳。 她身为天子,平时国事繁忙,尤其是大周如今动荡未息,因此她能注意到的方面,通常都是那些军事或生存类的矛尖型问题。 对于书市这方面,却一直没有太留意。 可想不到青山县连这都考虑到了,还安排了卓有成效的措施。 而且这些书里面还包括了大量的教育和工匠书籍,比之言情话本或者通俗演义之类,意义更大! 教育可说是国家的重中之重,唐韵自己就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毕竟,民智不开,国智难强。 而匠书则能全面提升大周工业水平,看这些书的人一多,自然这方面的人才就会变多,对国力提升可说是帮助极大! 忽地,另一个念头闪过,唐韵蹙眉道:“等等,你这话有些不尽不实吧?你青山县能有这么多人有出书之能?” 大周,或者说天下任何一个国家,识字率都是个大问题。 普通百姓终其一生,可能都没办法去学堂学文研字,尤其是在这动乱的年代,一百个百姓里面能有一个识字的都不错了。 这还不只是说那些落后的偏远之地,哪怕是京城这种繁华之所,识字之人,只怕也很难十中有一。 宫中很多宫女太监,甚至包括一些御卫,也就只够勉强看个书信的水平,有些则连这水平都达不到。凤翎卫如果不是全都安排了识字教学的课,识字普及率只怕也不会高。 这还只是“识字”而已,离写书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一万个百姓里面都未必能出一个有能力写书的人。 青山县若是要达到这万里挑一的水平,那总人口至少要五千万人,这怎么可能! 按青山县如今的编制,哪怕陈言再暗中动点手脚,了不起有个十万人,按万里挑一的标准,顶多有一百来个有水平出书之人,怎可能出书出到五千册这么多! “出书不需要太高水平,只要有写字的能力,以及有一技之长,便可以了。”陈言从容说道,“青山县百姓如今识字率超过九成,这方面自无问题。” 唐韵不说话了,看了看空中。 陈言跟着抬头看上去,奇道:“皇上,您在看什么?” 唐韵一本正经地道:“空中好似有一头肥牛,飘在那里。” 陈言错愕道:“空中哪有牛?” 唐韵没好气地道:“本来是没有,但你吹完,就有了!识字率超九成,你怎么不说十万呢!”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臣冤枉啊皇上,我青山县确实如今识字率超了九成,当然写字率要低一些,也就五成左右,但确实没说谎。” 唐韵哂道:“你莫再吹了,不然你这屋顶都快被你吹的牛撞破了!五成百姓能写字,这种好事天上或许会有,在我大周,又或其它国家,绝不可能出现!” 陈言想了想,道:“皇上,请您跟臣来。” 片刻后,在陈言卧房内。 唐韵看着陈言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一个大木箱从柜子里拖了出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陈言喘了口气,拿钥匙将箱子打开,道:“皇上请看。” 唐韵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封封书信! “这些,乃是臣入京后,我青山县百姓托人给臣送来的信件,多是些祝贺与思念之语。”陈言叹了口气,“实在太多,臣没那功夫一一拆看,只好把它们暂时存放起来。” 唐韵听得一愣,这箱子不小,感觉至少能装个几千封书信。陈言居然在青山县威望这么高,百姓竟纷纷给他寄信祝福? 她忍不住拿起一封,拆开看了看。 然后又拿起一封,如此这般,连着拆了三四十封,果然如陈言所说,全是祝福和思念之语。 只不过字迹五花八门,写得好的写得差的都有,有些看着像是刚学写字的孩童所书,但内容却是成年人的口气。 看了一圈,唐韵一脸黑线地抬起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嘲讽朕治下的百姓,不似你青山县百姓爱戴你一般爱戴朕是吧!” 陈言苦笑道:“皇上您想哪去了!臣只是让您看看,我青山县能写字的百姓有多少!” 唐韵又是一呆,目光重新落到箱子里,眼眸越睁越大。 这么多信,若是每一封均由不同的人所书,那就意味着至少有几千人能写字! 而且不可能青山县所有人都写了信,还有很多会写但是没写的,加起来能写字的人,岂不是至少上万! 一般的县,全县加起来能有千人会写字就算是顶尖的了,青山县竟恐怖如厮! 第1185章 百姓愚昧才好管 “臣上任五年,大力普及识字写字,而今方见些成效。”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未来五年内,臣立志要让青山县百姓写字率达到九成以上!” “文字能力乃是创作的基础,会写字的人越多,书市方能越发繁荣。” “到时候,何愁我青山县文化事业不发达!” 陈言越说越兴奋,说到后面振臂高呼,眼前仿佛看到一片光明前景。 还有些话他没说。 普及文字识别和书写能力,文化创作只是其中一个相对重要性还没那么高的方面。 真正重要的影响,乃是在工业发展方面。 想要把工业搞起来,就得多积研究人才,想要研究人才多,就得普及教育。在没有网络的时代,文字和书籍是传递知识的主要载体,因此他一向重视这方面的发展。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几年之后,才会见到真正的效果。到时候出现井喷式的工业蜕变,也未必不可能。 唐韵听得心潮起伏。 陈言所说的百姓普及识字及写字,其实她身为一国之君,也联想到了知识、技艺等的传递。 教育,是强国第一要务! 因此匠书虽然令她震惊,但真正令她惊愕的,还是那些启蒙教育书籍。 这书架上关于启蒙教育的书籍,数量至少数百本,这其实就意味着青山县和陈言对教育何其重视。 大周普遍的情况,与这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以说,青山县百姓的识字普及有多好,大周这方面就有多糟。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陈言这么擅长干这方面的事,不如…… 想到这里,她眼都亮了起来,道:“陈言,朕有一件事,需要你替朕处理。” 陈言谨慎地道:“皇上您尽管吩咐,臣量力而为。” 唐韵没去理他话中的机巧,肃容道:“朕要你替朕教天下百姓识字!” 陈言断然道:“恕臣不能领命!” 唐韵一口气差点没被咽得把自己呛着,怫然道:“你连想也不想,就拒绝得如此之快?” 陈言叹道:“皇上,您是真不把臣当人啊!臣现在一边领着户部的差事,一边干着京兆尹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一边还要替您查谋反案子,一边还要替您理清后宫隐患,一边还要兼理商会买卖……您不如把臣劈成八瓣吧,一瓣干一件事!” 唐韵一时语塞。 这能怪她吗?好用谁不知道多用啊!他要是没那么能干,她也不至于把事全弄他身上去啊。 但她也知道,陈言说得没错,蹙眉道:“这么说,朕就只能看着天下百姓愚昧不明,大周国势沉隐?”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百姓愚昧好啊,愚民好管!” 唐韵:“……” 这家伙,为了不担这差事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愚民好管,那他青山县怎么不让百姓都当愚民? “皇上,臣要把这差事担到身上肯定不行,实在是分不开身。”陈言无奈道,“这样吧,大不了臣把青山县教民识字的法子给您支两招,尽点心力。” “先说来听听。”唐韵绷着脸道。 “识字普及,要针对性地下手。” “首先是针对孩童,这个其实相对简单。” “百姓不让孩童入学,一是因为家境贫困,无力负担学银。” “二是先生不够,一个先生往往只能教十几二十个,顶多三四十个学子。” “只要针对性解决这两个问题,孩童的教育就能解决。” “青山县的法子很简单,启蒙教育一律免除学银,同时还管学子的一日三餐。” “如此一来,百姓自然愿意让家中的孩童入学。” “当然,这得从官库拨银安排,以咱们大周现在的状况,估计很难全面推广。” “但可以逐步实施,从京城开始,挑选有余力的城池,定点限范围执行。” “比如各州州府,设立可容纳千人的大学塾,广招适龄童稚。” “等到国力渐盛,再将这法子往偏僻之地普及,让州府以外的所在也建立起学塾。” 陈言说到这里,停了一停。 唐韵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蹙眉道:“你考虑得虽然周到,但若方才所说的第二个问题未能解决,纵然大兴官塾,也很难找到足够的先生来教导学生,这事等于白费功夫。”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皇上果然英明,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好在,这个问题也好解决。” 大周的教学体系,分为官、私两种。 官塾不用说,由朝廷兴建官塾,比如国学阁,然后延请名家作先生来授业。 在地方上,也有地方官塾,都是类似的操作。 只不过和陈言的方案区别在于要收学银,而且因为所请的先生都是业界一流人才,所以学银更贵。 而私塾则是由一些饱学之士自己开设,只要在官衙入个册,便可开塾招生,进行教学。 但无论是官、私两塾哪一种,其先生不说都是学问精深,至少也是饱读诗书。 可是,这种人乃是少数,所以官塾和私塾的数量一直上不去,自然能接受教育的孩童就少。 若照陈言的法子,再加设大规模的学塾,这方面的问题更是会加剧。 青山县当初也有这样的问题,但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短时间内便将这问题解决了。 “教育的目的,是为了传承先辈积累下来的经验、技艺、文化等。” “而识字写字,则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做的铺垫。” “故而教育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学懂文字,二是学习知识。” “而今大周普遍都是二者合一,让先生做这两件事,所以可说其实是浪费了人才。” “就好比让郑大儒或者通儒夫人去教白丁识字,白白浪费了他们。” “他们的能力,该用在第二部分,方可人尽其用。” “所以臣当初在青山县开设官塾,先找来一些文士,将大周常用文字按使用的频度来进行划分。” “再从其中摘选了二千个最常用的文字,列出‘常用文字表’。” “再由县衙负责大量招募能够识字写字之人,只要他们能尽识此表中的文字即可,无论有无学问均可。” “然后给雇银,请他们做先生来教人识字。” 第1186章 普及识字得靠钱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便招募到了数百名识字先生。” “他们平日只教学生一件事,便是识字写字,理解其字义,而且只教常用文字表中的文字,绝不牵涉其它。” “就这样,在短短一年间,青山县的适龄孩童实现了半数识字。” “譬如什么书信、契书等,只要有人指点格式什么的,他们便可代笔手书。” “当然只是教会常用文字这二千余字,尚嫌不足。” “所以臣又令人编纂了一部《青山字典》,凡入学之孩童人手一本。” “内中除列出常用文字表二千字外,还有次常用文字三千余字。” “再教会他们以字典查字学字之法,由他们自行学习此常用文字,不再消耗人力在教导这些上面。” 陈言侃侃而谈,唐韵听得聚精会神,终于明白他为何说缺先生的事简单。 等到陈言说到口干舌燥,停下来稍息时,她才道:“但这只能教会他们识字,可识字只是手段,若要启发民智,岂非还是要找那些学问精深的先生?” 陈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润了润喉,这才道:“皇上忘了方才书房那些书么?” 唐韵怔然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双眸渐渐睁大,道:“你的意思是,以书代人?” 陈言欣然道:“然也!已经掌握了字义,他们便可自行看书,学习书上的内容。自然,这必然比不上人力教导的效果,但看得多了,自然也能学到些东西。为免内容艰深难以理解,臣还找人审核修正书中内容,尽可能让文字浅显直白。” 唐韵吃惊地道:“这真能学到东西么?” 陈言从容道:“至少目前为止,臣青山县效果还是十分卓着。孩童的学习能力最强,只要勤读勤练,基础的文化修养还是能培养起来的。” 唐韵听得有些激动起来。 的确,如果门槛是能识字就行,那确实可做先生之人数量绝对不少! 原本大周一位先生要从千里挑一,若是按这个标准,那只需要百里挑一,有些地方甚至可以十里挑一。 她在心中将方才陈言说的话反复琢磨了几遍,才长吁一口气,道:“你这法子确实值得一试。不过,你说的只是孩童,那成人如何是好?” 陈言继续道:“成人与孩童有个极大的不同,便是需得养家。要他们入塾就学,并不现实。所以臣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以孩童带家人,并且实行‘识字赏钱’之策。” 让入学的孩童回家之后,反过来教家里人。 若是家中没有孩童,可向邻家讨教。 但大人往往没有多少动力学习识字,陈言便用了激励之法,凡成人识字,每识得一字,至官衙审核通过,便可赏一文。 这样二千字常用文字表背下来,也能赚得二两银子,自然愿意利用业余时间学识字的大人便多了起来。 甚至有些人索性不出去干活儿,专注于在家中学字。这在青山县发展之初,几乎与出去干活儿赚的银子差不多了,等于不辛劳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等到他们学懂识字,为了赚更多的银子,便会去自学书本中所教的技艺。 靠着这办法,陈言才在短时间内普及了识字写字,同时原本匠人稀缺的青山县,才迅速积起了大量可进行简单工艺活儿的底层技术工人。 至于后续这些人是否能蜕变成高层次的技工,甚至研究人员,则要看他们各自的发展了。 有些天分好又愿意去努力的人,慢慢就能爬到上面,甚至有机会被选入青山县研究院,成为陈言发展工业的重要人才。 唐韵琢磨了一下,道:“识字赏钱之法,不怕有人骗领么?” 这不是不可能,原本便识字之人,装作不识,然后去骗领赏银,也不失为一桩收入。 陈言呵呵一笑:“青山县原本能识字之人便没几个,纵然让他们骗领了,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这损失县衙担得起。更何况,原本识字之人,本来就有赚钱更多的法子,何必搞这么麻烦?” 唐韵奇道:“什么法子?” 陈言失笑道:“皇上忘了方才臣说过么?原本便能识字之人,已被搜罗去做了识字先生。月银可比骗领识字银要高多了!” 唐韵恍然道:“朕一时忘了。但这法子,只怕在京城行不通。” 这法子在青山县适用,但在京城有点难。 若是京城也按这法子,每记下一个字赏一文,要让京城消除文盲,没个二三十万两银子搞不定。 这还只是京城,想要扩大到全国范围,那银子就算掏空大周国库,只怕都不够。 陈言见她说话时眼神直盯着自己,哪会不明白她想的什么,无奈道:“国库没银子,那就创造银子来普及教育。臣打算在京城试水书市,不如就将这买卖交由周氏商会代理,这一项所赚取的银两,便用在教育上罢。” 唐韵笑吟吟地道:“这可是你提议的,朕允了!” 陈言心说我不提议能行?您就差把两只眼贴我脸上了! 唐韵已经可以预见到陈言这些书的销路如何,别的不说,那些言情话本绝对畅销! 价格一百文,即使是小户人家也负担得起,那些长年深居家中的妇女,本就事少人闲,多的是时间看这些闲书。 而匠书也是类似,必定热销。如此方便快捷的技术学习新模式,定会振荡大周现有行业格局,过去那种必须靠拜师学艺的模式,将迎来巨大的冲击。 “这些书,原来是你自己所印?!”门外,一个惊异的声音忽然传来。 唐、陈二人转头一看,只见郑氏面带异色、跨步而入。 “夫人醒了?”陈言上前相迎。 “参见皇上。”郑氏先向唐韵行了礼,然后才转头看向陈言,“请问陈大人,这些书卷,是您所印?”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让陈言和唐韵对视一眼,均露出会心笑容。 陈言的安排,果然收到了效果。 郑氏一觉睡醒,才发觉书房内多了这么多人,大吃一惊。 然后才记起自己与陈言的赌约。 第1187章 对不起我心胸狭窄 故而心中虽然极想再翻看那些言情话本,但还是强抑着这想法,出来找陈言。 不想,却听到了陈言与唐韵二人的谈话。 万万想不到,陈言强拐良家女子的恶官,竟然还有这般能耐! “不错。”陈言含笑道。 郑氏心中好几个问题,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陈言也不藏着掖着,一一回答,连价格也一并说出。 听到一本如此高质清晰的印卷,竟然只要百文左右一本时,郑氏震惊了。 而且这价格还是零售的,若是大量购买,还可商榷! 购书门槛降低,就意味着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儒学经典,自然也更利于儒家学说的传播。 “陈大人,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郑氏迫不及待地道,“郑家希望能与大人合作,请你帮忙印制书卷。书价上,自然……” “夫人,您这要求,恕下官不能答应。”陈言干脆地截断了她的话。 “这是为何?”郑氏一愕。 “这还用得着问?”陈言反问,“您现在想着要整治陈某,陈某又不是圣人,没那么宽广的心胸,不帮您不是理所应当?” 一旁唐韵憋着笑,没吭声。 这家伙开始了!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心急着大事,结果把这事忘了! 忽然间,两难起来。 要是想与陈言合作,那就要舍弃女儿。 反之,就要舍弃与陈言的合作。 若是郑家的人知道她为了女儿丢掉了这么好的机会,只怕日后对她诟病更多。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忽然闪过,郑氏双眸一亮。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筹码未用! 那就是赌约! 赢了赌约,然后大方撤回赌注,放弃追罚陈言,岂不是能施个恩?如此一来,既可让女儿回家,又可让陈言与她合作,岂非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她恢复了常态,对唐韵道:“皇上,赌约之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唐韵点点头,道:“夫人是要认输?” 郑氏一愣。 正常流程,不是该先问她是否喜欢呆在陈府吗? 而她只要说一句不喜欢,便可证明陈言此前是在说谎,她便赢了赌约。 可唐韵竟然上来就问她是否认输,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妾身直到如今仍不愿呆在陈府,做他陈言的奴妇,为何是妾身输了?”她下意识道。 “夫人,立赌须得诚心,撒谎相欺,未见得便是明智之举。”唐韵蹙眉道。 “啊?妾身着实有些不明,皇上为何说妾身撒谎?”郑氏更懵了。 “夫人,如此明显之事,还要皇上向您解释,您这负隅顽抗未免有些过分了。”陈言插嘴道。 “你胡说什么,我哪有!”郑氏涨红了脸,叫道。 “没有?那本官想请问夫人,您可知赌约是在什么时候结束?”陈言问道。 “哼,现在确实早了些,但也差不了多少时候。若陈大人非要等到一日期满,那妾身多等一会儿也无妨。”郑氏冷然道。 这话一出,陈言和唐韵均露出古怪之色。 郑氏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天色。 没错啊,与之前赌约开始时的时候,应该还差一会儿才到十二个时辰。 “夫人……”唐韵缓缓道,“赌约一日之期,在昨日便到了。” 郑氏又是一愣。 旋即双眸睁大,失声道:“什么!我在这府中,竟然已经呆了两……两日?!” 唐韵终究是天子,不可能撒这种极易戳破的谎。 郑氏还以为自己在书房内看书之后,才过了大半日而已,没想到竟然已经一天多了! 唐韵深有同感地道:“朕也明白你的感受,那些话本,着实有些令人痴迷,不知时日流逝也属正常。” 陈言怕她心软,连忙道:“但赌约输就是输了,夫人虽然口中说着不喜欢留在臣的身边,但实际上,却赖在我府中不肯离开,岂非口是心非?” 郑氏怒道:“谁赖在这了!我只是不过一时忘了时日……” 陈言眨眨眼:“是因为不喜欢此时而忘了时日,还是因为喜欢此地而忘了时日?” 郑氏一时语塞,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唐韵缓缓道:“夫人乃是先帝赐号的儒学大家,身份地位均非同一般,何必学那宵小之徒,做些撒泼抵赖之举?” 郑氏微微一颤,看看她,又看看陈言,颓然道:“皇上所言甚是,妾身认……认输便是。” 这结果,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以为稳赢的赌约,竟生生输了! 现在既没谈成与陈言的合作,又不能将女儿救回,回到郑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郑家人回报。 唐韵见她神情黯然,心中不忍,朝陈言使个眼色。 陈言哪会不知道她意思,其实和太后差不多,是希望他能见好就收。既赢了赌约,那就大方一些,将郑妍还给郑氏,让母女团圆岂不两全其美? 但他既答应了郑妍,岂能松口?唯有假装没看见唐韵的眼色,道:“夫人既然认输,望你信守承诺,再不干涉郑妍与本官之事。” 郑氏涩然道:“妾身虽是女子,但也知人无信不立。此事,我……我再不过问!” 陈言大喜道:“夫人当着皇上的面答应的,可莫要反悔。既是如此,那咱们再好好谈谈合作之事。” 这话让郑氏一愣,她错愕道:“大人不是说,不愿与妾身合作?” 陈言露齿一笑,道:“夫人要对陈言不利,陈言自然不愿与您合作。但如今赌约已结,夫人也答应不再找我的麻烦,这一层自是再不成问题。生意人门开四方,哪有拒而不谈的道理?” 郑氏想不到有这意外之喜,怔怔地看了陈言片刻,才道:“大人胸怀,倒是让妾身有些意外了。” 一说“胸怀”二字,陈言下意识目光往她身前瞄了一眼,差点一句“你胸怀也不小”迸出口,好在及时憋住,道:“我这人就这样,初见者不了解本官,难免有些误会。见得久了,自然会知道本官其实是个极好相处之人,哈!” 话音未落,急促脚步声传来,一个丫环着急忙慌地跑进院子,叫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打起来啦!” 第1188章 韩大人打人了! 陈言喝道:“什么人敢来我陈府闹事!” 那丫环惶恐道:“是……是凤阁内史韩大人和吟霜姐姐。” 陈言双眉一扬:“什么!敢动我府中的管家,我今儿非把他废……咳,非出去好好弄个清楚不可。” 一句“把他废了”差点出口,好在反应快,及时刹住。 唐韵和郑氏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陈府外,韩兆坤单手揪着吟霜头发,把她摁在地上,发着狠地用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搧耳光。 吟霜一边惊恐尖叫,一边护着脸,挨打挨得最狠的是手背,脸上倒没挨几下,但架势上看起来确实吓人。 于都等人都站在周围,都没有插手,陈府的丫环们也拥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地上,是掀翻一地的饭菜和打碎的碗碟。 陈言踏出大门,喝道:“住手!” 韩兆坤根本不理他,狂吼道:“今儿我非打死这贱婢不可!谁拦我我打谁!” 唐韵跟着踏出大门,叱道:“韩兆坤你做什么!” 韩兆坤气头上,根本没留意是谁叫他,咆哮道:“竟敢讹诈本官的钱财,今日便是将你打死,你也活该!” 唐韵见他没理,勃然大怒,一个箭步跨过去,单手一探,一把抄住韩兆坤挥起来的右手。 韩兆坤怒道:“谁敢拦我!”松开揪着吟霜头发的左手,捏起拳头照着唐韵便打了过去。 唐韵秀眉一挑,下面一脚疾踢,正中韩兆坤小腹。 “啊!” 韩兆坤虽然不算文弱,但跟从小习武的唐韵相比差了不知道多少,连避都没来得及避,惨叫着萎倒下去。 “皇上!”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于都第一个带头惊呼,连忙拜倒。 一时间,在场众官员纷纷跪落,陈府的丫环以及刚刚缓过劲的吟霜也跟着跪到了地上。 韩兆韩总算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是唐韵,登时吓得魂儿都飞了,骇然跪倒。 “臣不知是皇皇皇上,冒犯龙颜,求皇上恕罪!”他惊叫道。 完了完了,方才竟然对皇上动了手,这可是杀头大罪! 唐韵松开他,俏脸生寒,道:“堂堂凤阁内史,竟当街殴打平民,韩兆坤啊韩兆坤,朕没想到,你竟如此大胆!” 韩兆坤面无血色,伏在地上,惶恐道:“臣……臣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求……求皇上恕罪……” 唐韵冷眸环扫,将地上狼藉之状看在眼中,冷冷道:“到底怎么回事!” 韩兆坤想要说话,她却道:“吟霜,你来说。” 吟霜哭着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连衣衫都被扯破了不少,道:“奴……奴……” 陈言快步上前,轻轻扶着她胳膊,道:“不必害怕,皇上英明睿智,必会还你一个公道。” 吟霜这才吸了下鼻子,勉强压着哭声,道:“是,大人。方才,我等在此用膳,韩大人等人非要吃不可……” 唐韵听着她将方才之事一一说出,听到一半,就知道肯定是陈言想借这机会敲韩兆坤等人一笔。 不然平时吟霜等人也不是到府外用膳,怎么就今儿突然来这么一出? 一直听到韩兆坤豪言包下之后,她才疑惑道:“那你二人又为何忽然冲突起来了?” 吟霜还没说话,韩兆坤已忍不住叫道:“皇上,这事真不怪臣,她竟然那一桌索要两万两银子!三桌加起来,要臣给付五万两啊!还说什么给臣优待了一万两!我优待她个……” 差点一句脏话出口,还好及时想起是在唐韵面前说话,赶紧咽住。 当时结账时,韩兆坤已经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摸了出来,准备豪掷千金。今儿在钱上吃亏也就吃了,不能再把面子给丢了。 可听到吟霜说出一共多少钱时,他当场懵逼。 就算一道菜一百两,三桌加起来也就三四十道菜,按说五千两该足够了,可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一口气提至十倍! 五万两,这么多银子都够把上园春包了,大宴三天! 韩兆坤原本就一肚子气,这下哪还忍得住,大打出手。 之后的事,就是眼前了。 唐韵还没说话,陈言脸色一变,喝道:“吟霜你怎能如此!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些饭菜如何值得了两万一桌!” 吟霜一脸懵逼:“大人,我……我……” 韩兆坤和于都等人对视一眼,无不心中冷笑。 这家伙显然是知道这事极不合理,怕被皇上责罚,所以才故作姿态叱责手下之人。 却听吟霜憋出一句:“大人,我没说五万啊,我说的是五千……” 陈言一愣,道:“五千两?那韩大人怎会说是五万?” 吟霜泣道:“奴奴实在是不知情,呜呜……我刚说出一句共计五千两,韩大人就突然大叫一声,说什么我说的是五万两,把奴奴一通拳打脚踢,呜呜……” 这几句话一出,大门前安静下来,只剩吟霜的哭声回荡。 几十双眼睛刷地一下,全看向韩兆坤。 韩兆坤见连唐韵也在看自己,急了:“她撒谎!她方才明明说的是五万两!若是五千两,我岂会这般生气!于大人,您方才就在旁边,肯定也听到了,您为我作证啊!” 当时因为是韩兆坤给钱,其他人确实没太留意吟霜说的多少,但于都就坐在韩兆坤一侧,听得一清二楚。他连忙道:“是,当时臣确实听得分明,这位姑娘说的是五万两。” 唐韵秀眉深蹙,看向陈言。 陈言回头看向旁边的丫环:“你们听见没?” 一个丫环道:“我听得吟霜姐姐说的是五千两。” 另一个丫环跟着道:“对呀,我也是这么听的。” 其他丫环也纷纷跟着附和。 陈言转头对韩兆坤道:“于大人,您有一位证人证明您说的是真,但我府中的官家有十来人证明,人少了可能听错,人多了肯定不会错,恕下官没法相信你的话。” 韩兆坤气道:“你那些丫环都是你府上的,当然全向着她说话,怎能作证!” 陈言错愕道:“您这话就有点赖皮了吧,于大人与您几十年交情,这次同行而来,他肯定也向着您说话啊,但下官可没质疑过他说的是真是假。” 第1189章 五千两还是五万两 韩兆坤一时哑口。 于都怫然道:“你说什么胡话,老夫乃是当朝一品,岂会作假!” 陈言点头道:“这我相信,既然于大人的话是真,我府中丫环的话也是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于大人听错了,毕竟我府中丫环人多,她们这么多双耳朵,总不可能听错。加上于大人年纪也大了,她们年轻,自然她们更不容易听错。” 于都恼怒道:“凭什么说是老夫听错,为何不是她们听错!” 陈言没答,回头叫了个丫环,道:“你站到于大人身旁。” 那丫环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陈言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说完后,他又恢复正常音量,问道:“于大人,方才我说了什么?” 于都气道:“你说那么小声,老夫哪听得到!” 不只是他,旁边韩兆坤及其他官员也没一个听清的,皆因陈言那一声确实太小了,要不是看到陈言嘴在动,他们连他说了话都不知道。 一旁的丫环却道:“大人说的是,五千两。大人,奴婢可曾听对?”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对不对,皇上自然清楚。” 唐韵就站在他身旁,自然听得清楚,点了点头:“确实是五千两三个字,不过,你这话声确实也弱了些,这个丫环耳力倒是惊人。” 她扪心自问,换了是她站在于都身旁,也未必听得清陈言在说什么。 陈言呵呵一笑,道:“只要说对了就成。于大人,您看,同样的话,我府上的丫环能听得清,您却听不清,说明您的耳力,远远不及我府中丫环。所以要说谁容易听错,下官说是您,没说错吧?” 于都一时语塞。 站在陈言身后的郑氏神情微动,不过没说什么。 陈言将那丫环召了回来,再道:“现在就很清楚了,韩大人,这,就是您不对了。” 韩兆坤见唐韵秀眉越蹙越紧,心叫不妙,叫道:“她讹诈于我,我方气极动手,有何不对!” 陈言正色道:“若她真的讹诈了您,不消您动手,下官亲自把她当场打死!但她既然说的是五千两,那就是实价,这三桌饭菜确实值那么多,您若不信,下官可将款项一样一样当面说清。” 韩兆坤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是好,唯有道:“我没说不信,但她真说的是五万两!” 陈言叹了口气,道:“您只有一位年逾花甲、耳力不佳的于大人作证,吟霜她却有十几个耳聪目明的年轻丫环作证,现在却还死咬着这不放,下官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那这样罢,一起带到我京兆府衙,让我一一审问,理清究竟。若大人真是无辜,便还大人一个清白。” 韩兆坤大惊,断然道:“你发什么疯,本官当朝一品,哪有闲功夫陪你胡闹!”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出了名的手段毒辣,真要进了京兆府衙的刑房,他韩某人不知道要掉几层皮,怎可能答应! 陈言双眼微眯,道:“这么说,韩大人一不认人证,二不愿配合下官调查清楚,是吗?” 这话一出,一旁的唐韵也不由心中一动。 确实有些不太对劲,若他真的心中无鬼,为何这般抗拒? 韩兆坤脸色苍白地张了张口,却没想着该如何应对是好,不由转头向于都投去求助的目光。 于都见唐韵面色不愉,哪敢吱声,假装没看见,把脸低了下来。 陈言蓦地喝道:“韩大人!到现在您还不认罪吗!我府中管家明明说的五千两,您因为一文钱也不想出,只想吃霸王餐,却又拉不下面子,故而故意说我管家说的是五万两,讹诈于您,想要栽赃于她。这番心思,真以为下官看不出来、皇上看不出来吗!” 韩兆坤心中大乱,道:“你……你别胡说,我……我什么身份,岂会为一桌饭菜,做出这种事来!” 陈言将吟霜拉了起来,道:“难不成我府中管家身上所受之伤是假的?她一个娇弱女子,被你百般殴打折磨,方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不成大家眼睛都瞎了?” 韩兆坤又急又气,心中一阵绞痛,不由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指着陈言:“你……你……你……” 陈言长叹一声,道:“韩大人,下官心知您素来对下官有些不满,您莫非因此才迁怒于我家中之人?可官场之争,岂能殃及妇孺,她乃无辜之人,您怎忍心对她下此毒手!” 韩兆坤气急攻心,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过去。 这家伙还上纲上线,将事情牵到二人平素的立场之争上! 旁边唐韵不由心中微愠,原本她还有些怀疑陈言耍了什么手段,韩兆坤终究是当朝重臣,按说不该这么没品,与一下人斗气。 但听到这几句,她猛地醒悟过来,确实有理! 韩兆坤跟陈言一向不对付,多次想要把后者赶走却一直没成功,反而还几次吃亏,确实有可能因此怀恨在心,借机生事! 陈言越说越激动,猛地一转身,拉着吟霜对着唐韵跪下,悲叫道:“皇上!韩大人光天化日,恃官伤人,求皇上替微臣做主!” 唐韵俏目生寒,喝道:“韩兆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韩兆坤几次张口,冷汗顺颊而下,一句臣冤枉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唐韵明显是被陈言的话说动,认为是他故意仗恃身份在此耍横! 旁边于都见势不妙,再这么下去,只怕后果要糟!他心念一转,轻轻咳了一声。 韩兆坤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后者有意无意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韩兆坤登时眼中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伏地道:“皇上,臣……臣实非有意如此,真的是以为这位姑娘说的是五千两啊!只是臣素有心绞之症,或许因此听岔了,求皇上明鉴!” 他有心绞之症,这件事唐韵是知道的,但这病会不会引起耳力不佳,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重要的是韩兆坤没再抵赖,她面色稍缓,道:“可是真的?” 韩兆坤心中暗叹,今儿这怂是只能认了。他颓然道:“是……是真的。” 第1190章 臣,认罚 唐韵再道:“这么说,你是相信吟霜所言是真了?” 韩兆坤只能道:“想来多……多半是真。” 唐韵点头道:“你能知错,也算是有些悔意。陈言,你意下如何?” 陈言等的就是韩兆坤这认错,哀声道:“臣自然愿意息事宁人,可韩大人他做得也太过分了!皇上,您瞅瞅吟霜这伤势,人都快给打没了!” 事实上吟霜方才一直护着头脸要害,韩兆坤也不是什么力大之人,并没有打出多严重的伤势,多是淤伤而已。 但她那衣衫破烂、鬓乱钗斜的模样,视觉冲击上比实际伤害上大得多,让人看着像是受伤颇重的样子。 加上陈言说完后,吟霜眼泪更是哗哗而落,蜷着身子,抽泣不已,分外惹人怜惜。 连跟着韩、于、程等人而来的官员,也有些看得于心不忍的。 唐韵蹙眉片刻,道:“这样吧!朕做主,韩兆坤,你有错在先,但念在你劳苦功高,为朝廷和大周一生尽心,罪责可免。但今日之后,你须在府中禁闭一月,以禁偿罪。” 韩兆坤暗松口气,高呼道:“臣谢主隆恩!” 还好还好,没有因此贬官降职,否则真是亏大了。只是在府中禁闭一月,这种惩罚不过搔痒级别,忍它一个月也就是了。 却听唐韵接着道:“但罪虽免,罚不可免。此地所有损失,你均须一一赔偿。此外,吟霜被你殴打,你须担下她的汤药银。” 韩兆坤忙道:“臣领旨!” 唐韵再道:“这还没完,汤药银乃是你理应出的,此外犹需给付罚银,补偿吟霜。你可认罚?” 韩兆坤迟疑道:“不知要罚多少呢?” 唐韵淡淡道:“就按你听错的银两吧。” 坤兆坤脸色微变,看了看陈言。 陈言正好在偷眼看他,和他目光对上,露齿一笑。 韩兆坤心中大骂,可知道此刻圣口既开,再难拒绝,只好道:“臣认罚便是。” 按他“听错”的,亦即五万两! 再加上赔偿这一地的损失,至少要给个五千两,合计就要五万五千两! 一顿饭,吃了他五万五千两,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全吃金子做的菜,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但,只能认下。 唐韵轻吁一口气,道:“就这样吧,来人,摆驾回宫!” 陈言忙道:“皇上不回臣府中了么?” 唐韵转头看了看陈府的大门,心有余悸地道:“不能再进去了,不然朕今儿怕又是出不来。” 能让她如此沉迷的东西不多,言情话本的诱惑太大了! 再在里面呆下去,荒废政务可说是必然,她岂能任由自己如此坠落下去? “恭送皇上!” 看着唐韵带着凤翎卫离开,陈言才站起身,走到韩兆坤面前,笑眯眯地道:“韩大人,咱们该算算账了吧。” 韩兆坤爬起身来,拂去袍上尘土,沉着脸道:“陈言,这次算你赢了,但这笔债,我来日定会讨回来!” 陈言啧啧地道:“韩大人啊韩大人,想不到黄大人、俞大人等的前车之鉴,还没让您明白过来。我陈言这辈子有一件事是绝对不做的,那就是吃亏。想从我手上讨回这笔债,您呀,只有下辈子喽!” 韩兆坤气得真想动手打这家伙一顿,但刚握紧拳头,就看到陈言身后的张大彪,心里一紧,只得又松开了拳头。 心中忽然闪过一抹疑惑。 奇怪了,陈府明明有护卫,为何他打吟霜时,护卫没有出面制止?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是大官,所以不敢动手吧。 “来,吟霜,给韩大人算算账。”陈言已经转头招呼吟霜了。 “是,大人。”吟霜起身应道,眼泪已经停了,哪还有半点哭意? 韩兆坤立马明白过来,方才她那眼泪哗哗是装出来的! 再一结合护卫没有出手之事,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韩兆坤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这一切,莫不是陈言刻意安排的?! 从开始将他们挡在门外,害他们在这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响,再到后来故意将饭桌摆到陈府大门外。 原本韩兆坤以为对方是想用高价饭菜敲他一笔,现在看来,这只是对方安排的障眼法。 这家伙真正的杀招,是激他动怒、出手打人! 可对方怎会知道他会中招? 韩兆坤脸色数变,猛地反应过来。 对方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在场所有人,就看谁能中招上当。 结果,是他踏进了这陷阱,替于都、程新元他们挡了一剑! 若当时他能忍一忍,这一劫,可能就是于都或者程新元接了。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等到韩兆坤等人离开后,陈言拿着到手的六万两银票,在手掌上打得啪啪响。 饭菜五千两以外,还把桌椅和清洁等一并计算在内,硬生生又从韩兆坤手里多薅了五千两。好在姓韩的没多纠结这个事,或者说反正大头已经出去了,小头他也没打算再费功夫,还是给了。 “陈大人真是一手好手段。”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陈言转头一看,这才记起郑氏还在这。 “咳,夫人,我实在是不知您在说什么。”他干咳一声,装起了糊涂。 “陈大人,方才您说的那句五千两,只怕您府中丫环不是听到的罢?”郑氏意味深长地道。 “咳,夫人说笑了,不是听到的难道是看到的?”陈言掩饰道。 “你与她若事先说好要说什么,哪怕您一点声音也不发,她也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不是么?”郑氏凝视着他,说道。 陈言咧嘴一乐。 不愧是郑妍她娘,确实聪明。 那一句“五千两”他故意只说到能勉强让旁边的唐韵听到,其实那丫环站那么远,是绝计听不到的。 但事先他就安排了这一切,那丫环不用听,只要看他嘴形就知道他说的啥,故而能准确说出。 他甚至还做了多手准备,和现场所有丫环都事先沟通好,万一对方不准这丫环过去,想要换其他丫环,也是一样结果。 “大人不否认,想来是妾身猜对了。”郑氏淡淡地道。 第1191章 分钱了分钱了 “您说是就是呗。”陈言翻了记白眼,没承认。对方不是自己人,他怎可能给她留下口实?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必如此?”郑氏蹙眉道。 陈言的做法,实在是让她生不出好感。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陈言耍手段玩阴招,可说毫无信义可言。 “这就要看夫人所说的‘道’是什么了。”陈言耸耸肩,“在我看来,我用的手段,就是‘道’。他们从百姓身上榨取民脂民膏,我从他们身上捞钱,可谓替天行道!” 郑氏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不说这些无趣之语了,”陈言笑呵呵地道,“夫人且请入府稍待,我处理完手边之事,一会儿便去与你商谈合作之事。” 一众丫环跟着陈言回到内院卧房,关上门,一个个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家大人。 分钱了! 陈言转身见众人那模样,哈哈一笑,道:“吟霜你劳苦功高,今儿这顿打辛苦了,这一张一万两,是你应得的。” 在场所有丫环瞬间石化! 好半晌,吟霜才终于回过神来,惊道:“大人,这这这怎么行!这都是大人妙计才能赚得,奴奴只是挨几下拳脚,哪值那么多!” 如郑氏和韩兆坤所想,从始至终,全是陈言安排,包括护卫不出手、吟霜故意说五万两激怒韩兆坤等。 众丫环都知道以陈言的风格,事后必会重赏,可没想到,他竟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 原本想着,吟霜功劳最大,拿个千两差不多了。莫看比之六万两少得多,多少人家一生全家加起来都未必挣得了一千两,只要不乱花费,一个五口之家足够一生之用。 至于她们自己,都寻思着几十两百来两也差不多了,毕竟她们几乎没做什么。 结果陈言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瞬间把她们全弄懵了。 陈言强行将那张银票塞进吟霜手中,正色道:“本官一向论功行赏,这一万两,你值得。不可再推脱,否则本官家法伺候!” 吟霜只得收下了银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了个五体投地,道:“多谢大人赏赐!” 挨了几下就能挣到一万两,这钱来得太值了! 陈言将她扶了起来,另外掏了十几张五百两的银票,一一散给了众丫环,喜得众丫环眉开眼笑,不住口地向陈言跪谢。 完事之后,陈言又拿出一张千两的银票,交给一个丫环,道:“也给别的丫环发点小红包,让大家也开心开心。” 那丫环欢天喜地地接过,向陈言再道谢后,这才退去了。 陈言把吟霜留了下来,搓着手道:“来,把衣衫脱下来,让本官好好瞧瞧。” 吟霜一愣,旋即双颊双红,却没说什么,乖乖将外衫除下。 片刻后,已是只剩贴身衣物,曼妙半现,端的诱人。 陈言两眼放光,绕着她看了一圈,道:“还好还好,伤得不厉害。” 吟霜微怔,这才反应过来陈言是查看她伤势,不禁暗羞。 原来自己想多了。 “来,趴下,我先给你背上上药,然后再处理前面的淤伤。”陈言转身去找药箱。 吟霜依言趴在了床上,等了一会儿,陈言才双手抹上药膏,按上她光洁粉嫩的后背。 “唔……”吟霜轻轻地唔了一声。大人这手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按在身上有种特别的感觉,令人无比放松。 陈言慢慢替她将背上抹上药,一一揉按以助药性散开和吸收。完事之后,往下而去,慢慢到了吟霜腰下。 “大人……”吟霜脸蛋红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两下。 “莫要乱动,别把药上错了地方。”陈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吟霜不敢再动,很快感觉到陈言的双手越来越下,一时娇羞难当。 本来以为自己误会了大人,以为他真的只是想替自己上药而已,可现在看来,大人还是那个大人! 半个时辰后,吟霜才红着脸匆匆离开了卧房。 大人这药上得,让她差点以为今儿就要经历从少女到少妇的过程,却没想到陈言最后还是忍住了。 陈言在屋子里缓了一会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心中暗喜。 下面的伤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看来伤势在好转中,回头找刘素确认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彻底康复了。 吟霜这丫头,最近越来越有味道了,办事也得力,对他更是千肯万肯,刚才要不是他自己定力惊人控制住了,她差点就直接缠到他腰上去了。 陈言整理了下衣衫,一边咂摸一边去了书房。 唐韵走时,将大多数凤翎卫都带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和几个护卫的凤翎卫还在那津津有味地看着言情话本,空荡了不少。 郑氏则倚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册子,不过从厚度一眼就能看出,已经不是令她痴迷了两日的言情话本。 陈言上前一看,赫然是他专门给她预备的那本《三字经》。 “不知夫人如何评价此书?”陈言含笑道。 “这是特意为妾身准备的罢?”郑氏头也不抬,仍看着书中的文字,“还将后半本撕去,是想让妾身生出渴求之心,向大人求索,进而逼迫妾身不再追究强买吾女之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陈言暗暗心惊,坦然承认了。这位阿姨不是一般人,好在聪明是聪明,但手段不够灵活,思维模式有点迂腐,不然事情会更麻烦。 “只不过,你想用来诱我,还是要再下些功夫。”郑氏淡淡地道,“这种幼童启蒙书,我郑家大概有六本之多,不值一哂。” 陈言有些尴尬。 倒不是他不想再找点更好的儒家经典,主要是他唯一完整背得下的,就只有三字经……其它的基本都是课本上要求背诵的零星片段,没有完整的。 “咳,那看来这书是入不了夫人的法眼了。”好在他脸皮也厚,还笑了一笑。 “妾身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问大人。”郑氏将手中的三字经合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陈言,“大人究竟为何非要小女不可呢?” 第1192章 太后爱飙车 “啊?”陈言一愕。 “以您的身份地位,世间佳丽要谁不可?小女或许姿色有些出众,但绝非那类柔婉怜人的女儿家。您却为了她,连皇上和太后的面子也不给,实在让人有些奇怪。”郑氏追着道。 “这个……”陈言压根儿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总不能告诉她,他根本就没有强买郑妍吧。 “莫非,大人骗了妾身?”郑氏紧盯着他。 “没有没有,夫人莫要误会。”陈言赶紧否认,“您若非要问个理由,我只能反问一句,夫人可曾骑过马?” “没有。”郑氏摇摇头。 “那夫人可能不会明白,女子有如马儿,那些个温顺的马儿,哪有烈马来得爽快?”陈言胡诌道,“越烈越不乖的马,当你征服它时,那种快乐会越强。郑妍就好比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因此比别的女子更为吸引本官。” “陈大人您……”郑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颊上一红,微嗔一句。 “这是夫人问的啊!”陈言摊手道。 “算了,不谈此事,妾身只求大人一件事。”郑氏顿了顿,“善待妍儿。” “夫人可以放心,她在我这里,绝不会受委屈。”陈言见她不再追问,暗松口气,毫不犹豫地道。 “好吧,”郑氏轻吁一口气,“那咱们便谈一谈合作之事,我欲请大人帮忙印制一些儒家书卷……” 直到黄昏时分,郑氏才离开陈府。 走前终究还是没忍住,向陈言索要了一本之前看过的鹊桥会,随身带着。 陈言本来想送她一整套,几十本言情话本砸过去,她也算拿人手短了,日后还好意思跟他闹? 但郑氏却只要了一本,没敢多要。 这种书,在郑家可是禁书! 宣扬爱情自由,等于公然抨击男尊女卑,她心中清楚,郑家是绝不允许这种书出现的。 一本的话好藏,要是带得多了,不便隐藏,回头被人发现,那可不是小事。 直到天黑后,太后才终于看完一本话本,两只眼睛哭得肿肿的。 不得不说,太后可比郑氏或者唐韵感性多了,后两人看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偶尔滴两颗眼泪,太后看完一本,光是陈言见到的,就至少哭了两回,脸上的脂粉都给哭花了。 “太后保重凤体,还是先歇一会儿,吃些东西吧?”陈言劝道。 “也罢,便依你之言。”太后见他没提之前的事,原本有些紧张,此时也放松下来。 殊不知陈言心知肚明,他最大靠山就是皇上,要是真跟太后闹翻,绝对不利于锁定皇上这靠山,因此自然不会去揪着之前的事不放。 当下安排了丰盛的膳食,侍候太后吃喝妥当,席间谈笑风生,渐渐将气氛化解。 太后听陈言说起郑氏之事已然解决,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此事看来是哀家多虑了,早知你有法子解决此事,哀家何必费那个心?” 陈言恭敬地道:“太后也是关心微臣,陈言铭记在心。”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惊呼声:“小心!” 这声音有些隐约,似是从别的院子里传来的。 太后奇道:“怎么回事?” 陈言叫来丫环,问了下究竟,才知后院那边几个丫环在学着骑自行车,有个丫环学得算快的,已经可以勉强自己一骑。 但骑的时候慌乱起来,结果撞到了树上。 “自行车?那是何物?”太后诧异道。 “太后若是有兴趣,横竖膳后有空,不如去看一看?”陈言立刻道。 太后知道他这新奇玩意儿多,好奇之下,遂跟着他去了后院。 一众丫环连忙行礼,陈言示意让她们退开,带着太后走到自行车跟前。 “太后请看,便是此物。”陈言展示道。 “这东西看着好生古怪,如何用法?”太后惊奇地道。 陈言遂上车一试,在院子里来回骑了两圈,看得太后咋舌不已。 陈言停下后,道:“这车不只能自己骑行,还可带人。”叫了个丫环坐到后座上,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太后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古怪之物,不禁心意大动,道:“这车,哀家不知能不能……” 陈言欣然道:“自然可以。”遂停了下来,让那丫环下了车,自己亲自教了太后诸般坐车要领。 太后很久没有这种像幼童启蒙般的感受,既紧张又兴奋,用心记下,准备妥当后,这才叉开腿,坐到了后座上。 “太后,臣要动了!”陈言一声大叫,猛地一脚踩下,自行车在太后惊呼声中,向前徐徐驶出。 没骑出两丈,原本扶着车座的太后已经不由自主,从后面抱住了陈言的腰,整个身子紧紧仆靠在他后背上。 陈言不禁一阵心猿意马,太后这天赋虽比不上郑氏那么惊人,但也是世间少见的雄伟,压在背上真就像两座大山压着,让人难以自持。 “好快!太快了!慢……慢一点!” “太后,这已经最慢了。” “啊……” 随着一声惊呼,太后身子往旁边一歪,带得自行车侧倒下去。 好在陈言骑得慢,虽然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地,但人没伤车也没坏。 丫环们上前将两人和车一起扶了起来,陈言担心地道:“太后,要不今儿就骑到这吧?” 太后连发髻都歪了,却一脸兴奋地道:“不,哀家还要来!” 陈言自无不可,太后在这玩得越开心,这个靠山就越稳固。 半个时辰后。 陈言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飞快地绕行。 太后坐在后面,双手搂着他腰,不停地嚷叫着。 “慢!太慢了!再快点!” “太后,这已是最快了,再快就出事了!” “转弯你别减速啊!” “太后明鉴,不减就撞了!” …… 陈言卖力地蹬着自行车,满头大汗,一脸黑线地应着她的话。 不得不说,没想到太后在这方面竟然颇有些天分,熟悉之后,这么快就不再惧怕,坐在后座上稳稳当当。 相比之下,他府中这些丫环,包括吟霜在内,这几天没少摆弄着车,可到现在能坐稳当的也没几个,使得他骑行时只能慢慢行走,稍一加速,后面的丫环就会害怕起来,摔到地上。 第1193章 教太后骑车 但太后玩上了瘾,却苦了他。 半个时辰一直骑,他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她却还在那喊着要。 “太后,真……真不行了!让臣先歇会儿……” 终于,陈言扛不住了,停下车喘着粗气道。 太后坐车其实消耗也大,满头香汗,但终究比陈言要好些,撇嘴道:“真没用。” 但没了“车夫”,她也只好跟着下了车,看着他把车撑起来、坐到一边休息,她心中忽然一动。 “这车,哀家是不是也能骑一骑?”她脱口道。 “啊?这,太危险了吧?”陈言一呆。 “慢一点不就行了?”太后心痒起来,“反正你这么会骑,有你做师父教哀家,以哀家的天赋,岂有学不会之理?” “这……”陈言一时有些犹豫。 他骑的时候有意控制着速度,避免把她摔伤。 可万一她学会了,骑上了头没控制好啥的,直接撞了,他怎么跟唐韵交待? 但太后起了兴,哪有这么容易放弃。陈言想了想,道:“要学可以,但太后须得依臣几件事。” 太后迫不及待地道:“你说便是,哀家都依你!” 陈言正色道:“第一,太后须得把这衣袍脱了。” 太后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华袍。 或者说,曾经是华袍,方才坐自行车摔过几回,又踩过几回,此刻上面沾了不少泥末草屑,下摆处还有好几个脚印。 “这个太碍事了,须得换成轻便衣衫才行。”陈言补充道。 “行,第二件呢?”太后爽快地答应下来,再问道。 “第二,您是初学,臣须得在后面替您掌着方向。”陈言接着道。 “这是应该的,还有什么一并说。”太后毫不犹豫地道。 “第三,骑行之时您得依着臣之命令,臣说停,您就得停下来。”陈言把最重要的一件说了出来。 刚才熟练之后,太后不断催他提速,若是一会儿她自己骑上去时骑太快,摔着了,他可赔不起。 太后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行吧,依你。” 陈言这才带她去更换了衣衫,从袍服换成紧身的劲装武服。 换完之后,太后在铜镜前顾盼生姿:“还真别说,哀家这身打扮,还似模似样!” 陈言看着她因为腰身被腰带勒紧而凸显得更为明显的身前那雄伟之地,暗吞了口口水。 不得了! 平时太后穿的宽大袍服,虽然看得出雄伟但视觉冲击还不算太惊人。此刻换成这装束,让他不由暗暗敬起了礼。 准备妥当后,陈言没留在院子里,而是从后门出了陈府。 陈府后面有一小片约两亩许的空地,周围被树木环绕着,将这里与别处隔离开来。 “太后要骑,还是在这里妥当些。”陈言指着空地道。 这地方比后院宽敞得多,相对活动空间大不少,加上地上长着青草,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之效,万一真摔了,比后院那里还安全些。 “这地方不错,咱们开始吧!”太后已经等不及了,直接扶着车把一跨步,学着陈言的模样跨坐到了车座上。 周围丫环们纷纷散开,将手中所提的灯笼挂到四下的树上,为他们照明。 陈言跟着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一一讲解骑行的要点。 太后无比专心,一一记在心里,学了一刻钟,自觉已经掌握了一切技巧,急不可耐地道:“哀家已经学会了!开始吧!” 陈言坐在后座上,将两腿叉开踩在地上,双手抓上太后的腰。 他已经打算好了,一开始先用自己的双腿发力,将自行车撑住,多几个支撑点车也不容易倒。 但这一抓,太后只觉腰眼微痒,不禁身子一颤,脸红了起来。 不过这是之前陈言便与她说好的,她没说什么,专心扶住车把,用力一踩踏板。 陈言倒不是存着什么坏心,他自己得稳住身形,但自行车上没地方抓,加上这样还能帮她稳一稳身体,故而如此。 此时自行车缓缓向前驶去,太后毕竟第一次,心中紧张车把左右晃动起来。 “慢!慢!慢一点!”陈言在后面大叫,双手紧紧抓稳她腰肢,助她保持平衡。 太后倒是想慢,可脚不受控制,反而不由自主地加了力,自行车速度越来越快,刚驶出不到三丈远,已向旁边一歪,倒向地上。 “啊!”太后惊呼起来。 陈言大骇,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教,双手拼了命地抓死她身子,向另一侧一扳,同时双腿发力努力撑住。 幸好,这一扳及时止住了车子的倒势,把车给稳住了。 陈言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一愣。 旋即浑身一震。 卧槽! 手上感觉不一样了! 方才他原本是抓着她的腰,可她倾倒时,他为了托住她,不得不把手往上移了些,结果这刻右边那只大手已经搂到了她那雄伟之地的下沿,半边饱满又柔软的球状触感清晰地从他虎口处传了过来! 太后却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恢复过来,全神控制着车把,完全没发觉陈言已经占了她半截高峰,继续卖力踩着踏板。 自行车继续向前移动,陈言回过神来,心中忐忑至极,赶紧将手往下挪,想要移回腰上。 “别乱动!要要要倒了!”太后却又惊呼起来。本来她就紧张至极,陈言手一动,她就感觉似乎又要倾倒。 陈言手一停,不敢动了,心中既是刺激,又是叫苦。 太后现在显然没留意到这异常,可发现他的手位置不对只是时间问题,得想个法子! 就这么慢慢骑了半圈,太后渐渐熟练起来,胆子也大起来,踩动踏板的力气增大,车速渐快。 到了空地一角,麻烦来了。 该拐弯的时候,她错判了该右转的位置,慢了一步,眼看着自行车便要歪歪扭扭地撞向空地外的树木! 太后吓坏了,身体失去平衡,又一次向右侧倒下去。 陈言大惊,一边用双脚努力当起了人肉刹车,在地上撑着,靠摩擦力拖慢自行车的速度。 另一边则双手一起发力,全力把太后稳住。 好在,最终自行车险险拐过了弯角,恢复了平衡。 陈言长松一口气,这辈子还是头一回,骑个自行车居然骑出了高速路飙车般的体验! 随即浑身一震,他差点没直接从自行车上栽下来。 第1194章 给哀家按按腿 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托住了太后的心口下! 而且他还不能松手,为了稳住她身子,只能用力撑住,惊人的美妙感,让他一时间有些恍神。 “还好有你!”前面,兴奋的太后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她高兴的地嚷了一句,“不然就真摔啦!哀家要加速啦!” 陈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只能庆幸太后现在注意力全在骑车上,不然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只怕这太后早就回身赏他一个大逼兜了…… 就这么骑了一整圈,好不容易回到起点,陈言忙道:“太后,您也累了吧?要不您先歇会儿?” 太后却摇头道:“用不着,哀家现在精力足着哩,再骑两圈!” 这一圈下来,她渐渐掌握了些感觉,一心只想将那感觉抓住,尽快学会,让她现在停下来怎么行? 陈言大感无奈,只得依着她。 中途几次想把手放下来,可又觉得太明显,本来太后没察觉,万一他放下的过程中让她发觉了,岂非不妙? 第二圈骑完后,太后已是累得浑身汗透,但仍不肯停下来。 陈言感觉着她娇躯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感觉也变得滑溜起来,更是暗暗叫苦。 第三圈过了一半,他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此前虽然也挺得劲儿,但他能感觉得出来,那是内里小衣的触感。 可现在,手指间感觉太后的小衣似乎因为出汗太滑,滑上去了…… 我的天! 那他现在岂不是实打实的…… “呀!”太后忽然一声惊叫,向右倒了下去。 却是终究不是经常运动,两圈多下来已是身疲力竭,没能控制住车把,侧倒下去。 陈言正满脑子心猿意马,下意识将她搂住,但疲累之下却止不住车子的倒势。眼看就要坠地,他一侧身,自己垫在下面,先触了地,然后太后才仰倒在他身上。 “太后您没事吧?”陈言顾不上自己疼痛,赶紧问道。 “没……没事,就是累……”太后喘息着道,“咦?这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她感觉股后有了异样,下一刻,她直接僵住! 陈言也懵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 法克! 原本两人各坐各的,太后也发觉不了,可现在这形式,自然就察觉了异常! “太后!大人!你们没事吧!”几个凤翎卫跑了过来。 “哀家没事。”太后一惊回神,慌忙从陈言身上翻下来,红着脸瞪他一眼,在凤翎卫的搀扶下转身去了。 陈言爬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太后那最后瞪来的一眼啥意思?像是生气,又像是有些别的情绪。 好在凤翎卫来时她的反应是掩饰而不是暴怒,应该问题不大。回头只要解释解释,又或者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估计能蒙混过去。 太后走到起点处,在丫环抬来的椅子上坐下,歇了一会儿。 陈言慢慢挪了过去,讪讪地道:“太后,您也累了,夜也深了,要不还是让臣护送您回宫。自行车嘛,明儿再练也一样。” 太后白他一眼,道:“哀家现在这模样如何回去?” 陈言看了看她,也是,一身汗透的衣衫,鬓发凌乱,脂粉尽毁,确实不宜出行。 他连忙道:“臣立刻去准备温泉,您先盥洗更衣。” 太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陈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得太后偷眼瞧他腰下,心里不禁有点惊。 好在这会儿小陈言已经规规矩矩地收了神通,不然说不定又会惹太后生气。 午夜时分,陈言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太后进温泉房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吱呀一声,温泉房的门开了一线,一个凤翎卫出来,道:“陈大人,太后睡着了。” 陈言愕然道:“睡着了?” 那凤翎卫点头道:“太后今儿累得够呛,怕是回不了宫了,要不就在您这里安置下来,明儿再回去也行。” 刚才进了温泉,太后一刻钟都没泡到,就已经轻轻起了鼾声,一众凤翎卫也不敢把她吵醒,耐心等了一会儿不见她醒来,只好出来跟陈言商议。 陈言沉吟片刻,也只好如此了。 但太后身份不同,客房简陋了些,陈言考虑了一会儿,叫来内院丫头,将自己卧房收拾了一下,加了点花花草草的饰物。 布置完后,他扫视一周。 今天晚上,就让太后睡这吧。 凤翎卫将太后唤醒后,帮她擦净身子换上陈言叫人准备的寝袍,这才扶着她从温泉房内出来。 陈言在外面等着,见太后双脚几乎没沾地,完全是被两边的凤翎卫架着出来的,讶道:“太后,您这是……” 太后懊恼地道:“好久没这么辛苦过,双腿这会儿又胀又痛,使不上劲儿。” 进温泉前还没多少感觉,进了温泉,整个人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双腿不适。好在温泉泡完之后,那感觉减弱了不少。不过一离开温泉,双腿的胀痛感立刻又明显起来。 陈言心说使得上劲儿才奇怪了,你刚才第一次骑车就在外面骑了那么久,没把腿干废了算运气。 不过嘴里当然不敢说什么,只道:“那得好好休息休息,快,送太后入房休息。” 太后却道:“等等,陈言,你一起进来。” 陈言本准备等她入睡后,自己到客房凑和一晚,听到这一句,不禁愕然道:“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看他一眼:“哀家双腿这般模样,哪睡得着?你不是擅于按摩之术吗?替哀家按一按。”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过去。 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 唐韵不把他当人,有活儿全往他身上推,这太后居然也是这般! 方才累的可不只她一个,他也累得半死,现在连个温泉都没泡过,歇也没歇过,她居然还让他给她按摩! 第1195章 此物名为欢喜禅 “是,太后。”陈言忍气吞声地道,终究不敢跟她闹。 算了,忍! 稍微表示表示,等她睡着了,再偷偷离开便是。 谁叫老子吃她家丫头的这碗饭呢…… 到了卧房内,太后在大床上躺下,舒服得长吐一口气:“你这床果然舒服。” 陈言陪笑道:“太后,那臣就开始了啊。” 太后没答,朝两个扶她进来的凤翎卫道:“你们去外面等着。” 两个凤翎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迟疑道:“太后,我等奉旨保护您……” 太后没好气地道:“陈大人这府上能有什么危险?难不成他会加害哀家?出去。” 两个凤翎卫无奈,只好退出了卧房,将房门关上。 陈言反而心中有些发麻,太后似乎不太对劲,为何非要让凤翎卫离开? 毕竟按摩这个事要触碰身体。要是她们在,能看到他如何给太后推拿,回头就算是唐韵问起,也有她们证明他并未对太后有何不敬之处。 可她们离开了,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说不定会东猜西想,明明他没干啥,也给想出七八十件来! “太后,其实她们不用出去也行的,臣只是替您按摩双腿,也无甚见不得光之处。”陈言硬着头皮道。 “谁要你按摩了!”太后瞪他一眼,“哀家找你,是另有一事,不过便在她们面前说出。” “啊?太后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她们面说?”陈言有点懵。 “上次,你曾说要送哀家一件宝贝,可还记得?”太后颊上微红,迟疑着说了出来。 “哪次?”陈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便是你送哀家那把机关匕首之时,你说有一件宝贝,可替哀家舒解空虚寂寞。”太后说着说着,自己有点羞涩起来,“后来被打断了。” 当时陈言正要说出,却被唐韵召入宫去议事,后来太后等了这么多日,陈言一直没去找她。直到今日,方才在温泉中浸泡时,她疲极而眠,梦中竟梦到了先帝,醒来后不禁羞不自胜。 随即又是一阵黯然神伤,想到自己未来还要守寡一生,几乎泪落。 就在那时,她想起了当初陈言承诺的宝贝。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幼童,自然明白当时陈言说的宝贝和哪方面的事有关,因此才找了个要他按摩双腿的借口,将凤翎卫屏退,和他私谈。 陈言这才记起是什么事,恍然大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太后见他笑容暧昧,不禁双颊大红,嗔道:“你在笑话哀家么!” 陈言连忙敛起笑容,道:“太后恕罪,臣只是受宠若惊而笑。太后主动与臣说起此事,可见是将臣当成了自己人,臣岂能不开心?” 太后见他神情诚恳,心中的紧张情绪这才稍稍缓下来,道:“你上次说的宝贝,到底是何物?” 陈言神秘一笑,转身走到衣柜处,打开后,从里面搬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 他拿贴身的钥匙开了锁,神神秘秘地从里面翻出一本画册。 这可是他的宝贝,原本平时是放在枕头下的,今儿因为太后要睡这,他临时给放到了这藏起来,避免被太后发现。 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陈言将画册拿到太后面前,道:“太后,请看此册。” 太后见他那么神秘,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紧张了半天。结果此刻见到竟是一本册子,大失所望,她要看书,隔壁书房不多得是? 她没伸手接过,不悦道:“一本书而已,有何稀奇?” 陈言挺了挺胸:“这可不是一般的书,而是臣珍藏的宝贝,从不轻易示人!”见太后仍没接过去的意思,他只得替她翻开画册封面。 扉页上,一幅彩图跃然纸上。 太后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双颊刚刚才消下去的红晕腾地一下又升了起来。 那画中主体是一张大床,床上一男一女寸缕不挂,搂将在一起,正自浓情蜜意地摆出云雨之态! “这……这是春宫图?!”太后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失声轻呼。 “嘘!”陈言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 太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嘴,既是惊异又是羞赧地看向他。 “这一本,乃是少见的彩绘图册,用以闺房助兴,实是不世之品!”陈言压低声音说道。 “你!无耻!”太后羞气交加,“哀家问你要那宝贝,合着你所谓的宝贝便是此等污秽之物?” “不不不,当然不是!”陈言忙道,“这一本是给太后用来助兴之用,那宝贝配合此物,方可尽其功效。” “少给哀家卖关子,到底那宝贝在哪?”太后这才稍稍抑下怒气,瞪着他道。 “太后稍等,臣这就给您拿出来。”陈言将画册交到她手上,转身又奔着那小柜子而去,在里面东翻西翻,好一会儿才翻出一个约半尺长、五寸宽的木盒,上面又有锁锁着。 陈言将它拿回床边,摸出一把钥匙打开,轻轻翻开了盖子。 刹那间,太后呼吸顿止! 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是何物!” 陈言轻咳一声,道:“回禀太后,此物臣名之为‘欢喜禅’,其形仿男子之物而制,而尺寸稍大,内中乃是以良木精制,外层则辅以加工后精磨过的猪皮,柔软又微有弹性,触感上佳。至于如何使用,想来太后一观便知,无需微臣细细说明。” 太后整张脸红了个通透,但眼睛却半点离不开那物,喃喃地道:“欢喜禅……欢喜禅……”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道:“用了此物,有如与佛参禅,得悟天机,自然欢喜,故而以此为名。” 太后心跳砰砰,想伸手去拿,可当着陈言的面又颇觉羞涩,不禁轻咬芳唇,眼波荡漾起来。 陈言将那盒子轻轻放在床边,起身退开道:“这便是臣所说之宝贝,比之那机关匕首不知道好了多少。嘿,太后当明白臣的意思,臣先告退,不妨碍太后您参这欢喜禅了。” 太后终于抬眼看向他,颊红如烧,道:“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陈言肃容道:“除太后与臣外,若有第三人得知,臣受天打雷劈而死!” 第1196章 大事将起 太后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 陈言这才快步退出了卧房,出门后将房门带上,转头对守在门外的两个凤翎卫道:“太后是因学车过度劳累,才致双腿不适。虽然经本官按摩,但或许仍要痛些时候,若是你等听到太后不适之声,不可贸然进入,明白吗?” 两个凤翎卫原本确实有些担心他在里面与太后单独相处,但见他出来得这么快,显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暧昧之事,连忙同声道:“是。” 屋内,太后也听到了陈言的话,暗赞他体贴。 她今夜自然要试试这欢喜禅,难免会发出些不可言喻之声,这样交待了外面的话,也免得外面的凤翎卫听到之后生疑。 陈言出了院子,直接往侧院而去。 那件欢喜禅当初他是弄来助兴用的,与卿儿玩过,不过使用次数不多,还挺新。 陆卿儿更喜欢真货,就将它闲置下来。但太后这辈子估摸着不可能再有男人了,给她用用倒也合适,也算是他日行一善帮她了。 希望太后回头记得这恩情,以后有事多站他这边吧。 刚到侧院门口,张大彪快步而来,低声禀道:“大人,有客人求见。” 陈言见他这么神秘,心中一动,已知来的是谁,点头道:“前厅相见。” 不多时,在前院的花厅内,陈言见到了来人。 对方一进来便揖手为礼,道:“姬楚见过大人!” 陈言含笑道:“姬先生来此,想来是有好消息要说了。” 姬楚微微一笑,说道:“姬某特来向大人道贺,恭喜大人,终得王侯之位。” 陈言一听便明,精神一振:“这么说,动手之时,已然定下?” 姬楚压低声音,道:“宣国公的大军,已在回京的路上。王爷决定,三日后便动手!” 陈言难抑心中激动,拍桌道:“终于要来了!” 虽说之前唐韵说荀羽飞的大军即将班师回朝时,他便已料到宁王动手在即,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仍然还是难免有些兴奋。 探出宁王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后,陈言便考虑过直接将他和姬楚等核心人员抓起来的想法。 但在和唐韵商议之后,还是放弃了这想法。 这可省下不少功夫,但却会惊动宁王的党羽,再难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若是这些人日后勾结起来,再次发动叛乱,又要花费功夫去压制。 因此最终决定将计就计,跟着宁王计划来行事。 那二万宁王的心腹大军便是第一步,这批人若无意外,该是宁王的核心武装力量。但现在已经进了青山县,便落进陈言掌握之中,再构不成威胁。 下来就是宁王借唐朔的这颗棋子召来的各路帮手。 不过此前宁王一直没有向陈言透露这些帮手有谁人,这家伙纵然已经十分信任陈言,也仍然防着后者一手,可见其谨慎。 但如今动手在即,他想不说也不行了,否则万一影响到计划执行时的时机配合,大事受挫就麻烦了。 姬楚这次来找陈言,便是与他说明全盘计划。 当下二人坐定,头碰头地凑一块儿,细细地说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陈言才长舒一口气,道:“王爷真是算无遗策,有了这三十七路帮手,大事何愁不成!” 心中暗暗庆幸,好在没有直接动手抓人! 当初宁王告诉他,外界的助力只有几处,合计兵力约四万。但陈言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实际人数肯定更多。 不过,他原本预估宁王聚来的帮手了不起十几路,合计能有个五万人左右,便是极限。 毕竟如今名义上还是燕王唐朔为首,他宁王仍然只是藏于暗中,要在将唐韵推翻后能够控制住局面,那找来的外界助力不能太多,否则宁王手下那二万人怕是不够用。 可想不到此刻姬楚说出的帮手,竟然多达三十七路! 姬楚没有细说每一路人马有多少人数,但怎也不可能低过三千,换言之,这些人加起来要超过十万人马! 其中不仅有当初响应过唐朔的残党,还有一些明里臣服唐韵、暗中却心怀叵测的地方官员。 在司隶周边州县,便有超过二十三路人马,余者也都离司隶不远,举事之时会负责外围固守,拖延各州前来勤王的兵马。 而且,这还是可以让他陈言知道的部分,以宁王的谨慎,必然还有仍未暴露的同党伏在暗处。如此一来,人数说不定要达到十二万以上,甚至达到十五万! 这种级别的军力,又是杀唐韵一个出其不意,成功的概率确实极高! “王爷一向谋不定不动,若动,必是大谋已定!”姬楚沉声道,“两日后王爷那二万藏在大人青山县的大军,便须出发,于三日后午夜丑时一刻前赶至京城。届时,至少有四路人马已经杀至京城,吸引了城卫军的主力。” “到时候本官便毛遂自荐,主动带京兆卫去守京城西、北二门,将宁王爷的大军放入,对吗?”陈言笑道。 “然也!之后的一切,便如计划。王爷说了,到时候还需大人随机应变,尽可能拖住御卫和凤翎卫。当然,您的京兆卫中,必然也有忠君之人,须得将他们事先调离。”姬楚接着道。 “这你可放心,本官近日已暗作安排,如今随在我身侧的大多是心腹之人,只有少数留着以免惹人生疑。待到事发,这些人将成祭刀之魂!”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大人行事周密,姬某自是信服。”姬楚赞叹道。 两人又商议了半夜,待到天色将明时,姬楚才匆匆离开。 陈言看向花厅外,东方隐透一点明亮,映入他眼帘。 “大人,您在看啥?”张大彪站在他身旁,见他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 “看那日光呗。”陈言心不在焉地道。 “日光有啥看头?”张大彪疑惑地道。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还得让本官教你?”陈言没好气地道。 “呃……”张大彪作沉思状,猛地有了点灵感,“啊,卑职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思考这半天?”陈言错愕道。 第1197章 藏船于林 “大人看这日光,乃是有感于旭日将升,光明将现,触景生情!大周便有如这夜晚,本来一片黑暗,因为有宁王这种祸世之徒搅得世局不宁,百姓看不见光明。但现在却不同,大人即将为皇上、大周和百姓解决这桩大麻烦,带领大周走向光明!”张大彪说完挺了挺胸,有点得意,“大人真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啊!” 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没说话。 张大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赔着笑脸道:“大人,卑职说得不对么?” 陈言抬手拍拍他肩,道:“彪子,你这文化课没白学,都学会联系事物本质了。不过,本官想的是另一件更严重的事。” 张大彪一呆:“那是卑职猜错了?不知大人想到的是啥?” 陈言长叹一口气,道:“天亮了,本官不知不觉又熬了一个通宵,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张大彪:“……” 就这? 这事哪里比宁王之事严重了! 大周南境,天明后。 一条宽约百丈的大河奔腾而过,将两岸截断。 这是大周与大梁的边境之地,这条滇江从西往东,在两国之间划出一条天然的国境线,将两国从地理上彻底分割开。 两岸均是群山连绵,密林深深。 在几处山坳间,两国都修建了大量的关口,十二个时辰都有岗哨盯着,还安排了军士巡视,戒备彼此。 在西南一角,一处密林间,三匹马儿穿出,在大江边停下。 项猛掀开头上戴的斗笠,道:“从这里过江,便可避过大周南疆军的警戒线,到大梁北抚军的大营。” 阳淮由衷地道:“若非有你这个深悉南疆军布阵者的内应,一般人休想能够找到南疆军的军力难及之处,到达这里,更没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到达大梁。” 这一路行来,项猛带着两人轻骑而行,换了六次马,终于抵达了大周南疆,之后再钻山过林,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这里。 哪怕京城那边发下通缉令,此刻想来也还在后面,没他们来得快。 不过为防万一,项猛还是选择了不惊动南疆军,走这条隐秘线路。 那京兆卫雷行目光扫过大江上下,道:“但这江水甚急,若无可抵挡波涛的大船,只怕很难过得去。” 项猛笑了笑,道:“雷兄勿虑,这一点北抚将军早已考虑周到。只要我在这里燃起烟火,对面便会有一只大船驶过来,将咱们接过去。” 雷行皱眉道:“但你若燃起烟火,只怕附近南疆军的哨探会察觉,赶来查看究竟。” 项猛胸有成竹地道:“这就是我为何选择此地。离这里最近的关卡也有五里之远,且与此地之间尽皆山谷密林,难以行走。就算他们发觉,要派人过来,也至少要花费半个时辰。但对面大船从隐藏处出来再到这里,却至多只要两刻钟。” 阳淮恍然道:“届时就算是南疆军的人到了,咱们也早已离开,甚至到了对岸,他们徒叹奈何,哈哈!” 他当初被梁定的人接触时,乃是在大周境内,还从未去过大梁境内,故而并不了解如何越境。此时看到这大河,暗暗庆幸有项猛在,否则就算他来到这里,也很难过得去。 雷行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尽快点起烟火,速速离开此地为是。” 项猛看他一眼,这才道:“咱们先去拣些干柴过来,再弄些湿柴和草叶,须得烧出浓烟,方能让对面看到。” 当下三人各自动手,不一会儿便架起了一个大柴堆,下面是干柴,点燃后烧至熊熊之态,再将半湿的柴木和草叶堆放到上方。 干柴易燃而烟少,但烘烤烧灼上方的湿木和草叶后,一股浓烟便冲天而起。 阳淮一直眯着眼盯着对岸,只看到隐约的山丘,并没有看到船只。 “怎会没船?难道梁将军骗了咱们?”他喃喃地道。 “烟起后,对方也要防备是否有人误点,必然要观察一番。放心吧!梁将军乃是有信之人,绝不会骗我!”项猛信心十足地道。 “来了!”雷行忽然道。 只见对岸一处密林忽然有了动静,数十棵树木向两侧倒下。 雷行经验丰富,一看便知那些树应该是早就被砍断,为了掩人耳目才重新固定在,以便需要时可以迅速扳倒。 树木倒下后,一物从林中推了出来,缓缓朝着江水中而来。 “那是……船?!”阳淮大吃一惊,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竟是一艘藏在林中的大船,长约五丈,虽然看不清楚,但想来该是在船下装了轮子之类的东西,否则这么大的船,在岸上休想能推得动。 扑通! 入水声中,那船已被推到了江水中,差点被江水冲走。好在提前将船体以绳索固定在岸边大树上,方能拖住。 推船的十来人纷纷爬上船,钻进了甲板下面的桨舱。 不一会儿,大船调整了船头位置,朝着这边慢慢行来。 阳淮精神大振,露出笑容。 终于要离开大周了! 雷行双眼微眯,看了一眼他。 这家伙若知道项猛和他来此的计划,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 同一时间,京城陈府。 太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更衣之后刚用完早膳,陈言便匆匆赶到,殷勤地道:“太后,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太后神采比昨日多了几分,看到他时脸上一红,有些心虚地道:“还成。” 陈言凑近低声道:“不知臣进献的宝物,太后可还满意?” 太后更是双颊大红,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现在她仍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昨晚为何那般大胆。 或许是因为与陈言接触得多了,开始渐渐对这贴心的家伙有些信任,又或许是因为屡次与他有了些亲密的接触。 又或,因为昨晚骑车倒地时,触碰到了那不该之地,让她心思也荡漾起来。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至少陈言没有骗她,那“欢喜禅”确实起到了抚慰之效。 昨晚上借着那本画册,以及那好东西,她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体会到了那种难言的美妙! 现在想想,仍旧有些回味。 第1198章 闷骚的心 最后精疲力尽,困极而眠,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昨晚忘了收拾的那宝贝收回盒子里,放回了柜子中,避免有人发现。 “竟弄出这种不可见人的邪物,你这家伙真是……”太后低声嗔责了半句,后面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是好。 “一件物事邪不邪,得看用处。能让太后欢喜,那它不但不邪,反而还大大有功。”陈言嬉皮笑脸地道。 “行了!此事不得多说,哀家已将它放回原处。”太后强持镇定,说道。 “此物已赐予太后,太后可将它带回宫内使用。”陈言忙道。 “不必了。”太后摇了摇头。 “难道太后对它不满意?”陈言错愕道,“若是嫌小了,臣可令人再另行制作一只,将尺寸再调大一……” “够了!”太后听得面红耳赤,嗔道,“谁嫌小了!那已经够大了!” “那太后为何不要?”陈言满头雾水。 “哀家在宫中,连睡觉身旁都有人侍候,如何藏得此物?”太后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凤翎卫,低声说道,“放在你这,若哀家需要,再来你这便是。”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唐韵的声音:“想不到陈言你竟然藏了好东西,让太后享用,却不让朕享用!” 屋内陈言和太后同时色变。 她怎么知道的?! 等等,她说“享用”,难道她也想要这东西? “皇上,您您您怎么知道的?!”陈言结结巴巴地道。 “哼,听这意思,你果然是想瞒着朕?”唐韵寒着脸道,“陈言啊陈言,枉朕如此重用你,你竟厚此薄彼,实在是让朕寒心!” “不是,皇上,臣也没想到您年纪轻轻,也想要此物啊。”陈言分辩道。 唐韵一个未尝人事的黄花大闺女,那方面应该还处在未开发状态,和太后这种食髓知味又苦忍多年的遗孀没法比,按说需求不可能太强。 可现在她居然主动索要那“宝贝”,难道在她那清纯绝丽的外表下,也有一颗闷骚的心? “你竟还瞧不起年轻之人!”唐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年轻怎么了,朕也是屡经磨炼的!” “什么!”这次是陈言和太后同时失声惊呼出来。 她不是还没成亲吗?怎会屡经磨炼? “行了!立刻将东西交出来,朕已经等不及了!”唐韵不想再跟陈言废话,喝道。 “这……”陈言为难地看了看太后,后者仍是一脸懵逼。 她年纪是大些,可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尤其这个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还是皇帝,她要是强行阻拦,似乎不是很妥当。 陈言无奈,只得道:“请皇上随臣来。太后,要不您也一起?” 太后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不,陈大人和皇上自便罢。” 那场面太尴尬了,她着实不太想和女儿一起看到那东西。 尤其是想到女儿可能还要用一用它,那就更尴尬了…… 唐韵不耐烦地道:“太后想来是享用太久,累了。行了,陈言你赶紧的,朕现在就要见到它!” 到了卧房,陈言从衣柜里把小柜子搬了出来,转头看看唐韵。 唐韵露出急切之色,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 陈言心说你多少矜持矜持,人太后还知道把外人撵走了再要,你可好,小嘴叭叭个不停,还大叫大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定了定神,他开了小柜子,从里面拿出那个装着“宝贝”的小木盒,转身放在桌上。 “皇上,那物在此。” “这么小?”唐韵露出错愕之色,“朕怎么听说,这东西挺大的?” “您还嫌小?”陈言也是一愕,这个尺寸对一般女子来说绝对是足足的,“那您想要多大?” “不是这么大吗?”唐韵伸开双臂,在陈言瞠目结舌中,比划了一个大约七尺左右的大小。 “什么!哪有那么大的!”陈言惊呼道。她那里弹性是不是有点变态,这么大进去,人都得裂开了! “小了怎么骑?”唐韵大惑不解。 “骑?您连用法都想好了?”陈言不由咋舌,“皇上,听臣一句劝,这个大小就好,您想要的大小,大象也扛不住啊!” “少废话,你是不是想藏私?好东西给太后,不好的给朕?”唐韵见他百般推脱,不禁恼了。 “真不是,皇上,这是臣手中最好的货了!”陈言边说边拿钥匙,“这样,臣给您拿出来先看看,您试一下,如果不行,咱们再说。” “行,朕倒要看看,你拿个这么小的车,让人怎么骑!”唐韵板着脸道。 陈言钥匙插进了锁孔,喀地一声拧开,锁开了。 但他却没有把盒盖掀开,反而愣住了,看向唐韵:“车?”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对呀,那辆什么自行车,你让太后玩了半夜的那个。” 陈言终于反应过来,失声道:“原来皇上说的是自行车!” 唐韵疑惑道:“不然是什么?” 陈言:“……” 原来不是说那“宝贝”啊! 好险好险,差点就把这玩意儿给唐韵看了…… 唐韵见他没反应,等不及了,一伸手,将盒盖掀开一半。 啪! 陈言回过神,大吃一惊,猛地把盒盖按得合上,差点没把唐韵手指夹住。 “你做什么!”唐韵吓了一跳,赶紧缩手。 “皇上,误会了,臣不知道您说的是自行车。”陈言陪着笑脸,麻利地将盒子重新锁上,放回小柜子里。 “那你以为朕说的是什么?”唐韵起了疑,“这盒子里又是何物?” “没啥,一点小物件。”陈言掩饰道,想把小柜子放回衣柜去。 “慢着!把那柜子打开,让朕看看。”唐韵越发疑心起来,喝阻道。 “啊?这……”陈言懵了。这能给看?看了她不直接拔剑把他砍了? “你拿过来吧!”唐韵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钥匙,一把推开他,自己开了栩子,正要拿出方才那个小盒子,突然一愣,从小柜子里面拿出一本画册。 “皇上!不要翻!”陈言惊道。 唐韵没理他,看封面挺精致,里面应该也挺…… 她一边想一边翻开封面,刹那间檀口大张,被点穴一般看着扉页的图,脑子里轰然巨响! 第1199章 北抚大将军 陈言叹了口气:“说了别翻的嘛……” 唐韵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又看看那册子,来回看了好几趟,终于啪地将册子合上,扔回柜子里,又将柜门关紧锁上,把钥匙扔回他怀里,转身就往外走。 “不要脸!” 陈言看着她红透的耳根,有点庆幸。 看了张美图就羞窘成这样……还好她没打开盒子,不然里面那太后用过的原味宝贝,还不把她直接臊死? 大周与大梁边界处,滇江仍奔腾如飞。 大梁其中一座关口土城的城头,一人身着铠甲,英姿俊朗,剑眉星目,负手站在那,双目凝视着江水。 他两鬓微霜,却不显衰老之态,反而更增添几分肃穆与威严。 “军主,人已带到!”身后传来军士的禀报声。 那俊朗男子没有回头,亦不作声,只看着江水,仿佛那江水比身后的三人更值得他留心。 项猛、阳淮和雷行并肩而立,看着这大梁传说中的名将,心中各有所思。 阳淮尚是首次见到梁定,心中紧张至极。对方身上透出的那股有若实质般的凌厉气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项猛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不似阳淮那么恐惧对方,但心中充满敬畏之感。 襄王也是气势过人,但和梁定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反而同样是首次见到梁定的雷行,一直上下打量对方,不露半分异色。 他在陈言的纳抚营中,如今仍是二等军士,但却是下一批晋升一等军士的候选人。 换言之,他升一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实力上早已达到一等水平,否则陈言也不会派他来负责这次行动。 虽然一直在看梁定,但雷行早已将周围形势全看在眼中,这城头上共约五十名军士,但左右三丈之内只有六名。 也就是说,若他此刻动手刺杀梁定,在左右六名军士杀至前,他有足够时间给梁定致命一击! 这与大人安排的计划不同,但大人一向有言,计划赶不上变化,若是机会合适,他可随机应变。 来前确实没想到,梁定竟然这么好见,而且见面时竟还让他们站到两丈范围内。 原本雷行以为,对方身为名将,应该会比较谨慎,现在看来似乎高估了对方。 “项猛,你可知这滇江是什么?”就在这时,梁定忽然开口,声音沉雄有力,透着一股霸气。 “此江乃是大周南境最有力的屏障之一,多亏了它,才能将大周与大梁、大夏两国隔离开,并且沿修下数十座关口守城,使得大梁和大夏若要进袭大周,这第一步便艰难无比。”项猛敬地说道。 阳淮心说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事吗?这位北抚大将军没事问这个干什么? “错了,此江不值一哂。”梁定冷然道,“梁某只消令旗一挥,便可驱千船入江,瞬息可越江而过,入大梁国境。但,我至今未动,你可知为何?” “这……”项猛迟疑了一下,“因为唐锐?” “唐锐此人,攻不足,守有余。他所布设关卡,每一处均是精心设计,恰好钳制我大梁可登岸的岸口,只要大梁军上崖,迎接我们的便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抛石、滚木,”梁定仍背对着他们,缓缓说道,“若我大梁军扛过第一道守御,往前推进,他会点燃关口外的密林,以大火阻拦。” 项猛沉默不语。 这些事,他自然知道,只是梁定派人用船将他们接来之后,先不谈刺杀襄王的计划,却在这说什么攻防,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襄王不除,我大梁军休想在没有大量伤亡的情况下破开大周南疆防线。为此,我才定下刺杀襄王之计。”梁定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但你们,失败了!” 项猛和阳淮同时一震,慌忙一起跪下。 “大将军恕罪,此事实有意外!”阳淮仓皇道。 “原本要成功的,只是遭遇异变,方才失手,请大将军明鉴!”项猛也惶恐道。 “哼!”梁定一声冷哼,左手倏然拔出腰间佩刀,回身一步跨出七尺余,一刀横斩! 呼! 阳、项二人瞬间呼吸屏止。 眼中只来得及看到那刀由左往右,斩向项猛! 而且照着这个势头,砍杀了项猛之后,余势连旁边的阳淮也要波及!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二人脑海。 死定了! 但那刀却擦着项猛头顶而过,随即扫过阳淮头顶,闪电般劈向仍垂手而立的雷行。 雷行眼睛眨也不眨,向后一斜。 嗖然一声,那刀刀尖几乎是贴着他颈下皮肤而过。只要他慢半拍,此刻已是身首分离! “你,不一般!”梁定一刀未能得手,长臂一收,佩刀瞬间回至刀鞘内,冷冷道,“什么人?” “大将军,这位是项某的生死之交,姓雷名行,此前是一名京兆卫,是他助我逃出京兆府衙和救出大教领。”项猛连忙道。 “大周的京兆卫,没有这等身手。”梁定盯着雷行。 “若非项猛,雷某不日便会拔升至佐尹。”雷行不卑不亢地道,“三年之内,少尹之位必是我囊中之物。” “口气不小。”梁定目光微微一动,“前程既是如此光明,那你舍弃一切来我大梁,所求者,想必也不低。” “雷某从不向他人索求某物。”雷行沉稳地道,“凡我所欲,均自取之。” “好一个欲得而自取之!”梁定雕塑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情变化,“项猛,你这生死之交,看来比你更值得信赖。” “大将军,我……”项猛想要说话。 “你既失利,你我的交易便再无意义。”梁定转回身去,目光重新投向滇江奔腾的河水,“自谋出路罢,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 一直没敢吭声的阳淮不禁微微色变。 情况不妙! 项猛没成事,便被梁定驱逐,那自己岂非也会如此? 可他们若是回大周,岂不是要过上逃亡的日子? “大将军,求您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项猛惊道。 “机会?”梁定微微侧头,眼角扫向他。 “是!这次我虽然失败而回,但绝非无功而返!”项猛叫道,“唐锐如今人在京城,我探到了南疆军的粮营所在!” 第1200章 粮营 梁定淡淡地道:“粮营?你当我三岁孩童?唐锐如此能为,岂会蠢到将粮草尽存于一处?” 粮草尽存一处,若遇偷袭,便极易被一焚而毁。因此但凡驻防布阵,通常都不会这么干,此乃兵家常识,襄王非是一般将领可比,自然更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项猛急道:“过去自是如此,但大周近来发生一桩大事,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梁定神情微动,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大事是指?” 项猛重重地道:“南境粮灾!” 梁定眼神倏然凌厉起来。 南疆军工事修得既全又坚,若是要正面突破,大梁军必定损伤严重,属于伤敌一千、自损三千式打法,得不偿失。 为此,梁定早已定下策略,放弃贸然强攻,定下“内”和“外”两策,以奇法破周。 内策,便是刺杀襄王。 南疆军能固若金汤,全因襄王。只要他死,南疆军必现破绽,到时候要破其防线,便有机可趁。 只可惜,阳淮和项猛一来合作未能同心,二来没人想得到襄王新得的那些钢甲竟如此厉害,刺杀失败。 而外策,便是结盟大夏,联手攻周。 大周南境与大梁、大夏和大晋接壤,大晋不用说,肯定不会帮忙,但如果大夏肯联盟,一起攻周,到时候大周南疆军兵力有限,难以兼顾两边战事,哪怕是正面强攻,也有很大机会在不损失严重的情况下破开南疆军的防线。 可没想到,结盟之事日前传回消息,受阻了。 大夏贝明王夏先力劝夏帝观望,找了个理由将结盟之事拖延下来,没有答应。 梁帝虽然震怒,但如今也不敢同时与周、夏二国结仇,只得忍了。 这内、外二策失败,使得大梁北伐大周之事不得不延阻下来。 纵然是梁定,也一时难觅破周之机。 但大周南境的粮灾,如今却开始出现涟漪效应,渐渐影响到南疆军的军粮储备。 南疆军由于背靠着大周主要的粮产区,因此平时并未大量储粮,所存粮草只能敷两月之用。 而每一旬,均会自外补粮,确保不会出现缺粮之事。 但前段时间,南境粮灾,却改变了这情况。 “如今南疆军储粮不够全军一旬之用矣!”项猛补了一句。 “大周粮灾不过月余,又如何会这般紧急?”梁定冷冷道。 就算从粮灾开始时算起,哪怕一粒粮食都不补,按说南疆军的粮草该还能用上一个月才是。 “大将军有所不知,从冀州民变时起,朝廷便从南境大量调粮过去抚民。” “也是从那时起,南疆军补粮之事便受到极大影响,原本每旬补一次粮,变成了半月补一次。” “而且还无法像过去一般足量补充,只能减量递补。” “到得粮灾发生时,南疆军已经无法再行补粮,军中所储之粮只够全军四旬之用。” “如今粮灾过月,军中所剩粮草更是吃紧,只剩一旬之用。” “原本这消息只有襄王等军中大将知道,但十来天前,不知是谁将这消息泄露,使得南疆军的右翼守军出现骚乱。” “那次动静,想来大将军也有所了解。” 项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梁定。 梁定微微颔首:“原来当时大周右翼军的动荡,乃是因此。” 他确实当时便察觉了,大周军关口上的人员调动不似平时,颇有些混乱。但当时他以为是襄王的诱敌之计,故而没有任何动作。 现在才知道,竟是为此! “右翼军军士有人抢夺军粮,这一乱虽及时弹压,未酿大祸,但却让唐锐警惕起来。” “他一方面假称补粮已至,派人以粮车送来大量粮食,用以稳固军心。” “但其实粮车只有表面一层是粮食,下面全是干草。” “另一方面则让亲军将原本存于各军营中的粮草多数运走,只留五日口粮。” “送走之粮,全部送至一处秘密的粮营,集中护卫。” “如此一来,各军之中实际留下的粮草便是少数,纵然军乱,难以将粮草抢毁。” “而这秘密粮营原本只有他心腹之人知晓,我也难得其究竟。” “但日前唐锐突然决定抽调一军,前往陇州一处小县。” …… 项猛将襄王派任邦和宣正前去青山县之事一一说出,直说到二人被大水所淹后、秘密带着亲卫前往的襄王派出手下护卫,各自去搜找残活之士。 “当时我成功找到了戍边将军宣正尸身,我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份贴身以防水油纸护住的舆图。” “图上不但有多处南疆军重要据点的位置,还有那处秘密粮营的所在!” “我将图中所示之处记下,之后便又将他尸身扔回水中,将那舆图一并毁去。” “我知道一条可秘密前往那粮营的秘径,只要大将军派一队人马,随我前往那里,一把大火,便可令军粮尽毁!” “届时南疆军三日后便会缺粮,必定自乱阵脚!” “大梁便可趁机挥军北上,夺下南境防线!” 项猛说到这里,也有些激动起来。 阳淮一脸懵逼地来回看着他和梁定,既是吃惊,又是欣喜。 没想到项猛竟还有这么一着! 梁定转头看向项猛:“你为何将舆图毁了?” 项猛叹道:“当时刺杀之事以即,我怕被人发觉舆图在我身上,只得如此。” 梁定缓缓道:“你倒是颇会算计,毁了图,便只有你知道粮营所在,我便不得不依赖于你,真是妙计。” 项猛脸色微变,低头道:“大将军明鉴,我……我绝无此意。” 梁定倒没想多追究这事,冷冷道:“你且将你的计策说来,让我看看可不可行。” 一旁,雷行不动半点声色,看着项猛依照陈言的布计,一一说将出来。 一切,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 洛城,陈府后面的空地。 陈言站在那,看着唐韵歪歪扭扭地慢慢骑着自行车,纵然后者已经累得香汗淋漓,却仍是兴致勃勃,没有休息的意思。 太后坐在他身旁,神情颇为亢奋,恨不得自己换了女儿,再去骑它一回。 不过现在她纵然想骑,也没法办到。 第1201章 铁产量太少了 昨儿劳累太过,现在她整个身体都酸疼乏力,尤其是腰腿,更是连走路都成问题,行动都得靠人扶着,想骑也没用。 毕竟平时没怎么运动过,昨天突然间那么大运动量,身体确实扛不住。 好不容易,唐韵才终于骑回起点,停了下来,笑道:“这车真乃神物!” 陈言由衷地道:“皇上真是天赋惊人,这么快便学会了。” 这话没有半点拍马屁的意思,唐韵学车速度那叫一个快,陈言只不过给她示范了一圈,又教了她如何骑行的要点,唐韵也不要他辅助,自己一个人蹬上就走了。 一开始还摔了四五次,好在她身手敏捷,没有摔着。 骑了一圈之后,她便能勉强稳住,十几圈下来,如今她已能骑完整圈而不倒。 对物性的掌握,她确实有一手! 唐韵傲然道:“区区自行车,岂能难倒朕?这么好的东西,你怎到现在才拿出来?” 陈言挠头道:“不是臣不想拿出来,实在是臣也是最近才新造出此物。” 唐韵将自行车撑了起来,走到陈言跟前,道:“朕每多骑一圈,便能多感觉到其中的便利处一分。有了它,比之骑马或者坐车,不知要方便多少!” 大周常用的交通工具,以各种马、驴、骡等牲畜所拉的车辆为主,下来就是人力推车。 无论是哪一种,都依赖于外力,而且通常车辆较大,且均为木质结构,少量金铁零件,损毁率非常高。 而这车不但小巧之极,且不需要外力,同时几乎全身金铁构造,结实耐用。此外,还不需要像用牲畜拉车般,要准备粮草等物。 多骑几圈后,渐渐掌握技巧,骑行便不像刚开始般费劲,颇为省力。 而且速度上,也比双腿奔行要快上不少,要是行军之时用它,军士人手一辆,行军速度也能快上不少。 只是这车显然挺吃地形,不像双腿走路那样能灵活应对不同的地形。 但这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水泥之事在着手进行,待大周全国遍布水泥道路,骑车便成了远胜徒步行军的最佳取代。 因此可以说,这车不仅在民用上意义极大,在军用上也颇为重要。 陈言陪笑道:“皇上和太后若是喜欢,过几日臣让人再从青山县送两辆过来,献给皇上和太后。” 太后欣然道:“太好了!” 唐韵却道:“只有两辆?” 陈言错愕道:“皇上您也只有一双腿,还能骑几辆?” 唐韵白他一眼:“朕不信你造出此车,为的只是当个玩物。” 她太了解陈言了,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但弄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有极大的用处,这么方便的车,他怎可能只造两辆? 陈言干笑两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慧眼,臣确实准备大量制造此物,但这是未来之事,如今尚不可行。” 唐韵不解道:“这是为何?” 陈言看了看太后,欲言又止。 唐韵会意,道:“母后,朕有些要事,须得与陈言去他书房商谈一番,不能在此相陪了。” 太后根本不在意,道:“行,你们去罢。来人,扶哀家上车,今儿非得把这车学会不可。” 唐韵带着陈言回到陈府内,到了书房后,将门关上,留二人私谈。 陈言这才道:“皇上该能看出,那车是用何制作?” 唐韵疑惑道:“这有什么看不出的,金铁为主吧,噢,朕明白了!” 无论什么时候,铁都是重要且缺少的材料。 无论是民用还是军备,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铁,想要多余的铁来制造自行车,确实不是易事。 要解决这麻烦,便只有提升炼铁,加大出铁量。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 大周铁产量并不高。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铁矿的开采速度不够。 搞进口更是困难,各国都在搞军备,产铁自家用都不够,肯出口的自是少之又少。 陈言趁机道:“皇上,青山县的炼钢厂快建成了,待得建成后,铁矿需求量将再增,产钢产铁也会增加。可纵然如此,到时候按您的要求,这些钢铁也要主要用来制造军备上,更是没法分出多少来制作自行车。故而,此事犹需设法方是。” 唐韵看他一眼:“你有什么主意?” 这件事陈言考虑已久,道:“据臣所知,大周境内如今已经发现的铁矿矿源共四十七处,全部由朝廷管控。但其中有半数,是闲置状态。而即使是在有人挖采的矿源中,效率也颇为低下。” 唐韵疑道:“你身在京城,怎会知道这些?” 陈言心说难道我要告诉你全大周所有地矿资源都是我情报系统重点探查对象? 他从容道:“臣一有机会,便会与何大人谈论国事,自然多少知道一些。” 唐韵释然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采矿是件苦差事,加上连年战乱,百业待兴,实在是很难分出太多精力去处置采矿之事。” 大周和其它大多数国家一样,挖矿主要靠人力,而因为这差事酬劳少,愿意去干的普通百姓也不多,因此挖矿主力,其实是狱犯和流放者。 人力实在不足时,便只能靠徭役。 但无论是犯人还是徭役,这些人干活儿都一个特点,干事敷衍,若是没人督促,便会趁机偷懒。 加上战乱时兵役需求量大,干活儿的力役便减了很多,自然在采矿上便出了问题。 陈言叹道:“臣不是要讲方大人的坏话,但工部在这方面确实不甚得力。” 大周的开矿事务,归工部管。工部下面的虞部司管理开矿,采矿之事不力,责任是想推也推不脱。 唐韵不是不知道这事,只是如今手边事务太繁杂,有更多大事需要她去处理。 此时听陈言这么一说,她心中一动,问道:“你青山县不是有一座铁矿吗?可曾出现这类问题?” 陈言迟疑道:“臣不好说。” 唐韵奇道:“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如何不好说?” 陈言顾左右而言它:“臣忽然想到,这车还有不少可改进之处,臣……” 唐韵喝道:“陈言!你若再不肯好好回答,朕今儿非叫人把你嘴缝起来不可!” 第1202章 国营改民营 陈言吓了一跳,苦着脸道:“皇上,您就当臣没提过采矿之事好吗?臣也是人啊!实在不想累死在官位上……” 唐韵越听越是惊奇,道:“这为何会让你累死在官位上?” 陈言哀叹道:“臣还不了解皇上吗?若是知道我青山县的矿山从无人浮于事的情况,而且还是人人争着做,您必须会把本来该工部担的事压到臣身上,又让臣多担一份差事。身上差事这么多,长此以往,臣自然会累死在官位上。” 唐韵听得既好气又好笑,不过更在意的是陈言所说的人人争着做工一事,追问道:“谁说朕一定会将这事交给你了,你且说一说你青山县是怎么办到的?” 陈言一脸无奈之色,道:“臣使用了高底薪加提成的雇银制度。” 唐韵听得一呆:“这是何意?” “也就是说,若是到矿里上工,可以得到两种收入。” “其一,是高过朝廷官方雇银三倍的雇银。” “这一部分无论劳工努力与否,均能得到。” “但因为臣同时设立了严格的审核制度,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浑水摸鱼的情况。” “其二,是根据每名矿工所采矿石的质量与重量,进行额外的奖励。” “也就是说,做得越多,所赚的银子越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一来,自然人人奋勇。” 唐韵这才恍然,说到底,又是用钱银砸出来的。 “但如此一来,你炼矿才挣得几个钱,怕是连劳工的酬劳能不能凑齐都成问题吧。”她思索道。 “这倒不至于,一来原本青山县铁矿价格不菲,二来只要将连带配套的产业做起来,下游产业的营收也能补足这方面的影响。”陈言解释道。 青山县的工业模式基本是官、工一体,官府主导一切,自然收入调配上比较自由。 唐韵听得似懂非懂,又详细询问了一番,陈言一一解释。 半晌,她才算大体明白,道:“若将这种法子,教给工部如何?” 陈言沉吟道:“只怕工部办不到,一来,这又是桩花钱之事,如今国库不殷,难以调拨这么多银款;二来,皇上拨出去的银子,层层盘剥下,最后落到矿源劳工手上的有多少,只怕……” 后面的话没说,但唐韵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是指层层官员贪腐,出银到收银往往十难有一。 但这情况并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改变,廉政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做。 唐韵秀眉深蹙,道:“那就没有办法了么?” 说着,忍不住又拿眼瞧陈言。 陈言色变道:“皇上您方才说过不将这差事交给臣的!” 唐韵浅浅一笑,道:“朕只说未必交给你,又没说一定不会交给你。” 陈言斩钉截铁地道:“这肯定不行!” 唐韵气道:“朕的圣旨,你敢不遵!” 陈言惊道:“皇上您这就赖皮了啊!” 唐韵也只是气不过他一直推拒,但也知道陈言确实身上事多,再多压一桩到他身上,着实有些过分。 “行了!朕可以不将此事交你,但你须得给朕想个办法,解决此事。”她寒着脸道。 “这……”陈言露出为难之色,“法子倒是有,但只怕办起来不那么容易。” “容不容易朕自然有数,说!”唐韵见他有招,心中一喜,催促起来。 “将官矿的开采权卖出去,卖给民商,由民商来负担各方面的花耗。” “同时还能收取矿税,朝廷等于什么也不干,只要坐着收钱就行。” “民商为了赚钱,自然会尽力。” “到时候怕采矿不力的便是民商,皇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减了一桩麻烦。” 听陈言说到一半,唐韵就是眼前一亮。 这招成啊! 待得听完后,她喜道:“此招甚妙!只是民商之中,有谁家懂得测矿采矿之术,怕是要费些功夫去……咦?等等!”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陈言。 陈言咧嘴一笑:“臣的青山商会,确实在这方面颇有些能耐。” 唐韵瞪他一眼:“原来你与朕绕这么大个圈子,是在这等着朕啊!” 这家伙说半天,原来是想接手矿源的开采! 陈言忙道:“臣也是想为皇上分担些烦恼嘛。这事若成,莫说自行车之事,咱们炼钢之事必也能加快速度,到时候大周军备全面提升,还怕什么大梁之流!” 唐韵蹙眉沉吟起来。 虽知陈言的心思,但坦白说她倒没真生气。与陈言合作的生意,无一不赚,这也是如今大周国库能缓过劲儿来的主因。 再者,纵然将开采权交给陈言,若他有什么不轨之图,官府也能随时将矿源收回来。 良久,她才道:“此事仍须与诸公商议,等朕的消息罢!” 陈言大喜道:“臣谢主隆恩!为了方便皇上与诸位大人商议,臣准备了一份文书,皇上可先看一看,再给诸位大人看看,当有帮助。” 唐韵虽然没直接答应,但她肯将此事与朝中诸公商议,便代表着她已然心动。 大周最重的是金矿与银矿,下来是主要用以铸造铜币的铜矿,相对而言对铁矿重视程度并不算太高。只要将利害一一陈列出来,要拿下开采权的可能性不低。 若这次能成功拿下铁矿的开采权,假以时日,其它矿产也可稳步进行。 未来的时代,终究是资源决定一切。 只要能掌握矿藏,便能占据绝对的主动。到时候青山县的发展,必能再提一档速! 唐韵白他一眼:“你倒是准备充足。” 陈言讪讪一笑:“皇上莫要误会,臣一向喜欢未雨绸缪,倒不是特意为这件事准备的。”其实这件事他筹划已久,自然资料准备了不少。 唐韵倒没真追究,只道:“行了,这事就这样罢,若无别事,朕要回宫了。记着,这自行车,给朕宫中送一辆。” 陈言连忙答应下来,却又道:“皇上,还有一件要紧之事,容臣禀报。” 说着,将姬楚来找之事一一说出。 唐韵用心听着,神情渐渐凌厉起来。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事情真的发生时,她仍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既恨宁王不顾血脉之情,对她下手。 另一方面,则是伤心于同胞背叛。 第1203章 备战 先有唐朔,后有唐潜,虽不同母,终究血亲。 可这一缕浓于水的血脉,竟比不上权位之欲! 最亲的几个人,两个叛乱,两个中立,唯一个支持她的益王,如今却不能露面。 反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陈言,却尽心为她谋划一切。 听完之后,她沉默良久,方道:“你要如何做?” 陈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色道:“皇上,切不可心软!否则将来遗祸无穷,必再生大乱!” 唐韵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这次的事好在提前发觉,否则就算宁王谋乱不成,大周也将再次陷入内乱之中。 如今千疮百孔的大周,已再经不起另一次内乱摧残!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恢复冷肃,道:“放心吧!朕自然分得清公私。” 陈言点头道;“皇上英明。这三十七路人马,若是要同时发动袭击,那么最远的六处,今日入夜后便该动身,而其余人马也该至少提前一日到半日行动,方能在约定时间赶到京城及周围要地。” 据姬楚说,宁王安排的这些人马,各有分工。 正面围攻京城的共十二路,其余人等全部负责阻断外围的勤王军,以及截断京城往外逃跑的路径。 而且,这些人马纵然提前动身,也无需担心被唐韵察觉有异和起疑,因为他们全都提前准备了正当的调动理由,均是向兵部或者地方州尹正式申请了调动人马的官方通允。 若不是提前知道宁王欲反之事,只是知道这些人马调动,唐韵也很难想得到他们目的是冲着司隶核心之地而来。 毕竟大周几乎每天都有人马的调动,有时调动人马甚至比这三十七路还要来规模大,作为皇帝,她早已经习惯了。 但现在有哪些人马调动,姬楚已一一向陈言说明。只要预先安排人手,便可一一将这些人马提前解决。 而最妙的是,届时唐朔会留在青山县,以保安全。 待到洛城会战结束,伪帝唐韵被擒下或击杀,再由陈言的人从青山县将他护送到京城,登基称帝。 当然,这只是对唐朔的说法。 宁王的安排则是,待一切结束,便由陈言将他捆起来送到京城。 到时候宁王再以诛杀乱贼的名义,当众处死唐朔。到时候朝中众臣均以为他是勤王有功,而唐韵已死,自然会拥立他登基。 退一步说,就算有人起疑,大势已定的情况下也不敢说什么。 “但这里有个问题,不得不防。”陈言沉声道,“宁王所说的这些人马,未必全是他的帮手。” “你是说,他仍防了你一手?故意多说了一些,其实有部分并非参与叛乱的逆贼?”唐韵神情微动,“但他已肯将心腹大军交到你青山县,看来已对你十分信任,真会还防你一手吗?” “他若不是这么谨慎,皇上又岂会半点察觉不到他的叛心?”陈言缓缓道,“臣并不是说一定如此,但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他也未必是真觉得臣有问题,只是习惯性多安排几手疑兵。” “有理,到时候若有人发觉有问题,但三十七路人马,一时片刻也很难查清这么多人马有何异动。”唐韵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有人想阻止他们,也难以精准找到哪一路是逆贼。” “所以提前制止这些人马并不可靠,反而容易让宁王发觉行动出了岔子。”陈言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须得等这些人马真正动手,才知哪些是逆贼。” 昨晚到现在,他有空就在思考这些人马的问题,总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说,这些人马数量也多得有些过分。 从谨慎的角度来考虑,宁王不该派姬楚跟如此之多的人接触。 否则人数一多,难免遇到几个告密的,将有人意图谋反之事上报,对整个行动影响太大了。 换了陈言是他,只会让姬楚去找把握性最高的几路人马,保证成功率。 “可若是等这些逆蒇真动了手,只怕京城未必挡得住他们的攻城。”唐韵蹙眉道,“退一步说,纵然他们攻不破京城,也必然带来极大伤亡。” “此事臣已有考虑,倒是有解决之法。”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最精彩的地方在于,这些人马均是以唐朔的名义召集。到时候,臣提前将唐朔带到京城,需要时由他出面,告诉那些逆贼,说皇上已经弃城而逃,让那些逆贼往咱们安排好埋伏的所在追去,便可一解京城之围。” “高啊!”唐韵也不禁双眸大亮,脱口赞道,“果然有你安排一切,朕足可放心!” “皇上过奖了,全托您的洪福齐天,不然一切哪能这么顺利?”陈言还是要谦虚一番。 “行了,在朕面前不必掩饰你嘴角的那抹得意。”唐韵白他一眼,喜滋滋地道,“这么来,万事俱备,只等对方动手了?” “皇上还需要写几道圣旨,交给凤翎卫预做准备。” “待到动手那日,让她们奔赴各地,叫那些未参与叛乱的官员莫要出兵勤王,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同时清理开咱们要让逆贼前往埋伏之地的路径,以防逆贼与朝廷的大军争斗起来。” 陈言再道。 唐韵忍不住问道:“你方才就说了埋伏,到底埋伏之地在何处?” 陈言露齿一笑:“这还用问?自然是臣的青山县了!” 青山县多的是山林,到时候只要将他们引入老山林,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陈言想到自己暗藏的那一招,笑容止不住地跑了出来。 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就能解决对方这些逆贼,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你想到什么事笑得这么猥琐?”唐韵奇道。 “没,没啥。”陈言连忙敛起笑容。 “等等,你不会是在想之前那个柜子里的……”唐韵脸颊忽然一红,瞪他一眼。 “冤枉啊皇上,咱们这谈着正事呢,您能不能别把臣想那么下作?”陈言叫起了冤。 “你还用得着朕把你想下作?”唐韵嗤之以鼻,“你本来就够下作的了吧!” 第1204章 冒犯得还少吗? “皇上,您这话臣就不服了。”陈言一挺胸,“我陈言堂堂七尺大好男儿,怎么就下作了?” “你衣柜里那个柜子,里面装的东西,正人君子能弄?”唐韵想也不想直接甩出一句。 陈言一时哑口。 这也能叫下作? 她只是看到那画册而已,那要让她看到“那宝贝”,她不得原地爆炸? 外面传来吟霜的声音:“大人,宁王妃来啦。” 两人均是一愣。 唐韵蹙眉道:“她怎会来这找你?” 陈言摇头表示不知,猜测道:“她不是让小王爷拜了臣为师吗?想来是小王爷又不听管教了,来找臣想辙吧。” 唐韵没有起疑,只道:“她不来,朕还把她给忘了。唉,宁王的事,如何处置宁王妃倒成了难题。” 陈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宁王做事十分谨慎,谋反之事连妻儿都不知道。宁王妃想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老公竟然在暗中筹划这种事。 按说,谋反当诛连九族。 但宁王跟唐韵就是血亲,自然不可能这么办。 不过常理来说,他老婆孩子是不能免罪的,府中侍卫丫环等也一个都不能免脱亿追责。 只是宁王妃情况特殊,她背后靠的乃是大周的无冕之王——萧氏。 值此大周动荡之际,实不宜再有更多的不利因素。先不说萧氏的身份地位,只说它大周最大粮商的身份,在农耕时代,已是可影响国家局势的存在。 动宁王妃,很难想象萧氏会有什么反应。 陈言想了想,道:“这要看皇上想要如何处理她。如果皇上想保她,臣有办法可让她免祸,且可保留如今的身份地位。” 唐韵错愕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不杀宁王妃,至少也是夺她王妃身份,贬为庶民,又或者流放边疆。 无论唐韵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能替她在免祸的同时又能名正言顺地保留如今的荣华富贵。 陈言问道:“臣须得先知道皇上想如何处置她。” 唐韵沉吟片刻,道:“她是无辜之人,朕实在不希望牵连她。” 陈言叹道;“皇上真是宅心仁厚,那此事便交给臣,待安排妥当,必给皇上一个交待。” 唐韵点头道:“那便交给你了,朕须得去见一见益王,你去见宁王妃罢。” 陈言出了大门,只见宁王妃的轿子停在外面,她却不在轿子里,而是一脸兴奋地站在轿外。 “下官见过王妃,让王妃久等了!不知您来这找下官何事?”他上前道,心里在想如何解释这回把她拦在府外。 “当然是好事。”宁王妃兴奋地道,“只可惜妾身想进去与先生共享此喜,您家的门房却一如既往,不肯让我进入。” “王妃莫怪,这是下官吩咐的。”陈言歉然道。 “这次又是为何?”宁王妃轻哼一声,“总不能又是上回那理由吧,您家中的门房也不是不知道,妾身与先生关系不同。” “不敢瞒您,皇上和太后在内。”陈言压低了声音。 “什么!那我可得去拜见。”宁王妃吃了一惊,便要朝里面走去。 “王妃且慢!”陈言连忙将她拦着,“皇上和太后在内,是为了处理益王遗事,实在不宜打扰。” “原来如此,但咱们总不能在这说话吧?”宁王妃没再坚持,看看周围,站这也太显眼了。 “什么事不能三言两语说完吗?”陈言讶道。 “先生难道忘了?上次您让妾身去问问,谁家需要银钱周转?”宁王妃奇道。 陈言一呆,恍然大悟。 这两天忙东忙西,确实把这个事忘了。 “这才没几日,难道王妃就已经有了消息?”他有些诧异。 “何只是消息!”宁王妃眉飞色舞地道,“妾身办了个小宴,宴请了几家王公贵胄的内眷,收获颇丰!不过在这谈实在不妥,还是得换个地方才行。” “这,下官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只怕冒犯了王妃。”陈言犹豫了一下,说道。 横竖他跟唐韵要谈的事也谈完了,多花点时间在宁王妃这该也没问题。 “冒犯?有多冒犯?”宁王妃忽然颊上一红,白了他一眼,“陈先生‘冒犯’妾身的时候还少了么?” 陈言知道她说的是两人之前那番暧昧之事,心中一荡,转头吩咐张大彪将马车驾了出来。 “这车上谈话,不怕外人看见。”陈言看向宁王妃,“只是,要与下官共车,不知王妃是否……” 宁王妃稍一犹豫,点了点头:“也行吧。”遂吩咐同来的轿夫与婢女在原地等着,自己在陈言相助下上了车。 上车后,看着那张小床,宁王妃颊上更红了。 “夫人莫怪,这床非是有什么歹意。”跟着上了马车的陈言连忙解释,“只是下官腰不好,时常乘坐马车,若是一直坐着,实在是不适,故而改设小床。” “你腰不好?莫非是肾气有亏?”宁王妃却是神情一动,想到丈夫说的陈言不能人道,好像正好切合此事。 “不不不,这个只是坐久了导致的腰椎间盘受压过……咳,没什么,王妃不必在意。”陈言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宁王妃一个大周人,知道啥腰椎间盘啊,说也白说,于是改口。 宁王妃见他说话似在掩饰,更是确信自己所想无误,心中不免有些可怜他。 不过她心中更在意的是贷银之事,遂道:“说正事罢。”说着在椅子上坐下。 车内一床一桌一椅,她坐了椅子,陈言只好告了声罪,坐到了床边上,吩咐张大彪驱车而去。 马车顺着大街而行时,宁王妃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 当日与陈言说定帮忙推销贷银之事后,她便准备了个小宴,请了些王公贵胄的内眷,席间她故意提起自己日前缺银周转之事,又说多亏青山银庄方能周转了银钱。 效果出乎她预料,这抛出去的鱼钩,瞬间将一众女眷引爆了。 众女纷纷询问究竟,宁王妃编了些故事,一一应付过去,不外是些青山银庄有多好、审核多快、抵押多低之类的话术。 那之后发生的事,让宁王妃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1205章 开门大利 “当晚有四人找妾身商谈,要妾身介绍她们向青山银庄借贷。”宁王妃说着说着,激动得有些哆嗦起来,“四个人最少的一个,要借的银两都是五万两!” 光是这一个,她都能拿到二千五百两佣银! 更何况其余三人想要借贷的数额更是巨大,合计竟达到了二十一万两之多。 但这还没完。 “次日,又有六人陆续来找妾身,也想要贷银。” “这几日间,共计有十七人来找过妾身,合计一共想要贷银九十七万两之多!” “原本妾身还想再等几日,再来与大人分享这喜悦,可实在是等不及,便提前来了。” 宁王圮说到这里,眼中不禁又露出感激之色。 这些若是成了,她便能抽佣近五万两! 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 若是能继续下去,这银子还不是流水般而来? 不过她心中也有些没底,银子还没到手,终究不妥,故而忍不住前来找陈言一谈。 陈言听完,一脸懵逼。 他此前已经算是做了非常乐观的预估,可没想到,效果竟比他预料还要好得多! 原本他想的是,宁王妃能用半个月展开业务,拿到第一笔贷款申请,便不错了。 之后越来越熟练,生意自然会不断上门。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她竟然就拿到了十七笔! 那一招以自己“亲身经历”来催动那些内眷的情绪,他并没有教过她,她却无师自通,看来在这方面她确实有些天份。 “恭喜王妃!”他惊喜地道,“不知王妃可有按下官所说,将想要贷银者的情况记下来?” “这是自然。”宁王妃伸手入袖,拿出一叠用绸绳捆在一起的纸片,“妾身让她们一一将自己家中大致的情况记在了这上面,说是用来审核贷银资格的,她们都没犹豫,全自己填好了。” 陈言接了过来,解开绳子,一张一张地拿起来看。 他当时跟宁王妃说这些时,大致地给了她一个格式,结果这上面记得比他要求的还要详细。 姓名、身份、家中男子的官职等,应有尽有。 之后还有大致的田产房产等较为私密的信息,这个无法确认真假,其实陈言也并不太在意,主要是写得多一点,让对方觉得手续正规一些。 他查看完之后,长吁一口气,看向投来灼灼目光的宁王妃,道:“一会儿回去之后,下官立刻知会银庄的东家,让他派人与王妃接洽。到时候,您就照他所言行事便成。” 宁王妃一脸期待地道:“那妾身的佣银……” 陈言想了想,说道:“原本该在贷银发放之时才给,但此乃王妃第一次,下官做个主,让银庄东家派人去时,直接将您的佣银带去。” 宁王妃一声欢呼:“太好了!先生此恩,妾身真是不知如何报答!” 陈言想到和唐韵说的事,趁机道:“若王妃真想报答,下官有件秘事,想与王妃一谈。” 宁王妃还以为是贷银的事,忙道:“先生请尽管说。” 陈言神色严肃起来,道:“王妃可曾想出去避个暑?” 宁王妃一愣:“现在出去避暑,是否早了些?” 避暑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京城炎热,一至炎夏最热的时候,宁王在家里都待不住,带着全家老小都去别处凉快的所在避暑。 但现在离夏天最热的时候还有段日子,这么早出去避什么暑? 陈言轻咳一声,道:“王妃不觉得近来烦闷么?遇到这么多麻烦事,偶尔出去散个心,在别处呆几天,调节调节,人也爽快些。” 宁王妃蹙眉道;“但王爷还在家中,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避暑的道……噢!先生您……”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双颊绯红一片,轻呼一声。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王妃怎么了?” 宁王妃红着颊,又觉得是自己多想,强压心中波荡,道:“陈先生,您说去哪避暑好?” 陈言随口道:“哪里都行啊,只要离开京城就好。当然若是王妃不嫌弃,也可去我的封邑逛几日,那可不是只会让小王爷留恋忘返的所在,王妃去了,想来也不会失望。” 宁王妃娇躯一震,叫道:“先生您……您难道是想对妾身……”叫到一半,后面的话实在过于羞耻,说不下去了。 果然不是自己想多了! 陈言他让她去他的封邑,到了那里,他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言一愣,突然一下反应过来,忙道:“王妃您误会了!下官绝无歹意!” 就在这一刻,宁王妃突然心中闪过一念。 不对啊! 方才一时情乱,险些忘了,陈言他不能人道的啊!既然如此,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那种原因让她去青山县。 她尴尬地道:“是妾身错怪了先生,忘了先生没法对妾身做什么,请先生勿怪。” 她大起大落的情绪,反而让陈言整不会了,他本来还想着如何解释才能让她相信他没歹意,可话还没出口呢,她居然就突然变了,而且还一脸歉然之色。 都说女人喜怒无常,但她这也变得太快了点吧? 等等,她那句话啥意思? 陈言忍不住疑惑地道:“王妃的话让陈言有些迷惑了,您说下官没法对您做什么,此话何意?” 宁王妃一震,才发觉自己慌乱之下失了言,急忙道:“没,没什么,先生不必在意,妾身只是无意中说出来的,绝非有意揭先生伤心之事。” 陈言呆了片刻,隐有所悟,不由道:“伤心之事?王妃是说……” 宁王以为他不能人道,难道是那货跟宁王妃说了? 宁王妃见他神情古怪,还以为自己触动他郁结的心伤,不禁暗暗自责,道:“先生,人生一世,总是有失有得,您不必介怀。就算在那方面不行,您也是人中龙凤,备受皇上宠爱,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千万莫要为了那事伤心。” 陈言这下再无疑问,宁王妃果然是听说了! 不过这个事的真相如今他连唐韵都瞒着,也不好跟她分辨什么,不然万一传到唐韵耳中,知道他并非不能人道,那就麻烦了。 第1206章 回春妙手宁王妃 此时他只能苦笑道:“有些事并不是王妃所想的那样。唉,下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总之没什么,您不必挂怀。” 宁王妃见他神情中透着无奈,更是心中自责,不该胡乱说话,看看人家陈先生,强颜欢笑,肯定是心中难受之极!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如今不能再传继陈家香火,想来必是痛苦到了极致。可自己却不知深浅,出言伤害他! 而且,这还是对自己有大恩之人,自己怎能做出如此错事! 想到这里,她更是愧疚不已,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惶然道:“先生莫要伤心了,都是妾身不对,您要心中难过,不如骂妾身一顿好了。实在不行,您打……打妾身一顿也成啊。” 陈言哭笑不得,正想解释说你想太多,却突然心中一动。 他其实只是想让她暂时离开宁王,躲个安全的地方,以免被牵涉进去,故而拐了个弯,找了个避暑的借口。 可看她这意思,显然这借口多半没用。 既然如此,何不利用她自觉愧疚,让她答应暂时离开京城? 想到这,他神情一黯,道:“看来夫人是已经知道了陈某的惨事。唉,本来以为已可忘怀,想不到却……人生至此,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双眼一红,直欲垂泪! 宁王妃吓了一跳,见他情绪激动起来,慌忙道:“先生莫要伤心,男儿志在四方,何必……” 陈言双手陡然握拳,一拳砸在马车车壁上,凄然道:“陈某落得如今这下场,还谈何志在四方!不如就此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宁王妃大骇,见他似乎真要撞向车壁,吓得连忙一把将他和身搂信,惊道:“先生莫要做出后悔之事!就算不能传继香火,只要名列千秋,一样可以……哎先生别啊!”却是感觉陈言挣扎起来,只能竭尽全力将他搂紧。 但她终究是女子之身,哪有陈言力大,搂了片刻,感觉似乎拦他不住,她情急之下,只好一翻身,将整个身子全压到陈言身上,把没防备的他压倒在末上。 陈言只觉软玉温香,一时尽透而来,不禁心中一荡,挣扎的力道弱了些,叫道:“王妃,您放开我!” 宁王妃怕他冲动,还往他身上多爬了一爬,死死箍住他,也叫道:“不放!先生要做出失措之举,妾身怎能坐视不管!” 陈言挣扎了几下,越发感觉到她柔软丰腴的身子带来的阵阵刺激,不禁下腹暗热。 宁王妃的身子有多妙,他不是不知道。此时脑海中不禁想起当初那番亲密到了极致的接触,想到她那衣袍下那娇躯何等动人,再结合此刻两人毫无保留的接触,陈言哪还压得下冲动? 宁王妃俏脸微变,顿时感觉的有些不对劲儿,愣了一下。 咦? 这个感觉是…… 她有些疑惑,腿上动了动,留心感觉了一下。 这个感觉确实很像…… 她心中大疑,忍不住的一探究竟。 陈言顿时双眼瞪圆。 卧槽! 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宁王妃也是双眸霎时睁至最大,震惊地道:“先生,您……您不是不能么?为何又,又会……会……” 陈言见被她发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重复了一遍:“对啊,为何会……” 宁王妃双颊突然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宁王不可能没事拿这个事骗她,而且陈言此前的表现,显然也确有其事。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脱口道:“难不成,先生是因为触碰到妾身,才会……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陈言差点要一拍大腿叫一声好,对啊,这个理由他当初对谁也用过来着,怎么给忘了! 好在宁王妃够体贴,居然自己想出来了。 “真……真的么?”他含含糊糊地道,“为何对其他女子,却从来没这样……” 宁王妃含羞带怯,想要说话,却有点说不出口。 对其他女子没异常,对她却有,不就是说明他心中极喜欢她么? “既是如此,那先生便不用再寻死了,您有救了!”宁王妃岔开话题,说道。 “啊?怎么救?”陈言愣道。 “先生对妾身有大恩,妾身怎可能见死不救?”宁王妃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一咬牙,带着红透的双颊,决然道,“既有办法医治先生,妾身自当尽力。只是,这件事,还请先生莫要告知他人……” “不是,王妃,您想做什……咝!”陈言听出不妙之感,正在追问,突然感受到了王妃的救治办法,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她又忽然抓住陈凡的手,往她衣内一引。 陈言双眼瞬间再次瞪圆。 一时间,脑子里轰然一响,一切都迷糊起来。 滇江南侧,大梁关口土城的城墙上。 项猛紧张地看着梁定的背影。 他说完一切后,梁定便老僧入定般一直没动,也没吭声,对他所提出的计划不置可否,已经好一会儿了。 成不成,开个口也好啊,比现在这吊着人要强多了。 忽地,梁定开了口:“要多少人马?” 项猛精神一振,有戏! 他忙道:“只要有一千人马,便可成功!但行动之时,须得请大将军在各处关口佯攻,吸引南疆军的注意力,我方能带着这一千人马趁机偷偷过河,出其不意地偷袭其粮营。” 梁定缓缓道:“一千人马真的够了吗?” 项猛答道:“再多,只怕便难以在南疆军耳目之下偷偷潜得过去。” 梁定再道:“有几成把握?” 项猛不禁心中微震。 倒不是对方的问题不对劲,而是对方所问的问题,竟与陈言此前所预测的几乎一模一样! 而这些问题,也早已备下答案。 “八成。”他强持镇定,回答道。 不说十成,乃是因为说得太过绝对,反而容易让梁定生疑。 而这一点,也是陈言之前告诉过项猛的。 “八成把握,足可一试。”梁定沉着地道,“你等先下去暂歇,待我考虑周全,再与你一谈。” 第1207章 再次背叛 “是,大将军!”项猛急忙应声。 当下有军士前来引路,带着三人下了城墙,在土城内绕了一会儿,到了一处营舍。 “你三人便暂时在此歇息吧,三间屋子,可随意选用。”那军士道。 “多谢军哥。”阳淮小心翼翼地道了谢,见那军士转身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项猛和雷行道,“这几日阳某是累坏了,二位,便先休息去了。” 拱了拱手,开了其中一扇屋门,走了进去。 雷行开了另一间,道:“进去吧。” 项猛看看他,没敢拒绝,乖乖地进了屋。 雷行跟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在屋内查看起来。 项猛坐到木床上,道:“他们并未起疑,你……” 雷行转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吓得项猛慌忙闭嘴。 前者再不看他,又在屋子里翻查了一会儿,才道:“这屋子该没有监听之处,现在可以说话了。” 项猛错愕道:“监听?” 雷行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道:“你不必放在心上,但要记着,若无我允准,绝不可提及这计划所有相关之事,否则你该明白后果。” 项猛一个激灵,想到了在京城时见到过的雷行的手段。 心中闪过陈言那句话:“两丈之内,纵然你如何躲避,也休想避得开他的杀招!所以,千万不要乱来,否则不只是你全族,你也难逃一死!” 项猛原本对这话还不太在意,直到雷行在他眼前演示之后,他才终于相信了陈言的话。 他强压下心中的紧张,道:“我已按陈大人的吩咐一一照做,若梁定最终没有答应派人去袭击粮营,须怪不得我。” 陈言的计划,是要给梁定一个小小的报复,报复的内容便是这一千人马。 只要他能将这一千人马骗过岸,这一千人马便插翅难飞! “他害死襄王爷百名亲卫,血债自当十倍偿还,权且杀他一千人马,卿作补偿吧!” 陈言这句话当时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刀子般深深刻入项猛心中。 天下间如此不将梁定放在眼中的人,至少项猛是头一回遇见! 雷行不动声色地道:“先完成大人的吩咐再说吧!” 计划到现在仍是一帆风顺,但是否能成,还要看梁定够不够聪明。 若他不如传言中那么聪明,反而麻烦。 半个时辰后,敲门声响起。 项猛过去开了门,外面一名军士站着,道:“大将军正与营中诸将商议袭击粮营之计,请项先生前去相商。” 项猛转头看了一眼雷行。 雷行起身道:“我陪你去吧。” 那军士却道:“大将军议事,这位雷先生非相关之人,不能列席。” 雷行微微皱眉,不过过了片刻,眉头便舒展开来,道:“也罢,我在此等项兄。” 项猛点点头,这才跟着那军士出了房门,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雷行轻吁一口气,静坐片刻,外面敲门声再起。 “可是项兄忘了什么?”他起身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开的刹那——嗖! 一支弩箭瞬间射入,直奔他心窝! 就在这险极一霎,他身形向右微微一侧,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那支弩箭擦着他左肋边而过,咄地一声钉中屋内墙壁,在墙上钉出一个小小的裂坑,这才掉了下去,可见力道之强。 门外发弩的那军士见没射中他,露出错愕之色,想不到不到一丈之距,居然会被他避过。 随即闪电般朝后连退了五步,喝道:“出来吧!” 雷行脸色一沉,大步走出房门,只见外面密密麻麻围了超过三十名军士,持刀拿枪,全神戒备。 项猛站在人群后,露出得意冷笑,在他身旁则站着的梁定则寒目如刃,盯着雷行。 “你出卖我!”雷行惊怒交加,寒声喝道。 “你再怎样聪明,终究想不到我与大将军早已约定了一套暗号。” “方才在墙头上按陈言那狗官的话说出那陷阱时,我已暗中以暗号告知大将军你有问题。” “大将军故意装作被那陷阱打动,让我们下来休息,他却在暗中安排好了人手。” “雷行啊雷行,你纵然再厉害,也是插翅难飞,束手就擒吧!” 项猛狞笑道。 这几日郁结心中的闷气,这刻总算彻底释放出来! 雷行脸色难看地道:“你难道不顾你的亲族了?!” 项猛双眉一挑,昂然道:“我项某人岂是会拘于私情之人!只要能助大将军攻破大周,立下大功,我便是项家创族立家的先祖,以后要多少亲族有多少!” 这话听得周围的军士都无不皱眉。 冷血无情贪利为己,莫过于此。 雷行深吸一口气,道:“你以为出了两丈,我便杀不了你?” 项猛双手一展,猖笑道:“我便站在这里,你有本事,便来杀了我!” 雷行一声冷哼,陡然前踏。 正面四名军士立时反应,四人均是拿的长枪,齐刷刷朝他捅来?! 雷行左手一握刀柄,倏然拔刀,当当两声挡开其中两把长枪,同时侧身避让,躲过另两把长枪的疾袭。 下一瞬,他钢刀斜劈! 嚓嚓数声,四把长枪,无一例外,竟被他尽数斩断了枪头! 四名军士大吃一惊,却不慌乱,改枪为棍,当头朝雷行砸下! 雷行错步腾身,闪过四棍夹击,正要进袭,左右其他军士却已抢攻过来,长枪短刀,杀势如潮水般袭至! 雷行纵然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而已,挡了七八记枪攻,便只能被逼得向后连退,直退回那间屋子内。 好在屋门狭窄,一次仅能允许一人通过,他稳守在门口,手中钢刀上下翻飞,守得水泄不通。 外面军士虽多且悍,奈何无法发挥人数优势,一时僵持起来。 梁定远远看着这幕,若有所思地道:“陈言手下,竟有这种强手,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此前他初见雷行,试了后者一刀,已知此人身手不一般。 但当时雷行终究只是闪躲,此时见其动手,击击朴实而实用,绝无关点花哨,攻防之间法度圆满,更是令梁定暗暗动容。 第1208章 杀他?你办不到! 他乃是不世名将,一观便知雷行全是沙场征战练就出来的刀术,那绝非自己闭门造车能成,必须在沙场之上生死之间走了无数回,方能有成。 项猛想起当初见到雷行的身手,心有余悸地道:“这人确实极为厉害,一对一莫说项某,又或者大将军手下军士,连段东涯或者唐锐,只怕也休想敌得过他。” 梁定心中一动,缓缓道:“若真有这等本事,岂会被区区十数名军士便逼入死地?” 话音未落,雷行突然凌厉数刀,将挤在门前的军士逼得退了一步。 随即砰然一声,将房门猛地关上。 最前面的一名军士立时大脚踹去,砰然声中,房门又被踹开。 但只这片刻的耽搁,只见原本站在门边的雷行已经扑至屋子窗边,和身飞撞出去。 砰! 连窗框都被他这一撞撞断,整个人已经从窗口扑到了屋后。 “哼,逃得掉吗!”一名军士冷哼一声,手一挥。 军士们顿时一分为二,一部分扑入屋内,从窗户处继续追去。 另一部分则沿着外墙绕向屋后,想要包抄。 但两部分人追到屋后时,却愕然发觉雷行已失踪影。 屋后没有躲藏之处,也没有逃跑的余地。 皆因距离屋子五尺外是高超过三丈的高墙,向上直通土城的城墙上方,对方休想爬得上去。 “他不见了!”一人大叫道。 项猛一时愕然。 这怎么可能? 梁定目光却倏然凌厉如刀,反手握住腰间刀柄,猛地拔刀。 沧! 一声锐响,宝刀离鞘而出,一刀朝上方劈去! 项猛下意识抬头一看,顿时色变。 只见项猛竟出现在那屋子的屋顶处,正从屋顶上跃扑下来,手中钢刀,直奔他面门! 这家伙原来没有逃跑,破窗而出后,翻到了一丈多高的屋顶上。等众军士追到屋后时,他再从屋顶轻易避过他们的视线,趁机扑过来下杀招! 忽然间,项猛明白过来。 雷行根本没打算逃,而是决意要杀了他! 这念头一出,背心顿时冷汗层层渗出,尽透衣衫! “你以为躲出两丈之地,便可避过死厄?” 空中,雷行暴喝一声,震得项猛双腿一软,险些软倒在地。 当! 梁定一刀精准挡住从空中跃劈而下的雷行那把钢刀! 但,一声难听的断响后,梁定那把随他在沙场上斩杀无数敌人的宝刀,齐中断折! 梁定双目厉色大盛,但对方终究是从空中劈下来,力量上压了他一筹,不但劈断了他的宝刀,还震得他朝后退了一大步。 项猛顿时失去保护,整个人完全暴露在雷行面前! 项猛脸上血色尽失。 完了! 雷行双足一落地,手中钢刀毫不犹豫,斜劈而出,奔向项猛脖子! 就在这危急一刻,来不及再替他挡刀的梁定猛起一脚,踹在项猛屁股上。 “啊!” 项猛一声痛叫,整个人竟被踹得飞出数尺,跌倒在地。 雷行这一刀顿时劈了个空。 梁定一脚踹完,手中断刀倏然飞掷而出! 呼! 那断刀挟着惊人破风声,直奔雷行面门! 雷行也不禁心中一懔,不及追杀项猛,双足立稳,钢刀向上一挡。 当! 钢刀挡住了飞掷而来的断刀! 以他的力量,竟然也被这一击震得上半身微微一晃。 那把断刀被弹得飞上半空数丈,然后才落下。 “在我面前杀他,你办不到!”梁定冷喝声中,竟赤手空拳,揉身而上。 雷行冷容如冰,钢刀毫不客气劈向对方脖子。 梁定一矮身,以毫厘之差避过这一刀,下面一记扫膛腿,正中雷行左脚踝。 他天生力量过人,这一脚若是扫在普通人身上,必是骨断腿折的下场,但雷行只被扫得向右边跌出了两步,竟然仍稳稳站立。 项猛终于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发狂似地朝着远处奔去。 雷行眼见军士已经察觉这边动静、开始往这赶来,加上梁定身手着实了得,想要再追上项猛已是不易,唯有一转头,朝着营舍一侧的高墙奔去。 梁定双眉陡扬,飞扑追去。 既入他军营,想逃,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一瞬,雷行突然回身,手中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手弩,扬手就是一箭! 嗖! 梁定虽惊不乱,猛地侧身贴地滚了出去。 但倒地的刹那,他突然察觉有异。 不对! 那家伙的箭向,不是冲着他来的! 已经跑至四五丈外的项猛突然一声惨叫,翻倒在地。 左肩处,那枝弩箭没入超过三寸! “算你命大,来日再取你性命!”雷行冷喝一声,扔了手弩,再次奔向营舍高墙。 梁定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远远望去,只见项猛在地上痛得直颤,但伤处并不在要害,当无性命之厄。 “快!围住他!” “莫让他跑了!” “不要怕!那边是高墙,他上不去!” …… 数十名军士这时已经追了回来,狂追向雷行。 却见雷行奔到墙边,突然右手向上一甩,一个金铁所制的爪钩飞扔了上去,后面还带着一条长长绳索。 咄! 那爪钩直上墙头,登时钩住了墙头的方砖。 雷行钢刀回鞘,双手抓着绳索,双脚则蹬在墙上,迅速身上升去。 一众军士没想到他这么一着,无不惊怒,追到墙下时雷行已经攀上过两丈,就算是拿长枪捅他也捅不着了。 梁定一个箭步过去,劈手从其中一名军士手中抢过一把长枪,猛地一枪飞掷而去! 呼! 长枪比断刀更易控制方向,精准飞射向雷行后背! 雷行听得破风之声,已知不妙,但人在半空中要躲已是不及,唯有一咬牙,绷紧了后背。 咚! 长枪正中他背心! 雷行顿时被巨大力道打得狠狠撞在墙上。 但众军士还来不及欢呼,已愕然看到那长枪没有透入他身体,反而直直掉了下来。 “他穿有内甲!”梁定瞬间醒悟过来,又抢过一把长枪,便要再飞掷而出。 这次,瞄准的是对方的脑袋! 他这一手飞掷之技,不仅千锤百炼,而且天赋过人,寻常人纵然像他那般练习,也休想有他的准头。而且因为用的是长枪这种重量非同一般的长兵器,杀伤力极为惊人。 这个距离上,莫说是人头,就算是再小一圈的物事,在没有护甲保护下,也是一击即穿! 第1209章 别盯着行不行? 但不等他掷出去,雷行已忍着疼痛,飞快地翻上墙头,消失不见。 “上去追!”有人狂喝道。 众军士连忙往最近的墙梯扑去。 梁定缓缓放下握枪的手,目光中透出惊人的凌厉。 原本以为这安排足以将对方生擒,可没想到别说生擒,连杀死对方都没办到,甚至还让对方成功逃脱。 看来,他虽然对对方高看一层,却仍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能耐。 不多时,一名军士勿忘来报:“大将军,那家伙逃上城墙墙头后,直接跳江了!” 这关口土城的外墙一侧,便是临着滇江。 对方既然跃江,那便没法追上对方了。 不过…… 这么汹涌的江水,对方跳下去,岂非找死? 但见过对方能耐,梁定半点不怀疑对方有从江水中活着逃脱的能耐。 “吩咐下去,立刻派人沿岸搜找!”他沉声道,“这种人若是潜入大梁,后果不堪设想!” “是!” 对方不只是身手过人,而且一开始还故意收着,假装被军士逼得退回屋子。 否则以其身手,加上那把令人震惊的宝刀,以及身上所穿的内甲,凭这三十来名军士,孰胜孰负还很难说。 临危不乱,还能想出最好的应对之策,更差点从他梁定手上将项猛击杀,智勇双全到这种程度的人才,就算是他手下也没有。 “陈言啊陈言,你倒是让我有些好奇起来。”梁定喃喃地道,“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这种人物甘心为你所用?” 同一时间,京城。 马车回到陈府大门前,陈言逃也似地从车上下来。 宁王妃的轿子仍在那,轿夫和婢女看着他衣衫不整的狼狈样,无不错愕。 陈言赶紧将衣衫整理好,对着马车道:“王妃,您差不多该下来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车帘才掀开,宁王妃双颊仍带着微晕,从车内出来,目光中带些惊异,又有些羞赧,看了看陈言,欲言又止。 陈言假装没看到她神情,伸手将她从车上扶了下来,陪笑道:“下官还有事在身,就不送王妃您了。” 宁王妃微微颔首,上了轿,道:“回府。” 婢女和轿夫都是她亲信之人,纵然觉得有些古怪,也不敢多问,赶紧起轿,抬着她去了。 陈言看着轿子远去,长舒一口气。 一转头,却见张大彪正表情古怪地看向自己。 “你这脸啥意思?”陈言瞪他一眼。 “咳,大人您真是好定力。”张大彪露出心服口服的神情,“这箭都到弦上了,您竟然生生把弓给折了!” 方才在马车内,那般情浓之态,换了是他,早就忍不住要把宁王妃给就地正法了。 可大人竟然生生在紧要关头刹停,推开了宁王妃! 就好比一个几十年的老酒鬼,面前摆着绝世佳酿,竟能忍住不饮,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 “这句马屁本官欣然领受。”陈言叹了口气,“能忍得住全靠郑妍,又或者刘素,当然最重要的是靠本官我自己对自己身体的爱护之心。” 方才那种情形下,真是圣人也控制不住。 不过万幸又或者说不幸,他几次吃亏,如今是死记着绝不能行房的叮嘱。为一个宁王妃,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咋可能? 只是方才一时有些情急,把劝宁王妃暂时离开京城的事给忘了,只好以后再说。 定了定神,陈言又上了车,道:“彪子,去英武伯府。” 远去的轿子里,宁王妃随着轿身起伏,心潮波涌得越来越厉害,双颊的潮红久久不去。 莫说是宁王冷落她之后,哪怕从她懂事开始,也是头一次感觉到这般强烈的渴望。 虽说一开始是想着帮陈言疗伤以报答他的大恩,但到后来,她早就忘了这目的,心中烈火熊熊,忘了一切。 只是没想到,陈言竟然忍住了。 不过宁王妃不知道陈言有难言之隐,以为他是怕坏了她的名节,不免心中既有些幽怨,又是感激。 或者,自己确实该找个理由,背着宁王偷偷去一趟他青山县? 英武伯府。 卫菡见到陈言到来,像个在家等候夫君回来的小娇妻,喜孜孜地出门相迎,从前门到后院始终偎着他。 好在她府内全是心腹,而且基本都是和她一样的夷族出身,对这种大胆的亲昵动作不以为意。在他们的观念中,反而相恋之人若不见面就腻在一起,那才叫奇了。 到了内院,陈言正色道:“郡主,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正事。” 卫菡与他坐下,俏目涟涟地看着他:“说吧,我听着呢。” 陈言皱眉道:“说是可以说,只是郡主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一直盯着我?” 她那双眸子,就差把“求偶”俩字刻眼珠子上了,有种欲火外宣的感觉,让他颇为心惊。 卫菡摇了摇头:“那不行,近来你这么忙,都很少见着你,难得有个机会,你又不能疼人家,还不能让我多看看?” 陈言苦笑道:“郡主恕罪,下官确实是无暇分身。而且,在这也没法多呆,说完话便要立刻离开,继续为了皇上的江山奔走。” 卫菡一听江山二字,终于清醒了些,道:“什么事让大人如此郑重其事?” 陈言肃容道:“宁王要反了!” 卫菡一愣,失声道:“什么!” 陈言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将所有事说了出来。 其中有部分卫菡也有份参与,但到姬楚出现之后的情况她所知不多,听得俏脸不断变色。 待到陈言说完如今的情况后,她才道:“我虽一向对宁王不是很喜欢,但想不到事情会演变至此。唉,还好有陈大人,不然皇上这次就真糟啦!” 陈言沉着地道:“如今一切安排大抵妥当,不过还需要郡主帮忙。皇上能真正信任的人,便是郡主,到时候需要郡主带上府中护卫,入宫护驾,以防宁王还有暗着。今晚我会令人趁夜悄悄送来一些军备,郡主请让府中亲卫换上。” 卫菡听得精神大振,喜道:“你总算愿意将那些好东西与我府中护卫分享了!” 陈言奇道:“你为何这么开心?原本只有你才享受到的特殊待遇,现在这么多人都能享受到,你不是该难过吗?” 第1210章 侍奉枕席乃是殊荣 卫菡一愣,笑容渐渐消失。 对啊! 当初他送她防弹衣和蝉鸣刀,说明在他心中她的地位不同,现在所有护卫都能配上同级别的装备,岂不是显得她没那么特殊了? 陈言只是逗逗她而已,抬手捏捏她脸颊,道:“不过无妨,这方面不特殊了,还有其它方面特殊嘛。比如,郡主可以侍奉本官的枕席,这可是你那些护卫都没有的殊荣。” 卫菡双颊一红,娇堳无限地看他一眼。 陈言啪地一声,在她后面拍了一记:“郡主先好好准备,时辰一到,便要全面戒备了。虽说按理该不会太危险,但还是小心为上。” 天黑后,搜查的军士陆续回到关口的土城,向梁定汇报结果。 雷行踪影全无。 梁定没有大意,令人继续搜寻。 “军主,项猛已经醒了。”一名军士前来禀报。 “让阳淮随我前去一探。”梁定淡淡地道。 此前项猛被弩箭射伤,虽然不致命,但伤得不轻,出血有点多,昏迷过去。 梁定找来军医,为他悉心处理了伤势。这次未中陈言的陷阱,项猛居功甚伟,只看雷行此人的能耐,就知道那陷阱必定厉害,若他真派了人去偷袭什么粮营,估计这一千人马是有去无回。 不多时,项猛的屋子里。 被纱布缠了个结实的左肩疼痛感仍在一波波传来,提醒他之前的险些丧命。 若不是当时他听到破风声,及时偏了偏身子,只怕这一下已要了他的命! 两丈之外,仍非安全之地。 如果不是梁定在场,只靠那几十个军士,他估计已经尸横当场。 唯有杀了雷行,他方能安心! 不过他也知道,连梁定和他手下众军士都没能拦住雷行,靠他项猛要杀雷行难如登天。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提高自己在梁定眼中的重要性,让梁定肯保他。 不然他要是离开了大梁北抚军的大营,估计用不了几天,雷行就会杀了他。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项猛抬头一看,连忙忍着痛翻下床,单膝跪落:“项猛见过大将军。” 梁定跨步而入,身后跟着的阳淮脸色惨白地看着项猛,道:“项兄,你可还好?” 项猛抬头看他,苦笑道:“若当时没有大将军相救,项某已经下了黄泉。” 阳淮吃惊地道:“这事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雷行,不是你的生死之交吗?” 磺猛还没来得及向梁定禀报详细内情,正好趁着这机会,将一切说出来。 他恨恨地道:“什么生死之交,他乃是陈言的手下,以我和亲族性命相胁,逼我前来害大将军的!但我既制造了大将军,岂会干出这种事!” 说着将陈言当日威胁他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梁定神情不见半分变化,但阳淮却听得脸色大变。 待项猛说得差不多时,他才吃惊地道:“那他为何要将我也放走?” 磺猛沉声道:“那厮十分狡诈,说是若只有我和雷行回来,怕大将军起疑,所以才带上大教领,打个掩护。但他却不知道,我与大将军有暗通消息之法,之前在城头上说话时,便趁雷行不注意,悄悄打了手势,大将军便知此事有诈。再后来,便安排了人手,可惜差了一线,没能成功杀了那雷行。” 阳淮疑惑道:“为何你要如此大费周章?之前见到大将军时,直说出来,难不成那姓雷的还能杀得了你?” 项猛叹道:“若大教领见过雷行的身手,便不会问出这问题。他一直守在我身边,从不离远,难道大教领不明白这是为何?正是怕我说出真相,在旁胁制于我啊。” 梁定缓缓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确实有这实力,若抱定不惜一死也要杀你之决心,那纵然是我,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也来不及救你。不过,现在你不必太担心他,他已受了伤,短时间内再难来此杀你。” 项猛一呆:“方才我听军士说他逃脱时并未受伤,为何大将军说他受了伤?” 梁定冷然道:“他身穿内甲,躲过了我的一记飞枪。但由甲能承诺书枪尖破体,却阻不住力量的冲击。他逃跑时我观他奔行动作有异,显然是脊骨受伤,疼痛所致。哼,既到虎口拔牙,还想全身而退,未免低估了我北抚军大营!” 项猛心服口服地道:“果然还是大将军了得!” 梁定显然不吃马屁这套,道:“对方安排的陷阱到底是什么?” “那所谓的‘粮营’乃是假的,什么粮草受到粮灾影响也是假的。” “襄王长年储粮,凭他们的粮草,即使没有补粮,再撑三个月也毫无问题。” “不过那粮营确实安排下了,只不过那里没有粮草,只有三千襄王精锐藏在那。” “而且,襄王也已从京城赶回,亲自负责指挥这次行动。” “这次刺杀他虽然失败,却令他痛失上百名跟随多年的亲卫,使他震怒之极。” “但他非是无智之人,知道报仇不易,故而没有起大军来犯。” “而是听从陈言那狗官的建议,只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向大将军索偿血债。” “故而让我前来求取一千人马,虽然于北抚大军影响不大,但也是十倍于襄王损失的人数。” “只不过他们想不到,我从始至终都根本没乖乖听话的打算。” 听完项猛的话,梁定沉吟起来。 阳淮松了口气,笑道:“姓唐的和姓陈的这回失算了,就让他们在那白等几日也好,哈哈!” 项猛没好气地道:“雷行逃脱了,他难道不会去回报此事?襄王他们想必现在已经知道了计划失败,不会还在那了。” 阳淮一呆道:“项兄不会觉得他能徒手潜过这百丈汹涌江水吧?” 项猛心有余悸地道:“他绝不可以常人之理来忖度!” 但梁定却淡淡地道:“不,他回不了对岸。” 项猛错愕道:“大将军为何如此肯定?” 梁定平静地道:“因为他受了伤。” 若是换了别处的伤势,可能影响不大。 但脊骨受伤,最是影响游泳这类动作,手脚每一次伸展都会带来极大的疼痛感,在平静的河流中游一游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在如此湍急的大河中? 第1211章 唐韵的能为 项猛肃容道:“大将军既是这么说,那想来该无错。唉,更何况他如今最想做的,应该是杀我,更是不可能跑了,只怕仍在大梁国境之内。” 说到最后,眼中不禁又透出恐惧。 梁定忽然道:“若咱们迟迟不去那粮营,唐锐会怎么做?” 项猛愣愣地道:“什么也不做,毕竟我会在什么时候带人过去,他们并不肯定,估计至少要在那里守上几日,才会发觉计谋被人识破。” 梁定眼中异色一闪,道:“你肩伤虽重,但该不会影响走动。” 项猛不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还行。” 梁定忽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趁着这机会,取了唐锐人头。” 阳、项二人登时安静下来,怔然看他。 片刻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神情均是一动,项猛失声道:“大将军难道是想将计就计?” 梁定淡然道:“你这次算是立了一功,回头就在我的帐下留用罢。唐锐想要让我踏进他的陷阱,我便如他所愿!而且,他想杀我一千人,我还要额外多送他数千人马!” 襄王的精锐军当然不会弱。 但在他的朱羽军面前,也不过尔尔。 更何况,对方只有三千人而已。 既知对方计划,自己便占了先机,再加上军力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对方的三千精锐,也不过任他宰割的鱼肉而已! 梁定转头看向窗外,话中杀意大现:“唐锐啊唐锐,你我之间多年的僵持,终要结束,便由梁某亲自送你上路!” 项猛不禁神情一振,但随即便皱起了眉:“大将军是想假装中了对方算计,让我带五千军士过去?可此前我过来的那地方,必是早在对方监视之中。若是带的人太多,对方必生警觉……” 梁定打断他的话:“你仍照原定计划,带一千人过河便是。其余人马,我自会安排。” 项猛吃惊地道:“大将军难道有什么可避过对方耳目过河的法子?可若是如此,您为何还要在此与对方僵持?” 梁定却转身朝外走去,道:“你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其它的,不必多管。” 入夜后,陈言回到府中,唐韵和太后均已离开。 那辆自行车仍在,听吟霜说,太后后来又试着骑车,可身子实在酸痛难当,最后只得无奈离开,等恢复了再说。 陈言去了益王所住的院子,与后者在屋内一谈,原来唐韵已经将整件事告诉了他。 “想不到潜儿竟步了朔儿的后尘。”益王吁叹一声,神情间说不出的沧桑。 宁王唐潜和燕王唐朔,均是他的亲侄子,他看着他们长大的,纵然铁石心肠,也难免心酸。 这次事后,两人不用问,必死无疑,大周帝室的血脉,骤然折损半数,怎能叫他不难过? “不作死不会死,这事除了怪他们自己,再没别人可怪。”陈言哂道。 “也不能全怪他们,若先帝不立韵儿为帝,岂会有今日之变?”益王神色微黯。 “王爷莫非也觉得女子不能为帝?”陈言眼神微动。 “错了,若是要从先帝的子女中选出最适合为帝之人,唯有当今圣上。”益王喟然一叹,“然而这也是最悲哀之事,男丁不能撑起这大周的局面,须得让韵儿担上这种本该由她担下的重任。” “王爷也觉得女子为帝是悲哀,看来……”陈言撇撇嘴,说了半句。 “你误会了。”益王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本王说的悲哀,乃是为韵儿。她自小便是重情重义的丫头,可做了皇帝,却不得不斩情断义,很多事都无法按自己心意行事。对她来说,这便是世上最悲哀之处。” 陈言留神他神情,完全看不到半点异样。 看来,他并非是为了掩饰而这么说。 “先帝难道不知道皇上是这样的性子?为何还非要让皇上继位?”他一边转着念头,一边随口问道。 “先帝已不在这世上,他的想法无人知道。”益王神情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本王大概能猜到一些。” “哦?愿闻其详。”陈言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大周已危在旦夕,若换了是朔儿或者潜儿登基,又或者献儿,甚至说一句大不敬之语,”益王顿了顿,才道,“哪怕先帝从本王与吾弟襄王之中择一继位者,都很难让大周国祚延续下去。” 唯有唐韵,方有这能耐。 故而为了大周,为了唐氏的江山,哪怕破千古未有之例,先帝也还是毅然决定选择唐韵。 论才能,唐氏血亲之中,无人可及她!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陈言不由笑了起来,“不是对皇上不敬,很多事要是只靠她,只怕……” “我知道,你是想说,她很多事是靠你才能解决。”益王意味深长地道,“但让你入朝为官,不正是她一手所为吗?” 陈言一呆。 这个角度他倒是还没想过。 回心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假如换了不是唐韵,而是宁王、襄王等知道他青山县与表面上大不相同,只怕不但不可能赦免他欺瞒之罪,还要把青山县一并夺过去,当成自家的东西给占了。 但唐韵却没有计较,反而破格重用他,甚至还处处包容他,方能使他能尽展其用。 这样看来,她好像确实有点能耐。 “咳,王爷方才说大周国势危殆,有这么严重吗?”陈言赶紧转移了话题。 “本王不信你没看出来。”益王看着他,“你该比谁都清楚大周如今有多危险。” “暗流涌动嘛,哪个国家不这样?”陈言摊手道,“要说危险到旦夕将倾,未免有点危言耸听了。” “看来,你是真没看出来。”益王眉头微锁,“大周面临的何只是内部的暗流涌动,外部的群狼环伺,方是真正的危机!” “不就是大梁?一个襄王爷便挡下来了,用得着担心?”陈言不以为然。 当然,论国力,现在大周肯定不及大梁,但大梁把梁定这个传说级的人物派上,却仍然没能攻破大周南境防线,可见两国绝对是能扳扳手腕的,至于这么怕? 第1212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大梁只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罢了!” “南边三国,大梁、大夏、大晋,大梁虽然凶厉,却最不必担心。” “但不只是它,大夏国力最盛,而且野心勃勃,只要大周露出一点破绽,大夏便会露出利齿,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下!” “大晋虽然与大周并没有什么过节,也不像大夏那般野心勃勃,但却是贪利之徒。” “若是大夏攻周,大晋必会跟着分一杯羮!” “这还只是南方,北方大燕长久以来,便是豺狼之国,多次侵袭大周。” “甚至在内乱期间,还曾发兵攻周。” “若非皇上得英武伯,使北方一向中立的诸族协力抗燕,只怕大燕早已兵至洛城!” “而在西向,以大秦为首的西方诸国也是蠢蠢欲动,虽有宣王坐镇抵御,但若诸国朕手,大周西境将成百年朽木,终难挡一击!” “值此内忧外患之时,大周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危难,都可能导致大厦全倾!” 益王脸色凝重,一句句说出来,听得陈言也不禁动容。 益王未领兵在外,居然对局势掌握如此清晰,可见他确实心中有国。 “所以你该明白,为何本王并不喜欢你,但却仍然还是要支持皇上重用你。”益王长叹一声,“我大周实已经不起任何磨难,能似你这般替大周撑一撑的人,实在是已经所剩无几。” 陈言大感意外。 平时益王一副铁汉模样,仿佛任何事都击不垮他,想不到心中竟然如此悲观! 不过对方肯跟他说这么坦白,看来是有点把他当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问道:“王爷可知当年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这个事他不敢直接问唐韵,否则万一唐韵跟先帝之死有什么瓜葛,回头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益王却不同,他该没什么利益纠葛,稍微试探一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哪知道益王听得这一句,脸色却顿时一变,瞪着他道:“你问这做什么?” 陈言吓了一跳,含糊道:“就是好奇啊,先帝按说年纪也不算太大吧?也没听说他纵欲过度啥的,身子骨应该不咋虚,嘿……” 却是说着说着,想到了先帝那么多漂亮又动人的遗孀,甚至还娶了一个跟唐韵年纪差不多的清夫人,显然颇为好色,感觉自己这话说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 益王冷冷道:“先帝是突遇心疾,无法可医,方才宾天。此事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没什么好问的。” 陈言心中起疑,这家伙说话时态度变化太快,简称变态,这事必有内情,只不过对方不想说出来而已。 看来,花铭调查的这个事,果然有些猫腻在内。 不过他也不敢再多问,避免益王起疑,只得道:“王爷莫要误会,下官只是上次去过冬苑,看到内中那么多先帝遗孀,故而有点好奇。换了下官家中有这么多美艳动人的……嘿,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益王神情恢复了平静,道:“女色终究是男子的毒药,或许先帝驾崩与此有关,但这不是你我所能探究之事。本王也要奉劝陈大人一句,你最好也注意些。” 陈言一时语塞。 这家伙就差直接指着他说“你身边女色太多了”,但要他陈某人戒色,那还不如杀了他。男人活在世上,不碰女色,那还有何意思? 等等,益王好像没听说他有什么子嗣之类,难道…… “王爷,您难道从不碰女色?”陈言这次是真的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碰。”益王干脆地道。 “那您要是有那方面的需求……”陈言迟疑道。 “呵,连这点忍耐都没有,如何成得大事?”益王冷笑一声,尽显自信。 “是嘛,下官着实有些不信。”陈言眼珠一转,“这样,您也瞧过我府中的婢女了,回头我安排两个,天天搁这侍候您,不穿衣服的那种,看看王爷不是真的能忍住。” “你!”益王微微色变。 陈言府中的女子,个顶个的标致动人,真要那么干,他就算忍耐能力再惊人,只怕也要沦陷。 “哈哈,王爷莫惊,下官只是开个玩笑。”陈言咧嘴一笑,“您爱禁欲,那是您的事,下官还是喜欢我现在的日子,就不能奉陪了。” “哼,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本王这劝诫何其有用。”益王冷哼一声,“色字头上一把刀,岂能有好结果?” “刀,可以有很多用途,厨室还用菜刀呢,人能离得了它?”陈言对这说法嗤之以鼻,“算了,下官也不与王爷做口舌之争,只想问王爷一句,您想不想到时候亲自与宁王做个了结?毕竟自家的大侄儿,还是自己杀要好些。” 益王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道:“陈大人此议,皇上可知晓?” 陈言摇摇头:“我尚未向皇上禀报,总得先问王爷一声。” 益王深吸一口气,道:“好,这把刀,便由我来做罢!” 子时方过,滇江江水奔腾中,一艘大船自大梁这边缓缓离岸,朝着大周的对岸而去。 项猛站在船头上,虽然明知道绝不会有事,毕竟对方计划中是要让这一千人马到达粮营所在,但仍然还是有些紧张。 不知道雷行那家伙在哪,不会扒在船底、随时跳出来给他一刀吧? 好在船只一直到了对岸,都没有雷行的踪影出现。 项猛下了船,看着船上下来的军士,心中稍微定了定。 梁定已经说了,雷行不可能在这边,到了这里基本也就意味着安全了。 不多时,船上军士尽数卸下,大船又趁着夜色往回而去。 项猛带着众军士藏入树林中,这船虽大,但一船也就装个三百多军士,一千军士要全部运过来,还得多跑几趟。 看着大船远去,他心中不禁又浮起那个疑惑。 梁定共准备五千军士,也就是还有四千余人要过河。 他是如何让那四千军士在不惊动大周南疆军的情况下渡过河来的?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隐有动静传来。 项猛一惊,从树林中探出头来,往上游的方向望去。 似是交战之声! 第1213章 水下行军 但因为隔得远,看不到什么,连这声音也是因为这会儿风是往河水下游刮的,才隐隐带来了一点声响。 “项先生不必担心,那是大将军为了扰敌耳止,在上游长烽口派人虚张声势。”旁边一名军士道,“当然,虽说是虚张声势,但也足以让南疆军觉得,咱们大梁是要全面进袭了。” “原来如此。”项猛这才明白过来,转头看向那军士,“大将军布的疑阵,自然非同凡响。如此一来,南疆军边防诸关,必然要抽调人手往那处支援,对江畔的监视便会出现漏洞。” “如项先生所言。”那军士点头道,“届时大将军另外安排的朱羽军士,便会偷偷渡河。” “不过四千军士,要过河也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咱们是否要在此等待他们?”项猛问道。 “这倒不必,他们不坐船。”那军士笑了笑。 “不坐船?那如何过来?”项猛这下是真的懵了,难不成对方还会飞不成? “若有必要,大将军自会告知项先生。”那军士却没再透露。 项猛也清楚,自己现在仍不算大梁的自己人,这种机密的东西,肯定不可能随便透露出来,遂不再追问。 大船来回数次,终于将所有军士尽数运过来,然后又往回驶去,回到了对岸。 为免被人破坏了船只,这船只有在他们凯旋而归时,才会再次过来接他们。 准备妥当后,项猛看了看周围,道:“其他人还没来么?” 那军士摇头道:“他们不会来与咱们会合的。唐锐暗中必定派了人监视此地,若发现咱们带的人数不对劲,必生警惕。” 项猛皱眉道:“这么说,咱们是饵,得投进那陷阱中去?” 那军士点头道:“正是如此。而大将军安排的其余人等,则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将襄王一击击杀。到时候襄王见咱们进了陷阱,自以为得计,必会放松对外围的警惕,自然便可大功告成。” 项猛迟疑道:“但咱们做饵的话,是不是有些危险?” 这话一出,周围离得近的军士无不露出鄙夷之色,那军士则傲然道:“项先生看来是小瞧了我们朱羽军的能耐,纵然对方三千人马齐上,外围即使没有大将军另行安排的人手支援,我们又何惧之有!” 顿了顿,他又道:“退一步说,纵然真的失利,那这些大周恶贼也休想能全身而退,我等必将死战到底,多杀几个周贼!” 项猛听他一口一个周贼,心里颇为不是滋味,毕竟自己便是大周人。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只道:“是项某多虑了,那咱们走吧。” 两刻钟后,岸边已是人影全无。 过了一会儿,岸边江水中,忽然有数条浑身尽黑的人影从水中冒出头来,攀着岸边的草木,灵活地爬上岸来。 夜空无月,他们这一身黑色,完美地融合在夜色中,就算是有人在近处也未必发现得了他们。 那几人上岸后,立时四散开来,扑入林中。 又是两刻钟过去,那几人纷纷从林中出来,其中一人站在岸边冲着江水中低声道:“大将军,林内无人,想来监视的人也跟着先头军去了。” 江水中哗啦声响起,一人从水里钻出,轻松地攀到了岸上,将头上的黑色皮头套取了下来,露出梁定俊伟的面容。 “上岸!” 他一声令下,岸边近百丈宽的范围内,一条条黑影从水中穿出,纷纷上岸。 而且一波接一波,前面的人上岸后,后面还有人不断从水里出来。 所有人一上岸,立刻奔入林内,藏起了身形。 若是项猛在此,必会震惊于此刻出现的人数,比之梁定之前所说的人数,不知又多了多少。 梁定在林中将身上的皮制紧身衣脱下,小心折好,装进一个随身带着的油纸包中,藏到了树下。 完事后,他才重新起身,轻吁一口气。 这趟,这些新近才大量制成的“水靠”,派上了大用场。 当初第一次见到这种“衣衫”时,梁定也大感惊异。 这些水靠乃是一体式,上下密密缝死,穿着时须得从脚穿到头上。穿好后再将特制的搭扣扣死,水靠全身上下便只有口部有个供呼吸用的小孔。 而双眼处则是先将鱼皮挖出两个孔洞,然后以特殊的、半透的薄皮重新缝上去,使人穿上水靠后,仍然可以勉强透过薄皮视物。 当然,这样一来,看东西便相当模糊,不过经过训练的人穿上水靠后,足以靠着这模糊的视野分清方向。 他行军多年,经验何其丰富,随即便意识到这种以特制鱼皮制成的紧身潜水衣,能在行军打仗中派上用场。 它有极好的防水之能,在水中游动时比一般人更快,而且还有上佳的保暖之效。 与南疆军对峙了这么久,他想过很多种过江之法,最终选择了这种,令人大量收集和制作了上万套这样的水靠,准备在关键时刻使用。 而现在,便是那时刻! 若是在平时,贸然用这个并不妥当。这些军士过了江,没有粮草支援,哪怕人数上万,也很难在没有建立起江边据点时发挥大用。 但用来搞一场一战即止的奇袭,则是再合适不过。 他令训练过的军士穿上水靠潜入江水中,再每人持一根通了心的竹竿。潜水时军士藏在水下,将竹竿一端塞在水靠唯一没有封闭的口部,另一端则伸出江水水面,作为呼吸之用。 水面浪涛虽急,但水下相对要平稳一些,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潜游过来。 待杀了襄王之后,再以同样的法子回到对岸便是。 而且,他没有对项猛说实话。 他带来的人,远不只四千人,而是多达九千人! 加上作饵的千人,合计上万人参与了这次奇袭! 而且,这些人全部都是他麾下最精锐的朱羽军! 这一次,他不容有失! 只要能杀了襄王,大周南疆失去主心骨,要破开大周南线防御,指日可待! 离江岸约三十里外,一处山坳峡谷内。 一座座刚刚弄好的假粮仓静静立着,四周还有十几座军士营帐。 第1214章 金陵梦 巡视的军士不断在粮营内来回,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但还是要准备充足一点,不然让对方发觉是个陷阱,那就麻烦了。 其中一座营帐内,襄王和几名手下将领围桌而坐,均皱着眉。 “王爷,这真的行吗?”其中一人忍不住道。 “成不成还很难说,但这机会难得,本王定要让梁定付出代价!”襄王寒声道。 “但梁定此人骁勇善战,他麾下朱羽军听说可与宣国公的铁甲黑骑相比,只怕……”另一名将领迟疑道。 “你怕了?”襄王看向他。 “卑职既投了军,便打定了马革裹尸的念头,岂会惧怕?”那将领肃容道,“但王爷不同,您是大周南疆军的主心骨,何必亲自冒险?” “对,王爷不如先行离开,待大功告成,我等再向您报捷。”又一人劝道。 “这是什么话!”襄王凛然道,“不能身先士卒,空叫手下之人赴汤蹈火,岂是为帅之道!此事不必再说,本王今夜必要亲手讨回那笔血债!” 众人见他坚持,既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好作罢。 襄王语气缓和下来,道:“更何况,若陈言所说无误,今晚来的,很可能是梁定的朱羽军士。咱们若能将之一举击溃,必能大损梁军锐气,更慰那些为国捐躯、死在朱羽军手上的英烈!” 众人轰然而应,心中热血涌动。 长久以来,面对梁定,大周军都只能稳守,处于挨打的局面。 不是不想反击,而是面对大梁军根本无从下手。梁定不只是攻可摧城,防守上更是无懈可击,襄王数次尝试,均以惨败告终,只得选择固守的策略。 若这次计划能够成功,极可能是面对梁定以来最大的胜利! 只是,想到陈言所说的,连襄王自己也不免有些心里打鼓。 真能成功吗? 虽说听到这计策时,襄王也颇为动容。但梁定终究乃是一代神将,智谋过人,加上这计划中几处成或不成看的不是自己这方,更是让人很难不去担心。 营门外,有军士禀报道:“王爷!半个时辰前,人已上岸!” 众人无不精神大振,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传令下去,着手准备!”襄王一声令下。 “是!” 京城,陈言还没睡,坐在书房里,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吟霜端着宵夜走到书房门口,看着陈言,心中感动。 大人真是兢兢业业,为了国家大事,到现在仍没睡。 虽说陈言并没有告诉府中下人,但她冰雪聪明,早已察觉,这两天大人明显比平时要更加紧张一些,显然是有事发生。 她轻轻敲了敲门框。 “进来吧。”陈言头也不抬,专心地写着,下笔如有神助,龙飞凤舞一般。 “大人,您辛苦啦,奴奴给您送宵夜来了。”吟霜柔声说道,跨入书房。 “体贴!”陈言抬起头,赞了一句,“放这吧。” “大人这么夜了还不歇息,大周若是没了大人,那真是糟了。”吟霜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书桌,将手中的盘子轻轻放到桌边上。 “吟霜啊,你这马屁拍得太生硬了,还得练。”陈言笑呵呵地道。 “奴奴不是拍大人的马屁,而是说的真心话。”吟霜急忙道,“只看朝中诸位大人的反应,便知大人如今乃是咱们大周的栋梁,自然大周不能少了您。” “朝中大人的反应?这话从何说起?”陈言诧异道。 “那些朝廷里一等一的大人们不是个个都对大人恨得牙痒痒么?”吟霜抿嘴浅浅一笑,“他们都是些不体察民情、心思不在百姓身上的老爷官,被他们恨的,自然便是好官呀。” “老爷官?这是何意?”陈言奇道。 “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呀,把百姓都当成下仆,不管大家死活的。”吟霜解释道。 “啧啧,这个角度的马屁倒是颇为新颖,本官听得顺耳,哈哈!”陈言哈哈一笑,把她拉进了怀里,“来,先瞧瞧本官写的东西如何。” 说着,两只大手一上一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唔……”吟霜羞红了颊,“大人的官文,奴奴真的可以看么?” “什么官文?”陈言错愕道。 “大人正写的不是……”吟霜也是一愕。 “这不是官文,乃是本官续写的演义故事。”陈言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金陵梦》,讲的是一个孤独寂寞的美貌女子,嫁了个五短身材的丈夫,但却被一个英俊潇洒的富家公子盯上的故事。” “啊?大人熬夜写的,居然是……是……”吟霜懵了。 合着大人原来不是在为国事操劳啊! “这故事本官断断续续写了两年了,至今还没写完。”陈言感慨道,“最近太多闲杂之事影响,搞得本官连正事都没空做,今儿好不容易有点时间,才能重新着手。” 吟霜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大人这意思,莫非写这种闲事是“正事”,而朝廷那些大事才是“闲杂之事”? “莫说了,快看一看,给本官审校审校。太久没动笔,感觉有些生疏。”陈言催促道,两只大手更是直接滑进她衣内。 “是,大人。”吟霜回过神来,红着颊应了一声,拿起那纸册,也不知道哪里是开头,索性就从翻开的这一页看了起来。 文字直白之极,没有半点文采可言,平铺直叙,完全就是记流水账式写法。 “想不到大人文笔竟是如此……”吟霜欲言又止,大惑不解。 陈言的诗,她可是诵颂了不少次,那文采跟眼前这文章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大人是如何做到兼具极妙和极差的文笔的? “咳咳,本官主要是担心阅读者的水平,所以故意写得通俗直白一些。”陈言干咳一声,掩饰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吟霜哦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刚看到一半,眼眸就睁大了。 再看到篇尾,她脸上红晕已然深得像染了色一般。 “大人,这文,这文……”她不敢再看下去,抬头看向陈言。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演义”故事!一篇文字,半篇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内容! 第1215章 这角度你认真的? “莫要分神,继续看。”陈言笑嘻嘻地道,手上动作更是加大了幅度。 吟霜无奈,主人有令,也只好看下去。 翻开的这两页看完,她又翻到了最前面,从头看起来。 脸蛋上的红晕始终没有消失,但看得却越来越专注。开始还只是因为听命行事,后来不用陈言再下令,她自己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鼻腔内,呼吸声渐渐柔腻起来。 天啊!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书! 陈言看着她渐渐起了反应,心中暗乐。 小样儿,没看刘备文吧? 待到好不容易看完,吟霜已经肢酥体软,靠在陈言怀里,绵绵无力。 “大人,这……”她艰难地蹦出几个字,已是气喘吁吁,难以动弹。 “好看吗?”陈言腾出一只手,将她脸扳翻了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嗯……”吟霜羞窘难当,轻轻地嗯出一个字,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再道,“这里面的那位女子,真是可怜。明明可以和至情至性的富家公子在一起,却被她那恶毒的丈夫折磨阻拦。” “你这个观书角度倒是让本官有些没想到。”陈言有点诧异。 他是这么写的吗? 他主线明明是严格探照众所周知的那条线来的啊,男二渣男偷香女主,男一被戴帽子愤而爆发反被打伤,怎么到她这变成了男二“至情至性”了? “不是么?这个丈夫一向不知道怜惜娇妻,害她独守空闺,守了活寡。” “好不容易,这女子遇上了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公子哥,聊有小慰。” “可这粗莽的丈夫见妻子好不容易有了欢颜,竟为此妒恨,进而还想大打出手,伤害二人。” “好在老天有眼,没让他得逞,还让他受了伤,有情人这才终得眷属。” 吟霜叹道。 陈言:“……” 让她这么一解释,一篇千古最冤绿帽文,居然还成了歌颂男女追求爱情自由的正面故事了! “大人……这二人不知之后还会如何,您什么时候写出来呀……”吟霜双眸半开半阖,带着娇喘追问道。 “还早,今儿过后,不知道啥时候有空才能再续几笔。唉,那本《三帝演义》也许久没有动笔了,头疼。”陈言有些无奈。 “唔……大人,要不,您也歇息了吧?”吟霜声音颤抖起来,“奴奴侍候……您……” 陈言回过神,看着她这情动的模样,咧嘴一笑。 果然用她来检验写的水准还是挺好的,这丫头显然是被挑动了情思,已经忍不住要主动求欢了。 不过看着她这罗衫半解的诱人模样,陈言也是心思大动,犹豫了一下。 最近自己恢复情况这么好,偶尔放肆一番,该没问题吧? 或者试一试,到一半如果感觉不太对,就停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起。 两人一惊,吟霜慌忙从陈言怀中挣出来,整理了衣衫,红着颊退开几步。 “大人,青山县来人了!”门外传来张大彪的禀报声。 陈言压下心中的火苗,精神一振。 这次行动,他令人从青山县送一批军备过来,如今终于到了。 这些军备除了给卫菡的,还有给凤翎卫的。 毕竟这次是要拿唐韵冒险,不把她身边的护卫力量加强,万一出事就得不偿失了。 “很好!待本官瞧瞧去!”陈言把桌上没写完的书一合,起身大步而去。 吟霜看着他和张大彪走远的背影,轻轻咬着唇,半晌叹了口气,心澡有些失落。 停了停,她正准备收拾桌上的宵夜,忽然目光落在那没写完的书上,伸出去的手没落在盘子上,落在了书上。 横竖大人今夜要忙,不如再把这书揣摩揣摩? 大周南疆,粮营。 项猛和一千朱羽军到达外围后,暂时停了下来,伏在远处,远远观望。 “就是此地。”项猛低声道,“陈言让我给大将军的说辞,是因为此地隐秘,加上南疆军人手不足,所以没有安排多少守军,明面上只有五百人左右。当然,暗中还藏着二千多人,只等咱们进去,便发动埋伏。” “确实是着好计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项先生帮忙,襄王注定今夜授首!”身旁的军士低声道。这人叫田冲,是朱羽军的一名偏将,由他负责作饵的这支千人军。 他也是梁定手下一名得力心腹,让他担这诱饵之责,足见梁定对他的信任。 “咱们要在这等一会儿么?”项猛问道。 “不必,咱们依计划行事。”田冲冲着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两边的手下立时分为四路,伏在暗中,朝粮营而去。 项猛不禁皱眉,道:“那我是否在这等候?我已受了伤,进去也只会拖将军后腿。” 田冲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项先生看来立功之心不是很切啊,难得如此大好的立功机会,不多砍几颗敌头,如何能够在军主手下立足和晋升?” 项猛一愣。 他跟了襄王多年,对后者其实颇有些畏惧。 此刻知道对方有三千人,自己这边只有千余人,而梁定的人马还没赶到这里,若是冲进去,只怕没等到梁定带人赶到,自己先去见了阎王。 可田冲这话确实又切中了他的命门,他新投梁定,若是不多立点功劳,要在梁定手下出人头地,难如登天! 一念至此,他猛地一咬牙,道:“项某便随将军同去便是!” 就在这时,一声大叫从远处传来:“有敌袭!” 田冲精神一振。 看来,对方已经发觉了他们。 不过无妨,这原本便是计划安排。到了此处,朱羽军并没有打算再藏藏掩掩,而是要强势冲阵,对方会诈作不敌,将他们诱入粮营之中,再发动暗伏在外的优势兵力,将朱羽军围住。 只是,对方万万想不到,朱羽军正是求之不得。 首要之事,便是确认襄王的所在。 “杀!”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再不隐藏身形,拔刀冲向粮营! 田冲长身而起,对项猛道:“项先生,请吧!” 项猛把心一横,拔出腰间佩刀,哈哈一笑:“田将军,请!”一转身,忍着肩伤疼痛,跟着大军冲了过去。 第1216章 尽在预料之中 带伤杀敌,说不定还能杀掉几个襄王的亲卫,甚至其手下将领,再加上报信之功,说不定待一切厘定之后,他能直接捞个将军当当! 半个时辰后。 朱羽军的千余人马犹如困兽,死守在粮营中心处,结成圆阵,与外围的三千南疆军对峙。 项猛躲在人圈中心处,与田冲对视一笑。 果然,一切尽如项猛所猜测。 他们冲进来后,南疆军连个像样的抵挡都没有,便纷纷退避,任他们长驱直入。 那之后,朱羽军佯装四处搜逼了一番,给对方发动埋伏的机会。 然后,伏藏在营地周围的南疆军便围了上来。 “放箭!” 南疆军中,有人喝道。 南疆军最前面的两排弓兵,立时搭弓。 嗖嗖嗖……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 朱羽军士不惊不乱,纷纷从背后取下以特制钩扣钩在背上的盾牌。 那盾并不大,每一面均只有两尺方圆,呈六边形。只是一面的话,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但最前排的人军士此时蹲低了身子,将盾牌竖在身前,后面一排则将盾牌立在头排军士的盾牌上,第三排依样画葫芦,又将手中的盾牌竖在上面。 如此一来,三排军士盾牌围成了一圈高度超过六尺的盾墙,防得密不透风。 再后面的军士则全部将盾牌上举,密密地挤在一起,将上方一起挡住。 如此一来,上千面盾牌便组成了一个倒扣大碗状的“盾罩”,将所有人护了个严实。 项猛没有盾牌,躲在盾墙下,心中暗暗叹服。 这种“盾罩”他不是头回得见,此前襄王多次与朱羽军交手,项猛跟在身旁见识过几次这盾罩的威力。 只不过过去他是在对面,而现在身在盾罩之内,感受更深。 咄咄咄咄…… 暴雨般的击打声不断响起,但盾罩却稳如泰山,没有半点被打破的痕迹。 这些盾牌全部都是以金铁制造,岂是普通箭矢能破? 不多时,箭雨声消失,朱羽军军士将盾牌移开,只见外面掉了一地的箭矢。 “哼,以为只凭这样便可保住性命?未免天真!” 一声冷哼突然传来,随着话声,一道英伟身影从南疆军军阵中踏出,赫然正是襄王! “唐锐!你竟敢现身,今日便是你死期!”田冲双目大亮,暴喝一声。 “呵,踏入陷阱,还敢如此猖狂。”襄王哈哈大笑,“项猛,辛苦你了!” “王爷,这是项某应该的,谈不上辛苦。”项猛笑呵呵地道,“能亲手为王爷送行,也算是项某对王爷多年的栽培报恩了!” 这话一出,田冲与他都哈哈大笑起来,眼中说不出的蔑视和讥讽。 襄王打死也想不到,这一招乃是将计就计,真正踏入陷阱的,是他襄王! 襄王等二人笑得差不多了,才缓缓道:“雷行呢?” 项猛笑容转冷:“他?待王爷下了黄泉,亲自去问他吧!” 田冲却笑容渐渐消失,看着襄王,有些疑惑起来。 似乎不太对劲。 襄王并不知道项猛已经说出了这陷阱的实情,正常情况下,听到项猛刚才那几句,应该会露出吃惊之色才对。 但襄王却没有半点异色,仿佛并不意外。 襄王哂道:“死到临头而不自知,还在此得意忘形。项猛,你出卖本王,背叛大周,今日也算是将功补过了。朝廷不会再追究你之家人,待你入了地府,也不必再担心他们。”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若你还有半点人心,会担心他们的话。” 项猛终于也感觉到不对劲,笑容消失,皱眉道:“王爷知道我不会乖乖听命?” 襄王摇头道:“本王并不知道。不过,陈言知道。” 当初陈言向他说出这计划,以及项猛将会有的动作时,襄王还有些不信。 但现在,事实摆在了眼前。 “项猛这种人薄情寡义,不会认命。到时候,这便是咱们可用之机!” 陈言的这句话,犹如还在耳边。 襄王心中不愿相信,但如今却不能不承认,他确实说对了。 项猛脸色一变,道:“这么说,雷行全力杀我,其实只是作个姿态?!” 他并不笨,一听襄王那话,便猜到了这一点。 襄王冷然道:“他若不做尽姿态,梁定怎会相信这一切?” 项猛浑身剧震,不由看向田冲。 田冲也是大感意外,当时截杀雷行时,他也在现场。 那时情形险极,雷行差一点就真的杀了项猛。而若项猛被杀,便没人再与梁定商议这夜袭的计划,朱羽军更不会大举来此。 现在照襄王所言,那一切竟然只是演戏?! 不过他也是身经百战,见项锰看来,立时便冷静下来。 “王爷此计,令人佩服。可惜,您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一点。”他沉声道,“这次来的,可不只这里的千余人。” “既能料到项猛会再次背叛,岂料不到来这的还有别人?”襄王双眉一扬,“你们外围安排的人手,也差不多该到了。今夜,便由本王替你们送行!” “王爷能料到还有人,但终究是料不到来了多少人。”田冲冷笑如刃,“您有多少把握,能挡得下万人杀威!” “万人?!”襄王一震,失声道。 “万人?”项猛也是大吃一惊,“大将军不是说调动的人手是五千人么?” “大将军行事,一向谨慎。”田冲从容道,“如此大事,岂能轻忽?” 项猛惊喜之极,原本以为自己中了襄王和陈言的计,现在看来,这二人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据传,梁定手下共有二万朱羽军,想不到竟为了杀襄王动用半数! 当初他五千朱羽军,便取得震古烁今的战绩,如今人数翻倍,就算是南疆军尽数在此,也休想占得便宜,更何况襄王绝不可能安排那么多人手在此! 陷阱,是用来收拾猎物的。 可那陷阱若是连猎物一只脚都困不住,那猎物再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此时见到襄王震惊之色,田冲眼中嘲讽再现,道:“襄王,我还是劝您将安排的人全都叫出来,赶紧列开阵势戒备。否则若是慢了,大将军的人马杀来,一切就晚了!” 第1217章 破盾 襄王回过神来,眼中透出古怪之色,道:“那要让你失望了,此次来此的,只有这三千人。” 这话一出,项猛和田冲都愣住了。 半晌,后者才难以置信地道:“王爷告诉项先生的人数,竟然是真的?您明知大将军派来的人绝不止一千人,还只派了这点人手?” 正常情况下,朱羽军不说以一敌十,敌个三个个敌人还是没问题的。 哪怕只是眼下这一千人,对方想要围困住他们,至少也得安排五千人以上,才有胜算。 而襄王为人谨慎小心,按说不可能想不到来的是朱羽军士,照田冲估计,他该会安排更多人手,以减少伤亡,比如七八千人左右。 可他居然真的只安排了三千人? 难道,对方还在用诈? 襄王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从容,道:“本王确实没想到,梁定竟然会为这次奇袭派出上万人。” 田冲含笑道:“军主一向对王爷颇为赞赏,但恕我直言,您在军主面前,实在是不堪一提。就像这万人大军如何过得滇江,料来你必是一头雾水。” 襄王却摇了摇头。 “不是想不到,而是想不到他能办到。” “滇江汹涌,搭浮桥是行不通的,要过江,唯有坐船。” “而不用船,便只剩空中与水下两条路。” “空中,据本王所知,已有大匠造出滑行之具。” “据说每具可乘搭一人,由高处往低处滑翔而落,逾百丈并不困难。” “只是一来此物造得艰难,只造一具两具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也易被发现。” “且落地极挑地形,若从对岸滑行过来,到这边树木之上,冲力过甚,不死也残。” “剩下便余水下一途。” “善泳者全力施为,或许可以潜过滇江,但同样的道理,这种人不会多,只过来几人几十人没有意义。” “所以仍然只能靠器具,而本王听闻,东方有人制出一种水行之器,可穿戴于身,在水中潜行堪比鱼儿,还能减缓水流冲击。” “但此物制作不易,要让大军过江,须得制作数千上万件,那要花费数年时间方可办到。” “不过相比空中,此法还算稍易,且更不易被察觉。” “故而若你大军要秘密过江,首选此法。” 田冲初时还面带笑容,但听到后来,笑容渐渐消失,露出吃惊之色。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襄王。 能挡军主这么些年而寸土不失之人,岂是易与! 项猛比他还要震惊,毕竟田冲是敌人。可项猛跟了襄王这么多年,竟然也不知道后者所说的这些,可见平时襄王的深藏不露。 “且,”襄王忽然微微一笑,“观你此刻反应,想来梁定确实选了水下之策。” “你既知道,为何不加以防范?”田冲惊疑不定地道。 “谁说没有防范?”襄王轻哼一声,“只不过今晚不防而已,否则若是被他发觉那里有人盯着,以他的谨慎,岂会继续深入?” 田冲脸色阴晴不定,终于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妥。 但一回念,想到这次军主带来的上万朱羽军,他重新冷静下来。 “哼,纵然你知道又如何?”田冲沉声道,“如今军主大军已至北岸,你这区区三千人,岂挡得住过万朱羽大军!” 襄王沉默下来。 田冲唇角再次浮起笑容。 朱羽军的战力,举世闻名。 纵然十倍军力,也未必能围得死上万朱羽军,更何况对方才三千人而已? 良久,襄王才再次开口:“本王预计梁定要派来的人数,绝非你等这千人而已。但纵然如此,本王仍只安排了三千人在此,难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田冲傲然道:“不外便是王爷在此地安排了攻防利器,使出来便是。田某倒要看看,你能否在大军赶来前,破得我这千人防阵!” 襄王缓缓道:“这便是你始终只能做个偏将的缘由,若是梁定在此,必知其中有异,只怕早已下令全力突围,设法逃生。田冲小儿,汝之小命,丧也!” 说着手一扬,南疆军前排军士迅速后撤,后排军士则跨步而上。 沧沧沧…… 拔刀声连串响起,这一批超过三百军士,转眼已尽握钢刀在手,扑向朱羽军! 田冲留神对方身上穿着,并没有像项猛说的那种全身钢甲,只是普通的轻甲而已,看来绝非那坏了刺杀大事的装备。 既是如此,对方强攻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他握紧手中的刀,沉喝道:“格杀匆论!” 说话间,南疆军士已扑到近前,纷纷劈刀狂砍! 朱羽军士见惯生死,夷然不惧,最外围一层同时左手立盾挡去! 同时右手尽数握刀,准备挡下第一击后,便进行反击。 对方不像他们这样有盾牌,无法以盾格挡,只能后退或者换招格挡,如此一来,便落入下风。 那时,便是朱羽军夺得先机! 当当当当…… 连串的劈击声破空而起! 南疆军所有钢刀尽皆劈在盾牌上,无一例外。 田冲心中忽然闪过一抹疑惑。 虽说格挡本来就是己方的策略,但按说对方这么多人,总该有几个人反应快、避过盾牌改招攻朱羽军士的下盘,可是对方竟无一人例外,全部砍在盾牌上。 简直就像是故意往那劈一样。 他这疑念还没消失,突然间一声惨叫从左侧传来:“啊!” 田冲大惊,转头看去,只见己方一名朱羽军士盾牌竟裂开了一大截,对方钢刀正中那持盾军士的左颈! “不可能!”田冲失声叫了出来。 盾牌为了追求轻巧、以免影响行军和战斗,故而打得比较薄。但就算是这种厚度,挡下一般刀砍上百刀也没问题,怎可能被一刀劈破! 那中刀军士半边颈子都被砍断了,鲜血狂涌中软软倒了下去,再无半点战斗之力。朱羽军最外围的守御顿时破开一个小缺口,后面的军士反应快极,连忙持盾堵上。 但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惨叫声已接连响起。 田冲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去,只见被劈破护盾的不只是一人而已,几乎同一时间,周围至少有上百人落入同样的下场! 第1218章 陈大人向你问好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些军士还可能闪避或者格挡,可因为没料到盾牌竟会被一刀劈破,他们根本没有躲闪或格挡的想法,顿时被对方刀势顺势重伤甚至直接劈断了脖子! 交手不过一个照面,最外围的三百名朱羽军士,折损过百! 而且一眼扫去,不只是被杀死的百来名朱羽军士而已,其余二百来名军士也是多多少少,盾牌被对方钢刀劈破,至少有半数身上中刀,只是伤势暂时还未致死。 这种事简直想也不可能想得到,交手第一瞬朱羽军便吃下大亏,说出去没人能相信! “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田冲脸上血色尽失,喃喃地道。 能破开铁盾的宝刀不是没有,比如梁定自己的佩刀便有这能耐。 但这种宝刀可遇不可求,举世怕也只有个位数的数量,对方竟然人手一把?! 忽然间,他想起了雷行劈断梁定宝刀时所用之器,一股难言的恐惧猛地涌上心头。 这种极品宝刀,难道对方竟可取之不尽? 此时朱羽军最外围的防御破开了数十处缺口,后面的军士虽然震惊,但反应还算快,连忙上前堵住缺口。 南疆军众人也是首次用那批陈言处买来的钢刀实战,见竟能一击重创对手,士气大振,立时拔刀再攻,势如狂潮。 一时之间,朱羽军一方被压制得没有半点反击之力,在对方利刃之下唯有不断格挡。但无论是盾牌还是手中的大刀,均是挡得几下,便盾毁刀折。 惨叫声不断响起,三百余人连续数轮狂攻之后,突然尽数抽刀后退,留下对方超过二百具尸体和百余名伤者。 “射!” 襄王声音陡起。 田冲惊闻这一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对方此前退后的前排军士已经再次张弓拉弦。 嗖嗖嗖嗖…… 箭雨再一次倾盆而下,在这不过十丈方圆的范围内,笼罩住对方所有可能的避让路线,无一处遗漏! “盾阵!”田冲嘶喊道。 剩下的军士纷纷如此前一般再次立盾,但这次因为地上的尸身以及阵形的破坏,再没法像上次一样完美护住所有人,上千支劲箭落下,其中至少有三成穿入盾牌的空隙间。 惨叫声再次不断响起! 待到这一轮箭雨消失,方才退开的南疆军钢刀军缓过了一口气,再次提刀冲来! 田冲看着满地中箭而亡的手下,心胆俱丧,和同样脸色惨白的项猛对视一眼,下意识转头望向来路。 此间大势已去,梁定的大军为何还没赶到?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后,再由梁定挥军围杀。届时,他们再从内反击,等于与最外围的大军合力夹击南疆军,自能收到奇效。 可外围直到此刻还没半点动静! 按说不应该,军主擅于急袭,即使是在夜色下,也不可能被拖慢行军速度,应该已经到了才是。 难道,事情又有变数? 但此时已容不得他们再多想,田冲一咬牙,拔刀喝道:“变阵!” 他乃是身经百战的战将,此时已经察觉情形不对,立时决定改变此前的固守,全力突围! 对方这三千人中,还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至今没有动作,只由这三百人的近攻与那一千余人的弓手轮番进袭。 再在此地纠缠下去,己方必定全军覆没! 唯有尽可能突破重围,方有一线生机。 朱羽军众人得令,原防御阵型不变,但藏在最里面的军士却立刻动作起来,以田冲为首,从南侧一角率先冲杀出去。 襄王也不禁暗赞一声。 换了是一般军士,经过这两轮杀势,前后损失超过了三百人,伤者至少又有二百余名,早就军心崩散。 可朱羽军却仍能守住阵势,确非一般。 忽然间,他心中无比庆幸。 若非是及时买来这些锋利得惊人的钢刀,自己这三千人只怕确实不够对方这千人军砍的。 虽然花的钱有点肉痛就是了,实在是太贵了…… 他定了定神,正要让人上前拦挡住田冲,蓦地,对方冲在最前面的田冲一声痛叫,翻滚在地。 襄王一愣。 自己这边的人还没跟田冲交手,他怎么先倒了? 就在这时,地上一具“尸体”忽然翻身而起,扑到了田冲身上,右手一把匕首毫不客气,刷地一下掠过后者脖子。 鲜血登时飙射而出,田冲眼中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之色,手里的刀胡乱挥砍。 那“尸体”灵活地一个后退,避过他的刀。 后面正准备跟着田冲冲杀的朱羽军士无不大骇,纷纷上前,围住了那“尸体”。 那人身上穿着朱羽军士的服色,方才倒在尸首中间,众人都以为他是己方方才被杀死的同伴,无人防备。 哪曾想田冲刚刚带人冲出来,他便一匕首割在毫无防备的前者左脚踝处,众人这才知道他竟然不是尸体。 “田将军!”两名朱羽军士惊慌地将田冲扶了起来。 后者喉咙被割破,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咕咕之声,双手已经扔了刀,徒劳地拿手去捂脖子上的伤口。 那被围住之人已经拔出刀来,当当当当挡开数把劈向他的大刀,转头看向田冲,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大周京兆尹陈言陈大人,向田将军问好,请将军一路走好。” 众人无不一震。 陈言! 这个名字,他们中间多数尚是首次听闻,只有少数几人此前曾听项猛谈及。 这种初闻之名,原本没人将他放在心上,毕竟没直接接触过。 可想不到他不知何时安排下了这暗袭之策,击杀了田冲! 项猛是其中最为震惊的一个。 雷行受伤而逃,他以为已经摆脱了陈言的控制,可现在才发觉,自己仍未脱离后者的魔爪! 若方才对方杀的不是田冲,而是他项猛,此刻他已经没命了! 田冲跟随梁定出生入死多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般憋屈。 战死沙场,他不怕。 可连手都没出,就被人给暗杀了?他不甘心! 南疆军众人此时已经杀至,失去领军之人的朱羽军再无力围攻那暗杀者,阵势终于被冲乱,开始各自为战。 第1219章 重甲 襄王压下心中的震惊,趁着这机会,一声令下,一直没动的其余南疆军终于动手,纷纷上前将对方围住,开始逐点清剿。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那种重金买来的钢刀,但彻底落入下风的朱羽军士原本也已没了多少反抗之力,普通军士只要起个拖延之用,便能等那些手持钢刀的同伴过来相助。 那暗杀者借机退出战圈,到了襄王跟前,行礼道:“卑职见过王爷。” 襄王沉声道:“你何时易装潜入对方阵营内的?” 那暗杀者恭敬地道:“对方上岸后,往这边行军的路上,卑职趁对方其中一人不备,将其击杀,再换上其衣衫铠甲,追了上去,混入其中。” 襄王不悦道:“这是陈言安排的?他为何没有告诉本王?” 那暗杀者仍是态度恭敬:“大人说,连自己人都想不到,才能更好地骗过对方。” 陈言培养的纳抚营,是对标他前世的“特种部队”,暗杀才是其老本行。这次他定下计划后,便另外安排了包括雷行在内的十二名二等军士,除了雷行外,另外十一名均是暗中随行,没让襄王知道。 襄王眉头深锁,暗暗心惊。 陈言手下竟有这般精于刺杀之人,若对方目标是他…… 旋即暗暗有些庆幸。 好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 不到两刻钟,一千朱羽军已几乎被屠戮而尽,只有十多人逃脱包围,但南疆军已经追了上去,料来用不了多少时候,便能追上。 襄王带人清点了现场,一声冷哼:“哼,让那狗贼逃了!” 原来项猛趁着混乱,仗着自己熟悉地形,竟然成功逃走了。 那暗杀者道:“请王爷不必担心,他逃不了的。” 襄王知道定是陈言又有安排,只是没告诉自己。他哼了一声,道:“差不多,那边的梁军也该有结果了。” 那暗杀者露齿一笑:“王爷请看。”指了指远处。 襄王转头望去,只见远处隐有火红映天。 他精神一振,喝道:“来人!去枫谷!” 从梁军登岸处到粮营之间,徒步约有两个时辰的脚程。 期间大多是密林,此外还有多处溪道,以及一处峡谷。 谷内尽是枫树,故名之为枫谷。 峡谷两侧的口子只有两丈许宽,左右都是高度超过二百丈的山头,难以攀越。 那地方离粮营只有半个时辰的脚程,襄王带着人匆匆赶到时,还隔着五六里地,便看到那里火光冲天,整个枫谷已成一片火海。 大半个时辰前,梁定趁着夜色带着九千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急行军,往粮营赶去。 到了枫谷,他没有大意,这峡长约五里的峡谷易成敌方埋伏之地,因此留了二千人守在峡口外,以防有人从后面堵住退路。 其余七千人则分为十二队,分拨进入谷内,每隔五十丈进一拨,避免万一两边山头有人埋伏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梁定留在队尾,直到七千人全部进入峡谷后,他才进入,稍稍放下心来。 倒不是觉得襄王会在这里安排埋伏,只是天生谨慎。 对方既然设下了粮营这一招,便没必要再在这里设伏。 按时间算,最前面那一队,这时应该差不多快到枫谷另一端的出口了,若他们遇到袭击,早就鸣声示警。 现在还没动静,就意味着一切无恙。 就在梁定的后军入谷里许后,前面突然传来尖锐的笛声! “嘟!嘟!嘟!” 梁定一震。 前军遇袭! 梁军有一套特殊的笛声示警之法,连续三声短笛,意味着前面遇到了无法突破、只能后退的敌人! “后军调头!先退出枫谷!”梁定当机立断,沉声下令。 但不等手下军士动作,后方突然传来尖锐笛声。 “嘟!嘟!嘟!” 同样是三声急响! 梁定眼神凌厉起来,竟是前后同时遇险! “呵,看来襄王你早已想到项猛会再次出卖大周。”他微微冷笑。 “军主,怎么办?”身旁的人急问道。 “奇袭之举已然失败,先援后军,稳住来路再说!”梁定冷然道。 “是!” 他们离后军更近,调头急行,半刻钟便已回到峡口处。 梁定还没开口喝令出手,只见留在后面断后的那二千军士,竟然被逼得节节后退,朝峡谷内退了进来。 “怎么回事!”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此前知道被人前后围堵,他并不惊异,毕竟襄王也是个厉害对手,提前预料到项猛的背叛并做下第二手安排,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他多带来的九千人手,便成了关键。对方按说料不到他会带这么多人,因此在此地埋伏的人手顶多数千,了不起万把人。 而这个数量的南疆军,与他数量相仿的朱羽军相敌无异自寻死路。 他会往回赶,乃是出于谨慎考虑,其实心中并不十分担心。 毕竟二千人的军士,足以抵挡三倍甚至更多的敌人。 可现在,眼前这批二千人的后军原本该在峡口外死守,绝不能退进峡口来。因为一旦进来,出口便被对手掌握,想再从那只有两丈许宽的峡口冲出去,难度会相当大。 但他们明知这一点,竟然还是退了进来。 唯一解释,便是后面的敌人超出了他们的抵抗之能! 但这该是不可能的。 从示警到现在连一刻钟都不到,南疆军来了多少人,竟然能逼得朱羽后军不得不退入峡口? “军主!大事不妙!”一名后军的军士听到梁定的喝声,惊慌地转头看来,见到他带人赶到,连忙奔了过来。 “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梁定沉声道。 峡口外面是密林,不利骑马或者战车,也不利弓箭等远程武器。对方若是要袭击他们,只能靠步兵近身强攻。 而靠步兵便想压制他们,唯一办法,便是人数压制。 三五倍肯定是不够的,至少要来七八倍于后军的人数,才有可能办到! “不……不知道。”那军士结结巴巴地道,“但应该没……没超过三百人。” 梁定一愣,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真是三百人!”那军士怕他不信,急叫道,“三百名重甲兵,从后方掩杀过来,咱们攻不破他们的重甲,兄弟们死伤无数,只好后退。” 第1220章 一枪之威 “重甲兵?”梁定重复了一遍,微微一震,想到了项猛和阳淮说的事。 刺杀襄王时,原本快要成功,可后者换上了一身坚不可摧的全身重甲,生生毁了他们的刺杀! 难道,竟是那个? 此前梁定初听此事时,只是半信半疑。毕竟一般重甲虽然坚硬,但终究有个限度,挨上几十刀上百刀,甲胄便会支撑不住。 可项猛和阳淮把那重甲说得也太神了,简直跟神器一般,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但此刻,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忽然在他心中涌动起来。 “随我来!”他一声断喝,拔刀在手,大步前行。 左右军士立刻跟了上去。 败退进来的后军虽退不乱,阵型还能保持完整。梁定连下数道命令,后军立时左右分开,让出中间的通道。 刹那间,最前方的情况完全暴露在梁定眼前,只见一个个身穿银色全身钢甲、手持钢刀的南疆军士,有如杀神一般,正朝朱羽军强攻过来! 由于此时已经进入峡口内,左右宽不过两丈,可同时容纳的人数有限,冲在最前面的重甲军士只有六名,手中钢刀不惜力地狂劈乱砍,不断斩断朱羽军士的佩刀,再毫不留情地砍杀。 这种杀法极为费力,每砍劈十几刀,最前面的重甲军士便会累得力尽,立刻向后退开。 跟在他们后面的重甲军士则迅速向前递补,替换了他们的位置,继续全力冲砍,让他们到后方休息。 就这么简单到极致的粗鲁杀法,却因峡口狭窄而威力倍增。 朱羽军士虽能趁着对方劈砍的空隙反击,但无论砍在对方哪个地方,均无法突破其钢甲,此消彼长下,被对方杀得节节败退。 换了在开阔的地方,他们还能闪避,但左右只有两丈许宽的峡口处挤满了自己人,哪还有闪避的空间? 一时间,战局成了单方面的屠杀,重甲兵每前进一步,身上均会多溅一层血污,脚下则倒下数具朱羽军士的尸身,从外面到峡口不过短短十余丈,地上已被尸身覆满! 强如梁定,也不禁微微色变。 自他练出第一支朱羽军起,尚是首次见到这种情景! “上!”梁定强压心中震荡,大刀回鞘,一把夺过旁边一人手中的长枪,飞扑而去。 此时一名重甲兵刚刚将一名朱羽军士左臂砍断,正要回刀夺其性命,迎面一枪飞刺而来。 他夷然不惧,完全不理那长枪,钢刀仍劈向那朱羽军士的脖子。 当! 长枪正中他咽喉! 金铁交鸣中,竟溅出一星火花,坚硬的喉甲竟被这一枪戳得向内凹陷了少许! “噢!”那重甲兵只觉喉间一痛,不禁大骇,朝后退了一大步,手中的钢刀不及夺走那朱羽军士的性命,回刀砍向长枪枪身。 长枪倏然回收,避过钢刀。 那重甲兵张口想要说话,但刚一开口,便觉喉咙疼痛难忍,这才发觉这一击对方虽然没击破他的钢甲,但力道太大将喉甲戳变了形,竟将他喉骨给击伤! 他不禁大骇,定睛看去,登时失声道:“是梁……梁定!” 因为喉咙受伤,这声音变了形,但仍送入周围其他人耳中。左右重甲兵无不一震,止住了前冲之势,纷纷看向持枪傲立的梁定。 “有我在此,任何人休想再进一步!”梁定森然一声,长枪再舞,一枪疾出,直奔左侧一名重甲名,同样是攻其咽喉。 他经验何其老到,一眼间便看穿对方其它地方的甲胄坚硬难破,但关节处因为要保证一定的灵活性,所以只能用连接件来连接,硬度上就差了不少。 那重甲兵大惊,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抬刀格挡。 但长枪灵活之极,猛地变了方向,换攻其左膝盖处。 当! 又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后,那重甲兵闷哼一声,朝后再退两大步,身体朝左倾斜了少许,却是膝盖处的护甲同样被戳得凹陷下去一小截,把他膝盖顶伤了。 梁定在大周南疆军之中可谓声名极盛,这两枪更是自交战以来首次有人能在正面交手下击伤这些重甲兵,众人不禁心中暗怯,纷纷改攻为守,全神戒备。 但他们却不知道,梁定长枪回收,心中更是暗惊。 对方身穿重甲,用刀基本没用,故而他才改用长枪这利于使用爆发力的长兵器。这两击他乃是全力,若换了过去,枪头早就洞穿了对方身体,可如今竟然只是将其护甲戳变了形,几乎没有造成伤害! 但这刻容不得他多想,长枪再动,再攻向另一名重甲名。 一众朱羽军见主帅似占了上风,无不精神大振,向前抢攻。但这次因为是要过江奇袭,众人都是尽量减轻身上的负担,大多只带着佩刀,只有少数人带着长枪这类较长较笨重的兵器,虽然尽力抢攻,但杀至精疲力竭时,也只将重甲兵逼得退后了一丈许。 而且这其中还有对方忌惮梁定之故,一时没有全力进攻,否则战果更惨。 “退!” 重甲兵之后,忽然有人暴喝一声。 原本一副寸土不让姿态的重甲兵立时向后退去,但退到峡口外后,便不再退后,摆出严防死守的阵势。 梁定长枪回收,拦住要追过去的朱羽军,道:“撤回谷内,重振阵势!” 双手均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方才一轮强攻,虽然成功将对方逼退了一截,但他却也消耗极大。他沙场征战,不是没经历过比这更险的生死局,但却从无一次像这次一般,短短一刻钟间,便累至力竭。 若再冲杀下去,当他扛不住的时候,便是朱羽军大败之时。唯今之际,只有暂退。 朱羽军士领命,向后退了百来丈,布下防阵。 再一清点人数,竟已损失超过五百人! 梁定看了看手中的长枪,枪身已是处处裂纹,再难经得起几下冲击。 他扔了长枪,脸色阴沉地道:“来人!速往前军处探查战况!” 但不等有人应声领命,一个仓皇叫声传来:“军主!前军撑不住了!” 梁定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第1221章 火海 断后的军士一共不到三千人,前军遇袭后,中间的十队共六千人此时该已经尽数往前驰援。这么多人,竟然撑不住了? “前军刚到枫谷出口,便被一队全身覆甲的南疆军堵住。” “对方甲厚刀利,我军多次冲杀,均未能破开对方的守御。” “反而被对方斩杀了八百多人,战势不妙!” “祁将军令小人回来请令,是继续前行,还是后撤,又或坚守,请军主示下!” 那军士脸色发白地禀报完,梁定喝道:“对方有多少人?” 那军士惶然道:“黑夜之中,看不清楚。” 梁定整颗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前后封锁! 万万料不到,自己近万人马,竟然会被对方两队重甲兵困锁住。 而且更不妙的是,对方人数难以估量,这种级别的战斗力,只要有个三千人,自己剩下这近八千人马,便再无半分生机! 不用问,田冲和项猛那一队人已经没救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设法保全自己身边的军士! 这些重甲兵现在是死守在谷口,无论是准备把己方困死在此地,又或者是要整顿军势、全力冲杀,都对朱羽军大大不利! 他抬头望向峡谷两侧的山峰。 黑夜之中,一眼望不到峰顶,只看得到山壁陡峭,但至少那里是重甲兵没法施展的所在。 毕竟穿着重达数十斤的铠甲,正常人都休想爬得高。 相反,他们朱羽军却因身上轻便,在那里较为占优。 若是爬上去,能找着出路最好,纵然找不着出路,至少也不会落入被对方单方面屠杀的下场。 “让祁将军将人撤回谷内,上山!”梁定沉声道。 “是!” 待那军士离开后,梁定转头看向身边众军士。 “所有人听令——上山!” 枫谷外,重甲兵坚守的防线后方,一名襄王手下将领沉声道:“你等看清楚了?真是梁定亲自来了?” 一名卸了头盔的军士微微喘息道:“看得真真的,绝计无错!” 旁边另一名重甲军士声音沙哑地道:“将军请看,除了天生神力的梁定外,还有何人竟可一枪将这颈甲变成这般!” 说着,他抬起头,让那将领看他颈下那被一枪刺凹的所在。 那将领细看片刻,动容道:“这力道确实惊人,看来真是他!哈哈!想不到老天爷竟这么给面子,本来以为能宰杀对方几千朱羽军,不意竟还有这般大鱼!” 旁边一人道:“将军,那咱们要不要冲进去擒他?” 那将领露出意动之色,望了望峡口,有些犹豫。 对大周来说,一个活的梁定,自然比死的要有价值得多。若是此刻进去抓他,或许还有机会将之生擒。 可王爷只让守住峡口,不让进去,若是贸然进去,便是违背军令了。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奔近,道:“报!大梁军往谷内深处撤了,似要上山!” 那将领终于不用再为难,叹了口气,道:“一切尽如王爷预料,在峡口处堆起工事,锁死出入口!” 对方既然上山,那他们追进去也折搭,重甲兵根本追不上去,普通军士上去也是送死。 更何况,上山的后果太可怕了! 算了,还是依军令行事。 枫谷内,数千人分散为两拨,从峡谷两侧慢慢往山上爬去。 坡度相当之陡,很多地方要往上只靠双腿不够,还得靠双手抓住长在壁上的树木来借力才行。 这当然对重甲兵更为不利,朱羽军众人没有半点怨言,一个比一个奋勇,不断往上攀爬。 爬高到五十丈左右的高度后,梁定才一声令下,让全军暂息。 所有军士就近靠着倾斜而生的树干上休息,往下望去,无不咋舌。 从这里失足滚下去的话,只怕小命真就不保了! 梁定却在看上面,他和这些军士都是经常夜行,纵然是在这种无星无月的夜晚,也能勉强看清周围情况。 这时一眼往上望去,上方仍是林木茂密,看不到峰头。 沉吟片刻,梁定唤来一名擅于翻山越岭的手下,让后者先行上去查探情况。 后者领命而去后,一名将领凑近梁定,道:“军主,这地方有些古怪。” 梁定看向他:“有何古怪?” 那将领皱着眉头,道:“此地名为枫谷,遍种枫树,但卑职自幼便在枫区长大,对枫林极为熟悉。这林子……气味有些不对劲。” 梁定沉声道:“气味有何不对?” 那将领看看周围,道:“这里除了枫树的味儿外,还有一股松油的气味。” 梁定一震,猛地喝道:“所有人,立刻下山!” 话音刚落,上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啊!” 所有人一惊抬头,只见上面有重物滚了下来。 众人大惊,难道上面有人趁他们身在半坡,用擂木巨石之类的东西,砸将下来?! 幸好那东西滚下来后,挂在了上面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有人上前一看,色变道:“是咱们的兄弟!” 梁定几下上前,赫然正是方才他派上山去探查究竟的那军士! 不过此时他胸口插着一枝劲箭,双目圆睁,已经毙命! 同一时间,上空忽然响起呼呼破风之声。 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星星火光从上方穿过,落向山脚。 梁定瞬间反应过来,怒吼道:“不好!中计了!所有人,下山!” 他看得清楚,那些火光,赫然是一枝枝的火箭! 但上山不易下山也难,他们才刚动作,第一批百来枝火箭已经落在山脚处的枫树上。 腾然之中,树身火光大起,转眼连成一片,一棵棵枫树成了火树,熊熊烈火迅速延烧到附近没被火箭射中的树上,后者也是纷纷以异乎寻常的起火速度燃了起来。 不过片刻时间,山脚已连成了超过百丈长的火树带,仿佛一堵火墙,将他们下山的路堵死! 而且,火势还在加大,不断向上延烧上去,那火墙越来越宽,渐渐逼向上面的朱羽军。 最下方的朱羽军离火焰还有丈许时,便被高温烤得下不去,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正当众人惊恐犹豫时,忽然有人身上腾地一下燃起了火焰。 “啊!我着火了!快帮……啊!” 第1222章 大人早被我看了 那人惊叫着想要在树上蹭灭火焰,哪知道背一靠到树上,整棵树便迅速燃了起来,他大惊下一个没站稳,滚了下去,没入下方的烈火中,只剩惨叫声不断传上来。 “快!快上去!咱们身上和这些树上都沾了松油了!”有人反应快,高声呼叫,往上而爬。 其余人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往上爬,但还是有不少人慢了一拍,身上腾腾腾地起了火苗,转眼变成火人,滚落下去。 梁定脸色惨淡,眼见下去已经无门,唯有一咬牙,道:“上山!” 南疆军显然是在枫树树身上涂抹了油脂,而方才朱羽军上山时,人人都抓过这里的树干,身体难免也跟树身挨挨蹭蹭,身上早就沾了不少油脂! 要是继续往下冲,保证没有一个逃得过,必然全军点燃! 他这号令刚出口,眼角忽觉有异,抬头一看,只见对面山坡上,也是火光大起! 梁定心中一凉。 方才上山他是有意让手下分为两拨,各爬一边,一来有更多找到出路的可能,二来若对手来追,便不得不兵分两路,分散兵力。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无论上哪边的山坡,均是死路! 但事到如今,纵然知道上山也是死路,他也只能继续往上爬! 火焰熊熊而燃的声音中,空中又是破空声响起,第二排火箭射了出来。 但这次不再是射往山坡下,而是射向朱羽军上方的枫树。 片刻后,上方也燃了起来。 整片斜坡上,上下均燃起了大火,有如一张火焰巨口,咬向被夹在中间的朱羽军! 梁定望着上方的火焰,整颗心彻底沉到了底。 完了! 峡口外,襄王带着人赶到时,枫谷内烧得一片通红。 一阵阵难闻的焦臭味顺着风势传了过来,哪怕是久经战阵的众军士,也无不皱眉。 “这是什么气味?”襄王疑惑道。 “回王爷,是……是尸身烧焦的气味。”驻守峡口的重甲兵中,一人禀报道。 众人沉默下来。 襄王沉声道:“梁军可有下山?” 那重甲兵禀报道:“活的没有,死的和烧着的倒是下来不少。” 襄王正要说话,前面传来喧闹声:“又有人冲过来了!小心!” 另一人叫道:“莫要让他们身上的火烧着!” 襄王双眉一扬,大步上前,挤开后排的重甲兵,只见最前面已经用泥土和石块堆起了一个约丈许高的石台,将峡口堵死。 几名重甲兵站在台上,正拿着长枪往下捅。 襄王爬上石台,往下一看,只见十来个火人站到石台前,正亡命地往石台上撞,想要撞开石台。 上面重甲兵几枪下去,这些人很快便失去了动作能力,倒在石台前。 但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冲到此处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上百具焦烂的尸体,有些身上的火焰还没完全灭,燃烧时发出噼啪声,让襄王也不禁看得心中一恻。 沙场之上,生死由天。 但虽然明白这道理,可看到这些人的惨状,他仍然难以定神。 这法子确实保证了自己这方面伤亡极少,但属实残忍。 “陈言啊陈言……”襄王喃喃地说出一句,但随即便止住了口,转身道,“待大火熄灭,再入谷搜查!” 天明之后,陈言才醒过来。 “大人,您醒啦。”在屋外候着的曲默月听到里面有动静,连忙开门而入。 “哎哎哎,你怎不敲门?”陈言忙不迭地把薄被拉过来,盖在身上,有点尴尬。 昨晚他带着青山县送来的军备进了宫,可没把唐韵乐歪了嘴。 这批军备与给襄王的不同,乃是以防弹衣为主,毕竟重甲不符合这些女子,也不能提前穿戴,不然易被宁王发觉有问题。 防弹衣穿在劲服之内,不易被人察觉,再加上佩刀全数换成了库存的旧版钢刀,基本应付这次的叛乱该问题不大。 唐韵迫不及待,连夜忙着给凤翎卫点算和装备。陈言本来是打算送入宫就回府,结果被她强留了下来,在旁边帮忙,一晚没回家。 毕竟凤翎卫人数不少,这一弄就弄到后半夜还没弄完,他实在困得不行,唐韵有些不忍,便让他暂时先在宫内找个地方歇会儿。 宫内哪还有凤翎卫的寮舍更合适的?毕竟上次他就在这待过,遂来了这里,还是住上回那屋。 但已经入夏时节,昨晚天气太热,陈言想着横竖自己一个人住,便脱了个精光,裸睡一晚,这会儿身无寸缕,没想到曲默月这丫头居然就这么进来了。 “大人您不用害臊,我早就看过啦。”曲默月红着脸道。 “啊?你咋看到的?”陈言有点懵。 “昨晚您睡着之后,我本来想进来替您盖被子的,后来一看,您应该不用盖被子,就又出去啦。”曲默月抿嘴浅浅一笑,脸蛋上红晕更深了。 陈言这才恍然。 他估计是睡得太死,没察觉她进屋。 “那不是便宜了你?”陈言见她神情娇羞,但又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羞到连话也不敢说,倒是有些大方,忍不住逗她两句。 “您是男子,就算被看光了,又没什么损失。”曲默月忙道。 “你这想法有些离经叛道啊。”陈言一脸惊异。 “啊?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么?”曲默月愣了一下。 “正常?本官问你,为何女子之体不能给他人随意观看?”陈言一脸严肃。 “这,素来如此啊。”曲默月莫名其妙地道。从古至今,不都是女儿之身不可轻易示人?这有什么好问的? “素来如此?那女子素来要与男子同睡,传递香火,是否本官现在就可将你摁在这肆意施为?”陈言追着道。 “这,这当然不成!”曲默月羞红了脸蛋,“男女合欢,须得两厢情愿,岂能只凭大人一个人的想法,便如此对待我?” “所以说‘素来如此’四个字并不能回答本官方才那个问题。”陈言正色道,“换个角度再说,夫妻同房,女子为何愿意将身子给丈夫观看?” “这,她愿意啊。”曲默月被他问得差点答不上来。这种问题是能跟女儿家问的么?也太羞人了! 第1223章 你得赔偿 “这就是了!女子之体不能给他人随意观看,并非因为什么素来如此,而是因为女子不愿意。若她愿意,给谁看都行。自然,通常而言,是给自己的心上人看。”陈言悠悠地道。 “这又如何?”曲默月红着颊道。确实,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女子如此,那男子自然也是如此。”陈言继续道,“男子若不愿意,那他人便不可观看他之身体。否则若是可随意观阅,那街上随便走来个美男子,你岂非都可以上前把他扒光肆意欣赏了?” “我,我才不会那么干呢!”曲默月脱口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不愿意让你看见我之身体,所以你若随意观看,便是冒犯于我。”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可男子又不是女子。”曲默月还想辩一辩。 “这又如何?”陈言诧异道,“女子都有拒绝的权利,难道男子不配拥有?” “这,那……”曲默月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了。她也算是机巧善辩之人,可这些话确实没法驳啊!大周男尊女卑,女子都有的权利,男子怎可能没有? “所以本官亏大了!”陈言说着上下打量了她身子一下,“你观我之身体,有如盗窃,依大周律,须得归还失物。但你看也看了,还不回来,那至少得赔我。” 曲默月被他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掩着胸口。 当然,她一身凤翎卫的官服,穿得密密实实,陈言肯定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的。 可他这目光落在身上,却让她有种无所遮掩的感觉……也太那什么了…… “本官要求也不高。”陈言露出一抹猥琐笑容,“你看光了我的身子,那让我也看回去好了,咱们就一笔勾销。” “这,这怎么行!”曲默月惊道,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刚才就不告诉他自己看光了他的事了! “怎么不行?”陈言笑嘻嘻地道,“你也不必担心他人知晓,此地只有你我,只要你我不说出去,自然没人知晓。” “我……我……”曲默月脸上一阵阵红潮泛起,词穷了。 “这样好了,你若觉得羞涩,那本官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好了。”陈言心中好笑,故意道,“走近来,我帮你脱……” “不,不可以……”曲默月结结巴巴地道,反而朝后退了两步。 “你要是跑了,本官立马大叫‘曲默月偷窥我’,叫你凤翎卫的姐妹们来评评理!”陈言看着她又羞又惊的可爱模样,差点要笑破肚皮,却故意吓唬道。 “啊?”曲默月呆了。 “曲默月偷……”陈言扯着喉咙,猛地大叫一声。 “别!”曲默月大惊,来不及多想,飞扑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陈言手一伸,将她环搂住,一翻身,压在了床上,一脸坏笑。 曲默月这才知道他在吓唬自己,又羞又窘,伸手想推开他,可陈言这会身无寸缕,她这一推摸到了他身上。 还没来得及发力,陈言已低叫一声:“好啊,这下不只是看了,你还摸本官,那我得摸回来!” 曲默月吓得赶紧缩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言笑眯眯地道:“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总之你干了这事,就得付出代价。准备好,本官要摸回来了!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摸了我哪里,我就摸你哪里。” 说着右手一抬,虚悬在空中,作势慢慢抓向她身前高耸之地。 曲默月想到自己方才推他时,确实是推在他胸口,登时更是羞得耳根红透,手足无措。 “咳咳!” 门外忽然传来轻咳声。 两人一惊。 “谁?”曲默月惊道。 “是我,我来找陈大人有事。”外面一个声音回答道。 两人都听出来了,青鸢。 陈言本来就只是逗逗曲默月,并没有打算真摸下去,这时正好借机收手,从她身上翻开,盘着腿坐在床上,道:“青鸢姑娘找本官有事?” 曲默月连忙翻下床,局促地站到一边。 青鸢这才从外面走进来,没看陈言,目光看着一边,道:“有些私事与大人商议,不想月儿在此。” 曲默月忙道:“青鸢姐姐你们谈吧,我,我先出去啦。”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陈言见青鸢脸颊上也有微微红晕,晓得她方才肯定是看到了自己逗弄曲默月的场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故意咳嗽。 “青鸢姑娘,有什么话请说罢。”他轻松地道。 “陈大人还是将身子遮一遮罢,我不想被你索赔。”青鸢还是没看他。这家伙还是一丝不挂,而且居然没有把被子拉过来遮挡一下的意思。 “姑娘放心,你想看可以随便看。”陈言笑呵呵地道,“咱们关系谁跟谁啊。” “我我我才没想看!”青鸢窘道,“这里是凤翎卫的寮舍,不是青楼妓寨,请大人自重!” “自重……”陈言有点无语,“青鸢姑娘,这里是本官睡觉的地方,我可没出去到处晃悠,是你们一大早跑我屋里啊!” 青鸢一时语塞。 好像,确实如此。 “行了,说正事罢,姑娘来找我,想来是为了清夫人之事?”陈言不想再逗她,换了话题。 “关她什么事。”青鸢没好气地道。 “不是为她?那是为何?”陈言错愕道。 “皇上给姐妹们配备你青山县来的软甲与佩刀,不是没来由的吧?”青鸢秀眉微蹙。 陈言呆了一呆,明白过来。 这次的事极为机密,毕竟有寒翠之事在前,谁也不能肯定凤翎卫里面还有没有被人收买的,所以配备军备之事打的只是普通的更新换代的幌子,除了少数几人比如黎蕊外,其余的凤翎卫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鸢因为伤势恢复之中,所以唐韵没打算让她参与,自然也没告诉她出了何事。但她十分敏锐,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故而前来相询。 毕竟她清楚,陈言有多宝贝他青山县的军备,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献出来。 “你何不直接问皇上?”陈言眼珠一转,不答反问。 第1224章 来人啊非礼啊! “皇上若是想让我知道,自然早就说了。”青鸢秀眉更是蹙紧。她可说是唐韵最信任的人之一,这次唐韵竟然没让她参与,让她着实有些心中不舒服。 当然,对方是皇上,她也不能说什么,可终究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这才忍不住来问陈言。 “皇上不让姑娘知道,姑娘何以觉得我敢违背皇上的意思?”陈言反问。 “你违背皇上做的事还少么?”青鸢白他一眼。 “这话可说不得,本官一向都是严格按皇上的意思行事!”陈言连忙正了正脸色,“不过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还是说清楚些,本官凭什么要告诉姑娘?” “这还要凭什么?凭咱们的关系呗,”青鸢急中生智,“你方才不是说,咱们的关系谁跟谁。” “凭交情,本官与皇上交情更深;论好处,皇上给的好处可比姑娘能给的好处多多了。”陈言直接道,“请问姑娘凭会,本官要不顾皇上意愿,告诉于你?” 青鸢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 半晌,她才道:“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陈言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青鸢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你……你在看什么?” 陈言也不掩饰:“看姑娘能给我什么好处啊,要是说钱,只怕你也给不起可买到皇上消息的银子;说其它的,啧啧,姑娘倒还是有几分资本。” 青鸢涨红了脸,道:“你又对我动什么坏心思,休想我会答应!” 陈言翻了记白眼,倒头又睡,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那就没得谈了,不送。” 青鸢气得一跺脚,终究不甘,犹豫半晌,走到床边:“你……你不妨先说说,什么样的好处,你才肯说?” 陈言转头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青鸢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弱弱地道:“我……我让你抱一抱,这行了吧?” 对陈言,她其实戒心不像对别的男子那么重。毕竟,她和他连更亲密的动作都有过,抱一抱也不觉得有多大损失。 陈言把头转了回来:“皇上的机密,在你心里就值一个抱一抱?” 青鸢红着颊道:“大不了,让你摸……摸一下……” 陈言哂道:“你打发叫花子呢,摸一下你能损失个啥?” 青鸢睁大了眼眸:“那你想摸几下?” 陈言失声道:“听不懂是吧?这是光摸摸就能抵得上的消息?这可是皇上的机密啊!” 青鸢一震道:“难道你想把我给……” 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住了口。 却是想起上次陈言说要把她给要了,最后陈言却没去找她。 陈言确实贪花好色,但显然没那么大胆子,耍耍花枪还行,要他真把她给办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毕竟,凤翎卫可是皇上的人! 换言之,他现在其实并不是想占她便宜,而是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放了下来,心思一转,计上心头。 她转身去关上了房门,陈言还以为她要离开时,她却又回身走到了床边,抬手轻轻解去外衫,只剩一身贴身衣物时,翻身侧卧,躺在了陈言身边。 这一下把陈言整不会了,他错愕道:“你干啥?” 如青鸢所想,陈言本来只是逗逗她,毕竟唐韵不说的事,就算青鸢把整个身子都给了他,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本来是想多整她一会儿,再断然拒绝,可没想到她居然脱得半光,凑他被窝里来了! 青鸢强忍着娇羞和立刻起身逃走的想法,道:“你不是想要我么?我可以给你,任你摆布都行,但你也要信守承诺,事后须得将那秘密告诉我。” 陈言清楚感觉到她温热娇躯贴在自己身上,不禁心中一热。 这妞竟为了这事甘愿把她送他? 送上门的肥肉,要不要吃一口?反正是她自愿的。 他刚心猿意马到这,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劲! 她可不是那种放荡的女子,怎可能这么主动? 其中有诈! “来呀!陈大人难道这么没胆子,到嘴边的肉也不敢吃?”青鸢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作,忍不住激了一下。 陈言人精一个,到这刻还猜不出她有问题,那等于白混了。 他不但没动她,反而还朝后退了一截,一脸宝相庄严:“姑娘自重,本官可不是那好色之人。” 青鸢:“……” 这家伙要是不好色,那天下没好色的了!刚才不还在那想吃曲默月豆腐! 不过她的计策这下岂非泡汤,她哪可能甘心,猛地一伸手,抓着他大手,按到了自己身前,顿时娇躯一颤,面红耳赤。 “你……你真的舍得不碰我?”她颤声道。 陈言很想断然拒绝,可手上触感传来,他手比脑子快,不听使唤地动了几下。 “噢!你……你果然……”青鸢既是羞赧,又是惊喜。这家伙自己开始动了手,要上当了!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陈言已清醒过来,连忙一把将她推开。 “哎哟!”青鸢猝不及防,被他直接推得翻到了床下。 打死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干!这个时候他不是该着急忙慌地爬到她身上吗! “哼,想害本官,青鸢姑娘未免小觑了我!”陈言拉着被子缩到床的另一边,喝道,“姑娘赶紧走吧,不然本官可叫人了!被人看到你这模样,日后你在凤翎卫只怕……” “不用你叫,我替你叫!”陈言话还没说完,青鸢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春光半泄,红着脸叫道,“来人啊!非礼啊!” 陈言一愣。 然后猛地明白了她要干什么,色变道:“你疯了!”飞扑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青鸢没再叫下去,但却一把抓住他手腕,一发力,陈言已痛得仰倒在床上。 青鸢飞身而起,整个娇躯落到他身上,将他压在下面,道:“你我这样,若是有人进来,陈大人,您猜他们是信我,还是信您?” 陈言没想到青鸢这种老古板也会用这种邪招,痛道:“你先先先松松手,我手快断了!” 论功夫,他拍马都追不上青鸢,要是用连弩还能斗一斗,可现在光溜溜的啥都没有,只能认栽。 第1225章 门外有个皇上 青鸢也怕真伤了他,松开了他手腕,却仍压在他身上,羞道:“只要你将皇上要做的事说出来,我便离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言揉着发疼的手腕,抬头看向她,目光不由滑到近在眼前的丰隆所在。凤翎卫已经全数换上了女式内衣,她自然也不例外,这么一看,更是沟壑深不见底,诱人之极。 再加上她为了压住他,跨坐在他腰上,那几乎是没半点间隔的交触,顿时让陈言忍不住了。 “噢……你,你不要脸!” 要知道两人下面紧紧贴着,青鸢岂能感觉不到那儿的动静?顿时脱口羞叫出来。 “你自己把自己脱光了压我身上,说我不要脸?”陈言一脸黑线地看她。 “我……我不管,总之你不说,我就叫了!”青鸢张口作势欲叫。 陈言下意识想伸手捂她嘴,哪知道她提前预判到他的意图,双手摁住了他的双腕,迫他无法阻拦。 “来人啊!陈言他……”青鸢难得一次能让陈言吃窘的时候,有点小得意地张口叫了一句。 啵! 青鸢双眼瞬间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家伙双手没法动,竟然,直接封住了她的小嘴! 他,他怎么敢的啊!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呀! 下一瞬,她终于反应过来,红透双颊,向后仰头,想要离开他的嘴。 陈言早料到她有这么一招,脑袋猛的前倾 青鸢乃是处子之身,这辈子没被男子这般对待过,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天晕地旋。 天啊! 这家伙也太无耻了,他怎敢干出这种事!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让有些失神的两人都清醒了少许。 “大人,皇上来啦!”外面传来曲默月的声音。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唐韵站在曲默月身后,疑惑地问道。 “呃,这……”曲默月支支吾吾。 她方才因为羞窘而跑出去,但其实并没有跑远,就在院子外面。 后来她瞧见青鸢忽然关上了门,心生好奇,忍不住八卦心发作,跑窗外偷听了一会儿,里面发生了什么其实一清二楚。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干涉陈、青二人时,却瞧见唐韵从院门处进来,吓了一跳。 这要是让皇上看到二人的模样,那不管是青鸢出事还是陈言出事,都绝对不是她想见到的! 是以这才赶紧扬声招呼,不想却被唐韵看出她神情不对来。 屋内,陈言和青鸢都懵住了。 后者只是想威胁前者而已,自然不希望唐韵看着这幕,慌忙闭紧了小嘴。 陈言老江湖,一看她这反应,立马反应过来,低声道:“皇上应该不知道你在屋内,你可千万别发出声音。” 青鸢瞪他一眼,红着脸没说话,想要从他身上翻下来。 哪知道陈言手一伸,把她给搂住了。 青鸢大惊,见他一脸促狭之色,不禁慌乱地挣扎起来。 陈言方才被她吓唬了一回,有心吓回去,发足了力搂紧了她,不让她起身。 同时高声叫道:“皇上,您怎么这么一大早来找臣,是有什么事吗?” 外面唐韵道:“这批软甲已经更换完毕,但你还有一件忘了。你屋里什么动静?” 却是青鸢挣扎剧烈,弄得床响了起来。 此时听到唐韵的声音,她吓了一大跳,不敢再挣扎。 陈言故意道:“没什么,臣穿衣服呢。”说着双手顺着青鸢的腰往下一滑,抓了个满手。 青鸢羞不可抑,想要挣扎,又弄得床响了起来。 “你穿个衣服把床弄这么响?”唐韵的声音传进来。 青鸢大惊,只得又停止了挣扎。 陈言咧嘴一笑,腾出一只手,从她后面摸到了她前面,肆意动作起来。 青鸢又羞又急,可不敢乱动,只能任他施为。 “这床不结实,动一下就响个不停,也怪不得臣啊。”陈言一边使坏,一边回应道。 “行了,你赶紧的,朕便在这等你。”唐韵不耐烦地道。 换了平时,青鸢必定震惊于皇上竟然会等别人穿衣。 但现在她哪还顾得上震惊,都快哭出来了,皇上不走,她便不能挣扎,岂不是要任由这家伙乱来? “是,臣马上穿好。”陈言随口大声敷衍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青鸢姑娘,你不是要叫么?怎不大声叫喊出来?要不要本官替你叫?” “别!”青鸢低呼一声,“我……我只是吓唬你的,不是真的要叫……” “可我忍不住了咋办?嘴里痒痒的,不叫两声实在是不舒服。”陈言笑嘻嘻地道。 “就当我求你好么,不要……”青鸢逼得没法,只得服软,“你也占了我这么多便宜,就当咱们两清了行么?” “就当抵清了你吓唬本官的账,但你还扭伤了我手腕,这怎么算?”陈言哪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手腕不没事么?”青鸢看看他手腕,方才扭的时候她手下有分寸,现在他明明还能正常用手,哪有什么问题? “本官强忍疼痛而已,实际上它已经快断了。”陈言胡诌道。 “那,那你想怎么样嘛。”青鸢拿他没辙,只能道。 “这嘛……”陈言故意露出色迷迷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起来,看得青鸢心中发麻时,才道,“亲一下,咱们便两清了。” “这么简单?”青鸢一下愣住了。 “嫌简单?那……”陈言立刻道。 青鸢吓一跳,趁他还没说完,连忙一埋头,重重亲在他嘴上。 陈言一个翻身,把她翻到了下面,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一个法式深吻。 青鸢登时双眸瞪圆,想要推开,又不敢大力,双手轻推着他胸膛,自然徒劳无功。 陈言根本不理她,使出精妙嘴法,尽享美人香吻。 青鸢未嫁之身,哪曾见识过这般厉害,推搡了片刻,不知为何身子渐渐热了起来,手上力道也减弱下去。 又过一会儿,她整个身子都软化下来,脑子里一阵微微的晕眩,再难辨事。 第1226章 皇上想要臣不能给 “唔……” 这感觉……似乎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可怕,而且还有些……舒服…… 正当她整个人晕乎乎时,陈言忽然松开了她,抬起头,眼里全是笑意。 青鸢羞红了脸蛋,轻抿着嘴,不敢看他。 陈言低笑一声,翻身爬了起来,找来衣服穿上。 青鸢见他这意思,显然是守了承诺,真的不再为难她,不禁松了口气,但却隐觉一阵失落。 “皇上不想说的事我不能说,但你自己听到的就另算了。”陈言穿好衣衫,低声说了一句。 青鸢愣了一下。 他这意思是…… 半刻钟后,陈言才给唐韵开了门。 “皇上恕罪,让您久等了。” 外面曲默月探头瞄了一眼,不见青鸢的踪影,不禁纳闷起来。 奇怪了,人呢? “无碍,倒是你,为何少了一件?”唐韵一踏进去,便责问道。 “呃……”陈言挠头道,“臣乃是严格按照皇上所说的人数安排,怎会少一件?” “朕问你,”唐韵盯着他,“朕的呢?” “皇上也要?”陈言愕然道。 “这岂非废话!”唐韵迫切地道,“她们都有,为何朕没有!” “她们需要出生入死,皇上又不用。”陈言理所当然地道。 “这什么话!朕岂能看着她们上阵?身为一国之君,理应身先士卒!”唐韵大义凛然地道。 “皇上,您……”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她,“其实是眼馋了吧?” “什,什么话,朕眼馋什么!”唐韵差点语塞,硬撑道。 这家伙也太机灵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昨晚兴高采烈地忙了整晚,让所有凤翎卫都换上防弹衣和钢刀后,唐韵也心痒起来。她也是自幼练武,对这些东西自然也十分渴望,可陈言贼精,居然一件都没有多给。 她身为国主,又不可能跟凤翎卫抢,只好来找陈言索要。 陈言摊手道:“但臣实在是没有了。这些防弹衣和钢刀制作十分费时,臣库存的货全都给您的凤翎卫和英武伯的护卫了!” 唐韵蹙眉道:“真的一件也没有了?” 陈言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毫不犹豫地道:“没有。” 唐韵喝道:“曲默月,你出去,走远些。” 外面的曲默月正听着八卦,陡听这一句,只得应声,转身出了院子。 唐韵回身过去将房门关上。 陈言一惊。 又来? 方才是青鸢关门,这会儿是唐韵关门,她想干啥? “脱!”唐韵转回头来,娇喝道。 “啊?皇上!不是这么直接吧?!”陈言大惊。上次青鸢好歹关了门后是她自己脱,这次唐韵却叫他脱? “少废话!你不脱,朕帮你脱!”唐韵蛮横地道,三两步上前,亲自侍候他。 “皇上别!我脱还不行吗!”陈言没想到她竟如此迫不及待,心中暗暗叫苦。这妞不是喜欢女人吗?脱他衣衫干啥?难不成他魅力真强到把弯的都能扳直了? 不行,他现在还不能行房,必须得想个办法! 没几下功夫,陈言已经脱掉外衫,愁眉苦脸地把里面的防弹衣也脱了下来,扔到一边,正想再继续脱下去,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皇上,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你我君臣一场,这个事实在是不合礼数啊皇上。”他一边脱一边说,脑子飞快转动,拼命想着法子。 “礼数?”唐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跟礼数……咦,你干什么!” 陈言正脱到贴身衣服,听着不对,愕然转头。 只见唐韵正蹲在地上,将他脱下来的那一件防弹衣拿在手中,一脸错愕地抬头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儿,陈言突然反应过来,吃惊道:“皇上您原来不是要我全脱光?” 唐韵站了起来,娇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朕只是要你把这件防弹衣脱下来给朕!你不是说一件也没吗?那就把这件交出来,横竖你也不上阵杀敌!” 陈言作娇羞状:“皇上您不早说,臣还以为您起了色心,想要霸占臣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唐韵看着他内衫半解、香肩半露的模样,一脸黑线。 这家伙! “给朕穿回去!” 陈言连忙将衣衫穿了回去,不忘一把从唐韵手里将那件防弹衣夺了回来。 唐韵完全没想到他还敢抢,震怒道:“你干什么!给我!” 陈言把防弹衣飞快套回身上:“皇上,您乃是一国之君,不能强抢吧?这明明是臣的!” 唐韵气道:“多的都给了,多给一件怎么了!” 陈言没有让步的意思:“多的都给您了,你还非要强抢臣仅剩保命的这件?” 唐韵恼怒道:“陈言你莫要太过分!朕又不是白拿你的,都是拿真金白银给你买的!大不了,这一件朕自己掏腰包,额外再多给你一百两!” 防弹衣和钢刀的事,唐韵心心念念了好久,只是陈言不肯松口,她也不好强逼。 这次陈言这么大方,肯给凤翎卫全部更换一套,她惊喜之极,但也知道这些东西贵重,所以给了每一套三百两银子的收购价。 陈言自然不会拒绝,欣然收下。 可没想到,他竟宁可给凤翎卫,也不肯给她。 陈言摇头道:“这事恕臣任性一回,没得商量。” 唐韵气得一跺脚,道:“你敢抗旨!” 陈言看着她这女儿家的神情反应,大失平素的威仪,知道她是急了,叹了口气,道:“这样罢!等宁王之事结束,臣一定送皇上一件最好的防弹衣,不收您一文钱。” 唐韵怒道:“宁王的事结束了朕穿它还有何用!等等,咦?难道你……” 却是说到一半,她突然隐有所觉,露出错愕之色,怒色渐消。 陈言默然片刻,才道:“皇上能想明白,臣便省了口舌。您心中所想,臣不敢说一清二楚,也可说个一二。宁王叛乱,令您伤心,您想手刃他,臣能理解。但,身为一国之君,岂可随意亲身上阵?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意外’二字。万一您出了事,敢问太后怎么办?” 第1227章 明君之道 唐韵俏脸愠色消失无踪,道:“你这是什么说辞,既怕意外,朕多穿一点防身之物,岂非更加安全?” “皇上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善游者溺,善骑者堕’?” “容易被淹死的,反而是那些自认为擅于游泳之人。” “正如皇上,您为何时常想要亲自上阵?” “皆因皇上自幼习武,自忖有杀敌之能,故而如此。” “可死在沙场之上的,九成九都是武者啊!” “连平素也是如此,若皇上得了防弹衣,必然更是自恃无碍,杀敌更加神勇。” “反而如太后,不习武艺,不上沙场,反而最不易出意外。” “所以这件防弹衣,臣不能给!” 陈言字字铿锵有力,说到最后,更是斩钉截铁。 唐韵轻轻咬唇,蹙着秀眉,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为何你总能说些让朕无法辩驳的话呢?” 陈言笑了笑:“不是皇上不能辩,是皇上明白事理,知道臣的话没错。假如皇上下一道圣旨,让臣非要献出一件防弹衣不可,臣就算再怎样不情愿,也不得不照办,可皇上您没有这么做,反而许臣将无礼之言一一道出,此乃明君之道也。”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倒是机灵,顺便还拍了朕的马屁,叫朕想找你茬都有点不好意思。算了,这事就此作罢,你的话,朕会记在心中。” 一转身,开门出屋而去。 陈言目送她出了院子,这才将房门关上,道:“青鸢姑娘,可以出来了。” 藏在床下的青鸢爬了出来,震惊地道:“宁王要反?!这怎么可能!” 方才陈言让她穿好衣衫,躲到了床下,不想竟然听到这种骇人听闻之事,要不是她捂紧了自己的嘴,差点没叫出来。 哪个王爷谋逆她都不意外,唯有宁王,这个纨绔王孙,胸无点墨,腹无片纸,若是真有反意,怎可能在天子眼皮下这么多年,还能不露半点? 陈言一脸茫然:“姑娘说的是什么,本官听不明白。唉,最近熬夜太多,耳力不太好。差不多也该去吃早膳了,姑娘自便罢。” 青鸢看他神情,晓得他肯定是不会说出来,唯有走到房门处,拉开了门,却没有立刻出去,低低地道:“你肯冒险让我知道这事,我,我很感激。” 说完,这才走了出去,和外面进来的曲默月错身而过。 后者诧异地看着她消失在院门外,才回头对陈言道:“青鸢姐姐方才藏哪了?” 陈言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没赔偿本官……” 曲默月这才记起这事,惊呼一声,红着脸转身跑了。 陈言哈哈一笑。 这丫头跟青鸢又或者黎蕊他们性子颇为不同,有点像个邻家小妹妹,没事逗逗她倒也其乐无穷。 在寮舍内没找着吃的,他也不知道该去哪找,遂自行离开,准备干脆回家干饭。 刚离开寮舍没多远,一道人影闪了出来,陪着笑脸道:“大人真是福分,夜宿凤翎卫寮舍,想来美得紧。” 陈言定睛一看,乐了:“全公公莫非是在羡慕本官?” 来人正是尚德全,苦笑道:“大人莫要取笑老奴了,这个事,老奴哪还羡慕得来?只求大人能不忘答应过老奴的事就好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这事成不成,就要看清夫人答不答应我的要求了。” 尚德全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正是夫人令老奴在此等大人的。” 昨晚清夫人听说了陈言入了宫后,便派尚德全出来找他,只不过一直没机会,直到这刻才终于有机会与陈言一见。 陈言精神一振:“她肯主动找我,莫非是……” 上次他向清夫人提出那交易,只要她完全信任他,将手上一切资源尽交他手,他便助她离开皇宫。 尚德全露出一抹笑容,道:“恭喜大人,这事,她应了!” 陈言双眼微眯:“是真心还是只是想敷衍本官?” 尚德全低声道:“照老奴看,乃是真心。这几日她为此事烦恼不休,甚至忍不住向老奴询问,大人是否可靠,老奴自是向着大人说话。” 陈言心中暗喜,道:“她在哪?” 尚德全答道:“老地方。” 陈言会意,知道他说的是那役院,欣然道:“走罢!” 尚德全宫内极熟,带着陈言避着宫中之人,一路朝役院而去。 路上,陈言几次欲言又止。 先帝死因,尚德全身为当时职权地位最高的太监,也是先帝的贴身太监,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但这事问他,这厮会不会泄露出去? 算了,此事暂时压下,回头再说。 到了役院,尚德全一如此前留在外面,让陈言独自进入。 但尚德全正要关门时,里面却传出清夫人的声音:“全公公,你也一道进来罢。” 尚德全和陈言皆是一愕,对视一眼。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片刻后,役院的一间屋子里,清夫人一身华服,静静坐在椅子上。 看着二人进来,她明丽的眼眸中闪过复杂之色,轻轻地道:“陈大人,您该明白清儿请您过来,所为何事。”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请夫人明示。” 清夫人站起身,款款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眼睛,道:“大人提出的交易,实是清儿平生心愿,是我所不能抗拒的条件。但,清儿并不信任大人。” 陈言洒然道:“夫人能抛开尔虞我诈那套,向陈言明说,可见确实有诚意。坦白说吧!本官也不信任夫人,但并不妨碍我与夫人交易的意愿。” 清夫人摇了摇头:“但清儿做不到。尤其,这交易可说是豁出一切,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我更是不能大意。” 陈言皱眉道:“上次我不是曾经给夫人立下了契书,若我违约,你大可用那去告我好了。” 清夫人叹道:“大人在皇上面前地位越来越稳固,清儿实在是没把握靠那点东西,可以约束大人。” 陈言心中有点嘀咕起来。 不是说她已经愿意交易了吗?为何还这么多事?难道尚德全说了假话,又或者清夫人在尚德全面前表现出来的并非真心? 第1228章 赐子 他心念一转,以退为进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夫人,本官告退了。”转身便要离开。 清夫人急道:“陈大人请留步,清儿并非拒绝,请听我说。” 陈言背对着她,声音转冷:“不答应便是拒绝,还有什么好说的?” 清夫人神色数变,终于道:“只要陈大人再答应清儿一件事,我便从此将此身寄于大人之手!” 陈言心说终于来了,但仍保持着冰冷语声道:“本官给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优渥,夫人还要另加条件,对我岂非不公平?” 清夫人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道:“清儿可保证您得到的回报,绝对不会令您失望。甚至,还会远远超出大人所想得到的。” 陈言沉声道:“空口白话能信得什么?” 清夫人显然早料到他会这样说,柔声道:“若清儿告诉大人,先帝驾崩前后,都是清儿在旁伺候,知道不少先帝的秘密,是否会打动大人呢?这些秘密,连全公公也不知道。” 陈言一震,转身看向她,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尚德全。 后者一脸诧异,道:“先帝驾崩前后,确实是让清夫人在旁伺候,但要说先帝有什么秘密是老奴不知,而只有夫人知道的,这,老奴实在是想不出来。”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客气,其实意思就是半点不信清夫人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清夫人嫣然一笑,说道:“全公公可知为何当时先帝只让我随侍在侧?皆因我入宫不久,可说是在宫内最没根基之人。由此,反而是他最信任的人。因为偌大皇宫之内,再无一人可让他相信。” 这几句话说得陈言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难道这妞知道先帝死因?! 当然她未必是用这个事来诱他,很可能是想用什么先帝藏宝或者财富之类来作为条件,但若能从她嘴里问出这事,便不虞被别人知道他陈言已经晓得先帝之死有蹊跷。 尚德全眉头微皱,但终究还是微微点头:“夫人这话,也不无道理。”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夫人想要额外加上去的条件是什么?” 清夫人双颊忽然升起两朵红云,垂下螓首,道:“我需要一件可以有力钳制大人的筹码,希望大人可以给我。” 陈言感觉自己有点小瞧这女人,她此刻要说什么,他半点都猜不到,唯有走一步算一步,道:“什么筹码?” 清夫人声音微微颤抖起来:“请大人赐清儿一个孩子。” 这话一出,两个人同时失声:“什么!” 清夫人转过身去,道:“这件事清儿思量已久,绝非信口而言,但我知道大人需要考虑的时间。若大人有了答案,请告诉清儿。” 不多时,尚德全带着陈言出了役院,两个人脸色都一模一样,古怪之极。 清夫人绝非什么欲女,不可能为了男女之欢而提出这种要求。 她必是深入考虑过之后,确定了这一招对陈言有极大的胁制作用,才敢提出这条件。 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两人停了下来。 “她是不是年纪上来了,母爱开始泛滥?”陈言皱眉道。 “清夫人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四五岁年纪。”尚德全摇摇头,“不见得比大人年纪大。” “啧啧,那确实是挺年轻,先帝他也实在……嘿,没什么。”陈言说一半赶紧刹停。 不过尚德全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是指先帝老牛吃嫩草。 “此事尚有一桩隐秘,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尚德全低声道,“大人可知先帝将清夫人纳入宫后,其实并未真正占了她?” “等等,你这话的意思……”陈言愣了一下,猛地睁圆了眼睛。 尚德全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先帝难道跟公公一样……”陈言神情古怪地道。 “差不多,先帝年岁大了清夫人几十岁,虽说是还有龙根,但……”尚德全轻咳一声,“纳清夫人入宫前两年,他就已经那什么了。” 陈言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听他这意思,先帝竟然不举?! 等等,他都不举了,还新娶老婆干啥? “有好东西,就想自己留着,也是人之常情。”尚德全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加上清夫人也慕荣华,自然乐意。只不过她并不知道,入宫便要守寡。” 陈言惋惜地叹了口气。 也是,皇帝嘛,有些任性也属正常。就好比他喜欢银子,全拿到手里存起来,未必会用,但一定得拿到,同样的道理。 只不过清夫人这等佳丽,就这样被当存款一样存起来而不用,未免有些可惜。毕竟存款存久了还会生利息,人存久了可就人老珠黄了。 “等等,这个事你怎么知道的?”陈言忽然有些起疑。 “老奴自然知道,先帝与宫中女子合欢,均是由老奴记的册。”尚德全解释道。 “还记这个?”陈言诧异道。 “先帝每次在什么时辰选的谁,什么时辰脱的衣衫,什么时辰与女子触摸等等,均要一一记下。”尚德全一脸庄严,“此乃帝室血脉传递的重要之务,自然要记得清楚。” “连这些也记?那你是不是连他用哪个姿势也得记下来?”陈言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他前世也曾听闻过皇帝这方面的事,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只,有多少下、深浅程度等,也得记下。包括女子的迎奉是否合规,头、足所对的方位是否合礼,还有龙液……”尚德全难得与人说起旧事,不禁起了谈兴,越说越多。 “打住!”陈言赶紧止住他,“后面的不用说了!” “让大人见笑了。”尚德全会意,赶紧赔笑道。 陈言想想那画面,越发觉得古怪。 难怪先帝不举,干那事的时候旁边永远有个人在那看着,他能等到年老了才不举,已经算不错了。 “老奴细细地想了想,大概能明白夫人的想法。”尚德全肃容道,“若大人真的答应了她,让她有了身孕,三个月后,甚至比那更早,便会有孕相。毕竟清夫人身形纤细,比之丰满之人更难掩藏。” 第1229章 不是一般毒 “也就是说,三个月内,本官必须将她弄出宫去。”陈言没好气地接过话头,“你都能想到,本官能想不到?” “大人自是考虑周全。”尚德全不敢顶嘴,顺着他话头道,“否则若被人发现有了身孕,必会严查,到时候莫说是大人这样的身份,哪怕与清夫人做出这事的是当朝王爷,也免不了杀头之罪。” “这一层,本官也想到了。”陈言叹了口气。 这招真不是一般毒! 对清夫人来说,损失不大。 甚至有可能还白捡一个老公。 毕竟她留在宫内,基本也就是孤独到老,若是陈言答应了,她还能出宫,而他也不可能对自己孩子的娘狠心。 而且他还不能杀了她,否则皇宫就这么大,被查出来的风险太高。 “不过老奴有些不解,夫人为何要让老奴得知此事?”尚德全疑惑地道,“难道她发觉老奴已经投靠大人?” “哼,她确实厉害,但还没厉害到这种地步。”陈言哼了一声,“她是怕只有我和她知情的话,回头我拿到她的一切后,会将她杀了灭口,所以让你也知情。” 到现在清夫人仍以为尚德全是她的人,故而拿他当个保险,万一陈言动她,那尚德全就能出去告发他,为她报仇。 当然,她这么功利,为的多半不是报仇这种事,而是起个警告和威胁的作用,因此才故意让陈言知道尚德全也晓得此事。只要陈言惮于尚德全的存在而不敢贸然动她,就够了。 “那她失算了,老奴自然是站在大人这一边。”尚德全连忙道。 “这话狗都哄不住,还是少在本官面前说。”陈言嗤之以鼻。 “老奴是真心想依附大人,请大人明鉴。”尚德全讪讪地道。 “行了,本官且问你,”陈言沉声道,“方才清夫人说她知道先帝的秘密,这话当真可信?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先帝在驾崩之前,确实对宫内之人都极为排斥,唯独对清夫人不同。”尚德全叹道,“老奴侍候先帝数十年,但最后那几日,他时常将老奴遣走,只留清夫人在侧。至于她所说的秘密,老奴实在是没有头绪。” 陈言很想直接问他先帝的死有没有蹊跷,但终究还是压了下来。 尚德全现在求着他,自然乖乖的,但这家伙并不靠谱,贸然问他,反而容易惹来麻烦。 “大人,您是想答应还是想……”尚德全见他沉吟不语,小心翼翼地问道。 “依你之见呢?”陈言反问。 “照老奴看,拒绝方是上策。”尚德全认真地道,“先帝遗孀,若是被人知道大人对她做出这种事,日后不只是杀头的问题,抄家灭族也不奇怪!” “但若拒绝,她手里的东西,本官可就拿不到了。”陈言喃喃地道。 “诚然,答应了也非没有好处。” “清夫人年轻貌美,身段婀娜,可说是榻上恩物。” “大人又是年富力强,自能从她处得到无数快乐。” “再者,夫人手中所藏的筹码,确实令人心动。” “老奴跟了她这些年,也未曾窥尽她之手段,只知道她手中定不只是那些银两而已,必然还有不少银钱以外的宝贝。” “且,她说她知道先帝的秘密,老奴其实信她。” “大人或许不知道,先帝不仅爱江山与美人,还爱金银。” “他还不时出宫游玩,若说在别处有什么珍宝秘藏,老奴绝不奇怪。” “但这些好处,终究不及性命重要啊!” 陈言无语地看着一脸苦口婆心模样的尚德全。 这老货当他傻子是吧? 表面上说拒绝是上策,结果如何上策法,就说了那么一句,而答应之后的好处却小嘴叭叭个不停,摆明了是以退为进。 不过,他倒是没追究的意思,毕竟从尚德全的立场而言,确实他答应了是好事。 到时候清夫人把一切都交给他陈言,自然尚德全的“宝贝”也不例外,陈言便可将那玩意儿还给尚德全。 而且陈言一直在他们面前营造贪财的形象,尚德全还故意在最后加了一个“珍宝秘藏”,简直司马昭之心! 想了想,陈言点头道:“你说得对,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便依你,下回本官再入宫见她时,便把她拒绝了。” 说完转身就走,再不去看目瞪口呆的尚德全半眼。 日头升上中天,到了晌午。 枫谷中的大火早在两个时辰前便尽数熄灭,但里面余烬满山,大地都滚烫得要命,实在没法进去搜查,只好在外面多等等。 “王爷,小心一些,该可一探了。”一名手下将领禀报道。 襄王看着谷内,微微点头。 那将领立刻招呼谷口外的人手,找东西塞上鼻子,然后才翻过石台,往谷内而去。 “王爷,此地尸臭难当,不如到远处等待?”身旁一名亲卫小心地道。 “不必。”襄王摇了摇头。 “王爷!”枫谷内忽然传来呼喊声。 襄王定睛看去,一名传令兵满头大汗地飞奔而来,却是安排在枫谷另一端的人,此刻枫谷终于能够通行,方才派人过来传递消息。 “谷口那边情况如何?”等对方到了近前,襄王开口问道,“可有损伤?” “回禀王爷,只有数名兄弟身受小伤,皆无大碍。”那传令兵上前,单膝跪地,眼中透出兴奋之色,“霍将军令小人前来报信,这趟有大鱼!” “什么大鱼?”襄王错愕道。 “梁定,他竟是亲自领军!”那传令兵重重地道。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均是一震。 梁定的威名,在南疆军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包括襄王在内的所有人,均以为他不会亲自来此,而只会派人带兵,毕竟跨岸袭击乃是深入敌营,风险太大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亲自过来! “此话当真?”襄王急问道。 “确实无误!”那传令兵振奋地道,“昨晚不少兄弟亲眼确认此事!原本想早些禀报,可大火烧谷,实在是过不来,拖到此刻。” 襄王狂喜道:“哈哈哈!真是老天助我!等等!” 旁边亲卫见他笑到一半突然脸色大变,急忙道:“王爷,可有什么不妥?” 第1230章 过于直接 襄王笑容消失,脸色凝重起来:“梁定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烧死!带上钢甲军,立刻入谷!” 旁边的人一时愕然。 “这,王爷,谷内仍十分热烫,只怕钢甲军进去没找着人,自己先……”那亲卫迟疑道。 金铁传热比一般靴鞋要厉害得多,这也是所有钢甲军全被留在谷外、由普通军士进入搜找的缘故。要是让他们进去,只怕没找着人,自己先烫坏脚或者热死在钢甲里了。 襄王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终究很难心安,道:“那就暂时脱了重甲,集中兵力搜查,每一队至少百人,绝不可分散!” 南疆军依言行事,分为二十多队,在枫谷内搜找起来。 直至傍晚时分,谷内温度才渐渐低下来。 襄王守在谷口外,不断听着军士回报,却始终没有发现梁定的尸身。 关键是有一个问题,谷内军士有半数是因为烟雾而窒息身亡,但还有半数是被生生烧死,如果梁定是被烧死者中的一个,那想找出他来确实很难。 一直找到黄昏,终于确认谷内再无生者,九千朱羽军,尽殁于此。 但梁定的尸身仍未确认。 “王爷,天色渐暗,还要搜查下去吗?”手下将领忍不住了。 “找!不能找到梁定的尸身,便不能肯定他确实已经死在这里!”襄王坚决地道,“一具一具尸身给本王确认,必须找到他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 王爷这是不是有点执念太重了? 九千具尸身,一具具翻找完怕不是要找个好几天? “王爷,可否让小人也进入搜找?”旁边一人忽然道。 “你?”襄王看了看他,正是陈言派来帮忙、杀了田冲的那人。 “小人在这方面有些经验,或许能帮上忙。”那人恭敬地道。 “本王尚未问你姓名,你叫什么?”襄王问道。 “小人叫祖通。”那人没有隐瞒,回答道。 “你有办法找着梁定?”襄王追问道。 “若他未死,自然可以。若他死了,那就没法了。”祖通答道。 “那依你之见,他是死是活?”襄王心中一动,再问道。 “小人愚钝,并不知道。”祖通一脸老实样,“但来前陈大人曾吩咐过,若是梁定亲自带军来此,那他必不会死得这么容易。” “陈言?他早料到梁定会领军来此?”襄王听到这名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眉头皱更紧了。 “不不不,小人说了,大人说的是‘如果’梁定亲自带军前来。”祖通连连摆手,“大人说,梁定是派人还是亲自来,得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若他够厉害,便不会亲自过来。” “这是什么话,为何他大胆来此,反而说明他不厉害?”襄王诧异道。 周围一众南疆军的将领和军士也无不愕然,听得满头雾水。 “大人说,梁定乃一疆之帅,若他来此,便是为小利而失大局,不足道也。” “若他不来,反而说明他胸有乾坤,不为一时之利而忘己,将是我大周未来可虑之敌。” “大人还说,若他不来,诛朱羽军即可。” “但若他来,以他盛名,想来还有些急智,料必不会死于大火之中。” “同时授了搜查之策,所以卑职想要前去一探。” 祖通恭恭敬敬地说道。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襄王忍不住道:“既然有策,那你为何不早些说?” 祖通歉然道:“大人有吩咐,此地我乃是客,自然要等身为主人的王爷先以您的法子搜查之后,难以搜得其踪,再用大人的法子,方不失礼数。” 襄王眉头深锁,道:“到底是什么法子?你说出来,我让人去办即可。” 祖通却摇头道:“王爷恕罪,大人吩咐此事须得由卑职亲自去办,不能授予他人,哪怕王爷也不行。” 襄王双眉一挑:“莫非是怕本王抢了功劳?” 祖通咧嘴一笑:“大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众从听得既是恼怒,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也太直接了! “也罢,你去吧。”襄王心念一转,摆摆手。 “多谢王爷!”祖通道谢之后,转身入了枫谷。 襄王看着他背影,道:“留意一下他的动静。” 身旁之人应声道:“是,王爷!” 天黑后,不断有人回来向襄王禀报情况,始终没有找着梁定。 中间有人回来汇报祖通的情况,听得襄王和身边的人无不疑惑。 他没有去翻找任何尸身,反而是在山林中穿行。 而且也不像是在寻找什么,散步一般东瞅西看。 “处处焦炭,有何看头?”襄王喃喃地道。 “属下也不知道。”回报的人也是一脸疑惑,“” “继续探。”襄王眉头紧锁,吩咐了一句,忽然改了念头,“算了,本王亲自去看看。” 陈言派来的手下,绝不可能干些没意义的事,其中必有缘故! 带着几名亲卫穿过谷内密密搜找的军士,襄王在一处半坡上找着了祖通。 后者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半截没烧净的粗树枝,正在地上画大圈。 听见襄王等人走近的动静,他转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想开口问的襄王一时愕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动静。 祖通拿那树枝边走边划,不多时,已将斜坡上大约五丈方圆的一方泥地圈了起来。 圈完后,他走到襄王身边,低声道:“现在起,请王爷和诸位军爷莫要大声说话。” 襄王耐着性子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祖通露齿一笑,道:“请王爷不可进入这个范围内。” 襄王皱眉道:“到底搞什么鬼,为何本王不能进入?” 祖通认真地道:“因为梁定就在这里。”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瞬间一震,纷纷拔刀。 梁定不只是将帅之才,而且上阵杀敌的本事也是无人可及,据说他曾经单枪匹马,独力击杀敌军百人的队伍,救出被俘的手下。 传说当然难免有些夸大,但想想此前他一枪差点戳穿钢甲军的颈甲,其实力绝非小可! “他在哪!”襄王惊疑不定地扫视那片焦土,除了被烧成脆炭的树木草叶,便是焦黑的泥地,以及倒毙在地的十几具尸身,看不到半个活人之影。 第1231章 挖坑救命 “难道,梁定的尸身在这里面?”一人忍不住看着那些尸身。 “莫要大声说话,别惊动了他。”祖通连忙低声提醒,“他还活着。” “在哪?咱们一拥而上,捅他十几个透明窟窿,看他死不死!”一个粗壮军士脸色发白地道,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 “看那。”祖通指了指三丈多高,一棵烧焦的大树下。 那里伏着四五具尸身,两具焦的,三具还算完整,想来是因为烟气窒息而死。 “哪一具是他?”襄王抬手止住身后想扑过去的军士,低声问道。 “哪一具都不是,看他们之间,有根竹管。”祖通悄声道。 这时天色早就黑尽,视物全靠众人手中拿着的火把,但隔着这么远,实在是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况,众人凝神看了半晌,才勉强看到尸身之间,有短短一截竹管,似是扎进了地里,露出地面的只有约两寸长的一小截。 襄王阅历极丰,猛地一震,失声道:“难道那竟是……” 祖通重重地接了下半句:“通气之用。” 襄王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梁定在地下?!” 祖通微微颔首,压着声音道:“我找了三十几个地方,总算在这找到了他。他必是在大火之时挖土成坑,藏在了地下,然后将泥土掩在自己身上,躲过了火劫。” 襄王惊疑地道:“他如何能将泥土掩住自己?” 祖通目光扫过倒毙在地的几具尸身,道:“他该不缺忠心的部下。” 襄王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梁定自己把自己埋在土中,挖好坑后,是他部下将泥土填压到他身上,然后还故意倒压在那泥土上,用自己的身躯压在那,尽可能减小热量的传递,让土下的梁定有更大的生存之机。 而那根竹管,是给梁定做呼吸之用,之所以只露出一小截,是因为烟尘浮空,贴地反而要稍微安全一些。 当然,这并没有十成把握。 但终究比裸露在这大火之中的活命机率要高一些。 正常情况下,南疆军会将尸身一一清走,集中处理,但基本不可能对死者所倒之地进行探查。梁定只要再在下面多待一日,待外面没了动静,再从下面钻出来,便可保住性命。 “你怎会这么快找到此地的?”襄王冷静下来,低问道。 “这是我家陈大人教卑职的法子,”祖通没瞒他,“大人说,这般大火之中,若要活命,唯有借助地利。火焰永远是朝天空焚烧,反其道而行,地下方是唯一幸存之机。” “哼,这般大火,地面如此灼热,就算有人藏在下面,只怕也被热死了。”襄王一听又是陈言教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忍不住杠了一句。 “王爷请留意看,尸身之下,还有大片半焦的枫叶,覆盖范围达一丈左右。”祖通指着那边道,“叶色虽然已经被大火烤得枯黄焦脆,但并不似别处烧成了焦炭,显然是被人故意堆放在那里,用来减弱火力对那里地面的影响。它们可阻隔一定的热量,又增加了梁定活命之机。” 众人随着他的说明细观,果然如此,暗暗动容。 换了是他们,哪能看得这般仔细? “你怎知道下面是梁定,而不是别人?”襄王心念一转,又问道。 “卑职不能肯定,不过赌一赌又何妨?”祖通从容道。 “那为何不能弄出动静惊动梁定?他在下面埋了这么久,该已精疲力竭。”襄王眼中现出厉色,“他埋得不会太深,否则事后便没法自己从里面钻出来。上前一枪往土里掼将下去,当可取他之命!” “卑职奉劝王爷一句,”祖通正色道,“梁定不是寻常人,不可以常理度之。这话,也是我家大人让我转告王爷的。” 他不说陈言还好,一说是陈言转告,襄王不禁脸上肌肉微微一抽。 这次陈言定下此计,结果一切尽如他预料。 襄王与梁定对峙多年,虽未吃过大亏,但也从未占过什么便宜。现在唯一占的便宜,竟然还是靠陈言,这事他始终耿耿于怀,明明该开心的大胜,也难以尽兴。 现在大势已定,他带着几千人在这里没有找着梁定,结果居然被千里之外的陈言给找到了,那种挫败感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窝囊。 此时听得祖通之言,他不禁心中火大,喝道:“此地乃是本王的南疆,不是他陈言的京兆府衙,该如何做,本王岂用得着他置喙!来人!拿枪来!” 这几句话已是毫不压着音量,祖通不禁听得直皱眉。 他划下这个大圈范围,乃是预估一旦踏入这范围,地下的梁定很可能会察觉有人接近,产生警惕。 他本意是划好范围后,再设法在不惊动梁定的情况下接近,然后再收拾后者。 可襄王吼得这么大声,只要梁定还没死,肯定能听到,这圈是白划了! 当下立刻有人拿来长枪,襄王一挺枪,大步朝着那竹管所在之地而去。 左右军士和将领怕他有失,连忙跟上。 到了近处,襄王一脚一具,将几具尸身都踢到一边,暴喝一声,扬枪便要朝地下戳去! 就在这一瞬,地上泥圭突然爆溅而起! 襄王和身侧几个人猝不及防,被泥土溅得眼都睁不开,下意识闭住了双眼。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 襄王听那声音就在身旁,心中大惊,急切间睁不开眼,只得拿枪往地上一捅。 但却什么都没捅中,反而又是啊啊两声惨叫,自身边传来! 那家伙果然没死! 襄王心中刚闪过这念,心知不妙,立时便要朝后疾退! 就在这时,小腹突然微微一痛,已被什么刺入! “再退,杀无赦!” 一声冷语传来。 襄王定在原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了下来,此时泥土尽皆落地,他睁开双眼,只见一人上半身在土外,下半身在土内,右手拿着一根三尺长的精铁短枪,枪尖正抵在自己腹部! “王爷!” 后面众人惊呼出来,但见襄王命在人手,哪敢上前? 第1232章 决胜千里之外 更远处的祖通轻吁一口气。 果然,襄王这不听人劝的家伙,自食其果了。 土里那人满头满脸的泥土,还有不少黑烟,看着本来应该是很狼狈,但眼神却有如刀刃一般锋利,瞬间便扫过全场。 “梁……定!” 襄王看清对方模样,艰难地迸出这两个字。 梁定右手始终握着枪,枪尖不离襄王腹部,只消稍稍用力,便可取其性命。 他缓缓从土中站了起来,身上泥土不断掉落。 起身后,他目光落向左右朱羽军军士的尸身,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神情重新恢复冷冽,抬头看向襄王,森然道:“唐锐,你这一手好计,梁某这趟认栽了!但要杀我,还差得远!” 襄王还是头一回与他站得如此之近,定睛看去,大感惊异。 按说此人在土里埋了这么久,应该精力大损、甚至无力反抗才是,可现在看来,后者竟是站得笔直,身形不见半点摇晃,握枪的手也是极稳,毫不颤动,不禁暗暗佩服。 想到此前祖通转述陈言的话,说梁定非是常人,不可大意,他心中一阵惭愧。 想不到自己与梁定对峙这么多年,竟还不如陈言对后者了解得深! 不过他也非寻常之人,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本王落在你手,无话可说,要杀便杀!众将士听令!今日绝不可让梁定活着离开此地!” 梁定乃是大周大患,只要没了他,大梁想要再侵大周便会难得多。 而他襄王落得此境地,也怪不得谁人,都是自己情绪冲动下犯下大错,便将此身与梁定陪葬便是。 “王爷不可!”众人惊呼出来。 “你早晚会亡于我手,但不是今日。”梁定缓缓说道。 “你想挟我逃离?”襄王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爷固然尊贵,但可惜,在梁某心中,你的性命,还远不配拿来为梁某陪葬。”梁定冷冷道,“不过,今日之后,王爷在梁某心中的位置,会再高一层。能让我如此狼狈,损失惨重,你乃是值得梁某尊重的对手!” 在今日之前,他虽对襄王评价不低,但仍未将对方视为自己同一等级的对手。 强守弱攻,终究只是良将,只靠守御之能,谈何征战天下! 但却没想到,这次会吃到他从军以来最大的一亏! 他手下朱羽军共两万人,一役竟折损半数,可说这损失比普通军士损失十万更要惨重。 朱羽军从选人开始到训练,整个过程都极为严苛,他倾大梁之力,也不过选出二万余人。 如今损失这么大,想要再补满二万人之数根本不可能。 一着错,满盘错。 对方最要命的一点,是安排下了项猛这一招。 然后再加上对他最有吸引力的饵——襄王的命! 两相结合下,终让他决定行险奇袭。 来前不是没想到可能有诈,但他一生都在行险,但每次均会斟酌利害关系,只选胜算大的那条路而行,终能无往不利。 这一次也是同样,虽然行险,但他再三衡量后,认定胜算至少有八成,方才行动。 却不想,这次却走到了那两成的一边。 襄王脸上肌肉一抽,咬牙切齿地道:“大将军大可不必把本王看得这么高,此计,非我所设!” 要他冒领陈言的功,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岂能如此! “不是你?”梁定剑眉微扬,“那是何人所排布?” “大周京兆尹,陈言!”襄王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他身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够安排得如此妥当!”梁定一时愕然,实在难以置信。 陈言参与此事,他此前已经从项猛处得知,但一直以为陈言只是辅助,耍手段威胁项猛就范而已。 直到这刻,他才知道,整个计划竟是由陈言安排。 可对方设计安排得如此详细,连枫谷地形植被都全用上了,怎么可能? “本王也不知。”襄王脸色难看地道。 当陈言提出他计划时,襄王直接就懵了。 前者对南疆的熟悉,就像在那里呆了十几年一样! 可陈言却说他没去过南疆。 尤其是枫谷这地方的地形特点,陈言说得头头是道,完全切中现实情况。 梁定看着襄王,有些疑惑。 后者说起陈言,怎么不像是在谈同僚或帮手,又或者得力助手,反而像是在说一个杀父仇人一般?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他手中短枪一抬,抵至襄王心窝前,喝道:“所有人让开!否则我一枪捅他一个穿心凉!” 襄王犹豫了一下。 他只要一句话,梁定便休想利用他离开此地。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之前他愿意牺牲自己,乃是因为他以为梁定必杀他,但现在看这架势,梁定并没有与他玉碎的打算。 换言之,他也有生机,岂会浪费这大好机会? 后面的众军士和将领无奈,只得朝后退开。 梁定迫襄王转过身去,改为用钢枪抵着后者背心。 这种兵器原本需要一个较长的蓄力时间,但众人方才均见过梁定突然出枪刺死襄王身边多位护卫的闪电出手,晓得他力量奇大,几乎无需蓄力便可完成刺击动作,哪敢冒险营救? 襄王脸色惨白,朝山下走去。 刚走没几步,忽然察觉有异,他微微一愕,目光落向左侧尸堆中。 祖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仰倒在尸堆之上,身上、脸上、手上等处都抹了不少焦黑的东西,乍一看去,真就跟尸首一样。 他愣了片刻,猛地醒悟过来,微微调整行进方向,往尸堆旁边而去。 梁定注意力主要在现场其余众人身上,并未察觉他这微小的变化,慢慢跟着他往前而去。 如祖通所说,他能活到现在,确实是靠挖坑加铺叶竹管再加手下牺牲,才从绝境之中拼出一线生机。 他听力过人,在地下也可听清地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只不过终究隔着一层土,难以听清外面每个人谁是谁,并不知道祖通的存在,更不知道后者已备好埋伏,杀机隐匿。 第1233章 要杀的是襄王 这时两人一前一后,经过了那尸堆。 襄王一干手下跟卫星似一般战战兢兢地跟在周围同速而行,上也不敢,散也不敢。 就在梁定经过尸堆、背对尸堆时,祖通倏然睁眼,一把匕首悄无声息滑出衣袖,照着梁定刺去! 周围众人直到这刻才惊觉他的存在,无不愕然看去,随即尽皆大喜。 田冲被袭之事还历历在目,梁定完了! 就在梁定似要中招时,他突然一侧身,匕首登时擦着他身旁而过,竟没停留,一匕首刺在襄王后背上! “啊!” 襄王一声惨叫,心中一句草泥马瞬间狂奔而出。 打死也没想到,祖通竟然是要杀他! 这一击大出所有人意料,连梁定也是一惊。襄王是他此刻的保命符,焉能让前者身死,他立时条件反射,短枪横扫。 当! 祖通闪电般回匕挡开他的短枪,只觉手腕微微发麻,暗叫厉害。 好在他目的已然达到,左手一把将受伤的襄王揪了过来,朝后退了两步,匕首直接架到训王脖子上,喝道:“谁敢动,我杀了他!” 正要抢上前的南疆军众人无不吓得赶紧停步,梁定则是心叫不妙,但人质被人给抢了,也只能无可奈何,唯有停下脚步,全神戒备,心中不断盘算起来。 他终究是在地下埋了许久,体力上不够,若是要强行冲杀,后果可想而知。 “祖通!你想做什么!”襄王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怒吼道。本以为祖通设计是要救他,现在才知大错特错。 “王爷,得罪。”祖通沉声道,“只要王爷送我们离开,卑职保证绝不伤害您半根毫毛。” “你!难道这又是陈言……”襄王恼怒地道。 “是,我家大人吩咐,若梁定亲来,绝不允许任何人杀他。”祖通没有隐瞒。 眉头深锁的梁定一愣。 对方竟是要保他?那为何又要劫持襄王? “莫非陈言他竟然想叛国?!”旁边一名南疆军将领惊怒交加地叫道。 “这就不是卑职所能知了。”祖通一脸憨厚地道,“卑职只是按大人吩咐行事。” “你可知你这么做,后果有多严重!”襄王咬牙切齿地道。 “啊,这不能怪卑职,王爷回头请找大人,是他让我干的啊。”祖通连忙道,“不过这是后事,现在还是请王爷赶紧的吧,您背上这伤虽不致命,但若是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襄王脸色阴沉如水,久久不言。 陈言行事跟神经病似的,东一锄西一榔,搞得他毫无准备,现在更是完全不明白其用意。但事已至此,除了听话外也没别的选择。 “所有人,让开!” “且慢!还有一件事,”祖通却再次开口,看向梁定,“梁大将军,请将你身上所有武器全部交出。” 梁定眉头一挑。 “否则我便得时刻担心你在背后给我一枪。”祖通接着道,“我可不想救了人,还被人给捅死了。” 梁定沉着脸,心念急转。 唯一生机,便在此人手上。 不听,则唯剩死战及战死的下场。 他轻吁一口气,手腕轻抖,短枪飞射而出,入地过半。 “大将军身上该不只这一件兵器吧!”祖通盯着他。 梁定双手缓缓抬起,平抬在空中。 “这便是我最后的武器,你想将它们一起砍下?”他冷然道。 “没有就没有,何必说这么绝呢?”祖通笑了笑,转头对襄王道,“王爷,请备快马百匹。待我们出了枫谷,便要用到。” “你们只有两人,要这么多马做什么?”襄王皱眉道。 “谁说我们只有两人?”祖通笑容加深,“我们不是三人吗?” “你想把我也带走?!”襄王惊怒道。 “自有我用处,到时王爷便知道了。”祖通不慌不忙地道,“走罢!” 滇江南岸,水花掀动中,精疲力尽的项猛爬上了岸,瘫痪在岸边喘息不止。 肩上的纱布早就湿透,此刻鲜血正不断从内中浸出来。 他这辈子没冒过这么大的险,昨晚逃脱之后,他为摆脱追兵,只能选择逃往滇江。 往大周内陆逃跑,死路一条,唯有过江去大梁,方有一线生机! 虽然他并不知道枫谷的事,但估计梁定所带的朱羽军也是凶多吉少,这次去大梁,他也不准备去投军了。万一梁定死在大周,他投军之后大梁必将迁怒于他,同样死路一条。 唯有找个偏僻之所隐居起来,养好伤,再寻出路。 或许再出个国,从大梁到大夏去。 毕竟他对南疆军知之甚详,大夏野心这么大,定有他用武之地! 到了滇江边上,他躲了很久,才找着一个机会,扑进滇江中,拼尽所有力气,游过了滇江。 入江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游过去,毕竟他身上还有伤。 但老天保佑,终究留了他一命。 喘息良久,他才恢复了一点力气,爬了起来,简单处理了肩伤,小心翼翼地潜向江边大山。 翻过两道山岗,避过两队巡骑,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隐秘山坳内。 伤口出血甚重,项猛又痛又疲又饿,只得找了个山洞,连火也不敢点,窝在里面脱了衣衫,晾在洞外,自己则躲在洞内重新处理肩伤。 正在这时,他突然后背一阵冰寒,就像被什么猛兽盯着一般。 他不由打了个寒噤,慢慢摸向身边一块石头。 逃跑时,他的兵器早就搞丢了,这会儿能拿来御敌的,只有石头。 “你该明白,就算你身上无伤,也不是我的对手。”一个好整以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项猛整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缓缓转过身。 “雷——行!” 山洞外几步远处,雷行垂手而立,夜色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肃杀。 “我说过,纵然离开两丈范围,你仍只有死路一条。”雷行悠悠地道。 项猛不由脸上肌肉抽了两下。 糟了! 竟被这家伙找到了! “你也身上有伤,何不大家坐下好好谈谈?若真逼得我以死相拼,你也讨不得好去。”项猛强抑心中慌乱,“有我相助,你或许有机会回到大周。” 第1234章 百马藏踪 “谁告诉你我有伤在身?”雷行慢条斯理地道,“另外,谁告诉你,我要回大周?” “哼,休要硬撑,大将军亲口所说,他已伤了你。”项猛冷哼道,“回大周更是你当务之急,不回去,你这条命便交待了!纵然能藏得一时,也休想藏得一世,更别说在大梁军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梁定确实能为非凡。”雷行想到梁定,也不禁露出一抹敬重之色,“那一击确实伤了我。” 计划中,他要诈作因为项猛出卖而震惊,进而全力追杀项猛,以此来让梁定相信项猛的背叛不在陈言的计算中。 之后,在全力追杀“失败”之后,再假装被对方所伤,带伤逃跑,降低对方的警惕心。 只是,当时梁定那飞掷的一击,他以防弹衣硬扛下来,却仍然还是被震伤了后背。 “既是如此,那你更不该对我动手。”项猛趁机道,“有我在,可替你向大将军说情,他说不定会念在你是个人才,留你在麾下使用!” “你……”雷行缓缓道,“乃是从北岸逃命而回,但却不敢去梁军关口,只敢躲到这山坳之中,可见你如何必是做了什么不能再见到梁军之事。” “你……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项猛眼皮一跳,强撑道。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么多?难不成在自己上岸时,就被他盯上了? “梁军昨夜去了北岸,一如我家大人的计划。”雷行淡淡地道,“人数上万,这就意味着大梁军一夜损失了上万精兵。这件事,使得你必被迁怒。如今你已是丧家之犬,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 项猛心中一沉。 这家伙昨夜必是藏在暗处,看到了大梁军渡江北往的的过程! 这下要瞒过对方就难了。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也该送你上路了。”雷行忽然抬步,朝山洞走去,“念在你也算是为我家大人的计策贡献了一份力,我会让你死得爽快些。” 项猛知道对方动手在即,心中大急,猛地抄起地上的石头,朝对方扔去! 同时左手将地上一片泥沙抓在手中,跟着扔出去的石头扑向对方。 雷行微一偏头,轻松避过那石头,沧地一声,拔出钢刀。 项猛晓得生死只在一瞬,眼看双方距离不过一丈许,左手猛地一洒,手里的大片泥沙顿时覆面洒向雷行! 雷行不得不闭眼,动作一滞。 项猛趁机从他身侧一个箭步穿了过去,发足朝着远处狂奔!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雷行出乎意料地没有追来。 项猛心中狂喜,这家伙想来是不熟悉路径,知道追上他的希望渺茫,故而没有追来! 这念头还没落下,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随即,后背陡然一痛。 项猛朝前多冲了几步才停下,反手一摸,只摸到后背上半截箭尾。 他愣了一下,双腿忽然一软,猛地跪落在地。 嗖! 又一声破空声传来。 项猛闷哼一声,向前一仆,第二枝弩箭射在前一枝旁边一点,穿背入心。 “好教你知晓,那日纵然有梁定相护,若非我故意射偏,你岂会只受点肩伤?”雷行的声音渐渐而近,说到最后时,已走到了他身边。 项猛吃力地转头看去,只见雷行手中一把手弩,正对着自己面门。 “别!别杀我!我……我不想死!”项猛嘶声叫道。 “大人叫我给你带句话。”雷行冷冷看着他,“你会死,不是因为你背叛了大周,而是因为你舍弃了族人,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让他们身陷死厄!” 嗖嗖! 两枝弩箭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射中他双眼,瞬间贯颅! 惨叫声顿时大起! “那边有动静!”远处隐约传来喝叫声,“去看看!” 雷行抬头望了一眼声音来的方向,一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大人吩咐的事情完成了一半,该去完成另一半了。 枫谷峡口外,上百匹马儿静静地伫立在那。 都是经过训练的军马,鞍鞭齐全,偶尔有一两匹低嘶,大多数几乎都不发出任何声音。 祖通挟着襄王,带着梁定到了峡口外,先让南疆军众将士尽皆留在谷内,不许出来,然后才转头对梁定道:“大将军挑一匹。” 梁定直到这刻才相信对方确实有助他之意,道:“你呢?” 祖通笑了笑:“自然要与大将军同行,不过我须带着襄王爷,所以大将军请上马先行,且请先往西行进。” 梁定心知急不得,虽然出了枫谷,但这边仍是南疆军和大周的地盘,唯有听祖通的方有生机。他点点头,挑了一匹丰神俊朗的健壮马儿,翻身上马。 祖通带着襄王上了另一匹,自己坐在后面,道:“王爷,请再随我们跑一程,一会儿便放了您。” 襄王沉着脸没作声。 祖通也不在意,另一只手反手摸入自己的行军囊内,抓了一把东西出来,对准左近十几匹马儿的马臀,猛地一掷。 嗖嗖嗖嗖…… 连串破空声中,不知道是什么细小之物射中了那十几匹马的后臀,众马登时吃痛嘶呼,发足向前奔行,撞在了没被射中的马儿身上。 被撞的马儿受惊,也是嘶叫大起,同样发足乱奔起来。 这骚乱有如瘟疫一般,转眼间整个马群全都陷入其中,上百匹马儿不辨方向,四散远远奔去。 祖通喝道:“大将军,走了!”一夹马腹,胯下坐骑立时向前奔去。 梁定和襄王均到了这刻才明白他为何要备这么多马,一喜一愁。 原本若是只有他们所骑的两匹马,回头后面的人只要顺着蹄印去追,就能追上他们。 可现在,蹄印四散而开,祖通他们只要驱马跑一截,再改个方向,便能让后面的追兵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找哪个方向去追。 谷内,众军士大惊,连忙从枫谷内追了出来,另找马匹,上马追去。 前面祖通和梁定奔行了一截,便立刻改了方向,奔了一截,再次变向。如此连续变了四五回方向后,祖通才勒停马儿,将襄王放下马去,笑道:“王爷,后会有期!驾!” 第1235章 蔓网 襄王看着祖、梁二人纵马消失在黑暗中,气得七窍生烟。 可恶! 不过好在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至少没与梁定同归于尽,也算小慰。 两匹马混在四散的马匹中奔了十数里,前方忽然听到哗啦水流声。 梁定精神大振,道:“滇江?你想走水路?以我水性,料能渡得过去,你水性如何?” 祖通笑道:“卑职水性实在一般,好在水性好坏都没关系。” 说话间,两骑已经出了林子,到了岸边。 前面果然是滇江,梁定熟悉地形,一看便知只要直直过河,便离大梁一处关口不远。 就在这时,岸边草丛中忽然有人冒出头来,叫道:“祖哥!在这!” 祖通带着梁定下了马,走了过去,只见草丛中暗着一艘约三丈长、七尺宽的木船,只有船身,没有船舱。 “这船有些简陋,但请大将军放心,纵然行驶数百里,也不会散开。”祖通解释道。 “原来你尚有人接应。”梁定定睛打量了那船和船上那人一番,“这船似是新扎的?” 船身全部都是以新鲜树木扎绑而成,根根粗长结实,还以藤蔓和树叶等加强了船身的细节,看着颇为似模似样。 “不错,此船乃是到这之后,我之同伴才造出来的。”祖通先跳上船。 梁定心念一转,跟着跳上了船。 那船系在岸边,随着波浪起伏不停,一上去人立时便感觉到颠簸不休,不过好在梁定也是深谙水性,稍一稳住身子,便习惯了船身的簸动。 “只咱们三人,要划过大江,只怕要费些功夫。”梁定目光扫了一眼船内再无别人,试探道。 “谁说咱们要过江呢?”祖通露出一抹诡秘笑容,蓦地一把抓向他胸襟。 “你要做什么!”梁定心中早有戒备,不惊不乱,抬手挡开对方抓来的手。 但刚刚挡了一记,身后已是风声大作。 他知道是那接应的人同时夹击,但心中早有准备,夷然不惧,侧身一错步,往滇江一侧便要翻身跃下船。 只要下了滇江,这么汹涌的波浪中,对方再大的能耐,也休想能抓得住他! 扑通! 祖通和那接应之人看着他飞身跃入江水中,对视一笑。 “大将军,还有件事得告诉您。造出来的不仅是这船船,还有一张蔓网。”祖通笑呵呵地道。 哗啦水声中,被粗大藤蔓编织而成的蔓网结结实实缠裹在中间的梁定被人托了上来。 “搭把手!”下面的人叫道。 祖通和同伴连忙一起帮忙,将梁定和蔓网一起拖上了船。 梁定一脸困顿萎靡之色,大口大口地吐了好几口水,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祖通。 “你……你原来是想让我跳……跳江……好以逸待劳,将我……” 他吃力地说了几句,没说完就又大口大口地吐起水来。 方才刚一跳下去,他还什么都没看见,就感觉下面有什么整个把他兜了起来。 等他惊觉那是一张粗网时已然不及,网一缩,把他裹缠成一团。梁定连潜游都办不到,喝了不少水,心中才终于明白对方是要干什么。 攻击他只是虚招,目的在于让他跳水,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抓起来。 否则若是在船上动手,纵然对方能打得倒他,也必付出代价。 “我家大人常年教诲,办事要因事制宜,对弱的就用强,对强的就用巧。”祖通笑吟吟地道,“您不愧是大梁第一战神,要是用强,我们难免会有些损失,何必呢?” “你……你既要抓我,为何还要对襄王下手……”梁定喘息着道。 “其实原因很简单。” “襄王他们将您视为洪水猛兽,所以打算抓到您之后,直接杀了。” “但我家大人说了,您啊,没那么可怕,不必那么急躁。” “故而暗下指示,若真的您来了,那就将您抓起来,送往京城。” “所以一为保护襄王,二为护您,三为抓您,卑职只好出此下策,偷袭您而抓襄王,再迫您扔了兵器,再就是诱捕您了。” 祖通一边向他解释,一边帮着水下的两人翻上船来。他们都是陈言派来的二等军士,一上船便心着解缆,让船顺着江水慢慢向下游而去。 不过还有一层他没说。 陈言原话是,襄王八成可能要杀梁定,但即使他不杀后者,而只是要抓捕,也不能让襄王成功。 梁定可是个巨功,怎可能让襄王拿到?怎也要拿在自己手里才行! 梁定到这刻才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劫持襄王,一股难言的沮丧之情涌上心头。 万万想不到,自己堂堂大梁北疆统帅,竟被远在千里之外一个三品官给施计抓住,传出去,他这张脸往哪搁! 但不等他懊恼完,祖通等人已经动起手来,把他从网中弄出,又强行扒光他衣衫。 “你们干什么!”梁定再怎么冷静沉稳,也扛不住了,色变叫道。这些家伙抓人就抓人,扒他衣衫干什么?难道是想对他…… “大将军莫要误会,只是确认您身上没带着暗器而已……哇,不愧是大将军!”祖通解释到一半,突然盯着他下面一声惊叹,“不仅带兵打仗能力非凡,连那话儿也是雄伟过人!” “你……你……”梁定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下面看,又气又羞,浑身颤抖起来,眼前一阵晕眩,几乎要昏过去。 几个人上前一阵围观,啧啧赞叹。 “我的天!也太爷们儿了!” “看得我都有点自惭形秽,这也太强了吧?” “大将军的夫人,应该特别幸福吧?” “讲真,除了咱们家大人外,我还真没见过有谁这么雄壮的。” “那是!非凡人物自有非凡之器嘛!” “不过我看得有点火大,他也居然敢跟咱们家大人相比,要不给他减短点?” 梁定正听得气炸了胸,突然听到最后一句,登时大惊。 减……短? 好在祖通这时说道:“这不行,大人说了,要好好送大将军去京城,怎能造次?” 梁定松了口气。 另一人点头道:“也是,要剪,也得大人下令嘛。” 染定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连番折腾,他再坚强的意志也有些扛不住了。 第1236章 梦中 等到梁定醒过来的时候,天色仍旧漆黑一片。 梁定定了定神,发觉自己被粗绳给捆了下来,捆的犹如麻花一般,纵然是天生神力,也断无挣断的可能。 “大将军可以再睡会儿,咱们很快就到大夏境内了。” 一个声音传来,梁定转头看去,却见说话那人是祖通。 再看看自己身上,仍是光不出溜的,没有穿半点衣衫。 顿时间,梁定怒发冲冠,朝着祖通怒声喝道:“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恢复自由,否则我必连你们带你们家大人一起挫骨扬灰!” 船上几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随即突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将军,您怕不是气糊涂了?”祖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您连我们几个都搞不定,还想搞定我们家大人?想啥呢?” “大将军好像忘了,方才咱们说过后,我们家大人说,您没那么可怕,其实是委婉的说法。”另一人也笑得泪奔,“大人其实说的是,您呀,不值一提,名气大也就是传出来的罢了,坦白说,别人会怕您,我们可不怕,更别说我们大人了!” “您也别气,先看看自己的下场,您想跟我们家大人斗,实在是有些,咳咳……” 旁边一人笑着接话道,“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梁定这辈子第一次与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一时间震怒至极,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但怒了半晌,一股颓然沮丧之情不由生出。 对方说的没错。 他梁定这辈子胜战无数,可现在却竟然败得如此窝囊,着实让人无奈。 但心中确实有些不服。 关键是他并未将对方放在心上,有点轻敌。 若是他重视起来,岂会如此轻易中计? 看看周围,小船已经远离了此前上船处,正飞速顺流而下。 别看江涛波涌,但小船虽然颠簸,却稳稳当当,没有半点要翻侧的意思。 不过,等等,方才对方说,他们是要去哪? “你们刚说去大夏是吧?去大夏做什么!”梁定下意识的问道。 “整个南疆都是襄王爷的地盘,带着大将军穿过南疆再北上,暴露的风险太大。”祖通耐心地解释道,“所以咱们顺江而下,往大夏而去,走那边相对要保险些,毕竟没人想得到,咱们绑了大将军您啊,大夏不会特意派大军来追咱们。” 梁定醒悟过来,纵然心情沮丧,也不禁暗叫厉害。 哪怕是大周南疆军知道他们去了大夏,也没法派兵追过两国边境。 而大夏和大周边境接壤范围广,要找个空隙偷偷潜越两国边境,对这些人来说,当不是难事。 “对了,大将军可以放心,最多三日,咱们便能绕回大周,那边有咱们的人接应,到时候就有衣衫给您穿了。”一人安慰道。 “我之前的衣衫呢?”梁定惊怒交加。 “不小心,掉水里,飘走了,捞不回来。”那人一摊手。 梁定想到自己还要好几天不穿衣服,不由眼前又是一黑,又昏了过去。 京城,陈府。 陈言睡觉睡到一半,忽然感觉一团温软钻进了怀里。 香软的感觉入怀,让陈言下意识抱了抱。 很快,对方就有了回应。 这一下更是激得陈言心头大热,几番接触下来,忍不住一翻身。 “噢……”一声低低的喃喃之声突然响起。 陈言纵然半睡半醒间,也不禁被这一声逗得心头起火,一时间,床第之间一时吱呀声大作。 陈言只觉像是久居于胸的一股郁气,突然之间彻底舒放,整个人飘飘欲仙,难以自持。 朦朦胧胧之中,一个念头闪过。 等等,自己好像是在行房?! 旋即另一个念头闪过。 没事,这肯定是在做梦! 等等! 做梦? 自己要是在做梦,岂会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身体一震,下意识的睁开双眼。 卧房内黯淡的灯光下,一张梨花带雨的甜美面容赫然在目。 陈言瞬间双眼瞪圆。 “卧槽!不是做梦!”他失声道。 “什么!”那女子带着忍痛神情的俏脸上,瞬间浮起一抹恼羞之色,“你以为这是在做梦?!” “等等,你是……”陈言色变道,“郑……郑妍?!” 眼前之人,不是郑妍还能是谁! 而要命的是,他清楚感觉到,俩人已经那个了! 这么说,方才睡梦中,他把郑妍给……给…… 一念至此,陈言眼前一黑。 完了! 他当初只是稍微得罪了她而已,就差点被废了。 现在竟然还把她给占了,那她还不直接提刀! “你!你可恶!”郑妍胀红了脸,左手一把揪住他胸襟,右手捏紧粉拳,照着他脸上就捶了下去。 “别打脸……哎哟!”陈言条件反射地惊叫到一半,脸上已经挨了一拳,惨叫出来。 “你鬼叫什么,我又没用力!”郑妍气道。 陈言一愣,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脸,好像确实不怎么疼。 回想方才电光石火之间的情景,刚才那一下郑妍动作先快而后慢,似乎是打到一半忍下来了,减了力道。 这妞改性了? “你……不打我了?”他小心翼翼地道。 “我,忍了!”郑妍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你赶紧完事,咱们就两清了!” “啊?什么完事?”陈言一呆,一脸懵逼的问题。 “还有什么!你现在在干什么!”郑妍怒道。 她发觉自己很容易被这家伙惹火。 “干……呃……”陈言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你?” “那你还不继续!”郑妍改成双手一起揪着他胸襟。 在下定决心钻进被窝前,她还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辅导。 毕竟是干净之身,痛一痛很正常,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真正开始后,她就发觉心理辅导白做了。 这也太疼了! 这种痛苦,真不知卿儿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是,你先让我搞清楚,你咋回来了?又咋会钻进本官的被窝让我给……”陈言完全糊涂了。 第1237章 那我也参与好了 “你就不能先做完了再问?好疼啊!”郑妍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都说忍一忍就好,可这怎么忍嘛,还不如让人捅一刀! “别哭别哭,我马上退出来。”陈言吓一大跳,便要往外退。 “别!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退什么退,赶紧弄完了事!我可不想下回又让你再折腾一回。”郑妍却一把搂住他腰背,不让他退出去。 “呃……”陈言一时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郑妍莫名其妙就回了京城,他莫名其妙就破了她身子,让他情绪实在是没法起来,刚才半睡半醒间的那股子欲火,也开始有些消退起来。 他又不是sm狂,看着她这梨花带雨的忍痛模样,实在是没法继续下去。 “大人若是担心所受之伤,不必担心,我在这里,若有异常,可及时替您治疗。” 陈言差点没把魂儿给吓飞了,骇然转头一看,才发觉床边上有个人搬了个小板凳坐着,吃瓜群众一般在那并着腿坐着,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们! “刘——素!你在这干嘛!” 陈言认出她来,差点要骂娘。 “我陪郑妍姑娘回来的,她说要嫁人须得洞房,但大人受了伤,能否行房尚未可知,故而带了我一并回京,确认大人的恢复如何。”刘素一本正经地道,“请大人继续,银针我已备好,若有紧急之变,素儿会即刻替大人控制。” 说着还指了指放在她膝盖上的针囊。 陈言:“……”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愣:“等等,你方才说什么,嫁人?谁要嫁人?又要嫁谁?” 刘素还没说话,郑妍已嗔道:“自然是嫁给大人啊!不然我现在躺这任你折磨做甚!” 陈言感觉有点懵,道:“这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先捋捋……” 郑妍气道:“这有什么好捋的,我回青山县,好不容易磨得卿儿同意了大人纳我入室之事,于是就赶了回来,同您洞房啊!至于什么成亲之礼,以后再说,等姑奶奶功成名就、做了将军之后再说不迟,咱们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我娘就没法再逼我回去了!” 陈言失声道:“什么!卿儿同意了?!” 他当初骗郑妍回青山县,为的是让卿儿探一探她的秘密,结果卿儿没探出来,却同意了这桩亲事?! “我与卿儿情如姐妹,她自然巴不得与我同侍一夫。”郑妍理所当然地道。 陈言转头看看刘素。 刘素点点头:“夫人确实同意了。” 陈言呻吟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 这都啥破事啊! 不要慌,先冷静下来再说! 他定了定神,指着刘素,对郑妍道:“等等,就算是咱们要行房,有她在旁边看着,你不瘆得慌?” 郑妍看了看刘素,颊上红晕加深,道:“还……还行吧,毕竟素素是大夫,您也身上有伤,有她在妥当些。” 这趟回去,她已经听说了陈言所受之伤的完整真相,知道是因她之故,才害他如此,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所以这次才强行把还在青山县深造的刘素拖了回来,以防出岔子。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陈言叫起了苦,“我又没有被窥欲,她在这看着,我哪做得下去!” “方才您不是做得好好的么?生龙活虎,把郑妍姑娘也给弄哭了,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刘素正色道。 “刚才我以为是在做梦啊!我要知道你在这,怎也不可能……”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有人在旁大人就没法行事?”刘素错愕道,“那若旁边待着的不是素儿,而是卿儿夫人呢?” 陈言一呆,脑子里闪过一幅二女共侍的画面,不由一个激灵。 “那不一样,那样她们俩都是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明白?”他赶紧道。 “既是如此,那便简单了。”刘素想了想,站起身,将针囊等物放到一边,抬手解衫,“素儿也参与进来,您就不会介意了。” “啊?不是,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没……”陈言吓一跳,但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皆因这片刻间,她已尽裉外衫,只剩贴身衣物,面对这娇美动人的香艳画面,他不由吞了口口水。 刘素也爬上了床,对郑妍道:“夫人莫要介意,这只是为了让大人能继续下去而不得已为之的手段。” 郑妍点点头:“我懂得。大人,您还不继续?” 陈言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全是神经病的世界。 这都什么人啊! 一个非要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半夜钻他被窝;另一个为了旁观整个过程,不惜自扒衣衫,让他占便宜? 但要命的是,他这刻完全兴不起抗拒和逃避的想法。 “这,这不是很合适吧……”他用最后一点理智,勉强挤出这句话。 “你别撒谎了!”郑妍红着脸道,“你明明已经……” 这刻两人负距离接触着,她自然能清楚感觉到陈言此刻的“反应”,竟比之前还要猛烈,显然是刘素这一招起了作用。 刘素走到陈言身后,跪了下来,抬手轻轻按在他腰后,柔声道:“大人,咱们继续吧!” 她那一手从书上学来的推拿之术,在男女之事上特别厉害,此刻微一发力,陈言只觉腰眼一麻,脑子里轰然一响,下意识动作起来。 靠! 这可不是他有意占她们便宜,是她们自愿的! 天明之后,陈言才睁开双眼。 左手搂着郑妍,右手搂着刘素,二女均睡得酣熟。 只不过郑妍脸上多了不少泪痕,昨晚后面继续下去,她竟然从始至终都没得到半点快乐,但却还是忍着让他继续到了最后一刻。 陈言大感内疚,皆因憋得太久,虽然第一次时两刻钟就完事了,但被刘素确认他已经完全恢复后,他看着二女,不禁情绪大动,又来了一回。 刘素虽说参与,但陈言始终克制着,没敢真动她。 反而刘素为了多方面检验他恢复的情况,除了最后一关,各种亲昵动作都上来了,让他想不占便宜也不行。 第1238章 丫环全失踪了 “疼……” 梦中的郑妍还是梦呓,看得陈言心疼不已。 这平时英姿飒爽、不逊男儿的女子,竟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刻,更是让人怜惜。 “恭喜大人,您已经完全康复啦。”另一边臂膀中的刘素,忽然开口道。 “你醒了?”陈言转头看她,才发觉她已经睁开双眼。 “比大人先醒一会儿。”刘素微微颔首。 陈言看着她,心里有点古怪之感。 这妞哪怕是昨晚“参与”进来,也没啥脸红羞涩之类的反应。 这妞当初被他“按摩”时,还有些轻微的娇羞反应,怎么现在好像越来越像老僧一般? 他正心中嘀咕时,突然感觉不对,陡然睁圆双眼,吃惊地道:“你在干什么?” 这妞的手,不老实! 刘素若无其事地道:“再确认一次大人的情况,若是没有问题,以后大人便无需素儿在旁,也可恢复往常之事啦。” 陈言苦着脸道:“你确认归确认,能不能别这么,嘶……受不了!” 这妞从什么医经上学来的手法好像越来越娴熟了,这会儿简单几下,他已经起火了。 “不这样如何确认大人恢复如梦?”刘素神色说不出的认真,“唔,这个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陈言看着她这模样,一股异样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把手伸出,在其身前猛地一抓。 刘素愕然看他:“大人,您在做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你为我做检查,我也为你做个检查,看看你为何不能像正常女子一样有七情六欲的反应。” 刘素愣愣地道:“我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是没有男女情欲而已。”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也是一样,你莫管我,检查你的,我查我的。” 刘素想了想,忽然神情一动,欣然道:“大人当初不是说过,对素儿用的手段没到十成么?正好趁这机会,用一用十成手段,让素儿开开眼界。” 陈言心说不用你开口,这趟本官非要用尽手段! 一刻钟后。 刘素:“大人,您怎么不动了?” 陈言掩饰道:“累……让我歇会儿……” 他算来算去,唯独漏算了一件事。 刺激是双向的! 他本来就被她搅起了兴致,自己先被激得不行,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她给强行那啥了。 刘素贴近他耳边,轻声道:“但素儿还是没感觉呢。” 陈言感觉着她吐气如兰的气息,一阵心惊,忙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道:“昨晚消耗太大,下回吧。”几下将衣衫穿戴妥当,逃也似地出屋去了。 到了外面院子里,被风一吹,他才松了口气。 “来人!”他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陈言有些奇怪,平时内院丫头都会等在卧房外,但此刻不但房门外没人,院子里也不见半个人影,叫人也没人回应,人都去哪了? 他又叫了几声,不见人影,遂出了院子,往外寻找。 哪知道这一路直走到前院,都没见着半个丫环。 奇怪了,总不能睡一觉起来,府中的丫环都失踪了吧? 陈言满心疑惑,叫了一声:“彪子!” 张大彪一溜小跑,从后院的方向跑了过来:“大人,卑职在这。” 陈言瞪他一眼:“你在干啥?” 张大彪连忙道:“卑职在刷马,您一会儿不是得用马车么?把马匹刷得光鲜些,才好给您撑面子啊。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陈言见他半身湿淋淋的,手里还拿着个马刷,道:“吩咐没有,我这府里的丫环呢?都被人拐走了?” 张大彪想了想,道:“确实被拐走了,虽然不算是被人拐走的。” 陈言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玩笑,他府邸周围有人暗中保护,若真有陌生人敢来此,休想进得来。可没想到张大彪居然会这么说,他愕然道:“还真被拐走了?谁干的?怎么办到的?拐哪去了?” 张大彪又想了想:“大人干的。” 陈言咚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这什么狗屁话,本官自己的丫环还拐她们干啥?” 张大彪捂着额头委屈地道:“确实是大人拐的啊!” 陈言懒得跟他再废话,道:“行了,跟你说不清楚,人现在在哪?” 张大彪朝后院的方向呶了呶嘴:“都在丫环们住的院子里呢!” 陈言一脸门子问号,大步而去。 问他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看! 第1239章 金陵热潮 到了丫环们住的院子,刚一踏进去,陈言就听到一阵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院子里,所有丫环全在这,或坐或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有的神情激动,有的面带忧色,有的轻抹眼泪,有的咯咯而笑。 就是没有一个看向他的。 陈言走到最近四个聚在一起的丫环身侧,问道:“你们在说啥?” 离他最近的一个丫环幽怨地道:“叹红颜多薄命,这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被老天这般无情对待,偏教她嫁了那般木讷丑陋的人?” 陈言一呆:“啥?” 旁边一个丫环叹道:“这就是咱们女子的悲哀,若是她一开始便能遇着那大官人,又何需背负这万人骂名,也能终成眷属。” 另一个丫环道:“好虽是好,可那大官人喜新厌旧,只怕就算纳了她回家,用不了多久也会看上新人,再不理她。” 前面那丫环道:“这又如何?自古男儿多好色,她再想法子把他的心捞回来就是了。总比嫁了那又矮又丑又不解风情的家伙、一辈子连点风花雪月也捞不着好。” 陈言越听越觉得熟悉,忍不住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四个丫环一愣,转头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齐齐跪下:“见过大人!” 陈言板着脸道:“一大早不去做事,在这干啥?” 一个丫环吃惊地道:“一大早?天亮了么?噢,还真天亮了!” 陈言:“……” 他还以为她们是一早起来没干活儿,合着原来是昨晚就没睡?熬夜在这聊八卦? 另一个丫环惶恐道:“大人恕罪,我们是说《金陵梦》呢!” 陈言呆看她片刻,才错愕道:“金陵梦?你们看过?” 那丫环点头道:“对啊,我们所有人都看过啦!” 陈言有点奇怪:“你们从哪看的?” 这书他只给吟霜看过,怎会全府丫环全看了? 旁边的丫环抢着道:“是吟霜姐姐给我们看的。” 好一会儿,陈言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前晚他离开之后去了皇宫,给凤翎卫换装备,吟霜居然把书从书房带了出来,带回住处看了整夜。 其他丫环好奇起来,于是凑一起看。 这一看,一发不可收拾。 一传十,十传全府,一天时间,整个陈府所有丫环都把那本还没写完的《金陵梦》给看光了。 “等等,看就看呗,你们这是在干啥?”陈言完全没法理解,疑惑地道。 “大人不觉得书中那位女子,特别可怜么?”一个丫环动情地道,“她的身世,简直惨绝人寰!” “对,若是奴婢落入那般境地,宁可一死了之!”另一个丫环有些激动起来。 “你自己的身世不惨吗?也没见过你一死了之啊。”陈言撇撇嘴。这些丫环都是家庭剧变之后才沦落成了官婢的,只能任人挑选使用,不是更惨? “但婢子遇到大人了啊!”那丫环颊上微红,“您就是奴婢的西门大官人嘛。” “等一下!”陈言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我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儿,你居然把我跟那厮放一起比较!” “啊?这是夸奖大人你呢!”旁边的丫环连忙解释。 “免!这种夸奖,以后不准再说,否则本官非打你们屁股不可!”陈言狠狠瞪她一眼,“吟霜呢?把他给官叫出来!” 难怪张大彪说是他拐的,确实有点道理,毕竟那本书是他写出来的。 不过,这事罪魁祸首还是吟霜,非得好好罚她一罚不可! “大人!太后派人前来召见!”身后忽然传来张大彪的叫声。 陈言叹了口气。 算了,回头再找吟霜算账。 半个时辰后,慈安宫。 “说!你们到底瞒着哀家在做什么!” 陈言刚一踏进屋,太后迎面就是一声叱喝。 陈言小心翼翼地道:“臣不知太后说的是什么事……” 太后寒着脸道:“还敢隐瞒!你真当哀家在宫中一无所知?今晨皇上前来,让哀家移驾出宫,说让哀家出去散散心。哀家拒绝之后,她竟派增派了凤翎卫,将哀家的慈安宫守住,还不许哀家出去!你们,是要把哀家软禁在此是吧?”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 宁王举事,就在今夜。 到时候,皇宫内将是真正的核心战场,唐韵怕太后出事,所以想让后者出去先避几天,没成功,只好多派人手过来守护这里。 却不想,被太后理解错了。 “太后明鉴,若真是软禁,皇上又岂会劝您出宫散心?”他赶紧道。 “哼,让哀家出去散心,是想把哀家骗到某个地方,然后软禁起来吧。这种手段,哀家见得多了!”太后恼怒地道。 陈言一时无言。 她这逻辑闭环搞得一套一套的,整得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了。 说出真相当然能解决这一切,可问题是,今晚事关重大,他不能将内情告诉太后。 “呵,被哀家说中了,哑口无言了?”太后冷笑道。 “太后何不问皇上呢?”陈言只得道。 “你以为哀家不想问?哀家发觉被人软禁,几次派人去请皇上,她都说没空!”太后气呼呼地道,眼中闪过一抹伤心,“哀家生她育她,不想如今竟被她如此对待,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让她做了皇帝。” “太后千万莫要误会,臣可保证,皇上对太后是至孝一片,绝无歹意。”陈言这才明白为何太后会找自己来,唯有劝抚道。 太后拿手绢轻轻擦了擦眼角一点泪光,抬手轻轻摆了摆。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无不会意,连忙退出屋子,还将屋门关上,只留下太后和陈言在内。 “陈言,哀家待你也不薄,你不必怕哀家伤心。”太后起身,走到陈言跟前,凄然道,“你说,皇上是不是因为哀家支持黄相一事,心中对哀家颇有怨言,方才将我软禁?” “啊?太后误会了,真不是!”陈言没想到她会理解到那方面去,慌忙否认。 “那她到底是为的什么?我可是她的娘亲啊!”太后双眸泫动,泪珠又渐渐盈眶,“她怎能如此对待哀家!” 第1240章 娘,该喂孩子了 想到早上皇上来时那神情,太后更是伤心。 可恨当时她还没察觉,还以为皇上是有心事,才那般神情冰冷。 现在才知道,那想来该是皇上痛下决心,要与她断绝母女之情后的神态。 “太后,您若信我……”陈言没辙了,露出一个真诚的眼神。 “不信。”太后干脆地道。 陈言一时无言。 这太后不按套路出牌啊!他们都这么深厚的交情了,这个时候不该是他话说完之后,她就表示哀家信你云云,结果她当头就来一句不信? “说吧,是不是哀家猜对了?”太后泪珠滚了下来,凄然道,“你尽管说,哀家扛得住……” “这……”陈言一时犹豫起来。 “果然如此,我的天啊!”太后见他这神情,顿时如被雷击,哀呼一声,软软倒了下去。 “太后!”陈言大惊,慌忙把她扶住,只见她软软倚在他身上,已经没了动静。 居然受不了打击,晕过去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差了吧……”陈言嘀咕了一句。 不过想想也是。 太后平时有多紧要唐韵,他也不是一回两回见着了,为了这女儿,她简直连人性都快泯灭了。 现在宝贝女儿居然这么对她,虽然只是她自认为的,但那打击有多强,确实能想得到。 他慢慢将她扶到里间的小榻上,将她小心地放了下去。 “不要……”她忽然一声凄唤,一把抱住他胳膊,“不要抛下娘亲……” 陈言正俯着身子,被她这一拖,顿时惊呼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 “太后,你抱错了!”陈言吓一跳,挣扎着想起身。这要是被人看到,还不搞到抄家灭族? 哪知道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太后反而凄叫道:“不!娘亲不放你走!”反而还用力将抱紧。 陈言压在她香喷喷的娇躯上,舒服是舒服,可心知外面全是宫女太监,被人看到就完了。 更糟的是,里面万一有唐韵的人,万一被禀报过去,他这小命哪还保得住? “太后,您醒醒,臣不是皇上,您真抱……哎哟!” 他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叫喊,结果挣扎时太用力,居然把太后从小榻上拖了下来,一起倒在地上,从他压着太后,变成了太后压在他身上。 “娘不让你走……绝不……”太后不顾仪态地哭道,整个身体八爪鱼一般将他死死缠住,不给他半点挣扎的余地。 “太后!您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这么复杂的连环动作,她昏迷了还做得出来? “不要走……娘亲只有你了……”太后眼泪仍在不断滚落,喃喃地说道,“娘要是没了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呜呜……” 陈言还是头一回见到太后哭得这么伤心,只是忍不住要撇嘴。 能再假点吗? 前面那一套连扒带缠的复杂动作居然在昏迷状态下也能完成,他都不计较了,现在在昏迷状态下居然还能够如此连续而有条理进行语言表达? 这不是对他智商的侮辱,这是对她智商的展现。 行,装昏迷是吧?我成全你! “娘,孩儿知道错了!”陈言不挣扎了,把她抱住,装出温柔声音,“孩儿再不敢那么做了,娘,您原谅孩儿……” 紧闭双眼的太后一个哆嗦。 这声音也太恶心了! 陈言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大男人装女子,挤着嗓子说话,比台上戏子那嗓音不知道难听了多少倍。 不过与此同时,她却是心中暗喜。 陈言没看错,她确实是装昏迷的。 太后清楚,如今女儿最信任的就是陈言。 无论女儿是不是为了黄良阁的事生了她的气,又或者是不是因为得知了她其它什么秘密而生气,想要改变女儿想法,就得求陈言帮忙! 这家伙点子极多,而且往往出乎人意料,有他想辙,还怕女儿不回心转意,变回那个百般孝敬母亲的乖乖女? 但要她拉下脸来求陈言,肯定不行,她可是太后! 而直接下命令,陈言这家伙鬼得很,多半会敷衍着,然后什么也不做。毕竟跟她太后相比,他肯定还是更忠心于皇上。 好在她急中生智,想出了一招。 动之以情! 尽述自己与女儿的亲情之厚,感叹自己被女儿所弃后的悲惨,务必要让陈言感动! 虽说病急乱投医,但现在看来,这招真的有用! 陈言显然是被她的哭诉感动,所以才忍不住装作女儿来安慰她! 只要再加把力,再哭他一场,等时机成熟,她再假装醒来,好言与他一说,要让他帮忙不是问题! “呜呜……娘亲怎会真的怪责你呢?”太后动情地抱着陈言,泪若雨下,“在娘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娘最心疼的丫头啊。” “母亲,孩儿糊涂了,不该对您那般。您……还能像以前那般疼爱孩儿么?”陈言捏着嗓子尖声道。 “嗯,娘当然会永远疼爱你。”太后回答得连个犹豫都不带的。 “孩儿还记得,幼时偎在你怀中的情景,好生暖和。”陈言开始发招了,学着女声道。 太后明显地一僵。 偎在怀中?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母亲难道不疼孩儿了?!”陈言见她没反应,立时加了把力,带上点哭腔。心里却在暗笑,看这下你还敢装昏迷,给哥醒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为娘怎会不疼你呢?”太后没时间多想,无奈道,“来,母亲疼你。” 说着从陈言身上翻了下来,侧起身子。 陈言不由愣了一下。 她居然答应了?! 他不由看了看她胸怀,心中一荡,鬼使神差地顺势靠到她怀中,脑袋正好倚在她最饱满丰挺的身前所在,不由微微一颤。 这触感,果然惊人! 当个肉枕头,简直人间至高享受! 不过,这一招居然没逼她自己醒过来,那就莫怪他发大招了! “娘,孩儿最难忘的,还是还在襁褓中时,您哺孩儿以乳,真想再吃一口您甘甜的……”陈言拖长了声音。 “啊?”太后这下彻底僵住了。 靠一靠,她还能忍忍。 可……哺乳?! 第1241章 这误会太大了! 不对劲! 那时唐韵才多大,怎可能记得那时的事? 这家伙莫不是怀疑她在假装昏迷,所以故意用这招试探她? 一念至此,她不由微微睁眼,偷看了一眼。 此时陈言还偎在她身前,看不到她的脸,太后看着他头顶,心中冷笑。 想试探哀家?也不看看你对手是谁!哀家就将计就计,让你明白明白! “娘亲也记得昔日情景,”太后拿出十二分的演技,略显夸张地上了感情,含泪说道,“娘亲也时时想着那时你小巧依偎时的模样,女儿啊,来……” 陈言愣了一下,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照他理解,对方到这会儿就该赶紧醒转,结果对方又一次同意了?! 他还在愣神时,太后已经抬手轻轻解开身上袍服侧面的一排搭扣,内中大红镶金边的内衫露了出来,饱满的弧线让陈言不禁心里抽了一下。 她来真的! 难道太后是笃定他不敢真的乱来,唯有退缩? 等等! 忽然间,他心中一震,明白过来,暗叫厉害。 刚还觉得太后智商暴露,现在发现她竟然还真有两下子。 她必然是已经知道,他察觉了她的假装昏迷! 他既知道她是假昏迷,自然动之以情的招数便没了用,太后想通这一点,立刻便改变打法,决定换挟之以柄。 他陈言是赫赫有名的色胚,面对太后这等风韵上佳的美女主动解衣相待,他就算是现在没法人道,但色心肯定还是有的。 只要诱得他真上了嘴,那他就等于把一个大把柄放进了她手中。 莫说这次的秘密,以后她想咋拿捏他就咋拿捏,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这里,陈言哪还犹豫,猛地向后一退,便要从太后胸怀中挣脱出来。 太后没想到竟毫不犹豫地要退开,大吃一惊,晓得陈言看破了她的意图。但这机会失不可再,她怎可能看着它错过,立刻翻身追了过去,再一次把陈言压在地上。 “太后不要!”陈言一声惊呼,拼命挣扎。 “乖,娘喂你!”太后死死压着他,不忘继续用右手将内衫也掀开,露出里面的内衣。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若是在平时,被人这样接触,她早就暴跳如雷,但现在女儿竟要弃了她,她怎也不可能傻帽这事发生,必须把陈言拿在手中。 哪怕,损失些色相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地上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去,霎时石化。 唐韵张大了小嘴,瞠然看着他们。 屋内安静若死。 片刻后。 唐韵一步跨进屋内,反手啪地将门关上,闩死。 太后如梦方醒,慌忙从陈言身上爬了起来,将衣衫胡乱恢复了一下。 陈言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满头大汗。 要是被下人看到还好,威逼利诱总能控制住消息。 可现在是被唐韵自己看到! “皇上来了,外面为何没人通报?!”太后惊慌地道。 “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唐韵俏脸冰寒,看着太后凌乱的胸襟。 今晚大事将起,她忙得不行,空下来后知道太后派人来找过她,立刻赶了过来。 到慈安宫门口,就听人说起陈言来了。她进来后见众宫女太监都在外面,屋门紧闭,心里有点好奇,让众人不要多礼出声,悄悄开门一看。 却不料,看到了她这辈子从未想过的画面! “皇上,臣有罪!”陈言知道马是已经死了,唯有当个活马赶紧尝试医一下,双膝一低,猛地跪到了地上。 “你何罪之有?”唐韵寒着脸道。 “呃……”陈言一时有些语塞,这还真不好说,细细想想,他好像也没啥过错啊。 “皇上,陈言他竟意图袭击于哀家!”太后反应快,连忙叫了一声。 “是他让宫女太监出去的?”唐韵冷冷道。 “不是,是哀家让他们出去的。”太后不假思索地道。 “陈言把太后嘴塞住了?”唐韵再道。 “这,这倒是没有。”太后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是陈言把太后压在下面?”唐韵缓缓再道。 “这……这……”太后结巴起来。 唐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混乱的情绪。 “陈言,你起来。” “是,皇上。”陈言赶紧爬了起来。 “今日之事,不可告知任何人,若有第四人得知,朕必杀你!”唐韵森然道。 “啊?皇上,臣自然不会说,可万一我没说,别人还是知道了……”陈言迟疑道。 “那就算是你命不好吧。”唐韵轻描淡写地道。 陈言一时无语。 不过好在这个事看样子唐韵是没怪在他身上,太后这下可算是自己搞砸了。 “皇上,你误会了,哀家不是……”太后哪会听不明白唐韵的意思,惊道。 “不要说了!”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唐韵顿时破了防,激动地叫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堂堂太后,竟然主动给一人年轻异性男子喂……喂……” 后面的话实在是太羞耻,她虽是天子,也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尤其是一提起这话题,她脑子里就不断闪过太后主动托着那雄伟之地、强行去喂地上躺着的陈言的画面! 太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前一阵阵晕眩。 事情演变到这地步,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可回想方才情景,确实没人会相信她的说辞。 “皇上,我……我不是的……”太后眼泪一下滚了下来,颤声说道。 “行了!太后,朕现在心很乱,暂时不想再与你说话。”唐韵一转身,抛下这一句,将房门重新打开,跨了出去,“来人!即日起,慈安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太后人一软,瘫坐在地。 这下是真的把她软禁起来了! 陈言有点不忍,上前低声道:“太后莫要急,回头臣劝一劝皇上。” 太后含着泪抬眼看他:“你……” 陈言心中暗叹,瞧把太后感动的。 却听太后吐出后半句:“给哀家滚出去!” 她原本只是想装昏迷来个动之以情啊,结果事情搞成这样!虽然不是陈言主动的,但这会儿也没别人可以撒气了,撒他身上也算是他活该吧。 第1242章 太后需要调和 陈言无语了。 咋就不识好人心呢? “陈言!” 外面传来唐韵的娇喝声。 “来了皇上!” 陈言赶紧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唐韵阴沉着脸,一路带着他出了慈安宫,步行走了一大截。 一直快到御书房时,她才喝道:“其余人等,不许近朕三丈之内!” 后面跟着的凤翎卫们连忙刹慢速度,看着前面两人走到三丈之外才恢复速度跟上。 陈言小心翼翼地跟在唐韵身侧,道:“皇上,您也别生气,太后她可能只是一时母爱泛滥……” 唐韵恼怒地道:“母爱泛滥她不找朕,却找你?” 陈言不由道:“她找了啊,皇上您不是太忙没空嘛。” 唐韵转头怒瞪他一眼。 陈言赶紧抬手啪地给自己嘴上来了一巴掌:“臣多嘴,是臣有罪,皇上莫怪。” 唐韵恨恨地道:“就算是朕没空,她难道就可以找年轻男子做这般不知廉耻之事?宫中那么多宫女她不能玩耍,非要找你?” 陈言一时无言。 得,看来这事是没法解释清楚了。 “你当时是不是挺开心?”唐韵冷着脸盯着他。 “啊?皇上,您就算是借臣一个胆子,臣也不敢对太后有什么非分之想啊!”陈言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叫冤。 “没有?朕看你当时很开心嘛。”唐韵这回不是盯了,改成瞪他了。 “臣有在挣扎啊!”陈言手心出汗了。实话说,当时他虽然在挣扎,但心里确实是有点想……可这终究只是当时的心理活动,没付诸现实啊! 虽然原因是唐韵开门进来了。 “你是男子,个头体格比太后大一圈,你真要挣扎,能被她压住?”唐韵不依不饶地道。 “皇上您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那是太后啊!”陈言强撑道,“臣要是全力而为,把太后弄伤了怎么办?是您赔啊还是臣赔啊?” “你还敢顶嘴!”唐韵火大地道,“朕今儿不拔刀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是吧!” 陈言只得闭上嘴。 “朕问你话,你敢缄口不言?是心中对朕不满是吧?”唐韵恼道。 “啊?不是皇上说臣顶嘴的嘛。”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这么说,你是怪朕了?”唐韵两眼喷着小火苗。 陈言算是看懂了。 她这会儿气不顺,跟个刺猬似的,说啥都没用,别说鸡蛋里挑骨头了,她现在都能凭空先造个鸡蛋、再从里面挑出骨头来! 不过也难怪。 她亲娘啊,居然当着她的面,给一大男人喂奶……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先把她这口气理顺了。 好在,陈言最不缺的就是点子。 他沉吟片刻,道:“皇上,太后这问题不想个办法解决,这次是对臣,下次就不知道是对谁了。臣就算死,也不会泄露秘密,但别的人,只怕不会像臣这般守秘。” 果然,这话瞬间转移了唐韵的注意力,她沉着俏脸道:“你说太后有问题?什么问题?” 陈言心说我哪知道,只要你不生气了就好。他摇头道:“臣也不知。” 唐韵气道:“你不知道,那还说太后有问题?”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皇上,看不看得出有问题,跟看不看得出问题是什么,这中间大大不同。就好比路上有个人病恹恹地走过来,咱们都能看出对方有病,可究竟病在哪里,还得让大夫来看不是?臣不是大夫,故而只能看出有问题,而看不出问题究竟是在何处。” 唐韵被他这一番话搅得头都快晕了,一时间忘了继续生气,双眉轻锁。 陈言暗喜,这招果然有用! 对付一些钻牛角尖的人,这种法子或许没用,但对唐韵这样聪明睿智之人,让她思考,确实能让她情绪平复下来。 良久,唐韵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朕知道太后出了什么问题。” 陈言没想到她还真有个说法,奇道:“什么问题?” 唐韵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孤单。” 陈言一呆:“这话臣就不懂了。太后宫中多少人陪着,怎会孤单?若还不够,冬苑那么多人,她时时找来相伴不也够了?更何况,皇上还时时来这陪她,太后怎可能孤单?” 唐韵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是,只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陈言虚心问道:“什么问题?” 唐韵颊上微起一层红晕,声音压低:“这些不是女子,就是跟女子差不多的男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陈言恍然道:“皇上是说,太后是因为与先帝分开太久,想男人了!” 唐韵大嗔道:“你再这么大声嚷嚷,朕先让你变成跟女子差不多的男子!” 陈言慌忙捂着嘴小小声地道:“臣知罪了,皇上见谅。” 唐韵轻吁一口气,眼神复杂起来:“太后与先帝的分别,并非始于先帝驾崩之后。你该也大概知道一些,先帝喜爱风花雪月,着实纳了不少后妃佳丽,纵然年纪大了之后,仍不失此性。” 陈言暗忖这我可太知道了,毕竟清夫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唐韵继续道:“自朕记事起,先帝便已几乎不再来找太后,流连于新纳的嫔妃之间。自那时算起,太后也有十多年未曾……” 陈言见她住了口,哪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看来太后是几乎等于守了十几年的活寡。这样的婚姻生活,太后那方面可想而知,必是极度匮乏,难怪竟然不但不拒绝、甚至还迫不及待去找他索要那“宝贝”。 不是她不知廉耻,实在是那般非人的生活,过得太久了! 陈言不禁心生怜意,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唐韵说清楚,其实这事是个误会。 毕竟太后现在是以为唐韵不想要她这个当娘的了,才会情急之下,走到那一步。 只是话说回来,唐韵的话也没大错,太后确实有点阴气太重了,没男人滋润的女人,从生理到心理都难免有些问题,唐韵的思路确实也没啥问题。 唐韵轻轻地说道:“朕虽未立后,但也知晓些自然之理。男属阳,女属阴,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太后久居阴地,岂是好事?长久没有阳气调和,也难免会有些失礼之举。陈言,你……莫要怪太后。” 第1243章 你阳气太弱了 陈言听得一脸懵逼。 这特么还能讲出大道理来?! 他定了定神,忙道:“臣什么性子,皇上清楚,太后这样,臣只是忧心,岂有半分怨言?” 唐韵点头道:“朕也知道,你一向贴心。这次的事,非你之过,朕不是那蒙昧不明之人,纵然你与太后有些失礼的接触,朕也不会因此怪责于你。” 陈言连忙跪地谢恩:“皇上仁德,臣感怀于心!” 唐韵看了不远处的凤翎卫们一眼,道:“起来罢!不过切记,此事只有你知朕知、天知地知太后知,绝不可让人知道。” 陈言爬起身,道:“皇上大可放心,若真有人知道了,臣也会让他没法再传给别人知晓!” 说着,露出一抹狠色。 唐韵白他一眼:“行了!少在那给你找后路,还是要先想个辙,让太后舒心些。唉,方才朕一怒之下,将太后禁足,想来实在是心中愧疚,终归得为她想个法子才行。” 陈言肃容道:“皇上至孝,天地感念。既是如此,臣先告退,要回去准备晚上之事,就不打扰皇上考虑此事了。” 这个事太私人了,岂是他该掺杂?还是赶紧脱身为是。 哪知道唐韵却道:“不行,此事须得你替朕想个法子。” 陈言错愕道:“臣哪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给太后找个精壮男子吧?” 唐韵瞪着他道:“那绝对不行!” 陈言心说你也知道不行,那还叫我想个屁的法子啊。当然嘴里不敢这么说,只敢道:“所以臣实在是没法子,要阳气,就得要男人,可给太后找男人又不行,臣真的是没招了。” 唐韵眼神忽然古怪起来,上下打量他。 陈言被她看得有点心里发毛,战战兢兢地道:“皇上,您这眼神,让臣有点不寒而栗啊。” 这妞不会是想让他和太后……这也太离谱了!他要成了唐韵后爹,回头还怎么跟她办事? 唐韵盯他半天,终于道:“你确实不太合适,毕竟你阳气太弱了。” 陈言愣了一下:“阳气……弱?” 唐韵淡淡地道:“男儿主阳,阳者,雄壮刚强,威猛霸气,能抑阴祟而止邪氛,行事光明正大而磊落平直。但是,你自己就这么阴险邪门,诡计多端,阴气太盛了。” 陈言被她一顿话说得哑口无言。 这都什么破理论,叫他想反驳都没法反驳! 唐韵转过头去:“算了,你回去吧,此事你帮不上忙,朕自己想辙。” 陈言这辈子被人骂了不知道多少,唯独没被人骂过阳气不足,一句“臣阳气足不足皇上不如去问问卿儿卫菡和玉公主”差点直接迸出口。 好在及时忍住,他忍气吞声地道:“臣,告退。” 出了皇宫,陈言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街上来往行人,有些感触。 至少在表面上,京城平静无波。 这些百姓,仍不知道今夜京城将掀起惊涛骇浪。 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唐韵已经决定不提前将消息通知任何一方。 包括城卫军和京畿守军在内,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连朝中官员,也对此一无所知。 可以想见,当数十路大军围住京城的时候,京城会陷入多的恐慌之中。 唐韵已经派人分别将宁王提供的所有大军一一盯住,到傍晚时分,便会有较为精准的回报。 毕竟子时动手,那时候真正要围攻京城的诸方军力便须得撕掉原本的伪装,改变行进线路,直奔京城而来。 而那些没有任何异动的军力,将会成为勤王军。 届时在合适的时机,盯他们的凤翎卫会手持早已拟好的圣旨,前去调他们埋伏在各处关卡,会同从别处调来的军力,将退走的乱军击溃和抓捕。 但这一切均会在京城以外完成,因此城内的百姓入夜后,只会发觉突然宵禁,然后各回各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时,一切早已解决,生活恢复正常。 此前陈言提出这计划时,唐韵连个犹豫都不带,直接便同意了。 在她心中,百姓乃是首位。 能够尽量减少对百姓的惊忧,自然是上上之策。 陈言放下车帘,闭上双眼,在心中将所有计划重新过了一遍。 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了。 “彪子,意夫人那边如何了?”他仍闭着双眼,冷静地问道。 “回大人,那妇人如今对卑职死心塌地,还在客栈里呆着,没我吩咐,她不敢离开。”张大彪答道。 当初宁王将意夫人休了,逼她作内应,想要探陈言的情况。 结果后来她反而被陈言用张大彪将其控制住,虽然表面上仍是宁王的人,但却恋彪情热,对张大彪言听计从。 这一着还是当初陈言在知道幕后者是宁王前布下,原本是预备将来对付宁王时能派上用场,借她向宁王传递假消息。 但后来陈言与宁王接上了头,她的作用便相当有限了。 一方面宁王不想惹了陈言,影响谋反之计,将她弃用,没再借她来动手脚。 另一方面陈言暂时也不想再动宁王,自然便不再用她。 闲极无聊的意夫人天天就干一件事——等着张大彪去临幸。 这几天张大彪没少去喂她,把一个曾经的王爷小妾,搞得成了他张兵曹的迷妹,他说一个一,她就不敢说二。 如今,是时候用一用她了。 “按计划行事,将本官送回家中后,你便去找她罢!” “是,大人!” 陈言回到陈府后,刚下马车,就看到吟霜带着府中所有丫环一起直刷刷地跪在地上。 他怔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板着脸道:“知道错了?” 吟霜怯怯地道:“大人,一切都是吟霜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千万莫要怪责其他姐妹。” 她身后的丫环们无不动容,一个容颜透着几分稚气的丫环叫道:“明明是我们非要看那书的,吟霜姐姐并没有主动给我们!” 另一个丫环也叫道:“对!大人,您要怪,就怪奴婢吧!这事不怪吟霜姐姐!” 陈言喝道:“在本官面前演些重情重义的戏码,便以为可以免了责罚吗?” 第1244章 快让为夫瞧瞧伤处 其余正要跟着叫喊的丫环一惊,吓得赶紧闭回嘴去。 吟霜惶恐道:“大人,您怎样责罚奴奴都行,只求您别赶我离开。” 陈言不禁乐了。 换戏了是吧?从重情重义,变成了忠心不二?这种手段,他陈某人有的是,岂会吃这一套! “行了!少给本官来这套!” “责罚,一个人都少不了。” “赶你们倒不至于,毕竟都是本官花的银子买来的,赶了岂不亏了。” “但,即日起,由吟霜你负责,须得给本官做一件事。” “你们想来都是看过戏文的,集思广益,将《金陵梦》给本官改编成戏文!” “而且,改好之后,就由你们给我演!” “要是改得不好,又或演得不好,看见本官这蒲扇大的巴掌没?” 陈言说着把右手袖子一撩,露出巴掌来。 众丫环听得目瞪口呆,惊喜之极。 原本以为是什么残酷的处罚,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 实际上,她们何只是看过戏文,从小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些丫环中间自己就有不少自己编过戏文的。 而且,多是些公子佳人的戏码,与《金陵梦》的主题风格几乎一致,将其改编可说毫无难度! 虽然比较大的区别是,她们写的终究比较含蓄,不像《金陵梦》这般露骨。 此时听到陈言最后一句,众丫环不禁下意识捂住双颊。 这意思,是要打耳光?万一打坏了脸,岂不糟糕? “你们捂脸做什么?”陈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啊?大人不是要打脸么?”吟霜吃惊地道。 “谁说本官这巴掌是要打脸了?你们这么漂亮的脸蛋给打伤了,亏的不还是本官?”陈言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本官这蒲扇巴掌,乃是掌臀!谁要没办好,本官亲‘手’帮她把屁股打开花!” 众丫环无不羞得面红耳赤。 再一想想要演绎的内容,更是羞不可抑。 那书里面十行字能有五行是不可言述的内容,这要演出来,怕是大多数时候连衣服都不用穿了…… 陈言哈哈大笑,在吟霜脸蛋上摸了一记,这才哼着小曲往后院而去。 到了后院,却见卧房门紧闭。 陈言走到门口,伸手一推,没推动,门从里面闩住了。 “郑参军?刘姑娘?”陈言试着叫了一声。 “别给他开门!”里面传出郑妍有些惊慌的声音。 “是陈大人,没事的。”刘素的声音响起。 “不行!尤其是他,更不行!”郑妍叫道。 “这是为何?陈大人不是已经与郑参军……”刘素疑惑地道。 “不行就是不行!总之不能开门!”郑妍蛮横地道,“外面的,也不准进来,不然姑奶奶非让你好看不可!” “呃,可你现在只怕动不了手……”刘素迟疑着道。 “你到底哪边的!怎么老帮他说话!”郑妍气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呀,你现在下面伤了,要是发力殴斗,只怕伤势会加重,还是要静养几日。”刘素很认真地道。 里面没声了,估计是郑妍被气到无话可说。 陈言听得大感惊异,门打不开,索性绕到隔壁浴房。浴房与卧房之间有连通的小门,他轻轻一推,门开了。 小心探头一看,只见郑妍正靠坐在床头,下面一丝不挂,双腿张成了个m字型,而刘素则拿着药罐之类的东西,用一根布签从里面蘸着药水,正往郑妍两腿之间涂抹。 陈言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推门而入:“娘子有伤,该当为夫来嘛。” 郑妍和刘素都没想到他会从那里过来,前者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双腿夹紧,立时影响伤口,痛得翻倒在床上。 刘素轻轻一拍额头:“噢,忘了那里还有门。” 之前郑妍让她把门关上,结果一个虽然知道但疼得厉害忘了提醒,一个没怎么来过这,都忘了还有这小门。 陈言顾不上和她说话,上前轻轻按着郑妍腰侧,关心道:“伤得厉害么?” 郑妍红着脸瞪他一眼,道:“你出去!” 陈言笑嘻嘻地道:“娘子可吓不住为夫,你现在又不能动手。” 郑妍气得抬手想打他,但刚抬起手来,就“噢”了一声,手又放下去去了,捂着大腿根。 完全没想到,只是下面受伤,竟然动一发牵全身,连手上发力都会惹动下面的的疼痛。 “让我看看,到底伤什么样了?”陈言有些心疼地道。 “你做梦!”郑妍红着脸嗔道。 “好吧,但你疼这么厉害,还是要先止疼,”陈言眼珠一转,忽然道,“趴着可能好点。” “是吗?”郑妍疼痛之中,也顾不得多想,翻身趴在床上,“好像没多少用啊。” “拿个东西垫一下好些。”陈言扯过被子,揉成一团,塞到她腹下,将她腰臀垫高。 一旁刘素看得一脸懵逼。 女子限于生理构造,这么一趴着,再用东西一垫,后面高高耸起,隐私之地立刻几乎完全暴露在陈言眼前! “伤这么厉害?!”陈言定睛一看,心里大感愧疚。 虽说昨晚不是他主动的,但伤她的确实是他,早知如此,怎也不能答应她。 或者至少不来那第二次…… “你!”郑妍这才发觉他的伎俩,气得想翻身,却牵动伤处,疼得没了力,只能就那么趴在那。 陈言看得不忍,把手探了出去。 “你干什么!把手拿开……噢……”郑妍大惊,感觉他的手在难以言述的所在活动起来,又羞又愤。 “陈大人,她受了伤,您还是……”刘素连忙提醒。 “放心,我不会碰到她伤口。”陈言随口道,“只是在帮她止止疼。” “止疼?”刘素懵了。 “人在兴奋的时候,身体对疼痛的敏感度就会下降。”陈言解释道,“比如沙场杀敌之时,军士往往受了轻伤也影响不大,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但打完仗下来,就会觉得身上疼得要命。” “确实如此。”刘素点了点头,她看过的病患不少,对这方面的事了解很多。 连郑妍也不由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从小练武,也时常有类似的经历,练到兴奋时受点淤伤什么的太寻常了,但当时并不觉得疼痛,练完功冷静下来,疼痛来了。 她们当然都不知道这是肾上腺素影响所致,但对这类现象都有体验。 第1245章 手动止疼 “所以我现在尝试让她兴奋起来,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自然疼痛感觉就轻些。”陈言一边说,手一边继续名副其实的“手动止疼”,“刘姑娘请待她疼痛减弱后,为她上药。” “原来大人真的不是因色欲才这么做的。”刘素肃容道,“是素儿自己想得龌龊了。” “没事,本官一向被人误会惯了,只要能帮上忙,即使背些污名又有何妨?”陈言慨然道。 郑妍没作声,但也不再挣扎,趴在那任他摆布。 呼吸声,却渐渐急促起来。 鼻腔间,也开始出现起伏的轻吟声。 陈言留意着她的反应,看时机差不多了,朝刘素使个眼色。 刘素会意,又拿布签蘸着药水给郑妍上药。 这回,后者终于不再叫痛了。 半个时辰后,陈言和刘素轻手轻脚地出了卧房。 郑妍已经睡着了。 从昨晚到刚才,郑妍一直没怎么睡好,加上受了伤,身心俱疲,在被陈言一顿安抚后总算好了些,便沉沉睡去。 只是方才上完药时,她被陈言搞得攀上了巅峰。 洞房的时候没感受到快乐,结果上药的时候被陈言用手就送上了仙境,郑妍羞得连看都不敢看陈言。 但睡着时,唇角边不再是痛苦,而是带上了浅浅笑容。 关上门后,两人去了书房。 不等陈言开口,刘素已知道他要问什么,先开了口:“方才我为郑参军诊查过,她并无问题,问题出在大人身上。” 陈言一呆:“我有问题?我还以为她是石女……” 他虽然从没见过,但前世上网见过不少这方面的传闻。严重的,据说下面有完全封闭的,那是真连夫妻生活都完全过不了。 过去无论是卿儿还是卫菡又或者玉公主,都不像郑妍这般,行房都能伤得这么厉害。所以陈言难免心中揣测,郑妍会不会是个石女? 刘素抿嘴一笑,道:“自然不是,她只是比常人狭小些。若大人是寻常人,其实没有问题。可大人偏偏那里与众不同,这便成了问题。” 陈言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郑妍可说是老天赏脸,不但给了她最大的,也给了她最紧的,简直是任何男人的床上恩物。 偏偏他这方面也是异乎寻常,两个加的体型对上两个减的衣衫,自然就出了事。 刘素怕他担心,忙道:“不过大人可放心,女儿家那里自然会适应,日后多些体验,自然就能承受大人的恩泽。如何上药,方才大人也看到了,后面的事,便拜托大人啦。” 陈言放下心来,歉然道:“这次麻烦姑娘了,不过我仍有件事想要问一问,我家卿儿,为何答应了郑参军的要求?她没让你带什么话来么?” 卿儿办事一向靠谱,没理由没把郑妍的事探出来,便答应了后者的要求,其中肯定有问题。 刘素点点头,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书信来:“这是卿儿夫人让我带给大人的,她说内中写明了一切。” 陈言接过来撕开,内中厚厚四五张信纸,果然是卿儿的笔迹。 他从头开始,不一会儿便将整封信看完,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卿儿已经把郑妍为何急着要赚钱的事探清楚了。 信末还向陈言道歉,皆因她没按陈言所说的做。此前陈言是要她查清楚郑妍为何这么着急赚钱后,便拒绝郑妍那嫁进陈家的要求。 结果陆卿儿给答应了…… 陈言在心中将信中所写的内容回味了一遍,有了数,转头对刘素道:“刘姑娘想必急着回青山县,本官就不留你了,派人送你回去。” 刘素错愕道:“但我其实还有些医学方面的事务想要向大人请教。” 陈言叹道:“换了别的时候,我定会知无不言,但现在不是时候。” 今晚大事将起,他还有事要办,没那么多闲暇。 刘素心中一动,问道:“大人有危险么?” 陈言没想到她这么敏锐,道:“确实有一些,但不多,只有一点点,姑娘不必担心。” 刘素肃容道:“大人于我有大恩,既有危难,素儿岂能自己逃了?请让我留在这里,若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就算没什么事,至少也让我在这照顾郑参军,也可让大人少分些神。” 陈言想了想,也行,刘素医术了得,有她在多层保险。虽说晚上的事应该问题不大,但也怕万一,以策万全。 “行,那就有劳姑娘了。” 正说到这,张大彪回来了。 “大人,人来了。” 陈言精神一振,看了看刘素。 后者会意,道:“我去卧房照顾郑参军。”自己去了。 张大彪出去,不片刻带了一人进来。 对方身着华裙,面容秀丽,眼眸带着疑惑之色,跨入书房内。 张大彪没跟进来,直接在外面将书房门关上。 “贸然相邀,王妃见谅。”陈言歉然道,“请王妃入座。” 来人赫然是宁王妃! 宁王妃白他一眼,依言会了下来,蹙眉道:“先生什么时候竟与意娘那贱婢勾搭上了?” 陈言不答反问道:“夫人来此,王爷不知道吧?” 宁王妃轻哼一声:“哼,他白日时常出去花天酒地,今日也不例外,不在府中。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是怕他知道咱们的事,找你麻烦么?” 上次与陈言分别后,她回到府中,一直心神不宁,心中频频想起与陈言在马车上的那番香艳画面,无心余地,卧床不起。 宁王不知道她怎么了,还以为她生了病,简单问了几句,也就算了,自去干自己的事。 今日更是早上便出了门,说是要与要去饮酒作乐,还说晚上多半不会回来。 宁王妃早就习惯了,没在意,正在家中回味,忽地有人前来求见,赫然是已经被宁王休了的意夫人。 宁王妃本不想见她,毕竟后者也算是导致她被宁王冷落的原因之一,但意夫人对王府何其熟悉,使点手段,便过了门房那关,直接到内院找宁王妃。 宁王妃惊怒交加,正想让人把她赶出去,意夫人开口一句“是陈言陈大人让我来的”,把宁王妃给弄懵了。 第1246章 摊牌 意夫人被宁王安排去探陈言的底,这个事宁王妃并不清楚,是以她还以为意夫人被陈言搞上了,一听说是陈言让意夫人来找自己,立刻跟着过了来。 此时陈言心知肚明,宁王肯定不是去花天酒地,多半是以此为借口,出去安排晚上的大事。 不过他没说破,只道:“夫人莫要误会,意夫人是与我手下,也就是方才引您进来的那个张兵曹有些瓜葛,替下官办些事而已。” 宁王妃神情这才缓和下来,暗松松口气。 还好还好,不然不但看中她的男人被意夫人抢走,连她看中的男人也被后者抢走了。 “先生为何不直接派人来找,反而让那女人来?”她疑惑地问道。 “皆因下官不想让人知道,是下官让人找王妃来的。”陈言压低了声音,露出神秘之色。 宁王妃一颤,双手下意识抓紧。 难道……他是食髓知味,上次马车里的事后,想要与自己真正地…… 天啊! 自己该怎么办?拒绝?可万一他生了气,以后再不找自己怎么办? 再者,他若柔情蜜意起来,现在的自己真的能拒绝么? 她正芳心凌乱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张大彪的声音:“大人,小王爷也到了。” 宁王妃一愣,瞬间清醒过来。 最近小王爷收了心,没在家中上学,而是乖乖去了国学阁读书,今儿也是如此。陈言竟然连他也从那带来了,自然不可能跟私情有关。 “请小王爷进来一见。”陈言吩咐道。 “是。”外面张大彪应了一声,将门推开。 “先生这是为何?”宁王妃见儿子进来,吃惊地站了起来。 “母亲您也在此?”小王爷看到母亲,也挺惊讶。 “时间紧迫,我就不说废话了。”陈言让张大彪将房门重新关上后,沉声道,“我有两件事要说,请王妃和小王爷做好心理准备。” 母子二人见他神情严肃,感觉到了情况严重,不由紧张起来。 “先生您说。”小王爷赶紧道。 “其一,自此刻起,到明日为止,你们均不能离开我府中。”陈言正色道。 “不离开倒是不打紧,只是,这是为何?”小王爷大感疑惑。 “这就是其二,宁王府将有大变。”陈言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宁王将要谋反,为了二位的安全,我须得将你们留在这里。” 母子二人呆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先生真不会开玩笑,要说别的人谋反,妾身也就信了。可我家王爷?他?”她说着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她自认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丈夫,胸无大志,腹无点墨,堪称纨绔子弟的天花板。若他有反意,她身为王妃,岂无所觉? 再者,就算他真有反意,而她也确实没察觉到,他能反个什么?就他那点能耐,不是靠着帝室血脉这层身份,早就饿死了吧! 小王爷虽对陈言崇敬之极,但这事毕竟牵涉到自己父亲,眉头不由锁了起来,道:“先生,您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陈言肃容道:“绝无半字虚假或玩笑。宁王爷今日不会回宁王府了,皆因他在外安排一切。” 宁王妃终于不笑了,蹙眉道:“先生竟是认真的,可您怎会知道我家王爷要谋反?” 陈言笑了笑:“因为我便是他的同党。” 母子二人同时失声:“什么!” 陈言简单将整件事说了一遍,条理清晰分明,说得母子二人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变成了惊疑不定。 说到最后,陈言补了一句:“事情便是如此,王妃还记得上次我请您出外散心吗?便是希望王妃在这期间离开京城,若有什么事,也可暂时保住性命。” 宁王妃惊道:“这,这怎么行!谋反可是要抄家的呀!” 陈言叹道:“但王爷看到的不是这一点,而是成功了,他便是一国之帝!” 宁王妃面色惨白,作声不得。 小王爷又惊又诧,反而比母亲冷静一些,道:“父王为何不告诉我们?” 陈言神情有些古怪起来,道:“小王爷想听哪个回答,残酷的,还是暖心的?” 小王爷错愕道:“这还有什么选择余地么?” 陈言淡淡地道:“暖心的说法,是王爷不想让你们受到惊吓;残酷的说法,则是王爷根本不信任你们,怕你们泄露秘密,因此将你们瞒住。” 小王爷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哪个说法更可靠,其实不用想也知道。 宁王妃这会儿终于缓过来,强抑心中的震荡,道:“既然先生是王爷的同党,为何要瞒着他将此事告知于我们?” 陈言默然片刻,道:“因为两点,第一,本官助他,是受皇上的旨意行事,假意与他同党,实则暗中安排反制之策。” 小王爷失声道:“皇上知道父王要反的事?!” 陈言点头道:“不错,虽然宁王爷藏得极深,连你们也能瞒住,可终究没瞒住皇上。所以王爷的败亡,早已注定。”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均是遍体生凉。 他们均已明白陈言为何不准他们离开。 保护他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乃是因为他们已知真相,所以不能让他们去向宁王报信。 “那,那第二呢?”宁王妃颤声道。 “我既收了小王爷为弟子,便须得尽一份为师之力,不容他出事。”陈言轻轻地道,“至于保护王妃,是因为王妃不是陈言可以忽视的人。” 宁王妃娇躯一颤,方才所受到的震惊也减弱不少,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她不知道陈言这话有多少真心,但确实让她久冻的心也有些融化。 陈言顿了顿,再道:“这话本官也不期望王妃能信,皆因除这之外,本官还需要王妃帮一个忙。坦白说,您帮不帮也不打紧,但为了事后王妃和小王爷不被皇上追究,这件事,恳请王妃务必要答应。” 宁王妃下意识:“什么忙?为何又关系到事后之事?”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再一次响起张大彪的声音:“大人,他已经来了。” 第1247章 威逼 陈言没有应答,只看着宁王妃,道:“这就是我要王妃帮的忙。” 宁王妃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陈言:“到底是谁?” 陈言吐出四个字:“令兄,姜仞!” 宁王妃娇躯再震,眼眸中透出震惊之色:“你,你怎知道这事!” 小王爷满头雾水,道:“什么?姜仞那家伙是母亲的哥哥?这是真的?” 陈言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至于为何他易姓别往,日后小王爷可向王妃询问。今日时间无多,须得先处理好正事。” 宁王妃饱满的胸脯不断起伏,好一会儿才压下情绪,道:“你想让妾身帮什么忙,这又为何能保住妾身母子?” 陈言将自己心中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待到说完后,母子二人均瞠然呆在那里,作声不得。 陈言知道二人需要时间消化,也不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小王爷才喃喃地道:“这,这怎能行,那可是我父王啊!” 陈言沉声道:“我不会强迫你们,若你们愿意陪王爷受死,只须在这里呆到明日,便可同他关进大牢。” 小王爷一震,不说话了。 宁王妃眼神复杂地看着陈言。 现在她终于明白陈言要她做什么,以及如何保住她母子二人,让叛乱平定后,无人可以治他们的罪。 可这件事终究牵涉到的是她结发丈夫,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 而且,她也清楚,陈言确实并不是为了利用她,才说要保住她。 皆因陈言完全可以不经过她同意,便达到目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眼眸,终于开口:“我……我终究是他的妻子,怎忍对他……”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我明白了,那就只好委屈王妃。” 小王爷大惊,看了看宁王妃,想要说话,可终究没说出口。 陈言朝他招了招手,道:“你且到偏院歇息,放心吧,至少在明日之前,王妃不会有事。” 小王爷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垂着头,转身开门而出。 早候在外面的一名军士立刻带着他出了内院,往偏院而去。 陈言对门外的张大彪道:“你去让姜仞进来。” 张大彪应道:“是,大人。”转身去了。 陈言转头看向宁王妃,道:“王妃,得罪了。” 宁王妃忍不住道:“那姜仞他……他会有事么?” 陈言坦然道:“这就要看他有多配合了,而且,我也不能保证他配合之后,一定能保得性命。” 宁王妃轻咬着红唇,秀眉紧蹙,但也知道陈言的话没错。 这件事终究是由皇上决定生杀,陈言并不能决定一切。 陈言走到她跟前,柔声道:“是王妃自己脱呢,还是让我来?” 宁王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乱作一团的心思,抬手摸上衣扣,纤手轻解,衣扣转眼尽解,外袍从她娇躯上滑落。 “来吧!” 一身劲服的姜仞手按腰间刀柄,警惕地踏入内院。 身前身后的两名军士是他防范的重点,但真正令他留意的,是这院子暗处的埋伏。 换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这却瞒不过他过人的耳目和沙场征战历练出来的敏锐直觉。 这种险地,换了平时,他绝不肯来。 但今天他却不得不来! 两刻钟前,一个意外的人找上了他——意夫人。 她第一句话便是:“陈言抓了宁王妃,他说若是姜统领不去见他,便会让宁王妃受尽屈辱而死,死后还要抛尸街头,让百姓围观。” 姜仞原本已经准备动身,前去与宁王会合。今夜的大事,他因为不仅是宁王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宁王手下身手最强者之一,将贴身跟随宁王,届时皇宫中他会负责带人偷袭唐韵。 但听到意夫人这话,他立时心神大乱,先去王府确认了宁王妃确实已经离开,哪还控制得住,立刻赶到了陈府。 这世间若有一个人是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那便是宁王妃! 至于会不会耽搁宁王的大事,已不重要。 到了内院书房外,张大彪道:“大人,姜仞到了。” 书房内传出陈言的声音:“让他进来罢。” 张大彪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姜仞:“姜兄,请进。” 姜仞冷冷看他一眼,大步上前,将书房的门轻轻推开,同时全神戒备。 就在门开的刹那,他浑身一僵,狂吼道:“我宰了你!” 沧! 佩刀拔出,人已飞扑进去! 张大彪早料到他会动作,后发而先至,一个箭步抢前半分,钢刀横挡。 当! 钢刀挡下姜仞手中的佩刀,他前扑之势立时止住。 张大彪劝道:“姜兄何必动怒,横竖有我在此,你既伤不了大人,也救不出宁王妃,何必呢?” 他说一句,姜仞便出一刀,转眼间连出七八刀,但张大彪却寸步不让,当当当当连续挡下他的攻势。 七八刀之后,张大彪见对方仍没停手的意思,眉头一扬,错步换位,改守为攻,钢刀连劈。 姜仞没想到对方刀势竟还能加快,一时只能换攻为守,连连格挡。 挡了四刀之后,喀地一声,他手中的刀终于再撑不住,齐中而断。 姜仞惊怒交加,眼见攻不破,无奈退后,怒道:“你们若敢害了她性命,我必屠尽你满门!” 几步外的小榻上,宁王妃脱得只剩贴身肚兜亵裤,被绑了个四马攒蹄,还被摆出一个跪伏的姿势,后臀高翘,看着十分凄艳。 她双眸含着泪水,却没法说出话来,皆因被戴了嘴套,小嘴被塞在里面的布球顶得只能张开,口水不断顺着下巴流下来。 陈言坐在她旁边,悠悠地道:“你连今日能否活着离开我陈府都不知道,还敢夸这海口,本官是该说你一句铁头娃,还是赞你一句够豪气?” 说着,抬手啪地在她臀上拍了巴掌,清脆响亮。 宁王妃痛得闷哼一声,身子重心不稳,直接从榻上翻倒到地上,摔得咚然生响。 “你!”姜仞双眼喷火,气得浑身发抖。 “我怎么了?”陈言一抬脚,踩在宁王妃纤腰上,目光却仍盯着姜仞,笑容转冷,“你若敢再动一次手,本官立即放弃与你谈交易的想法,让人先将你抓起来打断腿,然后当着你的面,叫我手下军士轮流怜惜王妃!” 第1248章 提前入京 姜仞这辈子头一回有如此无力的感觉。 他入宁王府,原本便是为了保护宁王妃而去,却不想最终成了宁王最心腹和可靠的手下。 个中缘由,只有他和宁王妃知道。 过去,宁王妃虽然表面上不得不把他当作下人,但其实对他一直十分尊重。 直到陈言出现,姜仞察觉自己这个妹妹隐生变化,忍不住几次与她发生口角。 此事令他极为伤心,宁王妃竟为一个外人,与他这个兄长置气! 可终究血浓于水,他也不可能真的生她气,此刻看着她受辱,与生气相比,他心中更多的是着急与无奈。 光是张大彪一个,他就没法斗得过,更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护卫?若陈言真要干什么,他除了无能狂怒,再没办法! “你要杀我,冲着我来便是,拿妇人出气,算什么男人!”姜仞忍着怒火道。 “你好像没搞懂。”陈言莞尔道,“本官若是要杀你,举手之劳,根本无需用到宁王妃。”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姜仞沉着脸道。 “宁王爷要反,这件事,你知道吧?”陈言盯着他的眼睛道。 姜仞微微一震,没有说话,疑心大起。 宁王与陈言合作,姜仞是清楚的,他也知道宁王并没有向陈言道出底牌,比如他姜某人也参与到了谋反之中,宁王便没告知陈言。 那陈言忽然提起此事,究竟为何? “呵,看你这反应,你是承认了。你大概也知道,本官与王爷有合作。”陈言似在闲聊家常一般轻松地道,“不妨告诉你,那是皇上让我那么干的。” “什么!”以姜仞的定力,也不禁色变失声。 这话,岂非意味着皇上早就知道宁王要反之事! “不必急着吃惊,因为今日让你来此,是本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陈言的脚仍踩在宁王妃腰肢上,“你该明白,若是你不照办,是什么样的结果。” 姜仞看着宁王妃泪如雨下,心像刀割一般,叫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言双眼微眯,道:“简单,宁王要你做什么,你照样做。” 姜仞不禁一愣。 那对方这威胁有何意义? 却听陈言缓缓接出下半句:“只不过,目标换一下,从皇上,换成宁王。但,一定要等到宁王暴露真面目之后。” 姜仞一震道:“这……” 陈言收起脚,一探手,抓着宁王妃背后肚兜带子一拉,那带子一松,肚兜顿时散开,露出大片白腻细嫩的肌肤,春色撩人。 好在她身上有绳子束缚着,那肚兜并没有完全掉下来,仍遮着最关键的所在。 “信手!”姜仞大惊,“我……我听你的便是!” “姜兄果然是个聪明人,哈哈!”陈言哈哈一笑,“彪子,带他出去,交待一下。” “但事情结束后,你要放了她!”姜仞急切地道。 “何只放了她,本官还会保住她性命,让她不被皇上追责,这诚意该够了吧?”陈言笑吟吟地道。 “好,这是你说的!若你违背约定,我就算做鬼,也绝不放过你!”姜仞厉声抛下这一句,深深地看了宁王妃一眼,一咬牙,转身大步而去。 张大彪跟着走了出去,将房门重新关上。 陈言连忙将宁王妃身上的绳子解开,又替她将肚兜重新系好带子,扯掉她的嘴套,歉然道:“让王妃受苦了,方才摔得可疼?” 宁王妃惨然一笑,道:“这又算得什么呢?”默默地去捡起自己的衣衫,穿回身上。 陈言一时默然。 的确,今夜之后,哪怕真能保住她性命,她也不再是王妃,人生彻底翻转。 或许,她可以回娘家,但想也知道,就算是回去,也不会有多少人给她好脸色。 毕竟宁王事败,萧家作为亲家,也会受牵连。而她是宁王的妻子,自然难免被人针对。 人生在世,总有无奈的时刻。 穿好衣衫,宁王妃转身走向书房的门,到门口后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陈言道:“无论如何,妾身都感激大人相助之恩。” 说完,这才开门而去。 陈言看着她跟着外面的军士向外而去,喟然一叹。 算了,事已至此,多愁善感无济于事,还是要先将大事搞定才行。 他走出书房,望了望天。 艳阳高照,又是一个晴朗好日子。 要是现在在青山县,他大概已经在院子里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吃着卿儿剥的各式水果、糕点等了,多么惬意。 但现在却不得不亲身涉险。 等看看事情了结后,能不能眼唐韵再请个长假,上回七天假期也太短了。 陈言正在心中琢磨时,一名军士快步而来,禀报道:“大人,青山县的人到了。” 陈言伸了个懒腰,道:“很好,该做的准备也差不多了,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两人在军士护送下进了内院,一眼便看到站在院中的陈言。 “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惊呼道。 “公孙先生莫要怕,本官会一一解释。”陈言含笑看向另一人,“殿下,提前请您入京,没惊扰您吧?” 惠来的两人,赫然是公孙城和唐朔! 唐朔惊疑不定地道:“陈大人,为何提前强行将本王接来京城?” 原本的计划中,唐朔要呆在青山县,直到京城大势已定,他才会被护送到京城,接下唐韵的帝位。 至少,他原本是这样被公孙城和姬楚告的。 但却没想到,谋反之事尚未开始,陈言却派人把他接了来。 公孙城立时提出异议,但对方却根本不管,强行将他们带到了京城。 而且一路上重重保护,不许他们露脸,更不许他们与别人接触。 别说公孙城,就算是迟钝如唐朔,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了。 “在说出一切前,让本官先为燕王殿下重新介绍一下这位公孙先生。”陈言笑眯眯地道,“这位忠心耿耿、为了燕王殿下大计而四处奔走的公孙先生,乃是宁王爷安排在殿下身边的暗棋。正是他和姬楚,再加上曾经的张移,三个人联手将殿下送到台前,成为今放叛乱的带头之人。” 第1249章 身为死士 “等等,你说什么?”唐朔色变道,“你说他们是宁王兄的手下?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殿下不妨问问公孙先生。”陈言从容道。 唐朔难以置信地看向公孙城。 公孙城在陈言说出那几句话时,脑瓜轰然巨响,瞬间就懵了,张大了嘴,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怎么回事?为何他竟当着唐朔的面说出这些?难道他……他有问题?! “公孙城!”唐朔见他不说话,怒叫道,“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 “当当当然不是真的!”公孙城结结巴巴地道。 “那他为何这么说?”唐朔怒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公孙城强笑道,“陈大人,您是不是糊涂了,怎会说出些无中生有的事?” “公孙城,你是个聪明人,到现在还不明白,本官只是与宁王虚与委蛇吗?”陈言淡淡地道,“从你踏入我府中的一刻起,便注定你再离不开这里。而燕王,也将再不受你愚弄。” 公孙城方寸大乱,脸色不断变化,心叫糟糕,急思对策。 这突然的变故,让他立刻便意识到,今夜的事要糟! 他们也曾怀疑过陈言,但多次试探无果,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现在才知道,当初的怀疑竟是正确的! 唐朔来回看着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再蠢,也看得出来公孙城不对劲!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怒叫道。 “殿下不必着急,听我一一道来便是。”陈言说着,将整件事的脉络大致说了出来。 唐朔只听得脸色阵阵青白交变,做梦都想不到,对方布计竟如此深远,姬楚几年前便跟了他,还煽动他起兵,原来竟是宁王的安排! “宁王的计划,乃是以殿下为踏脚石。” “当殿下以为自己入京是继承大位时,却实则为入京担下逆反之责。” “到时候,已经杀了皇上的宁王便会将一切栽赃在您头上。” “然后将您诛杀,美其名曰为皇上复仇。” “届时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登基,成为大周天子!” “而燕王殿下则只能含冤成鬼,再无翻身之机!” 陈言一字一字说完最后一句,唐朔已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算蠢,知道陈言没有编造谎言的理由。 加上这番话,公孙城听在耳里,却没有再反驳,只是一脸死灰之色地僵在那,唐朔哪还会质疑这话真假? “好一个唐潜!好一个姬楚!好一个公孙城!”唐朔气得嘴都在哆嗦,“你们竟敢将本王当作棋子肆意操控!” 公孙城面色惨淡,张了张嘴,没吭声。 唐朔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陈言没拦着,笑呵呵地在一旁看着。 等到唐朔自己打累了,气喘吁吁地退开,陈言才好言安慰道:“殿下也不必生气,若非他们还有利用您的心思,只怕您早已一命呜呼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 唐朔转头看他,感激地道:“好在本王还有你,陈言,待本王江山在握,赐你一字并肩王!” 陈言动容道:“王爷真是大方!但可惜,陈言无福消受。” 唐朔吃惊地道:“这是为何?难不成你身有重疾,不久于人世?” 陈言还没说话,地上的公孙城奄奄一息地道:“你这个蠢货,还没看出来,他既不是宁王爷一边,也不是你那边的吗?” 唐朔剧震道:“什么!那你是谁那边的?!” 陈言诚恳地道:“下官是皇上那边的。” 唐朔整颗心一沉到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是……是即将登基的本王这个未来皇上那边,还是……” 陈言遗憾地道:“是现在这个皇上那边的。” 唐朔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陈言愕然看着他。 这货竟然直接被吓晕了? 倒在地上的公孙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厮到死也不过是个窝囊废,扶不起的烂泥,当个棒子都当不明白的货色……” 陈言转头看向他,啧啧地道:“我发觉你这人心眼特别坏,把人家耍得团团转,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公孙城颤巍巍地抬手,抹去嘴边刚才被唐朔打出来的鲜血,冷笑道:“他配么?不过无所谓了,你确实让我很意外。我公孙城命绝于此,无话可说。只可惜,宁王爷大事将成,竟会毁于你一乡巴佬之手,真是天意!” 陈言听得大摇脑袋:“你这话本官就不爱听了。不错,本官那青山县确实是个偏僻之地,可你又不知道我是不是青山县本地人,说我乡巴佬没根没据,未免让人不太信服。” 公孙城喃喃地道:“可惜,可惜了……” 陈言突觉不对,急道:“快把他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张大彪一步上前,捏着公孙城下腭,强行逼他张大了嘴,往里一阵掏弄,除了满手口水什么也没掏着。 公孙城咕哝不清地道:“晚了……我早已吞了下去……除非你剖了我的腹,休想掏得出来……” 陈言眉头一挑,摆了摆手,让张大彪退开。 失算了。 这家伙脸色已经开始呈现灰黑暗色,定是方才抹嘴边鲜血时,借机将某种剧毒药物塞进了嘴里。 不过好在他身上也没多少可用价值,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这些家伙,包括张移在内,倒是真够敢死的,一发觉陷入绝境,立刻自尽,倒是对宁王忠心耿耿。 公孙城慢慢翻转身,仰躺在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不断微微抽搐。 “但你千万别太得意。” “你坏了我们的事,终归有人会找你算账!” “陈言啊陈言,我便先到鬼门关内去等你!” “哈哈哈哈……” 他笑声渐起,神情也有些狰狞起来,眼神变得无比混乱。 陈言看他神情便知,这家伙想来是毒物的毒性发作,让他陷入了癫狂。 类似的情况他在青山县也见过不少,当初青山县还贫困时,百姓时常到处采摘野菜野果来裹腹,吃下有毒之物后便会如此。 只不过,他们吃到的毒物都不如公孙城吃的这个来得迅猛。 第1250章 奇怪的曲子 到了他现在这症状,基本就是死路一条,神仙来了才有可能救得回来了。 “华华倾兮森盖,洨洨覆兮良檽……” “祈娥神之舞绝,拜英仙之歌罢……” “江兮波盈,月兮皎缺……” 陈言正想让人把他拖去埋了,公孙城忽然喃南地唱起歌来,曲调奇特,因为人已经基本没了力而有些变调,但还能听出原曲应该是比较动人的。 只是这曲子的词,他就听不懂了。 “他在唱啥?”陈言转头看张大彪。 “大人,您……这是在问卑职?”张大彪迟疑道。 啪! 陈言给自己脑门拍了一记。 也是,这家伙的文化水平比自己都差了几档,怎可能知道这听起来就颇具文学色彩的曲儿? 公孙城眼神渐渐涣散,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减弱,嘴里唱的曲儿越来越低,渐至无声。 就在陈言以为他已经没气儿了时,他忽然又喃喃地吐出一句:“妩娘,来生……再见……” 陈言忍不住侧耳去听:“你大声点,说的啥?” 听了片刻,不见动静,他愕然一看,公孙城双目圆睁,瞳孔已经彻底散开,死了。 陈言试了他的脉搏和心跳,确认了他已经死透,这才道:“把他拖去搁着,等忙完今晚的事,再处理他。” 张大彪连忙叫来两个军士,将人搬出了内院。 陈言转头看着昏倒在地的唐朔,若的所思。 但却不是在想唐朔,总觉得公孙城方才濒死那一曲,调子挺悦耳。 这家伙显然是已经意识混乱起来,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人之将死,总会不受控制地忆起最留恋的东西,或许他所唱的,就是他这一生最爱的曲子。 大周这时代,曲子这类东西并不发达,而且风格也大不合陈言的胃口。还是他前世的流行歌曲更合他脾胃,所以平时听什么曲儿都能听睡着。 但这一首却让他有些兴趣。 算了,光在这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回头找个人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这啥曲。 比如找个万事通啥的。 “把他弄醒。”他定了定神,吩咐道。 不片刻,唐朔被人掐着人中掐醒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他看到陈言,立马哀叫一声:“我不要醒来!哎哟!” 却是喊到一半,被陈言一脚踹在腰上,顿时痛得人都拧成了一团。 “唐朔,咱们挑开天窗说亮话吧,本官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陈言冷冷道。 “你休想骗我!唐韵那贱人要杀我,你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她!”唐朔苦着脸道。 “她若真要杀你,你以为凭你个窝囊废,能逃命逃到现在?”陈言哂道,“她一直对你手下留情,希望你能逃得远远的,可惜你这家伙太不知道珍惜机会,居然还妄想东山再起。” 唐朔一愣,神情渐渐平稳下来。 陈言蹲了下来,盯着他道:“因为你的愚蠢,成了别人的棋子,导致她现在不得不杀你。但在皇上心中,始终念着你和她的同胞亲情。现在她只缺一个机会,好留你性命,懂吗?” 唐朔怔怔地道:“她……真的愿意放过我?” 陈言哼了一声:“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把握这机会了。” 唐朔终于开始有些相信陈言的话,不由道:“她想让我做什么?” 陈言缓缓吐出两个字:“立功!” 天色渐暗,街面上行人越来越少。 夜市和洛都不夜城是例外,一如以往,人流如织。 时近午夜,陈言不像平时坐马车,改而骑马,带着一群京兆卫沿街而行。 “大人今夜这么好兴致,竟亲自带人巡街,真是劳苦功高,一会儿咱们去上园春喝两盅如何?下官请客!”一旁跟着的赖进忠陪笑道。 他今晚其实不值夜班,但快下班时,忽见陈言来京兆衙门,说是要带人巡街。 这事就奇了。 这位京兆尹大人自上任之后,那是众所周知的能不干事就不干事,平时连白天都很少来衙门,现在居然天黑了跑来带人巡街,这月儿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嘀咕归嘀咕,但赖进忠何其老油条,立马知道这是个拍马屁的机会,连家也不回了,直接带人跟着一起巡街。 “上园春你也吃得起,看来官俸不少嘛。”陈言随口道。 “咳,大人误会了,平时我都去些小饭馆,这不想孝敬孝敬大人,才忍痛掏腰包嘛。”赖进忠有些尴尬地笑道。 他俸银自然不低,但要全靠那钱,上园春那种高档酒楼确实不是他能去的。 “呵呵,不必紧张,本官只是随口说说,你有这心,那自然是好的。”陈言笑了笑,“行啊,一会儿巡完街咱们兄弟全都去!也不用你请客,本官请!” “那怎么好意思让大人破费。”赖进忠忙道。 “本官有钱嘛!”陈言笑眯眯地道。 “大人真大方!”后面的京兆卫喜道,转头把这消息传了下去,一时间后面跟着的京兆卫们无不欢呼起来。 上园春那种地方,乃是达官显贵所在的场所,他们平时哪有机会接触?这么好的机会,怎也不能错过。 陈言心中好笑,白手套个好,也算值。反正今晚这顿饭是注定吃不成,一会儿闹将起来,别说吃饭了,能不能回家都成问题。 一行人刚刚经过洛都不夜城的大门,蓦地一声惊天锣响,传了过来。 哐! 刹那间,整条街的人全安静下来。 哐! 又是一声锣响,破空而至。 “这,这是什么动静?”有人吃惊地道。 “我的天!”旁边一人脸色大变,“这不是城卫军的卫城锣吗?!” 一时间,安静下来的人群突然慌乱起来,开始四散奔跑。 “天啊!卫城锣响了!” “赶紧回家!快!” “爹!娘!” “儿啊,你在哪?快过来,跟娘回家!” …… 大街上的人流,瞬间变成了人浪,陈言等人所骑的马儿被混乱的人群一惊,纷纷嘶叫着东避西退。 “大人!”赖进忠脸上血色尽失,“这好像是……” “城卫的卫城锣。”陈言双眼微眯,“终于开始了!” 第1251章 终于开始了! 城墙上共有十六面大锣,平时并不敲响,只有在危急时刻才会敲击。 名之为——卫城锣。 皆因这锣一敲响,就代表着城卫军要进入全面战斗状态,外面来了大敌! 过去这五年间,卫城锣敲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京城被大军袭击之时。 比如当初燕王的乱军攻洛城,又如不久前益王军的进袭。 京城百姓如今已经有经验了,一听到这锣响,便知战事将启,得赶紧回家缩着。 此乃朝廷的规定,一旦锣响,无论是商贩还是百姓,都不准在街道上停留,违者依律论处。 一来,是为京城的城卫军和京兆卫腾出通道,因为战事一起,军士的调动将会变得密集,若因百姓挡了路而影响调动,容易坏事。 二来,是为百姓的安危着想,战事是否会打到京城内部不好说,万一真被人攻进了城,巷战便不可避免,留在街上的百姓等于毫无防备的人肉靶子。 在家里,多少要安全一些。 不到一刻钟功夫,夜市和洛都不夜城的百姓便全都跑了个空。 “大人,好像是东城门那边传来的锣响。”赖进忠紧张地道。 “不错。”陈言也听出来了,“看来又有乱事,即刻派人清理全城,务必让所有百姓都不可在街道上逗留。” “是,大人!”赖进忠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吩咐下去。 后面跟着的京兆卫得令,大多数人纷纷散去,准备将陈言的命令传达到京兆府衙和街上巡逻的各队,只留下十来人跟着。 就在这时——哐!哐!哐! 又是三声锣响,以微小的时间差先后响起! “好像是南门的卫城锣!”赖进忠惊道,“到底来了多少人,怎的这么多地方在响?” 上次益王之事,也不过只有一个方向的卫城锣被敲响。 这次居然有两个方向,难道是有人想围城? 陈言心中有数,道:“看来今夜是没法去上园春了,赖少尹,你去趟王大人家,让他赶紧起床主持京兆卫大局。” 赖进忠吃惊地道:“那大人您呢?” 陈言还没回答,哐哐哐的锣响再次传来。 这次,一口气响了七声! 而且,又是从东门方向传来! 赖进忠色变道:“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来了这么多敌人?到底是什么人,流寇和一般匪贼按说也不敢来袭城啊。” 锣声不会随便敲响,每多敲一次,代表着守城的哨卫看到了新的情况。 陈言看向周围,道:“这么一来,只怕别处的城卫军也要调往东、南两门了。” 时间刚刚好。 宁王安排的是子时发动,外面的乱军来得不早不晚。 “你去罢,本官先入宫一趟,看看皇上的情况。有任何事,派人到宫内知会本官。” “是,大人!” 等陈言赶到皇宫时,宫门已经被凤翎卫和御卫封锁。 平时只有十几个卫兵,现在却至少有上百人,个个一脸紧张。 陈言到达时,正好卫菡也带着护卫纵马赶到。 “下官见过郡主。”当着外人的面,陈言自然得先向她行礼。 “陈大人来此,想来也是为了卫城锣敲响之事了?”卫菡虽恨不得立刻扑进他怀里,也只能冷然道。 “是,郡主这是?”陈言故意佯装不知,打量着卫菡身后带着的数十名府中护卫。 “半夜忽起军情,极为可疑,本郡主担心皇上有吩咐,特意带人前来候命。”卫菡昂然道。 在场的御卫和凤翎卫均未起疑,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毕竟卫菡可说是唐韵最铁的战友了,遇事立刻赶来帮忙,才是前者一惯的作风。 正说话间,宫门忽然缓缓开启,一队人马从内而出,带头的,正是唐韵。 卫菡和陈言等人连忙下马拜见。 唐韵已经换上了轻甲装扮,腰佩长剑,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此时她一摆手,道:“平身罢!你们来得正好,随朕前去一观,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门城墙之上,韦烈头皮发麻地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军士。 从阵型来看,至少有七八支不同的军队,每一队人数不等,估算起来,大约是二千到四千的范围,总人数在一万六七左右,驻停在离城门约十里之外。 这个距离,表明对方已经准备交战。 人数上并不算太多,但这只是东门。 他方才才从南门过来,那边同样已经被多支军队堵住了城门,人数合计达到了两万人左右。 这些还不是令他忧心的问题,毕竟以京城的坚墙加上城卫军的力量,就算对方人数再翻一倍,也很难攻得破京城。 真正让他忧心的是,此刻远处仍有人影幌动,还有军队不断接近而来! 若是最后人数达到五万、六万……那将是京城自当初燕王乱军围城之后,最大的灾难! 而且还有一件事。 现在只有东门和南门出现敌踪,但西门和北门是否会有敌情,现在没人可以肯定。 若每一处均有这么多人,将有十几万人围攻洛都,远远超出了城卫军可应付的范围! “皇上驾到!” 韦烈一惊,转头一看,只见唐韵带着众人大步而来。 “臣,参见皇上!”韦烈急忙行礼。 “免礼,究竟怎么回事?”唐韵一边问,一边已经转头看向城外,“这些都是哪来的人?” “这,臣也不知道,忽然之间,他们就出现了。”韦烈不敢不答。 “南门那边情况如何?”唐韵蹙眉问道。 “亦是同样。”韦烈答道。 “京畿巡游骑可有消息传回?”唐韵再问道。 “回皇上,仍没消息。”韦烈无奈地道。 五年叛乱,大周军力大损,连京城的护卫力量也大幅削弱。 纵然有临时招募的新兵,战斗力和经过训练的正规军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加上战后百废待兴,急需劳动力,唐韵最近将京畿范围以内京城以外的军力削减了不少,放军士回家,导致京城外的防卫力量减弱。 但京畿巡游骑却保留了下来,每日在外巡视,一有情况就会回报。 可城外敌情出现,巡游骑竟没有回报,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唐韵正要再言,蓦地锣声再起! 哐!哐!哐! 韦烈色变道:“是北门!” 第1252章 全城围困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不只东、南二门,连北门也出现敌情,那西门还远吗? 为了御敌,他已经派人将一万二千城卫军中的九千人,都调到了东门和南门,紧张备战。 现在那边两门只剩三千人左右,如何守得住! “哼,朕的脚下,竟让人如入无人之地,真是笑话!”唐韵转头看向北门的方向,声寒若霜。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韦烈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小心地道。 “你是想说,若无内应,军情不会这么迟延?”唐韵头也不回地道。 “原来皇上早已看明。”韦烈叹道,“除此之外,臣真的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现在追究此事无用,北门告急,立刻派人前往!”唐韵转回头来。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于都、黄良阁、韩兆坤等人撩着袍子飞奔而来,个个脸色大变。 “臣参见皇上!”还隔着好几步远,十几个人就慌里慌张地叫喊起来。 “你们来这做什么!”唐韵蹙眉道。 “臣等听到卫城锣声,知道情况紧急,故而赶紧过来。”黄良阁说着,朝城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这些人,究竟从哪冒出来的?为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此?” 不只是他,其余人等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军士,也无不色变。 “若朕知道,岂会任他们出现在朕的眼前!”唐韵恼怒地道。 一旁陈言在心中暗赞。 她这演技是越发纯熟了。 “咦?那一支,不是陇州屯垦营吗?”谢乾忽然吃惊地指着其中一支军队道,“前几日他们才申调往陇北,怎会出现在这里?” “谢大人认得?”黄良阁意外地道。 “这还是本官亲自印章允准的,一切均是依律行事,自然识得。”谢乾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所有队伍,“还有那两队,好像是渝州和江州府军,半月前被调往珠州协助抚灾,如今珠州灾情缓解,如今应该是正在回原地的路上,怎会出现在此!” 他乃是兵部一把手,比其余大臣更要了解各地兵员情况,此时众人听他说出来,无不面面相觑。 “全是朝廷的大军?”于都吃惊地道,“莫非他们是……” “叛贼!”程新元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脸色难看之极,“难道是燕逆余烬未灭,卷土重来?” “不可能,怎有可能!燕逆若是还有这么多人,当初怎可能败阵?”韩兆坤惊疑难定地道,“光是这边怕不是就有二万人之多,更别说还有南门和北门……” 话音还没落下,又是一阵惊天锣声从远处传来。 但这一次,却不是南门和北门的方向,听得众人皆是心中一沉。 “得,这下连西门也有了!”陈言望向声源处,冒出一句。 那锣声,正是来自西门方向! “皇上,两门告急,还是得派些人过去看看。”韦烈急切地道,“臣立刻调人过去!” “你能调动多少人?”唐韵转头看向他。 “这……”韦烈迟疑了片刻,看看城外那森森大军,一咬牙,“城内可调动的城卫军约有六千,先调半数,分助二门,当可勉强抵挡得住。” “挡得住么?”唐韵追问道。 “好在城外这些军力,仍未见攻城器械,纵然只留下六千人,应该问题不大。”韦烈赶紧道。 “对方既敢围城,料来必有准备。”唐韵摇了摇头,“待到对方攻城器材送来,只凭这些人,只怕守之不住。” “皇上圣明,但唯今也只有此法了!”韦烈叹道。 “倒也不是没有别法。”一旁,谢乾忽然开了口,“京城之内,皇宫之外,除城卫军一万二千余人外,尚有六千余人,可供调动。”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反应过来,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愕然道:“等等,谢大人指的不会是我京兆卫吧?京兆卫管的是百姓,对城防并不熟悉,这……” 黄良阁打断他的话:“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当初益王在时,曾率京兆卫协助守城,京兆卫对于城防诸事,并不陌生。” 于都眼睛一亮,忙接过话头:“对对对!陈大人上任不久,可能还不太了解,昔日京兆卫确曾在守城时立过大功,如今城卫军分身乏术,正是京兆卫再次大展身手的时候!” 韩兆坤捧哏般接了下去:“陈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料来自无推辞。值此危急存亡的关头,自当勇猛杀敌,护驾卫国!” 几个朝中重臣开了口,其余众臣哪会落后,纷纷跟着赞同起来。 陈言看着他们,心里冷笑。 这些家伙,固然是怕了,怕城外逆贼破城而入,但其中肯定存着一份看他陈言担苦差的心思。 谁都知道,上阵是捐躯的不二法门,只要把他陈言推上前线,谁知道哪来的一枝飞火流箭,什么时候会射中他? 故而推举他守城,简直一举两得! 不过这也正中他下怀,原本他和唐韵商量的是他在危急关头毛遂自荐去守西、北二门,现在这些家伙倒是省了他自荐的功夫。 唯有韦烈双眉深锁,道:“陈大人乃是文官,只怕……” 于都哈哈一笑,道:“韦将军过虑了,这么快就忘了上次陈大人单车过营,擒回益王的事了吗?他虽是文官,可武勇胆气胜比武将,乃是不二之选!” 韦烈不由看了看唐韵。 后者秀眉轻蹙,露出犹豫之色。 这当然是装出来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臣子之中有没有宁王的同党,若是她答应得太爽快,让对方起疑就麻烦了。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道:“陈言,你可有信心替朕守得住二门?” 陈言色变道:“皇上您还真让臣去干这事?臣又不是益王,自幼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哪有那……” 他话还没说完,于都插嘴道:“陈大人过谦了,上回你带着弩箭跟襄王殿下在大殿之上斗了个旗鼓相当,还隐占上风。襄王爷可是咱们大周数一数二的战将,你往差了说也是不逊于他,值此危难之际,更当挺身而出!” 第1253章 胖子不宜配甲 陈言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唐韵已道:“行了!此时非是争论之时,陈言听令!朕令你即刻整顿京兆卫,前往西门和北门御敌!” 于都、韩兆坤等人无不露出喜色,看向陈言。 陈言露出一脸无奈之色,唯有道:“臣,领命!” 唐韵声音放缓,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听锣声,西、北二门军情未如东、南二门般紧急,如今东南二门委实难以调动兵力往援,你京兆卫六千余人,多半只是固守,对方未必会强攻,当无危险。” 陈言叹道:“多谢皇上好言安抚,但臣实在是……唉,算了,臣自当尽力而为。” 转头又和偷笑的于都等人对瞪了一眼,这才去了。 下了城墙,他上了马,神情立时恢复了冷静。 从此刻开始,才是正戏开场! 宁王的计划中,东门和南门两边的军力,均只是诱饵,用来牵制城卫军。 他们会做几波佯攻,让城卫军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分出兵力前往西北二门。 当他陈言正式控制住西、北二门时,便是宁王的心腹大军入城一刻! 看着陈言离开后,唐韵才转头对韦烈道:“韦将军,朕有些城防之事要与你一谈,随朕来。” 夜色浓厚,王知余换上平时很少穿着的劲服和轻甲,提心吊胆地坐在衙门内,听着京兆不断传回的消息,同时安排人手往各自巡视。 本来今儿他心情挺好,回家还喝了点小酒,睡了个舒舒服服,不曾想却被赖进忠突然入府叫醒。 这会儿他所有酒意全都吓得无影无踪,知道事情严重,匆匆忙忙赶来衙门,一边派人去打听情况,一边安排京兆卫巡视街面上的情况。 说起来这事他不是头一回干了,上次是益王带人去协助守城,他坐镇京兆府衙。 但这个事无论干多少次,都没有习惯一说,万一城破了,他这条命可就危了! “王大人,辛苦了!”陈言大步而入。 “我哪有陈大人辛苦。”王知余连忙起身相迎,看了一眼跟在陈言身后的十几名军士,心里有点嘀咕,不过还是探问道,“陈大人,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忽然之间,京城被四下围困?” “王大人莫怕,只是有人反了。”陈言笑眯眯地道。 “什么!谁?”王知余大惊道。 “是……”陈言打了个手势,“本官。” 身后一名军士立刻上前,拔刀架颈,当场将王知余挟制住。 “什么!陈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王知余大惊道。 “你觉得本官是在玩笑?”陈言双眼微眯,眼中现出凶色。 王知余震惊之极,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额头冷汗瞬间渗落! 他是认真的! “哈哈!”陈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王大人莫惊,本官确实是玩笑,先接旨罢!” 那军士憨厚一笑,把刀收了回去,退回陈言身后。 王知余如在梦中,呆在那。 接……旨? 陈言从怀里摸出一道圣旨,奇道:“王大人是想站着接旨么?” 王知余一个哆嗦,慌忙跪下:“臣,王知余恭接圣旨!” 陈言没展开念读,直接把他手拉起来,塞到他手中:“王大人自己看吧,这是皇上的密诏。方才多有得罪,不过那也是皇上的意思,若不将您试清楚,这道圣旨也不敢给您。” 王知余愣愣地听着,将圣旨恭敬展开,从头看了起来。 待到看完后,他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真的?!” 陈言微微一笑:“本官如今便是宁王爷的同党,岂能有假?” 王知余喃喃地道:“这么说……这么说……” 陈言拍拍他肩头,和颜悦色地道:“王大人该明白,本官为何向皇上力荐你,让你协助于我。” 王知余浑身一震,重重拜伏在地:“多谢陈大人提携!您的大恩,王知余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报答!” 密诏中,将整件事说得清清楚楚。 王知余不蠢,很快便明白了这密诏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宁王的所有图谋,皇上均已掌握,而且已经安排妥当,这次叛乱再无半点机会! 所以他只要按密诏行事,不但危险极低,而且事后还能立个大功! 到时候别说官复原职,升官都有可能! 而这一切,全因陈言相荐。 陈言满意地道:“王大人乃聪明人,多余的话本官就不说了,起身来,咱们携手升官加爵去也!” 王知余慌忙爬起来,将密诏又恭敬递回,这才道:“该如何行啑,请大人吩咐。” 陈言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王大人只要做一件事,把京城西门打开,让宁王的叛军入城便可。” 王知余呆了一呆,旋即色变道:“什么!” 京城城西,一栋豪宅内。 宁王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胸甲扔在地上。 这些年,他为了营造假象,吃喝不忌,体型又肥又圆,如今连盔甲都穿不上,试了几十套,还是没用。 等到登基之后,自己确实该减减肥了。 “王爷,要不属下再让人去找找?”身旁的人小心地道。 “算了,穿个软甲就行了,这会儿也没功夫再去找。”宁王摆摆手,“消息回来了吗?” “禀王爷,还没有。” 正说到这,一名军士快步而来,上前跪地道:“报!京兆尹陈言,已经带人接管了北门!西门那边,则是由王知余带人接管!” 宁王双眼大亮,沉声道:“很好!差不多,是该本王出手的时候了!来人!跟本王去见那女人!” 站在他身后的姜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跨步跟了上去。 丑时刚过,西、北二门的城防换接已经完成。 陈言和王知余分别带着两队京兆卫,各三千人,把两门原本剩下的城卫军全数换掉,让他们赶去东、南二门支援。 原本的城卫军将领见到韦烈的将令和皇上的诏书,自然不敢犹豫,没多会儿功夫,两门便只剩下京兆卫的人。 陈言负责北门,王知余负责西门,待城卫军的人走尽,估算了一下时辰,几乎同一时间,打开了两边城门。 陈言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大军鱼贯而入,长吁一口气。 安排已定,现在就等着宁王现形了! 第1254章 陈言他反了! 同一时间,东门城头。 唐韵和韦烈及等一众匆匆赶来的朝中将领,在城头的垛房内商议布防之事,黄良阁、于都等文臣则全都回到了城墙下面,坐立不安。 “宁王爷来了!”忽地,有人高呼道。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宁王一身劲服,腰佩长剑,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百余名护卫飞驰而来。 众人无不愕然。 这平时只懂吃喝玩乐的家伙,遇事一向都是能躲则躲,怎么今儿还亲上这最危险的所在? 不过疑惑归疑惑,众人还是赶紧迎了上去,一一行礼。 “王爷,此地危险,您还是回府安全些。”于都没有错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当先抢着道。 “大周将亡,京城哪还有安全之地!”宁王脸色难看地道,“皇上呢?情况紧急,本王有急事要见皇上!” “王爷,您也别太担心,我观城外之人,到现在还没运来攻城器械,想要攻破京城难如登天,不会有事。”韩兆坤劝慰道。 “一群废物,你们懂什么!”宁王气急败坏地叫道,“西、北二门,已经破了!” 刹那间,全场俱寂。 好一会儿,于都才结结巴巴地道:“王爷,这,这种玩笑,还是莫要开为好。” 宁王冷笑道:“你当这是玩笑?行,你们就在等着看是不是玩笑吧!”翻身下马,再不理他们,带着护卫朝着墙梯大步而去。 于都和黄良阁等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 宁王虽然不靠谱,但这个事上,没有玩笑的余地。 可这怎么可能? 陈言才刚刚带人过去支援,按说就算是真守不住,倚京城城墙之坚,也起码能守上几日,毕竟攻城方在地利上落在下风。 而且过往这些年的实战经历早已证明,京城的城防绝对是经得起考验的。 当年益王带着一群没有城防实战经验的京兆卫,都守住了,如今陈言就算再没用,也不可能短短一两个时辰就被搞定了吧? 等等,这还没一两个时辰呢,他领旨到组织人手,再到过去接管城防,这就得花一丙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是刚刚控制了城防,城门便给破了? “难道……”黄良阁脸色大变,失声道,“陈言他竟然是……” 众人心中均浮起这个可能性,无不剧震。 “陈言,他是反贼同党?!”于都颤声道。 这事比任何事都要更让众人震惊。 城门既破,反贼入城,那就意味着皇上危矣! 万一最后真让陈言和反贼成功,那他们这些长期与陈言对着干的朝臣,岂不是全完了! “糟了……这下糟了……”于都哆嗦起来,面若死灰。 想到方才竟然还为把陈言送上前线而窃喜,这刻他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是亲手把自己的命给断送了啊! 城头上,垛房内。 “皇上,宁王爷来了!”外面凤翎卫禀报道。 “他来这做什么?”唐韵露出不耐烦之色。 一旁,韦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没吭声。 在场所有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唐韵此刻是在演戏。 方才陈言走后,唐韵便将他带到这密谈了一番,将宁王谋反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当然,也包括她与陈言定下的反制之策。 听得韦烈震惊之极,好半晌才算消化了这些事。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另一件事。 他儿子发生了那事之后,皇上竟然还如此信任他! 唐韵当时看穿了他的想法,说了一句:“你可知朕为何信你?因为陈言向朕担保,你绝无问题。” 韦烈才恍然大悟,心中对陈言感激之极。 他与陈言接触不深,便已多次受后者恩惠,想不到这次后者还为他担保,不由生出知己之感。 哪怕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未曾这般了解他! 所以当唐韵要他配合,派心腹送信去西、北二门,让那里的城卫军完全听从陈言的指令时,他没有犹豫。 那些不知情的城卫军不能留在那边,否则他们发觉陈言让人开启城门,搞不好会引发激战。 “让本王进去!”此时不待凤翎卫回答,宁王已焦急地闯进了垛房,叫道,“皇上恕臣无礼,西、北二门失陷,反贼大军入城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将领无不色变。 唐韵剧震起身,道:“此事可是真的?!” 宁王露出惶急之色,叫道:“臣今晚正好在北门那边与人饮酒,正要回府,亲眼看到此事!此刻反军正在城门那边集结,只怕顷刻便要过来,届时内外夹击,东、南二门必破!” 韦烈惊呼道:“两门不是有京兆卫守着吗?为何这么快便失守?” 方才,他派去的心腹快马赶回禀报,两门的三千守军,已经全数撤离。 那一刻,韦烈就知道皇上的计划已成,城外大军入城之事,已成定局。 不过这会儿他只能装出震惊之色,避免惹人起疑。 宁王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还被蒙在鼓里呢,陈言他就是反贼同党!” 咚地一声,唐韵坐回凳子上,如受雷击一般,脸上压不住的震惊之色,连眼眸都涣散了。 “这……这怎么可能……朕如此信任他……他为何……”她喃喃地道。 “臣早就说过,这家伙不可信!可惜皇上……唉!”宁王一跺脚,“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皇上,此地不可留,咱们须得赶紧回宫!” “回宫?回宫岂不是会被对方围死?”一名城卫军偏将吃惊地道。 “不错,皇宫虽大,但终究是死地,一旦被围困,宫中存粮只怕连半月都支撑不住。不如,我等护驾,开了城门突围!”另一名将领也慨然道,“皇上请放心,臣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护您周全!” “我看此议可行!”韦烈沉声道,“只要破得城外围军,逃往远地,再重振旗鼓,号召各地驻军来援,必有反攻之机!” “而且宣国公大军已在回师路上,只要皇上能耗到那时候,有他黑甲铁骑相助,何愁叛军不灭!”又一人赞同道。 “这怕是不妥吧?咱们只有万余人,光是城外便有二万来人,再加上其余贼军,只怕人数不会低于五万!”另一人却皱眉道,“没了城防之护,短兵交接,咱们真能护得住驾么?” 第1255章 三十里长的秘道 这一句瞬间将所有人的情绪浇灭。 的确。 人数绝对劣势以外,对方是有准备在身,而他们是仓皇而逃,势弱于对方,更是难以撑持。 一旁,宁王心中暗暗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种局面! 出城突围未必能活,以唐韵的性子,会选哪条路他早已料到。 更何况,皇宫之中,还有一张王牌。 良久,唐韵终于神情渐渐缓和下来,断然道:“朕绝不能弃这全城百姓,还有太后,独自逃生!” 宁王差点要哈哈大笑。 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唐韵太重情了,对太后更是至孝。太后还在宫中,唐韵绝不可能抛下母亲离开。 他不露半点异色,沉着地道:“臣已再三衡量过,回宫虽看似死地,却未必不能绝处逢生。如今宣国公的大军正在回朝,料来慢则一旬,快则五日,便能抵达京城。咱们只要在皇宫内固守最多十日,待他大军回援,便可解困。皇上,请速下决断!” 唐韵深吸一口气,道:“便依宁王之议,召集人手,入皇宫!” 寅时三刻,京城东门外。 渝州府军临时搭建的将营内,渝州府丞桓威身穿铠甲,正与两名手下将领议事,外面军士匆忙来报。 “报!禀大人,城门上似有异动!” 桓威剑眉一扬:“异动?” 不多时,他带着人手骑上马,接近至城门三里之地,立时看到一群军士已经在那。 “咦?是匡大人吗?”桓威高声叫道。 “正是匡钟,桓大人也是来此察探敌情?”那边军士中,一人纵马越众而出,到了桓威近前。 这人是江州府少丞匡钟,这次带着江州府三千府军来此。他与桓威乃交情匪浅,此时桓威拱手道:“正是,不知匡大人可有发现?” 匡钟转头朝城头上望去,双眼眯成细缝,道:“桓大人觉得呢?” 桓威也朝城头上眺望,半晌,他一震道:“城卫军竟在减撤这边的兵力?!” 匡钟沉声道:“正是如此!” 二人均是经验丰富,颇识军法之道,一观城头人员变化,便知城卫军正迅速撤离。 而且,看这意思,竟似不是简单调动,而是要全员撤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们弃守城门?”桓威惊疑不定地道。 “无论是为了什么,现在乃是破门的最佳时机!”匡钟沉着地道,“至少,他们认为咱们会这么以为。” “等等,匡大人的意思是,这是对方请君入瓮之计?”桓威吃惊地道。 “未必,也可能是燕王爷所说的那个内应,已经得手了,其余城门已经被破,逼得他们不得不弃守城门。”匡钟冷静地道,“但至今没看到信号,便不得不防这是韦烈那老东西的计策。” 唐朔与姬楚日前四处联络,便为安排围城之事。 匡钟桓威等人早已知道,城内有内应。东南二门主攻,吸引对方注意力,而内应则在西、北二门动手脚。 到时候一旦成功,便会有烟火为信,可现在并没有看到那边放出的信号。 “不如先与诸位大人商议再说。”桓威提议道。 “也好。”匡钟正有此意,点头答应下来。 一刻钟后,渝州府军的大营内。 十多人聚集在帐内,个个眉头紧锁。 这些全都是城外围军的主将,听得匡钟与桓威的话后,也感疑惑。 趁机攻城,还是等着王爷安排的攻城器械送到再攻城,一时让人难以抉择。 “报!燕王殿下到!”帐外忽然响起禀报声。 众人一惊,连忙起身。 却见唐朔掀开帐门大步而入,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 “拜见主上!”众人纷纷跪伏于地。 “在外无需多礼,快快起身!”唐朔上前将匡钟亲手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道。 其余众人这才跟着站起身来。 “主上,您怎会在此?”桓威意外地道。 按原定计划,燕王此刻应该带着大军,攻京城西、北二门才是。 “计划有变。”唐朔脑海中闪过陈言的话,心中暗叹一口气,表面上却露出冷色,“伪帝已经不在京城!” “什么!她从哪逃的?”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匡钟惊问道。 按约定之计,四门俱被围困,如今城门战事未启,她怎可能逃得出去? “本王的大军已经入了西、北二门,伪帝见势不妙,已退回皇宫内。”唐朔眉头紧锁,缓缓说道。 “原来那不是诱敌之计,那咱们趁现在杀入京城,岂非便可定了大局!”桓威精神大振。 “且慢,一切顺利,为何主上还说伪帝已经跑了?”匡钟老成一些,听出不妥来,皱眉问道。 “方才本王在伪帝身边的内应前来告知,皇宫之中,竟有一条秘道,通往京城东南三十里外!”唐朔恨恨地道,“伪帝已带上太后,入了秘道!” “什么!”几个人同时惊呼出来。 “数十里长的秘道,这,这怎么可能!”匡钟听懵了。 地下挖掘,难度极高。 大周挖掘只能靠人力,要挖出一条里许长的秘道,也要费上几个月功夫,要挖出数十里长的地下秘道,只怕唐韵从出生时起便叫人去挖掘,现在也挖不出来! “本王也是始料未及。”唐朔叹道,“这条秘道,并非她叫人挖的,而是先祖之时,耗费三十余年,方始挖通。历代大周天子,才能知道这桩保命之秘。若本王提前知道此事,岂会容许发生!” “这,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一人有些失措地道。 “哼,”唐朔冷哼一声,“那女人现在该还在秘道之中,太后体弱,又是在坑洼不平的秘道中,三十里地没个一两天功夫,他们休想走得出去。” 众人无不眼睛大亮。 “事不宜迟,我立刻带人去擒捉他们!”桓威振奋道。 他们从地面行事,而且还有部分是骑兵,定能后发而先至,提前到出口处将对方截住。 “那就留下半数人手,其余人等随主上前去截拦。”匡钟同意道,“余者趁这机会,攻入京城,先将此地控制住。” “不必,西、北二门的大军已经在着手控制京城。”唐朔照着陈言的吩咐一一说了出来,“咱们东、南二门的大军,全部去拦追伪帝!” “这是为何?”匡钟不解道。 第1256章 绝地!!! 既然是秘道,必然狭窄,就算是唐韵身边带着几千人,也只能一个个从秘道内出来。 到时候,只要派个百来人守住出口,出来一个杀一个,便可轻松控制住对方,哪需要他们这二万来人一起去? “因为连那内应也只知道出口的大概方位,是在三十里外的群山之间。”唐朔叹道,“唯今之计,唯有多带些人手过去,逐寸搜找,方可万无一失。” 众人恍然大悟。 倒也合理,这秘道能藏这么多年而不被人发现,出口处自然极为隐秘,而唐韵也不可能告知他人出口具体位置,确实需要人手搜找。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主上,咱们即刻出发!”桓威断然道。 唐朔点了点头,心中又叹了口气。 这些人终究是为他而来,但他却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出卖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斜眼瞥了身后两名陈言派来“保护”他的护卫一眼,他立刻振作精神,喝道:“走!” 还有南门那边要搞定,现在不是沮丧和同情的时候。这些家伙死再多又如何?终究还是自己性命重要! 城头上,丁简看着城外大军渐渐拔营而行,往南而去,心知大人的计策已然生效,转头:“来人!派人将消息送去给大人,就说东门已定。” 同一时间,毫不知情的宁王陪着唐韵,带着卫菡、黄良阁、于都等人退入皇宫内。 韦烈带来的数千城卫军,半数跟着进了皇城,半数留在皇城之外,摆开阵势,将皇宫护住。 自然,这只是表面的姿态。实际上城卫军等于彻底封锁了皇宫内外的通信,这刻开始,宁王将再收不到外面任何讯息。 宁王一无所觉,心中不断盘算。 按时间来算,最多半个时辰后,他那批从青山县来的心腹大军便要围住皇宫,届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留在皇宫之外,而他的机会便来了。 “来人!去慈安宫,将太后接到御清宫!”回到御清宫,唐韵立刻吩咐道。 “是!”黎蕊领命,唤来一名凤翎卫,吩咐了几句,后者匆匆去了。 宁王目光扫过周围。 除了十多名凤翎卫外,还有卫菡和她的几名贴身护卫在此,其余凤翎卫、御卫等均在宫外守着。 御清宫是唐韵平时起居之地,只有一处进出口,换言之,此刻她想要离开这里,便只有从前门离开。 但宁王自己所带的人,也是除了此刻身边十来名贴身心腹外,其余人等全部在宫外。若有必要,只要他使个暗号,外面的手下便会发动袭击,将御清宫的出口封死。 不过有件事稍微超出他预料,例是于都等人均跟了进来。 按他原本的计划,到这的只有他和唐韵,顶多再加上卫菡。 到时候他只要杀了卫菡和唐韵,再让安排好的死士冒充成燕王派来的杀手,自己再当众将这杀手杀死,便可成为为唐韵复仇的好兄长和忠君之士,朝中百官必会拥立他继位。 但于都他们在这,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他不能在他们跟前动手,不然他们便会知道他才是幕后真凶,就算现在肯臣服,心中必然也会存着别样想法,日后万一有人生出异心,他此前布下的大计就等于泡汤了大半。 得想个法子,让这些家伙走远点,至少不能与唐韵在同一屋。 他正盘算时,卫菡忽然惊叫道:“皇上!” 宁王一愕,抬头看去,只见唐韵身子晃了晃,软软侧倒,幸好卫菡及时将她扶住,才没倒地。 “朕,朕没事。”唐韵一脸苍白疲倦之色,勉强重新站直身子,但刚一站稳便又是双腿一软,再次歪倒下去。 卫菡大惊,赶紧又把她扶住。 “皇上莫不是生病了?”黄良阁吃惊地道。 “不,朕只是有些疲倦。”唐韵无力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 她这模样装也装不出来,整个人有种虚脱般的感觉,岂是疲倦二字能解释得清? “皇上,要不您先入内歇息一会儿吧,太后来了臣再禀报您。”黎蕊适时道。 “这……”唐韵迟疑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也罢。” 宁王心中大喜。 想不到他还没想出法子,老天爷就给了这么好的机会! 御清宫后面是唐韵的寝殿,这些大臣自然不能跟进去,机会来了! 旋即,心中生出一股疑惑。 等等,唐韵一向身体挺好,怎会忽然如此虚弱? 莫非……有诈? 卫菡和黎蕊一左一右,扶着唐韵进了后门。 “黄相,皇上怎会突然变成这样?”于都忍不住看向黄良阁。 “于大人还不明白吗?”黄良阁长叹一声,“皇上是难以堪受打击,心力交瘁啊!” “啊?不至于吧?”于都疑惑道,“当初燕王叛乱,皇上是何其英姿勃发,现在怎可能这样便心力交瘁?” “错了,皇上不是为这些乱军,而是为了一个人。”黄良阁意味深长地道。 这话一出,包括宁王在内,所有人均是一震,明白了他的意思。 甚至连名字也无需他说出。 陈言! 陈言的反叛,带来的不只是京城告破,这一层并未将整个局势逼入绝境。 只要唐韵守着皇宫,等宣国公大军回到京城,解围的可能性极大。 问题是,陈言身上关系着南境粮灾之事。 当初陈言曾经承诺,南境粮灾要在月半之内解决。 但后来粮仓失火,加上各种耽搁,陈言该凑集的粮食至今连一半都还没送到。 原本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平灾之事延迟月余便是。 可陈言成了叛党,就意味着南境灾情想要彻底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陈言谋反成功! 试想,若唐韵成功平定这次叛乱,陈言哪还可能替她办事? 可唐韵更不可能眼睁睁地把自己帝位送出去,由此便陷入两难之境。 这才是让她心力交瘁的点。 宁王顿时放下心来,确实合情合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唐韵已至绝境,哪还有功夫使诈? 他正要想个法子脱身,好去找唐韵,却见黎蕊匆匆而回,道:“王爷,皇上请您入内,有一事与您商议。” 宁王错愕道:“什么事?” 黎蕊看了于都等人一眼,上前凑在宁王耳边悄声道:“脱身之事。” 宁王一震看她。 脱身? 第1257章 潜龙秘道 按理说,现在皇宫已被围死,除了强行突围外再无脱身之法。 难道唐韵竟还有什么底牌,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一会儿,寝殿内。 “皇上,龙体为重,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宁王上前关心地道,“有什么事,不妨待您康健之后再说。” 唐韵靠坐在床头,身上覆着被子,但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是个人都看得出她情况不太对。 “这生死存亡之时,朕哪还有休息的时间?”唐韵摇了摇头,疲惫地道。 这确实不是装出来的。 自三天前知道了宁王具体的发动时间起,她便和陈言定下了计。从那时开始,她便再没睡过,为的便是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完美符合心力交瘁的形象,以便后续计划顺利进行,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不过为了保险,她刚才进来后,还让人给她上了一道粉,把脸刷得更白了,视觉上更增颓色。 宁王本来就是只是假意关心,没再在这事上继续下去,道:“皇上说让臣进来商谈脱身之事,难道您是想冒险突围?” 唐韵摇了摇头,道:“英武伯和宁王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宁王心中生出警惕。 只留他、卫菡和唐韵在这,后两人均是练武之人,他岂不是有些危险? 不过这刻也没有抗旨的余地,他朝姜仞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表示会意,转身和黎蕊等凤翎卫全退出了寝殿。 宁王心中稍安,有姜仞在外,当无大碍。 “不知何事,如此神秘?”他小心探问道。 “此事朕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连太后也不知晓。”唐韵眼中透出复杂之色,“但情势危急,朕也不能再瞒着了。王兄,朕不能在此等死!” 她一句“王兄”把宁王整不会了,这称呼自她登基之后便再没有过,此时唤将出来,自有一股别样的感觉从宁王心中浮起。 定了定神,他才道:“皇上莫要想太多了,您鸿福齐天,自有神仙和先祖护佑。咱们在此,乃是坚守,绝非等死。” 唐韵摇了摇头:“不,朕这一生,从不坐等他人赐予活命的机会。朕的命,由我不由天!” 宁王皱眉道:“但如今除了在此坚守,便唯有突围。坚守还有五成生机,突围唯有死路一条啊!” 若唐韵真的去突围,那就麻烦了。 到了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可能动手杀她,更没办法按原定计划,将一切委推至燕王身上,然后自己再替唐韵“复仇”,从而让百官推选他为大周天子。 原本他计划中,是要再等一段时间,当外面二万心腹大军开始强攻皇宫之后,他再动手。 可若她真要突围,说不得,他只好提前动手了! 幸好,唐韵说道:“不,朕非无智之人,岂会不知突围只会适得其反?” 宁王松了口气,疑惑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唐韵缓缓道:“朕即位之初,先帝给朕留下了一件保命的宝物。” 宁王一呆:“宝物?臣怎没听说过?” 唐韵叹道:“这是只有历代天子知道的宝物,王兄若是知道了,便奇怪了。” 听到她又一次唤自己王兄,宁王心中又是一悸,隐似回到多年前。 当唐韵还只是公主之时,没有任何人料想得到后来的她竟会成为一国之君。那时的她,天真无邪,待人以诚,每每见之,哪怕是心机深沉的宁王,也总会生出无比放松的感觉。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已成过眼云烟。 宁王顿了片刻,才道:“皇上说得是。不过,既是天子相传,您现在说出来,是否……” 唐韵看着他,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非常时候,只能非常手段。朕不能只顾自己,王兄是朕血亲,朕岂能将你抛下?” 宁王剧震道:“皇上!不知皇上说的宝物是什么?” 唐韵心中暗叹,她已经给过他机会,可惜,他并没有珍惜。 她轻轻地道:“此物名为潜龙秘道。” 宁王疑惑道:“此物何在?又如何保命?” 唐韵指了指床下,道:“将龙床移开,下面有一块大石板是活动的,旁边有暗藏的机括。只要以特殊手法扳动机括,便可打开石板,看到一条通往京城东南三十里外山林的秘道,宽虽只可容纳两人并肩,但用来逃生,绰绰用余。” 宁王失声道:“什么!三十里?!” 唐韵解释道:“据先帝遗言,这是大周先祖所建,耗时三十余年,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朕每年均会亲自验一次此道,保证它畅通无阻。只要从这里出去,便可轻松突围。到时,再召集朝廷大军,反攻对方,必能成功!” 宁王难掩震惊,道:“想不到皇上竟还有此招!” 心中不禁暗暗庆幸。 好在自己的计划中,自己与唐韵同处一地。否则若他在外面,只怕等到唐韵逃脱了他都不知道! 看来,真是老天眷顾!让这丫头如此重情,竟然还想让他一起逃生,却成了她丧命之因,哈哈! 唐韵神情恢复冷静,道:“待太后到来后,咱们便从此处离开。” 一旁的卫菡吃惊地道:“但外面诸位朝中大人,他们留在这里,岂不危险?” 唐韵摇了摇头:“不,带他们脱身,十分不智。秘道内难以呼吸,通行人数若是多了,除非身强体健者,否则很难通得过。再者,他们中大多数是文官,而且多数年岁较长,徒步很难走完这三十里,反而易误事。” 宁王一边转动着心思,一边道:“皇上所言甚是,留下他们,反而更增他们生机。一来外面有城卫军拒守,料来可挡得数日,二来咱们离开之后,即刻召集各地大军,反攻京城,便可替他们解围。” 唐韵颔首道:“然也。一会儿太后来到后,除卫菡、宁王、太后和朕外,只带黎蕊同行。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让他人得知。” 宁王心念急转,忙道:“皇上,可否让姜仞同行?他与臣,便如英武伯与皇上一般,生死相依。而且,他身手非凡,也可助皇上一臂之力。加上他是男子,有些搬挪沉重之事,也可交给他。” 第1258章 皇上,请登极乐 唐韵蹙眉道:“他,信得过么?” 宁王沉声道:“若有一日,臣须得将性命交托在某人手上,那臣定会交托于他!” 唐韵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也罢,便带上他吧!” 宁王喜道:“臣即刻出去唤他进来,将一切说明,避免他露出破绽。” 唐韵点头道:“去吧。” 宁王转身大步而去,唇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有卫菡在侧,他实难动手。 但待姜仞进来,一切便不同了! 卫菡身手高明,但绝非姜仞的对手。届时又是偷袭,先杀卫菡,再杀唐韵,必可一举功成! 看着宁王出了寝殿,卫菡才忍不住悄声道:“皇上,您方才为何要那么做?若是让他生出警觉,岂不是坏了大计?” 陈言和唐韵定下的计划,卫菡已全部知晓,自然清楚方才唐韵连呼宁王“王兄”,试图让后者良心发现而自首,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唐韵默然片刻,才道:“是朕心软了。不过你可放心,朕已对宁王彻底失望,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不多时,宁王带着姜仞进来,道:“皇上,人带进来了。” 姜仞双膝一低,跪落在唐韵面前:“皇上愿意信任姜仞,姜仞纵万死也难报答皇上的信任!” 唐韵轻描淡写地道:“万死便不必了,只要你能替朕妥当办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姜仞心中一震,自然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他连忙山呼谢恩,待她发话平身之后,这才爬了起来。 唐韵知道时机差不多了,道:“潜龙秘道的事朕还未告知黎蕊,卫菡,你去与她说明。宁王,姜仞,你二人替朕先将龙床挪开,朕好开了秘道入口。” 说着,翻身下了床。 卫菡想扶她,她摆手推开,道:“不必,朕已好得多了,去罢。” 卫菡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出。 宁王难抑心中激动,朝姜仞使了个眼色,道:“你力大,来帮皇上搬开龙床。” 姜仞答应一声,走上前去,抓着床边发力一抬,将龙床抬起少许,挪往一旁。 唐韵看着床下,道:“再多一些。” 宁王趁着这机会,退到寝殿殿门处,缓缓将殿门推合,再将门闩闩上。 这门虽是木制,但厚达三寸,就算是大力士,也很难把它踹开。封闭之后, 现在的计划与他当初的安排稍有出入,不好安排死士来担任“燕王所派杀手”的角色,不过,横竖有条秘道,到时候将此事说出,就说杀手自秘道逃脱,要安排后续之事就方便多了。 龙床放下后,唐韵背对着宁王招了招手:“宁王,你来看看。” 宁王朝姜仞再使眼色,比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同时说道:“是,臣来了。” 姜仞一咬牙,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匕扎向唐韵腹部。 唐韵原本一直看着床下的石板,此时才陡然惊觉,一句“你做什么”刚出口三个字,已惨叫一声,捂着腹部踉跄退开数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姜仞。 姜仞已经松开了手,任匕首留在唐韵身上,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姜仞恭送您往赴极乐!” 唐韵露出惊怒交加的神情,转头对宁王急呼道:“快!快护驾!” 宁王看着鲜血自她指缝间渗出,把她腹部的衣衫和软甲均染了个透,哈哈大笑:“皇上,护驾就不必了,让我亲手送你上西天,也好让你少受些人间苦楚。” 唐韵像是这才发觉他有问题一般,失声道:“是你!” 宁王笑得嘴角都快裂到了后脑勺,大步走到她面前,道:“不错,是我!想不到吧?这一切,全都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在背后主使!你以为是唐朔那废物造成如今的局面?错了!是我,一手一脚,谋划出今日之局!哈哈哈……” 唐韵靠在墙边,眼中透出绝望,无法相信地道:“朕待你不薄,你……你为何要如此!” 宁王笑容倏敛,抬手轻托着她下巴,森然道:“不薄?这帝位原本便该是我的东西,你一介女流,竟敢窃居我的宝座,还敢假惺惺地反过来说对我不薄?唐韵啊唐韵,你便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怨毒一句,让唐韵没有半点伪装地娇躯剧震。 虽不同母,但却同父,终究血浓。 她对宁王几番包容,甚至不惜冒着坏了计划的危险,给他自白的机会。 然而换来的,却是他的恶毒! “我知你此刻仍是满心疑惑,不知为何会中我之计。” “也罢,看在你性命已危,再无生机的份上,本王便一一告知于你。” “你最倚重的陈言,也是本王的人!” “多亏他,本王的大军才能成功破入京城,造就此刻!” “你可知为了这一刻,本王从多年前便开始布计。” “一方面,做出耽于酒色之态,让你不生防备。” “另一方面,安排人手,怂恿唐朔那蠢货起兵反你。” “既消耗你之军力和大周国力,也为本王夺回帝位的准备制造机会。” …… 宁王为了大计,在心中将所有事沉郁已久,今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岂会错过那机会?有如文学大家写出不世巨着,自己忍不住便要将它分享出来,好让世人震惊一般。 他一句一句,不断将自己计划说出,从几年前安排姬楚去燕王帐下开始说起,包括安排张移入益王府做幕宾,陷害益王等,再到之后与陈言合作,布下层层计划,没有半句保留,全数道出。 毕竟今日之后,这些事便会尘封,再没说出来与人分享的机会了,索性趁这时机好好享受唐韵最后关头的震惊。 但很快,道出一切的畅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眉头渐渐锁紧,一股无名火冒了起来。 一开始,唐韵确实一脸震惊。 可他说得越多,她神情竟然越冷静,到得后来,已不见半分惊色。 这不是他要的效果! 说好震惊和绝望呢?说好的痛心痛哭痛苦呢! “哼,死到临头,你还敢给我装神弄鬼!”宁王发了狠,一把抓向唐韵腹部那匕首。 第1259章 我干的怎么了? 那匕首之前姜仞松了手之后,便一直被唐韵自己握着。此刻宁王拨开她的手,想要抓着匕柄好好搅上几下,让唐韵再难保持冷静之态。 哪知道唐韵手一松开,那匕首呼地一下,竟然从她腹部掉了下去,啪地落在地上。 宁王一下愣住了。 这匕首……插得这么不牢靠吗? 可出了这么多血,显然应该插得很深才是。 他下意识看向她腹部的伤口,顿时一震,道:“伤口呢?!” 唐韵腹部衣衫连个破口都没有! 不对啊! 他明明看到那匕首深插至柄的! “朕乃天子,有天地护佑,你以为区区匕首,便能杀了我?”唐韵寒声一语,吓得宁王脸色大变,不由退后数步。 “不可能!怎有可能!”他惊道,“你乃违天逆道的伪帝,天地怎可能护佑你!” “你错便错在,以为朕是寻常之人。”唐韵傲然道,“朕,岂是你区区逆贼所能杀!” “我不信!”宁王整个人都不好了,惊怒交加,猛地冲过去,把匕首又拾了起来,狠狠插向唐韵腹部。 又一次,没入至柄! 唐韵一声冷笑,纤手横搧。 啪! 一巴掌打得宁王那肥脸上的肥肉都抖了好几下,鲜红的巴掌印迅速现了出来。 宁王痛得朝后退了两大步,看了看那匕首,只见匕首完好无损。 再一看唐韵,腹部仍没伤口! 宁王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才姜仞扎过去,他还想着会不会是扎偏了,可现在自己明明扎中唐韵肚子,怎也能刺她个肠穿肚烂,怎会仍伤不了她?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有天地护佑?! “哼,你休想唬我!”宁王咬牙切齿地道,“你若真有天地护佑,那天地怎不提醒你我有反意,害你落至此境!” “你以为你的奸谋能瞒得过朕?”唐韵冷然道,“你所有计划,朕皆一清二楚。之所以任你至此,甚至故意配合你,好给你单独与朕相处的机会,便是为了让你暴露出狼子野心!” “等等,你知道?”宁王震惊地道,“那你怎会任陈言开启城门,让我大军入城?!” “这,你该问他。”唐韵俏脸一侧,看向正对着龙床床尾所对的一张大妆台。 那妆台比平常人家的妆台要大得多,下方放有两个四尺高、三尺宽的柜子。 此时,左边那柜子的柜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柜子里,陈言盘腿而坐,带着笑容抬手朝宁王打招呼。 “王爷,恕陈言不便,不好向您行礼。” 宁王张大了嘴,好半晌才道:“你,你怎会在此?!” 陈言向后靠了靠,靠在后面柔软的被褥上,暗忖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让黎蕊在这里面放了被褥,不然干坐这么久,他这老腰铁定会疼,现在则好多了。 他好整以暇地道:“下官一吩咐人把城门打开,就赶紧赶到皇宫,所以在王爷之前,便先到了此处。” 宁王看看他,又看看唐韵,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难道…… “王爷方才不是问皇上,为何下官要将城门打开,放您的大军进来吗?”陈言接着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进城的人虽然穿的是您麾下大军的服色,但人却已经不是您的人,而是我青山县的壮丁。” 为够计划出错,他生生等到宁王大军将要出发前的一个时辰,才用迷药给那二万人的大军做了顿壮行宴。 自然,吃完之后,二万大军便哪都去不了了,只能任由王岳他们带人扒了其盔甲兵刃,一一绑起来。 之后王岳便让早前以五两一晚的价格招募来的二万青山县壮丁,全数换上了宁王大军的战甲兵器,赶到了京城。 陈言并不担心露馅,一来城门不是宁王控制,后者没法查验真假,二来宁王要急着赶到唐韵身边,以便实施计划,也无暇去验假。 宁王乃是备事于前的性格,在正式动手前,先将“查验”这部分办好,避免在大事发动之后浪费时间。 这也是他为何煞费功夫、屡次试探陈言。 而他既已确认陈言没有问题,便不会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果然,一切如陈言所料。 二万假的宁王军,轻松让宁王落入陷阱。 “你……你和她……”宁王指着陈言,颤声道。 陈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她让你……”宁王指着唐韵,还看着陈言,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陈言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宁王眼前一黑,向后跌了几步,幸好倚住了柱子,才没坐倒在地。 唐韵看向陈言:“你还坐在里面做甚?还不出来?” 陈言苦着脸道:“皇上,臣也想出去啊。可您也知道,臣这腰背老毛病,方才在这坐久了,现在一时起不来,您得让臣缓缓。” 唐韵哼了一声,没再管他,转头对宁王道:“是你束手就擒,还是朕让人将你拿下?” 宁王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算勉强压下震荡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 “此事,是本王栽了。但,”宁王脸色沉了下来,“你若以为这样便坏了本王大计,未免可笑!如今这殿内只有你与这厮,你以为敌得过姜仞?” 这话一出,唐韵表情登时古怪起来。 宁王错会了她的意思,以为震慑住了她,一声冷笑:“呵!动手!若不能擒,杀之无妨!” 姜仞沉声道:“是!” 沧地一声,拔刀出鞘,手腕一翻,刀刃已架至宁王脖子上。 宁王一僵,笑容瞬间冻结。 “你……”他不敢扭头,只敢把眼珠子转过来,斜着眼看姜仞。 “王爷,”姜仞面无表情地道,“对不住了。” “你竟背叛我!”宁王嘶叫一声,简直没法相信。 陈言的事,他还能理解,毕竟那厮和他相识浅,没交情,了解不够深。 可姜仞跟了他近二十年! 唐韵是怎么办到的?! “我!”陈言小学生发言般举起手,嚷道,“我拿着他一把柄,逼他反的。所以王爷您千万不可怪他,他也是有苦衷的。” 姜仞眼皮抽了两下,没吭声。 宁王一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怒不可遏:“陈言!” 第1260章 我要你死无人可护 唐韵冷冷道:“你聪明一世,可惜糊涂一时。你若有志于家国百姓,朕可成全你;你若沉醉于美酒佳人,朕也可成全你。可你却偏偏选了最不该选的死路!但,朕仍可成全你!” 宁王哪还不知道大势已去,眼见唐韵似要让姜仞杀了他,他不禁魂飞魄散,双膝一低,跪倒在地:“皇上!臣知道错了!求您念在你我血亲,饶臣一命!” 姜仞没想到他会跪下,刀子差点割破他脖子,连忙将刀稍微收了收。 唐韵娇躯一颤,张开的檀口不由合了起来,眼中透出挣扎之色。 陈言见势不妙,忙道:“皇上,不可心软!” 唐韵转头看他一眼,蹙眉不语。 宁王痛哭道:“皇上,臣罪该万死,臣真的知道错了!纵然臣罪该万死,可臣的王妃,还有臣那尚未成全的孩儿,他们是无辜的啊!您若杀了臣,叫他们日后如何苟活!皇上,求您了啊!” 看着宁王痛哭流涕,唐韵更是秀眉紧蹙。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将他就地处决,可现在,终究没法狠下那心。 陈言也不禁动容。 这死胖子演技还真了得,眼泪说来就来! 而且他还真是舍得,陡然从巅峰跌至谷底,他没崩溃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力气立刻想出最好的保命之法,那就是求饶。 而且还拿出王妃和小王爷来打亲情牌,厉害! 这是保住性命唯一的办法,唐韵一向吃软不吃硬,硬刚只会死得更快。 这种人,说一句“枭雄”毫不为过。 但陈言怎也不可能让他活过今晚,叫道:“皇上,您可千万记着燕逆的教训,若是心软,遗祸无穷!” 宁王气得直想冲过去把那家伙掐死,可惜刀架在脖子上,他哪敢妄动?唯有继续大声哭喊求饶。 唐韵又看了看陈言,神情比之前还要犹豫。 陈言比她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她,一看她这神情反应,不由叹了口气。 果然,他还是料中了。 宁王是不能留的,此人深沉多智,若是留下他的性命,哪怕是关押起来,只怕也易起后患。 为此,陈言早就特意提醒唐韵,不可心软。 而她当时也曾答应,说自己绝不会再心软。 可惜,现在她的反应已证明陈言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其实陈言也明白,面对一般敌人,唐韵从来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角色,下手果决,行事雷厉风行。 然而,亲情,是她的阿喀琉斯之踝,用青山县一等一的钢甲都没法帮她护住的软肋。 好在,他早有准备。 “你……真的知错了?”唐韵终于下定决心,看向宁王。 “千真万确!皇上,求求您,饶了臣这条狗命吧!”宁王见似是有戏,心中大喜,脸上哭得更凄切了。 “罢了!”唐韵长叹一声,“将他捆起来。” “谢皇上!”宁王大喜,终于长松一口气,主动将双手反伸,同时看向陈言,露出一抹得意神情。 陈言啊陈言,想要杀我,做梦! 宁王隐忍多年,其它的不好说,论忍耐可说世上罕有。因此一见势头不妙,立刻改变做法,决意再忍一回。 只要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待风头一过,他想东山再起,也并非不可能! 陈言清楚看到他眼神,莞尔一笑:“宁王爷,您最大的毛病,就是低估我陈言,而且这低估到现在仍没改变。下官不妨明说了吧,我要你死,纵然你想蒙蔽皇上来护你,你也休想活得过今晚!” 宁王一愣,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这家伙为何如此自信? 难道他真有什么法子,能让唐韵改变主意? 唐韵跟他一样心里涌起不安之感,不同的是她太清楚陈言的能耐,不由蹙眉转头看陈言,道:“此事朕已有定论,你敢抗旨?” 陈言恭敬地道:“为皇上江山稳固,也为百姓安乐,臣,不得不杀他,请皇上恕罪。” 唐韵吃惊地道:“你想做什么!” 陈言摇摇头:“臣什么也不会做,但,有人会做!” 话音方落,他旁边那柜子的柜门忽然打开,露出内中一道同样盘腿而坐的身影。 “王叔!” “益王!”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宁王,一声来自唐韵。 此前陈言是先他们入宫的,别说宁王,连唐韵都没想到陈言会把益王一起带过来,此时一见到益王的面,再看到他怀中所抱的那把连鞘长剑,登时玉容变色,明白了陈言要干什么。 益王双目精芒大盛,霍然起身,从柜中出来。 沧! 长剑离鞘而出,寒光映射! 宁王惊道:“王叔,你……你怎会还活着!” 益王尚未答话,陈言已再次小学生一般举手嚷道:“我我我!还是靠的我!” 宁王脸都绿了,他千方百计,将益王先扳倒,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益王地位超然,就算是唐韵的圣旨,他也敢不听! 而且,就算他不听,唐韵重情,也不会拿他如何! 可没想到,益王竟没死! 而这,又是因为陈言! 此时看到益王手中那剑,他终于明白陈言为何如此自信,骇然道:“皇上,救我!” 唐韵方寸大乱,一步横移挡到益王与宁王之间,叫道:“益王!朕令你放下手中之剑,不可杀他!有什么事,可从长计议!” 益王面沉如水,厉声喝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记性!此人为了篡位,不惜激起民变,不惜谋害亲族,不惜杀人放火,不惜陷害忠良!这等天地不容的祸类,你若还要护他,便不配这大周天子之位!” 唐韵娇躯颤动不已,张了几次嘴,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益王这几句已不似平常对待皇帝时的态度,而是以训斥的语气说出。 他是先帝的亲弟,是她的亲叔,也是如今大周皇族辈份和年纪最大的人。面对他的训斥,她根本无力辩驳! 一旁陈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管孩子,还真就得找家长! 唐韵是被益王看着长大的,心中对他既有尊敬又有敬畏,让他出马,果然没错! 当然,提前准备好这一招的自己,更该好好夸上一夸。 益王再不理唐韵,大步从她身边走过,长剑扬起,看着跪在地上面无血色的宁王,缓缓道:“先帝昔年赐我这把龙吟剑,你可知他当时说过什么?” 第1261章 天子之剑 宁王惊恐地道:“王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你给我一个机会……” 益王像没听到他说什么一般,语气沉重起来:“他说,此剑,名为龙吟,本该是天子之剑。但,在他之后,诸子无能,没有任何人可担得起这大周的天下!故而将此剑赐我,让我以此剑匡护未来天子!” 宁王听得魂飞魄散,叫道:“我是您的亲侄子啊!” 益王额头青筋暴涨,猛地爆出一句:“老子他妈还是你的亲叔叔,她还是你亲妹妹,哪怕唐朔,也是你亲弟弟!你可曾手下留情!” 一句话让陈言都听懵了。 益王这种身份高贵、受过高等教育的贵人,居然也会爆粗说脏话? 不过,由此可见他心中是有多么悲痛和难过,毕竟面前这人,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侄子。 宁王满头大汗,能言善辩的嘴硬是没挤出半个字! “今日,我唐莫便以此剑,送你去见先帝。九泉之下,你好好向他赔罪吧!” 益王话音落下刹那,长剑倏然前刺。 姜仞也不禁微微色变,向后一退,避免被波及。 长剑入体,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瞬间便穿透宁王胸膛,从后背穿出! 宁王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龙吟剑,突然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益王没有躲闪,任鲜血洒了他一头一脸。 “我……我……”宁王双目圆睁欲裂,一口接一口地不断呕出血来,双手抓紧了龙吟剑剑刃,想要把它拔出自己身体,却终究没法办到。 唐韵始终背对着两人,玉容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握拳,微微颤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宁王终于再没力气,眼神迅速失去光泽。 “我……我不甘心……凭什么……说我无能……让我治理……天下……大周才有……希望……” 声音消失。 陈言不禁摇头。 这厮至死也没悔过和死心。 益王长剑抽出,任宁王肥躯重重倒地,转身向唐韵直直跪下,道:“臣抗旨不遵,请皇上责罚!” 唐韵没看他,却看向陈言,双眸透出一抹异色:“你早就知道朕会心软?” 陈言想从柜子里出来,哪知道坐太久,腿都麻了,出了柜子直接扑通一下,摔了个前仆,整个人趴在了唐韵跟前。 “我尻……” 陈言叫苦不迭,轻按着腿,脸都拧巴了。 唐韵沉着脸:“你以为行此大礼,朕便会轻轻放过你违旨之事?” 陈言挣扎着爬起半身,忍痛仰起头:“皇上,臣冤枉啊,这事是益王自愿的,臣只是个三品小官,哪阻得了他!” 唐韵瞪着他:“方才你不还说什么你想让宁王死,连朕也护不住他?” 陈言讪讪地道:“臣只是逞逞口舌而已,皇上也看到了,除了这张嘴,臣啥也没动过,连人都才刚刚从柜子里出来,您不能不想处置益王爷,就把火气撒臣身上啊。” 唐韵本来正因宁王之死而心中悲恸,却被他这一番无赖之语搞得火冒三丈,气道:“还敢狡辩!是不是你把益王带进来的?是不是你让他藏在这的?是不是你不让寝殿凤翎卫告知朕的?” 陈言连个眼都不带眨的:“皇上真的冤枉臣了,是益王自己要进来,也是他自个儿要藏这,另外守殿的凤翎卫也没有不告诉皇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啊。” 唐韵气极。 这家伙,还真是个不粘锅啊! 她一步跨到陈言旁边,抬脚就往他发麻的腿上一踩。 “哎哟!皇上您这也太不人道……啊!痛痛痛……别别别……”陈言大惊,哭喊起来。 一旁,无论是姜仞还是益王,都看懵了。 玩呢? 宁王尸身未寒,皇上跟这厮怎么斗起气来了? 唐韵连踩了十几脚,这口气才算消下去,收了脚,吸了下鼻子,抬手不动声色地擦去眼角泪珠,仍背对着益王,道:“此事益王无过有功,朕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王叔,请起。即日起,你可恢复过往,朕会诏告天下,为你洗清罪名。” 益王抬头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良久才道:“臣,谢主隆恩!”长身而起。 在场者中,他是除陈言外最为了解唐韵之人,此刻已然明白为何陈言要插科打诨,逗得唐韵与其斗气。 她的亲叔叔杀了她亲兄长,这对重情的她来说,打击极大。 陈言故意胡搅蛮说,是帮她分散她的注意力,助她调整心情。 唐韵顿了顿,再道:“进来罢!” 沉重声响中,寝殿一侧的柱子后面,原本应该是墙壁的所在,竟然缓缓被人推开,变成一个小门。 于都、黄良阁、韩兆坤等人面色发白地跟着几名凤翎卫,鱼贯而入。 看了一眼命丧当场的宁王,众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方才之事,你等也全都看到了。” “宁王蓄谋已久,谋反篡位,为此甚至陷害益王。” “幸好陈言妙计安贼,与益王携手将此獠诛杀,还大周清平!” 唐韵转身看向他们,冷冷说道。 众人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此前当唐韵派人将宁王唤进寝殿后,于都等人便被凤翎卫从暗门带进了寝殿旁的这小密室。 密室与寝殿一门相连,门上投多个暗孔,众人在里面不但可以听到寝殿的动静,还可以透过暗孔看到里面的情况。 当宁王发难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再听得后续宁王与陈言、皇上等的言谈,众人更是惊得差点下巴都掉地上。 万万想不到,这人人眼中的废物王爷,竟然是大周这五年来灾难的罪魁祸手! 从燕王之乱,到冀州民变,再到南境粮灾,可说全部都因宁王而起! “益王为贼所陷,也幸得陈言妙计保下他性命。” “冀州民变、北境旱灾、南境粮灾、宁王谋逆、大梁联夏……” “还不算那些细小的功劳,这一桩桩的劫难,均是陈言为朕分忧化解。” “你等现在可明白,朕为何要重用他?” 唐韵缓缓说道,每说一句,目光便扫过一人。 众人沉默无言。 这些功劳,无论哪一桩,单拎出来都可说是一般人一生也未必能干成一件。 但如今却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第1262章 臣身患奇症 而且细思起来,事实上,他们满朝文武加起来,一生所立的大功,也不及陈言这么多功劳。 “你等口中会拖累朕、害朕、坏我大周江山的祸类,却一次次救我大周于危难,救朕于绝地!” “此次宁王之变,若非有他,你等只怕待朕驾崩,也被蒙在鼓里!” “可你等却时时针对于他,多方作难!” “告诉朕,是他有问题,还是你等有问题!” 唐韵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凌厉起来。 众人听得汗流浃背,更是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于都,你告诉朕,陈言立此惊天之功,该当如何赏赐?” 于都慢慢直起身,一对老眼中透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救国之功,自当大赏。” 唐韵点点头,说道:“陈言听封!” 陈言还趴在地上,此时连忙翻身想要改趴为跪,哪知道双腿麻劲还没过去,一动就疼得哎哟叫唤出来,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唐韵好气又好笑,道:“算了,你就趴着吧!青山男陈言,屡立不世之功,即日起除青山男之封爵,晋封青山伯,食邑青山、永丰、良谷三县。” 众人无不听得暗惊。 大周虽然封爵,但食邑并不多,遍数大周历代封爵的外姓之人,男爵基本不会有食邑,子爵也是鲜有,到了伯爵方有一县之邑。 可唐韵不但直接把陈言从男爵跨过子爵,直接封为伯爵,还给他多加了两个县的食邑,这份殊荣,可说大周从古至今都没有过! 陈言急忙高呼道:“臣谢主圣恩,必粉身碎,以报皇上的恩典!” 心中暗喜,看来唐韵早就提前研究过如何封赏他,否则哪可能给得这么爽快? 坦白说封不封爵对他来说倒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土地。 永丰和良谷是青山县的两个邻县,原本他就在暗中安排如今的陇州府尹何惇,将周边县都搞成卫星县,护住中间的青山县,而永丰和良谷的县令已经是他的人。 现在这俩县全划归他食邑内,要控制起来就更方便了。 此外还有一桩大大的好处。 青山县虽然面积大,但多是山林,粮耕发展不起来,所以粮食主要还是从外县收购。 永丰和良谷两个县都是收购的主力区,现在划给了他,自是更为便利。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在让农所在试验培育土豆,将来需要大面积推广的话,需要大量沃地,永丰和良谷两县都是平原区,有极佳的土基,拿来大规模种植土豆以及后续其它粮产简直不要太合适! “此外,京兆尹之职你不必再担了。”唐韵再道,“即日起,你擢升文昌台右仆射,领正一品禄事!” 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连益王都愣住了。 到这刻,众人才恍然大悟,才明白为何唐韵要历数陈言所立之功。 大周文昌台设左、右仆射,可说是文官中地位最高的两个位子。 此前,黄良阁是左仆射,人称之为“黄相”,便是因文昌台左右仆射职权基本等于大周国相。 只不过后来出了事,被暂时降官至二品,夺了左仆射之职,但因为这位子重要,无人可替,所以他仍兼领此前的差事,实权上仍是负责左仆射的事务。 而右仆射因帮空缺多年,至今未再任命。 可现在唐韵竟然将陈言破格提拔为文昌台右仆射! 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叫一步登天! 京兆尹还只算是个职权狭小的功能性官员,从这个位置要升上国相地位的文昌台右仆射,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中间要调职多少个职务,才有可能办到。 而且现在左仆射名义上还是空悬的,等于陈言独掌文昌台大权。连黄良阁要办事,也得要他点头! 这种擢升,可说是旷古绝今! 封爵,于都等人虽然不甘,但也不太在意。 毕竟爵位不赞同于权力。 但是升官,而且还是文昌台的官,那就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从名义上,文昌台辖管整个六部! 虽说如今实际职权上,六部不少权力都早就脱离了文昌台的管制,但地位上仍然还是低于文昌台。 这事要真成了,以后于都他们在陈言面前全都低一头! 想想那场景,众人不寒而栗。 这厮才三品,就敢跟天天跟他们怼,这要升到正一品,还不把他们全收拾了? “皇上三思啊!” 惊叫出来的不是于都等人,而是陈言。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这厮没病吧,她升他的官,他还叫她三思? 不过回心一想,也是,这家伙大概最不积极的就是升官了。 “朕已思量久矣,就这么定了。”她淡淡地道。 “不是啊皇上,臣……”陈言还想说话。 “不就是那套能力不足、难以胜任的套话?朕已经听够了。”唐韵打断他。 “不是,皇上,您误会了,臣……”陈言试图分辩。 “不外再加些性子懒散,偷奸耍滑恐辱圣命?朕也听够了。”唐韵没客气,再次打断他。 “真不是,皇上,臣有苦衷……”陈言苦着脸道。 “你有完没完!”唐韵有点想不出来了,蹙眉喝道。 “臣也不想说,可这苦衷影响甚大,不说不行啊!”陈言哀叹道。 “那就赶紧说!”唐韵一脸黑线地道。 “臣……”陈言拖长了声音,“快死了。” “什么!你受伤还是生病,为何快死了?”唐韵大惊,急问道。 于都等人惊喜之极,本来这个事感觉已无转寰余地,皇上圣意甚决,他们也无可奈何。 不想这祸害竟然有老天来治! 陈言叹了口气,道:“不瞒皇上,臣得了不治之疾,快则数日,就将离世。” 唐韵吃惊地道:“那慢则多久?” 陈言掩饰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快则数日,数日啊皇上!臣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废人,岂能出任文昌台右仆射如此要职?请您三思!” 唐韵见他说话躲躲闪闪,心中起疑,道:“你这个快则数日,慢则不会是数十年吧?”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坏了,这妞反应好快! 第1263章 早点死就不会老 表面上他只一脸愁苦,道:“这世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若是老天怜我陈言一生行善,赏我数十年寿命也不奇怪。不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不能强求,还是要着眼于现实,也就是臣已命不久矣的事实……” 唐韵一抬脚,猛地在他还在发麻的腿上跺了一记。 “哎哟卧……”陈言痛得差点国骂出口,幸好收嘴收得快,“皇上您这是为何!” “朕且问你,你所患之症,是不是名为衰老之症?”唐韵喝道。 “啊这……”陈言张大了嘴,嘴里实在是迸出不字眼来了。 于都等人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无不心中一凉。 白欢喜一场! “这个病,朕有法治,而且法子很多。”唐韵一本正经地道,“什么砍头啊,吊刑啊,凌迟啊,炮烙啊,腰斩啊……” “这这这怎么能治衰老!”陈言惊道。 “早点死,就不会老了。”唐韵若无其事地道。 陈言一个激灵。 这妞狠啊! 往往这种招数是他对别人用的,现在她居然用在他身上! “行了!少给朕在那装疯卖傻,这文昌台右仆射之位,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唐韵不想再跟他磨蹭,决然道。 于都等人无不看得一脸懵。 知道的晓得是在授官,不知道的还以为唐韵是在折磨陈言,官升正一品,掌大周国权,一个装病不想要,一个霸道强塞,这是闹哪出? 陈言无奈道:“这事没商量余地吗?” 唐韵没好气地道:“朕就奇了怪了,别人升官兴高采烈,你回回愁眉苦脸,比别人降官还痛苦。行了!从今以后,你与黄相须得多多亲近,他在文昌台已久,可为你参考。” 陈言愕然看向黄良阁,正好后者也一脸愁苦地看他。 黄良阁此时想起的是当初陈言刚进京时,他还曾想把后者弄进文昌台,这样想把陈言搓圆捏扁都可随他之意,可没想到如今后者真进了文昌台,然而却成了他的上官! “还有异议吗?”唐韵冷冷道。 “臣,没有异议!”黄良阁无奈,只能说道。 “臣等领旨!”于都等人终于回过神来,知道米已成炊,再没扭转余地,唯有齐声相应。 “等等,皇上,臣走了,京兆府衙怎么办?”陈言忙道。 “益王已可露面,自然仍是由他领着。”唐韵干脆地道。 “皇上,臣只怕难以领命。”益王黯然道。 唐韵看了看他,见他神情摧颓,不由心中微酸。 她故意在此时为陈言升官,又没心没肺般跟他插科打诨,便是因为宁王这亲哥之死,使她心中悲痛。 但哀痛的何止是她? 益王大义灭亲,自然也是一样,确实需要一段时间休养调整。 “也罢,王知余此次灭贼有功,便着他官复原职吧。”唐韵有些疲倦地道,“另外,城外那些乱军,陈言你亲自去处置,务要不放过任何一路。” “臣遵旨!”陈言唯有领命。 算算时间,这会儿估计那些乱军已经照着唐朔的指示,去了京城东南三十里外的山林。 而那里,便是他们的终点。 出了皇宫,陈言坐在马车上,往京城外而去。 守着皇宫的城卫军在等了半天,都没见着敌人踪影,正各自猜疑。韦烈领了圣旨,这才出来将情况一一说明,带着城卫军各自回归其原岗。 陈言找来临时冒充的二万人,早在宁王跟着唐韵进宫时,便退出了京城,避免让原本便惊恐万分的百姓不安。 京兆卫在王知余的带领下,又开始扫街,不过这回不是把百姓往家里赶,而是挨家挨肩通知说明贼患已去,让百姓安心。 京城倾危之势,荡然无存。 卫菡带着护卫骑着马跟在陈言马车外,与他的护卫一起组成他今晚的亲卫队伍。 “准备了半天,结果连个手都没动。”走了半截,她忍不住嘟囔道。 “郡主手痒了?”陈言掀开车帘,笑眯眯地问道。 “对啊,本来我还期待着能与宁王的护卫大打一场的。”卫菡惋惜地道,“这些好装备,没实战过实在可惜。” 陈言的计划中做了多手准备,其中一层便是若宁王没有中计,而是直接让手下人动手,那凤翎卫和卫菡的护卫就派上了用场,因此才特意为他们更换了军备。 结果宁王急于求成,轻轻松松地踏进了寝殿那陷阱,导致他手下护卫最后连反抗都没反抗,见到宁王尸身后直接就投降了。 “能少伤些人,就得少伤一些。”陈言正色道,“性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能与它相比。” “这正是卫菡为何为大人倾心,绝不轻忽任何人命。”卫菡看着他,眼中透出崇拜的光,“自古名将豪杰多以他人性命来做自己功业的垫脚之石,唯独大人非是如此。”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皆是如此。”陈言感叹道,“殊不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些战死之人,哪个不是家中父母妻儿翘首以盼呢?人心都是肉长的,本官又岂能狠得下心来?” 卫菡听得他这几句,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天啊! 为何他随口几句,都是这般动人呢? 陈言定了定神,见她两只眸子泛着异彩,不禁心中一荡,道:“郡主不是没打上架不过瘾吗?你且上车来,本官陪你鏖战几合。” 卫菡错愕道:“大人与我交手?这,只怕大人经不得三拳两脚。” 陈言下巴一扬,傲然道:“呵,郡主莫要小看本官,横竖从这里到那厢还得许久,我便让你好好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卫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人还是莫要夸口啦,您就算把弩箭拿出来,也休想能赢得过我。” 别的方面,她对陈言是自叹不如。 唯有武艺,别说一个陈言,就算是十个陈言,也休想斗得过她!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本官今日不但不用弩箭,而且不用任何兵刃,连护甲也不用,便可将郡主打得丢盔弃甲,哀呼求饶!” 卫菡见他说得认真,不由睁大双眸:“您说的是真的?” 第1264章 棍鞭双绝 陈言想了想,又道:“说得也不太对,确切地说,还是要用兵器,不过不是用弩箭刀兵,而是用棍,或者说用鞭。” 卫菡奇道:“到底用棍用鞭?” 陈言神秘一笑:“本官人称‘棍鞭双绝’,亦棍亦鞭,厉害非凡。凡与我交战者,没有不臣服于本官身下的!” 卫菡越发好奇起来,道:“那我还真要试试,不过,为何要上车?交手的话,下来不是更好么?地方也宽敞起,能活动得开。” 陈言眨眨眼:“本官低调嘛,不欲让他人见识我的高明。莫要多说,赶紧上来,好好领教领教本官的厉害!” 卫菡好奇心算是彻底被他点燃了,送转头对一旁的卫靖道:“你帮我把马儿牵好,一会儿与大人切磋完,我还得骑马。” 卫靖一脸古怪之色,忍着笑意道:“这个,郡主您一会儿怕是很难骑马了。” 卫菡不悦道:“怎么?你觉得陈大人能把我伤得连马也骑不得?” 卫靖憋着笑道:“不瞒郡主,按过往您与大人交手的经验来看,只怕确实如此……” 卫菡看着他的神情,不免有些诧异。 再转头看看周围其他人,无论是她的护卫,还是陈言的军士,一个个都是同样古怪的神情。 她不禁暗恼,喝道:“你们都瞧不起本郡主是吧!今日我非得让你们好好看看,论武艺,我绝不会输给大人!” 说完,一翻身,直接跃下马,几步追上马车,抓着车辕轻松跃了上去,掀帘而入。 “大人,恕卫菡失礼了!” “哎,大人您做什么?” “啊,大人,您说了不要护甲,可我没说不要啊,您解我护甲做甚?” “大人!护甲不是已经去了么,您还脱这干……唔……” …… 外面众人竖起了耳朵,一边赶路一边听得偷笑。 一开始,卫菡的声音还是朗朗有力。 到中段,她声音已经弱了下去,又急又羞。 再到后面,那声儿已经变成了娇软之音,听得众人无不心神荡漾。 卫靖和旁边的兄弟对了个会意的眼神,暗暗伸了个大拇指。 强!陈大人实在是强啊!居然在这大街上,这么多人围着,他还敢这么干!不愧是郡主看中的男人,果然特立独行,不是那些严守礼教的死板人能比的! “别……噢……外面还有人……啊!” 最后一声婉转缠绵的呻吟响起时,众人自觉地向周围散开了些。 差不多了,后面的真不能再细听了! 京城东南三十里外,入山口。 还隔着四五里地,陈言的马车和一众护卫在一处小丘的树林边上停了下来。 陈言掀开车帘,朝前方望了一眼,心中有了数。 山口外连绵不断的火把,山口内也隐见处处火光。 如计划中一样,所有乱军被引到此处后,留了一小部分在外守着,绝大部分军士均被派入山中搜人。 东、南两门的乱军,合计数量比陈言此前预计的要多一些,超过了三万五千人。粗略估计,入山的该超过三万人,外面的则只有五千余人。 “到了么?”伏在他身旁的卫菡问了一句,翻身而起。 刚一起来,不由轻哼一声,又躺了回去。 “怎么了?”陈言放下窗帘,转头看她,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腰好酸……”卫菡羞道,脸蛋红如染朱。 有段日子没与陈言亲热过了,方才被他一撩拨,春情似洪水一般泄而难收,一路上二人颠鸾倒凤不知道多少个回合。 陈言刚刚得刘素的解禁令,憋了这么久,跟郑妍虽然云雨了一番,但她只是个雏,哪有什么讨好人的招数,陈言知道她受不了也不敢硬桥硬马来一场快意的,只能算是意犹未尽。 直到方才,才算是将久积的内火彻底发泄出来。 大周英武伯,无数人眼中的沙场杀神卫菡,在他面前将女儿家的一面一分不剩地释放出来,交战一开始便无比配合,到后来更是主动求欢,小腰甩得跟装了马达一般。 陈言也不禁暗暗心惊,还好是他,硬硬地刚得住,换了别的男子,遇到她这么奔放的夷族女子,只怕会被反杀得丢盔弃甲。 陈言嘿嘿一笑,啪地一声在她身后浑圆挺翘的所在拍了一记,道:“酸就躺着,横竖今儿也用不着咱们英武伯动手。” 卫菡被他打得呻吟了一声,朝他抛去一个千娇百媚的眼波,羞赧地道:“你方才还打得不够么?” 陈言被她这妩媚神情逗得小腹又是一热,暗叫厉害。 这一路上,她攀上巅峰至少三回,现在居然还有体力跟他撩拨,体力着实惊人。 要是换了玉公主或者卿儿,早就求饶了。 不过他也不惧,只是还有正事,否则他真想跟她鏖战一夜。 “不过至少还是要先穿上衣衫,一会儿有些事情得去办一办。”陈言敛回心神,去捡了衣衫为她一一穿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通厮磨。 穿着停当后,卫菡又躺了下去,没办法,方才确实体力消耗太大,腰肢酸得要命。 “不是要剿灭那些叛军么?”她疑惑地问道,“为何大人说无需动手?” “今晚来这的人数量不菲,若是直接动手,伤亡难免惨重。”陈言冷静地道,“所以直接交战这种事能免则免。” 时间紧急,此前为了避免宁王察觉,唐韵和陈言均同意不提前调动各方驻军,而是只利用那四十七路本来就因为公务而调动的军员。 四十七路中,除去乱军的部分,剩余之人总数近五万人,便是今晚的勤王军。 若真的打起来,倒是不怕会输,但人数连对方两倍都不到,想把乱军全部擒捉或者剿灭,非常困难。 因此陈言在京城周围寻找了这处险地,用以布计。 “大人打算怎么做?”卫菡问道。 “听过打蛇打七寸吗?”陈言胸有成竹地道,“一会儿唐朔会出面,将所有乱军的首领全部叫到一起议事。届时本官安排的人会将他们尽数擒捉。” 那之后,再将他们逐一威逼利诱,逼他们一支一支地将各自的队伍领入山区中一个山谷。 在那里,提前抵达的勤王军已布下埋伏。 第1265章 暗夜冷箭 这些乱军一支多的不过三四千人,而安排在那里的勤王军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 当一支乱军进入后,勤王军便会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以及地形优势,将这支乱军围困住。 之后,那支乱军的指挥之人会下令让手下乱军投降。在那种情形下,纵然有人不服,也不敢吭声。 待处理好这一支,便轮到下一支乱军被诱进那山谷。 接下来的事,便是重复前面的过程。 整个过程会将伤亡控制在最低,只是颇耗时间。 照陈言估计,至少得到明日晌午,才能将所有叛军尽数擒捉。 为防有人提前察觉有异,除了安排在那山谷中的一万五千官兵,其余官兵尽数安排在那山林的几处出入口外,暗中埋伏。 若有人逃跑,便轮到他们大显身手,务要做到一个不落。 “原来大人早已安排妥当,”卫菡听完陈言的话,恍然大悟,旋即有些不解地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亲自来此?” “因为本官要确认一件事。”陈言双眼微眯。 宁王阵营中,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从始至终都没现过身。 那就是姬楚。 那家伙作为宁王与他的传令者,却没有跟随宁王去皇宫。 所以唯一可能,便是他奉命去联络和指挥各路乱军。 但跟着唐朔的军士之一,此前已经将消息带回给陈言,唐朔去乱军军营时,却没见着姬楚。而且询问了乱军各位首领,也都说最近一次见到姬楚,已是上次联络之时,正式行动他没有现过身。 “那现在咱们要做什么?”卫菡看他一眼,眼波又荡漾起来。 换了别的女子,与陈言在这车内云雨,早就羞不可抑。 但她出身夷族,这方面大方得多,不像汉家女子那般局促。在她家乡,男女相恋,幕天席地也是常事,更何况这会儿还有辆马车? 陈言在她脸蛋上捏了一记,道:“你且休息一会儿,本官安排安排。” 卫菡有些不舍,但也知正事要紧,答应一声,和衣闭目而卧。 陈言下了马车,将卫靖等人叫到近处,一一细细吩咐。 卫靖等人领命,百多人随即散去,只留下五名纳抚营的军士在旁边护卫。 陈言目光扫过周围。 他选的这地方位置较高,能够眺望远处,同时又有树林遮挡,不怕被人发现。 依他推断,姬楚无论如何不可能不参与这次叛乱行动。 此人费尽心机,方才促成这件大事,除非遇到意外,否则定会前来。 常理而论,宁王安排在城外的这些乱军,也需要有个心腹之人进行监控和指挥,姬楚是不二人选。 他既不可能不在,唯一解释,便是他不在明处,而是在暗处。 若确实如此,那姬楚肯定已经察觉唐朔有异,十之八九,会跟着来到这里。 陈言现在所在的地方,比勤王军还要更外围,距离不远不近,是观察勤王军和乱军情况的最佳地带。如果姬楚也来了这里,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必然也在这周围。 因此陈言派出人手,绕着这一圈进行搜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数里外的山口那边,已经有了异动。 陈言推算了一下时间,此刻唐朔想来已经将所有乱军首领叫到一起开会。 这些乱军因为远离了京城,尚不知道京城那边大势已定。 “大人,深夜风凉,不如回车上吧。”张大彪上前道。 陈言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 嗖! 一声尖锐破空声,突然打破宁静穿射而来! 张大彪反应快极,猛地一把将陈言推开。 一枝弩箭擦着陈言鼻尖而过! 旁边四名护卫同时动作,其中两人飞身扑向弩箭来的方向! 陈言退了两三步,才停步站稳,转头望向那边。 弩箭是从树林深处而来。 扑向弩箭的两名军士身影消失,随即传出打斗的金铁交鸣声。 陈言微微动容。 他身边带的这几名军士,虽然除了张大彪外,都是三等军士,但无论是武力还是经验又或脑子都不是一般军士能比,但对方一打二居然还能撑好几个回合不败,确实非同小可! 张大彪沉声道:“大人,快上车!” 陈言心念一转,依言爬上马车,钻进车内。 “外面怎么了?”卫菡睡得迷迷糊糊,被打斗声惊醒,爬了起来。 “有人行刺本官,你莫出声,做好准备。”陈言低声道。对方人数多少不知,虽然现在似乎只有一人出手,但不得不防。卫菡藏匿起来,可以做为超出对方意料的备招。 卫菡完全清醒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陈言将马车的夹板防护一一打开,整辆马车顿时变成固若金汤的堡垒,只有窗户处是铁丝网,以便他从里面往外观察情况。 打斗声渐渐远去。 陈言心中一动,喝道:“对方必有帮手,彪子……”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张大彪听得心领神会。 嗖嗖! 马车左右两侧,同时弩箭掠射,直接射在马车上,咄咄两声,不出意外地弹飞开来。 张大彪手一扬,喝令另两名护卫分别扑向两个方向,没入黑暗中。 不片刻,两个方向均传来打斗声,显然两人都和对手交上了手。 陈言微微冷笑。 这两边的打斗声一如之前,也在渐渐远去,显然对方是有意将他们引走。 当打斗声消失后,四道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从林子深处扑了出来,极有默契地一起攻向张大彪。 张大彪夷然不惧,钢刀离鞘,暴喝一声,正面迎去。 四名黑衣人显然知道他的厉害,合击而上,也不抢攻,纯以缠战为主,联手与抗。 一时间刀影乱动,双方打了个你来我往,僵持起来。 陈言留神观察那四人身手,刀刀扎实沉稳,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又或应战经验都十分出众,暗暗惊异。 有段日子没怎么见过能与他纳抚营军士相抗衡的人物了,这些人也就是跟张大彪动手时不得不联手,但单拎出来,只怕个人战斗力不会比宁王那护卫统领姜仞弱多少! 第1266章 下三滥手段 算上此前那三个暗中放箭的,加起来一共出了七人,数量不算少了。 而且,对方很可能暗中还有相近实力的人物。 转眼数十回合过去,四名黑衣人默契十足,边退边战,逐渐将张大彪引往林子深处。 马车周围的护卫一个不剩,全没了。 过了一会儿,三道人影从林子深处飞奔而出,均黑布蒙面。到了马车前,其中两人同时拔刀,跃到马车上,掀开车帘,便要进去。 哪知道车帘一开,只见里面铁板固封,竟是没有可入之处! “这车没门!”其中一人转头对着车下那人叫道。 “什么?不好!”车下那人一怔,随即眼神一变,喝道,“退!” “退?呵!”车内,陈言透过车窗的铁丝网向外冷笑,“晚了!” 话音落时,一道雄壮身影从林中飞扑而来,直奔车下那人。 那人色变道:“保护我!”同时反手一支弩箭,直射而去! 雄壮男子一刀挡飞那支弩箭,扑势未减。 车上两人连忙飞扑下来,齐齐拦上前去。 那雄壮男子当当两刀格开对方双刀,一脚左踢。 左边那人反应比他慢一拍,只来得及勉强一侧身,用肉厚的屁股挡了这一脚。 扑地一声,那人整个身体竟被踢得向后腾起一尺多高,落地后身不由己连退了四五步,兀自没站稳,一跤绊倒在地。 那雄壮男子出脚后便不再理他,钢刀回劈,直袭右边那人。 当当当当! 右边那人连着挡了四刀,只觉每一刀都像是被巨锤砸中,沉重到了极点,四刀下来不但刀身被对方钢刀砍得缺了几个大口子,他整条持刀的右臂都麻痛难当。 他心中骇然,这家伙刚才与他四个同伴动手,也没见这么凶猛啊,斗了个旗鼓相当,怎的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但他来不及多想,心知只要自己退开,身后的主子就会被对方斩杀,眼见那雄壮男子第五刀狂劈而来,唯有拼尽全力,一刀格挡出去。 喀! 清脆的断折声中,他的兵器再撑持不住,齐中而断! 刀光一闪,他只觉喉间一凉,不由退后两步,撞进身后主子怀里,愣了一下。 随即只觉疼痛感自喉间涌了上来,他抬手抹了一把,鲜血满手! 那主子扶着他,正要催他再往前设法缠战那雄壮男子,突然发觉不对,侧头一看,只见他脖子竟被人切开了一半,鲜血如泉水一般不断涌出! “彪子,留个活口。”车内,陈言好整以暇地道。 “是,大人!”那雄壮男子正是张大彪,应了一声,大步上前。 那主子大惊,将扶着的手下往张大彪一推,仓皇后退。 幸好这时那被踢翻的手下已经爬了起来,扑过来相救。 张大彪哈哈一笑,暂时抛下那主子,刷刷刷连着十几刀如暴风骤雨般抢攻那手下。 后者汲取了同伴的教训,知道对方兵器远胜自己,尽量采取缠战策略。 但饶是如此,十几刀下来,他手中的大刀还是喀地一声,断了一截。 他心中一凉,拼死往后一退,张大彪刀尖几乎是擦着他喉咙而过,只要退得稍慢一线,已然步了同步后尘,颈断人亡! 脚步声急促而来,之前围攻张大彪的四人这时才从林子深处赶了回来,加入战局,全力缠战。 那人松了口气,见同伴赶回来,胆气大壮,挥着断刀也扑入战局之中,五打一围攻张大彪! 那四人方才联手将张大彪逼到远处,原本以为得计,能给主子留下足够的空间去收拾陈言,没想到走远之后,张大彪突然刷刷几刀威力大增,迫开一条退路,调头就跑。 但他跑的方向并不是陈言马车的方向,四人不明所以,不过职责所在,还是跟着追了过去。 无奈张大彪比他们快不少,跑了一截,便将四人远远甩在身后。 他这才拐了个弯,奔回马车边,及时将对方现身的主子截住。 好在那四人不算太笨,在外面绕了一小圈后便醒悟过来,匆忙赶回。 此时二次围战张大彪,四人连同那断刀之人发足了劲,再不像之前一般以拖缠为主,而是全力强攻,务求将对方击杀! 张大彪连挡七八刀,突然往后一退,左手反手从腰后行军囊里一掏,猛地往五人一抛。 刹那间,五人眼前白茫茫一片,全是白色粉尘! “小心,是石灰!”一人惊呼道。 五人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彪身手这么强,居然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连忙四散而开,再形不成合围之势。 张大彪一声不吭,闪电般扑向其中一人,趁着石灰遮掩视线的功夫一刀直戳。 那人猝不及防,惨叫中刀,血花四溅! 张大彪连个犹豫都不带,回身奔袭第二人,刀光闪掠间,又是一人中刀惨叫倒地。 待到石灰粉尽数落地时,五人已只剩三人还活着。 那主子站在数步外,原本暗松口气,心想着自己这边五人合围,就算杀不了张大彪,也可困住他。 可没想到那厮居然使出下作手段,瞬间连杀两人,惊得他一转身,朝林子深处跑去。 惨叫声在身后不断响起。 那主子边跑边回头望,只见剩下三人已然全部倒下,张大彪有如魔神一般,提着带血钢刀,朝自己追来! 车内,陈言眯着眼盯着那主子逃去的方向,忽地喝道:“退!” 张大彪眼看离前面那厮已经距离不足一丈,陡听这话,立马向后疾退,飞快退回马车边上。 那主子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马车,脸上的惊慌之色再没半分,冷然道:“你倒是机警!” 右手一挥,他身后的树木、草丛等后面纷纷人影晃动,转眼间已出来黑压压一大群人。 陈言粗略数了一数,不禁动容。 竟有上百人之多! 若这些人实力均和此前那些人差不多,那张大彪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陈言!”那主子沉声道,“今日你休想逃得脱!” “姬兄,跟本官面前还蒙什么面,以为一层面罩就能瞒得过本官的眼睛?”陈言咧嘴一笑。 第1267章 以己为胁 “哼,想不到这样也能被你认出。”那主子一声冷哼,抬手将面罩扯了下来,赫然正是姬楚,“我自认未露破绽,又刻意改了嗓音,你是怎样认出我来的?” “这嘛,”陈言笑容更灿烂了,“本来我只是试一试,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你自个儿承认了,哈哈!” “你!”姬楚这才知道被对方算计了,眼中怒色闪过,但随即恢复了冷静,“纵然你知道了又如何?今日,你注定要落到我手中!” “姬兄要动我?这是为何?”陈言一脸诧异地道。 “还想装蒜?”姬楚眼神凌厉起来,“坏我大事,以为我不知道是吗!” “这话从何说起?”陈言更是诧异,“咱们一条船上的,何来坏你大事之说?” “陈言啊陈言,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骗得我过?”姬楚寒声道,“唐朔竟孤身来此,不必问,我安排来监视控制他的公孙城已被你所杀罢!若是按宁王爷的计划,你如今该在京城顾守西、北二门,却远至此地,我可断定,宁王爷大势已去,而原因便在于你这个叛徒!” 陈言有点惋惜。 本来想着姬楚既然在此,那该不知道京城那边宁王已然落败,结果这厮相当机灵,看出了端倪。 不然说不定还能靠着忽悠说不定还能套点他想问的事出来。 好在至少自己推断无误,这家伙确实在暗中跟着乱军。 只是对方这些手下厉害得有点超出他预料,若动起手来,别说只有一个张大彪,就算另外四个护卫一起回来,只怕也没用。 当然对方想杀他那是没戏,这个距离,他有足够的时间开了车门让张大彪进来,然后把门再锁死,然后发出信号,让分散出去搜索姬楚的兄弟们全回来。 到时候上百人对付上百人,情势就是另一回事。 问题是,若是他用这法子,姬楚如此机灵谨慎,只怕不等他手下人回来,就跑了。 那时再想把姓姬的抓住,恐怕会有点困难。 上上之策,还是要想个法子,就现在把那厮抓住。 “无话可说了是吧?”姬楚见他沉吟不语,缓缓道,“但我仍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自己出来束手就擒,我可放你这护卫离开。” 陈言心中一动。 这家伙似乎并不是想杀他,而是想抓他。 旋即猛地醒悟过来。 对方猜到了宁王大势已去,却没想到宁王已死,所以想要抓他陈某人去交换人质! 想到这,他埋下头,对缩在一角的卫菡说了几句悄悄话。 卫菡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马车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前面那铁板门被陈言收了起来。 他跨出车厢,站在车辕上,道:“你说话可算数?” 车下的张大彪愕然看向他:“大人!您真要为了卑职牺牲您自己?” 陈言叹道:“不牺牲也不行啊,你一死,他们把这车赶到哪个大湖边往里一扔,本官不是死定了?”说着,使了个眼色。 张大彪一愣,咧嘴一笑:“那就辛苦大人了,逢年过节了卑职给您多烧几柱香,再见了您嘞!”一转身,撒腿就跑。 姬楚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众人不必去追。 张大彪走了更好,这家伙太厉害,要杀他必会付出不菲代价,让他走还能省了他们一番手脚和人员损失。 而陈言既开了马车的门,那就只能任由他们宰割了。 待张大彪消失在树林中,姬楚带着十几人走近马车,道:“来人!将陈大人先绑起来!” 陈言反手从腰后掏出一把连弩。 姬楚微微冷笑:“你以为凭一把手弩,便可改变局势?” 陈言笑了笑,把弩箭指向自己。 姬楚微微一震:“你做什么!”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你的打算,本官一目了然,不外是想抓我去换宁王爷。所以,若是本官死了,你这打算就会泡汤。” 姬楚冷哼道:“哼,你太高估了自己的价值,真以为唐韵那女人会为了你而放过王爷?”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都是聪明人,何必还在这硬藏藏掖掖?宁王这场叛乱之谋,若不是我,他几乎可说是百分百成功。皇上是个明君,岂会任由我这新立大功的功臣被杀?再者,这大周还有多少事要靠着本官,皇上岂会为了一个已经再无威胁的王爷,而损失本官这上佳的助力?这些,你早已了然于心,不是吗?” 姬楚目光变化不定,良久才道:“你将话说得这么透,不会是想用你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放了你吧?” 陈言失笑道:“你挺聪明的一人,怎么今晚老说些冷笑话?算了,本官便明说罢!你想救宁王,我可成全你,但咱们须约法三章,谈好条件,否则本官宁可自尽,也绝不妥协!” 姬楚双眉微锁。 千算万算,没算到陈言居然拿他性命来做交易。 “好,我便听一听你的约法三章是什么?”他沉声道。 “这么秘密的事,本官不想当着你这么多心腹说。”陈言干脆地道,“上车,咱们车里谈。” “呵,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若与你单独相对,你那把手弩只怕不是对着你自己,而是对着我了吧!”姬楚冷笑道。 “我只说车里谈,又没说不让你带帮手。”陈言哂道,“你挑个得力心腹,能说知心话的那种,一起上车不就得了?” 姬楚正有此意,转身唤了一人过来,吩咐其余人等留下,自己则带着那手下跨上马车。 陈言早一步退回马车内,弩箭仍指着自己,道:“看见你们头顶上方那块片铁皮了吗?把它放下来,将门关上。” 二人抬头一看,果然车顶上有一方铁皮,这才恍然大悟。 寻常马车没有门扇,方才姬楚还奇怪陈言这马车为何竟然有门能关,原来是放在车顶上! “关起来做什么?”姬楚却没照做,反问一句。 “如此我方能放心,不然万一你哪个手下趁我分神的时候,偷偷从外面射来一枝冷箭,把我弄伤了,让我拿不住手弩,我岂不是糟了?”陈言振振有辞地道。 第1268章 以彼之道 “行,依你。”姬楚一转念,答应下来,自己亲自动手,将铁皮从车顶上掀下来,堵到门上,又照着陈言的吩咐用特制的门闩将它闩死。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任人摆布之人,此刻这么听话,乃是因为心中暗有打算。 跟陈言谈条件什么的,只是迫于无奈的做法,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与陈言商谈,乃是想由自己吸引陈言注意,然后让身边实力非凡的那手下强行夺过对方的弩箭。 毕竟活的陈言远比死的陈言有用,他岂能让这家伙死掉? 而听从对方吩咐关上这车门,能让对方放松警惕,对夺弩之事有利。反正有护卫在侧保护,他也不怕陈言真把弩箭朝他指。 或者说,他还巴不得陈言拿弩箭指他,这样他手下便可轻松夺过那手弩。 车门刚一闩死,陈言忽然喝道:“动手!” 姬楚和那护卫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似是在叫人动手,但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哪还有别人? 就在这时,一把薄如蝉翼的钢刀突然从小床下面探了出来,正中那护卫右脚踝! 那护卫痛叫一声,身子一侧,差点倒地,好在及时扶住车壁才稳住身子。 他惊怒交加地看向小床下面,只见那把钢刀飞快地缩回床下。 “下面有人!”他嘶叫道,便要拔刀。 嗖! 一支弩箭正中他额心,瞬间没至只剩箭尾! 不过一丈不到的距离,箭劲几乎是最强的时候,哪怕坚若头骨,也没能将那箭挡住!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只见陈言那把手弩已经不再指着其颈项,而是改为指着自己! 他实力之强,可说是姬楚手下第一号人物,哪怕是与张大彪单打独斗,也能撑上十数招。 若是在平时,纵然是在这个距离下,陈言休想射得中他,可偏偏他被床下那猝不及防的钢刀所伤,心神大乱,注意力全在床底处,哪还留意得到陈言? 一旁,姬楚到这刻才反应过来,色变道:“你……” 嗖! 他话才刚刚开个头,陈言已经将弩箭转过来指向他,扣动机括,一枝弩箭擦着他耳边而过,射在铁皮门上,弹了开来,吓得他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 “姬兄最好不要动,我这弩里面可还有好几支箭。”陈言悠悠地道。 姬楚脸色惨白,终于明白陈言为何要先“关门”。 如此一来,他既不能逃走,外面的上百手下也没法进来救他! 外面脚步声飞快传来,有人叫道:“里面怎么了!” 陈言看着姬楚,朝外面呶呶嘴。 姬楚无奈,只得叫道:“不要擅动!我被人制住了!” 外面众人大惊,可进去无门,又怕姬楚出事,只能待在外面。 “来,让本官向姬先生好好介绍一下,大周天子钦封的英武伯,我家郡主,”陈言用另一只手将小床掀了起来,“卫菡!” 趴在床底的卫菡从床下的那空间内爬了起来,听他说了一句“我家郡主”,心中欢喜,柔情似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把手中的钢刀一抬,架在了姬楚脖子上。 陈言收了弩箭,看了看旁边那靠在车壁上、死不瞑目的手下,这才将床放回去,笑眯眯地看着姬楚:“意外吗?” 姬楚岂能不认识卫菡,整颗心一沉到底。 若他手下未死,单打独斗也不惧卫菡。 可异中了陈言的计,竟先失了倚护,这下完了! 方才他进来时就已经留意了马车内诸般布置,但那小床下面像是跟车板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下面还有藏人的空间,更想不到卫菡藏在里面还能将钢刀探出来割伤他手下! “本官算是教了你一招,只要拿准了对方的需求,你就能吃死他!”陈言一边说一边翻出一根绳子,“在谈正事前先让我将你捆起来,免得你也给我玩什么吞毒自尽那套。” “呵,已经晚了。”姬楚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进来?” 陈言刚把绳子捋直、准备往他身上捆,陡听这一句,愕然停手。 “你不会……”他下意识道。 “进来之前,我便将蜡丸藏在了舌头下面。只要我舌头一压,蜡丸便会破裂,内中的毒液不消完全吞下去,便可令姬某命丧当场!”姬楚森然道,“对付你这样的对手,我岂能不小心?”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人家做准备,是做好如何击败对手的准备,他倒好,做准备居然是做失败之后的准备! “陈言啊陈言,姬某这一生从未钦佩过谁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未虑胜先虑败的。” “直到看到你出现在这里的一刻,我方明白,自己竟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间!” “张移、公孙城,均是我麾下一等一的臂助。” “他们任一人都可说是能搅得动一国大势的人物,却竟然皆损于你之手!” “面对这样的你,姬某焉可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姬楚说着说着,一向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唏嘘与无奈。 陈言眼睛一亮:“等等,你方才说蜡丸碎了才会中毒,那就是说现在还没碎?” 姬楚定了定神,让心情恢复了一些,才道:“你以自己的一命逼我,我也以自己一命逼你,此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言笑嘻嘻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来来,姬兄请坐,郡主先收收刀,让我与他好好谈谈。” 姬楚见他不敢再以手段强逼,精神稍振。这家伙太贼了,自己能反将他一军,也算小小找补。 眼见卫菡不甘地收了刀,他没有坐下,反而退到门边,直接道:“你若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未免异想天开。本人现在便要出去,你若是阻拦,那我便咬碎蜡丸!届时我没了性命,外面的人便会将你二人一起扔进水中,让你二人为我陪葬!” 陈言哂道:“姬兄这话就有点把人当傻子了。本官要是让你出去,保证你出去后立马就叫人把我们扔水里。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留在这,无论死活。” 第1269章 蜡丸毒液 姬楚也知这家伙没那么好诳,道:“看来咱们已入僵局。” 陈言接过话头:“我护卫离开,你想来不会以为他真的是弃我而去。一会儿他带了人回来,你外面那些手下便不足为虑,到时候,僵局就成了死局,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想要活着离开,唯有乖乖回答本官的问题,我方会教你一招两全齐美的解局之法。” 姬楚一震道:“王爷已死了?!” 陈言暗叫不妙,强撑道:“他活得好好的。” 姬楚惨然道:“你休想瞒我!我太了解他,王爷若还活着,他为保命,必会说出所有事。他是天生的王者,为了将来可能的再起之机,绝不会怜惜牺牲现在手上所有筹码!现在你既想从我身上问出想要的东西,唯一解释,便是再不能从他身上问出任何东西!” 陈言头都大了,这家伙确实敏锐得惊人,不过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想这么透。 那事情就麻烦了,本来陈言还想着能不能利用宁王来逼家伙屈服,现在这招没戏了。 “难怪以你的卑鄙无耻,也没利用他来诱我出来。”姬楚微微颤抖起来,“王爷啊王爷!是姬楚无能,未能成我主之翼,助您成就大事!” 说到这处,他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两行泪水滑颊而下。 纵然是敌人,卫菡也不禁看得有些动容。 此人竟如此忠心! 陈言双眉微微锁起。 不太对劲。 自他认识姬楚起,便从未见过后者有什么大的神情反应。 后者可说表情控制大师,怎可能突然这么大反应? 蓦地,姬楚嘶叫道:“臣姬楚无能,便以此身,追随主上于九泉之下!” 陈言大惊,飞扑过去,左手掐着姬楚脖子,右手捏着他下腭。 “给我吐出来!” 姬楚被捏得不得不张大了嘴,但却露出诡异笑容,只见舌头下面只剩几片碎掉的蜡块,蜡丸已然碎开。 “酒!”陈言暴喝一声。 卫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去翻柜子。她见过陈言放酒的地方,找出一瓶酒来,慌忙扯开瓶塞,递给陈言。 陈言二话不说,直接把瓶口对着姬楚嘴里狂灌。 姬楚完全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自以为已经稳死,任他摆布,被淢得呛得不行。 但陈言左手一直死死掐着他喉咙,不让他把酒喝进去,灌完一轮将他按得头向下,姬楚嘴里的酒直接顺着鼻孔和嘴流了出来。 就这么连着弄了三四回,一瓶酒都弄完了,陈言也累得够呛,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他。 “咳咳……你疯了……”姬楚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一屁股坐倒在车板上。 “尽人事听天命,这你要还是死了,那就真是老天都想送你上路。”陈言喘息道。 “哈哈哈哈……我这毒剧毒无比,岂是你能阻止!”姬楚狂笑道。 “教你一个常识,”陈言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很多天然毒素都会溶解在酒中,虽然不知道你中的啥毒,但只要它是酒溶性的,这一灌酒就能将它大部分融到酒里,再顺着你吐出的酒流到体外。” “什么?”姬楚脸色微变,“你做梦!” 卫菡这才明白陈言的用意,大感佩服,同时又有些忐忑。 “同样的坑本官踩过一次,岂会再踩第二次?”陈言缓过气来,“当然哪怕是酒溶性的,这酒也没法将你所有毒液全部融走,不过剩下的量应该也不多了,任何毒物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就看你命硬不硬了!” 公孙城服毒身亡,陈言相当遗憾。此前他就考虑过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如何处理,因此这次姬楚服毒时他才能及时反应。 只是这终究也只是尽力而为,是否成功,还得看天意。 姬楚呆了半晌,忽觉眼前一阵眩晕,大喜道:“哈哈哈……我有中毒症状了!陈言啊陈言,任你挖空心思,也休想保住我的命!” 陈言也喜道:“太好了!”猛地把绳子又抄了起来,上前将他一阵缠绕,绑了起来。 姬楚满头雾水,皱眉道:“我已经快死,你还绑我做什么?” 陈言笑道:“公孙城毒发时,可没你这么多正常反应。”那厮死的时候,意识直接变得混乱起来,哪像姬楚还能清楚判断自己是否中毒? 姬楚一呆,果然那阵眩晕之后,意识便恢复了正常,再无其它不适症状。 他顿时色变,猛地又一张嘴,便要咬舌。 但陈言早有准备,不知道从哪摸出块手绢,直接全塞进他嘴里。姬楚顿时再没办法咬舌,眼中现出绝望之色,只能唔唔作声。 陈言兀自不放心,对卫菡道:“能不能把他打晕?” 卫菡反转蝉鸣刀,拿刀柄在姬楚脑后一敲,后者眼前一黑,不甘不愿地慢慢合上了双眼,昏迷过去。 陈言这才长松一口气,没有停手,一番操作,把姬楚衣衫全给扒了,连束起的发髻也给翻了一遍。 卫菡看得不禁双颊绯红,惊异地道:“大人为何脱光了他衣衫,难道您对男人也有……” 陈言哭笑不得地在她脸蛋上捏了一记:“本官纯直男好吧!只是为了防备他还有什么自尽的手段。”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吼叫声。 “大人莫惊,我等来了!”张大彪的声音传来。 陈言长舒一口气。 终于来了! 天色大亮后,陈言才回到京城。 光溜溜的姬楚被手下军士单独送到了秘密基地,他自己则带着唐朔去见唐韵。 昨晚手下回来后,姬楚的手下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抵抗,抛下几具尸首,直接逃了。 陈言没让人追击,毕竟有姬楚这条大鱼,他知道的东西可比那些小鱼小虾多多了。 那之后陈言耐心等到黎明前,终于等到军士将唐朔送了过来。 唐朔过来,就意味着一切全部按计划顺利进行。 那些乱军,一队接一队,去了他安排下的陷阱。 后续的事再留在那也没意义,陈言索性带着唐朔回了。 京城已经恢复正常,百姓如常上街,除了仍在议论纷纷,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1270章 乱贼必须极刑 城卫军回到原本的岗位,京兆卫沿街巡视,见到陈言的马车时无不驻步行礼,骑在马上的则直接翻身下马,以示对陈言的尊敬。 昨晚陈言妙计平定宁王叛乱一事,已经在唐韵有意安排下,传遍朝野。 原本可能颠覆大周的一场乱事,竟然在几乎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平定,简直匪夷所思。 虽说陈言已经调离京兆府衙,但京兆卫们仍是与有荣焉,走在大街上,胸膛都比平时挺得直。 陈言的马车到了宫门,宫门处又恢复了平时的守卫状态,一群御卫和凤翎卫见着他,纷纷露出崇敬之色,向他恭敬行礼。 陈言平定乱事等于救了唐韵一命,也就等于救了他们这些护卫一命,自然更是个个感激。 陈言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踏出马车,准备下车。 “大人,皇上有旨,说大人回来时,不必下车,可乘车入宫。”一名凤翎卫恭敬地道。 陈言微微一怔。 乘车入宫,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 他回到车内,马车重新启行,驾车的张大彪坐得笔直,一脸大写的骄傲。 唐朔坐在陈言旁边,脸上是压不住的惊异,道:“你可知连王爷都没几个享受过这种待遇?” 陈言点点头:“知道,所以燕王爷应该开心才是。” 唐朔莫名其妙地道:“你受唐韵的优待,我高兴个什么?” 陈言从容道:“我越受皇上重视,那保住燕王爷的可能性便越大。” 唐朔惊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帮了忙,就能留我一命么?” 陈言坦白道:“我承认,我骗了你,其实皇上没明确答应。” 唐朔瞬间石化! 这家伙答得也太直接了! “不过,以本官如今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要保你一命,未必是难事。”陈言安慰道,“你可以暂时将心先放进肚子里,要害怕,也等一会儿我帮你求饶不成之后再说。” 唐朔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 马车一路而行,到了朝殿之外,陈言才和唐朔一起下了车。 殿外,于都、黄良阁、程新元等人均在那里,三两成群地议论纷纷。 连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时常不入宫议事的何进尧也来了,正和王知余、韦烈等人站一起,神情兴奋。 见到陈言的马车进来,于、黄二人眼中无不闪过妒色,但又无可奈何。 不过除了他们几个朝中一品大员外,其余人等立刻纷纷迎去。 “见过右仆射大人!恭喜大人高升!” 陈言下了车还没开口,一群人齐声高呼起来。 陈言哈哈一笑,连忙向众人回了个礼。 这些人以前大多都是分属朝中各派系,都看于、黄、韩、程等人脸色行事。 但如今他陈言终于成功正式踏进朝廷核心圈子,这些人终究是慕强之辈,不敢不来巴结逢迎他这新晋一品大员。 “恭喜恭喜!陈大人,啊不,以后该称您为陈相了。”何进尧笑呵呵地上前。 “不敢不敢,在何大人面前,我永远是您户部那个粮事郎中,后进晚辈。”陈言笑着谦虚了一句。 “不不不,陈相谦虚了!”何进尧却连连摆手,“论功绩,何某拍马也赶不上陈相,岂敢厚颜据坐前辈之位?” “陈相莫要谦虚了,有您为相,我韦烈是心服口服的!”韦烈含笑接过话头。 大周设文昌台左右仆射,按常规,左仆射和右仆射均担宰相之职权。 平时以左仆射为尊,有左仆射在时时常不称右仆射为相,但现在黄良阁降官,没了左仆射,陈言独居文昌台一把手位子,这称呼更是理所应当。 陈言笑笑,正要说话,王知余抢上几步,扑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倒在地,拜倒道:“王知余多谢大人提拔之恩!” 他年纪比陈言大了一大截,突然来这么一出,周围的人无不暗骂无耻。 不过也有点懊悔,王知余官回原品原职的消息已经传出,只等正式降旨。他才跟着陈言多久,就升回来了,要是自己也早点攀上陈言这棵大树,说不定这次也能借机立个大功。 哎,终究还是跪得不够王知余爽快啊! 陈言将王知余扶了起来,笑着说了几句,黎蕊从朝殿内出来,道:“陈大人,皇上说您既已回来,便开始议事吧。” 陈言也知道他们均是在等他,转头朝唐朔招了招手。 唐朔一直被冷落在旁,本来也没什么,可方才听众人居然叫陈言“陈相”,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家伙看着比他还小,居然已经升任宰相之位?! 此时见陈言招呼,他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溜小跑过去,心中暗喜。 陈言既然升了大官,那要保住他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两刻钟后,大殿内。 唐韵高居龙座之上,目光复杂地看着跪拜在地的唐朔。 两边文武百官没人敢作声,静静等着她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唐韵才开了口:“陈言,你来告诉朕,该当如何处置他?” 唐朔跪伏在地上,脸贴着地板,不敢抬头,但心中却是一喜。 陈言果然没说错,唐韵现在什么都要征求他的意见,自己的命保住了! “启禀皇上,臣以为,唐朔谋反乱世,大逆不道,该处以极刑!” 唐朔一愣,旋即色变,转头看向陈言。 这家伙不是说要保他吗! 唐韵也相当意外,吃惊地道:“他不是助朝廷平定乱军有功吗?” 陈言正色道:“功归功,过归过。更何况他这功劳,不足以补过。故,臣以为,非极刑无以处之!” 唐朔惊道:“你不是答应说要保住我性命吗!” 陈言翻了记白眼:“本官说过吗?不记得了。” 唐朔魂飞魄散,叫道:“你不讲信用!你不得好死!” “行了!” 一声冷叱,瞬间压下他的声音。 唐朔一震,转头看向龙座上面若寒霜的唐韵。 “陈卿所言甚是,”她冷冷地道,“那便依你之见,择日处死!” 唐朔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 两边众臣没有一个对他这下场意外,宁王便是最好的例子,燕王叛乱在先,能死在后头已经算是福份了。 “皇上,您误会了,臣说的不是处死。”陈言忽然又开了口。 第1271章 诛心之刑 “极刑一语,难不成朕与你所思之义还有所不同?”唐韵一怔。 “极者,至也。” “极刑,乃是极至之刑,务要让受刑之人,受尽苦难。” “处死之刑,不过断头闭气一瞬,至长也不过数息之间,谈何‘受尽苦难’?” “故而臣所奏请,非是此刑。”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内全都惊了。 “陈大人,燕逆终究是帝室血脉,给他凌迟不是很妥当吧?”范明德忍不住说了一句。 唐韵脸色也不禁一变,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益王更是双眉深锁。 唐朔本来听陈言说不是处死之时,还心中浮起一线希望。但现在,他脸都青了,这还不如直接处死呢! “陈言啊陈言,你长成个人样,净不干人事啊!” “本王与你何怨何恨,你竟如此歹毒,要凌迟于我!” “本王就算下了黄泉,也绝不会放过你!” …… 陈言愕然看向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唐朔,道:“我何曾说要凌迟?” 众人一愣,唐朔也愣住了。 “难道大人说的是炮烙?还是油烹?又或者五马分尸?”范明德一项一项,把自己想得到的选项说了一遍,十几项说完,忽然一震,“等等,不会是让他烹己自食吧?!这也太……” 他说一项,唐朔就心里咯噔一记,听到最后,差点没直接昏过去。 周围众人无不暗暗佩服。 不愧是秋官尚书,刑部一把手,懂的还真多! “范大人,您也太没人性了吧?”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范明德。 “不是你说的,处死仍不足以补他之罪愆?”范明德也一脸黑线。 “您这心未免过于黑了,极刑一定要干那些碎肢粉体的勾当?”陈言撇撇嘴,“燕逆此人,一贯娇生惯养,享尽荣华,他怕不怕死?自然是怕的,但死绝非最怕之事。” “陈大人的意思是?”何进尧生出好奇心,忍不住问道。 “他所怕的,乃是无荣华富贵,无骄奢淫逸,无随心所欲。” “故而臣请奏皇上,处之以三刑。” “一为限其居住,终生只能居于猪圈牛棚之中;” “二为限其饮食,终生只能食糟糠溲水。” “三为限其出行,终生以狗链栓之,便溺亦只能拉撒于所居之处。” “凡此三刑,臣名之为‘诛心之刑’。” “若得此三刑,而留其性命,可让他一生痛苦,追悔其过错!” 陈言朗朗而言,听得在场所有人,包括唐韵、益王和唐朔本人在内,均是瞠目结舌。 不打也不杀,只是限制这些连皮都不伤的东西,算是“极刑”? 唐韵蹙眉道:“这真有用?” 陈言朗声道:“皇上可先试验三月,若此刑不能让唐逆痛苦不堪、生不如死,臣愿脱下官袍,辞官归隐!” 这话一出,大殿内众臣无不懵住了。 于都等人原本正在想如何去反驳他这诛心之刑,可听到他这话,无不露出喜色。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这次可不是他们针对他,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 “皇上,臣赞同陈大人的提议!”于都第一个抢着道。 “臣也有同感,此刑着实惊人,料来必有奇效!”韩兆坤不甘落后。 “设身处地,若臣落得此刑,真是生不如死啊!”范明德长叹道。 …… 一时间,殿内重臣无不个个支持,呈现久未有过之意见大一统。 唐韵看了益王一眼,这才转回头来,道:“既是如此,便依陈卿所言!来人,将唐朔带下,即刻处刑!” 左右凤翎卫立刻领旨上前,将惊喜之极的唐朔带了下去。 原来还心里把陈言骂个不停,现在却只想抱住后者大亲几口。 先抑后扬,竟然如此轻松便帮他脱了罪,这刑罚简直跟没有一样! 待得唐朔下去之后,唐韵才再道:“燕逆之事说罢,宁王之事尚有未决之事。带上来罢!” 一旁凤翎卫快步出了大殿,不多时,带着两个战战兢兢的人进来。 赫然正是宁王妃与小王爷! 二人到了殿前,以罪人自称,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唐韵没看他们母子二人,道:“众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于都轻咳一声,上前禀道:“依旧制,纵然是王爷内眷子嗣,也该同斩。” 范明德也上前道:“于大人所言甚是,宁王既已伏诛,可先将宁王妃与小王爷收监,择日问斩。” 唐韵看向陈言:“你说呢?” 陈言一脸错愕地道:“臣实在不知,于、范二位大人为何要斩功臣。” 于都错愕道:“什么功臣?” 陈言指着伏地的母子,道:“宁王谋逆之事,若非宁王妃与小王爷大义灭亲,向臣举报了宁王,只怕今日大周已是江山不再。二人立下这等巨功,不赏也就罢了,二位大人竟然还要斩了他们,世间哪有此理?” 话音落下时,殿内众臣一片哗然,个个惊愕。 小王爷更是满头雾水,吃惊地转头看陈言。 他和母亲何曾举报过? 事实上,直到昨日,陈言把这事告诉他们,小王爷才第一次晓得自己亲爹竟有反意。 随即,他猛地醒悟过来。 先生这是要救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一股暖流瞬间席卷而起,他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 这可是欺君大罪! 亲爹要反,连半点气儿都不透给他这个儿子;可陈言明明与他非亲非故,竟不惜干冒奇险救他之命! 宁王妃比任何人都更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言。 昨日陈言要她帮忙,她因夫妻一场,不想与宁王作对,给拒绝了。 原本以为母子二人因此必死无疑,可想不到陈言竟然仍然还要设法救他们! “陈大人,你此话可是当真?”于都惊疑不定地问道。 “若是有假,本官即刻辞官归隐,终身再不入仕!”陈言斩钉截铁地道。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别人看来这家伙是立了个毒誓,只有她明白,这家伙巴不得归隐! 不过也好,她原本就不想牵连宁王妃母子,陈言当初还答应要帮忙保这母子性命,只是想不到是以这种形式。 因为宁王,母子二人立功是不可能的,但借这个因头免罪却是可以。 第1272章 别人治民你治官 “此事不必怀疑,朕早已知晓。”她开了口,淡淡地道。 她既开口作证,哪还有人敢质疑,众人议论声渐渐止了下来。 “宁王妃母子虽为宁王内眷子嗣,但举报有功,便功过相抵罢。”她继续道,“但夺其爵封,贬为庶民!” “谢皇上圣恩!”宁王妃回过神来,惊喜之极,一拉儿子,高声呼谢。 待母子二人被带下去后,众人屏气凝息,知道今日重头戏来了。 “陈卿,城外乱军现下如何了?”唐韵温声问道。 “托皇上洪福,一切尽如计划。臣回京之前,乱军已有半数中计,剩下的也只是时间问题,料来今晚之前,当有捷报。”陈言恭声回禀。 “很好!”唐韵精神一振,起身道,“此次平定宁王之乱,你乃首功。大周立朝以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方是君臣之道。陈言,听封!” 陈言连忙掀起袍摆,跪到了地上。 心里却暗叹了口气。 他只想发财不想升官,结果这官越做越大。 看来,要提早回青山县退休养老的计划,又得搁后了! 直到晌午过后,议事才告结束。 论功将陈言、王知余、韦烈等人一一封赏后,还有不少宁王之乱的后续事宜,要一一议定。 要是以前,陈言直接找个理由就闪了,回去搂着妞补个觉不香么? 但现在,他被破格提擢为正一品,官居文昌台右仆射,站在文官那列之首,连黄良阁、于都等人都得站他身后,实在是没理由可找,只能在那熬着。 偏偏唐韵每遇大事,均要向他询问看法意见,陈言一夜没怎么睡,正困得要死,时常被问起时连她问的啥都不知道。 好在应付这种事他有经验,清一色一句“臣无意见,悉听圣意”敷衍过去。 唐韵不是不知道他在敷衍,不过也知道这家伙料来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问过十几件,便再不问他。 好不容易散了议事,陈言正要离开,唐韵却把他叫住,单独留了下来,在朝殿后面的小屋内独会。 “皇上,臣现在困到站着都差点睡着,您就不能放臣回去先睡一会儿?”没了外人,蒸言苦起了脸。 “姬楚呢?”唐韵没理他,开门见山。 “皇上知道臣抓到他了?”陈言错愕道。 “此人乃是宁王心腹,连姜仞都不知道的事,他也知道,可知其重要性。”唐韵冷静地道,“但这次行动,却未见他之踪影,朕也能察觉,更何况是你?故而朕只猜也能猜到,你必会设法将他擒捉。” “皇上圣明,臣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陈言赞道,“人已抓到,不过没送过来,臣想先私下审审他。” “为何要私审?”唐韵疑惑地道。 “此人一心求死,臣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他生擒。”陈言说着,将当时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他既一心求死,那岂不是没法审出来?”唐韵纤眉微蹙。 “一心求死并不可怕,这世上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不过若是将他送交刑部和宗务府等地,只怕他们顾不周全,会给他寻死之机。”陈言解释道,“所以臣才决定私审,在臣那里,有更完善的措施,可先保着他的命,再设法审问。” 唐韵不禁想到当初见识过他在地牢内审人的手段,这才明白过来。 要让死士开口,确实朝廷的那些官刑不够。 “而且,此事尚有一桩奇怪之处。”陈言再道,“他听说宁王已死时,神情极为激动。” “他既是忠主之人,激动又有何奇怪?”唐韵不解道。 “臣暂时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有疑点,所以须得查证清楚。”陈言坦然道。 “也罢,他就暂时交你。”唐韵顿了顿,“黄良阁会在外候你,向你讲解文昌台右仆射之责。从今以后,你与黄良阁携手共责,不可再与他针锋相对,须得协力同心。” “臣若说没法与他同心,皇上会不会让臣不干那右仆射的差事?”陈言小心试探道。 “这倒不会。”唐韵哪会不晓得他打的什么心思,白他一眼,“若是你们不能同心协心,那朕便把他调出文昌台,把左右仆射一起给你做。” “啊?还能这样的吗?”陈言一惊。 “古无前例,从你伊始。”唐韵俏皮地道。 陈言看得一呆。 这妞罕有这种作弄人的可爱表情,委实动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旋即色变道:“这不行!臣这么瘦弱,皇上您要把这全扛臣肩上,臣早晚被压死在官位上!” 唐韵笑了笑,问道:“你可知朕为何非要破格提拔你?” 陈言嘟囔道:“人善被人欺呗。” 唐韵简直无语。 这货要是算善的,天下就没人恶了! 不过她没跟他纠结这个,道:“朕让你做右仆射,乃是因为你的为官之道。” 陈言奇道:“臣的为官之道怎么了?哪里干得好让您生出错觉、以为臣当官当得厉害的您尽管说,臣改就是了!” “朕初升你为粮事郎中,户部众人齐心,事事以你马首是瞻。” “朕再升你为京兆尹,京兆府衙人人视你为主心骨,凡事奋勇戮力。” “看看户部俞连顺,看看京兆府衙王知余,哪个不把你陈言之言奉为圭臬?” “你有无为官就职之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本事让所属衙属调理妥当。” “让属官齐心协力,而不相互嫌隙。” “别人任官治民,你任官治官!” “这份能耐,古今内外,均属少见。” “而我大周朝廷,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党派林立,结党营私,缺的便是上下同心协力!” “所以朕才不惜一切,将你送上文昌台右仆射之位。” “文昌台可说是职管整个朝廷,你在此位,那全朝廷都等同于你下官。” “朕拭目以待,等着看你让朝廷上下协同一心的那一天!” 陈言听着唐韵语重心长的这些话,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尼玛! 合着她打着这主意! 让整个朝廷上下一心?疯了吧! 第1273章 请皇上答应婚事 那些个朝廷大员,个个都是党魁党首,当老大都当惯了,他们疯了才会听他一乳臭未干的小子说话,唯他马首是瞻! 更何况,他跟他们哪个没点过节? 唐韵这不是让他升官,这根本就是让他上绞架啊! “若……若臣办不到呢?”他哭丧着脸道。 “办不到,大周便再无希望。”唐韵轻轻地道,“朕是大周唯一的希望,而你便是朕唯一的希望。大不了,你我君臣同殒,伴着大周一起被别国吞灭吧。” 她发什么狠话都不如这几句来得厉害,陈言本想插科打诨糊弄一番,可听得她这话,心中不由一震。 良久,他才恢复了正常,道:“皇上,您不能光让臣干事,不给臣奖励吧?” 唐韵没好气地道:“朕就知道你会索要赏赐,说吧,你想要什么?再给你一块免责金牌如何?” 陈言摇了摇头:“臣不要那个,臣只要皇上答应一件事。” 唐韵惕然道:“你不会提出什么朕不能接受的要求吧?” 陈言摇头道:“臣要的事,皇上一句话就能办到,绝不麻烦。而且,对大周也没任何影响和损失。” 唐韵好奇起来:“到底什么事?” 陈言目光柔和起来,道:“请皇上允了臣的婚事。” 唐韵呆了片刻,突然娇躯一震,道:“难道是……” 陈言严肃地点了点头:“皇上没有猜错。” 唐韵两颊腾地一下浮起红云,震惊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臣像是那糊涂之人吗?” 唐韵呆看着他,檀口大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竟然提出这种要求! 陈言见他神情似有不悦,连忙道:“皇上可要想清楚,您答应了,臣才有干劲去替皇上办事哦。” 唐韵恼道:“你敢威胁朕!” 陈言脑袋大摇:“不不不,臣绝无此意,只是求皇上应允婚事。” 唐韵心中大乱,一时手足无措。 说是“求”,实际上不还是威胁? 若是不答应,可想而知,这家伙便会说什么做事没干劲,敷衍于她。 她委此重任于他,确实是认为他有能力办到。若为此而致大事有缺,岂非因小失大? 可是……她怎可能答应这种无视要求! 她心中不断转着念头,千百道念头转来绕去,最终合为一念。 “朕,”她一咬牙,“答允了!” “皇上,空口无凭,要不咱们立个文书?”陈言哪可能轻易信她,小心地道。 “胡闹!这种事怎可能立文书!”唐韵气得一跺脚,两颊绯红。 陈言又是一呆。 这妞今儿咋了,频频出现这种女儿家的娇态,搞得他都有点看得心痒痒的。 他定了定神,摊手道:“不立文书,那臣可不太信得过皇上。” 唐韵左思右想,终究是不可能答应跟他立文书这种事。 但看他神情模样,要他心甘情愿全力办事,始终得给他个有力的承诺才行。 “也罢!”她终于下定决心,“今日此事,你若说出去,我定会砍了你的头!” 陈言正想说你这会儿咋不说“朕”改说“我”了,唐韵忽然踏前一步,蜻蜓点水般,芳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触,随即飞快退开,已是双颊红若艳阳,目光更是转往一边,不敢看他。 陈言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 然后才道:“皇上,您怎么把口水往臣脸上抹……” 唐韵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气得一脚踹了过去,仪态全无。 陈言吓一跳,慌忙退开两步,惊道:“臣说错什么了!” 唐韵恼怒道:“你要承诺,这便是朕给你的承诺,你却说什么口水,恶不恶心!” 陈言满头雾水:“这算是什么承诺……哎您别激动别激动,您说是承诺就是吧,总之就这么说定了,臣告退!” 见唐韵又要踢来,吓得赶紧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门外的凤翎卫不禁愕然,看着陈言狼狈逃窜而出。 陈大人和皇上在里面不是议事吗?怎么逃了? 唐韵看着陈言逃走,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黎蕊走了进去,将门关上,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方才您和陈大人是……” 唐韵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件事,不可让别人知道。 万万想不到,陈言竟然如此大胆,敢向她提出婚事! 看来,是自己平时太过骄宠那厮,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不过…… 若他真的能办到这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或许,就算是答应了他,也未必是件坏事。 朝中朋党严重的情况,从陈言就能看出端倪。 任何人只要进入大周的官僚体系,立刻就会面临两个抉择。 一是择一方党群而依,一是什么都不选,独立存在,但却会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陈言算是一个异类,选了后者,却仍能靠着非凡手段,一步一步立下件件大功,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帮他。 但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过不了这一关。 这就使得原本的结党现状,更加坚固和明显。 如何解决朝中朋党之争,她登基以来,想尽办法,却始终收效甚微。 其实不只是她,先帝在时,也是百般尝试,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陈言要是成功,就当是对他的嘉奖吧! 横竖自己早晚也要立后。 再说了,这件事绝非三五载能办成,说不定十几年他才成功,那时估计他年纪上去了,对已经步入中年的自己兴趣减弱,搞不好会自己提出不再拿这当奖励。 反过来说,若是他失败了,自己更不需要与他成婚,同样不亏。 唐韵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露出笑容。 怎么想,自己都是占便宜的那方! “皇上?”黎蕊见她神情不断变化,不时出神,忍不住小心唤了一句。 “有事?”唐韵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臣有一事不明,皇上,陈大人那诛心之刑,似乎没什么厉害的,为何您答应了?”黎蕊把这疑惑问了出来。方才在殿上,她就没想通。 “你出身寒微,难以理解也是正常。”唐韵微微一笑,“先看个几日,便知为何此刑对唐朔乃是极刑。” 黎蕊哦了一声,连皇上也这么说,看来陈言并不是随便胡诌的。 算了,先观察观察再说。 第1274章 这马不好骑 陈言出了朝殿,曲默月迎了上来,奉上甜甜笑容:“右仆射大人,啊不,陈相,我带您出去吧。” 陈言指了指院子外面的马车:“看见没?本官坐驾就在那,除非曲姑娘是想陪本官上车,把上回欠我的赔偿给我,否则我可以自己出去的。” 曲默月颊上一红,嗔道:“陈大人您一天不讥笑月儿,就心里不舒服是么?” 陈言笑嘻嘻地道:“谁叫你这么娇俏可爱呢?让人见了实在是忍不住,咳……” 曲默月红着脸道:“大人莫要戏弄月儿啦,人家是有正事。” 陈言心里暗笑。 果然官品高了待遇也不同了,过去曲默月拿他当师父一样,想跟他学经商,说话时还挺正常,哪怕是巴结讨好他时也顶多就是撒个娇啥的。 可现在,他成了文昌台右仆射,她说话时居然带上了嗲音,这个邻家小妹妹像是要变成个迷人的小妖精一样。 估摸着,他就算真的想占点便宜,她也不会拒绝吧。 “正事?不知姑娘有何正事?”他边想边道。 “唐朔说想见您一面,赖着不肯走。”曲默月答道。 “这还由得他?拖走不就行了。”陈言奇道。 “原本我押送他的姐妹也这么想的,可益王爷正好路过,说满足他这愿望。”曲默月为难地道。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 益王是面冷心热,虽然长年寒冷脸,但心里其实也和唐韵一般,极重亲情。 估计,他是看着唐朔这个侄儿,想到了宁王唐潜那厮,这才心软的。 算了,反正也只是见一面,又不影响什么,去就去呗。 跟着曲默月走了一截,在一处拐角处,陈言看到了被凤翎卫押着的唐朔。 “陈大人!陈大人我在这!”唐朔隔老远就跳着脚朝他招呼。 “看到了看到了!”陈言走了过去,“老唐,啥事啊?” “老唐……”唐朔一时语塞。 “我也想叫小唐啊,可谁叫你岁数比我大呢?”陈言摊手道。 “你以前不都是一口一个王爷?”唐朔嘟囔道。 “我也想叫啊,但你现在已经定罪了,我再这么叫,人家不得以为本官是你同党?”陈言理直气壮地道。 “这……好吧,不说此事,你不是答应救我的吗?”唐朔无奈,只得说回正题。 “本官答应保你性命,你就说有没有保住吧!”陈言翻了翻白眼。 “保是保住了,可那日子也忒不是人过的了!”唐朔低声下气地道,“陈大人,要不您再发发力,至少让我住好一些?” “放心吧,本官心中有数。”陈言慷慨答应,随即话题一转,“不过现在正是风头上,立刻帮你未免惹人说闲话,皇上也不答应啊,毕竟你是叛贼之身。待过段日子,风头过去,我再帮你换换居住环境。” “这可是陈大人你答应的!不可言而无信!”唐朔大喜道。 “这是自然。”陈言拍胸保证。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唐朔喜笑颜开,对着他连连道谢,这才跟着押他的凤翎卫去了。 陈言看着他背影,笑着摇摇头。 这厮这么好骗,难怪会成了宁王的棋子。 一旁,曲默月疑惑地道:“大人真要帮他么?” 陈言笑呵呵地道:“这是自然,本官是个守信之人,说要帮自然要帮。” 曲默月不解道:“但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陈言笑容加深:“不要急,本官说了要过段日子,但没说过多久嘛。先过个五十年,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再去帮他不迟。” 哈哈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曲默月一愕,看着他背影,忽地恍然大悟。 陈大人就是陈大人,五十年之后再去帮他,那时唐朔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站也站不直、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实的年岁,就算解了诛心之刑又能如何? 回到家,陈言刚进门,吟霜带着全府丫环齐刷刷地跪在院子里,娇声道:“恭喜大人荣升!” 陈言二话不说,掏了一打小额银票出来,道:“人人有赏,每人一百两!” 众丫环无不欢喜,纷纷呼谢。 别家府里丫环得赏,了不起赏个一二两碎银子,唯独自家大人如此大方,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如此好命。 陈言赏完众丫环,却见刘素搀着郑妍颤巍巍地从里面走出来。 “这就痊愈了?”陈言诧异地迎了过去。 出来也就罢了,后者居然换上了一身参军官服! “要你管!”郑妍瞪他一眼,两颊控制不住地浮起红晕。 “怎么对大周国相说话的!”陈言板起脸来。 “国相?”郑妍一愣,“你在胡扯什么?” 刘素也愕然看向陈言。 “咱们家大人,因平乱有功,被皇上破格擢升为文昌台右仆射呢!”吟霜赶紧解释道。 “没听过,不是说国相吗?右仆射又是干什么的?”郑妍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算了,姑奶奶对这没兴趣,得先去衙门才行销假才行。” 一群丫环:“……” 大管家这也太淡薄名利了吧,大人如今可说是大周文官之首,她居然一句没兴趣就忽略过去了! 陈言倒不是很意外,郑妍本来就对这方面的事并不感兴趣。他奇道:“你伤成这样,如何骑马?” 郑妍挺了挺胸:“这点伤算什么,姑奶奶照样一拳打三个!” 陈言一脸钦佩:“咱们家参军大人真是英勇,竟然带伤上阵!来来来,给郑参军备马!” 不片刻,有人牵来马儿。 郑妍本来并没想骑马,但看着陈言一脸戏谑神情,哪可能退缩,推开刘素,一咬牙,猛地翻身上马。 “啊!” 甫一坐上马鞍,她一声惨叫,一骨碌从马上翻了下来。 幸好陈言早有准备,连忙伸手把她抱住。 “还敢逞强吗?”陈言坏笑道。 她伤的地方在下面,坐起来都成问题,骑马怎么可能! 郑妍痛得香汗直渗,想说几句硬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 可恶! 都全这家伙! 一旁吟霜忍不住好奇问道:“大管家不知道伤在哪啦?” 也没看到郑妍受伤啊,怎么骑个马痛得脸都变形了? “这……我……”郑妍支支吾吾,脸蛋红得发亮。 这她哪好意思说出口? “等等,”一个声音忽然从马车上传来,“大人,莫非您把郑参军也给……” 第1275章 礼物留下人打发走 众女愕然转头看去,只见卫菡正从马车内钻出来,一脸惊异。 昨晚收拾了姬楚后,她闲得无事,就在马车里睡起了觉,回宫后还睡得酣熟,陈言便没叫醒她。 直到方才,她才睡醒,结果醒来就看到郑妍上马掉落的情形。 她如今也是经验者了,比府里那些未经人事的丫环可经验丰富,一看郑妍那夹腿的架势,就隐隐猜到是哪的问题。 “见过郡主!”众丫鬟连忙行礼。 卫菡没理她们,从车上跃了下来,快步到了郑妍身边,上下打量了后者一番。 郑妍被她盯得又羞又急,嗔道:“你看什么!” 卫菡和她当初是不打不相识,故意朝她夹紧的腿看去,笑眯眯地道:“你腿夹这么紧干什么?” 所有目光,刷地一下全看向郑妍双腿,果然夹得片隙不留。 “谁说我夹啦!”郑妍强撑着把双腿分开了一些,立刻感觉到中间撕心般的疼痛,迫得她不由又夹了回去。 “大人,您到底对郑妍干了什么,竟让她伤成这样?”卫菡转头看陈言。 “冤枉啊!本官也就是常规做法,哪知道她……”陈言刚说到这,郑妍羞急交加,猛地一伸手把他嘴给捂住了。 这下全府的丫环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恍然大悟,无不红着颊捂着嘴,偷笑起来。 同时又有些心惊,从小她们就听说洞房时痛苦难忍,可至于痛到这种程度、 卫菡再无疑问,笑道:“果然!我就知道咱们大人绝不会放过你的,嘻嘻!” 郑妍红着脸道:“你又好多少,还不是……” 卫菡一把从陈方手里将她抢了过来,扶着她往内院而去:“但本郡主可没有受伤,想知道怎样才能不受伤么?” 郑妍本来想挣扎,听得后面这一句,登时心中一动,不挣扎了。 对啊! 这个事她现在能聊的只有刘素,可刘素那方面也没多少经验,但卫菡却是实打实地跟陈言大战过,却还能生龙活虎,说不定真有什么妙法。 不然,万一日后陈言还要与她行房,她哪受得了? 看着二女去了后院,陈言松了口气。 大周高官三妻四妾实属常事,但哪怕是汉家女子,也多有为夫君新增妻妾而吃醋的。 而卫菡是夷族女子,北境夷族虽然不禁多妻,但因人口数量的问题,常以一夫一妻为主。 所以本来他还有些担心,怕卫菡知道他与郑妍有了关系会吃醋,但现在看来,前者显然没有半点介怀。 一旁刘素对陈言道:“大人,您有空了么?” 陈言记得她是想向他请教医学上的问题,欣然道:“本官正要去睡觉,咱们边睡边说!” 一句话听得刘素懵住了:“啊?” 大叫丫环更是羞红了脸,假装没听见。 “对啊,本官睡,你说,到我睡着为止,你都可以随便问。”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刘素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 等到陈言一觉睡醒时,天色已暗。 刘素已经离开,留了封书信,写明给卫菡换药之法,以及向陈言知无不言的指点表示感谢。 虽然他几乎是沾着枕头立刻就睡着了,一共也没回答她几个问题。 内院丫头服侍他梳洗完毕,备了膳食,卫菡扶着郑妍来与他共进晚膳。 陈言见二女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奇道:“你们在说啥?” 两女同时迸出一句:“要你管!” 又叽叽喳喳低声说了起来,间中含羞而笑,又或偷眼瞪他,显然说的事跟他有关。 陈言只好自己吃自己的,正吃到一半,吟霜前来禀报。 “大人,天官侍郎吴品良吴大人,前来向大人贺喜。” “行,告诉他本官知道了,打发他走。”陈言边吃边道。 “啊?大人,您不去见见他么?”吟霜愣了一愣。对方好歹也是天官侍郎,就算是比陈言现在低一些,也是从一品的大员,让她一个管家出去打发,是不是有点…… “吟霜,你可知道本官现在是什么官职?”陈言放下筷子,看向她。 “文昌台右仆射,正一品。”吟霜老老实实地道。 “那你可知这官儿有何好处?”陈言再问。 “这……奴奴不知道大人问的是哪方面……”吟霜迟疑道。 “这官的好处就是,当别人来巴结本官时,本官无需给他们脸色,也无需去见他们。”陈言一本正经地道,“没这点特权,那我当这官儿干啥?” 吟霜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是好,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说得这么直白,总感觉怪怪的。 “可是……”她犹豫着道,“吴大人还带了贺礼。” “贺礼?多少?”陈言双眼一亮。 “大礼,好几担呢!”吟霜赶紧道。 “很好!你去告诉他,本官收了,再打发他走。”陈言欣然道。 “啊?”吟霜还以为有礼物的话,大人会出去见他,没想到还是不见。 “你还杵这干啥?等等,”陈言突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是不是给你塞小红包了?” “是。”吟霜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仍能猜出他说的是什么,没敢隐瞒,赶紧点头,“奴奴没要。” “懂事!”陈言赞道,“记着,本官家中的人,不得收外人任何好处,否则绝不轻饶!” “是!”吟霜暗松口气,赶紧去了。 好在自己没要,不然为吴品良那区区五十两银子被大人责罚,甚至有可能直接被撵走,那就真的亏大了! 但她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大人,礼部郎中蒋大人携同僚六人,前来给大人贺喜。” “老规矩。”陈言简单抛下一句。 “是,大人。”吟霜知趣地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 “大人,兵部侍郎孙大人推同僚十七人,前来贺喜。” “这还需要本官吩咐?以后都照此例!” “是,大人!” 陈言看着她小跑着出去,有点郁闷。 饭都不能好好吃一顿,升官果然不是件好事! 不过想想这些人应该都带了礼,他又转郁为喜。 一会儿得好好点一点,看今儿到底收了多少! 正琢磨着,吟霜突然又跑了进来,紧张地道:“大人!” 陈言皱眉:“吟霜你这办事不行啊,刚刚本官不是说了均照前例吗?” 第1276章 我就结党你咋滴 吟霜惶恐道:“是,奴奴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次来的是天官尚书于大人、夏官尚书谢大人、秋官尚书范大人、冬官尚书方大人!” 陈言错愕道:“四个一起来的?” 吟霜飞快点头。 陈言再问道:“带礼了吗?” 吟霜愣了一下,才道:“带了,不过没别人那么多。” 这个重要吗?这四个可是当朝权势最高的那一阶,与陈言也是平级关系啊,人来了就是最重要的! 陈言皱皱眉,道:“行,本官知道了,照例罢。” 吟霜失声道:“大人,这也让奴奴打发么?” 陈言哂道:“这又怎么了?本官如今与他们平级,按职权算甚至还能算他们上官,难道摆不得架子?” 吟霜张了几次口,硬是没找到能回的话。 理是这个理,可是这…… “行了,赶紧去!”陈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吟霜无奈,只得去了。 前门外,此刻已经聚了数十人。 吟霜出了府门,向着站在门前的于都等四人行了个礼,小心地道:“诸位大人,我家大人说了,感谢诸位盛情,他已经知道啦,礼物敝府收下,诸位可以回去了。” 于、谢、范、方四人同时一愕。 旋即无不色变。 “陈言他竟敢!”于都怒道。 他们来时,见一众下官被吟霜婉拒在外,其实没太在意。 可没想到,陈言居然连他们也敢拒之门外! 而且竟然还好意思把礼给收了,天下无耻之人,莫过于此! 谢乾还好,范、方二人同样大怒,要不是知道硬闯没好果子吃,这刻已想捋起袖子直接杀进去。 周围那些之前被拒在外的各部官员无不惊异。 陈大人这也太嚣张了吧? 就在这时,几顶轿子到来,轿上之人下了轿,见陈府外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先向于都等人行了礼。 于都等人正自气恼,连理也不理他们。 那几人无奈,只得转看向吟霜。 “姑娘,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户部度支司郎中俞连顺,携同僚前来向大人贺喜。”带头一人小心地道。 “户部?”吟霜微微一怔,心中一动,“请大人稍待,容奴婢进去禀报。” “有劳了。”俞连顺忙道。 吟霜再不理于都等人,转身快步而入。 俞连顺等人见周围人这么多,忍不住上前与别人寒暄了几句,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全是被陈言收了礼后打发走的官员,心中不甘,还在这盘桓。 俞连顺等人听得暗暗咋舌,看来如今陈大人不仅是升了官,连架子也升了,居然连一品大员的面子都不给。 看来,自己等人多半也是类似待遇。 正琢磨时,一道身影从门内快步而出,叫道:“老俞你们来了!快,快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陈言。 俞连顺等人惊喜之极,急忙上前向他行礼。 陈言一个个跟他们打了招呼,完全不理睬别人的惊愕目光,笑道:“来!本官已叫人备宴,还备了上好的醉九霄,不管你们吃没吃,今晚必须多饮几杯!” 俞连顺等人万万想不到,如今位极人臣的陈大人,居然对自己这几个芝麻小官如此重视,不禁心花怒放。 周围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大小官员,看得惊怒交加,却不敢说话。 凭什么啊! 他们中间大多官品比俞连顺等人高,这厮竟然对后者如此热情,对他们却不理不睬! “大人高升,下官备了一点薄礼,还望大人笑纳。”俞连顺连忙将身后跟着的两名下人叫了过来,两人挑着个箱子,不用问也知道必是礼物。 其余户部之人也赶紧叫来随行的下人,将礼物一一奉上。 不过户部的官儿大多清廉,带来的礼物与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官员相比,着实有些寒碜。 陈言目光扫过那些箱子,沉吟片刻,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本官就直说了。” 俞连顺忙道:“大人尽管说,下官洗耳恭听。” 陈言脸一沉,喝道:“从今往后,凡户部之人来找本官,敢带礼物的,一律给本官滚!来这,本官倒履相迎,送礼,全部按行贿处理!” 几句话一出,全场俱寂。 俞连顺等人全都懵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陈言转头看看那些被他拒之门外的官员,神情缓和下来,露齿一笑:“只限户部啊,诸位大人不在此限,想送礼本官一定笑纳。” 众人:“……” 虽然陈言对户部众人恶语相向、对他们笑容灿烂,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陈言转回头来,道:“叫他们把东西挑回去,你们,跟本官入内,咱们喝个痛快!” 户部众人都不是愚钝之辈,此刻已然反应过来,心中感动,知道陈言是将他们当自己人,也晓得他们清廉,这才拒绝他们的礼物。 “陈言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声怒喝,突然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怒喝出来的是方应台。 “方大人这话何意?”陈言错愕道。 “你让他们进去,却把我们拒在门外,简直……简直……”方应台气得指着他,手指都哆嗦起来。 “奇了,难不成方大人府中是只要有人想拜见,就可以随意入内?”陈言翻了个白眼,“本官自己家中,想让谁进就让谁进,你管得着?” “你!”方应台一时语塞。斗嘴,他哪斗得过陈言? “陈大人言之有理,但区别对待,只纳自己人,而拒我等于外,未免……”一旁,于都冷冷地道,“有结党之嫌!” 方应台登时两眼一亮。 对啊! 皇上最恨结党营私,可这家伙对待旧部和他人如此泾渭分明,不正是结党?就算这厮否认也没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休想抵赖! 哪知道陈言莞尔一笑,出乎众人意料,爽快地道:“本官便是结了,那又如何?”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连于都也愣住了,良久才道:“你……承认了?” 结党这个事别说大周,天下间没哪个国家没有的。 但同理,也没有哪个国家的帝王喜欢,可说是各国重点打击的行为。 因此平时说到这事,凡有此行者皆是断然否认。 如此坦然承认的,天底下只怕就他一个! 第1277章 凡周官皆与我同党 “这有何不能承认?”陈言大大方方地道。 “好你个陈言!这可是我们大伙儿都听到了啊!”方应台心花怒放地叫道,“回头禀报皇上,你有本事,就别否认!” “呵呵,这有什么可否认的?纵然是在皇上面前,本官也照样承认。”陈言傲然道。 众人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是吗?”一个甜美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就当着朕的面,再说一遍!”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一身便装的唐韵带着黎蕊,一脸不悦地款步而来。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拜见圣上!” 唐韵走到陈言面前,冷冷道:“除陈言之外,所有人都平身。” 她这会儿算是气炸了,明明刚刚才吩咐过陈言,要他消除结党之祸,结果他转头自己开始结党了! 众人纷纷谢恩起身,于都等四人看着仍跪在地上的陈言,无不心中暗笑。 这趟来找陈言,乃是迫于无奈。 结果被陈言如此轻忽,气得四人不轻。万万想不到,唐韵竟然微服私访来了这里,还听到了陈言那番话,真是天灭陈言! 陈言抬头看向唐韵,错愕道:“皇上,为何独臣需跪?” 唐韵寒声道:“朕等着你当着朕的面,承认自己结党营私!” 陈言一脸疑惑:“皇上此言,臣甚是不解。臣,何时结党营私了?” 一旁方应台“哈”地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真是那么嘴硬,敢在皇上面前承认结党,想不到终究只是个缩头乌龟。” 于都、范明德等人无不露出冷笑,唯谢乾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陈言皱眉道:“方大人可知你在说什么?本官只说过我结党,但皇上问的是结党营私,我结党是真,营私之事却从未做过,自然不能认。” 几句话说得方应台一窒,这家伙居然抠起了字眼,但确实不好反驳。 唐韵怒气稍敛,秀眉微挑。 “哼,休得在那咬文嚼字,结党不就是营私,还能做什么?”于都冷冷地道。 “这就要看你结的是什么党了。”陈言从容不迫地道,“我结的这党,乃是‘周党’。本官乃是大周的官,凡我大周之官,皆与我同党。我等所为之事,尽为大周之国事。若这为营私,那普天之下,何事不为私?” “你!”于都一时无言。 “哼,休得在朕面前强词夺理,若依你之言,那大周所有官员,岂非均是你之党羽?为何你独独款待户部之人,却将余者拒之门外?”唐韵寒着脸道。 “那依皇上之言,若是同党,便须尽数迎接,臣这宅子您看看,能款待得几人?”陈言一脸无辜地道。 众人下意识看了看他宅子。 的确,此刻宅外数十人之多,就算全摆上桌子,只怕也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更何况,诸位大人此刻才至,臣毫无准备,若是要备上数十人的宴席,怕是得耗上整夜,岂不耽搁功夫?”陈言继教道,“因此臣才让诸位大人暂时先回,来日找个宽敞的所在,早早备上宴席,以谢诸位。” 唐韵容色稍缓。 这说法,倒也有些合理。 “皇上,千万莫要被他此言所蒙蔽!既是要来日备宴,为何独独将户部众人留下?”方应台眼见事情不对,急忙说道。 “方大人您还真是……户部乃本官旧部,我待他们亲近些,有何不妥?”陈言反问道。 “那不还是区别对待?区别对待,便是结私党!”方应台明知这话有些底气不足,还是硬撑了下去。 “难不成方大人对你工部的下属,并不另眼相看?”陈言诧异道。 “哼,这是自然!”方应台不假思索地道,“本官为官公平公正,岂会做那些亲疏有别之事!” “那诸位大人也是如此了?”陈言转头看向于都、谢乾和范明德。 “自然如此!”范明德立刻附和。按方应台那逻辑,他也只能附和,否则便是结私党。 “老夫也同。”于都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终究是与方应台一个立场,犹豫了一下,也附和了。 唯有谢乾没有说话,假装没听见。 好在陈言也没追着问他,却只提高了嗓门道:“如此说来,诸位大人都是不忠之人了?” 众人一愣。 方应台怫然道:“你胡说什么!我等忠心护君为国,你敢胡言诬蔑!”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 “忠者,上为中,下为心。” “‘中’,君也国也;‘心’,情也义也。” “但凡是正常之人,哪怕只是邻里相处,久而久之,也难免有情有义,相互照拂。” “然诸位大人麾下属官不少,他们辛辛苦苦为了诸位大人劳碌奔波,甚至不惜冒险行事。” “按常理来说,这虽是他们份内之事,但诸位大人也多少该有些心疼感激。” “然而诸位大人却并不因此心中感怀,对待他们,一如对待不相干之人。” “仿佛他们所作所为,都与你等无关一般。这,岂非无情无义?” “诸位对身边属下都如此,那对天下百姓岂非更是冷血无情?” “而圣上一心要为天下百姓谋福,你等却心无百姓,敢问诸位大人,这不是不忠是什么?”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于、方等人无不脸色大变。 唐韵跟陈言认识这么久了,岂能不知道这厮又是强行拿她压他们? 但知道归知道,她也暗感陈言那话有理。 终究是自己的部下,岂能不亲待一些? 反之,若是相处那么久还跟外人一般看待,确实有些问题。 “你莫要胡说八道,我等皆是忠义之人,待属官也是一向体恤关爱,哪有什么无情无义!”方应台见她神情渐渐变化,怕她真被陈言说动了,脸上胀得通红,急叫道。 “这么说,是本官错怪诸位大人了?”陈言惊愕道。 “这是自然!”方应台来不及多想,飞快地筨道。 “也就是说,方才方大人说什么将麾下之人与他人一般看待,乃是撒谎?”陈言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在皇上面前撒谎,便是欺君!” 第1278章 两杯毒药 “啊?这……这……”方应台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于都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却也张口结舌,接不上话。 一边是不忠,一边是欺君,两杯毒药哪一杯都不好选。 “欺君之事,咱们且不说,权且只当方大人等之前只是一时冲动而胡言乱语。” “其实诸位大人对下属是更亲近一层,但却不是结私党。” “可陈言也如此这般,却成了结私党。” “本官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双标之事!” 陈言说到最后,已是一脸气愤之色。 俞连顺等人都听呆了。 虽然不是头一次听大人的话术,但真是屡听屡新! 一会儿功夫,不但撇清了自己结党营私之嫌,还反咬了对方一口! 唐韵秀眉始终深蹙,没有说话。 方应台满头大汗,不断抬手擦拭。 陈言骂他双标,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不忠和欺君的两杯毒药,他这会儿还没想明白该选哪一杯,又或者如何才能两杯都不选! “陈大人所言甚是。”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乾忽然开了口,对着唐韵恭敬地道,“方大人方才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实非本心。他为官多年,本心如何,皇上圣明,自然一清二楚。” 于都心中一亮,暗叫厉害。 谢乾才是真正聪明的那个,看穿这时不能再任陈言肆意说下去,让后者一直占着主导的话,越说越是对他们不利! 所以谢乾直接把主导交到了唐韵手上,由她发话的话,陈言也不敢再多说。而且她可不是轻易能用几句话就类型引导过去的,也不可能因为陈言几句话就对方应台生气。 果然,唐韵面无表情地道:“行了!堂堂朝廷一品大员,为一点口舌之争闹到当街脸红脖子粗,成何体统!陈言,你起来!” 方应台暗松口气,朝谢乾投去感激的眼神。 好险,好在皇上没追究。 陈言看了谢乾一眼,正好看到他也朝自己看来,心中微动。 这家伙眼神中似乎没有什么敌意。 方才于、方、范等人针对他时,谢乾也是没跟风附和,不过到方应台吃窘时,他却出手相助。 看来,这家伙是想两面讨好。 不过陈言原本也没指望几句话就能让唐韵治方应台的罪,一骨碌爬了起来,道:“皇上来臣这里,不知有何要事?” 唐韵冷着脸道:“进去说罢。” 负着手,一抬步,带着黎蕊朝内而去。 陈言叫道:“来人啊,带皇上入内小息。皇上,臣把这外面安排安排,随后就来。” 看着唐韵和黎蕊进了陈府,他才转头看向方、于、范等人,笑吟吟地道:“想害本官,您几位还嫩着哩!” 方应台、于都和范明德一脸黑线。 嫩? 他们仨最小的一个都比陈言大一倍有余! 陈言却再不理他们,将吟霜唤过来,吩咐道:“带俞大人等入内,好好招呼着,一会儿本官与皇上说完话,再去找他们。” 旁边俞连顺惶恐道:“大人,皇上来了,要不我们还是改天再……” 陈言眼一瞪:“怎么,瞧不起本官这府里酒菜?” 一旁华严乖得多,立马道:“那就叨扰大人了!” 俞连顺会意,连忙改口:“是是。” 户部众人见领头的都改了口,自然也是纷纷附和。 陈言这才转霁为喜,又对吟霜道:“一会儿若是再有户部和京兆府衙的人来,一起迎进去。” 吟霜乖巧地道:“是,大人。” 陈言目光一转,扫向其余在场官员。 众人不禁一个寒噤,连忙陪上笑脸。 陈言露齿一笑。 “诸位莫要怕,陈某一向恩怨分明,没事不会找各位麻烦。” “方才诸位也听到了,本官明日设宴,在上园春宴请诸位。” “请阑什么的就不发了,凡来我府中贺过喜的,都来!” “不来的,呵呵!” 最后一声冷笑,以及意犹未尽的话语,听得众人又是一个寒噤,纷纷道:“一定一定!” 陈言这才一转身,大步进了大门。 内院,黎蕊站在院门处,看着陈言过来,连忙行礼:“陈相。” 陈言仍未完全适应这称呼,露出古怪之色:“黎姑娘,你这么一叫,让本官感觉一下苍老了五六十岁啊。” 黎蕊抿嘴一笑,说道:“大人若是不喜欢,我改了便是。” 陈言哈哈一笑,道:“算了,横竖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这么叫,习惯习惯就好。皇上忽然大晚上来这,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黎蕊点点头:“有件急事,不过并不是对大人不利之事,乃是事关玉公主。” 陈言一怔道:“玉公主怎么了?” 玉公主是宁王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那种。 若是按过往惯例,宁王谋反,玉公主少说也得剥了公主之号。但唐韵重情,连宁王妃都没追究,更何况玉公主。 而且她原本也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自然不会追究。 这次事发,她事前还特意叮嘱过陈言,要他务必保护宁王府,不可让玉公主受惊和受到伤害。 黎蕊无奈道:“公主她,接受不了宁王已死的事实,做了些冲动之举。” 陈言惊道:“什么!难道公主她寻了短见?!” 他因为怕被唐韵发现与玉公主有深入的关系,没敢在第一时间去宁王府,而且抄家这个事不归他办,所以他原本打算的是过个一两天,再找个理由去见玉公主。 可没想到,他还没动作,玉公主就出事了! 黎蕊忙道:“不不不!大人莫要误会,玉公主活得好好的,也没有寻短见的意思。只是,唉……” 正说到这里,书房内传出唐韵的声音:“还在外面耽搁什么,进来!” 书房内,唐韵负手立于窗前。 陈言小跑着到了她身后,恭敬地道:“皇上,您大晚上来臣这,想来是有急事?” 唐韵并不转身,语气冰冷地道:“此事暂且不提。陈言,你可认欺君之罪!” 陈言大惊道:“皇上,臣哪欺君了?!” 第1279章 矛盾转化 唐韵霍然转身,面带怒色:“你明里答应了朕要除结党之祸,背着朕,却仍与诸大臣针锋相对,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陈言奇道:“等等,皇上心中以为,臣该如何解决这些结党之事?” 唐韵想也不想便道:“如何解决,朕不得其法。但朕却知,你与他们越是过节深重,必越激发他们相互抱团取暖,只会加重结党之势!” 陈言皱眉道:“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臣与他们和解?” 唐韵恶狠狠地道:“你以为他们为何与你这么大过节,还非要上门贺你?那是朕暗示于他们,他们才这么做的!” 陈言恍然大悟。 难道他们几个人深恨他陈言,居然还亲自上门贺喜,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唐韵想起这事,既觉气恼,又觉得委屈,道:“朕费尽心思为你铺垫机会,好让你们有和解之机。你倒好,朕费了半天功夫才促成此事,你居然随手就把朕的心血给毁了!” 陈言看着她,神情古怪起来:“呃……” 唐韵恼道:“吞吞吐吐,作姿作态,是嫌朕今儿气还不够吗!” 陈言想了想,道:“皇上,您可曾见过狼群与羊群?” 唐韵双眉一挑,露出不耐之色。 陈言忙道:“皇上莫急,臣直说便是。皇上可试想想,那狼群与羊群,若是相遇,会否相亲相爱,融洽共居?” 唐韵不耐烦地道:“你又想与朕打哑谜!”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臣与于大人、方大人等,便如狼与羊,皇上想让我们和解,这是万万不能。” 唐韵怒道:“既是不能,你为何还要向朕承诺,还让朕……朕……”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为了此事,还不惜以香吻缔约。那可是她人生第一次! 虽然她肯答应的其中一个主因,是他已经不能人道,就算是万一的万一,真的不得不与他成亲,他也没法真正占她便宜。 可在明面上,她始终会和他成为夫妻,可说是牺牲极大! 然而他却如此轻率,似是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陈言心说这不是你逼我的嘛,但这话当然不敢说出来,只道:“皇上,臣只说与他们不能和解,并没说朋党之事不能解决啊。” 唐韵暂时压下怒火,道:“行,朕便听一听你如何解释!” 陈言露齿一笑:“结党之事,有如坚堡,以外力摧之,其合力越坚。故而,先帝或皇上多年设法毁之,却毫无用处。” 唐韵见他说话时似胸有成竹,不像是在胡诌,蹙眉道:“这一点朕岂能不知?” 陈言再道:“故而,越要急着破了它,反而越破不了。以沙场征战为例,对方据金汤之城而守,任你再坚的矛也休想毁坏,所以想要破解它,只有从内部来。想来,这便是皇上的想法。” 唐韵绷着脸道:“哼,不错,只可惜有人非要与朕作对!” “臣不是要与皇上作对,而是皇上这个法子实在是,呃,天真。” “若他们是些无智之人,倒也可以。” “然而这些个达官显贵,个个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 “臣为下官之时,便一向与他们作对,如今可与他们平起平坐,反而还要与他们巴结讨好,亲近他们,他们岂会不起疑?” “更何况,能坐上高位之人,有哪个是蠢货?” “料来必会猜到此是皇上安排,保不齐便会心生恐惧,反而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岂不糟糕?” 唐韵听着陈言一句句说出来,原本因他“天真”二字而大怒,但听到后来已是娇躯微颤。 她又不蠢,自能分辨陈言所说是否有理。 听完之后,她眉目间怒色渐渐消失,语气缓和下来:“你既说得头头是道,想必是已有办法。” 陈言点头道:“其实,皇上方才已经将解决之法说了出来。” 唐韵一呆:“朕何时说过什么解决之法?” 陈言缓缓道:“皇上可曾听过,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 唐韵疑惑地道:“朕听过矛,也听过盾,矛盾也知其意,但内部外部什么的,却是何意?” “臣试举一例。” “设有一国,国内诸王割据,为争得帝位而连年争战不断。” “若此时有大敌趁乱而侵,该国有覆灭之险,请问皇上,这些割据一方的王爷,他们会怎么办?” “是会继续相互争斗,还是先放下干戈,团结一致对抗外敌,保得国家不灭再说?” 陈言徐徐说道。 唐韵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道:“你所举的例子,古有先例,而且不只是一件。朕所观之史书中所载,大周二百余年前,便曾陷入此等乱境。当时大梁便曾试图趁机攻周,趁大周混乱边境守御不严,过边境二百余里,下十余城。” 陈言追问道:“那后来呢?” 唐韵轻哼一声:“哼,后来如何,你不是已经说了吗?装什么玄虚?” 确如陈言所说,后来诸方割据之人暂止干戈,携手御敌,方才将梁军击退。毕竟,若是大周亡了,那他们再争也没意义了。 不过说到此处时,唐韵忽然心中有了些触动,补了一句:“等等,你的意思是……” “当内部矛盾激化时,无力化解,有一个极为方便的法子,那就是转移矛盾。” “让一个巨大的外部矛盾出现,使得产生内部矛盾的内部诸方,不得不暂时放下彼此的立场,团结一致。” “如皇上方才所言,臣与于、方等诸位大臣针锋相对,便会促使他们相互抱团取暖,齐心抗我。” “皇上所患之事,乃是朝中各方结党,相互牵绊,你拖我后腿,我拖你后腿,使得政令难行,实绩难出。” “可若他们遇一难以解决之大患,凭各方单打独斗,难以应对,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而这大患,便是微臣。” “其解决之法,便唯有相互扶持,由小党结为大党,齐心攻臣。” “这来自外部的大患,便是所谓的‘外部矛盾’。” 陈言慢悠悠把所想的东西说了出来,唐韵只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1280章 出家为尼 待到陈言不说了,她才来了一句:“等等,你这‘矛盾’,怎么觉着与朕所知的‘矛盾’二字意思不大一样?” 陈言忙道:“这是当年臣的先生所授之学,他用的此话,臣便原话用上了。皇上若是觉得这个理解起来不甚便利,可以改一个。” 唐韵摇摇头:“这倒不是,虽则与常见之语不甚相同,但意思理解不难,这词倒也颇有些新意。朕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才故意针对他们,让他们更加恨你?” 陈言欣然道:“皇上真是圣明,一点即透!” 唐韵没好气地道:“要你点才能透,有何圣明?行了!莫要搞那些溜须拍马的那套,朕只问你,你这法子,真有把握?” 陈言挺了挺胸,脸上自信四溢:“臣有九成把握!之所以留一成,还是因为臣谦虚。” 这可是千百年无数事实总结出来的真知灼见,前世灯塔国用了不知道多少次,次次都有用,没理由到他这就没用了。 唐韵秀眉深蹙,道:“但如此一来,你岂非会被他们越来越恨?” 陈言一脸的自信变成了一脸忠心,正色道:“为了皇上,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只是被他们恨一恨而已?只望这事见了成效之后,皇上别忘了承诺过的婚事。” 唐韵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颊上压不住地腾起两朵红晕,嗔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可,绝不可在他人面前提起!” 陈言恍然道:“臣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皇上为何让黎姑娘站在院门那边的缘故!不过,这个事不至于,不用瞒着黎姑娘也成的……” 唐韵喝道:“朕说要瞒着,便要瞒着!” 陈言心说你这也忒矫情了,不过也只能答应道:“是,臣遵旨。” 唐韵缓了缓心情,才再道:“你那计策,如何才能见到成效?” 陈言心中有数,道:“如今臣被皇上强行戴上这顶文昌台右仆射的官帽,其实已初见其效。方才于、方、范三位大人对臣那叫一个百般陷害攻击,他们原本彼此忌惮,却会联手,便因臣之故。而更重要的是,谢尚书在臣将方大人逼入困境之时,出言相助,自是察觉臣之威胁,故而不得不出手。” 唐韵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所以只要你官位越高、权势越大,他们便越会团结一致,齐心对付你?” 陈言猛点头:“对,便是如此!” 唐韵容色古怪起来,道:“若非朕知道你不是那种贪恋官位之人,真会认为你是借这法子,好让朕不断升你的官位和爵位。” 陈言叹了口气:“所以皇上更该明白,臣这牺牲有多大。您越升臣的官,就表示臣干的差事越多,也就越没办法睡懒觉了啊……” 看着他惆怅而忧郁兼带着一丝郁闷的脸,唐韵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皇上,把开心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很好玩吗? 半晌,她才敛住了笑,说道:“陈言啊陈言,你总是能想出些让朕瞠目结舌、却又行之有效的法子。方才你说什么狼、羊,这比喻十分形象,在你这样的人面前,他们的确如同羊羔一般,只能任你摆布了。” 陈言错愕道:“皇上您是不是想错了?臣说的是,臣是羊,而他们是狼啊!” 唐韵撇撇嘴:“行了吧!他们若是狼,又岂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再者,你何曾见过一群狼被一只羊牵着鼻子走的?” 陈言叹道:“皇上对臣真是误解极深,臣只能说,狼对付羊,只需靠利爪坚齿;羊要对付狼,才需要像臣一样绞尽脑汁啊。” 唐韵呆了一呆。 这家伙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等等! 不能顺着这家伙的思路走,不然妥妥的掉沟里。 “这事暂时如此,朕今日来,是为玉儿之事。”她转移了话题,“玉儿说要出家,削发为尼,你可有什么法子?” “出家?”陈言听懵了。难怪方才黎蕊说起此事时神情那么古怪,没想到玉公主竟来了这么一招。 “她为宁王之死而伤心,朕今日亲自去了一趟宁王府,可怎么劝都没用。”唐韵无奈地道,“她还拿些大道理跟朕讲,说什么宁王是她兄长,她不能免罪,但又知道朕不会伤害她,可若不责罚她的话,怕惹来非议,所以她要出家,算是两全其美。” “这个,出家得禁欲吧?”陈言挠了挠头。 “这是自然。”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此事请皇上交给臣,臣必让玉公主回心转意。”陈言心中有了点数,拍胸保证道。 “行,那你明日便去宁王府,务要将此事解决妥当!”唐韵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松了口气。 要是以前,她怎也不可能让陈言去接触玉公主。 不过如今陈言一来不能人道,二来玉公主已对他死心,让他去也无妨。 陈言连忙领旨,心中盘算起来。 玉公主虽说是个文艺女青年,确实有些文青的毛病,但要她禁欲,她愿意她身子也不愿意。 当初尝过禁果后,她对那方面的事可说是乐此不疲,怎可能突然之间跑去过禁欲的日子? 这其中必然有诈!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真的决心出家,那他就大棍侍候,狠狠睡她一觉再说。 这世上,没有什么睡一觉解决不了的,若真有,那就睡两觉! 非要让她清楚记起个中美妙滋味,再没办法去除尘根、只能乖乖答应放弃出家之念不可! “另外,乱军可有消息?”唐韵再问道。 “皇上放心,最晚子夜,当有消息回报。”陈言恭敬地道。 “好,若有消息,即刻派人入宫禀报!”唐韵点头道。 “那臣恭送皇上回宫?”陈言小心地道。 “这么急着赶朕走?”唐韵瞪他一眼。 “咳,没有没有,臣是以为皇上日理万机,想来没时间来我府中耽搁。”陈言有些心虚地道。 卫菡在这,虽说唐韵已经基本不再管他和卫菡的事,不过还是能少刺激她一点是一点。别搞得她恼怒起来,在答应的婚事上反悔了。 “巧了,朕今儿正好想在你这泡泡温泉。”唐韵若无其事地道。 第1281章 郡主你学坏了! “啊?这……”陈言惊了。 方才他出去迎接俞连顺等人时,卫菡便说要和郑妍去泡温泉,这会儿多半就在那,唐韵要是去那岂不糟糕! “瞧你那小气家家的模样!行了,朕只是说笑罢了。”唐韵又白了他一眼,“朕还有事要去夜市看一看,哪有闲功夫跟你这耽搁?走了!” “臣恭送皇上!”陈言这才知道她是逗自己,连忙说道。 “你不好奇朕去夜市何事?”唐韵看了看他。 “皇上的私事,臣岂能过问?”陈言陪笑道。 唐韵很想说这事你可以过问,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一转身,快步而出。 算了,待事情定了再说。 快到午夜时,陈府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唐韵走后,又陆续有朝中官员来贺,除了京兆府和户部两个系统的官员外,所有人一概被拒之门外,只收礼不款待。 陈言亲自陪席,这才发觉原来这两边竟然官员这么多,足有上百人! 要知道今天来贺的都是两个系统中从六品以上的官员,更下面的人连送礼都不敢送,毕竟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了。可光是这样,都有上百人,要是全算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 不过文昌台的官员,一个没来。 陈言并不意外,文昌台可说是黄良阁的老巢,有唐韵的暗示,那老货都敢不过来贺喜,自然下面的人更不敢擅来陈府。 他也不放心上,与后续到来的何进尧、王知余、俞连顺、赖进忠等人吃吃喝喝,相谈甚欢。 到了午夜,府中客人走得一个不剩时,纳抚营的军士来报。 那批乱军,已经全数擒捉成功。 宁王之乱,明面上的人员已经全数解决。 陈言立刻派人将消息送入宫中,自己则收拾了一下,悄悄溜进了卧房。 卫、郑二女像姐妹一般,一起睡在那张大床上,呼吸轻细均匀。 陈言看着二女动人娇态,心中大热。 什么叫齐人之福,今晚他就要好好享受享受! 次日一早,卫菡醒来后,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陈言这床着实舒服,让人睡着不想起来。 “咦?什么东西?”她突觉不对,脚上蹬着个什么,下意识振起半身朝床尾看去。 只见陈言蜷成一团,连个被子都没盖,就那么睡在那,状甚可怜。 “啊,大人!”她吃了一惊,连忙爬了起来。 她一动,陈言本就睡得不踏实,立刻被惊醒。 “别踢!”他眼还没睁开,已先叫了一句。 “大人,您醒醒,是我,卫菡。”卫菡爬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可怜的大人,想来是做噩梦了。 陈言睁开眼,陡然见到她俏脸,吓得一骨碌从床尾翻了下去,摔得扑通一声。 “大人!您没事吧?!”卫菡大惊,急忙下床去扶他。 “别!别过来!”陈言连滚带爬,见鬼一样躲着她,一直避到床的另一侧。 “大人,您怎么了?是我啊!我卫菡!”卫菡吓坏了,不敢太靠近他。 “你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陈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道。 “呃,醒着的啊。”卫菡满头雾水地道。 陈言定睛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双眸有神,这才松了口气,抬手便脱身上的衣衫。 卫菡双颊一红,忙道:“大人,郑妍还在这呢!”心说大人这也太急色了,好歹找个别的没人的地方。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了郑妍一眼,还是把衣衫上半身敞开,露出胸膛:“看!” 卫菡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不是要与自己亲热,定睛看时,不禁大骇:“啊,大人您胸口怎会这么多淤青!” 陈言胸膛之上,东一处西一处,至少四五处淤青,而且看样子不是旧伤,而是新伤。 “郡主还好意思问……”陈言想起这事就不禁一个哆嗦,“都是你踢的啊!” 昨晚他爬上床,知道郑妍肯定经受不起,于是就去摸卫菡的腿。 没曾想,刚一摸上去,卫菡便叫了一声:“不要怕!我保护你!”陡然一记飞踢,正中他胸膛! 陈言当场被踢下了床,痛了半天,再爬上床。 然后又挨了一脚。 开始他还以为卫菡是醒着,可反复试了几次之后,他已然确定,她是睡着的! 而试了几次的代价是,他又挨了好几脚! 他还度过换其它方位,比如不从腿上来,直接从背后抱上去,又或者从上面压下去。 结果殊途同归,最终都是以卫菡一记飞踢结束。 最终他只能抹着眼泪蜷在床尾,就这么蜷了一夜…… “郡主你学坏了啊!”陈言说完,悲愤地叫了一声。 以前卫菡对他可是千依百顺,没想到跟郑妍一起呆了一天,她居然也学会了后者的动不动就动手。 “原来不是梦啊……”卫菡听懵了,喃喃地道。 “原来你知道自己踢了我?!”陈言气道。 “不是不是,大人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卫菡见情郎受伤,心疼之极,不过心中也有了点数,慌忙解释,“昨儿我与郑妍约定,若大人敢欺负她,我就保护她,没曾想睡着了会发生这事。” “她还需要你保护?”陈言失声道。 “可她现在有伤在身嘛。”卫菡解释道。 “本官又不是禽兽,岂会趁她有伤时欺负她!”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对呀,我也这么说的,可她说……”卫菡吞吞吐吐地道,“大人虽不是禽兽,但禽兽不如,保不齐……” 陈言无语凝噎。 禽兽不如…… 郑妍也真敢说! “不过话说回来,大人明知道她那里承受不起,还强行与她……”卫菡神情忽然古怪起来,“这不是禽兽不如么?” “谁说的,她说的?那明明是她主动的啊!”陈言叫起了屈。估计是郑妍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主动,故而把事栽到了他头上。 “是是,大人说是,那就是呗。”卫菡一脸大写的不信。 “岂有此理!你信她不信我?”陈言气呼呼地道。 “反正大人与卫菡亲热之时,可没惜力。”卫菡红着颊道。 “那不是因为你受得了么!”陈言分辩道,“本官乃是有分寸之人,自然欲收则收,欲发则发。” 第1282章 不败之地 “是么?我不信。”卫菡眼珠滴溜溜一转,“除非大人证明给我看。” “算了,本官现在对你有心理阴影,改日吧。”陈言一个哆嗦,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放弃了。 “来嘛,咱们去温泉房……”卫菡听不懂心理阴影,但还是忍不住偎了过去。 “别!”陈言条件反射地退开两步,转身就跑,“先缓缓!天都亮了,本官还有公务,回头再来跟郡主过招!” 卫菡正自情浓,懊恼地看着他身影出了卧房。 转头看看床上仍睡得酣熟的郑妍,她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再说吧。 这一日又是贺客源源不断而来,吟霜照着陈言的吩咐,除京兆府衙和户部之人外,一律拒在门外。 不过今日来的已不只是京官,连地方官员到京城办事的,也纷纷赶来。 除此之外,还多有地方豪商富贾前来。有的是想找新任国相办事的,有的是想巴结的,络绎不绝。 陈言算是彻底见识了“升官发财”四个字为何总连在一起说,他这官位一升,来送礼的没一个送得少的,从昨天到今日,收到的礼物堆了足足两个院子! 吟霜组织了八个丫环,专门记录送礼者的姓名官位以及所送之礼等,还贴心地将每一件礼物给出了自己的估价,以免陈言这看不懂礼物好坏的大人明白珍贵程度。 陈言原本打算晨起后便去找玉公主,结果在那翻礼簿翻了整个上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大周禁贿。 但无妨,反正他也没打算拿了东西帮他们办事,只收礼不办事便不算收贿嘛。 不得不说,京城不愧是大周的都城,有钱人是真的多。 光是礼簿,都写了十二本册子,而且还是用自来水笔写的,要是用毛笔,一百二十本都未必写得完。 而在黄良阁家中,朝中大员齐聚一堂,个个愤愤不平。 “这厮简直可恶!” “他居然还公然收礼,简直目无周律!” “照我看,还得设法将他撵出朝廷才是!” “难啊!咱们设法设得还少了吗?他反而官儿越来越大。” “唉,也不知他哪来这么本事,那些个惊天的功劳,一桩接一桩。” “本来宁王与襄王均与他不甚和睦,还有点指望,现在可好,一个死,一个回了南疆,岂不是要坐看那家伙在京城耀武扬威?” “诸位,这事啊,还得看黄相。” 众人说到这里,全都闭上了嘴,转头看向黄良阁。 黄良阁从众人说话时起,便一直保持着微微笑容,自顾自地饮着茶,没吭半声。 此时见众人看来,他哑然一笑,道:“诸公莫要高看了老夫,老夫如今已非文昌台左仆射,只是陈相手下属官,哪有什么法子?” 于都正色道:“黄相莫要谦虚了,您哪怕被革职离开了文昌台,这朝中还不是照样得听您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黄良阁做这文官之首这么多年,根深蒂固,影响力之强,朝中不作第二人想。真要办什么事,还是他最牢靠。 “于大人莫要折煞老夫,这朝廷乃是皇上的朝廷,老夫若真有能耐,岂会降官贬职?”黄良阁摆摆手,心中暗暗冷笑。 于都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小阵营,平时没少跟他黄某人作对,要不是出现个陈言,他们根本不可能来这与他商议。 现在这么低声下气,只不过是他们没了办法,故而想让他黄某人出头罢了。 “黄相所言极是,但我可不信,黄相被陈言害得降了官,心中没有半分讨回这公道的念头。”于都眯着眼道。 自当初降官之后,黄良阁便掩起了锋芒,极少会为了针对陈言而做什么。 于都心知肚明,这老家伙绝非那么好说话,会这么做,只是想让他们当出头鸟,自己坐享渔翁之利。 但如今陈言成了文昌台的一把手,他不信黄良阁这老狐狸还能安稳得下去! 所以今儿才叫人朝中众臣,上门探黄良阁的心思。 黄良阁没答他这话,沉吟片刻,却道:“诸公可知为何咱们对上陈言,屡战屡败?” 众人面面相觑,范明德忍住道:“不是因为他身后有皇上撑腰?” 黄良阁摇了摇头,道:“非也,皇上重用他,乃是因为他能屡立奇功。皇上非是为他撑腰,而是为这些奇功撑腰。若诸位不信,可好好想想,皇上即位至今,可曾重用过任何无一技之长的臣子?” 于都动容道:“黄相一语惊醒梦中人,确实如此!” 程新元也道:“确实如此。陈言那厮屡次以话术陷害我等,但皇上却从未因此而对咱们责罚,便知皇上英明,并非一味站在他那边。” 方应台疑惑地道:“纵然如此,这又与咱们面对陈言屡战屡败有何干系?” 黄良阁从容道:“制敌,须得先知敌。知道这一点,咱们先不说能不能胜他,至少,便有了不落败的底气。” 于都沉吟道:“黄相的意思是,只要咱们不犯错,让他拿不着把柄,他便没法让皇上治咱们的罪?” 黄良阁颔首道:“不错,制敌,须得先立于不败之地。今后诸公行事上,最好少些把柄,平素有什么不宜见光的行为,老夫奉劝一句,近来最好收敛收敛。但这,仍然不够。” 韩兆坤虚心地道:“还需做些什么?” 黄良阁看向他:“以韩大人为例,凡涉国事与民务之奏书,你还是少些自己的断论,多请教些皇上较为稳妥。” 韩兆坤老脸微红,道:“黄相的话,韩某明白了。” 众人自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韩兆坤掌文书诏令,凡外地来的奏折,均须先过一道他的目。他认为重要的,才会交给唐韵,否则每天那么多奏折,唐韵哪看得过来? 但韩兆坤挑选奏折之时,自然难免有些猫腻在内,有些对他或者他派系之人不利的奏书,他往往直接压下或打回,又或者有人求着他的,他也会从中谋些好处。 但现在,这种情况是必须收敛了。 否则,陈言那厮极贼,被他拿着了把柄,搞不好就会给他穿小鞋。 看看俞世南,就知道姓陈的下手绝对不会客气! 第1283章 团结就是力量 黄良阁看向其他人,道:“别的大人,也须借鉴老夫这话,自然自保无虞。”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黄良阁停了停,再道:“此为立于不败之策,而后,方是制敌之策。方才老夫询问诸位,为何咱们屡战屡败,诸位尚未回答,老夫便自问自答了。咱们会输,乃因心不齐。” 众人一呆。 黄良阁缓缓道:“试问诸位,陈言自立功以来,咱们之中,可有人立下什么功劳?”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答得出来。 黄良阁微微一笑,说道:“不只无功,甚至连无过都办不到。以方大人的工部为例,朝廷下诏要疏通的澄江大渠,逾期已有半年,可是如此?” 方应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又如范大人,大周去岁积案二万二千余起,比之前年多了四千余起,这是真的无力侦破,还是办事不力,想来大人心中也清楚。” “还有于大人,去年地方申请升职的官员共一百二十三次,其中有多少是正常升迁,有多少是于大人特批,又有多少是被于大人无故拦下,想来于大人心中也有数。” “又如程大人,皇宫在燕王之乱期间在外采买,其中有多少是实价采买,有多少是虚价采买,自然也无需老夫多说。” …… 黄良阁一件一件,慢慢说将出来,听得众人无不背心出了一层冷汗。 这老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想不到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黄良阁说了一会儿,停下来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凡这些公私掺杂之事,皇上如今无暇过问,但陈言入了文昌台,要知道这些可不是难事。老夫能睁只眼闭只眼,但他呢?若他要追究,老夫纵然有心,也拦他不住啊。” 于都有些沉不住气了,道:“方才黄相不是已经说过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咱们今后在这些公务上多下些功夫便是,让陈言那厮想抓咱们的把柄也抓不着。” 黄良阁捻须摇头。 “光是多下功夫还不够,还得加倍努力才行。” “须得将自己本职之务尽数做好,做到能让皇上在朝堂之上夸赞不已。” “方能令皇上明白,你我等人皆非尸位素餐,乃是朝廷不可或缺之人才!” “如今咱们举报陈言诸般劣迹,皇上纵然心中赞同,也不好惩处。” “但若咱们在皇上心中有了份量,便是另一回事。” “咱们与陈言相比,有一个大优势,那就是过往政绩不显。” “故而只要咱们将本职之务做好,在皇上眼中,便是立了大功。” “而陈言不同,他过往所做皆为大功,故而若要再立功劳,便须是那些惊功巨功,方能让皇上欣悦。” “若是些小功劳,皇上反而不会放在眼中。” “有如人之食膳,若是惯食俭素之物,突然吃了一顿大餐,便觉人间绝味。” “而顿顿大餐之人,哪怕再给他大餐,他也觉得稀松平常。” 众人专注地听着,不觉点头。 黄良阁这些话,确实有道理。 “只是,要办到这些,实非易事。” “方才老夫已经说了,咱们会输,乃因心不齐。” “譬如方大人的澄江大渠疏通之务,昔日开工之时,因于大人那边久久未能将官牒与公文批允,致开工之日慢了一月之久。” “还有谢大人的江州屯兵减员之事,光是批文与官员调派,就耽搁了两个月,于大人心中该清楚。” “此外珠州官员贪腐一案相关人员,韩大人奉皇上的旨意,要吏吏备妥其履历册书,居然拖了四个月,才一一备齐!” 黄良阁正说到这,于都已一脸黑线地打断他的话:“黄相,您这可着拿我一人举例,是不是有点欠妥?合着全都是我吏部的不是?您怎不说说方大人拖延我吏部大小四十七处官衙修葺之事?” 黄良阁笑了笑,道:“这便是老夫所说的‘心不齐’,咱们之间,斗了数十年,以互阻为乐。如今,这已行不通了。不只是于大人或者方大人,包括在场诸位,若不将这拐人利己的心思收起来,咱们自己之间便先斗起来,如何与陈言那厮抗衡?” 众人沉默下来。 良久,于都才站起身,双手揖礼,道:“黄相之言,老夫深以为然,自今日起,我吏部必全力襄助各位,绝不可让陈言那厮再飞扬跋扈下去!” 韩兆坤等人纷纷跟着站起,群情激涌地跟着立誓。 黄良阁欣然道:“若是诸公能办到这一点,那便有了与陈言相抗的底子。陈言此子贪财好色,劣行累累,待咱们稳住了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还怕来日找不着机会,将陈言扳下去?来,便以此茶,预祝咱们来日马到功成!” 送走众人后,黄良阁脸上笑容消失。 回到内院,看着满院花木,他轻吁一口气,眼神复杂起来。 料不到这大周久痼之疾,竟因一个陈言而缓解。 先帝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一切会这样发展,只怕也会瞠目结舌。 太后啊太后,做到这一步,你总该满意了吧。 “相爷,您似乎不甚开心?”一旁的管家见状,探问道。 “呵,做了违心之事,岂能开心得起来?”黄良阁苦笑道。 “啊?相爷做了什么违心之事?”管家错愕道。 “你不必多管。”黄良阁恢复了正常神情,“备车,入宫!” 午后,陈言才离开陈府,前往宁王府。 到了府外,只见外面全是御卫,王府大门贴了封条,已经被查抄了。 唐韵原本是想将玉公主接入宫中,但后者却拒绝了。无奈之下,唐韵也只好给她留了些必需的生活品及几名丫环仆役,任她继续住在这。 陈言下了车,御卫纷纷向他恭敬行礼。 “大人,此地已经查封,不知您是要……”一名负责的御卫小心探问道。 “本官奉圣谕,来此见玉公主。”陈言顿了顿,“公主可在?” “这,在是在,不过……”那御卫迟疑了一下,“大人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前门已封,请大人走侧门。” 陈言见他神情古怪,心中暗奇,遂依言从侧门进入。 第1284章 贫尼愿以身相代 宁王府他来过几次,并不生疏,自己三拐两转到了公主所居的院子,刚到院门外,就听到里面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陈言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卧槽! 这不是木鱼的声音吗! 难道公主这会儿功夫已经剃了度出了家?! 他一个箭步冲进院子,只见正对院门的屋子房门大开,一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佛像宝相庄严地放在桌上,香烛纸鼎等一应俱全。 而在佛像前,一条纤纤身影静静跪坐,背对着门的方向,一身朴素之极的尼姑袍。 陈言见那背影仍是长发三千洒披于肩,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院内的丫环见陈言到来,忙道:“拜见陈大人。” 陈言挥挥手:“你们全都出去,本官有事要与公主相谈。” 丫环乖巧地道:“是,大人。” 待到所有人都出了院子、还将院门关上后,陈言这才跨入屋内,反手将房门关紧。 陈言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从后面一把将玉公主抱住,上下其手。 “噢,陈大人您……您……”玉公主颤声道,“贫尼已一心遁入空门,求大人莫要乱来……” “正因公主决意遁入空门,下官才更要好好怜惜您一番,就当是送别吧。”陈言哪跟她客气,手已经从她衣领探入里面。 “不是……大人求您自重,不可以!”玉公主又羞又急,惊呼出来,抬手隔着衣衫按住他在她衣内活动的手。 但她终究女子,还是娇生惯养的那种,哪有多少力气,不但阻止不了陈言,而且没几下功夫,还被他按得扑倒在蒲团上。 身上那件朴素的袍子也起不了任何阻挡作用,陈言早就打定了主意,今儿要让玉公主彻底拣回俗欲,哪会管她挣不挣扎,掀起她袍摆便要从后面给她来个长驱直入。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响起:“陈大人!您竟敢对公主施暴!” 陈言一个激灵,转头一看,才发现屋子一角有扇小门,门口处一人刚刚掀开帘子走出来,却是个身着僧袍的中年尼姑。 而且居然还是个认识的,赫然是水云庵的庵主,贤如尼! “呃……师太误会了,本官只是……只是……”陈言吃了一惊,脑子差点烧短路,半晌憋出一句,“替佛祖给公主些考验……” 到这刻他才总算明白玉公主为何知道他来了,也没起身,还在那拿着小棍敲木鱼,而且还拼命拒绝,原来这里还有人! 靠! 那丫环出去时,怎不跟他说一声?这下好了,让人看到他对公主“施暴”,要是说出去,他这麻烦可就大了! 贤如尼涨红了脸,道:“你快快放开公主!否则贫尼定要报官!” 陈言微愕。 否则? 这意思是,他要是放开,她就不报官?她这行侠仗义的心好像不够坚定啊。 玉公主脸蛋红了个透,想要说话。 陈言回过神来,眼珠一转,一把捂住她的嘴,对着贤如尼道:“师太,本官今儿还真不放了,你想报官,去报啊!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来管我堂堂文昌台右仆射的事!” 这话一出,贤如尼嘴张得能吞下拳头。 她见过无数当官的,这么横的还是头一个! 不但对公主施暴,而且居然还如此嚣张,被人瞧见了都不放开公主。再一看他那手,居然还放在公主衣内动个不停! 玉公主也懵了,没想到陈言如此蛮横霸道,忍不住唔唔作声,挣扎起来。可陈言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她哪挣得脱? “等等,你不是京兆尹么?怎么成了文昌台右仆射?!”贤如尼突然反应过来,大惊道。 “呵呵,如今本官平乱有功,已是大周文官之首,而玉公主不过是逆贼的妹妹,你猜你报了官,皇上是会帮我,还是帮她?”陈言继续冷笑道。 “这……这……”贤如尼心中如乱麻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且,你想报官,那便该有承担那后果的觉悟。”陈言露出狰狞之色,“莫要忘了,你那水云庵里的弟子们!” 贤如尼身子一震。 陈言心中暗笑,别的不说,忘禅可是有人在追杀她,她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贤如尼想保住这个心爱的弟子,可就难了。 所以无论如何,贤如尼绝不敢真去报官,怕把知道内情的陈言给得罪,害了忘禅,这也是她方才虽然威胁要报官,却还留了一手的缘故。 果然,贤如尼脸色数变,道:“大人,贫尼没有要害您的意思,求您千万手下留情。” 陈言哈哈一笑:“这就要看师太你怎么做了。” 这话意已经够明显,陈言正以为她要默默地离开,避开他这行凶现场,贤如尼看了看玉公主,却突然猛地跪了下来,哀求道:“大人,公主她是无辜的啊!求求您放过她,贫尼愿意……愿意以身相代……” 陈言和玉公主同时一愣。 旋即睁大了眼睛,愕然看着她。 以身相代? 她这半老徐娘、姿色不及玉公主三成,居然觉得她能以她的身子代替玉公主? “你……在逗我?”陈言下意识道。 “贫尼确实不及玉公主多矣,但……但该还能入得法眼。”贤如尼颤声说完,抬手将身上袍带一解,领口向下一拉,刹那间一片雪腻美景,半裎于陈言眼前! 陈言不禁呼吸一停。 卧槽! 这位师太深藏不露啊! 不仅肤色白腻雪滑,而且肤质极佳,一眼看去,真如“冰肌玉肤”那般,没有半点杂质! 此时她抬手掩着胸前,但仍是高峰半露,其浮凸雄伟之处,令人目光难以移动。 半晌,他才把目光向上抬了抬,又看了看她那张中年妇女的脸,有点难以置信。 这脸和这身子,着实匹配不上! “贫尼早年曾遇歹人所害,故而后来刻意摧残面容,以使自己沧桑些。”贤如尼双颊微晕,轻轻地道,“但若大人肯舍公主,贫尼这身子,必不会令大人失望。” 陈言不禁肃然起敬。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话说来容易,做来千难万难,但贤如尼竟然肯为了公主牺牲至此! 第1285章 你要她不要我? 玉公主似也感动之极,眼眶一红,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师太真是令人动容。”陈言叹道,“也罢!本官便为了师太,放过公主。” 说着松开玉公主,还帮后者将袍子整理好,遮住她金贵的身子。 他威胁对方,目的是要逼贤如尼不说出看到的一切。现在看这架势,贤如尼该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了,顺势收兵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也好。 玉公主红着眼爬起来,整理好袍子,神情古怪地看看贤如尼,又转头看看陈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你竟为了她而不要我?!” 这话一出,陈言和贤如尼二人均愣住了。 陈言反应快些,脸色微变。 不好! 原来她方才那神情,不是被感动的,竟是心中气恼,居然为这吃起干醋来了?! “你若为什么绝色女子而弃我,我也认了,可她年纪这么大,就算是身子还成,可怎能与我相比!”玉公主越说越气,猛地捏起粉拳,在陈言胸口猛捶了一记,委屈地道,“枉我一心想法嫁你,可你……可你……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我不活了!” 说完,一转身,一头撞向供佛的那桌子的一角。 陈言大惊,连忙把她抱住,叫道:“公主莫要冲动!下官只是说为师太停手,没说要她啊!” 玉公主一愣,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他:“你说真的?” 陈言苦笑道:“我这辈子最没兴趣的就是光头了,怎可能对她下手?” 玉公主破涕为笑,尴尬地道:“大人见谅,是玉儿失礼啦……” 陈言看着她完全恢复了过去那温柔之态,一时无语。 她这情绪变化也太大了吧? 不过想想也正常,文艺女青年嘛,多愁善感惯了,敏感些实属正常。 只不过,她这么一闹,这下就算是头猪,也能看出他们二人关系不一般了。 他转头看去,果然,贤如尼张大了嘴,一脸没法相信地看着他们二人。 “呃……”玉公主冷静下来,立时自知糟糕,慌忙道,“师太,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我们是清白的……” 贤如尼一个激灵,脸色更惊了。 陈言叹了口气。 白瞎他方才一番做作了。 本来是想给贤如尼一个恶官霸占公主的印象,现在可好,全完了! 玉公主要是不欲盖弥彰地来这么一句,估计对方可能想的还是比较纯洁的画面,比如精神恋爱啥的。 现在可好,贤如尼想不往男女关系的方向去想都不行了…… “陈大人,玉公主,你们原来……原来……”贤如尼脱口道。 “师太,多的本官就不说了,”陈言知道再怎么分辩也没用,索性道,“你莫要把今日看到的事说出去,本官不但帮你保住忘禅师太的秘密,而且还帮你永绝后患,让那些追杀她的人再不会找她麻烦。” 贤如尼深吸一口气,合什为礼,一言不发地转身开门出了屋子。 陈言过去把门重新闩好,刚刚转过身来,倩影飞扑,玉公主已扑入他怀中:“陈大人,玉儿总算见着您啦!” 陈言强行把她推开少许,皱眉道:“公主,您不是要出家么?” 玉公主神情微黯,道:“王兄故世,玉儿在这世上再无人可依,只剩陈大人了……” 陈言心生怜爱,柔声道:“公主放心,陈言自不会令你孤苦无依,而且也有了安排。只是,我没搞明白,您这出家之举,与嫁不嫁我有何关系?” 玉公主凄然道:“玉儿自十四岁起,便有无数人上门向王兄提亲,王兄一向依着我,从不答允。可如今王兄离世,再没人能护着玉儿。玉儿无奈,只得出此下策,以出家为由,断绝尘根,避过那些觊觎玉儿美色的登徒子。” 陈言吃惊地道:“不是还有皇上吗?”唐韵说过,想把玉公主接入宫中,按说到那该没人再骚扰她才对。 玉公主摇了摇头:“皇上虽然疼爱玉儿,但她至孝之人,无法护得玉儿周全。” 陈言一呆:“至孝之人跟你周不周全有何……咦?难道是太后?!” 玉公主眼中啜上泪珠,轻轻地道:“太后曾两度为玉儿作媒,要将我嫁出去,都被王兄给拒绝了。” 陈言算是明白过来,心中更增怜意,将她搂在怀中,轻言安慰。 大周男尊女卑,哪怕是公主也不例外。 像玉公主这样的公主,没有任何实权,家道一旦出事,被拿来当货物一样嫁出去实属正常。 更何况她兄长还是叛贼,估计想嫁到什么王公贵族都难,真要嫁,也顶多嫁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吏,甚至嫁给平民百姓。 而太后不是玉公主的生母,严格来说她和玉公主的母亲还有竞争关系,万一两人昔年有点过节,现在要发话把玉公主嫁出去,唐韵也不好说什么。 出家,确实是个法子。 安慰了半晌,玉公主才算情绪平复了些。 陈言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公主真的看破红尘,要出家呢!” 玉公主想到方才他进来后的动作,不禁双颊大红,羞道:“方才大人进来就那般,其实玉儿心中欢喜得紧,只是贤如师太在此,不得不反抗。” 陈言好奇地道:“公主怎会找来这位师太的?” 玉公主如实道:“原本玉儿是派人去找上圣庵主持师太,可她不知为何没来,而是叫她已经离开上圣庵多年的师妹贤如师太来的。” 陈言大略猜到了一些。 上圣庵他也听过,是洛城第一大庵,名声颇盛。 估计,那位什么主持师太是怕玉公主这逆贼亲妹的名声不好,影响了上圣庵的名声,故而不想纳她,转而推给了水云庵。 贤如尼这人显然确实心存普度众生之意,故而没有推脱。 “玉儿原本打算,是先出家,待过了这阵风头,偷偷溜走,去大人的青山县投奔。”玉公主再道,“哪怕只做个没名分的丫环,我……我也愿意……” “傻丫头,你是公主,便该像公主一般光明正大地嫁入我陈家。”陈言爱怜地道,“你放心吧!我已安排妥当,不久之后,必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绝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第1286章 给佛祖表演个大的 “大人……”玉公主听得他这几句,心都快化了,眼眶一红,哽咽道,“有您这话,玉儿就算死,也心甘了!” “公主难道还不信我?”陈言正色道,“我确实已经做好安排。” “真的么?”玉公主见他神色认真,将信将疑地道。 “我已与皇上约定,只要替她办妥一件事,她便允了咱们的婚事。”陈言压低声音说道,“请公主再等我一段日子,短则数月长则一两年,必能成功!” 他本来并不打算这么早就说出来,但看她这么忧心忡忡,他心中不忍,只好早点说出来让她安心。 不过他之前与唐韵约定时,故意没有说明是与玉公主的婚事,其实心中还存着另一桩心思,那就是连卫菡与他的婚事也一并允了。 如今唐韵已经爽快答应,待到他处理朋党之事有了成效,他便可正大光明地迎娶玉公主过门。 “太好啦!”玉公主双眸大亮,“那玉儿也不用出家啦!” “自然不用,公主可安心入宫,太后那边我也会想点法子,绝不让她把你嫁出去。”陈言保证道。 玉公主解了心结,不禁心花怒放,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 陈言哪会跟她客气,一阵厮磨,体内大热,双手又不老实起来,滑入她衣内。 “大……大人……桌上……佛祖看着呢……”玉公主颤声说道,身酥体软,没了反抗之力。 “不怕,佛祖四大皆空,不会在意。”陈言坏笑道,“来,乖乖的,咱们给佛祖表演个大的,哈哈……” 一个多时辰后,房门才打开。 陈言衣衫整齐地从屋内出来,把房门给拉上。 玉公主那体格,实在是经不起他折磨,这会儿已经身疲体乏地倒在蒲团上睡着了,唇角犹带着幸福的笑容。 “陈大人。”一声轻呼,把陈言吓了一跳。 他转头一看,只见贤如尼盘腿坐在院子一角,神情微带异样。 他有点尴尬地走了过去,道:“师太原来还在这?本官还以为你已经离开。” 贤如尼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公主并未言明是否还要出家,故而贫尼在此等候。只是没想到,大人与公主在内缠绵良久,倒是让贫尼大开眼界。” 陈言错愕道:“大开什么眼界?” 贤如尼颊上微红,道:“大凡男女之事,男阳激猛易泄,女阴醇厚易守,故而男子易疲易颓。可大人却是天赋异禀,竟能在坚持一个多时辰而不败,连缴公主三械方始收兵,着实异数。”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老尼姑,居然听得这么仔细,不会是其实凡心未泯,其实心里也在想男人吧? 贤如尼显然也自知失言,忙改口道:“公主想来也不会出家了,贫尼与大人说完话,便会回去。大人方才说愿意保护忘禅,不知您要如何保护?” 陈言从容道:“本官虽然已经不在京兆府衙,但这衙门全是我的人,我会让人在水云庵多加两组巡卫。” 贤如尼蹙眉道:“这怕是不够。大人可知,近来有贼子偷偷来水云庵踩点,而且与往昔的偷香贼大不相同,若他们真是如贫尼担心一般,是为忘禅那层身份而来,待他们杀了忘禅,只怕京兆卫也未必赶得到。” 陈言双眉一扬:“此事当真?” 贤如尼叹道:“事关重大,贫尼怎敢说谎?原本贫尼也有打算,想让忘禅前去找大人寻得庇护,只是没想到,提前在此地见到了大人。” 陈言心念一转,道:“既是如此,那本官便另行安排。师太请放心,若真有人敢去那里乱来,本官必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初青天教之事后,陈言曾安排纳抚营的军士在那暗中监视。 但后来宁王大事将启,他人手上有些吃紧,便只能将军士撤回。 不过如今这边大事已了,他手下松裕了些,再安排人手过去暗中保护水云庵也无问题。 无论是从哪方面,他都不能让忘禅出事。 先帝之死事出蹊跷,花铭那厮用意不明,若是此事还牵涉到内宫,那就更麻烦了,他怎也要护住忘禅。 实在不行,大不了把她捆了扔秘密基地去,不过现在当然还不到那么紧急的时候。 贤如尼起身合什为礼,道:“大人乃是信人,贫尼感激不尽。” 离开宁王府后,陈言直接进了宫,将玉公主已经回心转意的事跟唐韵一说,后者大喜。 “果然让你去办此事最为妥当,朕即刻让人去将玉儿接入宫来。”她断然道。 “皇上,臣还探得公主出家之因。”陈言趁机道,“她说其实是怕被嫁给她心中无意之人,故而宁可出家为尼。” “什么?这话从何说起?”唐韵意外地道。 陈言将玉公主所说之事大略一说,当然为免刺激唐韵,玉公主一心只想嫁他陈言的事还是掩了下来。 唐韵听完,恍然道:“原来是为这事!太后当年曾经有意促成玉儿与神武将军靳柏的婚事,但也是出于关心玉儿未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陈言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什么神武将军,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靳将军人长得如何,今年多大年纪,位居几品?” 唐韵也没多想,随口道:“靳柏乃是世家出身,但身上毫无世家子弟的纨绔之气,乃是铮铮男儿,如今在宣王手下领军助守大周西境。论长相模样,英伟过人,乃是有名的美男子,绝对配得过玉儿。而且他乃文武全才,还有一本《西关诗集》,为人所称道。” 陈言听她满篇全是正面描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皱眉道:“这位靳将军这么厉害,那为何玉公主不肯答应?” 唐韵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他年长了些吧。” 陈言疑惑道:“年长?” 唐韵点了点头:“对,按虚岁算,他今年应该五十有一了。” 陈言愣了一下,确认了一遍:“多大?” 唐韵忙道:“按实岁算,其实他才四十九。”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特么还说太后是关心玉公主?! 第1287章 御书房的唠嗑 玉公主年纪比那姓靳的小了一半多,把她嫁他,这不纯纯的恶心人吗! 好端端的一个花季美少女,许配给个半百老头,是觉得她缺爹了还是缺爷爷? 唐韵蹙眉道:“你这神情是何意思?靳将军长年在外领军出征,无暇顾及家事,故而一直未婚。玉儿嫁他,也是结发夫妻,名分上绝无问题。” 陈言听得有点来气,忍不住道:“但他已经五十了!皇上,您将心比心,要让您嫁给一个半百老头,你乐意?” 唐韵无奈道:“当然不愿意,但这是太后的意思啊。”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太后的意思您就得同意?那太后若是要您立个半百老头为后,您也会同意?”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陈言再道:“再者,皇上莫要忘了咱们的约定。婚事之约若是出了岔子,臣就没法守信了。” 唐韵不悦道:“你怎突然提到这事?朕既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 陈言嘟囔道:“嘴上的承诺岂靠得住?” 他说的是口头之意,唐韵却以为也说的那一吻不够,嗔道:“陈言!你以为朕是什么人,嘴上不够,难不成你还想……” 说到这里,又是气恼又是羞赧,但确实说不下去了。 换了过去,陈言只好赶紧识趣闭嘴。 但如今情况不同,他怕她改天真的答应了太后,把玉公主许配给了别人,唯有硬着头皮道:“皇上,这嘴确实不太让人放心,要不,您还是来点手上的承诺?” 唐韵一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这家伙居然还真的提出了要求! 手上的承诺是什么?总不能让她去摸他一把吧?难道是他想摸她?! 可恶! 这家伙得寸进尺,太过分了! “陈——言!”她涨红了脸,双手握紧了拳,“你怎么不再干脆要点身上的承诺!” “身上?”陈言一呆,“这也行吗?” 脑海里瞬间闪过唐韵用身体以各种不同姿势尝试蘸墨写契书的模样,不禁心中一荡。 穿着衣衫肯定是没法蘸墨或者夹笔的,难不成她要…… 可她没事搞这么香艳干嘛?用手写是不够过瘾吗? “你如此胆大包天,怎么不行!”唐韵恼怒地道。 “要是皇上愿意,也成。”陈言挠头道,“不过您确定用身子来写契书,真的能写清楚?” “写契书?”唐韵瞬间愣住了,“原来你说的是写契书?那说什么手上的承诺?” “写契书不得用手嘛?”陈言也愣住了,“皇上理解成啥了?” “没没没啥!”唐韵登时红透了脸,结结巴巴,连陈言的口音都不由自主地学上了。她就说陈言怎么胆子突然大到这种程度,原来是自己理解岔了…… 陈言看得起疑,正想再问。 “皇上,宣国公回来了!”门外忽然传来黎蕊的禀报声。 “什么!快召他进来!”唐韵瞬间恢复了冷静,喝道。 宣国公的大军按说还有好几日才会回来,他怎会提前这么多天先到了? 不多时,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荀羽飞快步而入,拜倒在地。 “臣荀羽飞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宣国公莫要自责,”唐韵亲自上前,将他搀了起来,温声道,“宁王之事有陈言暗中安排,看着凶险,其实并无危险。” 荀羽飞转身看向陈言,猛地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 “好兄弟,这次多亏你了!” “确实是,没兄弟我,皇上可能就糟了。” “那是,有我兄弟在,天塌下来也能给皇上撑住了!” “不至于不至于,撑是撑不住的,但挖个洞让皇上躲躲问题不大。” “哈哈!有你在,老哥我贼放心!” “啊?老荀你啥时候把我口音学去了?”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去北方了嘛,呆了段日子,跟那边当地的百姓说话没注意就学了点。” …… 一旁唐韵瞠目结舌地看着二人攀谈。 一开始两人一个夸一个也不谦虚,她已经觉得有点绷不住了,到后来这俩居然还唠起嗑! 当她这御书房是哪?菜市场吗! “对了,你手下有个姓娄的,我给收拾了一通,回头你回去别下手太狠,训一训就好。” “娄?娄明昌?他竟敢得罪我好兄弟?我回头非废了他不可!” “不必不必,你还不了解你兄弟我嘛,他能在我这占着便宜?咱们好歹也是朝中重臣,跟他一个青头百姓犯不着动那肝火。” “哼,算他好命。不过,起码也得叫他过来给兄弟你磕几个响头,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也罢!那就依老荀你的意思吧。” …… 唐韵见二人聊起来没完,实在是受不了了,道:“要不要叫人给你二人备点茶,免得说多了口干?” 荀羽飞随口道:“那得青山县的茶叶啊,现今别的茶我都喝不惯。” 唐韵:“……” 好在陈言总算反应过来,忙咳了一声,道:“咳,宣国公,皇上在呢,说正事!” 荀羽飞一拍脑门,连忙对唐韵道:“皇上,臣这次北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一合计,怕是京城有变,故而轻骑快马,提前赶回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亲手宰了唐潜那厮。大军还在后面,不日便至。” 唐韵讶道:“你竟知道不对劲?” 荀羽飞肃容道:“冀州民变起得太快太广,而南境粮灾也来得颇为古怪,但真正让臣觉得不妥当的是,益王谋反被擒之事。” 他能成功大周名将,靠的不只是铁甲黑骑,在那之前他便已屡立军功,成了唐韵身边头号战将,自然脑子不会笨。 他在北境无暇分身,但接到消息,听说陈言单骑将益王抓回来时,他便知道其中必定有问题。 因此北境之事一定,他便立刻先带着亲卫赶回来,只是还是晚了两天,没赶上宁王谋反之事。 陈言笑道:“如此一切已经过去,一切全是宁王搞的鬼,回头找个时间,兄弟再与你细说究竟。” 荀羽飞却脸色凝重地道:“内乱虽平,外患方起。臣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大梁欲与大夏结盟,以及大梁派人行刺襄王爷之事。只怕,大梁与大周之间,很快将有一场大战!” 第1288章 水上乐园 唐韵听到这几句,不禁秀眉深蹙。 多亏陈言,宁王之乱平定得及时,乱军也尽数抓获,使得大周不必再像当初燕王谋反之时那般大耗国力。 毕竟如今的大周,实在是再耗不起。 但荀羽飞的话也没错,大梁近来动作频频,虽说陈言有了安排,但只是小小报复一下梁定,未见得能影响梁、周未来局势,说不定反而还会激化矛盾,让大战提前到来。 那时候,大周能不能撑得起一场这种规模的国级大战,她实在是没信心。 “不会的。”陈言轻松地道。 这话让唐、荀二人均是一愕。 “什么不会的?”荀羽飞奇道。 “宣国公担心的那场大战,不会有。”陈言神秘一笑,“多的不说,至少五年之内,大梁绝不敢侵我大周。” “兄弟你何出此言?”荀羽飞诧异道。 他对陈言的能耐,可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源于当初的赠甲,也源于如今陈言坐镇京城后的屡立奇功,但纵然如此,他也很难想象陈言为何敢这么自信,断定大梁五年内不敢侵周。 “过几日,将有一位贵客来咱们这做客。”陈言笑眯眯地道,“到时候我会好好招待他一番,包他离开后,大梁将不敢兴兵。” “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说!”唐韵喝道。 “皇上,恕臣还不能明言。”陈言恭敬地道,“只要皇上肯信臣,臣必不令皇上失望。” 唐韵拿他没辙,不过心中也大为振奋。 陈言不是那种会在国事上胡口乱言之人,他既这么有信心,想来当有几分把握。 离开御书房后,陈言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荀羽飞还要向唐韵汇报军情,他留在那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看看家里收的礼又多了多少。 马车刚驶出去没多远,被人拦了下来。 “陈大人,太后有请。” 陈言听出是惜影的声音,掀帘看了一眼,果然是她。 “太后找我,不知何事?”他把惜影叫到窗边,低声问道。 宁王发动之前,太后误以为唐韵要抛弃她这个当娘的,闹出一番动静。不知道如今母女二人是否误会已解,叫他过去,不会又是为了那事想让他帮忙吧? “不知道,不过,清夫人在太后那里。”惜影也压低了声音。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太后发现他和清夫人之间的私下关系了吧? 虽说他与清夫人联系,乃是奉了唐韵的旨,但这事唐韵是再三叮嘱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要是让太后晓得,不免有些麻烦。 算了,只好去看一看,随机应变吧。 到了慈安宫外,陈言不敢驾车而入,下了车。 原本慈安宫外加强了守卫,不过宁王之乱已经平定,慈安宫又恢复了过去的模样,外面新增的守卫也撤去了。 惜影带着陈言进了慈安宫,一路行至后花园。 园中花团锦簇,生机勃勃,一阵阵欢声笑语从远处传来,听得陈言暗暗惊异。 听声音,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清夫人,怎笑得这么开心? 二人到了花园的一处雅亭前,陈言一时愕然,双眼大亮。 原来亭前有一个约二丈方圆的人工水池,池深足有五尺许,但池内只有覆过小腿的清水,太后和清夫人均只穿着长裙,将裙摆束到腰际,露出膝盖以下的雪嫩小腿,正踩在池水中,相互泼水为乐。 这几日已入中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玩水倒也不失为解闷的好法子。 只是两女穿的均是清凉纱裙,虽然也有三四层,但十分轻薄,玩水时难免弄湿,贴在了身上。太后穿的内衣、清夫人穿的肚兜,顿时一览无余,看着着实诱人。 “太后,陈大人到!”惜影上前禀报道。 太后与清夫人同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急忙垂下眼睛看地,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后,不知太后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脸上一红,想起了上次的事,有点尴尬地道:“陈言,上次哀家有些着急,你莫要放在心上。” 陈言装起了糊涂:“不知太后说的是什么事,臣实在是记不得了。” 心中已然明白过来,唐韵与她应该是已经和解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谈起当时太后“强行喂奶”之事? 太后见他这么“懂事”,心中暗喜,改口道:“忘了就好。哀家与清夫人在这等你半晌,不知你何时能与皇上谈完正事,故而玩玩水消消暑,倒是有些失礼了。” 一旁清夫人抿嘴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陈言不敢抬眼,却道:“太后言重了,不过您这水池,颇为单调,改日若有机会,可到臣青山县一游。臣那边有个水上乐园,玩水的东西挺多,必能让太后尽兴。” 太后精神一振:“水上乐园?乐园二字,似有游玩之意,那是什么所在?” 清夫人插嘴道:“陈大人荐予太后的,想来必是好物。不过,太后,咱们是不是该先换身衣衫,再与大人相谈?您瞧陈大人,这会儿连正眼也不敢看咱们,唯恐失礼,多么可怜。” 太后笑道:“清妹妹说得是,倒是哀家一时疏忽了。来人,更衣!” 周围的宫女连忙上前,将二女扶出水池进了小亭,又以长布围成临时的隔离更衣间,将小亭周围围死,把二女与陈言隔开,在内帮她们更换衣衫。 等到二女换好衣衫,这才撤去长布。 太后与清夫人在亭内坐着,将陈言召了进去,又问起水上乐园的事。 陈言拿不准今日叫他来这是干什么的,只能先敷衍着,把青山县水上乐园的一些主要项目简单说了说。 青山县的水上乐园是去年才建好,今年是第二年,夏季开放。内中的项目,大多是陈言仿着前世的一些水上乐园项目而建。 虽然限于材料、技术等,很多刺激有趣的项目都难以实现,但只是实现的这些,比如水上滑梯、人工造浪、飘流等,已经足让日渐富裕起来的青山县百姓趋之若鹜,自然不是太后这小小水池能比。 太后与清夫人听得心向神往,无不赞叹。 “陈大人的封邑,想不到这么有趣,可惜哀家不能随意出宫,更不能远行,否则真想去那一观。”太后带着几分无奈,说道。 第1289章 调解 “太后去不了,臣可以想法把水上乐园为太后搬进宫来。”陈言献起了殷勤。 “怎么搬?难不成你还会道法,能隔空搬物?”太后失笑道。 “那倒不能,不过太后这池子,稍做改造,也可以更加有趣些。”陈言指着那水池,“譬如说,把这池再挖大挖深,放上一丈深的水,然后在旁边建一个跳水台,又或者修一个水上螺旋滑梯。” “那太好了!”太后喜道,“事不宜迟,咱们说完正事,你尽快将此事与韩内史交待交待,与他商议,看何时可以动工。” “呃,太后,臣与韩内史交往不多,这事不如臣告诉您,您吩咐他好了。”陈言迟疑道。韩兆坤跟他一向不对付,叫他去与姓韩的商议,能商议出结果才叫奇了。 “那是过去,如今嘛,该无问题。”太后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陈言有点意外地看着她的脸。 凭他对太后智商的了解,她此刻居然露出这种笑容,让他一时不知道她是真的大有深意,还是故弄玄虚。 “太后自然有她的道理,陈相尽管去办即可。”清夫人含笑说道。 陈言看了看她,这下是真有点吃惊了。 清夫人可不是什么愚钝之辈,她不可能不知道他陈某人与韩兆坤关系不佳,但却仍然这么说,说明这其中必定有些什么,是他还不知道的。 之前清夫人要与他订下赐子之约,陈言没敢答应,但也不敢断然拒绝,只是拖着。 现在看来,太后今儿找他来这,应该不是发现了他和清夫人之间的关系,反而似乎是清夫人从中做了些什么。 “臣领命,一会儿便去找韩大人商议。”陈言一边琢磨一边道,“不知太后今日召臣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商议呢?” “倒也没什么大事,哀家听说皇上拜陈大人为相,故而想要摆个小宴,为陈相贺喜。”太后笑道,“此次平乱有功,哀家听说此事,心中甚是欢喜。今后陈相当要尽力辅佐圣上,助大周再振。” “是,太后,臣自当竭尽所能,死而后已。”陈言自是恭敬应声,心中有了点数。 太后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唐韵。 他陈某人这次帮唐韵平定了宁王之乱,太后自然心中大悦。 只是方才关于韩兆坤的那部分,他始终有些疑惑,但又不好直问。 “朝中诸公,过往与陈相颇有些误会,”太后再道,“不过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今后当等群臣协力,齐心辅佐皇上。陈相,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呃……”陈言迟疑了一下,“要不太后再说得清楚些?” “你这人一向聪敏,怎的今儿愚笨起来了?”太后莞尔一笑,“你过往与黄、于、方等诸公有些小冲突,但过去的便过去了,今后须得友善相处。” “太后,这事怕是由不得臣啊。”陈言知道自己跟朝中众臣有矛盾的事已是众所周知,也不瞒着,“臣可以看开些,毕竟臣一向都是占便宜的那方。但那些大人能不能看得开,这可说不准。” 清夫人听懵了。 这家伙也太坦白了吧,连自己是占便宜那方都出了口。 不过想想也是,她跟他交手,到现在为止从未真正占过什么便宜,便宜都让他占了。 太后也不由被陈言的话逗得有些好笑,道:“他们那边你不必担心,总而言之,从今往后,你须对他们好些,莫要再似过去一般,唇枪舌剑,争斗不休。” 陈言疑惑地道:“太后今日召臣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调解?” 太后肃容道:“然也。天下不和,举国哀民;朝廷不和,政略难行。这个道理,陈相该当明白。” 陈言不由看了清夫人一眼,后者只带着浅浅笑容,恬静地听着,也不发表意见。 陈言心中越发起疑,眼珠一转,道:“臣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不知太后可曾问过于、方等大人?不然只臣一人愿意和解,他们不肯,也不成啊。” 这句试探,太后并没有起疑,反而笑道:“若非已劝服他们,哀家岂会寻你来相商?” 陈言大感意外,道:“太后真已召诸位大臣前来商谈、且他们均愿与臣和解?” 一旁清夫人笑容不见了,秀眉微蹙,看了看太后,不过仍没说话。 太后自觉失言,不过话已出口,唯有道:“总而言之,日后你便知究竟。正事谈毕,来,西域新近送来一批牦牛,今日哀家令人杀之烹煮,与陈相一起试试这异域之物究竟是否美味。” 陈言不好再问,唯有喏喏应是。 一直在慈安宫待了两个时辰,离开时天都快黑了。 清夫人一直在场陪席,不过表现得非常正常,只适度与陈言说话,说的也多是些官话。 陈言彻底放下心,拿些各地风土人情与她们闲谈,逗得二人时时惊奇,又时时失笑。 出门时,清夫人才道:“太后,时候不早,清儿也该回冬苑啦。”一边说,一边朝太后使眼色。 太后会意,颔首道:“那便正好,你替哀家送陈相一程。” 陈言听着两人对答,心中越发疑惑。 内宫之人基本都是禁与外臣接触,所以他要与清夫人私下接触,也是先请求唐韵,由后者安排青鸢给他在宫中铺路,而清夫人要见他也是尽力掩藏,减少被不相干之人发现的机会。 可这次太后却似乎有意安排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这是为何? 尤其太后不是那种掩得住心情的人,说话时简直就差没把要两人接触的心思写在脸上了,这事更见蹊跷。 到了慈安宫外,陈言正要向清夫人道别,她却忽然道:“陈相,妾身方才饮酒,有些不胜酒力,烦你马车送妾身一截可好?” 陈言看了看宫门的宫女,错愕道:“这不是很合适吧?” 送出来还算好,上马车这事要是让太后知道…… 他心念一转,恭敬地道:“请夫人上车。” 清夫人甜甜一笑,让一旁尚德全扶着,上了马车。 陈言没有跟着上去,吩咐张大彪驾车而行,自己则步行在车边跟着。 第1290章 太后的智囊 清夫人肯定有她的理由,但他不得不防一手,还是步行稳妥点,免得被人说他与先帝遗孀共车。 车子走了一截,清夫人才掀开窗帘,含笑道:“能得皇上恩允,在宫内乘车,可见陈相如今是多么受皇上器重。不过陈相何必这么胆小,清儿既敢上您的车,自然也不怕被人知道与您共车而行。” 陈言见周围再无外人,这才道:“说吧,到底何事?” 清夫人美眸凝注在他脸上,道:“你不上来说么?” 陈言哂道:“少来了!本官还不想惹上招惹先帝遗孀的罪名。” 清夫人双颊微红,说道:“你还不算招惹么?人家身上哪一处你没触碰过?” 陈言吓一跳,猛地抬手把她嘴捂住:“你疯了!” 清夫人任他捂着小嘴,含糊不清地道:“你若不上来,我便再说大声些。” 陈言有点拿她没辙,左右看了看确实没人,这才赶紧爬上车,钻入车厢内。 车帘一放下,他正要好好整治整治这小蹄子,清夫人却直直跪落在他身前,楚楚可怜地道:“陈相恕清儿冒犯之罪,人家也只是想与您好好聊一聊,别无他意。” 陈言板着脸道:“现在道歉已经晚了!本官今儿非要好好收拾收拾你不可!” 清儿眼波柔媚起来,柔声道:“无论陈相想要如何‘收拾’人家,清儿都悉听君意,绝不抗拒。” 陈言暗暗咋舌,这妞太懂暧昧之道了,几句话说得小陈言有点蠢蠢欲动! “行了,说吧!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沉着脸道。 “清儿身子娇弱,难以久跪,大人能否扶妾身先起身呢?”清夫人媚声说道,抬起手来,做出要他相扶的动作。 陈言不想跟她多耗,转身走到椅子前坐下,道:“自己起来吧!” 清夫人幽怨地看他一眼,这才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裙摆,道:“本以为替大人立了一功,大人会对清儿另眼相看,不料却反而被大人这般对待,叫清儿如何不心寒?” 陈言微微一震,眼中透出厉色,道:“太后欲让本官与于都等人和解,是你从中搞鬼?” 清夫人触及他目光,心中一寒,慌忙道:“并非搞鬼,只是替大人扫清为官荆棘,清儿只想成为大人官道之上的助力,怎敢弄鬼?” 陈言缓缓道:“那便将你所作之事,一一说出来,不得有任何隐瞒,否则本官立刻赶你下车,从此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清夫人对他这反应没有任何准备,在小床上坐下,惶然道:“大人若是担心我与您接触之事被人发觉,请莫担心。皆因这次清儿是奉太后之令,来探您底细的。” 陈言从之前太后的反应,大略也猜到了这一点,沉声道:“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清夫人不敢不答:“是清儿用计,让她这么做的。妾身听闻大人入了文昌台,有心助大人一臂之力,正好太后寻清儿商谈大人升官之事,便……” 陈言截断她的话:“太后为何要与你商谈?” 清夫人神情微微有些得意:“皆因清儿是太后的智囊。” 陈言一呆:“智囊?” “清儿心思细腻,又时常讨太后欢心,因此这些年太后渐渐对我有些倚重。” “若遇什么难决之事,又或者什么不解之惑,均会找清儿来询问。” “好比当初太后初见大人时,欲将大人从皇上身边逐离,便曾询问清儿可有好办法。” “但我早已看出皇上心意,故而劝太后莫要插手。” “只是,太后当时心意甚决,劝之无用。” 陈言听得她最后几句话,只是微微一哼,哪会轻易信她。 不过,太后拿她当军师的事,他倒是信了几分。 清夫人为了讨好太后,不惜牺牲那么大去向他买酒,可见平时巴结起来绝对是不惜力的。太后又没多少警惕心,自然容易被她蛊惑。 “哼,只怕平时也没少怂恿太后做坏事吧?”他哼了一声。 “妾身寒门出身,孤身一人待在这深宫之中,若不巴结好太后这座靠山,岂有活命之机?”清夫人凄然道,“故而清儿分外理解大人,您外官入京,不也是同样,只是您须得巴结的是皇上,而妾身的则是太后。” 陈言暗暗给她伸了个大拇指。 厉害,这妞确实手段不一般,用这种相似境遇的方式让他共情,若不是他这类手段早就见多了,难免要为此同情她。 “说正题吧!”他把话题转了回去,“太后为何叫你来商谈?” “因为太后不愿意您做大周之相。”清夫人重重地道。 陈言半点也不意外。 的确,太后对他颇为喜爱,但多数是为了些小玩意儿,比如自行车、面膜、温泉之类的东西。 但这些终究只是小物,在大事上,太后自然有她自己的一套理念,不可能因为这些而改变。 从太后的角度,他陈言不过是个入京数月的外官,虽然屡立大功,但根基不稳,若是为相,怕会出错,反对也正常。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不动声色地道:“太后为何不愿意?” 清夫人怕他不信,道:“因为太后觉得,您不懂为官之道,与其它朝中大臣屡屡冲突。若是做别的也罢了,但文昌台右仆射乃是众官之首,须得懂得调理朝中官员,可您不懂。” 陈言撇了撇嘴。 太后眼中的为官之道不用问,定是圆滑世故、懂得左右逢源、能将权力玩得溜溜转的那种。 比如说,黄良阁。 他淡淡地道:“那她为何不直接向皇上进言?” 清夫人叹道:“以陈相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太后进了言,只怕最后不是陈相被迁谪,而是母女情分生疏。” 陈言暗忖也是。 以唐韵一心为国为民的性子,要是太后进言,她多半是好言敷衍太后,实际上什么也不做。 毕竟他陈言入京后,是实打实的见了成效,而且速度快,副作用也不算重,可说是大周重振的一剂良药。 当然她至孝之人,不会因此与太后亲情见疏,但太后自己难免会多想。 第1291章 黄良阁的把柄 “清儿知道若太后这一关不过,日后大人为相,官途易生波折。” “故而力劝太后,请她以大局为重,莫要想着如何让大人从相位上下来,而是要想着如何才能让大人与朝中诸公关系融洽起来。” “好在太后改变了主意,转而问清儿如何才能让大人与朝中众臣和解。” “清儿便向她献了一计,请她与黄相一谈,让后者设法劝得众臣心意回转。” “黄相德高望重,由他出面,自然比别人要好得多。” 清夫人一一说了出来,陈言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如今看来,黄良阁该是已经成功了,所以太后才召了他过来,让他日后与于都等人和睦相处。 “黄良阁怎么劝服他们的?”陈言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是清儿向黄相建议,用‘以退为进’之计来入手。”清夫人又露出少许得意之色,“让黄相告诉于都等诸公,若要解决陈相,须得团结一致,立下功劳,让皇上不再那么倚重您。到时候,再要设法制您,便容易多啦。” 陈言愣住了。 这计划居然跟他原本的打算契合起来了。 他还在想着如何多刺激刺激于都他们,没想到清夫人这头已经替他办成了这事。 “只是太后藏不住事,原本妾身是劝她深沉一些,可她还是把已经劝说了于大人他们的事说漏了嘴。”清夫人再道,“不过说出来也无妨,横竖清儿也会向大人说明,以便大人知道清儿的能耐,晓得我非无用之人,从而答应与妾身缔约。” 陈言也不得不承认,这妞绝对是除唐韵之外,他见过的女子中手段最厉害的一个。 清夫人必是见他竟能忍住色心,没与她缔下那赐子之约,遂用了这一招,给她加大筹码。 这招确实帮了他的大忙,让黄良阁、于都等人的从小党结成大党提前了。 本来可能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事,一两天便有了成效。 也算是她立了个大功。 当然,陈言也清楚,现在她坦然说出这一切,则又是另一种手段,想以坦诚换取他的信任。 清夫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见他沉吟不语,道:“清儿自先帝过世后,无一日不想离开皇宫。妾身可向大人保证,惹您能答允,有清儿相助,大人定能成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 陈言没理她,若有所思地道:“黄良阁什么人物,不可能因为太后几句话,就答应帮这大忙吧。” 清夫人浅浅一笑,说道:“这也是清儿功劳,人无完人,而清儿恰好有黄相一点点把柄在手。不过这把柄我没告诉太后,只是在黄相来此见太后时,提前先与他会了一面,以此把柄迫他答应了太后的要求。” 陈言两眼一亮,追问道:“什么把柄?” 清夫人雪颊生晕,羞道:“大人赐子之后,清儿自会全盘托出。” 陈言皱眉道:“你可知你这要求有多大风险?这么做足以令本官家破人亡,甚至抄灭九族。要我为了一个你冒这么大风险,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清夫人柔声道:“此事只要你我不说,自然无人知晓,对大人绝无害处。而且,当大人助清儿离开皇宫后,我绝不求您半分名分,以免遗害于您。” 陈言不禁听得心意大动。 这女人考虑周全,连这一层也想到了。不然万一出宫后被人知道她和陈言有了关系,保证照样会被人追究。 “而且赐子之约绝非只是对大人的限制,也是反制妾身的一把利器。”清夫人认真地道,“妾身自幼多难,故而对任何人均绝不完全信任,对大人更是如此。若遇到有人能提出更好的条件,妾身会毫不犹豫转投他人,甚至出卖大人。但,若有了孩子,骨肉连心,一切自然不同。” “你这坦白得有点过分了。”陈言啧啧地道,这妞手段层出不穷,话术也相当厉害。拿孩子来当拴住她自己的心思,这么一说,让人很难不去相信她说话的诚意。 “这是妾身唯一可令大人心动的法子,岂会舍易求难?”清夫人轻轻叹道。 陈言轻吁一口气,没有说话。 清夫人起身,走到他身前,偎入他怀内,双手吊着他脖颈,吹气如兰:“若大人为难,不如咱们先聊些别的,比如大人有何办法,能让清儿离开皇宫?我指的不是逃亡,而是光明正大、不会有人事后追究的那种。” 陈言感觉着软玉温香,不由双手搂上了她身子,道:“当本官傻的吗?这么重要的事我怎可能告诉你?你莫要乱动,色诱对本官可没用!” 却是没说两句,清夫人便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各种亲昵妩媚之态,让他有点吃不消。 清夫人红着脸道:“但大人却似口是心非,嘴里说着没用,可有些所在,却硌着清儿啦。” 陈言老脸也不禁一红,晓得她察觉了自己的变换。他板着脸道:“夫人费尽心思诱我,我若不小小回应,岂非对你无礼?但这就是极限了,想让本官上钩,夫人这道行还差得……哎哎哎你这就不讲武德了啊!” 原来说到一半,清夫人越发放肆。 下一刻,陈言登时瞪圆了眼睛。 清夫人喜孜孜地道:“大人这反应,让清儿明白了大人心意。” 陈言哭笑不得,强把她推开,道:“下车!” 清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儿还是头一回见着大人这般窘迫失态,不过您放心,今日也非是时候。妾身奉太后之命,来探大人的意思,这会儿得回去向太后覆命啦。妾身会告诉太后,您是真心答应与于大人等和解,望大人莫要辜负了妾身一番好意。” 陈言没好气地道:“太后不会自己问我吗?还用得着你来试探?” 清夫人俏皮地道:“也就是陈相眼中,清儿不值一提,您可能不知道,在太后眼中,清儿可是聪敏无双,眼力过人,故而时常做她的探子,为她打探。” 第1292章 大人该去官署了 说着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胸,道:“也不是妾身自夸,我这眼力,也罕有看走眼的,自然备受太后重用。她怕您阳奉阴违,故而让我来设法探一探您口风。不然妾身岂敢轻易与大人说话?” 陈言看着她挺胸时那颤巍巍的波涛,不由暗吞了口口水。 虽说不算是得天独厚,但也是汹涌澎湃,他原本就被逗得火苗暗起,这一看更是生出要把她按倒在小床上的冲动。 溥夫人见他目光落处,颊上微红,道:“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时间,大人若是想要稍稍温存一番,也是可以的……” 陈言一下惊醒过来,疑惑道:“你不怕太后知道你在我车上待过?” 清夫人嫣然一笑:“纵然太后不知,清儿也会说出去,不然怎能显得为了探大人口风,清儿付出了巨大代价呢?如此一来,太后还会多给些赏赐呢!” 陈言失声道:“那岂不是让我在太后心中的印象大大损害?” 清夫人忽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大人在太后心中,早就定死了是个色鬼,您还在乎这点损失么?只要没越界得太过分,太后不会追究的。” 陈言一阵头皮发麻,他和太后有过一些超出上下关系的接触,包括但不限于送太后“宝贝”这样的事,清夫人不会是知道了吧? 他也不敢多问,连推带送,把她弄出了车厢,这才松了口气。 好险! 自从自己身体恢复过来,估计是前段日子憋太久的缘故,这方面容易把控不住。 听着清夫人与尚德全离开,他这才让张大彪赶紧驱车出宫。 出了宫门,他才长松一口气,正要回府,前方一人横里杀了出来,拦住马车。 “什么人,竟敢拦本官道路!”陈言掀帘看了一眼,见对方身着官服,登时脸色一沉。 “文昌台右司郎中秦央,拜见大人!”那人吓了一跳,连忙自报家门。 “文昌台的?”陈言双眼一眯。 唐韵即位之后,进一步将大周官衙集中到官事房区,文昌台在那也有独立的官署。只要没入宫跟她议事的时候,陈言便该去那蹲着。 可他虽是如今文昌台名义上的一把手,却一直没去过文昌台的官署。 而且,这两天贺喜的人之中,也没有文昌台的人。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必是知道黄良阁与他陈言的过节,不敢冒着得罪黄良阁的风险,去向他这个新的上司贺喜。 这也说明黄良阁虽然已经降了官,但在文昌台的影响力仍然是毫无疑问的头一号。 “是,下官与官署诸人等候大人已经多时,可大人迟迟未至,故而斗胆前来。”秦央惶恐道。 “来找本官做甚?”陈言一脸诧异。 “……”秦央满嘴的话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这都什么奇葩反问啊! 他陈言是文昌台如今钦点的掌权人,他居然问“做甚”? 文昌台换了老大,按常理来说,换了敕牒官服等物之后,陈言就该去那履职。 可没想到,硬生生等了两天,陈言居然没去! 官署内的同僚们一个个担心来担心去,既不知道如何与这位跟前上司不对付的新上司相处,又不知道他为何不来官署。 逼于无奈,众人只得向黄良阁询问,却不想后者只抛下一句:“陈相自有他的安排,尔等不必多管。” 众人都听懵了。 这是能不管的事吗! 陈言可是这地方的一把手! 虽然实际上,确实少了陈言也不影响什么,黄良阁每日如常理事,文昌台好像多陈言一个不多,少陈言一个不少…… 但今日不同。 黄良阁忽然发话,让秦央来截陈言。 良久,秦央才缓过劲儿来,低声下气地道:“下官前来迎接大人,文昌台不可一日无主,请大人还是早些前去履职。”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你怎知道在这截我?” 秦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是黄相让下官来这等大人的。” 陈言明白过来,太后找他之前,黄良阁多半就在慈安宫,故而知道太后稍后会找陈言谈事,因此出来后便让人来这等陈言。 “就你一个?”陈言看了看他周围,空无一人。 “是。”秦央恭敬地道。 “所以说……纵然本官是文昌台第一高官,但仍然不值得衙内众人一起来迎接于我?”陈言慢条斯理地道。 “这……”秦央一时答不上来。黄相只让他一个人来,也没叫别人一起来啊! “看这意思,咱们文昌台,不是很待见本官啊。”陈言缓缓说道。 “不不不,请大人莫要误会,只是众人皆有公务在身,难以抽身,故而……”秦央慌忙解释。 “他们有公务抽不开身,只有你没公务是吧?”陈言斜着眼看他,“右司郎中,这么闲?” “大人误会了,下官其实也很忙……”秦央擦了把额头的汗,紧张地道。这位大人也太难侍候了。 “既然忙,那还不赶紧回去做你的事?”陈言喝道。 “是,下官遵命!”秦央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声,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 他来这是把陈言截去文昌台的,自己一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但他刚转过身来,马车便直接从他身边而过,无论他再怎样呼喊追赶,马车都不带停的,扬长而去。 秦央追了一里地,实在追不上了,只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气得直瞪眼。 没见过这样的!。 上官不去官署办公,成天在外面遛达,下属来找他,他居然还逃! 这下麻烦了,该如何回去向黄相交待? 回到家,陈言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比昨天和上午的人更多,足足上百人围堵在陈府前门外! 不用问,肯定是来贺喜和送礼、又被吟霜收了礼之后拒之门外的。 “陈相回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 刹那间,原本三三两两散在各处的人群全围上了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张大彪见惯场面,在青山县大人当初没少被百姓堵,解决办法简单。 沧! 一声煞响,张大彪钢刀出鞘,暴喝一声:“陈相有令!凡拦路者,格杀勿论!” 周围一静。 第1293章 这是郡主不是丫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但却没人后退。 张大彪作势半晌,见不到人后退,无奈地转头对着车内道:“大人,京城的人不行事啊!咱们青山县的百姓,一见卑职拔刀,早就跑得四脚生烟了!” 陈言骂道:“没用的东西!让本官来!” 掀帘而出,站在车辕上,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喝道:“凡挡本官路者,本官绝不会帮他办事!” 刹那间,人潮涌动起来,纷纷向两边让开道路。 张大彪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大人有办法! 陈言满意地点点头,却突然看到还有一个女子站在路中间没有移开。他正要喝斥,突然看清对方,大吃一惊,慌忙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小跑着上前,点头哈腰地道:“阿姨啊不,郑夫人,您怎么来了?” 那女子赫然正是郑氏。 一如过去,她仍穿着朴素,神情比以前来时缓和很多,温声道:“妾身是来与大人商谈印制之事的,不想数日不见,大人已官至极品。” 说到这时,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眼眸中难掩惊异。 当日她与陈言大致谈下了印制之事,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郑家,把一切与家主也就是她夫君郑大儒说了。 郑大儒一听有这等好事,连个犹豫不都不带,直接答允下来。 陈言欣然道:“这事还不简单,您派个人过来就成,用不着亲自来此。又或者打个招呼,我立刻派马车去接您过来。” 郑氏没想到这次见面他如此殷勤,反而有些不适应,道:“这就不必劳烦大人了。” 陈言连连道:“不劳烦不劳烦!咱们一家人,我孝敬您是应该的。” 郑氏错愕道:“什么一家人?孝敬?” 陈言自觉失言,干笑道:“您是先帝赐号的通儒夫人,我是当今圣上御封的文昌台右仆射,都是大周的一家人,嘿……” 郑氏虽觉他说话不尽不实,不过也无心追究,点头道:“也算有理。这次妾身来此,除了印制之事,还有大人所提的要求,郑家已经应允。” 陈言见她没再追究这事,暗松口气。 还好还好。 他现在是不敢对她不敬,他跟郑妍生米煮成了熟饭,眼前这就是他丈母娘,焉能不小心侍候? 不过这个事郑氏还不知道,自己还是要小心点为是。 “那就好那就好。”他敷衍了一句,“夫人,咱们进去说话吧?我扶您!” 像太监扶太后一般,抢着抬起郑氏的手,朝陈府内扶去。 郑氏脸蛋一红,有些哭笑不得,但对方终究是好心,她也不好拒绝,就那么跟着他而去。 周围的人见陈言竟对这妇人如此巴结讨好,无不震惊。 方才这妇人来时,静静站一旁看着他们,众人虽然忍不住频频偷看她,但为的是她那得天独厚的本钱,还以为她只是个寻常妇人。 可想不到,她竟似来历不凡! 众人既是后悔又是暗惊。 悔的是方才没好好讨好这妇人,失去了借她来与陈相结交的机会;惊的是方才那般无礼看她,万一她记恨在心,回头跟陈大人一说…… 进了陈府,陈言才松开她,笑道:“正好郑妍也在家中,你母女二人多日未见,该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吧?夫人,我带您去找她。” 郑氏颔首道:“有劳大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来往的丫环和客人,心中暗异。 堂堂相府,怎么搞得像集市一般? 不过她没多问,跟着陈言走到了内院,刚一进去,就看到卫菡正扶着郑妍慢慢在院子里走动。 “妍儿,你怎么了!” 郑氏惊见这幕,惊呼一声,推开前面的陈言快步而去。 卫菡愕然看来,第一眼便看到那跑动时动荡剧烈的天赋,不禁一惊。 果然虎母无犬女,难怪郑妍那方面这么奉,连她也自愧远远不如,合着是家族传统啊! “娘!”郑妍见着母亲,初时一喜,随即一僵,继而脸上一红。 卫菡清楚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化,来回看看母女二人,已然反应过来。 “你受伤了?!”郑氏上前代替卫菡扶住女儿,吃惊地道。 “嗯……嗯。”郑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看了陈言一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都怪他! 现在该如何跟母亲解释? “你到底伤哪了?快让娘看看!”郑氏心急地道。 “不……不用了吧……”郑妍结结巴巴地道。 “怎么不用!你何曾伤到连走路都要人扶着!”郑氏快哭出来了。女儿自小爱练武,别说小伤小痛,就算是断了腿,也从不让人扶着走,现在居然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必是重伤中的重伤! “夫人不必担心,她是伤在……哎哟!”跟了进来的陈言正想解释,郑妍突然一伸手掐了他腰一把,疼得他一哆嗦,“你掐我干啥!” “大人不是还有公务么?您去忙您的吧。”郑妍一边说,一边朝他拼命挤眼色。 陈言愣了一下。 这妞怎么一脸不想说出真相的样子? 殊不知郑妍虽然本来确实是想着与陈言生米煮成熟饭,便可有理由不跟郑氏回郑家。 但打算归打算,这会儿一见到母亲,这打算立马不由自主地溜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想想个法子先敷衍过去。 郑氏有些疑惑,来回看了看两人。 “妍儿,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不让陈大人说出?”她疑心道。 “这……我……”郑妍心虚起来,一时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夫人,她真的没事,养几日就好啦。”卫菡机敏,连忙插嘴岔开话题。 “我与她说话,丫环插什么嘴?”郑氏连看也不看她半眼,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仍看着女儿,“你是不是伤着了要害?为何不能让为娘看看?” 卫菡和陈言都懵了。 丫……环? 郑妍却是眼睛一亮,忙道:“娘!您怎能这样说她,她可不是丫环,乃是大周英武伯,赫赫有名的卫菡郡主!” 郑氏一愣,转头看了看卫菡,容色一沉:“哼,原来你就是卫菡!” 卫菡清楚感觉到她的敌意,不禁满头雾水,转头问陈言:“我怎么得罪郑夫人啦?” 第1294章 这郡主是不是病? 陈言心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咋知道?茫然摇头。 郑氏冷冷道:“英武伯从未与妾身见过面,得罪一语也无从谈起。” 一旁郑妍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把母亲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别处了! 卫菡和陈言当然不知道,郑氏不喜欢卫菡,乃是因为她给郑妍立了个榜样。 原本郑妍就喜武厌文,结果一听说大周不但有了个女帝,而且还有个上阵杀敌比男儿汉还要威猛的英武伯,这当将军的志向就更稳固了。 为此,郑氏才对卫菡颇为不满。对她来说,卫菡是带坏她女儿的“罪魁”之一,唐韵她自然不敢摆脸色,但对卫菡可没必要客气。 卫菡夷族出身,不似汉家女子那般矜持拘束,见她这么说,忍不住道:“那你为何对我这般冷漠?我怎说也是你女儿的姐妹,将来是要在一个屋檐下过一辈子的,夫人何必这般?” 郑氏愣了一下,道:“什么一个屋檐下过一辈子?” 卫菡不假思索地道:“对呀,我是陈大人未过门的妻子,而郑妍她也要和大人在一起嘛。” 陈言皱了皱眉。 话是没错,不过这么直说出来,郑氏这血压只怕要飙起来。 哪知道郑氏却没理后半句,惊道:“什么!你和陈大人他……你们俩……”难以置信地来回看着两人。 “对呀!”卫菡傲然挺胸,一脸骄傲状。 “听闻郡主乃是不世巾幅豪杰,竟会屈尊嫁给陈大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郑氏喃喃地道,“难不成,是他对你也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屈尊二字也就算了,可什么叫“也用了”,他根本没用过好吧! “你错了!”卫菡最听不得别人低看陈言,奋力把他手拉开,无比认真地道,“卫菡能嫁给陈大人,不是屈尊,而是高攀!能成为陈大人的妻子,是我卫菡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郡主,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郑氏震惊地道。 陈言彻底无语了。 说他好话,就是被逼无奈是吧? “夫人,您对我家大人的了解太少啦。”卫菡正色道,“若您真的了解了他,便会知道,他的高瞻远瞩,他的雄才伟略,他的心怀万民,还有他必将改变这天下的绝世之才,非是这世上任何人可与之相比!” “也没那么好啦。”陈言脸皮虽然厚,但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你夸的时候只夸高瞻远瞩、雄才伟略和心怀万民就好,改变天下这个还远,可以以后再夸。” 郑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卫菡。 半晌,她才转头看女儿,压低了声音:“这位郡主是不是有些,呃,疯病?” 郑妍嗔道:“娘!您胡说什么呢!郡主人家好好的!郡主,你可别怪我娘啊。” 卫菡理解地点点头:“放心吧,我明白的。咱们家大人的能耐,原本就不是那些目光短浅之人能看得明白。” 郑氏腾地一下,火气直冲头顶! 说她什么都好,唯独说她目光短浅,绝对不行! 郑妍惊道:“郡主!我娘可是先帝钦封的通儒夫人!娘,您可别生气,郡主她是无心的……” 卫菡纤眉一扬:“通儒?这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连我家大人都看不明白,这般识人不明,算什么通儒?” 平时她其实还是挺有涵养的,可对方对陈言连番贬低,让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郑氏听得这一句,更是面色铁青,双手握成了拳。 要不知道打不过对方,她这会儿可能就已经挠过去了! 郑妍一个头两个大,来回看着两人,心中暗悔。 早知道就不借卫菡来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了! 眼看两人情势不妙,陈言急中生智,叫道:“郑参军!你怎么了!”猛地冲到郑妍身边,悄悄在她腰上回掐了一记。 “啊!” 郑妍一声痛叫,正想怒问他干什么,郑氏和卫菡同时惊道:“你没事吧?”抢着上前把她扶住。 郑妍这才反应过来,装出难受的模样,道:“大概是站久了,腿麻,扶……扶我进屋歇会儿……” 陈言使个眼色,将郑氏挡开,道:“夫人,让郡主扶郑妍进去吧,咱们先把生意谈好。” 卫菡会意,忙扶着郑妍朝卧房走去。 郑氏担心地道:“妍儿到底怎么了?她究竟伤在了哪里?” 陈言叹道:“别提了,骑马的时候,那鞍坏了,把她腿给磨伤了,因为伤在内侧,所以她不大好意思说。” 郑氏错愕道:“真的?” 陈言胡诌道:“这还能有假?您看看她走路的姿势,便知真假。” 两女还没走远,听到他的描述,均露出古怪之色。 要是只看姿势不看伤处,倒也说得通…… 郑氏看了看,果然女儿走路时有点外八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郑妍毕竟是女儿家,虽然性子豪爽,但伤在那里,有些尴尬也属正常。 陈言趁机带着她进了书房,这才放下心来,道:“夫人说郑大儒答应了我的条件,是包括了收养梁瑾吧?” 郑氏点头道:“不错。” 陈言欣然道:“那就好说了!来人!去把梁瑾唤过来!” 不多时,梁瑾到来,看到郑氏时,神情一黯。 这些日子,陈言将他安置在府中其中一处偏院,因为忙,也很少去看他。此时一见,这小子容貌丰满许多,比之当初逃亡时面黄肌瘦的模样好了不少。 “来,拜见通儒夫人。”陈言和颜悦色地道,“从今以后,你便跟着她去郑家,她会好好照顾你。” 郑氏对梁瑾笑了笑,一脸友善。 梁瑾却没动弹。 陈言奇道:“怎么了?” 梁瑾在陈府十分守规矩,陈言没叫他,他就绝不离开自己所住的地方。在府中与人说话时,凡事先行礼,叫哥哥姐姐,非常乖巧。 看样子,该是在外面逃亡时成熟了不少,晓得保命首要一点就是态度。 但像现在这般生出抗拒之态,还真是头一回。 “我……”梁瑾低着头,“我不想去郑家,我想跟着师父。” “哎哎哎你这就是讹人了啊!本官可没答应收你为徒!”陈言皱眉道。 “现在答应也来得及啊!”扑通一下,梁瑾跪到了地上,央求道。 第1295章 谁妻谁妾 “少来了!这事没得谈。”陈言干脆地道,“郑家乃是大周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你去那必能学有所成,还不快快拜谢通儒夫人。” “不!我只愿留在陈府,哪怕您不收我为徒,收我做个仆童也成!”梁瑾伏到了地上,哀求道。 郑氏看得愣住了。 她郑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那的,那可是先帝都多次去请教学问的所在,可这少年竟然为了陈言,宁可做仆童也不肯去郑家? “你这人年纪不大,毛病不小!”陈言啧啧地道,“好好当人不行,还非得为奴?” “去郑家,纵然学到了顶天的学问,也不过是学问。”梁瑾叫道,“但我想学的是治世之道,而不是成天偏安一隅之地,不问天下事!” 郑氏一震,秀眉微蹙。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虽然确实是实话…… “你怎么说话的!”陈言不悦道,“就算是实话,也不能随便当着人家面说!” 郑氏又一震,眉都拧成绳了。 梁瑾那话,毕竟童言无忌,伤人也伤得不深。 可陈言这一句补刀,怎么听着更是别扭…… “是,多谢陈大人教诲,我知道了!”梁瑾乖巧地道,“跟着大人,处处是道理,处处是学问,求大人留下我!” “做梦是吧?”陈言瞪着他,“在我陈府当仆童,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没有一技之长,只想在我这里从无到有,想瞎了你的心!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去郑家,二是滚出去自谋生路,自己选一个!” “他只是个孩子,你何苦为难他?”郑氏看得有些不忍,不由说道。陈言这也太狠了。 “夫人说得是,”陈言想了想,歉然道,“我确实不该让他左右为难,小孩子给什么选择!这样吧,梁瑾,你滚出去,自谋生路吧。” “……”郑氏懵了。 “我错了!”梁瑾见势不妙,怂了,“大人,是我不该妄想,我……我愿意去郑家,学好了学问,再来向您请教!” “这就对了嘛!”陈言立马露出笑容,摸摸他的头,“你最好不要让我听说你在郑家不好好学习。” “是……”梁瑾哭丧着脸道。 “这什么态度,有家了,你该开心,笑一个!”陈言喝。 梁瑾嘴角往上一弯,勉强搞出一个笑容。 只不过,上半边脸的哭相还没变,上哭下笑,完全诠释什么叫哭笑不得。 “好了,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便跟着夫人离开。”陈言吩咐道。 “是。”梁瑾垂头丧气地跟着丫环去了。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郑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孩子,究竟是何来历?”她看了陈言一眼。 “夫人忘了约定吗?”陈言淡淡地道,“不问来历。” “好罢。”郑氏想了想,“那另一件事,想来大人该不会拒绝回答。方才郡主说要与妍儿一个屋檐下生活一生,这话何意?” “咳,夫人不是明白吗?”陈言干咳一声,“郑妍肯定是要跟本官一辈子,郡主也要嫁与本官,自然一生相随。” “男子三妻四妾,也不奇怪。”郑氏盯着陈言,“只是,让郡主委屈做妾,她真的能接受?” 陈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卧槽,这个事他怎么给忘了! 郑家乃是儒门金字塔尖的家族,身份地位极高,不逊任何王公贵族。 郑大儒的女儿,自然从身份上来说也是非比寻常。 自然嫁给任何人,都只能做大,不能做小。 可卫菡乃是有伯爵和封邑在身,同样不能做小。 郑妍和卫菡都未必在意这个事,退一步说,就算是她们在意,陈言也能想法子解决。 可郑家却不同。 自家的女儿嫁人做妾的话,郑家颜面何在! 所以郑氏才说出那话,暗示郑妍只能做正妻! 见陈言神情不对,郑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莫非,大人是想让妍儿做妾?”她缓缓说道。 “其实本官家中,没有妻、妾之别,都是妻……”陈言硬着头皮道。 “大人这话,与礼不合吧!”郑氏压着怒气,“退一步说,纵然全是妻,那也有先后大小之别,您总得定个谁主事。我家妍儿,万万不能落于人后!”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陈言眼珠一转,“我可向夫人保证,郡主必然不能做大!” 这肯定的,前面还有卿儿在,他怎可能让卿儿落在她们后面? 但郑氏并不知道他话中的陷阱,神情缓和下来,道:“既得大人此言,小妇人也算是安心了。那咱们商谈印制之事罢。” 陈言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够机灵,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话只能糊弄一时,回头还是得跟郑妍她们商量个办法才行。 谈妥一切后,郑氏道:“我即刻便要回宁县,未来一段日子只怕都没多少机会来这,想与妍儿叙一叙,不知可否?” 陈言一时有些迟疑,郑妍不是藏得住事的人,郑氏人又聪敏,叙起来只怕容易露馅。 不过这会儿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他只得点头道:“自是理所应当。夫人请在此稍等,我去唤她。” 哪知道溜到卧房,二女居然不在,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他大感奇怪,叫来丫环一问,才知道卫菡带着郑妍走了。 “走了?去哪了?”陈言错愕道。 “郡主说,留在这太危险,怕通儒夫人又询问大管家的情况,就带大管家去英武伯府啦。若是夫人问起,就请大人告诉她,郡主有急事要大管家帮忙。”丫环回答道。 陈言这才明白,暗暗叫妙。 不知道是卫菡还是郑妍想出来的招,但却能避免郑氏再询问她的伤情,而且理由正大光明! 果然,他到书房把这事跟郑氏一说,郑氏虽然无奈,也只好道:“那就请大人知会她一声,若有闲暇,回家来看看。” 陈言忙道:“夫人请放心,我定会转告她。若她不肯回去,我回头拿条绳子把她绑起来,押回去!” 郑氏听得心中暗叹。 果然,这家伙真不把女儿当人看,都想拿绳子绑了…… 第1296章 全员来迎 次日一大早,陈言起床后,叫来丫环询问。 “郡主和大管家还没回来?” “禀大人,没有。” “再派个人去趟英武伯府,关问她们何时回来。” “是,大人!” 看着丫环离开,陈言心里有点不祥的感觉。 昨晚郑氏和梁瑾走后,他就派人去通知卫菡和郑妍,让她们回来。 结果派去的人一个人回来了,说是二女称天色太晚,晚上就睡那边了。 陈言当时就觉得不太妙,回房把刘素留下来的药确认了一遍。 全都没了! 如果只是出去避一会儿,哪需要带上药? 这意思,难道是想着直到伤势好转,都不回来? 那他岂不是要一人独守空闺? 本来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结果今早二女还是没回来。 过了半个时辰,派去的人回来了。 “郡主说,大管家的伤需要静养,跟大人在一起不妥当,这几日就暂时不回来了。” “岂有此理!跟本官在一起怎么不妥当了!”陈言一瞪眼。 “郡主说,大人自己知道。”那派去的丫环红着颊说道。 “这什么话,本官又不是禽兽,不可能大管家有伤在身,还要去碰他吧!”陈言自然听得明白她话中之意,有点不忿。这对他误会也太深了! “郡主说,大人虽然不会碰大管家,可是会碰她。”丫环低着头,羞赧地道,“大管家听着那些动静,对伤处不利。” 陈言一时无语。 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自己去趟英武伯府,吟霜小跑着进来:“大人,黄良阁黄大人求见!” 陈言心中一亮。 他果然来了! “请黄大人到花厅相见。” 不多时,陈府花厅。 黄良阁一身便服,甫一进入,便双手揖礼,道:“下官黄良阁,见过陈相。”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黄大人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想想陈某初入京城时,还是个只能仰望黄大人的小小县令,如今世事变迁,真是令人唏嘘。” 黄良阁脸上肌肉微微一抽。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过去,陈言一到京城,就害他孙子黄景初破了面相,从此再无缘官途。 但如今,这仇不忍也得忍! “陈相惊才绝艳,我大周自立国以降,从未有人能如大人一般,短短数月便坐上一国之相的位子。”他勉强道,“但下官心服口服,绝无半点怨言。今后只望陈相能再接再厉,为大周江山贡献一己之力。” 陈言心中大亮。 太后和清夫人果然没骗他,这老货居然真的向他认怂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被人拿到了什么样的把柄…… “彼此彼此,你我同心协力,自能助大周江山永固。”陈言话锋一转,“不过,黄大人来此,不会只为了说几句客套话吧?” “是,下官来此,是为迎大人入文昌台官署。”黄良阁把心中的恨意压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昨日秦央一人来迎,颇为失礼,今日下官携文昌台上下所有人等,前来相迎,请大人以国事为重,入署履职!” “上下所有人?”陈言一呆。 不片刻,他出了大门,看着外面排得整整齐齐的四排人,有点头皮发麻。 每一排都超过二十人,加起来近百人之多! 昨日陈言故意拒绝去官署,为的就是试探黄良阁是否已经如太后所言,答应和解。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搞这么大阵仗,诚意未免也太足了! 黄良阁打了个手势。 文昌台上下官员吏役等齐刷刷地行礼,高声叫道:“恭迎陈相入署!” 陈言长吁一口气。 他终于确认自己确实低估了清夫人。 这女人力量竟能影响到文昌台这种级别的机构,她手上说不定还有更多更可怕的筹码! “陈相?”一旁,黄良阁见陈言没有说话,小心探问。 陈言回过神来,看了看他。 “也罢!既是如此,那本官便随黄大人和诸位同僚一起,去官署!” 大周文昌台官署,今日迎来新任右仆射。 而且还是前任文昌台之主黄良阁的死敌! 这消息在官事房区迅速传播开来,陈言等人到达时,沿途夹道吃瓜的人看得无比惊奇。 陈言一如过往坐着马车,但并没有坐在车内,而是站在车辕上,还抬手向众人挥手致意,差点没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迸出口来。 黄良阁和几名文昌台的高官坐着轿子,其余人等全部步行,跟在了后面,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听说这位陈相,上任之初,一直没到官署履职呢!” “对啊!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身为文昌台之主,竟两三日未至官署,皇上居然不罚他?” “罚?人家现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唉,我大周竟有这般不守规矩的宰相,只怕……” “嘘!小点声!别被他给听到了!” …… 一行人到了文昌台官署,陈言定睛一看,这地方还没户部和京兆府衙的地方大,不过位置上比较占优,与周围其它官署独立开来,周围布置典雅幽静,门前还有两座大大的、陈言完全叫不出名字的石兽镇着,彰显尊贵。 下了车,陈言正要进去,忽然又停下脚步,吩咐道:“来个人,去请凤阁内史韩大人过来一见。” 旁边的人全看黄良阁。 黄良阁喝道:“看我做甚,陈相的吩咐,照办便是!” 这才有人道:“是!”转身去了。 黄良阁怕陈言不高兴,转头陪笑道:“陈相见谅,您新来此地,底下人尚不适应,以后下官会好好教导他们。” 陈言哈哈一笑,道:“黄相多虑了,你也知道本官的性子,一向疏懒。若教他们都听我的,只怕文昌台一件事也办不了。此间一切,还是要靠黄相多多担着。” 黄良阁还以为他在说反话,心里一紧,想要分辩几句。 哪知道陈言一把握着他的手,露出一脸诚恳之色:“黄相可能还不太了解我陈言,方才这番话,实是肺腑之言。坦白说,黄相也看到了,皇上让我做这右仆射,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惜拒绝不了。以后文昌台,还是黄相你主事,你只要把要紧的向我报一声备便成,这样皇上问起来,也免得本官不知道情况。” 第1297章 团建就得大宝剑 黄良阁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这家伙,说真的? 别人上任唯恐权力被架空,他倒好,像是生怕不被架空一样,上来就放权? 周围其他人也看懵了。 这怎么跟想象中不大一样? 陈言跟黄良阁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以为前者来了之后,要与后者难免一番交锋,到时候夹在中间的他们就难了。 可没想到,黄相先主动屈尊去迎陈言,而后陈言直接放权,这是何等和谐的关系啊! 殊不知,陈言早就打好了算盘。 哪个时代都是,累死干活儿的,闲死看戏的。 文昌台管的差事多且复杂,他要把这些门门道道理清,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月两月能办到的。 而且,就算是理清了,他要全都兼顾上,事必躬亲,早晚跟诸葛丞相似的,把自个儿累死。 这个道理,他从当县令时起就懂了。 也是从那时起,他就精通了“御下”之道。 一句话——把活儿分给下属干。 在青山县,交给李奉、袁洛等人。 入京后,进了京兆府衙,活儿交给王知余、赖进忠他们。 而现在,就是交给黄良阁了。 这些朝廷官员可跟他前世的工薪族不同,他前世人人视加班为洪水猛兽、视躺平摸鱼为至高享受。 而大周这些官儿,一个个巴不得得到上官的重用,拿到的差事越多越重,他们越觉得自己备受器重,干活儿也加倍努力。 有他们在那累死累活,他只要干一件事就好,那就是调理手下官员的状态。 这也是为何唐韵说别人是治民,他是治官。 要是以前,可能还得担心黄良阁会不会使坏。 但现在这老货受制于清夫人手中的把柄,不敢不好好配合,正是陈言的机会! 此时陈言松开黄良阁,转头对着周围众人嚷道:“今晚本官做东,所有人全部,凤栖楼!” 刹那间,全场俱寂。 顶头上司新上任,原本该大家一起办个接风宴。 可这位陈大人竟然要自掏腰包请他们? 请也罢了,去的居然还是凤栖楼! 那可是个青楼啊!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青楼,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窝,一般人去那,不花个几十两很难出得了门。 要是文昌台所有人都去,岂不是一晚上就得花上几千两! 作为对比,黄良阁在前尚书省、现文昌台这官署干了这么多年,还一回没请过他们呢!这人与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陈言满意地看着众人震惊的神情。 一个都是男人的单位,再没有什么法子,比一起去大宝剑更能搞好上下关系了! “大人,这怎么行!您新官上任,怎也该我等作东才是。”秦央反应快,急忙道。 “你挣得多还是我挣得多?”陈言问道。 “自然是大人。”秦央愣愣地道。 “那还废啥话?自然是钱多的请客!”陈言大手一挥,“去不去,给本官一个准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想回答又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这去的是凤栖楼,不是上园春,当众答应好像有点失辱斯文。 “不去是吧?行,那本官省钱了!”陈言翻了翻白眼。 “去去去!陈相相邀,咱们怎能不去!”有人大叫一声。 “好!本官再问一次,”陈言振臂高呼,“去不去!” “去!”十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应道。 “没吃饭是吧?重来一次。”陈言回身跳上马车,踩在车辕上,激情澎湃地叫,“去不去!” “去!” 震天价的齐吼声,这次是从上百人嘴里一起喊了出来,远远传了出去。 远处其它官衙的官员流吏也被惊动,无不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 “很好!”陈言跳下马车,“先办好差事!晚上一起去!” 黄良阁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过程,人都傻掉了。 虽说大周官则未禁官员逛青楼,他自己也不时会去趟凤栖楼。 可这么明目张胆地组织全官署的人去那,也太耸人听闻了! 这要传出去,日后,文昌台的名声还不完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赶上陈言,道:“陈相!这怕是有些不妥吧?去凤栖楼招妓,这……这……”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黄相,你可能误会了,本官请大家去那,并不是什么招妓。” 黄良阁一愣。 却听陈言不慌不忙地接出下半句:“凤栖楼的都是可怜女子,咱们去那,乃是去抚慰她们,是做好事,也是为大周繁荣做贡献!” 黄良阁眼前一黑。 这不就是换种说法而已嘛! 很快,文昌台要集体去抚慰青楼女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官事房区,一时间成了全区热议。 不少人明里鄙视,暗中捶胸顿足,这等好事,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啊! 再一对比自家上官,一个个天天都在等着别人请他,哪会这么大方自掏腰包? 有老成持重的觉得不甚妥当,甚至有愤愤不平的,但一看是陈言,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一路走来,陈言跟诸多达官显贵明争暗斗,没被他们搞下去,反而官儿越做越大,他们这些人还是省省吧。 韩兆坤到了文昌台官署,听说这事,也懵了。 心里不免有些琢磨起来,这么巧陈言刚上任就叫自己来,莫不是想带自己一起去? 那高低得点个红牌姑娘啊! 而且还是陈言这个仇家花钱,快乐翻倍! “韩大人!” 他正心里暗喜,忽然听到前面有人招呼,抬头一看,正是陈言。 他快走几步,上前道:“陈相叫人找我,不知是为何事啊?” 陈言站在檐下,双手负于身后,道:“太后欲在慈安宫中建个水上乐园,让本官与韩大人商议。” 韩兆坤愣了一下:“等等,陈相找我前来,不是为了凤栖楼的事?” 陈言一呆:“凤栖楼咋了?” 韩兆坤老脸一红,忙道:“没事没事,您接着说。” 陈言也没追究,将他迎入右仆射的署房,道:“本官大概画了张图,有点简略,韩大人将就着看看,有什么问题,咱们商量着来。” 韩兆坤走到书桌前,接过他递来的草图,看了一眼,神情古怪起来。 “有问题?”陈言问道。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问题。”韩兆坤迟疑道。 第1298章 全大周最忙的官署 “韩大人尽管说。”陈言鼓励道。 “这个图,画的是什么,”韩兆坤疑惑地道,“我是真一点没看出来。” “咳,本官的画功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过无妨,我一样一样给你说明。”陈言脸皮厚,笑了笑,指着上面的图像说了起来,“这个,称之为螺旋滑梯……” 好半晌,才将图上画的内容一一说完。 韩兆坤听得目瞪口呆,吃惊地道:“这些东西,不知陈相是从何处学来?” 陈言含糊地道:“是我认识的一位匠人所教,怎么?有问题?” 韩兆坤断然摇头:“没有问题。这几件工事并不复杂,且造价不高,若有百役,三月即可完成。” 陈言失声道:“百名役夫还要三个月?三个月后,这夏日已过,此池造来何用?” 韩兆坤皱眉道:“那依陈相的意思是?”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三十人,半月。” 韩兆坤色变道:“这怎可能办到!” 陈言试探道:“这么说,韩大人是不答应了?” 韩兆坤苦恼地道:“不是不答应,既是太后吩咐的差事,怎也要做好。只是,三十名役夫,半个月时间,确实难以办到。” 陈言从他进来后便一直留意着他的态度,心中暗奇。 这家伙竟真的是在认真与他讨论,而不是左推右卸地跟他打太极,看来清夫人从黄良阁下手的这一步棋,确实起了大用。 “韩大人不必担心,本官认识一些匠人,可以办到。”陈言心念一转,终于正式进入话题。 “这怎么可能?”韩兆坤吃惊地道。 大周的劳动力效率他一清二楚,这事让工部来办的话,百人三月算是极限了,怎么可能人数减至三成,还能提前至半个月便修建好? “韩大人还记得户部的那些粮仓吧?”陈言提醒道。 “大人是说,户部当初找的那些民间的匠人!”韩兆坤瞬间反应过来,动容道,“若是他们,确有可能办到!此事交给我,回去之后,我立刻派人去与那些匠人商谈。” “等等,这事不交给工部,方尚书那边不会有意见吧?”陈言故意道。 “陈相放心,既是太后交托下来的差事,方大人自然识得大体,一切交予我便成。”韩兆坤起身道,“事不宜迟,最迟明日,我便会将结果告知呈报。” 把韩兆坤送走后,陈言关上房门,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皱眉不语。 事情这么顺利,但更大的问题来了。 这事能成,全靠清夫人掌握了黄良阁的把柄。 反过来说,若他始终拖着不肯答应清夫人的赐子之约,那她也可让黄良阁不再帮忙。 但这事怎可能答应? 傍晚时分,陈言才从官事房回府,准备收拾收拾,便去凤栖楼。 这一天的功夫,让他见识了文昌台的公务有多繁忙。 户部和京兆府衙已经算忙的了,但终究还是能挤出些休息的时间。 可文昌台整个官署内,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忙到连坐下来歇会儿都没时间。 连黄良阁都忙个不停,陈言从早上观察到傍晚,这老头就没停过,一直在处理公文。 搞得陈言都有点内疚。 毕竟全署上下,就他一个人闲着,一整天时间就是窝在自己那间屋子里啥也不干。 下面的属官有公务也不找他,全找的黄良阁。 黄良阁则只有间中几次来找过他,将一些较为重要的公务呈报上来。 陈言也懒得细看,粗略扫视一遍,便全交给黄良阁,顶多自己盖个官印啥的。 他并不担心黄良阁在这上面搞手脚整他,只要清夫人手中的把柄还有钳制作用,这老头就不敢乱来。 在官署里观察了半日后,他大概也明白了为何文昌台会忙到脚不沾地。 文昌台所辖,几乎没有具体事项,但六部等下属机关,几乎所有事务的申报和执行,全部都要通过文昌台。 文昌台的前身是尚书省,唐韵登基后,改为文昌台,将其职能已经划走了一部分,分交给各部。 但按比例算,大概顶多只划走了三成左右。 虽然大多都是极为关键的职务,譬如说各地奏折的呈递,以前要经过黄良阁之手,才会转呈至凤阁,经过双层审核后,筛选出最为重要的部分呈交给唐韵。 但现在,各地奏文不再经由文昌台,而是由韩兆坤所领的凤阁直接处理。 这自然削减了文昌台的权力,但剩下没划走的七成,仍需要由文昌台来总领。 因此一整天时间,六部的官员进进又出出,搞得文昌台官署比菜市场还忙。 甚至连午膳时,署中诸官都无暇进食。 陈言到时这才知道,原来大周不少官员一日只进两餐,晨食和晚膳。 中间不是不想吃,而是实在没时间吃。 陈言当然是例外,不但好好吃完了午膳,而且闲到后来实在无聊,他索性铺开小本,继续创作起来。 到了傍晚他准备离开,才发觉官署内所有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言体贴地选择了没有张扬,免得那些属官心理不平衡。他悄悄跟黄良阁交待了一声,便先溜了出去,直接回家。 回到家,陈言刚换了衣衫,张大彪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纳抚营军士匆匆而来。 “大人,南疆的任务有消息了!” “真的?速速报来!”陈言大喜,立刻让来人将一切呈报上来。 来人是此次派去南疆的军士之一,祖通带着梁定往大夏而逃后,便派他单独赶回洛都,回报一切。 他一个人隐藏行踪要容易得多,日夜兼程,提前赶了回来。 当下他将南疆诸事,一一禀报上来。 陈言听到梁定竟然亲自领军夜袭,两只眼都亮了起来。 他所安排的计策,考虑了各种情况在内,结果老天给脸,居然最终走向了最好的那条路。 待军士禀报完毕,陈言问清祖通等人回归所安排的路线后,心中已经有了数。 照这来看,最多再五日,大梁赫赫有名的传说级战神,梁定,就会到达大周京城。 或者说被押送到大周京城。 第1299章 宣国公在此! 吩咐那军士下去休养后,陈言哼起了小曲,朝外而去。 此前他向唐韵担保大梁不会进袭大周,原本还只是有五成把握。 但现在,把握已有十成! 凤栖楼已提前得到通知,凝若亲自安排,从楼内姑娘中挑出百多人,推了所有安排,专职今夜的文昌台官方团建活动。 还特意将凤栖楼后面的四所院落腾了出来,包场给陈言。 陈言到达时,马车离凤栖楼前门还有二十余丈,凝若便领着超过四十名楼内姑娘盈盈跪倒,拜伏在地,娇声齐呼:“凤栖楼恭迎文昌台右仆射陈大人大驾莅临!” 不管是街面上经过的路人,还是凤栖楼内外进出的客人,均看是动容。 这种规模的迎宾,可说开凤栖楼之先河! 陈言掀帘而出,下了马车,从这些莺莺燕燕之间穿过,到了凝若跟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满意地道:“很好!凝若姑娘有心了,今夜可要好好关照我衙内同僚,莫要怠慢了谁。切记,不分官职高低,均须悉心侍候。” 轻纱覆面的凝若柔声道:“大人的安排,凝若不敢大意,请大人放心。内中已备好酒菜,请大人入内。” 陈言哈哈一笑,跨步而入。 楼外的四十多名姑娘留了十名在外迎接后续要来的文昌台诸官,其余人等则跟着凝若、簇拥着陈言入内。 陈言刚刚走进楼内大堂,忽地从上方呼地一声,掉下来一物。 啪! 众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原来是一个酒杯,掉地上摔得粉碎。 “哪来的酒杯!”凝若嗔道。 “好像是从二楼上掉下来的!”旁边一个姑娘指着上面叫道。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二楼上一阵喧哗,其中一间雅房内,两个姑娘狼狈地逃了出来。 呼呼! 又是两个酒杯屋内扔出,吓得屋外的人纷纷低头,酒杯从楼上直直落下,掉在一楼大堂内,摔得粉碎。 “你们什么东西,就拿这样的货色来敷衍我等?”怒骂声传出,“去!把凝若给我叫过来!真以为我不是此地东家,她便可随意敷衍我么!” 陈言听得心中一动,转头看凝若:“这声音有点耳熟。” 凝若比他熟悉这声音,低声道:“是京江会娄明昌娄大当家。他今儿比大人来得早一会儿,刚来的时候便诸般挑刺。” 陈言讶道:“那厮胆子这么大的吗?居然敢来这里闹事?” 当初娄明昌亲自把这里的契书交给了他,自然知道这地方是他陈言罩的,现在竟然还敢来这,够勇! 凝若叹道:“纵然不计他曾经的东家身份,他也是京江会的大当家,按说理该好好招呼着。可今儿楼内姑娘好的都挑了出来,去服侍他的便不甚出众,所以……” 陈言方才就已瞧见,从那屋里退出来的两个女子,均是姿平平,心中已大略有了数。 凝若正说到这,那屋内一人大步而出,站在栏杆前俯视下方,露出微微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刚刚升官的陈大人来了。难怪凝若如此敷衍于我,呵!” 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娄明昌。 当初他被陈言整治得苦不堪言,在后者面前跟个鹌鹑似的,但此刻看见陈言,竟不露半点惧色,反而还面带狰狞,眼中喷着火。 他儿子和他自己,均被陈言害惨,当初虽然惧于陈言的威势,不得不忍痛退让,但这仇却一直记在心中。 而今,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陈言双手负于身后,抬头望了望他,道:“姓娄的,今儿你不是凑巧来此吧?” 一旁凝若一愣。 不是凑巧,难道娄明昌是知道了陈言要来这里,故意提前来此? 楼上的娄明昌哈哈大笑道:“陈大人就是陈大人,果然聪明。不错,娄某今日便是冲着你来的!” 楼上楼下的客人均安静下来,屏气凝息地来回看着两方。 看来今儿有瓜可吃! 凝若忍不住叫道:“娄大当家,陈大人如今已是大周国相,你休得无礼!” 娄明昌脸色一沉,道:“闭嘴!我与他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区区一青楼娼妇说话!” 凝若娇躯一颤,眼眸中怒色大起。 她出道这么些年,还从未有人这般辱骂她! “让本官猜一猜,”陈言淡淡地开口,“你胆小如鼠,若非有了仗恃,绝不敢来招惹本官。你身后那屋内,只怕还有人罢?” “呵,陈大人果然高明。”娄明昌冷笑道,“今日,本人乃是陪同宣国公来此作乐,不料此地竟敢轻忽我等,其罪难恕!” 几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均是一震。 宣国公! 大周第一名将! 世家出身,年纪不大,却在燕王之乱中立下巨功,被赐封宣国公之号的荀羽飞! 凝若也是脸色大变,她知道今日娄明昌是同人一起前来,可当时后者没有介绍,加上那人穿着便装,她没有太在意。 想不到,竟是娄明昌那个靠山来了! 陈言如今如日中天,可说是唐韵跟前第一红人。 但宣国公是当今圣上手下第一心腹武将,战功无数,威名显赫,而且还是公爵,当今天下,除了皇上和几位王爷外,再无人能稳压他! 与宣国公相争,绝对不智!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陈言,低声道:“大人,有宣国公在,还是莫要冲动为是。不如改个日子,我再好好侍奉大人。” 陈言哑然一笑,轻轻摇头,自言自语般道:“这家伙,又戏精上身了吧……” 凝若一呆:“啊?” 大人到底在说谁?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冷喝:“是谁胆敢惹我兄弟!” 说话间,一条雄武身影从门内跨步而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到了栏杆边上,他向下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处,无人不心中一紧,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就是宣国公荀羽飞?! 果然不愧是大周第一战将,目若朗星,鼻似悬胆,端的威势惊人! “大哥,此人便是陈言!”娄明昌指着下面的陈言,压不住兴奋地叫道,“这厮仗着官威,强压我凤栖楼,大哥千万要为兄弟做主啊!” 第1300章 这我亲兄弟! 荀羽飞落在陈言身上,冷然道:“你好大的胆子!惹我兄弟,便是惹我!今日,你不好好向我兄弟磕头求饶,休想我会放过你!” 楼上楼下的客人无不激动起来。 来了来了! 上来就发狠话,今儿这瓜定是又大又熟! 娄明昌更是心花怒放,幸灾乐祸地看着陈言,喝道:“听见没有!立刻磕头求饶,还可放你一马,否则,呵呵!” 心里不断祈祷,陈言你可千万别怂啊,我可不想只让你磕几个头!最好你把宣国公骂一顿,这样他才会更加生气,把你好好收拾一顿! 陈言抬眼看了荀羽飞一眼,又看看娄明昌,淡淡地道:“要磕就赶紧的,本官还有事,没闲功夫在这跟你瞎耗。” 娄明昌失笑道:“你失心疯是吧?宣国公让你磕头,你搁那装什么糊涂!” 荀羽飞冷然道:“三息之内,若还不跪地磕头,便休怪我无情了!三、二、一!” 凝若看着负手稳立不动的陈言,花容变色。 糟了!大人连句软话都不说,这不完蛋了? 娄明昌则是欣喜若狂,荀羽飞数完三下对方还没动静,自己那仇今儿可以报个大的了! “很好,很有骨气!”荀羽飞一声冷喝,一抬手,啪地下,一巴掌推在娄明昌后背上。 娄明昌身手不差,但注意力全在陈言那,猝不及防,登时被推得向前翻下栏杆,惊呼声中,蓬然摔到了一楼大堂的地板上! “啊!大哥你为何要……要推我!” 娄明昌惨叫一声,挣扎着抬起头,只见荀羽飞就那么直接从二楼跃下。 娄明昌见他朝自己身上落下来,顿时魂飞魄散,挣扎着想避开。 但方才落下时不但摔伤了胳膊,连腿也摔伤了,他哪避得开? 砰! 荀羽飞直接踩在他肚子上,娄明昌惊天痛叫中,整个人虾米一样蜷了起来,大口大口往外呕出黄水溲饭,胃里的隔夜货全都吐了出来。 一时间,楼内上下的客人和姑娘无不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宣国公不是要找陈言麻烦吗?怎么把自己结拜兄弟给推下来了? 推也罢了,还从楼上跳下来踩! 荀羽飞从娄明昌身上跳了下来,下巴一扬:“本公爷方才已经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没把握住。” 娄明昌连咳带吐,好半晌才算缓过神来,捂着肚子蜷着身子,颤声道:“大哥您……您刚才那磕头的话……” 荀羽飞露齿一笑:“对你说的。” 娄明昌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昏过去。 荀羽飞方才说话时根本没带称呼,他哪知道是对他说的啊! “为……为什么!我……我可是你结拜兄弟啊!”娄明昌凄叫道。 “结拜兄弟?”荀羽飞走到陈言身边,一把揽住他肩,“这是我亲兄弟!” “亲……亲兄弟?!”娄明昌傻眼了。这俩不是一个姓啊,咋就成亲兄弟了? “呸!谁你亲兄弟,滚一边去,恶心!”陈言浑身一个寒战,一脚把荀羽飞踹开,一脸黑线,“你堂堂宣国公,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搞得基情四射,你不要脸本官还要脸呢!” “咳,当这么多人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本公爷好歹也是堂堂宣国公啊!”荀羽飞被他踹得跌开几步,尴尬地道。 “不能。”陈言翻了记白眼。 “行,算你有种!”荀羽飞悻悻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娄明昌,“娄明昌,莫怪本公爷不念旧情,实在是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惹我老弟。惹了也罢了,认个怂,我老弟他心胸宽广,也不会记仇。可你偏偏贼心不死,还想着报仇,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等等,老弟?”陈言冷不防来了一句。 “哥,你是哥总行了吧?”荀羽飞赔着笑脸道。 娄明昌完全搞不清楚荀羽飞跟陈言的关系,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荀羽飞是陈言那一边的! 他哪还敢硬下去,惊惶叫道:“大……大哥,我……我知道错了!” 荀羽飞转过头来,沉着脸道:“晚了!” 猛地一抬脚,重重踏下。 刺耳的喀嚓声中,娄明昌右腿齐膝盖直接被荀羽飞一脚踏断,他一声惨叫,但到一半就嘎然而止,头一歪,竟是痛晕过去了。 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狠了! “兄弟,这下你满意了吧?”荀羽飞转回头来,陪笑说道。 “行吧。”陈言一转身,朝大堂后门而去,“走着!” 凝若如梦方醒,慌忙招呼手下姑娘们跟上。 “哎等等我!”荀羽飞连忙跟了上去。 “我这宴请文昌台同僚,你搁这掺和啥?”陈言没好气地道。 “不是,我这人都给你解决了,你是不是该回报回报我?”荀羽飞低声下气地道。 “我就知道你不干那没好处的事。”陈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其他人,给本官退到一丈之外。” 凝若知趣地招呼姑娘们停了下来,等陈言、张大彪和荀羽飞走到一丈之外后,这才慢慢跟上。 “说吧。”陈言随口道,“钢甲又毁了多少?” “不多,军士钢甲二百套左右,钢刀四百三十一把,战马钢甲三百套左右。”荀羽飞叹了口气,“我已经尽可能省着用了,但沙场之上,难免……” “行。”陈言不等他说完,抛出一个字。 “真的?那我立刻让人带上坏甲去你青山县!”荀羽飞喜道。 “银子别忘了一并带上。”陈言悠悠地道,“每套钢甲或钢刀均是换新价五百两。” “还涨价了?!”荀羽飞惊道。 “知足吧!我卖襄王爷每套钢甲加钢刀一千五百两。”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而且给他的是旧货,给你的是新货。” “什么!他怎么知道你那有好东西?”荀羽飞吃惊地道。 “说来话长。”陈言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哈哈哈……那个冤大头!”荀羽飞听得直乐,一脸幸灾乐祸。 “你可别说出去了。”陈言叮嘱道,“不然回头他不肯出高价买货,我就全从你那找补差价。” “这你放心,我这嘴严严的。”荀羽飞说完,压低声音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但我还有一事要找你。” 第1301章 北方来的客人 “不会是还想再买吧?看在咱们兄弟一场,只要你有钱就行。”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这倒不是,我可没襄王那么有钱,买不起新的了,能把旧有的换一换就好。”荀羽飞低声道,“我今儿本来是想志诚去找你一趟的,却被娄明昌寻得,说打听到你今晚会在这设宴,这才跟他一块儿来了。” “你想蹭宴?”陈言犹豫了一下,“行吧,让你加一个。” “这事你还要犹豫?!”荀羽飞失声道,“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兄弟!” “要蹭蹭,不蹭滚!”陈言瞪他一眼。这家伙今日的名声地位,全靠他陈某人提供的先进军备,他哪会跟这厮客气。 “我还真不是来蹭你这一顿的。”荀羽飞也没敢跟他硬气,“我是带了个客人,人家想要见你。” “客人?”陈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 后面的凝若等人慌忙跟着刹停,怕侵入一丈之内。 “此人非同一般,为兄可保证,见一见,绝无坏处!”荀羽飞脸色严肃起来,重重地加了一句,“北方来的!” “北方来的有何稀罕?”陈言撇撇嘴,“北方朋友我也有,来头还大大的,英武伯卫菡知道吧?我的妞。” “啊?”荀羽飞脸色一僵,“你……你的妞?!” “你这表情……”陈言错愕道,“别告诉我,你对她……” “我喜欢她好几年了啊!”荀羽飞哀叫一声。 “呃……”陈言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安慰他一下,“你也别太伤心,其实我并没有去追她,是她死皮赖脸非要跟我的……” 荀羽飞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倒下去。 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自己心中的女神居然倒追别的男人,这伤害太诛心了…… 陈言赶紧扶住他:“不至于不至于,回头兄弟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荀羽飞缓了好一会儿,才算勉强缓过来,苦笑道:“算了,要是别人,为兄早就提刀过去找他决斗了。但是你的话……唉,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陈言拍拍他背:“看得开就好,不过别以为趁机偷偷加料我没听到,看在你痛失至爱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你方才屡屡自称‘为兄’的事了。赶紧说正事,到底要我见谁?” 荀羽飞定定神:“我说的北方,比郡主她老家还要往北。” 陈言一震,低声道:“大辽的人?!” 大周以北,有大元、大金、大辽、大燕、大齐等多国,尽数以夷族为主。 但与荀羽飞此次带兵前往的冀州与雍州毗邻者,则是大辽。 是以陈言一听他这话,便直接猜到了是大辽。 “不错,我约了那人来此,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到。”荀羽飞压着嗓子道,“一会儿你安排一下,和对方单独见一面。” “单独?”陈言回过神来,眉头微锁。 大辽和大周关系不洽,属于没事就想过来捞一笔的角色, 大周五年内乱期间,大辽便动过心思,蠢蠢欲动。要不是卫菡当初决心辅佐唐韵,号召北境诸族齐心,带夷兵替唐韵守住了北境,大辽的铁蹄早就踏过边境线了。 所以单独和来自大辽的人见面,这个事他实在是不想冒险。 毕竟他如今是大周国相,对方要是个死士杀手啥的,他就亏了。 “当然,张兵曹你可以带上。”荀羽飞忙道,“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对方是个文士,来此不为杀人。” “大辽的人来大周不为杀戮,倒是挺稀罕。”陈言撇撇嘴,“那他为的啥?” “你得保证不打我,我才能说。”荀羽飞迟疑了一下。 “行,我不打你。”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你也不能让张兵曹打我。”荀羽飞补了一句。 “士别三日,你学机灵了啊!”陈言啧啧一赞,“但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着你肯定干了啥非揍一顿不可的事?” “我……”荀羽飞吞吞吐吐地道,“酒后一时不慎,把从你那买军备的事给透露出去了。” “彪子,打!”陈言脸一沉,“留口气儿就成!” “是,大人!”张大彪捋起袖子,便要开干。 “别!”荀羽飞吓得抬手护住头脸,“这人来这是有好事,大大的好事!” “好到可以让你免了这顿打?”陈言沉着脸道。 当初他跟荀羽飞立下契书,禁止向任何人透露军备来源,所以这货跟唐韵都没说实话,想不到这次居然给一外国人透露了! 此事关系到他青山县的安危,如今青山县还远远没到可以无视外界危机的程度,这类军防方面的消息有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 襄王便是一个大好的例子,若不是他借地利灭了对方四千精锐,怕是青山县已经历了一场大战。 “这还得看你们谈得如何。”荀羽飞苦着脸道,“但有一件事我可肯定,大辽多的是金子!” 陈言不禁心中一动。 北境多的不只是金子而已,还多矿藏。 也罢! 先看看无妨。 “这顿打暂且记着,一会儿见了面,我再考虑是否给你加倍。”陈言板着脸抛下一句,转身大步而去。 荀羽飞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两刻钟后,文昌台的官员终于陆续前来。 凝若早已安排好,将官员依官品、职务高低分别安排到各院。这倒不是区别对待,而是上官与下官呆一块儿容易局促放不开,品级职能相近的官员则相对相处轻松得多。 黄良阁没来,陈言倒也没追究,毕竟这老头年岁上去了,白天辛苦那么久,晚上还来这确实有些扛不住。 荀羽飞陪着他一块儿在院子里饮酒,文昌台别的官员见宣国公在此,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坐得远远地,享受美人在侧殷勤侍候的美好时光。 一开始气氛还有点压抑,毕竟有陈言这个文昌台一把手和宣国公在旁边。 但酒过三巡,酒意上来,众人渐渐放开,与凤栖楼的姑娘们打成一片,欢声笑语加上污言秽语交杂成趣。推杯换盏间,众女已是罗裙半散,春色大现,更是激得众官员兴致大发,咸猪手没一刻停过。 凝若亲自带着四个姿色身段上佳的少女侍候陈言与荀羽飞,将二人服侍得妥妥帖帖。 陈、荀二人均是老手,与众女调笑无忌,逗得众女娇羞不已,暧昧气氛渐渐浓厚起来。 第1302章 夜明珠 几杯酒后,凝若凑在陈言耳边,悄声道:“这几位姑娘均是处子之身,尚未破瓜。大人若是有意,我已安排好旁侧的上房,可随时送大人与她们过去。” 顿了顿,她羞道:“若大人想要凝若,凝若也当尽心服侍。” 陈言笑了笑,看了看不远处席间在青楼姑娘身上大吃豆腐的众官员,道:“不必了,这样便好。” 凝若和四名少女均露出少许失望之色。 陈言哪会管她们想啥,转头看荀羽飞:“你那客人究竟何时能来?” 荀羽飞看看外面夜色,道:“该差不多了,我出去看看。” 陈言点点头,看着荀羽飞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后者匆匆而回,身后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满面络腮胡的壮汉。对方虽然一身汉家袍服,但钩鼻深目,一看便知不是汉人。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对方。 不是说文士吗?这家伙身上哪个地方跟文士二字有半文钱关系? 荀羽飞使个眼色,带着那胡人转身穿过侧门,走过小廊,进了一间雅室。 陈言吩咐了凝若几句,这才起身带着张大彪跟了过去。 进了卧室后,荀羽飞将门关上,道:“让荀某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周文昌台右仆射陈言陈大人,这位则是大辽铁马牧场场主耶律强。” 陈言一震,看着对方将头上戴着的毡帽取了下来:“你!” 那粗犷大汉耶律强露出一个笑容,道:“陈大人莫非也听过鄙人的姓名?” 陈言看着他光亮无比的头顶,下意识道:“光头强……啊不耶律强,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奇了,这货怎么做到头上寸草不生、脸上蛮草横行的? 头顶上那看着也不像是生剃的,感觉就像是天生如此一般。 耶律强讶道:“鄙人虽在大辽有些名气,但很少来到大周,大人是怎么知道我的?” 陈言定定神,咧嘴一笑:“只是客套话而已,其实本官从没听过耶律兄的名字。”心中暗忖这胡人的大周语倒是说得挺溜,不如卫菡,但也十分流畅。 耶律强肃容道:“大人真是率直,鄙人原本便不是什么有名之人,大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能从宣国公嘴里套出本官的人,纵然无名,也非一般之辈。” 耶律强笑了笑,道:“为了钢甲和钢刀,鄙人确实用了些手段,已向宣国公致歉。” 陈言淡淡地道:“向他致歉何用?你想要钢甲钢刀,须得求我。如今你在本官心中,只是个卑鄙小人,与你合作,本官岂能放心?” 耶律强看了看荀羽飞。 后者苦着脸道:“看我没用,陈相这性子,若他不开心,莫说我,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休想能让他同意与你做买卖。” 耶律强想了想,道:“请问陈大人,您希望我如何向您赔罪?” 陈言直接把球踢了回去:“你要是连怎样向本官赔罪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买卖?” 耶律强微微皱眉,忽然掀开袍摆,将束在腰间的一个皮袋取了下来,放在桌上。 那皮袋做得相当精致,做成腰袋的造型,打开后,里面装着四个小巧的木盒子。 耶律强取出其中一个,木盒子上还有个约拇指大小的锁头,把盒子锁了起来。 荀羽飞显然也不知道他有这东西,好奇地凑上去:“这是什么?” 耶律强没答他,用两根手指提着那锁头,捏了好几下,喀地一声,锁开了。 陈言也不禁动容。 这锁不用钥匙! 耶律强取下那锁,将盒子缓缓打开,露出内中一颗约鸡蛋大小的珠子。 珠体半透,呈乳白色状,微微泛着光。但那光并不强烈,十分柔和,予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等等!”荀羽飞一震道,“这莫非是……” “不错,这正是宣国公在鄙人帐中所见的宝物,”耶律强顿了顿,才加重语气说出三个字,“夜明珠!” “我的天!”荀羽飞脱口道,眼睛都没法从珠子上挪开了。 陈言也有些惊异。 夜明珠这玩意儿他见过很多,前世,晚上逛天桥地摊,几块钱一颗。 但眼前这个显然不是那种现代技术造出来的塑料货,材质光泽等一看便透着高档感。先不说它是不是真有“夜明”的功能,光是这材质,便相当上乘,价值不菲。 “此物乃是本人亲自取来的宝物,一共十二颗。”耶律强沉声道,“昔日辽帝曾向鄙人索取,鄙人拒绝了。后来不断有人想要高价求购一颗,出价最高的达达到了八万两,但我仍是拒绝。” 陈言撇撇嘴,没说话。 这些话哪打动得了他,编故事他也会,随便拿个玩意儿出来说有人一百万两求购他没答应,不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这是其中一颗,这袋子内还有三颗,共计四颗。”耶律强指了指皮袋内的另外三个木盒子,“若是大人愿意原谅鄙人的无视,我愿将它们赠予大人,作为赔罪之礼!” “你这也太区别对待了!”荀羽飞羡慕地道,“当初给本公爷赔罪,所赠之礼折下来不到三千两哩!” 陈言一伸手,将那盒子盖了回去,然后又将皮袋整个一起拿了过来。 耶律强唇角微露笑意。 果然,传闻这位陈大人贪财好色,四颗夜明珠这么大手笔,他怎可能拒绝得了? 却见陈言将所有东西拢在一起,然后推到了荀羽飞面前:“这些,是你的了。” 荀羽飞和耶律强同时一愣。 半晌,前者才愕然道:“你把这些送给我?” 陈言摇摇头:“这是他赔你的。你堂堂宣国公,一公之怒,可抵万夫,他只赔你三千两,岂非瞧不起你?瞧不起你,便是瞧不起本官!” 荀羽飞眼睛一亮:“对对对!这些合该本公爷收下!” 说着一把连盒子带袋子一起抱在了怀里,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耶律强神情一僵,良久才道:“陈大人,您这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此乃鄙人向您赔罪之物,您怎能转交他人?” 陈言斜瞥他一眼:“本官确实不厚道,但,你不敢发火,因为你尚有求于我,不是吗?” 第1303章 这竹杠必须敲 耶律强双手顿时握紧。 这家伙也太张狂了! 但更让他无奈的是,陈言说中了。 他缓缓松开双手,道:“陈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嫌四颗夜明珠还不够珍贵?” 陈言双眼微眯:“你现在的反应,证明本官所猜无误。你,不但有求于我,而且若我不答应,你将陷入极大的麻烦。这麻烦的价值,远超四颗夜明珠,对吗?” 耶律强叹道:“陈大人真是厉害得让耶律强心服口服。不错,鄙人不惜冒着得罪宣国公的危险,也要使手段从他口中问出那些铁甲黑骑的来源,便是因为有一桩大麻烦。” 陈言从容道:“所以嘛,那四颗夜明珠只够向我兄弟赔罪,但不足以向我赔罪,懂我的意思吗?” 耶律强双眉深锁起来,道:“鄙人明白。只是,不知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赔礼?” 陈言缓缓道:“简单,本官要十倍于此的赔礼!” 耶律强瞬间色变:“陈大人您未免太过分了!” 他料到了陈言会狮子大开口,可没想到这口都开到后脑勺上了! 四颗合计价值三十二万两,十倍的话,岂不是要三百二十万两?! 不说敌国,这么多银子,只怕都能比得上大周几个州府的年收入了! 陈言悠然道:“你也可以拒绝,另想它法。比如说,威胁本官什么的,就说要把我青山县出产钢甲钢刀的消息传出去,除非我答应帮你。当然,你也想得到本官的回答是什么。” 耶律强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双手死死握拳。 他当然不可能选择这办法。 没错,陈言不希望有人知道青山县有这么强的军备生产能力。 但是,耶律强更不希望被人知道! 要是让这消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涌到青山县,向陈言求购钢甲钢刀,到时候他就算买到了,也休想能再占到便宜。 陈言见他半晌不语,哑然一笑,长身而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本官还得出去吃喝玩乐,就不奉陪了。” 说完朝荀羽飞使了个眼色,这才转身去了。 荀羽飞会意,将夜明珠收了起来,笑眯眯地道:“耶律先生,我这兄弟就这脾气,你多担待担待。” 耶律强勉强道:“荀公爷说笑了,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荀羽飞含笑道:“耶律先生莫要放弃,我这兄弟虽说贪财些,但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到。照我看,今日你大大方方给了本公爷四颗夜明珠,已经让我这兄弟大为心动,只要再加把力,想要让他松口必非难事!” 耶律强脸上肌肉一阵抽搐。 这是他大大方方给的吗?明明是陈言强行转赠荀羽飞的! 他忍了又忍,好一会儿才道:“此事还希望荀公爷多多美言几句,过几日,鄙人再拜访陈大人,告辞了。” 荀羽飞看着他起身离开,笑得嘴都歪了。 他当初机缘下被对方设计,说出了铁甲黑骑的真相,一直觉得挺憋屈,居然让一胡人给算计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是胡人,而胡人向来不擅手段,他才会大意。 之后耶律强一直明里赔罪、暗里以暗示的方式威胁他,说若他不帮忙引见,便将青山县的消息四处散播,逼得荀羽飞不得不答应。 结果这阴逼跟陈言才见一面而已,居然就吃了这么大一亏,真是活该! 凤栖楼的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倒不是人都走了,其中一多半都直接在凤栖楼留宿,反正陈言掏钱,不好好乐一乐岂不浪费? 陈言直接带着荀羽飞去了凝若的闺房。 凝若为两人奉上茶点之后,便知趣地离开了房间,留他二人密谈。 “那光头强到底怎么回事?”陈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光头强?噢!你是说耶律强那大光头?”荀羽飞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没说,我也没好意思问,不过估计要么是天生的,要么就是被人下毒了,在头顶上抹了药,导致一根头发也长不出来……” “我问的是这个吗!”陈言一脸黑线,“我问的是,他惹上了什么麻烦,为何如此迫切想要钢甲钢刀?” “噢,这个事他也没说。”荀羽飞老老实实地道,“不过他曾暗示我,他背后有大辽帝室的背景。” “耶律这个姓,我记得是大辽的国姓。”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不只皇帝姓耶律,连臣子、百姓都多有此姓。” “对,大辽乃是夷人为主,原本的姓氏复杂且使用不便,有些部族甚至连文字都不懂,姓氏什么的根本无从查起。”荀羽飞点头道,“后来百年前的辽帝决定推行汉化,让全国百姓均改汉姓、取汉名,并广纳汉家名士入朝,耶律这个姓便是当时兴起。” “那你是如何遇上此人的?”陈言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我带兵北去镇抚民变,在雍州有一处县衙被乱民所困。” “我亲自带兵,前去营救衙内官兵,却不料到达那处时,县衙之困已经被人所解。” “救人的,便是这耶律强。” “他安排人手混入乱民之中,散播谣言,说城外有一处秘窖,是官府藏粮的所在。” “而且已经被人发现,有千余人正在那里抢粮。” “围困县衙的乱民一听说此事,纷纷弃了县衙赶往城外。” “耶律强趁机将县衙内的官兵救出,正好被带兵前往的我遇上。” “我感念此人助我有功,便设宴请他。” “过了几日,他又找上我,说要回请。” “我没防备,去他一处宅院赴宴,结果那厮在酒中下了迷药。” “我不知实情,以为是酒劲大,没在意,多喝了几杯。” “结果醉意之中,被他套出了钢甲钢刀的事。” 荀羽飞说到最后,有点心虚,弱弱地看了陈言一眼,怕他发火。 哪知道陈言却哈哈一笑,道:“这酒喝得好,这药也下得好,生生让你赚了四颗夜明珠,让我更是多赚了几倍。既然他有帝室背景,又在经商,显然钱财绝对不少,我不好好敲他一杠,岂不是对不起他?” 第1304章 军方的支持 荀羽飞一呆:“你不生气?” 陈言拍拍他肩:“通常会,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他既有麻烦在身,那对钢甲钢刀便是刚需,既是刚需,哪怕倾家荡产,甚至负债累累,也得掏这腰包。” 荀羽飞满头雾水地道:“何为刚需?” 陈言笑道:“此乃我家乡话,就是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类似的事,他前世见得还少吗?多少人掏空家底还负债数十年,只为买一套房子,没办法,刚需! 荀羽飞这才恍然,道:“那你这几日……”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晾着他,等他自己来找我。他大辽的银子,我身为大周人,不狠狠赚上一笔,怎对得起大周列祖列宗?就当为大周北境的百姓讨回点公道吧!” 荀羽飞想起两国之间的边境冲突,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我顿时心情好了很多,本来拿了他这么贵重的夜明珠,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倒是有种报了大仇的爽快。” 陈言话锋一转:“此事就这么定了,另有一事,我要与宣国公一谈。” 荀羽飞一震道:“突然间这么正经,难不成你想把夜明珠要回去?” 陈言没理他说什么,道:“大梁准备动手了。” 荀羽飞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再震道:“你说什么!” 陈言将大梁意图结盟大夏、以及设计行刺襄王之事说了出来。 荀羽飞皱眉道:“行刺之事,倒是正常,两国相争,无所不用其极,咱们也曾派人行刺梁定过,只不过一样,失败了。而大梁要与大夏结盟,却被你破坏,大梁不是该收敛一些吗?为何你会说大梁动手在即?” 陈言缓缓道:“因为贝明王夏先与我为赌,他答应的是,不但要阻止大梁与大夏结盟,还要促成大周与夏结盟。” 荀羽飞毕竟老到,立时反应过来:“结盟欲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夏也会趁机讨价还价,向咱们索要好处,那这事更会拖久。而大梁必会因怕我们与大夏完成结盟后,联手对付他们,所以会提前动手,趁大周如今国力大损,全力进袭,以求速战速决!” 陈言冷静地道:“不错,对方早已陈兵其北境,只差一声令下,便要大军北侵、渡江袭周。固然,要破南疆军的边防极为困难,但这场仗我们却是打不起。” 荀羽飞非常清楚大周形势,神色凝重地道:“一来,大周粮灾仍未完全抚平,供不起南疆军的消耗。二来,大周国力损耗,财力上也支撑不起。三来,一旦大梁出军,大周不得不将各地兵员调来应急,致使别处空虚,容易让别国趁机打劫。唉,想到这些,我头都大了。” 陈言接过话头:“还有一件事,你要是想通了,只怕头都给你想炸了。你猜一猜,当大梁发兵后,大夏与大周的结盟,会不会继续下去。” 荀羽飞一呆:“这有何影响?” 陈言濙淡地道:“大夏比其它任何一个国家都要野心大,听说夏帝即位以来,从未止过兵戈。贝明王说要帮咱们与大夏结盟,原本挺有希望,因为夏、周结盟,可以联手攻梁。以咱们如今的国力,一旦攻梁有成,大夏必能占到大便宜,我们只能占一小部分。” 荀羽飞疑惑道:“这是个人都能明白吧,但又怎会影响结盟?” 陈言徐徐说道:“若大梁攻我大周,此乃两败俱伤之局,到时候大梁与大周均会元气大损,你说大夏会继续商谈结盟,还是等着咱们都打趴下了,他趁机来收割战果?那时,不只是大梁,连咱们大周也只能任他们宰割,这便宜不比结盟之后累死累活帮咱们打大梁大多了?” 荀羽飞色变道:“你这话极有道理!” 陈言叹道:“这还不算最糟的,最糟的是,大夏假意与咱们结盟,然后以援助为名,派大军进驻我大周。到时候因为结盟之故,咱们只能让他们进来。就像个引狼入室的青春少妇,任由色狼登堂入室,而自己还只穿个肚兜在那晃荡,还不是任人大快朵颐?” 荀羽飞苦笑道:“本来很担心,但你这最后几句让我一下有画面了……不过你既说这么多,想来是有法子了吧?” 陈言眼白一翻:“怎么应对,不是该由你这个大将军来想吗?啥事都指着我,真当我是你大周的驴马,可劲儿使是吧?” 荀羽飞嬉皮笑脸地道:“能者多劳嘛。再说这不也事关你青山县安危,而且你现在可是咱们大周的国相,你不操心谁操心!” 陈言摊手道:“但本官可是文臣,这些武将的活儿不归本官。不然大周要你们这些武将来干啥?觉得咱们肥料不够多,所以花银子雇你们天天吃闲饭多造肥料?” 荀羽飞涎着脸道:“武将嘛,动手不动心。你说主意,我来办。再说你又不是没当过狗头军师,当初洛城被围,不就是你让我让部下用腰斩的法子,才成功破了对方的围困?现在就别谦虚了,赶紧说法子,我好照办,回头功劳算你的!” 陈言闭上眼睛,沉吟不语。 荀羽飞不敢打扰他,屏气凝息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陈言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我一个人便可解决。” 荀羽飞狂喜道:“真的?太好了!等等,那你一脸大周将灭的表情跟我说这事干什么?” 陈言沉声道:“因为我要你明白我如今对大周有多重要,以及我须得得到大周军方的全力支持。” 大周因为结党之事严重,军权分散在多处。 像南疆的襄王,军权自握,又如西疆的宣王,同样如此。 而唐韵手中能无理由随便操控的军力,只有卫菡的北夷兵与宣国公的铁甲黑骑。 除此之外,各州府郡县驻兵属于没事时听管,有事时就得看天的状态。毕竟不服唐韵这个女子当了皇帝的人不少,只不过碍于形势平时不表现出来。一旦有机会,他们可能便会由朝廷的军力,变成叛军的军力。 这次宁王能煽动这么多乱军,便是因此。 第1305章 仙草 满打满算,唐韵能有效控制的地方军,估计超不过半数。 燕王之乱时,此事已经显出弊端,各地地方驻军除了响应燕王叛乱,其余军力各种拖延磨蹭,又或干脆以地方自危、无力援助等理由,没有发兵支援唐韵。 因此陈言早就考虑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大周军力整顿。 这件事,陈言自己办不了,但荀羽飞是另一回事。 他如今乃是大周第一名将,在军方威望甚高。 而且别看他在陈言面前跟个傻子似的,其实在治军方面颇有将才。 由他出面收整各地驻兵,效果比别人来得好得多。 唐韵由此能够真正掌控这部分军力,对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周来说是也是一剂定心针。 当然这是其中一层考虑。 另一层考虑,便是荀羽飞也可借此掌控全国绝大部分兵权,而他是陈言的绝对支持者,到时候陈言有他支持,将真正成为文官之中的柄首。 而于都等人,势必为此更惧他的报复,只能更是相互抱团取暖。 从而让陈言完成答应过唐韵的事。 以外力破解朝中的朋党横行,令小党结成大党。 此时陈言一点一点,将所有相关之事全部说了出来,听得荀羽飞瞠目结舌。 后者想的只是军防之事,他本来以为陈言考虑的也是这些,现在才知道,对方所想之事远在军防之上! “但若小党结为大党,你不怕日后更难破解他们的关系?”荀羽飞听完,思索道,“万一哪天你我不在,这党祸岂非更加严重。” “等我不在时,他们也早已不在了。”陈言莞尔一笑,“这些个党魁,哪个都比你我年纪大了一圈,熬得过咱们?” “但他们将权力递交他人,不也……”荀羽飞不解道。 “这就是皇上高明之处。” “她趁着我立功之机,将我送入文昌台。” “我为文官之首,任何官权调动经吏部后还须再过我,想要成功把权力传递到他们心腹手中很难。” “加上在未来数年之间,皇上必会暗中安排她可信赖的人手,慢慢接管六部的要职。” “所以于都等人的大权,在他们这一代就会断绝。” 陈言将其中关键点,一个一个说出来,荀羽飞这才明白,不禁大为振奋。 陈言啜了口茶,道:“所以虽然辛苦你了,但你如今在京城待不了几天,就得再出去奔波了。或者说,你明儿就走最好不过。越早完事,越早安心。” 荀羽飞哈哈大笑:“这算什么辛苦!只要能帮到皇上和大周,累死我也心甘情愿。嘿,难怪你要帮我弄到这四颗夜明珠,原来是有点内疚。这样吧!明早,我便向皇上辞行!” 陈言感叹道:“大周有你,皇上有你,何其幸也!” 荀羽飞把袖子捋起来,将手臂给他看:“好好看看,你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寒毛都起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次日一早,正好是朝会的时间。 荀羽飞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唐韵请命出京,以追捕叛军为名,带兵前往陇州。 唐韵在上朝之前便与他、陈言私下见过一面,自然欣然答允。 于都等人本来因为宣国公回京,而担心他与陈言联手对自己等人不利,此时见他主动请命出京,无不大喜。 待到朝会之后,唐韵照例把朝中重臣带到议事房议事。 陈言身为国相,自然也不能例外,与于都等人在那陪着唐韵谈了两个时辰,到午后才算告一段落。 陈言见差不多了,笑道:“皇上,时已近午,想来大伙儿都饿了。臣新近鼓捣出几样糕点,还弄了些瑶池仙酿,大伙儿事也议得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吃些。” 众人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方才从朝会到议事,几个时辰时间,他几乎是惜字如金,朝中大事问到他身上时,他就一句“臣没意见”或者“所言极是”之类,就敷衍过了。 而且整个期间,他像是瞌睡没睡醒一样,不时闭着双眼。中间有一次,离他最近的于都,似乎还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结果现在正事议完,他来劲儿了? “甚好!”唐韵欣然道,“朕也有些时日没尝过瑶池仙酿了,今日便借陈爱卿的东风,解解馋。” 她既说好,众臣子自然不敢说不,纷纷答应。 更何况吃的还是好东西,免费的,何乐而不为? 当下陈言让人将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不但有瑶池仙酿和甜点,而且还备有大量冰块,用冰罐装来。 如今天气渐热,众官又累又热,不禁大喜,纷纷围坐一桌,便要开始。 “且慢!”陈言一声拦阻,“诸公稍待,咱们今儿吃个新鲜的。” “新鲜的?”唐韵奇道,“你又搞出什么花样了?” 陈言拿出另一个罐子,打开盖子,从里面舀了十几块墨绿色、豆腐一般的小方块,加进了其中一杯瑶池仙酿里面。 然后又取来几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碎花生米、葡萄干等物,一一加入。 转眼之间,原本一杯乳白色的瑶池仙酿,便被这些东西堆了大半杯,变成了灰白色。 “皇上,此乃臣新近得到的一味珍饮,名为‘仙草’。”陈言双手恭敬地奉上。 “仙草?”唐韵诧异地接过,看了看里面那一块块墨绿色的物事,迟疑起来。 这玩意儿怎么看着像是毒物一般…… “皇上请放心,这些乃是龟苓膏,不但无毒,而且还是上好的药材。” “这是以成年大龟为主,辅以地黄金银花甘草土茯苓等物熬制而成。” “此物最适于酷暑之时饮用,可下热降火,滋阴去燥,乃是夏季祛暑的不二佳品。” “这是瑶池仙酿即将推出的新品,他们与臣有些交情,故而先献于臣,让臣品尝。” “臣不敢私尝,故而献出,请皇上大胆饮用。” 陈言恭敬解释完,唐韵听得心意大动。 她当然知道,这东西哪是什么别人献给陈言的,只不过是他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所弄出来。 不过他既敢献上,自然不可能有毒,她接过那杯子,饮了一口,自然吸入了些龟苓膏和杂果,不由咀嚼起来。 神情,渐渐讶异。 第1306章 这是陈大人的孝心 “此物咬之弹滑,碎之清爽,食之凉沁,再配以冰镇之瑶池仙酿,真乃仙物,不愧仙草之名!”唐韵惊异地道。 说完还不忘再饮一大口,态甚迫切。 众人无不暗异,韩兆坤忙道:“陈相,可否让我也尝一尝?” 陈言笑呵呵地道:“自无不可。来来来,诸公今日辛苦了,我亲自侍奉诸位大臣畅饮一杯。” 说着捋起袖子,亲自动手,一一为众人调好仙草。 不多时,在场众人纷纷尝过,更是个个动容,赞不绝口。 一时间,议事房内一片和谐气氛,欢声笑语凭空而起。 慈安宫。 太后听着禀报之人一一说完,露出笑容,对一旁的清夫人道:“清妹妹,看来你这计谋,着实不错,收效甚佳。想不到他们两边竟真能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共佐皇上。” 清夫人嫣然一笑,道:“清儿哪有什么功劳,若非太后有上天护佑,令黄相回心转意,愿意襄助太后,岂有今日局面?” 太后莞尔道:“你不必谦虚了,当日你献此计,哀家还犹豫不决。好在,终是听了你的。” 清夫人双颊微红,柔声道:“清儿深居后宫,虽有心帮助皇上,却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能有机会帮上皇上,自当竭尽所能。” 太后叹道:“你有此心,真是我大周之福。” 清夫人忙道:“清儿算得什么,大周有太后,才是大福。” 太后笑道:“你最是会说话,不过哀家倒是挺好奇,他们所饮的‘仙草’究竟是何物?” 清夫人含笑道:“方才不是禀报说,陈相那仙草是瑶池仙酿的店铺所献么?想来不久便要售卖,届时叫人去买一些回来便是。” 太后想想也是,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瑶池仙酿已如此昂贵,这仙草只怕更是贵不可言。如今大周国力大损,连皇上也俭衣节食,哀家又怎好再虚耗财物?” 清夫人正要说话,外面怜珠忽然快步而入,惊奇地道:“太后,皇上派了两名凤翎卫送来一物,说是叫什么‘仙草’,请太后品尝,要奴婢叫她们进入么?” 太后一愣,和清夫人对视一眼。 居然想什么来什么! “皇上真是孝心感天,得了好东西,还记得给太后送一份来。”清夫人回过神来,喜道。 “也不枉哀家育她养她。来人,将她们唤入来。”太后也眉梢带上喜色,吩咐道。 不片刻两名凤翎卫进来,每人均拎了个大盒子,其中一个盒子里装着两个尺许高的精致带盖铁桶,分别是冰块与瑶池仙酿,另一个盒子内则装着仙草、葡萄干等物。 二女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已按陈言的方法,调好一杯仙草。 太后试饮一口,动容道:“果真非同一般,来人,为清夫人也调一杯!” 清夫人连忙谢恩,待两名凤翎卫再调好一杯,也尝了一口,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忍不住连饮带吃,转眼一杯已然下肚。 不过太后比她更快,早就搞定了一杯,又迫不及待让人再行调配。 就这么连饮了两杯,第三杯时,两人才算是喝得有些撑了,相对赧然一笑。 太过美味,有点失态了…… “你二人回去禀告皇上,就说哀家甚是欢喜,多谢皇上。”太后转头看向那俩凤翎卫。 “呃……”其中一名凤翎卫迟疑了一下,“太后,这不是皇上让送来的。” “不是,那是谁?”太后错愕道。 “是陈大人说,既有好物,当孝敬太后,皇上龙颜大悦,着令我二人替陈大人将东西送来。”另一名凤翎卫恭敬地道。 “想不到竟是陈言,能将哀家放在心上,他倒是有心了。”太后动容道。 “陈大人还让臣转告,说太后劳苦功高,今日朝中和睦,您是最大的功臣,这点孝敬不算什么。”前一名凤翎卫再道。 太后不由微愕,和清夫人相顾,忽地一笑。 这家伙,原来是借着这个事,来向她表忠心呢。 议事房,待到众臣离开后,唐韵单独将陈言留下。 “陈言你究竟搞什么鬼!”唐韵开门见山地道,“不是说要与诸公针锋相对,好让他们因为你而团结起来吗?为何今日突然这么友善?” “呃,臣只是体谅诸公议事辛苦,才请大伙儿一起尝尝好东西。”陈言装起了糊涂。 “陈言!”唐韵恼道。 “皇上莫怒,臣说便是。”陈言赶紧道,“是太后帮了咱们一个忙。” 说着,把太后找黄良阁的事说了一遍。 自然,关于清夫人的部分给省略过了。 正常情况下,后宫不得参政,太后的话,唐韵自然不会怪她,但若唐韵知道清夫人有牵涉,后果很难说。 “如今不只是臣对诸公友善,连诸公也在对臣友善,虽然都是装出来的,但对皇上却是大好事。” “他们为的,是希望一改皇上心中他们无能的印象。” “此为‘以退为进’之策,他们并非真的改变对臣的看法,而是在不断改变皇上心中看法的同时,静待臣犯错。” “皇上只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正常处理朝政即可。” “剩下的,臣自会替皇上把好关。” 陈言恭敬说完,唐韵怔然无言。 良久,她才道:“想不到太后竟为朕做了这么多。” 陈言深有同感,道:“太后虽说有些行事不甚妥当,啊不对,是有其想法,但论爱女之心,绝不输于天下任何父母。当初针对臣,是为了您,如今努力调解臣与诸公,也是为了您。” 唐韵默然片刻,道:“但内宫干政,终究不妥,朕会设法与太后一谈。不过,此事仍有些蹊跷。黄良阁岂是那种会轻易听话的人?他为何这次如此听话?” 陈言胡诌道:“或许他深明大义?” 唐韵讶道:“这天是真的变了,你竟然赞他深明大义?” 陈言摊手道:“臣一向是就事论事嘛,虽然他心胸狭窄以权谋私拉帮结党,但也可能偶尔会深明一下大义。” 唐韵凝视他片刻,道:“你有事瞒朕。” 第1307章 带俸放假怎么样? 陈言心中一惊。 她这也太敏锐了吧! 他正想找个啥理由撑过去,唐韵已缓缓道:“要么是太后有法子让黄良阁就范,要么是你有法子能让黄良阁就范。朕可以不追究,但,若此事是你所为,须得有分寸。” 陈言无奈道:“冤枉啊皇上,此事绝非臣所做,皇上若是不信,我可以我青山县立誓!要是臣干的,叫我青山县今日便来一场大地震,全县毁个干净!” 唐韵点头道:“能让你立这么毒的毒誓,看来确实不是你干的,那就是太后了。算了,这事暂时就这么着吧。” 陈言慌忙道:“多谢皇上信任。”暗松口气,心说这可是你猜的,不是我说的。 “至少如今一切稳步进行,”唐韵淡淡地道,“让朕今日明知道你是借机为那仙草打广告,也愿意假装不知道。” “皇上圣明,臣这点心思,哪瞒得过您呢?”陈言尴尬地道。 虽然过去几个月,他已经逐渐推出新的款式,但瑶池仙酿最近在京城的销量还是有走低的意思。 单独在奶茶本身上下功夫,已经不足以刺激顾客的购买欲,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始推出升级换代的产品了。 是以他准备将烧仙草摆上货架,而前期的广告费用,自然能省就省了,直接带了一些到这来,请这些朝廷重臣尝一尝。 而在免费广告之外,这一招还是有意展示给太后看的。 当太后知道他用这么“昂贵”的东西请众臣饮食,自然会知道他陈某人听了她的话。 “南境粮灾的事,该能恢复正常了吧?”唐韵话题一转。 “回皇上,宁王伏诛之后,臣便已令人恢复正常供粮。”陈言恭敬答道。 为了避免宁王起疑,此前的赈粮之事,陈言与唐韵商议后,暂时降低了供粮量,在保证百姓不受饥荒影响的前提下,让赈粮之举在表面上显得迟缓了许多。直到宁王发动兵变之后,陈言才派人去恢复了正常送粮。 “甚好。”唐韵放下心来,终于把心中最在意的那件事说了出来,“那大梁之事,你要何时才会揭晓?” 陈言向荀羽飞保证独力担下解决大梁进袭在即的重担,此事唐韵虽对他有信心,但事关重大,终究难免挂心。 “请皇上再给臣数日,臣必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陈言顿了顿,再道,“当然关键是,请皇上答应臣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唐韵疑惑道。 “请皇上给臣放个假。”陈言一脸严肃。 唐韵看着他,像看个神经病。 刚刚才上任的文昌台右仆射,几天功夫,就想请假? 想人家黄良阁,在左仆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加起来请过的假屈指可数,甚至很多时候身患重病也要带病做事,堪称业界楷模。当然,他这么干主要是想把大权抓在手中。 “皇上请勿误会,臣不是想休息,而是此事关系着大梁之危能否解决。”陈言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假期越长,成功的概率越高。” “让你一辈子带俸休假够不够?”唐韵瞪着他道。 “真的?!”陈言惊喜道。 “真的,”唐韵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朕得把你腿先打断,不然白让你休假,朕心里那坎过不去!” “啊?这就算了,那还是少点吧。”陈言吓了一跳,赶紧改口,“臣也不贪心,我看休个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少在那跟朕扯淡!”唐韵懒得再跟这惫懒的家伙扯下去,“想要假可以,先给出具体的理由。” “臣要带一个人,去趟青山县。而且这事不能假手他人,必须由臣来做。”陈言肃容说道。 “什么人?”唐韵蹙眉道。 “容臣卖个关子,过几天皇上就知道了。”陈言一脸神秘,“臣保证,见到他时,皇上必会龙心大悦。” 唐韵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这家伙总爱吊她胃口。 不过从过往经历来看,等待总是值得的。 “也罢!朕可答应你的休假之请,但前提是如你所言,那人真能让朕好好吃一惊。” “多谢皇上!另外臣还有个请求,您要是有空,回头可否帮忙给仙草题个字?让商会挂到店里,保证仙草一上,立刻卖光。”陈言涎着脸道。 “不行!朕帮你还不够吗?方才对那仙草的夸赞,你以为全是真心?”唐韵白他一眼。 “啊?原来皇上不喜欢仙草?”陈言错愕道。 “倒也不是,但不如当初初尝瑶池仙酿时的惊艳。”唐韵也不瞒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腰。 “皇上叹气,不知是有什么烦心事?”陈言贴心地探问道。 “与你无关。”唐韵没好气地道。 陈言识女无数,一看她这神情反应,便知事情肯定与自己有关,心中暗奇。 这妞也太喜怒无常了吧?突然之间就对他生气,搞得不像君臣,倒像是情侣。 难道是自己哪里办事不妥当?还是说借机打广告这个事,还是让她有点不开心? 殊不知此刻唐韵心里所想的是,近来有点微微发胖了…… 陈言定期给宫中送瑶池仙酿,以及最优品的白糖,有时还有最好的精饲猪肉。 这些东西,没一样不是增胖仙药! 加上燕王之乱后,她虽然平时也仍保持着练武的习惯,但终究体力运动上比以前少了很多。昨儿入浴时,她发觉腰侧竟微有赘肉,有点伤心。 这事要怪,肯定是全怪陈言啊! 不是他送那些好东西,她岂能长胖? 离开皇宫后,看看天色,离天黑还早。 陈言犹豫了一下,他这要是直接回府,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让马车调头去文昌台的官署。 算了,这才刚上任,还是收敛收敛。 要偷懒,以后多的是机会。 到了官署,他刚下马车,迎面便看到秦央快步而出。 “秦央见过陈相!”对方一见到他,立刻满面春风地主动行礼,态度和当初初见时大不相同。 “秦郎中这是要出去?”陈言呵呵一笑,心中暗暗得意。 果然,昨儿一通大宝剑,收效明显! “是,下官有公务要去趟户部。多谢大人昨日的款待,咱们文昌台的同僚,个个都对大人赞不绝口呢!”秦央陪着笑脸说道。 第1308章 日理万机 “应该的,本官既入主文昌台,咱们便是自己人。”陈言含笑道,“自己人岂能亏待?” “实不相瞒,大人来前,大伙儿还担心您会为难大家。”秦央不好意思地道,“想不到大人竟是这般好相处。” 事实上他说的还算是轻的。 文昌台众人受黄良阁影响,都对他没啥好感,在黄良阁对付陈言的时候,也没少出主意。 所以一听陈言要成文昌台之主,众人无不震惊和惧怕。 陈言这家伙以公徇私之名,在官事房区早就传开了,他要是上任,只怕会给黄良阁的旧部穿小鞋,一个个想着招给革职。 加上陈言上任,文昌台的人受黄良阁的令,一个也没去贺过喜,众人更是人心惶惶。 直到昨日,他们才发觉自己好像识错了陈言。 不但没找他们麻烦,反而还耗费重金请他们去凤栖楼玩! 这样的老大,不比黄良阁那老吝啬强多了! “本官一向如此,对待同志如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如寒冬般冷酷。”陈言笑眯眯地道,“所以本官如何对待,端看对方与本官做敌人还是做同志。” 秦央一个激灵。 话外有话! 他强笑道:“对了,承蒙大人款待,署中同僚都商议着回请大人一回,贺大人升迁之喜。” 陈言摆摆手:“这就不必了,你们的银子都来得辛苦,有这心意便行。”说完拍拍秦央的肩,跨入了官署。 秦央眼眶一红。 多么体谅下属的上官啊! 可惜,怎么就跟黄相成了对头呢…… 陈言进了官署,一路上,凡见到他的官员,无不积极向他打招呼,个个神情态度都比昨日热情得多。 陈言心情大悦,哼着小曲进了自己的署房,正准备把门关上,好在里面继续写书、把时间耗到回家的时候,黄良阁来了。 砰! 黄良阁将一叠足有一尺高的公文全放在桌上,砸得砰然作响。 陈言倒吸一口冷气,道:“黄相,本官觉得你我之间有些误会。不错,我过去与黄相确实有过过节,但也不至于要拿公文把我累死吧……” 黄良阁:“……” 黄良阁:“陈相误会了,这些不是让您处理的公务,是您吩咐,若有重要公务,须得让您过目,是以……” 陈言错愕道:“等等,本官才来两天而已,重要的公务有这么多?还是黄相对‘重要’二字的理解,与本官有些差异?” 黄良阁抚须道:“陈相方才上任,或许还不太了解文昌台的事务,寻常时候,每日要处理的公务,少则三四千件,多则六七千件。若遇天下不平之时,此数更是会倍增。所谓‘日理万机’,文昌台总领各部机务,便是如此。” 陈言倒吸一口冷气。 文昌台光是官员就有百来人,还不算其中的流吏杂役等,这样算的话,岂不是每个人每天都至少要办完三四十件甚至百来件公务? 难怪这地方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太夸张了! “而这些公务之中,通常会有一成左右为国家重务,也就是下官放在大人桌上的这些。”黄良阁顿了顿,再道,“这还是因为皇上下令全部更换了公文所用书写之物,改用纸张,才只有这么厚,若是过去,十个这么多也不止。” 陈言摸了摸那叠公文,心中跟点了灯似的,透亮。 黄良阁这厮绝对是故意吓唬他的。 一天几千件的公务,这可能是真的,但其中真正重要的绝对达不到几百件这么多。 不然姓黄的年纪这么大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搞得定这么多? 十之八九,是这老货知道他懒,想用这唬住他,让他再多多放权,最好平时一件也不干,这样黄良阁便可像过去一样,操控文昌台所有要务。 想到这里,陈言心中有了数,问道:“那给皇上看的,又占多少?” 黄良阁答道:“文昌台出的公务,大概一日会有百件,均是经过多层筛选之后,认为需要由皇上来裁定的。”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百来件,看来皇上这政务也不算多嘛。” 黄良阁摇头道:“大人误会了,这只是文昌台的部分。皇上登基后,体谅文昌台官务繁多,裁减了一部分公务职能,交给了其它官署。这些部分无需经过文昌台,由其它官署审定筛选后,再递交给皇上,又有百来件。不过这只是四海清平的时候,像如今战乱方平,每日皇上要过目的奏疏少则三四百件,多则五六百件。” 陈言这才明白,心生同情。 他管个青山县,每天能有个十几件事务就觉得挺累,唐韵一天居然要处理这么多,可怜的娃…… “行,留下吧,本官回头给你。”他拿起第一份,便要打开。 黄良阁微微一愣。 他确实如陈言所想,故意挑了这么多出来吓唬后者,以逼后者放权。 可没想到,这懒惰成性的家伙居然没被吓着,真要过目。 片刻后,他才道:“请大人今日之内务要看完,下官整理之后,还需挑出得给皇上看的,明日要带到议事房。” 陈言头也不抬地道:“行。” 黄良阁退出署房,将房门轻轻拉上,吁了一口气,轻抚长须,微微冷笑。 呵,这家伙现在还不知道厉害,一会儿等他看到天黑还没看完一半,铁定会把这些公文又甩出来推给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日头西斜,渐渐落向西山。 黄良阁忙完手边的事,看看天色,昨儿这个时候陈言已经偷偷溜走了。 不过,今天不同,姓陈的今日想要看完那么多公文,估计得熬个通宵。 正在这时,于都从外面进来。 “黄相!” 黄良阁将他让入屋内,关上门,笑道:“于尚书怎有兴致来此?” 于都也笑道:“我特来看看,黄相在陈言手下办事,不知道这两日可还顺心?他没为难你吧?” 黄良阁摇摇头:“并没有,恰恰相反,他还特意拉拢老夫。” 于都奇道:“他怎会如此?” 第1309章 陈相已经回去了 黄良阁轻轻抚须,道:“这小子终究没那个能耐,能扛得下文昌台这摊子。他此前不过是个县令,几个月升至国相之位,全靠皇上对他的宠信,而非因他能为。如今想要将办好差事,不靠我,他还能靠谁?” 于都恍然道:“所以他才一改旧貌,讨好于黄相?” 黄良阁微微一笑,道:“这说明他确非蠢人。若他强行将署内所有事务都担下来,最终只会暴露出他力有不及的事实,反而让皇上不喜,甚至被皇上贬谪。” 于都眼珠一动,道:“既是如此,那岂不是大大的机会?只要黄相装几日病,将所有事务都推到他身上,到时候文昌台乱成一团,什么都办不好,那小子便再难留在这了!” 黄良阁摇了摇头:“此为短视之计。皇上本就知道老夫与那小子不睦,若我装病,皇上必会察觉,到时候挨收拾的就不是那小子,而是老夫了。皇上搞不好还会治我一个不力之罪,老夫被革职也不奇怪。于大人,你这招最终不是治他,而是治我啊。” 于都尴尬地道:“我确实没想那么远,黄相莫要误会。不过,若是如此,那岂非没法治他?你还得替他办事、让他立功?” 黄良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又何尝不可呢?” 于都吃惊地道:“黄相真这么想的?” 黄良阁从容道:“莫要忘了,咱们如今不能与他反目,否则只会对咱们不利。尽力办好自己的差事,才是正经。” 于都皱眉道:“但咱们原定之计,乃是办好自己的差事,并非帮他办好差事。您这么做,岂不是会让他这位子坐得越来越稳固?” 黄良阁悠然道:“于大人可知,什么时候捕捉萤虫,最为合适?” 于都疑惑地道:“黄相怎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萤虫有光,自然是夜间最为合适。” 黄良阁再问道:“反之,若萤虫欲藏匿身形、不让捕者捉之,该当如何行事?” 于都呆了一呆:“这……” 黄良阁没有等他,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萤虫有光,故而若要藏身,只需往更加光亮处便可。” “陈言如今如日中天,正是大周皇帝面前最耀眼的那烈日。” “老夫便是萤虫,昔日文昌台有事,皇上首先便是挑老夫的刺。” “但如今有陈言坐镇文昌台,老夫这萤虫藏在他光芒之下,无论办什么事,皇上要找的都是他。” “这道理,于大人可明白?” 于都听完他的话,这才恍然,一拍大腿:“黄相,高啊!以此子为盾,那黄相在底下做什么,都有他顶着!如果出了事,他怕被牵连,甚至还得替您遮掩,哈哈!甚妙,甚妙!” 黄良阁悠悠地说道:“所以说,祸福与共。他入文昌台,表面看是祸,其实啊,是不是祸,还得看是谁在这暗中主持。” 于都心中暗骂老狐狸,不过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他自然不可能这么说。他想了想,道:“但那小子颇为机警,黄相若是暗中使了手段,被他提前察觉,岂不糟糕?” 黄良阁点头道:“于大人此虑确有道理,所以首要得让他察觉不了。” 于都惊异地道:“听黄相这意思,已经有了法子?” 黄良阁呵呵一笑,说道:“咱们这位陈相,性甚懒惰,每日恨不得不来官署,纵然来了也是定时勤退,你猜他最怕什么?” 于都摇头首:“这我可猜不出,黄相还是直接告知罢。” 黄良阁重重地道:“他最怕那些繁重的差事!” 于都想了想,道:“有理,我听说他在户部和京兆府衙时,都时常不去衙门,成天在外面不知道闲逛个什么。所以黄相是准备……” 黄良阁双眼眯成细缝,道:“今儿他来了官署之后,老夫将数百件公文,放到了他桌上,请他过目。现在,他还在那里拼命审阅公文,估计连一半都还没看完,呵呵……” 于都一震道:“妙啊!如此一来,他日后必定惧怕,便会彻底放权给黄相,让您全权处理文昌台的公务。那时,黄相无论想做什么,他都难以察觉!哈,我真想看看他此刻愁眉苦脸的模样,看看他看着那如山般的公文有多绝望!” 黄良阁轻松地道:“要看又有何难?跟老夫来。” 说着带着于都开门而出,走到院子里,扫了一眼左右路过的官员,唤道:“秦央,你过来。” 秦央正抱着厚厚一叠公文匆匆而行,闻言只好赶紧小跑着过来:“黄相,您有吩咐?” 黄良阁点了点头:“不错。陈言今日要彻夜办公,甚是辛劳。你沏壶茶,给陈相送去。回头再叫个流吏去买些糕点,给陈相充饥。” 转头又对于都道:“一会儿他开了门,进去,咱们就在此处,远远便能望见右仆射署房内的情景。” 于都会意,不禁心热起来。 他吃陈言的苦头可不少了,眼下要报复回去肯定不能,但要是能看到那厮愁眉苦脸的模样,也算小小弥补。 秦央一呆:“啊?这……” 黄良阁摆摆手:“不必担心,这银子不由你出,回头自文昌台的账上划付便是。” 秦央忙道:“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黄良阁不耐烦地道:“莫非你也想吃些糕点?也罢,你可也为你也买一些,但不可多。” 秦央哭笑不得地道:“黄相,您误会了,下官也不是这意思,而是陈相他已经回去了。” 这话一出,黄、于二人均是一愕。 “他回去了?何时的事?”黄良阁奇道,“老夫怎不知道?” “好一会儿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吧,您在自己的署房内处理公务,陈大人说怕影响您,让咱们先别说。”秦央想了想又道,“当时于尚书还没来呢!” “什么!他竟然走得这么早?”黄良阁吃了一惊,旋即心念一转,又笑了起来,轻抚长须,“呵呵,本以为他多少要熬过一夜,方会退缩,想不到这么快便放弃了。” 第1310章 这办公效率绝了 “此子无甚耐性,倒是有些可惜了。”于都也明白过来,大感惋惜。 可惜了,陈言那厮放弃得这么快,没见着他抓耳挠腮一脸苦楚的模样。 “陈相走时,没带走公文吧?”黄良阁问道。 “没有,陈相空手走的。”秦央摇摇头。 黄良阁有了数,让他去了,自己则带着于都走到右仆射的署房门前,推门而入。 那撂一尺许高的公文仍放在桌上,几乎没有挪动过。 “看这意思,他只怕连翻都没翻过。”黄良阁笑着走上前去,“比老夫预料之中更要……咦?” 却是刚说到这,突然看到公文上有些字迹,但此时天色渐暗,屋内昏暗,看不清楚。 他凑近看了片刻,还是看不清楚,只好回身去点了灯,掌灯过来,拿起第一份公文,凑在灯边看起来。 那是一份京畿流贼窜行扰民的奏文,因牵涉到帝陵,故而被列为要务奏将上来。 纸页上,只写了短短两行字。 而且字细难观,显然不是用毛笔写的,此外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着实不好看。 但黄良阁扫完两行字,脸色瞬间一变。 “黄相,怎么了?”于都疑惑地凑上去,也跟着看了看。 随即神情一呆。 黄良阁笑容消失,又拿起一份公文,再看了一眼,脸色更是难看。 然后又拿一份,如此这般,不断将桌上公文拿来观阅,那脸拉得越来越长,脸色越徕越青。 于都跟着他一起看,神情也是越来惊异,到后来已是一脸震惊之色。 转眼数十份公文看完,黄良阁索性坐了下来,一份不落,一声不吭地将剩下的公文依次看起来。 于都俯身同看,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所有公文终于看完。 黄良阁抬手揉着发疼的脖子,转头和于都对了个眼神,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小子……”于都张口刚说了三个字,喉间一哑,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了。 黄良阁自然清楚他要说什么。 这桌上一共四百二十一份公文,包括了京内、京畿、外州等各地的奏务。 内容从百姓民生到官家法则再到流贼盗寇,甚至还有田耕海渔,可说应有尽有。 就算是黄良阁自己整理出这些公文,也是花了两日才整理完毕。 当然他心中对这些事务该如何处理是有数的,这里面多有些难以处置之事,颇费功夫。 其中真正重要的只有百来件,而这些均是要筛选出来交给皇上过目的。 按他预计,陈言光是把这些一份份看完,也得花上四五个时辰,若是要处理,起码也得通宵。 但从他将这些公文放到这桌上,到陈言离开,中间也就过了三个时辰,这些公文竟然已经全部批阅完毕! 公文上的字虽丑,但内容却极为精到,短短数字便一语中的,清楚给出该当如何处理的批语。 其中有百多份写着“呈交圣上”。 这些部分,竟和黄良阁心中此前所想的、应该交给唐韵来处置的部分几乎完全相同! 换言之,陈言这个在黄、于二人眼中看来靠着皇上宠信才提拔上来、根基不稳的年轻后生,竟然与经验老到、为官数十年的黄良阁,对这些关系大周天下的要务,几乎有差不多的处置能力! 而且更令两人头皮发麻的是,陈言只花了两个多时辰,就将黄良阁花了两天才甄选出来的公务给办完了! 从这层面来说,他的能力,甚至要强过黄良阁! 忽然间,黄良阁意识到一件事。 陈言不是办不了文昌台的要务。 纯粹只是不想办而已! 此外每一份公文的右上角还画了数量不等的小圆圈,少的一圈,多的五圈,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这里有张纸片。”于都忽然道,从公文旁边的纸镇下,拉出一张纸片,上面写了字,他不由念出声来,“黄相,凡本官标注圆圈者,代表紧急与否。五圈为至关紧要,须得立即发送处置;四圈次之,明日发送即可;三圈再次,三日内处置均可;二圈更次,一旬内递交也无妨;一圈为可缓,三五月徐徐图之便好。” 黄良阁没动弹,脸色难看到像得了场大病。 一直以来,他都对陈言的升官之路颇为不屑。 诚然,升官是对功劳的奖励。 但奖励大可是金银财物,又或封爵封邑。 像陈言所立的功劳,抚灾之事,据何进尧说银子是靠陈言想法凑来,又如南境粮灾,靠的是他搜集来的粮食。 再如宁王之乱,靠的是斗智斗勇。 然而这一切,均和朝中那些大小繁杂的朝务无关。 但唐韵竟破格将陈言提拔至文昌台右仆射,此事堪称荒唐! 以黄良阁为例,他乃是从小官做到大官,当年在吏部尚书的位子上做了十来年,充分证明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任何方面的朝务,才升至文昌台左仆射的官位。 但陈言却从未有这方面的履历,可证明他有这能力。 这样的人,说一句投机而来,在黄良阁看来也毫无问题。 可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低看了陈言。 “等等,不对啊,他这字为何写得如此细小?”于都忽然又道。 黄良阁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确,此字绝非用毛笔所写。 平时他处理公文,均是以毛笔。此笔有个坏处,就是书写起来费时费力,十几个字都要写好一会儿。 但若有笔能写出这般小字,那想来熟练之后,写起来定然快速非常。 只是,不是毛笔的话,那又是什么笔? 同一时间,陈言躺在马车的小床上,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心里暗乐。 黄良阁想吓唬他,可惜还不知道是谁吓谁呢。 老虎不发威,真当是病猫? 他有三个优势,是黄良阁远不能比的。 其一便是智识。 大周还在农耕时代,由于知识传递的艰难,导致民智不过初开阶段。 那些公文所奏之事,多数是限于这时代的识见,导致当职者难以决断。 要拿来难倒他这个穿越而来的、早就脱离了智识启蒙阶段的人,未免有些小儿科。 第1311章 恢复旧名 青山县的事务确实远不如朝廷的事务多,但也是从民生到律法样样都有。 他到青山县的五年,早就在这些里面历练出来,将他远超这时代其余人的智识,与实际的安全结合起来,积出一套快速处理这些事务的办法。 其二便是阅读能力。 这时代的书写,无论是用毛笔还是炭笔又或其它,均是粗笔,书写出来的文字较大。 正常人受限于双目所视范围的影响,导致观阅这些文字时,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很难快速。 但他前世看小说看了十几年,一页三四百字的文字,都是几秒就看完,更何况这些公文一页连百字都不到?几乎是一眼就能扫完。 阅读效率的巨大差距,使得他和黄良阁在阅读公文时所花费的时间相差了几倍之多。 其三,便是书写工具。 他用自来水笔,书写方面的效率远胜黄良阁所用的毛笔,后者写一个字的时间,他都能写出三四个字了,时间同样能节省很多。 几层因素结合起来,黄良阁要花上一刻钟处理的公务,他顶多只要一两分钟便可处理完毕。 换了过去,黄良阁用这种小阴招,陈言索性装个傻、假装真处理不了,就混过去了。 让黄良阁以为吓唬住了他,更加低估他,对他来说乃是好事。 但现在不行。 事关唐韵,他岂可轻易让对方得逞? 唐韵的聪明,一般人很难看得明白,但陈言心中一清二楚。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陈言立了大功,也不该直接破格将他硬捧上文官之首的位置。 而该继续一步一步,稳稳而行。 过个三五年,再让他接手文昌台的位子,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在朝中运作,给自己打好根基。 便唐韵等不得了。 或者说,大周等不了。 大梁的动作,让唐韵清楚意识到,大周危在旦夕!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大周若是长久耽于内部问题中,等到大梁兵袭,到时候内忧外患齐起,大周这最后一口气,也就基本喘完了。 所以他并没有真的全力推拒。 他和唐韵已在一条独木舟上,后者要是翻了,他也完了。 唯有硬着头皮上,不行也得行。 黄良阁想要欺他这个上官,他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唐韵也得好好挫挫那老货的锋芒。 不然他们日后心中只会对唐韵越来越不敬,这对陈言来说可不是说好事。 现在嘛,除非黄良阁脑子真抽了,否则多半不会拿这些公务来吓唬他。 “大人,英武伯府到了!”外面张大彪的声音传进来。 陈言回过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反正今日不是那俩妞回他陈府,便是他留在这。 总而言之,今晚他绝不可能再像前两晚一样独睡空床! “陈相,您来了!”门口的护卫一见到陈言,立刻热情招呼,“您来找郡主和郑参军的吧?她们不在府中,去夜市了。” “什么?”陈言刚要跨进大门,听到这一句,登时停住了脚。 “郑参军说最近一直闷在家中,想出去看看,郡主就带她去了夜市。”那护卫答道。 “她们何时回来?”陈言不甘心地问道。 “今夜不会回来了。”那护卫答道,“郡主说,今夜有京江灯会,她们要去夜划。”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要不要这么巧? 这下好了,不禁欲也得禁了! “陈先生!” 一声娇呼,忽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一顶路过的轿子停了下来。 轿帘一掀,一道丰腴身影从内而出,对着陈言盈盈一礼:“民妇萧舒,拜见大人。” 陈言心里正琢磨这穿着朴素、但身段有若蜜桃般的女子是谁,突然听到对方嗓音,不由一呆。 难道…… 待到对方行完礼,抬起头,他定睛一看,小吃一惊,快步下了台阶,道:“王妃!” 这丰韵乱存的女子,赫然是宁王妃! 自那日宁王妃被唐韵贬为庶民、无罪而放后,陈言便再没见过她,此时看去,宁王妃容颜虽然有些许削瘦,但眉目间反而比昔日更见精神。 “先生请千万莫要这么称呼民妇,如今已非王妃。”宁王妃慌忙道,“民妇已复旧名,姓萧,单名一个舒字。” “是是,倒是本官有些唐突了。”陈言反应过来,有点迟疑起来。她这死了丈夫的寡妇,该怎么称呼来着?叫王妃肯定不行,叫夫人好像也不甚妥当。 “原本打算安置妥当后,便去向大人致谢,可没想到竟在此地遇上了您。”曾经的宁王妃、如今的萧舒抬头看了看英武伯府的匾,眼波有些暧昧起来,“先生是来此探访郡主的?” “唉,是啊,可惜人不在。”陈言遗憾地道。 “既是如此……”萧舒神情一动,“择日不如撞日,若大人今晚无事,可否赏光,让民妇设宴,向先生道谢?敬儿也一直盼着先生来呢。” “敬儿?”陈言一愣。 “犬子随民妇一起被贬为庶民,不可再用旧姓,索性改易姓名。”萧舒柔声道,“今随民妇之姓,取名为敬律,愿其敬畏天地王法之意。” “萧敬律,不错不错!”陈言这才明白她说的是小王爷,赞了一句,心里暗自嘀咕。好在她没想让儿子飞黄腾达,取个敬腾啥的…… “民妇如今另择了一宅居住,不如昔日,但也算幽雅,还请大人莫要推辞。”萧舒殷切地看着他。 “这……”陈言正在考虑,肚子忽然咕咕咕地响了起来。 萧舒不由看向他肚子,抿嘴一笑。 “先生想必是忙于朝中事务,至这会儿尚未用膳,那真该好好尝一尝民妇的厨艺,绝不让大人失望。” “夫人竟然会厨中之艺?”陈言考虑了一下,还是叫夫人算了,有点惊奇地问道。 “乃是自幼家中所习,不过嫁于宁王之后,便再没什么下厨的机会,这两日才重拾起来。”萧舒解释道。 陈言摸摸肚子。 也好。 就当今儿下馆子了! 不多时,两人到了地方,进了宅院大门,陈言讶道:“这宅子倒是挺大。” 第1312章 萧家的妹子 京城租房市场不算活跃,毕竟地价贵房价高,而一般老百姓也没有必须在京城内居住的刚需。 而且越贵的房子越没人租,毕竟有钱的自己有房,没钱而有官的有朝廷指的官邸免费居住,就算官品不够没官邸的,朝廷也会提供低价的房宅供租用,其余没钱没官的也没必要非住京城不可。 萧舒所租的这宅院,地段贴近核心区,建筑也颇为华美。 而且出乎意料,居然是间七开三进的大宅! 要知道朝廷律法规定,无官无爵者不能修建这种大宅,换言之,这房子应该是某个王公显贵的自宅。 这种地方,价格绝不便宜。 而且位置离福宁街挺近,步行过去估计半刻钟就到了,可说黄金地段。 萧舒被贬为庶民,所有财物都是要被抄没的,她哪来这么多钱租这么好的地方? “这是安阳公的私宅,我象征性地给了一两银子的月租银,给租下来的。”萧舒浅浅一笑,神情间有些小得意。 “一两?”陈言吃了一惊,怀疑起来,“那个什么安阳公,不会是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念、想占你便宜吧?” 这宅子租房市场一月至少要十来两银子,对方只要一两银子,除了心怀不轨外,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 “我乃戴罪家眷,安阳公就算是真有心思,也不敢碰我。”萧舒颊上微晕,说道,“更何况,他已经快九十啦,站起来都难,更何况其它?” “这也不一定,有些老头儿啊,玩得可变态了……咳,不过他应该不至于。那他图的啥?”陈言奇怪地道。 “因为这宅子不是他给的,而是先生给的。”萧舒看着陈言,眼眸中满满的感激。 “本官?”陈言指了指自己,大惑不解。是她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他啥时候有过这宅子了? “安阳公的第九房小妾,因为我的引荐,向青山银庄借贷了十二万两银子。”萧舒解释道,“而且后续可能还会有借还方面的事务,所以对我特别照顾,低价将这宅子租给了我。而能做这中间人,乃是先生赐给的机会,自然随之而来的好处,都是先生给的啦。”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 “先生大恩,萧舒此生难忘。若您不许我再在外面做这借贷的引介之责,我只怕此刻已经在外潦倒难活。”萧舒对着陈言跪了下来,伏倒在地,名副其实地五体投地,“自今往后,大人若有什么吩咐,民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言看着她伏低的身姿,暗叫厉害。 没了宁王,她整个人都似活过来一般,手段也厉害起来。 这对他誓言报答几句话,背后的意思则是“我都这么说了,反过来说,以后要是我有事,你还好意思不帮我忙吗”。 自然,那贷款销售的差事,他也不好意思收回。 而那能给她带来巨大的经济收入,已远比普通人的收入高得多,足可生活得相当优渥。 而且她是被贬了,但小王爷所欠的巨债还是得还,把他陈某人舔好了,他自然会在那方面帮他们的忙。 不过他本来就没有要把她撇到一边的意思,连忙上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诚恳地道:“言重了,夫人与本官关系匪浅,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可尽管去找我。” 萧舒由得他抓着自己玉臂,微羞道:“多谢先生。” 陈言看着她这淡妆素裹的娇羞之态,不禁心中微微一热。 不再像过去般华服锦袍,她有如从一层重甲中卸了出来,失去了那抹艳丽,但反而透出些素雅的感觉,用“楚楚动人”四个字来形容,正是再恰当不过。 加上她身上那股成熟风韵,使得这两天被动禁欲的陈言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先生……”萧舒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起来,更是双颊绯红,低声道,“这宅子颇大,又没个男主人,晚上住着甚是凄凉。若大人不嫌,要么……” 她正说到这里,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陈言正听得心思乱动,晓得她后面要说的肯定是要他留宿,哪知道被这声咳嗽惊动,顿时一脸不快地转头看去。 顿时一愣,眼睛再移不动了。 他们进来后还没来得及关门,此刻高高的门槛外,一个身着碧裙的妙龄女子正站在那,一张宜喜宜嗔的俏丽脸蛋上,满是嗔怒之色,正狠狠瞪着他。 萧舒也是一惊转头,见到那女子,慌忙把手臂从陈言手中抽了出来,尴尬地道:“念儿,你怎么来了。” 那妙龄女子右手轻提罗裙,跨入门中,左手则拎着个提篮,里面不知道放的什么。 入门后,她面若寒霜地走到两人跟前,将萧舒拉开两三步,自己挡到了萧舒身前,瞪着陈言道:“夜色渐至,你一个大男人在寡居之人家中逗留做什么,还不快快出去!这里左近就有京兆卫,莫要嚷叫起来,反害了你自己!” 陈言没理她,目光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起来,啧啧暗赞。 正点! 看发型,该是个未嫁的女子,估计二十不到,身段丰而不肥,该饱满的地方一点不含糊,该纤细的所在也是绝不多一分。 而且她个子还挺高,比之萧舒还高出一头,隔着罗裙都能感觉到裙摆下面定有一双修长的美腿。 容貌上有几分与萧舒相似,明丽动人,说不定后者年轻时,便是这般模样。 “念儿,莫要胡闹!这位乃是……”萧舒这时见那妙龄女子出言不逊,急了。 “不外就是些达官显贵,仗着权势地位,想要欺负姐姐!”那妙龄女子脸蛋胀红,打断了她的话,“但你做梦!不错,我姐如今确实被贬为庶民,但只要有我萧家在,就绝不容你这种人染指她一分!” 啪啪啪啪…… 陈言大力鼓掌:“说得好!”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待到陈言掌声稍停,那妙龄女子才难以置信地道:“你竟然还夸我?” 陈言正色道:“言正而辞严,义正而理直,为何不能赞?” 那妙龄女子反而懵了,她预想过对方可能的回应,包括恼羞成怒或落荒而逃等,但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 第1313章 撒谎的道理 萧舒一把将她拉过来,轻嗔道:“念儿不得无理!这位乃是当今文昌台右仆射陈言陈大人!也正是他妙计相助,姐姐和敬儿才能保住性命,我萧家才不被牵连!” 那妙龄女子愣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陈言,再想想后者方才在自己身上瞄的那般姿态。 “就是那个又贪财又好色、老天瞎了眼让他捡了几个大功劳、侥幸登上相位的陈言?”她又转回头,失声说道。 “休得胡言!”萧舒没想到她嘴里迸出这么一句,吓了一大跳,赶紧叱责,怕惹怒陈言。 “本官插句嘴啊,”陈言却没生气,反而插嘴道,“贪财好色这个描述对不对咱们先且不论,老天瞎眼这个事实在是冤枉,本官的功劳可是件件实打实,靠着自己的能为办到的,和运气唯一的关系,就是没靠运气。” “哼,看来还得加上狂妄自大。”那妙龄女子转头瞪他一眼,加了一句。 啪! 一记耳光,陡然搧过! 那妙龄女子被搧得脸一侧,懵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回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打她的萧舒。 “你……你竟为了这人……打我!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小妹啊!” “打你还算是轻的!”萧舒胀红了脸,怒叱道,“陈大人可说不只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萧家的大恩人,你怎敢如此无礼!” 陈言在一旁看着,感觉好像插手管她们这家务事不是很妥当,欲言又止。 不过……这个看着比小王爷也没大几岁的妙龄女子,那泫目欲泣的模样,还真是惹人怜爱。 “他只是救了你,对我萧家哪有什么大恩!”那妙龄女子叫道。 “你以为宁王谋反,我萧家作为姻亲之家,能可免祸?”萧舒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无知!我是宁王妃,若依律循例而治,我是同诛之罪,而萧家是连坐!” 那妙龄女子檀口几度张开,却说不出什么,终究只能委屈一跺脚,转身跑出了大门。 但刚出去,她忽然又转了回来,眼眶含着泪,把手里拎着的提篮塞进萧舒手中,一句话也不说,又转身跑了。 萧舒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外,良久才回身,向陈言道:“先生,我这小妹不明事理,口出无礼胡言,求大人见谅。萧舒代她,向大人赔罪了。” 陈言摆手道:“无妨无妨,令妹天真烂漫,出言直率也属正常。说起这事,我忽然有些奇怪,夫人为何没有回萧家呢?在那想来比在这外面要周全些。” 萧舒神情一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哪还有颜面回去呢?更何况,敬儿那些债务尚未还清,我若回家,岂非白白给家中添了负担?” 陈言明白过来,估计萧家对接纳她完全没有意见,但她自己过不了心里这坎。 要是回去,只怕也得等还清了小王爷的债务再说。 “不说这个啦,先生想来也有些饥饿,我先下厨,做几样小点让先生充充饥。”萧舒不想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露出笑容,“先生,里面请。” 就在这时,一人从里面出来。 “敬儿拜见先生!”来人上前先行了个大礼,恭敬之极。 “敬儿你原来在家?”萧舒讶道,“那方才这外面这么大动静,你怎不出来相迎?” “孩儿在书房诵读诗书,一时用神,出来得晚了,请母亲见谅。”来人慌忙道。 咄! 陈言抬手便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记。 “你娘这般疼你,你好意思为这种小事撒谎?”陈言喝道。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小王爷,如今改姓跟了萧家的萧敬律。 此时被陈言一敲,他揉着发疼的后脑勺,苦着脸道:“先生,我……” 陈言脸一沉:“你最好不是想狡辩。” 他刚才进来时就察觉了,有人影在院子对角的廊柱后面暗藏,此时才知道是这小子。 换言之,从陈言与萧舒二人进入院中,这小子便在那藏着听墙角,现在说什么刚才没听见,不是撒谎是啥? “是,弟子不敢。”萧敬律惶恐道,“我方才听到开门的动静,便已出来,躲在那边柱子后面没出来。” “你躲那做什么?”萧舒错愕道。 “怕打扰了母亲与先生说话。”萧敬律神情古怪地道。 “啊?你都听到了?!”萧舒大惊,脸蛋瞬间红了个透。方才她话虽然没说完,但想留陈言过夜的那几句意思,已经露得透透的,这儿子又不蠢,岂能不明白! “没有没有,那边离得有些远,听不真切。”萧敬律慌忙解释。 萧舒这才稍稍安心。 还好还好。 一旁陈言撇撇嘴,没说话。 “先生请进,烦母亲备膳,我来带先生进去吧。”萧敬律岔开话题道。 “好,莫要怠慢了。”萧舒见儿子这么懂事,放下了心。 不一会儿,萧敬律带着陈言到了书房。 前者说道:“先生,这里便是弟子日常用功之所,虽然简陋些,但……” 陈言直接打断他的话:“撒谎成性是吧?” 萧敬律一愣:“啊?弟子没撒谎啊,书房有何撒谎的必要……” 陈言哼道:“哼,我说的是方才,你说没听到我与你娘说话的事。” 萧舒没那么细心,但这小子刚才那说话时的神情,陈言焉能看不出其中有问题? 萧敬律讪讪地道:“先生好厉害,我还以为瞒过您了呢。但您既然看破,为何当时没再戳破呢?” 陈言冷冷道:“因为你撒谎的目的,有可能是为了保全你母亲的脸面,而非为了你自己。” 萧敬律一震道:“先生……” 陈言摆摆手,止住他的话:“方才在你娘面前,我说不可为小事撒谎,其实还有一层未说。撒谎本身不是坏事,撒谎的原因,才决定了善恶好坏。凡依此则,你若为恶事或自私而撒谎,我必不轻饶,但若为善而谎,则可酌情。” 萧敬律跪地道:“弟子多谢先生点拨。” 陈言再道:“且,一个人如果撒谎过多,便容易被识破。被识破得多了,别人便再不会信你。届时你哪怕是说真话,对方也会认为你是撒谎。所以为了能够好好撒谎,不可频繁撒谎,只在关要时刻撒谎,懂?” 第1314章 先生收了我娘吧 萧敬律听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心服口服地道:“弟子懂了!” 他这辈子从没听过这种话,过往所学的,都是不可撒谎。但陈言不但准他撒谎,还教他撒谎之道,简直闻所未闻! 能得这样一个先生教导,真是太值了! 陈言顿了顿,声音放缓:“你娘方才所言,你该都听到了,不可为此低看于她。她这么做,乃是为了你……” 萧敬律抬起头来,插了一句嘴:“先生,不如您收了我娘吧!” 陈言仍在说他的:“她非是不知廉耻,而是……咦?等等,你方才说什么?”说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愕然看向对方。 萧敬律大声道:“换了是别的人,我绝不答应。唯有先生,弟子愿为先生养老送终!” 陈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本官才大你几岁,你特么给我送终?” 萧敬律吓了一跳,惶然道:“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要是当我后爹,我绝无怨言!” 陈言没好气地道:“少来!你那点小算盘,以为本官看不明白?行了!本官家中早有妻室,可没心思当接盘侠。” 萧敬律听不懂接盘侠什么意思,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些,连忙又跪回原位,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当属寻常,先生如此人物,就算纳他一千个女子,又有何妨!” 陈言本来是想生个气,但听他这话,却不由笑了出来:“哈哈,你小子还真能说!一千个?你以为本官这身子铁打的?” 萧敬律涎着脸道:“先生这般人物,就算是有一千个女子还不照样被治得妥妥帖帖?” 陈言无语了。 这家伙就硬拍!拍马屁也要讲究基本法好吧,一千个女子,铁棒也得磨成针! “我娘如今这身份,也不盼着有什么正妻的身份,给先生做个小妾也就知足了。”萧敬律继续道。 陈言开始捋袖子。 这辈子见过无耻的,但像这小子这么无耻的他还是头回见到!不但送母,而且还是送给人家当小妾! 萧敬律脸都绿了,但仍跪在那没动。 陈言抄起旁边一把椅子,回身把椅子举在半空欲打,却见他竟然没有躲闪,不禁有些讶异:“你不躲?” 萧敬律颤声道:“弟子知道先生以为是我无耻,故而想要责罚,弟子甘愿受罚。但,弟子仍不会改变想法!” 陈言皱眉道:“这是为何?” 萧敬律眼眶一红:“我娘她为了我,吃了太多苦头,弟子只愿她能寻得一归宿,安然过完余生。先生的为人,弟子清楚,哪怕我娘做了妾室,您必也会善待她。而且,以您的身份地位,必然没人敢再欺负她。先生把我打死也无妨,只求先生应了我这请求。” 陈言缓缓将椅子放下来。 倒不是被对方这话感动,而是椅子实在太重,举在空中有点累…… “先生,求您了!”萧敬律伏倒在地,哽咽道。 “你若真有这想法,便是低看了你娘。”陈言坐到了椅子上,冷冷道,“她不肯就这样回到萧家,你猜是为什么?乃是想要靠她自己的力量,好好活下去。她自立自强,你却自以为是,想要让她放弃这一切,寄居于他人檐下,岂非自私之极!” “我……我……”萧敬律听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我念你年幼,又有些孝心,这次便不责罚。但类似的事,绝不可再犯!否则,逐出师门!”陈言沉声道。 “是,弟子不敢了!”萧敬律慌忙道。 “行了,给我滚去厨室,帮帮你娘。”陈言语气缓和下来,喝道。 萧敬律连忙爬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陈言横竖也是闲着,遂也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厨室,只见萧舒挽着袖子露出白嫩双臂,穿了围裙,扎起头发,一派利落打扮,正忙个不停。 看她洗菜切菜等均是非常麻利,看来自幼学厨之语,并非胡诌。 萧敬律就笨拙多了,只能帮忙端个盆子递个碗。不过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来说,能干这些已经算是相当大的进步。 拍门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你们忙着,本官替你们去看看。”陈言抛下一句,转身去了。 到了前门外,把门一打开,只见外面站了十几个人,气势汹汹。 中间一人赫然是之前那妙龄女子,萧舒她老妹儿! 不过此刻她脸上全是眼泪,哭得稀哩哗啦。 陈言色变道:“彪子你还在那干啥,快来护驾!”坏了,肯定是那妞气不过挨打,找人来打他! 大门外,马车上,张大彪正翘着二郎腿坐着,听到这一句,愣了一下,道:“大人,没事,他们没恶意。” 陈言惊道:“你这眼睛白长了是吧!没看他们这么多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对方带头之人是个约六十来岁的老者,衣着华丽,听得他这几句,不由一笑,突然一抬手。 陈言大惊,连忙朝后退了一大步,反手摸上连弩。 只见那老者直接跪下,后面众人也悉数跪倒,唯一没想跪的是那妙龄女子,却被旁边的家人一把拉得跪倒在地。 陈言一愣。 却听那老者朗声道:“老朽萧家主事萧伯昭,率萧家子孙,叩谢大人相助之恩!” 陈言:“啊?” “父亲!” 一声轻呼从身后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萧舒带着萧敬律快步而出,一脸吃惊地看着外面的人。 陈言听得懵了一下。 父亲? 不多时,前院厅内。 萧家众人恭恭敬敬地站着,陈言也不敢坐着。 “若非大人仗义相助,我萧家必受宁王的牵连。大恩大德,萧家人没齿难忘。”萧伯昭双手揖礼,感激地道。 “护国公客气了,本官也只是尽力而为。”陈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连忙说道。 这就是大周“无冕之王”的萧家人! 原本陈言是想着帮了萧舒,日后能跟萧家打好关系,现在看来,这一招的效果比他预计之中还要好! 萧伯昭他知道,他手下的情报系统有其详细的资料,也算是个传奇人物,虽然无官,但继承了先祖传下来的护国公爵位,哪怕是朝中大臣,见着他时也要礼敬三分。 第1315章 好名字 此前对方在大门外便跪下,陈言不知道对方是谁,被跪也就罢了。但既然知道对方是护国公,比他这个青山伯还要高两档,他岂敢失礼? 不过他心中也有点嘀咕。 对方可是护国公啊! 但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地向他道歉,看着跟个普通小老百姓一样,神情气质都不来。 “念儿,你过来,向大人赔礼。”萧伯昭转头道。 “我……我……”那妙龄女子仍带着眼泪,不甘不愿地被推到了前面,见老爷子瞪来,无奈之下,只得跪了下去,却不肯开口道歉。 “陈大人,我这个幼女娇惯坏了,之前无礼之至,老朽代她向您道歉。”萧伯昭无奈,只得再道。 “护国公,她也是怕姐姐吃亏,本官岂会怪她?”陈言说着急忙上前相扶,“来,快快请起。” 那妙龄女子没被异性碰触过,见他一个青年男子,竟然贸然来扶,触碰自己双臂,顿时一颤,心中暗恼,脸蛋胀红,条件反射地便想抽出来。 但看看一旁的父亲,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啜着眼泪,任由对方将她扶了起来。 陈言有意无意地摸了她纤细的手臂两把,关心地道:“姑娘颇为瘦弱,平时不可挑食啊。” 那妙龄女子知道他在揩自己的油,气得叫道:“要你……” 萧伯昭轻喝道:“念儿!” 那妙龄女子无奈,只得闭了嘴,眼泪哗哗而落。 陈言心里暗笑,这才松开她,道:“不知姑娘芳名?” 那妙龄女子一愣,闭着嘴没说话。 一旁的萧伯昭皱皱眉,道:“回大人,小女她……” 那妙龄女子急了,一把拉住他,叫道:“不能说!” 萧伯昭板起脸道:“恩人问话,岂能不答?回大人,小女双名念言,小名念儿。” 陈言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表情古怪地看向她。 念言? 这要是硬解,完全可以解释为思念他陈言啊! 虽然她取这名字的时候,萧家人肯定不知道世上有陈言这么一个人。 难怪她会不愿意家人说出来,这名字虽然不错,但颇有些歧义。 萧念言气得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唉,大人见谅。”萧伯昭无奈地道。 “没事没事,女儿家难免有些羞涩。老先生,诸位,都请坐罢,站着不累嘛。”陈言笑着道,“来来来,咱们坐着说话,椅子管够!” 当下萧舒连忙叫儿子一起帮忙,搬来椅子,十几个萧家人与陈言一起坐下。众人见他没什么官威,也都放松下来,与他谈笑起来,气氛融洽。 陈言本就能言善辩,也不提宁王之事,捡些朝野闲闻趣事,与萧伯昭闲谈。不时还转头与萧家其他人谈几句,以免冷落了旁人。 上次萧舒那个弟弟也在,如今陈言身份地位不同,对方自然不敢再对他无礼,诚惶诚恐地应答着。 说了一会儿,陈言便已察觉,对方显然心中有事,虽然强颜欢笑地说着话,但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略一沉吟,忽然道:“护国公,咱们也不算外人了,您今儿找我,想来不只是道个谢这么简单吧?” 萧伯昭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转头看了看萧家众人,叹道:“陈相真是英明,不错,老朽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事相求。你们且退下,让我与陈相一谈。” 众人连忙起身,纷纷退了出去,还将房门关上,留两人私谈。 萧伯昭拱手道:“老朽原本久已打算拜访陈相,只是苦无合适机会。今日听闻小女说起大人来了此地,遂厚颜前来,一为谢恩,二为相求。” 说着,自袖袋中取出一个未封口的信封,双手恭敬递上。 陈言诧异地接过:“这是何物?”心想难不成是银票? 萧伯昭叹道:“唉,这是老朽一位相熟之人交给我的奏疏的副本,乃是地官尚书何进尧何大人,准备向皇上奏告我萧家,说我萧家在宁王谋反之时,多次暗中资助,甚至为此还影响了调粮,使得南境粮灾在短时间内扩大至朝廷也难以应对的程度,理该论罪。” 陈言一听不是银票,有点失望,不过同时也有点意外。 何进尧可不是会污告他人的人物,他这么说,只怕…… 他不动声色地把信封打开来看了看,果然,内容上与萧伯昭所说一模一样。 甚至连笔迹也模仿了何进尧,陈言对这老头的笔迹也算比较熟悉了,几乎分辨不出真假。 “不知护国公是否真这么做过?”他抬眼问道。 “这,很难说。”萧伯昭迟疑道。 “有便有,没有便没有,什么叫很难说?”陈言奇道。 “供粮资助,这是有的。” “但说资其谋反,这确实没有。” “数月之前,宁王说他生意上遇到麻烦,需要粮食周转。” “具体的老朽便不多说了,总之当时老朽还确认了他遇到麻烦的细节,觉得没有问题,这才答应帮他。” “毕竟,他是我萧家的女婿,又是大周的王爷,老朽岂能不帮?” “只是他索要的粮食数量巨大,导致不但萧家田产的粮食给出了五成,连收购来的粮食也多数拿走。” “那之后,便发生了冀州民变之事。” “冀州民变,朝廷也向萧家求购过粮食,以用来抚平民变。” “但当时萧家已经再无多少余粮可供,因此只能找了个借口,告之户部的搜粮官,说无力襄助。” “可没想到,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不得不向南境取粮。” “最终,导致南境粮灾爆发。” “知道的人,晓得我们萧家是被连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萧家是帮着宁王造成南境粮灾,扰乱大周天下。” “可直到宁王被诛,老朽才知这女婿竟然意图谋反啊。” “只是这话老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萧家人自己说出去的话,又有几人能信?” 陈言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宁王真可谓是谋深如渊,竟然连这一步也算计上了。 他提前将萧家这个全国最大的粮商的粮食借空,以使朝廷没法应对南境粮灾之事,想造成更大的混乱。 而最后的结果,也确实证明他这招的厉害。 第1316章 萧家家主 若没有他陈言力挽狂澜,现在大周南境只怕已经步了北境的后尘,大规模的民变被煽动起来,朝廷官兵根本无力援助京城。 至于萧伯昭是不是真的无辜,现在还不好说。 萧舒这个王妃不知道宁王要反,并不代表萧家人都不知道。 就像姜仞,就清楚宁王的反谋。 陈言能看得出来,萧伯昭这老头看着像个小农似的,说话时透着真诚,像个不会撒谎之人。但这反而更有问题,这种人怎可能做萧家的主事这么多年,还将萧家经营得红红火火?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就算萧伯昭是在明知宁王要谋反的情况下资助后者的,还帮忙故意压着粮食不帮朝廷抚灾,肯定也早就做好准备,不留破绽,现在根本无法证明他的话是假。 甚至,陈言敢肯定,萧家人里面,说不定别的人都不晓得宁王谋反之事。 毕竟事关重大,宁王也不可能透露给萧家下面的人知道。 “护国公找本官,想让本官帮什么忙?”他沉吟片刻,直接问道。 “老朽不求其它,只求大人能帮忙说句公道话。”萧伯昭愁眉苦脸地道,“谋反之事,连我那做王妃的女儿都不知道,我这个萧家人又怎可能知道?” “这倒是不一定吧?”陈言笑了笑,“比如说,护国公有个儿子,就知道此事。” “老朽的儿子?谁?”萧伯昭一脸错愕。 “此人姓姜,单名一个仞字。”陈言眯起眼来,“护国公可要否认?” 萧伯昭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他为了保护自己亲妹,不惜背叛宁王,做了本官的棋子。”陈言悠悠地道,“不知道从他嘴里,是不是能问出萧家对谋反之事的知道与否?” 萧伯昭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但一直很稳的眼神,开始出现明显的慌乱。 宁王谋反伏诛的细节,没有传到外面,他自然也不知情。 因此姜仞当时究竟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陈言也不催他,就那么看着他。 好一会儿,萧伯昭才颓然道:“老朽服了!大人明察秋毫,姜仞,的确是老朽的儿子。只是,他母亲不能见光,故而老朽虽贵为萧家家主,却不能让他认祖归宗。” 陈言眼睛一亮,试探道:“这么说,护国公是承认自己早就知道宁王欲反之事?” 萧伯昭慌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此事老朽确实不知!我本以为,姜仞也不知道此事,从大人口中,我才知道他竟然……竟然……唉!” 看着他一脸悲痛之色,陈言一时也拿不准这老头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地官尚书何大人,与本官也是旧交。”他想了想,说道,“本官若是开口,想来他也会给几分薄面。只是,我得知道,护国公是从谁人手上拿到这份奏折的副本的?” “这……”萧伯昭迟疑起来。 “纵然护国公不说,本官也能猜得几分。毕竟,能拿到何尚书还没呈递上去的奏折之人,也就只有几位而已。”陈言缓缓说道,“但本官自己查出来,与护国公自白出来,这后果,可大大不同。” 萧伯昭一震。 扑! 他猛地跪落在地,惶急道:“陈相开恩!我这位老友是因知道我必是清白,才会偷描此奏折,让老朽设法,他……他是出于好意,绝非……” 啪! 陈言一拍桌,霍然起身,喝道:“但私偷地官尚书奏折,便已犯下大错!纵然出于好意又如何?若出于好意便可私偷尚书大人的奏折,那要律法何用!” 萧伯昭脸色惨白,张了张嘴,额头汗珠滚了下来。 有点失算了。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凌厉霸道,这趟找他帮忙,搞不好是招臭棋!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陈言沉着脸道,“说,还是不说!” “大人想来最后也会知道他是谁。”萧伯昭惨然道,“但,您可以查出来,却不能由老朽说出来。他帮我乃是出于情义,我若说出来,岂非背叛?” “哈哈哈……”陈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上前将他扶起,“护国公真是重情重义,你可知若您方才真的说出来,证明您为了自己,连恩人也能出卖,如此无情无义,本官定会帮着何大人一起上奏,绝不放过你萧家?但您宁可自己受损也不说出来,如此重情重义,让本官反而相信您绝非乱贼同党。” “啊?”萧伯昭有点傻眼了,没想到陈言突然这么友善。 “只是,此事终究无证无据,纵然本官肯帮忙,也未必有用。”陈言扶他坐下后,自己也坐了回去。 “是,大人所言极是。”萧伯昭回过神来,小心地道,“所以老朽备了一份证据,请大人观阅。” 说着,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没封口的信封,比方才那个要鼓一些。 陈言接了过来,打开信封,朝里面一看,顿时一震。 刚才那个信封,他期待里面是银票,结果没有。 这一张,他以为对方真拿出什么证据,结果里面一张接一张,赫然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银票! 每一张,均是十万两的巨额银票,粗略一数,竟有十张之多! 陈言也算是见惯世面了,但仍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手笔,一口气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贿赂他! 到了这刻,他再无疑问。 萧伯昭绝对知道宁王的阴谋! 否则怎可能出这么多银子?这是要他陈言就算知道其中有鬼,也得帮他解决! “这证据,不知是否足够?”萧伯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言定了定神,看了看他,不露半点喜色,反而眉头皱了起来。 “护国公这是做什么?” “陈相不满意?”萧伯昭心中一紧,下意识道。 “哼!”陈言将信封直接扔回给他,转过身去。 这一招他百用不爽,只要用上了,对方绝对会加钱! 本来给五千的加成一万,本来给一万的加成两万,现在对方起步就给一百万,他这番作态,就算萧伯昭加不到两百万,加个二三十万丙,也是大赚啊! 第1317章 扶错地方了! 萧伯昭一时有些慌乱,拿着信封进退失据。 但过了片刻,见陈言没有再开口呵责,他也是老油条了,心中忽然一亮。 难道这位陈大人的意思是…… 他心中突地闪过方才看到的画面。 陈大人刚才去扶他女儿萧念言时,捏了她手臂两下。 莫非…… 想到这里,他不禁脸上抽了一抽。 但终于还是一咬牙,道:“请大人稍等。”转身开门而出。 背对着房门方向的陈言差点要笑出来。 加钱了加钱了! 他心中清楚,萧伯昭是否与宁王同党这事,真要查的话,先不说能不能查出结果,只要开查,那大周最大的粮商被查,必会让本就粮食周转困难的大周雪上加霜。 须知萧家不但有大量田产,而且还有从国外购粮的渠道。现在连青山县都几乎没有粮食可供周转,若再出现粮灾,陈言也只能束手无策。 所以萧家至少目前还动不得。 反过来说,就算是何进尧有萧家资助宁王的证据,也无法证明是在知道宁王要反的情况下资助的。 以唐韵的性格,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定萧家的罪。 所以这事闹将起来,必会拖下去,最终结果,无论萧家被定不定罪,大周吃亏都是吃定了。 因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一帮萧家,同时赚一赚外快。 萧伯昭这老头十有八九早就知道宁王要反,现在他陈某人在他身上就算捞笔大的,也算是小罚吧。 毕竟萧家可是积了这么多代的财富,身家搞不好已是富可敌国,这百来万两银子洒洒水啦。 房门外,萧伯昭出屋之后,等在外面院子里的萧家众人慌忙迎了上去。 “父亲,他答应了么?”萧舒的小舅子萧桐殷切地问道。 “你姐呢?”萧伯昭看了看众人,不见萧舒和萧敬律的身影,问道。 “说是去给陈相准备晚膳去了。”一人答道。 “你们先回去吧。”萧伯昭神情复杂地道,“念言你留下,将这个拿着。” 说着,把那装了银票的信封交给了小女儿。 萧念言已经止住了哭,不明所以地接过:“这是什么?” 萧伯昭叹道:“这是本来该给陈相的银票。” 众人无不色变。 萧桐惊道:“他没收?那这事……这事……” 萧伯昭摆摆手:“仍有转圜余地,但咱们这么多人在此不便。你们且先回去,我自有安排。” 众人唯他马首是瞻,见他这么说,只好告退离开。 待院子里只剩下萧伯昭和萧念言父女二人后,前者抬手以袖子轻轻擦了擦女儿脸蛋上的泪痕,怜爱地道:“丫头,你可知父亲为何要单独留下你?” 萧念言容色数变,颤声道:“难道是那姓陈的想要……” 萧伯昭叹道:“他退了信封却不呵责半句,你猜是为什么?” 萧念言娇躯一颤,更是花容变色,紧紧咬着唇皮。 心中想到的,是方才陈言多次在她身上逡巡,以及扶她时捏她胳膊的咸猪手。 “父亲,咱们不能求别人么?”良久,她才艰难地道。 “唉,当今皇上跟前,再无第二人可帮得此忙。”萧伯昭轻叹道,“莫要看他只是个伯爵,可他在皇上眼中的分量,比亲王还要重。他一句话,比朝中所有人的话还要有用。这件事,无人敢插手,只有他,是咱们唯一的希望。” “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了。”萧念言垂下眼眸。 “你若是不愿,那……”萧伯昭看着女儿的神情,心中一软。 “不!”萧念言却抓牢了手中的信封,抬起双眸,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是萧家的女儿,自然也有义务为我萧家尽一分心力!请父亲安心将此事交我,我必让他满意!” 说完,朝那屋走去。 萧伯昭看着女儿背影,暗叹一口气,转身朝后院的厨室而去。 这边估计得耗点时间,这段时间内,他得把萧舒母子俩拖着,别让他们扰了这事。 屋内,陈言仍背对着房门,听到有人进来和关门的声音,差点没把嘴笑到裂到后脑勺。 这世上怎么赚钱最快? 赚有钱人的钱最快!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让神情恢复了冷漠,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先说话的落在下风,这道理他太清楚了。 但身后之人也没说话,反而响起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陈言心中微微冷笑。 萧伯昭这老头还挺沉得住气,估计也想等他陈某人先开口。 可惜,论耐性,对方岂是他对手? 过了一会儿,身后之人忽然走到屋子一角,将灯一吹。 刹那间,屋内一暗。 陈言一愣。 这老头想干啥?吹了灯,行刺他? 不至于不至于,萧伯昭又不是蠢货,资助宁王那事未必查得出来,但要是杀他陈言,那就是实打实的杀害大周国相了,这罪他萧家可担不起。 就在这时,一个本来清脆、此刻却努力表现得柔媚的女声响起:“萧家之事,求大人施以援手。” 陈言一震,怎么进来的不是萧伯昭,而是那个萧念言? 他霍然转身,黑暗之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隐约看到对方身形,只见一道纤细身影跪在地上,双手将一物高高奉在头顶之上。 “念言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他吃了一惊,快步上前,伸手去扶她。 但不知是屋里太黑看不清楚,还是对方身子动了动,这一扶之下竟然扶错了地方,双手握了个满满当当,柔软滑腻又饱满沛实,瞬间让陈言僵住! 他本来是准备扶对方手臂的,怎么握住了女儿家羞于见人的饱满所在! 等等! 不对! 这手感没有任何布料阻隔,对方竟是一丝不挂?! 他瞬间反应过来。 方才那悉悉索索的奇怪动静,是这妹子在自解罗裙! 而且显然不是他扶错了地方,是对方故意在他伸手相扶时向前倾了倾,把她那地方送入他手中! 一念至此,陈言顿时脑内轰然一响。 卧槽! 什么情况! 她为何要如此! 对方还特意熄了灯,让他看不清她身上的状况,难道是想借此让他上当,再诬他非礼、以此来威胁他?! 第1318章 自尊心粉碎性打击 萧念言从小到大,别说被这般抓握,就算是让男子看到她那里都没有过,此时羞得满面通红。 她因为怕羞,特意先灭了灯,可还是羞得几乎跪都跪不稳,身子软软便要瘫倒下去。 但随即,她就记起正事,一咬牙,拼命让自己稳住身子,道:“这些银票,求大人收下。只要大人肯拉我萧家一把,念儿愿意……愿意任大人处置……” 陈言很想把手松开,可那诱人的触感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再一听对方的话,他心中顿时暗震。 对方好像不是想叫非礼。 那她的意思,莫非是想…… 他心中一紧,立刻松了手,把她举在头顶的那信封拿了过来。 萧念言见他松了手,暗松口气,又见他拿了信封,更是心中又羞又喜又哀。 喜的是,这家伙果然拿了! 羞的是,自己终究还是要让他占了大便宜。 哀的是,自己竟被这样一个贪财好色之人占了身子,此生何其不幸…… 陈言飞快地打开信封,虽然看不清里面,但摸着数了数,果然只有十张! 换言之,萧伯昭并没有在信封里加钱! 陈言心中一凉,自己没有猜错! “太无耻了!”他愤愤地道。 那老东西为了不加钱,竟然不惜用女儿的美色来敷衍他! 若他贪图美色,把萧念言给那啥了,回头自然不好意思再问对方加钱。 “啊?”萧念言陡听他这一句,愕然抬头。 无耻?谁?这里无耻的人,好像就他一个,但他也不太可能自己骂自己吧…… “萧小姐,你起来吧,穿上衣衫,将这信封拿走!”陈言暗恼,把信封扔到她身上。 “什么!”萧念言大吃一惊,把信封抓在手中,“你不要?!” “你以为本官什么人?”陈言恼怒地道,“你们萧家的灭族之危,就用这敷衍我?” “啊?”萧念言一时糊涂起来。 父亲不是说这家伙是想要她吗? 为何她都送上了门,他却说不够? “出去罢!”陈言转过身去,气得够呛,得压着火气才能不破口大骂。 浪费感情,让他在这白期待半天! “不!”萧念言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娇羞,扑上去抱住陈言大腿,“陈大人,求您了!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你先放开我再说!放开!”陈言挣扎起来,“不放是吧?本官可叫非礼了啊!非礼啊!来人啊!” 萧念言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她可是无冕之王萧家的女儿! 萧伯昭的幼女,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备受家人疼爱。 而且她长大之后,出落得楚楚动人,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提亲,差点没踏破她家门槛。 可她心气甚高,一个也没答允。 这样的她,今日为了家族之危,主动献身。 她进来前只想过委屈了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看不上她! 他看不上也罢了,居然还叫非礼,搞得好像碰到她是多么恶心的事一般! 就像肉都塞嘴里了,这厮竟然一口给吐了出来,简直是对她自尊心的粉碎性打击,叫她如何能忍! “陈言!你不要太过分!”她尖叫一声。 陈言没想到她突然尖叫起来,吓了一跳。 “我堂堂萧家千金,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倾心于我!”萧念言激动地叫道,“可你竟然如此羞辱于我,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使命将陈言往前推去,推得他抵到了墙上,她还不肯罢休,拿头用力去顶他后背。 陈言怒火大消,一时哭笑不得。 女人打架的招数,他见得太多,想不到这看着青春靓丽的丫头,动起手来也跟个中年泼妇一般。 不过她这点力气,哪怕是没练过武的他,也实在看不上眼。他正要发力挣开,她却突然泄了力,嘤嘤哭泣起来,但双手仍死死抱着他,没有松开。 陈言清楚感觉到她贴着自己的娇躯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心中一软,道:“你哭什么。” 萧念言抽泣道:“你……呜呜……你不肯帮忙……呜呜……我萧家就完了……呜……我娘……我爹……我姐……还有我……求求你了,我们萧家是被人冤枉的,帮帮我们好么……呜呜……” 陈言听着她的泣声,更是心软,眉头大皱。 这妞显然不是作伪。 也正因此,反而更让人心疼。 算了,一百万两就一百万两吧,反正也不少了。 “也罢!本官答应了。”他长叹一声。 “真……真的?!”萧念言一震。 “但除了这些银票,萧家还得与本官立个契书。”陈言心中盘算了一番,定了下来,说道。 “契书?什么契书?”萧念言哭声已止,吃惊地道。 “你不必管,叫你父亲过来便是。”陈言轻轻挣脱她的胳膊,转过身来,“今日之事,本官不会说出去,你的清誉可以保全。” “你……真不要我?”萧念言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可你之前,不是还偷看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长得这么标致,本官也是正常人,看你几眼不挺正常?但看不代表我就想把你如何。”陈言哂道。 “可你还借扶我的时候,捏我的胳膊……”萧念言下意识道。 “我发觉你这人心思很邪啊。”陈言啧啧地道,“只是碰了两下胳膊,你就以为本官想把你怎样,这要是摸两下手,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想把你娶回家?” “这,这怎么能是我的问题!”萧念言失声道。 “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本官的?”陈言振振有辞地反驳,“心中清白者,所思所行无不清白。好比本官,从始至终都没什么邪念。不然,此刻岂会拒你?” 萧念言一时哑口无言。 满心的反驳之念,可是人家此刻没趁机要了她是事实,叫她如何反驳? 一念忽然闪过。 难道……真是自己心不正,故而想太多了? 陈言吞了口口水,从她身边走开,道:“快穿好衣衫出去罢。” 她再不走,他怕自己就忍不住了! 萧念言终于回过神来,又羞又愧,捡起衣衫匆忙穿好,这才心情复杂地开门走了出去。 陈言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忍住了,不然要是真害了她清誉,他就罪过了。 第1319章 假奏折 过了一会儿,萧伯昭一脸吃惊地回来,陈言已经重新将灯火点上。 “陈相,您……您这是……”萧伯昭话到一半,实在是问不出口。 女儿竟然这么快就去找他,还说陈言并未碰她,便答应了帮忙,令一向自认为识人极准的萧伯昭,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护国公,咱们开门见山吧!”陈言不再跟他兜圈子,“这奏折,我今晚便可以压下,保证送不到皇上那里。但,除了这信封,本官还要你答应一件事。” “大人请说!”萧伯昭回过神来,心中惊喜之极,连忙说道。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否早就知道宁王欲反,此事本官不想追究。但,天下粮草交到你萧家的手上,本官不放心。”陈言沉声说道。 萧伯昭微微一震,眼中厉色一闪。 “大人的意思是?”他一改此前那一副老实巴交的小农脸,神情间隐透凌厉。 “我要你萧家将手中所有粮食生意的渠道,全部交出来。”陈言盯着他,缓缓说道,“至于交到谁手中,由本官指定。” “粮食生意是我萧家数百年的……”萧伯昭还想说话。 “和你萧家偌大家族的存亡比起来,哪个更重要?”陈言森然道。 萧伯昭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你家那位念言小姐,十分讨厌本官。但她不惜为了你和你萧家而忍辱负重,舍身让本官玷染。这样的女儿,你忍心看着她年纪轻轻,便死在律法的铡刀之下?好好想想吧!” 萧伯昭眼中透出复杂之色,死死咬着嘴唇。 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整个人像瞬间老了二十岁,颓然道:“一切全依大人便是。” 陈言微微一笑:“明智的选择。你萧家今后仍然还能是大周的无冕之王,那些田产也可保留,但千万要记着这次的教训,莫要重蹈覆辙。否则,届时本官将亲手将你萧家连根拔净,一个不剩的那种!” 萧伯昭对着他长揖到地,由衷地道:“大周有陈相在,何愁江山不稳?老朽心服口服!” 陈言哈哈一笑,将信封揣进怀里。 银子自然重要,但能将萧家的粮食渠道拿到手中,才是真正让他欣喜的事。 过去他青山县要搜购粮食,只能从周边粮产区搜购,哪怕拼尽老命去买,终究产量有限。 但有了萧家的粮食渠道,便不同了。 不只是大周全国各地的粮产,连国外渠道都有,给他掌控粮食这个百姓的命根带来了极大的操作空间。 大周的外交环境并不好,朝廷官方向外购买粮食的渠道都非常之少,否则之前也不会出现六倍于市价还买不到粮的情况。 但萧家不同。 经营粮食生意数百年,他们积攒下来的渠道和经验远在朝廷之上。 而这,日后将成他陈言的掌中之物。 无论在哪个时代,粮食都是百姓的命脉。 掌握了粮食,便掌握了民心。 而有了他这个巨大的助力,唐韵的江山才能更加稳固,那些个内乱以后想要再起来,也会难如登天。 晚膳后,陈言离开了萧舒家。 不得不说,她手艺确实厉害,唯一缺点便是她家的调味料太少了。 如果让她去他家当厨子,做出来的成品的美味程度估计还能再提两个档。 吃饭时萧伯昭跟萧念言都已经离开,只有陈言、萧舒和萧敬律三人同桌,颇有种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的温馨感。 萧敬律那小子显然贼心不死,虽然没再硬求他收了萧舒,但却在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吃了没几口就说饱了,溜回了自己屋。 他一走,萧舒再没顾忌,盛饭端碗递水夹菜无所不为,只差坐进陈言怀里、一口一口亲手把吃的喂进他嘴里了。 搞得陈言都有种想在那留宿的冲动。 不过好在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已经拿了萧伯昭立下的契书和银子,还是得帮忙办办事,得去趟地官尚书府。 何进尧已经洗漱完毕换上睡袍,但却还没睡,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着什么。 一听说陈言难得地来拜访自己,他顾不上穿好见客的袍衫,就那么穿着睡袍直接迎了出去,将陈言迎入书房。 啪! 陈言把那封奏折的抄本扔在桌上。 “这是?”何进尧疑惑地道。 “这是何大人的奏折,奏告萧家的那份。”陈言直接道。 何进尧一呆,将信封拿起来,取出那份奏折抄本,翻看了一会儿,神情古怪起来。 “如何?”陈言问道。 “这不是抄本,这就是我那份奏折。”何进尧放下奏折,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什么?”何进尧的回答让陈言小吃了一惊。 “这是原本,不过老夫写的时候,为了让它像是一份抄本,有些细节的所在故意稍有变化。”何进尧解释道。 “等等,这是你自己写的,那是谁把它交给了萧伯昭?”陈言意外地道。 “地官侍郎,苏长明。”何进尧连想也不想,干脆地回答。 “呃……”陈言一时有点懵,“你回答得这么快,搞得我好难接话……” 本来他预料之中,何进尧应该是先大吃一惊,然后翻出原本对照,之后再苦思冥想找出偷这奏折之人。 谁想得到,这老爷子竟像早就知道奏折泄露之事一般! “老夫老早之前,便怀疑萧家此前无力资粮的事,是另有目的。” “因此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想要查明萧家粮食去哪了。” “结果一查之下,发觉萧家竟然把大部分粮食交给了宁王。” “而且,朝廷向萧家求援时,萧家其实还有不少存粮,是可以助朝廷缓一缓南境粮灾的。” “不过之后一直事务繁忙,无暇多管。” “直到宁王事发,老夫才感觉这事有些不对劲,想要多查一查,看萧家是不是有问题。” “可惜一直苦无着手点,难以查出其中真相。” “就在这时,苏侍郎向老夫献了一计。” “他与萧伯昭交情甚深,若老夫编出这么一封奏折,并声称已掌握证据。” “然后再由他将奏折私下偷偷交给萧伯昭,试探其反应。” “但没想到,这奏折竟然落进了陈相手中。” 何进尧说到这,一脸疑惑。 第1320章 上大当了! 陈言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何进尧是个老好人,没啥心机的那种。 想不到这回竟然搞了这么一招,还真把萧伯昭吓着了! 萧伯昭一来怕何进尧真有证据,二来就算没证据,若是唐韵下决心要查,也难保不查出端倪。 故而直接就慌了,正好陈言去了萧舒家,他便趁机上门,备上百万两银票,求陈言帮忙。 “这么说,何大人其实并没打算真的向皇上奏请调查萧家?”他吃惊地道。 “对啊,老夫手上证据不足,贸然奏告萧家,哪有什么用?”何进尧不假思索地道。 扑哧一声,陈言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越笑越是猛烈,直笑得前仆后仰,捶胸拍腿,看得何进尧目瞪口呆。 “陈相,您莫不是得了什么笑症?为何笑得这般厉害?!”他惊道。 “不是……哈哈哈……没事……让我先笑一会儿……”陈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扶着椅子蹲在地上狂笑。 要是萧伯昭知道自己乃是被一封假奏折吓到丢了百万纹银外加所有粮食生意,会不会直接气到当场嗝屁? 好一会儿,陈言才算缓过劲儿来,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喘息道:“何大人见谅,我一时开心而已。” 何进尧对他的话是深信不疑,哦了一声,问道:“陈相,这奏折究竟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陈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笑道:“这是萧伯昭亲手交给我的。” 说着,把萧伯昭求他帮忙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相关细节都给隐了,比如银子、契书、萧念言等事,都没说出来。 何进尧听完,精神大振:“他果真有问题!否则何必这么急着求陈相帮忙?以陈相之见,他是否宁王的同党?” 陈言想了想,道:“何大人可信我?” 何进尧连个犹豫都不带的:“自然信你,不然我问陈相做甚?” 陈言点了点头:“那好,请大人不必再查此事。” 何进尧一呆:“啊?” 陈言肃容道:“多的事本官也不说了,只说一件事,以后萧家将失去所有的粮食生意,转而由我来接手。” 何进尧失声道:“什么!” 离开地官尚书府后,陈言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何进尧对他确实是毫无保留地信任,虽然震惊,但并没有追究,还答应不再追查萧家的事。 陈言心中已经有了安排,他旗下的商会中,有专门负责搜粮的商会,便交由这商会来负责此事。 只是要接手萧家的生意,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快则数月,慢则数年。毕竟他是数百年积累下来的生意渠道,规模数量自然相当惊人,移交起来颇费功夫。 等到一切搞定,大周国内便可稳固下来。 到时候土豆的培育也差不多有了结果,可着手大规模种植。那时候,大周的百姓才会真正进入不愁粮食的时代,唐韵的江山才会真正稳固下来。 一路回到英武伯府,陈言直接去内院睡觉。 卫菡和郑妍今儿要不别回来,只要敢回来,他非要好好收拾收拾她们不可! 次日一早,两女才回到英武伯府。 见到陈言,郑妍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乐不可支,结果又牵扯到伤口,顿时疼得笑不出来了。 “大人昨晚在这睡了一晚?”卫菡吃惊地道。 “准确地说,是等了你们一晚,只不过是用睡觉的方式。”陈言没好气地道。 卫菡听他说得有趣,也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不是本官现在还要进宫议事,现在就把你们俩全拖进去,好好收拾一顿!”陈言瞪了两女一眼。 “嘻嘻,您还是死心吧。”郑妍朝他做了个鬼脸,“本参军一日没痊愈,你一天不能碰郡主,就当是对你伤了我的惩罚!” “那明明是你自己主动的!”陈言气得直想把她按腿上饱打一顿。 “那我不管。”郑妍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大人,您就忍几天嘛。”卫菡使个眼色,“小别胜新婚,待郑妍痊愈了,您想怎样都行。” 陈言哈哈一笑,双手一伸,在两女身后抓了一把,惹得郑妍惊呼出来时,他才大步朝外走去,抛下一句:“本官去也!” 先有卿儿,后有卫菡,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自然知道,卫菡是想打好关系,才忍着对他的相思之苦,去照顾郑妍。 她这么努力,他怎忍搞破坏?大不了多忍几天。 等陈言赶到议事房时,黄良阁和于都等人早已等在外面。 见陈言到来,黄良阁神情顿时古怪起来。 想到陈言昨日那惊人的办公效率,他就难掩惊异。 陈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黄相,昨儿那些公文,不知你可已经看过?” 黄良阁只得道:“已经看过。” 陈言追问道:“处理得如何?还成不成?” 黄良阁脸色变了变,勉强道:“想不到陈相在这些事上,竟如此厉害,老夫低看您了。” 陈言叹了口气:“黄相是低看了本官,可本官却是错看了黄相。本以为您做了这么多年国相,该当有些分辨之能,至少该知道什么是要务,什么是普通官务。可您交给本官的公文,居然大多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本官不由在想,换个人来替了黄相的官位,会不会在这方面做得好些。” 这话一出,黄良阁顿时脸色微变。 这家伙是在威胁他! 陈言看着他他脸色,忽地哈哈一笑:“哈哈,黄相莫惊,只是开个玩笑。想来您昨儿也只是一时忘了本官的话,不小心放了几百件杂务在其中。今日料来该当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吧?” 黄良阁暗松口气,忙道:“多谢陈相谅解,以后下官自当多加小心。” 心中暗暗发愁。 看来,以后想要在陈言底下耍手段,有点难。 陈言欣然道:“那就好!” 周围一众官员均看到这幕,除了知道内情的于都紧锁双眉,其余人等无不纳闷。 这俩到底在说什么? 等到唐韵来后,一众人等均随她入内议事。 陈言走在最后,进了议事房找了把最外面的椅子坐下,准备开始打盹。 第1321章 演都不演了? 众人瞠然看着他。 不是吧? 昨儿议事时,他好歹还装模作样地听着,今儿连演都不演了,直接开睡? “陈言!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议事房另一头,唐韵也有些忍不住了,喝道。 “呃,这就不用了吧?”陈言一个激灵,睁开两只眼,迟疑道。 “为何?”唐韵蹙眉道。 “臣怕一会儿睡着了,呼噜声太大,影响了皇上与诸公议事。”陈言挠头道。 众人一时无语。 这家伙倒也直率,可这是该坦白的事吗! 旋即无不暗喜。 皇上那性子,不发火才怪! 果然,唐韵玉容生愠,猛地一拍桌子:“来人!给陈相搬张榻来!” 众人激动地几乎想跟着她一起拍桌子。 皇上发火了! 过了片刻,众人才猛地反应过来,无不张大了嘴,看向唐韵。 榻?! 陈言也愣了一下。唐韵这对他也宠得太过了吧? 不片刻,两名凤翎卫抬了一张小榻进来,按唐韵指示,放在她椅子右侧。 “不是困吗?躺!”唐韵冷冷道。 “这个……臣领命。”陈言隐隐感觉不对,不敢多问,只好躺了上去。 “躺好了吗?”唐韵问道。 “回皇上,躺好了。”陈言乖乖回答。 唐韵转头把黎蕊叫了过来,解下后者腰间佩刀,沧地一声,拔出刀来。 陈言色变,振身而起:“皇上!不至于吧!” 唐韵喝道:“躺回去!” 陈言没辙,只得苦着脸躺了回去。 果然不对劲! 唐韵把刀交给黎蕊,将刀鞘交给于都,吩咐后者道:“于卿你把椅子搬到这来,陈相躺在这,不得稍动。若他动了,你拿这刀鞘,照着他动的所在打!” 众人这才恍然,无不捂嘴悄笑。 陈言先松了口气,后又一震,惊道:“皇上,臣不睡了还不行吗?”慌忙爬起来。 唐韵绷着脸:“于卿,朕怎么吩咐的?” 于都都懵了,没想到还有这美差,此时如梦方醒,抄起刀鞘照着陈言身上就拍了过去。 陈言机灵,侧身躲过,立刻又躺回榻上,叫道:“臣不动了!”跟个僵尸似地绷直了身子,硬硬地躺在榻上。 唐韵眼角微露笑意。 陈言这家伙,越来越恃宠生骄,今儿还不好好治治你! “念你初犯,这第一记暂时压下,再犯,并罚!”她淡淡地道。 于都喜孜孜地坐回椅上,两只老眼只盯着陈言。 看着陈言一脸愁苦,在场众人均苦憋着笑。 有多久没见陈言这么憋屈了! “行了,你睡你的,朕与诸公议咱们的。”唐韵再不看陈言,转头看向黄良阁,“昨日文昌台呈交上来的奏疏朕已经阅了,为何没有附上文昌台的谏议?” 文昌台呈递给皇帝的奏疏,过去黄良阁会针对每一封奏折写一条自己的看法,唐韵可借此来进行审议。 若是觉得这谏议有理,她通常会采纳,若是无理,则弃之一旁,自己直接处理。 但昨天交上来的百多份奏折,她一一看完,居然全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黄良阁禀道:“禀皇上,昨日的奏疏,是由陈相亲自筛选出来的,臣不敢擅动,故而原样呈递。” 唐韵一怔,看了一眼榻上的陈言,秀眉微蹙。 除于都外,其余人等都不知道这事,无不错愕。 之前陈言撒手掌柜式的做法,倒是人人都知道,怎么突然这么勤快,居然自己亲自筛阅公文? “全部都是你挑出来的?”唐韵盯着陈言问。 “是。”陈言不敢稍动,只动了动嘴皮。 “黄相,昨日陈言批阅过的公文,可还在文昌台?”唐韵转头看黄良阁。 “回皇上,其中有一百二十四份陈相说要紧急处理的,已经发放下去,其余的则还在署内。”黄良阁不敢不答。 “那好,叫人将还在署内的公文全部搬到这来。”唐韵断然道。 陈言无语了。 这也太直接了吧? 她摆明了是不信任他的职业能力,怕他筛选出来的有所缺失,所以要亲自看一看。 黄良阁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人手去了文昌台。 唐韵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又与别人议起事来。 两刻钟后,文昌台的公文送到,唐韵抛开正谈的事,把那数百份公文一一翻看起来。 看一份,秀眉蹙紧一分。 看了几十份,纤细的眉头已经拧得跟麻花似的。 韩兆坤、程新元等人无不惊喜之极。 看这意思,皇上要火了! 他们和此前黄良阁、于都的想法一样,陈言这几乎等于是空降到文昌台的小子,乳臭未干,从未证明过自己的公务上的能力,怎可能担得起大周这么大的一盘棋? 必是在奏书的挑选上出了岔子! 而黄良阁之所以原封不动地将陈言成果呈递给皇上,肯定是故意要坑害他,让皇上看清他的真实能耐! 高,实在是高! 足足半个时辰后,唐韵已翻看了所有公文,这才再次看向陈言:“这些,全是你亲自批阅的?没有任何人帮忙?” 陈言仍一脸愁苦:“回皇上,黄相可替臣作证。” 唐韵看向黄良阁。 后者无奈地道:“陈相所言无误。” 唐韵一抬手,将于都手里的刀鞘拿了过来,交给黎蕊,道:“不必盯着他了,于卿你把椅子搬回去罢。” 于都还一下没打中陈言,吃惊地道:“那他这……” 唐韵没答他,只道:“将这些公文传阅罢。” 一旁凤翎卫帮忙,将桌上那撂超过三百份公文一一发放下去。 众人一一传阅,越看,越是眉头深拧。 跟唐韵方才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每一份公文上的处置,均只简单数语,全是以大白话写的,清晰易懂。 但处置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而且众人都是先看的公文,再看的陈言的批语,其中有些众人初看也颇为头疼的公文,一时想不出解决之法,但再一看陈言的批语,顿时豁然开朗,差点要拍大腿叫一声“就该这么办”! 两刻钟过去后,众人将大多数公文传阅完毕,个个面色难看。 本想这事能让陈言吃个亏,可没想到他的公务处理得这么妥善,叫人难以挑剔。 第1322章 带俸唠嗑是吧? 陈言上朝或议事时没精打采甚至恹恹欲睡,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直以来,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能力不足、甚至有可能连众人在议什么都听不懂而如此,现在才知道,这家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陈言,起来吧!”唐韵忽然吩咐了一声。 “是,皇上。”陈言不敢不听,翻身站了起来。 “告诉朕,你明明能力通达,为何上朝议事之时还作那心不在焉之态?”唐韵寒着脸道,“是轻忽我大周的国务,还是故意欺瞒于朕?” “这……”陈言迟疑起来,“臣要是说了,皇上能不能别生气?” “还敢讨价还价,说!”唐韵愠道。 “是,臣无心与议,既非轻忽国务也非有心欺瞒,”陈言看了看众臣,“乃是因为实在听不下去。” “听不下去?这是为何?”唐韵一怔。 “明明一件极为简单之事,三言两语便可议毕,可往往诸公一议,动辄一刻钟两刻钟。” “其中你一言我一语,多有冗复之谈,实无建树。” “像上次京城东仓内鼠害泛滥之事,处置起来并不困难,简直全城征猫,放入仓房之内,保证三五日便可清个干净。” “但诸位大人硬是议了半个时辰之久,最终得出之法,居然是拆仓!” “而最该用的以猫捉鼠之法,却在半途被否决掉了,理由竟是猫儿便溺之害,甚于鼠害!” “臣为官多年,从未听过如此离谱之事!” “那百余只猫儿一起便溺起来,纵然腌臜了一些粮食,可这能抵得过数千仓鼠偷粮之害?” “又如昨日议的卫城与安城两地之间驰道破损之事,修了便是。” “可诸位议了小半个时辰,最终竟决定暂缓!” “不议之前,本就没修;议了之后,还是不修。” “那这议来议去,满朝这么多官员议了半晌,不是白议了?” “臣实在是不明白,这是议事呢,还是大伙拿着朝廷的官俸在这唠嗑呢?” “臣是小地方来的,在我青山县,容不得议案过夜,也容不得拖延,更容不得花费那许多时间来闲扯淡。” “可臣自知德望不足以服众,说了也是白说,只好闷声发大财,缄口不言。” “只是干听犯困,故而屡屡有些无礼之态,请皇上见谅。” 陈言惶巩的解释中,众人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作声不得。 心中虽然恼怒,却没法反驳。 唐韵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打死也想不到,他竟是这理由! 但他所言,确实是真。她登基之后,也屡屡为众人那老太太裹脚布般的议事方式困扰,发过几回火,可收效甚微。 这些老臣那是名符其实的“老”,年纪最小的都过五十了,做起事来更是慢条斯理,说好点听叫稳重,说难听点叫拖拉,怎么催也没用,总不能为这把他们全拖去杖责吧?只怕没杖几下,就都下不了床了,朝廷连正常运转都办不到。 良久,她才终于神情渐渐恢复正常。 “依你所言,该当如何解决此事?”她面色缓和下来,问道。 “无法可解。”陈言坦然道。 “没办法那你说个什么!”唐韵不悦道。 “皇上误会了,不是没办法,而是这些办法对诸公无用。”陈言从容道,“法子多的是,比如说,议事房内不设椅子,办公全都站着,诸公年纪都大了,自然难以久站,不得不尽快议完事,当然效率就提高了。” “这法子似是可行,为何你说无用?”唐韵奇道。 “因为诸位大人必然心中不服,搞不好还会故意装病,说因为站久了腿脚不适,无法上朝。”陈言摊手道,“到时候又无人可以替代,反而耽搁了朝中议事,怎么办?凉拌。” 众人无不皱眉。 什么话都叫他一个人说完了,不过坦白说,这确实是他们心中第一反应想出来的应对之法。 唐韵看了看于都等人,道:“诸公以为如何?” 于都轻咳一声,起身道:“禀皇上,陈相说笑了,我等若病,必是真病,岂会装病?只是此法不甚可靠,很多政务需三思而后行,一味求快,反而易出问题。” 陈言哂道:“于大人难道忘了本官方才所说之话?您等议了半个时辰,议出来的法子,不如我须臾间所思之策。快了,未必法子不好,慢了,也未必法子好。再者,就算你等所思之法不妥,不还有皇上把关吗?因为议得快,就省出了时间,皇上大可慢慢思量所议之果是否妥当。” 唐韵听得若所思。 好像也有些道理。 韩兆坤忍不住道:“等等,我有一问,陈相所说的不设椅子,是只针对我等,还是包括了陈相?” 陈言连想也不想:“自然是只针对诸位,本官还是要坐的。但千万别觉得这是区别对待,此策是针对诸位那拖延之症而设,而本官处理公务一向高效迅快,这一点黄相可以作证,自然无需如此。” 众人听得无语,却又没辙,纷纷看向黄良阁。 后者苦笑一记,没有说话。 唐韵心中一动,看了看桌上的公文,道:“黄相,这些公文,陈言花了多少时候办完?” 黄良阁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陈言,无奈道:“不超过三个时辰。” 唐韵失声道:“什么!” 众人也无不大骇,程新元惊道:“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件公务,换他们任何一人来处理,只怕都要花上一两天,甚至更久! 陈言插嘴道:“臣得插一句,臣这字写得慢,要是给臣配个写字快的帮手,这些事顶天也就两个时辰。” 唐韵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这都不是年纪大小的问题,因为她自己通常一天至少得处理二三百件政务,这得花上四五个时辰之多,而陈言处理五六百件,居然只要两三个时辰! 这厮还是人吗? “皇上,臣有一议。”一直没说话的谢乾忽然起身,“此事只靠空口白言,难有定论。不如,让臣等与陈大人一赌如何?” “怎么赌?”唐韵问道。 第1323章 硬塞过来的功劳 “便以昨日臣等呈递的奏疏为赌,将之抄为两份。” “我等与陈相各取一份,各自批阅奏疏上的政务。” “待各自批阅完毕,再由皇上亲自评审检阅。” “若臣等所思之策,胜过陈相所思之策,便算臣等得一点。” “反之则计陈相一点。” “待所有奏疏计分完毕,点数高者胜。” “自然,时辰须有限制,便以一个时辰为限。” “逾时未完的奏疏,不计点数。” 谢乾恭恭敬敬地说完,黄、于、韩等人无不精神大振。 陈言皱了皱眉。 这赌约的不公平简直瞎眼可见,对方这么多人群殴他一个,只不过用的不是武力方式而已。 而且谢乾这厮极为奸诈,故意请唐韵来当评委,后者在这种事情上,不可能徇私,陈言很难靠她占到便宜。 唐韵听得微微一愕,道:“诸公以为呢?” 于都迫不及待地道:“臣无异议!” 其余人等也无不心中暗喜,纷纷附议。 唐韵又看向陈言:“你呢?” 陈言想了想,道:“这赌约臣可以接,但赌注内容得改一改。若臣赢了,光是撤椅子可不成,还得撤去茶水,且议事期间不得如厕,不得食用糕点……” 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追加的点,基本都是怎样让众人不舒服就怎样来。 待他说完,谢乾从容道:“这些我等都可答应,但若陈相输了呢?” 陈言咧嘴一笑:“还是同样,只不过只针对本官一人,诸公爱在议事期间唠嗑喝茶吃点心,把这朝堂当作自家后院内堂,都由得诸位。” 众人听得直皱眉。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 “而且还有一点,若诸位输了,不可装病,也不可出工不出力,须得勤力办事。”陈言又补了一句。 “咳,陈相玩笑了,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会干出那般无耻之事?”黄良阁轻咳一声,说道。 “这可说不定,人心毕竟隔肚皮。”陈言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赌约中须得写明,若诸公输了,又不肯依约勤力办差,每发现一次,便须罚银千两。第二次,二千两。第三次,四千两。以此类推。” 众人更是眉头大皱,这样罚下去,没几次身家就该空了。 “反之,陈相亦然?”于都反应快,立刻问道。 “这是自然。”陈言耸耸肩。 “若无异议,朕便允了这赌约。”唐韵肃容道,“不过诸公终究有些以多敌寡之嫌,这样罢,朕再加一个彩头。若陈言你胜了,即日起,朕令人在议事房内永设睡榻,特允你议事时可卧榻而眠。” 这话一出,全场惊呆。 亘古未闻! 普天之下没听说过哪个国家,还有准臣子在皇帝面前、而且还是议事之时卧着的! 不过回心一想,众人又是暗喜。 皇上最讨厌臣子办差时拖拉懒散,今儿差点让于都打了陈言便是明证。 她加了这彩头,便更不可能偏向他,等于是给陈言加难度,对众人有利! 当然,陈言也不可能赢。 他确实能力过人,但一个人的能耐终究有限。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干,分工合作,每个人都处理各自熟练的部分,速度自然便快。 而且因为处理的是各自熟悉的部分,因此所批之论自然能做到合理恰当。 连本来一直皱着眉的黄良阁,也不禁心意大动。 这事并不违背太后的吩咐,大家都是为了正事,又不是特意跟陈言作对。 而群策群力,自然要赢陈言并不困难。 这小子确实厉害,但也因此太过狂妄,借这事好好挫挫他的锐气也好! 当下唐韵暂时休止了议事,叫来几个人,昨日各部呈递上来的奏疏共计三百一十一本,着手抄录。 趁着抄录时耗时,唐韵将陈言带到隔壁的偏室。 关上门后,唐韵绽放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道:“陈言,想不到你竟有此妙法,果然冒险让你坐这文昌台右仆射之位,乃是明智之举!” 陈言一呆:“啊?皇上您在说什么?” 唐韵笑吟吟地道:“朝臣迂腐拖拉,事事讲究官僚之风,此事朕患之已久,却苦无良策。但有此一赌,当可校正此风!” 陈言挠头道:“呃……” 唐韵说得兴起,没理会他神情,道:“你可知道,此前你明说欲睡之事时,朕有多生气。还以为,你是恃宠生骄,之后方知,原来你是大有深意!陈言啊陈言,你为了替朕解决此事,不惜自毁声誉,促成这赌约,真是朕之大助!” 陈言张了张嘴,没吭声,但有点惭愧。 唐韵想多了。 他就是恃宠生骄啊! 至于什么自毁声誉,他哪有什么声誉可言?满朝文武,除了寥寥数人,哪个不把他当洪水猛兽? 而这赌约,纯是谢乾那厮挑起的,更是与他无关。 却没想到,唐韵居然强行把这事揣摩出个大功来,生生套到他头上…… “你既敢接这赌约,想来必有把握。若你真能立此大功,朕绝不吝啬,定会为你在议事房设榻!”唐韵兴奋地道。 “皇上,其实吧,这个事,臣没啥功劳……”陈言迟疑道。 “是是是,你没功劳,全都是他们的,是吧?”唐韵乐了,写满一脸的“你说是就是吧”。 陈言放弃了。 这可是她非要塞到他手里的功劳,不能怪他冒领功劳了吧。 “来,快说说,你究竟有何办法,可以赢得他们?”唐韵压不下了好奇,急切地问道。 “啊?臣哪有什么办法,就是好好做呗。”陈言懵道。 “哼,又卖关子,你这卖关子成性的习惯很不好。”唐韵有点不悦。 “臣真没卖关子。”陈言叫屈道。 “行行行,你想卖关子由得你,反正一会儿便知究竟。”唐韵不耐烦地道。 的确,陈言能力上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但这些呈递给她来批阅的奏疏,难度比文昌台那些未呈交的要高出许多,常理而言,哪怕是陈言那速度,也休想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但陈言却答应了下来,说明他必有办法! 只不过,这家伙又跟过去一样,习惯性地卖起了关子。 第1324章 你敢戏弄于朕!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只看她这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确实没什么取巧之法。 本来嘛,这事也不需要取巧啊…… 唐韵没理他,心中盘算起来。 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实出她意料。 但却是意料之外的好。 若陈言胜了,于都等人此后便须按新则议事,对于提升议事的效率有好处。 若陈言输了,那这家伙以后便不能再像过去般一议事就打盹睡觉。 明明能力摆在那,却非要白白浪费,简直荒谬! 所以无论输赢,她这个皇上均可占尽便宜。 待到抄录完毕,唐韵令陈言与于都等人各自呆在不同屋子里,关紧了房门,禁止任何人进入。 于都等共计十四人,一进屋立刻分工合作,三百一十一本奏疏大致一分,每人约略二十余本,立刻着手批阅起来。 大半个时辰过去,黄良阁已然将自己手上的奏疏全部批完,感觉整个人状态极佳,不由露出笑容。 再一看其余人等,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等到所有人尽皆批阅完毕,众人相互交换检阅起来。 这次的赌约,时间是其次,主要是处置之法,这方面须得谨慎。 检阅耗费的时间自然要少得多,限定的一个时辰还没到,便完成了一遍,又将有争议的部分相互商量了一番,修改了一遍。 待到外面凤翎卫前来敲门时,众人已将所有奏疏整理妥当,相视一笑。 成了! 众人鱼贯而出,到了议事房内,将奏疏放下,左看右看,不见陈言在,不禁又是相视而笑。 那小子果然还没弄完! “看来,陈卿仍未处理完他的那一份。”唐韵若有所思地道,“来人,将陈言唤来。” 不多时,黎蕊带着睡眼惺松的陈言回来,后者手中抱着他那撂奏疏抄本。 “皇上恕罪,臣方才有点困倦,就眯了一会儿。”陈言打着呵欠道。 “胡闹!”唐韵秀眉微蹙,喝斥道,“你身在赌约之中,岂能儿戏!” “没儿戏,”陈言忙道,“臣这份早已经做完了,闲得无聊,是以犯困。” 说着,把手中的奏疏放到了桌上。 众人一愣。 “你做完了?”唐韵错愕道,“多久做完的?” “半个时辰前吧。”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众人更是大惊,这怎么可能! 三百余份,设若每份写十个字,也要三千来字,半个时辰光写字都不够时间,还怎么弄完这些奏疏? 唐韵更是惊奇,拿起一份奏疏,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是一变。 然后又拿起一份。 再一份。 又一份。 一口气看完十几份,唐韵大怒拍桌:“陈言!你敢戏弄于朕!真当朕不敢治你?!” 陈言大惊道:“皇上,臣不明白,您这话究竟何意?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您啊!” 唐韵恼怒道:“你说半个时辰前便做完了,但这些奏疏上却一个字的批语也没有!”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对啊,是一个字也没有。” 众人踮着脚尖望了一眼,只见她扔在桌上的那些奏疏,上面竟然全都空着,没有任何批语! 扑哧一声,人群后不知是谁失声笑了出来,随即赶紧闭嘴敛笑。 其余人等虽然没笑出声,但也个个苦憋着笑意。 还以为陈言真厉害到这种程度,合着交了白卷啊! 唐韵气道:“你还敢应得这般坦然!你,点数尽没,赌约输了!” 于都赶紧抬手捂着嘴,怕自己笑出声。 这也赢得太轻松了! 早知道这家伙会交白卷,那自己这边何苦费那么大劲? 其余之人也是纷纷咬紧牙关,死死忍着笑意。 唯有黄良阁和谢乾二人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陈言这厮岂是那么容易便输?这其中莫非有诈? 果然,只见陈言委屈地道:“皇上,您这就偏心了啊,臣不服!” 唐韵气极反笑:“你还不服?!行啊,你倒是说说,朕哪里偏心了!” 陈言挺起了胸,大声道:“明明赌约之中并未限死必须手写批语于奏疏之上,您却因臣没写上去而判臣输,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议事房内顿时一静。 唐韵也愣住了,怒气渐消。 的确,之前只说各自批阅,并未要求必须写在奏疏上。 “那你写在了何处?”她疑惑道。 “臣没写,”陈言指了指自己,“全记在心中了。” 开玩笑,昨儿为了怼一怼黄良阁,他费大半天劲写了几百本公文,当时差点没把手指给累断,他怎可能还这么干? 众人笑不出来了。 黄良阁和谢乾反而释然。 早就知道,这家伙没可能这么容易认输。 “你记在心中,那叫朕如何知道你所思之策,是否比诸公所思之策要强?”唐韵不悦道。 “这简单,咱们一本一本来,每一本均由臣先说出,然后皇上再去看诸位大人已经写明的批语。”陈言早就有了打算,“如此便可避免臣抄袭诸公之策之嫌。” “也罢,便依你。”唐韵想了想,倒是可以,“那便从第一本奏疏开始。朕记得这第一本,是建州库银被抢一事,抓捕了四十七人,已然审清,人证物证确凿,奏请依律问斩。” 说着,拿起了第一本奏折。 众人均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一本。 这是由范明德批阅,地方上因为此事牵涉到库银,故而按例须得上奏呈交到了京城。 由于牵涉甚大,故批语是决定由刑部派出专员,去建州查证真假。若真,便依当地州府所请。 类似的案子是有先例的,范明德的做法也合乎律法,可说十分妥当。 却听陈言不慌不忙地道:“这事简单,请皇上将此案的刑查及主审官员抓起来审一审。不出意外的话,这案子七成是监守自盗,两成是因抓不着真正窃犯而抓人顶包,一成是刑查者真那么厉害到惊天动地,才能在短短三日内,将涉及到八万二千两这么多银子的窃贼抓捕归案。” 唐韵听得一愣一愣的,把范明德批的那一张拿过来看了看。 “依陈相所言,此事九成是个冤案?”于都皱眉道。 第1325章 疑点太多了 “兼官员渎职案,甚至官员谋私案。”陈言想也不想便道。 “这未免有些儿戏了吧!”范明德忍不住了,“此案照地方所言,证据确凿,陈相不信地方所审之据,只凭自己臆想便批出此语?” 这话确实有道理,唐韵也不禁点了点头。 “此案疑点有三。” “其一,府库有重兵把守,而抓捕的窃贼乃是四十七人。” “这四十七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冲破重兵把守的府库,强行抢夺,故而只能以窃盗的方式来取银。” “可若是窃盗,又岂需要四十七人这么多?” “难道盗窃者不怕被人发觉,居然安排这么多人在外面接应?” “其二,府库有高墙阻隔,按地方呈交的审录,窃贼是以绳索系于墙外大树,将库银逐箱绑于绳上,再让人从墙外树上将银箱吊起。” “但八万二千余两库银,按大周地方官库的制式,是以每箱二千两的规格盛装。” “故而共计四十一箱。” “二千两,亦即二百斤,加上箱子要达到二百二十余斤。” “若要将这般沉重的箱子以绳索拖上墙头,至少须在树上安排两名粗壮大汉。” “库房外定时有人巡视,必会经过,岂看不到树上之人?” “而四十一箱银子要全数运出去,不是一两刻钟可办到,从盗取到运出,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 “这段时间,按一般州府的安排,巡视间隔最多半个时辰一次。” “故而在这些窃贼行动时,至少会有府兵巡视五至六次。” “然而奏疏之中,竟说盗窃之时无人察觉,不是巡视的府兵没去巡视,那便是巡视的府兵双目视物有碍,甚至府兵本身便有问题。” “更何况,箱子颇大,目标明显,送到墙外后,便须尽快运走,否则易被人看到。” “而奏疏中说,贼人是用马车在墙外接应,运走了银箱。” “既然有马车,那为何还需要动用四十七人?十来人便足够了。” “再则四十一个银箱,不是一辆马车一次便可运走,要么多辆马车,要么一车来回多次运送。” “马车动静不小,就算库房的府兵是瞎了,难不成也聋了?” “要真是,那建州府是怎样让这些又聋又瞎之人做了府兵的?” “其三,事发后,不过三日,便抓齐了所有疑犯。” “但奇怪的是,库银全都没找回来。” “查案之人厉害到三日便能侦破此案,却又无能至一两银子也查不回来,这难道不可疑?” “其实疑点还有很多,臣也只是捡些要紧的说,请皇上明鉴。” 众人一直愣愣地听着,直到陈言收了声,也没回过神来。 唐韵却是听得动容,道:“你之所言颇有道理,虽说未必便是内贼自窃,但其中蹊跷确实应当细查。想不到短短时间,你便能看出这么多疑点。” 说着,转头瞥了范明德等人一眼。 范明德整张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明白唐韵的意思,是暗指他们这么多人,居然一个也没看出其中的疑点。 可平心而论,陈言所说之事,确实件件在理,并非强辞夺理。 陈言正色道:“这便是臣没法写上去的另一个原因,因为其中缘故过于复杂,臣要是写上去,只怕一本奏疏没写完,限定的时辰就已经过了。” 唐韵轻吁一口气,说道:“来人,给陈相计一点!” 一旁凤翎卫早有准备,在早已准备好的纸上,陈言下方,点了一个点。 众人大感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下一本奏疏,乃是渝州云县的灭门惨案。”唐韵再拿起第二本,“此事影响极大,皆因受害者乃是六户共计三十六人,而嫌凶已有证人证据证实是云县佟氏,可县令却不进行抓捕,反而还多次在公私场合维护,甚至还将四名想要为被灭门者报仇的侠士抓捕。” 范明德总算稍稍挺起了胸,这案子是八个月前的旧案,因为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引来千民血书请愿,他为此派了专员去查了此案,已拿到环环铁证。 为保证无误,他还亲自多次确认其中各环节的证据,这次这本奏疏也是他亲自写的。 云县县令徇私,理当查处。 此事他还跟于都进行了确认,查得云县县令与嫌凶佟氏是亲兄弟,后者更是县内一霸,与受害者多次结仇。 可以说,铁证如山,翻无可翻! 所以此刻他还蛮期待陈言能反着来,也好让自己扳回一分。 “皇上,此案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可治云县县令徇私之罪,连带渝州府尹督下不严之罪,由吏部与刑部派出专员前去处置便可。”陈言正色说道。 范明德难掩失望之色。 这家伙说得跟他想的一样,这一点看来是打平了,可惜…… 唐韵也知道这案,点了点头,便要说话。 就在这时,陈言顿了顿,接了一句:“此外,请皇上治刑、吏二部辱圣之罪。” 议事房内安静了片刻。 范明德与于都同时色变,前者惊道:“你胡说什么,我等二人何尝辱圣!” 于都心思较敏锐,接着道:“陈言,你莫非是想说此案拖延过久?但这乃是情有可原,云县县令的确凿铁证,前两日方才拿到。难不成你要范大人与老夫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便轻易治云县县令之罪?” 方应台忍不住道:“退一百步说,这也与辱圣二字无关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连唐韵都是一脸疑惑,道:“陈言,辱圣之事,从何说起?” “没有证据,自然不该提前收押云县县令。” “但,刑部与吏部派人去查此事,竟是以暗中探查的方式来查。” “百姓不知朝廷已派出人手查证,以为皇上坐视云县县令徇私行恶,民怨甚重!” “百姓不怪吏部和刑部办事不力,却尽数怪在皇上身上,公文中所附千人血书的内容,颇有怪责皇上之意,难道诸公看不出来?” “设若数月前,二部派人调查时,便告知百姓此案皇上已在重视,岂会有后续千人血书?” “二部办事不力,致皇上受百姓民愤所指,与二部亲自辱骂皇上何异!” “故,臣以为,此事须治二部辱圣之罪!” 第1326章 再安排俩宫女? 陈言沉声说道,一句一句出了口,听得范、于二人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唐韵也听得微微蹙眉。 陈言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虽然辱圣之罪过于夸大,顶多治二部一个办事不力,但确实其影响如陈言所说。 “治罪过了,此事二部办事不力,引以为戒便是。”她开口道。 “皇上,您这可就偏心了啊!”陈言叫道。 “行了!此事就这样罢,不必再议。”唐韵瞪他一眼。 范、于二人暗松口气。 陈言闭上了嘴,一脸委屈,却是心里暗笑。 他本就是故意夸大其辞,唐韵当然不可能凭这就治二部之罪,但却可让她明白二部的办事不力。就算是她不想偏袒他,也必会因此在打分上偏向他。 唐韵拿起范明德批阅的同一本奏疏,扫了一眼,大体与陈言所说的相同,只是少了治吏、刑二部之罪的部分。 “来人,再为陈相计一点。”她吩咐道。 于、范等人眉头拧得麻花一般,开始感觉情况不妙。 这本来十拿九稳、至少也是平手的一本,居然也被对方拿了点数。 照这样下去,只怕…… 日头到了中天,又向西边缓缓移去。 两个时辰后,众人的担忧成了真。 陈言并不能做到件件公务都跟他们对着干。 三百一十一件之中,只有五十来件,提出了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看法。 即使看法不同,也并不是所有看法都被唐韵认可,只有三十来件得她赞许。 其余部分倒也不是有什么大问题,而是做法由她来看过于激进,不宜采纳。 但其余二百六十余件,陈言走了个讨巧的路子。 虽然与他们的看法相同,但却在他们所思所想之外,又额外加些东西。 该赏之奏,便多找两个该赏之人出来。 该罚之奏,便多找两个该罚之人出来。 凡修筑建作之事,便在常用的方案之上尽可能想出省钱、节约工期、提升质量等之类的内容。 凡国库调动之事,便从省钱的方向去论述。 凡工坊造制之事,便额外说些可提升工坊效率的小技巧。 …… 如此这般,虽然人都知道他所说的东西不是什么大道理,但好上加好,便胜了一筹。 而且于都等人听着听着,又明白另一件重要之事,为何陈言不手写批语于奏疏之上。 除了他懒之外,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手写内容有限,但他口述时往往动不动就几十上百字,说出的内容自然远远多于他们。 甚至有一本奏疏,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刻钟! 这做法极为讨喜,别说唐韵,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 如此一来,唐韵自然频频为他计点。 评完一百本奏折之后,两边得点已是六点对八十九点,有五本算是双方打平。 于都等人所得的六点,还多是唐韵实在看不下去,为了给他们留点面子,在一起顶多算是打平的奏文上偏了他们。 二百本之后,这点数变成了二十一点对一百四十三点,有三十六本打平。 中途其实就已经决出胜负,不过唐韵没有停下,继续评了下去。 三百一十一本评完,双方点数悬殊太大,达到了三十四点对二百二十九点,其余打平。 陈言自然清楚唐韵偏向于都等人,但却并不在意。 她这么干,反而让他赢得更是让人无话可说。 而且,还能让她在于都等人的观感更好一些。 反正也影响不了最后的结果。 评完最后一本,唐韵放下奏疏,抬眸扫视众臣。 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谢乾趋前两步,拜倒道:“臣,输得心服口服。” 他一开了口,其余人等也无可奈何,只得纷纷认输。 实在是窝火! 皇上都明明帮着他们了,却还是输得这么惨! “承让承让!”陈言笑得合不拢嘴,客气了两句,看向唐韵,“皇上,您承诺的彩头,不会不和数吧?” “哼,朕既答允,岂会反悔?”唐韵没好气地道,“今后,此榻常设于议事房中!” “皇上能不能再给个枕头?”陈言涎着脸道。 “何只枕头,被褥一并给你备齐可好?”唐韵瞪着他,“再给你安排两个宫女,为你捏肩捶脚如何?” “那当然好……啊不用不用,有个枕头臣便知足了。”陈言差点答应,幸好及时改口。 “哼!”唐韵没再理会他,起身道,“除此榻之外,议事房内所有椅子全部搬走,自今日起,朕与诸公站着议事。” “皇上!”众人大惊,失声叫了出来。 是他们输了,又不是她输了,没这必要吧? “诸公偌大年纪,还肯守诺站着议事,朕年纪轻轻,岂有坐着的道理?”唐韵玉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众人无不心中感动,纷纷跪落。 陈言暗叫厉害。 唐韵这么一着,实是收买人心的妙着。 反正她是练武之人,加上年轻,体力充沛,就算是站着也无妨,但却可令群臣感念于心。 两刻钟后,众人散去。 陈言迟迟没走,见唐韵要离开,悄悄上前道:“皇上,臣有事要私奏。” 唐韵点点头,等其余人等离开后,才道:“何事?” 陈言小心翼翼地道:“臣想问一问,这榻,上朝的时候是不是也能……” 唐韵本以为他有什么要事,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气得娇喝道:“陈言!” 大周不是每日都有朝会,而且朝会也是在大殿中,不在议事房内。 而且朝会时文武百官是实打实有上百人在殿内和殿外,这要在那给设个榻,传出去那还了得! 陈言吓了一跳,嘟囔道:“不给就不给吧,吼辣么大声干啥……” 唐韵绷着脸道:“朕发觉你近来是越发放肆了!” 陈言苦着脸道:“请皇上恕罪,臣敢不想。可臣这山野村夫的性子,有时候不由自主,自己都没发觉,就已经……但也不是没法子可解。” 唐韵蹙眉道:“什么法子?” 陈言陪着笑脸道:“古人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臣这性子是没法改了。但只要臣不上朝和不来议事房,自然就不会有这些失礼之事。” 第1327章 没有的东西不要提 唐韵笑了。 到这刻她才知道陈言打的什么主意,这厮受不了每天起那么早入宫,所以想让她开后门,准他不必每日议事和上朝! 陈言见她笑了起来,喜道:“皇上准了?臣多谢皇上圣恩!” 唐韵笑吟吟地凑近他,柔声道:“以后你就在这榻上做那梦吧,朕宁可看着你在这打呼噜,也绝不准你悠哉游哉地在家里浪费你的这一身才干。” 陈言一个激灵。 他自认识她以来,还是头一回见着她如此柔声细语地说话。 但说的内容,却比任何厉声喝斥还要恐怖! 完了。 这下是被她给彻底锁死了! 恍惚间,那轻松悠闲的日子,在他眼前凝出人形,向他含泪挥手。 “哥,别了……” “不要啊!” 唐韵不知道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笑盈盈地转身离开,有种打赢胜仗般的快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黎蕊看着发呆的陈言,又看看脚步轻快离开的唐韵,神情古怪起来。 这哪是什么君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 同一时间,已经走远的于都等人个个面色凝重。 走了一截,范明德实在忍不住,怒了一句:“可恶!输得也太窝囊了!” 黄良阁叹道:“输得如何并不重要,诸公难道没发现另一件真正要紧之事?” 于都哼道:“哼,还有什么事比输给陈言那厮更要紧?” 黄良阁看向谢乾。 谢乾缓缓道:“陈相赢得有些讨巧,但关键是,他对这些奏疏的批阅,纵然不计他多说的部分,也将咱们原本该如何做,全都给预料到了。” 黄良阁接着道:“然后在咱们的批阅之上,额外加了些东西。如此一来,便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一怔,细细一想,无不动容。 确实如此! “难道他竟偷看了咱们的批阅?!”于都大吃一惊。 “这该不可能,那屋子关了门,外面又有凤翎卫守着,他怎也不可能入屋偷看。”黄良阁摇了摇头。 “那他怎能预料到咱们要如何处理那些奏疏?”方应台疑惑道。 “或许……”一直没有说话的春官侍郎、暂代春官尚书职务的章丛开了口,“他不是预料到咱们要如何处理这些奏疏,而是他本来就知道该如何处理。” 众人心中一沉。 说陈言预料到他们的处理之策,好歹还可以解释为对方偷机取巧。 可章丛的话,却代表着陈言在能力上绝不逊色于他们任何人,甚至犹有过之! 黄良阁不禁想到昨日陈言独力处理那些公文的事。 加起来也有千来件公务了。 一件两件可能是凑巧,可这么多,怎可能还是巧合? “此子,实乃咱们从未遇过的大敌!”程新元叹了口气,重重地说出这么一句。 一时间众人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 这种人,真有办法能击败吗? 入夜后,冬官尚书府。 书房门口,方应台看看外面的天色,眉头深锁起来。 一人快步进来,行礼道:“大人,下官回来了。” 方应台急道:“如何?容氏商会可有动静?” 那人是他属下主事关峻,叹道:“仍无动静。” 方应台恼道:“他怎这般忍得住!” 水泥生意的事,他真没想到会闹到这一步。 当初容立不肯答应与工部合作,方应台恼怒之下,派人查抄了容氏商会所有的生意。 在他预料之中,原本容立这个当家之人该前来跪求他开恩,可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容立并没有来。 而与此同时,“冬官尚书方应台假公济私,打着朝廷的名义强行坏了民商饭碗”,这个消息却传遍了京城。 方应台并不蠢,清楚定是有人暗中故意散播这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容氏商会干的。 故而早就暗中派人,四处调查是谁在散播,结果抓了七八个地痞流氓后,他就知道这事压不下去了。 这些地痞流氓都是些浑不吝的角色,一口咬定是自己亲眼看到的,而非被人唆使。 本来他是想抓着唆使者,还能再多个威吓容氏的手段,但现在这招没了用,而且他抓了这些人后,消息还在疯狂传播,说明他查到的这些人只是少数而已。 好在这几日有宁王的事挡了锋头,朝中还没开始注意此事。 但,如今宁王之乱已平,后续事宜也稳步进行中,早晚这些消息会传到朝中。 别的人也就罢了,被陈言知道的话,那家伙说不定又要拿这事打小报告。 关峻是他心腹,前两日开始便暗中监视容氏商会的几处铺面,自己更亲自守在容家外,观察容家的情况。 但直到现在,容家一直紧闭门户,没有出来。 就像是认命了一般。 对方耗得下去,可现在方应台耗不下去了。 再这样拖下去,万一这消息传到皇上耳中…… 这可是皇上极为在意的生意,当初他强行把这生意抢到手上,可现在变成这样,万一惹得皇上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准备一下,本官要去一趟容家。”方应台一咬牙,吩咐道。 “啊?大人要是自己过去,那岂不是落于下风了?”关峻吃惊地道。 “现在还顾得上下不下风?再不将此事处理妥当,皇上的责怪,是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方应台火大地道,“备轿!” 半个时辰后,容家宅子外面。 三开两进,不算大,装潢也不甚体面,看得出容氏商会该不算是什么大商会。 偏偏就这么个一直名声不显的小商会,如今却有着举足轻足的分量。 方应台站在门外,整了整官袍,道:“敲门。” 关峻连忙上前,拿起门环,在门上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一人问道:“谁啊?咦?是你们!”正是容立。 看到外面站着的方应台,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便要关门。 “大胆!这可是冬官尚书大人!”关峻一把撑住门扇,瞪圆了双眼,“大人来此见你,是你祖上积的德,你还敢将大人关在门外?” “德?”容立冷笑一声,“你们自己都缺的东西,配提这个字?” 第1328章 软硬不吃 关峻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这家伙在骂他们缺德! “你!”他勃然大怒,抡起了拳头。 “怎么?关了我容家的生意还不够,还要打人?行啊!你打,你打!你今儿不打,你便是狗!”容立胀红了脸,不但不退,反而迎了上去。 “关主事!”方应台见势不妙,连忙叫住关峻。今儿来此是谈生意,要是事情再闹僵,还谈个蛋啊! 关峻不敢真打下去,悻悻地收了手。 容立不屑地往门外啐了一口,啪地关上了大门。 “哎!开门!”关峻急了,大力拍门,可任门拍得山响,容立再没开门。 半晌,他才甩着红肿的手回到方应台身边,大感无奈。 “大人,要不咱们直接破门而入?” “然后再被人说一个强闯民宅、肆意行凶?”方应台瞪他一眼。 “大人难道有法子?”关峻见他并没有生气,奇道。 “硬的行不通了,”方应台长吁一口气,看着大门,“只有来软的。你这么说……” 不一会儿,关峻又回到大门前。 “容先生,此前都是误会,方大人已查明一切,你容家的生意没有问题,建作文书也无大碍!此次前来,便是向你道歉,以及商议恢复你容家生意之事!容先生!你开开门,让我们进入商议吧!” 关峻连着叫了好几遍,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方应台看着探头出来的容立,露出一抹笑容。 果然,还是要用软的! “我不信你。”容立瞪着眼说了一句,“想谈,叫何大人来!” 砰! 大门又给关上了。 方应台笑容僵在脸上。 这家伙,竟然软硬不吃! 关峻小跑着回来:“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方应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回府!” 大门内,容立靠着门,听着外面人声渐去,微微一笑。 方应台终于等不及了,是时候了! 方应台回到家,气得从前院就开始砸东西,一路砸到书房,吓得府内丫环下人不敢接近。 等他好不容易终于消了火,关峻才敢小心地走进去,道:“大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要不,我让人把容氏商会一把火给烧了!” 啪! 方应台一耳光搧得他惨叫着退开几步,骂道:“狗屁主意!现在情况还不够糟吗,还烧人家铺子!” 关峻捂着颊,苦着脸道:“可不这么干,哪还有法子……” 方应台喘息渐定,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治人的手段,他有的是。 此前他听说容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早就派人把容立上下几代全查光了,甚至连他交往的朋友都没放过,想从这方面着手逼迫。 可流言一起后,方应台反而不敢从这方面下手。 不然万一消息越传越糟,以后说不定还会真牵连到自己身上,得不偿失。 好一会儿,他目光才算恢复正常,道:“备轿!去地官尚书府!” 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求何进尧那老好人帮忙,将这件事谈妥。 大不了服个软,赔点钱,总之必须把这生意拿到手中! 地官尚书府,何进尧将方应台迎入后,开门见山地道:“水泥生意的事,恕老夫无能为力。” 方应台失声道:“我还没说,何大人怎就……” 何进尧叹道:“不瞒方大人说,容氏商会的东家方才已经来过了,将您去找他之事说了一遍。” 方应台脸色变了变,道:“他究竟为何不肯与本官合作?” 何进尧欲言又止。 方应台道:“何大人尽管说出来无妨。” 何进尧迟疑道:“他说,早就听说方大人名声不佳,所以当时不愿与您合作。而现在,则是更认清了方大人的嘴脸,更是不可能与您合作了。” 方应台脸色难看之极,说不出话来。 何进尧又叹了口气,再道:“其实,也是方大人之前走错了路。您可知道,若当初他拒绝后,您不选择找容家的麻烦,而是软语相求,容立未必便会一直拒绝?” 方应台一时无言以对。 他早就习惯了拿官威压人,过去真是无往不利,可哪到竟会遇到这么个硬茬?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透出凶光:“此事乃是皇上钦点,他若是再不答应,我便抄了他家,把他那水泥的方子拿到手!” 何进尧色变道:“使不得使不得!您要这么干了,日后皇上问起,只怕方大人无法交待啊!” 方应台何尝不知道这行不通?只不过是气急之下发泄发泄罢了。 如今事情已进入两难局面,进不得退不得,叫他如何是好! “老夫知道方大人为难,其实有一句话,当初老夫不便说。”何进尧顿了顿,“这件事,其实有解破之法。” “怎么解?何大人千万要教我!”方应台如获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手。 “方大人莫急,此法其实简单,一是先要向容立道歉,并赔偿他所有损失。”何进尧缓缓道,“不过此事须得私了,不能声张,否则传出去,便坐实了方大人是以公徇私的事实。” “这没问题,可您方才不是说了,就算这般,他也不肯与我合作啊!”方应台苦恼地道。 “方大人尚未明白,他不肯与您合作,这不算什么麻烦。”何进尧凝视着他,说道。 “这还不算麻烦?那什么是麻烦?”方应台错愕道。 “怕的是,他再不肯与朝廷合作!”何进尧重重地道,“莫以为他只是百姓,便不敢与朝廷对抗。若逼得急了,他宁可把水泥的方子带进棺材,也不肯交出来,那咱们大周的损失就大了!” 方应台一震。 的确。 这件事唐韵无比在意,皆因水泥可发挥的作用极其巨大。 下到百姓民生,上到家国军防,均可用到此物。利用得当,不但利于百姓,也利于国防。 比如近来大梁动作频频,若是边防之地能以水泥筑建工事,可大幅提升守御之能。 又如若是以水泥修建各地驰道,可使道路坚固程度倍增,那种利用一般法子难以建造出来的平坦路面,也可提供更加快捷的军员、粮草等运输。 可若容立真横下心来,不肯交出,唐韵还不把他方应台生剐了! “但,这还不算是最麻烦的。”何进尧再道。 第1329章 交给臣 “啊?还有什么更麻烦的?”方应台惊道。 “最麻烦的是……”何进尧见他神情变化,晓得唬住了他,再加了一把力,“若他一怒之下,将方子偷偷送到外国,被别国得了水泥之方,那时后果如何,方大人该能想得到。” 方应台整张脸都绿了。 确实!比大周没得到水泥之方更麻烦的是,这宝贝还被别国得了! 要是得到的是敌国,那唐韵可能不只是剐了他,而是要把他整个方家一起诛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他颤声道。 “所以方才老夫说,要先安抚住容立,为的是让他改变心意,答应与朝廷合作。”何进尧停了片刻,才再道,“然后方大人主动向他提出,工部再不插手此事,让他彻底安下心来。” “这!”方应台一震。 这可能是大周建国以来最有前途的生意,要他放手,他怎甘心! 蓦地,他反应过来,看着何进尧的目光有了变化:“这莫非是何大人与那容立一起商量好的?” 何进尧苦笑道:“若方大人方才早来一步,看到老夫是如何恳求容立,便不会有这猜疑了。唉,不瞒您说,他方才已明言对老夫也不再信任,不只是不会和大人合作,也不会再老夫合作。” 方应台心忖何进尧是个老实人,该不会耍这种心计。他神情稍缓,眉头又紧锁起来:“这是为何?” 何进尧哀叹道:“当初老夫答应与他合作,结果最后却失信于他,变成了大人与他合作。他以为老夫是故意的,自然不再信我。今日他肯来这和老夫谈,只因朝中再没有他可信任之人,迫不得已才找的老夫。” 方应台大感棘手,苦恼道:“难道真的只有这条路可走?” 何进尧认真地道:“至少,老夫只知道这条路。而且,事不宜迟,因为宁王之事已定,皇上只怕最近便要询问水泥生意之事了。” 最后一句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应台颓然道:“依何大人之言便是。” 何进尧心中暗喜。 成了! 次日清晨,议事房。 唐韵和一众朝臣均围着桌子站着议事,独有陈言一个人斜躺在小榻上,两只眼半睁半闭,时不时还打个呵欠,惹得众臣忍不住频频朝他这边瞧。 这也太不像话了,连皇上都站着,他居然躺着! 原本众臣以为,唐韵既然说了她要站着,陈言怎也不敢躺下去,没想到这厮一进屋,跟唐韵行了礼,连个犹豫都不带的,竟真的直接倒在了榻上! 而且唐韵也竟真的不予追究,只管与众人议事,当陈言不存在一般。 议事房要议的,通常都是唐韵看过呈交上来的奏疏之后,认为一时难以解决、须集思广益的国务。 说定了二十几件要务后,唐韵秀眉微蹙,说道:“下一本奏疏,是冀州府尹八百里加急呈交而来的请援,说是冀州民变虽平,但如今入夏,干旱渐盛,粮食缺口越来越大。而南境粮食如今也缺,无力北援,此事,众卿有何对策?”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也说不出话来。 当初从南境调粮到北境,只是治标,不是治本。 而天悬山的打通之事还没完成,尚需时日。退一步说,就算是现在已经打通了,也没法把庄稼现种现收,喂饱冀州的百姓。 另一方面,如今南境也出现粮缺,不是陈言担下这事,南境都民变了,自然也无力再次北援。 此前支援冀州的粮食经过这两个月,也已吃得差不多了,要救援就得有粮食,可谁又拿得出这么多粮食? 良久,章丛才道:“没办法,只好向大晋购粮了。” 唐韵蹙眉道:“但他们知道咱们缺粮,只怕又要将粮价再提高。” 黄良阁神情凝重地道:“而且,咱们与大晋上回算是有了些过节,只怕这次的粮价,还会更高。” 众人想到当初郭历的事,无不点头。 唐韵叹道:“说不得,纵然明知如此,也只得认了。” 对她来说,百姓放在首位,好在如今国库终于稍稍有了些底,估计哪怕是买高价粮,也还能撑一段时间。 “用不着。”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大周的银子,犯不着送给它大晋。” 众人一愣,转头朝声源处看去,正是榻上的陈言。 后者两只眼仍闭着,懒懒地道:“皇上,请议下一件罢,粮食之事,臣自有办法。明日之内,当给皇上一个交待。” 唐韵喜道:“你说真的?!” 陈言悠悠地道:“若是解决不了,臣便自除官帽。” 众人本来还皱着眉、想要质问他有什么法子,闻听这话,顿时全都心中一喜。 黄良阁忙道:“陈相历来最有办法,他既担下此责,皇上交给他便是。” 唐韵欣然道:“陈卿果然是朕的臂助,有你此言,朕便放心了!那咱们便接着议下一件……” 转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议事房内再次沉默下来。 这回说到的是豫州临城的削兵之事。 临城是豫州大城,规模不下于州府。 其城是由临县县令所治,此人经查,在燕王之乱期间,曾欲起兵响应。但因当时燕王势败,临城县令最终还是放弃了响应之事。 按照惯例,燕王之乱平定后,唐韵便已责令吏部和兵部携手,追查各地类似的情况,凡有嫌疑者,均要夺官削兵,以防乱事再起之时,这些地方驻兵再起事。 这也是陈言要荀羽飞到各地收整兵员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临城有些特别,其县令乃是临城本地豪族,在当地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原本县衙衙役、城卫等加起来,按周制总数也就千余人,结果临县县令此前以应对乱事为名,生生招募了超过四千人。 这还是录在官册上的人数,未录在官册上的违规私募人数只会更多。 可想而知,若是朝廷派人去夺他的官削他的兵,不惹来他大力反抗才叫奇了。 到时候朝廷这边一时难以派出兵员,而豫州府兵如今也只有六千左右,想要调兵远至临城办成此事,极为困难。 这件事朝廷已经议了好几次,始终没有结果。 第1330章 圣上的高明 “依臣愚见,不如还是暂时拖着,横竖那厮暂时也未闹事。”好一会儿,谢乾才小心翼翼地道。 于、程、韩、范等人无不点头附和,议了这么多次,众人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事没法速解,拖一拖,慢慢设法也可。 唐韵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这个提议前几次便有大臣提出,但她一直没同意,可现在看来,似乎除了拖着,也难找到解决之道。 “留不得!” 一声懒懒,忽然传来。 不用看,众人也知道说话的是谁。 “谁都知道留不得,可现在是暂时无力处置!”于都实在是忍不住,头也不转半下,直接抛了一句过去。 “有异心的官兵,那便是反贼。” “反贼有若脓疮,若是久留,只会越来越重。” “更何况这些贼子已经留得太久,疮烂入肉。” “再拖下去,疮烂入骨,届时要再将之除去,便不只是切肉,而是要削骨!” “故而,留不得!” 榻上,陈言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本来是挺有气势的话,却因有点含糊而显得有点软。 “照陈相的意思,宁可损失数千甚至上万朝廷军士,也要把对方拿下?”谢乾皱眉道。 “用不着。”陈言打了个呵欠,“咱们朝廷的官兵,用不着浪费在反贼身上。” 众人一愣,这话听着咋这么熟…… 陈言挠了挠肚子,道:“皇上,请议下一件罢,这些反贼,臣来处理。五日内,当可解决此獠。” 众人无不皱眉。 困扰他们这么久的事,陈言这么轻描淡写地就给担下来了…… 唐韵却是心中一动,想到陈言曾经说过的话。 特种部队。 专责刺探、暗杀、分裂等事。 陈言手下,可是有一支成熟的特种部队! “好,此事便交给陈相,议下一件罢。” 待到午前,议事结束,众人才散去。 到了议事房外,韩兆坤忍不住道:“他担下这么多麻烦事,真能解决得掉?” 程新元也是一脸困惑,道:“件件都不是小事,不是朝中积之已久的旧痼,便是咱们此前均觉得不可能议一次便能解决的棘手之务,他纵然三头六臂,也休想办得妥当罢?” 众臣想到方才的事,均有同感。 的确,陈言的能耐不凡。 但刚才数百件议务之中,他开口了十二次,足足担下了其中十二件,还立下豪言,长则七日,短则一日,便可解决。 这,怎么可能办到? 要知道这里面每一件,都是令众臣束手无策的难事。 他除非真有天上神仙为佑,否则绝不可能这般厉害! 范明德微微冷笑:“照我看,他只是不想让皇上觉得他疏于政务,故而才故意担下这些。过没两日,便会找各种理由,将事情推掉。” 韩兆坤点头道:“这也不无可能,毕竟现在皇上偏宠他,顶多责两句,也就罢了。” 谢乾见黄良阁一直没说话,道:“黄相以为呢?” 所有眼睛同时看向他。 黄良阁抬起眼来,看了看众人,一对老眼里透出异色,轻吁一口气,道:“依老夫来看,这一招着实厉害。” 于都惊道:“黄相您怎能如此长那厮的志气!” 黄良阁摇了摇头,说道:“于大人误会了,老夫说的不是他,而是皇上。咱们呢,都低估了皇上,设榻这一招,看似偏宠陈言,实则是圣上的高明之处。” 方应台错愕道:“这从何说起?” 黄良阁缓缓道: “诸公试想过去,朝议之时,陈言何曾这般积极担下要务?” “虽然无榻,但他在时,在也等于不在。” “可设榻之后,让此子大逞其意,此子反而一改前态,屡出其力。” “先不说他能不能解决,至少他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皆证明他绝非不自量力之辈。” “这些事,也不要他全都解决,只要有得三两件成功解决,便是皇上大利之处。”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于都虽然对陈言痛恨,但也不得点头道:“黄相所言甚是。只设一榻而令陈言活起来,皇上的手段,真是令人叹服。” 黄良阁轻抚长须,道:“皇上能屈能伸,活用臣子,实是我等为臣之人的福分。” 方应台迟疑道:“但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这么英明,咱们以后只怕很难再像过去一样自在了。” 黄良阁叹道:“若皇上不英明,咱们真的还能自在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方应台不解道:“黄相这话,让我着实有些不解。” 黄良阁喟然道:“都是自己人,老夫便明说了。大周国力空虚,南有大夏、大梁虎视眈眈,北有大辽蓄势待发,若皇上不英明,诸公以为,咱们大周还能再撑持多久?” 众人一时默然。 黄良阁再道:“大周若灭,无论大梁、大夏还是大辽,均是虎狼之人,岂容得你我?咱们过得不那么自在,与灭国亡身相比,哪条路更好,相信用不着老夫多言,诸公心中自有答案。” 于都见气氛有些凝重起来,轻咳一声,道:“如今还是先看看陈言那厮,究竟如何解决那些麻烦事罢。” 另一边,议事房。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起来!”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陈言。 “臣,哎哟,臣不是不想起来,实在是这榻太硬了!”陈言挣扎着想爬起来,刚挣起半身,就叫苦连天地倒了回去,反手捂着腰背,“臣忘了腰背有旧疾,睡不得太硬的所在……” “黎蕊!”唐韵这才反应过来,吩咐了一声,“你给陈相按一按。” “是,皇上。”黎蕊连忙上前,偏着腿坐在榻边,双手轻轻按上他后背,有节奏地揉按起来。 陈言趴在榻上,长舒一口气。 总算好多了。 这老毛病主要还是当年坐太久,成天在宿舍里玩游戏,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结果搞得腰背出了问题。 可惜当年没重视,现在重视了却没检查的条件,不然做个ct就知道是不是腰椎间盘出了问题。 “方才所议之事,你有多少把握?”唐韵转移了话题。 “皇上放心,没把握的事,臣躲还来不及,岂会主动承担?”陈言惬意地闭上双眼。 “忽然这么积极,不会没理由吧?”唐韵稍稍放下了点心,心念一转,说道。 第1331章 陈言教的 “臣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求皇上成全。”陈言笑嘻嘻地道。 “哼,朕就知道你另有所图,说吧!”唐韵哼道。 “这榻实在太硬了,臣若办成这些事,能不能从自己家里搬张床来?”陈言立马说了出来。 “你若是真能一一解决,莫说床,你想把你屋子搬来都没问题!”唐韵话锋一转,“但前提是,所有事都要办成,一件也不许失败。” “臣谢主隆恩!”陈言喜道。 唐韵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她对陈言可说开前所未有之例,好在现在看来,这例开得值得。 只希望他能不负她望,陆续办成些大事,也好让满朝不满的文武心服。 晌午时分,唐韵到了慈安宫,太后正与清夫人共进午膳。 见皇上到来,众人连忙行礼。 唐韵看了清夫人一眼,心生异感,道:“近来清夫人似与太后常常在一块儿。” 清夫人跪在地上,垂首道:“回禀皇上,太后让臣妾来看正准备修造的水上乐园,故而在此。” 唐韵微愕道:“水上乐园?那是什么?” 太后兴致勃勃地道:“陈相说他青山县的一种游玩之所,不过尚在构建之中,还未动工。皇上可放心,按陈相所言,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待建成之后,皇上也可与哀家一起游玩。” 唐韵点了点头,道:“只要太后欢喜就好。你们起来吧。” 清夫人及周围宫女等人这才起身。 太后招呼道:“皇上尚未用膳罢?来,同哀家一起用膳。” 唐韵款步而去,在太后身侧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并不丰盛,都是些精致的小菜。 她既入席,清夫人自然不敢再坐睛,只和宫女一起侍立在旁。 太后吩咐完宫女去取来碗筷,回头道:“皇上今日来得好早,想来朝中没什么大事?” 平时唐韵议完事之后,还要回去继续看呈递上来的奏疏,就算有时间来探望太后,也往往下午甚至晚上去了。 唐韵摇头道:“倒也不是,相反,今日要务颇多,只是完事得早些。” 太后神情一动,道:“莫非是陈相那个撤椅撤茶的法子,起了用?” 唐韵微微一笑:“太后原来知道了。” 太后神情有些凝重起来:“哀家不但知道这事,还知道议事房设榻之事。皇上,此举,是否有些不妥?终究他是臣子,您是皇上,他卧而您立,于礼不合,只怕传出去,有损圣誉。” 唐韵从容道:“太后之忧,朕也曾细思。但太后想来不知,今日若无陈相,只怕到天黑朕也不能得闲来见太后?” 说着将陈言主动担下十二件艰难要务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太后和清夫人一起听着,无不动容。 她们都不是寻常女流,颇有识见,自然能明白这些事究竟有何难处。 “哀家听闻过去陈言上朝或议事时,往往缄口不言,为何今日这般主动?”太后吃惊地道。 “朕这般对他,他自然便不好意思闲着。”唐韵含笑道。 “哀家明白了!”太后恍然,“陈言感念皇上恩遇,有如伯乐识马,那马儿自然奋蹄疾奔?” “不错,天下之人,千人千性。有些人须得鞭笞,方见真力,有些人须得柔抚,方得其心。”唐韵淡然说道,“御人之道,万千变化,不可拘一。” “皇上这番御人之术,哀家倒是从未得知,不知又是从哪会先贤那里学来的?”太后惊奇地道。 唐韵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这哪是什么先贤之语,而是陈言给她的那本《帝皇观要》上面写的! 自从得了此书,她便日日翻阅,颇有所得。 换了过去,她绝不可能任陈言这般任性,但看了那书之后,对如何御下有了些领悟,方忍下发火的功夫,改而以柔抚之。 又如对待黄良阁、于都等人,过去她也颇为没有耐心,总觉这些老臣迂腐而自愎,总爱跟她对着干,导致政令难行。 但现在手段上来了,对如何以陈言制他们大有领悟,开始渐渐重视这些数十年的老臣的作用,朝中大小事情也渐渐有了起色。 “皇上为何忽然无言?”太后奇道。 “没什么,只是朕忽然想到,这些东西,也是陈卿所授。”唐韵回过神来,没有隐瞒。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陈言他竟连帝皇之术也懂得?” 一旁清夫人则是双眸异彩涟涟。 果然,自己投注在陈言身上是正确的选择! 看来那件赐子之约,须得再加把力,必须让陈言答应! “是,莫看陈言只是由县令破格提拔上来,但他胸中所学,实是令人惊叹。”唐韵感叹道,“与他相谈,朕每每觉得受益无穷。” “上次皇上不是说,想让他做太傅么?”太后忆起之前的事,“虽说未成,但有他如今所言所行,岂非践行太傅之职?得良臣如此,真是大周之福!” “是啊,只可惜他文臣之身,年纪轻轻便有旧疾在身。”唐韵有些惋惜地道,“只能说天妒英才。” “他有什么旧……噢,皇上所言甚是。”太后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是陈言那不能人道之事,也有些惋惜。 不过回心一想,也好。 陈言终究是个年轻男子,皇上也是同龄女子,长久相处,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听了。 想到这处,太后心中一动,忍不住把久压在心的大事说了出来,道:“皇上,说到这个,哀家倒是想起尚有一事,皇上也该考虑考虑了。” 唐韵没多想,随口问道:“母后是指何事?” 太后迟疑了一下,道:“此事哀家过去也曾提起,但皇上以年纪尚幼、国家未平为由,一直未能应允。可如今大周乱事已平,虽还未国泰民安,但也算江山渐稳,也该考虑一番了。” 唐韵正拿起宫女刚刚奉上的筷子,准备夹菜,闻言动作一停,抬眼看母亲:“母亲要说的,难道……” 太后点了点头:“正是立后之事。” 一旁清夫人愣了一下。 立后? 第1332章 催婚 唐韵表情一僵,轻嗔道:“母亲怎又提这事!” 太后正色道:“男婚女嫁,天地至理。如今虽说皇上做了皇帝,不能外嫁,但立后纳妃,也是合乎天理之事,哀家自然要放在心上。纵然不立后,那先纳妃嫔,也是可以的。” 有些话她没好直说。 身为女子,她自然也清楚,男阳女阴,皆需滋润,方可助其增长。 若一直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陪伴,久而久之,必孤单难耐。 她自己先被先帝冷落了不少时候,后先帝驾崩,等于空窗了十几年,有多孤苦寂寞她自己最为清楚。 哪怕身边再多宫女太监,甚至那些讨好她的先帝遗孀,都无法排解其中的寂寞。 唯一的安慰,便是唐韵这个女儿。 唐韵现在还年轻,可能感受还不深,但若慢慢年纪大了,一切便会不同。 现在还有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在,万一将来自己不在,又有谁陪她? 唯有立后纳妃,先养个皇上皇女,自己的骨血,才是解寂良方。 唐韵无奈道:“如今大周百废待兴,朕哪有空闲想那些?更何况,纵然朕真的立后纳妃,后宫之内,岂非古怪?” 周围宫女无不低下头,以免眼中的古怪之色被人看到。 的确,自古以来,天下皆为男帝。 相应地,内宫皆为女后女妃。 可如果唐韵立后,那届时宫中皇后便是男子。而这个男子,又是不能让他阉了做太监的,万一跟宫中的宫女什么的搞出事来,岂非糟糕? 太后显然早有准备,道:“皇上不必担心,有哀家在,自然能替您约束。至于您没精力去挑选后妃,哀家也想过了,朝中文武大臣家的后嗣,颇有些年轻俊彦。哀家先亲自替您挑选一番,再让您来过目……” 唐韵不禁双颊微晕,娇嗔道:“母后!此事不必再提,孩儿要与谁有婚事,自己会作主,您指定之人,我可不会答应!” 太后耐心地道:“那您也得找啊!” 唐韵蹙起眉来,道:“也得有空啊,我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 太后语重心长:“哀家就是知道皇上没空,所以才替您挑着啊。您可放心,哀家相中的,定是个个英武不凡、文武双全,绝不让您吃亏。” 唐韵啪地把筷子一拍,道:“太后!您还要不要朕吃东西啦!” 太后无奈道:“好好好,你吃你的,让哀家说就好……” 唐韵无语地看着她。 天底下的娘真都一个样,哪怕做了太后,也没二致! 傍晚时分,一名不速之客,到陈府拜访。 吟霜将来人迎入,后者看到满府的动人女子,一时有点恍惚。 这到底是当朝相国的府邸,还是青楼妓寨? 可纵然是青楼妓寨,也没见这么多这么高品质的女子啊。只能说,这些汉人的达官,真是会玩! “大人,耶律先生来啦。” 到书房门口,吟霜在外面禀报了一声。 “请他进来。”里面陈言的声音传出。 “先生,请。”吟霜转身朝来人柔声说道。 “好,姑娘先请。”那人听着她动人的嗓音,看着她甜美的脸蛋和动人的身段,心为之醉,连忙说道。 吟霜这才回身跨入门内,走到书桌后,立在陈言身后侍候着。 陈言留意来人目光,见对方眼睛一直逗留在吟霜身上,不禁暗笑。 来人正是那个大辽的牧场主耶律强。 这两天他一直没来找陈言,陈言也不着急,反正这事他占上风。到今日,对方看来是终于耗不下去了。 “耶律强拜见右仆射大人。”耶律强走到书桌前,这才收回目光,恭敬地行了个大周礼。 “耶律先生看来很喜欢我这个管家?”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耶律强微微一震,眼睛一下亮起来。 对方这么说,莫非是有意让她陪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怦然大动。 这个吟霜,可说是他见过的女子之最动人之一,若能有机会与她共度春宵,简直胜似神仙! “这位姑娘确实是动人之极。”耶律强心痒难耐地道,说着不由暗吞了口口水。 “吟霜确实是本官手下一等一的女子,才貌双全,而且善体人意,人又勤快,上得厅堂暖得卧床,没有那些个大家闺秀的臭毛病,可说是居家远游必备婢女。”陈言把吟霜从身后拉过来,搂在怀里,笑吟吟地道。 吟霜红着颊,没敢说话,心跳怦怦。 大人这在干什么?还有客人在呢! 耶律强看得眼都直了,叹道:“大人真是好福气,鄙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找不着这么好的婢女。” 陈言叭地在吟霜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道:“想不想要?” 耶律强惊喜地道:“大人肯割爱?” 陈言用力点头:“肯啊!只要耶律兄舍得银子,本官焉能不肯?” 吟霜一惊:“大人……” 耶律强迫不及待地道:“不知大人要多少银子才肯割爱?”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当初本官买她,花了几十两而已,怎也不可能要你太多。” 耶律强激动地道:“那太好了,大人尽管开口。” 买的时候只花了几十两,现在转卖,就算顶天了说,最多也就几百两,值! 吟霜慌了,叫道:“大人!” 却听陈言悠悠地道:“一亿两银子。” 耶律强神情一僵。 吟霜也愣住了。 一亿两?! “大人玩笑了,您不是说买她时只花了几十两?”半晌,耶律强勉强地道。 “生意嘛,就是这样。你若不喜欢她,那别说一亿两,就算是一两银子,你也不肯花。” “可你若真喜欢她,那就算是一亿两,你倾家荡产也会买。” “看这意思,耶律兄是对我这管家不够喜爱,出不了一亿两了。” “那兄台想要的其它东西,你舍得给出多少诚意呢?”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慢条斯理地道。 吟霜这才明白,原来陈言是意有所指,暗松口气。 耶律强一震,神情迅速冷静下来,道:“看来,与大人的买卖,不好谈。” 第1333章 黑龙油 陈言松开吟霜,将双腿架到桌面上,道:“捏。” 吟霜会意,为他捏起腿来。 陈言双眼轻阖,懒懒地道:“我这管家捏腿有一手,特别舒服,也特别容易犯困。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能给得出让本官打消睡意的诚意,本官便与你谈生意。否则,耶律兄可打道回你大辽了。” 耶律强眉头微皱,目光死死盯在陈言处。 这两天他在京城听闻了不少陈言的消息,现在看来,真是传言不虚。 他来时原本备了数套方案,预备上来先用一套出价低些的,若是不成,再试其它。可听陈言这番话,他心知这路子行不通了。 唯有直接将自己的底牌打出来,方有机会!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道:“上次陈大人说要十倍赔礼,鄙人左思右想,实在不知怎样才能抵得上十倍于四颗夜明珠。不过,鄙人身上带有一件东西,或许能让大人动心。” 说着,掀开身上外袍,打开腰间那个皮囊,取出一个约蜡烛粗细长短的管子。管子本身呈黄白色,并不笔直,反而还有点弯曲,有点像象牙,只是小得多。 其中一端是天然封闭的,另一端却是被人工锯断,用木塞塞着。 陈言双眼仍然闭着,打了个呵欠。 耶律强小心将塞子拔出来,一股刺鼻的气味立时破空而起。 吟霜也不禁被那气味熏得微微蹙眉,定睛看去,却见耶律强手中的塞子还用油纸课着,上面沾满了黑乎乎的油状物。 就在这时,陈言忽然鼻翼动了动,嗅了一嗅,顿时睁开眼来。 看到耶律强手中之物时,他猛地将双脚从吟霜手下抽出来,霍然起身,脱口道:“这是……” 耶律强没有理他,小心地将那细管子倾斜,管口出立时慢慢渗出一索圆润的黑色浓油,好一会儿才脱离管口,滴落在陈言的书桌上。 他随即将塞子塞回管口内,小心封好,又揣回皮囊内,然后取出火石,在那溅黑油上方啪啪地打起火来。 打了好几下,终于啪地一下,一星火花溅到黑油上,腾地一声,黑油燃了起来。 “呀!”吟霜吓一跳,朝后退了一步。 陈言两只眼都瞪直了,向前凑近,那星火苗慢慢变大,形成细长的一条,微微摇晃,却没有熄灭。 “这……这是什么?!”吟霜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吃惊地道。 灯油,也能拿火点,但常用的灯油倒在桌上,早就四下流开了,而这黑色的油脂却并没有流开。 就像黑色的、发软的蜡烛一样,只是气味上比蜡烛臭得多。 “这是……”陈言颤声道,“石油!” 他手下的情报系统,其中一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寻找能源矿区。 而如今最重要的、也是最实际的能源,就是石油! 可找了这么久,却没有发现油田的存在。 倒不是说大周没有,而是毕竟是人肉搜索,搜索地大物博的大周相当之慢。 而大周信息传递又不发达,什么东西都没法快速传播,就算是有百姓看到过,他手下的情报网也没法及时掌握。 可万万想不到,竟然从耶律强这里看到了石油! 不过这显然不是原油。 这种几乎有点固态的状态,倒像是经过一次加工粗炼油,已经进行过蒸馏后,取了其中一部分的杂油。 而且蒸馏得显然不充分,取的也是不易燃的下层油,使得燃烧时火焰并不大,而且还有黑烟,气味更是刺鼻难闻。 但此刻陈言心中狂喜,根本顾不上这些。 “什么石油,此乃我大辽黑龙山的黑龙油!”耶律强适时开口。 “是是是,你说是啥就是啥吧!”陈言随口敷衍。耶律强当然没有石油的概念,出油地的当也有其本地名称,不过无所谓,东西是那种东西便成! “看来,这诚意还有些用。”耶律强见他这般神情,放下了心,含笑道,“此油乃是我大辽黑龙山的特产,经过炼制之后,可用来生火取暖,也可涂在火箭之上,经久不灭,极为贵重。” 夜明珠他不可能也拿不出四十颗那么多,换几百万两银子也也办不到,故而改变思路,想着陈言既是一国之相,自然眼界不同于普通百姓。 一般百姓眼中自然夜明珠、钱财等要更为贵重,但大人物眼中,黑龙油这种东西却如同粮食、木材等物,乃是重要的物资。 大辽一入冬,便冷得离谱。 故而黑龙山的辽民,经常取山中所产的这种黑龙油,经过简单处理后在家中燃烧取暖过冬。 后来有猎户将此油用来打猎上,涂在箭头之上,点为火箭,用来射杀猎物,比一般箭矢杀伤更强。 再后便有人将其献给辽帝,辽军之中也渐渐开始配备,使其成了军备物资。 “你们用这生火取暖?”陈言愕然抬头看他,“也不怕被熏死?” 这可不是开玩笑,密闭空间内用这种接近原油的油脂来燃烧,产生的烟雾、毒气等无法及时排出,绝对致命! “这怎会熏死人?”耶律强反问。 “等等,”陈言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一动,“你们辽人的居住之所,和咱们大周汉人所居的房屋,难不成有什么不同?” “确有不同,我等习惯了游牧,故而多居于帐蓬之类。”耶律强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还是答了出来,“像我牧场,虽然也建有木屋,但我平素还是住在帐篷内。” 陈言又细问了一番,这才恍然。 他们的帐篷大多开有顶窗,而且就算顶窗关着,帐篷本身也并不密闭,四面都有透风,空气流通比大周的屋子好得多,反过来说,保暖性能也差得多。 “此油已是我大辽必备的军资,过去数年,屡屡破敌建功。” “敌国往往重金索购,一斤值百两纹银。” “此次鄙人贸然来见,左思右想,实无它物可赠。” “只有此物,可谓我大辽之宝,愿赠大人百桶,每桶均五十斤,以为赔罪之用!” 耶律强恭恭敬敬,将这番话说完,听得陈言精神大振。 这岂不是五千斤! 第1334章 拿你抵押吧 不算多,但拿来做实验搞石油提炼的研究,也足够了。 至于对方说什么一斤价值百两纹银,陈言哪可能信他,不过这都无所谓了,重点是,大辽有石油! 他急问道:“这百桶如今何在?” 耶律强含笑道:“还在大辽。” 陈言差点想直接朝他鼻子上来一弩,火道:“不在这你说半天干啥!” 耶律强忙道:“若是大人愿意笑纳,鄙人即刻派人送信回去,为大人送来。相信要不了一月,便可送达。” 陈言正想发火,心念忽然一转,沉住了气,道:“你如今带了多少在身上?” 耶律强拍了拍腰间皮囊,道:“只有这么一管。” 陈言压下心中的激动,闭上双眼,又把两只脚跷到桌面上,让吟霜接着按腿,冷冷道:“东西不在,你说个啥?送客!” 耶律强吓了一跳,急忙道:“大人何出此言?只消再等一个月,不,二十日便可!” 陈言沉着脸道:“你当本官什么人,搞清楚,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现在你竟然要我等?行啊!二十日之后你再来罢!” 耶律强色变道:“这怎么行!” 他所负之事,岂等得了那么久! 陈言立时察觉,冷然道:“行不行,难不成还得看你脸色?” 耶律强双手握紧了拳,差点要迸出一句狠话。 但随即理智便压制住了这冲动。 不是时候! 此前已经卑躬屈膝了这么多,若是此时爆发,此前的一切岂非全都白费了? 他强笑道:“这些黑龙油确实没法加快速度,这样如何?若大人肯谅解,鄙人愿再加五十桶。” 陈言在心里笑开了花。 辽人太不了解汉人的奸诈,这么快就让了步,还让这么大,不是生生让人继续敲竹杠吗?他要是不继续再榨一榨,真对不起奸商二字! “耶律兄这是把本官当乞丐了吧?”他冷笑道,“你怎么不一桶一桶地加?来人!赶出去!” 门外张大彪早就蓄势待发,龙行虎步地跨进来,一把揪住耶律强的衣领子,朝外就拖。 别看耶律强比张大彪体型上不见得弱,但人却跟个小鸡似的,生生被拖出了书房门,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他大惊,眼见情况不妙,仓皇叫道:“二百桶!大人,二百桶!” 陈言一声喝:“回来!” 张大彪立马转身,把耶律强又拖回书房内,松开了手。 陈言睁开一只眼:“加二百桶,就是三百桶了?” 耶律强瞬间血涌上头,胀红了脸。 他说的是一共二百桶,这家伙也太贪了! “好……就……就三百桶!”他咬牙切齿地道。 “口说无凭,来,立个契书。”陈言吩咐一声,吟霜立马准备好纸笔墨砚。 耶律强无奈,只得将方才所答应的三百桶黑龙油写了下来。 虽是辽人,但他显然对汉家文化相当熟悉,不但大周语说得流畅,这字写得也颇有水准,至少比陈言写得工整多了。 写完后,他又取出私印印上,摁下手印,一一弄好。 陈言看了看,道:“差不多了,剩下就差抵押了。” 耶律强吃惊地道:“我已签字划押,还需要什么抵押?” 陈言翻了记白眼:“你我素不相识,谁知道你是真耶律强还是假耶律强?万一本官答应了你的要求,结果你本名根本不叫这个,咋办?” 耶律强忍气吞声地道:“大人想要什么抵押?”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你这趟来我大周,还随身带了什么值钱的物事,比如值个几十万两银子的那种,拿来暂抵吧。回头你黑龙油到了,本官再还给你。” 耶律强苦笑道:“大人,若小人还有别的物事值那么多银子,又何必给您这黑龙油?” 陈言想了想,道:“没东西,那就只能留你自己了。” 耶律强失声道:“这怎么行!” 陈言皱眉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怎如此挑剔?不行就滚!送客!” 耶律强大惊,连忙道:“鄙人留下便是!在黑龙油到来之前,耶律强任由大人处置。” 陈言察言观色,心中暗异。 他下招下得不轻,可对方竟然一直隐忍,这光头强到底惹了什么麻烦,竟然委屈求全至此? “行,那一会儿本官派人同你前去你的住处,将你所有东西和人手全都带到本官给你安排的住处。你可放心,绝不亏待,你只消给足了每日的住宿银便成。” “这,是,多谢大人。”耶律强心知也只有如此,唯有答应下来,“那咱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行啊,说一说你这趟来找本官,究竟想要做什么?”陈言懒洋洋地道。 “一千套铁甲黑骑的配备。”耶律强肃容道,“包括军士战甲与佩刀,以及战马的战甲。” “一千套?”陈言双眉一扬,“你可知当初本官为宣国公配的铁甲黑骑,也只有一千套?” “自然知道。”耶律强从容道,“也知道大人这些军备价格不菲。” “他连多少银子也告诉你了?”陈言眼神一动。 “是,宣国公并未隐瞒,虽然一套二千两银子的价格贵了些,但鄙人愿意向大人购买。”耶律强诚恳地道。 陈言一愣,旋即心中一亮。 好家伙,老荀果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当初他给荀羽飞,其实并没有要高价。那时洛都势危,陈言担心燕逆围城得胜后会殃及青山县,也来不及再跟荀羽飞要高价,直接以二百两一套的价格,便宜卖给了他。 而且还打的欠条,皆因当时荀羽飞是在逃命状态下被他所救,身上自然没带上足够的银子。 现在当然不是这价,但就算是现在,他收荀羽飞的价也远不及二千两。 这家伙之所以会跟耶律强说二千两,肯定是气对方设计陷他,故而直接把当初的价格提成了十倍。 耶律强见陈言沉默不语,心中一个咯噔,道:“大人,难道这价格不对?” 陈言眉头一皱:“想不到他竟连实价也告诉了你。” 耶律强小心地道:“所以一千套,共计二百万两银子,若大人愿与我等合作,咱们……” 第1335章 骨灰价和骨折价 陈言打断他的话:“且慢!耶律兄是否搞错了什么?二千两一套,乃是本官身为朝廷官员、为我大周尽一份忠心才给的亏本价,你怎敢以此价来计?难不成,本官还是你大辽的官,也得给你大辽尽一份忠?” 耶律强愣了一下:“这,自然不是。” 陈言追问道:“又或者我大周与你大辽乃是友邦,结了盟,所以须得帮你大辽?” 耶律强脸上肌肉一抽:“这……” 大辽长年侵袭大周边境,别说友邦,两国连中立关系都算不上。 陈言再道:“咱们换个角度说,若我大周要向你大辽购买你们最良种的马匹,请问你是按本国内部价格售卖,还是狠狠翻上几倍再卖给我们?” 耶律强脸都绿了,张了几次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可人家说得有道理啊! 良久,他才艰难地道:“那大人想要的价格是……” 陈言竖起两根手指。 耶律强眼前一黑,扶住书桌才稳住身体,颤声道:“两倍的价,这未免也太……太……” 陈言没好气地道:“什么两倍价,本官是说,一套,两万两银子。” 耶律强瞬间石化! 一千套,那就是二千万两银子! 这怎可能拿得出来! “你莫要嫌贵。”陈言好整以暇地道,“每一套拿到你大辽,都称得上千年难寻的宝甲宝刀!你想想平时买一套这种宝甲宝刀要多少?” “这……”耶律强稍稍回过神,神情顿时一动,“我大辽的镇国神刀,狼神宝刀,昔年乃是以万匹良马,与神匠换来。” “你们大辽的那把狼神宝刀,与我这宝刀相比如何?”陈言一听他们还真有宝刀,有点好奇。 “不久之前,狼神宝刀断了……”耶律强脸色又难看起来,有点咬牙切齿地道,“被大金使者斩断!” “大金使者?”陈言有点诧异,隐隐感觉有些奇怪。难不成耶律强来低声下气地购刀,与大金有关? “此事不说也罢,”耶律强显然不想提起伤心事,话题转了回来,“宝刀确实是宝刀,但二千万两银子,鄙人确实拿不出来,求大人看在我诚心求购的份上,能降一降。” “你也别担心拿不出来,至少你是有二百万两的对不对?不然也不可能开口就要一千套。”陈言像看透他心思,说道。 “是……”耶律强下意识道。 “所以你把银子拿出来,本官给你一百套,这样不就结了?你得了想要之物,本官也按正常仇敌之间的价格卖给了你,算是双赢。”陈言含笑道,还解释了一句,“噢,双赢就是指大家都得到好处的意思。” 耶律强感觉呼吸有点困难起来。 双赢?赢尼玛啊赢! 老子是想买一千套,你只给一百套,这算尼玛的双赢! 陈言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不会吓太狠,把这厮吓晕过去吧? 二万两当然不是他想要的实价,毕竟要是直接把对方吓得放弃了交易,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敲竹杠的机会? 陈言看时机差不多了,正要缓和语气降一点,耶律强突然深吸一口气,神情迅速恢复正常。 “方才大人说给本国、友邦和敌国的价格不同,我大辽算是大周的敌国,其价鄙人已经知道。”他沉声道,“那给友邦的价格呢?” “友邦嘛,得赚,但不能赚太多,五倍吧。”陈言一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动声色地道。 “友邦还五倍?!”耶律强惊道。 “对啊,敌人骨灰价,朋友骨折价,是本官一贯的宗旨。”陈言面色如常地道。 “连自己朋友也宰,好狠……”耶律强也不禁眼皮跳了好几下,“若大周与大辽结为盟友,是否可以享受这骨折价呢?” “莫要说笑了!”陈言不禁哈哈大笑。大辽与大周敌对多年,简直称得上世仇,结盟?搞笑呢! “鄙人有办法促成大辽与大周结盟。”耶律强沉着地道,“只要大人肯以此价,将那些宝甲利刃售予鄙人了。” “耶律兄这么大个人,还开这种玩笑,你不过区区一个牧场主,哪来这么大口气,敢说自己能促成辽周结盟?”陈言好笑地道。 “本人在铁马牧场之主的身份以外,尚有另一重身份。”耶律强昂起了头,“也是当今辽帝的亲叔!” 陈言起身绕到了书桌另一边,站到他面前,抬手摸摸他额头。 “大人这是做什么?”耶律强错愕道。 “看你是不是发烧了。”陈言严肃地道,“虽然摸着挺正常,但说话这么胡,本官估计你是内热,烧到失心疯的那种。” “我真没说谎!”耶律强虽然听不懂发烧什么意思,但大概猜得出对方根本不信他的话,急了,“我真是辽帝的皇叔!” “辽帝耶律威,如今五十有七,年纪上来说当你叔还差不多,你居然说你是他叔?”陈言哂道,“真当本官足不出大周,便不知你大辽的事?” 耶律强一震,眼眶一红。 “先帝已在三个月前驾崩,新帝耶律明,乃是先帝幼子,如今年方十六。”他惨然道。 “什么?”陈言一怔,这个事他确实没听说过,心中大感怀疑。 辽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按说三个月时间,早就该传遍周边诸国,怎会一点消息没有? 耶律强眼中啜着泪,恨恨地道:“三个月前,大金派使者来我大辽,先帝依礼而待,却不料对方居心叵测,刺杀先帝。先帝的狼神宝刀,正是在与使者博斗时被人斩断!” 陈言看他神情态度,听他说话的内容,均不似有伪,不禁愕然。 难道竟是真的? “最后御卫虽将对方使者击杀,但先帝也因重伤不治而亡。” “大金如今陈重兵与辽、金边境之上,虎视眈眈。” “为防民心动荡,也为防大金趁机来犯,我与朝中重臣均决定将此事压下,没有发丧,秘密扶持幼帝即位。” “这次来大周求购宝甲宝刀,正是患于大金那把宝刀,恐军备差距太大,使得敌势强过我大辽。” 第1336章 三大条件 耶律强乃是辽人,原本就不擅于心机,既开了口,索性一口气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只听得陈言一愣一愣的。 把底牌全掀了个干净,那这生意还不由得人宰割? “你说的那把宝刀,如今何在?”等耶律强终于稍稍停了停,陈言追问道。 “当初我以试刀为名,与宣国公比刀,那把金国宝刀已断在宣国公的宝刀之下。”耶律强叹道,“否则我何至于远至洛城,不惜一切前来求购!” “能被宣国公的刀斩断,看来不是大金的那把刀够利,而是你们的狼神宝刀实在名过其实。”陈言撇了撇嘴。, “宣国公的刀虽未折断,但与那把大金连拼数记,刀刃上也出现了多个缺口。”耶律强急道,“大金宝刀绝非普通货色,否则我怎会这般着急?” 陈言也不禁微微一怔。 给荀羽飞的军刀,乃是第三版,比给襄王的还要坚硬和锋利,居然能在数刀之内被拼出缺口,这样看来,那把大金宝刀岂不是几乎能与第一版的钢刀差不多? 那这确实有点麻烦了。 “等等,这刀既断,你为何还惧怕对方军备?”陈言回心一想,疑惑地道。 “因为大金使者说过,此刀乃是大金军刀。”耶律强神色凝重地道,“他说大金军中此刀乃是常规军备,之所以说这些,乃是斩断先帝的狼神宝刀后,得意忘形下耀武扬威而说出。” 陈言终于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大惑不解。 大金的工业水平了不起也就跟大周差不多,实际上同为夷族的他们,这方面应该是要落后于大周的,怎可能有这么先进的锻造水平? “只要大人肯将军备卖于我大辽,我便力促结盟之事!”耶律强急切地道,“你我周辽之间永结同盟之好,万年不变,共御强敌!” 陈言回过神来,哑然一笑。 “纵然依你的说法,大金也是对你大辽有进袭之意,与我大周又非敌人,怎谈得上什么共御强敌?” “再者,大金虽然厉害,但你也清楚,他们的军刀不及我大周,纵然为敌,也谈不上强敌吧!” “又再者,方才你误会了,本官说耶律兄莫要说笑,并不是说你大辽愿不愿意与我大周结盟。” “而是说我大周,没有任何必要与你大辽结盟!” “你大辽侵袭我大周边境多年,试问我大周可曾怕过?” “如今吾国有了这些军备,不日便可将你大辽杀得片甲不留!” “结盟,是对你们有利,对我大周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你竟以此作为筹码,岂非笑话!” 陈言几句话说将出来,耶律强听得脸色不断变化,却哑口难言。 的确,换了过去,大周弱而大辽强,他这个结盟之议确实是利于大周。 可见识过荀羽飞的铁甲黑骑之后,他就意识到,一切可能已经变了。 比大金的军刀更加锋利坚硬,还有坚不可摧的战甲,这样的大周,已不同于他熟知的那个大周! “但,”陈言话锋一转,“本官仍可劝皇上与你大辽结盟,只要你肯答应本官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耶律强原本以为已经无望,没想到有这转机,惊喜地道。 “第一,本官要你黑龙山的黑龙油。”陈言缓缓道。 “没问题!我可以平价卖你!”耶律强连个犹豫都不带的。 “你误会了,我要的是整个黑龙山的拥有权。”陈言悠悠地道,“到时候我可以平价卖油给你们。” “什么!这怎么行!”耶律强失声道。 “行不行,你且考虑着,再说第二个条件。”陈言淡淡地道,“我要你大辽的马,包括种马、养马之术等,均要最优。” 耶律强双眉一扬,忍不住想要说话。 “别急着说话,还有第三个条件。”陈言直接压住他话头,“大辽在过去百年间,蚕食我大周北境二百余里的国土,大辽须得尽数归还!” 耶律强顿时一震。 “这三个条件若成,大周方能与你大辽结盟。”陈言双眼微微眯起,“缺一,不可!” “这,这些条件都太过苛刻,我做不了主。”耶律强面色难看地道。 “说到做得了主做不了主,还有一件事,你尚未向本官证明,”陈言冷然道,“你况你是辽帝的亲叔叔,证据呢?证明得了此事,方才所言的条件,方有可谈的价值。” 耶律强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陈言也不催促他,静静等着。 其实心中至少有九成把握,对方没有说谎。 石油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缺资源,不但缺少探索油田的条件,更缺少开发开采的能力。 当然,对石油的重视程度也没那么高。 所以民间采油的积极性并不高,普通人很难能够送出数千斤乃至上万斤的石油。 耶律强却敢这么办,极大可能是他确实与辽廷有关联。 要知道这个承诺是不可能弄假的,因为陈言绝不可能在拿到这些石油前,便将钢甲钢刀卖给对方,耶律强不蠢,肯定也清楚这一点。 不过把握归把握,终究不是十成,还要让对方拿得证明身份的证据才行。 而结盟之事,则是顺势而为。 若真如耶律强所说,大金竟然军备提升到这种程度,那必将成为大周未来最大的危机! 无论大金是怎么弄出这样的军刀,都代表着其锻造水平有了极高的提升,很有可能倚仗这一点,发动全面的侵略。 大金虽然不像大辽与大周接壤的面积那么大,但也有部分接壤之地。 所以若金国发动侵略,大辽首当其冲,而大辽之后,大周也很难幸免。 以大周如今的国力,至少要几年时间来能休养恢复,现在其实经不起这种规模的侵略。 帮大辽,便成了解决这危机最好的办法。 让大辽去跟大金厮杀,自己提供军备,同时坐山观虎斗,享渔翁之利。 这种手段,他前世灯塔国用了无数次,收效极佳,他当然不可能不拿来用用。 良久,耶律强终于开了口:“要证明鄙人的身份并不难,容大人稍等,三日内,我会带上证据,再来拜访大人。” 第1337章 错一步失百着 待耶律强离开后,陈言让张大彪派了个人,暗中跟着他。 这大光头此前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自曝身份,但迫于形势变化,不得不如此。 而他自证身份的证据,估计也不在京城,不然不会需要花三天那么久。 换言之,他在城外可能还有接应之人。 当然另一个可能,就是这家伙其实就是个骗子,发觉陈言没那么好骗,于是想逃之夭夭。 无论是哪种可能,派去跟踪他的军士,都有足够的力量应对。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陈言轻吁一口气。 时间也差不多了。 “备轿!” 等陈言到达萧舒所住的宅子时,萧伯昭已经在那等着。 陈言不想让人知道他与萧伯昭已经达成协议,故而今日派人知会了萧舒,让她回家通知萧伯昭,来此相见。 “老朽拜见右仆射大人。” 陈言进了宅院大门,早已候在那的萧伯昭跪地拜见。 陈言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道:“萧老请起,今日邀见,乃是有一件事,须得加急处理。” 萧伯昭忙道:“大人吩咐的事,老朽已经在安排,不知又有何急务要老朽相助?” 陈言没答,看看左右,道:“今日敬儿不在?” 一旁的萧舒答道:“他去了一位好友家,说是要秉烛夜论诗书,今夜不回来了。” 陈言点点头,话题一转:“夫人,可否备些酒菜?本官尚未用膳,上回吃过夫人的手艺,真是难忘,今日又要叨扰了。” 萧舒喜上眉梢,道:“妾身现在便去准备。” 陈言招了招手,让随行的张大彪把早准备好的小箱子提拎过来:“这是本官送给夫人的小礼物,请夫人善用。” 萧舒惊喜地道:“大人竟会为我准备礼物?不知是什么?” 张大彪钭箱子打开,里面共分了二十格,每一格里面都有个小瓷瓶。 陈言介绍道:“这里面是本官封邑常用的各种调味料,比如味精,精盐,白糖,香油……”一样一样,一口气说了十几样。 萧舒听得一脸懵,其中有一些她知道是做菜所用,但大部分她连听都没听过。 陈言笑道:“夫人的手艺令人赞叹,但勇士也需利剑,方可尽展其力。夫人若是学会利用这些调味料,必能如虎添翼,做出的饭菜,会更加美味。” 萧舒这才明白过来,欣然道:“那我今日便以此为大人备膳,只希望初学乍用,大人莫要嫌弃。” 陈言随口道:“只要是夫人做出的东西,便绝不可能难吃。彪子,你帮夫人将这些送至厨室,再将各味调味料的功用向夫人一一详解。” 待张大彪与萧舒去了之后,陈言与萧伯昭直接去了书房。 关上房门后,萧伯昭才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陈言肃容道:“十万石粮食,不知萧老多久能拿得出来?” 萧伯昭错愕道:“十万石可不是小数目,大人为何需要这么多粮食?” 陈言将冀州粮食又已短缺之事说了出来,说道:“本官既担下此事,便须为皇上分忧。如今便要看萧老是否能为本官分忧了。” 萧伯昭皱眉道:“若是一万石,老朽倒是有些办法,但十万石也太多了些。” 陈言摇了摇头:“一万石远远不够,必须十万石。而且最晚两日内便须备齐,因为最迟皇日便得发粮北上。” 萧伯昭失声道:“这怎可能办到!莫说现在,萧家粮仓的粮食大都给了宁王,就算是过去,要凑齐十万石也要至少一两个月,怎可能两日便办到!” 陈言点头道:“行,那本官便去向皇上回报,就说萧家粮食都给了宁王,现在堵不上了。” 萧伯昭色变道:“陈相您怎能这么做!您不是已经答应不再追究此事?” 陈言淡淡地道:“承诺,须得两相坦诚。但萧老对本官不诚,本官自然便无需再信守承诺。你萧家在大周,光是本官知道的,就有一百四十七处粮仓,本官会相信以萧老的精明,会真的毫无保留、将所有粮食全部交给宁王。” 萧伯昭一震道:“您怎知道……” 萧家做粮食生意,规模极大,就算是萧家自己人都未必知道一共有多少粮仓,只有萧伯昭一个人知道所有情况。 可陈方竟然能说得大差不差,这怎可能! 这可是就算是把萧家人绑去拷问,都问不出的消息! 陈言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萧老见过宁王的下场,竟还以为本官是好糊弄的,岂不可笑?” 萧伯昭眼神不断变化,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三万石,五日内发往冀州。” 陈言缓缓道:“不如本官告诉皇上,萧家明明存了大量粮食,却一直藏着不拿出来为君分忧。不知道,皇上会如何看待你萧家?” 萧伯昭一颤,涩然道:“四万石,三日内……” 陈言直接打断他的话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萧老,不,让本官最后一次称呼您一声‘护国公’,毕竟很快这爵位便要永远离开萧家。护国公,请自己离开罢,恕本官不送。” 萧伯昭一个哆嗦,见他毫无退让之意,终于颓然道:“徐州和豫州两地萧家尚有四万石粮食,今夜老朽便派人连夜送信过去,最迟三日内便可将消息送达,比从这里发粮要快得多。此外,老朽即刻往其余各地萧家粮仓发信,让他们尽快发粮。而司州这里,明日便可调集人手,将三万石粮食着手发送往冀州。总之,一共十万石粮食,必在半个月内尽数送达。” 陈言终于露出温和笑容,道:“萧老早些说实话,你我之间岂会闹得这么不愉快?” 萧伯昭心如刀割,想到整整十万石粮食就这么没了,真是比剜肉还难受。 再一听陈言之语,他唯有苦笑道:“是,是老朽之错,请大人恕罪。” 真是错一步失百着,若是不将赌注投在宁王身上,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如今想要保住萧家,哪怕陈言提出的要求再过分,也只能遵从。 陈言哈哈一笑,再道:“记着,所有粮食均不能打你萧家的旗号,否则让人知道你萧家有粮拖到现在才拿出来,回头照样有麻烦。” 第1338章 如狼似虎 萧伯昭怔了一下,微微皱眉。 确实有几分道理。 陈言体贴地道:“不过你可放心,本官已经替萧老考虑好了,您出了粮,那本官怎也该出点力,这个忙,我帮了!到时候,全部打我陈言的旗号,就说粮食是我设法购来,自然便再没人找你萧家的事了!不用谢啊!” 萧伯昭一呆,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那为何不说是我萧家从他国设法购来?”这么解释,岂不是能让萧家立个功?要是按陈言说的,这功就全是他的了。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萧老是个聪明人,怎会说出这种不聪明的话来?这功无论是您得了还是本官得了,皇上都开心,百姓也都得到了救济。但您得了,本官却会不开心。您觉得,本官不开心了,您能开心得起来吗?” 萧伯昭焉能听不出他赤果果的威胁之意,心中大骂,却无可奈何,唯有忍气吞声地道:“是,老朽明白了,便依大人所言。” 陈言展颜笑道:“那本官便不耽搁萧老了,您可以离开,回去安排粮食之事了。” 萧伯昭愣了一下,道:“但小女不是已经在准备晚膳……” 陈言点头道:“对啊,给本官准备的。” 开什么玩笑,大晚上的跟一老头共膳,这么煞风景的事,他怎可能答应? 萧伯昭本来就心情不佳,其实也并没想在这吃,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告辞离开。 这姓陈的太狠了,什么好处都他占,还不花一文钱,贪官都没他狠! 想到以后还要跟他打交道,萧伯昭脚步都有些沉重起来。 唉,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苦…… 待萧舒准备好饭菜后,见萧伯昭不在,有些疑惑。 陈言随口道:“萧老是个热心之人,听了本官的急务,非要赶紧回去处理不可。” 萧舒双眸微亮。 这岂不是说,今晚这顿晚膳,竟是她和陈言独处?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待到杯盘俱净时,陈言已吃得胀圆了肚子,靠在椅背上站不起来。 不得不说,萧舒这手艺真不是盖的,有了调味料之助,哪怕做的只是小菜,也吃得他停不下筷。 相比之下,陈府中的饭菜虽然已是相当美味,却仍逊色一筹。 “大人可还满意?”萧舒放下筷子,探问道。 “何只满意!本官估计一时半刻是站不起来了,撑得我真是……嗝!”陈言说到一半,打了个长长饱嗝,把话给嗝断了。 “让我为大人揉一揉,消消食罢?”萧舒起身走到陈言身前,蹲了下来,抬手轻轻为他揉着肚子。 陈言舒服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莫看她已是徐娘半老,但一双柔荑真是软若无骨,劲道不轻不重,那股子舒坦劲儿从肚子一直向四肢百骸蔓延。 这可是堂堂王妃!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想到她曾经的尊贵身份,如今却像个婢女般服侍自己,陈言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揉了一会儿,陈言突然感觉不对,浑身一个激灵,朝她一看,惊道:“夫人您这是……” 原来不知何时,萧舒一双玉手竟然自他袍摆下滑入他衣内,灵蛇一般没几下便摸进了他内衫之内,直接肉贴肉地摸上他肚子。 “隔着衣衫,终究收效不深,这样更好一些。”萧舒红着颊,羞道。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轻揉慢推,而且还渐渐向下。 “夫人!这不是很合适吧?!”陈言惊呼道,“噢!” 却是那双柔荑已然离开了他肚子。 “大人当初那般对我,可曾想过不合适?”萧舒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如今轮到我讨还回来啦。” 陈言双手抓着椅子扶手,倒吸一口冷气。 的确,他可不是一回两回用这种手段整治她,但她现在显然不是为了报复,反而像是在故意刺激他一般。 更要命的是,这几日他被迫禁欲,面对一个丰腴娇美的美妇,哪经得起这般刺激,念头如燎原猛火般迅速爆窜。 “大人那不能人道的旧疾,不是还要医治么?”萧舒情动不已,“今日便让我替大人彻底将它治愈……”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一时如坠云颠,难辨彼此。 萧舒早已多年未经人道之事,从当初被他欺负和后来被挑弄,再到上次误以为自己能治他那“不能人道”的毛病,她久积的情欲早已被激得入夜难寐。 自宁王伏诛,她离开了王府,虽然失去了过往的荣华富贵,但却反而有种解脱之感,每每想到陈言,更是难抑情思。 今日好不容易有个独自的机会,她是想忍也忍不住。 此时清楚感觉到陈言情欲大动,她哪还憋得住,有如离水已久的鱼儿,看到魂牵梦萦的河水,顿时再难矜持。 不问明朝离合,只求一夕之欢,能遂卿意…… 一时间,屋内烛火摇曳,身影绰绰,再不记这世间万事。 直到过了午夜,陈言才匆匆离开萧家。 坐在马车上,回味着方才的一切,真是回味无穷。 萧舒久旷,索求起来真就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孜孜不知其倦,逼得陈言都不得不来点真格的,连着摆弄了她两个时辰,她才算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大人,要回府吗?”张大彪问道。 “不,先去一趟秘密基地。”陈言回过神来,脑海中闪过姬楚。 那厮被抓已经好几日,关在地牢之中审问。 陈言故意一直没去找他,好让他多受几天折磨。现在也差不多时候了,估计他如今应是连睡觉爱睡床的哪一头都全交待了。 到了地方,陈言下了地牢,直接问道:“招了吗?” 负责这事的魏川叹道:“回大人,那家伙着实嘴硬,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这几日折磨得他不成人形,可他始终一句不说。” 这结果大出陈言意料,他皱眉道:“所有手段都用上了?” 第1339章 未尽的阴谋 魏川点头道:“是。” 他既这么说,便绝无疑问。陈言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能经受得了他那些邪门刑讯手段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一个没遇上过,想不到姓姬的居然到这种程度。 “哼,本官亲自去看看。”他脸色一沉,朝关押姬楚的那间地牢而去。 刑屋内,姬楚奄奄一息地吊在柱子上,陈言刚一进去,就闻到臭气熏天。 “大人要不塞个鼻子吧,这家伙早就大小失禁,这屋子里有些难闻。”魏川提醒道。 “不必。”陈言走到姬楚跟前,“姬兄,可还记得本官?” 披头散发、浑身污浊不堪的姬楚勉强睁开眼皮,看向他,目光涣散。 陈言立时看出这家伙整个意识都已经混乱了,显然是不堪刑讯,从心理上就崩溃了。 但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没有吐露任何消息。 这不是通过训练就能练出来的,必须是天生心志坚毅到常人难以想象之人,方可办到。 陈言心中那股异样感觉越发浓烈起来。 按理说,此人是宁王手下,宁王已死,那他也再没理由非要守什么秘密不可。 但他却一个字也不说,就像是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魏川着人取来清水,灌姬楚饮下。 姬楚这些天一直未进水米,不受控制地大口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喘息渐定,眼神才渐渐凝聚起来。 “陈……言!”稍一恢复,他便含糊不清地喊出这两个字。 为免他咬舌自尽,这几天一直有喂他少量麻沸散,使他连咬合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不过副作用便是说话也很难说得清晰。 “姬兄,咱们就不兜圈子了。”陈言沉声道,“你说出本官想要的,本官酌情处置你,从给你一个痛快到留你一命都可以,端看你所说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用处。” 姬楚看着他,突然嘴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辛苦又诡异的笑容。 “我……没有……可说的……” 陈言凝视着他,若有所思。 “这几日他时常有这笑容和反应吗?”他转头问道。 “禀大人,从未有过,他一直都是闷声不吭,像失了魂一样任由折磨。”魏川回答道。 “你想……问出……什么……都是做梦……”姬楚吃力地道,笑容越发灿烂。 “你透露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陈言回了一个笑容,“不过可惜,你自己显然也不明白自己何时透露。” 姬楚笑容一僵。 好一会儿,他才辛苦地道:“你想……诈我?” 陈言摇了摇头。 “也罢!看在你时间已经不多,本官便告诉你,你透露了什么。” “你是宁逆手下心腹,按说宁逆已经伏诛,那你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秘密了。” “但你却一字不答,证明你心中还有秘密,是即使宁逆伏诛,也还有用的。” “换言之,宁逆的伏诛,并不代表着你的阴谋已经结束,本官说得可对?” “再者,你此前一语不发,唯有见到本官时才做此嘲讽之语与讽刺之笑。” “显然是因为你心中恨我太甚,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忍不住有了这些表情言语。” “同时你说本官休想问出什么来,也就是说,你心中确实还有些东西是没说的。” “而且这些东西显然影响颇大,能对本官或者大周造成相当大的损伤,否则你不会如此得意。” 陈言一边说,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姬楚。 后者眼珠抖颤起来,显然心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确实被陈言说中了,见到后者时,恨意太甚,才忍不住有了些神情反应。 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敏锐,从他这只言片语和少许神情变化中便看出这么多! 陈言停了停,再道:“顺便再说一句,方才这几句话,其实也是本官的试探。你此刻的神情反应,证明了本官的猜测无误。本官不妨再来猜一猜,你想要隐藏的那桩秘密到底是什么。” 姬楚嘴唇轻轻翕合,神情不复此前,道:“你……不可能……猜得出……” 陈言缓缓道:“能让本官震惊和受到伤害的事情不多,数来数去,最大的也就是我亲近之人,以及,皇上……” 姬楚猛地合上双眼,嘶叫道:“想试探我……做梦……” 陈言一震道:“你竟然还有比伤害皇上更大的阴谋?!” 正常情况下,姬楚在他说到皇上二字时闭眼,证明其阴谋确实与皇上有关。 可陈言太清楚,这家伙是个城府极深、又心思狡诈之徒,此刻这么明显的反应,就像是故意在诱他陈言往皇上身上去想一样。 是以陈言立刻便意识到,对方的阴谋可能甚至比伤害唐韵还要大! 在这个时候故意闭眼和大叫,乃是为了误导他,让他以为阴谋是出在唐韵身上。 可姬楚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怎能发动什么阴谋? 姬楚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但他却再不吭半声。 他算是学乖了,跟陈言说话,多说一个字都可能被看破一点心思,唯有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佳做法! 陈言心潮起伏,那种异样感越来越强烈。 虽然看破姬楚确实有更大的阴谋,但却不知道那阴谋究竟是什么,那股难受感让他实在难以压下。 “大人,还要审么?”魏川在旁边问道。 “给他清洗一下,缓一缓。”陈言抛下这一句,转身出了牢室。 可惜公孙城已死,否则便多了一个着手点。 别的人或许不知道姬楚的阴谋,公孙城肯定多少知道一些。 不过,还有一个人,或许能探出些东西。 次日天还没亮,陈言被丫环拖着起了床,正睡眼惺忪地更衣,萧伯昭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陈言将书信看了一遍,微微一笑。 这下就能向唐韵交待了。 议事房,陈言一踏进去,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朝他投来。 连唐韵也死盯着他,一眨不眨,玉容透出紧张。 陈言奇道:“皇上还没开始议事么?” 唐韵不耐烦地道:“少啰嗦,快说,那事如何了?” 今日她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与群臣进了议事房,一件事没议,就等着陈言来。 第1340章 锦貂紫裘 昨天他那么自信地把那些大事一件件担下来,其中最快能有回馈的便是粮食的事,若这件他没法回答上,那其它事只怕也悬。 陈言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回到唐韵处,哑然一笑,道:“臣,幸不辱命,已设法寻得十万石粮食,今日便可有三万石先从京城送往冀州。其余的部分,会在未来半个月内陆续送往北境。” 于都等人无不一震。 唐韵大喜道:“真的?!” 陈言从容道:“臣已派人前往户部,让派人立刻前去接洽粮食之事。相信天黑之前,便会有消息回报。” 唐韵激动之极,笑道:“有陈卿出马,果然事无不成!” 于都、韩兆坤等人交换了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这也太离谱了! 十万石粮食,不是十斤粮食,他怎可能在一天之内便凑齐? 但这事显然不可能是撒谎,因为粮食的转运需要经过层层核查,若是假的,很容易被人戳破。 “至于别的事,如臣昨日所言,须得多待几日方有准信。”陈言伸了个懒腰,“请皇上和诸公继续议今日之事罢,若有消息,臣自会禀报。” 说着走到小榻处,便要躺下。 “且慢!”唐韵笑盈盈地道,“来人!去朕的御书房,将那床锦貂紫裘拿来,为陈相垫一垫。” 一名凤翎卫领命而去后,她才对陈言道:“你尚未换榻,暂时便以此裘垫一垫床。此裘颇为厚实绵软,虽不如你之弹簧床舒服,但也可将就使用,该对你背疾有些好处。” 陈言忙道:“多谢皇上圣恩!” 众人无不暗叹。 那锦貂紫裘乃是别国昔年遣使前来拜送的国礼,唐韵自己一向自己用的,现在竟然给陈言使用,自然是因为他立下这大功。 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想要把陈言扳倒更难了。 与把他扳倒相比,或许现在该多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弄下去。 还好此前听了黄相的建议,选择了暂时隐忍,这几天与陈言算是关系缓和了些,料来对方短时间也不好意思对自己等人乱来。 这日议事比昨日结束得还早,不过两个时辰,便议完所有事。 当然也多亏昨日陈言便将那十二件最难的议题担下,今日没什么大难题。 待到众人离开后,唐韵把陈言留下,问道:“你那粮食究竟从何弄来的?” 陈言含笑道:“不敢隐瞒皇上,臣有些朋友,颇有些能耐。这次臣花了好大的人情,才请动他们帮忙,凑到了这些粮食。” 唐韵蹙眉道:“你嘴里说着不敢隐瞒,但实则还是在敷衍于朕。究竟是什么朋友,又以什么手段凑来,你只字不提。陈言,你这些粮食,来路不正罢?” 陈言干笑一声,道:“皇上英明,这些粮食确实来路不怎么见得光。但,只要能救得百姓,粮食来路如何,又有何重要?” 唐韵凝视他片刻,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亦不会追究此事,但你也须明白,事须有度。” 陈言恭敬地道:“臣谨遵圣谕。” 唐韵神情缓和下来,说道:“清夫人近来与太后走得颇近,你可知是为何?” 陈言怔了一下,道:“臣确实知道一些。清夫人此人手腕颇为厉害,她为人不怎么样,在宫中一向被人所敌视,故而想要抓紧太后这靠山,时常用些手段讨好太后,是以太后对她颇为喜爱。” 唐韵沉吟片刻,道:“这些事朕也知道,不过过去太后还不似如今般与其亲近。昨日朕去探太后,清夫人竟与太后同桌共食,言谈甚欢。朕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对太后有什么阴谋?” 陈言迟疑道:“皇上的意思是……” 唐韵看着他:“横竖你也要探清清夫人的情况,不如为朕探一探此事。” 陈言惊道:“这,这怕是不太妥吧?”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哦?有何不妥?” 陈言挠头道:“这,臣不大好说……这个事,其实臣之前便想向皇上禀报,以后要不还是换个人去查她较为妥当。” 唐韵追问道:“为何?” 陈言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总之……” 唐韵哼了一声,双颊微起一层红晕,道:“你是怕她屡屡勾引于你,惹怒了朕,砍了你的头吧!” 陈言大吃一惊:“皇上您知道了?!” 这吃惊其实是装出来的,他心中清楚,那几次青鸢暗中必然听到了清夫人与他暧昧的情况,多半会回报唐韵。 唐韵板着脸道:“这女人恬不知耻,但无妨,你可虚与委蛇,朕不会怪罪。横竖你也没法……总之你可放手探她,无需担心。” 她想说的是“你也没法真的占了她身子”,不过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没说完。 她肯让陈言在后宫中探消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认为他已不能人道,否则怎也不可能任由他一个大男人跟皇宫妃嫔轻易接触。 陈言哪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心说你这么想就最好不过,唯有道:“好吧,臣领命便是。” 正好他也有事,想透过清夫人查一查,借这机会顺便探探也好。 出了议事房,陈言上了马车,没有出宫,而是直接去慈安宫。 他不能直接去冬苑找清夫人,不过听唐韵说后者最近常在太后那,去那或许有机会撞上。 到了慈安宫,只见大门处人来人往,不少身着官役服色的男子进进出来,背沙搬石,忙个不停。 而在大门外面,堆满了沙石等物,居然还停了一台水泥搅拌机。 陈言初时一愣,随即恍然,知道是水上乐园之事开始着手。 他下了马车,看了看,突然看到个熟人,连忙招呼一声:“老范!” 正在门外指挥的老范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连忙小跑着过来,双膝一低跪倒在地:“小人见过大人!” 陈言一把把他扶了起来,道:“看这意思,太后这边的事,你是要亲自负责了?那户部那些粮仓……” 老范忙道:“回大人的话,凤阁内史大人亲自来交待的事,又是太后的差使,我哪敢怠慢?户部的粮仓也修缮得差不多了,有人看着就行,不需要我留在那监工。” 第1341章 太后要招面首了! 陈言点点头,看看周围的人:“但这些官役只怕用不惯咱们这些器……咦?等等,这不是我青山县建筑队的人吗!” 却是细看才发觉,那些身着官役服色的人中,大部分都是熟悉面孔。 老范把身上的外衣展示了一下:“大人您瞧,小人也得了一身!韩大人说,在宫内办事,穿着太随便了不行,就统一给咱们发了身官役服。不过只是暂时的,待到这水池修完,还得退回去。” 陈言这才明白,道:“那你们忙着,本官还要去参见太后。” 老范嘿嘿一笑:“太后就在花园里呢!不过说真的,这太后也太年轻点了吧,本来我还以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呢!” 陈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低点声!这话让人听到,还不把你隔夜饭给揍出来!不过你那纯粹是对太后的刻板印象,太后年轻着哩!” 老范眼睛一眯,凑近悄声道:“年不年轻倒无所谓,只是那身段,啧啧,嘿,小人不能再说了,再说大人得打小人嘴巴子了。” 陈言哪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都是粗人,平时在工地上聊的三句就有两句荤的,估计见到太后没少在心里意淫。 但他说的也没错,太后堪称丰而不肥,润而不腻,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饱满的地方饱满,是个男人都很难不对她有些想法。 他也压低了声音,道:“这话要让人听到,就不只是揍的问题了,估计你得好好发挥最近学的字儿,在大牢里写好遗书,然后等着秋后问斩了。” 老范吓一跳,赶紧捂住自己嘴,表示再不说了。 陈言哈哈一笑,这才从他身边而过,进了慈安宫。 门口的凤翎卫早就熟了,晓得他是太后宠信之人,以为是太后召他前来,自然不会拦阻。 陈言一路直接到了花园,只见里面已经有十几人在着手挖掘,还有凤阁的官员在旁督工。 见到陈言,几句凤阁官员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太后呢?”陈言目光扫过花园,没见着太后。 “回陈相,方才于大人家的孙少爷来访,太后嫌此地嘈杂,到花园那头去接待他了。”一人回答道。 “于大人?于都?”陈言一呆,“他孙子什么官职,为何来此?” “于想尚无官职在身,至于为何来此,我等便不知道了。”另一名官员答道。 “除了太后和那于什么,还有谁在?”陈言再问道。 “除了宫女和太监,就只有清夫人在。”前一人答道。 陈言心中一亮。 清夫人果然在这! “行了,你们自去忙你们的。”他抛下一句,转身朝着花园另一头而去。 花园颇大,陈言绕了一圈,过了一片小树林,才看到那边花圃间摆了桌椅,太后和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不知道在说什么,谈笑风生。 清夫人侍立在太后身后,含笑看着那年轻男子,神情专注,不时还掩唇轻笑一声。 陈言定睛看了看那年轻男子,以他的审美标准,也不由暗赞一声帅哥。这要放在他前世,妥妥顶流小鲜肉水平。 而且,看得出来他绝非那种柔弱无力之人,宽肩蜂腰,一副健美身材,估计也是习武之人。 看来,这厮就是于都他孙子了。 “臣陈言,拜见太后!”陈言快步走了过去,先向太后行了一礼。 他一来,那年轻男子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但看到是陈言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敌意,随即压了下去。 陈言倒不在意,毕竟于都跟他过节不少,家里人当然也不可能喜欢他陈某人。 “陈相免礼,今儿怎有闲暇来哀家这里了?。”太后看到他,笑着说道。 “臣听说水上乐园动工,怕有什么不妥之处,故而前来看看。”陈言早就想好了理由。 “有心了。来,见一见于尚书家的少爷。”太后指着那年轻男子道,“陈相还不认识吧?他姓于名想,乃是青年一辈罕见的人才,不仅文才过人,而且武艺非凡,且精于用兵之道。虽然不过弱冠之年,但志向远大,连襄王也对他刮目相看哩!” “于想拜见右仆射大人!”那年轻男子于想一抬手,勉强地行了个礼。 “真是英雄年少。”陈言客套地赞了一句,心里有点奇怪。 太后怎么对这个于想有点青睐的样子,难不成是寡居久了,想捞个面首啥的? 看这姓于的小子一副吃软饭的小鲜肉模样,确实是挺招女人喜欢。 “对啊,哀家也颇为喜欢,所以特意唤人召他入宫一见。”太后喜孜孜地道。 “原来竟是太后召他入宫的?”陈言大吃一惊,这也太饥渴了吧?! “是啊,陈相也夸他英雄年少,足见他不差。”太后有些兴奋地道,“回头哀家再请皇上前来一见,让她也瞧瞧。” “啊?”陈言懵了。她还一点不忌讳唐韵知道这事?居然还要安排她跟自己的面首见面,太后未免也太高调了…… 于想毕竟年纪不大,听得太后这一句,不禁脸上微微一红。 “太后,时候也差不多啦。”一旁清夫人忽然提醒道。 “噢,对对。”太后反应过来,对着于想笑道,“你且回去,过两日待哀家安排妥当,再召你入宫。” “是,于想谨遵懿旨。”于想恭敬地行了礼,转身龙行虎步地去了。 “瞧瞧,连行走时也这般仪表堂堂,哀家真是越看越喜欢。”太后看着随着太监离开的他背影消失在林边,笑着说道。 “呃……太后,这个事是不是得低调些?”陈言有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怎么,你知道哀家唤他入宫是为了何事?”太后奇道。 “这个,大概能猜得一二吧。”陈言含糊地道。 “不愧是陈相,真是不点也透。”太后动容道,“那以你之见,觉得此子如何?” “呃,体格还算健壮,不过恕臣直言,不太合适。”陈言隐晦地道。 那小子一看就没什么男女之事的经验,怎可能满足得了太后这种成熟美妇,当面首差着火候。 不过这话他哪敢明说,毕竟周围还有这么多人。 第1342章 夫妻之实 “不合适?陈相这回怕是看走眼了,哀家看来,这真是再合适不过。”太后不以为意地道,“年纪也相仿,日后相处起来,就更好了。” 陈言一时语塞。 年纪相仿?太后心里是当她自己有多年轻? “成不成,还得皇上说了才算。”清夫人插了句嘴。 “唉,也是。皇上眼光高,只怕不会答应。”太后双眉轻蹙,“除非……” “除非什么?”陈言接了一句。 “除非陈相肯帮忙劝一劝皇上。”太后看了看他。 陈言一愣。 太后要纳面首,居然让他这个文昌台右仆射帮忙劝皇上同意?这要说出去,只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不过…… 陈言心中闪过那日唐韵说过的话。 那天唐韵看到太后“强袭”他陈言,曾经说过孤阳孤阴的那番话,隐透想给太后找个“阳”来滋润滋润的意思。 现在太后自己找好了,岂不是省了唐韵的功夫?多半,她会答应下来。 想到这里,他肃容道:“此事包在臣身上,臣必定说服皇上!” 太后大喜道:“哀家就知道,无论什么事,交到陈相手上最为可靠!若此事事成,少不得你一杯红娘茶!” 陈言尴尬地道:“太后,臣是男子啊。” 太后随口道:“无妨,反正你也跟女子差不……咳,没什么,那就红郎茶。” 心里想的是,反正你也不能人道,跟女人又有何区别? 不过终究顾及陈言的自尊心,她还是临时改了口。 陈言趁着她不注意,朝清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道:“太后若无其它事,臣便先告退了。” 太后摆摆手:“去罢去罢,不过千万记得答应哀家的事。” 陈言应了一声,退了。 太后长舒一口气,对清夫人笑道:“好在此事有陈相答应帮忙,皇上立后纳妃之事,有着落了!” 清夫人柔声道:“陈相乃是识大局之人,自然要尽心相助。” 另一边,陈言出了慈安宫,上了马车,往来路走了一截,停在了一处大树下。 过了一会儿,尚德全快步而来,到车边轻声道:“陈相。” 陈言掀开车帘,道:“清夫人呢?” 尚德全低声道:“夫人还得在太后那商量点事,得稍等一会儿,请大人先随老奴去老地方。” 陈言点点头,吩咐了张大彪一声,下车跟着尚德全去了。 皇宫太大了,他自己一来未必找得到那役院,二来路途不熟,在路上遇到御卫和凤翎卫的话不好交待,毕竟这事虽是唐韵交待下来的,但却是不能公之于众。 但尚德全却对皇宫的路径极熟,有这老太监在,避过御卫和凤翎卫的巡逻不成问题,省事。 一路到了役院,二人进入后关上了院门。 “陈相请在此稍候。”尚德全说了一句,顿了一顿,忍不住又道,“老奴的事……” “你这一日不提就不舒服是吧?”陈言听得直摇头,“清夫人如今逼着本官赐她一个儿子,我尚未答应,哪有机会跟她提你的事?” “要不……陈相答应了吧?”尚德全小心翼翼地道。 “我说全公公,你这未免过于自私了吧?”陈言失声道,“是,本官要是答应了,就可以帮你拿到你的宝贝,可本官岂不是要完全落进她掌握之中?” “这倒不至于。”尚德全忙道,“近来私底下清夫人时时说起大人,总说大人乃是千古难见之人,若能从了大人,也是她一生福分。哪怕将来没有名分,大人该也会护得她周全。这些言语,可不像是要将大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鬼话,你猜本官信不信?”陈言嗤之以鼻。 这老东西为了让他答应,真是不择手段。清夫人何其自私之人,怎可能那么想?她的性子,一看便知若是嫁了,就要将家中大权全拿在手里的那种。 “老奴真没撒谎!”尚德全急道,“而且,清夫人还说,大人若得了她,能免皇上的大祸,所以您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皇上的大祸?这是何意?”陈言微微一怔。 “这老奴就不清楚了,她也不会把这些事详细说予老奴听。”尚德全叹了口气,“但依老奴之见,这话并非作假。陈相,这屋子里早已备了床铺,不如您今日便与她……” “打住!”陈言喝道,“答不答应,本官心中有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了!” “是,老奴多嘴了。”尚德全讪讪地道,不敢再多说,退出了院子。 陈言转头看看周围,忽然眼有所觉,愕然朝另一边院墙外的大树上看去。 树叶之间,衣袂隐现,赫然是有人藏在上面! 陈言一怔,走近去仰头一看,差点没笑出来。 青鸢正蹲在树叶间,向他使劲挥手,让他别靠近。 陈言倒也不意外,青鸢想必是唐韵派来暗中保护他的,同时兼一个偷听和监视的功用,以免他陈言不老实说出与清夫人的一切。 只不过没想到这妞居然爬到了树上,看来她的肩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那树离院子里任何一间屋子里都挺远,若是他和清夫人在屋内说话,青鸢想听到有点难。 吱呀一声。 陈言一惊,转头一看,只见清夫人从另一边的院门走了进来。 他连忙迎了过去,避免清夫人走近这边看到青鸢。 “清儿见过陈相。”清夫人娇滴滴地说了一句,盈盈一礼。 “夫人,你我之间,何必多礼。”陈言含笑道。他今天是有求而来,态度上自然要温和些。 “先贤云,夫妇之间,尚须相敬,更何况清儿与大人还未成夫妻之实?”清夫人娇媚地说道。 “咳!”陈言吓一跳,连忙重重咳了一声,把她后半句话给压了下去,怕她说得太露骨,让树上的青鸢听到,毕竟这事他并没有告诉唐韵。 “大人身子不适?”清夫人吃惊地道。 “这些日子太忙,有些着凉,倒也无甚大碍。”陈言敷衍了一句。 “那到屋内坐下吧,莫要累着啦。”清夫人说着上前搀住陈言,哪像个曾经被人侍候的妃子,倒像是个体贴懂事的丫环一般。 第1343章 十日后皇宫大变 陈言正有此意,任她扶进了屋内。 待他坐下后,清夫人回身将房门关上。 “关门就不必了吧。”陈言微微一惊。 “这天儿太热,开着房门,晒得慌。”清夫人回身走近,拿玉手轻轻给自己扇了扇风,“还是有些炎热,大人请恕清儿失礼啦。” 陈言正想问你失礼在何处,却见清夫人抬手轻轻解开上衣侧面的搭扣,纤手轻挥间,那件衫裙已然裉了下来,轻轻落地。 外衫一除,顿时露出里面的薄纱衣裙,透得连更里面的肚兜都看得清楚,那粉嫩的玉臂更是清晰可见,无比香艳。 陈言大惊道:“夫人您莫要冲动!有什么事好说,不可再脱了!” 清夫人双颊微红,道:“大人误会了,清儿只是觉得太热,故而暂时脱了这外面的衫裙,别无他意。您不必介意,今日来找清儿,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您直说便是。” 说着,莲步轻移,到了陈言跟前,一侧身,坐到了他怀中,一双玉臂环住了他脖子。 陈言一脸黑线地道:“夫人不是说热吗?为何还坐到本官怀中?” 清夫人睁大了双眸,一脸天真无邪:“这屋内只有一把椅子,大人坐了,清儿总不能坐地上罢?只好将就将就,坐您腿上啦。” 陈言头皮发麻地看着她。 前几次她都只是口头提一下,怎么今儿这么主动?简直就像是恨不得诱他立刻将她占有一般! 要命的是,她这身若隐若现的装扮,确实十分诱人,让他生出想将她扒光、好好欣赏欣赏她那动人身子的冲动! “大人?您怎么不说话了?”清夫人声音越发妩媚起来。 “本官在想,要不要直接夺门而逃,从此再不与夫人见面。”陈言压着把她搂住的冲动,双手自然下垂,没有碰她,沉声说道。 清夫人微微一颤,定睛看他半晌。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从他腿上站了起来,退开两步。 “大人不喜欢清儿这样,清儿便不再如此。”她轻声说道,“但赐子之约,清儿已经等不了太久,若十日内大人不能答应,此约,只能作罢。” 陈言意外地看着她。 他当然巴不得结束,可她这反应,似乎别有隐情。 “这是为何?”陈言皱眉道。 “皆因十日后宫内便会有大变。”清夫人缓缓说道,“届时陈相便再没办法继续在这相位上稳坐,自然也不再是能助清儿脱离后宫。” “莫要危言耸听。”陈言冷然道,“你该知这种手段,对本官没用。” “大人若以为是危言耸听,那清儿也没办法。”清夫人露出无奈之色,“静待十日便知真假。” “真假?什么真假?”陈言疑道。 “大人以为,宁王伏诛,他的谋逆图谋便真的结束了么?”清夫人意味深长地道。 陈言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他今日来见清夫人,除了敷衍唐韵、来做个探清夫人的底的样子外,还有一层原因,便是想要从清夫人这里试一试,看能不能探出点什么。 姬楚的话,让他十分在意,但却有点无从下手。 到底姬楚那藏而不露的阴谋,是直接针对唐韵,又或者从别处来,陈言半点头绪都没有,故而想要先从宫内下手。 毕竟这里是离唐韵这个大周女帝最近的所在,如果有什么阴谋,从宫内开始,比从宫外开始的危害要大得多。 而要查宫内的异常,他第一反应便是清夫人。 这妞手段不是一般厉害,在宫内必有一套手段能查得不少事,借她之手,或许可以查到一点线索。 可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她竟然先来了这么一段! 这下好了,他连查都不用查了,已可肯定姬楚的阴谋必是在宫内! “你是说,”陈言缓缓道,“宁王还安排了别的手段,想要行刺皇上?” “大人莫要玩笑了,这些事,是清儿的筹码,岂能轻易说出?”清夫人嫣然一笑,“想知道,还是那句话,请赐清儿一个孩子吧。当我可完全信任大人时,自然便会将所知的一切,尽数告知。” 陈言也想得到是这回答,双眉一扬。 但旋即,双眉就渐渐放低。 事关重大,不可贸然行事! “便当夫人所说之事为真,若皇上出事,皇宫生乱,只怕夫人也很难自保。”陈言沉着地道,“本官不信夫人为了我,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所以即便本官不答应,你也必然会自己吐露真相!” “大人大可一试。”清夫人笑容越发甜美,“十日后,事实会告诉大人,您此刻的想法是对是错。到时,皇宫大乱,清儿有自信还能好好活下去,可您和皇上,就未必啦。” 陈言霍然起身,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开门而出。 受人胁迫而从,从来不是他的性格。她想跟他玩手段,那他就奉陪好了! 看着陈言一路直接出了院子,清夫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俯身将掉在地上的衫裙拾了起来。 陈言啊陈言,你早晚会答应的。 尚德全小跑着进来,吃惊地道:“夫人,陈相为何怒气冲冲地走了?您与他吵架了?” 清夫人将衫裙穿回身上,淡淡地道:“全公公,不该你过问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尚德全一惊,陪笑道:“老奴只是怕夫人有陈相这么好的一个靠山,却把靠山给搞没了。” 清夫人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道:“他,不会的。” 尚德全愣了一下。 她怎会这么有把握? 出了皇宫,陈言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下来,反复思考其中关键,清夫人已不可能给他有用的信息,那他就只有一个可能的切入点了。 刑部大牢的狱官认得他,一听狱卒禀报说他来到,连忙出来迎接。 “本官要见姜仞。”陈言开门见山地道,“人在哪?” “啊?这……”狱官迟疑起来。 “怎么?莫非本官见不得他?”陈言冷冷道。 刑部大牢是范明德的地方,自然这手下之人也对他陈某人没好感。但今儿他有事,对方阻他,那便是找死! 第1344章 当场撤职 “不不不!下官没这个意思。”狱官大惊,连忙道,“只是姜仞如今受了些小伤,怕他难以应答,大人要审他,不如还是过两日,等他伤势好些再说。” “小伤?”陈言眉一扬。 “对,一点小伤,等两日他养好再审比较妥当。”狱官陪笑道。 “正好,本官略懂一些岐黄之术,带路!”陈言冷笑道。 “这,这,这……”狱官一时慌了,迟迟没有动作。 陈言脸色瞬间沉如死水,再不看他,看向周围几个狱卒。 “刑部大牢狱官办事不力,明日便会撤职,”他冷喝道,“谁带本官去见姜仞,谁就是下一任狱官!” 这话一出,那狱官浑身剧震。 这也太狠了! 当初陈方还是个户部粮事郞中和京兆尹而已,自己的老大范明德都拿他没辙,现在对方可是文昌台右仆射,想要下他一个狱官的官位,还不跟吹口气般轻松! 扑通一声,他双膝一低,跪了下来:“大人,小人知道错了!求您大人大量,放小人一马,我这就带您进去见那姜仞!” 陈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冷着脸道:“晚了!” 目光环扫,落到那几个狱卒处:“本官只给你们三息,三、二……” 还没数到“一”,其中一个狱卒最为机灵,慌忙扑上前跪倒在地,谄媚地道:“陈相,小的知道姜仞在哪,我这就带您进去!” 陈言点点头:“起来吧,你叫何名?” 那狱卒爬了起来,点头哈腰地道:“小的叫路正,陈相请跟小的来。” 陈言再不看地上那狱官半眼,负着手,带着张大彪跟着路正进了刑部大牢。 左右别的狱卒到这刻才如梦方醒,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扑晚了啊! 虽说一个刑部司狱司的司狱也不过从七品,但比他们这些没品的狱卒还是好太多了,算是正式踏入仕途,将来若是把这位陈大人舔好了,还怕没更好的前途吗? 说话声从牢门内不断传出。 “今儿晌午过后,你到文昌台来,本官给你安排。” “谢陈相!不过要撤司狱大人的职,也得他有失职之处,不知陈相是想……” “要理由还不简单?方才他以胸膛强顶本官的脚,袭击上官,这条罪名还不够吗?但本官宽仁,没有追究他的刑责,只免其官了事。” “啊?” …… 外面那刚刚才爬起来的狱官整个人都傻掉了。 明明是对方踹他,怎么就成了他袭击上官!袭击也就罢了,说甚拿胸膛顶上官的脚,这也太离谱了吧! “大人,您别怕,咱们去找范大人,求他为您出头!”一个狱卒小跑着过来,献策道。 “出头?”那狱官惨然道,“让堂堂正一品的大员,为了我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司狱,去得罪正一品的文昌台右仆射、大周国相?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那狱卒一愣。 是啊。 范大人虽然一向讨厌陈言,可怎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芝麻小官跟陈言大闹。这个官,是丢定了! 想到这,他撇了撇嘴,脸上的讨好神情也没有了:“切,帮你出主意,你还骂我,真当自己还是司狱啊。”一转身,给了狱官一个后脑勺,去了。 那狱官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没了官位,他比这些狱卒还低一档,真要闹将起来,他现在可讨不了好! 唉,早知道是这结果,刚才就不那么干了! 姜仞牵涉到宁王谋反,被关在单独的牢室,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 陈言到了牢室门前,这才明白为何那狱官不肯让他来审姜仞。 后者遍体鳞伤、一身血肉模糊,双腿和双臂都明显地异常偏折着,显然是这几天受尽了酷刑,甚至还被扭断了四肢。 用刑过衡,本身便是失职之罪。 估计是因为牵涉到宁王谋反这样的大案,那狱官急切立功,对姜仞用刑用过了度。也因此不敢让陈言入来,怕被发现后革职。 姜仞身上还敷了药,估计是请过大夫来治疗,不过伤得这么重,只怕没几个月是休想动得了了。 狱卒开了门,陈言踏入门内,姜仞微微一颤,勉强睁开一线眼皮。 看清是陈言的刹那,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睁圆了双眼。 陈言也不禁暗赞一句厉害,这家伙伤得这么重,换别人怕是早就昏迷过去了,或者意志崩溃变个白痴,但姜仞却不但还清醒,并且居然一声痛都不叫。 “宁……宁王妃呢?”姜仞嘶声道。 陈言不禁想到昨晚的事,有点尴尬。 他跟姜仞要是从宁王妃的关系来看,岂不是得叫这家伙一声大舅哥? “她安然无事,已经安置妥当。本官答应了你,自然不会为难她。”陈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并且萧家也未受牵连。” “萧家……那种地方,毁了更……更好!”姜仞喘息着道。 “看来你对萧家怨言有点深啊。”陈言没想到他有这么一句,不过回心一想,姜仞作为萧伯昭的私生子,后者居然一直没关心过前者的死活,前者会恨家也属正常。 “你找我……有事?”姜仞吃力地道。 “我来带你走。”陈言本想问到嘴边的话,直接换了一句。 姜仞交给刑部太不稳当了,万一回头把他刑死了,得不偿失。 “呵,我是……钦犯……刑部不会让你带我走的……”姜仞惨然一笑。言下之意, “我要带走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陈言眼一瞪,回身喝道,“把他镣铐解开!” 几个狱卒都懵了,你看我我看你,哪敢上前。 这可是钦犯! 要是让陈言给带走了,上面怪罪下来他们哪个担得起? 但……那可是陈言! 要是不让他带走,他怪罪下来,自己也担不起啊! “本官也不为难你们,钥匙在谁身上?”陈言话锋一转。 路正立马指向其中一个狱卒。 “彪子,把钥匙抢过来。”陈言吩咐道,“解了镣铐,将人带走。要是有人敢阻拦,回头替他向朝廷报一个因公殉职!” 第1345章 不求回报的忠心 最后一句听得众人一个激灵。 张大彪咧嘴一笑,走近那揣钥匙的狱卒,后者既不敢躲闪也不敢抵抗,只得任由对方将自己腰后的钥匙夺了过去。 姜仞愣愣地看着这幕。 万万想不到,陈言竟真敢动手! 不多时,张大彪抱着解开镣铐、重伤在身的姜仞,跟在陈言身后,朝外走去。 无人敢拦。 待到陈言等人走远后,众狱卒才松了口气,各自擦了把额头的汗珠。 “这下糟了,该如何向上面禀报?”一人忧心道。 “不怕,陈相要人,只怕连尚书大人都不敢拦,更何况咱们?”路正是唯一一个精神振奋的,“回头有本官护着兄弟们,不用怕!” “本官?”另一人错愕道,“你不是跟咱们一样,都是没品没官的狱卒,咋就‘本官’了?吓疯了吧!” 路正嘿嘿一笑,将方才陈言承诺给官的事说了一通。 众人听得一脸懵逼,一人失声道:“他这么一说,你就信了?” 另一人接过话头:“没错,那铁定是蒙你的。陈相虽然是文昌台右仆射,但可不是皇上,大周又不是他一言堂,怎可能想给谁官就给谁?” 路正被他们一说,本来充足的信心也不禁有点动摇起来。 对啊! 方才被机会晃得有点冲动了,这事真能成? 半个时辰后,刘氏医馆。 刘望从屋内出来,擦了把头上的汗水,道:“已经上好药包扎完了,没有性命之忧。他也真是惨,四肢筋骨都错了位,指甲盖全都被针刺过,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竟伤残至此!” 陈言随口道:“他是谋反的钦犯,经受了刑部大牢的逼供而已。” 刘望一愣,旋即失声道:“什么!” 陈言带着人来后,二话不说就插了队,让刘望加急给姜仞治伤。刘望也没来得及问,没想到治的竟然是钦犯! 陈言拍拍他肩,道:“有劳刘郎中了,这几日他便留在这,本官会让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人来找他,就报我的名号。你先去忙着,我去问他几句话。” 屋内,姜仞被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只有睁开的双眼,让人知道他此刻仍是清醒的。 陈言关上门,走到床前坐下。 “伤成这样你还能不叫痛,这股子忍耐力相当不凡,只比本官稍稍逊色一线……哎哟这椅子怎么回事?怎么翘着边,硌得本官生疼……”陈言说到一半,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苦着脸揉着屁股。 姜仞无语地看着他。 这点痛就受不了了,也好意思自吹自擂忍耐力比他强? “咳,说正事吧。”陈言换了把椅子,坐下后正色道,“宁王妃方面,本官如你所愿,不但保了她,而且还可保证日后会多加照拂。作为回报,本官有些问题,需要你老实回答。” “说。”姜仞没有废话,闭上双眼,吃力地吐出一个字。 “这么爽快?”陈言有点意外。 “凡护着舒儿的……都是自己人……”姜仞艰难地道。 “本官有些好奇,你明明痛恨萧家人,为何对宁王妃这么好?”陈言好奇地道,同时也有点明白为何他此前对宁王忠心。 “只有她……真正拿我当亲人。”姜仞缓缓地道。 看来又是一出人间亲情伦理大剧。 陈言没了多问的心思,转入正题:“你对姬楚和公孙城这两人,知道多少?” 姜仞有些意外地睁开一线眼皮,看了看他,才道:“外加一个张移,我从不信任这三人。但宁王对他们十分信任。” 陈言追问道:“有多信任?” “宁王所有计划,只有姬楚一个人知道,张移知道大部分,公孙城知道小部分。” “而包括我在内的其余心腹,所知之事连公孙城都比不上。” “但三人对他,也是十分忠心,为了他的大业不惜一切。” “大概是在七年前,这三人投靠宁王后,宁王便将他们倚为臂助。” “而在一年多后,宁王便让姬楚投靠燕王,张移投靠益王,而公孙城则灵活行事,为两人打下手,开始布置的大计。” “之后,姬楚依照计划,撺掇燕王谋反,而张移盗取益王王符。” “再后的事情,想来陈大人已经知道了。” “原本这大计十拿九稳,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让皇帝得到了大人你,致使大计出了茬子。” 姜仞一口气说到这,有些喘不上气,停了下来,不断喘息。 陈言皱眉道:“宁王是否还有什么计划,是安排在大计失败之后的?” 姜仞艰难地道:“没有。纵有,也没告诉过我。” 陈言有点失望,心念一转,将姬楚此前露出的破绽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才道:“本官猜测,宁王必有后着,但可惜姬楚不肯说,公孙城和张移已经身亡,只好来问你。我知你并不晓得他有什么计划,但是否有可能猜得出什么端倪?” 姜仞眼中透出一抹厌恶之色,道:“姬楚此人最令我厌恶,一心只求帮宁王完成大业,却从不求任何回报,对宁王比狗还忠心。他与我绝非同类人,有没有后着,也非我能猜到。” 陈言沉吟道:“照你这么说,他岂非是忠心之极?你厌恶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这个人根本不忠于宁王,只是为了宁王妃才甘心相助,所以对这种忠心之人特别看不惯?” 姜仞想要摇头,奈何颈上有伤,连做这种动作都办不到。他喘着气道:“不,我只是单纯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效忠于人,会不求任何回报。” 陈言听得心中一动。 这话确实没错。 忠不忠心,跟求不求回报,其实通常并不冲突。 好比凤翎卫对唐韵十分忠心,但她们绝不是不求回报,反而渴望得到地位、金钱等的回馈。 姬楚只不过是几年前才投奔的宁王,又没有什么生死与共的感情,按说不可能什么回报都不求、便舍命助宁王谋反。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不向宁王求回报,也有可能是因为宁王给不了他想要的回报。 就像他受宁王之命去投奔燕王,却从不向燕王索求回报,因为他要的回报,是燕王给不了的。 这样一想,就更可疑了。 第1346章 这曲儿有点古怪 “你可知姬楚是哪里人?”陈言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知道,他是燕地朔城人氏。”姜仞答道。 “燕地?他是燕王封邑那边的人?”陈言讶道。 “不错,我曾比对他的口音、生活习惯、衣着打扮甚至来往之人,均无问题。”姜仞慢慢地说道。 “你比对?”陈言意外地道。 “当初他投宁王时,我已是宁王的心……心腹。”姜仞说到这里,大概是话说太多,又艰难起来,有些断续,“故而宁王让我去……去确认他可靠与……与否。” “你且休息罢。”陈言看他这模样,知道今日已难再问,遂抛下一句,转身出了屋。 张大彪已经到左近调了一队京兆卫过来,守在刘氏医馆外面,禁止任何人去那抓姜仞。一听说是陈言要人,当值的京兆卫连个犹豫都不带,屁颠屁颠地就来帮忙。 与刘望叮嘱一番后,陈言才坐上马车回府,一路上不断头脑风暴,反复思考前后一切。 宁王肯完全信任姬楚,一定程度上是姜仞这个讨厌姬楚之人帮了大忙。 他既然讨厌姬楚,自然不会替后者在来历上作假,从而让宁王更加相信姬楚。 但清夫人给出的期限是不到十天,而燕地离此相当之远,让林广派人去查的话,十天之内,未必查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一时间,陈言也不禁有些头大。 清夫人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一把是她改变命运的极好机会,因此没有任何退让的打算。 不从她,就要拿唐韵和他自己的未来冒险,而且还是个大险。 难不成,只能向她屈服? 到了文昌台官署,陈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奋笔疾书。 倒不是写他的演义故事,而是将燕王、益王、宁王、姬楚、张移、公孙城……等相干人等,全部写了出来,厘一厘整件事。 如今没什么头绪,唯有用笨办法来试试,看找不找得到点灵感。 捣鼓了一个时辰,倒是把事情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越理越清,可究竟宁王和姬楚可能有什么失败后的安排,仍是没辙。 真正关键的地方,还是姬楚、公孙城和张移。 这仨投靠宁王是关键转折点,那之后宁王的大计才正式形成。 而且这大计应该是看到唐韵登基,才开始设计的,不然后续撺掇燕王谋反之事根本无法办到。 陈言盯着姬楚、公孙城和张移三个名字,半晌眼珠都不动一下。 两个死的,一个活的,活的这个看样子是审不出啥来了,死的两个,张移,陈言与他接触不多,了解颇浅。公孙城倒是接触得多一些,不过也好像没透露过什么可疑之处。 等等,公孙城死的时候,好像叫了一个女子的名字,或者说称呼,叫什么妩娘。 而且因为中毒时失去意识,唱了个曲儿。 失去意识时还能完整唱出来的,自然是记忆深刻到了极致,几乎近于本能。 想到这里,陈言忽然一震。 大周这个时代,可不是音乐泛滥的时代,每个人一生能听到的乐曲相当有限。 而还有曲词、可以拿来诵唱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很多人半辈子听过的曲子,都是父母长辈唱的。 但奇怪的是,公孙城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在江州益扬。 益扬是个大城,乃是益王的封邑。其地繁荣,名人名曲也很多。 当初陈言搞县文工团时,专门研究过大周各地的音乐、舞蹈等文化。 青山县原本就相当于一个移民为主的县,原住民不过几千,全国各地的人都有。陈言为了研究这些地方的音乐舞蹈文化,曾经向许多人求教过。 其中就包括了益扬城。 至少在他听过的益扬小曲儿里面,没有这种曲风。 那曲子当时陈言因为觉得曲风陌生,还有意地去记了一下,大概还记得调子和曲词。 “华华倾兮森盖,洨洨覆兮良檽……” “祈娥神之舞绝,拜英仙之歌罢……” “江兮波盈,月兮皎缺……” …… 益扬是个临海的城池,小曲的曲风其实还挺豪迈开阔,像这种有些华丽的曲词,确实不像是出自那里。 而公孙城离开益扬之后的经历,是一片空白。 难不成这曲子是他在那期间记下来的? 那所谓的“妩娘”,又是何人? 哎,刚才应该跟姜仞问一问公孙城的,可惜当时只想着姬楚,忘了这事。 看来一会儿或者明日,得再去找他问问。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什么事?”陈言回过神,问道。 “大人,有个叫路正的人,说大人让他过了晌午来这找您。”外面传来秦央的声音。 “知道了,让他进来罢。”陈言随口道。 不多时,弄部大牢那狱卒路正,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一入屋,他见到陈言,连忙拜倒在地:“小的见过右仆射大人!” 陈言淡淡地道:“起来罢。” 路正连忙爬了起来,陪着笑脸道:“大人,小的来这是……” 陈言打断他的话:“一会儿本官写封举荐书,带你去吏部。” 路正原本心中忐忑,不晓得陈言认不认账,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直接,大喜道:“小的多谢大人!” 大周的入仕多为举荐制,其中包括地方举荐和上官举荐。 通常情况下,每个部门内部的职位,会由该部内的上官举荐。比如刑部的官儿,就由范明德负责,别部的人纵然举荐了他部的官,也常会被刷下来。 譬如何进尧如果将户部的官员举荐去做刑部的官,刑部会用尽各种办法将其刷下去,避免自己内部系统被外敌渗入,影响了自己这方朋党的权力。 这一点,即使路正只是个狱卒,也很清楚。 但陈言不同。 虽然皇上已经将六部部分职能独立出来,但文昌台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另外那部分职能上,都仍然是六部的上司。 所以陈言这个如今的文官之首肯举荐他,而且还只是个举荐一个从七品的官员,除非吏部拿到他干过违法乱纪之事的铁证,否则这司狱之位他便是大有希望! 只能说,高官就是高官,任性!居然这么儿戏便真答应帮忙举荐…… 第1347章 舍卒保帅 陈言微微一笑,道:“但你可知道,本官举荐你,纵然你真成了刑部大牢的司狱,未来也必定会被你的上官针对。” 路正咧嘴一笑:“这小的还是知道的。但不要紧,只要小的做过这从七品的官儿,便已是荣耀乡里。若是实在待不下去,小的便辞了这官儿,回乡去好了。到时候有‘前司狱’的头衔,在乡里小的怎也能混个不错。” 陈言动容道:“想不到你竟有这等识见,倒是本官小觑你了。” 也是,志向高远那是身怀才干之人所想的事,这些人都是凤毛麟角,可以望一望步步高升。但普通人哪会想那么远?能当个小官儿,靠着这个想法子赚得个半生无忧,娶妻生子养老送终,便已够了。 路正忽又露出担忧之色,道:“小人虽然不担心做官儿之后的事,可能不能做上这官,只怕还得两说吧?大人虽然举荐小的,万一范大人他不答应……”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秦央突然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叫道:“大人!秋官尚书范大人来了!而且气势汹汹,还带着刑部大牢的司狱,说是要来找大人!” 路正脸色顿时一变,惊道:“大人,这……” 他这还没被举荐呢,怎么感觉事情就要悬了? 陈言哈哈一笑,道:“哈哈,不必害怕,他来这,是在本官意料之中。一会儿你好好在旁边看着本官如何行事,我今日必让你坐上这司狱之位!秦郎中,请范大人来罢。” 不多时,范明德沉着脸大步而入。 那个之前被陈言踹的狱官脸色惨白,跟在后面。 陈言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便要说话。 但范明德却抢先一步,喝道:“跪下!” 侍立一旁的路正见他神情凶恶,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陈言微微皱眉,又想说话。 范明德却莫名其妙地看向路正:“你跪什么?” 路正愣愣地道:“啊?大人不是叫小的下跪么?” 范明德疑惑道:“你是谁人,为何本官要叫你下跪?本官是让这厮跪下!”说着,一指那狱官。 路正一下愣住了。 他还以为范明德气势汹汹,是来找陈言麻烦,那他作为方才讨好陈言的人,自然也是这位尚书大人针对的目标。 可没想到,他似乎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狱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陈言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再一次张开嘴。 但不等他说出话,范明德已向他双手一揖,行了一礼,道:“此人之前对陈相多有得罪,范某特意带他前来,向陈相请罪!” 陈言今儿离开刘氏医馆,原本是想着干脆趁机回家偷懒算了,但转念一想,刚闯了刑部大牢劫了人,范明德有可能忍不住过来找事,还是在文昌台等他比较好。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来是来了,居然不是来找事的! “此外,还要多谢陈相,若非陈相去了刑部大牢,我还不知道这厮竟然心急立功,对钦犯施以酷刑,导致姜仞重伤!”范明德怒指着那狱官骂道,“若是钦犯身亡,你小小一个司狱,如何向皇上交待!” “是……是下官错了……求大人宽谅……”那狱官伏在地上,头抵着地,惶然说道。 “哼,此事求本官有何用,要求,也该求右仆射大人!”范明德冷冷道。 “是,陈大人,求您可怜,下官家有老小待养,情愿引绺辞官,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我余生给您立生牌,烧高香,终生感念您的大恩!”那狱官一边说,一边不停磕头,头皮都给磕破了。 陈言几次想说话没说出来,反而闭上了嘴,冷眼看着范明德二人从头说到尾。 从范明德说出那句“我还不知道”时,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方是要干什么。 舍卒保帅。 姜仞关系重大,他怎可能不知道手下之人将其重伤? 现在装傻,还让这狱官求饶,是间接想求他陈言不要追究这事。否则皇上追究起来,免不了这位尚书大人也要被牵连。 不过这倒是省了陈言的事,原本他还准备大展手脚,将事情朝“刑部大牢用刑过衡”的方向引,现在不用了,想不到范明德胆子这么小,自己替他把前面的功夫都给减了。 “陈相,您为何不说话?”久久不见陈言开口,范明德忍不住了。 “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本官还说些什么?”陈言一摊手,“就依范大人的呗。” “这,这怎能依我?大人谅不谅解此人,不是该……”范明德摸不清他意思,有点急了。 “行了!范大人,咱们又不是头回打交道,再整那些虚的就没意思了。”陈言截断他的话,“此事,本官可以不追究。不过,范大人的刑部大牢,没了司狱,终归得有个得力之人替上。路正,你且起来。” 还跪在地上的路正如梦方醒,连忙起身。 范明德看了他一眼,已然知道陈言什么意思,转头对那狱官道:“这路正,你可熟悉?” 那狱官抬头一看,想起此前陈言在大牢那答应的事,再看范明德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哪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忙道:“启禀尚书大人,路正能力出众,依下官看来,实是顶替司狱之职的不二人选!” 范明德沉吟道:“既然有你举荐,想来该无问题。路正是吧?司狱司不可一日无司狱,大牢也不可一日无狱官,稍后本官便亲自引你去吏部,今日起,你便是我刑部司狱司的司狱!” 路正惊喜之极,立刻再次拜倒在地:“多谢尚书大人提携!” 范明德板着脸道:“你谢本官做什么,你的贵人,可是陈相!” 路正立马原地调头,朝着陈言再三拜谢。 文官之首就是文官之首,说必要让他当上司狱,转头便做到了。看来,自己还真舔对了! 陈言含笑道:“日后好好干,只要你认真干,日后范大人自然会照拂你。范大人,对吗?” 范明德轻咳一声,道:“这是自然。陈相,这事既过了,那就不叨扰了,告辞。”一转身,大步而去。 第1348章 逛了整晚窑子 “且慢!”陈言忽地叫道,“姜仞之事,范大人没什么要说的吗?” “陈相想要他,自然有您的道理。”范明德停步,背对着他道,“只是下次大可直接向范某明说,我自无不允。” “有范大人这话,下回本官再去大牢,就安心得多了。”陈言哈哈一笑。 范明德这才去了。 那狱官和路正急忙向陈言告辞,赶紧跟着离开。 陈言眯着眼看着范明德背影远去。 姓范的今儿算是学乖了,不过以他的智商,多半此事还是背后有人指点。 毕竟人要不要其实也无所谓,姜仞受这么重的刑,估计要说的也说了,不想说的也审不出来,还不如交给他陈言。到时候人要是出了事,责任就在他陈言身上,范明德也乐得省事。 不过无妨。 起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陈言将门关上,回到书桌前,看看放在桌上的脉络图,叹了口气。 当前重要的还是这个事,可究竟该从何着手呢? 吏部。 范明德进了于都的屋子,关上门。 屋内,于都和黄良阁都在。 “如何?”于都问道。 “如黄相所言,他确实一见我服软,便没再多追究,爽快答允不追究此事。”范明德叹了口气,“但就这么认怂,我心中着实不甘。” “势有强弱,敌强而我进,则我必折之。”黄良阁轻抚长须,“如今他如日中天,咱们须得谨言慎行,不可留他把柄,暂时服软,方是智者之道。” “唉,但他何时才能势弱?”于都也叹了口气。 “否极而泰来,当他强至极点时,自然会弱下来。在那之前,先等着罢!”黄良阁不动声色地道。 好在这几十年,他在众臣心中早已树立起了智者形象,只要多拽点书袋,讲些哲理,就能比较轻松地引得众人往他设想的方向去想。 不然,要办到太后和清夫人的嘱咐会相当困难。 一想到清夫人,他不由心中一抽。 那女人,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那个秘密的? 黄昏时分,陈言回到府中,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 吟霜扶他下车,听他哼的曲子风格独特,奇道:“大人今儿去听曲儿了么?怎的突然哼起来了?” 陈言一震停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吟霜吃了一惊,不安道:“是奴奴说错了什么么?” 陈言猛地把她搂过来,叭地在她脸蛋上猛亲一口,亲得她娇羞难抑时,才哈哈大笑道:“是说了一件本官没想到的事!哈哈!本官看来最近想事想太复杂,怎把这么简单的法子给忘了!” 有一种人,是专门跟曲子打交道的,想知道曲子的来处,问她们最好不过! 陈言松开她,笑道:“彪子,走!” 吟霜吃惊地道:“大人还未用膳,便又要出去么?” 陈言头也不回地爬上马车:“对,去凤栖楼!” 他一来是想得复杂,二来是很少去逛青楼这种地方,因此一时没有想到那里。 很多人对青楼妓寨的印象都停留在卖肉二字上。 但事实上,青楼妓寨很大程度上就是陈言前世的酒吧和舞厅,甚至有时还可以看戏文,连cosy都能见识到。 真正红起来的红牌,通常都是集唱、跳、演、骚等为一体,同时可以满足客人的生理与心理需求。 而像凝若这样的头牌,更是个中翘楚。 故而要说在小曲儿方面的见多识广,天下没有任何一行的人能出青楼姑娘之右。 凤栖楼是京城青楼妓寨之首,自然那里也是他的首要目标。 要是连那里也探不出来,那他今晚就干脆逛遍京城所有烟花场所,不信找不出来那曲子的来处! 次日一早,陈言打着呵欠进了宫。 到了议事房外,只见在那的只有黄良阁一人。 黄良阁见到他,愣了一下,迎前行礼道:“陈相今日来这么早?” 平时陈言基本上都是踩着点来的,甚至要晚一点到来,昨晚甚至是唐韵都来了他才到,可今天天都还蒙蒙亮,他居然就来了。 陈言又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道:“昨儿逛窑子逛了一整晚没睡,出来看到天都快亮了,回家睡觉也来不及了,索性就早点过来。” 黄良阁懵了:“啊?一……一整晚?!” 心里不禁暗暗羡慕,兼一阵唏嘘。 年轻就是好啊! 去那种地方居然能一晚不睡,想想自己年轻时,也可办到,可现在这个年纪,去那只怕亥时未到就打瞌睡了。 不过,身为朝廷命官,明明今日还要议事,他竟逛青楼逛一整晚,这也未免太那什么了。 半个时辰内,朝中众臣陆续而来,见陈言罕见地比他们先到,也是无不惊异。 再一问究竟,都跟黄良阁一个反应,全都恍然又羡慕。 好不容易等到唐韵来,众人入了议事房议事,才刚议个开始,忽然听得鼾声大起。 唐韵愕然转头一看,只见陈言已经沉沉睡去。 “他今儿怎睡得这么快?”她错愕道。 平时陈言要躺着,都是半睡半醒,甚至很多时候就是假寐,其实一直在听着众人议事,像这般直接睡得死沉死沉的,还是头一回。 “呃……”群臣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回事!”唐韵蹙眉喝道,“一群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禀皇上,不是臣等吞吞吐吐,实在是这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啊。”于都无奈地道。 “这倒是让朕好奇了,”唐韵奇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君要臣说,臣不得不说。”韩兆坤一副“这可是您叫我说的可不是我自己想说的”的神情,“昨晚,陈相在那烟花之所,玩乐了一整夜。” “什么!”唐韵失声道。 “陈相该是为了什么机要之事,才会去那等所在。”方应台假模假样地解释道,“他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男子,但心怀坦荡,料来不是去干那苟且之事,更不会为了玩乐而弃国事于不顾。” “不错,陈相什么人物,去烟花之所肆意玩乐,玩累了再到皇上这议事房睡觉,这种事他必然干不出来。”程新元一脸严肃,“想来必是另有别情。” 第1349章 朕同意了! “行了!”唐韵玉容一寒,“你们一个个阴阳怪气,以为朕听不出来?来人!将陈言唤醒,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由,将精力全放在那等地方,却在朕这一国机要之地休息!” 一旁黎蕊见唐韵生气,吓了一跳,慌忙去摇了摇陈言。 “别摇……本官还没听够……”陈言却没醒,喃喃地说了一句,忽然咿儿呀哟地哼起小曲儿来,那调子真是俚俗到了极致,听得众人一阵皱眉。 唐韵气得脸色煞白,一个箭步上前,拽着陈言衣领,便将他拎起半身。 “美人儿,莫要胡来,本官乃是洁身自好之人……”陈言仍闭着眼,喃喃一句,双手向前一推。 唐韵没想到他会有这反应,登时被推中身前高挺之地,顿时一声惊呼,松手退开数步,原本煞白的俏脸瞬间胀得通红。 好在她是背对着群臣,众人并没有看到陈言推中她哪里,吓得纷纷上前道:“皇上!您没事吧?” 唯有黎蕊看到了这一幕,有点傻眼。 天啊! 陈大人虽是在梦中,可这也绝对够得上亵渎圣躯之罪,皇上定会着恼! 哪知道唐韵竟然强持镇定,反而道:“算了,让他睡!先议完正事,朕再好好盘问他!” 黎蕊一愣。 皇上竟然忍了下来? 难道是怕闹大了,被那些臣子发觉龙体被袭?毕竟皇上虽是英明神武,终究也是个女儿家,难免羞耻。 等到陈言醒来时,已到晌午。 他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睁开惺忪双眼,看看空空如也的议事房。 “咦?议完事了?” “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议完了!”一声冷叱传来。 “噢,那我该回家了。”陈言迷迷糊糊地翻身坐了起来,正要起身,却见面前站着个人。 他愕然抬头一看,登时与唐韵那张倾国倾城的玉容对了个正着。 “你昨晚去青楼,玩得可开心?”唐韵寒着脸道。 “这个,还成吧。”陈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陈言啊陈言,你是男子,偶尔去那种场所,朕也就忍了。但整夜流连,致使连上朝议事都给耽误,你愧为朝廷重臣!”唐韵恼怒地道。 陈言一愣,旋即露出喜色,想要说话。 “哼,想都不要想!”唐韵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想借耽搁朝政之事来辞官?做梦!” 陈言失望地叹了口气。 唐韵骂了几句,怒气稍息,才道:“原本朕不想干涉你私下如何,但这事已令你无心理睬公事,朕不得不干涉!更何况,你既与朕立下约定,岂能再涉那种烟花之地!” 陈言辩解道:“皇上,臣去那种所在,不是为了玩乐。” 唐韵寒声道:“不为玩乐,难道还为的是正事?行,你说,朕听着,什么正事能让你在烟花之地流连一整晚,且连觉也不睡!” 陈言一时哑口无言。 他查公孙城和姬楚的事,并没想让她知道,哪解释得清? 唐韵冷笑道:“怎么?解释不出来了?” 陈言急中生智,忙道:“皇上,您难道忘了?臣是没法与青楼妓子那啥的啊!” 唐韵一愣。 对啊,他已不能人道,就算去那又有何碍? 想到这,她容色稍缓,道:“纵然如此,你也莫要忘了自己身份。尤其是你我之约,日后你若真解了朋党之祸,朕便要兑现承诺。届时,若被人说你是那些爱在烟花之地流连之徒,朕岂非颜面扫地!” 说到这里,她不禁颊生微晕,声音软化了一些。 陈言暗松口气,忙道:“皇上放心,臣其实平时也很少去那种地方,以后会多注意一些。对了,有件事,臣想与皇上商议一番。” 说着压低了声音:“事关太后,皇上也知道的那件事。” 唐韵回过神来,错愕道:“屋内只有你与朕,何事须得这么神神秘秘?” 陈言看了看周围,才发觉她早就把凤翎卫也全都遣了出去,房门关着,只要不大声吼叫,没人能听到。 “咳,皇上该不会忘了,上次您说过,太后独居多年,什么孤阳孤阴……”他轻咳一声,尽可能委婉一些,“所以需要什么阳气滋润……” “噢,那件事,怎么了?”唐韵反应过来,疑惑地道。 “当初皇上不是还考虑想个法子助太后滋阴么?其实,太后英明,早已有了安排。”陈言斟酌着用辞,“她已寻得滋阴之妙方,但又恐皇上介意,所以让臣劝一劝皇上。” “有妙方不是好事吗?为何太后会怕朕介意?”唐韵惊奇地道。 “皆因此方,合乎自然,却有违人伦。”陈言还在琢磨着说辞。 “你越说朕越糊涂了。”唐韵满头雾水,“怎么个合乎自然法,又怎么个有违人伦法?” “自然者,阴阳相生相济;人伦者,贞节守身。”陈言继续含蓄。 “等等,你想说的莫非是……”唐韵开始隐有所觉。 陈言猛力点头。 唐韵瞠然看他。 陈言等她半晌,不见她回答,忍不住道:“皇上,您给个准话啊!这事您答不答应,太后还等着您的回复呢。” 唐韵一跺脚,红着颊娇嗔道:“这种事做母亲的怎能特意征求女儿的同意!这叫我如何回答!”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按说太后不是该悄悄进行,而自己则睁只眼闭只眼吗?怎还要公然问自己? 陈言肃容道:“皇上,恕臣直言,这正说明太后有多在乎您啊!只有您允准之人,她才会接纳。母女至情,莫过于此!” 唐韵暗觉有理,轻轻咬着唇,半晌始道:“那,那朕同意了便是。” 陈言赞道:“皇上真是孝心感天!既然如此,那臣便依言回禀太后了。” 唐韵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对了,你可曾见过太后中意之人?” 陈言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自然见过。与皇上年岁差不多,人才模样都不算太差。” 唐韵迟疑道:“若朕想过一眼,会否不太合适?” 陈言会意道:“皇上是不太放心?有您把把关也好,想来太后也不会介意。” 唐韵断然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去与太后说一声,安排好时间,朕亲自看一看。” 第1350章 改旧制 陈言恭声道:“臣明白了。另外,清夫人接近太后之事,臣也打探得差不多了。” 唐韵早就从青鸢那里知道陈言找过清夫人,问道:“她怎么说?” 陈言早就打好了腹稿,道:“臣已确认清楚,并非是清夫人去接近太后,而是太后召她前去。臣估摸着,太后该是觉得有些孤寂,而清夫人又乖巧体贴,故而召之以伴。” 唐韵蹙眉道:“这么说,是朕想多了?不过,她这人心机深沉,朕很不喜欢她与太后时常在一起。近来,她可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陈言愣了一下,试探道:“皇上的意思是……” 唐韵淡淡地道:“她在宫中活动得过于频繁了,若她再无什么探查的价值,朕不想再看到她了。” 陈言一震道:“皇上是想杀了她?!”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心里就只有杀人与不杀吗?不想看到她,不能是把她送进寒宫?” 陈言一呆:“寒宫,这个名儿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唐韵耐心地道:“这是后宫妃嫔犯大错后,让她们去居住的所在,类似宫内的牢狱,有人看守,衣食等均不给足,以为惩戒。” 陈言猛地记了起来,之前那个嫣夫人,想要抓他和清夫人的奸,结果没成功,让太后以为她是想陷害清夫人。后来太后便说让人将她送入寒宫,合着原来是这种所在。 既然是关了起来,自然也就没法再在宫内走动,更没办法去讨好太后。 “原来皇上是这个意思,倒也可行。”陈言沉吟道,“但臣觉得,没了一个清夫人,以后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你也太狠了吧!”唐韵吃惊道。 “啊?臣怎么就狠了?”陈言莫名其妙地道。 “你竟然想让朕把所有先帝的遗孀都关起来,这还不狠?”唐韵反问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陈言哭笑不得,“臣只是打个比方啊,如果一个箱子里,原本装了几十块糕点,可是后来这里面有一块糕点坏了,怎样才能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呢?” “全吃掉?”唐韵蹙眉道,“你不会是想让朕把她们全杀了吧?” 陈言简直无语。 这妞思维模式怎么都这么血腥! 他耐着性子道:“如果不吃,怎么样才能避免糕点坏掉?” 唐韵疑惑地想了想:“不吃?那就只有扔了。” 陈言一拍大腿:“对啊!糕点全扔掉,不就结了吗?” 唐韵露出思索神情。 陈言的意思,她已大概明白,也明白这家伙为何不直说。 他是说,把宫内那些先帝的遗孀,全都赶出宫去。 但外官不得干预后宫,此乃祖制。若他明说出来,按律可以处以蔑制之罪,故而以喻言之。 换了唐韵是个男子,只怕已经大怒并发飙了。 但她乃是女子,而且久居宫中,特别明白宫内那些妃嫔的痛苦之处,所以此时听得陈言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有所触动。 改旧制,逐妃嫔! 这事如果让别的大臣听到,只怕个个都要惊慌哀哭,跪求不要改变祖制。 但事实上对她来说,旧制反成桎梏。 毕竟她是女子,将来立后纳妃都是要找男人。 如果让男人入了后宫,与先帝那些妃嫔共处,还有数百上千的宫女,搞出事来的可能性太高了! 因此在她即位这几年,不时也曾闪过那个念头,是否该改旧制。 但这事知易行难。 别人看来,她是皇帝,自然可随心所欲。 可实际上,她的行事件件都要受到约束,一旦行差踏错,或者说偏离了传统,满朝文武跟被刨了祖坟似地,个个哭着喊着不可。 陈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沉吟,晓得她已经明白,便不再多说,静静等着。 清夫人关系重大,死不得。 而且也关不得,因为他若查不出宁王和姬楚究竟还有什么后续的招数,终究还是只能从她身上着手。 另一方面,他也不可能真如清夫人所要的,真的给她个孩子。 但这事并非无法可解。 她想要赐子之约,是因为不够信任他陈言。 如果他能先说动唐韵,让她将宫中先帝遗孀都放出去,以行动告诉清夫人自己的可靠,说不定后者会改变主意,答应与他合作。 半晌唐韵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行不通的。” 陈言错愕道:“这是为何?” 唐韵轻轻地道:“你想将糕点扔掉,可扔的时候,会有一群人冲来拦你。而这些人,你又不能完全无礼他们的想法。” 陈言一听即明,也不禁皱起了眉。 阻拦者,不用问,肯定是于都、黄良阁等老臣。以唐韵的性子,也不可能霸道行事,不管不顾非干不可。 而且现在内乱方平,朝廷实在不宜再乱,这些一直支持她的臣子,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若要强行改制,只怕他们受不了,甚至有可能生出背离之心。 不过好在至少她确实是有那心思,这事可以慢慢设法。 “既是如此,这件事咱们可以徐徐图之。”陈言沉声道,“等回头朋党之祸瓦解,权回帝手,再处置不迟。” “嗯。”唐韵轻应一声,“不过清夫人的事……” “贸然关之,也不妥当。毕竟现在太后十分喜欢她,这事也得再想个法子。”陈言赶紧道。 “她不是屡屡引诱于你?若让太后知道此事,她一向憎恶宫中出现这类事,说不定会同意将清夫人关入寒宫。”唐韵提议道。 “呃……”陈言差点语塞,好在灵光一闪,“皇上,太后如今要以阳气滋养阴气,而这事清夫人也知晓,甚至太后还让她帮忙参考,只怕就算是知道了清夫人品行不端,也不会如咱们所愿。” “什么?太后竟让她帮忙参考?”唐韵大感意外。这个事也让清夫人帮忙,那代表太后与其关系已非一般,确实自己想的招数很难行得通。 “这事也是一时难解,不如还是先把太后那事处理妥当。”陈言见她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急忙转移话题。 “好罢!”唐韵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第1351章 太后也太穷了 半个时辰后,慈安宫。 听完陈言的话,太后大喜道:“果然此事交给陈相便无差错!好!哀家这就安排,明日罢!就在这慈安宫中,让皇上来见一见。” 陈言笑道:“那臣便提前恭喜太后了。” 太后容光焕发,笑盈盈地道:“此事还要多亏了陈相,哀家须得好好谢谢你。清妹妹,你说,哀家该如何赏赐陈相?” 一旁的清夫人甜甜一笑,道:“陈相喜欢什么,便赏他什么呗。” 太后看了陈言一眼:“陈相喜欢的,听闻乃是两物。可这二物,哀家好似都不太赏得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清夫人,连左右的怜珠等人,也均露出古怪神情。 如今陈言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他的喜好也是人尽皆知,四个字就能形容完——贪财好色。 可说到财,太后别看是皇帝的亲娘,大周国库都不富,她哪有多少钱财宝贝可赏? 至于说到色,太后更是没辙,总不能赏他个女人吧! 陈言干笑道:“太后什么都不用赏,臣只要能为您办事,便已无比开心。” 太后摆摆手,道:“话不是这么说,你可以不求,但哀家不能不赏。这样,怜珠,你带陈相去取哀家那枝宝光珊瑚。那可是昔年先帝赏予哀家的,据说是东海极品,便赏予陈卿罢。” 怜珠应道:“是,太后。” 坐着马车离开皇宫,陈言叹了口气,随手将刚到手的那枝宝光珊瑚扔在一边。 听着好听,就是一枝不到一尺长的珊瑚,而且造型半点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光鲜靓丽,看着有点陈旧。 不过按怜珠方才私下所说,倒不是太后小气,而是她宫中确实没多少值钱的东西了。 五年燕王之乱,宫中不少值钱的东西都拿出去换成了军资,太后也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算了,有个心意就好。 “大人,刘氏医馆到了。”外面张大彪道。 陈言回过神来,待张大彪停好,便下了车。 昨晚的识曲之旅,没想到竟真走进了死胡同。 他逛了十多家知名的青楼,愣是没找着一个听过那种曲风的人! 他甚至还在嫖客中问了一圈,开出高达千两的赏银,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没办法,只好再找姜仞,看他能不能给点线索。 “闻所未闻。” 屋子里,姜仞听完陈言哼唱出的小曲,直接给出一个干脆的回答。 今日他精神比昨日好了不少,说话也流畅许多。 陈言忧郁地叹了口气。 他很少有什么事会觉得束手无策,但现在开始有点那感觉了。 “公孙城当初跟着宁王时,从未哼唱过这种小曲。”姜仞补了一句,“大人为何要寻找此曲来处?” “还记得你昨日说过的,姬楚他们不求回报罢?”陈言定了定神,“本官与你相同,绝不相信这世上有这般好事,姬楚他们分明瑟宁王无甚交情,却愿意不求回报地豁出性命相助。” “但这与公孙城那曲子又有何关系?”姜仞疑惑道。 “你见过河罢?每一条河,无论是大江小溪,均会有其源头。”陈言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要断此河,先寻其源。而姬楚他们三人,为何要这般不求回报地全力襄助宁王,唯有先查清其来历。” “但三人来历,我均已查验过,并未看出什么问题。”姜仞皱眉道,“还是说,大人不信任我的查验之能。” “坦白说,不信任。”陈言坦然道,“比如说,你既查验过公孙城,那他在离开益扬城之后,再到投奔宁王之间,有数年时间,可知他做过什么、去过哪里?” “这……”姜仞一时迟疑。 他当初查验,重点是查验对方的来历,能查的内容基本上就是对方的出生成长交往这些内容,至于其人生经历,就很难查证了。 尤其是那种没有人证的事,更是难以确认。 “又如姬楚,你看似查明他出生、长大之地,甚至还有交往之人,但若有心安排,这些都是可以预先布置妥当的。”陈言接着道,“所以说,要查清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就算是他前世,人人都有档案记录的时代,要完全查清一个人,也非常困难,更何况大周这种落后的时代? 所以姜仞能查清多少东西,陈言多少心中还是有点数。 “所以大人查那曲子,是为了查清公孙城那些年的经历?”姜仞大致明白过来,沉吟道,“若真是为此,我或许能帮上忙。” “但你方才不是说,并未听过那曲子?”陈言精神稍振,奇道。 “我不喜乐律,但有一个人,却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姜仞缓缓道。 “谁?”陈言精神一振。 “玉公主。”姜仞缓缓说道。 “她?她能多行家?”陈言意外地道。 玉公主是个典型的文艺女青年,确实特别喜好诗辞歌赋之类的东西。 但她在音乐方面的造诣,陈言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会吹箫。 “玉公主从小到大,一共拜过六百余位先生。”姜仞慢慢地说道,“其中有超过三百位,是精于乐律之人。” 陈言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听过收生收几百上千人的,还没听过拜师拜得这么离谱的!六百多位先生,她能学得了那么多? “玉公主自幼好学,琴棋书画无一不好,无一不学,无一不精。”姜仞看出陈言的狐疑,“她能成为人所景仰的大才女,受到那么多文坛大家的尊敬,大人不会以为只是凭她公主的身份吧?” “这么说,她居然还是个天纵奇才?”陈言实在难以置信。 但细细一回想,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大概是因为玉公主从初识之后,便一直是他的小迷妹,让他一直以来有点低看她了。 事实上,姜仞说得确实有理。 雪苑居士那伙子文坛大豪们,还有京城那以万计的百姓,对玉公主都是钦佩有加。 这显然不是因为她帝室血脉的身份,毕竟公主可不是一个两个,菱公主就不见有人因为她身份而推崇她。 也不可能是因为容颜,因为她甚至连面纱都从未摘下来过,除了陈言,只怕天下男子,还没人看到过成年后的她长成什么模样。 更不可能因为钱财或权势,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了。 才华! 第1352章 全能天才学霸少女 到了宁王府,陈言随便找了个有宁王案之事要询问玉公主的理由,便进了府中。 到了玉公主的院子里,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声传出来。 陈言不由放慢脚步,跨入门内,立刻看到玉公主正焚香抚琴。轻烟萦绕中,看着她轻纱覆面、仙姿绰约的模样,真如天仙谪凡一般。 陈言也不禁心中一颤。 玉公主可说是大周京城第一人气巨星,顶流中的顶流,在这个时代靠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营销,只可能是实打实的硬实力。 过去他一直没太细品,此时情景交融,那种直击灵魂的动人,让一向注重外在美的他,也不禁怦然心动。 难得地没有生出把她直接抱进房里肆意疼爱的想法,而是想静静沉醉在她那动人的琴音中。 虽然那曲调他还是欣赏不来,不过这刻那已不重要。 待到一曲终了,玉公主才轻吁一口气,双手离开琴身。 无意中抬眼一看,正好看到陈言如痴如醉的神情。 “大人!”玉公主惊喜之极,慌忙起身,快步迎了过去。 陈言一伸手,轻轻托起她纤巧的下巴,重重一吻吻了上去。 玉公主娇躯一颤,整个人忘我地陷入那迷人的滋味中。 良久,陈言才松开她,柔声道:“我忽然想到一件礼物,配给公主最合适不过。但准备须时,过几日,准备妥当,我再送来。” 玉公主双颊如烧,道:“大人这么一说,玉儿又要好几日睡不着啦。” 陈言逗她道:“前几日你就睡得着吗?” 玉公主赧然道:“每日都是在对大人的中睡去。” 陈言哈哈一笑,猛地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来了个名符其实的公主抱:“来,今儿本官好好陪你睡一觉!” 旁边的婢女也不禁脸蛋泛晕,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不见。 玉公主心知有人在旁,羞得连粉颈都红了个透,可终究抵不过对陈言的爱意,完全没有拒绝,只把俏脸伏在他胸膛处,娇躯绵软无力。 陈言本想来问她那小曲的来历,但此刻爱意澎湃,哪还忍得住? 吱呀声中,房门合上。 门外的婢女松了口气,忍不住小心走到窗下,蹲了下来。 果然,门内片刻间便响起阵阵咿唔之声,听得她面红耳赤,却又挪不动脚。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屋内的动静才终于完全停下来。 “方才公主那番琴艺,真是令陈言惊叹不已,第一次明白为何玉公主这么为人所推崇。”陈言将她搂在怀中,柔声说道。 “不过虚名而已,在大人面前算不得什么。”玉公主伏在他胸膛上,轻声说道。 “虚名也得有真才实料来支撑,方可长兴而不衰。”陈言轻抚着她光洁的雪背,“箫、琴、诗,公主不知道还会什么?” “乐律的话,大概咱们大周有的乐器,玉儿都略知一二。” “此外稍稍会写一点大小篆,楷、行、隶等也算是小有造诣吧。” “嗯,对啦,玉儿还会一点画艺,有一幅《天光遇仙图》被收录进了国学阁的‘典楼’。” “此外还懂得一点绣艺,以及茶艺。” …… 她整个身心全在陈言身上,早就将自己全部托付给他,自是毫无保留,一点一点地说了下去。 陈言开始只是想夸一夸她,随口提起而已。 可听着她说的内容,越听眼睛睁得越圆,几乎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脑子里不断闪过成语……“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这哪是什么公主,简直是人形文化图书馆! 依她高傲的性子,料来那些只稍懂皮毛的技艺,她是绝计不会拿出来说的。她说自己只是会一点,基本上就表示她通于此道;她说小有成就,那就是颇有建树了。 这都不是学霸的问题,简直就是天才! 而这样一个全能天才学霸少女,被自己这个学渣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一股成就感猛地窜了起来,搞得陈言不禁一时又有些兴致盎然。 玉公主正紧贴着他,立时便察觉他的变化,不禁芳心一漾,却忽然翻身而起。 “你去哪?”陈言错愕道。 “玉儿新近学得一支舞,想舞与陈郎赏鉴。”玉公主红着颊道。 “什么舞不能等一会儿?”陈言心痒难耐地道,“再说又要穿又要脱,多麻烦,不如咱们先……” “用不了多少功夫的。”玉公主乳燕一般,轻快地跑到衣橱前,在里面翻了一会儿,翻出两三件衣衫来。 陈言有点好奇,坐了起来,盘着腿,定睛看去,只见玉公主三两下便穿上了那几件衣衫。 他顿时一震,张大了嘴。 玉公主这几件衣衫都是以极好的粉色纱布制成,都不能说是半透明,简直几乎是全透! 虽然款式上仍是长裙加衬里加腰带的搭配,但实则妥妥的情趣内衣式衫裙! “这是由玉儿自己亲手所缝制,除了陈郎外,再无人见过,也不会有别人见到。”玉公主走回床前,双颊染朱,一扭身作半蹲之势,左手轻掩玉容,右手反撩在后,不再动作。 这个姿势陈言倒是见过不少次,那些个王公贵族家中,有歌舞之时,那些舞姬常常以这姿势做为起手。 只不过,她们通常身上的衣衫最多半隐半现,而此刻玉公主身上是娇躯纤毫毕现,衣衫不但起池遮挡之用,反而更是激得人暗火隐发! 就在这时,玉公主忽然旋身而起,轻盈身姿舞动如精灵一般,姿态曼妙优美处,令人恍惚间疑是天仙谪凡,荡人耳目。 那纤臂玉腿,有若无骨一般,拈指绕臂,抬腿送腰,每一个动作都令人目眩神迷,既美感十足,又充满勾魂荡魄的诱惑力。 陈言一向不好歌舞,但此刻看来,竟也不禁看得入了神。 居然是艳舞! 虽无伴奏,但却丝毫不影响这舞的魅力,等到玉公主终于娇喘吁吁地停下时,陈言方才如梦初醒,不知时辰流逝。 玉公主爬上床来,看了他身下一眼,顿时又羞又喜,偎入他怀内。 陈言被她这番舞得情火狂燃,哪还忍得下去,一时间屋子里又是云动雨起,动静再起。 第1353章 公主也看过那种书 虽已入夏,但屋内的春意却浓得抹不开,直到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才渐渐云绻雨收,没了动静。 “想不到公主竟也精于舞道。”陈言平躺着,由衷地赞叹道。 “其实玉儿以前并不擅于此道,”玉公主赧然道,“只是无意中在书中看到,说这种舞能助男女之兴,故而偷偷学来。” “什么书竟然还教这种好东西?!”陈言吃惊地道。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书,没……没什么。”玉公主羞得把头埋在他肩上,结巴起来。 陈言大感惊奇。 她这个反应,莫非是那种书? 可她哪来的途径弄到? “哪弄来的?”他好奇道。 “是我王兄以前偷偷藏在书房角落里,被我无意中翻到的。”玉公主窘迫地道,“当时只是好奇,后来没机会还回去,就……就留下啦。” “带不带图?”陈言促狭道。 玉公主微微点头,更是不敢看他。 陈言已完全明白,不禁哈哈大笑。 春宫图册! 也正常,王公贵胄习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普通的男女之欢很多时候都无法让他们满足,身边备些这类图册来助兴,可说正常之极。 他不再追问,一番温存后,才道:“今儿我来找公主,是有一件大事,想看公主是否能帮上忙。” 玉公主精神一振,道:“玉儿正愁帮不上陈郎的忙,您说吧,力所能及,玉儿定尽力而为。” 陈言当下将公孙城那曲子,照着记忆中的曲调,慢慢唱了起来。 玉公主惊奇地看着他。 陈言唱完之后,问道:“方才我所唱的这曲儿,公主可听过?” 玉公主懵道:“陈郎方才原来是在唱曲儿么?我还以为是嗓子不舒服、在清嗓子呢!” 陈言:“……” 他确实在唱歌方面不是很擅长,但至于差到这地步? 等等! 难不成昨晚没人听出这曲子,是因为他唱得跑调跑太远回不来了?! 他正心中嘀咕,玉公主忽然轻轻哼唱起来。 陈言错愕道:“公主唱的是什么?” 玉公主不假思索地道:“就是陈郎方才唱的啊。” 陈言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看来自己是真的跑调跑得厉害,她这模仿怎么听都不像是公孙城原唱的那味儿。 好在他脸皮也厚,连忙道:“这样,咱们一句一句地来,我教你学。” 短短几句曲子,教了足足一刻钟,才算教到玉公主唱出的曲子与陈言记忆中几乎一样。 玉公主专注地反复唱了几遍,道:“这曲子我也没听过,不过,这曲风我有些印象。” 陈言大喜道:“是哪的曲风?” 玉公主没答,反而忽然又哼起另一首曲子来。 不过与陈言教的这首只有几句不同,她重新哼唱的这首显然是完整的曲,从头开始,到最后结束,唱了近半刻钟。 陈言凝神听着,神情渐渐讶异起来。 他在音乐方面不算是有天赋的,但也能听出这曲子和公孙城那首确实风格颇为相似。 待到唱完之后,玉公主才道:“这一首曲子,是玉儿从一本乐律旧作《九音全乐》中自学而来。那是父皇在我幼时,花重金从一位行商手中购来所赠。” 陈言惊异地道:“这曲子可有什么说法?” 玉公主点头道:“此曲名为《仙裳霓羽曲》,乃是一首来自遥远南方的曲子。” 陈言追问道:“遥远南方?有多遥远?” 玉公主不假思索地道:“咱们大周南境之外,与大梁、大夏和大晋接壤。而这曲子的源头,还要在这三国往南,一个传说中及为富饶安宁的大国。” 陈言脑海中迅速闪过手上的大陆舆图,猛地一震道:“大楚?!” 大楚。 号称万国朝奉的超级大国! 就像陈言前世的灯塔国一般的存在,哪怕是大周这样地大物博的国度,据说在土地面积上,也只有大楚的一半左右。 之所以只能说“据说”,是因为这时代地理勘探极为困难,陈言根本不知道大楚的具体情况。 他早在制定青山县发展计划时起,便已通过自己手下渐渐铺出来的情报系统,对全国乃至周边的地理信息进行收集整理。 但哪怕是到现在,连周边的大梁、大晋、大夏、大辽等国家的舆图,都没做到完全勘测,更别说像大楚这离得更远的国家。 关于那里,他只从一些地志书上看到过一些关于那里的零星描述。 唯一可肯定的是,那地方可说是天下文化、经济、军事等之首! 据传,以大夏的野心,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动过打大楚主意的念头,可见大楚之强。 由于中间隔着大梁大夏等国,相隔数千里,大楚与大周也几乎没有什么商业贸易活动。 照陈言的估计,大楚离大周的距离,不会比乞蕃国到大周更近。 “玉儿平生一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去一次大楚。”玉公主眼中露出憧憬之色,“听说那里有着这世上最令人迷醉的诗文,也有着天底下最使人钦佩的乐律大家。若能一瞻彼风,真是死亦足矣。” 但这事想想可以,真做起来非常之难。 距离数千里,而且路途不熟,且是外国,要过去只怕光是路上都要花上数月甚至一年以上的时间。 再加上中途的各种耽搁,只怕没个两三年,很难到达那里。 然后还要回来,这一来一回,小十年就过去了。 “依公主所言,这么说,我所唱的那小曲,很有可能是来自大楚?”陈言沉声道。 “嗯。”玉公主回过神来,看向陈言,“那曲儿和大楚的曲子风格极为相似,玉儿至少有七成把握,那曲子是来自大楚。” “难怪……”陈言喃喃地道。 大周的青楼女子确实见识广,但终究没人去过大楚,不识此曲实属正常。 这么说的话,公孙城学了首楚曲。 可他是从哪学来的? 难不成他十岁失踪之后,便去了大楚? 从时间上来计算,似乎也差不多,他从十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空白岁月,足够去大楚一趟再回来了。 如果他是去了大楚,那么张移和姬楚二人,是否也曾去过那里? 第1354章 这首词送予公主 从姜仞的描述来看,姬楚明显是三人之中的地位更高的那位,次者为张移,再次为公孙城,否则也不会让后者给两人打下手,当跑腿儿的使唤。 而从陈言对公孙城、姬楚二人接触时的了解,公孙城对姬楚显然十分尊重。难不成,公孙城失踪的那一段,与姬楚有什么关系? “姬楚……姬……楚……”陈言喃喃地道。 姬姓是大周的一个大姓,但要巧不巧,名字是楚,这中间是巧合,还是确实有关联? “姬楚是谁?是哪里的女子么?”玉公主奇道。 “你在想啥呢!”陈言回过神来,哭笑不得。 “能被大人念叨的人,自然女子的可能性大些。”玉公主抿嘴一笑,意味深长。 “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这么不堪?”陈言失声道。 “文人雅士,多是风流不羁。再者,大人风流之名,早就传遍京城了,不是么?”玉公主眼波一转,乌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抹黑,纯属抹黑!”陈言强撑道,“本官一向洁身自好,哪有什么风流之事?” “其实大人也无需辩解,”玉公主柔声道,“玉儿心中,大人便是大人,纵然再风流,您也是玉儿最崇敬的那人。” 大周,又或者说这时代任何一个国家,但凡有些家底的,都往往会三妻四妾。遇上有权有势的,更是妻妾成群。 像宁王,玉公主她亲哥,妻妾加起来十好几个,这还不算他在外面的风流债。宁王只能算是普通程度的好色,尚且如此,那些色道中人更是不知道家中要纳多少妻妾。 玉公主虽是公主,但从小便一直接受这样的观念,其实心中并不介意自己的郎君是否在外面有多少花花草草的风流事,只要他的心在家中,在自己身上,那就足够了。 这也是这时代绝大多数女子心中的想法。 陈言听得心中一阵波荡,将她紧紧一搂,道:“公主也永远会是陈言心中无可替代的公主,直至天荒地老,也绝不会变!” 玉公主听得心暖如煦,恨不能将身子化入爱郎体内,极尽缠绵。 待到天黑时,二人才起身穿衣束带。 玉公主晓得陈言不能在此久呆,但也舍不得他离去,拉着他在书房内,看自己所写的诗辞。 陈言看了几篇,惊奇地道:“原来你这么厉害?” 玉公主却摇摇头:“哪有,和大人比起来,玉儿所学不值一提。” 陈言有点惭愧,转移话题说起其它话来。 心中清楚,自己确实低看了玉公主。 不过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他低看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妞典型的恋爱脑,跟着他时整个人自己降智一半,让他实在看不出她的厉害来。 而且她和他在一起时,有种因为觉得他太厉害,所以不敢在他面前展露才华的感觉。 不敢班门弄斧,便是如此。 待婢女准备好晚膳,二人一起用了膳后,陈言便要离开。 玉公主扯着他衣袖,心中十分不舍。 陈言叹道:“相见时难别亦难,我知公主舍不得,我又何尝舍得?只是时机不对,来日待我安排好一切,绝不再让公主空守。” 玉公主双眸一亮,道:“相见时难别亦难,好贴切的诗句!为何大人随口一句,都如此才华横溢呢?这下玉儿更是舍不得大人了!” 陈言见她神情黯淡下来,心中一软,道:“公主,可否替陈言写几个字?” 玉公主错愕道:“自然可以,但要写什么?”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就当是临别的小礼物吧,从未有他人知晓,只说与公主知,公主尽管写来便是。” 玉公主又是意外又是惊喜,连忙备好纸墨。 陈言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玉公主写到一半,已是杏眸圆睁,檀口难合。 待到尽数写完,她失声道:“这……这是什么词?!” 陈言所吟的这一首,明显已经脱离了诗的范围,而是一首词! 大周诗歌盛行,虽然也有词,但这方面并不兴盛,词的数量不多,佳作更是几乎没有。 连玉公主自己,在词这方面也是没什么研究,只是知道词的存在而已。 而且因为词不盛行,她自己心中,也一向觉得诗远强于词,词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下层文化而已。 可这一首,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一词之间,仿佛道尽人间男女衷情,更道尽她此刻心声! 陈言微微一笑,探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转身飘然而去。 留下玉公主看着那词,喃喃而诵。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天啊!为何他所吟所诵,都是这么动人呢?” 回家的路上,陈言抛开与玉公主的缠绵,又皱眉苦思起来。 虽说探得公孙城那曲子的来由,但凭这也没法确认宁王与姬楚还有什么阴谋,还得另下功夫才行。 要是大楚离得近,还能派人过去查一查。可距离这么远,除非派的是神仙,否则哪来得及在几日内查清? 回到陈府,还没进门,一名军士从暗处快步而来。 “大人!水云庵出事了!” “水云庵?那里怎么了?”陈言掀开车帘,沉声问道。 那天贤如尼跟他说过后,他便派了两名军士长驻在水云庵左右,暗中保护,眼前这军士便是其中之一。 “方才有人欲入庵行凶,卑职二人已将其拿下。”那军士禀报道。 “人现在在哪?”陈言追问道。 “尸首已送至秘密基地。”那军士答道。 “尸首?不是将人拿下了吗?怎会变成尸首?”陈言皱眉道。 “对方一共来了两人,我等刚刚将其擒下,暗处突然射来两枝弩箭,击中两人心窝。”那军士回禀道。 “杀人灭口?谁干的?”陈言双眉一扬。 “属下当时追去,但却没找着杀人者的身影。”那军士道。 “呵,有点意思,能避过你的耳目,这人不简单。”陈言目光微微一动,缓缓说道。 他训练出来的纳抚营军士,在侦查方面下了大力气,能够避过他们追查之人,绝非普通角色。 第1355章 天价消息 沉吟片刻,陈言道:“彪子,再安排两人,让他们去找贤如师太,就说本官说的,让他们二人在庵内近身保护忘禅师太。” 对方既有厉害角色,那还是保险点,安排内外两层护御,该可高枕无忧。 不过,这种级别的角色,该不会是像过去的偷香贼一样是来窃玉偷香的,很可能如贤如尼所猜测,是当年追杀忘禅的贼人。 若真如此,那便有个人可以问一问了。 深夜,盛昌古玩行。 后进的一间屋子里,陈言刚一踏入,便看到花铭在里面等着。 “见过陈大人!”花铭恭敬地行了个礼,“不知陈大人深夜前来,有何事指教?” “有人要杀忘禅。”陈言开门见山地道。 “谁?”花铭错愕道。 “这问题,该你回答本官。”陈言盯着他。 “会否只是个误会?比如只是普通小贼。”花铭微微皱眉,“当年追杀忘禅之人,该不知道她已经遁入空门。” “动手者是两人,被本官安排在暗中保护水云庵的人活捉,结果暗处立刻有人以弩箭将二人射杀。”陈言缓缓道,“若是小贼,对方岂会是这种唯恐他们泄漏秘密的反应?” 花铭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却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你仍不肯透露当初是谁要追杀忘禅师太?”陈言不悦道。 “花某并未看出有何必要须得说出这秘密。”花铭仍是那么冷静。 “对方暗中射杀同伴之人,能耐非同一般。这次是他派了两人替他出手,下次若是他自己亲自动手,本官安排的人手未必护得周全。”陈言冷冷道,“而且,对方何时动手,无法预测。唯一可解决此事的法子,便是查出其根源,捣其老巢,杀他个出其不意,使其再不敢对忘禅师太动手。” 花铭眉头锁得更紧了,沉吟不语。 陈言重重地道:“看来花先生并不赞同本官的想法,既是如此,请你自己派人去保护忘禅罢!今日起,本官再不会理会她的死活。希望来日她被杀死或者抓走时,花先生仍可保持冷静。” 说完一转身,便要离开。 花铭一惊,连忙道:“大人息怒,并非花某不肯说出,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追杀忘禅师太的究竟是谁啊。” 陈言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冷然道:“你猜本官信不信?” 花铭叹道:“先帝驾崩之案,花某一直在调查中。若我知道是谁动手,又岂会仍然隐忍不动?实在是一直没查到结果,无法告知大人。” 陈言转回身来,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本官以为你不是傻子,现在方知看错了你。” 花铭吃惊地道:“大人何出此言?” 陈言不屑地道:“你将本官这种聪明人视为蠢货,可谓辨人不明,不正说明你的愚蠢?” 花铭愕然道:“花某何曾……” 陈言截断他的话头:“只从三个字,便可知你早已查出一部分端倪。” 花铭一头雾水地道:“不知是哪三个字?” 陈言一字一字地道:“清夫人!” 刹那间,花铭双目陡然大亮,方才那疑惑不解的神情荡然无存。 陈言微微冷笑,道:“你找上清夫人,便因知道她是先帝临终前最后陪侍之人,不是吗?只不过,你后来才发觉她乃贪财之人,遂利用她查探诸般消息。当然,你也可再继续否认,让本官看看你究竟傻到哪种程度!” 花铭叹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花某佩服!不错,当初花某找上清夫人,便因打探到她是最有可能知道先帝驾崩真相之人。但,她始终不肯透露真相,给再多银子也不答应。” 陈言失笑道:“到现在你还想欺骗本官?你若非先就知道了一些真相,岂会对先帝驾崩之事起疑,又怎会去找清夫人?” 花铭摇头道:“大人怕是弄错了一件事,花某只是个以贩卖消息为生之人。我查此事,并非对先帝驾崩起疑,而是因为有人以天价向我求购真相。而清夫人知道内情之事,也是那人告知。只是花某惭愧,至今未能查出什么。” 这话倒也合理,陈言皱眉道:“这么说,你会去救忘禅师太,也是那人叫你这么做的?除此之外你什么事都不知情?” 花铭点头道:“大人英明,所以您想问的事,花某实在是帮不上忙。” 陈言冷冷道:“若本官要问那买消息之人是谁,想来你是不肯说的了?” 花铭歉然道:“若是泄露,以后哪还有人敢与花某做买卖?” 陈言哪可能信他,容色一沉,道:“既是如此,那本官还是莫要趟这浑水为是。日后忘禅师太的安危,你好自为之罢!” 花铭急忙道:“我虽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是谁要杀她,但若大人肯帮忙保护忘禅师太,我可以重金酬谢!”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重金?你真当本官……” 话刚说到这,他已看到对方从袖兜内摸出一叠银票,顿时说不下去了。 那叠银票第一张,竟是一万两! “这里有五万两银票,原本是上家所给,要我护住忘禅师太的安全。” “但花某只是一介商人,手下只有些不中用的护院,哪有那本事?” “只要大人肯帮忙,我甘愿将这五万两银子全部给您。” 花铭说着,恭恭敬敬地双手将银票奉前。 陈言惊异地道:“只是保护一个忘禅,就肯出五万两银子,那要是查明真相,对方岂不是至少得给你数十万两?” 花铭微微一笑,道:“价银也是秘密,花某不能透露,但可以说一句,任何人拿到这笔钱,都绝对十世无忧!毕竟事关重大,对方肯出这种高价,也属正常。” 陈言双眼微眯:“那若本官将整件事查清楚,是不是也能拿到这可让人十世无忧的银子?” 花铭想了想,说道:“花某也得赚一点吧,若是大人能查清,我便将此事托付于你,并支付您二十万两纹银。” 陈言两只眼一下亮得跟灯笼似的。 二十万两! 他当然不相信对方真有什么上家要花大价钱查这事,这二十万两,多半是花铭自掏腰包。但,那可是二十万两啊,绝非什么小钱! 若能查到,拿到这笔银子,管他是花铭自己想查,还是真有人向姓花的买消息,又有何妨! “好!此事本官应下了!” 第1356章 太夸张了吧? 次日晌午,慈安宫。 华屋内,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跪在地上有些局促不安的于想。 于都这个孙子她认识,以前曾经见过,确实算是个人才,说一句俊逸不凡也不过分。 可是,跟太后差了一半的年纪! 而且,于想成了太后的私宠,这事于都能同意? “皇上。”一旁,陈言低声唤了一声。 唐韵回过神来,看了看他。 对啊,这次是为太后把关,太后喜欢是最重要的! 她勉强道:“平身罢。” 于想连忙谢恩,站了起来。 太后有点担心地问道:“皇上觉得于想如何?” 唐韵点点头:“确是人中不凡之才。” 太后欣喜道:“这么说,皇上是同意了?!” 唐韵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母后喜欢,朕自无意见。” 终究,这个事还是太后自己的事。 抛开年纪这个事,于想也算是相当不错。反正这事只能隐秘而行,让太后开心开心就好。 于想惊喜之极,掩不住眼中和嘴角的笑意,几乎要跳起来。 她竟答应了! “太好了!”太后兴奋地道,“哀家即刻派人去找来于尚书,商议祭祀、纳吉等诸事的细仪!” “什么!”唐韵玉容变色。 陈言也懵了。 太后找个面首,需要搞这么大吗? “哀家知道皇上不喜欢繁文缛节,但此乃古仪,帝皇之事,不可俭省!”太后正色道,“凡三礼九仪,一概不能省下!” “啊?太后,您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陈言实在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皇家的事,哪有夸张!”太后蹙眉道,“等等,陈相你原本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自然要藏之掩之,不可宣之于众!”说话的不是陈言,而是唐韵,“说将出去,我帝室岂非颜面无存!” “这什么话!”太后失声道,“您可是皇上啊!这种人生大事藏着掖着,成何体统!” 唐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母后!您能要点……您怎能这样!” 一句“要点脸面”差点出口,到嘴边终于还是生生刹停,改了说法。 但心中的震惊实在是无以言表! “哀家怎么了?”太后哪会听不出她话意,也不禁有些恼了,“哀家为皇上的婚事操碎了心,难道这也有错?” “您没错难道是朕有……咦?等等,您方才说什么?”唐韵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惊愕地道,“朕的婚事?” “不然呢?”太后莫名其妙地道。 “您是说,这个于想,是给朕找的?!”唐韵下意识地道。 “不然呢?”太后更是莫名其妙,重复了一遍。 唐韵檀口微张,看了看陈言。 陈言也是一脸懵逼,看向于想。 于想则是满头雾水,大惑不解地来回看着唐韵和太后。 “陈——言!” 唐韵蓦地咬牙切齿地叱喝一声。 陈言大惊道:“皇上,臣不知道啊!臣是真以为太后是为她自己……嘿,没没没什么。”说到一半自觉这话说出来不合适,赶紧刹住。 卧槽! 原来是理解错了! “皇上,陈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太后疑惑地道。 “没事没事。”唐韵脸上一红,忙道,“只是一点小误会。原来母后是替朕找的,那就简单了,不行。” “不行?”太后愣了一下,“可皇上方才不是说……” “方才朕误会了,既是朕自己的事,那就须由朕作主,不行。”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一旁于想笑容一僵。 “于想何处令皇上不满意?”太后蹙眉道。 “很满意,但不行。”唐韵很干脆地道。 “皇上怎能说出这般任性之语!”太后失声道,“于想这孩子,文武双全,人才出众,您若不喜欢,总得给个合适的理由吧!” “朕是皇上,拒绝此事还要什么理由?”唐韵别过头去,非常坚决。 “太后,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陈言见气氛不对,连忙打起圆场。 “从长计议?你不是说已经劝服了皇上了吗!”太后火大地道。 “这个,臣确实是劝服了,只是没想到太后说的是皇上的婚事。”陈言苦着脸道。 “那你劝服的是什么?”太后恼怒道。 “没,没什么。”陈言哪敢直说,只能含糊地道。这要说出来,怕是太后能当场把他给废了! “行了!”唐韵冷然道,“于想,你且回去。今日之事,乃是一场误会,你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包括家人在内,明白么?” “这……”于想难掩失望之色,但终究只能道,“是,于想遵旨。” 唐韵一转身,绷着脸,快步而去。 陈言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慈安宫外,唐韵停下脚步,转头喝道:“你们退开!朕要和陈相说话。” 周围的御卫和凤翎卫连忙退到两丈之外,留下二人私谈的空间。 “陈言!”唐韵怒瞪着陈言。 “皇上恕罪,太后当时确实没说清楚啊!”陈言叫起了屈。 “你还敢怪太后?”唐韵恼怒地道,“你若是细心些,将这事问个清楚,岂会闹出这种误会!” “是,臣知错了。”陈言也知这事自己有责任,没敢硬顶。 “既是有错,那就要将功补过。”唐韵板着脸道,“太后如今要逼婚于朕,朕便将劝她之事交给你,若是办不成,那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啊?这……”陈言一惊。不过回心一想,虽说他是理解错了,但说欺君好像也没问题…… “有问题?”唐韵瞪着他。 “没问题,臣这就去办。”陈言无奈,只得回身又进了慈安宫。 到了方才那屋,正好看到于想一脸郁闷地出来。 陈言也不理睬他,直接跨进屋内。 砰! 一声脆响传来。 陈言吓一跳,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有个粉身碎骨的花瓶。 太后玉容含怒,见陈言站在门口,怒道:“你又回来做甚!” 陈言连忙上前,行礼道:“太后,您想给皇上安排婚事,只怕不成。” 太后心情不佳,满腹怨气地道:“哀家一心为了她,可她呢!” 陈言迟疑了一下,道:“有些事是天生的,确实没法子。” 太后恼怒道:“什么天生不天生,不管男子女子,终究是要成家,此乃天道!” 陈言欲言又止。 第1357章 把皇上掰直 太后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陈言看看周围,低声道:“有一件事,臣想私下禀报太后,事关皇上拒绝成亲的缘由。” 太后见他神情神秘,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摆摆手:“都退下。” 左右的宫女太监应声而退,只留下太后与陈言二人在屋内。 “说罢!”太后盯着陈言。 “这事,皇上一直瞒着人,臣也是从蛛丝马迹中推断而来,所以请太后自己知晓便好,切不可说出去。”陈言肃容道。 “哀家自然理会得,但究竟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太后见他如此认真,也不禁大感好奇。 “皇上她……”陈言顿了顿,重重地道,“其实不喜欢男子。” 太后一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道:“你说的不喜欢男子,是指何意?” 陈言叹道:“这世间男子喜欢女子,女子喜欢男子,乃是天经地义。但有一些人,喜好不同常人。比如,男子喜欢男子,女子喜欢女子……” 太后一震道:“你是说,皇上她喜欢的是……是……” 陈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事横竖早晚会曝出来,太后早知道一些,也可省了唐韵的麻烦。 反正唐韵也只要他劝服太后,没说如何劝。 太后震惊地道:“这怎么可能!皇上虽说小时候与女子玩得多一些,可这未免也太……太……等等,你为何推断皇上不喜欢男子?” 陈言轻咳一声,道:“这事臣其实也不全是推断,英武伯卫菡可以作证,皇上确实对女子有意。太后您想想,皇上自打即位以来,明明正当青春少艾,却从不对任何同龄男子假以颜色,反而颇为忠爱女子,譬如破格封爵卫菡郡主,设凤翎卫为近卫,甚至还……” 说到这里,他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 太后不由道:“甚至还什么?” 陈言压低了声音:“卫菡郡主对臣有些亲近之意,皇上便屡屡阻拦和破坏,还对郡主多番指出臣的毛病和问题,太后猜是为什么?” 太后看了看他,心里一紧。 陈言是个不能人道之人,皇上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想法。 也就是说,皇上是不喜欢卫菡被陈言抢走?! “我的天!”太后失声轻呼。 “太后或许还不知道,燕乱之时,皇上频频与郡主同寝同起,甚至还曾对郡主隐私之处,咳,臣实在是说不下去,日后太后可向郡主求证。”陈言神情越发神秘起来。 唐韵和卫菡关系密切,这一点太后早就清楚。可过去她从未想过,这其中竟然有超出友谊的因素! 此时听陈言说得煞有介事,加上还有卫菡可作证,她哪稳稳得住,断然道:“来人!派人去英武伯府,将郡主给哀家请入宫来!” 陈言忙道:“那臣便先告退了。” 太后却道:“不可,你便在此。此事哀家实难相信,须得得卫菡亲口确认。若她所言与你相符,衣家方能信你。” 陈言心知肚明,太后留自己在这,其中一层因素是怕自己是瞎编,并且提前与卫菡对口供。只有突袭询问,她才会相信这荒谬之事。 不过无妨,这事他和卫菡早就达成了共识,想突袭询问就问呗! 半个时辰后,太后脸色惨淡,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怎会如此……”她喃喃地道。 卫菡来到后,太后便单刀直入地向她询问,得到的结果如陈言所说。 卫菡劝道:“太后,您不必太担心,或许皇上只是一时如此,将来说不定能劝得回来。” 太后颓然道:“也只好如此了,唉。” 陈言趁机道:“所以皇上的婚事之事,太后还是暂时莫要再提为是。否则若逼得紧了,让皇上更是反感,只怕适得其反。” 卫菡迟疑道:“臣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陈言没想到她给了自己一刀背刺,错愕道:“郡主有什么看法?” 卫菡颊上微红,却昂首道:“皇上不爱男子,实因未尝男女之事。若她尝了个中滋味,说不定便会回心转意。” 陈言和太后均是一愣。 前者已经反应过来,晓得卫菡是因为她自己尝到了甜头,方有这想法。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把陈言的心血全毁了! 后者则是过来人,对卫菡的话颇有触动,双眸不禁亮了起来。 对啊! 男女之欢的美妙,确实是人间少有! “可……皇上现在如此排斥婚事,只怕她不会同意。既不能同意婚事,又怎能尝到男女之乐?”太后犹豫着道。 卫菡也愣住了。 对啊! 这不就陷入了死循环? 唐韵又不是男子,男子未婚之前,去个青楼,就能尝到个中滋味。她总不能随便找个男子来试吧! “所以这招行不通。”陈言松了口气,趁机说道,“还是要慢慢相劝。” 两个女的同时看向他。 陈言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什么,咦?难道是想让我去……” 不是吧?! 卫菡热切地道:“陈大人一向最有办法,能不能想个法子,能让皇上在成婚之前,便体验到那般滋味?” 陈言愣了一下,大感尴尬,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她是想让自己去给唐韵上一堂生理课。 “郡主高看我了,这种事我哪办得到?”他连忙摆摆手。 “不,你办得到!”太后却脱口而出。 “呃,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办得到,太后是如何知道的?”陈言懵了。 “你忘了那件‘宝贝’么?”太后脸一红,说了一句。 陈言又愣了一下,旋即一震,两只眼瞬间睁圆。 太后竟然想让她女儿用那玩意儿?! 不过倒是确实可以…… “什么宝贝?”卫菡疑惑地道。 “咳,回头我再向郡主解释。”陈言轻咳一声,赶紧岔开话题,“太后,陈言终究是臣子,向皇上提这个事不是很合适,要不咱们还是另外想想办法。” 太后一想也是,不禁有点尴尬。 自己也是情急了,陈言确实不是合适的人选。 但随即她眼珠一转,看向了卫菡。 “陈相不合适,但郡主……” 第1358章 大将军抵京 陈言愕然看向卫菡。 的确。 卫菡和唐韵关系非同一般,一起上过战场且生死互换型的铁杆闺蜜,又都是女子,让她来点闺蜜夜话啥的,再合适不过。 “那就这么决定了。”太后断然道,“此事便由陈相你向卫菡说明,卫菡啊,成败与否,就看你了!” 离开慈安宫后,陈言直接把卫菡邀上马车,送她出宫。 “郡主怎么像是巴不得皇上有男人一样?”陈言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对呀。”卫菡竟没否认,点了点头。 “这是为何?”陈言有点不解了。 “若她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子,便不用再担心像贝明王那样的老男人打她主意了。”卫菡俏脸微沉,“要是看到她与不喜欢的男子成婚,我会受不了的!” “要不是本官早就确认你是喜欢男人的,凭这句话就得怀疑你和皇上一样。”陈言撇撇嘴,不过,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 倒也合理,毕竟卫菡对唐韵那真是忠心不二,感情深厚之极。上回居然还为了不让唐韵嫁给不喜欢的贝明王,动手打了后者,可见她对唐韵有多好。 “到底方才太后说的是什么宝贝?”卫菡忍不住问道。 “这宝贝嘛,你其实也见过类似的。”陈言露出一抹坏笑,“只不过你见过的,是本官身上的,而方才太后说的,是手工制品。” “大人到底在说什么?”卫菡一脸懵。 陈府,卧房内。 陈言轻轻打开盒子,刹那间,看清盒内之物的卫菡轻捂檀口,整张俏脸如火烧一般。 她终于明白那“宝贝”是什么! “大周女子往往讲究出嫁之前保持处子之身。”陈言解释道,“但皇上不同,没人会深究她出嫁时是否还是完璧。所以太后才有这想法,以此物让皇上明白闺中之乐,纵然皇上失了处子之身,也非被男子玷污。” “这东西,真的能让皇上享受到男女之欢么?”卫菡睁大了眼眸,惊异地道。 “咱们试一试,郡主便知道了。”陈言笑容邪恶起来,“来……” 卫菡颊上微红,轻咬芳唇,眼泪已妩媚起来。 这几日因为郑妍,她久未与陈言同欢,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岂能错过?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见陈言欺来,她不但不躲闪,反而主动搂上他脖子,奉上香吻。 陈言心醉神怡,一番痴缠,将她打横抱起,往大床而去。 待到黄昏时分,卫菡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陈府。 手里还抱着那件“宝贝”。 方才与陈言试了一番,果然此物妙趣横生。虽不如与爱郎亲热时的欢愉,但若是手法得当,也可品得个中滋味七七八八。 只待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唐韵一试。 陈言目送她离开,想到二女一起尝试那宝贝的场景,目光也不禁有点邪恶起来。 那画面,想必十分香艳。 待卫菡远去后,陈言正要转身回到府内,忽然听到一阵蹄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陈言双目微微眯起,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马车。 转眼间,那马车到了陈府前,刹停下来。 驾车之人扑下车,单膝跪地,行礼道:“大人,祖通幸不辱命!” 陈言看清对方,虽然风尘仆仆,但目光炯炯有神,不禁大喜道:“辛苦了!人呢?” 祖通咧嘴一笑:“在车内。” 陈言双眼大亮,哈哈大笑道:“很好!带他入府!” 终于,等了这么多日,那个关系着大梁与大周未来邦交之事的家伙到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梁定微微睁开一线眼皮,看向四周。 这几日连日劳累,而且对方为了避免他有体力逃跑,故意不给他吃饱,他虽尽力支撑,还是在车上沉沉昏睡过去,到这刻方醒。 却见自己已不在马车之上,而是一间屋子内,躺在一张舒适之极的大床上。 面前两名标致动人的婢女盈盈而立,手里拿着崭新的袍子,正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这就是大梁传说中的那位战神,人人闻之胆寒的大梁北抚大将军?” “看着挺俊的,也挺壮实,可要真是那位大将军,岂会这么狼狈?” “好可怜,这身躯上这么多肿包,看来是没穿衣衫,给蚊虫叮的。” “嘻嘻,我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怎么这么窝囊,连件衣衫也没有。” “真是人不可貌相,若不是听说了他的身份,我还以为这是哪个府里的纨绔子弟,赌输了,连衣衫都被人剥光了呢!” “唉,真是可怜,他可是我听说过的最厉害的人了呢,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也不能怪他,谁叫他这么倒霉,遇上咱们大人了呢?” “就是,天底下谁遇到咱们大人能不吃亏?只望他机灵些,别惹恼了大人,不然这么俊的人,可惜了。” …… 梁定心中一震。 难道是已经到了?! 他这一生,从未像这几日般痛苦过,若非他意志力惊人,早就气到吐血而亡。 对方之前还说要给他衣衫,结果逃跑过程中竟然全程让他光着,说是为了避免他逃跑。 这也罢了,对方还总走山林之地,入大夏出大夏再回大周,一路直到到了大周安全之处,才换骑马儿和马车,往大周都城赶,路上颠得他头晕脑胀,骨架子都快散了。 现在,这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声音沙哑地道:“叫你们陈大人来见我!” 两个婢女一愣,随即一女惊喜道:“他醒了!” 另一女疑惑地道:“他方才说什么?” 前一女哂道:“声音跟蚊子似的,谁听得清?” 梁定愣了一下,又张开嘴说了一遍,才发觉自己嗓子干哑,确实说话跟蚊蚋一般。 “不管了,大人说等他醒来,给他梳洗打扮一番,穿戴整齐,赶紧吧,大人还在等着呢。” “大人才没等呢,方才我在大人屋外经过,他正和吟霜姐姐在里面嬉闹哩。” “唉,真羡慕吟霜姐姐,总能得大人恩宠。咱们身为内院丫头,大人却总是浅尝辄止。” “不害臊,我看你这丫头是春心动了吧!” “嘻嘻,你不想让大人宠幸你么?” 第1359章 家者,禁锢之地 二女说着说着,竟然嬉笑打闹起来。 梁定一脸黑线地看着她们。 听这意思,是到了姓陈的府中。 这些丫环也太没规矩了,言语轻佻,哪像他府中,连丫环也是个个矜持本分,和军士一样守规矩。 见二女打闹个没完了,他实在忍不住,翻身而起。 这才发觉身上的绳缚已经尽除,只是体乏无力,连坐起来也颇为困难,差点没又倒回榻上。 “啊,大将军小心,婢子服侍您沐浴更衣。”两女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扶住。 梁定喘息了一口气,力气恢复了一点,抬手一把将两女推开,双手同时顺手将她们手中的袍子夺了过来,哑着嗓子道:“不必你们服侍,我自会更衣。” 二女被他推得退了好几步,面面相觑,这才向他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 关上屋门,二女均露出惊奇之色。 “这位大梁的大将军果然与众不同,这般虚弱,还这么有男子气概!” “方才那丙句话可真有气势,颇有铮铮之态,令人敬佩。” 二女刚说两句,屋内突然啪嗒一声重响。 二女大惊,慌忙推门看去,登时愣住了。 只见梁定狼狈地趴倒在地上,跟个大马猴似的,伸胳膊探腿地想要再重新爬起来,可身上乏力,试了几次,爬到一半便倒了回去。 那身上衣衫才穿了一半,光着半边屁股蛋子,怎看怎滑稽。 二女对视一眼,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梁定又窘又气又急,无奈之下,也只好由得两女帮忙,沐浴更衣之后,又吃了些东西,感觉力气稍稍恢复,这才在二女带领下,到了内院。 “大人,梁大将军来啦!”一名婢女到了卧房前,莺声轻禀。 卧房内一阵动静。 不片刻,房门开启,吟霜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红着颊出来。 梁定冷目扫过她,也不禁心中暗赞。 那两名婢女已是姿色不俗,但此女还更上一筹,堪称美人。 这远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间的厉害人物,看来也脱不了世俗之欲,是个色欲之徒。 不过世间名人能士,多有些风流雅好,倒也不奇。 他正思索间,忽见卧房内跨出一个年轻男子,衣衫歪斜,头发散披,两个裤腿一个缩到了膝盖上,一个踩在脚下,趿着双屐鞋,还打着呵欠。 而且,那厮出来后,居然左手居然还探到腋下,挠着右腋窝,简直斯文全无! 梁定瞬间石化! 心里有一万匹战马奔腾而过! “陈……陈言?!”他难以置信地道。 这跟他想象中的惊世能臣形象,相差也太远了!根本就是个市井小民,俗得令人难耐! “本官正是陈言,梁大将军,你我能见,真是三生有幸。”陈言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这个大梁战神穿上衣衫、打扮起来,确实颇有股睥睨之态。 旁边的吟霜和两个丫环连忙上前,帮他整理衣衫裤子,顺便帮他扎起了发髻。 梁定像吃了一万坨翔般难受。 自己平生最惨一败,竟然是拜这么个东西所赐! “你,你真是大周京兆尹,陈言?!”他颤声道。 “这倒不是。”陈言摇了摇头。 “你敢戏弄于我!”梁定怒道。方才说是,现在说不是,这家伙是把他当猴耍么! “本官确实不是京兆尹,而是大周文昌台右仆射。”陈言咧嘴一笑,“最近刚升的官儿。” 院子里安静下来。 梁定愣了一下,随即浑身剧震,失声道:“什——么!” 过于惊讶,声音都拔尖了。 大周和大梁的官制相似,他知道京兆尹不过是三品官,而文昌台左右仆射则与大梁尚书省的中书令相当,乃是一国文臣之首,国之宰辅! 这家伙竟然这么短时日内,便从京兆尹升到了文昌台右仆射之位,怎么可能! 陈言双臂平伸,以便进屋取出外袍的两名内院丫环帮他穿上,大大咧咧地道:“震惊吧?所以本官才说大将军你能见着我,真是三生有幸。来,咱们到书房说话。” 梁定这才明白他方才那句三生有幸,原来不是对方的客气话,而是在说自己。这下更是又恼又羞又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向对方。 旁侧的张大彪早有准备,倏然横移两步,挡到陈言与梁定之间,格开他这一爪。 梁定早就看出这人是陈言护卫,不惊不乱,脚下一错步,灵活至极地从张大彪身边滴溜溜绕了过去,仍是一把抓向陈言。 对方如此大意,竟然松了他的绳缚,实是意外之喜。 方才沐浴更衣之时,他就已经想过,只要能将陈言抓住,以其为质,便可脱身。此时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错过! “好身手!”张大彪赞了一句,反手一抓,动作比对方快了一拍,后发而先至,一把抓住他肩头,猛地一捏。 喀喀! 难听的响声中,梁定只觉整个肩头像是要被生生捏碎,探出去的手哪还有力气,闷哼一声,肩上一抖,朝后退了两步,已从对方手下挣脱出来。 但人也回到了此前的原位,再抓不住陈言。 “大将军真是了得!”张大彪也有点诧异,没想到他竟然挣脱了,忍不住又赞一句。 梁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对方轻松把他击退,居然还夸他,跟讽刺何异! “行了,有这功夫白费力气,不如好好谈一谈,以免你大梁灭了,而你梁大将军落个千古罪人的名号。”陈言已转身朝书房走去,抛下一句。 梁定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肩上那阵疼痛,疑心大起。 千古罪人?大梁灭?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现在他已明白,凭力气才恢复了三成左右的他,想要在这个身手不逊于雷行的护卫跟前抓住陈言,基本是痴心妄想。既然如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书房内,陈言摒退丫环,只留自己、张大彪和梁定三人在内。 “随便坐,”陈言一边说一边在小榻上侧躺下来,“就当自己家里,莫客气。” “哼,谁在自己家中还不得自由?”梁定冷冷地道。 “家者,一顶而四墙。”陈言悠悠地道,“本就是禁锢之地,在这里讲究自由,未免有点可笑了。” 第1360章 本官不能不狂 梁定本只是负气一语,没想到听到这几句,不由愣了一下。 但心中一琢磨,竟隐觉有些道理。 “再者,家者,上顶而下豕,豕即猪,以顶困猪,是为家。”陈言笑眯眯地再道,“既而为猪,本就为人豢养之物,何谈自由?” 梁定满腔气恼,已然消了大半,眼前这看着不咋样的家伙,想不到竟是语带机理,令人深思。 “所以当有人请你将这里当家时,你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自己该遵守规矩,而不是自由自在。”陈言淡淡地道,“毕竟,猪嘛,都是想杀就杀想宰就宰。” 梁定回过神来,心中鄙夷之外多了三分尊重,道:“能成为大周国相之人,果然有几分能耐。” 陈言失笑道:“大将军未免太过后知后觉,本官身在此地,却灭你上万朱羽军,更将你生擒,你竟然到此刻方才知本官能耐?大梁战神,未免有些名不符实了!” 梁定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双手紧紧握拳。 陈言摆摆手,道:“大将军莫要气恼,不如咱们谈谈正事。你可知,为何会被本官生擒?” 梁定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 不是动怒的时候,只能伺机而动! 他回身到椅前坐下,沉声道:“梁某技不如人,有何可问?” 陈言讶道:“你倒是挺实在,很多名气大的货,一输就找各种理由,什么大意了轻忽了,什么天凉了地热了,果然你比他们还是强了一些的。” 梁定昂然道:“莫要弄错了,梁某只认一场之败。若能重振旗鼓,我定会将你拿下,一雪今日之耻!” 陈言动容道:“本官越来越欣赏你了,败了不找借口,也不失斗志,你要是来本官手下办差,想来也能混得不错。” 梁定看了看张大彪,又想想雷行和祖通,眉头深锁起来。 换了别人说这话,他只会觉得对方是在侮辱他。 但陈言手下这些人,确实个顶个的厉害,使得此刻听到对方的话,他竟觉得对方是发自真心。 “不过你们这些干过大事的,想来不屑于为人麾下,本官也不多费唇舌。”陈言话锋一转,“大梁,是想攻我大周,乃是自取灭亡。” 梁定剑眉一扬。 “你别急着反驳,听本官说完。”陈言截住他话头,“凡战,不外军力与财力二项。大梁原本国库充裕,而军力上有你,也算是有些力量。若是大梁想要外侵大夏之流,想来虽无全胜之机,也至少能旗鼓相当。” “大夏之流?”梁定微微冷笑,“看来陈大人的眼界,不是一般高。” “不是本官眼界高,本官只是说实话罢了。大夏外强中干,若它敢犯我大周,也免不了与你大梁同样的结果。”陈言轻描淡写地道,“灭它大夏,也不过弹指之事罢了。” “好狂的口气!”梁定沉喝道。 “本官也想不狂,可看看大将军,如此轻易便落在本官手中,教本官如何能不狂?”陈言撇撇嘴。 梁定一时哑口。 “扯远了,方才说了大梁之状,以兽喻之,大梁便如一头恶狼,尖牙利爪,斗志昂扬。”陈言缓缓道,“但可惜,我大周乃是猛虎!恶狼犯虎,什么下场相信不必本官多说。” “大周连年内乱,早已耗尽国库,连养兵也办不到,还谈什么猛虎,未免可笑。”梁定冷然道。 “再说一次,说话之前,先看看自己如今身在何处。”陈言抬手指了指他,“你身为大梁最厉害的名将,若我大周真如你所言,是那般不堪一击,你又为何生杀决于我手?” 梁定再次哑口。 “但你说的也没错。”陈言忽然一笑,“大周确实如今国库空虚,且民心初平,要休养生息,至少也得三五年方见成效。虽有襄王、宣王、英武伯、宣国公等大将,但兵力不足,粮食匮乏,欲侵我大周,如今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梁定双眉微锁。 这家伙先扬而后抑,到底想说什么?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陈言轻吁一口气,“老天爷给了我大周一宝,使得这天下再无人能犯大周。” “什么宝?”梁定不由道。 “这还需要问?”陈言翻身坐起,挺了挺胸。 梁定愣愣地看着他。 他一脸期待地回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梁定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首:“你是说你?!” 陈言反问道:“不然呢?我大周天赐之宝,除了我陈某人还有谁人?” 梁定:“……” 自吹自擂,也太不要脸了! 陈言长叹道:“我本躬耕于青山,不求闻达于诸侯,可惜明珠终究是明珠,再怎样掩藏,也免不了被人看到那光芒。如今本官既为大周国相,便不能再坐视。有我陈言在,莫说是你大梁,就算是大夏、大辽、大金等朕袂来犯,也照样是自噬其果的下场!” 梁定不禁笑了起来。 这辈子从底层干起,一路升到如今地位,他什么牛马都见过了,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般狂妄自大! 的确,对方能将他梁定活捉,确实能耐不凡。 可别说是大周,就算是公认的超级大国大楚,也不敢如此之狂,说自己能同时应对四五个大国的联手侵袭! “你这个发自内心的嘲讽笑容,证明你有多无知。”陈言指着他道,“也罢!你且在此暂住几日,过几日,本官便让你明白,在我面前,区区大梁,不过尔尔!来人,将梁大将军送到侧院,好生侍候着。” “哼,梁某等着看陈大人如何证明!”梁定长身而起,冷抛一句,转身便走。 外面张大彪已经召来两名军士,将梁定送往侧院。 陈言从榻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本来按他之前的计划,梁定一到,便是他请假回青山县的时候。 但现在因为清夫人那十日之约,只能多等几日,将宁王与姬楚的阴谋先弄清楚再说。 梁定是未来大梁与大周如何相处的关键,不可大意。不过只要对方够聪明,去过青山县之后,见过他为梁定准备的“大礼”之后,便该懂得进退。 思虑已定,陈言摩拳擦掌地出了书房,嚷道:“吟霜!来,侍候本官就寝!” 第1361章 老天爷就是本官 天明后,议事房。 陈言到的时候,唐韵正和大臣们面带惊诧之色,议论纷纷。 “陈相,你可算来了!出大事了!” 见到陈言到来,黄良阁第一个叫了出来。 陈言没理睬他,先向唐韵行了礼,然后才转头朝两名跟着来的凤翎卫招了招手:“二位姐姐,请把那两个箱子放地上,轻一点。” 众人无不愕然,只见两名凤翎卫手中各拎着一个约一尺见方的木箱。 箱内,隐隐有刺鼻气味传出,似有石灰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唐韵愕然看向那两个凤翎卫。 “臣也不知,方才陈大人下车后,叫我二人帮忙拎进来的。”其中一名凤翎卫摇头道。 “陈言,你又搞什么鬼?”唐韵蹙眉看向陈言。 “皇上,不知您方才与诸公在议些什么大事?”陈言不答反问。 “豫州临城,出大事了!”一旁的于都难抑兴奋之色,抢着道,“刚才收到加急回报,说临县的那伙地方兵寇,不攻自破,数千兵员,竟纷纷逃离了临城!” “如今豫州府尹已派大军前往,料来此时已经接手了临城!”范明德也振奋地道,“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临城县令似乎不知所踪。” “呵呵,真是天助我大周!”韩兆坤呵呵笑道,“陈相前几日不是说要接下此事?现在是老天爷帮忙,让您也省下了这功夫了。” “韩大人你在说什么胡话?”陈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世间哪有这种好事?” “呵,陈大人你还别不信!”程新元眉飞色舞地道,“据说,临城县令他们家那个当地豪族,似乎也出了事,整个家族都乱了!县衙里那些匪类没了头,树倒猢狲散,仓皇而去。” “你们……”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众人,“真信这事是老天爷干的?” “不是老天爷还能是谁?”于都肃容道,“那临城县令身边有数百匪军相护,莫名其妙就失了踪,据说连身边人都不知他是如何消失,这种事除了老天,还有谁能办到!” “皇上,依臣看,咱们须得赶紧安排祭祀之事,拜一拜上天,佑我大周!”韩兆坤转头看向唐韵。 唐韵也不禁微微颔首。 她虽为开天辟地、亘古未逢的女帝,但也免不了笃信鬼神之论。 陈言叹了口气,道:“祭祀就不用了,你们想拜,现在就拜吧,本官劳苦功高,也受得起你们这一拜。” 议事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刷地一下全投向他,愣住了。 良久,于都才面色一沉,怫然道:“陈相你怎敢如此无礼,自比青天!” 陈言摊手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非要说我是老天爷,本官能怎么办?只好受着。唉,被你们这么一整,搞不好要折寿……” 黄良阁吃惊地道:“陈相,我等何时说过您是老天爷了?” 陈言哂道:“不是你们一口一个这事是老天爷干的,明明是本官辛辛苦苦解了此事,这不就是说本官是老天爷?” 议事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唐韵最先反应过来,惊异道:“临城的事,是你解决的?” 陈言挺胸道:“臣前几日不是应了此事吗?既然应下,自然便要着手解决,为君分忧。” 众人面面相觑。 “陈相,你这未免有些无耻了吧?”韩兆坤没能忍住,冷笑一声,讥讽出口,“临城远在千里之外,你身在京城,如何能够解决此事!不会是想借这机会,冒领此功?”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暗暗点头。 陈言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地上两个箱子:“韩大人请打开这两个箱子,它们可证明本官所言是真。” 韩兆坤微怔,看了看那箱子,心里有点嘀咕。 犹豫片刻,他还是蹲了下来,摸上其中一个箱子。箱盖有个搭扣,轻轻扳开,箱盖便松开了。 他慢慢将箱盖掀起,刚掀到一半,突然尖叫一声,手一松,朝后一屁股坐倒在地,箱盖盖了回去。 “韩大人为何如此惊慌?!”于都吃惊地道。 “人……人头!”韩兆坤脸色惨白,指着那箱子语无伦次,“头!里面!一颗!” 唐韵也吃了一惊,亲自上前,脚踢一挑,将箱盖挑开。 只见里面赫然正是一颗双目圆睁的人头! 人头周围还满布石灰等防腐之物,之前那股还不算太浓烈的刺鼻气味登时充满整间议事房。 包括韩兆坤在内,众人其实都见过不少死尸,只是没想到陈言竟敢将人头带到此地,吓得个个脸色惨白,朝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谁人!”唐韵惊怒交加。 “禀皇上,此人便是临城县令。”陈言指了指另一个箱子,“那边是其族家主,蛇无头不行,正因这二人被臣的人取了人头,临城那些人才仓皇而逃。” “什么!”唐韵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知道陈言手下那特种部队厉害,可没想到竟厉害到这种程度。从那日到现在才几天,竟然便已取来人头! 陈言亲自将另一个箱子打开,展示给众人看了一遍。 唐韵沙场征战惯了,很快便冷静下来,吩咐凤翎卫将人头送去吏部确认身份。 “此事陈相言而有信,朕心甚悦。但下次切不可再这般,贸然将人头带至此地。”她转头瞪了陈言一眼,说道。 心中晓得,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陈言看了看仍惊魂未定的众臣,差点笑出来。 这两颗人头,是今晨送到的。 当日接下这事后,他便派出军士,加急赶往临城。临城县令虽然人多,但手下没有任何能应对特种作战的人物,陈言派去的人到达的当晚,便轻松割走了对方人头,连夜送回。 他压住笑意,道:“是,臣遵旨!” 一个多时辰后,议事已毕,唐韵等群臣离开后,摒退其余人等,急问道:“如何?太后那边,你可曾劝服她?” 陈言连忙道:“皇上请放心,在臣力劝之下,太后已经决定暂时放弃催婚之事。” 他跟太后已经商量好了,首要是让唐韵改变想法,开始喜欢男人。 所以在卫菡把唐韵掰直前,太后不会再催婚。 第1362章 拍马屁的高手 唐韵长舒一口气,道:“此事算你将功补过。方才那人头之事,你是故意的吧。” 陈言装起了傻:“皇上误会了,臣只是心急着禀报此事,一时没有细想,行事莽撞了些。”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你会不经细想便行事?当朕第一天认识你么?” 陈言陪笑道:“人都有疏忽之处嘛,臣非完人,自然也是如此。” 心中却暗暗嘀咕起来。 唐韵跟他相处久了,越来越了解他的行事风格,显然已经察觉了。他确实是故意把人头带到这里,除了证明临城之事是自己解决,而且还有一层威慑之意。 于都、黄良阁、韩兆坤等人终究是文臣,见到他这种杀人于千里之外的手段,岂会不惧?以后想跟他对着干,肯定会三思而后行。 否则万一哪里把他陈言惹毛,自己脑袋会不会半夜掉了都不知道…… 唐韵哼了一声,道:“你的那点心思,朕一清二楚。朕还是那句话,行事须得有度!” 陈言干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是,臣谨遵圣旨。对了,臣还有一事,想请皇上去臣家中见个人。” 唐韵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是你前几日所说的那人?” 陈言含笑点头。 唐韵好奇心大起,立刻道:“好,朕这便同你前去!” 半个时辰后,陈府。 一身便服的唐韵跟着陈言踏进侧院,只见院内一人正站在树下,仰首望着树上绿叶繁茂。 听到有人进来,那人转头看来,霎时双目大亮,死死盯着唐韵。 唐韵也不禁神情一动,轻噫一声,露出惊异之色。 对方神情气态,非比寻常! “臣为皇上介绍一下,这一位,便是大梁传说级名将,战神中的战神,”陈言说到这里,顿了顿,“同时也是被臣轻轻松松,从滇江边上绑来的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 “什么!”唐韵失声惊呼出来。 梁定也是一震,没想到这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竟是大周国帝! 不过震惊之余,听到陈言后面一句,他不禁脸上一抽,大感颜面无光。 唐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难以置信! 梁定的大名响彻天下,周边诸国无人不知,凡他镇守之境,无人敢犯,可说是闻者色变听者惊心的存在。 唐韵自己也拜读过他的传世名作《梁子兵法》,深感佩服。再一想到此人是敌国之将,她时常唏嘘难安。 这样一个非凡人物,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出现在她眼前,而且还是身陷囹圄的情况下,那种心理落差,让她一时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该以什么反应来应对比较好。 “大周辟天下之始,立女子为帝,世所震惊。” “本以为大周气数将尽,阴盛而阳衰,故而群起而争之。” “岂料周帝励精图治,先平内乱于前,再御外祸于后。” “梁定此生从未佩服过任何女子,陛下乃是第一人!” 梁定双手一抬,抱拳为礼,沉声说道。 唐韵一颤,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能得这传说中的名将如此称赞之人,这世上不知道还没有第二个! 她下意识道:“梁将军过誉了,朕治国方始,大周仍是风雨飘摇,担不得这番赞誉。” 梁定正色道:“皇上不必谦虚,坦白说,在您即位之初,梁定曾与人说过,燕王之乱,您挺不过两年,但事实证明是我狂妄自大,低看了陛下。” 唐韵不也不禁被他夸得芳心大悦,微绽笑颜:“能让梁将军改观,朕也算是不枉这几年的辛劳了。” 梁定叹道:“但更让梁某想不到的是,皇上竟能将梁某生擒而来。普天之下,再无一人可办到此事!” 唐韵有点尴尬地道:“坦白说,此事朕并未出过半分力,直到这刻见到梁将军,朕才知你竟被抓获。” 陈言也是一脸无语地看着梁定。 这家伙分明是看到唐韵貌美,故而在此大拍她马屁,连抓人的功劳居然也强安到唐韵头上。 梁定不慌不忙地道:“抓我的虽是陈言,但提拔他的难道不是皇上?万事皆有源头,梁某受擒之因,乃是起自当初皇上赏识陈言,此事自然您该计首功。” 唐韵不由点了点头:“此言甚是有理。” 陈言也不禁对梁定刮目相看。 这家伙行啊!拍马屁也有高低之分,难得的是姓梁的拍起马屁来,能头头是道,而非胡拍乱拍,想不到他堂堂当世名将,居然在这方面也颇有造诣。 “皇上,臣没有骗您吧?”他转头对唐韵道,“那臣的假期……” “且慢,你将梁将军擒来,是想怎么处置?”唐韵回过神来,想到最现实的事,“又为何要朕悄悄前来,而不公之于众?” “皇上觉得该怎么处置?”陈言反问道。 “这……”唐韵一时有些犹豫。 答案,她其实清楚。 梁定是大梁人,而且还是出身皇族,不可能背叛大梁。 所以劝降不用想了,只有放走与杀死两条路可走。 但此人实力非同一般,贸然放回去,只怕放虎归山。 她虽然对梁定颇有好感,但从大局计,唯有杀之,方是最好的办法。 梁定平静地道:“若换了身份地位,梁定愿与皇上结为好友,但如今你我互为敌仇,皇上若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陈言撇撇嘴,不过没说话。 方才他就隐隐有个猜测,现在已经可确定猜测无误。 这货分明就是不想死! 梁定从唐韵来后就一直拍后者的马屁,显然迥异于寻常的他,为的是让唐韵产生好感,进而在杀他之事上犹豫不决。 现在更把话说得这么光明伟岸,唐韵自然难免心生敬佩,更是不好决心杀他。 不过陈言倒不排斥这一点,毕竟他也不想杀梁定。 果然,听得梁定这一句,唐韵更是秀眉轻蹙,那句杀他的话怎也出不了口。 犹豫间瞅见陈言神情自若,她忽然心中一动,道:“陈相,你不将梁将军到此的消息公之于众,莫非是要保他性命?” 她非常清楚,若是于都等人知道梁定被捉,绝对大力谏言斩杀。不为别的,实在是梁定威名太盛! 第1363章 吾皇在,大周不灭 陈言微微一笑,道:“皇上英明,臣这点心思,实在是瞒不过您。臣实在不想让皇上为了护住梁将军,与朝中诸公针锋相对。” 梁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唐韵则是白他一眼:“话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是你心中另有想法吧!说吧,你为何不想杀梁将军?” 陈言从容道:“不如先想想为何朝中诸公会想杀了他。”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梁将军勇武过人,且兵法无双,乃是沙场之上的不世战将。若他不死,必成我大梁后患!” 陈言哈哈一笑:“这便是臣不杀梁将军的原因,诸公怕他,故想杀之,然梁将军怕臣,臣杀他何益?”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旋即,梁定冷冷道:“你确实成功抓住了梁某,但要我怕你,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陈言悠悠地道:“在大将军被抓之前,也没想到会被我陈言三两下生擒,不是吗?所以你今日尚未怕我,不代表来日不怕。” 唐韵听得心有触动,忍不住道:“莫非这与你索要休假有关?” 陈言恭敬地道:“请皇上准臣带梁将军回乡,待他回来时,若他不怕我陈言,我甘愿辞官归隐,再不问世事。” 这老招数唐韵听了不是一回两回了,狠狠瞪他一眼,但芳心却暗暗一动。 此前陈言保证,大梁不会攻周。现在看来,他是要借梁定办成此事。 可梁定又不是三岁孩童,陈言究竟有何法子,能让这当世名将怕他? 只是如何办成,以这厮一贯卖关子吊胃口的性格,想来是不会直说。 一旁梁定却听得双目微亮。 他对陈言了解不多,但凭对方此前抓自己时展露出的手段,便知对方绝非小可。若是能借这事迫得陈言退隐,对大梁大利! “你要多少时日?”唐韵沉吟道,“休得再说什么三五月,朝中之事,不可一日无你。” “三五月不行,两个月?”陈言不死心地道。 “两日。”唐韵没好气地道。 “太少了!至少一个月得给吧。”陈言苦着脸道。 “不行,最多五日!” “皇上您也太抠门了……这样,臣也不多要了,二十五日!” “想得美,顶多七日,一天也不能多,爱要不要!” “讨价还价也没您这么狠的啊!这样,二十日,臣真的不能再少了!” “你搁这谈买卖呢……最多十日,再多朕就要翻脸了啊!” …… 梁定瞠目结舌地看着二人,这哪是什么君臣,简直就跟菜市场买菜似的! “亏了,臣真的亏了……半个月都不到,才给十四天假期,皇上未免太过小气。” 半晌,两人终于说定,陈言一脸沮丧。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到周边诸国打听打听,谁家国辅重臣刚刚上任没十天,便休这么长假的!” 陈言委屈地道:“臣又不是纯休假,也是为了咱们大周国事啊。” 唐韵哼道:“哼,若不是看在这一点份上,朕岂会给你十四天这么长?” 陈言叹了口气,道:“十四天就十四天吧!不过,臣这假期还得过几日再开始。” 唐韵有点意外地道:“这么难得你竟然没心急火燎立刻离京?” 陈言自然不可能把清夫人那事说出来,幸好早有准备,道:“臣此前接手的那些事,还得再耽搁几日功夫,不办妥,自然不能离开。待得妥当后,臣再带梁将军去我封邑一游,保证回来后,还皇上一个对臣怕到不敢大声说话的梁大将军。” 唐韵压下追问他要怎么办的冲动,道:“梁将军便暂时安置在你这里,不可怠慢。” 陈言忙道:“臣自然理会得。不过,想来襄王爷不日便要送信入京,请皇上暂时将他的信儿截下来,莫要让人知道。等臣这边办妥之后,再将梁将军的事公布较为妥当。” 唐韵轻吁一口气,道:“此事还不是最麻烦的,朕要为你掩着这消息,还有更棘手的事。” 陈言疑惑道:“皇上说的是什么?” 唐韵看了梁定一眼:“梁将军乃是大梁军权首柄,他既被擒,你猜大梁会不会派人前来交涉?” 陈言一呆,这才反应过来。 襄王派人送信,不过是个小动静,唐韵要截下来很简单。 可大梁要派使者过来,那从南境边防开始,就要递文书通关系,然后派人过来谈放人的条件,动静自然不小,便很难完全掩住消息。 “不过好在如今礼部是由章丛接手,朕会他即刻派人南下,接手此事。”唐韵说完,转眸又看向梁定,“大将军,梁、周之间,何必非得兵戎相见呢?” “梁定很想说一句梁周之间大可罢斗,和睦相处。但事实却是,大周孱弱,覆灭是早晚之事。”梁定缓缓道,“大梁不争,大周便会成为大夏、大辽甚至大金、大晋等的国土。届时,它们强盛起来,我大梁便如今日大周,成他人眼中之肉!” 唐韵大感不是滋味。 对方此前对她诸般夸赞,结果心中仍然认为大周必然灭亡,要么是觉得她虽然厉害,却不足以挽大周败亡之势,要么就是此前的夸赞就是单纯拍马屁而已,哪一边都不是她爱听的。 “做梦也得做个实际点的,我大周以后亡不亡不好说,至少未来百年肯定是亡不了。”一旁陈言插嘴道。 “凭什么?”梁定反问道。 “自然是凭我们皇上!”陈言下巴一挑,“有她在,不管大梁大辽大金还是大铁大铜,都休想灭得了我大周!” 梁定转回头去,继续看他的树叶,不再说话。 那意思十分明显,你爱吹牛就继续吹,反正我不信。 陈言也没指望他现在就信,对唐韵道:“皇上,臣送您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陈府,唐韵走近自己的马儿,轻抚马颈,却没有上马。 陈言见她神情微黯,奇道:“皇上,您怎么了?” 唐韵看看他,露出复杂之色,道:“方才你那话虽是在拍朕的马屁,但却是朕最渴望做到之事。只是,朕真的能办到么?” 第1364章 狼后 陈言从她话中听出无尽茫然,心中微微一震,知她必是被梁定的话所影响。 要知道梁定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做出的判断,基本就等于事实必会如此,这在过去十数年间,无数次证明过。 如今他说大周必亡,叫唐韵如何不在意? “皇上定能办到。”陈言再无半分嬉笑之态,认真地道,“若皇上办不到,那臣便帮皇上办到!” 唐韵娇躯微微一颤,看着他,黯色渐去,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良久,她才道:“有你这句话,朕,放心了。”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陈言看着她和随行的凤翎卫迅速远去,叹了口气。 刚才真是冲动了! 居然被她那茫然无助的神情搞得心软,忍不住来了那么一句。 哎,亏了亏了,该跟她谈点条件的。 算了,这事还远,待将来办妥了再提要求不迟。 他正要进去,一辆马车沿街而来,在陈府前停下。 陈言一眼就看到驾车的是耶律强,双手负至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耶律强翻身下车,到了陈言跟前,道:“陈大人,耶律强依约前来,证明我大辽皇叔的身份。” 陈言用下巴点了点马车:“车内是?” 耶律强迟疑了一下,看看周围,道:“此处人多,是否能入府再说?” 陈言略一沉吟,道:“行。” 进府更好,在他家里,对方若敢耍诈,他还不想把对方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 马车从侧门进入后,侧门刚一关上,耶律强就对着马车单膝跪地,抬手施了个陈言没有见过的礼,恭敬地道:“耶律强恭迎狼后下车!” 陈言站在几步外,目光微微眯起。 狼后? 他派去跟踪耶律强的人,今晨便已传回消息。 耶律强一路出了城,往城北走了近百里,到了一处庄园后,进去待了不到一刻钟,便驾着这辆马车出来。 陈言的人连入庄园一探的时间都没有,并不知道车内是谁,只从车子的动静探出里面应该是坐了人。 听到这消息时,陈言便感讶异,毕竟这光头自称是大辽新帝的亲叔,能让他亲自为其赶车的人,应该不多。 此时见他这么一番作态,更让陈言好奇起来。 大辽以狼为尊,辽帝有个尊称是狼帝,这一点陈言是知道的。照这个来推,难道这车里是大辽的皇后? 但辽后长成什么样,陈言也不知道,对方如何能证明耶律强的身份? 车帘轻轻掀开,探出一张瓜子脸蛋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陈言一愣。 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旋即恍然,耶律强说过,大辽新帝确实年纪不大,那这少女当皇后也就说得通了。 那少女看了一周,这才钻出车来,身形娇小,一身样式奇特的粗布衣衫,并不是像大周普通女子那般的裙衫打扮,反而更贴近陈言前世那般的上衣下裤。 而且上衣是短袖设计,裤子也是齐膝的短裤! 除此之外,脚下还蹬着一双…… 陈言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 没错,凉鞋! 只不过那鞋子是以兽皮制的,是双露趾的凉皮鞋。 陈言大感惊异,到大周五年多,还是头一回见着与自己前世这么相近的衣着打扮。 那少女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大彪身上,双眸一亮。 张大彪目光微动,一抬脚,朝前踏了半步挡到了陈言身前。 陈言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讶。 张大彪有这反应,说明他感觉这少女有危险。 陈言没有看到那少女身上有任何武器,但彪子该不可能判断错误,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那少女长相挺普通,五官其实还成,只是皮肤有些糙,两边脸蛋上还有些高原红。 她多打量了张大彪一番,这才转头对着车内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夷语。 车内传出一个冷静中带着些威严的女声:“阿莎,在大周的地方,要说大周语,方见礼貌。”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改口道:“是,狼后。” 陈言这才恍然,原来这少女不是那什么狼后,真正的狼后还在里面。 果然,车内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抓着车厢门框,随即一人借着力从里面弓着腰出来。 陈言望了一眼,有点懵。 听声音像是女的,可看模样,怎么像是个男的? 而且年纪看起来相当之大,怕是过了七十,满头银发,一张国字脸,目光有些黯淡无神,身上衣着打扮也跟那少女类似,短袖短裤配凉皮鞋,颇为清凉。 只是手臂和腿都颇为干瘦,看起来不如那少女的臂腿养眼。 不过这人如果是狼后,那狼后肯定不是指辽帝的皇后了,不然哪怕老少配,这年龄差距也大得过于离谱。 那少女连忙将对方扶住。 耶律强也站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人从马车上下来。 站定后,那人抬头看向周围。 那少女指了指,道:“狼后,那个应该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啦!” 她模样一般,但声音挺清脆,虽然大周语说得不流畅,不过听着有如鸟儿的声音,颇为动人。 陈言挺了挺胸。 却见那人在两人搀扶下走到张大彪跟前,道:“陈大人,老身这厢有礼了。” 张大彪没理会她,只盯着那少女。 那少女喝道:“你这汉子,忒没礼貌!我家狼后跟你说话呢!你怎理也不理!” 张大彪仍不说话,死盯着她。 那狼后微微皱眉,再道:“陈大人?老身有礼了。” 她的大周语就比那少女阿莎流利多了,只是声音不如后者好听,有点沙哑。 一旁耶律强愣了愣,想要说话。 那少女却见张大彪还是没反应,恼怒道:“喂!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跟你说话呢!” “咳!” 张大彪身后的陈言一声轻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二位认错人了?” 那少女瞪他一眼:“我家狼后与你家大人说话,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陈言:“……” 下人? 虽说他从皇宫回来先换了一身便服,但凭他这气质,对方还能把他认成下人? 第1365章 这少女不简单 “阿莎不得无礼,这位才是陈大人!”耶律强哭笑不得地道。 “不可能!陈大人可是大周的国相,怎么可能是这么个小蔫巴菜?”那少女阿莎毫不客气地道,“这个人才像是那种大人物!”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小蔫巴菜?怎么感觉有点人身攻击? “胡闹!这位只是陈大人的护卫!”耶律强喝道。 “护卫?噢,我懂了,强叔你被骗啦!”那少女一脸恍然大悟,“那个陈大人故意扮成护卫,却让自己府中的下人扮成了他,与你说话。你这眼力不行啊,竟然没看出来!” “啊?”耶律强都听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好好看看,”那少女指着张大彪,煞有介事,“这位的体格,这位的气态,哪一样不比那个下人强上十倍?他别说在大周,就算是在我们大辽,也绝对够得上勇士之称!” 张大彪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咧嘴一笑,但双眼仍紧盯着她,没放松警惕的意思。 耶律强看看张大彪,又看看陈言。 陈言失声道:“你不会真信了她吧?本官全城知名,人人都认识,连宣国公都给我证明过,你还能信这丫头片子的鬼话?” 耶律强一想也是,转头看阿莎:“没错,这位才是陈大人,宣国公之前向我介绍过。” 阿莎对他这话嗤之以鼻:“你竟然还没醒悟,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啊!那个宣国公,我早就说过他不可靠,他被你骗了,怎可能这么爽快就答应引见你?必然是与这个陈大人串通好了,用一个假货来骗你。亏你还说自己见多识广,竟连这也没识破!好在有我阿莎在,替你识破了这诡计!” 耶律强一呆,又转头看看陈言,迟疑道:“你……真不是陈大人?” 陈言叹了口气。 得,这小妞居然还自圆其说了! 更要命的是,耶律强显然脑子不咋滴,居然还被她说动摇了! 阿莎见他叹气,更是得意:“看!被我识破,无可奈何了吧!陈大人,你还是现出原形吧!”最后一句,却是对张大彪说的。 陈言一脸郁闷。 现出原形?这是已经不只是把他当替身,而是把他当妖怪了吧! “阿莎,勿得胡言。”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太太终于开口,“这位,想来才该是陈大人。” 眼睛,已然转向陈言的方向。 陈言没好气地道:“不,我不是陈言,俺叫张大彪,那丫头没说错,这个才是我们家陈大人,有啥要谈的,你们跟他谈吧。”一转身,自顾自地走了。 身后传来阿莎的欢呼声:“看吧!我就说他是假的!陈大人,这位是我们狼后,还不赶紧安排,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狼后累坏啦,得先歇一歇。” 张大彪终于第一次把目光从阿莎身上移开,求助地望向陈言:“大人!” 陈言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把他们仨安排到侧院,让老太太先歇会儿,给些吃喝,晚膳时再谈正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仨真正话事的是那老太太,耶律强人如其体形,粗犷,没脑子,好在他是在大辽开牧场,要是在大周开的话,怕是早就被人骗破产了。 不过那老太太估计是因为赶了一天多路的缘故,神情颇为萎顿,还是先让她歇一歇缓一缓再说。 回到书房,陈言把这几人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又琢磨起宁王、姬楚和清夫人的事来。 琢磨半晌,没什么头绪,反而有些困了,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他忽觉有异,缓缓睁开眼来。 睁眼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赫然近在眼前! 陈言浑身一僵! 这眼睛他认得,正是那少女阿莎! 此刻,那少女竟然站在他榻边,弯着腰,探着头,脸几乎贴在他脸上,正近距离打量着他! 但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 他已经下了令,张大彪会将那三人软禁在侧院,不许他们进出。 所以这少女按说不可能离得开那院子! 退一步说,就算是她离开了,内院有军士暗中保护,只要有人悄悄接近,便会立刻被察觉和阻止。 但她竟然不但出了院子,还进了内院,还进了书房,还如此之近地站在他旁边! 如果她要杀了他,此刻便已得手! 自陈言着手训练纳抚营的特种战士后,还从来没有人能办到这一点! 忽然间,陈言明白了为何张大彪此前如此警惕此女,彪子显然是看出阿莎不是寻常角色! 阿莎没有因为他睁开眼而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反而忽然嗅了嗅他,还一路从脸上往下嗅,一直嗅遍他全身,直到脚上,跟个狗儿似的。 陈言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她。 嗅完之后,她重新看向他的脸,严肃地道:“你们大周好奇怪,居然让这么瘦弱的人当大官。要是在我们大辽,你当个平民百姓都不够格。” 陈言愣愣地道:“你们大辽就没有瘦子?”说着不由看了看她,她自己就相当娇小,比他可瘦多了。 阿莎摇摇头:“不是瘦不瘦的问题,是弱不弱的事。比你瘦的人很多,可他们个个骁勇善战,你没法比的。” 陈言有点不服了:“你又没跟本官打过,怎知道我不骁勇善战?你可知道,本官还曾单车闯进三万敌军大营,把敌方的首领给活捉回来!” 阿莎想也不想便道:“除非人家故意配合你,不然你休想办到。” 陈言:“……” 居然让她给说中了! 当初益王本来就没有敌意,不然他哪能办得到? 阿莎拉回一把椅子,踩了上去,蹲在上面,双手肘着膝盖托着腮,看着他:“不过你有一点很厉害,醒来的时候没有惊叫求救。你明明清楚,我方才要杀你,很容易的。” 陈言轻吁一口气,说道:“有什么好求救的,你反正也杀不了我。” 阿莎疑惑地道:“你当上这么大的官儿,是靠的吹牛么?我方才要杀你,杀一百回都够啦。” 陈言哑然一笑:“是嘛,现在也来得及,你可以试试杀我看看。” 第1366章 抓不住还是逃不掉 阿莎凝视着他,道:“你以为那两个护卫悄悄进来了,就能保护得了你么?” 陈言动容道:“你竟察觉了!” 方才说话间,两名保护内院的军士从书房的窗户处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已经潜到阿莎身后不到一丈处。 不过两人均是神情凝重且紧张,显然是直到阿莎和陈言说起了话,他们才察觉她竟然已经进了书房。 此时听到阿莎那话,两名军士顿时一震,便要加快动作。 陈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擅动。 两人无奈,只得停步。 阿莎咯咯一笑,道:“什么人都瞒不过我的。” 陈言微微动容。 两个军士都是二等军士,加上脚上穿着的又是特制的鞋子,行动时几乎没有声音,她耳朵再好,能听出有人进来,但竟然连几个人都听出来了,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道:“这是因为你没遇上本官,我有办法让你什么都察觉不到。” 阿莎嘻嘻笑道:“没用的,你都不知道我怎样察觉他们的。” 陈言从容道:“本官只能说,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 阿莎笑容一下消失,吃惊地道:“你这个人不简单,竟然能猜到我是嗅到的!” 陈言摊手道:“本来不是很肯定,但你这回答让我知道我没猜错。” 让他察觉这一点的,还是对方刚才把他身上嗅了个遍的事。不过真想不到,这妞还真就跟狗儿一样,鼻子这么灵! 阿莎呆了一呆,然后才反应过来,嗔道:“你好奸诈啊!” 陈言笑笑,道:“但你刚才说错了,本官说你杀不了我,不是因为他们。不信你大可一试,我保证他们绝不会插手。” 阿莎蹙眉道:“你未免太自大啦,我若动手,十个你也死定啦!” 陈言眨眨眼:“那怎么不动手?” 阿莎鼓起腮帮子,道:“你别得意,要不是狼后说过,你不能杀,也不能伤,连抓也不行,我早就下手啦!” 陈言咧嘴一笑:“那不就是杀不了我?” 阿莎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狼后不许我动你,所以才说我杀不了你!” 陈言打了个呵欠,道:“算是吧!不过你既不能动我,来这做什么?” 阿莎若无其事地道:“好奇呀,看看你呗。明明那个大个人子比你看着厉害得多,为什么却要听你的吩咐。” 陈言瞥她一眼:“你不也比你们狼后厉害多了,竟可悄无声息潜到这里,但你照样要听她的。” 阿莎摇头道:“不同的,狼后是阿莎的狼母,我当然要听她的。” 陈言奇道:“什么是狼母?是你母亲么?” 阿莎再次摇头:“不,是我们……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言哈哈一笑,没有追问下去,说道:“一个人的厉害如果只凭眼睛就能被人看出来,那他的厉害也相当有限。” 阿莎微微侧头,疑惑地道:“我听不明白。” 陈言指指自己的头:“本官厉害的地方,在这里面,你当然看不出来。” 阿莎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把你头颅砸开,是不是就能看到你有多厉害?” 陈言:“……” 这少女看着挺无害的,怎么不但厉害到能避过府中护卫潜到这里,而且说话也随口就这么血腥?而且她说起砸破头颅时,神情没半点异样,像是觉得是很正常的一回事。 砰!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张大彪一个跨步进来,惊道:“大人!”猛地飞扑过来。 他动作快到极点,陈言连喊停都来不及,阿莎却咯咯一笑,向后一仰。 张大彪明明看着要把她抓中的大手竟然抓了个空,但他反应极快,脚下一勾,已将那椅子的腿儿给勾住。 那椅子顿时失衡倒下,椅子上的阿莎没想到他有这么一着,轻呼一声,向后仰倒下去。 张大彪冷哼一声,错步前踏,便要趁对方倒地时无处躲闪、将其抓住。 哪知道阿莎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娇小的身躯灵活地连着在空中翻了两个空翻,落到了丈许外,竟再次躲过他的抓击。 连陈言也不禁动容。 这妞灵活处简直堪比猿猴! 而且,她落地时的动静非常之轻,他几乎没听到声音。 不过阿莎这一落地,正好落在那两个之前潜进来的军士之间,两人同时探手,一左一右,抓在她两条纤细的胳膊上,猛地一记反拧。 倒不是要把她胳膊拧断,而是想将她按倒在地,控制住她。 这是纳抚营所教的擒拿动作,一向百发百中,不料阿莎双臂一扭一滑,竟然泥鳅般从两人大手中滑落出来。 人则贴地翻滚出去,转眼已经到了书房的窗边,便要从窗户出去。 呼! 一声破空而至! 阿莎一惊缩头,张大彪那把佩刀打着旋从她头顶飞过,落向窗外。 只这片刻的耽搁,张大彪已经追到窗边,一脚虚踢。 阿莎侧身躲闪,被逼得从窗边退开,没法及时自窗户处逃走。 张大彪咧嘴一笑:“进来了,就别想走了。”小碎步急追上去。 陈言翻身而起,盘着腿坐在榻上,打了个手势。 另两名军士本准备上前帮忙,见了手势,立刻放弃了上前围堵,而是一个守到窗户处,另一个守住了书房的门,以让对方无处可逃。 阿莎嘻嘻笑道:“这大个子可抓不住我。”一边说,一边逃,身形灵活,虽然书房空间不大,但却仍屡屡能从追近的张大彪手边逃脱。 陈言也不禁暗叫厉害,张大彪别看人高马大,给人一种莽汉的错觉,事实上身手敏捷,灵活处同样堪比猿猴,能和他近身缠逃的人,陈言自到大周之后,连一个也没见到过。 这个阿莎,厉害得有点离谱! 不过表面上他没示弱,叫道:“说反了吧!是你逃不掉了!” 阿莎忽然跃上书桌,向上一跳,竟跃起近七尺高,一把抓住上方的房梁,灵活地翻了上去,就那么蹲在梁上,向下得意地道:“逃?他追得上来再……咦!” 却是话还没说完,已看到一只大手竟从下面朝她的左脚抓来! 第1367章 这也太滑了 好在她反应快,连忙向后退开,那大手啪地一下抓住了屋梁。 原来张大彪有样学样,跟着她跃上书桌,再纵跃而起,比她跳得还高,攀住了屋梁。 阿莎头一回感觉情况不太妙,伸脚去踩张大彪那只大手,想迫他松手。不料还没踩中,张大彪另一只手已从下面探上来,一把抄住了她的脚! 阿莎惊呼一声,脚一抖,从张大彪手中滑了出来。 张大彪也有点意外,对方这脚怎么跟抹了油似的,这么滑? 不过意外归意外,他没犹豫,两只手一起攀住屋梁,轻松翻了上去,顺着屋梁便追向阿莎。 阿莎哪敢停留,只好转身再逃,就在屋梁间逃窜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心中叫起了苦。 本以为他体格健壮,人又高大,在这些屋梁间不可能如她般灵活自如,可没想到张大彪敏捷得不合常理,竟然能紧紧追在后面。 下面陈言看得哈哈大笑。 这小妞藏踪匿形的能耐确实令人震惊,但既然她现了形,想从彪子手上逃脱,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还有一个优势,是她现在还想不到的,就是体能。 张大彪按特种战士的训练法训练出来的,体能强极,越到后面越见长力。阿莎明显强于暗杀,但张大彪乃是集正面搏杀与暗杀于一体的全能特种战士,陈言手下头号爱将,只要前者不敢与后者正面交锋、只敢逃窜,那最后的结果便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莎体力尽耗而败! 不过对方显然在交战这方面颇有灵性,肯定不可能任由这事发生,那就必然会选择另一条路了。 陈言双眼一眯,露出一抹老狐狸式的笑容。 现在就等那一刻来了! 阿莎逃了一刻钟,始终没法摆脱张大彪,反而几次险险被抓住,累得汗水直淌,哪还敢大意?她心念一转,猛地从梁上扑回地面,飞扑向陈言。 陈言一乐,双手作拥抱状:“来,本官等你等好一会儿了。” 阿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仍飞掠扑前,躲过他双手,一骨碌绕到陈言身后,从后面一把掐住他脖子,叫道:“再敢追过来,我就拧断他脖……噢!” 却是叫到一半,陈言双手突然一记反搂,竟然生生搂住她身后高挺之处,还大力捏抓了几把。 阿莎猝不及防,顿时惊呼一声,尖叫道:“你干什么!你再乱抓,我就真拧断你脖子啦!” 陈言笑眯眯地道:“你拧呗,回头狼后找你的时候,记着别忘了向她邀功,就说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因为你这一拧全都没了!大辽完了,你狼后完了,你也完了!” 每说一句,他手就可着劲儿捏抓一记,还不时搓两下,直搞得阿莎面红耳赤,放手也不是,攻击也不是。 张大彪趁机落回地面,根本不管陈言命在她手,直接扑近。 阿莎羞窘交加,直到张大彪到了近处才反应过来,想要松手后退。 可陈言紧紧反搂住了她,她虽不是不能挣脱,但受到影响动作慢了两拍,登时被张大彪抓住了脖子,呼吸一窒,不由松开陈言。 她心中大骇,突然明白过来,陈言故意在她身上抓搂,并不是想占她便宜,而是为了分她的神和限制她的行动! 有了前车之鉴,张大彪哪会大意,右手掐着她脖子,左手飞快地从行军囊中翻出一个绳圈,闪电般从她头上套下,套到了她颈项上,用力一收。 那绳圈登时收紧,勒得阿莎连呼吸都困难之极。 绳圈连着一条长绳索,绳索另一端直接缠死在张大彪腰上,他将绳圈上的卡扣直接卡死,松手退开后,拉着绳索,就像牵了条狗儿一样。 “你!你放开我!”阿莎涨红了脸,拼命想解开绳圈,却既扯不断也解不开。 “这绳圈里面有多条细铁丝交缠而成,除非你这手能斩金断玉,否则休想弄得断。”陈言松开了她,笑吟吟地道,“而且还用锁扣给卡死了,想把它弄松得拿特制的钥匙,所以嘛,你还是放弃吧。” “你们……你们可恶!”阿莎气急败坏,神情也狰狞起来,伸手一把抓住陈言脖子,用力掐。 陈言更是大乐,故意把下巴抬起来,任她掐。 阿莎拼尽全力掐了半晌,连让陈言难受都办不到。 原来那绳圈的大小刚好让她只能勉强呼吸,使她浑身乏力难受,连平时的三成力都发不出来,哪掐得伤人? 陈言抬手把她双手轻轻松松扳开,道:“你现在肯定想骂我奸诈,但沙场征战,胜败方是关键。彪子,这大妹子就交你了,没我吩咐,不得给她松了绳圈。” 张大彪一扯,把阿莎扯到了自己身边,道:“是,大人!” 阿莎跌倒在他脚边,想爬起来,却呼吸不畅,难以发力,只能萎顿在地,眼中尽是不甘。 陈言搓了搓手,回想方才摸到她手臂时的触感,有点诧异。 这也太滑了吧? 女儿家的皮肤通常都比较细嫩,比男子的皮肤要滑。但那种滑是带着细腻感的,还是有些摩擦力。可阿莎的手臂却滑得不像样,抓握难稳。 “你身上是不是擦了啥?”陈言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阿莎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陈言心中有了数,这妞绝对是在身上甚至衣衫上抹了什么东西,否则不可能滑得这么离谱。 “大人,方才那两位客人请求拜见大人。”一名军士在外面禀报道。 “差不多该去见见他们了。”陈言双眉一扬,“走!” 陈府右侧院,陈言进去时,只见耶律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那老太太则坐在石桌边,神情倒是还算淡定。 “陈大人!您……咦?阿莎!”耶律强见陈言进来,连忙迎上去,刚叫了一句,就看到像小狗般被张大彪拖进来的阿莎,惊呼出来。 “耶律强,你好大的胆子!”陈言脸一沉,暴喝一声,“本官好心与你谈买卖,你竟派杀手前来刺杀我!” “啊?没有没有,这只是个误会!”耶律强急得满头大汗,锃亮的光头上连汗珠都能看到,连连摆手。 第1368章 深不可测 “误会?事情败露了你说是误会了!”陈言冷笑道,“以为本官是好糊弄的是吧?来人!将他们二人抓起来!回头一并送交京兆府衙受审!” 后面跟着的两名军士立刻上前,便要动手。 “你别乱说!我……我是自己去找你的!”阿莎见情况不妙,急得大叫。 “你倒是挺忠心,这个时候还想着护主。”陈言冷然道,“到大牢里去说吧!” “你……你……我没杀你!我当时要杀你,早就杀了!”阿莎慌了,分辩道。 “被本官识破了你当然这么说,可惜,我大周就算三岁孩童,也不会信你这些狡辩之言!”陈言厉声道。 耶律强大急,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阿莎悄无声息地离开时,他并不知情,待到发现时已知糟糕。这丫头一向只听狼后的,年纪小又不懂事,万一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大事不妙! 结果现在看来,他还真没担心错,惹怒了陈言,后果不堪设想! “阿莎是老身派去的。”一声冷静之语,忽然响起。 “老太太倒是挺坦诚。”陈言有点意外地看向那老太太,抬手示意两名军士暂时莫要动手。 “狼后!”耶律强更是意外,难以置信地道。 “陈大人这宅内确实藏龙卧虎,坦白说,我对我这护卫颇有自信。”那老太太平静地道,“老身与大人素昧平生,故而派她去查探情况,以防大人万一对老身起了歹念。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想竟会被大人的护卫抓住。嘿!看来如今的大周还真是有些让老身陌生了。” “等等,本官对你产生歹念?”陈言失笑道,“老太太,你年轻时候长得如何,本官不太清楚,可你现在这个年纪,本官至于这么没人性?我府中哪个年轻貌美的婢女不比你这更赏心悦目?” “你竟敢对狼后出言不逊!”阿莎气得扑向陈言,但被绳圈禁着,只扑了一步便被张大彪扯了回去。 “陈大人,您是认真的?”一直盯着别处的老太太终于转头,看向陈言。 “这还能不认真?”陈言莫名其妙地道。 “难道您没认出老身来?”老太太微露讶容。 连耶律强也愣了一下,像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样。 “怎么本官应该认识你么?”陈言奇道。 “这是自然!”老太太有些佝偻的身子直了直,面容上露出一抹傲然之态。 “这可是我大辽狼后!”耶律强忍不住道,“大人怎可不认识她?” “你们认不认识?”陈言转头看看张大彪等人,得到的回应完全一致,全在摇头。 “你们竟然……竟然不认识?!”耶律强难以置信地道,“这可是大辽狼后啊!天下间谁人不知道她!” “我们都不知道。”陈言摊手道。 耶律强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这事大出他意料! 他本来以为,有狼后出马,只要露个面,就能证明他的身份。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居然不认识狼后! 老太太也露出讶色,道:“这种事,老身倒是头一回遇上。” 陈言点头道:“本官也有同感,露个脸就觉得是人都该认识你,这种事我也头一回碰上,狂妄自大到这种程度也属罕见。” 耶律强急得几乎要跳起来,老太太却微微一笑,说道:“从道理上来说,陈大人所言甚是。但事实上,大人虽然不识老身,这大周认得老身之人可不少,曾经的文昌台左仆射黄大人,天官尚书于大人,地官尚书何大人等,均识得老身。这也是为何老身不能在府外下车之因。” 陈言听得心中一动。 这老太太不像是在唬人。 毕竟对方知道他如今是文昌台右仆射,要找这些人确认不是难事。 难道她真是什么大人物? 若真是如此,那她担心自己对她不利、派阿莎暗中刺探就说得过去了。只不过,阿莎没忍住好奇心,贸然露面,结果被捉。 “既是如此,那就简单了。”陈言一转念,“来人!给老太太画个像,本官回头便去确认一番!” 把老太太直接带出去,或者让人进府来确认,自然最为方便,但风险太大。大周和大辽毕竟不是友邻关系,还是拿画像妥当些。 “陈大人,可否先放了阿莎?我保证她绝不会再乱来了。”耶律强陪着小心道。 “做梦吧,毕竟梦里啥都行。”陈言笑了笑。 “但她真的没恶意……”耶律强还要争取一下。 “要我放了她也行。”陈言笑容一敛,“打断她双腿,砍了她双手,本官便可放心地放了她。” 开什么玩笑,这妞潜踪匿形的能耐强到离谱,若不把她控制在自己手里,万一她哪里又来刺杀自己,岂不糟糕? 什么都可以拿来冒险,唯独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行! 这次好在对方在没有敌意的情况下,自己主动暴露了形迹,若是下次对方带着刺杀他的命令而来咋办? “你!你好狠!”阿莎颤声道。 “若陈大人真的心狠,现在你已是具尸体。”老太太缓缓开口,“就当一点教训罢,好好听从大人的安排,莫要再乱来。” “狼后……”阿莎眼眶一红,抬手擦了下眼睛,吸了下鼻子,不吭声了。 “听你家狼后的没错,不然你要是逃了,本官不是还得找她麻烦?”陈言笑眯眯地道。 阿莎心中一震,狠狠瞪他一眼。 但却心知这家伙拿中了自己的命门,自己的性命可以不要,但狼后绝不容有失! 两刻钟后,院子里走得只剩下耶律强和老太太。 “唉,真不该贸然来此。”耶律强叹道。 “事急,纵然冒些风险也顾不得了。”老太太平静地道,“再者来此是老身自己的决定,你不必自责,若真出了事,也不怪你。” “狼后莫要这么说,耶律强纵然一死,也绝不让您出事!”耶律强决然道。 “只是没想到,大周这位国相,身边的护卫这般厉害。”老太太喃喃地道,“阿莎可是连辽宫都能随意进出,四千亲卫围捕也拿她没辙,竟会被区区一个大周国相的几名护卫抓住。看来,这位陈大人深不可测哪……” 第1369章 比大周还弱的大金 官事房,户部衙门。 陈言带着画像找着何进尧,关上门,道:“何大人,有个图您帮我认认。” 说着,把画像拿出来展开。 何进尧定睛一看,道:“大辽狼后,陈大人连她也不认得?” 陈言一愣,疑惑道:“怎么我该认得?” 何进尧是个直率之人,也没多想,直接道:“对啊,我大周凡官员入仕,无论是何品级,均须熟记《时务疏记》,其中便有大辽这位狼后的画像。” 陈言懵道:“食物书记?啥玩意儿?” 何进尧奇道:“难道陈大人没诵记过?那是朝廷印发,礼部监制的,内中记录了当今天下诸般大事的简记,而且每隔三年,便会再重新印制,将新近大事进行加减,再由礼部下派核查使,逐级发放和核查,以免各级官员疏于时事,连天下大事都不晓得。”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当了官,《官则》以外,居然还有书要背? 等等! 他上任时,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本厚厚的册子,只不过当时青山县几乎是个废县,他正事还忙不完,哪有空去背那种东西? 后来倒是有空闲了,但他也把这册子忘了…… 何进尧看着他的表情,不由莞尔,去书房取了一本来,翻到其中一页,递给陈言看。 陈言定睛一看,果然上面印有一幅人像,与他带来的这幅八九成相似,正是那老太太。 内中还记了其相关之事,陈言逐条观看,越看越是惊异。 大辽的皇帝别称狼帝,但皇后却不能称为狼后。在大辽,狼后专指一人,乃是指辽国大祭师。 历代狼后,均要经过狼神祭典,通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由天意挑选出来。 当代的狼后,乃是五十年前选出,待她身故后,方能重新举行狼神祭典,选出新的狼后。 狼后身份特殊,而且权力极大。 辽帝即位后,均须经狼后为其举行特殊的“帝礼”,方能正式登基。 换言之,若狼后认为新帝没有为帝的资格,便不会为其举行帝礼,新帝便只能黯然退位,换新的继承人。 不过狼后除了立帝之事外,通常不会参与政务,只以狼神侍奉的身份独居。 但当代狼后却是个例外。 当今辽帝,亦即耶律强说已经被弑身亡、却仍未公之于众的那位,从太子时期起,便因登基时过于年幼,由狼后亲自辅政。 即使在辽帝成年主政后,狼后也屡屡参与辽国大事,乃是大辽日益强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各国都对她十分忌惮。 看完之后,陈言这才明白为何那老太太和耶律强都认为他该认识她。 这看着干瘦如柴、残烛暮蜡的老太太,竟在大辽有着这般重要的地位! 同时也明白了耶律强带她来的原因。 那大光头估计是认为,只要见到狼后,陈言认出她来,自然就知道他所说为真。 结果陈言不认识…… 不过,大辽狼后竟会离开辽国、悄悄来到大周,这事要是被人知道,只怕这老太太的老命不保! “陈相今日怎会这么好兴致,突然关心起大辽的事务来?”何进尧见陈言看完后沉吟不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唉,还不是为了我大周的安危。”陈言早备了答案,叹了口气,“大周如今危机重重,外敌虎视,我若不多多掌握外境情况,只怕别国打过来还不知道,那就糟了。” “陈相真是我大周栋梁,有您操心这些,老夫也可放心办我的事务了。”何进尧感动地道。 陈言敷衍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开,忽然心中一动,询问起大辽的情况来。 何进尧不疑有它,耐心地一一解释起来。 但他所知道的情况,与陈言所知相差无几,说了半晌也没什么新鲜的。陈言心念一转,改口问起大金。 何进尧以为他是忧心大金会否侵袭大周,笑道:“大金无足为虑,弹丸小国,国力空虚,实在不值一哂。” 这几句把陈言给说愣住了。 大辽乃是一个强国,能让狼后亲自离开大辽、来到大周求助,大金的威胁可想而知。 可何进尧居然说大金不值一哂?要知道大周现在这状况,几乎是随时可能亡国,老何竟然还敢以这种口气说大金,可见在他认知中,大金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这是为何?”他疑惑道。 “大金数十年前,确实是北境强国。” “不过当年虽是狼子野心,但屡屡进犯他国,尤其是曾与大辽连番大战,早就导致国力损耗过重,难以支撑。” “尤其是在十几年前,被辽帝亲率大军,于两国边境被痛击,一战失去十二万军士!” “自那之后,大金便日暮西山,昔日曾被它连翻转侵袭的周边诸国,纷纷反噬。” “这十几年时间里,大金国土损失近半。” “甚至连咱们大周的先帝,也曾动过心思,想要分一杯羹。” “不过咱们这国力,实在是撑不住北侵的花耗,最后不了了之。” 陈言听着何进尧不断说出的话,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照这样看,大金情况确实比大周还要糟糕。 这样一个大金,居然把大辽的狼后吓到跑大周来求助,委实有些不正常。 那一把军刀之威,怎可能强到这地步? 看来,耶律强还是隐瞒了些事情没说。 想到这里,陈言起身道:“多谢何大人指点,我先回去了。” 何进尧正要说话,外面何府下人忽然来报。 方应台来了。 “他来这做甚?”陈言愕然道。 “陈相忘了么?水泥生意的事啊!”何进尧笑道,“如大人所言,他前几日坐不住了,去找了容先生,被断然拒绝后,这几日一直在找老夫帮他打点帮忙,试图挽回容先生。这不,今儿已经是来第二回了。不过容先生照着陈相的吩咐,一直拖着,还没有接受,准备再多拖他几日。” 陈言这才明白,哈哈一笑,也不走正门,直接从后门走了。 回到陈府,陈言直接奔了侧院,一进去,没看到院子里有人,却听到屋内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第1370章 八千把宝刀 陈言听出是老太太的声音,吃了一惊,直接从敞开的屋门走了进去,只见老太太正趴在床上,一脸痛苦之色,耶律强则站在床边,满头大汗地给她揉按后腰。 “怎么回事?!”陈言吃惊地道。 “陈大人您回来了!”耶律强转头看到是他,无奈地道,“方才狼后跨这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后腰有些不适。” 陈言转头看了一眼屋门,这才明白过来。 大周的汉房与大辽的居所大不相同,大门有高门槛,内屋有矮门槛。像这屋子的门槛,高约三寸,虽然不算太高,但这老太太看样子已经过了七十,这腿脚可想而知,迈不过来也正常。 眼见耶律强按了半晌、老太太还是呻吟声不断,陈言皱皱眉,道:“你起开。” 耶律强还没来得及问“起开”是什么意思,已被陈言一把推开。 “陈大人您这是……”耶律强大吃一惊,正想问,却见陈言直接坐到床边,双手按上老太太后腰,轻按起来。 不过数息时间,老太太的呻吟声便迅速减弱下去。 耶律强震惊地看着陈言的手。 狼后上了年纪后,腿脚不便,摔跤什么的不是一回两回了,回回都要有人按。 平时阿莎按的,但就算是她,也要按上半晌,狼后的疼痛才能渐渐减下去。陈言到底用了什么手法,竟然这么快便生了效?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算缓过劲来,转头道:“多谢陈大人出手相助,您这手推拿,着实不凡。” 陈言收了手,道:“再好的推拿,也治不了蠢病。老太太既然腿脚不便,还迈啥门槛,让这大光头把你抱进来不就得了?非得受这个罪!” 耶律强虽然也挺感激他帮狼后推拿,但听他这话简直就像在训小孩,勃然大怒道:“陈大人你怎能如此对……” 老太太截断他的话头:“陈大人说得有理,是老身大意了。大人回来,想必是已经确认了老身的身份,不知可否将阿莎放了呢?” 陈言站起身,道:“老太太的身份是确认了,是本官眼出,没能认出你来。不过,人,不能放。” 老太太眉头微锁:“这是为何?难道大人还不相信老身?”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本官相信你,不过只相信你身份确实是大辽的大祭师,也就是狼后。至于你有没有恶意,这就两说了。毕竟,你们到现在还在对本官撒谎。” 最后一句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耶律强一眼。 耶律强脸色微变,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陈言,缓缓道:“大人所说的撒谎,不知是指何事?” 陈言忽然生出古怪感觉。 从第一次见面,这老太太的眼神就颇为古怪,有种把他当死人般的感觉,看他时没有任何眼神变化。 他一边思索为何有这感觉,一边道:“区区一把大金的军刀,要让堂堂狼后离开大辽,有点难吧?” 老太太默然片刻,道:“原知这理由不可能糊弄得了陈大人,只是想不到您这么快便察觉了。不错,耶律强此前向您所说的事,只是部分而已。” 陈言精神一振:“老太太这坦率本官喜欢!来,本官洗耳恭听。” 老太太缓缓道:“当初先帝遇刺之后,知情之人无不大怒,遂先隐下帝崩之事,由老身亲自发令,大辽的大军立刻进军大金,为先帝复仇!” 原本大辽强而大金弱,战局如何可想而知。 但事实却给了大辽狠狠一记耳光! 六万大辽铁骑,在正面交手下,与大金边防的八千金兵鏖战了两日一夜,最终结果是成功击杀了对方超过二千人。 但自己这边,损失了一万八千余人! 这还不计超过两万的伤者! 那一战,连续对大金十几年不败的大辽,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而造成这战果的原因,便是对方的战刀。 “对方八千人,全部配备了那种能斩断狼神宝刀的军刀。”老太太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虽然没有像宣国公那般的战甲相护,也足以压制我大辽军士。” 那之后,大金反客为主,连续主动搦战十二场,大辽应战了十二场,也输了十二场,又抛下了过万具尸体。 更因此将两国边境线,往大辽的方向缩了超过一百五十里! 这事彻底将临时辅政的朝中重臣吓懵了。 为免民心动荡,也怕别国趁机来犯,这消息被压了下来,暂时没公布出来。 好在那之后,大金没有再进袭,暂时停下了进袭的脚步。 至于是为了什么,却没人知道。 陈言听完老太太这些话,双目微微眯成细缝,道:“这事,本官倒是能猜出一二。” 耶律强将信将疑地道:“大人连战场都没去过,怎会知道对方停战的原因?” 陈言不答反问:“方才老太太说对方有八千人佩了那种宝刀,请问他们可还佩有相应的战甲?” 老太太答道:“这是另一个令老身颇为疑惑之处,对方明明能锻造出那般惊人的宝刀,按说再造些护甲,便可大幅减少伤亡,但他们所佩甲胄,却只是普通战甲而已。”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那本官便至少有八成把握,对方没再前进,是因为军备损毁需要更换,但,换不了。” 耶律强和老太太同时一呆,对视了一眼。 “换不了是何意?”耶律强忍不住问道。 “也就是字面意义。” “再坚硬的宝刀,也不是坚不可摧,终究会损坏。” “军备嘛,损坏也正常,换就是了。” “可那些宝刀炼制不易,后面的供应很难跟得上损毁的速度。” “于是乎,为了避免继续前进被你们看出端倪,又为了能减少己方的伤亡,保持对辽军的压制,他们便暂时停下脚步。” “驻守休整,等待新的军刀送到,更换了军备,才好继续进袭。” “而为何本官敢作此推断,原因便在于他们没有配备相应的战甲。” “没有战甲同样是因为炼制不易,十之八九是原料端出的问题。” “所以他们优先将炼制出的原料用在武器上,战甲只能等以后慢慢来。” 第1371章 没钱就拿东西来换 陈言从容不迫地说出自己的推测,不过终究还是藏了一半。 他自己青山县炼钢就有类似的问题,那就是原料限制。 炼钢需要大量的铁矿,但这时代采矿不易,勘矿也不易,导致铁矿石这种基础原材十分紧缺,价格居高不下。 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虽然工厂生产力足够,但产量却一直提不起来。 这事得到初步的缓解,还是陈言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初见成效后,他不惜血本地全力通过所有能接触到的途径去搜购原铁矿,才令青山县的钢产量以指数级上升。 不过这完全是烧钱,要从根子上解决这事,还是要控制矿源。 这也是他为何千方百计,跟唐韵要矿。 也是他为何不惜一切布下覆盖全国的情报系统,并且将勘探各种矿源作为整个系统最首要的任务。 工业的发展,能源是最大推动力,而材料便是基础,这一点陈言老早就已经明白。 而大金现在的迹象,表明他们肯定是有了某种更为先进的锻造技术。 只是大金和大辽类似,虽然本身乃是铁矿大国,有丰富的矿源,但因为此前并不是工业大国,产矿量却因为以前不太重视而上不去。 直接的结果,就是只能炼出优秀的军刀而不能配上同等级的战甲。 陈言估计,那八千把军刀,多半就是大金如今产量的极限,只怕把大金全国的存铁都给用上了。 所以大金如今必然是在疯狂炼铁之中,以便能锻造更多的军备。 但这需要时间,所以至少几个月的短时间内,该没法装备更多的军士。 当然,哪怕只是如此,也已是非常恐怖的战力。不过从各方面考虑,他们都该不会在完成军备更换之前再次发动主动进攻。 老太太和耶律强瞠然对视,此前辽兵被杀怕了,总觉得对方只是稍做调整,随时可能再杀过来,却没想到这种可能! “这么说,大金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耶律强吃惊地道。 “错了!”陈言大摇脑袋,“是大金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强!” “但你方才不是说大金军备损毁更换跟不上……”耶律强不解地道。 “注意本官说的是‘暂时’换不了,暂时的意思,就是只要等一段时间,他们就能更换。”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们八千宝刀,后续还会有另一个八千把!” “表面上看,面对的只是有宝刀的金兵。” “但实际上不出意外,他们除了军刀,也会陆续打造别的军备。” “到时候你们面对的金兵不但攻无不摧,而且固若金汤!” “当初你们面对他们八千人,能杀了他们二千来人,而下一次等他们再发动强攻时,你们可能连他们五百人都杀不了!” 陈言加重了语气,重重地说道。 耶律强顿时想到宣国公的铁甲黑骑,脸色煞白。 铁甲黑骑不过千余人,便可改变战局,若辽兵配上八千人的近似军备,攻守俱强,那时大辽哪还有反抗之力! “诚然,这需要时间,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陈言再道,“但无论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凭大辽自己,休想能想得出应对之策。这,也是堂堂大辽狼后不惜千里迢迢,亲自到大周来找本官的理由!” 老太太长吁一口气,震惊的神情迅速恢复正常。 “陈大人比老身看得更透彻,老身虽知大势不妙,但个中缘由并不清晰。”她肃容道,“如今老身已尽数吐露实情,再无隐瞒,不知可否放了阿莎?” “再说吧!等本官相信老太太确实没有恶意时,再谈此事无妨。”陈言没松口的意思。 老太太微微蹙眉。 “这样可好?老身愿意以一百桶黑龙油的代价,换取阿莎。”她缓缓说道。 “哈哈,老太太莫要说笑了。”陈言乐了,“你拿本官的东西来换人,是当本官有多蠢?” “大人东西?黑龙油乃是我大辽之物,怎成了大人的东西?”老太太错愕道。 “大辽生死存亡之际,本官此前所提出的条件,贵国可说是只能答应。若是答应,那黑龙山便归本官所有。”陈言悠悠地道,“从黑龙山出产的黑龙油不是我的是谁的?” “陈大人何以这么肯定我们会答应?”耶律强忍不住道。 “因为本官半步都不会让。”陈言笑容一敛,“本官没趁机再加价,已是十分宽仁。” 耶律强还想说话。 老太太一抬手,止住了他。 她慢慢爬了起来,坐直身子,看向陈言:“这些条件,老身都可作主。但是否值得,要看大人肯卖给我大辽多少军备。若只是一百两百套,于大局无补,老身岂能答应?” 陈言露出一抹笑容:“若你想要,一千套、一万套也成,只要钱给到位便行。” 老太太微露喜色,旋即摇摇头:“一万两一套的军备,我大辽买不起。” 大辽银矿也相当丰富,但矿业不发达,年白银产量加起来也没多少,按之前陈言给的一万两一套的刀甲套装价,要是想买到她心目中的一万套左右,就要一亿两银子,这个数额是万万给不出来的。 陈言眼珠一转:“成本摆在那里,价钱是绝不能降的,但本官可以通融。没有足够的银子,那以大辽所拥有的地产物资来交换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眉头微蹙,说道:“大辽马牛羊俱足,但老身想来,大人想来不会特别想要牛羊。而马匹这一项,你既想要养马之术,那想来也不会要太多马匹。” 陈言诱导道:“牲畜之类的确实要不了多少,那地产有吗?只要土地上出来的都行,不局限于栽种之物。” 老太太神情微微一动,道:“大人想说的是矿产吧?比如黑龙油这样的物事。” 耶律强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陈言笑了笑:“老太太这么直爽,本官若是还藏着掖着就不合适了。不错,本官可接受以矿产易换军备,无论是铁矿、铜矿、银矿还是金矿,又或者黑龙油那样的油矿,都可以。” 第1372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老太太沉吟片刻,才道:“大人所说无论要多少套军备均可以,此话当真?” 陈言从容说道:“数量不限,但也该明白炼制不易,只能分期交付。不然你一口气要个几千套,一时间本官也不可能拿得出来。” 老太太站起身来。 耶律强连忙上前扶住她。 老太太由他扶着慢慢走到陈言跟前,道:“但首批至少要二千套,且大人须得安排送往辽周边境。” 陈言欣然道:“这自然没问题!听老太太的意思,这交易是成了?” 老太太冷静地道:“大人此前所提的三个条件,黑龙山、养马术以及归还大周二百里旧地,老身均可应下,以作为向大人致歉以及表达合作诚意之用。但,大人亦须答应老身一件事。” 陈言含笑道:“本官答应了。” 耶律强错愕道:“但狼后还未说出是什么事。”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老太太要的,无非是与我大周互不侵犯甚至结盟的约定,不是吗?” 这其实并不难猜,大辽面临大金的威胁,若此时世仇大周再趁机北上,而且还有比大金还要强的军备,大辽必将无暇兼顾,届时就真的危了。 老太太难掩惊异之色,说道:“大人确实厉害得让老身也不得不佩服,正是此事。大辽长远了不敢说,在老身与新帝有生之年,绝不侵袭大周,而大周也不可侵袭我大辽。” 陈言赞道:“老太太能伸能屈,真乃女中丈夫!这交易本官可向你保证,你大辽乃是大赚!” 老太太还没说话,耶律强已傲然道:“这是自然!狼后乃狼神垂青之人,岂是常人可比!” 陈言见他神情间满是自豪,心说我夸的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更何况,这一句主要还是出于礼貌,这老太太若真够厉害,又岂会被人杀了自己的皇帝、兼折损了大量军士,才知道警惕大金? 不过看在双方已成合作伙伴的份上,他没说出来,只道:“这些事谈完,该说说正题了。本官愿售给大辽军备,每一套包括一把佩刀,一套军士战甲和一套军马战甲,友情价一万两。若老太太想要以矿产来补足所欠的银两,须得将矿产以市价折算后抵补,你没意见吧?” 老太太点点头:“老身没有意见。” 陈言双眼大亮,迫不及待地道:“那就说说贵国能提供什么样的矿产吧。” 老太太沉吟片刻,说道:“大辽首以铁矿为主,金、银、铜、锡、铝等则次之。这最初的二千套军备,老身便以精铁来抵如何?” 陈言听得心花怒放,差点要抱着她亲一口。 要发展工业,钢铁可说是最重要的资源。 如今唐韵已经倾力而为,将大周各地的铁矿源源不断地送往青山县,投入钢铁的炼制中。 只是大周的铁矿资源也是相当有限,还要满足本国其它的需求,能送到青山县的铁矿数量其实挺有限。 可大辽不同,大辽乃是铁矿大国,现在能从那里进口大量精铁,青山县的钢铁事业有了充足的原材支持,下一个五年发展计划必能提前完成! “就这么定了!” 直到天黑,陈言才离开侧院。 跟耶律强和老太太将所有细节一一敲定,又签了十几张契书,十分费时。 至于正式的结盟国书,还要等陈言与唐韵商议过之后,派遣使者前往大辽,与新帝签订。 陈言大致了解了一下大辽一年能提供的精铁数量,只能感叹大辽这矿业实在太不发达了。要是让他带着人过去开矿采矿,矿产量至少能提升五六倍! 不过这个暂时只能想想,此前索要的好处已经够多,不宜一口气把对方全剐干净,还是等双方合作加深之后再说不迟。 首批要提供的二千套军备倒不难,青山县如今存库的第三版、第四版军备,早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 老太太直接把二百万两银子的银票作为定金交给了陈言,并约定还会再支付八百万两,其余则全部折换成精铁抵换,在未来一年间分期支付。 而陈言则答应在一年内准备奉上一万套刀甲套装,并且保证绝不逊色于宣国公的铁甲黑骑所配备的军备。 出了院子,回到书房,陈言美孜孜地拿出到手的银票,哼着小曲,准备好好数一数。 “大人,晚膳已经备好啦。”门外传来吟霜的声音。 “来得正好,晚膳待会儿再说,你先来帮本官数数这个。”陈言啪啪地把银票在手里拍打着,笑呵呵地道。 “这么多银票!”吟霜吃惊地走了进来。 “这还只是个开始。”陈言眉开眼笑地道,“本官刚刚做了一笔可影响大周命运的大交易,日后这银子是哗哗而来,要实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梦想也是指日可待,哈哈!” “影响大周命运?”吟霜睁大了双眸。 “不只是影响大周命运,还影响好几个国家的命运。”陈言笑容微敛,双眼眯成细缝,“未来几年,天下大势,必会大变。只不过很多人都想不到,带来这巨变的,正是今日本官府中做下的这笔交易。” 卖军备给大辽的决定,并非只是为了利益。 按陈言原本的计划,连大周的正规军都还没到配备这种顶尖军备的时候,更何况是给别的国家,而且还是个世仇国家? 但现在情况不同,令他必须改变计划,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大金,一个几乎快灭了的国家,突然之间有了异乎寻常的锻造技术,此事让陈言警惕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事陈言太有经验了。 比如大周,便是如此。 穷途末路的大周,忽然间有了强大的竞争力,便因他陈言这个异数到了这里。 大金也是如此。 而大金的异变,未来必将对大周产生影响,必须加以抵制。 大周不能直接插手,毕竟自家都是才刚刚稳定下来,插手这种事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非同小可。 所以大辽就成了一个上佳的选择。 高价提供军备,让另一个国家当打手帮自己探目标国家的底,这种事陈言还是从前世灯塔国那学来的。 第1373章 彪子 “大人是说,您保护了咱们大周?”吟霜似懂非懂地道。 “可以这么说。”陈言悠悠地道,“大周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大周有大人在,真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吟霜眼中透出崇慕之色,由衷地道。 “你还真别说,是这个理。”陈言有些感慨地道,“本官也不想自夸,可这大周若无本官在,只怕撑不过三五年,便要从这天下间消失。” 吟霜芳心微颤,忽地盈盈跪倒。 陈言愕然看她:“你做什么?” 吟霜眼眶一红,说道:“吟霜位低人微,不能代表任何人,只代表自己,感谢大人救我大周之恩。” 她原本便是个心思细腻、观察入微的女子,在陈府呆的这段时间,亲眼看着陈言一次次应对那些常人几乎没法应对的危机,分围大周内外之困,早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言看似自吹自擂的话语间,说出的都是事实。 像今日陈言说完成了一桩改变大周命运的交易,她毫不怀疑那是真的。 陈言没想到她这么有爱国心,有点诧异,不过回心一想,也是合理之事。 从身份来说,她不过是个奴婢,但这时代绝大部分的人,因为从小所受教育的关系,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忠君爱国之心。 吟霜又是出身官宦之家,自然这方面更是受影响极大。 他哈哈一笑,伸手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搂到怀中,两只手摸入她衣内,道:“本官负责让大周好起来,你负责把本官侍候得开开心心,咱们各司其职,哈哈!” 吟霜娇羞难抑,却不抗拒。 两人正闹腾着,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大人!那个阿莎跑了!”外面传来张大彪禀报声。 “跑了?”陈言停下手,看向书房外,“怎么回事?” 阿莎身手了得,陈言不放心别的人看守她,因此一直交给张大彪,连自己外出都没让后者跟着。 按说有彪子看守,该不可能失手,没想到他居然能让那妞跑了! “卑职把她给放了。”张大彪挠挠头。 “什么!”陈言失声道,“彪子你哪根筋搭错弦了?为什么放了她!” “卑职和她打赌,她说只要我将她单独留在屋子里一刻钟,什么束缚都不用给她解开,她就能自己解脱束缚逃走。”张大彪老老实实地道,“如果她输了,就嫁给卑职做老婆。” 陈言愣了一下,把吟霜放开,起身走到张大彪面前,上下打量他。 张大彪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麻,苦着脸道:“大人,您要责罚说就是了,别用这么瘆人的目光看卑职行不行?” 陈言啧啧地道:“彪子,真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有发春的一天,竟然喜欢那个糙得不行的毛丫头,我府中的丫环哪个不比她娇美动人?” 张大彪咧嘴一笑:“大人,不一样的。咱们大周的女子,可没她身上那股子蛮野劲儿,不是您说的么?女人嘛,就跟驯马一样,越烈的马越有滋味。” 陈言咚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喝道:“这就是你耽搁大事的理由?彪子啊彪子,本官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搞出这种事来!驯马啥时候不能驯,你非得这个时候来?” 张大彪挠头道:“卑职其实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人。” 陈言气极反笑:“你小子越来越长进了啊,都知道甩锅了!行,本官就听听你的说法,你泡妞又如何是为了本官!” 张大彪很认真地道:“卑职想着,这个女子这么厉害,咱们又不能杀了她,又不能放了她,所以最好的法子,不就是把她归化了嘛。” 陈言一怔,皱眉道:“你还学会归化这俩字了?” 张大彪用力点头:“对啊对啊!卑职平时有闲空的时候,都在自己看书,学了不少新词!比如昨儿我还学了个成语叫投桃报李,就是说你给我一百两,我还你十两,这样我还能赚九十两……” 陈言和吟霜都听懵了,前者奇道:“这个词是这么解释的?” 张大彪挺了挺胸:“原本当然不是这样解释的,但大人不是说,学东西要有自己的见解嘛,光信原义就容易理解不彻底。于是卑职就想啊,桃子多大啊,李子多小啊,人家给你个桃,你却还人家个李,这不就是占人家便宜?所以咱们套到做买卖上,就是人家给我一百两,我还他十两,大赚啊!”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你这解释,造出这词的先贤都要气到掀棺材板!” 张大彪说到兴头上,又接了下去:“还没说完呢!又好比那个阿莎,我答应她赌一次,就相当于给她十两,然后她输了给我做老婆,就可以变成大人的下属,自然大人也就不用再担心她会暗杀您了!而且她如此厉害,还能为大人所用,岂非便等于拿回一百两?” 陈言听得一呆。 居然听着还有点道理。 换了别人这么说,他可能会觉得是找借口,但彪子的性格他太了解,既是这么对他说,那必是真心这么想的。 “那你为何不先向本官禀明?”他疑惑道,“这么好的事,本官自然不会拒绝,还可做点准备,预防万一她真赢了。” “她说,大人太奸诈了,跟你说的话,你肯定要使诈,对她不公平。”张大彪没隐瞒,“卑职一想,嘿,还真是!就没禀了。” “……”陈言无言以对。 “卑职觉得,既要她心服,自然该光明正大地赢她,”张大彪又挺起了胸膛,昂然道,“所以……” “所以人呢?”陈言截断他的话头。 “呃……”张大彪一时语塞,苦着脸挠了半晌头,才呐呐地道,“不见了……” 咄! 陈言在他脑门上又敲了一记,没好气地道:“所以你废半天话,有个毛用?等等,你输了会怎样?” 张大彪咧嘴一笑:“那就卑职嫁给她,以后要跟她去大辽。” 陈言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肩:“彪子,听哥的,以后不要再跟人赌。打赌这种事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让哥来。” 第1374章 好大一坨! 那妞提出这赌约,表面看是公平,而且无论输赢彪子都能捞个老婆,不亏。这样彪子自然便更容易同意赌约。 实际上,她肯定早就明白,陈言不可能让张大彪离开大周前去大辽。 到时候她要是赢了,就可以拿这个来谈条件,比如放了她什么的。 张大彪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现在咋办?” 陈言定定神,问道:“你们约定的输赢,详细情况是怎样的?” “一个时辰内,如果卑职没抓回她,就算是卑职输,否则算她输。” “但范围限于宅内,如果她出了宅子,就算是她输。” “如果卑职找着了她,但没在一个时辰内抓住她,算卑职输。” …… 张大彪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说了至少二三十条规则,听得陈言点了点头。 还行,彪子不算太笨,或者说那妞没那么聪明,提出的规则限制相对还是比较公平。 否则只要规则里加上一条,不得向任何人求助,那彪子就基本输定了。 听完后,陈言略一沉吟,问道:“你找了多少地方?” 张大彪老老实实地道:“府中基本都找过了,除了几处她肯定进不去的要地。” 陈言抬头看看书房的屋梁。 那妞不会又来了这吧? 张大彪忙道:“内院卑职已经找完了,就在方才大人忙着跟二管家练手活儿的时候,卑职就没敢打扰。只是没找着,无奈之下,只好找大人。” 吟霜不由粉颊大红,自然知道他说的练手活儿是指陈言猛揩她油的那会儿。 陈言瞪他一眼,点头道:“她并不算蠢,同样的地方不会再来一次,本官身边防卫森严,她也不敢前来这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张大彪愁道:“那这下岂不是要输了……大人,您可保重,以后卑职可能就只能在大辽为您祈福了!” 吟霜不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家伙明明实力强悍,却总是一脸憨厚之态,分外好笑。 陈言哂道:“你生是本官的人,死是本官的鬼,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不必担心,那妞在哪本官也大致有了数。” 张大彪大喜道:“果然还是大人厉害!她究竟在哪?” 陈言露出一抹笑容:“首先,耶律强他们那院她肯定是不去的,那是个极易猜到之,然后本官这里他也不来,再次丫环所住之处她也不会去,人多,再则前院后院等处她也不会去,都是不利隐藏的所在,所以去哪就呼之欲出了。跟本官来罢!” 左侧院,梁定正在打一套速度奇慢的拳,神情专注。 陈言带着张大彪进去后,梁定停下拳势,道:“陈大人入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陈言淡淡地道:“把阿莎交出来吧。” 梁定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陈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还真信她的话?不错,她确实十分厉害,她自己要从我这府内逃走,未必办不到。但,她想带走一个大活人,可能性基本为零。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该看不破这一点。” 梁定怫然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言失笑道:“还搁这装蒜呢!她要是不在这里,本官直接把你放了!” 梁定眉头更是深锁,道:“等等,方才你手下军士来此地搜找,莫非是为了找你说的什么阿莎?既是如此,她在不在这里,大人的手下应该清楚。” 张大彪迟疑道:“大人,这地方卑职确实找过了。”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你没找到,不代表这里没有。毕竟,以大将军的聪明,要在短时间内藏个人不是难事。” 梁定负手而立,冷冷道:“我倒是想听听,我如何藏的人。” 陈言目光扫过几间屋子,道:“彪子,方才你说你来这找人的时候,大将军在做什么?” 张大彪来的路上就答了一遍,此时重复道:“卑职来时,大将军正在浴房内泡浴。” 陈言悠然道:“泡浴的话,想来浴缸内该全都是水吧。” 张大彪点头道:“不但全是水,而且大将军还用了不少香皂,里面还有不少泡泡。” 梁定眼神微微一动。 陈言哪会错过他这稍纵即逝的神情变化,道:“泡泡一多,自然水面下的情况就难以看清,要藏个把人岂是难事?大将军才来我府中没两天,便已熟悉这些新颖的小玩意儿,还能用于实战之中,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悟性的。” 张大彪一呆,旋即一震道:“原来人在那里!卑职现在就去把她揪出来!” 陈言摆摆手:“现在当然不在那了。毕竟大将军已经泡完澡出来,再留一缸水在那岂不是会暴露?” 梁定沉着地道:“陈大人说这么多,只是猜测罢了,找得出人来,拿到了证据,再说不迟。” 陈言哑然一笑,说道:“大将军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本官便亲自找出来,打一打你这张帅气逼人的脸!” 梁定微微冷笑,没有说话。 陈言将张大彪召到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后者露出错愕神色,点了点头,朝梁定走去。 梁定也不理他,转开头,看向别处。 张大彪到了他身前,忽然怪叫道:“猴子偷桃!”猛地向下一掏。 梁定这两天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饮食内被放了麻沸散,身软体疲,反应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大截。待察觉不妥时,已是慢了一大拍,他色变道:“你干什么!”下意识想要去护着裆,却已经晚了。 张大彪已隔着他身上衣袍的下摆,一把抓了个结实! “哇!好大一坨!”张大彪惊呼道,却见所抓之物竟大到他一只手都抓不完。 “你!”梁定惊怒交加。 “大将军真是铮铮男儿,那物事都这么大!”陈言啧啧地道,“本官还以为只有我这么大的家伙,原来大将军也有。” 张大彪抓着那大如瓜果之物捏了两下,另一只手突然一把将梁定衣袍下摆掀了起来,却见他手中所抓之物,赫然是个脑袋! 那脑袋的主人连个犹豫都不带的,娇小身影瞬间从梁定两腿之间飞窜而出,朝着屋子奔去。 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阿莎! 第1375章 大将军太有名了 留下梁定保持着两腿间距一尺而立的姿势,脸上阵阵青红交变,既是尴尬,又因被戳破而大惑不解。 陈言怎会看出来的? 张大彪得陈言提醒,早有准备,左手早就从行军囊内摸出一个小网,照着阿莎头上罩去。 后者因为在梁定腿下面蹲的时间太长,这会儿腿脚有点发麻,哪来得及躲闪,顿时惊呼一声,被那网给罩了个结实。 张大彪熟练之极,拉着网绳猛地一拖,那网顿时收紧,把阿莎裹成一小团,再脱身不得。 “哈哈,你果然在这!”张大彪惊喜道,直接把那网兜拎了过来。 “你放开我!”阿莎操着生疏的大周话叫道,“你找那奸贼帮忙,算什么好汉!” “你不也找了梁大将军帮忙?”这回张大彪反应不慢了,反击了一句。 “我……”阿莎一时语塞。 那边梁定冷静起来,转头看向陈言。 “你怎知道我将她藏在袍下?”他沉声道。 “本官进来时,大将军在那练的拳法出奇地缓慢。” “想来是这种拳法不需要快速移动脚步,躲在你胯下的人可以慢慢跟着你移动。” “如此一来,人人都不会怀疑到你袍下有人。” “但以你梁大将军的风格,势如风火,怎可能没事突然练起这么慢的拳法?” “所以本官就留意了一下,见你收势后双腿还叉这么宽,使知其中必定有诈。” “坦白说,藏法确实是别树一帜,值得赞许。” “可惜,你遇到的是本官。” 听着陈言笑呵呵地说出一切,梁定眉头深拧。 对方确实说中了。 此前想出这办法时,他还颇有自信,没想到这法子竟经不起陈言一眼。 “大人,人给抓住了!”这时张大彪把阿莎拎回陈言面前。 “想从本官的五指山逃脱,你还嫩着哩!”陈言笑眯眯地看着阿莎,“愿赌服输,今夜便送入洞房,按我大周的规矩,你便是我家彪子的媳妇,以后嫁夫随夫,得一心向着本官,不得乱来。” “你做梦!”阿莎涨红了脸。 “怎么?你们大辽人原来天性不讲信用?”陈言眉毛一挑。 “才不是!”阿莎气急叫道。 “那就是你这个人不讲信用?”陈言摇头叹气,“狼后这种大人物,竟然会找你这么个不讲信用之人来做护卫,不知道是她眼力不行,还是你们狼神眼力不行。” “我……我……”阿莎脸蛋红得跟血染似的,我了半天,却说不出整话。 “不过无所谓了,你们既立了约,那便须守信。你不守,本官帮你守。”陈言笑容一收,沉下脸来,“从今夜起,就把你扒光了捆在彪子床上,让他没日没夜地与你洞房,直到你怀上张家的种为止!到时候,你不想当他媳妇也不行了!” “你……你好无耻!”阿莎惊叫道。 “本官一向是对守信之人守信,对无耻之人无耻。”陈言摊手道,“所以你是要守信,还是要无耻,悉听尊便。” 阿莎惶急难言,眼眶红了起来,泪珠在眶里打着转。 无论哪个选择,她都做定张大彪的媳妇了! “等等,你方才说,她是谁的护卫?”一旁,梁定突然道,容色已变。 “她还没跟你说?”陈言转头看他,“估计你也没跟她说你是谁吧?” 梁定沉着脸没说话。 方才这小丫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进了陈府后,他就一直在苦思脱身之策,但陈府守卫森严,想要逃脱实在是难如登天。 而那小丫头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到这里,让他心中浮起一丝希望。 厉害到连陈府的护卫都没法察觉,这丫头说不定真能带他逃出去! 因此她提出做交易时,他没有犹豫。 只要帮她赢了赌约,她事后会设法把他救出去。 只是没想到陈言竟然一眼便戳破了他的计策,变成现在这局面。 “也罢,本官便给你们二人好好介绍介绍。”陈言笑眯眯地道,“这一位,乃是大辽狼后的贴身护卫,阿莎,和她主子狼后一起在我这。而这一位,则是大梁北抚大将军,当世不败神话,万人敬仰的战神梁定,不巧最近刚输了一场,现在是本官的阶下囚。” “什么!”阿莎和梁定两人同时色变,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至于吗?”陈言愕然来回看着两人。 “梁定欸!”阿莎震惊地道,“怎么可能有人能抓得住他!” “你也知道他?”陈言奇道。 “废话!天底下谁不知道他!”阿莎有些激动地道,“连我们大辽,也将他的《梁子兵法》拿来教授领兵之法呢!” “那你们大辽也就这么点能耐了。”陈言撇撇嘴。 阿莎看着梁定,一时哑口无言。 在今天之前,她确实做梦也想不到梁定这种传说中的人物竟会被人生擒活捉。 “大辽和大周乃是世仇,狼后竟然来你家中。”梁定没理会二人的话,脸色凝重起来,“莫非……” “没啥。”陈言咧嘴一笑,“就是来把夺我大周的二百里国土归还,另外给出一千万两银子致歉,顺便再求我大周与其结盟。” 梁定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大梁要攻周,其中一个仗恃点便是如今多方环伺下大周难以将兵力尽数抽调到南境。诸国之中,跟大周关系最差的就是大辽,想也想得到,当大梁攻周时,大辽必会趁机从北境强袭,打大周一个腹背受敌。 可现在陈言竟然促成了大辽与大周的结盟? 而且还是大辽狼后亲自来求着大周结盟的? 这怎么可能! “大人,右侧院的客人求见大人。”一名军士快步而入,禀报道。 “来得正好,请他们过来吧。”陈言眼珠一转,吩咐道。 不多时,耶律强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梁定只看了一眼,便是心中一沉。 狼后的模样在大梁一样有留图像,他虽然以前没见过,但同样可一眼认出来。 竟是真的! “咦?这位是……”耶律强第一眼便看到了梁定,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变,“莫非是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 第1376章 两全其美 他跟阿莎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不同,长年做牧场的买卖,见识甚广,大多数鼎鼎大名的人物都见过其画像,此时一见梁定,登时认了出来。 “好眼力!”陈言赞道,“正是他。” 一边说,一边留意老太太,却见她虽然容色也变了变,但却没有看向梁定。 陈言心中一动。 难道…… “狼后!”阿莎叫了一声。 “阿莎!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转头看阿莎,吃惊地道。 方才张大彪找遍了全府上下,连老太太和耶律强所在的右侧院也找了。二人听他说是找阿莎,但他又不细说是为何,琢磨了一番,总觉得不甚妥当,这才求见陈言。 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局面。 “想必二位心中有些疑惑,容本官一一说明。”陈言不慌不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耶律强听得脸色大变,老太太冷静得多,可仍然够不了脸色不断变化,眉头深锁起来。 “现在是守约还是违约,本官可悉听二位之便。”陈言说完,补了一句。 “阿莎,你,唉……”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声。 “狼后,阿落知道错啦……”阿莎眼泪一下滑了下来,哽咽道,“以后不敢了,您救救我……”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 “告诉狼后,狼神的子孙,该怎么做?”她缓缓地道。 阿莎身子一震,张大了嘴,露出惶然神情,却没说出半个字。 耶律强色变道:“狼后!可阿莎她是未来狼后的候选者之一,怎能留在汉地!” 老太太凛然道:“狼神会垂青于连信用都不顾的子民吗!” 耶律强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纵然不计此事,您身边没了她保护,万一出事怎么办?” 陈言插嘴道:“如今咱们既要合作,老太太的安全不必担心,本官自会安排人手,护送老太太回去,耶律兄就不必担心了。” 老太太艰难地道:“有劳大人了。”抬脚朝外慢慢而去。 耶律强脸色数变,终于一咬牙,无可奈何地上前扶住她,再不看阿莎半眼。 阿莎终于控制不住,张大了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陈言给了张大彪一脚,喝道:“老婆哭了,还不带下去好生安慰?” 张大彪如梦方醒,连忙拎着阿莎转身奔出了院子。 陈言看向梁定,含笑道:“大将军,看来狼后她老人家现在没什么心情与你闲谈,本官也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 梁定看着他出了院子,眼神复杂起来。 麻烦了。 大周竟真和大辽准备结盟,大梁北上大计,必受影响! 出了院子的陈言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虽然并不是他当初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梁定见到狼后,对大梁侵周之事必会再多一层顾虑。 加上还能名正言顺地留下阿莎,除去了这威胁,一箭双雕,真是大赚! 回到内院,刚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哇哇大哭的声音。 陈言皱了皱眉。 彪子怎么把人弄到这来了? 院子里,阿莎身上的网兜已经被除去,但她并没有逃走,而是抱紧双腿蜷成一团,坐在石桌上哭个不停。 旁边的张大彪有些束手无策,抓耳挠腮地站在那。 “咳!”陈言重重地咳了一声,跨入院内。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张大彪一见到回来,如释重负,叫了一声。 “你不是安慰她吗?弄我这干啥?”陈言皱眉道。 “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她还在哭……”张大彪苦着脸。 “你这脑子真是白跟本官了!”陈言瞪着他道,“她哭成这样,是因为要跟她主子分开,你光说话有个屁用!” “啊?那该咋办?”张大彪懵了。 “本官平时怎么安慰女人,你知道吧?”陈言诱导了一下。 “知道……噢,大人是说,让卑职把她睡了?!”张大彪恍然道。 桌上的阿莎一颤,哭声小了点。 陈言气道:“你脑子里就只有睡是吧!” 张大彪疑惑地道:“大人平时不就这样的吗?卿儿一生气,您不是就把她摁床上去……” 陈言有点尴尬地道:“本官和卿儿是老夫老妻,可以用这法子,但阿莎跟你还没成亲,怎能胡来?” 张大彪愁眉苦脸地道:“那咋办?要不,我不娶她便是。” 这话一出,阿莎哭声瞬间又飙升了回去。 陈言叹道:“她现在就算是想回狼后身边,也没戏了。不讲信用的子民,狼神不会眷顾,懂?而你也不要她,那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张大彪睁圆了眼珠子,道:“那该咋办?总不能把她揍一顿吧!” 陈言一脚踹在他大腿上,骂道:“你脑子就不能活一点!好不容易有个你中意的女人,你动不动就揍,以后还有谁愿意跟你?” 张大彪揉着发疼的大腿,讪讪地道:“那让她把我揍一顿?”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就你那身板,她要揍你,没把你打疼,自个儿手先断了!行了,你是没戏了,让本官来。” 张大彪色变道:“她可是卑职看中的,您怎能替我娶她!” 陈言:“……” 他是那种人吗! 他再不理张大彪,转头对阿莎道:“本官有个两全其美之法,可让你既能守诺,又能继续去服侍保护狼后。” 哭声瞬间停了下来。 张大彪震惊地看着阿莎。 他方才嘴都说干了,她也没反应,现在大人只说一句话而已,她竟然就止了哭?! “什……什么办法?”阿莎抬起满是泪珠的脸,抽咽着道。 “简单,你先守诺,嫁给我家彪子。”陈言正色道,“你既守了诺,狼后便不会再看不起你,到时候本官允你暂时离开,保护狼后,直到她不再需要你的保护。” “啊?”张大彪听懵了。 大人这主意是不是该先问问他?成亲的话,她就是他老婆,让不让她离开,不是该问他这个当夫君的吗! 阿莎怔怔地听着,好半晌,泪眼中浮起一抹光亮,看向张大彪。 张大彪到嘴边的一句“不行”,生生被她眼中的期待之色给压了回去,郁闷地道:“只要你想回去,俺就没意见。” 第1377章 得让她胖起来 阿莎猛地站了起来,从石桌上跳下来,激动地道:“你真的肯让我离开?!” 陈言反问道:“你真的肯守约嫁给彪子?” 阿莎猛点头:“我愿意!” 陈言再问道:“你可知道嫁给他,那你以后便也是本官的人,心得向着本官,不能做任何对本官不利之事?” 阿莎毫不犹豫地道:“我知道!我既嫁给他,自然奉你为主。等狼后不在啦,我会立刻回来,绝不反悔!你若不信,我还可以立下血誓!” 陈言虽然不知道血誓是什么,但见她这神情反应,知道那肯定是对她有极大约束力的誓言。 他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本官现在便去知会狼后。过几日,你们便随本官回青山县,在那里为你二人行礼成婚!” 阿莎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呼道:“太好啦!” 陈言打了个手势:“那就好,彪子,绳圈准备上。” 阿莎一愣,随即失声道:“我都答应守约了,你还要禁锢我?”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空口白话哪做得准数?等到你真跟彪子成了亲,立下血誓,本官方可相信你再无恶意。在那之前,自然要先按老规矩来。你若是不愿意,那方才的约定取消也成。” 阿莎恼怒道:“我们大辽人说一不二,说出的话就一定会遵守的!” 陈言愕然道:“方才那个说不想嫁的人,难道不是你?” 阿莎脸蛋瞬间红了个透,说不出话来了。 张大彪忙凑了上去,道:“委屈两天就好,回头咱们成了亲,我再给你解开。” 阿莎虽然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嘟着嘴,任他拿出绳圈,又给套上了。 陈言欣然道:“这下行了!彪子,这几天你就带着她,走哪都不许解开,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本官非打断你腿不可!行了,本官去找狼后她老人家说一声。” 等到陈言跟耶律强和老太太把事情一说,两人均是大感意外。 但没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老太太显然对阿莎颇有感情,虽然方才决绝,但也是心中不舍。现在能再带她回去,自然开心。 耶律强更是对陈言连连感谢,这事原本也怪不着陈言,是阿莎自作聪明搞出来的事,现在陈言肯让他们带她走,自是求之不得。 而且,如今大辽有求于陈言,阿莎跟陈言心腹手下成了亲,自然能让两边关系更加紧密,对大辽来说有利无害。 陈言与他们说定之后,出了院子,只见张大彪正等在院门外,阿莎却没在他身边。 “你媳妇呢?”陈言奇道。 “她说哭累了要睡会儿,卑职就把她锁屋里了,还绑了她双手,这回她肯定没法逃脱了。”张大彪愁眉苦脸地道。 “你得了自己想要的女人,这么皱眉皱脸地干啥?”陈言奇道,“后悔了?” “不不不!只是……”张大彪吞吞吐吐地道,“大人,我这跟她成亲后,新婚啊,您咋让她走呢……”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哈哈大笑。 张大彪懵道:“大人,您笑啥?” 陈言笑吟吟地道:“笑你啊,都给你把事备到这份上了,你居然还这么蠢。这个事,本官算是你们的家长,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但,你不同。” 张大彪一头雾水地道:“卑职没听懂……” 陈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蠢啊!我答应的事,乃是有破绽的!” 张大彪揉着脑门疑惑地道:“啥破绽?” 陈言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她要保护狼后,是不是得身手敏捷?可如果她身手没那么敏捷了,狼后还会让她保护?” 张大彪疑惑地道:“她嫁人了身手会下滑么?” 陈言又拍了他脑门一记:“蠢啊!嫁人不会,但人变胖了却会。” 张大彪睁大了眼睛:“大人是让我在成婚那几天,喂她多吃点,好让她胖起来?” 陈言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咋就不开窍呢……是要多多喂她,但不是喂那些东西,而是你老张家的香火,懂了吗?” 张大彪终于恍然,兴奋地道:“大人的意思是,让她怀上我老张家的孩子?!果然还是大人老奸巨猾,高,实在是高!” 照这个算,最多分开几个月,她就会有孕相,到时候就没法再继续干那些危险的活儿。 退一步说,就算是狼后还是舍不得她,不放她回来,肯定也会让她多休息,避免伤了胎气。 张大彪越想越是眉飞色舞,摩拳擦掌,有点等不及了。 成亲后没几日,狼后他们就要跟着头批军备回大辽。 看来,那几天他不能让阿莎离开床,得跟大人好好请几天假才行! 陈言笑呵呵地道:“学吧!学无止境,好好多学点,日后包你受用无穷!” 次日议事房内,众人照旧议着事。 议事过半,一本奏折惹来了热议。 大金派人送信,不日将派使者来大周,商议与大周结盟之事。 这事一说出来,众臣之中有讥讽嘲笑大金不自量力的,有喟然长叹自伤大周竟然沦落至此的,有担心会得罪大辽反对结盟的,也有皱眉苦思不发一语的。 但最多的,还是赞同结盟的。 “大周如今四面皆敌,大金亦同。” “若是两国能可结盟,彼此襄助,至少能多一分助力。” “别的不说,大金与大辽一向不睦,而大辽又对我大周虎视眈眈。” “若是大辽敢欺过来,大金也可从旁牵制,大辽便不敢全力南下袭周。” “更有一则,大金素来马儿丰足,咱们大周还可向他们索购上好的战马,增强军力。” “臣以为,此盟宜结!” 于都一条一条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韩兆坤、方应台、程新元等人纷纷赞同。 唐韵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谢乾和章丛,道:“谢卿和章卿以为呢?” 章丛先开了口:“臣以为,结盟之事有利有弊,但终究利大于弊,可结。” 他可说是众人之中除陈言外唯一完全听唐韵话之人,他这么说,自然不会存有私心。 唐韵点点头,目光落在谢乾处。 第1378章 大辽大金选一个吧 谢乾沉吟片刻,道:“大金使者送来的书信中,有提到一句,说使者来时会与咱们详谈,有朕手抗击强敌的良策,必不会让大周失望,不知皇上如何看待这一句?” 唐韵思考片刻,方道:“大金若真有法子,又岂会沦落至此?依朕想,它不过是想与咱们大周制定些相互卫助之策,又或如于卿所说,以彼此物产交换。但这种办法,很难对国力有多大提升。” 谢乾点头道:“皇上所言甚是,只是依臣想来,大金这话或许有些玄机,毕竟若只是方才皇上所说之法,又如何能让咱们不失望?”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谢卿之言,倒是有些道理。黄相,你怎么看?” 众人目光全落向黄良阁。 黄良阁看看众人,哑然一笑,说道:“诸位商议半晌,依老夫看来,放着陈相在此不问其高见,实在是没有道理。” 众人愣了一下,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的确,按说这种大事,还是要与国相相议。 但众人终究是没习惯凡事都让陈言来抉择。 唐韵看了一眼侧躺在榻上、闭着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陈言,道:“他若有什么看法,还不早就开口了?” 陈言仍闭着双眼,懒懒地道:“大辽和大金,大伙儿选一个结盟吧。” 这一句直接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半晌,程新元才失笑道:“陈相怕不是还没睡醒吧?选一个?若是大辽肯与大周结盟,咱们还用得着在这考虑半晌区区一个大金?” 于都也笑了起来:“老夫便是大概明白陈相的意思,是想拒绝了大金,然后拿这事去向大辽邀功,求他们与咱们结盟吧?” 范明德莞尔道:“原来如此,看来陈相在邦交之事上,还差些火候。大辽国盛军强,人勇马壮,莫说拿这点事,就算是咱们把大金给灭了,他们也绝不会与咱们结盟!” 方应台接嘴道:“只怕还会顺手趁咱们力战之后兵力有损,把咱们一道灭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起劲,本来是在讨论是否答应大金的结盟之议,这会儿全在调侃起陈言来。 唯有少数几人,均带着异样之色看着陈言。 其中一个便是唐韵,她素知陈言不会在这种事上乱说,但这事确实匪夷所思。 先不说大辽与大周素有边境之争,而且还曾夺走两国交接处约二百里国土,只说如今辽、周之势,便知大辽是绝不可能与大周结盟的。 “陈相方才这话,不是随口而言吧?”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停了下来,看向说话之人,赫然是谢乾。 “本官只问你们,”陈言仍没睁开眼,懒懒地道,“大辽和大金,选一个结盟。多余的话莫要说了,浪费时间。选完之后,结盟之事由本官来负责,你们只管议下一件。” 简单几句话,让所有人再次愣住了。 但这次却没人再笑。 这个话风,怎么跟之前他担下冀州粮缺、临城县令等事时的风格一个样? 而目前至少已经有两件事,确实是如他所言,得到了解决。 难道他竟然真能促成与大辽的结盟? “陈言,你真有法子让大辽不计前嫌,与咱们结盟?”唐韵忍不住道。 “皇上恕臣冒犯,您这话太不妥当。”陈言淡淡地道,“大辽吞我大周二百里国土,他们有何资格‘不计前嫌’?应该是咱们不计前嫌才是。” “少给朕纠字眼了,快说!”唐韵瞪他一眼。 “这得看。若朝中诸公决议与大金结盟,那臣什么也办不到。若是想与大辽结盟,那臣再不迟。”陈言不紧不慢地道。 唐韵冰雪聪明,立时明白他必有用意,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于都才道:“若是能与大辽结盟,自是远好过与大金结盟。但此事臣实在是没法相信陈相能办到。” 唐韵眸子微转,扫视众人:“你们呢?” 众人同声应道:“臣等,均如于大人所言。” 陈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翻了个身,变成背对着他们,嘟囔道:“既已决定了,那就请皇上议下一件罢。臣会让大辽吐出欠咱们大周的二百里地,然后派人过来求着咱们结盟。” 议事房内安静如死。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后背,忘了言语,连唐韵也不例外。 是陈言疯了,还是大辽疯了? 人家国大势强,犯得着当个受虐狂,主动把吃下去的大好江山吐出来?还求着大周结盟?这怕是连做梦都做不出来吧! 等到议事结束后,众人离开了议事房,唐韵把凤翎卫也一并摒退,将房门关紧,连窗户也全都关上后,才走到榻前。 一抬脚,直接踹在高卧不起的陈言屁股上。 “哎哟!谁人这么大胆,竟敢踹我!”陈言一声惊呼,从榻上掉到了榻下,狼狈地边爬边叫。 “朕踹的,你要如何?”唐韵瞪圆了双眸,双手叉着腰,恶狠狠地道。 “皇上啊?那没事了。”陈言看清是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陪上笑脸。 方才听他们议事议到最后,他实在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连议事已经结束都不知道。 唐韵不等他爬起来,一个箭步过去,揪住他胸襟,道:“今儿你要是不把你的诡计说出来,朕便治你一个通敌卖国之罪!” 陈言惊道:“皇上这话臣没听明白,臣哪里通敌卖国了?” 唐韵绷着脸道:“朕还不够了解你吗?你必是早已与大辽的人有了接触,否则怎可能如此自信!既是如此,治你一个通敌卖国也不冤枉你!” 陈言干笑一声,道:“皇上圣明,臣确实与辽人有些接触,但绝非通敌卖国,容臣起身后再行禀报。” 唐韵见他肯说,玉容稍缓,哼了一声,松开了他。 陈言正要爬起来,突然哎哟一声,又躺回地上,疼得脸上肌肉都扭作一团。 唐韵一愣,旋即恍然,这家伙有背疾,估计是刚才摔那么一下,给他摔着了! 第1379章 长远打算 她暗暗后悔,连忙上前,亲手扶他。 但陈言痛得使不上劲儿,他又是男子,体重摆在那里,唐韵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趴在了榻上。 好在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她算是有了经验,直接侧身坐在榻边上,伸手为他揉按起腰背来。 陈言的叫痛声渐渐小了下去。 唐韵边揉边道:“就你这动不动就伤的身板,卫菡居然还能看上你,也不知道她是瞎了哪只眼。” 陈言愁眉苦脸地道:“皇上大可放心,臣这腰背伤其实没那么脆弱,平时也经常用腰,从没伤过,就是不知道为啥皇上总能这么精准,伤着臣的腰椎间……咳,没啥。” 一时说溜,差点没把间盘给说出来。 唐韵一呆:“经常用腰?怎么听着怪怪的?”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对啊,臣经常用腰的,比如说推车的时候,经常一用就用上几百下。” 唐韵奇道:“你懒成这样,还推车?” 陈言眨眨眼:“有些车推着令人身心愉悦,尤其是七老八十的老汉,最喜欢推了。” 唐韵浑然不知陈言在调戏她,越听越是惊奇:“老汉推车?年纪那么大了还推车,家境一定不好。唉,都是朕的错,若是朕能治理好大周,让百姓安居乐业,何至于让这些老翁也要拼了性命来养家?” 陈言差点笑出声,只能苦忍着道:“是啊,皇上是得加把劲。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把大辽的结盟之事谈妥了再说。” 一句话让唐韵清醒过来,她停了手,道:“你究竟是如何与大辽的人接触上的?” 陈言慢慢从榻上爬起来,活动了两下,赞道:“皇上这手艺,真是仅次于臣了!” 唐韵冷冷道:“你要是再顾左右而言它,朕立刻再给你一脚,这次就算你痛死在这,朕也绝不会再替你推拿!” 陈言连忙从榻上下来,陪着笑脸道:“皇上莫恼,臣说便是。这事,得从大金与大辽开战开始。” 说着把大金刺杀辽帝、大辽发兵攻金之事说了出来。 唐韵动容道:“大金比我大周还要孱弱,竟敢向大辽宣战?等等,此事连朕也不知道,朝中文武更是无人知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言沉声道:“此事大辽怕影响军心民心,故而瞒了下来。幸好臣有点路子,方探得内情。” 唐韵沉吟道:“此事影响极大,大金忽然强势袭辽,难道不怕亡国?” 陈言缓缓道:“但大金初战即大获全胜,个中详情如此。”将两国交战的情况大略一说。 唐韵吃惊地道:“大金怎可能办到此事!” 陈言脸色凝重起来:“若他们有了宣国公的铁甲黑骑一般的能耐,还怕什么人多?” 唐韵一震道:“什么!” 半个时辰后,陈言才离开议事房。 他其实也没想到,大金竟会派人前来结盟。 但这倒是刚好,原本他还想着如何才能将与大辽结盟之事抛出来,大金这个事正好给了一个由头。 这半个时辰里,他已经将所有事与唐韵说了一遍,不过关于为何索要黑龙山之事,他推说是对黑龙油这东西好奇,想要拿它来研究研究。 唐韵倒没在意这些细节,大辽狼后来大周,这件事已经让她无比震惊;而大辽竟真的愿意送回二百里国土再与大周结盟,这事更是让她难以置信! 直到陈言把缘由说清楚后,她才明白过来。 但陈言没把军备先给大周军队装备上,反而先卖给大辽,让她颇有些不满。 陈言早已料到她这反应,直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首先,如今的炼钢产量肯定是不足的,要同时装备大周军队及输送给大辽,办不到。 其次,优先给大辽,乃是为了抑制可能会出问题的大金。 大辽这些年袭周,靠着卫菡及雍州的夷族子民,还能抵挡得住。但若是大金来袭,只怕北境边防会出大问题。 再次,大辽即使有了这些军备,是否能击败大金还很难说。退一步说,就算能击败,也绝非短时间内能完成。在那之前,大辽不敢兵分两路,袭击大周。 最后,供给大辽的军备是分批进行,整个供货期限长达两年之久。 在这两年间,陈言承诺会慢慢给大周诸军一一配备上钢刀钢甲,数量上同样至少要达到一万套。 陈言其它的解释,唐韵都没吭声。 唯独最后一条,让她脸色缓和下来。 不过这终究是让大辽这个世仇变强,她还是有些担心。 陈言也料到她会有这担忧,把打仗并不只是靠军备的道理跟她解释了一番。 大周未来数年,不只是要装备军备,还要修建水泥堡垒来提升防御力,那是靠钢刀钢甲没法攻得破的。 此外,还要铺造水泥道路,以及建造类似超级马车的车辆,来提升粮草、兵员等的运输能力。 这些都是短时间内不会提供给大辽的。 所以届时就算大辽真的击败大金,大周也可趁着这段时间全力发展起来,成为大辽再也无力撼动的目标。 而大周还可在这段时间内,靠着军备从大辽大赚一笔,等于拿着大辽的银子建设大周,岂不美哉? 直到听完陈言对未来大周的规划后,唐韵才终于相信他售卖军备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同意了此事。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最多一个月时间,大辽派出使者,前来商谈结盟之事。 陈言刚从议事房出来,正要上马车,忽然看到远处墙角处,尚德全朝他招了招手。 陈言微一皱眉,上了马车后,慢慢驶到墙角那边,把尚德全接上了车。 “清夫人让你来的?”陈言淡淡地道。 “不不不,陈相误会了!”尚德全面色凝重地道,“清夫人这几日每日去慈安宫陪太后,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根本没再提过大人。” “那你来这是?”陈言有些意外。 “是老奴这两日探得一事,觉着事情不太对,故而想要向大人禀报。”尚德全压低了声音,“事关重大,老奴又难得有机会与大人接触,只好冒了个险,到议事房这来等您。” 第1380章 逃宫 “什么事这么严重?”陈言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也有点好奇起来。难不成是和宁王与姬楚的阴谋有关? “这两日,不时会有些平时未与清夫人接触过的御卫前来,与她密谈。”尚德全低声道,“陆续数来,已有四人。” “你可知这四人姓名?”陈言心中一动,问道。 “这就是老奴最担心之处,这四人老奴一个也不知道。”尚德全叹道,“而且与四人密谈时,清夫人均不许老奴在侧。” “不让你知道不是挺正常?”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清夫人虽然用着尚德全,但显然很多事都没有让后者知道,只是这一点的话并不奇怪。 “和平时不大一样。平时纵然有不能让老奴知道之事,顶多也就是清夫人与其私谈,但接待来人入内,还是由老奴负责。”尚德全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但这四人来前,清夫人均会将老奴遣去做别的事,连面也不让我见他们。” “那你怎么知道有四人找她的?”陈言奇道。 “老奴知道最近夫人与大人之间有些紧张,故而留了个心眼,偷偷看见的。”尚德全担忧地道,“但真正令老奴疑心的,是其中有一人前日出去,昨日又找了清夫人,还带回一封书信。老奴虽然没瞧见信中内容,但那信封绝对是宫外之物!” “你是说,清夫人与宫外某人有联络?”陈言终于神情一动。 尚德全的这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 一直以来,清夫人都对他表现出迫切完成赐子之约的态度,这让陈言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她唯一的希望。 但事实上,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以清夫人的狡诈,哪怕再怎样为他的提议心动,也该不可能在他一棵树上拴死。 留有后手,才符合她的风格。 “老奴也是这么猜测的。”尚德全眉头拧得解不开,“依老奴看,她该是多次请求大人不成,故而放弃了您这条路,改而寻求其他人的帮助。若真是如此,只怕情况大大不妙!” “此事本官知道了,你且回去,我自有对策。”陈言冷静地道。 尚德全欲言又止。 陈言淡淡地道:“你若是想劝本官主动找她,答应她的赐子之约,就不必说了。此事,本官心中已有决定。” 尚德全无奈,只得告退。 待他下了车离开后,陈言轻吁一口气,眉头微锁。 本来离清夫人此前说的十日之期还有几天时间,但她突然的举动,让事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难道是时间提前了?还是阴谋有变? 又或,她另有心思? 若换了平时,他还有时间去探究一番,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但如今时间紧迫,要再一一探查根本不现实。 须得找个突破点才行。 午夜,陈言正睡得踏实,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人!宫中有人来找您!”外面传来吟霜的叫声。 “宫中?”陈言被炒了好梦,本想发火,陡听得这两字,猛地坐起身,“谁?” 不多时,书房内。 陈言瞠然看着进来之人:“全公公!你怎么这个时候出宫来了,还这个打扮!” 面前赫然正是尚德全,不过他此时一身御卫装束,焦急地跪倒在地,叫道:“大人,不好了!清夫人那贱人跑了!” 陈言呆了一呆:“跑了?” 尚德全喘了口气,才道:“今儿傍晚,清夫人早早便去睡了。老奴也如常就寝,可不知为何,竟是出其地困倦。现在想来,当是那贱人在晚膳之中下了药,让老奴睡得死沉。” 陈言皱眉道:“她在你的饭菜中下药,你竟没有发觉?” 尚德全恨恨地道:“平素老奴是吃她剩下的饭菜,她在用完膳后,将迷药放在饭菜中,老奴不在桌边,也无从得知。”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道:“然后呢?” “老奴一向睡得浅,平素就睡在她屋子外面的外屋内,她要进出,老奴立时便能察觉。” “可今儿老奴竟一口气睡了三个时辰才醒,醒来时还觉得昏昏沉沉。” “老奴去擦了把脸,却突然发现院门没有闩,只是轻轻掩着。” “老奴清楚记得,入睡前是闩紧了门的,大感奇怪,就想去报清夫人。” “哪知道到了她所寝卧的内屋一看,里面竟空无一人!” “而且,连各种首饰宝贝等也都不见了。” “屋内也没有翻弄的迹象,显然是她自己带走的。” “老奴大吃一惊,连忙屋里屋外确认,发现院外有车辙的痕迹。” “而且,那车辙一路出了冬苑!” “老奴当时就知道情况不对,急忙想法出了宫,前来向大人禀报!” “大人,须得赶紧,要是晚了,那贱人就逃了!” 尚德全倒豆子般一口气说了出来,听得陈言面色凝重起来。 私自出宫,乃是杀头之罪,尚德全不可能在这事上撒谎。 “清夫人手段高明,她有办法晚上出宫,本官并不奇怪。”他沉声道,“但你如何能在此时出得宫来?” “老奴在宫中数十年,岂会没半点暗着?只不过身在清夫人魔爪下,不得不收敛一些。”尚德全挺了挺胸。 陈言一想也是,这家伙估计是宫内资历最老的,包括妃嫔在内没人比他在宫内待的时间久,要说他半点暗招没有,正常人都不可能信。 “不过老奴出是出来了,要回去便办不到,须得请大人帮忙。”尚德全再道,“不过目前这事尚不着急,急的是清夫人之事,必须趁天明前将她找到!否则天色若明,她出了城,再想找回便难如登天!” 陈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清夫人是晚上出宫,但如今京城晚上城门是要闭锁的,她肯定出不了城。 因此她肯定是在城内安排了住处,待到天明才离开。 而且,这住处应该不会离皇宫太远。因为她是坐马车出来,大半夜在城内大街上驶行,万一被京兆卫怀疑,拦住询问,就容易暴露。 可问题是,即使只是在皇宫附近,也至少有上万户人家,半晚时间哪找得到? 第1381章 抓住了 可以想见,她这几天悄悄接触那四名御卫,定是在安排逃宫之事。 尚德全虽然察觉有异,但还是察觉得晚了。 但这还不是重点。 真正让陈言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的,是清夫人竟然会逃宫。 她有办法逃出皇宫,陈言不奇怪,毕竟她手段这么多。奇怪的是,她为何现在逃宫? 须知,逃宫之后,想再回去,便再不可能! 这是一条单向的不归路。 一直以来,清夫人提出的要求,都是能光明正大地离开皇宫,这样她以后还能在外面好好生活。 如果逃宫,除非她逃到国外去,否则这辈子都要活在逃亡中。 反过来说,能让她决定逃宫的,必是严重到胜过被一生追捕的事。 什么事能如此严重? 而且,还让她这么着急逃走? 难道是……皇宫将有大变?! 想到这里,陈言心中越发不安,沉声道:“不必找她了,本官要立刻进宫!” 什么时候找得到清夫人还很难说,他要优先保护唐韵! 只要她不出事,那一切便没问题。 尚德全大惊道:“这怎么行!让清夫人逃脱,老奴的宝贝岂不是……” 陈言冷然道:“找她,不知要花多少时候,天明前绝计找不到。本官须得先保护好皇上,预防万一有什么意外。” 说完,他便要出去。 尚德全急了,一把拉住他:“大人!清夫人并不难找,老奴知道她会藏在哪!” 陈言一震停步,转头看他:“你怎知道?” 尚德全急切地道:“她过去还是比较倚仗老奴,有些在外面购买的房产还是由老奴出面的。皇宫外围她有三处房产,三个地方我都知道!她这次逃出宫,一来逃得着急,二来想不到老奴能出宫通知大人,因此必不会特别小心,多半还是会在三处房产之一!” 陈言眼睛一亮。 尚德全这话有理。只是三处房产的话,要找起来就不难了。 “好!来人,随本官去抓清夫人!” 皇宫西侧,距离两里外的一条小巷。 寂静的巷道内,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车辘声异常清晰。 车到巷道中段,停在了一栋小院前。 陈言掀开车帘,从车内下来,走到院门前。 一名军士轻松地翻墙而入,不片刻,从里面打开了院门。 陈言一抬脚,跨了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 陈言也不着急,走到院内石桌边,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这是尚德全所说的三处房产之一。 不一会儿,两名军士从后门方向过来,左右押着一个只穿着贴身衣物的女子。 不是别人,赫然正是清夫人! 见到陈言,她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怎知道我在这!” 陈言没理她,看向两名押她过来的军士。 “禀大人,我等在后门外守着,果然她听到前门外的马车声,便匆忙自后门逃走了。”其中一名军士把手里拿着的包裹举了起来,“连衣衫都来不及穿,却把这包裹抱得死死的。” 陈言接过那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珠宝首饰,以及十几张银票。 “呵,看来夫人的家产还真不少。”陈言不禁莞尔一笑,银票不多,加起来也就一两万两,但这些珠宝首饰估计能值个五六万,不是一般货色。 “不可能的,你怎知道我在这里……”清夫人脸色惨白,震惊地道。 “本官的能为,岂是你能轻易揣度?”陈言将包裹交给一名军士,起身朝里屋走去,“带她进来,本官要好好审审她!” 尚德全说了三处房产所在位置后,陈言便派出人手,赶往确认。 果然,派出的人在这个小院里发现了清夫人的踪影,得到回报的陈言这才赶到了这里。 他已下定决心,今晚就算是用上酷刑,也要逼清夫人把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事关重大,他绝不容唐韵有失! 点上灯,关了门,屋子里只剩下陈言和清夫人。 陈言坐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清夫人,道:“你还有哪些路可走,用不着本官赘言吧?” 清夫人头发凌乱,单薄的内衫下有些削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显得特别脆弱无助。 她抬起眼眸,颤声道:“咱们也算有些交情,求陈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陈言淡淡地道:“本官什么性子,你该清楚。没好处的事,本官一向不做。但你,能拿得出多少好处来呢?” 清夫人惨然道:“我所有宝贝,都被陈大人给拿了,哪还有什么好处可给您?除非,您对妾身还有些兴趣,那妾身愿侍奉枕席,只求大人欢愉之后,能放我一马,让我天明后离开京城。不然,清儿便死定了!” 陈言双眉一扬:“到现在你还想让本官碰你?真是害本官之心不死!” 清夫人凄然道:“从清儿逃宫的那刻起,赐子之约便再没用,因为我已经没法回去了,又如何再害大人?” 陈言缓缓道:“你既知道逃宫之事有多严重,便该明白此刻本官纵然将你百般折磨,也再无人会护你。甚至杀了你带回宫,还能得到皇上的嘉奖!” 清夫人脸色大变,眼中现出绝望之色,喃喃道:“不……不……” 陈言向前一探身,伸手轻轻勾起她下巴,迫她仰着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字地道:“想活命,你知道本官要的是什么。” 清夫人看着他凌厉得惊人的目光,芳心一颤。 自认识陈言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眼神! 她哪堪抵受,下意识闭上了双眼,芳唇几次张开,均没说出话来。 陈言心中暗喜,知道她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正要再加把车迫她说清楚,她突然艰难地道:“那请大人杀了清儿吧!” 陈言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 我尼玛! 她这个反应,不按套路来啊! 正常情况下,她不该是吓到失禁,说出一切吗? “清儿知道大人想知道那秘密,但我若说出,大人必会杀我以灭口!”清夫人声音弱弱的,但语气却极为强硬,“又或者拿我去领功。到时候,我照样会死!” 陈言一时有点语塞。 他可以否认,但空口白话,她定然不信。 这妞比他预料中还要棘手。 第1382章 你想要我给你 或者,还是用刑算了? 只是时间紧急,万一她能扛得住刑罚,几天不说话,岂不是糟糕? 他正沉吟间,清夫人重新睁开眼来,道:“大人若不能下定决心杀了清儿,可否听我一言?” 陈言见她声音复稳,晓得自己突袭此地给她带来的震惊效果已经大幅减弱,唯有松开勾她下巴的手,冷冷道:“除了你说出那秘密,本官什么话都不想听。” 清夫人跪直了身子,道:“清儿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说出来,就是能保证绝无性命之忧的情况下。” 陈言冷冷道:“若你首要之事是保住性命,那便不该逃宫!” 清夫人苦笑道:“若待在宫中能保住性命,我岂会走上这条路?” 陈言眉头微微锁起:“你这话何意?” 清夫人脸色凝重地道:“大人关心的那件大事,有了变化。原本妾身以为,纵然什么也不做,也可保住性命,但如今这已是不可能。” 陈言沉声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清夫人摇头道:“这是我与大人交易的唯一筹码,不会就这样说出来的。总之,此前妾身以为的十天期限,已经被大大提前,快则明晚,慢则后日,皇宫将有大变,为了保命,我才不得不逃出皇宫。” 陈言一震,终于明白为何她走得这么着急。 “哼,既是如此,本官便将皇上和太后带离皇宫,看歹人如何动手!”他沉着脸道。 “大人若带走了皇上和太后,那些人自然不会动手,而是再沉寂下来。”清夫人叹道,“可皇上和太后终究不能永远不回宫,只要回宫,那些人便会再另行设法动手。他们一日不除,宫内便一日不安全。” “那本官便将所有御卫和凤翎卫全数更换,再将宫内所有宫监仆役和宫女换掉,看他们还如何动手!”陈言冷冷道。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若这法子真能用,大人又岂会还找妾身?”清夫人反问道。 陈言一时哑口。 的确,这办法行不通。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要完成皇宫内人员的大换血,无论是唐韵还是太后均不可能答应。 更何况,这事还牵涉到凤翎卫。这是唐韵亲手培养出来的亲卫,也是她最信任的护卫,要她把她们给换了,她不怀疑陈言别有用心才叫奇了。 这也是陈言一直想要从清夫人这里着手的缘故,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谁有问题,才能针对性地抓捕,将动静压小。 清夫人见他沉默下来,柔声道:“所以大人若想妾身说出来,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否则我纵然死在这,也绝不会说出来!” 陈言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眉头深锁。 忽然间,事情到了两难之刻。 他心中有好几种应对之法,但没有任何一种,可保证能从根儿上解决此事。 “看在大人过去对清儿还算照顾的份上,我可再提醒大人一句。”身后传来清夫人的声音,“动手,从不只限于动刀动枪。饮水、食物、衣衫、烛火……大人能防得几种呢?” 陈言一咬牙,抬手关上了窗户,霍然转身,走向清夫人。 事到如今,唯有一个办法了! 现在再没法去计较风险,唯有尽快从清夫人口中问出真相,否则后果难料! 唐韵若是出了事,首当其冲的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陈言。 而且若是对他动手,那肯定不只是宁王和姬楚的人,朝中那些迫于无奈暂时与他友善的文武百官,只怕也有不少人会趁机对他下手。 青山县如今还没到可以随便暴露的时候,若同时面对那么多外敌,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清夫人见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惊道:“大人您要做什么!” 陈言一言不发,一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用力一推。 清夫人惊呼声中,身不由己地跌到桌边,半身趴在了桌上。 陈言一步追近,双手抓着她亵衣一扯。 刺耳的裂开声中,冰肌雪肤,尽现于灯光之下。 “陈大人您您您要干什么!”清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要挣扎,却被陈言按得贴在桌面上,起不了身。 “你不是想两全其美的法子吗?”陈言寒声道,“本官现在便给你!” “啊!” 凄厉叫声,陡然破空而起。 院子里,一众军士你看我我看你。 大人这是…… 凄叫之后,一阵阵痛苦呻吟从屋内不断传出。 但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变得低沉婉转起来,痛苦之声渐渐减弱。 再过了一会儿,已化为一阵靡靡之声,荡漾四散,有如一层层烟雾,一边消散,一边往院外飘去,渐渐无踪…… 卯时前一刻,天色黑如墨汁。 马车驶到皇宫南门前,停了下来。 紧闭的宫门前有一队御卫守着,一见有人接近,其中众御卫立时警惕起来,一名御卫喝道:“皇宫禁地,再敢擅进,杀无赦!” 车帘掀开少许,露出陈言的脸来。 他急喝道:“本官有急事要向皇上禀奏,还不赶紧开门!” 众御卫一见是陈言,警惕之色立马松了下来。 方才喝叫的那御卫连忙小跑着上前,陪笑道:“陈相,不知您有什么事要奏?可否告诉卑职,让我先行通报呢?” 陈言一脸着急,怒道:“军情急务,哪有时间耽搁,赶紧开门!” 换了是别人,敢这么催着开门,御卫早就把脸色甩过去了。 但陈言可不是一般人物,那御卫不敢怠慢,急忙回身吩咐开门。 其余人等也不敢耽搁,不多时,宫门开启,陈言的马车长驱而入。 待到马车去后,那御卫吩咐了旁边一人同时进去传信,禀报陈相入宫之事。 等他安排完后,另一名御卫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副统领,让陈相就这么进去,不太妥当吧?” 先一名御卫乃是御卫副统领,看向那御卫,莞尔道:“你是怕陈相会加害皇上?” 那御卫错愕道:“难道副统领不担心?” 这话一出,周围十几双眼睛刷地一下全看向他。 那御卫被众人盯得心里发毛,讪讪地道:“我说错了什么?” 第1383章 这女人太厉害了 副统领拍拍他肩,道:“你刚刚才调入宫中,会错这么离谱也不能怪你。这么说吧,陈相他对皇上的忠心,比咱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忠!哪怕朝中所有人都背叛了皇上,也也不会!” 那御卫吃惊地道:“啊?他这么忠心的吗?副统领是怎么看出来的?” 副统领意味深长地道:“咱们怎么看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这么看的,明白吗?整个大周,连宣国公和英武伯,都从未像这般被皇上宠信,你以为咱们皇上是那种昏庸之人吗?错了!皇上可圣明着哩!她会如此优待陈相,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那御卫愣住了。 副统领又道:“再者,陈相可对咱们御卫有大恩,不可得罪了他,懂吗?” 那御卫吃惊地道:“他对咱们御卫有什么大恩?” 一旁一名御卫插嘴道:“你是宁王伏诛后才调来的,不清楚怪不得你。不过,你该知道宁王之乱,咱们御卫损失了多少人吧?” 那御卫满头雾水地道:“不是说一个人也没折么?” 旁边的御卫道:“对啊!咱们能一个人也没折,全靠了这位陈相居中安排,层层布计,才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此事。否则,当日若真的几万人杀入城中,咱们才多少人,全死在那晚都不稀奇!” 那御卫听得动容道:“当日情形,我也只听说了几句,原来竟是为此。” 副统领摆摆手,道:“就算是不论这些,咱们就事论事,陈相若是真有要事,被咱们耽搁了,那咱们全都得掉脑袋;反之,若他其实没什么要事,只身带个护卫入宫又有什么大碍?干咱们这一行,须得眼明耳利,晓得什么时候该通融,什么时候该严守规矩。慢慢学吧,你将来想干长久,还有得学!” 马车远离宫门后,陈言才回头道:“本官会把你们送到那役院附近,之后你们自己想法子回冬苑吧。” 车内,清夫人正羞答答地侧躺在小床上,眉目含情地看着他,道:“只要到得那里,清儿便有法子悄悄回到家中,必不会给大人带来麻烦。” 一旁,尚德全盘着腿坐在床下,担忧地道:“但夫人走得动么?” 清夫人双颊如烧,白他一眼道:“我走不动,你不能扶我?” 陈言看着她身子,心里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 虽然她身上已经穿上了裙衫,但内中那胴体有多动人,他一清二楚。 皆因方才在她那房子里,他终于还是走出了那一步,让她完成了从女孩到少妇的转变。 然后的一个多时辰里,他犹如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一次次完成播种的过程。 也多亏得清夫人体质不错,很快便从破瓜时的疼痛中适应过来,使出浑身解数,与他抵死缠绵。 情况紧急,这也是他如今唯一能想得到的解决之法。 清夫人自己光安排出宫,已经用尽所有手段,想回宫根本办不到,但好在陈言能办到。 他完成赐子之约后,再把她带回皇宫,让她回到没逃宫之前的状态。 那些参与了安排她逃宫之事的人,清夫人均会尽快与其接触,告知他们事情有变,让他们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何时才肯说出一切?”陈言沉声道,“不只为了皇上,也为了你。若不赶紧解决此事,你在宫内,照样有性命之厄!” “待到了地方,妾身便会一字不差地告诉大人。”清夫人柔声道,“只希望大人莫要乱来,妾身如今腹中已有大人的孩子,千万要记着这一点。” 陈言不由看向她腰身处,想到方才那番激情四射,虽说心里有点不甘,但仍不由心中暗热。 清夫人虽然是处子之身,但不知道从哪学来了那么多手段,极尽挑逗之能事。他之前虽是为了大事才那么做的,但不得不说,确实也是极为享受。 玉公主和卫菡虽然也贪恋其中滋味,但前者乃是顺受的性子,不爱主动,后者主动是主动,但手法技巧都很原始粗糙。 卿儿这些年经过他的调教倒是学了不少手段,但跟清夫人比起来,简直有如关公面前耍大刀,差得远了。 清夫人可说是满足了他身为男人对女人的所有幻想,承欢之时不但极力讨好他,而且什么花式都敢做,就像尚德全说的,她可说是男人榻上恩物。 当然,陈言清楚,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真情,只是为了让她得到最大利益,才会这么干。 “大人可得答应妾身,绝不能今儿之后便再不沾我半根指头。”清夫人声音软嗲起来,“今后大人入宫,须得尽可能设法与妾身亲热,须得保证我真的怀上大人的孩子。” “哼,哪有那么容易?本官入宫,没有要事,岂能久待?”陈言板着脸道。 “大人还要瞒着清儿么?”清夫人抿嘴一笑,“您不是早就将清儿的事,告诉了皇上么?皇上必然已经答允大人,允你可在宫中逗留,甚至与清儿多接触,探清清儿的底细。” “你怎么知道的?”陈言也不禁有些愕然。 “那次嫣夫人要害咱们,不是有人助大人从院内逃出么?”清夫人痴痴一笑,“这么大的破绽,清儿岂能不留心?想来那人必是皇上安排来保护大人的凤翎卫吧。皇上不希望大人被人误会,故而让人相助,道理上也说得通。” 陈言不是不知道当时有破绽,但后来清夫人没有任何异常,让他有了点侥幸心理,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并没有放过这破绽。 “有了圣谕准允,大人不就想何时来找清儿便能何时来吗?”清夫人眼波流转,妩媚得令陈言也有些心惊,“嘻嘻,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奉旨宠幸宫内妃嫔呢?大人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行了!莫要再胡说八道!”陈言又板起脸来。这妞太懂男人,方才所说的话,确实让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马车照着尚德全的指引,拐拐绕绕,避过宫中的御卫,到了那役院附近。 停车后,尚德全先下了车,清夫人慢慢扶着身子坐起来,轻捂着腹下,秀眉微蹙。 第1384章 美女总能被谅解 陈言也不禁心中一软,方才他对她没半点柔情蜜意,纯带着目的性质与她行房,有点太粗暴了。估计,她下面也有点受伤。 他正要开口安慰几句,清夫人却轻轻地道:“清儿还要多谢大人,若不是您,清儿便要守一辈子活寡,又岂能尝到这世间第一等的美妙滋味?” 这一句瞬间把陈言心中的歉意击得粉碎,他沉着脸道:“多余的话不必再说,现在该说出真相了吧!” 清夫人从床上起来,慢慢扶着床边,跪在了陈言面前。 陈言错愕道:“你这是做什么?” 清夫人垂下双眸,轻轻地道:“向大人请罪。” 陈言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喝道:“你耍什么把戏!” 清夫人楚楚可怜地道:“大人迟迟不肯答允赐子之约,清儿无奈,只好演了这出戏。” 陈言看着她,目光渐渐惊愕。 “戏?” 清夫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怯怯地道:“宫中并没有什么大变,那些话只是为了逼大人答允赐子之约,才故意那么说的。” 陈言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失声道:“什么!” 清夫人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妾身自知骗了大人,罪大恶极,可我也有苦衷,求大人谅解。” 陈言脸色难看地道:“这么说,尚德全向我报信,也是你安排的?” 清夫人点点头:“是,我让他先向你通风报信,说我背着他做了安排,让大人对他没有防备,再让他半夜找您,说出我已出宫之事。然后故意说出我可能藏身之处,让您来找到我。” 陈言喃喃地道:“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准备逃宫,一切只是为了制造大变将至的假象,逼我对你……而且你也料到我能带你回宫……” 清夫人软声道:“若大人不主动那么做,当时妾身也会主动提出,当然大人自己想到了更好。妾身将自己逼上绝路,来布设此局,若大人没有中计,那妾身也完了。幸好,大人怜惜,没有狠心选择那条会葬送清儿的那条路。” 陈言听得心中大不是滋味。 她话说得好听,什么他怜惜她,但事实上却是他当时真信了皇宫将有大变,才选择了答应赐子之约。 他确实低估了她。 这女人竟然绝到用了逃宫这种手段,若他没有中计,她这一生就完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成功搏到了那一线生机! 再加上因为姬楚的话,陈言一直心中担心,才让清夫人有机可趁,信了她的谎。 他现在才算明白,她方才那句腹中已有他的孩子之语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假惺惺提醒他保重,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让他在知道真相后不要对她乱来! 清夫人慢慢跪行到陈言身前,俯身将螓首放在他膝上,道:“清儿知道骗了大人,有愧在心,您若要责打,清儿甘愿领受。只求大人念在你我有圆房之恩,打一打出出气就好。但记着别打头脸,不然被他人看到,不好解释。也别打肚子,妾身可能已经有了您的孩子,须得小心。” 陈言看着膝上的她,出奇地没有半点怒容。 他到大周之后,还从未有人能骗倒他。 却想不到,居然栽一个清夫人手中…… “大人?”清夫人等他半晌,不见他发火,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他。 陈言忽然嘴一咧,笑了起来。 清夫人惊道:“大人,您莫要吓唬妾身!只是被骗了一回,不至于气到失心疯吧?!” 陈言轻轻摇了摇头,洒然道:“若是被骗一回就要生一次气,那这人生还有多少乐趣可言?” 清夫人大感意外,凝神看了他一会儿,才吃惊地道:“您真的不生气?” 陈言悠悠地道:“你骗了我,至少说明皇宫近来无乱,不是挺好?” 清夫人这下是真的惊异了,愣了半晌,才道:“大人真是清儿平生仅见的奇男子,别的男人,没有任何一个例外,知道被清儿骗时,都是勃然大怒。” 陈言捏了捏她脸蛋,道:“你为了不让我发火,已经做得够多了。坦白说,本官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气到那种程度。会上你的当,是我失查。有这回经验,下次你再想骗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清夫人由衷地道:“大人的胸襟之广阔,令清儿叹服。现在我才知道,为何皇上会破格提拔你做大周国相。这般胸怀,真是世间罕见。” 陈言呵呵一笑:“不要再拍马屁了,换了是一般人骗我骗得这么惨,我虽也不至于生气,但必会重重报复,让他生不如死的那种。而我没打算报复你,其实只因一件事。” 清夫人疑惑道:“什么事?”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你是个美女,美女总是能得到男人的谅解。基因本能,自然天性,没法。” 清夫人虽然听不懂基因二字何意,但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嫣然一笑,道:“多谢大人夸赞,清儿如今已是大人的人,日后自当尽心服侍大人,为大人办事。明日大人来找清儿时,我会备齐您要的东西。” 等她和尚德全一起离开后,陈言才吩咐马车调头,往御清宫而去。 还没到宫门处,几名凤翎卫便迎了过来,带头的正是黎蕊。 “陈相,您方才去哪了?”她吃惊地道,“皇上接到御卫禀报,立刻派人去接您,却一路不见您的踪影。” “别提了,皇宫也太大了!”陈言下了马车,倒起了苦水,“进来没走多远,大晚上的又看不太清路途,本官迷路了……” 黎蕊一时愕然。 迷路? 不过唐韵等着见陈言,她没再多追究,当下囊着陈言入了御清宫,进了一间书房。 这书房与平时陈言常去的书房颇有些不同,里面并没有朝廷奏章之类的东西,全是一排排的书架。 唐韵已在里面,未梳头发,任青丝披洒双肩,少了几分皇帝的威仪,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看得陈言一呆。 “大半夜入宫,到底是何事如此紧急?”唐韵急问道。 “皇上,”陈言来的路上就已经盘算好,哭丧着脸道,“大事不好!” 第1385章 陈言可信吗? “什么事竟然能让你这般惊慌?!”唐韵惊道。 自她认识陈言以来,还从未见他这般神情,必有大事! “青山县传来消息,说炼钢厂出了岔子,须得臣尽快回去处置!”陈言焦急地道。 “什么!不是还在建造中吗?怎会出事?”唐韵惊疑道,“等等,这事需要这么晚来找朕?” “皇上忘了吗?炼钢厂关系着大辽与大周结盟之事啊!”陈言急忙道,“钢厂出事,咱们没了足够的钢,还如何卖予大辽?” “此事确实影响颇大,但值得你大半夜跑来宫中禀报?”唐韵蹙眉道。 “臣连夜来此,是为向皇上请假。”陈言一脸急切,“臣须立刻回青山县,以免影响了大事!” “现在就走?”唐韵意外地道。 “自然要稍作收拾,最晚明儿晌午便要离开。”陈言脸色凝重地道,“臣会带上梁定和狼后他们。” “但朝中之事……”唐韵一时难以决断,迟疑起来。 此前陈言说还要几日,才会离开,没想到突然来这么急。 他当上文昌台右仆射的这几日,着实为她解决了不少问题。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朝中议事便少了个她可完全信任之人,也少了个可真正替她分忧的人。 “若有杂难之事,皇上可派人信送到青山县。”陈言也早有准备,“从这里到青山县,以快马不过半日脚程,当不会影响大事。” “如此……”唐韵有些无奈,“也罢,便依得你。但,速去速回。” “皇上放心,臣十四日之后,便会回来。”陈言故意把日子强调了一下,避免她食言,冒出一句要他三两日便回。 “哼,天底下也只有我大周的国相如此离谱,甫上任便要休上十四日的假。”唐韵绷着脸道。 “皇上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嘛,就当臣是花十四日的时间,去解决好咱们大周最大的两个对头。”陈言咧嘴一笑,“是不是就好多了?” 唐韵一想也是,这种大事,换了别人,一辈子可能都办不成,这么一算还算赚了。 “好吧,朕准了。”她点点头,旋即又有些不悦,“此事你天明后再来不也一样?朕又没说不许你回去,至于这么着急?” “臣这不是怕耽搁了大事嘛。”陈言赶紧敷衍了一句,“皇上若没别的吩咐,臣便先告退了,明儿收拾妥当后,再入宫正式向皇上辞行。” 这个理由,是他来的路上想好的。 清夫人骗他,让他去了久缠心中的心病,那就是姬楚那番神秘作态,应该不是要对宫中做什么。 当时他便已察觉,姬楚阴谋可能是有的,但似乎并不是直接伤害唐韵。 只是后来他找清夫人试探时,被她那番话所误导,巧合下错以为宫中会有变故。 至于姬楚的阴谋究竟是什么,还需要时间去查验,不过既然并不紧急,那他大可先回青山县,再设法去查。 明日他会趁着入宫向唐韵告假的机会,先去找清夫人,拿到她所有的秘密。 虽然赐子之约让他担上极大的风险,但反过来说,她也因此须得全力助他。 到时候他会根据她所掌握的东西,来决定如何处置她。 若她可用,便留下。 若她不可用…… 陈言一边朝御清宫外走去,一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是有点心软了。 纵然被她骗了,但毕竟是已有夫妻之实。 都说女人对占了她身子的男人有特殊感情,但这种事是双向的,他也不可能避免,难以再像过去般,把她当可随意处理的敌人来看待。 算了,若她不可用,便把她软禁起来,让她没法再使坏便是。 书房内,唐韵看着陈言背影消失在门外,轻吁一口气,露出复杂之色。 一旁的黎蕊问道:“皇上,您有心事?” 唐韵淡淡地道:“陈言可信吗?” 黎蕊一愣,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地道:“依臣看来,陈大人对皇上的忠心该没问题。” 唐韵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答得滑头。不过,也确实如此,否则朕怎会明知他今儿入宫绝不只为方才所说之事,却还要允他任性乱来呢?” 黎蕊吃惊地道:“皇上是说,陈大人入宫还另有目的?这……” 唐韵轻描淡写地道:“他入宫多少回了,岂能轻易迷路?” 黎蕊容色微微一变:“皇上是说,方才臣找不着陈大人,原来他竟是去做了别的事?” 唐韵缓缓道:“他一向行事颇有分寸,这次竟瞒着朕在皇宫之中行事,可知那事一旦暴露,对他必大为不利。” 黎蕊心思大乱,道:“臣立刻去把他抓回来!” 唐韵哂道:“朕若真要追究此事,方才还容得他离开吗?朕大概能料得他做了什么,而且可肯定他那么做,绝非对朕不利。此事不必深究,你也不可将此事告知他,明白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作不知。” 黎蕊暗松口气,应声道:“臣遵旨。” 唐韵想了想,再道:“替朕把青鸢唤来,朕有些事要吩咐她。” 黎蕊应道:“是,皇上!” 次日,趁着唐韵与众臣在议事房议事时,陈言入了宫,径直去了那役院。 尚德全已经等在那里,见他到来,连忙为他开门,让他进入院内。 他刚一关上院门,陈言便脸色一沉,道:“尚德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着清夫人蒙骗本官!” 尚德全吓得一个哆嗦,慌忙跪下道:“求大人息怒,夫人逼着老奴那么做,老奴实在是不敢抗拒。” 陈言冷冷道:“还在本官面前装蒜?你分明是想促成此事,好遂你之意!” 这家伙一直想让他答应赐子之约,以便陈言能从清夫人那搞到他的“宝贝”,自然听了清夫人的计划后便大力赞同,全力相助。 尚德全吓得伏在地上,惶恐道:“老奴确实是有些私心,但这事对大人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求大人原谅……” 陈言哼道:“哼,这次本官可放过你。但若以后再有这种事,便莫怪本官不客气!” 清夫人的声音传来:“大人何必为一个奴才大动肝火?”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清夫人从屋内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那腰身扭得比平时还要妩媚三分。 第1386章 皇宫秘密大全 他不禁心中微热,这妞确实在那方面天赋异禀,昨晚被那般摧残,居然没几个时辰就恢复得能行走如常。 清夫人察觉他目光所落之处,微露羞态,心中却是暗喜。陈言越是对她身子有兴趣,对她越是有利。 她盈盈上前,浅浅一礼,道:“大人,内屋已经让全公公打扫整洁,请大人入内吧。” 陈言回过神来,开门见山地道:“东西都备好了吧?” 清夫人甜甜一笑,说道:“自然备齐啦,但须请大人先履行约定。” 陈言错愕道:“什么约定?” 清夫人双颊泛晕,道:“昨儿不是说过了么?未来大人须得时常与清儿行房,以使水乳交融,诞下陈家的香火。” 陈言没想到她见面第一件事,居然是让自己去睡她,哭笑不得地道:“这才几个时辰,你当本官是铁做的?” 清夫人眼波如水般淌过他身体,轻轻地道:“大人非常人可比,几个时辰,料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啦。” 陈言有点拿她没辙,皱眉道:“纵然本官受得了,你能受得了?” 清夫人红着脸蛋道:“妾身确实还未恢复周全,但若不趁着现在多让大人宠幸几回,只怕来日大人得了清儿的身心,便将我弃如敝履,那时我岂不是哭也没处哭去?” 陈言看她这架势,只怕今儿不再来几次,她是不肯老实交出东西来。他把心一横,抬脚朝屋内走去。 这可是她要的,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刚才回家睡了几个时辰,现在精力正足,今儿非让她求饶不可! 一个时辰后。 陈言盘着腿坐在床上,有点惊异地看着正忙着从柜子深处拿东西的清夫人。 哪怕是卫菡那夷女的体质,当初初尝禁果之后,也要恢复两三天。 可清夫人昨晚到方才,那柔若无骨的身子被他连番摧折,可现在居然还有力气下床去拿东西! 虽然因为折腾得有点久,这会儿她走动时有点外八字…… 不过还是记着紧紧夹着腿,避免怀不上他陈家的种。 “这个箱子里,便是妾身所有的秘密。”清夫人吃力地将一个小箱子搬了过来,放在床上,又拿钥匙开了箱子上的小锁,这才揭开箱盖。 陈言定睛一看,里面从上到下,放的全是各种册子。 他对这种册子有印象,皆因当初清夫人逼于无奈,给过他一本,那本里面记的是她手下控制着的宫中之人。 “这些难道全都是……”陈言吃惊地道。 “和当初交给大人的那本相似,”清夫人爬上床,跪坐在他旁边,一副乖巧小媳妇的姿态,邀功般道,“是清儿入宫这么多年,所掌控的人员以及搜寻来的各种秘密。为怕遗忘,就全都记了下来。” “你不是把全皇宫的人都给控制住了吧?!”陈言震惊地道。这也太多了吧!粗略一数,这些册子至少有四五十本! 就当每一本有二十人,那加起来岂不是要上千人! 可以想见,清夫人必是借他们的秘密来控制他们,只怕这里面记录的秘密,比皇宫内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堪称皇宫秘密大全! “这倒不是,这里面有一多半都是没用的。”清夫人叹了口气,“不少人要么是已经离职出宫,要么是因各种原因已经身故。另外,有些册子记的是达官显贵的秘密,妾身难以接触到他们,故而只能留而备用。” “达官显贵的秘密?你怎会弄到这些?”陈言有点诧异。 “大人觉得宫内这些贵人,是什么出身?”清夫人浅浅一笑,“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清儿一般出身贫贱,大多数宫内的夫人都是出身豪富家族。比如说,大人不是收了菱公主为弟子么?她母亲霜妃就是出身大周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陈言一想也是。 达官显贵的家族,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力地位,自然会拼了命把家族中年轻美貌的女子塞入宫中。 皇帝也少有选择余地,因为候选人并不是他自己挑的。 像清夫人这种出身于平民百姓的女子,能入宫当皇帝女人的,其实少之又少。 “而这些夫人平时呆在宫内,没什么事好做,最喜欢的便是跟人聊东聊西,一不小心,便把家族中的机要之事给说了出来。”清夫人说着,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 “一不小心?是你给她们设了套吧?”陈言撇撇嘴。 “嘻嘻,有时候大家一起喝点小酒,不小心喝多了些,也不奇怪。”清夫人眼神狡黠起来,“而像清儿这种出身贫贱的女子,特别容易让这些夫人产生高高在上的感觉,故而她们也愿意与我多多闲谈。” “你探她们的秘密,难道她们都不知道?”陈言奇道。 “大人以为,为何宫中之人与清儿关系那么差?”清夫人笑容消失,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老是不择手段巴结太后,犯了众怒。”陈言翻了记白眼。 “这只是原因之一罢了,真正的原因,便是清儿知道了太多,使得人人恐惧和厌恶于我。”清夫人眼神微黯,“大人该已察觉,那些夫人们,对清儿虽有敌意,却不大敢招惹我,便因怕我泄露了她们家中的秘密。只有嫣夫人,没什么把柄在我手中,自然无所忌惮。” 陈言暗道原来如此,不过没再多说什么,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翻看起来。 看完一本,又换一本。 就这样不断翻看,虽然只是粗略扫视,并没有细看,但仍是看得他心中暗暗惊异。 如清夫人所说,这上面记录的东西,确实是各方达官显贵的秘密。 虽然只是笔录,并没有证据,但只要知道了这些,设法顺着这些东西去查证,想来要找到证据并不是难事。 “若是要看御卫的,这边的十二本都是;如果大人是想看凤翎卫的,这边这本。”清夫人伸出青葱玉指,指点着箱子里。 陈言不由看了她一眼,这妞也不知道是手段还是真心,似乎还真是全力助他,知道他心中最紧要的部分,便指给他看。 “凤翎卫的就这么一本?”他放下手里的那本,拿起凤翎卫的那本。 第1387章 胸痹之症 “凤翎卫都是皇上亲手栽培出来的人,要找着她们的弱点和秘密很难。”清夫人轻叹道,“就这么一本,都不知道耗费了我多少功夫和银子。” 陈言翻开看了看,表面上不见任何异常,但心中却翻起巨浪。 其中便有寒翠的名字! 而其名字下记录的秘密,正是她父亲那秘密。 此外,这一本里面记录的人数达到了二十五人之多,其中有半数是陈言知道名字的。这些人此前多数与陈言都只是数面之缘,基本都是凤翎卫较外围的人。 将所有名字翻了一遍,陈言才放下心来。 唐韵对手下亲卫的把控,看来还是颇为有力,寒翠都算是这些人中与唐韵关系最亲近的。如青鸢、白鹭、黎蕊等人,均不在这上面。 但御卫数量就多得有点离谱了,粗略一数,竟超过一百五十人! 而且其秘密的记录,也比凤翎卫的更详细。 “御卫的挑选则相对粗糙得多,查起来方便不少。”清夫人又道,“而且御卫更换速度快,所以这些里面其实有三成左右已经不是御卫,这些秘密也基本无用了。” “你到底下了多少功夫?”陈言越看越是动容。 “自清儿入宫的那天起,便在着手这事。”清夫人露出少许无奈之色,“原本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宫中有自保之力,若将来能有一子半嗣,便可……但可惜先帝已经……” 陈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先帝年岁已大,不能再行人道,她这盘算便落了空。 只怕她计划中,说不定还有争帝位的心思,好在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不然依她的能耐,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弄个太后当一当。 合上册子,他看向她:“这里面所录之事,并没有先帝的。” 清夫人微愕道:“你竟真的对先帝的秘密感兴趣?那些事均记在我心中,并没有写下来。” 陈言沉声道:“听说先帝驾崩时,你陪侍在侧?” 清夫人点点头:“不错,当时先帝对我十分宠爱,时常让我伴在身侧。圣驾宾天前的五日,均是由清儿侍候,亲眼看着他御驾归天。” 陈言微微一愕:“五日?” 清夫人回忆当时情景,道:“是。先帝当时病入膏肓,不思茶水,无比虚弱。连立下新帝的圣旨,也是由我手书的。” 陈言有点意外,追问道:“先帝得的是什么病?” 清夫人答道:“据御医说,是胸痹之病。” 陈言微微皱眉。 胸痹之症,他并不陌生。 初到青山县时,他就遇到过患这个病的病人。当时病患家人说是早上起床时开始痛,午后痛得受不了,才死马当活马医地送到县衙。 然后那人就在陈言面前,猝死了。 且不说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大夫,就算是,遇到这种重症,以大周的医疗条件,也根本救治不了。 事后他跟着齐云山研究了不少类似的医案,大概可推断出这是种啥病,应该就是他前世的心肌梗塞。 患上这病症的人,在患病之前可能没有任何异常,然后在病症突然爆发后快则一日慢则数日直接死亡。 先帝既患此症,那真是寿数到了。 他详细向清夫人询问了前后情况,确实先帝的症状也符合。 “听说先帝病重之时,不与任何妃子接触,可有此事?”他话锋一转。 “是,当时无论是皇后还是嫔妃,纷纷去探,先帝都让尚德全将他们拒于门外。”清夫人神情微微异样起来,“大人会这么问,想来也是对先帝之死有所疑问了。” “也是?”陈言神情一动,“还有谁有疑问?” “那可就多了。”清夫人屈指数起来,“前皇后,太后,五夫人,燕王,襄王,黄相……” 她一个一个地数,直接数了三四十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陈言本以为这件事挺隐秘,想不到居然这么多人都起过疑,一时懵了。 “先帝虽说身子骨不太好,但怎么看都像是还能再活个二十年的样子,突然之间患了重病,自然人人起疑。”清夫人顿了顿,又道,“方才所说的人,全都曾经就当日先帝过世时的情况,详细询问过清儿,清儿一直都是如实回答,只是无人相信。” “你说了什么,让他们都不信你?”陈言盯着她。 “先帝十分精明,平时饮食非常谨慎,哪怕小到糕点,也要让人试毒。”清夫人解释道,“而且,他让清儿陪他的那最终五日,从未提过任何一句怀疑之词,反而日日感叹寿数局促,大周难保之类的话。” “呵,你把这些话对别人说,自然没人会相信。”陈言微微一笑。 “但清儿说的是真的嘛。”清夫儿小嘴微撅。 “你没明白,真不真,不重要。”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你没说出他们想听的话,自然无人信你。他们想要的,是此事必须有疑,先帝必须是被人所害!” “等等,大人是说,您相信清儿的判断,认为先帝不是被人所害的?”清夫人意外地道。 “不,只凭你片面之辞,不足以让本官相信。”陈言摇了摇头,“本官说的也跟我相不相信无关,而是这大周帝位和天下!” “大周的帝位和天下?”清夫人露出思索神情,“清儿大概能明白大人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希望先帝是被人所害,立下的帝位也是被逼无奈,甚至有人矫诏?但问这事的人中,还有太后啊,难道太后也不想皇上做皇帝?” “不错,太后大概是其中最不希望皇上做皇帝的人了。”陈言轻吁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太后可是皇上的亲娘啊!”清夫人听懵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让皇上涉险。”陈言淡淡地道,“你想想,皇上做了皇帝,得有多少人想杀她害她?太后岂愿皇上身陷此境地?” “原来如此!”清夫人恍然,“清儿整日与太后待在一起,竟没想到这一点。” “不是你没想到,而是你秉性贪婪重利,对母女之情看得淡薄,所以无法体会到太后的用意,更不相信这世上有人竟宁愿不要帝位和荣华富贵,也想让女儿一生平安。”陈言徐徐说道。 第1388章 先帝的本性 清夫人一时哑然,有些不甘,却接不上话。 皆因她心中清楚,陈言所说无误。 “至于其他人,则是为了利益而不希望帝位落到皇上手中。”陈言双眼微眯,“可惜,都不如先帝厉害。皇上以女子之身即位,不但扛住了诸方压力,还坐稳了帝位,足见先帝当年眼光无差。” 若清夫人没有说谎,那她虽然一直陪着先帝,但知道的东西确实不多。 她并不知道忘禅之事。 虽然忘禅被追杀,不代表先帝之死一定有疑问,但至少这是暂时无法解释的一点。 相比之下,说不定花铭知道的更多。 “那大人觉得先帝是被人所害么?”清夫人定了定神,问道。 “你觉得……”陈言不答反问,“先帝为何要到临死之时,才传位于皇上?” “这是清儿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清夫人摇了摇头,“坦白说,我并不知道先帝为何这么做。当时年方十五的皇上,只是个长年呆在宫中的少女,并没有展现出多少能为。” “那你可知先帝在重病之前,属意哪位王爷?”陈言继续问道。 “此事大人算是问着了。”清夫人肃容道,“先帝未立太子,但诸子之中,清儿听说他原本对宁王爷颇为欣赏,还曾赐他玄金秘椟,可惜后来宁王频出昏招,最终变成一个酒肉饭袋,先帝对此还特别生气。当然,那时无人知道,宁王爷竟然是深藏不露,暗藏祸心。” “宁王之外,还有吗?”陈言问道。 “有的,宣王爷。”清夫人点头道,“他不但委予宣王爷兵权,让他全权掌控大周西疆军,而且平时在清儿面前还不时会夸赞这个儿子有出息。朝中大臣,也纷纷议论说先帝必会立此子为太子,毕竟能与他竞争的只有燕王,而燕王却是个无能之辈。” “那皇上即位后,宣王爷可曾有过什么反应?”陈言继续问道。 “这倒是没有,不过燕王叛乱时,他也未出兵勤王,以西疆边境有外敌蠢蠢欲动为由,固守西疆而不来援。”清夫人答道。 “那先帝临终前,可曾说过宣王什么不好之处?”陈言再问道。 “没有,事实上临终时,先帝除了立传位诏之外,说的更多的还是人生苦短之类的话,到得最后两日已是神识不清,时常痛喊哀嚎,十分凄惨。”清夫人露出不忍之色。 “这就有意思了。”陈言喃喃地道,“莫名改立皇上,还立的是女帝。” 宣王绝非无能之辈,这一点多年来已得到证明,他守的西疆一直稳妥,外敌难犯,便知至少在领军一项上,必有过人之处。 而且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过错,按说没有理由会不将帝位传他。 要说是唐韵能力过人,可当时她还没展现出后来的带兵之能,也没找着他陈言这个大帮手。 所以从道理上来说,他不可能舍弃宣王这个儿子,也不可能选择唐韵这个女儿。 但却那么做了。 除非,他疯了。 “大人尚未回答清儿,您觉得先帝是被人所害吗?”清夫人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先帝临终前,可曾有什么不妥之处?”陈言仍没答她,一边思索一边问道,“比如说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没有啊,先帝一直都是做他时常做的事,没什么特别之处。”清夫人摇了摇头。 “他时常做什么?”陈言不死心地追着问。 “先帝喜欢的东西就多了。”清夫人有问必答,没有隐瞒,“琴棋书画这些雅的就不说了,他喜爱看美人歌舞,吃喝玩乐的事也十分精擅,品茗论酒也不在话下。除此之外,他还爱养鸟、斗鸡、赛马……” 陈言瞠然听着她一项项地说将出来。 这特么活脱脱一个二世祖啊! 合着先帝根本就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之人?这么看燕王居然是最像他的那个儿子?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他忍不住道:“那先帝有什么出色的政绩没有?” 清夫人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 陈言睁大了眼睛:“那干得糟糕的政绩有没有?” 清夫人继续摇头:“这也没听说过。”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不就是个废物? 他至少知道先帝的两个弟弟,益王和襄王,都绝不是无能之辈。结果居然是先帝这种人当了皇帝,而两人则都成了他手下的大将? 而且那厮还是个色胚,漂亮的妞都往宫里塞,同时还任由朝内结党之祸发展。 也就是没有太明显的败招,不然先帝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昏君啊! 本来以前陈言不了解他,但凭他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了女子为帝,而且从结果来说立了唐韵显然确实是妙招,搞得跟个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智者一般,所以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家伙一辈子做得唯一对大周有利的一件事,就是立了唐韵为帝! 细细想来,大周帝室几位王爷,宁王、宣王、益王、襄王,其实都颇有能耐。 偏偏为帝的是先帝这种废物,难怪大周一年不如一年。 “大人,您为何问这些?”清夫人见他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好在先帝驾崩得不算太晚。”陈言叹了口气,“不然估计咱们大周灭定了。” “啊?”清夫人张大了檀口,没想到他竟然来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你方才不是问我,觉得先帝是不是被害的吗?”陈言定了定神,话题一转,“这事要待本官多多了解先帝之后再说。在那之前,你乖乖给我呆在宫内养胎,本官有重要之事要离开半个月。” “半个月?”清夫人吃惊地道。 “首先我得声明,这绝非是借口。”陈言正色道,“更不是为了躲你才走的,至于原因不能细说。” “大人无需解释,清儿并未怀疑。”清夫人嫣然一笑,“您是朝廷重臣,更是皇上的臂助,绝非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便离开京城半个月。清儿会在宫中乖乖待着,等您回来。” 第1389章 已经无了 “这么乖?”陈言诧异地道。他本来还在想如何让她相信自己,想不到她自己竟是看得透透的。 “当清儿将自己完全交给大人后,我这一生便与大人绑在了一起。大人兴,则清儿兴,大人难,则清儿难。”清夫人柔声道,“所以清儿怎可能做大人的拦路石呢?” 陈言暗叫厉害。 她这么表忠心,让他越来越难对她反感了。 不一会儿,下床穿好衣衫,陈言想起另一件事,道:“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你这些东西上面,好像并没有记下全公公的秘密,他怎肯这么乖,任由你吩咐的?” 清夫人扑哧一声轻笑出声,道:“他呀,不需要什么秘密,只要一物便可让他不得不听话。” 陈言装作好奇之色:“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清夫人笑道:“他们这些做宫监的,都对净身之事特别在意,所以将自己割下的那话儿收藏了起来,爱胜性命。我只是设法将他的那件东西偷了来,他便不得不听命于我。” 陈言讶道:“那东西竟这么厉害?倒是让我有些好奇,啥时候让本官看看,男人割下的那东西到底是如何处理的。” 清夫人歉然道:“这要让大人失望了,那东西早几年就被清儿不小心摔碎,早就没了。” 陈言万万想不到竟是这回答,失声道:“什么!” 清夫人忙掩住他嘴,低声道:“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不但不会再听命,还可能把清儿视为仇人,找我报仇。” 陈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唯有点了点头。 尚德全心心念念的“宝贝”,居然早就没了,这咋整的…… 要命的是,他还答应了要帮尚德全拿回来,这下没得拿了! “大人若是想要见识见识,宫里多的是太监,清儿想法找一个让他们给您看看便是。”清夫人忙道。 “回头再说吧!”陈言抱起那箱子,“记着,这些东西交到了本官手上,你便再不能利用它们来办事,若有什么要做的,告诉我,我来办。若是不能办,我会告诉你为何不能那么做。明白吗?” “清儿晓得啦!”清夫人不但没有因为他限制了自己的行事而生气,反而喜滋滋地道,“这种能有人可依靠的感觉,比什么甜言蜜语都更动人。清儿以后必会全听大人的,等您回来,再好好侍候您。” 陈言暗忖你这些话里面怕是连一成真心都没有,我信你个鬼! 不过只要她不乱来,那她爱说什么就什么吧,把小嘴甩断了都没事。 离开后,陈言直接去了议事房。 在那又等了半个时辰,唐韵才算议完事。 陈言当着众臣的面,将告假之事说了出来。群臣都不知道他要离开之事,无不错愕。 这才上任多久,居然就告假,也未免太散漫了吧! 不过见唐韵没打算追究,反而还欣然答允,众人回心一想,对啊,没了这家伙在这碍眼,总算可以清静一段日子了,何乐而不为? 陈言美滋滋地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下,转头看向众人,露出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 “诸公,辛苦了!” 这才扬长而去。 众人气得歪鼻子竖眼,真想冲过去强行把他拖回来! 但想了想,算了,这厮这么气人,拖回来干嘛?让他继续气他们吗? 出了皇宫,陈言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屋宇城景。 终于要回家了! 前几日县里传来的几个消息,他一直想回去亲眼确认,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正想着要不要把清夫人那箱子再好好翻一翻,前面忽然有人打横巷里杀出来,当街便拜。 “陈大人!” 陈言探头看了一眼,叫人停了马车。 “陆先生快快请起,自宁王之事后,便不见你踪影,叫本官好找啊。”他笑眯眯地道。 来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陆瞻。 当初陆瞻投了他,给他做宁王府的内应,结果宁王事败后,他却不见了踪影。 陆瞻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马车车窗边,道:“小人这些日子不在京城,今日方才赶回。” 陈言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之态,诧异道:“你离京做甚?” 算一算,确实最后一次见到这家伙已经是不少日子之前,还是在宁王事发之前。 陆瞻苦笑道:“不瞒大人,本以为有机会为大人立个功,却没想到倒霉之极,出京在外网奔波多日,什么也没捞着,最后只好回京。回京后才知道宁王竟已事败伏诛,遂赶紧来找大人。府上说您入了宫,小人便赶紧赶了过来,向大人送上迟来的恭贺,唉。” 陈言奇道:“到底什么霉能让你如此沮丧?你想立的又是什么功?” 陆瞻叹道:“事实证明只是小人自作聪明。那日小人像过去一样,悄悄跟着宁王的轿子出去,到了他城南的鹊雅阁。” 陈言一呆:“鹊雅阁不是青楼吗?等等,什么叫像过去一样?” 陆瞻解释道:“我自决意投了大人后,便时常暗中悄悄跟踪宁王,希望能找到些有用之事来为大人立功,只不过一直没找着。那日宁王去了鹊雅阁,小人暗中瞧见有个人在暗中监视宁王爷,有些奇怪,便跟着那人出去了。” 陈言眼神微动:“监视宁王?” 为了避免被宁王察觉,影响了大事,他并没有派人监视宁王的行踪。 换言之,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对宁王起疑? 陆瞻点头道:“那人衣着打扮都甚为普通,在宁王离开后,便也离开了,跟着宁王回到了宁王府后,他才离开。小人心中起疑,便尾随在后。” 陈言皱眉道:“你不怕他发觉?” 陆瞻挺了挺胸:“小人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不瞒大人,当初我能入宁王府,说来惭愧,便是因为一些鸡鸣狗盗的伎俩颇为得心应手,才得宁王赏识。说到跟踪尾随,莫说宁王府,便是京城,也怕没几人能在陆某之上!” 陈言暗忖难怪你敢频频跟踪宁王,点头道:“继续说。” 第1390章 扑朔迷离的关系 “那人去了城北一处宅院,小人在外面绕了一圈,找着一个狗洞,偷偷从那钻了进去。” “结果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我跟踪的那人说了宁王大致的情况,另一人说那就好,看来大事将成了。” “我听了半晌,越听越奇怪。” “两人说话不像是宁王的仇敌,反而像是他同伴,只是担心他会花天酒地忘了大事,才暗中监视。” “但又似不想让宁王知道,立场令人疑惑。” “两人说完话后,小人跟踪的那人又离开了,说是要再去宁王府盯着。” “小人觉得那地方有古怪,便没离开,躲在仓房里。” “就这么等了半晚,到午夜时,忽然有人来了。” “原本在那宅子里的人向对方跪拜,称其为主。”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半晌秘话,小人没太听清,只隐约听到几句。” “只有在中间时,那主人似乎情绪颇为激动,说什么大事必成,天佑我国云云。” “还说让立刻派人送信回去。”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离开了。” “小人本想跟着他,可他是骑马,小人没法跟上,只好罢了。” “而另一人则待到了天亮,才唤人骑马,一路出城,往南而去。” “小人就这么蹈在他后面,一路南下。” 陆瞻说到这里,神情懊恼起来。 陈言错愕道:“他骑马你还能跟在后面?你这两条腿跑得够快啊。” 陆瞻连忙道:“不不不,大人误会了。小人因头晚没跟上那主人,又觉得次日对方要去送信可能还会骑马,便趁天亮前离开了那宅子,到外面找了相熟之人,借了匹马儿,在宅子外面等着。”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看来是后来等到对方派人骑马离开,陆瞻便骑了马跟了上去。 “我怕对方发觉,所以不敢跟太近,保持着百丈以外的距离。” “好在那人不知为何,竟不走驰道,专挑没人的路径而行,一路蹄印好认,小人虽然跟得远,倒也没跟丢。” “那人沿途不住驿馆,也不借宿,饿了就吃点干粮,累了就找个僻静处休息两个时辰。” “就这样一路走了两日,日夜兼程,都快到南疆边境了。” “小人实在跟不下去了,正打算回京,那人却停了下来。” “而是易容改装,混进了一个商队,一路继续往南而去。” “小人这下是真没法跟了,只好调头回来,今儿才回到京城。” 陆瞻越说越是沮丧,一脸无奈。 陈言心中一动,问道:“那商队是去哪的?” 陆瞻答道:“小人打听了一下,那商队似乎是国外的行商,足有上百人,是要去大夏的。” 陈言眉头微微锁起。 大夏? “这么说,那些人的身份,你并没有探出来?”他沉声道。 “这倒不是,那个主人的名字小的知道。”陆瞻给了他一个意外的回答。 “你怎会知道的?”陈言眉一扬。 “那晚在那宅子里,那个主人中间有一段情绪特别激动,说什么我姬楚背井离乡十多载,终于有机会回家……”陆瞻解释道。 “什么!”陈言一震,“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叫姬楚,哪两个字儿我不太清楚,但音就是这个音。”陆瞻见他神情不对,嗫嚅道,“有何不妥之处?” 姬楚! 陈言心中巨浪滔天! 姬楚乃是宁王的属下,为何会派人暗中监视宁王? 而且,姬楚乃是大周人,想回家随时能回去,为何要说终于可以回家了? “上车!将所有事一一说明,一个细节也不能错过!”陈言喝道。 此事太过古怪,他隐隐感到陆瞻可能在无意中揭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陆瞻并不晓得宁王要谋反的事,所以也不认识姬楚,但此时见陈言神情凝重,哪敢怠慢,连忙上了车。 等马车回到陈府时,陈言已经将陆瞻所知的事巨细无遗地问了一遍,大致知道了情况。 姬楚背着宁王,在京中安排了暗桩,暗中监视宁王。 并且在宁王起事前,派人送信“回去”。 而送信之人,混入商队去了大夏! 去大夏,为何说是“回去”? 难道,姬楚竟然不是大周之人,而是大夏的人?! 只是通过某些办法,弄了一个足可乱真的假身份,真到连姜仞都没能查出真相。 而他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为的便是推动宁王之变! 陈言没有派人去陆瞻盯过的那宅子,姬楚既然已经落在他手中,可以想见,那宅子必是已经人去宅空。 但好在陆瞻提供了另一个线索。 那商队并不是大夏的商队,而是大周的,去大夏搞外贸。 商队的东家名气还不小,是大周南境一个大商贾,叫毕棠,专门干外贸生意,说白了就是囤一些两国便宜的商品,使到对面去卖。 “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官必有重赏!”陈言问完后,笑着道,“这样,你不是想做官吗?本官修书一封,你拿着去一趟京兆府,找王知余大人,他会给你安排一份差事。” “多谢大人!”陆瞻大喜,直接跪拜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把脑门都磕红了。 “用不着用不着,”陈言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这是你积功所得,应得的。” “但若非遇到大人这样的伯乐,小人又岂有出头之日?”陆瞻由衷地道,“不瞒大人,小人在宁王府也立过不少功劳,可王爷始终没举荐小人。” 但跟着陈言不过一两个月,便已捞得官职,这就是差距。 果然,良禽择木而栖才是对的。 当下陈言回了府,写好书信,交他带走。 等他离开后,他才把吟霜等人叫到跟前,一一吩咐好生照管府中,这才令人将梁定、狼后和耶律强等人叫到前院。 “大将军,老太太,差不多,咱们该启程了!”陈言欣然道。 “启程?去哪?”梁定沉声道。 “还能去哪?自然是带诸位去看一看本官的封邑。”陈言笑眯眯地道,“本官可向诸位保证,去过那里之后,你们会对我大周的看法大有不同。不过,在去那之前,有几份契书,须请诸位签一下。” “契书?”梁定和耶律强、老太太对视一眼。 第1391章 外国人? 天色渐暗。 到天黑时,马车车队才到了青山县。 进入县境、踏上水泥大道时,梁定和老太太、耶律强、阿莎等人便已经看懵了。 再到到了县城,看到那水泥筑就的高墙时,梁定直接惊呆了。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为何离开京城时,陈言要他们签下保密协议。 这种建筑,简直闻所未闻! 无需触碰,他便能看出这些墙体比他所知的任何坚城更加坚固! 老太太和耶律强虽然不像他那般是带兵打仗的行家,但也同样看得目瞪口呆。 大辽骑兵号称勇猛无双。 可要是面对这样的坚墙,骑兵又有何用? 待到进了县城,看到城内的建筑和规模,所有人均倒吸一口冷气。 无论是大辽,还是大梁,都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城池! 他们刚刚才离开的大周国都,已算是大周最繁华的城市。 但和这里一比,简直就像个僻静的小乡镇一般! “这里……真的是县城?”梁定喃喃地道。 不过独坐一车的他,自然没人回答他这问题。 到了县衙后,陈言刚下车,就看到陆卿儿站在衙门外。 “卿儿!来,让本官好好抱抱。”陈言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把她抱了个结实。 “大人,您又回来啦!”陆卿儿喜滋滋地道。 “什么叫‘又’?怎么听着像是本官回来得很频繁的样子?”陈言不满道。 “您上次回来到现在,不是还一个月都没到么?”陆卿儿反问道,“京城当官儿,假期这么多吗?” “多不多,得看手段。”陈言嘿嘿一笑,“有的人只能拼了老命地去干活,有的人则可以见缝插针地告假,端看是谁。” 梁定和老太太、耶律强这时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仍是一脸无法压抑的震惊。 “公子,有外人!”陆卿儿见陈言大嘴想要亲上来,羞得挣脱了出来,将衣裙整理妥当,才问道,“这几位是?” “来,公子给你引介引介,”陈言指了指梁定和老太太,“这位是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这位则是大辽的大祭师,常被人敬称为狼后,连大辽皇帝当不当得成,也得看她脸色。” “呃,是外国人?”陆卿儿睁大了双眼。 “外……”梁定愣住了。 他名震天下,这个温婉动人的女子竟然就用这么简单三个字把他给概括了?倒是生平少见之事。 “对,外国人。”陈言知道陆卿儿不爱打听天下事,只是一笑,“来,给他们安排两个院子,好好款待。” “好好款待?”梁定脸色一沉,将双手一抬,“这就是你款待之道?” 他双手和双脚上,均被手铐和脚铐给铐住了,用的是陈言让人研制出来的手铐,精钢打造,就算是他天生神力,也休想能挣得断。 “大将军应该高兴才是。”陈言回头笑了笑。 “你把我如此禁锢,我还要高兴?”梁定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大病,失声道。 “对啊,铐上你,乃是说明本官对你十分敬重,将你视为能够在我青山县城搞破坏的对手。”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若本官不禁锢住你,反而说明本官眼中你不过是个无需镣铐便可轻易掌控之人,不是吗?” 梁定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听着像是歪理,但细细一想,好像是有点道理…… “来!本官已经饿坏了,先备膳,”陈言再不理他,回身嚷道,“然后再让我与我的好卿儿好好叙上一叙!” 次日天明后,陈言惬意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日光,舒服得一匹。 在京城天天早起,还是睡懒觉来得舒坦。 “公子,您醒啦。”陆卿儿从外面进来,见他已经睁开眼,奉上甜甜笑容,“我服侍您穿衣。” “不着急。”陈言笑嘻嘻一把将她拖得倒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又上下其手。 昨晚他跟卿儿小别胜新婚,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当时是意满兴足,但现在睡了一觉,再看到她,竟又是兴致昂扬。 “公子……”陆卿儿羞红了脸蛋,“昨晚还折腾得不够么?” “够?昨晚是谁在那喊着还要还要的?”陈言促狭道。 “公子!”陆卿儿羞得把俏脸埋到了他肩上。 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人!”张大彪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陈言停了下来,对着外面嚷了一句。 “阿莎让我来问问大人,何时拜堂成亲。”张大彪高声应道。 陈言顿时清醒过来,停下了手。 “拜堂成新?那个阿莎?”陆卿儿惊奇地道。 昨晚她见过那个阿莎,用绳圈绑了起来,长相模样似乎都不是陈言喜好的那一类,怎么突然就来了一个拜堂成亲? “这事昨晚来不及说,这两天卿儿你辛苦一下,准备准备,抓紧时间。”陈言正色道,“对方是辽人,对汉家礼数也不熟悉,也不必太隆重,意思意思就行。” “啊?公子竟真要与她成亲?”陆卿儿懵了。 “什么我与她成亲,”陈言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是咱们家大彪子!” “张兵曹竟然喜欢那位阿莎姑娘?!”陆卿儿这才反应过来,惊异地道。 “这谁知道,总而言之,这事交你了。”陈言翻身下了床,“回头你眼老太太他们商议着来,有什么要注意的多听听他们的。毕竟国际友人,得尊重一下他们的风俗习惯。” “国际友人?这是何意?”陆卿儿懵道。 “哈哈,就是外国人。”陈言一边找衣衫一边道,“公子我还有事,得赶紧去给梁大将军准备一份‘厚礼’,让他明白,惹我大周,等于找死!” 半个时辰后,钱武到来,陈言拖着他在屋子里嘀咕了半晌,这才放他离开。 陈言定了定神,沉吟起来。 除了让钱武去准备给梁定的大礼外,还有便是让他派人去南境,查一查陆瞻所说的那商队。 照陆瞻所说,那商队的人带上姬楚那个手下,是后者给了好处,算是买了个伪造的身份。这件事乃是违了大周律的,只要拿这事吓一吓毕棠,想查出姬楚那手下一些情况该不难。 第1392章 来,叫声公公 若是有必要,派去的人将跟入大夏,追查那人的下落。 当然这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事,搞不好,他就算过完假期回京城,也不定能收到结果。 心思一转,陈言心中闪过清夫人的模样,轻吁一口气。 昨儿从京城回青山县的路上,他一改平时路上睡觉的习惯,把清夫人那个箱子里的内容完整地翻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清夫人是真心要和他绑定在一起。 因为那个箱子至少值上千万两银子! 里面记录的很多秘密,大多都是一旦泄露出去、能让大周的达官显贵洗一遍牌的内容! 那些东西,都是陈言的情报网难以探及的部分。 不得不说,清夫人在刺探情报这方面确实颇有天赋。 如果能善加利用,将来对他必是大有助益。 不过那是以后回京之后的事了,现在在青山县,他要忙的事太多了。 老太太和耶律强被安排的院子里,陆卿儿正和二人围坐一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阿莎和张大彪的婚事安排。 旁边还有两个半老徐娘,都是青山县操办红白喜事的能手,被陆卿儿找来帮忙的。 陈言刚踏进院子,两个妇人便连忙起身,上前行礼:“大人。” 陈言摆摆手:“不必多礼,你们忙你们的。” 两个妇人这才坐了回去。 陆卿儿却起身迎向陈言,道:“大人来得正好,拜堂的事,有件事需要您决定。张兵曹没有高堂,行礼时咱们是不是去找一对福寿双全的老夫妻,替行高堂之礼?” 陈言大手一挥:“找什么老夫妻,本官与张兵曹情同父子,到时候我和你受得起这高堂之拜!”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耶律强瞪圆了两只眼,张大了嘴,一脑门子的黑线。 陈言年纪看着明显比张大彪要小一些,他居然好意思替了这高堂之位? “这个,张兵曹能同意么?”陆卿儿迟疑道。 不多时。 “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自然得拜他。” 被临时找来的张大彪一听完陆卿儿说的困难之处,想也不想便吐出一句。 院子里一下又安静下来。 陆卿儿都还没说出陈言主动担下高堂之责的事,张大彪居然给出了一个相同的回答! “他年纪这么小,怎能做这事?”一旁阿莎最先反应过来,吃惊地道。 “有志不在年高,懂吧?”陈言笑嘻嘻地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媳妇了,来,先叫声公公听听。” “我不叫!”阿莎瞬间涨红了脸,哪好意思叫出来。 “你瞧你那样!来,彪子,叫声阿爹。”陈言转头看张大彪,一脸慈祥。 “爹!”张大彪欢快地叫了一声,一脸孝顺。 满院的人脸上肌肉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一个舍得叫,一个还真舍得应! “很好,回头好好教教你媳妇,既要嫁入我汉家,便该依足了规矩。”陈言说着又看了阿莎一眼,后者狠狠瞪了回去,更是脸上发烧一般。 陈言看年纪都没大她几岁,居然逼她叫他公公,真不要脸! “不叫公公,那婆婆该叫得吧?”陈言把陆卿儿拉了过来,嬉皮笑脸地道,“来,阿莎,叫声婆婆听听。” “不叫!”阿莎一看陆卿儿那模样,更是不干了。 陈言好歹看着比她大几岁,可这个“婆婆”看着有没有她年纪大都成问题,怎可能叫得出来! “公子,您别再逗阿莎啦。”陆卿儿轻嗔道。 “哟,还没过门呢,你这个当婆婆的就开始袒护儿媳妇了?”陈言乐了。 “哪有……”陆卿儿有些尴尬。 “得,本官不在这搅你们的事了,还有正事。”陈言笑容一敛,转头看耶律强,“耶律先生,这里的事你我也不必掺和,本官有些事要你帮帮忙。放心吧,有我家卿儿在,你家老太太绝不会出事。” 耶律强如奉纶旨,期待地看了看老太太。他一个大男人,跟几个妇人凑一块儿研究如何安排婚事,实在是觉得别扭。 “去吧。”老太太没拦着。 “那我去去就回。”耶律强连忙起身,跟着陈言去了。 到了内院书房,陈言关上了门。 “大人这是?”耶律强错愕道。 “关于那黑龙油,我有些事想向先生请教。”陈言肃容道,“你那日点燃的那种,并不是黑龙油的原油吧?” “大人是懂行的,那确实不是原油,而是用特殊的法子,经过加热将油中的杂质剔除掉之后剩下的部分,耐燃。”耶律强没有隐瞒。反正双方要合作,而且黑龙山将赠给陈言,瞒着也没意义。 陈言详细询问了其中的细节,问完之后,生出一种想给他两耳光的冲动。 对方所说的方式,是把石油中最好用的汽油、柴油等全都挥发了,留下最残渣的重油当成宝! 好比买椟还珠,以为盒子才是好货,殊不知还回去的珠子才是真正的宝贝! 回心一想,也好,他们这样便不会知道石油真正的好东西在哪。 “那管黑龙油,不知道可否给本官?”陈言定了定神,问道。 “这自然可以。”耶律强爽快地道,把那兽骨制成的油管取了出来,交给了他。 “想来先生在县衙里也颇为枯燥,不如我让衙役带先生到城里逛逛?”陈言接了过来,起身笑道,“也算一尽本官的地主之谊。” “啊?能出去吗?”耶律强惊喜地道。 “先生和狼后是本官的客人,而不像梁大将军般是犯人,自然可以出去。只要遵我青山县律,以后住这都行。当然,此前签下的保密协议也须遵守。”陈言轻松地道。 “鄙人一定牢记在心!”耶律强迫不及待地起身道,“大人这青山县着实与众不同,鄙人早就想出去看一看了!” 安排人送耶律强出去后,陈言坐上马车,带着那罐子石油,直接去了机械制造厂,找到老彭。 老彭正在他自己的车间内忙着,一听说他来了,连忙抛下手中的一切,将他迎了进去。 陈言见他两只眼又全是黑眼圈,知道他肯定又熬了不少夜。不过也没办法,这工作狂可说是全身心都在厂子里,要他休息跟要他命似的。 他随口问了问最近的近况,老彭兴奋地道:“回大人,自行车卖爆了!” 第1393章 蒸馏塔 陈言自然也知道,方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看到不少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穿行的百姓。 为了让自行车早早普及起来,他此前便特意招了些人,以县衙的名义开设了自行车骑行培训班,凡购买了自行车的人,都可免费入学。 本来这东西难度就不高,这些日子学会的人越来越多,如今至少有上千人学会了如何骑行,使得还没拿到自行车的人更是心痒难耐。 不过,跟市场火爆相比,厂子的产量确实没法一下子提高多少。这些日子厂子里已经加班加点地量产,但每日产量还是远远低于预购人数。 “老彭,你这么辛苦,本官甚是心痛。”陈言同情地道,“但你能不能先抽几个人,帮我做一件东西。” “大人欲做何物?”老彭精神为之一振。他太清楚了,陈言会要他做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货色。 陈言把管黑龙油拿了出来,打开给他看了看。 “这是……黑龙油!”老彭震惊地道,“大人您哪来的这东西?” “你竟认得此油?”陈言也有点意外。 “昔年曾经见过一次,据说是辽地的宝贝。”老彭兴奋地凑近来,“不过大人这也忒少了些,这么点拿来做什么?” “这只是拿来试验之用,”陈言解释道,“后续还会有大量的黑龙油运来,但估计得个把月之后了。” 他和老太太谈妥之后,耶律强便安排人传信回大辽,由陈言派出的人陪同,负责安排沿途事宜,以及将黑龙油从辽、周边境运送过来,运至青山县。 而在那之前,他要把处理石油的装置完成。 更复杂的处理方式,陈言也不知道,但他前世在网络上见过石油的粗制之法,知道一些基础的原理,那就是蒸馏。只要能完成粗制,石油便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当下他和老彭在屋里研究了半天,直到天黑,才离开机械制造厂。 机器的原理给老彭说通之后,剩下的事尽管交给他便成,最多两天,就能造出一台蒸馏塔的原型机。 回到县城,天都黑尽了。 陈言的马车正往县衙而回,驾车的军士忽然刹停了马车,回头道:“大人,前面走不动了。” 陈言掀开车窗的窗帘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道:“今儿什么日子,为啥全城的百姓都聚到这来了?” 原来县衙前的那条足有四五里长的长街,此前他离开时虽说街上人也不少,但马车行驶的空间还是有的。可现在这街上竟是人头涌涌,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要把这街给堵满,怕不是得上万人! 驾车的军士还没说话,前面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出了一句:“咱们大人回来了!” 陈言一震,只见满街原本全望着县衙方向的百姓,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朝他的马车看来! “卧槽!不好!快逃!” 陈言色变道。 但马车调头不易,那军士还没来得及把车头调转,人群已是黑压压一片涌了过来,把马车围了个结结实实。 陈言只觉马车也似被抬了起来,惊道:“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话只叫到一半,车前的军士已惊呼一声,随即没了动静。 陈言大骇,正要扑过去把车子的铁门从车顶上放下来,几个百姓已经掀开车帘扑了进来,个个笑容满面,一边叫着大人恭喜一边上前把他连拖带拽地拉出了马车。 陈言只觉天昏地转,待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人举在半空! 县衙门口,一众衙役紧张地摆开架势,护住了大门。 陆卿儿和老太太等人站在大门内,前者还好,虽说今儿这架势着实惊人,但好歹以前也见过类似的场面,后者却是看得瞠目结舌,张大了嘴。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老身是辽人,所以……”老太太震惊地道。 方才在县衙里商量成亲之事,不想突然听到禀报,说大量百姓朝县衙涌来,陆卿儿立刻出去查看情况,老太太也跟着出来一观究竟。 却不曾想,出来就看到这么骇的场面! 在大辽,只有大军集结的时候,才可能出现这么大规模的聚集。 “不会的,咱们青山县的人没那么粗鲁。”陆卿儿连忙解释,心中也有些嘀咕。 这是要做什么? 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欢呼声从远处传来,浪涛一般。 陆卿儿等人一呆,远远望过去,更是呆住。 只见陈言正朝县衙门口而回! 只不过,不是自己走回来的。 而是被人举在半空,一个个接力一般,把他从远处往这边拖了回来! “大人!大人!大人!” 混乱的欢呼声中还带了点节奏,声浪滔天,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在抖。 好不容易,陈言被托送到衙门口前,被人轻轻放下了地。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陆卿儿惊呼着迎了出来,把他扶住。 “一群刁……刁民……差点没把本官吓死……”陈言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转头对着人群狂吼,“造反是不是!” 一个中年胖子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县衙门外的高阶上,转身面对人群,双手高举。 “来!三、二、一!” 随着他倒数结束,人群猛地爆出一句整齐的惊天吼声:“恭贺大人高升!” 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惊吓,吓得腿一软,差点没坐倒在地,还好旁边有人扶住。 陈言也是一个哆嗦,慌忙靠在身旁的军士,这才免了被吓得坐倒在地的窘迫。 “很好!第二句准备!三、二、一!” 那胖子再次扬臂,高呼起来。 人群万声汇流,二次狂吼:“大人,您升官发财了,我们的红包呢?” 这次就没前面的整齐了,中间还夹杂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爆笑声,颇为凌乱。 那胖子大感不满,叫道:“太不整齐了!重来重……哎哟!” 却是话还没说完,陈言已一个箭步过去,揪着他耳朵把他拖了过来,恶狠狠地道:“好你个老舒!原来是你在暗中安排谋害本官的银囊!” 第1394章 亲如一家 老舒惊叫道:“大人轻轻轻点!疼疼疼疼!我只是听说大人高升,于是和大伙儿一起来为大人贺喜的啊!” 陈言恼怒道:“贺喜你还叫他们问本官要红包?” 老舒怕耳朵被他扯掉了,狼狈地侧着头,苦着脸道:“大人您都升到一国之相了,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家家的?就意思意思,一人包个一两银子的小红包行了。” 陈言失声道:“小红包?!这里上万人,一人一两就是上万两!” 老舒悄声道:“大人,您这就眼光短浅了不是?您这发了万两红包,可大伙不是还得给您送贺礼么?一人送个十两,您不但不会亏,而且还能赚回大笔银子啊!” 陈言一愣,旋即板着脸道:“什么话!本官是那收百姓贺礼的人吗!” 嘴里说着话,手却松开了老舒的耳朵。 后面老太太看得无语凝噎。 嘴里说着不收贺礼,但身体却十分诚实。 老舒松了口气,揉着耳朵悄声道:“大人,还不赶紧发红包?” 陈言扫了一眼外面翘首以待的百姓,道:“他们贺礼呢?” 老舒眨了眨眼:“当然要大人先给红包嘛,这叫诚意。您有了诚意,自然大伙儿就会奉上贺礼,这叫投桃报李!” 陈言眼睛一亮,赞道:“好你个老舒,果然卖书的文化水平就是不同,成语都用上了。也罢!来人,准备红包!” 衙外百姓欢呼起来。 “多谢大人撒币!多谢大人撒币!” 陈言听着这些欢呼声,脸都绿了。 妹的! 这口号看来是撇不掉了! 老舒第一个领了红包,转身就溜,转眼不见踪影。 老太太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说好的贺礼呢? “黑儿,吩咐下去,明日开始,流水席,摆七天!”陈言抛下一句,笑眯眯地转身进了县衙。 “是,大人!”黑儿欢快地应了声。 老太太面色古怪地被陆卿儿扶进县衙后堂,看着前面陈言哼着小曲儿,一副陶醉的模样,大感不解。 “陈大人他难道没发觉,那些人根本没准备给贺礼吗?”她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老太太,您刚来咱们青山县,还不太了解这里。”陆卿儿嫣然一笑,“大人心里清楚着哩,而且老舒他们也知道大人清楚。” “啊?那陈大人还给红包?那个老舒知道大人晓得,还敢这样做?这岂非蔑视官员?”老太太震惊地道。 “因为他们和大人本就关系不一样嘛。”陆卿儿解释道,“就像家人一样。” “家人?!”老太太更是听得瞠然。 “对呀,百姓和大人亲如一家,大人一向爱民如子的。”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爱民如子,亲如一家……”老太太喃喃地道,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角落里,梁定愣愣地站在一根柱子后。 方才一老一少两女的对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陈言给他上了手脚的镣铐之后,便没有限制死他的行动,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在县衙内一定范围内自由走动。之前听到外面喧闹声,他便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初时他看到外面的百姓,惊喜之极,还以为运气这么好,遇到百姓哗变,心想自己岂不是有逃脱的机会?于是躲在暗处静静等待。 可没想到,最后竟演变成这局面。 原本他和老太太的想法类似,都觉得陈言是被耍了。 现在却心中大受触动。 “陈言啊陈言,你确实不简单……” 次日起,县衙门口的长街上,摆起了长长的流水席。 灶炉全都是临时搭起来的,就摆在县衙旁边的空地上。 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不好,一早就起了床,遛达到衙门外看热闹。 果然如昨晚所料,没人送来贺礼。 看了一会儿,她有点懵。 长街上摆了至少上百张桌子,但现在却几乎没人来到。 不过这还能理解,毕竟现在天还没全亮,有点早,百姓来晚点也正常。 可灶炉区那边,上百个帮工和厨子或站或坐,在那闲聊,神情轻松,就是没人弄饭菜。 这是怎么回事? 看看天色,离天色全亮没一会儿了,他们还不准备饭菜,一会儿怎么来得及? “老太太,您怎么不再休息会儿?”身后响起陆卿儿的声音。 “噢,是陈夫人,老身睡不着,起来看看。”老太太转头见是陆卿儿,忍不住把自己的困惑问了一遍。 “米面菜肉都还没来呢,现在还做不了。”陆卿儿解释道。 “那客人来了岂不是什么吃的都没有?”老太太疑惑地道。 “不,来了就有啦。”陆卿儿抿嘴一笑。 老太太更懵了。 又不是仙法,什么叫来了就有了? 就在这时,远处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陆卿儿欣然道:“吃的来啦!” 老太太眯着眼望去,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相互聊着天。 多看了一会儿,待到那群人走近后,她忽有所觉:“咦?” 目光死死盯着人群中间的一只羊。 那羊体格健壮,被一人拿绳子拴着脖子牵着走。 什么情况?来吃席带家属倒是见多了,带宠物的还真是头回见! 再多看几眼,她更懵了。 有丙条大汉,居然各自肩扛着半扇宰杀后清洗干净的牛身,每一扇都至少有上百斤! 吃席带宠物也就罢了,带这种东西来干什么? 再多看了一会儿,却见每个百姓居然都不是空手,这个拎一篮子鸡蛋,那个扛一袋子大米,全都带着些食材粮食! 众人到了近前,将带来的东西尽数送到灶炉,交给了负责的厨子。 带羊的那汉子则直接现场磨刀烧水,居然还帮忙就地宰杀起来! 还有些人则帮忙烧火切菜,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哪些是来吃席的,哪些是请来的帮工。 “他们不是来吃席的吗?”老太太吃惊地道。 “对呀。”陆卿儿早就看惯了,一点也不意外。 “那他们自己带着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还在那帮忙?”老太太搞不懂了。哪怕是大辽,也时常会摆席,但无论是哪种席,都没见过来的客人自己带食材的,更别说帮忙了! 第1395章 您惹不起他的 “呃……”陆卿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来了一句,“可能因为他们愿意?” “愿意?”老太太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这算什么理由? “对呀,一直都这样的。”陆卿儿随口道,“一开始,那些东西都是送大人家里来的,可太多了,吃也吃不完,大人就找人用它们摆席,请百姓们吃席。次数多了,大家就不把东西送家里,而是直接送到厨子那,还省了功夫呢。” “但他们为何要带东西?”老太太感觉自己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不是说了么?他们愿意啊!”陆卿儿耐心地道,“他们带的都是自家的东西,不只是大人有喜事的时候,就连平时也时常有人给大人送吃的用的来,大概是因为当年大人跟他们共患难,大伙儿都习惯了有好东西就一起分享吧。” 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百姓主动和当官儿的分享自家的东西?! 闻所未闻! 通常不都是当官儿的变着法搜刮百姓家里的东西,而百姓则用尽办法把家里的东西都藏起来吗? “为民至此,官复何求。”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老太太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耶律强走了出来,眼神里全是感叹。 “耶律先生这话何意?”陆卿儿奇道。 “能有如此纯朴善良的百姓,做官的岂非幸运之极?”耶律强轻叹道。 “先生弄错了吧?”陆卿儿却开了口,“大伙儿以前可不是这样,是大人来了之后,为了大家连性命也不顾,才慢慢让大家爱戴他,从而愿意与他分享自己的好东西的。您现在看到的只是最后的结果,却看不到我家大人为此付出了多少。若用您的话来说,应该是为官至此,民复何求?” 耶律强被她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另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耶律兄看看这些百姓,能看出什么?” 几个人转头一看,只见戴着镣铐的梁定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耶律强迟疑道:“我本想说质朴,但大将军会这么问,想来您要说的不是这个。” 梁定缓缓说道:“狼后和耶律兄可曾见过任何一个地方,如此规模且人口如此众多,还能像他们这般欢声笑语不断?” 这话顿时让老太太和耶律强一愣,再次看向外面的百姓。 的确,无论是厨子、帮工还是来吃席的百姓,一个个神情轻松,相互闲谈,不时还爆出阵阵笑声。 “梁某去过无数地方,但从未见过种景象。”梁定喂然一叹,“陈大人的能耐,真是令人佩服至极。” 老太太和耶律强也不禁生出同感。 他们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但无论哪个地方,大辽、大周,还是别的国家,在这世道上,都是愁苦者居多。 像眼前这种场景,在一些小村落或许能见到,但在较大规模的城镇上,走在大街上往往看到的是路人冷漠摧颓的神情,想看到这种开心幸福的场面难如登天。 “听说,陈大人入京不过数月,便连升数级,被破格提拔为大周国相。看来,有他坐镇,大周振兴指日可待。”老太太感慨地道,心中着实羡慕。 如果这样的人才,是出在大辽,那该多好? “若这般人才是出在我大梁,梁某必是欢喜之极,但现在,却是恨不能立刻将他斩杀。” 旁边梁定把她心中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陆卿儿错愕道:“我家大人善待大将军,大将军为何还要这么说?” 梁定肃容道:“若是以梁某一己之身的立场,陈大人实是我敬重之人。但如今我为大梁重将,而他为大周国相,我便不能不能为大梁考虑。有他在一日,我大梁要攻大周便困难之极。唉,想不到,真正阻碍我梁定北上的人,不是与我僵持多年的襄王,反而是远在京城的一个文官。” 老太太和耶律强换了个眼神,均露出压不住的诧异之色。 这可是梁定! 天底下最有名的战神,战场之上从无败绩! 如今竟然生出这样的感叹,可见他对陈言有多重视! “妾身有一句良言,奉劝大将军。”陆卿儿柔声道。 “夫人请说,梁定洗耳恭听。”梁定肃容道。 “不要招惹我家大人,”陆卿儿认真地道,“您惹不起他的。” 衙门口前安静下来。 老太太和耶律强本来都有些想笑,毕竟对梁定这样的战神说这种话,多少沾点大病的意思。 但回心一想,梁定再强,如今不也被抓了? 这么一想,顿时对陆卿儿那话改观。 果然还是不惹陈言比较好…… 梁定愣了半晌,满腔反驳之语,最终还是全吞了回去。 良久,他才叹道:“可惜,身为梁将,我不能不招惹。” 陈言的声音从县衙内传出来:“别急着说这话,今儿给大将军的大礼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一会儿收了大礼,你若是还说得出这话来,那本官便亲自下南疆,与大将军在沙场之上一较高下!” 随着话声,陈言已从里面走出。 梁定好奇心空前地高涨起来。 连陈言都要说那是“大礼”,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 老太太忍不住道:“陈大人,不知老身可否也同去一观?” 陈言皱皱眉:“这个,老太太怕是不太行。那礼物着实有些惊人,您这身子骨,只怕受不了。” 他越这么说,老太太越是好奇,道:“大人请放心,老身行将就木,就算是真被那大礼吓死了,也绝不怪您。” 陈言略一沉吟,点头道:“行,那就同去吧!来人,备车!” 青山县西南,山林渐密。 三辆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又是穿林又是爬山,才终于停下来。 众人下车后,才发觉竟是到了一处高山山顶。 站在崖边往下一望,陈言腿都有些软了,赶紧后退几步,道:“老太太,这地方太高,你还是退后点,别吓着了。” 老太太不禁一笑,在耶律强的搀扶下,走到崖边,往下面一看,更是莞尔:“这小丘不算什么,我大辽多的崇山峻岭,动辄千丈以上,老身习惯了。” 第1396章 仙人 梁定这时也走到崖边,看了看下面,说道:“这山也就百来丈吧,不算太矮,也不算太高。” 陈言伸出大拇指:“厉害!这山把本官腿都吓软了,您几位居然还面不改色,那今儿这大礼,想来几位也能受得住的。” 梁定目光扫过四下,见远近皆山,并未见到什么“大礼”,遂道:“不知陈大人的大礼何在?” 陈言指了指东北方:“就在那边。” 三人均努力朝那边眺望,但眺了半晌,除了几座与所立山峰差不多高的山峰外,什么也看不到。 “究竟是什么?”梁定皱眉道。 “大将军看不到?”陈言一抚额头,作恍然状,“噢,该是被那几座山峰给挡住了。就在那里百里之外,山峰背后。” 三人:“……” 远在那边你带我们来这干毛啊! 直接去那边看不就行了? 就在这时,陈言悠悠地来了一句:“无妨,将山夷平,便可观视。” 三个人再次愣住。 把山移去? 耶律强忍不住道:“陈大人莫要玩笑了,咱们凡人,纵然有通天之能,又岂能夷得平这等山峰?” 老太太点头附和道:“山岳乃长于大地,有根之物,岂能除得动?” 梁定冷然道:“除非天上仙人降世,否则这世上岂有人能办到此事!” 陈言露齿一笑,道:“天上仙人办不办得到,本官不知道。但在本官面前,这区区几座小丘,焉在话下?来人!夷山!” 身侧一名军士立时上前,拿出一个小巧的笛子,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尖锐的笛声持续不断,远远而去,传向四野。 三人面面相觑,正疑惑他在做什么时,蓦地——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恐怖震响,破空而至! 连大地都随之而颤抖起来,耶律强扶着老太太,竟未能立稳,一屁股向后坐倒在地。 老太太更是脸色大变,哎哟一声跟着倒了下去,好在下面有耶律强垫着,才没摔伤。 梁定比二人都要稳得多,脸色虽然也是一变,但却没有后退,瞬间转头望向那声骇人巨响的来处。 旋即,他色变道:“那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耶律强和老太太也不由朝那边望去,同时僵住! 只见方才所指的那几座山峰,其中一座自山脚下腾起惊人的烟尘,翻滚而上,将半座山峰都包裹在内! 与此同时,那山峰百丈山体竟尔摇摇晃晃,缓缓向下顿倒! “不,不,不可能!” “天啊!那山为何塌了!” 老太太和耶律强同时惊呼出来。 话音犹未落下——轰! 第二声轰天巨响传来,那正倒塌的山峰旁边另一座山峰也腾起漫天烟尘,山体向下塌倒下去! 同时,大地抖颤欲裂,山林间的鸟兽无不奔飞,就连他们脚下这座山峰上的石块,也被震得不断抖动,山壁上有几块不结实的山石直接剥裂开来,向下坠去! 耶律强大骇,感觉所躺之处像是要断裂一样,再顾不得其它,连忙拼尽全力,拖着老太太往后缩退。 梁定虽然胆识过人,但终究不是不怕死,也下意识朝后退去。 就在他退到第三步时,却见之前被吓到腿软的陈言竟从他身边而过,向前跨了几步,站到崖边,临风而立,哈哈大笑:“哈哈哈……如何?本官说过,区区数丘,我欲夷便夷,何足道哉!”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是轰然一声,第三声巨响传来。 接着是第四声。 等到第五声响过,方才陈言所指的那五座山峰,已尽数塌倒下去! 梁定从后面看着陈言临风欲飘的身影,失态地张大了嘴,整个人抖颤不已! 恍然间,眼前的陈言似化身仙人! 不可能的! 这绝非凡人能办到! 难道他竟真是天上来的仙人?! 天啊! 大周竟有仙人护佑,那大梁还如何能够战胜它! 不知觉间,冷汗渗透层层衣衫。 忽然间,梁定腿一软,重重跪落。 不是他想跪,而是身体不受控制,一股无可抵抗的恐惧打心底涌了上来。 他曾见过无数强敌,也曾面临过无数困境。 可从未失去斗志,且总能绝处逢生、力挽狂澜。 但这一刻,他心中再生不出半分战意! 人,可以战胜。 仙,如何与战! 这种根本没办法赢的对手,纵然战意再盛,纵然再多军士,也只是送死! 陈言左手轻负于身后,目光坚定地望着远处那正不断塌倒的五座山峰。 同时努力控制着身体,让两条发软的腿尽可能站稳,避免被后面的梁定给看出他此刻也是胆战心惊,恨不得立刻躲到安全处。 这么大阵仗的爆破,他也是第一回干,想不到动静这么大! 他选的这山峰离最近的爆破点,都有五里地左右,但爆炸及山塌时带来的震荡竟然仍能远至此地! 青山县之前为了天悬山的打通,将所有库存的炸药都送往北境。不过,送走之后,陈言便让县里的炸药厂全力运转,重新生产新的炸药,存了不少。 不过如今所有存货全用在了那五座山峰上,虽然这么久的存货耗了个干干净净,但为了震慑梁定,这代价值得! 只有让梁定明白,凭他和大梁的力量休想与大周为敌,才能打消大梁攻周的计划。 两刻钟之后,那五座山峰已经尽数倒塌,飘浮的烟尘笼罩了方圆数十里范围,久久不散。 陈言感觉大地的震颤已经消失,心中长松一口气,转头道:“可惜了,本官低估了夷山的烟尘,咱们看来得多等……咦?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却是这才发觉梁定竟然已经跪在了地上,正以无比恐惧的目光看着自己。 梁定艰难地张开了嘴,道:“你……”后面的话竟哑了,再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跟陈言说什么! 那种直击魂魄深处的恐惧,让他连说话和思考的能力都暂时丧失,根本没办法正常去组织该说的话! 陈言正想说话,忽然觉得不对劲,目光一偏,落向耶律强和老太太,只见两人均横躺在地,双眼紧阖,一动不动。 第1397章 我梁定服了 他大吃一惊,一个箭步过去,查看两人情况。 这俩别是被吓死了吧?!那他们才刚刚谈妥的协议,岂不是废了! 幸好,两人呼吸平稳,脉搏正常,看来只是吓晕过去了。 陈言这才放下心来,回身走到梁定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本官此前那话仍不会变。” “这份大礼,若大将军受得住,那本官便亲自南下,与你在沙场上一较高下!” “只是,那时本官不会再像如今般好说话。” “待踏平你大梁北军之后,我便长驱南下,直奔梁都!” “那后果,你,还有大梁,承受得起吗?” 几句话并非厉声叱喝,反而说得无比平静。 可听在梁定耳中,却似惊天霹雳! 他汗流浃背,伏拜在地,颤声道:“我梁定服……服了!终我有生之年,定会倾尽全力,阻梁、周交恶,我大梁再不会进犯大周!” 陈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梁定乃是大梁的主心骨,身份、地位、实权都是可影响大梁国策的人物。 有他这句保证,大周,安了! 回到县衙后,耶律强毕竟年轻,比老太太先一步悠悠醒转。 “耶律先生没吓坏吧?”陈言就在跟前,笑眯眯地道。 耶律强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大变,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下来,惊慌失措地退到了墙边,死死抵着墙。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惊恐地道。 “本官大周文昌台右仆射,怎么?吓得失了忆,不认识了?”陈言奇道。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办得到那种事!”耶律强哆嗦着道。 “嘿,也没啥大不了,本官这点能耐对付对付我大周的小山小丘还行,你大辽动辄千丈以上的崇山峻岭,本官未必夷得平。”陈言心里好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 “你……”耶律强接不下去了,脸色惨白地看着陈言,心里犯了嘀咕。 “不过话说回来,梁定吓跪了实属正常,毕竟大梁与我大周势如水火。”陈言一脸好奇,“可耶律先生你们不是刚刚才跟本官商定了结盟之事?为何吓成这样?本官又不会没事找事去打你大辽。” 耶律强一呆。 对啊! 自己刚才吓得太厉害,居然把这事忘了! “当然,”陈言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官也相信耶律先生与狼后的信用,既已结盟,贵国自然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不然,本官也不介意去辽都逛一逛。” 耶律强一个哆嗦。 这威胁就只差明说了! 陈言神情恢复正常,笑道:“你好好休息,回头替本官向狼后道声抱歉,就说下回本官再夷山时,尽量动静小点,哈!” 耶律强看着他笑着出了屋,这才长松一口气,抬手拿袖子擦了擦光头,放下来时袖子全湿了。 太吓人了,看来,以后大辽还是真的莫要与大周为敌是好! 黄昏时分,老彭派人来禀报,说蒸馏塔造好了。 陈言刚刚去实验田逛了一圈回来,原本以为再快也得两天左右,没想到比预计中快了一倍,大喜下连晚膳也顾不得吃,坐上马车直奔机械制造厂。 到了老彭的工作间,开门一瞬,陈言就愣住了。 “大人,您来了!这东西造好了!”老彭听到开门动静,转头一看,欣然叫道,脸上两个黑眼圈深得跟抹了煤灰似的,“时间紧迫,其中有半数部件都是捡的厂里现成的家伙,剩下的是现铸的,大体上应该跟您说的那个塔差不多了,将就用用应该没问题。” “你管这叫‘将就’?”陈言指着摆放在工作间正中的那东西,失声道。 这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了! 原本以为造出来的东西应该相当粗糙,而且顶多也就一两尺高,毕竟时间这么紧,可想不到老彭竟然造出了一个高度近两丈的大家伙! 乍一看去,真就跟他前世在网上看到的蒸馏塔外观有五六成相似。 “嘿嘿,这里面按大人说的,分为多层,黑龙油放在下面,再从底部进行加热,应该就能达到大人的要求。”老彭有些兴奋地道,“把那些能什么来着?” “蒸发。”陈言提醒道。 “对对对,把那些能蒸发的东西蒸出来,向上吹上去。”老彭继续道,“因为热源是在最下面,所以往上每多走一层,温度就越低一层,然后其中一些就会在对应的塔层,呃,叫什么来着?噢,我想盐业了!凝结!凝结后再通过管道流到外面单独装起来。” “不错,相当不错!”陈言也激动起来,“东西准备好了吗?咱们现在就” 照这个法子,应该能将石油进行粗炼,把其中不同沸点的部分分离开,比如汽油和重油。 不过这个塔只是个粗制品,连温控装置都没有,离真正能大量加工的程度还远,还不知道要实验调整多少次。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了开始,就是好事! 由于手边黑龙油只有小小一管,第一次实验没有用它。 好在陈言早有准备,弄了十几种不同沸点的液体混在一起,先拿它们来试验。 准备妥当后,陈言长吸一口气。 开始了! 京城,深夜。 何进尧的家中,方应台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眉头拧成了麻绳。 今儿早上朝议之时,皇上问起了水泥生意的事。 方应台不敢说容氏商会不肯合作,只含糊地说了一句正在商谈细节。 结果唐韵追问了十几个问题,全是跟生意和水泥相关的,差点没把他给整崩溃。 生意还没谈拢,他哪答得上来! 好在最后黄良阁替他解了围,说水泥终究是个新奇之物,方大人或许是一时还未完全掌握、不敢贸然以半知半解之答应付皇上,这才让帮他避过这难关。 但这事可一不可再。 过几天,皇上肯定还要再问。到时候要是生意还没谈妥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他退朝之后便再一次来找何进尧,求后者帮忙再去劝说容立。 何进尧百般为难之后,才答应下来。 方应台忧心忡忡,没有回去,就在这一直等到了这会儿,还没见何进尧回来。 正等得焦急,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大人回府了!” 第1398章 一觉睡了几天? 方应台大喜,连忙迎了出去。 到了前院,只见何进尧陪着容立有说有笑地进来,方应台眼睛一亮。 前几次,容立都不肯与何进尧深谈,更别说到这来。今天竟然变了,难不成是何进尧终于劝服了他? “何大人,容先生,本官等得你二位好辛苦。”方应台压着心中的忐忑,上前笑道。 一见到方应台,容立脸上笑容迅速消失,脸色也沉了下来。 何进尧吃惊地道:“方大人您还没回府?” 方应台轻咳一声,道:“我记挂着这事,一直在这等着何大人的消息。何大人,辛苦您了!” 何进尧抚须一笑:“不辛苦不辛苦。既然方大人在此,那择日不如撞日,老夫现在就叫人备膳,咱们边吃边谈,把容先生方才提出的要求,与方大人合计合计。” 方应台当然不知道何进尧一离开后,就去办自己的正事去了,在外面一直耗到天快黑,才去找了容立。 此时听到何进尧的话,他一震道:“容先生肯和方某谈了?” 容立冷着脸道:“首先,容某是与何大人谈,不是与方大人谈。其次,容某所提出的要求,方大人是绝计不能接受,所以您不谈也罢。” 方应台眼皮一个抽搐,官威差点就想爆发出来。 但好在及时压下情绪,他挤出笑容道:“容先生或许还不知道,本官并非那食古不化之人,反而乐于虚心接受他人的意见。何大人会去找你,也是本官拜托,为的自是不让你容氏的水泥这种神物黯然收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咱们不如进去详……” 他话还没说完,容立已直接截断他话头:“我第一个要求,便是方大人和工部不得插手水泥之事,方大人能应了吗?” 方应台一僵! 这家伙,也太直接了!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波荡,求助地看向何进尧。 何进尧干咳一声,无奈地道:“方大人看老夫也没用,老夫方才在容先生家中苦苦劝了他大半日,可他却始终坚持这一点不可更改。” 容立昂然道:“我容立乃是一个有骨气之人,若方大人觉得这一点不可接受,那容某便就此告辞,以后何大人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说着一转身,便要离开。 方应台大骇,脱口道:“依你便是!” 生意不到他手上,顶多就是油水赚不了。 可水泥生意要是出了岔子,甚至流落到国外,那只怕他这顶官帽都保不住,损失太大了! 容立停下动作,看了看何进尧:“我只信何大人的话,何大人,您觉得方大人的话,可信吗?” 何进尧露出为难之色,看了看方应台,好一会儿才道:“方大人乃是当朝一品大员,岂会言而无信?依老夫看,他的话,还是信得过的。” 容立点了点头:“好,既是如此,那就请方大人离开吧。” 方应台急道:“本官可保证工部和我绝不插手此事,但可否让我旁听?皇上如今让本官负责此事,至少让我多多了解个中情况,回头也好跟皇上交待。” 容立脸色一沉。 何进尧忙道:“方大人只是请求,并非强求,若容先生不愿意,那咱们私下商谈便是。方大人,您还是先请回吧。” 一边说,一边朝方应台猛使眼色。 方应台心中大恨,可终究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无奈地道:“那本官便不再打扰。何大人,容先生,告辞了。” 看着方应台不甘地离开后,何、容二人对了个眼神,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一切正如陈大人所料,姓方的想要强抢水泥生意,岂能得逞!”容立笑道。 “事到如今,方大人纵然想再把这生意捞回去也不可能了,回头老夫会与他一谈,让他自己主动向皇上提出退出水泥生意,如此还能保他颜面。”何进尧也笑道。 “只怕他心有不甘,会不会在暗中动手脚?”容立笑容敛去,有些忧心地道。 “放心吧,现在这当口,他不敢乱来。”何进尧胸有成竹地道,“再说了,就算是他真敢暗中动手脚,咱们不是还有陈大人么?到时候问他如何应对就好了,哈哈!” 天明后,陈言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机械制造厂。 做了一整晚的试验,不得不说老彭在这方面真是天才,大周第一个蒸馏塔,确实能用。 但这个能用只是能实现他此前告诉老彭的蒸馏分离原理,并不能精准量化,分层之后的结果还是比较粗糙,混杂物太多了。 不过有了实验的经验,后续老彭便可针对性地完善蒸馏塔。 反正大量的黑龙油还要个把月才能送到,有时间调整。 回城的路上,陈言在马车里睡了个死沉。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身子被人可劲儿地摇晃起来。 “大人!大人!” “莫要吵……让本官再睡会儿……”陈言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 “爹!”摇他的人见他不肯醒来,情急之下,叫了一声。 陈言瞬间睁开了双眼。 爹? 他翻身坐了起来,顿时一愣。 张大彪咧嘴一笑:“大人,您看卑职这一身咋样?”说着原地转了个圈。 陈言看着他一身大红的新郎服,错愕道:“我这一觉睡了几天?” 成亲之事不是才刚刚准备吗?张大彪居然已经穿上了新郎服,难不成自己一觉竟然睡了好几天,都到婚礼当天了?! 张大彪完全没理会他问了什么,顾盼生姿:“卑职长这么大,还头一回穿这新郎官的衣服哩!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伸手就开始脱陈言的衣衫。 陈言大骇,挣扎道:“彪子你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需求需要解决的,你找你娘子就好,莫要对本官下手!” 张大彪叫道:“大人您别动啊!动来动去,我还怎么帮您更衣?” 陈言一呆:“更衣?” 张大彪指了指扔在床尾的一件崭新衣衫,道:“对啊,咱们得抓紧,大伙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大人呢!” 第1399章 现在就能抓回来 陈言一脸懵逼地踏进院子,只见院内张灯结彩,二三十人忙里忙外,拉绸带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 “大人!”陆卿儿正在向老太太整理刚穿上身的新衣,见到张大彪推着陈言进来,欣然叫道。 “卿儿,这是……”陈言满头雾水地走了过去,“怎么大辽人这么能将就的吗?这是准备今晚就洞房?” “什么洞房,今儿是试穿新衣啊。”陆卿儿轻嗔道。 “原来如此。”陈言这才恍然,“那吉日择定了没有?” “已经找了先生来测算过了,七天后。”陆卿儿抬手替他整理衣襟。 “七天后,那外面摆的流水席岂不是刚摆完?”陈言喜道,“很好!又有个理由可以摆席了!干脆再摆七天,到本官销假为止!” 一旁的老太太和耶律强面面相。 这是什么癖好,喜欢摆席? “新娘子呢?”陈言左右看了一圈,没见着阿莎。 “拜堂前七日,新郎与新娘不能相见。”陆卿儿解释道,“所以这几日就暂时让阿莎待在屋子里。” “屋子里……”陈言有点无语了,“彪子,你没跟卿儿说一说上次把阿莎单独留在屋子里的结果?” “大人,不至于吧?”张大彪迟疑道,“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这次又没赌约,她应该不会再逃吧?” “你猜呢?”陈言反问道。 张大彪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其中一间屋子。 屋门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老太太笑道:“大人大可放心,阿莎还是知大局的,想来不会乱来。” 陈言看她一眼:“老太太说的不会乱来,是说她不会逃,还是说她逃了之后不会乱闯我青山县机要之地?” 老太太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道:“自然是绝不会逃,老身了解她。” 陈言点点头:“是,一个十几岁、心性不稳的小丫头,手中掌握着举世罕见的潜踪匿形和逃跑之技,马上就要在并非十分情愿的情况下嫁给敌国的男子,她却愿意乖乖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一呆就是整整七天,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他话说到一半时,耶律强脸色就变了,一回身,扑到那屋门处,拿钥匙开了门,随即僵住。 陈言嗤笑道:“老太太,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了解她嘛?” 老太太在陆卿儿的扶持下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只见屋内空无一人,那个本来套着阿莎的绳圈掉在地上,另一端的绳子还拴在屋梁上。 “她是怎样逃脱的?!”陆卿儿吃惊地道。 “她有开锁之法,可以打开绳圈的锁扣,但却颇为费时,所以只能等到独自待着时才能用。”陈言想也不想便道。 “我现在就带人去找!”张大彪立刻道。 “我一起去!”耶律强怒道,“这次我非要亲手把她腿打断不可!” 他们和陈言刚刚才签下协议,这么敏感的时候,阿莎竟然又任性逃走,万一陈言大怒,撕毁协议,那大辽不就完了! 更有甚者,万一他一怒之下,决定把昨儿那夷山的手段用到大辽,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啊?这就不用了吧?”张大彪懵了,这可是他的新娘子啊! “不必着急,阿莎不是那种自私任性之人,她不会乱来的。”老太太忍不住道。 “老太太现在还觉着自己了解她?”陈言莞尔。 老太太顿时语塞。 的确,阿莎这举动让她太意外了。 “打不打断等找回人来再说不迟,”陆卿儿打起了圆场,“还是先去找人吧。” 众人一想也是,正要出去,陈言突然一抬手,拦住了他们。 “大人,还有啥吩咐?”张大彪疑惑道。 “不用找,本官现在就能把她抓回来。”陈言不慌不忙地让众人退出屋子,亲手把门关上,“而且,让她重新把自己绑上。” “这怎么可能!”耶律强皱眉道,“她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大人在这怎可能把她抓住?” “简单。”陈言神色自若地道,“彪子,把狼后绑起来,吊到树上!阿莎不回来,就一直给本官吊!” 几个人一下愣住了。 旋即,耶律强失声道:“什么!狼后怎经得起这么折腾!” 陈言淡淡地道:“她的人出了错,便该由她来承担责任。要怪,就怪她有眼无珠,找了个不明事理的护卫吧!” 张大彪虽然也有点犹豫,但心想大人总不会错,立马上前,便要把老太太绑起来。 就在这时,屋内忽然传出轻微的动静。 喀! 陈言一抬手,止住张大彪。 众人愕然看向房门。 陈言微笑道:“搞定了!” 伸手一推,房门打开,众人一眼看进去,又一次愣住了。 阿莎正盘着腿坐在地上,那绳圈好好地套在她脖子上。 此刻她正狠狠瞪着陈言,一脸的不服气和不甘心。 “大人这是如何办到的?!”耶律强震惊地道,“难道是仙法?!” “阿莎姑娘其实是根本没离开这里吧?”陆卿儿若有所思地道。 “还是我家卿儿聪明。”陈言赞了一句,“这位阿莎姑娘能得狼后这么器重,岂会是不知大局之人?只不过是气不过一直被本官绑着,所以故意假装逃跑,想看着我派人慌里慌张去找她,而她自己则还是藏在屋子里,等到我们找遍全城都找不到、气急败坏时,她才得意洋洋地出来嘲讽于我,岂不美哉?” 阿莎仍狠狠瞪着他,心里却暗惊。 这家伙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竟猜得丝毫不差! “所以大人才诈作要伤害狼后,她为了护着狼后,只好自己绑回去了。”陆卿儿恍然道。 “差不多,只不过有一点不太对。”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伤害狼后不是诈作,若她真的逃出了这里,那狼后肯定是要吊一吊的。” 简单几句,说得耶律强、老太太和阿莎均是心里一凛。 这家伙不是开玩笑! “大人请放心,老身可以性命担保,阿莎不会再逃了。”老太太先开了口。 “行,那老太太的这命,本官就记在心里了。”陈言笑呵呵地道,“来,咱们继续试新衣!” 第1400章 给你个任务 老太太看了阿莎一眼,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出去了。 阿莎嘟起小嘴,既不服,又无奈。 心中却知道,那家伙已经拿住了自己的命门,以后自己只好乖乖关在这,不能再自由活动了。 陈言刚走两步,忽然心中一动,道:“不过,本官也非不解人情之辈。这样吧!你若愿意替我办一件事,我便让人解开你的束缚。” 阿莎一愣,随即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叫道:“我愿意!什么事你说!” 陈言回头看向她:“偷东西,你会吧?” 阿莎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会!” 陈言笑道:“那就好说了,彪子,给我未来的儿媳妇解开绳圈!” 阿莎瞪他一眼,不过这次眼神没之前那么凌厉。 张大彪应了一声,急忙过去给她解开了绳圈。 阿莎一溜小跑到了陈言跟前:“说吧!” 陈言朝外走去:“偷东西这么鬼鬼祟祟的事,怎能当众说?跟本官来。” 阿莎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颔首,道:“今后陈大人便与咱们是一家人,他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去做便是。” 阿莎这才放下心,跟着陈言去了。 两刻钟后,陈言独自回来。 “阿莎呢?”陆卿儿奇道。 “去大金了。”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哦。”陆卿儿随口答了一句,转身正要去忙自己的,突然一愣,又转回头来,双眸睁大,“哪?” “大金。”陈言重复了一遍。 “什么?大金?”一旁,耶律强正帮忙给老太太端茶,陡然听到这一句,吃惊地转头看来。 老太太也愣住了。 “对,大金。”陈言点头道。 “哪个大金?”这次是张大彪有些难以置信,问了出来。 “大辽旁边,与大周有一小块接壤。”陈言眨眨眼。 几个人全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卿儿才吃惊地道:“大人,您知道七天后就是她的大喜之日吧?” 陈言点点头:“自然知道。” 耶律强失声叫道:“那你还让她去大金?!从这到大金,就算是骑千里马,日夜兼程,也要四五日才能到!”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本官为她规划了最短的路线,最多三日,便可到达。” 老太太算是最冷静的一个,道:“请问陈大人,您派她去大金做什么?” 陈言轻松地道:“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偷东西。有可能她在路上就能办成,所以时间上毫无问题。哪怕路上没遇上目标,那她到了大金,花个半天办完事,再日夜兼程赶回来,也能赶上七天后的吉日。” 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大人,您到底让她去偷啥?”张大彪实在憋不住,问了一句。 “大金有一件东西,关系到我大周与大金的邦交。”陈言神色自若地道,“我要她帮我偷到手。” “所以说,究竟是啥?”张大彪疑惑地道。 “现在还不能说,过几日便可以了。”陈言卖起了关子。 “派别人去不行?”耶律强皱眉道。 “也行,但此事事关重大,所以须得万无一失。阿莎那身偷鸡摸狗的能耐,比本官手下的人还了得,有她出马,才可确保没有差错。” “方才大人说事关大周与大金的邦交,莫非……”老太太眼神微动,“大金欲与大周结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陈言神秘一笑。 “既是大人的安排,那自当无错。咱们便先准备咱们的,到日子阿莎自然会回来。”老太太神情一松,笑着说道。 周围几个人听得莫名其妙,不过连阿莎的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有啥好说的? 陈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本官得再去睡一会儿。” 这一觉一口气睡到午后。 陈言醒来后,正跟卿儿一起用膳,李奉来了。 “下官拜见右仆射大人!”李奉上来便拜。 “起来吧,咱们还这么大礼数?”陈言把他扯了起来,“卿儿!给李县令添双碗筷!” 李奉一愣。 “大人,您方才叫下官什么?” “李县令,怎么了?”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啊?”李奉懵住了。 他这两天因为县里的公务,去了趟邻县,刚刚才回来。 一听说陈言已经回了青山县,他连休息也顾不上,立刻赶来。 却没想到,还没开始说正事,陈言便先给他来了一个惊喜! “本官这两日在街面上扫了扫,我不在的时候,你治理得不错。”陈言笑着道,“尤其是大街上增设交通管理衙役一事,办得甚是妥当,这县令之位,你当之无愧!” “下官多谢大人提拔!”李奉一下激动起来,再次拜倒。 “哎哎哎,你这人跪拜有瘾还是咋的?起来!”陈言再次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如今本官封了伯爵,乃是青山伯,封邑增为三个县,回头你好好干,少不得将来把三县一起交你管。” “是,下官定当殚精竭虑,尽心为大人办事!”李奉听得亢奋起来,急忙说道。 他这趟就是因为陈言回来前派人传信回来,有些事务要与陈言封邑新增的两个县交接,才离开了几日。 若是将来真能管治三县,官位什么的自是不在话下! 说话间,陆卿儿拿来碗筷,李奉不敢无礼,起身恭敬接过,这才落座。 吃喝之间,陈言大致问了问近来青山县的情况,转眼已是饭菜过半。 青山县的生意,基本都是由县衙掌控,与各地商户的合作稳步进行。只是最近京城方面周氏商会的合作项目增加了不少,使得县里的工厂几乎都是全负荷运转,开始在供应方面有些问题。 不过这也是陈言预料中的事,李奉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参与了大多数工业项目的规划和实施,对如何扩大工业规模早就有一套方案。此时一一说了出来,陈言只是听着,间中提几句建议,李奉一一记下。 等到县里的事说得差不多了,陈言终于转入正题,问道:“银庄那边,情况如何?” 第1401章 全面铺店 一提到这事,李奉顿时精神大振,道:“大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咱们银庄的存银量比开业首旬提升了十二倍之多!如今不只是咱们青山县原有的百姓纷纷将银两存入咱们银庄,连后来的移民,也超过三成开始在银庄里存银。不过人手不足,下官已经着手扩招伙计……” 陈言一边听一边点头,心中有了数。 待李奉说得差不多了,他才道:“外来客商,可有意愿?” 李奉肃容道:“大人问到下官最近一直烦恼的一点,外来客商颇有意愿,但对他们来说,银子的流通是最重要的。银子存在咱们这,却没法异地取用,就限制了咱们银庄对他们来说的作用。所以意愿虽有,但真正愿意使用咱们银庄的客商少之又少。” 陈言微微一笑,道:“这次本官回来,便是要解决此事。差不多是时候,开始扩展银庄的分店了。第一家分庄,便设在京城。然后,在未来三个月内,我要在全大周所有府城都开设分庄!” 李奉一震道:“开设分庄也是下官想说的,但要一下子在全国所有府城设立分庄,是否冒进了一点?”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你先别着急,本官还没说完。三个月内府城全部设立分庄,半年内,所有州的一线大城池,也要全部设立分庄。” 李奉色变道:“什么!这也太快了吧!而且如今大周还没有一家银庄,可以做到全国范围内的覆盖啊!哪怕是大周最大的银庄,财记银庄,也不过设立了十一处分庄啊!” 他本来听陈言说不要着急,还以为后者有什么更好的安排,结果没想到居然是比之前那话更加激烈的选择! 大周府城设立分庄,毕竟一共十几个州,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府城,但要是一线城池全都设立,那加起来就至少有三十到四十个! 陈言从容道:“你先别着急,本官还没说完。在未来一年内,全大周所有一等县的县城,青山银庄要全部设立分庄。” 李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都不是冒不冒进的问题了,这就是觉得自己钱太多,变着法去亏啊! 要是大周在和平盛世的年代,人口众多,商贸繁荣,那这种做法还可靠些。 但大周真正贸易兴盛的地方,也就那几个所在,在全国范围内设立分庄根本毫无必要。 “大周,用不了几年,就会富庶起来。”陈言轻描淡写地道,“到时候人人富有,存银便多。咱们前期亏本那是必然的,但只要坚持个两三年,便可收到极大的回报。到时候别的银庄想要与咱们竞争,会发现所有地方都有咱们银庄的分庄,再也无力竞争。” “这……”李奉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大周用不了几年就会富庶起来,这怎么可能?如今大周可说是举国皆废,要实现从无到有的过程,岂是几年时间能办到? “放心吧!本官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心中有数。”陈言笑了笑,“京城开设银庄的事你安排人手来布置,第一步是先开设两个分庄,在东、西市各一个。具体怎么做,你自行斟酌便可。” “是,下官遵命。”李奉应了一声。事到如今,大人既已有了决定,再争无用,只好尽力而为。 不过,从他认识陈言起,就没见后者在这种大方针的事情上说错过。 或许,大人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吧! 快吃完时,一名衙役飞奔进来,叫道:“大人!农所长派人来请大人!” 陈言两眼一亮,喜道:“定是有好消息!卿儿,公子不吃了,本官去也!” 李奉和陆卿儿愕然看着他放下筷子飞奔出去,对视一眼。 大人这是怎么了? 马车到了农所的实验田,陈言不等车停稳,便扑了出去。 这里是陇河流经青山县的一处支流,支流旁边是一片约百亩方圆的空地,被划分为大小数十块面积不等的田地。 此地原本便是极为肥沃的土地,陈言将这处辟了出来,作为县里的实验田,由农所的吏长农泽负责,专门用来研究改善粮食作物。 像青山县大力推广的稻谷,其谷种便是在此地被筛选和培育出来的。 田地周围有十多名纳抚营的军士看守,以防有人搞破坏,又或者有野兽前来毁坏。 每一个初次到这的人,均为此地所震惊。 倒不是被田地或者庄稼,而是被田地之上覆盖之物。 每一块田地上,均以木、石为桩,以竹条绷出棚形,然后用多层布片覆在上面,搭起了几乎全封闭的大棚。 大棚的上方,还有用来遮挡雨水用的、活动式的草瓦,遇到大雨天气便快速铺上去,避免大棚和实验田被大雨破坏,遇到晴天便揭下来。 数十个大棚并立此地,确实蔚为壮观。 但真正令人震惊的还不是大棚的数量,而是其使用的覆盖之物,乃是价格昂贵的纱布。 大周的纱布织艺已有相当水平,织出的纱布极薄,以之隔阻,甚至无法阻挡人的视线。即使是四五层纱布叠起,也可看到对面之物。 而大棚需要的透光性,别的布种很难办到,陈言再三斟酌下,选择了纱布。 当然,这种质地的纱布也是造价不菲,而且容易损坏,通常只有王公贵族、富商大贾才用得起,连一般官员都不敢穿着。 陈言自己带着人研究了大周纱布的织艺,加上老彭一起造了几种织机,使得纱布的织造效率大增,把成本给压了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限于原料因素,纱布的造价仍然偏高,普天之下,敢如此奢侈地使用纱布的,别无分号,只有此地。 “大人,成了!” 其中一个大棚的门口,一个约四十来岁的糙汉激动地朝奔来的陈言大叫,手足足蹈兴高采烈,兴奋得难以自抑,正是农所的吏长农泽。 “快!快带本官看看!” 陈言也是难以抑激动之情,扑进了那大棚。 大棚内比外面还要热,但各种庄稼在里面蓬勃生长,生机盎然。 一进去,农泽便带着陈言快步走到实验田的一角,指着一方被刚挖出来的地:“看!” 第1402章 全是宝贝 陈言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只见那小片被挖开的土壤下,一颗颗大大小小的物事静静躺在土壤之中。 陈言浑身一震。 虽说如何培育是他提出来的,但真到成功的一刻,他还是难以控制情绪。 土豆! 经过这几个月的培育,终于成功搞出第一批来了! 最大的一颗也不过小孩拳头大小,小的拇指大小,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颗。 “这些均还没有长大成形,再多一两个月,当能收获。”农泽亢奋地道,“现在我才相信大人所言无误!这一点原种,竟真能培育出这么多的子种,真要尽数到成熟,以大人给的原种成果大小来估计,这一小片只怕便可收获超过五百斤!” “很好!”陈言大力拍了他肩膀一记,赞道,“将来大周百姓脱离饥荒,你农吏长便是那大功臣!” “我哪有什么功劳,若不是大人教我,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农泽感叹道,“天下无我农泽,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农泽,但没有大人,纵然有千百个农泽,也于事无补。” “这马屁本官听着舒坦!”陈言欣然道,“不过先别急着拍马屁,跟本官去一趟县衙,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回转县衙后,陈言直接把农泽带去了他的宝贝菜园。 农泽在园子里看了一圈,一脸错愕。 “大人,这些都是啥?”他疑惑地道。 “它们各有名称,但有一个通用的称呼。”陈言郑重其事地道,“宝贝。” “宝贝?”农泽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之前给你的土豆,便是本官在这里培育出的原种。”陈言重重地道,“而其它几种东西,也都是不逊于土豆的宝贝!只要能培育成功,咱们大周百姓,不,天下百姓,便再不必担心饥荒了!” 当初陈言见到陆三从海上带回来的那些所剩无几的食物时,当场就跳了起来。 赫然竟是土豆、红薯、玉米、瓜子等作物! 当时大周原产的农作物,陈言已经找了很多人确认过,这些高产作物根本没有,想不到陆三居然误打误撞下,带回了这些。 如果从地理上来推估,陆三被人带去的地方,极有可能相当于他前世的美洲。 而这些被带回来的作物,必将改变整个大周! 当下陈言将所有作物一一给农泽说明,还把自己做的笔记也交给了他。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法呆在青山县,加上官位已高,再难腾出手来亲自照料它们,唯有将它们交给在这方面出色当行的农泽,由后者来管理照顾。 当然要让这些作物真正开始发挥大用,并不能一蹴而就,至少还有几年时间,有农泽负责,他也放心点。 农泽比他还要振奋,在园子里跟陈言一起到天黑,才算是大致将一切要点记下。 又找来人手,连作物带土壤一起挖了出来,尽数送到农所的实验田。 所有事情搞定后,陈言才长舒一口气,摩拳擦掌地进了书房。 关上门,焚上香,闭目静坐。 回来的这两天一直挺忙,现在终于有点空闲时间了。 良久,陈言才蓦地睁开眼,神情庄重地打开一个抽屉,双手将里面一本画册捧了出来,平放在桌上。 轻轻抚过画册封面,陈言竟然有种与老友久别重逢的感觉。 《二郎怒惩金莲嫂》! 这个系列他追了这么久,第七本终于出了! 这是昨儿去机械制造厂的途中,他顺手买回来的,今晚就难得地抽出半晚时间,好好荒废荒废! 次日一早,陈言把耶律强和老太太叫上,一起去了县衙的甲仗库。 “成亲之事已在准备中,本官也得给二位看看我的诚意。”陈言带着二人入了甲仗库,边走边道,“该给大辽准备的东西,本官已经在准备中了,今日先看看样品。” 耶律强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激动。 这几日他们一直没敢主动提这事,毕竟是求着陈言,怕惹他不快。 但心中早已经想要见见那些让他们心心念念的宝甲宝刀,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进了甲仗库的库门,一条长长的走道平铺而前。 走道左右两边是一间间的器室,均是房门紧闭,且每扇门都用大锁锁死。 但内中没有开窗,也没有灯光,两名衙役提着特制油灯走入后,才将里面映得清晰起来。 耶律强一眼扫到走道尽头,暗暗吃了一惊。 走道长度怕是要超过百丈,两边的器室各有二十间左右。就一个县来说,这甲仗库着实有点大了。 陈言打了个手势,其中一名衙役立刻拿钥匙开了第一间器室的门锁,将门打开。 陈言当先跨步走了进去。 耶律强扶着老太太慢慢跟着踏入,只见里面放着一排排的武器架,摆放着一件件锃亮的钢刀和铠甲。 从外面看时还不觉得,进入后才发觉里面出其地宽广,一室之大,宽长均在五丈以上。 陈言走到其中一个武器架前,将一把带鞘钢刀拿了起来,回到二人跟前,沧地一声拔出钢刀。 耶律强呼吸微窒,立时感觉到那刀的与众不同处。 像大辽普通军士使用的佩刀,刀面较为暗灰,甚至有些偏黑,但此刀却相对光亮很多,映着衙役手中油灯的火光,透出阵阵逼人的凌厉。 “搬进来!”陈言一声冷喝。 外面又进来两名衙役,抬着一根粗如壮汉大腿的木桩进来,立在地上。 陈言示意众人退开,单手抓着刀柄,暴喝一声:“断!” 呼! 一刀狂挥! 咄! 钢刀砍在木桩上,登时嵌了约二寸深进去。 但柱子没断。 陈言老脸一红,讪讪地道:“本官不是练武之人,见笑了。彪子,你来。” 张大彪答应一声,上前把钢刀拔了出来,简单摆个起手势,倏然一刀疾劈而下! 尖锐的破空声中,钢刀瞬间切过木桩,这次没有嵌在中间。 众人目光落处,只见那木桩似没有任何变化,仍静静地立在那。 “这是……”耶律强疑惑起来。明明看着钢刀劈过,为何木桩没有断裂或者破损? 第1403章 震慑 反而陈言此前砍的那刀,在木桩上面还留下了一个缺口,比张大彪这一记似乎杀伤力都要强些。 张大彪咧嘴一笑,把钢刀回到陈言手中的鞘中,然后走到木桩前,探手抓着木桩上沿一提。 半截木桩应手而起,留下半桩还立在地上。 竟是已经被一刀两断! 耶律强倒吸一口凉气。 这刀,确实够利! 陈言对他的表情大感满意,同时多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什么异样神情,心中越发肯定自己那个猜测。 其实刀利是其一,但若没有张大彪这等厉害的身手,换了别人,只怕一刀也很难砍出这样的效果来。 “此刀,便是宣国公的铁甲黑骑所用佩刀。” “而这边的铠甲,便是铁甲黑骑所用战甲,不过为了增加慑人效果,同时也为偷袭时避免被人提前发觉而在甲身上加了暗色的特制涂料。” “若是大辽对铠甲有特殊着色需求,本官也可能满足,当然每一副铠甲须得另付相应的加工银。” “方才钢刀已经试过,现在试试铠甲。” “彪子!给这甲来一刀!” 陈言一边说,一边指着就近一副挂在架子上的铠甲吩咐道。 张大彪答应一声,正要过去动手,耶律强突然道:“陈大人,可否让我试一试?” 陈言欣然道:“当然可以!来人,帮耶律先生着上钢甲!” 耶律强吓一跳,急忙道:“不不不!我是说,能不能让我用一用那刀?” 开什么玩笑,虽说这甲应该能挡得住这刀,但方才张大彪一刀之威太吓人了,他哪敢拿自己试验? 陈言呵呵一笑,道:“自然可以。” 耶律强精神一振,走过去拔出陈言手中的刀。 然后从腰间的皮囊内摸出一把匕首,拿匕首对着钢刀一记对撞。 当! 一声交鸣,耶律强终究也不是练武之人,手里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捡起来一看,只见匕首已经开了个约一寸深的口子,而钢刀却只有一点细细的划痕! “果然是宝刀!”耶律强惊喜道。 他这把匕首乃是长年随身的护身之器,当年是重金买来的,锋利异常,比之一般军刀毫不逊色,但在钢刀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试想,以他的力量都能一刀砍出匕首个缺口,若是沙场之上,两名膀大腰圆的军士全力对砍,岂不是一刀就能把普通军刀砍断! 陈言看着他完成整个过程,晓得他是怕木桩作了手脚,所以用自己带的匕首来试验,不由莞尔。 他岂会拿假刀给对方?毕竟还要靠大辽去探大金的底。 不过陈言没说什么,看着耶律强提着钢刀走到钢甲前,双手握柄,猛地挥刀一劈! 当!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钢刀从钢甲上滑过,耶律强发力太猛,一个没抓稳,钢刀掉在了地上,人也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坐在地。 难怪宣国公说他是个文士,确实,虽然长得挺高大的,但这力气看起来似乎也不见得比他陈言大多少。 耶律强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爬了起来,在钢甲上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一道方才劈出来的细痕,并没有破裂,登时大喜道:“这甲果然厉害!” 陈言笑呵呵地道:“本官出了名的铁齿铜牙金不换、诚实可靠小郎君,岂能给你假货?” 这间器室里所放的,乃是第三版军备。 虽然比之如今最新的第五版差了一些,但也已是远超时代的造物,足以让对方震惊了。 老太太长叹一声,道:“大辽,有救了!” 陈言笑道:“此外还有战马所用的护甲,甲体也是以同样的钢材制作,保证在绝不比普通护甲更重的同时提供更强的防御力。那甲有专门的储放室,我现在便带二位去看看。” 耶律强忙道:“大人,请问这些刀甲何时可以送往大辽呢?” 心中有些担忧,万一陈言说要等黑龙油到了之后才能发货,那岂不是还要多等一个月?而从此地发往大辽,又得等一个月,加起来大辽至少要两个月后才能收到这些军备。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待二位今日看过货之后,明日本官便会先备齐五百套,派人送往大辽。” 耶律强脱口道:“五百套解不得燃眉之急,不能直接将原本约定的二千套送过去吗?” 陈言从容道:“若是依约定,那本官便该等黑龙油到了之后再说。本官能提前送这五百,已是看在咱们快成亲家的份上了。” 耶律强还想说话,老太太已开了口:“一切便依大人安排。” 耶律强无奈,只得住嘴。 陈言微微一笑,再道:“待成亲之后,本官会安排另一个五百套送往大辽。之后的一千套,便要等黑龙油到了之后再说。而其余约定的军备,会依照此前的协定,如期送货。” 老太太微微颔首:“大人的安排,自当无误。” 离开甲仗库后,耶律强和老太太独坐一车。 趁着左右没了旁人,耶律强忍不住道:“狼后,您为何要让他来安排?咱们等不起啊!” “势在人手,不可冒失。”老太太缓缓道,“再者,你认为这位陈大人为何要带咱们去那库房?” “自然是为了让咱们瞧瞧他的货品。”耶律强不假思索地道。 “要看那些钢刀钢甲,他拿出来看便是,何须去那里?”老太太叹道。 “这……”耶律强一想也是,“那狼后认为他为何如此?” “只怕,是为了震慑我等。”老太太双眼微眯,“那库房之内,你觉得有多少军备?” “我曾悄悄观察过,一间大概放了二百套,整个甲仗库内二十来间屋子,合计当有四千套左右。”耶律强估测道。 “而那只是他让我们看到的部分。”老太太再道,“在未看到的地方,这样的库房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么说,他此前说什么库存不足,只能先给二千套,乃是撒谎?!”耶律强惊怒交加,“我找他理论去!” “蠢材!”老太太忍不住叱了一句,“你找他理论有何用?戳破他的话,对咱们能有帮助么?若是惹得他毁约,我大辽还如何与大金抗衡!而且,你再好好想想,他既有如此之多的储备,若真翻了脸,只怕比大金还要难以应对,届时两侧夹攻,你是怕我大辽灭得不够快么!” 第1404章 国比人还儿戏 耶律强被她几句话浇灭了心中的激动,冷静下来,暗出一身冷汗。 “狼后说得是,是我鲁莽了。”他惭愧道。 “只要你能明白便好。”老太太神情缓和下来,顿了顿,回到了方才的话题,“若他有十个这样的库房,甚至二十个、三十个,那就说明他至少有四万套、八万套甚至十二万套。这样的对手,岂是我等可轻搦?” “大周竟在咱们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之强……”耶律强脸色发白,喃喃说道。 “老身可断定,未来,大周必是比大金更难以应对。”老太太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好在,咱们已与大周结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强一想也是,松了口气。 原本他觉得此前的协议自己这边挺亏,现在看来,竟然还赚了! 至少,光是结盟一项,便可保得大辽平安。 另一辆马车上,驾车的张大彪好奇地道:“大人,您明明可以把刀甲带到县衙去给他们看,为何还要特意带他们来甲仗库?” 车内,陈言随口道:“带到县衙顶多一两套,怎震得住人?甲仗库就不同了,地方大,气氛又好渲染,压迫力强,这样若他们以后想违背盟约,便多了一层顾虑。” 张大彪错愕道:“但大辽才和咱们结盟,会违约么?” 陈言淡淡地道:“彪子你知道两国邦交像啥不?” 张大彪晓得大人又要给自己上课了,虚心地道:“卑职不知。”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就像你和那个阿莎,你想想,若不是迫于无奈,她肯嫁你?如果没了外力约束,你俩的婚事就得告吹,她铁定跟你翻脸,顺便跟本官也翻脸。” 张大彪一呆:“两国邦交这么儿戏的吗?” 陈言哂道:“这是你把‘国’这个事给看太大了。国,说到底,就是一群人凑一块儿。所以国和人就是一个东西,人会怎么干,国就会怎么干。而且人与人还能讲讲感情,国与国甚至连这也能抛舍,比人还要儿戏。” 张大彪听得直挠头:“大人,您这讲得也挺儿戏的,卑职着实不太明白。” 陈言哈哈一笑:“没事,本官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就好。总之,两国之交,有利则趋利,利多则趋利多,什么结盟之约并不可靠。故而与其期待别人守约,不如设法让对方明白,若是违约,则其利将大损。如此一来,对方自然不敢妄动。” 张大彪听得连连点头。 大人说的话,自然是没错的。 陈言再道:“尤其大辽,实是狼子野心,长年四野征战,掠抢杀伐无数。如今大辽有了难,不得不向本官求助,若是那难一解,比如说击败了大金,必定会转头继续虎视我大周。甚至换个角度,大金不再与他们为敌,而是与其结盟,大辽搞不好就要答应,然后一起联手攻我大周。” 张大彪吃惊地道:“大金和大辽不是世仇吗?” 陈方双眼眯成细缝,道:“大辽与咱们也是世仇,如今不也照样割地求和?且大金起势,实在太过蹊跷,对方究竟会怎么做,很难断定,咱们须得做足了准备。本官先以炸药夷山吓唬之,再以军备震慑之,便是要让对方明白,就算他们与大金结盟,也休想是我大周的对手。” 大金那军刀,简直就像是大周空降了他陈言一般,陡然间战力提升了两三档。这令陈言心中有了个猜测,但究竟是否如此,还得再看。 而在查明背后真相之前,须得防患于未然。 不然要是大辽真和大金联手,大周就算是能应付,也免不了大伤元气。 除了这些,陈言安排阿莎去办的事,也将使得大辽与大金结盟的可能性再削减一层。 层层布计下,大辽便不得不依附于大周。 张大彪恍然道:“原来如此,还是大人考虑周到。” 陈言悠然道:“周不周到,本官也没法断定,变化永远比计划快。不过,只要尽可能将变化控制住,就能让一切按本官预想中的来。现在嘛,就看你未来娘子那边办事办得如何了。” 回到县衙后,陈言刚到内院,陆卿儿便迎了上来:“公子,苗姑娘来找您。” 陈言愣了一下:“哪个苗姑娘?” 陆卿儿不由莞尔:“近来公子这记性可不大好,这才几天,就把人家给忘了?” 陈言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了:“这几日太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哪?” 不多时,陈言在内院见到苗絮儿。 见陈言进来,苗絮儿连忙行了礼,道:“大人,您上回问我的那位工匠,我已经问过我娘了。她况,那人好多年前已经过了世。” 陈言有点失望,惋惜道:“那就可惜了。” 当时他看那玩意儿的制作极为精巧,对方必是个厉害的工匠,若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大周这个时代,限于教育无法全民普及,人才属于不可多得的宝物,死一个少一个,太过可惜。 苗絮儿忙道:“不过,听说那人有个儿子,技艺也是十分精湛。” 陈言精神一振:“人现在在哪?” 苗絮儿答道:“原本是住在我老家那边,但后来我们逃难出来,不知道他是否仍在那边。” 陈言沉吟片刻,道:“苗姑娘,本官有心雇你做个工,每日一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苗絮儿一愣,吃惊地道:“这也太多了!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来便是,凡女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陈言肃容道:“本官想请姑娘回一趟你家乡,帮我找一找那个工匠的儿子。我会派人同行保护,今日便出发,每日一两银子的酬劳。若是能将他找来,额外再酬谢一百两。” 那件贞洁锁的工艺,可说在他见过的所有工匠之上。哪怕是老彭这等老匠人,也难以与其相比。 他有几件研究已久的物事,交给老彭和青山县研究院的人琢磨了两年,一直没弄出来。 偏偏他自己只能提供大概的思路,再技术层次的东西自己也没法解决。 若是能找到一个技术能力够硬的工匠,说不定便有突破瓶颈的可能。 为了这个可能性花个几百两银子,值! 第1405章 公公婆婆 苗絮儿一呆:“就这么轻松?” 一天一两银子,这可说是做梦才会出现的好事,原本她还以为是多么困难,想不到只是回一趟老家。 而且还有人保护,那更是没什么好担心的,等于带薪旅游。 更别说若是找着人,还能额外再赏一百两银子。 陈言正色道:“我也不瞒姑娘,这事对你来说并不难,但那人或许对我十分重要,所以这银子是价有所值。” 苗絮儿断然道:“既是如此,那犯女回去稍做收拾,便出发回乡!” 陈言喜道:“那就有劳了!本官会预付你三十两银子,日后若是超出三十日,便再行补上,若不到三十日,你也不必退还。此事关系重大,请姑娘务必尽心一寻。” 次日一早,陈言带着耶律强和老太太到了人工河港,确认了五百套军备无误后,以货船直接北上。 此事他已得到唐韵的首肯,沿途关卡打点使用的公文官函也已备好,还带上了耶律强的亲笔信。只要将东西送到北境辽、周边境上,自然有辽人过来接应。 “如此一来,至少这批军备到了之后,能暂稳军心。”老太太看着船只远去,神情中微露忧色,“希望在这段时间内,大金不至于再次发动进袭。” “老太太大可放心,本官之前不是说了吗?军备打造有多不易我最清楚,我至少有八成把握大金最少要花上几个月时间,足够大辽备战。”陈言轻松地道。 “希望借大人吉言,一切顺遂。”老太太叹了口气。 两日后,天还没亮,陈言正呼呼大睡,忽地感觉鼻孔有些掻痒,不由打了个喷嚏。 “卿儿别闹……公子还得再睡一会儿。”他翻了个身,没有睁眼,喃喃地道。 “公子,您在说什么?”陆卿儿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陈言倏然睁开双眼,霍然转头,只见床边蹲着一个娇小身影,正带着俏皮笑容,手里抓着她自己一绺头发,朝他脸上又搔了过来。 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阿莎! 见陈言睁开眼来,她才停下了动作,笑嘻嘻地道:“你醒啦?” 陈言皱了皱眉:“你在这多久了?”眼睛一扫,却见这妞跟个猴子似的,明明到处都能站,她却居然直接踩在床的边沿处,蹲在那。 阿莎操着不熟练的大周话道:“两刻钟啦。你真没睡相,梦里翻了好几次,那位姐姐真可怜,都快被你挤下床去啦!” 陈言淡淡地道:“我要是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上次你偷偷溜进来找本官,后果是什么你心里清楚。这次竟然还敢如此,看来你受的教训仍未够。” 阿莎一惊,慌忙从床边上跳了下去,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我这次是急着回来向你禀报情况,没恶意的。” 陈言哂道:“你说没恶意就没恶意?行了,回去跟你家狼后说一声,辽、周盟约,没了。” 阿莎一僵,傻眼了。 她少女心性爱玩,又喜欢刺激,以前在大辽时,就时常特意钻那些守卫森严的所在,以不被察觉为乐。 可没想到,在陈言这遇上了大麻烦。 她自己被责罚倒没什么,可要是害辽、周盟约破毁,就算杀了她,她也赔不起啊! “事关邦国大事,你竟仍然如此任性,枉对狼后对你的信任!”陈言寒声道,“未来大辽覆灭,便是你一手造成!” “我……我……”阿莎结巴起来,想要分辩,可憋了半晌愣是没想出该怎么求饶,好不容易迸出一句,“公公!” 陈言一愣,和她大眼瞪小眼,屋子里一时安静如死。 好半晌,陈言才难以置信地道:“你竟然还真叫我……” 阿莎脸蛋涨得通红,窘迫地道:“按你们大周的规矩,我……我不是嫁给了张大彪,就得叫您公……公公么……” 这几句话说完,她死的心都有了。 太丢人了!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这小子也不比她大几岁,凭什么要大她一辈? 可事到如今,再怎么丢人,也只好干了。 自己自尊心是小事,大辽是大事! 陈言:“……” 这妞为了求饶也是够拼的…… 本来这话只是他当时逗她所用,想不到她居然还真叫出了口。 原本肃杀的气氛,瞬间控制不住地变了味儿。 陈言再难板着脸跟她说话,清了清嗓子,道:“少给本官耍花招,别说叫一声公公,你就算叫十声,也免不掉今日的过错。” 阿莎硬着头皮道:“阿莎做了错事,应该受罚,我不敢求公公饶过,只求您只责罚我一个,别牵连大辽。公公要打要杀,我都绝无怨言!” 一口一个公公,听得陈言忍不住把胳膊伸了过去,展示给她看:“别再叫公公了,看见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莎趁势抓着他胳膊,轻轻来回摇晃:“公公,求您了……您打我吧,要不杀了我也成,别怪狼后和大辽……公公……” 陈言失声道:“你当本官什么人,以为撒娇能有用吗!” 阿莎还没说话,陈言身后响起陆卿儿的声音:“公子,她都这样了,您就原谅她一回吧,成么?” 陈言一愣,转头一看,只见陆卿儿睁着双眼,眼眸里全是不忍。 他反应过来,晓得应该是方才说话把她吵醒,卿儿心肠比他软多了,见不得阿莎这“儿媳妇”的央求,所以出声相助。 他皱皱眉,道:“但她再三擅闯,若是轻饶,日后她哪还知道收敛?” 陆卿儿轻蹙秀眉,说道:“若她再犯错,公子罚卿儿好啦,我替她担下。” 这话一出,陈言和阿莎都愣住了。 半晌,陈言才道:“不至于吧?你和阿莎前后加起来也没见过几次面,就这么护着她?” 陆卿儿认真地道:“卿儿是和阿莎姑娘不熟,但和张兵曹熟啊。张兵曹是公子的家人,以后她嫁给张兵曹,那不也是咱们家人么?” 阿莎两眼一红,慌忙吸了下鼻子,压住涌上来的泪意。 这都什么人啊!哪有一上来就来这么猛的感情攻势的!搞得她都点受不了了…… 第1406章 地摊故事级身世 陈言惊奇地看着她。 卿儿的话有这么大威力吗?怎么这小妞看着像是感动得快哭了模样? 只能说,人跟人是不同的,这话对他来说,冲击力基本等于零。 不过,既是卿儿发话,他也不可能忽视,来回看看两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看在卿儿的份上,这回本官便与你计较。” “太好了!谢谢公公!谢谢婆婆!”阿莎惊喜之极,大叫了一声。 一声婆婆把陆卿儿喊得既是害羞,又是心暖,翻身坐起来道:“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几日想必是累坏了,来,婆……我带你去泡个温泉浴,好好洗一洗,再睡一觉。” 阿莎甜甜一笑,说道:“多谢婆婆!” 陈言听着她一口一个婆婆,感觉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地上掉,心里十分后悔。 早知道当初就不用这逗她了! “你还是叫我卿儿姐姐吧。”陆卿儿也有点尴尬,下床说道。 “卿儿姐姐!”阿莎松了口气,立刻毫不犹豫地叫了出来。一声婆婆瘆了仨,她自己也不好受,叫这个轻松多了。 “哎!”陆卿儿笑着带着她出了卧房。 陈言看着两女离开,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那妞还没跟他汇报呢! 天明后,张大彪来到内院,见陈言一脸郁闷地坐在卧房门外,奇道:“大人,您咋在这?噢,卑职明白了,您惹卿儿生气,被撵出来了!” 陈言站起身,飞起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是本官的事吗!都是你的妞干的好事!” 两女泡完温泉回来,陆卿儿说要和阿莎一起睡,但他这个“公公”显然同床不宜,于是就把他给撵出来了。 张大彪听完陈言的话,惊喜道:“阿莎回来了?这么快?她事情办妥了?” 原本预定还要几日,想不到提前了! 陈言正要说话,房门打开,阿莎从里面蹦蹦跳跳地出来:“本姑娘出马,岂有不成的道理!北上走了两日,便遇到了大金的使团。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办完事,就立刻赶了回来。怎么样?厉害吧!” 张大彪看着她得意挺胸的模样,喜笑颜开:“不愧是我未来的娘子,厉害就是厉害!” 陈言撇了撇嘴:“瞧给你能的,说吧,一个细节都不可错过,让本官看看你究竟怎样做的。事关大辽、大周和大金三国邦交,你最好不要有遗漏。” 一提到三国邦交,阿莎也不得意了,脸色严肃起来,将此去北上的一切细细说出。 陈言一边听一边想,直到她说完之后,才满意地道:“成,这事你办得还算妥当。没和任何人说吧?” 阿莎一昂首:“我一回来,立刻来见你,连狼后和耶律强都没去见呢!怕被人察觉,我才偷偷潜入,可你却把我当成恶人……” 说着说着,神情有些委屈起来。 陈言翻了记白眼,道:“行了!本官可不是卿儿,这种装模作样唬唬她还成,唬我就是自找没趣了。” 阿莎委屈的神情瞬间消失,朝他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不过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陈言顿了顿,道:“但这次的事你确实办得不错,看在这功劳的份上,以后不必再锁你,本官也不会再追究你擅入我卧房之罪。但,这种事不可再犯,本官酷爱光着睡,今儿你运气好,我昨晚穿了睡袍,万一下次你进来时我没穿,那你咋办?你们大辽总不至于豪放到晚辈可以看长辈的光屁股吧!” 阿莎脸上微红,道:“我不会再那样啦。” 陈言心说你最好不要,有点好奇地道:“本官着实有点好奇,你到底怎样躲过我府中护卫、进入我卧房的?” 阿莎还没说话,张大彪已插嘴道:“大人还不知道吧?阿莎是大辽狼女,自小跟着狼群长大,十岁的时候才被狼后所遇,带了回去,教她说话认字。” 陈言失笑道:“这种地摊故事本官这青山县的书坊到处都是,彪子你居然还能信?狼抚养人这种故事,只在梦里才有懂吧?” 张大彪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卑职说的不是被狼群养大,而是跟着狼群长大。她四岁的时候跟父母在山里失散,被狼群盯上,她拼了命爬上了树才躲过它们。但那些狼一直不走,她不敢下树,在上面饿了好几天。后来,狼群熬不住去另找吃的,她才偷偷下树摘果子挖树根裹腹。只是,她再没找着出山的路,在山里呆了好几年,饿了就吃果子啃树叶,提心吊胆地躲着山里的虎狼豺豹。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岁,练出了一身潜踪匿形的本事。大人,您瞧她这身子娇小,都是那时候吃喝不够,才导致没咋长起来,多可怜啊!” 陈言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假的?四岁小孩能在大山里一个人活六年?” 阿莎的身手居然能瞒过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军士,这一点他其实心里一直有点不服气,也大惑不解。 不过若张大彪所说是真,那这事倒还能解释得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生死关口遛达的人,居然还能活下来,那她能练出这样的身手还算合理。 这也解释了她为何如此大胆任性,毕竟那么多年都是跟着野兽过的,没有野性咋可能? 张大彪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陈言在他额头弹了一记:“搞得好像你亲眼瞧见似的……等等,你咋知道这么多?” 张大彪揉着额头咧嘴一笑:“那几天她不一直跟卑职么?聊多了就知道了。” 陈言狐疑地道:“等等,你想娶她,不会是因为听了她的故事同情她吧?” 张大彪立马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绝对不是!卑职与她是不打不相识,对她十分敬重。” 陈言见一旁阿莎一直没吭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来回看他们,心念一转,道:“本官还是有点好奇,不如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试一试。” 阿莎毫不犹豫地道:“行啊,怎么试?” 陈言指着院门:“本官站在那,给你刻钟时间,你若是能在我不知不觉下进入院子,便算你赢。” 阿莎眼珠一动:“我赢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第1407章 真是见鬼了 陈言瞪她一眼:“奖励你一百大板如何?” 阿莎撅着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小气鬼!”一转身,从院门出去了。 陈言跟着她走到院门处,也不看她,转过身,面对着院内,道:“开始!” 院门宽仅七尺,若她要从他身旁进入,他必能察觉。所以她只有从院墙外翻进来,而他一直盯着院墙,若她进入必会看到。 张大彪也跟着走到院门处,学着他盯着院子里。 过了一会儿,陈言有点熬不住了,低声道:“看到她没有?” 张大彪两只眼都快瞪出来了,却道:“没有,大人呢?” 陈言没好气地道:“本官要是瞧见了,还会问你?” 张大彪疑惑道:“她不会是还在外面吧?” 陈言冷哼道:“哼,她这么厉害,现在要是在外面,本官脑袋割了给你当球踢!她必是已经进了院子,只是咱们没发现。” 张大彪茫然道:“那她是咋进去的?” 陈言眼珠一转:“你进去找一圈,看看她藏在哪。” 张大彪正要动作,突然又停了下来,看向陈言:“大人,不用了。” 陈言生怕露了什么细节,眼睛仍死盯着院子里,不悦道:“什么不用了,叫你去就去!” 张大彪拍拍他肩:“真不用了,她就在这。” 陈言愕然转头看他。 张大彪指了指两人之间的地面。 陈言低头一看,愣住了。 两人之间距离约两尺宽的地方,阿莎正蹲在那,双手抱着膝盖,仰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他们。 “你竟然还没进去?!”陈言终于回过神。 阿莎站起身,打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走进了院子。 二人一头雾水,跟着她走到院里墙边一棵大树后面。 阿莎停了脚步,指了指树干上。 二人定睛一看,顿时懵住了。 树身上,拿地上的湿泥抹了约巴掌大的狼头图案,还别说,挺惟妙惟肖的。 陈言和张大彪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妞竟然已经进过院子,而且还是他们四个眼皮子底下! 要知道方才这段时间,他们注意力全放在院子里,竟未发现她何时已经进来,何时又出去、蹲到他们之间的! 而且这泥狼头所绘之处,并不是完全背对着院门的方向,而是侧对着。 可她方才在这上面搞绘画,他们两人居然一个也没发觉! “你到底从哪进来的?!”张大彪脱口道。 “从你们身边呗。”阿莎的声音响起。 陈言听那声音是在背后,吃了一惊,那小妞本来在两人前面,竟然不知道何时溜到了他身后。 但他转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大人,她在您左边!”张大彪也转过头来,看了看,连忙提醒。 陈言立刻朝左边转头,还是看了个空。 “绕到您右边去了!”张大彪飞快地叫道。 陈言沉住了气,朝前踏了两步,靠着大树树干转过身来。 但还是没看到阿莎。 张大彪指着树后:“方才您转身的时候,她跟鬼似的,一溜烟就跑树后去了。” 陈言也不禁心里一寒。 真是见鬼了。 张大彪口口声声说方才在他身后,但他却半点都没感觉到! “揪她过来!”他喝道。 张大彪立刻绕到大树后,登时傻眼了。 人不见了! “笨蛋,我在上面呢!”树枝间,传出阿莎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上望,只见叶影幢幢,却不见她具体在哪。 张大彪也是爬树好手,立刻攀着树干猿猴般爬了上去,钻进了枝叶间。 陈言在下面仰头望着,只看到张大彪的身影在里面左钻右爬,不多时已把枝叶间全清了个遍。 “没用的东西!”陈言骂道,“人就在上面,这也找不到?” “对啊!真没用!”旁边有人跟着叫了一句。 陈言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只见阿莎俏生生地站在他身旁,也正仰着头向上望。 “你……啥时候下来的?”陈言下意识地道。 “就在他上去的时候呀。”阿莎目光落下来,看向他,眼里笑意满满。 自从认识陈言以来,她吃了不少苦头,今儿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耍他一回,心中大感畅快。 陈言呆看着她。 方才张大彪是从树的另一边上去的,而他在树的这一边,两人视线的死角加起来可能连一尺宽度都不到,她居然能精准找着死角位置,然后顺利地爬下来而不被察觉? 简直是离谱他姥姥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姥姥家了吧! 树上的张大彪听到下面的声音,立刻从上面跳了下来,瞠然看着阿莎。 阿莎看看他又看看陈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言两只眼亮了起来,道:“你果然厉害!那好,就算你将功赎罪,只要你肯教我手下军士如何藏踪匿形,本官便再不计较你冒犯之罪!” 这想法他初次察觉阿莎的厉害后,便已经有了。 他训练出来的军士,其实也精于潜踪匿形之道,但和阿莎比起来差距以档次计,不可同日而语。 要是她能教会军士她那身本事,纳抚营的军士能力还能再提一档! 阿莎笑容消失,摇了摇头:“没用的。当初狼后也让我教过大辽的军士,但教了三个月,他们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学不会,最后只好放弃。” 陈言不死心地道:“或许他们不够聪明,但本官的军士,个个悟性惊人。” 阿莎想了想,对张大彪道:“你那个绳圈还在么?” 张大彪立马从身上的行军囊内翻出此前绑阿莎的那绳圈。 阿莎道:“绑你脖子上,锁死。” 张大彪依言弄好,问道:“然后呢?” 阿莎说道:“然后不用钥匙,把这绳圈解开。” 张大彪想了想:“能用铁丝吗?” 阿莎摇摇头:“不行。你身上如果藏了铁丝,肯定会被人搜出来,所以得假设你没有铁丝或者其它藏身上就会被搜出来的工具。” 张大彪愕然道:“那还怎么解,我解不开。” 阿莎看向陈言:“看吧!你的军士不行的。” 陈言皱眉道:“难道你不用工具就能解开?” 第1408章 狗皇帝 阿莎摇摇头:“不是不用工具,是不用钥匙或者铁丝之类。” 陈言好奇心被完全挑了起来,道:“那你要怎么解?” 阿莎让张大彪把绳圈解开,套到她脖子上。 锁死后,她抬手将自己一根头发拔了下来,从锁孔探了进去,几下捣鼓,头发从锁孔另一边探了出来。 她用另一只手抓着头发探出去的那端,双手试着扯拉了几下。 喀! 绳圈开了。 陈言和张大彪张大了嘴,瞠然看着。 她居然用头发就把这绳圈解开了! 陈言大概能想得到原理,她是把头发探进锁齿,双手扯拉时便钭锁齿给拨开,借以开锁。头发有一定韧度,确实也撑得住扯拉的力道。 可是,她是如何把头发精准地探到合适的锁齿位置的?要知道锁芯虽然不是密封,可缝隙极窄,按说不可能办到才是! “好厉害……”张大彪看得两眼都直了,喃喃地道。 “你说吧,你手下有几人能办得到?”阿莎看着陈言道。 陈言叹了口气。 是他想太多了。 她这些能耐或许跟后天在绝境之中磨练有关,但主要还是靠天赋。 就像纳抚营的军士,经过同样的训练,有的能成为一等军士,有的只能成为四等,这就是天赋差异造成。 而她这方面的天赋,复制都复制不来,纳抚营的军士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向狼后覆命啦!”阿莎把绳圈扔还给张大彪,得意洋洋地转身去了。 剩下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古怪。 “彪子,你成亲后,未必降得住这丫头啊。”陈言有点担忧地道。 “要是能轻易降得住,哪值得我张大彪喜欢?”张大彪反而斗志昂扬起来,“大人您看着吧!卑职定会让她乖乖臣服!” 另一边,阿莎到了老太太他们所住的院子。老太太和耶律强见她提前回来,无不大喜,连忙问起事情经过。 反正陈言也没禁止她把这事告诉狼后,阿莎没有隐瞒,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后,老太太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叹道:“陈大人这手段,真是一箭双雕,了得,十分了得!” 耶律强笑道:“不错,这一招一出,大周和大金,便再无余地,咱们便不用再担心了!” 阿莎得意洋洋地道:“若我知道大金有意和大周结盟,不用那个家伙吩咐,我也会去一趟。嘻嘻,那家伙想必觉得让我办了这件事,他还赚了呢。” 老太太却道:“你们想得没错,但仍不够深。这位陈大人这一招真正的用意,可不只这么浅浅一层。大金向大周提出结盟之请,若是大周直接拒绝,责任便在大周这边。日后大金大可以此为借口,对大周不利。” 耶律强接过话头:“但阿莎这么做之后,责任便在大金那边,大周就算拒绝,也没责任,这一点我知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这只是表面那一层,实际上,他真正的用意,并不只是为了如此,还为了加深大金和大辽的仇恨,让两国以后再无机会和解。” 阿莎双眉一挑:“咱们和大金正交战呢,哪会和解?” 老太太冷静地道:“两国邦交,原本便没有什么必然。百年之前,金、辽二国也是友邦,但现在却势如水火。咱们与大周原本是仇敌,可现在也不得不结盟。有朝一日,若大周势强,那大辽和大金为了自保,便不得不抛下仇恨,携手抗周。” 阿莎愣住了。 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耶律强也露出惊愕之色,道:“难怪狼后说他是一箭双雕,这个陈大人,心机好深!” 阿莎后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帮他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后悔,这是不得不为,否则他必会以此为理由,拒绝售卖军备给大辽。故而老身虽然明知道他手段狠辣,也只有照着他安排的路走下去。现在咱们只能希望他能守信,不要违约。那至少在他有生之年,大辽可保平安。” 次日,大周朝会。 日上三竿时,唐韵高坐龙椅之上,看着大金使者一行三人,恭恭敬敬地从殿门处走来。 “外臣完颜化,奉大金皇帝御旨,向大周皇帝恭请圣安,并带御礼、国书,前来拜候!” 到了近前,三名使者悉数跪伏在地,带头一人高声叫道,大周语说得十分流利。 他身后两人虽然拜倒,但双手均是高举,各拿着一个华丽木盒。 “平身罢。”唐韵不冷不炎地开了口,“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谢大周皇帝圣恩!”完颜化高声而呼,这才带着两个副使起身,“如此前遣使所言,这次前来,乃是奉我皇圣谕,有意与贵国商谈结盟之事。” 殿上所立的文武百官无不面面相觑。 众人尚未知道大金与大辽开战且已获大胜之事,此时心里大多还想的是,这事倒是可行,毕竟大周与大金均是孱弱之国,抱团取暖也不失为自保之策。 “哦?”唐韵不动声色地道,“国书何在?” “国书在此!”完颜化抬手打开左后方那副使手中的木盒,自里面取出锦布御诏,清了清嗓子,缓缓将国书打开,“狗皇帝,你……” 刚念到这里,他声音倏然刹止,一脸懵逼地看着手中那封国书。 殿上群臣安静如死。 好一会儿,才有人低低地道:“他方才念的什么?” 一人惊怒交加地道:“他竟然胆敢辱骂皇上!” 龙椅旁,唐韵也是一脸错愕之色。旁边侍立的黎蕊玉容生怒,喝道:“大胆金使!你竟敢辱骂皇上!来人!将他拿下!” 完颜化惊慌抬头,叫道:“不不不!外臣没有辱骂皇上的意思!只是这国书上确实……确实……是这么写的……” 这份诏书,自他在金宫中得到之后,一直没有翻开看过,平时还用锁锁着,方才为了入宫时便于取出,才将锁解了下来。连完颜化自己,也是第一回看到。 他心里实在是不明白,何以自家皇帝竟让人在这上面写这般粗俗辱骂之语! 第1409章 国之重礼 别说念给周帝听,就算是私下说起这些话,都是侮辱性极强,耳目不堪! 可没理由啊,金帝明明再三提醒,一定要恭敬以对,务必结盟成功,按说不该备下这种国书才是。 等等,难不成皇上其实是故意那么说的,其实是想来个出其不意,让对方大大地吃一惊? 完颜化想到这,原本慌乱的神情渐渐沉稳起来。 合理! 毕竟大金如今实力暴增,连大辽都不在话下,还怕什么大周? 金帝在朝中一直坚持要联周,此事朝中大臣无不反对,可难违帝命,也揣摩不出皇上的圣意,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现在看来,只怕只是逗逗臣子罢了,其实皇上心中也是对大周十分看不上! 所以才搞这么一出,先诈作要结盟,然后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折辱对方! 不过,骂人就骂人吧,也骂得忒粗俗了点,好歹学学人家汉人的骂法,骂半天不带个脏字那种,骂什么狗皇帝,搞得自己大金像是个山匪似的。 想到这里,完颜化挺直了胸,再不似之前般恭敬,道:“请周帝恕罪,外臣方才确实未曾辱骂,想来是皇上听岔了。” 于都冷笑道:“这什么敷衍之辞,我等这么多人听着,纵然一人听错,岂能人人听错!” 完颜化不慌不忙地道:“那请问这位大人,方才本人念的是什么?” 于都正要说出狗皇帝三个字,突然觉得不妥,连忙改口道:“那般胡言乱语之辞,本官耻于出口!”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又把皇上骂了一遍? 完颜化早料到他会如此,哈哈一笑,道:“大人不能说出,实因本人方才那话确实不是什么辱骂之语,不是吗?” 于都大怒,指着他道:“你!你简直无耻!” 众人也无不惊怒交加,这么大的外交失误,这家伙竟然就想靠这种话术蒙过,也太不把大周和皇上放在眼里了! 完颜化再不看他,转头看向唐韵:“皇上,若我皇有辱您之意,岂会让外臣送来我大金至宝——神鹰玉兽!来人!将神鹰玉兽呈上来!” 原本怒火烧心的众人一愣,旋即无不露出惊愕之色。 神鹰玉兽,据说乃是以半尺见方的罕见玉石所雕成,惟妙惟肖,珍贵之极! 其中神鹰指的是大金国的国兽海东青,一种猪鹰。 在大金,此物被奉为国之重宝,想不到金帝竟然舍得此稀世之宝! 难道方才真是自己等人听错了? 不然怎也没法解释辱骂皇上的同时居然还送稀世之宝这种事。 连唐韵也不禁动容,露出留意的神情。 完颜化将众人神情看在眼中,微微冷笑。 可怜的大周人。 只是口头上几句好处,就把他们满腔怒火给浇灭了。 不过,接下来恐怕才是金帝的重头戏。 诏书既然都准备得这么犀利,那另一边想来也不是真正的神鹰玉兽,多半又是什么侮辱之物。 完颜化想到这里,不禁有些亢奋起来。 自从大金得到那宝刀的锻造之法后,如今军力大幅提升。大辽,只是个开始,未来大周也早晚是大金铁蹄下的亡魂! 所以金国朝中对于与大周结盟之事,反对之声甚众。 完颜化自己虽然一向不是什么政见鲜明之人,并没有明着反对金帝结盟大周之事,但其实心中对大周十分瞧不起。 一来,大周原本便国力孱弱。 二来,大周连年内乱,消耗殆尽,可说是垂死之虫,只差人给上最后那一脚。 三来,也是最令他不屑的,大周竟然立了个女帝! 大金同样以男子为尊,而且比大周还要更甚。女子可说是男子的附属物件,男子可任意主宰其生死。 甚至,还有将女子作为财物大量赠送和买卖之事。 因此听闻大周竟然是女子为帝,满朝文武无不嗤笑。 如今能有机会羞辱大周这女帝,何乐而不为? 反正大周也不敢拿他怎样,否则大金大军压至,大周覆灭不过顷刻之事耳! 到时候,这绝色倾城的女帝,便会沦为金帝的玩物,正如大周沦为大金的玩物一般。 他无数念头闪过脑海时,另一名托着盒子的金人跨前两步。完颜化一抬手,轻轻打开了那盒子的盖子,心情有些激荡起来。 到底里面会是什么? 殿上上百道目光,也一同投向那盒子,充满期待。 就在这瞬,完颜化突然脸色大变,尖叫一声,手一抖,那盒子翻倒下地! 摔击声中,一个圆滚滚的物事从里面滚了出来,在地上滚出五六步停下。 刹那间,全殿俱静。 下一瞬,有人尖叫起来:“人……人头!” 黎蕊大惊,立刻喝令凤翎卫戒备护驾,殿外的护卫也纷纷奔入,将完颜化等人以及那人头团团围住。 唐韵也是一愕,目光凌厉如刀。 陈言派人对大金使者下手之事,他已暗中派人向她禀报。 因为此前已经商定,将与大辽结盟,自然要拒绝大金。不过她也担心万一拒绝得太过火,让大金发怒。所以当陈言充满自信地说此事包在他身上时,她自是举双手赞成。 但陈言秉承一贯的卖关子性格,只说会安排妥当,并没有细说细节,让她到时候随机应变即可。 所以方才听到完颜化念出“狗皇帝”三个字时,她立时便反应过来,不过为免对方起疑,还是装出了惊愕之色。 想不到陈言居然想出这种招数,这等于大金辱了大周,自然盟约不成也不能怪大周。 这招已经大大出乎她意料,但现在这个“神鹰玉兽”,更是彻底将她此前所有猜测打翻。 居然是颗人头! 那头显然是经过了处理,有一股石灰味儿,表面微微腐烂,不过仍大体可以看出面容。 “完……完颜重!” 完颜化突然嘶声一叫,极尽悲伤哀痛,浑身更是颤抖不已,双手死死握拳,两只眼瞬间红了个透,睚眦欲裂! 众人愕然,仔细一看那人头,发型面容,皆与完颜化类似,赫然是个金人。 “这是何人?”唐韵蹙眉道。 第1410章 大办特办 “禀皇上,此次入周的金使中,有一人确实唤作完颜重。”阶下,此前负责接待金使的章丛脸色发白地禀报道,“此人是当今金帝之子,大金的王子,也是金使完颜化的侄儿。原本他是要入殿拜见陛下的,只是前两日忽然不见,想不到竟然是……” “人怎会不见?”唐韵追问道。 “臣也向金使求证过,他曾向臣解释,说这位王子殿下性情风流,每到一处,便爱沾花惹蝶,流连于花坊之间,所以多半是……”章丛说到这里,轻轻咳了一声,“金使自己未放心上,因此臣也不好多加过问。” 唐韵明白过来,暗叫厉害。 陈言这一招,可谓毒辣到了极点,不但让她有理由拒绝大金的结盟请求,也让金、辽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估计,是他让人偷偷杀了完颜重,然后将人头放进这原本装着国宝的木盒中。两物重量相仿,负责看管此宝的人难以察觉,加上平时也不可能随时打开盒子查看,因此直到这刻,才知里面竟然被人调包。 而完颜化因为了解完颜重的性格,以为他是没来过大周,所以起了邪心,跑去玩女人去了,故而并没有太在意。 加上觐见之期将至,完颜化便换了个人跟着入殿。 “这,这是谁干的!”那拿国书的副使震惊地叫道。 “这里有张纸条!”那拿国宝盒子的金人勉强镇定下来,看见随着人头掉落时有张纸条飘落出来,连忙上前将它拾起,展开一看,登时剧震,“写的是大辽文字!” 满殿文武无不大愕。 完颜化一个箭步上去,将那纸条抢了过来,看了一眼,便悲愤大叫:“天杀的辽人!” 原来纸上写着:“以这狗贼的头颅,祭我大辽英烈!” 唐韵也不用看,知道那纸条肯定是陈言故意留下的,为的是让金使知道下手的是辽人。 她长身而起,冷然道:“金、辽素为世仇,你等在自家地方乱来也就罢了,竟将灾劫带入我大周,真视我大周如无物乎!来人!将金使等人羁押,遣人送信给金帝,将此间之事一一说明,看他如何向朕交待!” 待得朝会散了之后,唐韵将于都、黄良阁等人叫到议事房。 “众卿如何看待此事?”唐韵问道。 “回禀皇上,依臣之见,大金只怕会将怒气撒到我们大周身上。”程新元先开了口,“毕竟,人是在我大周境内身故。” “哼,他也好意思质问大周!”于都恼怒地道,“既是两国交盟这等大事,竟然还派了个风流成性、以私废公的王子跟着来,自己不保护好自己,死了怪我大周?世上焉有此理!” “再者,大金比我大周还要孱弱,向咱们问责,也得它敢!”方应台冷笑道。 “不过……”黄良阁拖长了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才说出后半句,“不久之前,陈相才说出选择大辽还是大金结盟之语,现在便出了这事,这中间究竟是否有些牵连?” 唐韵微微一笑。 黄良阁这曾经的文官之首岂是白做的,确实厉害,竟猜到此事和陈言有关。 不过,她并没打算说出来,只道:“是否有牵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金出了这事,便再难与咱们谈论结盟之事。” 韩兆坤恭敬地道:“皇上所言甚是,大金若真有心结盟,便该做足了准备。现在闹出这种事来,足见他们心意不足。不过无妨,陈相已承诺会设法促成与大辽的结盟,对大周更为有利,依臣之见,咱们只要静待便可。” 范明德皱眉道:“但咱们若是与大辽结盟,定会与大金交恶,这……” 方应台失笑道:“范大人是在担心大金会来攻咱们?”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露出笑容。 对啊! 大金早已不是当年,如今比大周还要弱小,他敢来,大周干脆趁机过过强国的瘾,打他丫的! 唐韵目光扫过众人,自然看得明白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由暗叹。 若不是得陈言告知,她自己都会以为如今的大金还是过去的那个大金。 由此可见,在国与国的争战中,消息掌握是多么重要。 相反,大金完全不知道大周与大辽已有接触,致有今日之果。 可以想见,金帝必会震怒,如陈言所预见,金、辽之间再无转圜答地,大辽只能与大周巩固盟约关系。 到时候,大金也会将注意力放在大辽身上,就算是怒于大周与大辽结盟,也不会先挑大周下手,因为如今大金眼中的大周也同样是一个弱小国家。 只能说,陈言这一招,大周真是受益无穷。 而在青山县,陈言正兴致勃勃地跟在陆卿儿屁股后面东奔西跑,忙着张大彪成亲之事。 之所以他是跟在她后面,主要还是因为他半点不懂,只能她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也只是帮忙传个令啥的,毕竟也没人敢让一国之相干粗重活儿。 张大彪是跟他最久的下属,两人共处的时间甚至比卿儿与他待的时间还长,他岂能不上心? 虽然此前说过要从简行事,但办得还是比很多一般富贵家族隆重,连摆席都摆了上千桌。陈言大发喜帖,全城百姓在未来七天之内,无需贺礼,只要来贺喜吃席便可。 同时还备下数万份喜娃、喜糖、喜册等,免费赠送。 而所有花用,全部由他自掏腰包。 老太太和耶律强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喜事,均看得瞠目结舌。 大辽成亲也是大喜事,得好好办,但重在心意,形式上比之大周普通喜事还要简陋,跟眼前这场婚事相比,简直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 “阿莎能有这样的一刻,也算是值了。”老太太感叹道。 按年纪算,她比阿莎大了好几辈。但心中,却是将阿莎看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身为女人,老太太却不能有嫁人的那一天,皆因这狼后的身份,也代表着贞洁,绝不容任何男人将这身份玷污。 但毕竟都是女人,她岂能不羡慕那些可嫁人生子的女子? 也为此,她对阿莎才格外珍视,将其视为己出,悉心教导。 此时见着陈言和陆卿儿为了阿莎准备的一切,她焉能心中没有触动? 第1411章 遥遥领先的婚礼 “待此间事了,咱们便可回到大辽。”耶律强体会不到她的想法,转着别的念头,“到时候阿莎便无需再受这些周人的折磨。那之后按约定,只要狼后不回大周,阿莎便不需要再回这里。纵然您百年之后,我也会设法照顾好她,绝不让她吃苦。” “她嫁予大周人,真的是吃苦吗?”老太太意味深长地道。 “啊?您的意思是……”耶律强终于感觉到她有些和平时不同,吃惊地道。 老太太正要说话,那边忽然陆卿儿扬声招呼,唤他们过去。 二人收了话题,走近陈、陆二人。 “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迎亲和送亲了。”陆卿儿温声说道,“老太太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事她考虑几天了,一直没个法子。 阿莎在这自然没有娘家,只好将就一下,把县衙当成娘家。 所以迎亲就得到县衙来。 但彪子也是一样,平时没跟陈言时就住在纳抚营的军营,那地方不能拿来用,只好也暂时把县衙充作他家。 所以新娘子最后就得迎回县衙。 总不能前脚把新娘子送出门,后脚就直接调头转回来吧? “老身没有意见,一切皆听大人和夫人的安排。”老太太没有犹豫。 “本官有个主意,”陈言含笑道,“让彪子从县衙出门,高头大马地绕全城遛达一圈,就走二环路,绕得久一点也显得隆重。然后回到县衙,再把新娘子接上,照旧走一遍二环路,然后绕回来。” “如此也好。”老太太点头道,“那迎亲送亲的队伍呢?” “这也简单,彪子是我青山县的人,我青山县的父老乡亲都是他亲友,直接发个告示,征集迎亲队伍,人数也不要太多,就弄个千儿八百,人多规模大,也气派些。”陈言胸有成竹地道,“里面挑出男的,当迎亲队伍,挑出女的,当送亲队伍,结了!” “千儿八百?!”耶律强吃惊地道。 “不够?那就再再加!”陈言振臂高声道,“三千够不够?不够?那就五千!还不够?那就索性八千!要是还不够!那就……” “够了够了!”陆卿儿连忙把自说自话的他拉住,“公子,人家老太太都一直没说话呢!” 老太太和耶律强哭笑不得地对视一眼。 他们哪是觉得人不够,是觉得人太多了! “咳,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陈言一脸压也压不住的兴奋,“我青山县难得的喜事,明儿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张大彪一脸懵逼地看着陈言。 大人好像把当初“将就就行”的话给彻底忘了…… 第二天,青山县史上最大规模的喜事正式开始。 天尚未明,张大彪便穿上了喜服,跨上高头大马,在纳抚营好兄弟们的簇拥下,从县衙出来。 到了外面,他一下懵住了。 外面站着迎亲队伍,是要跟着他游城的。 陈言一直没让他插手,也因为他插手也没用,所以直到这刻,他才真正知道自己要带一队啥样的玩意儿去游城。 出来前,他以为是自己骑着马,带着一队人。 不过按陈言的个性,有可能给送亲的人也人手一马,变成马队游城。 昨儿陈言发了告示,全城百姓果然踊跃报名,从告示发布起到一个时辰前截止,排队的人把长街都塞满了。 最后从里面挑好了人,陈言便公布了送亲要求。 要使用最时尚、先进、潮流、遥遥领先于时代的送亲方式——骑自行车! 凡送亲者,均要骑着自行车跟在张大彪后面。 此刻,整条大街全是扶着自行车、热切等待着新郎官张大彪的人! “新郎官,吉时已到,该出发去迎亲了。”一旁有人提醒道。 张大彪回过神来,头一回在没有打斗的情况下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大人为了自己的亲事,真是操碎了心! 他猛地从马上翻下来,叫道:“不骑马了,车来!” 众人愕然。 一个纳抚营军士上前问道:“彪哥,您会骑么?” 张大彪一愣,默默地回身翻上马去,一夹马腹:“驾!” 失算了。 前段日子一直跟着大人东奔西跑,还没学自行车呢! 这一日,青山县外来客商看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奇景。 一个新郎官骑着马儿在前面缓蹄而行,后面数千人骑着自行车慢慢跟着。 不过,不是骑行跟随。 因为都是新学的自行车,技术还不熟练,加上街面上人又多,东挤右碰,没走几步就倒一辆。倒的这辆又把后面的人给绊着,倒一辆变成了倒一片,涟漪般扩散开来。 就这样到了最后,大多数人都变成了扶着车步行跟随。 饶是如此,众人却没一个叫苦埋怨的,反而兴高采烈你交我谈,聊个不停,情绪高涨。 迎新队伍顺着二环路走了一圈,然后又从一环路绕了一圈,最终在两个时辰后才回到县衙门口。 但回的只是张大彪和少数几人,迎亲队伍的大部队到了长街口便进不来了,皆因他们离开的这两个时辰,送亲队伍也准备好了——也是数千人的自行车队! 只不过,这次变成了女子。 阿莎穿着喜服,戴着红盖头,紧张地在众女簇拥下,被喜妇从闺房内背了出来,脚不沾地地放到了花轿内。 一进花轿,她就憋不住了,把红盖头扯了下来,偷偷将轿帘掀开一线,瞧外面的情景。 等花轿到了县衙门外,她也懵住了。 现在得了陈言的解禁令,她根本闲不住,到青山县城逛了几次,早就见过自行车这种奇怪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次送亲居然是用它们! “停!” 她心痒难耐,突然叫了一声。 抬花轿的人和前来迎亲的张大彪都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轿帘一换,阿莎连盖头也不盖,直接从轿里蹦了出来。 “不公平!他们可以骑车,却让我坐轿,我也要骑车!”她叫道。 “啊?你会骑吗?”张大彪愕然抛出这灵魂一问。 “会呀!昨儿我学了好一会儿,早就学会了!”阿莎毫不犹豫地道。 张大彪一时语塞。 咋感觉天底下就他一个人不会骑了? 第1412章 千古未见之奇景 “呀!新娘子您不能沾地!”跟着的喜妇这时才如梦方醒,惊呼道。 “不要紧。”出声的不是阿莎,而是陈言。 “大人,沾地不吉祥啊!”喜妇急得直跺脚。 “本官这里,只要新人开心就是吉祥!”陈言大手一挥,“来人!给新娘子备车!” 不多时,有人扶来一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 这是老彭针对女子体型较为娇小而设计,比一般自行车小了一圈。 阿莎开心之极,把喜服袍摆往腰里一扎,跨上车,嚷道:“孩儿们!跟本大王来!” 众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耶律强有些尴尬地道:“她昨儿出去,不知道从哪买了十几本图册,大概是从里面学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又一个被书籍毒害的无知少女啊! 阿莎理也不理他们,骑上自行车,果然稳稳当当,一直骑出五六丈,回头看了一眼,麻溜地调了个头,又骑回来了。 众人无不看得惊愕,她昨儿才学的车,今日骑得就这么好,这天赋真非常人可比! 阿莎骑回县衙门口,对着张大彪奇道:“你怎么不骑?” 张大彪苦着脸:“俺还没学……” 阿莎一脸不屑:“没用的家伙,算了,你坐我后面,我带你。” 全场一静。 看了看娇小的阿莎,又看看牛高马大的张大彪。 最后看了看那辆女式自行车。 连陈言也愣住了,和陆卿儿面面相觑。 唯有张大彪大喜道:“好!”几个箭步上前,直接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自行车顿时被压得前轮翘了起来。 阿莎大惊道:“向前压!” 张大彪会意,虎躯往前一俯,把重心趋前,这才把自行车前轮压了回去。 阿莎松了口气,道:“搂紧了,我可要开始骑啦!” 张大彪正有此意,搂着她纤腰把她紧紧抱住。 阿莎一颤,脸蛋红了起来,却没说什么,使劲一踩踏板。 自行车吱呀声中,缓缓向前驶动。 “冲啊!”阿莎奋力而起,高呼声极有气势。 自行车吱呀吱呀,继续以龟行速度前进。 上千双眼睛看着,露出古怪之色。 辛苦了,这么个小姑娘,载着这二百斤的大汉。 不过……那车能撑得住吗? 好在阿莎别的且不说,自幼在山林间练出的一身耐力强得惊人,竟然一直没松劲儿,自行车慢慢加速,不多时,已能如普通人骑行一般的速度,顺着长街而去。 送亲的女子们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跟上。 县衙的台阶上,陆卿儿等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幕。 成亲当日,新娘子骑车带着新郎官走,真是开千古未闻之奇景! 唯有陈言哈哈大笑:“好!很好!不愧是本官未来的儿媳妇!能干!” 等到队伍再回到县衙门口时,已又过了两个时辰。 从自行车上下来时,阿莎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本来可以早点回来的,但吉时不能错过,于是她只能载着张大彪在城里多兜了一圈。 疯狂骑了两个时辰的车,现在已经累得连站都站不直了。 好在张大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抄住,来了个公主抱,打横抱在怀里。 “吉时已到!新人入府!”喜妇高声唱喏声中,张大彪就那么抱着阿莎,与一干人等进了县衙。 外面迎送的队伍早就累得够呛,能跟到这的人不到十成中的三成,一见人已经进入,所有不约而同全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累人了…… 阿莎不像大周女子那么娇羞,但此刻也不禁有些羞涩,两颊红扑扑的,心跳怦然。 自今日之后,自己便已嫁为人妇。 虽然可以离开这里,跟着狼后回大辽,但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做一个大周男子的妻子。 哎,太远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好在,这家伙感觉还是挺靠谱的…… 待到张大彪抱着阿莎进了喜堂,正要准备进行下一步时,轻微的鼾声忽然响了起来。 老太太和陈言、陆卿儿等人一愕,看向张大彪。 张大彪忙道:“不是我!我还站着呢!” 陈言没好气地道:“谁说是你了!看看你怀里!” 张大彪愕然低头一看,只见被他抱在怀中的阿莎双眸轻阖,呼吸均匀,竟已沉沉睡去。 整个喜堂内寂静无声。 成亲拜堂的当口,居然睡着了…… 京城。 一行车队缓缓穿过城门,进了洛城。 车队上的驾车、骑者等服饰均有别于大周,惹得路人不由驻足观望。 车队前后左右都有大周的军士护送,足见这车队绝非普通人。 居中一辆马车的车帘,忽然轻轻掀开一线,看向外面。 “大周京城,原来竟也这么热闹么?”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车内传了出来。 “禀公主殿下,大周虽然日落西山,但终究此地是一国之都,多少还是有些人的。”车边一名剑眉星目、长相俊朗的骑者趋前说道,“不过观一国之境,不能观其都城,而该看其杂余之地。” “没错,咱们来时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城镇才是真正的大周。”另一名阔脸大眼的骑士不屑地道,“破败没落,足见如今的大周,实是不堪一击。” “说不定,这两侧的百姓都是大周皇帝叫人来演的呢!为的就是想让咱们觉得,他大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一步。”俊朗骑者笑道。 “这也不无可能。”阔脸骑士大为赞同。 “想不到大周竟落到如今的境地,”那轻柔的女声道,“更想不到,落到如今地步的大周,竟有能耐将我大梁军神生擒。” 两名骑士笑容同时一僵。 车帘内的女子正要将帘子放下,忽然一声轻咦,目光投向街边一个店铺,道:“停车。” 车夫连忙刹停车子,高叫道:“公主吩咐,停车!” 前面的马车也全都停了下来。 最前面的一骑面容英伟,是个约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神采颇为不凡,衣着打扮均显出贵气。 此时他勒转马头,到了公主车边,道:“伊儿,怎么了?” 马车内的公主轻声道:“叔父,白糖是什么?” 第1413章 京兆卫就是这么横 壮年男子一呆,道:“未曾听闻,不过听这意思,似乎是某种糖点?你从哪听说此物?” 公主柔声道:“街边那间糕点铺,排了长龙的那间,招牌上面写着‘白糖糕点’四个字,伊儿想尝一尝。”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长街右侧有条小巷,此时巷子里有间糕点铺,确实正排着长龙。 “大周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看不试也罢。”俊朗骑士撇撇嘴。 “不错,这地儿的东西,沿途咱们也试过不少了,都难吃之极。”阔脸骑士想到之前的事就皱起了脸,“尤其前日那个什么四宝喜丸,真是吃得我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大周人简直蛮夷,怎么做得出那么难听的东西!” “既排长龙,便有可取之处。”公主不紧不慢地道,“本宫想要试一试,烦叔父派个人,去买一点过来。” “这,好吧。”那壮年男子略一沉吟,转身朝护送的大周军士招呼了一声,“迟将军,烦你来一下。” 军士中一名身着将军铠甲的男子立刻纵马过来,行了个礼。 “王爷有何吩咐?”那姓迟的将军道。 “公主想要试一试那间铺子的白糖糕点,可否请你派个人,去买一点过来?”那壮年男子说道。 “这,怕是要耽搁不少功夫。”迟将军看了一眼那边的长龙,迟疑了一下。 “买个糕点能有多少功夫?”俊朗骑者喝道,“伊公主这点要求,你大周都办不到?” 迟将军皱着眉头看他一眼,想要发作,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行,那请诸位靠旁稍待,我派人去买来。”他说着便要转头去吩咐人。 “什么?靠旁?”阔脸骑者冷冷道,“我等堂堂大梁来使,难不成在你这大周街道之上停留不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迟将军忙道,“此街乃是交通要道,依照规定,不可居中停驻,以免阻了行人来往。” “哼,便是阻碍片刻又有何碍?我等乃是大梁来使!难不成,还要让我们为那些平民百姓让路?”俊朗骑者不悦道,“还是说,你们是有意针对我等大梁之人?” “误会误会!这是京兆府衙的规矩,哪怕是大周的达官显贵,甚至王公贵胄,也要遵循,绝无针对诸位之意。”迟将军耐着性子道。 “若我等不呢?”阔脸骑者脸色暗沉下来。 “还是让一让比较好,京兆府衙可不好惹。”迟将军劝道。 “笑话!”俊朗骑者冷喝道,“区区一个地方治安的衙门,我便不让,他安敢奈我何!” “行了,入乡随俗,既有此规,便暂时依从吧。”那壮年男子皱皱眉,说道。 这趟来大周,乃是为了讨回大梁战神、北抚大将军梁定。 毕竟算是有求于人,还是别那么强势比较好。 他既发了话,两名骑者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指挥着车队之人,停靠到路边。 迟将军这才叫来一名军士,吩咐他去买些白糖糕点过来。 一刻钟后。 “几步路,买个糕点要这么久?”那俊朗骑者等不下去了。 “主要排队久了些。”迟将军答道。 “排队?”几个人一下愣住了。 “对啊,那铺子前排的人龙,诸位不是看到了吗?”迟将军解释道。 “朝廷官员前去买东西,也要排队?!”那阔脸骑者吃惊地道。 “对啊,户部明文规定,凡购物者均须依序而为,不可插队。若有违者,轻则罚银,重则杖责,再重者拘禁一至二旬,再重者坐监,最高可达一年呢!”迟将军很认真地道,“京兆卫负责监守,若有人敢犯,他们是真不留情!” “户部又不是吏部,还管得着你朝廷官员?”俊朗骑者不耐烦地道,“你们大周的官儿,这么没用的吗!” “朝廷规定,官民同法。”迟将军无奈道。 这话一出,那壮年男子神情一动,马车内的公主也是眼波微异。 官民同法? “真是没用!我自己去给公主买!”那俊朗骑者不耐烦了,一勒马头,就那么骑着马儿转进那小巷,不片刻已到店铺前。 果然,方才派来的那军士还在排队,前面隔着三十四人。 俊朗骑者直接纵马走到铺面前,喝道:“铺子里的伙计!给爷拿一包白糖糕点过来!” 迟将军眉头大皱,想要过去拦阻,心念一转,停了下来。 正排队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俊朗骑者,其中一人道:“这位爷,要买东西,请排队。” 那俊朗骑者剑眉一挑:“我乃大梁来使,身有要务,岂有时间在这浪费?待我先买了,你们再买不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了默契。 是想插队来了。 店里的伙计走了出来,看了看那俊朗骑者,也不废话,双手拢在嘴边上,猛地大叫一声:“有人插队!” 蹄声骤起! 那俊朗骑者愕然转头看去,只见一队京兆卫的骑卫飞奔而至,到了近前才勒停马儿。 “是谁敢违规插队!”带头的一人喝道。 “他!”排队的数十人齐刷刷地指向那俊朗骑者,异口同声地道。 “哼,插队又如何?”那俊朗骑者丝毫不惧,昂首首,“我乃大梁来使,尔等安敢动我!” “大梁来使?”带头的京兆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是得特殊招待一下。来人,把这厮给我抓起来,单独关一个屋!” “什么!我可是大梁使者,你敢关我?!”那俊朗骑者大惊道。 “我管你大梁小梁,到了京城,街面上就归我们京兆府衙管!”那京兆卫冷冷道,“拿下!” 京兆卫中立刻有四骑奔前,将那俊朗骑者团团围住,手中的刀全都出了鞘。 那俊朗骑者脸都青了,叫道:“你们敢!” 四把刀瞬间架到他脖子上。 那俊朗骑者立马僵住,连头都不敢扭半下。 那边车队众人无不大骇,壮年男子急道:“迟将军!” 迟将军无奈道:“末将之前也劝过那位,但他不听,我也没辙啊。” 那壮年男子吃惊地道:“难道将军不能让那些京兆卫放人?” 第1414章 爱吃的公主 迟将军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末将可不敢,得罪京兆卫也就算了,要是把他们背后的人给得罪,可没好果子吃!” 那壮年男子更是惊异:“他们背后之人?谁?如今的京兆尹?” 迟将军叹了口气,道:“不,是前任京兆尹,规矩就是他定下的。另外,户部那规定,也是他在户部时定下的。大周你可以得罪王公贵胄,唯独这位大人的话,千万不能违背,不然……” 那壮年男子动容道:“比王公贵胄还难惹的人,是谁?” 迟将军重重地道:“咱们大周如今的文昌台右仆射,大周国相,陈言陈大人!” 车队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大周的官员名字,他们知道的并不多。 但这个名字,如今却是如雷贯耳。 梁定被抓,大梁不得不派人前去找了襄王,询问此事。 襄王只给了他们一句话:“人是陈言抓的,想要人,去找他吧!” 为此,大梁才派出使者团,前来商谈赎回梁定之事。 一路行来,他们也曾打听过陈言,知道他是大周新任国相,而且年纪极轻,乃是一位不世奇才。 只是想不到,今日竟然再次听到他的名字。 连街面上百姓排队这种事也管,这位国相大人到底是有多闲……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人被抓走吧!”那阔脸骑者有点急了。 “没事,关几天就出来了。”迟将军安慰道。 “说得轻巧!你大周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那阔脸骑者望见那边情况,京兆卫已经把那俊朗骑者从马上揪下来,拿绳子给绑上了,更是大急。 “我大周待客之道,乃是礼尚往来。”迟将军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来客知道为客之道,我大周自然知道为主之道;若来客不知道身为宾客该怎么做,那便由我大周的人律法,教他一教!” “你!”阔脸骑士涨红了脸。 “行了!迟将军的话不无道理。”那壮年男子沉声道,“梁渠一向骄纵惯了,就当长个记性罢,回头待本王见了周帝,再设法调停。” 大周与大梁一向不睦,此时若是强行索人,只怕会影响救梁定的大事。 只好先忍一忍,见着唐韵时再求上一求,让她下圣旨放人,那时就算是京兆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放人。 车内,忽地轻轻一叹。 “怎么了?”壮年男子问道。 “白糖糕点,今儿看来是尝不到啦。”车内的公主惋惜地道。 “公主若是想吃,末将便让人继续在这排着队,回头排到了,再给送到公主的下榻处去。”迟将军连忙道。 “那就有劳将军了。”公主顿了顿,“另外还听说大周有什么瑶池仙酿,不知可否替本宫买一点?我知那物昂贵,银两本宫来给。此外,大周的精饲猪肉,也听闻乃是一绝,可否一并准备?” 外面一众大周护送军士无不听得愕然。 这位公主殿下来大周是来找吃的吗?怎么正事还没办,先就索要起吃食来? 皇宫,议事房。 唐韵淡淡地道:“大梁遣使入周,诸位以为是为了什么?” 陈言抓了梁定的事,尚未公布,朝中众臣没一个知道的。 此时听到唐韵的话,群臣互觑,均是皱眉。 “大梁觊觎我大周国土久矣!”于都缓缓道,“遣使而来,却又不明说来意,只怕来意不善。” “不过,此来之人,与咱们还算友善,或许来意不是那么糟糕。”黄良阁轻抚白须,沉吟道。 “依臣之见,不管他们是什么来意,先晾他们几日。”范明德提议道,“先杀他们一个下马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不可!”程新元连连摆手,“大梁原本便与我大周颇有嫌隙,若是待客不周,只怕反而激怒他们,到时候立时挥军北上,岂非我等所愿?” 眼见众人争执不休,唐韵秀眉微蹙。 “行了!” 众人慌忙闭嘴。 唐韵看向章丛:“章卿觉得如何?” 章丛谨慎地道:“梁使坚持要见到皇上,才会说出来意。依臣之见,来意未必是恶。若恶,又何需如此隐秘?更何况,大梁这次派来之人,乃是中岳王。中岳王与我大周尚算有些交情,若是恶事,岂会由他前来?” 一听到中岳王三个字,众人不禁互看一眼。 大梁朝中,如何对待大周,一直都是以主战派为先。 十个大臣,不说十个,也有九个赞同攻周。 但中岳王却是其中少见主和的一派。 此人与宣王交情匪浅,上次爱子病故,还借道大周,送尸身回国。 如章丛所说,这次大梁派他前来,按说该不是什么恶事。 或者反过来说,若是恶事,他又岂会愿意前来? 唐韵颔首道:“章卿所言,正如朕之所想。更何况,对方还带上了那位赫赫有名的伊公主,听闻梁帝对她十分疼爱,岂会轻派她涉足险地?” 听到伊公主的名字,众人均露出古怪之色。 这位公主名气极盛,但既非为才,也非为貌,而是为……吃。 她乃是出了名的爱吃,据传每日定时三餐、不定时加餐,且每餐均花样不同,一月之内,除非她点名要的菜肴,否则所有菜式均不会重复。 为此,她府中常备的厨子超过二十人,不仅汇集大梁各地名厨,甚至还多有从国外请来的厨子。 这样的她,一看便知从不参与政事,更别说两国邦交,不知为何这次竟然会随中岳王前来出使大周。 “那皇上欲何时召见他们?”于都问道。 “便在今晚吧!”唐韵淡淡地道,“就由章丛在四海馆设宴,款待他们,不只是朕,众卿也可一并列席,看一看他们究竟有何用意。” 众人会意,知道皇上是故意不以正式的外宾接待之礼来接待他们。毕竟梁、周之间关系不睦,像接待大金时那般在朝会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接待,并不适合大梁的使者。 “臣,遵旨!” 华灯甫上,四海馆内歌舞声响了起来。 四海馆是鸿胪寺所辖,专门用来接待外国来使。像大金此前的使者,来时便先住在此地。当然,辱骂及人头之事后,大金的使者便尽数被羁押起来。 第1415章 只有他有这能耐 大梁的使者也全部安置在这里,章丛遵唐韵之旨,在馆内设了宴,款待梁使。 唐韵亲自出马,不谈国事,只谈闲话,与中岳王亲切交流起两国的奇闻趣事。 期间不时观察同样列席的伊公主,暗暗惊异。 出乎她意料,这位公主殿下并不是个胖子。 相反,身段苗条婀娜,该瘦则瘦,该丰则丰,哪怕是同为女子的唐韵,都暗觉她颇为动人。 不过是不是个美人,唐韵也没法断定,毕竟她戴上了面纱,遮住了面容。 宴前,中岳王亲自向唐韵致歉,说是伊公主尚未出嫁,不爱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而今晚宴席人太多,所以希望以轻纱覆面。 唐韵倒不介意,答应了下来。 但令她意外的是,席间伊公主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简单尝了几样,但都是浅尝辄止,便放下了筷子,文静地坐在那,欣赏着歌舞。 这位以好吃闻名天下的公主,居然不吃这里的东西,让唐韵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爱吃者自然知味,对方这反应,说明这一宴味道并不足以吸引对方。 但按说不应该啊。 这一席,章丛甚至还准备了瑶池仙酿和精饲猪肉的菜肴,并且还准备在宴后奉上白糖糕点,别的梁国之人明明吃得颇欢,为何这位好吃的公主殿下反而几乎不沾筷? 宴席过半,唐韵有些忍不住了,看向伊公主:“公主,这些菜肴可是不合胃口?” 伊公主抬眸看她,柔声道:“禀皇上,这些均是美味之极,别处难寻,十分合我胃口。” 唐韵奇道:“那你为何这么快便放下了筷子?” 伊公主浅浅一笑,说道:“不瞒皇上,我已吃过啦。” 唐韵一呆:“吃过了?” 一旁的中岳王轻咳一声,道:“请皇上不要见怪,自抵达京城后,伊公主便已请迟将军替她准备了些大周美食,之前便已品尝过。” 唐韵这才明白过来,笑道:“何妨多吃一些?” 伊公主赧然道:“实在是吃不下了。” 中岳王也有些尴尬地道:“原本迟将军准备的是六人的份量,她一人便吃了个精光,让皇上见笑了。” 唐韵有点懵:“啊?” 这么纤细的身子,居然能一个人吃下六人的份量?! 伊公主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垂首道:“让皇上见笑啦。” 唐韵回过神来,惊奇地道:“公主平时遇到美味之物,也是如此么?” 伊公主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我此前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有些情不自禁。” 唐韵好奇地道:“听闻公主好吃,不瞒你说,朕本以为公主会有些发福,如今一见,真是大出意料。难不成公主也是练武之人?” 吃得多但不长胖,她唯一能理解的理由,就是对方运动量巨大,否则对方怎也该是个胖子才是。 伊公主再次摇头:“我从不喜好武艺,不过自幼体质如此,无论怎么吃,也长不胖。幼时父皇和母后还为此发愁,怕我有些什么病症,好在安然长大。” 这话一出,唐韵僵住了。 天生不长胖的体质! 老天爷也太偏心了吧! 她近来因为陈言搞的这些好东西,稍微多吃了一些,就感觉身体有些丰腴起来,不得不控制饮食,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中岳王见所聊之事越来越偏,轻咳一声,试探道:“皇上,这次外臣奉旨前来,实为一个人而来。” 两边陪席的朝中重臣,无不精神一振。 对方终于忍不住,先提到了正题! 唐韵缓缓将目光移至中岳王处,不动声色地道:“不知所为何人?” 中岳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吾之胞弟,我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 这话一出,于都等人无不愣住。 唐韵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异样之色的人,淡淡地道:“梁大将军,不世之名将,朕也久闻其名。他此刻该是在滇江,中岳王来此寻他,是否找错了地方?” 中岳王轻叹道:“皇上何必明知故问呢?我只说为他而来,并未说是来此寻他,但皇上却这么说,岂非证明他如今就在皇上手中?” 唐韵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中岳王果然敏锐,不错,梁大将军如今正是在大周。” 这话一出,席间无不惊愕。 “皇上,梁定怎会在此?!”一向持重的黄良阁第一个脱口而出,实在是难以置信。 “自然是被抓来的。”唐韵淡然道,“诸公想来也该知道,若是请他,他不会来的。” “什么!”几个朝中大臣失态地同口失声惊呼出来。 抓来的?梁定? 这可真是国际玩笑了,大梁的战神梁定,不被他抓已算是万幸,是谁竟然能把他抓到这来?! “敢问皇上,您是如何将他抓来的?”黄良阁还算镇定,恭敬地问道。 “黄相觉得呢?”唐韵反问。 席间再次安静下来。 众臣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浮起一个名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满朝文武数尽,若是想从里面找个能活捉梁定的人,只有他有这能耐。 “难道是……”方应台下意识道,“陈言?!” “看来,朕的臣子还不算太迟钝。”唐韵微微一笑,“正是陈言布计,与襄王一道,将梁定活捉了。朕此前没有说出,是不想节外生枝,尔等今日得知,也不可泄露于外。” 众人瞠然! 当初陈言说要让大梁吃点苦头,所以与襄王安排计策,反击大梁。 众人原本以为,就是杀几个梁兵之类,了不起宰个梁将什么的。 可万万想不到,竟是活捉梁定! 中岳王比他们还要意外,梁定被捉,原来竟然大周朝廷没人知道? 伊公主更是惊奇,眸子微转,目光扫过众人,道:“怎么诸位竟不知道此事?” 众人回过神来,不免有些尴尬。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朕这位新任的国相,行事一向神鬼莫测,便如贵国的梁大将军一般,自然不喜凡事张扬。自然,与贵国梁大将军不同的是,陈相还未曾被人生擒过。” 最后一句带上了调侃之意,听得中岳王不禁脸上微烧。 他轻咳一声,说道:“皇上既已认了此事,那梁冽也不逗圈子了。吾皇令我来此,与皇上商量归还大将军之事,请皇上通融。” 第1416章 质女 “归还?”一直没有说话的谢乾霍然起身,断然道,“不可能!” 这突来一举,吓得其余人等无不一惊。 但所有人均是相同的想法。 那可是梁定啊! 人才难得,更何况是这种绝世级别的人才! 不能为我所用,便不能让敌方使用! 不降,便只能杀! 没了梁定,大梁等于威慑力减半,对大周来说自然有利至极。 “本王乃是与皇上说话,”中岳王迅速镇定下来,“这位大人是自认为能代替皇上,所以抢着作答吗!” 这指责可谓严重之极,谢乾沉声道:“中岳王的挑拨之言大可免了,吾皇乃是亘古难见之明君,岂会受这些言语拨弄?但梁定,绝不可能归还!” 中岳王淡淡地道:“可惜,贵国皇帝却不像你这般短视,否则她分明早已知道我等来意,必不会让我等来到贵国都城,还亲自接见。” 众人愕然,看向唐韵。 唐韵也不禁暗赞一声,这个中岳王确实不是一般人物,难怪会被派来出使。 事实上,她早已与陈言商议妥当。 一开始,她也是赞同杀了梁定,至少也将之囚禁。 但陈言却有不同的看法。 “梁定,有更大的用处。” 这个皇室奇葩,宁可不要王爷身份,投军从底层做起,一步步成为如今大梁的战神,也因此搏得万人景仰。 他在大梁朝野,有着无人可替代的威望。 甚至要超过梁帝。 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远比任何人的话都要令人信服。 而他,将是大梁不敢再侵袭大周的关键。 所以大梁若遣使来索要梁定,那不妨暂时拖着。 等到陈言带着梁定从青山县回来时,将是彻底改变梁、周局面的时候。 此时见众人看来,她平静地道:“大梁与我大周素有摩擦,时有进犯之心。朕,看不出来为何要遂梁帝之意,放返梁大将军。” 众人稍稍放下心来,看来皇上还是有数的。 唯有黄良阁和谢乾均察觉她话中的转圜之意,同时皱眉。 她这意思,岂非只要中岳王开出什么合适的条件、便可放梁定回国? 中岳王何其敏锐,立时察觉,从容道:“吾皇在梁冽入周前,曾对我言道,大将军乃是我大梁至宝,务必竭尽全力,以保大将军回返。故而,大梁愿意奉上黄金万两,绸缎万匹,以为赎人之用。此外,大周如今粮灾大起,我国愿资粮十万石,以助大周解燃眉之急。” 群臣无不动容。 这赎金不可谓不丰厚,皇上不会动心吧? “大梁的诚意,便只有如此?”唐韵莞尔一笑,“黄金绸缎,区区财物,至于粮食,这也不劳贵国关心,我大周已有能人解之。” “能人?谁?”中岳王一愣。 这次来周,什么黄金绸缎其实都不是重点项,他的杀手锏乃是那十万石粮食。 为的便是瞅准了大周百姓饥荒,若能助大周解决此事,那可是国恩! 自然,要换回梁定便不是问题。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拒绝了! “还能有谁?”方应台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地道,“自然是我大周国相,陈言陈大人!” 周围众人无不生出古怪之感。 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有庆幸大周有陈言的一天…… 但,若非是陈言扛下赈灾之事,如今只怕皇上必会为了黎民百姓而将梁定交还。 中岳王一震道:“什么!又是他?!” 一旁的伊公主惊异地道:“不知这位陈大人是哪位?”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但看这年纪,都是花甲之人,哪有半个像年轻人? 唐韵有点尴尬,不知道怎样回答是好。 于都已接过话头,道:“陈相如今不在京城,告假回乡去了。” 中岳王和伊公主均是一愣。 告假? “来京城的路上,我听说贵国这位国相,乃是刚刚履职没多久,怎么这么快便休假了?”中岳王忍不住道。 “陈相行事,多有高深莫测之机。”这次说话的是韩兆坤,“明里告假回乡,暗则藏有玄机,不是我等能揣度。” “那他何时能可回京?”伊公主脱口道。 “再有数日,便可回返。”唐韵淡淡地说道,“而中岳王方才所提之议,远不足以换回梁大将军。若再无别的提议,诸位便可回去复命了。” “这……”中岳王眉头深锁起来。 “叔父,还是用父皇的法子吧。”一旁的伊公主忽地道。 “但……”中岳王看了她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了。 “本宫既已来此,一切便已注定。”伊公主平静地道,“叔父尽管说出无妨。” 众人无不听得错愕。 这俩到底在说什么? “唉……”中岳王大感无奈,转头对唐韵道,“若大周肯归还梁将军,吾皇承诺,可与大周签下国书,终吾皇在位之时,绝不再侵扰大周!” 众人顿时一震。 这一条,大出意外! 大梁对大周的野心,可谓路人皆知。 梁帝竟肯为了梁定而舍弃攻周,可见对后者有多么重视。 而且梁帝如今尚在壮年,退位也至少是一二十年之后的事,若能得十几年的和平,也相当合算。 唐韵也有些意外,沉吟不语。 陈言说要借梁定使大梁不敢再攻大周,这事坦白说她是将信将疑。 但国书若签下,那是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良久,她才道:“但朕凭何相信梁帝会守约?” 中岳王尚未说话,伊公主缓缓起身,说道:“凭我。” 唐韵蹙眉道:“公主说笑了罢,朕与你尚是初见,如何能够信你?” 中岳王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透出无奈之色。 伊公主柔声道:“我的话,自然不可信。但我的人,却是可信的。梁伊将作为人质,久留于大周,直至皇上肯相信吾国为止。” 一时间,席间寂然。 所有人均瞠然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来大周,竟是为此! “自古有质子之说,但,质女之事,却从未听闻。”唐韵凝视着她,缓缓道,“公主是否高估了你自己?” 众人回过神来,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皇上心中十分清楚中间的利害,自己等人是多虑了。 第1417章 只来了三回 人质的份量,取决于其在国内的身份地位权力。 但天底下除了唐韵外,再无任何女子为帝、为王甚至为高官。 眼前这位公主,虽然名声极盛,但却只是个闲名,并不是什么大梁要员,她来当人质,只怕梁帝转头直接就攻来了,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若是别的事,我确实无甚分量。但唯有攻周之事,梁伊是比我大梁太子更为合适的人质。”伊公主镇定地道,“因为大梁北抚大将军梁定,视我如己出,任何可能伤害我之事,他都绝不会做。” 席间再次安静下来。 唐韵看向中岳王,只见后者苦笑道:“梁冽以性命担保,公主所言不虚。唉,事实上,这次来周,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吾皇原本是打算让其中一位皇子过来。” 唐韵意外地道:“梁大将军为何独对伊公主这般?” 伊公主眸光流转,轻轻地道:“皆因我与祖母有八分相似,那是大将军毕生之痛,故而对我十分疼爱,说一句溺爱也不为过。他每行军至一处,必先打探当地美味,还会遣人为我送返京城,甚至还曾因我仰慕大楚美食,不惜亲自千里迢迢去了大楚,为我寻来。昔日朝中有大臣议论于我,说我贪食好吃,有失皇室风范。大将军当众将那人打掉了满嘴牙,此事我大梁满朝皆知,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遣可靠之人去查证。” 唐韵不禁与众人对视了一眼。 竟有这种事! 但按说她不可能拿这种事来说谎,毕竟如她所说,并不难查。 “若换了别的皇子来此,我可保证大将军绝不会留情,一旦回国,立刻便会挥军北上。” “但以我为质,大将军必多番顾忌。” “纵然仍要攻周,亦会先行设法将我营救。” “即便父皇肯牺牲我,大将军也绝不可能答应。” “故而大梁便只有两条路,一是先将我救出,再行攻周,二是父皇将大将军调离,换其他将领前来攻周。” “而后一条路,我大梁并无将领有把握攻得破贵国襄王的守御。” “因此无论是哪条路,都对大周极为有利。” 伊公主条理清晰地一点点说出关窍,听得众人原本蔑视的心思都不免收敛了几分。 若梁定真那么重视她,那她确实是最佳人选! 中岳王待她说完,接过话头:“不瞒皇上,原本吾皇并不想答应伊公主的自荐,但伊公主以自尽相胁,方促成此事。” 唐韵吃惊地道:“伊公主何故为我大周做到这等地步?难不成你与我大周有何瓜葛不成?” 伊公主眼中透出复杂之色,道:“皇上误会了,这不是为大周做的,而是为了梁将军。他视我为至亲之人,同样,我也视他为至亲,岂忍他落此险地?” 唐韵微微一怔,旋即醒悟过来。 看这满朝文武就知道,无论是哪个国家掳获了梁定,都必是先进行招降,但梁定不可能叛国,所以下一步就是杀之。 所以这位伊公主担心梁定在大周会被杀害,故而想要以身相替。 她若到了大周做人质,大周自然不可能杀她。同时梁定也成功活着回到了大梁,可谓解决此事的最优之法。 同时,梁定若是回到大梁,为了保护身为人质的伊公主,必会全力阻止梁帝派别人攻梁。 大周由此可得保不被大梁进袭,自是大利。 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高明,连唐韵都有些心动。 “其中利害,已与皇上说明,肯与不肯,便听皇上一句话。”伊公主目光殷切起来。 “坦白说,公主的提议令朕十分心动。”唐韵轻叹道,“但,梁大将军如今不在京城,何妨稍等几日再说?” “不在这?那在哪?”中岳王疑惑道。 “陈相带着他回乡去了。”唐韵没有瞒他。 于都等人无不大愕。 这也太儿戏了吧?这么重要的人物,应该关到深牢之中,重重禁守,避免出了岔子,陈言他竟然如此轻率地带了他回青山县? “回乡?”中岳王诧异道,“那位陈大人带梁定回乡做甚?” 唐韵心说我也想知道,但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她只道:“他自有其用意。再过数日,便可回京,届时再谈不迟。这几日诸位便请先在京中游玩歇息。就这样罢!朕宫中尚有要务,便先行一步了。” 天明之后,青山县衙。 张灯结彩的院子里,张大彪愁眉苦脸地坐在新房门外。 陈言一踏进去,就看到了他,疑惑道:“不至于吧?刚成亲你就后悔了?” 张大彪苦笑道:“大人莫要逗卑职了。” 陈言若有所思:“那就是昨晚被新娘子赶出来,不许你碰她?” 张大彪叹了口气。 陈言一愕:“竟然真是这?” 张大彪摇了摇头:“不是她不许我碰,是我不忍。” 陈言听得一呆:“啊?啥情况?太疼了?她是个石女?” 张大彪一直在摇头:“不不不,都不是,昨晚洞房挺好的。” 陈言动容道:“彪子你进步了啊!过去你都是直肠子,有啥话说个开头本官就能猜到结尾。从你嘴里说出的话,能让本官摸不着头脑的,这还是头一回!” 张大彪挠头道:“卑职说的是,您上回给我出的主意,让我让她变胖,我实在是不忍……” 陈言总算大致听懂了,奇怪地道:“为何不忍?” 张大彪低声道:“昨晚洞房之后,她哭着跟卑职聊了半晚的天,说她和狼后亲如母女,我若让她胖起来,不能再去保护狼后,岂不是禽兽不如?毕竟禽兽也知道保护父母。” 陈言拍拍他肩头:“彪啊,本官这就得教教你了。女人的眼泪就像男人的嘴,都是靠不住的。但凡女人哭着说出来的话,你都要打折,懂?” 张大彪苦着脸道:“可她当时哭得稀哩哗啦,我实在是硬不起心肠来啊。最后只好将就着来了三回就结束了。” 陈言听到前半,正准备再教育教育他,不想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了他后面半句,不由一愣:“等等,我还以为你心软了,怎么还来了三回?!” 第1418章 除非我死 张大彪很认真地道:“原本卑职听了大人的话,是准备昨晚弄个十来回的。但第三回完事后,她就哭了,后面我就……” 陈言咋舌道:“彪子你这身子骨真是铁打的啊!十回?你不怕把自己弄死了?” 张大彪咧嘴一笑:“不怕,这点底卑职心里还是有的。前几月跟兄弟们出去玩过一回,卑职一个人挑了六个,每人身上都来了两回。不过第二天睡到晌午才起来,腰有点酸。” 陈言双手大拇指一起伸了出去:“强!” 当初他挑中张大彪,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厮体质强极,饿得瘦到跟个猴儿似的却还能搬起三四百斤的重物,人也精神十足。 现在看来,他居然还低看了彪子,这厮真是种马级别。 不过他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彪子原本是想按他说的去办,这两天要全力耕种,估计阿莎发觉了他的意图,于是哭求他不要,来了出苦情戏。 结果彪子真就被她哭软了心肠,没再继续下去。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阿莎扶着门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娘子,你咋起来了?”张大彪慌忙起身去扶她。 “我没事,想去见狼后。”阿莎红着脸看了陈言一眼,迟疑了一下,便要张嘴,“公……” “别!那就是个玩笑。”陈言赶紧打断她的话,“你就跟着彪子叫我大人就成。” “是,大人。”阿莎乖巧地改了口,心里也暗松口气。 真要让她天天对着陈言叫那称呼,真是尴尬到脚趾抠地。 陈言暗暗称奇。 这妞一夜间从少女变成了少妇,性子居然温顺了这么多。 旋即反应过来。 这妞是怕还像过去那么嚣张的话,惹恼了张大彪,又把她拖回床上去。毕竟她现在要扮演苦情女儿的角色,必须让张大彪这个合法丈夫对她持续性心软才行,自然要乖一些。 “狼后那边本官已经与她商量妥当,三日后,你们便启程回大辽。”陈言正色道,“这几日你们新婚燕尔,多聚一聚。” “是,大人。”阿莎窘迫地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张大彪神情却古怪起来。 陈言同情地拍拍他肩,转身去了。 这厮是自找的,谁叫他居然真信了阿莎的话,软了心肠?这下好了,本来新婚该好好享受鱼水之欢,现在只能自我禁欲。 陈言回到内堂,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男子说话声,进入一看,只见陆三正和陆卿儿说话。 “不行!我绝不同意!”陆卿儿一向温柔的俏脸难得地露出顽固神情。 “大人说了,这是大事!”陆三好言说道,“卿儿乖,哥这次是有备而去,绝不会出事的。” “不行就是不行!除非我死了,不然我绝不让你出海!”陆卿儿涨红了脸,叫道。 陈言一听这几句,就知道糟糕,急忙重重咳了一声,转移两人注意力。 果然,二人一惊转头,看见是他,陆卿儿立刻奔了过来。 “公子!您怎能让我哥又去出海!”她叫道。 “咳,这事还没定死,只是商议商议。”陈言有些心虚地道。 回来之后,他便去了医馆几次,一来看看刘素的学习进度,二来探望陆三。 陆三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毕竟年轻人,将养了这么长时间,人也胖了一些。 陈言向齐云山和刘素咨询了一下,二人均肯定陆三确实康复如初后,他才向陆三说出了那件他一直想说的事。 他想让陆三再出一次海。 后者上次被带去的那个海外之地,既然能有玉米、土豆等物,那很有可能还有其它的作物。 比如蕃茄、辣椒之类。 但更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如果那边真是像陈言前世般的美洲地带,那可是天赐之地! 不但地广人稀,而且少有沙漠地区,并且按陆三所说的来看,估计那边还是处在较为落后的奴隶社会,比大周这边更为落后。 可以说,那里仍是一个无主之地。 若是能开辟出一条稳定的航线,就能抢占先机,把那里占为己有,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定会对他的未来规划有极大的帮助。 因为那地方不仅有丰富之极的作物和肥沃的土地,还有储量极大的各种矿产资源。 比如金、银、铜、铁、铅、锌、钛、镁等。 还有陈言刚刚才从大辽那里谋来的好东西——石油! 不过他并不知道一味逃命的陆三心里记下了多少航海知识和航线情况,所以一开始只是试着问一问。 果然,陆三完全没学到多少那方面的东西。 但他却对陈言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建议。 他自己对航海虽然只有“航过一次海”这点经历,但他却记下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那就是如何找到那些当初打着招工名义、把他和那么多人拐卖出海当奴隶的人! 那些人可是实打实的航海经验丰富! 虽然他们干的勾当见不得光,但如果把他们收编,组一支船队,自然就能出海了。 而且,陆三还主动请缨,愿意负责此事。 包括找到那些人,以后后续出海的事宜。 陈言清楚,陆三是感念他的恩德,想要报答他。 毕竟,陈言救了他唯一存世的亲人,还对他多加照顾。 不过陈言也清楚,陆卿儿肯定不希望她死里逃生回来的三哥出事,所以还没有把这事告诉她。 却没想到,她从陆三那听说了这事。 “总之,若是三哥要出海,”陆卿儿眼眶里泪光盈满,“那我也跟他一起去!要死,我们兄妹死一块儿!” “哪有那么容易死!”陆三无奈地道,“上次我是被人拐去的,这次大人有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陆卿儿赌气地道,“反正你要走,我也跟你一起走!” “你咋就这么倔!”陆三也有点控制不住,火了,“我好不容易能为大人办件事,你就非得拦着是吧!” “报答大人的恩德,你可以换别的差事,何必一定要出海?”陆卿儿泪珠滚了下来,“万一你出了事,我……我……我也不要活了!” “别的差事能报多少恩情?大人说了,这件事,可是能影响天下未来的!”陆三重重地道。 “天下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哥哥!”陆卿儿泣道,“也是我腹中骨血唯一的舅舅!” 第1419章 亲情无价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一下全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她肚子。 十分……平坦。 “等等,卿儿,你刚才说啥?骨血?”陈言愕然抬头看她,“你有喜了?!” 陆卿儿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半晌,她一跺脚,转身跑进去了。 陈言和陆三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陆三才忍不住先开了口:“大人,您说句话啊。” 陈言一脸黑线,一个字没说出来。 他说个蛋啊说! 回来的这些天,他没一天不跟陆卿儿折腾的。 要是早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他哪还敢那样! 万一把他陈家未来的香火给折腾没了,那就麻烦了。 毕竟,这么多年,就怀上了这么一个,不好好保护怎么行? 这事也是他和陆卿儿一直以来犯愁的事。 在一起这么久,她一直没能有喜,而陈言一向龙精虎猛,按说不会有问题。所以她自己一直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有问题。 陈言对这事倒是没太放心上,毕竟都还年轻,未来多的是时间。 不过,若卿儿真的怀上了,那就得小心了。 但,真的有了吗? 这些日子看卿儿自己也没太注意养胎,该练瑜伽该干活儿,跟过去没啥区别。 不会是她为了让陆三留下来,故意这么说的吧? 进了卧房,陈言见陆卿儿伏在床上,背对着这边,小心地走了过去。 “卿儿,来,跟公子好好说说,你啥时候有的?”他在她身后坐下,温声问道。 “前几日,刘姑娘发现的。”陆卿儿没有转身,低低地道,“本想等过段日子再告诉公子……” “我这几天去医馆也见过她,她咋没跟我说?”陈言惊奇地道。 “我求她帮忙瞒着,这件大事,本来就该由我告诉公子才是。”陆卿儿轻轻地道。 “是嘛。”陈言眼珠一转,假意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跟刘姑娘请教请教该如何安胎。” “别!”陆卿儿一下慌了,回身一把拉住他袍袖,脸蛋涨得通红,“我早就跟刘姑娘请教过了,都清楚,用不着再问她。” 一看她这神情模样,陈言瞬间明白了一切,不禁暗乐。 果然是假的! “行,那我不问刘姑娘了。”陈言笑呵呵地坐了回去,“一会儿我就去书房把我的床准备好。” “什么?公子为何要去书房睡?”陆卿儿愣住了。 “不然万一晚上公子没忍住,对你乱来,岂不坏了胎气?”陈言理所当然地道,“从现在起到你诞下我陈家的骨血为止,你得禁欲,公子都不能再碰你。” “啊?那公子以后都要睡书房?”陆卿儿更懵了。 “对啊!”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对了,未来这一年,你不能再练瑜伽了,避免动了胎气。还有,饮食上得控制一下,清淡些,别吃坏了。最好也不要出门,避免伤风感冒啥的,因为怀了孕吃药会影响你腹中的骨血……” “公子!”陆卿儿终于明白过来,打断他的话,“您看出来了……卿儿不是故意想骗您的,只是……只是……” “傻卿儿,公子岂会怪你?”陈言不再逗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你不想让你三哥再涉足险地,我理解。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出海了。” “但公子的大事……”陆卿儿心中欢喜,但又有些担忧起来。 “你三哥他知道那批当初拐卖他的海客在哪,我会派人跟他去抓住那些家伙。”陈言安慰道,“到时候让那些坏人替你三哥出海,不会影响我的事。” 陆卿儿这才放下心来,主动奉上香吻。 陈言搂着她柔软温热的娇躯,不禁一阵心猿意马,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她摁倒在床上云雨一番,外面传来陆三的声音:“大人!卿儿究竟是不是有喜了啊?” 陈言清醒过来,松开陆卿儿,低声道;“你哥还在等我的信儿呢,我先出去一会儿。” 出了卧房,陈言把陆三带到书房,将陆卿儿撒谎的事说了出来。 陆三露出失望之色,道:“我还以为她真的……嘿,没什么。算了,早晚的事。” 陈言莞尔道:“你是怕我失望吧,用不着担心,这种事日后多的是机会。不过,关于出海之事,我已答应了卿儿,不会让你出海了。” 陆三一震道:“大人!” 陈言摆摆手:“别急,不出海,你也可帮我大忙。只要找着那批海客或者说海贼,便等于帮我找着出海的最佳人选。” 陆三皱眉道:“但……” 陈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亲情无价。若你真出了事,日后本官如何面对卿儿?保住性命,活到老死的那天,也可看作你报了恩,因为你帮本官让卿儿安了心。” 陆三无奈道:“好吧,一切听从大人安排便是。那我即刻启程,去找那伙海客。” 陈言笑道:“不必这么着急,明儿再出发不迟,我会安排人手与你同往。在那之前,来,本官让你先看个好东西。” 说着绕到书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木盒。 “大人,这是?”陆三好奇道。 “这是本官前两天才刚从咱们县研究院拿回来的宝贝。”陈言珍而重之地将木盒打开,里面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盒子。 陆三定睛一看,里面有一圈环形的刻度,印着文字,而环的中间还有一个棱形的细长石块。石块齐中被分为两种颜色,一端蓝,一端红。 此时,那棱形石块还在微微转动,但大体能保持固定的方向,两侧长尖的部分始终指着某一方。 “拿起来,到外面院子里走一圈,仔细看看。”陈言把方盒子递到他手中。 陆三疑惑地接过,到了外面院子里,绕起了圈子,眼睛一直盯着方盒子里面的棱形长石。 陈言就站在书房门外,看着他绕完一圈回到自己面前。 “如何?发觉什么了?” “这石块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方向,无论我怎么转向,它都不怎么变。”陆三有些惊异地道,“这究竟何物?” “你可察觉它指的是什么方向?”陈言问道。 “是……”陆三抬头望了望,“南北向!” 第1420章 这书带颜色吗? “不错,此物名为指南针。”陈言解释道,“这中间的棱石,乃是以磁石制成,可保证一直指向南、北两向。据此,便可始终不失方向,比之观星更为可靠。” 到大周后,陈言便发觉这时代在这方面极为落后,仍处于最原始的日星观测阶段,主要靠看太阳和星星的位置来确定方向。 而他计划中的大规模勘探工作,又少不了野外定向,是以早就在琢磨着弄个指南针。 此前已经制作过多个版本,也大多用到了实战中。但限于最重要的原材——磁石一直没有找着优质的磁矿源,效果不尽人意。 直到最近,终于勘得一处磁矿,采集了不少优质磁石,这才制作出这一版较为满意的版本来。 “那有了它,岂不是刮风下雨也不怕迷失方向?”陆三登时兴奋起来,“我在海上时,那些海客最头疼的就是遇到雨浪天气,难辨日月,为这不知道走错了多少地方。有这的话,这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不错,除了一些特殊之地,大多数地方这宝贝都能起到作用。”陈言点头道,“待船队准备妥当,这种指南针会成为标准配备。” 出海一事他筹备已久,青山县有个问题是缺乏出海经验丰富的人才。但这并不只是青山县的问题,整个大周,甚至天底下也没多少有长途涉海经验的海客。 没办法,航海原本便是一门技术活儿,在技术落后的这时代,远途航海这种事敢做的没几个。 所以当初拐卖陆三的那伙海客,便成了稀缺的人才。 而且,除了人员外,还有船只的问题。 青山县一直在研究造船,当初陈言北上天悬山的小楼船,便是青山县科技巅峰之作。 但所造之船,乃是河船。想要在大海上航行,船只的构造特点有相当的差异,这方面又需要有人来帮忙指点改进。 那批海客既能远途航海,如何建造合适的海船自然也是心中有数。 有他们监督指点的话,配上青山县如今的制造能力,必能造出当代最强的海船。 当然,要把这些事完成,不是一两个月甚至不是一两年能办到,现在开始准备,快的话估计也要两年之后才可能真正出海。 再加上远程出海,路途上又要花费大量时间。 以及如果真能抵达那边,又要花时间和精力去建立稳固的落足点。 所以前前后后加起来,如果能在十年之内辟出一条航线,便算是大功告成。 “唉,可惜我不能出海。”陆三兴奋之后,沮丧起来。 “难道你不怕在海上出事?”陈言奇道。大多数人在经历过他那样的经历后,按说都会惧怕海洋,但陆三却像是一点惧意也没有。 “坦白说,快死的时候是怕的。”陆三挠头道,“但平安之后,那种在海上漂流的生活反而十分吸引我。不瞒大人说,在青山县养病的这段日子,我还去报了识字班,学了识字,自己看了几本航行方面的书籍,觉得长进不小,就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回海上。” 青山县为了普及识字,除了用奖励来刺激百姓识字之欲,还设立了公立的识字班,免费教学。那些平时有闲空的百姓,便可以去识字班学习,学会之后去拿奖励。 不过陆三居然有这么高的主动性去学习,倒是让陈言有些意外。 “行啊陆三,你倒是藏得挺深。”陈言动容道,“不过,咱们青山县书市虽然发达,但航海方面的书籍一本也没有,顶多就是河航书。” “对啊。不过,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和海船上看到的东西一对比,我也能领悟得七七八作用主。”陆三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人说,大人,其实我也写了一本书。” “你才学字多久,居然会自己写书了?”陈言大感兴趣,“快说说,什么书?有颜色还是没颜色的?带图还是不带图的?” “呃,颜色当然有啊!至于图嘛,我也画了一些,不过画得可能不是太好。”陆三老老实实地道。 “有图就行!”陈言兴致勃勃地搓着手,急不可耐地道,“来,快让本官瞧瞧你这本大作!” “我一直随身带着,就是想找个机会给大人瞧瞧。”陆三从怀里摸出一本还带着体温的册子,“还没题名,回头还要请大人品鉴后帮忙定个名。” “哟!你这有心了!”陈言两眼放光地接过,“本官定会好好帮你题个……咦?” 却是一边说一边翻开,翻了两页,突然感觉不太对劲,话声戛然而止。 “大人,咋了?”陆三见他神情一僵,疑惑地道。 “你不是说这书带颜色的吗?”陈言笑容消失,抬头看他。 “对啊,黑色的,用的自来水笔,墨汁黑的。”陆三点头道。 “我说的颜色不是这个颜色!”陈言一脸黑线地道。 “呃,那就是白色?这纸是白的。”陆三懵懵地道。 “那图呢?”陈言恼火地道,“不是说带图的吗!” “对啊,您看这舵,我画的。”陆三不假思索地指着册子上的船舵说道,“还有这里,这一张是船帆的图,这张简单些,画得还算到位。” 陈言无语凝噎。 他说的是这个嘛! 他早几个月就已经放开了自来水笔的制造与销售,如今青山县可说是正式进入便携笔的时代,全民都在疯狂学习使用自来水笔。 陆三自也不例外,自己买了一支,像他这种从小没上过学的生手,学起来反而比那些用惯了毛笔、有条件入塾的人要快。 所以书中的字还算工整,不算是难看。 只是,这里面的内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内容,跟《二郎怒惩金莲嫂》那类“颜色”毫不沾边。 里面写的,全是海船上的东西,乃是一本志书。 陆三这几年在海上的生活并没有白费,枯燥到极点的日子他唯一能干的,就是看着船上的东西,因此把海船上几乎每一件物事都记在了心中。 其中有些他并不知道用途,但还是记在了册子里,而知道用途的东西则写上了用途用法。 第1421章 盾表两用 陈言郁闷地翻了几十页,神情渐渐舒缓下来。 这本志书,将来在培养出海人才上大有可用之处! 翻完之后,他惊异地道:“这书是好东西啊!陆三,这书写了吗?” 陆三摇摇头:“还没,这上面大概写了一半。” 陈言断然道:“那你就把剩下的一半写出来,本官出资,冠你的名,给你印发销售!” 陆三喜道:“多谢大人!” 陈方把书递还给他,道:“至于出不出海,你莫着急。反正就算要出海,也还要几年准备,这段时间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又或者卿儿改变主意。” 陆三一想也是,点头道:“小人懂了。” 正说到这,外面一人快步进来,叫道:“大人,研究院那边派人来请您,说是有两件东西已经出了成品,请大人去看一看。” 陈言喜道:“可以啊,咱们青山县研究院最高挺高产!走!” 从陈言上任起,便一直以科技发展为首要目标。 为此,在青山县初步稳定之后,他便带头成立了青山县研究院。 最开始只有五个人,全是他当时找得到的老工匠,能做的只有按他说的思路去制作一些基础的工具。 没办法,当时青山县全县加起来才两三千人,要找到优秀的工匠并不容易。 后来青山县渐渐发展起来,移民渐多,陈言才多了选择。 加上长期派人到外地寻找出色的工匠和学者,特色了不少合适的人才,研究院的人数逐步攀升,如今已有超过二百人,分别负责不同的门类,协力研制。 一开始,大多数都是由陈言提出思路和大概的设计,然后由研究院的人来进行细化、改善和制作。 比如说自来水笔、水龙头、火药等,便都是由研究院不断研究和改进,才有了今天的成品。 而这两年,积累了不少经验后,研究院有个别翘楚型人才开始进行适度的自我设计。 照陈言的说法,就是这几个人已经从工匠级别,开始升到科学家级别了。 当然,只是初步的那种,离他前世那些科学家还是有着天差地别。但至少他们的思维已经不是只能靠陈言来引导,而是开始能自我思考和创造。 研究院如今的院长墨求,便是其中之一。 研究院也从当初的一个四合小院,变成了如今占地过百亩的院落群,就在离县衙不远处。 研究院外还有衙役把守,同时安排了纳抚营的军士巡视,平时严禁无关人等进出。 陈言到了研究院,直奔墨求所在的那院落。 刚一进去,就看到十多人聚在那,全是研究院的成员。 “这种计时法,倒是新颖。” “如此小巧,随身携带确实颇为方便。” “有了它,岂非不必再观日月星象,便可知道时辰。” “我就说这些日子老墨你鬼鬼祟祟在弄啥,原来是在搞这好东西!” “不用问,肯定是大人的主意,对不对?” …… 众人亢奋的议论声中,陈言嚷道:“让开让开!让本官来看看!” 众人一听陈言的声音,连忙转身行礼。 墨求今年还不到四十,当初也是外来的难民,被陈言收留。他是书香世家出身,但和一般那些文人不同,家族从二百多年起,就醉心于各类工艺之技,传到他这里已有数代。 当初陈言正因看中他在这方面的能耐,才把他收进研究院,几年下来,他屡立大功,被陈言提拔成了院长。 此时他双手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兴奋地迎向陈言,道:“大人,您说的那种时计,我终于造出来了!” 陈言方才听到众人议论,便已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表! 大周缺乏计时工具,即使是官府这样的官方机构,顶多也就使用沙漏或者日冕之类的工具。 但这显然十分不利于普通人使用,因此陈言在几年前,便已跟墨求说了钟和表的设计概念。 只是,限于齿轮、弹簧等的工艺当时还不够发达,制造这样的时计难度很高。 不过近年这方面的工艺在不断进步,看来墨求是终于制作出了一件成品。 他定睛一看,顿时愣了一下:“这啥?” 墨求笑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表’啊!” 陈言道道:“本官给你定义的‘表’,还记得吧?” 墨求点头道:“自然记得,是一种可戴在手腕上,便于计时的工具。” 陈言指了指他手里抱着的东西:“你给本官示范示范,如何把这巨大的东西戴在手腕上!” 此时墨求手中那“表”,乃是一个三寸宽长的方盒,厚度足有一寸许。别说戴在腕上,就算是拿在手上,都觉得相当大,跟陈言以为的“表”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能计时了。 原本陈言以为这问题难倒了墨求,哪知道他不慌不忙地回身将那“表”放在桌上,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类似护臂一样的东西,以钢铁铸造,直接戴到了手臂上,然后用卡扣卡死。 再后,他重新拿起那“表”,往钢铁护臂上一个凹陷处一摁,再一旋,卡住,松开手。 “大人,戴好了!”墨求有些自豪地道,“这可是天底下第一个能戴在手臂上的时计!” “是,也是本官这辈子头一回见到既能当盾牌用,又能当时计用的东西!”陈言没好气地道,“你这十几二十斤的东西戴手上,走路都成问题,还怎么谈便携?” “啊?这还不够么?”墨求愣住了。 “本官再给你比一下,”陈言耐着性子比划了一下,“这么大,表盘顶多一寸半,厚度不能超过半寸,懂?最好整个重量加起来不到二两,不影响人的行动,懂?” “二两?!”墨求失声叫了出来。 周围众人也不禁面面相觑。 精巧到这种地步,那工艺岂不是巧夺天工? 陈言稳了稳情绪,让墨求把那表拆下来。 表盘确实是按他要求来的,十二个小时,时、分、秒针都有,刻度什么的一应俱全。 再把表盘拆下来,看了一眼里面的齿轮和弹簧等物,陈言皱起了眉头。 这事真不怪墨求。 第1422章 大周第一盒火柴 手表的要求,部件需要特别精细,但如今哪怕是他青山县的铸造工艺水平,造出的零部件在尺寸上也很难达到他的要求。 现在这里面随便一个齿轮比他前世手表一个完整的表盘还大,如何能把这“表”的体积做小? 这已经是青山县工艺的极致,要同时保证耐磨和硬度,并且又要将体积尽可能做小,原本便是件难事。 陈言脑海中不禁闪过苗絮儿那件“贞洁锁”。 那上面的零件中,有不少极为精巧,甚至还要超过青山县的工艺水平。 若是她能成功把那个工匠找到,或许能帮助青山县的铸造工艺再跨进一步。那时不仅是钟表,很多别的东西也会受到相应的助益。 想到这里,陈言振作精神,道:“不过你制作出来的成品至少在计时方面还行,暂时手表不好制作,咱们先造钟!” 墨求忙道:“钟的成品也已经有了,大人稍等。”一回身,跑进了屋子里,没片刻功夫,抱着个约一尺高、半尺宽的大铁盒出来。 陈言仔细一看,喜道:“这个就相当不错了!” 众人纷纷拥了上去,只见那钟的钟盘比此前那表的表盘大了好几倍,同样有时、分、秒的指针,尺寸同样大了几倍,光是那根秒针,都跟筷子般长短粗细。 墨求笑道:“这个钟乃是照大人曾经说过的图样来制作,只是那种会弹出来叫唤的小鸟,还没能制出来。不过,正常计时问题该不大。” 陈言欣然道:“现在这样就行,其它的功用可慢慢再琢磨。回头你派人去机械制造厂,把这事跟老彭说一说,让他派几个厂里的得力工匠过来跟你弄懂图纸,然后先生产个一百个,交到县衙让我看一看。” 他早就打算好了,一旦钟表有了成品,便着手开始推行小时制计时法。 到时候由李奉这个新任县令负责,从县衙开始,务要在一个月内普及完成。 同时由机械制造厂量产钟表,再从县银库拨款补贴,低价销售钟表,务必要在短时间内做到每户一钟,让青山县的百姓适应新的时间制度。 墨求答应下来,陈言正要离开,前者却拉住他:“大人且慢,还有一件物事试制完成,请大人过过目。” 说着又跑进了屋子,没片刻拿着一个小木盒出来。 还没靠近,陈言就嗅到一阵奇异的气味,登时一震道:“难道是……” 墨求难抑兴奋之色,道:“此物可谓彻底改变了咱们大周百姓以后的生火方式,我可断定,未来此物必大兴其道!” 陈言见他说个没停,索性一把把那盒子抢了过来,开了盒盖,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一根根小棍状物件。 “果然!” 陈言有些激动起来,拿起一根,放在眼前。 和手表造得臃肿无比相比,此物倒是造得与他前世之物七八成相似,连粗细长短都差不多。其中一端上裹着一层暗灰偏黑色的物事,呈圆头状。 “大人,这里这里!” 墨求连忙指了指副子侧边。 陈言把盒盖一关,拿着那小棍另一端,以圆头在盒子侧面猛地一划。 嗤! 众人瞠然中,一星火光,陡然从那小棍圆头端燃起! “我的天!这是什么!”一人惊呼道。 “只要这样擦一下,便生了火?!这不是比火镰火石要方便多了!”另一人也震惊地道。 “大人,这东西到底是何物?”又一人惊异地问道。 “此物,”陈言长吸一口气,重重地道,“名为‘火柴’!” “火柴?此物为何能这么轻轻一划,便生起火来?”旁边一人好奇问道。 “因为它易燃,这么一划,便会生出热量,将这火柴头点燃。”陈言简单地道。 “啊?这么简单?”几个人均是一愣。 陈言没多说,暗忖难道我还把这上面氧化剂、易燃剂、发火剂等给你们讲一遍?讲了你们听得懂嘛。 好在众人也没多问,抢着拿火柴去试验。 陈言把整盒火柴一起交给他们,拉着墨求到一旁道:“自燃检查如何了?” 墨求道:“大人请放心,我将火柴和火柴盒均放到炉中烧烤,都没有自行燃烧起来,这次的配材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火柴是陈言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几年前他就让墨求组织人手研究。 但这东西原理虽然不复杂,原料的寻找却并不容易。 好不容易氧化剂、易燃物、发火剂等一个个找剂,制成成形的火柴,结果就在墨求把陈言找去看成品的当场,刚把盒子从屋里取出来,蓬地一声,整盒火柴突然燃了起来! 事后墨求百思不得其解,陈言想起前世在网上看过的信息,做了个小实验,把火柴放在炉子里烘烤,温度刚一上去,那火柴就燃了起来。 陈言瞬间就明白过来,是火柴用的原料出了问题,易燃物的自燃点太低了,安全隐患太大,不能普及使用。 就这么折腾了几年,直到今日,才算终于大功告成。 陈言仍有些不放心,问他取了另一盒,直接就地起炉烧烤。 直到两刻钟后,他才终于放下心。 没有自燃! “很好!这东西就这么定了,”陈言一边盘算一边道,“一会儿本官会找李县令商谈此事,立刻着手火柴厂的事,尽快把它量产上市。对了,那件事进行得如何了?” “大人指的是……”墨求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能让陈言如此神色郑重的,只有一件事,“还不成。” 陈言有些失望。 钟表、火柴这些东西,甚至包括指南针,重要性都远不及“那件事”。 若是能成功,那不只是大周,甚至将是整个人类史上最大的成功之一! 不过这事急不来,只能稳步进行。 “大人!抓到一个鬼祟之人!”一名军士从院外小跑着进来。 “有多鬼祟?”陈言抬眼看他。 “对方只身在县境外绕了半日,最后没有走驰道,而是走了山林。”那军士禀道,“而且,对方打扮得像个行商,但身上却暗藏着兵器,体格健壮孔武有力,手上还有长年抓握兵器形成的老茧,是个练武之人,似是个探子。” 第1423章 鬼祟之人 “探子就探子,照旧处理即可,特意来报本官做甚?”陈言微微皱眉。 “但对方被抓后,说是来找大人做买卖的,还说是周氏商会的人。”那军士强调道,“还说是商会周掌柜手下人。” “周氏商会?周掌柜?”陈言听得心中一动。 确实,事情有些古怪。 周氏商会现在派人过来,哪需要搞这么神秘?路途他们也熟,直接坐车骑马过来便可。 而且,对方还自称是何进尧的手下。若何进尧真要派人过来,哪会搞这么鬼祟? “把人带到县衙,本官亲自审一审。”他吩咐道。 “是,大人!” 半个时辰后,县衙大堂内。 陈言在县太爷的宝座上坐下,有些感慨。 有段日子没坐过这位子了,偶尔坐一坐,颇为怀念。 想当初,他刚到青山县上任时,每天屁股得在这椅子上粘上三四个时辰,那叫一个辛苦! 不过后来青山县有了规模,民纷渐少,他也就不大再在这里审案。 入京后,县里的事基本交给李奉,他更是几乎再没坐在这过。 正唏嘘间,两名军士押着一个戴着手铐脚铐的汉子跨入大堂。 “大人,便是此人。” 将那人摁得跪地后,一名军士禀报道。 陈言摆摆手,示意两人退开,打量了一下对方。 那人也在打量他,神情还挺镇定。 “你是何人?叫甚名字?”陈言缓缓开口。 “回陈相的话,小人姓米,单名渐,是周氏商会大掌柜手下的人。”那人陪着笑脸说道,“因为初次来青山县,一时不慎迷路,不知道误闯了什么所在,竟被几位军爷抓来。求大人明鉴,小人实在并无歹意。” “大掌柜派你来的?”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不不!”那叫米渐之人忙道,“这次是小人自己想来的。小人听闻大人的青山县做买卖极为赚钱,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哦?你要做何买卖?”陈言双眼微眯。 “小人妻族是做饴糖生意的,想看看能不能到大人这里来,找个白糖的买卖,到家乡去售卖。”米渐小心翼翼地道。 “所以你要做白糖买卖,不跟周氏商会谈,却背着你们大掌柜跑到本官这里来谈?”陈言缓缓道。 “大人明鉴,我们商会给的价有些高,所以小人想自己来瞧瞧,能不能谈个低些的进价。”米渐惶恐道,“只是想多赚得几文,求大人莫要告诉我们大掌柜,不然回头他定会重重罚我。” “看来倒也情有可原。”陈言点点头,“但你是不是周氏商会的人,本官还无法确认,你可有自证之法?” “这……”米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们大掌柜其实不姓周,乃是姓何。这样,算是能证明了吗?” “哈哈哈!”陈言哈哈大笑,“确实证明了,证明了你乃是奸细!来人,给我押到刑房,大刑侍候!” “大人冤枉啊!”米渐本以为这样能证明自己身份,万万想不到竟然起了反作用,色变惊呼道,“小人哪里证明自己是奸细了,求大人说清楚!” “米渐是吧?你可知,周氏商会什么人才知道大掌柜的真实姓名?”陈言笑容转冷。 “自然是大掌柜的心腹之人。”米渐慌忙道。 “既是如此,那你又是何大人的哪个心腹,凭何知道何大人姓名?”陈言冷笑道,“何大人的周氏商会心腹,本官全都见过,中间可没你这么个人!” “大人误会了!小人当然不是何大人的心腹,但小人的远房表叔却是。”米渐额头渗出汗珠,“小人是从表叔那里听来的。” “你是说,何大人亲自选的心腹,竟然会随便把大人的事,告诉别人?”陈言悠悠地道。 “这……”米渐一时语塞。 “来,告诉我,你的远房表叔是谁?”陈言笑眯眯地道,“本官回头让何大人查一查,看他这个心腹究竟哪根筋搭错了,会敢冒奇险,把这等要事告诉你一个远房的表侄。” 米渐张了几次嘴,脑子里一片混乱,说不上来了。 陈言摆摆手:“行了,拖去刑房,好生招呼着。等他把一切说出来,再来禀报。” 两名军士同声道:“是,大人!” 便要上前把米渐架起来拖走。 就在这一刻,米渐猛地一咬牙,突然从地上跃起,飞身扑向陈言! 他和陈言之间只有一丈半距离,只要抓住后者,便可逼那些人把他放走! 但人刚刚跃起,其中一名军士倏然掏出一把诸葛连弩。 嗖嗖! 两声破空声骤起! 米渐身在空中连躲都没地方躲,双腿后侧几乎同时中箭! “啊!” 他惨叫着掉到了地上,离陈言已不过一步之距。 陈言站起身,叹了口气:“你看,这是何苦呢?” 米渐痛得在地上抽搐不止,心中后悔不迭。 失算了! 原本他敢来这探查,除了自己身手过人外,还有一套编好的说辞,只要能骗得对方暂时相信,他就有机会逃脱。 可没想到陈言如此敏锐,一个照面就识破了他的说辞,而且还背上了这种奇怪的镣铐,使得他一身能耐发挥不出两成。 不然,光凭这些弩箭,休想能伤得了他!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两名军士上前,将他架了起来。 “且……且慢!”米渐一咬牙,叫道。 “想招了?”陈言莞尔一笑,“但可惜,本官现在不想听,还是先刑一刑比较好。毕竟,你现在说出来的,很可能是假话,但用刑之后,那就肯定是真话了。” “啊?” 米渐傻眼了,他确实是准备假意招供,然后用自己另一套备用说辞来以假乱真。 可想不到,对方居然连听都不听! 等到军士把米渐拖走后,陈言略一沉吟,唤了个军士过来,嘱咐了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那个米渐肯定不是周氏商会的人,但外人又如何能知道周氏商会的大掌柜是何进尧? 反过来说,对方能知道这一点,说明其能量极大,甚至有可能在周氏商会中安插了奸细。 此事,还是要知会何进尧一声为妥。 第1424章 铁汉柔情 第二天一早,米渐那边就有了消息。 这家伙不到半个晚上,就坚持不住了,供出了所有事。 军士将审来的一切禀报之后,陈言微微冷笑。 果然,这些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此事不必着急。 人已经被他抓住,该着急的是对方。 两日后,到了狼后、耶律强、阿莎离开的时间。 陈言让人备了五百套军备装船,又给三人安排了船只,送他们北上。 张大彪红着眼送阿莎他们上船,看着船只离岸后,还吸了下鼻子。 陈言愕然看他。 这铁头娃神经比那粗的船体还粗,居然差点哭出来了?! “真是铁汉柔情。”一旁陆卿儿感动地道。 “不是……”陈言有些无语了,“彪子,不至于吧?她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整这出是啥意思?” “不知道,不晓得,不明白。”张大彪擦了擦眼眶,撅着大嘴,“就是想哭。” 陈言这下是真无语了。 这才几天时间,他就跟阿莎感情深到这种地步了? “大人,人家毕竟是新婚燕尔,这样就离别,能不伤心么?”陆卿儿拿起手绢轻轻拭了拭眼角,“我也想哭啦……” “切,什么新婚燕尔,那小夷妞只怕这会儿可以回大辽,心里正乐开了花哩。”陈言撇撇嘴。 “哪有,你瞧!”陆卿儿轻嗔一声,指向最后那艘船。 陈言愕然望去。 原来河上风大,甲板的老太太和耶律强都已经下了船舱,但阿莎却没下去,站在船尾拼命朝张大彪挥手。 而且,风中隐隐传来哇哇的哭声! 阿莎居然哭了! 张大彪终于憋不住了,两行泪珠滚落下来,撒腿顺着岸边就追了上去。 “彪子!不可冲动!”陈言色变道,想上前拦阻。 这厮不会是想跟着那小夷妞去大辽吧?! 陆卿儿却一把拉住他:“大人,您就让他去吧!” 陈言气道:“去什么去,这可是我手下头号战将!一文钱不花就被人拐走了,本官岂不是亏死了!” 说归说,但终究还是没挣脱陆卿儿的玉手,只好眼睁睁看着张大彪顺着岸边狂追,跟着那船消失在远处。 陈言大感窝火,回头一看,却见陆卿儿抿着小嘴在那笑。 “笑啥?”陈言瞪她一眼。 “笑公子也是嘴硬心软。”陆卿儿柔声道,“若您真要阻拦,张兵曹岂跑得远?可见您其实心里也是希望他追上去的。” “别给公子我戴高帽了。”陈言叹了口气,“顶多算是不反对,但要说希望,那肯定不希望。彪子是除了你之外,本官最亲之人,他要离开我,我岂舍得?” “那以后没了张兵曹,大人怎么办?”陆卿儿问道。 “没了就没了呗。”陈言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情,潇洒地耸耸肩,“大不了换个护卫,本官手下忠心耿耿的护卫还少吗?行了,回府!从现在开始,本官决定赖在床上了!” “啊?这是为何?”陆卿儿吃惊地道。 “明儿就是最后一天假,下次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自然要好好跟我的宝贝卿儿缠绵缠绵。”陈言笑嘻嘻地捏了一把她脸蛋,“顺便看看能不能真让你怀上我陈家的骨肉。” 陆卿儿这才明白过来,脸蛋红了个透,却乖乖跟着他朝马车走去。 陈言心中忽地闪过清夫人的脸。 那妞巴巴地想要怀上他的孩子,但参照卿儿的情况,她只怕未必能如意。 哎,假期过得太快了,想到明儿就得回京,真是人都要碎了。 算了,即时行乐吧! 次日晌午过后,陈言与县内诸人一一交待妥当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在卿儿依依不舍下登车回京。 马车刚驶出县城,驾车的军士忽然勒停了马儿。 “怎么了?”陈言喝道。 “大人,您咋不等卑职就走了!”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陈言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一看,只见张大彪可怜巴巴地站在前面。 “哟,这不彪哥嘛!”陈言一乐,“你老这偷空回来探望兄弟来了?近来可好?跟你家邗口子过得可舒坦?” “啊?大人,咱们不是昨儿还在一起的吗?我就离开了一天啊!”张大彪傻了眼。 “这是离开多久的事吗?这是你现在是谁的人的事。”陈言板起了脸,“连个假也不请,就旷工去追你的妞,你说说这是什么性质!所以嘛,现在你是大辽的女婿,不是本官的兵曹了!” “大人啊!我知道错了!”张大彪哭丧着脸,一膝盖跪了下来,“以后我不敢了!” “哼,被人踢下船了吧!”陈言面色稍缓。 “不不不,卑职一直没上船。”张大彪连忙解释,“我就是追着船跑了半天,然后又跑回来了。” “什么?”陈言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你追着船跑了半日?图啥?” “送阿莎啊。”张大彪不假思索地道,“卑职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不可能离开大人的,所以只能尽可能多送她一程。” 陈言没想到他来这么几句,居然心里有点小感动。 彪子看来心里还是有数的。 “那阿莎没让你上船?”他下意识道。 “让了啊,卑职没上。”张大彪赶紧道,“她本来在哭来着,见卑职追过去,一下就笑了起来,还让我上船跟她一起走。卑职说不行,她还劝了我半天。” “然后呢?你没上船她就这么算了?”陈言奇道。 “倒也不是,后来见劝我不动,她一气之下骂我来着。”张大彪老老实实地道。 “然后呢?”陈言越发好奇。 “后来她就下到舱室去了。”张大彪挠了挠头,“卑职就折了回来。” “等等,合着你回来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没想走,而是因为她骂了你?”陈言失声道。 “倒也不是,追上去,是因为卑职当时看着她很难受,舍不得。”张大彪竭力组织着语言,“后来回来,是因为觉得没那么不舍了。” “这不废话!她都骂你了,你要还是不舍,那你只能说是贱。”陈言翻了记白眼,“行了,你的狗血剧本官已经听够了,赶紧麻溜儿地上车,回京!” 第1425章 太反常了 “多谢大人!”张大彪大喜,爬了起来,瞪了一眼那驾车的军士,“还不滚下来!” 那军士知趣地赶紧跳下车,给张大彪让座。 张大彪跳上车,大喝一声:“走你!” 马缰一扬,啪地轻击在马屁股上。 拉车的马儿立时嘶鸣一声,撒蹄而去。 陈言看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不过短短时间,青山县百姓便已经接受了自行车,路上除了拉货的之外,已经很少见到畜力车了。 机械化的时代终将替代原始畜力时代,而自行车便是第一步。 等到老彭那边和研究院能将石油炼制的事搞定,动力的改变终将改变整个世界。 纵然没有他陈言踏出这一步,将来也会有别人办到。而他,只是将这过程提前了。 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这个过程的提前,将使他拥有领先于时代的技术和力量! 这次回到青山县,在给梁定他们演示“夷山”这个事时,陈言在研究院的武器院,看到了一件他心里念叨已久的宝贝。 虽然只是雏形阶段,但已经能实现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部分。只要再继续调整,用不了几个月,第一件成品就会面世。 那时,真正改变这世界的力量,将会诞生! 到了京城,天色已暗。 马车到了城门前,陈言望见那城门已关,吩咐道:“彪子,拿本官的印,去跟守门的城卫军士说一声,让他们开门。” 张大彪答应一声,正要动作,城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随即,一名城卫军将领带着几名城卫军军士骑着马奔了过来,到了近前,众人纷纷下马,向着马车行礼。 “拜见陈相!”那将领叫道。 “咦?你等怎知道本官来了?”陈言有点诧异。 “回大人,我等均知大人今日要回京,故而末将奉韦大将军之令,一直在城门处观望。远远望见您的马车到来,于是赶紧为大人开门。”那将领恭敬地道。 “呵,你等倒是有劳了。”陈言这才明白,笑了笑。 “大人乃是我们大将军,以及城卫军的大恩人,这点辛劳算得什么?”那将领眼中透出崇敬之色。 当初陈言力保韦烈,这件事早已在城卫军中传遍。后来宁王之乱,多亏了陈言的妙计,才使得城卫军不必与乱贼交战。 这两件事使得陈言在城卫军中的名声大盛,上至将领,下至军士,无不对他景仰万分。 陈言笑了笑,正要让张大彪驱车入城,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你怎知道本官今日回京?” 那将领露齿一笑:“这事全城皆知。” 陈言一呆:“什么?这是为何?” 那将领指了指城门内,道:“大人进去就知道了。” 陈言大感疑惑,看向城门。 城门的门洞颇深,在这个位置一眼望进去,能看到门洞的另一边站了人,却看不清站的是谁。 等等,难道是皇上居然来迎接他?! 想到这,陈言赶紧吩咐张大彪驱车入城。 但马车车队刚驶过城门洞,陈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门洞后候着的不是唐韵。 赫然竟是于都、韩兆坤、方应台、黄良阁等人! 朝中文武重臣,有一个算一个,居然全在那! “陈相!您可终于回来了!”见到陈言,程新元第一个叫了出来,神情欣喜。 马车停了下来。 陈言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地道:“奇了,今儿月儿没打西边出来啊,咋净出奇事呢?” 唐韵来候他的话,反而很好理解。 但这些朝中大臣,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暂时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但心里肯定没一个喜欢他的,怎会这么反常地来这迎接他? 众人自然明白他这番作态的意思,黄良阁轻轻咳了一声,上前道:“陈相莫要说笑了,我等在此迎接,实为一桩关系大周存亡的大事,故而想在皇上找您前,与您商谈。” 陈言目光放低,扫过他的老脸,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从车内钻出来,站在车辕上,道:“诸公,是为了梁定大将军而来的吧?” 这话一出,左右的城卫军众人一愣。 梁定? 哪个梁定? 黄良阁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于都振声道:“不错,陈相既知我等来意,自然也晓得我等绝不容梁定活着回到大梁!” 这话一出,周围的城卫军众人再无疑问,无不大愕。 竟然没听错,是那个梁定! 但梁定乃是大梁战神,听这几位大人的意思,怎么他像是在洛都一样? 陈言哑然一笑,说道:“诸公这么怕他吗?” 早在几日前,唐韵便已经派人送信告知了他,关于梁使来大周之事。 难怪这些家伙会一反常态,他们必是怕他与梁使先接触,受其利所惑,决定放了梁定。 毕竟,人人都觉得他陈言贪财好色,万一那个伊公主动用美色,再奉上金银财宝,难保他不动了心。 平时寡言少语的谢乾轻叹一声,说道:“天底下,谁人不怕他呢?”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点头。 连左右城卫军士和将领也忍不住生出同感。 威名太盛! 哪怕从未见过梁定,这些年流传出来的故事,也早就让梁定战无不胜的必胜形象深入人心。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这话就有些过了,不怕他的人还是有的。” 方应台才哼了一声:“哼,又要自吹自擂了吗?” 陈言反问道:“难不成本官远在千里之外,生擒了梁定,不能觉得自己厉害,反而还要怕他?那恕本官没法像方大人这般自卑。” 方应台脸色微变,却无言以对。 左右城卫军众人听得这话,无不一震,之前给陈言开门的那将领更是脱口道:“陈相,您生擒了梁定?此事可是真的?!” 陈言哈哈一笑,一摆手:“来人!让大将军出来跟我大周官兵打个照面,让众人欣赏欣赏他老人家的英姿!” 后方那辆马车的驾车军士应了一声,掀开车帘,道:“大将军,请吧!” 车内的梁定一直将他们说的话听在耳中,皱了皱眉,终于还是钻了出来,站到车辕上。 第1426章 杀梁定,民心所向 “我的天!真是梁定!”几个惊呼声登时从城卫军士之中爆了出来。 无论是城头上,还是城门后,所有城卫军军士都见过梁定的画像,此刻一看月光映照下他那张俊伟不凡的脸,立时全都认了出来。 站姿伟岸,眉目生威,确非凡人! 只是这手脚上的奇特镣铐,有点破坏形象…… “梁定竟然……”那将领喃喃地道,“竟然被陈大人给生擒了?!” 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上百双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这幕。 就京城各系统而言,城卫军的军士是最清楚陈言有多厉害的,皆因他们亲身体验了陈言妙计生擒益王,以及平定宁王之乱的两件大事。 可再怎么知道,也没人想到过,他居然能把梁定给抓了! 梁定扫视一圈,从众人的神情中看出他们心中的想法,脸上肌肉不由抽了抽。 一向都是别人成为他威名飞腾的牺牲品,没想到这回反了,自己成了陈言的牺牲品! 不过,想想陈言那轻描淡写间夷平数座山峰的可怕能耐,他心中一颤。 这样的人物,纵然不以他梁定来当扬名之物,也终究会名扬天下。 是金子总会发光,掩不住的。 于都等人也无不看过梁定的画像,见到他本人,无不脸色大变。 “此人,绝不能放啊!”黄良阁脱口叫道,“陈相,事关大周未来存亡,此事绝不可心软!” “黄相多虑了,”陈言笑呵呵地道,“区区一个梁定就能决定我大周存亡的话,那我大周也未免太脆弱了些。” “陈相!这不是玩笑!”连章丛也忍不住叫了起来,“梁定若是回了大梁,破我大周南境边防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襄王爷撑不住,那哪怕集我大周举国军力,也休想拦得住梁定的长驱直入,到时候,皇上危矣!” “章大人,你看着这个被铐住的阶下囚,跟本官不停夸他多么厉害,是不是有点……”陈言神情古怪起来,“大病?” 人都给你绑在这了,你还怕这怕那,到底心里有多自卑,才能这样? “是,我章丛不是什么胆大之人,大人尽可以笑话于我。”章丛大步上前,就在陈言还以为他要动手抢人时,他却突然双膝一低,跪落在陈言车前,“章丛求陈相为了我大周,杀梁定!” 陈言也不禁愕然。 不等他说话,左右城卫军军士,连同那将领一起,纷纷先后跪下。 “求大人杀了梁定!” 数十声高呼,响彻夜空下的城门! 除了于都、黄良阁等人终究自恃身份和脸面,没好意思跪下相求,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陈言一脸错愕地环视一周。 此前他听过无数对梁定的夸赞之语,但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明白梁定威名有多盛! 章丛是唐韵的心腹,但他绝非盲目听命之人,竟为了大周存亡之事,不惜当众向他陈言下跪! 须知两人从官品上,现在基本是同阶,顶多职能上有些上下区分,但地位身份高低乃是同一档。 他这一跪,反而见其忠国之心。 而这些军士,则完全是因为对梁定的畏惧,以及对大梁的仇恨。 杀梁定,乃是众心所向! 梁定反而冷静下来,沉住了气。 这几日在青山县,他早就想清楚了陈言的用意。 他梁定将是大梁与大周未来邦交关系的关键,陈言是绝不会杀了他的。 但纵然知道这一点,他仍没办法再兴起攻周之念。 如今的大周,已非昔日! 若陈言真的亲自南下,与大梁军交手,到时候将只有一个结果。 大梁惨败! 无数大梁子弟兵会惨死在他手下,最终大周军队长驱直入,纵然不会直接灭了大梁,也必会让大梁元气大伤! 而那时,狼子野心的邻国大夏,绝不会轻易放过这块已经煮熟的肥肉! “你们……”良久,陈言才缓缓吐出一句,“简单丢我大周的脸!” 寂夜之下,这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面对区区一个阶下囚,竟这般畏惧。” “那到了战场之上,面对那些未被束缚手脚的敌人,你们岂不是便要直接丢盔弃甲而逃!” “我大周泱泱大国,多少先辈英烈,为护大周绝不退缩,奋力杀敌!” “可想不到到了尔等,竟个个贪生怕死!” “大周若是亡国,你等便是最大的罪人!” “我大周铮铮男儿汉,理该在沙场之上一决生死,杀敌于刀兵之间,方见国之威仪!” “你们不思正道,反而想着趁梁将军落难之时杀之,如此取巧之法,真是让本官蒙羞!” “皇上麾下,若尽是你等这般投机之辈,大周哪还有希望!” 陈言越说情绪越是激动,说到最后,更是挥臂怒呼。 下面众人无不听得脸色发白,张口结舌,一句杀梁定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章丛更是听得心中惭愧,低着头说不出半个字来。 于都等人也是哑口无言,你看我我看你,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待到陈言说完,现场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只剩陈言因为说话时过于激动而有些微喘的气息声。 他脚边坐在车夫位子上的张大彪低着头憋着笑,不敢抬起来,怕被人发觉。 大人这番话,只有了解他的人才晓得有多扯淡。 大人就是最喜欢取巧的了,能用奸计赢了对方,他绝不可能跟对方硬干。 他一向的原则,便是打架嘛,就是要投机取巧,尽可能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尽可能少的代价换来胜利。 能围殴就直接上,不能围殴那就创造出围殴的条件再上,什么为国捐躯英勇牺牲之类的事,想都不想要,他是绝不可能干的。 现在居然在这正义凛然地斥责众人投机取巧…… 梁定也看懵了,心里五味杂陈。 陈言抓他,不就是用的狡计?如今竟然好意思在这道德绑架别人! 好一会儿,那城卫军的将领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大人说的是!我等堂堂男儿,怎能行此投机之事!” 旁边一名城卫军士也站了起来,羞愧地道:“大人说得有理!要赢大梁,咱们就该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他们!” 第1427章 民心?扭曲了便是 其余众人也纷纷爬了起来,神情激动。 “没错!我愿追随陈大人,上阵杀敌!” “打他丫的!叫他大梁不敢再犯我大周!” “对!有陈大人在,我大周必胜!” “陈相必胜!大周必胜!” “陈相必胜!大周必胜!” …… 凌乱纷杂的声音渐渐汇聚成整齐的口号,一时间,城下的城卫军士有节奏地吼叫起来,声音远远传出去,连远处的人也惊动了,纷纷朝他们这边望来。 陈言满意地看着他们。 民心所向是吧?那把民心扭曲了便是! 梁定张大了嘴,简直难以置信。 这家伙居然只凭一张嘴,就把整个局面扭转了过来! 于都等人哪有这么容易被陈言几句话说动,可见这情况,无不暗叫不妙。 原本这么多人跪求,气氛已经烘托到了位,按说陈言就算不情愿,也只能答应杀梁定。 可没想到他几句话就改变了一切,这下岂不是要糟糕? 就在这时,一声娇呼忽然传来:“大将军!” 梁定浑身一震,霍然转头望去,只见右方五丈之外一辆马车还在慢慢停下,车上一道娇柔身影飞扑下来,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摔趴在地上。 “公主!” 左右的人惊呼一声,想上前相扶。 但那女子却没等人来扶起,自己爬了起来,拎着裙摆踉踉跄跄地朝着梁定奔来。 梁定失声道:“伊公主!你怎会在这!”顾不上自己手脚上还有镣铐,直接从马车上跃了下去,迎向那女子。 驾车的军士原本想拦,但看到陈言微微摇头,便收了手。 于都等人眉头更是深锁,皆因认出来的那女子正是大梁的伊公主。 想不到她也来了这,不用问,必是打听到今日梁定要回来,故而来此寻找。 伊公主扑到梁定跟前,见他这落魄之态,不禁潸然泪下:“大将军……您怎会……” 梁定轻叹道:“人无常胜,月无常圆。” 伊公主抓着他双手,微微颤抖,道:“伊儿定会救大将军回去!” 梁定此时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疑惑道:“只你一人前来?” 一个男声传来:“得知你被人擒捉的当晚,她便急着要来。若不是我拦着,她还真有可能孤身而来。” 梁定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中岳王大步而来。 “王兄……”梁定眼中透出复杂之色。 “什么也不必说了,这次咱们认栽,下次,再打回来便是!”中岳山沉声道。 “打回来……”梁定苦笑起来,“没有那一天了。” “什么?”他这反应,让伊公主和中岳王均是一愕,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这俩字。 “大周再非世人可随意侵袭之地,”梁定涩然道,“包括我梁定在内,世上再无人能在大周放肆!” 这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只中岳王和伊公主,连旁边的城卫军军士,以及于都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全场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上百张脸瞠然看着他,简直难以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梁定,传说级的名将! 大梁周边诸国,不少都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不敢进犯大梁。 可现在,他居然说出这种窝囊的话来! 良久,中岳王才无法相信地道:“你不会是……因为失手被擒一次,便没了志气吧?” 梁定摇了摇头:“王兄还不了解我吗?我岂是为一点挫折而气馁之人?但请王兄相信我,大周,攻不得!” 中岳王惊疑不定地道:“你知道王兄一向反对攻周,但你不是一直都……” 朝中攻周之论,最坚持的支持者便是梁定。 甚至曾经,梁帝在是否攻周之事上也支援过,但最终因为梁定的坚持,此事才定下了大方针。 可现在梁定竟然不攻周了? 于都等人回过神来,惊疑地互相看了看,最后目光全落到陈言处。 陈言保持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理他们。 高人嘛,就该有个范儿,现在就让这些老臣们先好好猜测去吧! “总而言之,我已改变主意。”梁定沉声道,“今后只要有我梁定在一日,便绝不同意攻周。” 中岳王见她神情这般坚决,既是开心又是疑惑,不由看了看陈言。 陈言露齿一笑,说道:“大将军,旧也叙了,该回车上了罢。” 梁定探手轻轻抚过伊公主头顶,温声说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正好大周颇有些咱们大梁没有的美味,你这几日便在洛城好好游玩,其它的事,不必烦心。” 伊公主红着眼眶道:“伊儿绝不会让大将军出事的!” 梁定只当她是关切之语,也没太在意,转身慢慢走回车上,钻了进去。 陈言转头对于都等人道:“梁定之事,本官自会与皇上商议,夜了,诸公请回罢!” 说着便要钻回马车内。 “陈相且慢!”于都有点急了,一把拉住他袍角,“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梁定突然态度大变?你对他究竟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陈言神秘一笑,把袍角扯了出来,溜进了马车。 车队重新启行,于都只得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车队走远。 “现在该怎么办?”程新元愁道,“看陈言那意思,只怕是没打算杀梁定。” “若梁定真的已经改变主意,那不杀他倒也无妨。”黄良阁沉吟道。 “哼,万一姓梁的是在装模作样,为了被放走而故意说不再攻周呢?”韩兆坤冷哼道。 “这也不无可能。”于都点头道,“但让我疑惑的是,陈言似乎有些想法,但却不肯对我等言明。” “不对咱们说,他也要对皇上说!”方应台冷笑道,“到时候,看皇上如何说,自然知道陈言的打算是什么。” “不错,现在嘛,咱们再着急也无用,不如先回去罢,静观其变即可。”黄良阁抚须说道。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散去。 留下中岳王和伊公主站在几步外,眉头紧拧不展。 “看这意思,是否能救回梁定,全看这位陈相了。”中岳王冷静地道。 “他……”伊公主望着陈言车队去的方向,“不简单。” 第1428章 强行抓人 “听闻此人贪财好色,我已备好了财宝,明日便去他府上一访。”中岳王神情忽然复杂起来,顿了一顿,才道,“总之此事本王会解决,你不可乱来。” “叔父觉得伊儿会怎么做?”伊公主反问道。 “总之你那些法子,一个也不许使。”中岳王板起了脸,“徒然坏事。” “好罢。”伊公主垂下双眸。 “你可不许骗我。”中岳王兀自有些不放心,追着叮嘱了一句。 “听叔父的便是。”伊公主轻轻地说道。 “你可答应我了啊。”中岳王又补了一句。 “叔父若这么不信任伊儿,那把我绑起来好了。”伊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哼,我还真想……”中岳王说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改口道,“回四海馆罢。” 回到陈府,陈言还没到大门前,远远地便望见府中丫鬟排成整齐的两排,站在大门前。 “恭迎大人回京!” 马车到了近前,吟霜带着众丫环齐刷刷跪迎在地,几十个丫环一起,纱裙延绵,好不壮观。 “哈哈,不错不错!” 陈言心怀大畅,哈哈大笑中,马车过门入府。 吟霜等丫环这才起身,快步跟着马车回到府内,向陈言一一禀报近日之事。 前来拜访求办事的人络绎不绝,从豪商大贾到王公贵胄应有尽有。陈言不在的这段日子,礼物财宝把其中一个侧院都快堆满了。 陈言真正感受到身居高位所带来的好处。 过去黄良阁乃是文官之首,而今陈言虽然同在文昌台,但底子却是起自军方,除了卫菡、宣国公两方军力之外,连城卫军一方都是站在他这边。加上清夫人挟黄良阁以助陈言,以及太后幕后推动,文臣也不得不暂时与他和解。 加上唐韵对他的全力支持,他如今在文武两方均是影响力极大,不只是文官之首,更是文武百官之首! 哪怕是大周的高官显贵和王公达亲,也难有他的能量。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来求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 陈言自是乐得收礼,反正进了他的口袋,就休想再拿回去,至于办不办事,那得看对方是什么事。 而且他也清楚,这肯定只是现在才有的盛况,将来人人都知道他拿钱不办事之后,自然来求的人便少了。趁着热度收割一波福利才是正道。 花了半晌清点了礼物之后,陈言也不禁动容。 看来,他对洛城的有钱人了解还是不够多! 这洛城的有钱人加起来,只怕能抵下整个大周的半壁江山,不愧是国都。 清点了半晌,陈言突然一拍脑门。 忙着清点礼物,忘了一件正事。 “来人!” 外面脚步声响起,一名军士快步而来。 “大人,有何吩咐?” “带两个兄弟,去一趟这个地方,把人给本官抓回来。”陈言拿纸写了个地址,交给他。 “是!”那军士拿着纸条去了。 “来人!”陈言拿笔另写了一张纸条,又唤了一声。 另一名军士从外面快步而入。 “把这交到英武伯府。”陈言将纸条交给他。 “是,大人!”那军士也拿着纸条去了。 陈言把目光重新放回堆成小山的礼物上,眼睛笑成了月牙。 继续清点! 次日,皇宫,议事房。 “什么?陈相把谁抓了?”唐韵错愕道。 “回皇上,宣王府的长史,路青!”范明德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他没事抓宣王府的人做甚?”唐韵疑惑地道。 “没有理由!”范明德无奈地道,“动手的是英武伯,昨晚她亲自带了百来名卫家军的护卫,杀上宣王府,连伤三十多人,将路长史给抓走。” 宣王府因为宣王长年不在京城的缘故,府内只有留守的几名王府属官,路青便是负责之人。 而府内的护卫,也只有五十来人,在武力上自然比不上卫菡的人,更何况对方人数还是自己这边的两倍之多。 之所以他们知道是陈言让卫菡去抓的,皆因卫菡当时留了一句话。 “陈相让我做的。” 事发后,宣王府的人立刻去找了范明德,以及负责宗亲事务的程新元。但二人都不敢直接去陈言府上询问,因此等到天明后到了议事房,直接向唐韵禀报。 目的,自然是希望唐韵向陈言询问。 唐韵看了看那张榻。 陈言还没来。 “来人!”她吩咐道,“派人去一趟陈府,催陈言赶紧入宫见朕!” “皇上,不必麻烦,臣已经来了。”门口传来陈言的声音,随即他跨步而入,向唐韵行礼,“臣陈言,告假还乡归来。” “行了!少说废话,你为何把路青给抓了?”唐韵开门见山地道。 “路青派人行刺臣。”陈言重重地说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路长史也是朝廷官员,为何要派人行刺您?”黄良阁最先反应过来,吃惊地道。 “这就要查了。”陈言从容道。 “会不会是个误会?”范明德皱眉道。 “刺客已经被臣的护卫抓住,他供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有错。”陈言淡淡地道。 “就算不是误会,此事也该交由刑部处置罢,陈相为何私押其人?”范明德忍不住道。 “因为路长史乃是宣王的人,本官不想事情闹大,惹得路人皆知。”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毕竟,大周的王爷竟然牵涉到行刺当朝文昌台右仆射,这会带来多大的震荡,想来范大人也能想得到。” “纵然有刺客的供词,但也未必便真是路长史所……”范明德还想说话。 “他已经招了。”陈言若无其事地打断他的话。 “啊?”范明德一下愣住了。 昨晚才抓的人,居然已经招了?这路青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臣原本便想禀报此事。”陈言从袖袋里摸出一份供词来,“请皇上过目。” 唐韵蹙眉接过,展开一看,越看越是纤眉深拧。 供词之中坦白,路青指使刺客潜入青山县,意图刺杀陈言。而路青自己,乃是受宣王所派。 至于刺杀的目的,宣王没有告诉路青。 陈言镇定地看着唐韵。 这份供词确实是路青的,只不过他做了点小小的改动。 第1429章 小事化大 那个米渐,那晚被刑讯之后便招出了一切。 他自己只是个小卒,所知有限,但却供出了他的上线。 何进尧当初处理的那个胖子房掌柜,被宣王手底下一个酒楼的米掌柜所收买。 房掌柜原本是何进尧的手下,户部的官员,虽然不是心腹级别,但也多少知道一些周氏商会与青山县的生意,将这些都告诉了米掌柜。 米掌柜便是米渐的大伯,也是他派米渐到青山县的。 米渐知道的东西虽然有限,但他是米掌柜的心腹,因此知道米掌柜的上线是谁,那就是宣王府长史路青。 昨晚,陈言便派人将米掌柜和路青分别抓来,一通审讯,两边都招了。 米渐去青山县,其实是为了探察那里的情况。 宣王原本并不是对陈言或者青山县有什么心思,他一直奇怪的是周氏商会这异军突起的小商会。 宣王名下有大量的生意,因此在商业方面一向都特别上心。 这些日子周氏商会连连拿出令人震惊的生意,使得一个原本只算三流的小商会,一举跃居一线大商会的行列,惹来了宣王的注意。 他也曾安排人借合作之机,与周氏商会合作,多方设法探出后者的生意来源,却始终无果。 所以他改变打法,决定从周氏商会内部着手。 房掌柜因小舅子被收拾,后院起火,家中娘子跟他闹翻了天。他求何进尧却不成功,最后被米掌柜以帮忙救他小舅子以及赠送酒楼为由头,成功将他收买,不但成功从他口中套出了他知道的一切,而且还让他刺探何进尧的事。 最终,成功探得周氏商会与青山县的关系。 路青立刻让米掌柜派米渐到青山县探察,米渐此人一向办事得力,身手又强,本以为就算是探不得清楚,也能全身而退,可没想到刚到青山县就栽了。 最终连累路青和米掌柜一道被抓,落得如今的下场。 知道幕后主使者是宣王时,陈言也不禁有点火大。 他和宣王并非第一次交手,当初韦亮能上中岳王爱子的丧船,就是靠的宣王的关系。 不过,上次的事,最终以俞世南顶下整件事为收发,宣王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这次那厮居然还敢来犯他青山县,若不给点颜色看看,只怕对方会越来越放肆,日后定会有更多难以防备的招数。 所以须想个法子,让宣王不敢再乱来。 不过只是派几个探子,很难定什么罪,更没法伤到宣王本身。 故而陈言决意将这事闹大,大到宣王不敢再对他青山县下手! 于是,他用了一番手段,逼着路青生生把原本的意图,变成了要行刺他陈言。 唐韵看完供词,俏脸沉了下来,道:“路青人呢?” 陈言恭敬地道:“人在宫门外,无论是要把他送往刑部,还是押入宫让皇上亲审,臣都可立刻下令让人去办。” 唐韵断然道:“立刻将他带入宫来,朕要亲自审他!” 御书房,空气似要凝结一般。 路青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冷汗不断渗出。 自他进来后,唐韵便一直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目光冰冷。 陈言侍立在一旁,半晌不见她言语,忍不住道:“皇上,您不是要审路青吗?” 唐韵缓缓道:“他身上无伤。” 陈言错愕道:“难道皇上觉得他有伤才正常吗?” 唐韵冷冷道:“无伤,证明你未对他使用刑讯。未用刑讯,他却坦然告知你真相。这,不奇怪吗?” 陈言恍然道:“原来皇上是为此疑惑。皇上莫非忘了么?臣的刑讯之法,一向不以伤身害体为先。若是吓他一吓,便可收到效果,那又何必伤损他的躯体?毕竟人心肉长,臣也不是那残忍之人。” 地上的路青脸上一阵阵抽搐。 这家伙还好意思说他不是残忍之人! 他那些手段,简直泯灭人性! 唐韵顿时想起当初在他那秘密基地看到的刑讯之法,不禁秀眉轻蹙:“你用了什么法子逼他就范的?” 陈言恭声道:“臣对他说,若他说了实话,他路氏一族,皆可免罪。否则,若被臣从别的地方查验出真相,淮南路氏从七十九岁的族主到刚出生的婴孩,皆要诛连。” 唐韵微微一愕,明白过来。 陈言是拿路青全族性命来威胁后者! 但这倒是事实,行刺当朝官员,本身便是死罪;行刺一品大员,便是诛连之罪;若行刺之事还牵涉到国事,甚至叛乱,那诛连九族也属常见。 地上的路青听着陈言的话,真恨不得跳起来戳破他的谎言。 倒不是陈言说的不对,只是他只说了一部分,另外那一部分显然不太适合对唐韵说出来,但却是最致命的。 “你出去。”唐韵开口道。 “呃……”陈言听出是叫他,露出一点犹豫之色,才道,“臣遵命。” 出了御书房,看着关上的房门,陈言脸上神情恢复正常。 唐韵十分在意血脉亲情,他岂能料不着她会单独审路青? 但无论她怎么审,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 过了两刻钟,房门才终于打开。 “把他押走吧。”书房内,唐韵有些疲倦地道。 “是,臣遵旨!”陈言连忙答应一声,回头唤了同行而来的张大彪,让他将脸色发青的路青押了出去。 待人离开后,陈言才走回御书房内,将房门轻轻关上。 唐韵靠着书桌,秀眉深蹙,涩然道:“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 陈言从她语气中清楚听出她的难受,道:“或许只是个误会,路青可能只是自己起了歹心,假托是宣王爷指使。” 他越是这么说,唐韵越是不会怀疑这事有假,她颓然道:“你不必再安慰朕了。朕还不了解你吗?被人如此针对,你绝不会客气,必会全力报复回去。唉,但这次朕真的不明白,他不是不知道你对我大周如今有多么重要,为何还要这么做?”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抬眼看他,道:“你想说什么?” 陈言迟疑道:“臣的话,有些不敬,不敢妄言。” 唐韵没好气地道:“在朕面前少来这一套故弄玄虚,这世上还有你不敢说的话吗?说!” 陈言露出决然之色,道:“或许,宣王爷并不希望大周安稳。” 第1430章 日头西升? 唐韵一震,目光瞬间凌厉起来,狠狠瞪着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言苦笑道:“臣可以不说,不说的话,还可避免皇上猜疑臣想要报复宣王爷。但臣不仅是文昌台右仆射,也是鸾台待诏,有为皇上周详思虑之职。若是不说,便是玩忽职守,更是对皇上不忠。” 唐韵胸口剧烈起伏起来,那震荡的幅度让陈言差点控制不住要盯着那里猛瞧,可见她心情有多激动。 但平心而论,陈言的话不无道理。 方才她亲自详细地询问了路青所有细节,他的回答完全契合那份供词,证明这事确实有宣王在后面指使。 至于宣王为何要这么做,路青照着陈言的吩咐,只说不知。 良久,唐韵才慢慢平静下来,说道:“你做得很好,未将此事宣扬。宣王那边朕会处置,路青及相关人等,你交给程新元。” 陈言微微一怔,道:“臣斗胆问一句,皇上要如何处置宣王?” 唐韵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朕会下旨召他入京对质。” 陈言眉头微锁:“皇上觉得他会承认吗?” 唐韵一时语塞。 无论宣王是否这么干了,他都不可能承认。 所以质询宣王,基本没用。 陈言沉声道:“所以臣有一个提议,皇上不如就在路青这里将事情断掉。” 唐韵一呆,旋即错愕道:“你竟不想报复宣王?” 她也算是了解陈言了,这家伙不说睚眦必报,也绝对差不多。犯他的人,他基本上都会报复回去。 可这次的事,他居然选择就这样轻松放过,今儿日头打西边升起来的么? 陈言叹道:“因为臣既身居文昌台右仆射之位,便不得不为大周考虑。若是此事责罚到宣王身上,激怒了他,臣怕大周江山再起波澜。” 唐韵微微一颤,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关键在陈言方才那一句,宣王未必希望大周安稳。 这一句背后的意思,宣王可能会和宁王一样,有不臣之心。 当初宁王搅动天下风云,使得大周国势动荡,以行谋逆之事。 而宣王也可能是这想法。 所以如果现在对宣王用罚,那就有可能逼得他立刻起兵造反。 “依你之见,难道就这么算了?”唐韵秀眉紧蹙。 “暂时而已。”陈言肃容道,“更何况,如今大周宜静不宜动,只要起个威慑之用,让宣王爷不敢再贸然行事,便足矣。” “既是就这么算了,又如何威慑?”唐韵疑惑道。 “简单,派人将路青直接送往西疆,交给宣王,以密诏陈其罪状。” “罪状之中也不必提及宣王,只将路青派人行刺于臣的事说明。” “宣王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 “一方面,是保全了他的颜面,使他明白皇上的宽仁。” “一方面,乃是示之以警,让他明白皇上对他的举动了如指掌,自然他便不敢再妄动。” 陈言将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唐韵听完,若有所思地道:“然后呢?” 陈言见她听了进去,心中暗喜,再道:“宣王爷唯一会做的,便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路青悄悄处理了,然后收敛行为。臣估摸着,至少最近他必不敢再乱来,如此可得安稳。” 唐韵沉思片刻,道:“只是暂时的?” 陈言从容道:“在这段日子,咱们便可两手行事。一是设法削减宣王的兵权,二是大力发展咱们大周的经济。只要有个一年半载,大周天下稳固下来,到时候再要从容处置宣王之事,便有了底气。” 唐韵深深地看他一眼:“原来你只是暂时不报仇,” 陈言一脸无奈:“臣真是冤枉啊!臣说的是如果需要处置。事实上,若天下稳固,臣觉得宣王不会再有异动。识时务者为俊杰,宣王乃是一方豪雄,自然看得明白,若天下安定,他便无机会,自然只能偃旗息鼓。” 唐韵长吁一口气,眼眸中又透出复杂之色:“但愿如此吧!” 陈言也暗松口气。 还好唐韵答应了他的做法,不然若她真的去跟宣王对质,说不定会发觉这事他从中作了手脚。 而现在唐韵采纳了这虚招,圣旨中将路青定死为行刺陈言之罪,宣王不知道是陈言动的手脚,必会认为是唐韵故意这么干的,自然会疑神疑鬼,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然,如果宣王因此暴怒,甚至失去理智干出些失智之事,那就更好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付这位王爷,而不虞唐韵责怪。 出了皇宫,陈言与路青共乘一车。 “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路青低声急切地道,“我父母妻儿呢?” “皇上会派人送你前往西疆,去见宣王,同时宣读你的罪状。”陈言淡淡地道,“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路青一震,脸色惨白。 宣王爷的性子,他一清二楚,别看他是宣王爷的人,现在出了事,后者必定会为了把事情撇干净,将他抛舍掉。 “我不怕死!”他急剧地喘息了几下,“但我的家人……” “你该怎么对宣王说,你心中清楚。”陈言悠悠地道,“如果没有出错,你的家人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如果你有半点差池,那后果你自己清楚。” 路青脸色数变,终于颓然垂首。 “我会按大人的吩咐去做,只求大人信守承诺,放过我家人。” 事到如今,再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在派米渐去青山县前,他完全没想到,这一步竟会害自己跌入绝境! 当初米掌柜向他举荐的米渐,后者也十分得力,不仅能力出众,而且嘴非常严,颇有死士之风,如果出了事,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透露出半点秘密。 所以这次路青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探查而已。 就算米渐失手被擒,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可没想到,米渐竟然会扛不住审讯,暴露了自己! 更没想到,陈言竟然如此没有人性,不但抓了他,连他全家老小也给抓了! 包括他那两个大的才五岁、小的才两岁的儿女! 从那时起,他便再没见过自己父母妻子儿女。 家族,坦白说他并不太在意,毕竟路氏也不是什么大族。 但家人是另一回事。 原本他决定无论如何都绝不屈服,可当一双枯瘦的带血右臂摆在他面前时,他崩溃了。 第1431章 长街行刺 “这次是你父母的,下次便是你那对乖巧懂事的儿女的。”审讯他的军士冷冷来了一句。 那一刻,路青就知道自己斗不过陈言,屈服是唯一能救自己父母妻儿的办法! 陈言看着他颓丧的神情,心里好笑。 那对右臂其实并不是路青父母的。 大周京城以内,不允许有叫花子的存在,但京城之外,多的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叫花子。 他们居无定所,食无定餐,衣不蔽体,每天都有不少病死在郊外。 陈言让人到京城郊县,找了两个新近病死的老花子,一男一女,轻轻松松就把路青给吓傻了。 刑讯从来不只是在于生理上的摧残,更多是精神上的精准打击。 只要找准对方弱点,就可轻松击溃对方。 在回京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路青的情况,这厮如今是宣王府的长史,也算是出人头地了,竟然并没有把父母接到京城来,甚至还把妻子儿女都送回了老家。 不接父母过来,可以说是因为不孝,但把妻儿送走,就相当奇怪了,简直就像是为了保护他们才这么干的一样。 陈言立刻派人去了他老家,将一家子全都带到了京城,安排了个宅子给他们居住。 然后用他们的性命一威胁,果然一直不肯屈服的路青直接跪了。 只要路家老小还在他手中,便不虞路青不乖乖听话。 将路青送走后,陈言坐车回陈府。 路上,驾车的张大彪忍不住道:“大人,若他不按您的吩咐行事,您真要杀了他父母妻儿吗?” 陈言没好气地道:“你跟了本官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问出这问题,简直白跟了!本官啥时候真拿别人父母妻儿下过刀?” 张大彪嘿嘿一笑:“嘿嘿,那就是卑职赢了!” 陈言一听这话,瞬间反应过来:“你小子又跟谁赌了?” 张大彪得意洋洋地道:“丁简那厮呗,他说大人在大事上向来果决,姓路的若是不听话,您就算不杀了他父母妻儿,起码也会割两只耳朵啥的。卑职说,不可能!咱们大人宽仁心善,怎可能那么干?” 陈言哭笑不得,这俩真是闲得没事干,居然拿他开赌。 正要喝骂张大彪几句,张大彪突然声音一沉:“有刺客!” 与此同时,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传来! 嗖嗖嗖嗖! 陈言反应快极,立刻缩到马车一角。 张大彪瞬间拔出腰间佩刀,虽仍稳坐在车夫位子上,但手中的佩刀呼呼连挥,当当当当的交击声中,数支弩箭被他劈飞开来。 但弩箭不只是从前方射来,左右两边也有,车窗处的袭击他鞭长莫及,弩箭破窗而入! 好在陈言早早躲到了车子一角,十来支弩箭尽皆射了个空。 陈言心中微懔。 这会儿可是大白天,周围行人不少,对方敢挑这个时候动手,必是准备充足! 他听弩箭暂歇,立刻起身将车顶的铁门放了下来,将车门挡住。 但再要去关车窗窗门时,已经晚了。 呼呼几声,几团物事飞了进来,啪啪地掉在地上。 陈言定睛一看,瞬间色变,忙不迭地去开铁门。 掉在车内的,赫然是七八条蛇! 而且从蛇头形状来看,显然是有毒的! 几条蛇一落地,立时察觉车内唯一热源,受到刺激的它们连个犹豫都不带的,纷纷朝陈言而去! 外面传来金铁交鸣声,显然张大彪已经在与人动手。 街道两边也有数名暗中保护的军士从暗处扑了出来,直奔马车而来。 陈言手都已经探到了门上,但听得身后一阵阵低嘶声,不禁寒毛倒竖,一咬牙,生生压住了本能的冲动,停住了动作。 群蛇前冲之势瞬间减慢,蛇信轻吐间,慢慢接近陈言。 外面的打斗声仍在传进来,陈言额头冷汗不断渗出,人却像个雕塑般始终不动。 “大人!”外面传来张大彪的呼喊声。 陈言哪敢答他,心叫糟糕。 铁门已下,张大彪根本进不来,想救他也办不到!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颤。 却是左脚已经感觉到有东西爬了上来,那种触感,他虽不敢转头去看,但也知道,有一条蛇已经爬到他脚上了! 外面张大彪听不到回应声,大吃一惊,刷刷几刀将扑来的杀手击退,转身掀开马车车帘一看,见铁门紧锁,却看不到马车内的情况。 他一转念,跳下马车,跑到车侧面,从车窗往里一看,登时大骇,叫道:“大人!您身上有蛇!” 陈言不敢回答他,加上又是面对着铁门,侧对着车窗,没法用眼神向他示意,心中大惊。 那货不会冲动到直接伸手拿刀劈砍吧! 万一惊得蛇们往自己身上下嘴,岂不完蛋! 好在张大彪正要动手,那几个被他逼退的杀手已再次扑来,大刀连挥,逼得他不得不回身御敌,一时顾不上车内。 陈言暗松口气。 车内的几条蛇被外面的动静吸引,纷纷转头朝向车窗外。 但唯有爬上陈言脚的那条蛇,却仍慢慢顺着他的腿缠绕而上,到腰间,上肩头,最终到了他脖子上。 陈言感觉着冷冰冰的蛇身触到脖子,这么热的天,竟有一阵阵寒意透脖而来。 那蛇兀自没有停下的意思,缠着他的头,爬到了他头顶上。 陈言无语地看着铁门。 那门多少也有些反映的效果,能大略看到个轮廓,只见那蛇在他头顶处盘了两圈,居然伏了下来。 不过不等他想出对策,右脚忽然传来异物感。 又一条蛇,爬了上来…… 大街上,两旁百姓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将马车周围方圆十多丈的空间都腾了出来。 张大彪数刀劲劈,暗暗心懔。 攻他的有四人,原本他是打算速战速决,仗着刀利武强,强杀对手。可没想到对方不但四人身手都不弱,而且手中的大刀比寻常大刀更为坚利,他数刀下去,竟无一刀断折。 好在暗处出来的四名军士面对的压力要小得多,几乎是每个人对上一个杀手,转眼间已杀得对方只余招架之力,不存反击之能。 十余丈外,一处酒楼的二楼临窗雅间。 雅间窗户轻开一线,里面两人透过这缝隙往外窥探。 第1432章 人形蛇窝 “陈言这些手下着实厉害。”其中一名青衫儒士低声道。 “那又如何?这本就在咱们预料之中,”另一名黑衫儒士冷笑道,“只要外面的手下被缠住,就无暇去救车内的陈言。此刻,只怕姓陈的已经被咬了好几口,剧毒入体了!” “不错,方才那个驾车的护卫呼喊数声,车内都无人回应,必是陈言已中毒身亡,哈哈!”青衫儒士也露出笑容,“金周不能结盟,全因此子从中作梗,只要他一死,要把辽周之盟破坏,便易如反掌!” “差不多了,撤吧!”黑衫儒士沉声道。 那青衫儒士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笛子,放到唇边,轻轻一吹。 一缕尖锐的笛音,瞬间破空而出。 十余丈外,那四名杀手正被张大彪杀得吃力,陡听这一声笛响,无不大喜,虚晃两刀,抽身便退。 张大彪立时察觉他们的意图,没了围攻,他压力大减,立时反手摸出一把诸葛连弩,对着四人连连射击。 嗖嗖嗖嗖…… 四人均没想到他的弩居然能够连射,大惊下只得停步格挡,当当当当数声,尽数将弩箭格开。 但这片刻功夫,张大彪已飞扑过来,趁着其中一人挡箭时露出破绽,一刀斜劈而去,直奔对方破绽。 呼! 破风声中,那杀手大惊,勉强横刀一挡。 当! 惊人的交鸣声中,他只觉虎口剧痛,再没法握稳手中的大刀。 大刀脱手而飞时,张大彪的钢刀顺势而去,刷地一下,从他左肋劈至右肋,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衫! 另外三人均是大骇,纷纷抢上前去。 其中两人当当数刀,与张大彪缠战在一块儿,剩下那人手起刀落,那受伤的同伴登时人头落地! 张大彪也不禁大感愕然。 对方怕同伴被活捉,竟然手刃自己人,不可谓不狠! 不过心中虽愕,手上却不慢,他右手钢刀连挥如飞,直接当当两刀迫得围战自己的两人之一退开,随即回身当当当当连续四刀,全部劈在剩下那人手中大刀的同一位置。 第四刀结束时,一声清脆声响,对方手中的大刀终于不堪连击,齐中折断。 那人额心一凉,愣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张大彪不再理他,转身扑向自己的同伴。 他一伸手,想要拎着断刀追上去,却突然感觉两眼之间的视野迅速红了起来。 他不禁一愕,抬手一摸,一手湿淋淋的触感。 拿下来一看,只见满手是血! 他大吃一惊,抬手又是一摸,指尖竟摸到自己额心处一道足可让手指探进去的裂缝! 那边,那个刚杀了自己受伤同伴的杀手回身正要来帮忙,突然看到这个被张大彪一刀裂首的同伴的模样,登时色变,一时忘了动作。 那大好头颅之上,赫然竟被劈出了一个深深的裂口,几乎连脑浆子都能看到! 鲜血自头上涌下,将那同伴整张脸全染得赤红,模样骇人至极! 他张大了嘴,看着那被裂首之人软软倒地、再无生息,遍体冰凉。 这手段也太残忍了!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 他一震转头,只见剩下那个同伴刚好被张大彪一刀从左肩劈到右腰,生生被劈为两半! 四个原本可与张大彪缠战个不相上下的好手,转眼间已只剩他一个人活着! 张大彪一转身,马不停蹄地朝他扑来。 他顿时一脸死灰之色,知道活着撤走已是无望,猛地一抬刀,朝着自己脖子割落。 当! 身后一刀突然探来,将他的刀生生架开。 张大彪趁这机会已经扑近,一脚把他扫翻在地,同时反转刀背,在他下腭处猛地一拍,将他下巴生生打得关节脱开,再没办法咬舌自尽。 那杀手倒在地上,惶然四望,这才发觉其余同伴也已尽数被戮,再无活口。那几名军士已经围了过来,方才挡下他自尽那一刀的正是其中之一。 “打晕,带走!”张大彪沉喝道。 两名军士上前,在那杀手后颈处一敲,那杀手一声不吭地昏迷过去。 纷杂的蹄声传来,一队京兆卫快马加鞭地赶来,迅速将周围的百姓疏散开。 带头的京兆卫到了张大彪跟前,喝道:“怎么回事!” 张大彪沉声道:“有人行刺陈大人,杀手虽死,但暗中必然还有人监视,还不赶紧封锁周围街区,仔细搜查!” 那京兆卫这时才认出张大彪来,连忙赔上笑脸,道:“我立刻让人搜查!”连忙转身去了。 张大彪回刀入鞘,回身快步走回马车边,朝里面看了一眼,叫道:“大……” 声出一半,戛然而止,他愣在那,定定地看着里面。 周围军士也纷纷扑了过来,跟着从车窗朝里面看了一眼,也全看懵了。 车内,陈言保持着伸手摸向铁门的姿势僵立不动。 在他头顶上,盘桓着一条儿臂粗的毒蛇,正警惕地朝着车窗这边吐着蛇信。 在他肩头,则盘桓着另一条稍细一些的互蛇,绕脖缓移,蛇信轻吐轻收。 这还不算,在他腰、腿、脚等处,也同样有毒蛇盘桓! “大人……咋变蛇窝了……”一名军士懵然道。 “快救大人!”另一名军士反应快一些,便要探刀进窗。 “慢!”张大彪一把抓住他胳膊。 “可大人他快没命了啊!”那军士有点急了。 “从刚才起大人就一直没动过,但这些蛇却没有咬他。”张大彪沉着地道,“但咱们贸然去砍蛇,万一吓得蛇都慌乱起来,去咬了大人,咋办?” “这……”那军士愣住了。 车内的陈言差点要哭出来。 不容易啊! 他刚才担心张大彪会贸然砍蛇,想不到这货居然也有思维缜密的时候。 又一名军士愁道:“那咱们现在该咋办?” 张大彪胸有成竹地道:“我有办法!” 众人无不精神大振,果然长期近身跟着大人,脑子也能熏得聪明些,张兵曹竟然这么快就有办法了! 却听张大彪从容不迫地道:“这些都是毒蛇,不是水蛇,必然怕水!咱们把马车推到河里,蛇被河水一泡,肯定会慌,必定会四散而逃!” 第1433章 咬了! 众人齐愣。 “可大人不也被泡河里了?”一人迟疑道。 “蛇不能屏住呼吸,但大人可以啊。”张大彪很严肃地道,“到时候大人只要屏住呼吸,等蛇都游走了,咱们把马车再捞出来,救出大人。又或者等蛇游走了,大人自己开了铁门游出来。你们看,大人岂不是得救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好像有点道理。 车内的陈言有点懵。 这招有没有用,他自己都说不定清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众人商议已定,张大彪立刻上了马车,众军士左右跟着。 驾! 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启行。 就在马车启行的刹那,所有蛇全都引颈而立,露出攻击姿态,滋滋声大作!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终于晓得哪里不对劲了。 马车一动,就算是他的超级马车,也是有点颠簸的啊! 一颠簸,自然就会惊动这些蛇! 而且,还有一件更为不妙之事。 车身颠簸起来,本来就因为僵立太久而有点撑不住的他,想要保持平衡就困难起来。 “不好!这些蛇好像不太对劲!”车窗边,一名军士望见车里的情景,大惊叫道。 “咬大人了?”张大彪回了一声。 “这倒是还没有。”那军士不假思索地道。 “那就没事,到河边就好了!”张大彪一边答应,一边大力抽打马臀,“驾!” 车速登时再提一档,陈言重心被晃动,终于扛不住了,向后一仰,好在幅度不大,很快又恢复了此前的僵立姿态。 但这动静瞬间让他身上的几条蛇几乎同时有了动静,反应最大的是缠在他肩上的一条,猛地一口咬下! 刹那间,陈言只觉肩头一痛,不禁骇然。 完了! “兵曹不能再动了!大人被咬了!”另一名军士惊呼道。 张大彪也撑不住了,慌忙勒停马儿。 刚刚才站稳的陈言登时惯性使然,向前一栽,脑袋登时撞在铁门上。 咚! 陈言痛得差点没骂娘,但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骂人,皆因他猛地感觉到左右腰侧都是一痛! 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两条蛇咬在了他身上! 完了完了完了,加起来都咬三大口了,他就算是头大象,也得玩完! “大人!您没事吧?!”张大彪惊慌的声音从车窗处传来。 陈言但凡现在能动,早就一飞脚踹过去了,然而现在却只能僵在那儿等着毒发等死。 虽然之后众蛇又被车窗外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再咬他,可刚才那三大口,想要终结了他的命,绝无问……咦? 陈言正悲观地想到这,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不对啊。 中毒之后的种种症状,他好像没有? 而且,方才三大口的疼痛,好像也就疼了初始的一两瞬,之后就迅速消失了。 他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差点要蹦起来。 他挨的三口,左肩一下,两腰各一下,全都咬在了防弹衣上! 蛇的咬合力虽然挺强,可想要穿透防弹衣?没把它们牙给崩掉就丫的牙口好了! “现在咋办?大人好像被咬了好几口!”外面传来一名军士焦急的声音。 “不管了!反正大人也被咬了,破门而入!”张大彪哀嚎起来。 “可这马车全身都是铁皮,连铁门也被关上了啊,咋破开?”旁边的军士苦着脸道。 “那,”张大彪一想也是,“拿枪来,老子一枪一个,捅死这些臭蛇给大人报仇!” 陈言听得又惊又怒,彪子就是彪子,真就硬彪啊! 偏偏他又不能开口教对方咋办,这下好了,方才没被咬在身上,一会儿万一捅怒了群蛇,它们咬在他肉上咋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清喝:“怎么回事!” 张大彪等人转头一看,只见唐韵一身便服,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左右是随行的凤翎卫,同样是便装打扮。 众人急忙跪拜行礼,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唐韵原本有事外出,没曾想到了这街上,听闻有人当街行刺,过来一看,方知究竟,不禁俏颜生慢,怒道:“谁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我大周国相!” 一旁黎蕊急忙提醒道:“皇上,是谁行刺可稍后查验,如今如何救陈相出来就医,方是当务之急。” 唐韵稍稍冷静下来,道:“此言有理,他被咬得厉害么?”一边问一边纵马到了车窗边,朝里面看了一眼,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女儿家最怕那些又长又滑溜的物事,她虽有男儿的豪气,却也不能免了这心理障碍,不免有些腿软。 再一看陈言僵硬不动的神情,她惊道:“糟了!人不会已经死透了吧?怎地如此僵直?” 黎蕊也从那车窗往里看,忙道:“皇上莫惊,死人肤色绝然不可能如陈大人般红润,他该尚未身故。” 唐韵终于完全冷静下来,点头道:“为何还不开门进去救人?” 张大彪尴尬地道:“这车铁门从内一关,从外面便打不开。加上车身也是结实之极,若是要打破车壁或者里面的铁门,有点困难……” 唐韵看了一看,已大概明白过来,略一沉吟,道:“朕有一法,或许可以一试。朕昔读古书,听闻有一种药草,可以驱除蛇虫,名为‘夷白’。” 黎蕊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刻道:“臣立刻派人去洛城各医馆和集市搜寻!” 唐韵点点头,再道:“在这期间,万万不可再移动马车,务必要保持马车安静平稳。” 黎蕊再次点头:“臣让人将这条街左右封锁,再让人禁住住户的进出,以防弄出动静。” 车内,陈言头大地听着外面的声音,脑门上一条条黑线飘过。 这都什么破招! 等他们找到什么驱蛇的药草,怕不是要几个时辰之后了!他现在这个姿势,早就肌疲肉累,再这么下去,就撑不住了! 可恨他心里虽然有招,却没法说出来,汗水不断浸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条腿都开始抖了起来,陈言扛不住了,一咬牙,尽量保持面部肌肉不动,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烤车!” 第1434章 叫你烤车你烤我? 窗外正紧张地盯着他的唐韵和黎蕊同时一愣。 旋即同时精神一振。 “陈言你还能说话?”唐韵急切地道,“你方才说的什么?” 陈言说完俩字就紧张地留意着身上的几条蛇,尤其是头顶和肩头的,果然声音一出,几条蛇均再次摆出战斗姿态。他哪敢再说话,虽听到唐韵的询问,却不敢作声。 唐韵见他不回答,又见群蛇异动,终于明白过来。 她转头问黎蕊:“方才陈大人说的话,你听真切没有?” 黎蕊迟疑着道:“似乎是烤车二字,但这话臣实在有些不明白,又或者是臣听岔了?” 唐韵喃喃地道:“朕听得也是这二字,只是……烤车……车如何烤得……又为何要烤车……” 重复了几次,退开了一些,看了看那马车,沉吟起来。 张大彪就在旁边,忍不住道:“大人,是要拿火烤这马车吗?如果不是,您就摇个头。” 陈言:“……” 他要是能摇头,还不早就跟外面好好沟通了! 唐韵蹙眉道:“别问了,你们大人现在不能动,否则他身上的蛇可能会咬他。这样,总归一试无妨。叫人拿柴火来,架在车下,先烤一烤看看。” 不多时,马车下架起了柴堆,燃起火来。 随着车下熊熊烈火燃起,马车内温度渐渐升了起来,原本车内比车外要荫凉一些,不多时已变得比车外还要热。 几条毒蛇有些不安,其中三条从陈言身上蜿蜒而下,在车内游走。 唐韵反应最快,连忙招呼所有人离开马车车窗,站到几丈外。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条毒蛇自车窗处探出头,随即慢慢爬了出来。 唐韵大喜,示意众人暂时不要动作。 半刻钟间,一条接一条的毒蛇从马车车窗处爬出,朝着街道阴暗处而去。 张大彪派出军士,一人跟着每一条毒蛇,等它们游走到离得较远的所在,再将之斩杀,避免它们伤害附近的百姓。 “这该是最后一条了。”黎蕊心细,数着毒蛇出来的数量,说道。 唐韵亲自上前,一刀将那蛇的蛇头斩下,正要到车边看看陈言,却听一阵动静,马车的铁门打开,陈言大呼小叫地从里面扑了出来。 “小心!” 唐韵见他冲得太猛,直接从车辕上跌了下来,吓了一跳,不假思索,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接住。 站力太强,她差点被撞得一起倒在地上,好在及时沉腰扎马,勉强稳住。 正要跟过去的众人一下愣住了。 唐韵站得直直的,陈言一个大男人却气喘吁吁、小鸟依人般偎在她怀里,怎看怎古怪…… 而且,陈大人这头,还靠在皇上的胸口处…… 唐韵仍没发觉不妥,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陈言惊魂未定地道:“差……差点死在这!” 唐韵吓一跳,还以为他要毒发了,急忙问道:“你伤在哪了?朕让人给你把蛇毒吸出来。” 陈言感觉着软玉温香和绵弹挺翘,有些陶醉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没被咬着。” 唐韵一呆:“没被咬着你说什么差点死在这?”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从她怀中弹了起来,怒道:“彪子!” 张大彪一个激灵,见陈言杀气腾腾地大步过来,惊道:“大人,卑职咋了?!” 陈言一脚踹在他腿上,骂道:“叫你烤车,你烤我是吧?这么大火,你是生怕本官烤得不够熟是吧?” 他本意是想让他们起个小火,让车内温度慢慢升到个三四十度也就行了,结果大火熊熊,等到毒蛇全都出了车,里面已经烫得穿着鞋都能深切感觉到那烫度。而在脚下的感觉以外,他早就连呼吸都不畅起来,差点没晕倒在里面。 当年请君入瓮时周兴只看了瓮就屈服了,搞不好他陈言才是真正“享受”到这一招的历史第一人! 而且,等蛇全离开后,他想出来,可那铁门已经下边缘都好像有点发红了! 那一刻陈言就决定了。 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彪子揍一顿! 唐韵和黎蕊看着陈言对着张大彪拳打脚踢、而后者却只是苦着脸招架不敢反抗,对了个眼神。 这么龙精虎猛,还有力气揍人,看来应该确实是没事。 好一会儿,陈言才累得停下手来。 “行了,为何以火烤车,那些蛇便会从车内离开?”唐韵疑惑地问道。 “回禀皇上,因为蛇性喜凉。它们在车内不走,乃因车外炎热,车内凉快。但车内温度上升后,自然它们便不愿久待,自行离开。”陈言缓过劲儿,恭敬回答道。 “想不到你连这也知道,朕倒是初次听闻。”唐韵惊异地道,“那为何你一直僵立不动,那些蛇便不咬你?” “这个嘛,或许因为臣有神仙护佑吧。”陈言眼珠一转,含糊地道。 事实上他当时也是一赌,没辙之下的无奈之举。 蛇袭击人一般两个原因,一是饥饿,但好在这些蛇似乎并不饥饿,二是觉得有危险,所以他赌了一赌,保持静止状态,以让那些蛇放松。 现在看来,天不亡他,这一赌还真赌对了。 不过这些东西跟唐韵他们说也白说,对大周人来说,讲科学不如讲神神鬼鬼来得更方便。 果然,众人一听,均露出恍然神情。 “此言甚是有理,大人住在地运福宅中,自然能得诸仙护佑。”黎蕊很认真地道。 “也是,若无神仙护佑,岂避得过如此凶险?”唐韵感慨地道,暗暗庆幸。 陈言要是死了,对大周和她来说,那是没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那边张大彪已经赶紧带着人去灭了马车下的柴火,回来禀报道:“大人,这车怕是暂时没法坐了,您要不骑个马?” 陈言看了看那车,眼神一下凶恶起来:“竟害得本官这爱车受损,这仇不百倍偿还,我陈言跟他完颜氏姓!” 心痛! 彪子是跟他呆一块儿时间最长的手下,这车则是跟他最久的物件,虽说里面有铁板,柴火并没有把它烧得太严重,但表层覆的木片还是被烧毁了。 这次对方迫他爱车损伤至此,他定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等等,完颜氏?”唐韵一愕,“你知道是谁行刺于你?” 第1435章 太奸诈了 “舍大金外再无他人!”陈言寒声道,“必是对方不知从何知道臣促成与大辽的结盟,故而想要杀了臣,再破坏周、辽之盟!” “你怎会知道是大金?”唐韵有些不解。 “回皇上,因为对方所用的刀。”陈言压下火气,回答道。 “刀怎么了?”唐韵疑惑道。 “张兵曹所用的刀,乃是钢刀,锋利之极。加上他的力量,寻常军刀,可以说一斩即断。”陈言沉声道,“但这些杀手所用的刀,却能正面硬挡下他数刀之多,可见其兵器绝非常物。” 唐韵顿时反应过来。 没错,如此坚硬的军刀,除了陈言自家的,便只有大金! 她勃然大怒,道:“来人!即刻将完颜化等金人给朕押过来,朕要看他有何话说!” 陈言一抬手:“皇上,请稍息圣怒,此事不宜张扬。” 唐韵杏目生寒,说道:“你不是说要百倍偿还吗?” 陈言从容道:“杀一个完颜化,又或者杀他一个使者团,岂算得上百倍偿还?臣有一计,可让大金好好吃个大亏!” 唐韵转怒为笑:“朕近来最喜欢听你说你的计谋,每每总能让朕大开眼界,快说,到底何计?” 陈言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请问皇上,若换了这次被行刺的不是臣,而是他人,请问生还的机会有多大?” 唐韵想了想,说道:“换了常人,只怕是有死无生。” “不错,对方此局,乃是算定了臣必死无疑。” “对方为何如此断定?若是用蛇,万一臣从车中逃出,哪有必死之理?” “除非对方早就知道,臣这马车,能够以铁门从内锁死,使得自己难以逃跑。” “换言之,对方早已深查过臣,知道臣一些手段。” “因此将计就计,反而利用臣的手段来置臣于死地。” “对方先以死士冲杀,让臣以铁门自锢,此乃诱敌之计。” “再以毒蛇袭击,让臣在斗室之内被群蛇袭击而亡。” “同时,臣敢断定,对方必是在左近有监察结果之人。” “在确认臣身亡之后,便立刻撤离。” “毕竟对方既深查过臣,那就该知道臣手下之人必会彻查周边诸地,须抢在被臣的人发现之前离开。” “而臣被救出,耗时甚久,此街也已被封,料来对方此刻已然逃远,且并不知道臣的生还。” “也就是说,行刺之人现在仍以为臣已经身故。” “只要臣将计就计,佯装身亡,大金必会再派人居中挑拨,甚至有可能将行刺之事栽至大辽头上,让大周与大辽之盟破裂。” “到时候,皇上只要顺其意思,假装对大辽动怒,与大辽破盟,再与大金结盟。” “臣会暗中派人与狼后说明此中情况,大辽自会配合咱们的行动。” “然后安排金、周联手攻辽之事,设置陷阱,将大金的大军剿杀。” “多的也不说了,至少一万两万大金精兵,当无问题。” “如此,自然百倍偿还,叫他大金从此国力不振,一蹶不振!” 陈言说着说着,笑容更是奸猾。 原本他并不想直接跟大金翻脸,只想借刀杀人。 但大金竟然派人行刺他,这彻底搅动了他的怒火,让他改变了主意。 唐韵和黎蕊看着陈言的表情,面面相觑。 这也太奸诈了…… 但平心而论,确实可行! “等等,你佯装身亡,那岂不是在报完仇之前,便不能再露面行事?”唐韵听完,蹙眉问道。 “这是自然,虽然委屈了臣,但为了大周和皇上,心甘情愿。”陈言露出毅然神情。 “那这段日子,你须得隐藏身形,避免万一暴露,泄露了大计。”唐韵凝视着他,“朕想知道,你要藏到哪里?” “大周最不易泄露行踪的地方,自然是臣的青山县。”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所以这段日子,臣只要躲回青山县,到报仇成功再回京便可。” 唐韵和黎蕊互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 这计划少说也是好几个月才能完成,也就是说,这家伙刚刚回京,就再给他自己弄了几个月的假! “此计甚妙,朕觉得大有机会。”唐韵露出意动之色。 “皇上圣明,那臣这就安排!”陈言喜道。 “只是藏身之地,你青山县终究是个人来人往之所,不甚周全。”唐韵似笑非笑地道,“朕倒是有个法子,不如你直接藏到朕的皇宫之中。那里不仅安全,而且朕若有事,还可随时问询于你,更是方便。” 陈言笑容一僵。 一旁黎蕊和张大彪均努力憋着笑,低着头,不敢看他。 唐韵笑盈盈地道:“就这么定了!朕会在宫中为你安排一所雅致之所,周围设二百御卫保护,禁止任何人进出,以免泄露消息。未来数月,当可保得消息不泄!” 陈言突然一抬手:“皇上且慢!臣忽然想到一事,此计不甚妥当!” 唐韵心中好笑,摇头道:“没什么不妥,朕觉得此计甚妙。陈相不必再多言,依计行事。” 陈言干咳一声,道:“臣知道,皇上是觉得,臣现在突然改变主意,是怕关在皇宫之中太闷。其实不然,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实际上臣确实是想到了一件不合理之处。” 唐韵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能让这家伙这么窘迫的机会不多,她不整整他怎行? “行啊,你倒是说说,此事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她含笑道,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这厮说什么,都立刻给他否定。 “大金的使者仍在咱们手中,大金为何如此大胆,竟敢选择此时来行刺于臣?”陈言神情肃然,“须知使者完颜化乃是当今大金皇帝的兄弟,大金的亲王,对方怎可能不顾他的性命?” 唐韵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没能出口。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或许,他们觉得咱们不会知道是大金动的手,毕竟派出的都是死士。”黎蕊猜测道。 “事关国家大事,岂能一句‘觉得’便可交待?”陈言摇了摇头,“而且对方既然知道咱们与大辽有接触,那自然便晓得,大辽人肯定会把大金有宝刀一事透露给咱们。” 第1436章 当皇帝的好处 “然后呢?”唐韵被他说得入了神,追问道。 “所以大金之人行刺之时,若要隐藏身份,便不该使用那些宝刀。”陈言缓缓道,“否则便容易被发觉,毕竟,天下有这种宝刀的并不多。” 唐韵和黎蕊这才恍然,同时动容。 “这一点确实颇为蹊跷。”唐韵思索道,“反过来说,对方既然用了那种宝刀,那便说明对方很有可能不是大金之人,而且有可能是想嫁祸给大金!” “难道动手的是大辽的人?!”黎蕊吃了一惊。别国之人,似乎也没有必要要嫁祸给大金,唯有大辽,如今与大金仇深似海,最有可能。 “这就更没必要了。大辽与咱们的结盟已经谈妥,杀了陈言,反而可能坏事。”唐韵冷静地道。 “这么说,不是大辽,那还有谁?”黎蕊苦思无果。 “只要是不希望咱们与大金结盟的国,都有可能。”唐韵同样苦苦思索起来,“大梁?大夏?大晋?但咱们与大金结盟之事,他们该不知道才是。” “所以……”陈言顿了顿,才道,“行刺之人首先须知道大金想要与咱们结盟,如此一来,筛选范围便可大大缩小。” “可知道此事的,除大金自己人外,便是大辽。”唐韵秀眉深蹙。 “还有……”黎蕊忽然说了一句,但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露出犹豫之色。 “有何想法尽管说出,婆婆妈妈作甚!”唐韵不悦道。 “黎蕊姑娘想说的是咱们大周吧?故而欲言又止。”陈言双眼微眯。 唐韵微微一震。 “你是说,大周朝臣之中,有人想破坏金、周结盟之事?”她寒声道。 “本来金、周结盟之事便已生变,这件事满朝皆知,不必再行破坏。”陈言淡淡地道,“但对方的用意,也有可能是希望咱们看出大金是被人陷害,从而去怀疑大辽,以破坏辽、周之盟。” 唐韵容色越发凝重起来。 “不过,知道金、周结盟时生变的人不少,而知道辽、周有可能结盟之事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朝中数位重臣。但他们为何要破坏辽、周之约?”她眼中异色闪过。 “皇上莫要想太深,如今只是说有这可能性,并非一定是他们。”陈言见她神情不对,赶紧提醒。 “朕明白。”唐韵轻吁一口气,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你这么一说,大金和大辽似乎皆无可能性,只有咱们大周的人最有可能。” “不,咱们的人反而可能性极低。”陈言摇了摇头,“咱们的人,拿不出那种级别的宝刀。” “照你这么说,就没人有可能了!”唐韵一想也是,却更困惑了。 “所以臣才说,此事大有不合理之处。”陈言凝重地道。 直到这刻,唐韵才终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陈言的推测当然不可能完美无缺,但确实在在是理。 可行刺之事不可能凭空而生,必然是有人推动。 换言之,暗中有一股他们不知道的敌人在悄悄推动。 而这股敌人能拿出大金人才有的宝刀! 忽然间,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能拿出那种宝刀的人,绝非小可,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行事? 更麻烦的是,她此刻完全想不出该如何着手调查这些人。 审问那被抓的死士,似乎是唯一可突破的点。 但对方既是死士,想从其嘴里问出究竟,只怕不是易事。 唐韵一时有些头大,不过看看陈言,她忽然嫣然一笑,如春花绽蕊,明丽不可方物。 陈言和张大彪均不禁看得呆了。 黎蕊也是一呆,道:“皇上这么开心,莫非是想出什么法子来查那暗中行事之人?” 唐韵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黎蕊吃惊地道:“那皇上为何……” 唐韵含笑道:“因为朕想到了一件事。” 黎蕊满头雾水:“一件事?什么事?” 唐韵檀口轻启:“朕,乃是大周皇帝,不需要凡事都亲力亲为。有什么麻烦事,交给臣属便行啦。” 说着,看向陈言。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唐韵语重心长地道:“陈相,能者多劳,此事便由你多费心了。朕还有事,先走一步,过几日有了结果,你再向朕禀报。”不等陈言回答,一转身,翻身上马。 黎蕊一脸懵逼地看着唐韵。 以前皇上遇事不明,定会严查,怎么最近越来越懒了,有事全往陈言身上推? 唐韵见她发呆,喝道:“愣着做什么,咱们出来是有正事的,还不赶紧!” 黎蕊只得跟着上了马,看了陈言一眼,歉然道:“辛苦陈大人了。” 这才一夹马腹,跟着唐韵去了。 陈言翻了记白眼。 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内,唐韵用人原则很明确,一向是好用就往死里用,怎可能不把事情推到他身上? 不过无所谓了,他原本也打算亲自查清此事。 之前刚从车里出来时,他确实认为是大金派人动的手。 但多想了几圈,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事,背后搞不好还大有文章。 “大人,那您现在还要不要装死?”一旁张大彪挠头道。 “算了,反正装死这招也捞不着假期。”陈言有点遗憾,“走,去见一见金国那个使团!” 正要离开,一名军士飞奔而来。 “大人!查到了!前面的京扬酒楼伙计说,方才有两个客人在事发后匆匆结账离开,甚是可疑。”到了近前,那军士禀报道。 “那伙计记得对方的模样打扮吗?”陈言问道。 “卑职已经问明,他记得。”那军士回答道。 “那就派人过去画下人像,全城通缉!”陈言断然道,“同时派两个人,去京兆衙门和城卫军处,以本相遇刺为由,封锁城门,任何人不许进出,包括王公贵胄也是一般。若是有人敢违令,叫他来找本官。等画好人像,再给本官全城搜查!” “是!”那军士转身飞奔而去。 陈言再次看向马车,眼中透出厉色。 “备马!” 两刻钟后,四海馆其中一座院落内。 院子周围布满卫兵,将院子内外隔绝。大金的使者团全住在这,被禁了进出,除此之外一日三餐好生供着,并没有当犯人一样对待。 第1437章 请你杀了他 完颜化被带到前厅,一眼就瞧见盘着腿坐在椅上的陈言,愕然道:“你是谁?” 他在陈言回京前就被关了起来,还没见过后者,自然不识。 一旁的章丛喝道:“此乃当今大周国相,还不快快见过陈相!” 完颜化一呆,旋即失声道:“竟真的这么年轻?!” 他早就听说过大周这位新晋国相,但传言终究是传言,二十出头当上一国之相,这种事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因此一直是将信将疑。 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陈言淡淡地道:“完颜先生这个反应,说明今日本官遇刺一事,你是毫不知道,对吗?” 完颜化一震道:“什么!遇刺?此事从何说起?” 陈言打个手势,张大彪将随身带的其中一把刀连鞘一起,咣啷一声扔在地上。 陈言淡然道:“这是行刺的刺客之一所佩的刀,完颜先生不会不认识。” 完颜化吃惊地看向那刀,道:“大人难不成以为此刀是出自我大金?” 陈言留心他的神情反应,眼神微动:“难道不是?” 完颜化冷冷道:“我大金铸刀,多会在刀鞘上铸以兽形,但此刀刀鞘简朴无形,显非我大金之风。再者,我大金之刀,刀柄处有鹰喙状反钩,便于抓握,此刀刀柄明显乃是汉家样式,与大金的刀大不相同,请大人明鉴。” 陈言悠然道:“光凭刀形,能说明什么,但你可知道,此刀有多坚利?” 完颜化皱眉道:“能有多坚利?” 陈言早有准备,给张大彪打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将那刀拿了起来,拔刀出鞘,却见刀身寒光隐透。他出去取了一名普通军士的佩刀进来,将两刀相对一砍。 当地一声,刺客的刀安然无恙,普通的刀断为两截。 章丛看得有些吃惊,想不到那刀如此坚利。 完颜化也是微透讶色,但却没多说什么,只道:“就算刺客这刀坚利一些,又与我大金何干?” 陈言徐徐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大金最近新得之军刀,便如此刀之利,以之大破大辽的大军。而此刀之坚之利,便如你大金的军刀!” 完颜化错愕道:“你怎知道我大金大破大辽之事?等等,难道你们竟然已经与辽人有过接触?!” 说到最后时,已是脸色微变。 这件事才发生不久,按说不该传到这边来才对,唯一可能,便是对方从大辽人那里听来的! 旁边章丛露出讶色。 这个事他也是头回听闻,大金竟然能够大破大辽?到底怎么回事? 陈言哑然一笑,道:“完颜先生倒是敏锐,不错,这事是辽人告知。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般坚利之刃,只有你大金有,却为何出现在刺客手中?” 完颜化脸色数变,双眉猛地一挑,道:“哼,光凭坚利,便想嫁祸于我大金,未免可笑。” 陈言讶道:“完颜先生如今命悬于我大周之手,竟还敢如此张狂,倒是令本官有点意外。” 旁边章丛微微皱眉。 完颜化这个态度,他是领教过好几次了。 当初唐韵让人将大金使者关押起来后,章丛跟完颜化又接触过几次,后者一直保持着倨傲之态,还声称大周敢随意羁押他们,日后必要让他们跪着向他道歉云云。 故而完颜化今日这个态度,他实在毫不意外,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大周弱,大金比大周还要弱,哪来底气这么嚣张?要不是对方是外使,章丛性子也稳,只怕早就忍不住把对方收拾一顿了。 完颜化冷笑道:“你大周不过区区苟延残喘之国,我大金肯与尔等结盟,乃是尔等之幸。且不说这行刺之事非我等所为,纵然是我等所为,谅你等也不敢将我如何!” 陈言不由莞尔:“说到苟延残喘,大金比大周更甚。让你有如此自信的,想来便是那些坚刀吧?” 完颜化下巴一扬,傲然道:“你算是个明眼人,若陈大人知趣,便该即刻将我等奉为上宾,再全力助我大金抓住杀我大金王子的大辽凶徒,我或可在结盟一事上帮一帮你大周。” 陈言哈哈一笑,道:“奉你为上宾,倒也不是不行,但完颜先生得替本官办件事。” 完颜化沉声道:“什么事?” 陈言指指张大彪手中那把刺客的刀:“请你拿这刀,杀了我这个护卫。” 完颜化一呆,下意识道:“什么?” 章丛也愣住了,满头雾水地看着陈言。 陈言一字一字地道:“拿这刀,杀了我这护卫。完颜先生可放心,我这护卫绝不反抗,任你砍杀。” 张大彪咧嘴一笑,挺了挺胸。 章丛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失声道:“什么!陈相!这怎么能行!” 完颜化这几日被软禁在此,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着发泄之所,大喜道:“这可是你说的!” 猛地夺过张大彪手中那把刺客的刀,一刀朝着后者狂砍而去! 他虽非将领,但大金武风极盛,他也是从小练过的,这一刀下去破风声刺耳夺魄,听得章丛脸色都变了。 张大彪却没躲闪,反而挺胸而上,竟是拿胸口硬挡! 完颜化原本还担心他会躲,见他如此,不禁心花怒放,用足了力道。 这刀他确实是不认识,但其坚利程度绝不逊色于他大金最近才得的宝刀,以他的力量,若是这样砍在人身上,还不一刀把对方砍成两半! 扑! 大刀及体,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屋内安静下来。 完颜化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大彪,失声道:“不可能!” 那刀虽然砍了个结实,但竟然没有破体而入,更别说把对方砍为两半了! 张大彪又是咧嘴一笑,轻轻将他手里的刀推开,把被砍破的外衫一撕,露出里面的防弹衣。 防弹衣被砍出一层裂痕,但却没有被彻底砍破。 “内甲?!等等,不对,这是什么!”完颜化震惊地道。 他自己就试过大金军刀无数次,砍一般的铠甲都能一刀砍个裂口,顶多三刀就能将普通铠甲砍破,击杀对手。 可砍在张大彪身上这件像是内甲一样的东西上,裂痕如此之浅,看样子起码也得十来刀才能破开! 这什么东西,竟然比一般铠甲还要能防? 第1438章 技术的力量 陈言下巴一扬,道:“断他刀。” 张大彪道:“是!” 沧! 猛地拔出自己腰间的钢刀,一刀朝着完颜化劈去! 呼! 破风声中,完颜化不及多想,大骇下赶忙拿手里的刀一挡。 当! 交击声中,张大彪没有停手,一刀接一刀,转眼七八刀劈去,全砍在对方那刀的同一位置。 第八刀下去,只听一声折断清脆,完颜化踉跄退出三四步,整条右臂都酸麻难当,几乎挡不起来。 对方力气好大!挡下这几刀,几乎耗尽他所有力气!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他手中那把刀,已经只剩半截。 “这……这怎可能……”他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刀的硬度堪比他大金的军刀,竟然输给了对方手中那把刀! 他之所以如此自信,便因认为大金有了天下最强的武器,世间再没哪个国家能与大金抗衡。 可若大周有如此坚利的兵器,那大金在这方面便再没半点优势! “你这一句,想必当初大辽军士看到你大金的刀时,也曾说过。”陈言悠然说道,“但,世间总有你意料之外的奇迹。” 当啷一声,完颜化手中的断刀掉落在地。 他脸色发白地看向陈言,道:“你这刀是从何而来?”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自己打造的,顺便说一句,这也将是我大周将士未来必备的军刀。当然,护甲亦同。只不过今日是便装,我这护卫只着了内甲,未来金、周之间若能沙场相见,本官会让贵国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战甲!” 完颜化又是一颤。 这内甲都这般强韧,那沙场战甲岂非…… 一旁,章丛也看得目瞪口呆。 今日陈言找他,说要见完颜化,他本来以为陈言只是来逼问行刺之事是否与大金有关。 可没想到,竟会看到这场面。 两人之间谈论的事,越来越超过行刺缉凶的范畴,竟渐渐到了两国交战的层次。 而且,自完颜化被软禁后,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家伙露出当下这震惊、沮丧、恐惧……杂乱的情绪! 陈言将完颜化的神情纳入眼底,笑眯眯地再道:“再顺便说一句,大辽比你大金早一步遣使入周,希望向本官求购这些军刀战甲。” 完颜化浑身剧震,脸上更是血色全失! 大金的国力在大辽面前不堪一击,能赢大辽全靠那些领先于时代的军刀堆出来的战力。 如果连这一点优势也没了,那大辽想灭大金不在话下! 陈言盯着完颜化:“来,现在再与本官说一次,这般坚利之刃,本该只有你大金有,为何会出现在刺客手中?” 完颜化没想到他把话题又扯了回去,哪还敢像方才一般张狂?唯有惶恐道:“回……回陈大人,外使确实不知情,请大人明鉴。” 陈言展颜一笑:“对嘛,这才是你一个大金来使该有的态度。来,完颜先生请坐。” 完颜化不敢不听,半佝着腰走到陈言旁边的椅子上,虚着半边屁股坐下,惶然道:“方才是我无礼,请大人见谅。” 陈言笑道:“不用怕,本官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记仇。不过,这把刀的来历,须着落在完颜先生手上。” 完颜化惊道:“可我真的不知道这刀是……” 陈言截断他的话:“本官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刀你可能不知道来历,但能铸造这种刀的人,你一定知道。” 完颜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道:“陈大人是想说,此刀有可能是我大金的铸匠私铸的?” 陈言反问道:“你说呢?” 完颜化断然道:“这绝不可能!军刀铸造,乃是由大金官铸来完成,其技乃是大金最大的秘密,挑选出来的铸工均是可靠之人,绝不可能私铸!” 章丛此时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很想说人有百性,你这么有把握就没有任何一个为了财色之类的好处私泄其中的秘密? 但他并没有开口,他能想得到的,自然陈言更想得到。要开口,也是陈言开口。 哪知道陈言竟点了点头,道:“本官相信你的判断,那这事就奇怪了。刀,肯定与你大金有关,既然不是铸工私铸,那便是别处出的岔子。本官先问一句,你大金这些军刀铸造之技,是从何而来?” 完颜化一震,露出迟疑之色。 这可说是大金最大的秘密,万一说出,对方借机下手…… “你不必担心本官会夺取你们大金的铸造之技,坦白说,在本官眼中,那不值一哂。”陈言看破他的心事,“因为本官的铸法,更胜你大金,何必舍好求次?” 完颜化一呆。 好像是这个道理。 “军刀铸技,乃因一位不世奇匠。”他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 “哦?谁?”陈言双眼微眯。 “此人姓李,单名一个铸字。”完颜化既开了口,便没再隐瞒,“一年多前,他到了我大金,向我大金皇帝进献了一把宝刀,并称可大量铸造,为大金振兴贡献心力。” 大金皇帝一向尚武,一心想要靠武力重振大金,于是先调拨资源,让李铸干了三个月。 当第一批一百把宝刀级的军刀出现在大金朝廷面前时,朝中上至皇帝、下至官员无不激动起来。 宝刀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现在竟然可以量产,那岂不是说大金从此便可以无敌于天下! 从那时起,大金皇帝再不犹豫,调动全国所有的人员和资源,全力供李铸使用。 为此,还特意封李铸为兴国侯,还加封官职,总理所有军备铸造相关事宜。 之后的一年间,大金举全国之力,铸造了数千把同级别的军刀。 那之后,大金与大辽之间边境一役,彻底让大金朝野振奋起来。 在绝对的人数劣势下,却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而且对方还是最擅战的大辽! 立此大功,大金皇帝立刻把李铸晋爵为兴国公,意为振兴大金。那之后大金不仅把本国资源调动,而且还倾尽国库,从国外购买材料,不但继续铸造军刀,还开始铸造战甲。 陈言听着完颜化的话,终于明白大金的军备为何突然如此之强。 这就是技术的力量。 第1439章 是恩是祸 李铸带去了世间罕见的冶炼和铸造技术,彻底革新了大金的军备。 就像他陈言为青山县做的那样。 现在的问题是,李铸哪来的这种技术? 要知道,技术从来没有办法突然进化,必须是长时间和大量实践的积累。也就是说,靠着量变来进行质变。 哪怕是陈言,他带来的知识和技术断层领先于大周这时代,但这些知识和技术都是他前世千百年的前人积累下来的。 李铸只是一个人,不可能突然靠自己就悟透了技术,其技术能力必有来源。 “他有此能耐,去哪个国家不能贡献心力?为何偏偏选中你大金?”陈言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因为此人先祖乃是我大金的官员,他父亲流落在外多年,近年才亡故,而他思乡情切,便回到了大金,报效家国。”完颜化不假思索地道。 “流落在外多年?他在哪里流落?”陈言追着道。 “这就不知道了,他很多事都只与吾皇相谈,我等并不知道究竟。”完颜化怕陈言不信,还多加了一句,“这些事我随行之人皆可佐证,请大人明鉴。” “不必,本官相信你不会说谎。”陈言摆摆手,“不过,他不说,难道你便没有去查过他?” “为何要查?”完颜化错愕道。 “一个来历神秘之人,改变了你们大金的命运,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他的来历是真是假?”陈言奇道。 “这不重要。”完颜化摇了摇头,“他助大金振兴,那就算他是敌国之人,又有何妨?” 陈言一时也有点哑口。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李铸是给大金带来了天大的好处,而不是坏处,查不查他来历,确实没那么重要。 而且,如果真的查出他有问题,难道就因此不再用他?这自然不可能。 “再者,他所说的祖上之事,已经查证确有其事。”完颜化肃容道,“他是金人之事,无可置疑。” “那他的铸术从何而来,可曾说过?”陈言眼珠一转,换了个问法。 “他说是流落在外时,自一老铸匠手中所学。”完颜化答道。 “那他口音呢?你们可曾听出是哪里口音?”陈言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与我大金口音无二,他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言谈自然也是学的乡音。”完颜化想也不想便道。 陈言眉头微锁。 看来至少完颜化是没发现李铸有什么问题,想弄清楚姓李的究竟技术从哪学来的,得自己亲自去查才行。 完颜化见他不语,小心翼翼地道:“陈大人,请问您为何非要追查兴国公的来历不可?” 陈言回过神来,道:“因为这些刺客的刀,要么是你们那位兴国公自己私铸的,要么就是他学艺之初私铸的。” 完颜化一震道:“言之有理!” 陈言徐徐说道:“而无论是你们兴国公自己干的,还是他学艺之处所为,都须先查清那位兴国公的根底,明白吗?” 完颜化吃惊地道:“大人难道是想让我帮你查他?” 陈言摇了摇头:“靠你,只怕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要你设法将李铸带到这来,由本官亲自查他。” 完颜化剧震道:“这岂不是要我出卖兴国公!他乃是我大金的大恩人,这绝对不行!” 他又不笨,自然明白把人带到这来,到时候陈言定会不择手段来调查,甚至有可能刑讯,他怎可能答应! 陈言冷笑道:“愚蠢至极!到现在你还以为他是你大金的恩人?错!他是害你大金亡国的祸患!” 这话一出,连章丛都愣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 李铸所作所为,怎看都是为了助大金振兴吧,怎说得上是仇人? 完颜化更是脸色大变,道:“陈大人,你这话未免有些无稽之谈了!兴国公的大恩德,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岂是你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的!” 自从陈言展示出那比大金更强的兵器,以及防御力惊人的护甲后,他心知情况有变,不敢再像过去般张狂,说话也放低了姿态。 可现在听到对方如此污蔑金国大恩人,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语气又有些强硬起来。 陈言冷然道:“告诉本官,若本官答应售卖军备给大辽,你大金几年能活?” 完颜化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大辽国力军力均数十倍于大金,若是有了陈言的军备,那要灭大金绝非难事! 陈言冷冷地道:“你不说,本官来说。届时大金最多再活个两三年,便必会被大辽所灭!而且,因为辽金大战时大辽残余惨重,大辽绝不可能再与你们和谈,三年算是长的,最多两年,你们大金便会覆灭!而这,全因李铸带给大金的铸术所致!” 完颜脸色惨淡,想反驳却反驳不出来。 的确,如果没有李铸带来的先进铸术,那大金现在仍会是那个苟在自己地盘上不敢乱来的弱势者,反而不易惹来别国激烈的动作。 “并且,你方才也说了,为了铸造军备,大金掏尽国库,耗尽手头的资源。” “这就意味着你大金如今已被彻底掏空,再支撑不起任何一场持久战。” “且不说我大周,哪怕是在你们手上吃过大亏的大辽,你们也休想能够在短时间内赢下他们。” “纵然本官不售卖军备给大辽,你们或许初时能占得上风,但大辽国境辽阔,你们要全盘占据必是旷日持久。” “若是战事拉到一年甚至两三年,你大金耗得起?” “到时候,最大的可能便是你们没灭了大辽,反而只能撤兵退回大金境内。” “而大辽则趁势反扑,直捣黄龙!” “届时你大金连军士都养不活,还拿什么与人争斗!” “而这一切,全拜李铸所赐!” “可笑你大金举国上下,竟无一人看出此人包藏祸心,呵!” 陈言说到最后,更是冷笑连连,眼中透出无尽的嘲讽和不屑。 听得完颜化脸色一变再变,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些,他确实没想到过。 但不只是他,军力大升的喜悦冲晕了大金上下的头脑,哪还有人去想这么远? 第1440章 无利之盟 “再退一百步说,你大金纵然灭了大辽,日后必定招来邻国之忌。” “到时候,诸国联手攻你大金,你大金国力大耗之后能挡得多久?” “别的不说,我大周如今的军力,你大金能撑得一年半载吗!” 陈言说到最后,已是神色懔然,目透魄色。 完颜化有些无力地道:“可兴国公他也不知道大周已是今非昔比啊……” 陈言冷哼道:“哼,他知不知道,这就要看行刺之事是否真与他有关联了!不妨挑明了说,本官遇刺,乃是国之大事!如今皇上震怒,认定是你大金动的手,准备向大周宣战。完颜化,金、周是否交战,端看你如何决断!” 完颜化大惊,大辽那边才开始打,这要是大周再宣战,大金休矣! 想到其中厉害处,他不禁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哀叫道:“我大金绝未参与行刺之事,大人明察秋毫,定知是有人陷害于我等!” 陈言叹道:“本官是相信的,但皇上相不相信,就要看完颜先生的了。” 完颜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体颤了几颤,终于颓然道:“一切凭大人吩咐便是,要我怎样帮忙查兴国公,我……我都无不依从。” 陈言微微一笑,对这结果毫不意外。 他原本是打算让辽、金之间相斗,自己和大周则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但行刺之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单纯只是金国有外侵之意,那事情还好说。可他隐隐感到,这事没那么简单。 暗中还有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生。 那黑手显然希望辽、金互耗,甚至还要把大周牵扯进去,既是如此,那他便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而完颜化虽然狂妄自大,但却不是个蠢货。 个中利害,他此刻已然清楚,自然愿意配合。 “在说正事前,本官尚有几件事想要向先生请教。”陈言并没有急着说出来,反而换了话题,“大金为何忽然想要与我大周联盟?虽说我大周已是今非昔比,但你大金应该还不知道,要选结盟之国,首选只怕也非我大周罢。” “不瞒陈大人,我对此事也大为不解。”完颜化陪着小心道,“朝中文武,也都认为与大周结盟不妥,但吾皇一意如此,我等也只好依从。” “金帝眼中,难不成我大周有什么特别之处?”陈言疑惑地道。 “这……”完颜化迟疑了一会儿,“其实我曾几次私下去请皇上收回旨意,总觉得他似乎也觉得大周不太适合。” “那他为何还要执意与我大周结盟?”陈言错愕道。 “正是此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完颜化苦恼地道。要不是金帝坚持如此,他哪会来这,又哪会被软禁在此? “难道……”陈言心念一转,眼神微微一动,“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人是指,有人威胁吾皇?”完颜化一怔。 “不得已而为之,可以是被威胁,但也可以是利益所致。”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举个例子,若有一桩大好处,是你大金绝不可以失去的,而一旦不与大周结盟,这桩好处便会失去,那金帝便只能与大周结盟了。” “咦?!”完颜化突然一震。 “你想到了什么?”陈言追问道。 “我想到的是,朝中从始至终全力支持结盟之议的,只有一个人。”完颜化脸色难看地道,“而此人正好掌握着我大金绝不可失去的一桩好处。” “莫非是你们那位新晋的兴国公?”陈言双眼微眯。 “正是他!”完颜化脱口道。 “呵,这就有些意思了。”陈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猜测虽然大胆,但可能性却并不低。 现在能影响到金帝决策的人,李铸绝对是一个。 他的铸术可令大金军力成倍提升,可想而知,那手铸技必然绝不可能透露给金人知道,凡是涉及到技术层次的操作,肯定都是由他自己来做的。 如果他威胁金帝,只要不与大周结盟,便不再帮大金铸造军备,那后者便只能答应。 “若真是如此,那李铸只怕真有问题!”完颜化喃喃地道。 “与大周结盟会有什么后果,完颜先生可曾想过?”陈言忽然又问道。 “自然想过。”完颜化眉头拧紧了,“大周和大金,均一直是别国图谋的首选,周边邻国均对你我两国虎视眈眈。若咱们结盟,那等于我大金又多出南边梁、夏、晋等国这些仇敌。” “不错,故而金、周结盟之事,利处少而害处多。”陈言接过话头,“而促成此盟之人,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为了大金好。” “好你个李铸!”完颜化握紧了拳头,眼中现出怒意。 直到这刻,他才算是终于完全相信陈言的话。 虽说现在还不能断定让金帝与大周结盟的人就是李铸,可有这影响力的人,如今除了他还有谁? “所以查清他的底细,乃是当务之急。” “本官想请完颜先生修书一封,派密使回大金,让李铸来此。” “只要他入了周境,本官便有把握问清一切。” “若他没有问题,本官不但向大金致歉,而且负责调和大辽与大金的仇怨,让你大金能休养生息。” “若他有问题,本官便等于帮你大金拔除了一颗定时炸弹。” “所以,此举对你大金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陈言几句话说完,完颜化也不禁意动。 唐韵此前已经遗使去大金,将使团的事说明,想来用不着多久,大金便会再派人过来。 原本他没完成金帝之命,回去也要受罚。可现在依陈言的处置,无论如何,他都不必担责,对他同样是大利。 想到这,他已下了决定。只是稍一思索,他皱眉道:“但若贸然修书,只怕兴国公不会轻易来大周。” 陈言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无妨,你只要按本官所说的写,他定会来此。” 完颜化心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成可怪不得我。他断然道:“完颜化从命便是!” 第1441章 衣不蔽体 旁边章丛敬佩地看着陈言。 他是唐韵的心腹,自然清楚皇上对这位陈大人有多么倚重。 坦白说此前他对此也颇有微辞,暗觉陈言太过年轻,加上品行方面颇违古贤之德,贸然坐上国相之位实在不智。 甚至这位陈相盘坐在椅子上的两条腿这会儿都没放下来过,坐姿如此不雅,简直有损国体。 但现在他已经有了不同的想法。 见个面的功夫,便将完颜化拨弄于股掌间,而且更将辽、金、周三国原本复杂的局势轻松掌控。 这种能耐,莫说是他章丛,全周又有谁人能有? 陈言露出满意的笑容,松腿下椅,刚站起来,突然哎哟一声,身形一歪,便要倒下去。 章丛吓一跳,慌忙把他扶住:“陈相,您怎么了?” 陈言苦着脸道:“腿盘太久,麻了……” 章丛:“……” 出了院子,陈言在前,章丛在后,往四海馆外而去。 后者几次欲言又止,满肚子想问的话。 “章大人有话想说?”陈言脑后长眼般问道。 “我实有一腔困惑,只是不知该不该问,”章丛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也不知能不能问。” “呵,本官今日让大人在侧,大人便该知道我的意思。”陈言笑了笑。 “呃,这也是我的困惑之一,实在不明白大人为何让章丛参闻这么机密之事。”章丛不由道。 “皇上曾对本官说,章大人是满朝文武之中,她最信任之人。”陈言悠悠地道,“皇上既然信你,本官岂能不信?” 章丛一震停步。 这话中的示好之意,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陈言在朝中一向是独行独往,除何进尧等极个别的人外,从不给别的官员好脸色。现在他竟对自己这般,显然是视自己为自己人! 他长揖一礼,道:“章丛必不辜负陈相的信任!” 陈言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道:“章大人另一个困惑,想来是关于那些军备之事,这件事,你放在心中即可,该到说出时,皇上自然会说。你只需明白,只要有本官在一日,无论是大辽还是大金,又或者大梁、大夏、大晋……都绝不敢轻犯我大周一步。” 章丛直起身,肃容道:“章丛谨遵陈相之命。” 想到梁定,陈言那话他更是信了十分。 陈言招了招手:“走吧!辽、金之事,本官还有些话要与你说明,但记着如今只有你、我和皇上知晓,绝不能让别人晓得。” 章丛连忙跟上,凝神听起来。 待到说完时,两人已经出了四海馆。 章丛惊佩之极,想不到无声无息间,陈言已经与大辽谈妥了结盟,除了北边大患。 而且,居然还真是大辽求着结盟的,并且答应将二百里国土归还! 当初陈言在朝中说出这话时,他也跟于都他们一样,以为这绝不可能办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大大低估了陈言。 目送陈言上车离去后,章丛长吁一口气,一向严肃的脸上也稍稍缓了一些。 自他入仕之后,无一日不为大周国运而担忧。 却从未见得半点希望。 哪怕是唐韵即位之后,大周终得一位明君,可国势反而越来越乱,更是让她眼前如蒙黑布,见不得一线光明。 直到现在。 终究,天佑大周,竟让她得这般厉害人物。 不练武,却武慑天下;不行文,却文震四海! 有他在,大周何愁不兴! 马车上,陈言已经把他抛到脑后。 章丛是唐韵信任的人,他终究是要与这家伙搞好关系,因此今儿才向章丛透露了些秘密。 重要的是大金那边。 完颜化已经依了他的吩咐,修了一封密函,遣人加急北上送往大金。 陈言派了军士暗中保护和监视,书信中所写的事,料来该足以诱李铸南下入周。 等李铸入了大周,他派出的军士会全程跟踪和监控,绝不让姓李的逃走! 不过如今事情有变,原本想的让大辽与大金互耗之策,也得稍变化。 李铸这人太过可疑。若陈言直觉无误,那这事牵涉到的将绝非只是辽、金之间的战事。 让大辽与大金血战下去,反而会落入那幕后黑手的图谋之中。 看来,得派个人追上狼后他们,把最新的安排告知他们。 正琢磨间,外面忽然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陈言回过神来,喝道:“怎么回事?” 驾车的张大彪答道:“大人,有伙人在追一个年轻女子,要不要帮忙?” 陈言没好气地道:“帮什么忙,你知道人家为什么追?说不定那女子是个窃贼,偷了东西被人追也是活该。” 张大彪迟疑道:“可那女子身上似乎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陈言听得一奇:“行啊彪子,你眼力现在这么厉害,连人家身上能不能藏东西都看得出来了?” 张大彪不假思索地道:“不是卑职眼力厉害,是那女子衣不蔽体,没地儿藏……哎哎哎大人您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却是陈言一听“衣不蔽体”四个字,立马两眼一亮,直接掀帘而出,按在张大彪肩头往外张望:“在哪在哪?衣不蔽体,啊不对,那个被歹人所追的可怜女子在哪?” 张大彪一指前面的巷子:“刚跑进去了!” 陈言急道:“还不快追!” 宽仅一丈许的巷子里,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奔到巷子尽头,却见竟是个死胡同,出不去了。 “救命!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 那女子仓皇地拍打着旁边一扇门户,但门户紧锁,没人相应。 “哈哈,看你还往哪逃!” 十来条汉子追到她身后,均露出狰狞之色,其中一个贼眉鼠眼倒三角脸的瘦子一把抓着她胳膊,把她拖得坐倒在地。 她身上原本穿着裙衫,但此刻已经被撕破撕毁了大半,酥胸玉腿半显半露,白嫩细滑衬着红润丰腴,看得众人不禁个个心头大热。 “呀!你放开我!我不跟你们回去!救命啊!”那女子尖叫着挣扎起来,可体弱力虚,哪挣扎得脱?反而被几个汉子你拖我拽,趁机揩油。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是在我陈言的地盘上,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于嚣张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喝斥。 第1442章 别演了公主 众人停下动作,转头望去,只见马车徐徐而来,停在了三丈外,将巷子出口堵死。 马车车辕上,一人高立,两只眼穿过他们,毫不掩饰地落在那妙龄女子身段上,亮得跟点的灯似的。 “是……是陈言!”其中一个汉子惊呼出来。 陈言如今在京城地面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汉子虽是地痞流氓,但岂能不识得这位前任京兆尹? 其余众人也无不色变,那女子趁机挣脱,踉踉跄跄地奔到马车旁,哀哭道:“大人救命!这些歹人想……想加害小女子,求大人救我!” 陈言看着她俏丽绝伦的面容,也不禁看得呆了,下意识道:“长得这么标致,莫说他们,本官都有点想加害你了……” 那妙龄女子一愣:“啊?” 张大彪连忙拿肘子顶了自家大人一下:“大人!有外人,收敛些!” 陈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露出和善神情,蹲低伸手道:“莫怕,有本官在,这些歹人休想伤你分毫,来,上本官马车来,让我好好保护你……” 那妙龄女子还没来得及多想,已被他抓着纤臂向上一提。她不由自主地配合着跨了上去。 陈言将她轻轻搂在怀中,笑眯眯地道:“真是我见犹怜,来,咱们进车内休息,外面的事交给我这护卫便可。” 那妙龄女子勉强止住珠泪,担心地道:“可他们人这么多……” 陈言柔声道:“这种烂鱼小虾再多人也休想是我这护卫的对手,更何况,也得他们敢动手。彪子,一人断条胳膊,放他们走。” 众人顿时色变,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张大彪憨厚地道:“不要怕,乖一点,我下手会快一些,你们的疼痛也会轻一些。”说着跳下了车。 那妙龄女子想要看时,陈言已经把她搂进了车内,放下车帘,再看不到外面。 “啊!” 惨叫声却从外面传了进来。 那声音之惨烈,让那妙龄女子吓得不由自主,朝陈言怀里缩了缩。 陈言正中下怀,搂着她坐到小床上,安慰道:“不怕不怕。”一边说一边还轻抚着她香肩玉臂,指尖不时触碰到她被衣衫遮掩不住的浑圆边缘,惹得她既是心惊又是羞涩,忍不住轻轻挣扎起来。 但不等她挣脱,外面接连传来几声惨叫,一声比一声惨,吓得她忘了挣扎,直往陈言怀里缩。 “来,告诉本官,那些家伙为何要追你?”陈言表情跟个大灰狼似地,眼睛片刻不离她身上春光难掩之地。 “这……我……”那妙龄女子却支吾起来。 “难不成姑娘有何难言之隐?”陈言心不在焉地追问道。 那妙龄女子脸蛋渐渐涨红起来,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整话。 陈言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目光抬起,落在她慌乱中仍是那么动人的俏脸上,讶道:“你还真有些秘密?” 这妞的脸红,显然并不只是因为被他揩油而娇羞,更因为窘迫与慌乱,显然大有文章。 “大人,我……我下车了!”那妙龄女子显然不擅言辞,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便要挣扎着起身。 “急啥,话先说清楚,你究竟有啥秘密?”陈言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她走,死死将她拽在怀中。 但那女子力气居然不小,挣扎了几下,险些从他怀中挣脱,陈言一咬牙,索性一个翻身,借着体重把她压得趴在床上。 “噢!你!”那妙龄女子感觉到有些异样之物顶着自己,羞窘难当,一时挣扎的力道也弱了下来。 倒不是没了力气,只是她感觉这样挣扎起来,不但挣不脱,反而有点像是在迎合他一般…… “今儿不说清楚,本官绝不可能放你离开。”陈言趴在她背上,一边感觉着柔软娇躯带来的刺激,一边将她双手反扭到她背后,说道,“来,咱们先从简单的入手,你唤何名?家住哪里?” “我……我……”那女子仍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连姓名也不能说,看来,你这问题很大啊。”陈言笑眯眯地凑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至少,能告诉本官外面那些歹人为何追你吧?” “回……回大人,小女子饿得受不了,偷了他们几块糕饼……”那妙龄女子泣道,“我真的饿坏了……” “这么说来,原来他们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真是你!”陈言失声道,“那他们的胳膊不是白打断了?不行!本官一向公正,不能让他们胳膊白断。” “啊?我只是想偷几块糕饼,可他们是想侮辱我啊!”那妙龄女子吃惊地道,“明明他们的问题更大……” “也是,既然如此,那他们这胳膊也不算白断。”陈言露齿一笑,“不过你终究是有错在先,不能纵放。这样吧,公平起见,也断你一条胳膊。” “什么!”那妙龄女子失声道,“我只是偷了几块糕饼,一两银子都不到啊!” “偷东西当然不会如此重罚,”陈言顿了顿,“可是加害本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话一出,那妙龄女子娇躯明显地一震。 良久,她才颤声道:“大人,您……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如何加害您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到现在还否认就没意思了,伊公主。” 这三字一出,那妙龄女子娇躯再次一震,惊道:“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介平民,哪是什么公主……” 陈言失笑道:“还想否认呢!也罢,你不承认更好,本官便将你绑了关进地窖,这世上等于没你这么一个人。日后若中岳王向本官追究,本官否认起来也能理直气壮些。毕竟,你自己已经说了,你只是个平民女子,并非伊公主。” 那妙龄女子顿时慌了,叫道:“你可是朝廷命官!平白无故拘禁一个女子,你不怕被查出来……” 陈言的嘴凑到她耳后:“谁知道是我拘禁了你呢?退一步说,就算有人知道,又有谁敢冒着得罪本官的风险来查我?须知,如今大周这天下,本官也算得上一手遮天了,查我的后果,没几个人担得起。” 第1443章 闻香识女人 那妙龄女子张大了檀口,一时有些僵住。 她听说过陈言的“恶名”,可没想到,这家伙能恶到这种程度! 别的官员行恶,多少还要顾着点颜面,说话行事还是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这家伙从上车后起,就一直在占她便宜,连装模作样都几乎没有,刚才搂着的时候还好些,现在压在她身上,要不是还隔着衣衫,只怕这会儿他已经…… 本来她准备了一整套话术和故事,也因此没法继续施展下去。 陈言继续道:“伊公主想来还是个处子吧?” 那妙龄女子已经乱了心神,忘了继续否认,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陈言坏笑道:“如果你是个妇人,岂会因为本官与你这点接触,就羞窘到把自己的计划给忘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等进了本官的地窖,你很快就会从处子变成妇人,哈哈!” 那妙龄女子色变道:“你敢!我可是大梁的公主!” 陈言莞尔道:“怎么这会儿不否认了?” 那妙龄女子脸上一阵阵红一阵青,心知事已至此,再没法进行计划,唯有一横心,道:“你没说错,本宫正是伊公主!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我身份的?” 陈言讶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愚蠢至此。你难道没发觉,本官从碰到你开始,不是抓着你胳膊就是抓着你这对玉手吗?你以为本官只是想占你便宜,殊不知,本官是在防着你动什么坏心思,对本官行凶!” 那妙龄女子正是伊公主,一听这话,顿时一僵。 这家伙原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想来你也很疑惑,为何本官识得你。” “咱们一共就见过一回,而且当时你还戴着面纱,现在则露出了面容,按说我该识不得你才是。” “更何况你还故意把声音拔尖,改变了音色,可以说伪装得相当努力了。” “可惜,在本官面前,努力不过徒劳。” “你说你是个平民女子,但肤质却如此细腻滑嫩,显然你并不知道普通女子常年劳作,肌肤要粗糙许多。” “你双手十指均留了长指甲,然而平民女子因为要劳作,是不可能留这么长指甲的。” “此外,你说话时虽然模仿了洛城本地的口音,但音腔清晰而周正,并没有本地人的方言音。” “那伙人想来也是你花钱雇来的人吧?帮着你演戏,以让你有机会接近本官吧?” “这一点更是出卖了你,他们下手时,看似粗暴无礼,却处处留心避免真碰到你身上羞人的地方。” “想来,事前他们已经被警告过,不可真的亵渎于你。” “漏洞这么多,你说,让本官怎能不怀疑你居心叵测?” 陈言一句句说着,听得伊公主瞠然难言。 待到听他说完,她终于回过神来,苦恼地道:“真是气人,明明都说你是个色鬼,怎会注意到这么多细节?我不是不知道有这么多漏洞,而是觉得你既然好色,那该注意不到这些才是。毕竟,本宫做了这么大牺牲,让你……让你……” 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她当初设想的是,当她穿着这么一身破烂衣衫出现在陈言面前,后者必定会色心大起,心思都在她那半隐半现的曼妙身段上,不可能还有心思想那么多。 但事实却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这家伙那双明明充满色欲的眼睛,竟然在她不知不觉中看出了这么多破绽! 难怪连梁定也要在他手上栽跟头,这人不简单! “不对!这些顶多让你知道我有问题,”伊公主突然反应过来,叫道,“并不能证明我就是伊公主!” “没错,让我知道你真正身份的……”陈言故意拖长了声音,吊足了她的胃口,这才悠悠地道,“是你身上的香味。” “香味?”伊公主愣了一下。 “本官也算是识女无数了,但用这种香的女子,还是头一个。那日在城门边,本官就对你这香印象深刻,因此方才再次闻到时,立刻便知道了你的身份。”陈言说着又深深地在她颈间嗅了一口,“坦白说,这香既特别,又非常好闻,让本官忍不住要多嗅几下。” “你属狗的吗!竟连这也嗅得出来!”伊公主听得有些懵。 “话说回来,你这香到底是啥香?这世上能让本官觉得好闻的香不多了,但你这香绝对算其中一种。”陈言有些好奇地道。 “这是我大梁特产的‘鸳迷香’,气味其实并不强烈,想不到你竟然留意到了。”伊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好在你不讨厌这香味。” “好在?”陈言有点意外,“要是喜欢本官的人说出这话,我会理解为是想讨我欢喜。可你说这话,未免有些古怪。” “你不讨厌的话,自然就会下手轻一些。”伊公主柔声道,“这次是本宫冒犯了大人,既被你识破,那只好求大人从轻发落。” “公主想让本官怎么发落你?”陈言感觉到她又轻轻扭动起来,不禁有些意乱情迷,脱口而出。 这妞真是完美诠释什么叫身娇体软易推倒,加上她身上原本就几乎等于没什么遮挡,而他穿着的又是薄衫,在这种零距离接触下份外能感受到她温软的身子带来的刺激感。 “只要大人肯放我一马,无论您要怎样,我都无不依从。”伊公主声音越来越娇媚,娇躯恰到好处地扭动个不停,不断刺激着陈言的“火气”。 陈言也算是花丛老手了,但仍不禁心中大呼吃不消。 只能说女人在挑逗男人方面真是天赋的能力,这位大梁的公主殿下应该还是处子,未经人事,但仍然对如何刺激他相当精通,搞得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看这意思,她因为被识破,故而服了软,想要用色相来换取他的谅解。 否则若他生起怒来,搞不好不只是她,连梁定都有可能被牵连。 她都这么主动了,他就算是真占了她便宜,也不能怪他吧! 想到这里,陈言不禁右手松开了她的玉手,从她腰侧向前摸去。 伊公主双眸顿时一亮。 虽然牺牲有些大,但总算让这家伙松开自己的手了! 第1444章 深藏的利器 对方从上车起就一直用双手抓着她,让她双手一直没法腾出来,原本以为是个巧合,但现在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手能不能活动,对她计划的实行影响不小。 直到这刻,她才终于有了机会,被陈言松开的右手立刻反手摸到陈言右腰侧,摸入了他薄衫之内。 她来前做好了准备,其中一项就是考虑到陈言有可能会对她有戒备,故意穿上这身撕破的衣衫,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衣衫内根本没有可藏凶器的所在,从而降低戒心。 而当对方注意力全在她身段上时,便再难注意到她真正的凶器在哪。 她双手十指均留了约半寸长的指甲,这在王公贵胄家的女性中颇为流行。这一点也是陈言方才看破她有问题的细节之一,但他肯定想不到,这指甲暗藏玄机。 她双手食指指甲,均用一种特殊的药液浸泡过,硬度堪比木制,在特意削尖之后,可轻松刺破皮肤。 而这两根指甲上,在泡硬之后还涂抹了一种毒素,任意一根刺破陈言皮肤后,都可令他在短时间内便中毒发作。 那时,陈言便落入她掌控之中! 救梁定,靠中岳王那种温和手段是不行的。 大周大梁之间的关系一向不睦,要是一味忍让,只会让大周提出一些重重损耗大梁的要求。 唯有反客为主! 但她手摸到内衫里后,摸到的却是陈言的防弹衣,没法刺到他肌肤。 她不死心地上下左右摸索了一番,发觉那防弹衣防上不防下,下摆扎在裤子里,向上没地方,向下却有隙可入。她心中暗喜,纤纤玉手抬起,便想找个地方刺破陈言的肌肤。 但就在这一刻,她猛地一僵。 这,不太对劲! 更可怕的是,她几乎同时感觉到陈言也不老实了起来! “想不到公主这么热情大方和主动,那我就不客气了。”陈言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呀……你……轻点!”伊公主颤声道。 “这不行,要是轻了,怎么证明本官是个穷凶极恶的大恶官?”陈言不但不听,反而还越发肆无忌惮。 伊公主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哪堪受得住这样的手段?一时间不禁头晕脑胀,身软体绵,难以发力。 晕晕乎乎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地一下清醒过来,才骇然发觉自己身上衣衫竟已尽数离体。 她大吃一惊,心叫不妙,连忙收敛心神,伸手,便要一指甲扎下去。 哪知道就在这刻,陈言忽然爬了起来,没能扎中他。 “啊?你……” 伊公主既是失望又是吃惊,下意识转头看向他,心中不由忐忑起来,难道他发觉了自己的计划? 但不等她说完话,陈言已猛地把她扳得翻过身来,两眼放光地道:“公主,恕本官无礼了!” 伊公主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惊呼一声,但反而心中一喜。 机会来了! 陈言狞笑着伸手抓着她手腕,朝着她亲了下去。 伊公主轻呼一声,登时身子一颤…… 车外,张大彪听着里面的动静,露出会心一笑。 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过了好一会儿,伊公主突然猛地大力一挣,双腿屈膝向上一顶,把陈言生生顶开。 陈言没想到她突然这么大力气,踉跄退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愕然看着对方。 伊公主翻身爬了起来,将那件破烂的衣裙三两下又穿回身上,这才重新看向他,目光中已再没半点方才的娇柔和畏惧,反而嘴角上扬,带上几分得意洋洋之色。 “陈大人,本宫的便宜你也占得够了,谈正事罢。”她恢复了本来的声音,语声变得虽然轻柔却有些冰冷起来。 “够了?公主对男女之事似乎有些误解。”陈言不禁愕然,“按正常流程,这才刚开始而已。” “到现在还敢对本宫油嘴滑舌,陈言啊陈言,你可知你的性命已在本宫手中!”伊公主冷笑道。 “性命?”陈言失笑道,“你不会是被本官亲傻了吧?你身无半件兵器,显然也非练武之人,咱俩一对一单练本官随便打三五个你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本官的性命落在你手中?” “没兵器?”伊公主眼眸中的得意之色更盛,双手轻轻一展,道,“你以为这世上的兵器,就是那些刀剑么?女儿家的兵器,可不是你随便能看透的。” “等等,你身上带着兵器?”陈言露出戒备之色,目光不由落向她腹下。 方才她上上下下所有地方,他都已经探索了个遍,肯定没有兵器存在。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地方他还没确认过的,就只可能是…… 但……她不至于吧? “你瞎看什么呢!”伊公主见他目光落处,似乎是福灵心至的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她不禁大窘,娇嗔道,“我的兵器是在这里!” 一抬手,放在了自己唇边。 陈言一呆,表情古怪地道:“你不会忘了方才本官已经检查了个遍吧?” 伊公主露出一抹狡黠之色,说道:“你确实是个厉害人物,若用那些寻常之物,岂非会被你发觉?我这兵器,可不是什么寻常利器,而是能伤你于无形之中的隐秘之物。当你肆意攫取本宫的便宜时,却想不到自己已然中了毒!” 第1445章 针对性惩罚 陈言愣了一下,这妞说得这么玄奇,倒是让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之前唐韵传信给他,说大梁派来了谁时,他也曾查过对方底细。中岳王好查,但这个伊公主唯一能查到的,就是是个吃货。 现在看来,这妞没那么简单。 她的神情动作,在在显示她绝非虚言恐吓。 但她嘴里确实没什么兵器,总不可能她那条柔软的小香舌是件利器吧? 伊公主双手轻轻抬起,握拳,然后将两只食指同时伸直。 “这两只手指的指甲,均做了特殊处理。”她柔声道,“只要划破你一点肌肤,就能让你中毒。” “真的假的?”陈言看着她两只手指,有些将信将疑。 这手段确非常人想得出来,也不是常人能办到。 毒物这方面的东西,既高深又危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深入研究。即使有人想研究,下场多半就是自己被毒死,想要驾驭毒物根本办不到。 像她这样在自己身体上用毒,风险非常大,一个不好就是她自己先中了毒。 这种事,真能够办到? “你若不信,可以让我划一下试试。”伊公主微微歪着头,带点俏皮神情。 “不如你在自己身上划一下试试?”陈言哪可能上当,笑嘻嘻地道。 “哼,胆小鬼!不过其实你不必这么紧张,因为,”伊公主顿了顿,“但这上面的毒素并不致命,只是起麻痹之用。” “你居然全都说出来……”陈言开始感觉有些不妙,微微皱眉。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毫无隐瞒地说出一切。 那就是得手之后,心中得意的时候。 难道,自己真的中了她的招? “原本依我的计划,是要趁你色迷心窍时,用这指甲将你皮肤划破,使你难以移动。”伊公主脸蛋上的红晕渐渐加深,“然后再……再把我口中真正的杀着送入你口中,让你不敢不听我的话,放了大将军。” “等等,你这意思是,就算我不去亲你,你本来也想亲我?”陈言大愕。 “不错。”伊公主红着颊道,“但你这么奸诈,我若主动奉上,你定会起疑,甚至拒绝,所以我本准备了一整套的话术和故事,哪知道你这家伙如此奸猾。不过,好在虽然过程不如本宫之意,结果却一如我的计划。” “难道……”陈言脸色微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你是把毒藏在了嘴里?!但这样你自己岂非也会中毒!” “真笨,我会这么蠢么?”伊公主又露出得意神情,“我最初想的是用药丸,可怕你感觉到药丸生出警觉不吞咽,于是就直接内服,吃了一天,现在本宫连呼口气都带着那毒素,而你刚才吃了我那么多……那么多……自然更会中毒。” 说到这,不禁更是颊红如染。 陈言色变道:“原来你口水才是凶器!” 刚才那般热吻,两人之间唾液交换了不晓得多少个回合,他哪想得到里面居然有问题,早就吞下去不晓得多少了! 当然,对方也不晓得吞了他多少,可他自己的口水没毒啊! 伊公主笑吟吟地道:“你现在才明白,已经晚啦!不过本宫仍没说完,其实这里面的毒素对人危害并不大,它其实也只是一种香料,名唤‘宁神香’。” 陈言听这名字似乎挺友好的,不由道:“它有啥功用?” 伊公主露出一抹狡黠笑容:“它是大梁皇室常用的一种香料,可以用来焚烧,又或者碾为粉末放在荷包内,散发出的香味能让人心神宁静。但,这只限于嗅到其香味,若是内服,那效果嘛,大人可以看看自己身体,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初步的效果。” 说着,目光落向陈言腹下裤裆。 陈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一马平川,但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大人还没发觉么?那本宫问一句,大人您现在可对我还有半分兴趣?”伊公主说到这里,还故意挺了挺胸。 陈言抬头看看她,不禁暗吞一口口水。 这不废话吗?她不仅春光大泄,而且人又长得如此标致可人,论长相模样绝不逊色于玉公主那级别,直逼唐韵,他没兴趣才奇了! 就在这时,他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大变。 不对劲! 他明明对她如此有兴趣,为何下面竟反而低下了头?! “大人看来终于明白啦。”伊公主脸蛋红扑扑的,柔声说道,“此香若是内服,会使男子有心而无力,但女子内服却没什么要紧。” 陈言终于恍然大悟。 这玩意儿说到底,就是会让男人变公公! 只不过真公公是没法恢复的,但这玩意儿却有解方。 “就方才你服下的量,足以让你十来年都无法行房,以后纵然再多喜欢的女子,也不能对她们做什么。”伊公主越说越是得意,“对付你这样的登徒子,简直是最好的刑罚!” “毒!确实是毒!”陈言也不由伸出大拇指,夸道,“这么毒的招你能想得出来,怎一个变态了得!” 这就叫针对性下手,好色的让他没法色,好吃的让他没法吃,贪财的让他没法捞钱,吝啬的让他散尽钱财……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什么是……”伊公主反而一愕,“变态?” “这是我家乡话的夸奖,对那些想法与众不同者的最高赞美。”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就好比对那些沙场无敌战将,咱们通常称之为战神一样。” “嘻嘻,本宫便是这般变态!”伊公主信以为真,露出灿烂笑容,“而且,还是变态中的变态!” “行了行了,知道你变态了,不用再强调。”陈言摆摆手,“你搞这么多,就是为了救梁定?” “我会给你一天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大将军被放出来。”伊公主神情严肃起来,“然后,你须保证我们安全回到大梁。当我们到了大梁时,本宫会让人将解药交给你,你服下之后,三日之内,便恢复男儿雄风。” “这提议不算过分。”陈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逼着我去你们大梁,然后把我抓起来哩!” 第1446章 指甲刀见过吗? “抓你有何用?”伊公主撇撇嘴。 “呵,这么说吧,你们大梁对于失去梁定是什么反应,把那反应再翻一番,便是我们大周对于失去本官会有的反应。”陈言说着还挺直了胸膛。 伊公主一愣,有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就你?” 虽说这些日子呆在洛城,她确实也听说了不少关于陈言的事,知道他在大周如日中天,是皇帝面前第一红人。 但对于他为何如此受重用,坊间消息什么都有,有说他与唐韵是同父异母兄弟的,还有说他拿住了唐韵把柄的,其中甚至还有怀疑他与唐韵有见不得光之事的。 当然,也有对陈言歌功颂德的,不过对比了一下陈言的恶官名声,伊公主感觉还是前面那些靠谱点。 因此她心中并不觉得陈言真是个对大周多么重要之人。 现在听陈言这家伙居然不知廉耻地自吹自擂,心中更是难以相信。 “看来你还不知道本官对大周干了些啥,不过无所谓了。”陈言笑呵呵地道,“你确认令官对你刮目相看,能让我中招的人不多了,你算是其中一个。” “哼,就这样吧!记着,最晚明日此事,若是你敢违诺,那本宫立刻回转大梁,绝不再回来!”伊公主冷哼一声,便要出马车。 “等等,你好像搞错了啥。”陈言起身挡住了车门。 “你想做什么?别忘了你下半辈子能否再与妻妾行房,全看本宫心情!”伊公主一惊,朝后退了两步,抬手护住自己。 “只能说,你平时该不大到外面游历,才会觉得这一招对本官这样的人有用。”陈言悠悠地道,“既然解药在你身上,我怎可能放你走?” “你就算抓住我也没用,解药不在我身上!”伊公主镇定地道。 “自以为是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你真是一点没错。”陈言嘴角一撇,“在不在你身上重要吗?只要把你抓起来,好生折磨一番,你自然会告诉本官解药在哪。” “哼,你可以试试!”伊公主脸色微变,但仍十分强硬。 “你这就是典型没受过刑的表现了。”陈言莞尔道,“比如说,这洛城外面找上千儿八百个叫花子,然后把你和他们放一个屋子半个月,你猜你会是啥下场?或者该说,你猜你多久公向本官求饶?” 伊公主俏脸脸色再变,下意识朝后又退了一步。 这家伙恶名在外,他搞不好真干得出来! “不过本官一向怜花惜玉,所以这种事是不会干的。”陈言忽然一笑。 “就算你那么做,本宫也不会屈服!”伊公主松了口气,嘴硬了一句。 “我只消把你被我抓的消息送给中岳王,问他要解药,你猜他敢不敢不给?”陈言笑吟吟地道。 “呵,你以为谁都知道解药是什么?”伊公主不屑地道。 “他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除你之外,还有谁晓得解药是什么便行了。”陈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伊公主脸色再变。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说这些,只是告诉你,法子多到你难以想象,但并没有打算那么干。”陈言轻松地道,“毕竟有更轻松的法子,何必费那功夫?” “轻松的法子?”伊公主一时愕然。 “本官一不需要威胁你,二不需要收买你,三不需要求你,你便会乖乖给出解药。”陈言笑容深邃起来,“甚至,你还得求着本官接受你的解药。” 伊公主不禁笑了起来。 失心疯什么症状?就是陈言现在这种症状! 她还求着他收下解药?没疯到一定程度说不出这话! “多的不必说了,一会儿你便知道了。”陈言让开了车门,走到暗柜处,打开摸索起来。 伊公主犹豫地看了看车门,门帘遮挡住内外视线,让她看不到外面,但可以想见,张大彪肯定守在外面,她现在要逃也逃不掉。 失算了,原本以为陈言受胁于她,不敢对她怎样。 加上这次因为是用暗招,她怕让中岳王知晓,所以并没有带多少护卫出来,只有两个护卫藏在暗处。 只要她用特定的暗号大声呼救,那两护卫就会冲出来救她。 可是,想要把她从这救出去,靠那两个护卫,只怕很难。毕竟,听说外面那个张大彪战力惊人。 她正犹豫时,陈言已经拿出一物,转身欣然道:“找到了!” 伊公主愕然看向他,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金属器具,样式怪怪的,像个小指大的铡刀,但刃口呈弧形。 “你想做什么!”她吓了一跳,不由向后又退了一步,却抵在小床边上,不由坐了下来。 “你猜呗。”陈言一声狞笑,“让本官先给你好好清理清理!” 说完,扑了上去,强行将伊公主按倒在床上。 “你你你想干什么!”伊公主吓得魂飞魄散。 喀嚓喀嚓喀嚓…… 等马车离开小巷时,陈言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伊公主,道:“哼哼,这就是得罪本官的下场!” 伊公主欲哭无泪,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十根玉指。 天杀的陈言,竟然把她十根手指甲全剪了! 这还不算…… 她看看自己精巧的脚趾,十片脚趾甲全都被剪得秃秃的! 也不知道他手上那小东西是什么东西,但剪起指甲来出奇地好使,咔嚓几下,就给剪了个干净。 而且,剪完后那家伙居然还用那小东西的背面,在她指甲上磨了半晌,现在她指甲连半点凸起都没有,难看死了! “此物名为指甲刀,专门用来剪指甲的。”陈言得意洋洋地拿起那小东西,吹了几下,把上面的指甲渣吹干净,“现在看你还如何毒害本官,嘿嘿!” 开玩笑,她都明牌了食指指甲上抹了有毒,他怎可能还任她保留那“武器”? “你……你太坏了!”伊公主红着眼道,“这可是我留了好多年才养出的甲形,你竟然给我……给我……” “这就是得罪本官的下场!”陈言哈哈大笑,“这回只是指甲,下回连你身上的毛也一起剃光!本官说的可不只是你头发!而且,本官手上有最好用的刮毛刀,保证能给你刮得一根不剩!” 第1447章 这件纯羞耻 “不只是头发?难道你还想剃了本宫的眉毛?!”伊公主色变道,下意识抬手捂住眉。 “当然不只,你身上有毛发的所在,你自己该清楚有哪些地方。”陈言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逡巡了起来。 伊公主一个激灵,脸都绿了。 这家伙好可怕……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她勉强压下慌乱的心神,问道。 “你不是想救你家大将军吗?”陈言把指甲刀收了起来,“本官便满足你的愿望,这就去放了他。” “啊?”伊公主傻掉了。 陈府。 一到家,陈言下了马车,便让人赶紧去后院仓房取来更换件,修补马车。 这车之前在大街上被烤过之后,底板下掩饰用的木板损坏最为严重,其余部分相对好些。 不过当时车身太烫,他去见完颜化时只好暂时改为骑马。等见完完颜化后,那马车已经凉下来,守车的军士才将马车送到四海馆接他。 好在车身没有什么结构性的损伤,仍是使用无碍。 不过损毁的部分还是要赶紧修补,所幸当初他入京时,便带上了修补需要使用的大多数部件,只要让人依着原样更换便可。 伊公主下车后,目光扫过院内迎接的几个丫环,最后落在吟霜处,轻哼一声:“哼,陈大人还真是名不虚传,家中一个男役也没有,尽是美貌动人的婢女。” 吟霜也在好奇地看她,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这位是……”目光不由在她身上扫了两遍,看其神情气态,似非普通女子,可那身破烂的衣裙,又让人难以揣摩其身份。 陈言喝道:“不得无礼!这位乃是大梁的伊公主!” 吟霜大惊道:“啊?公主殿下怎会穿成这样……” 陈言翻了记白眼:“人家公主乐意呗,尔等不可往外传言,免得坏了公主的清誉。” 旁边一个婢女嘟囔道:“她都穿成这样出来了,还有什么清誉?” 吟霜连忙回头瞪了她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伊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双手死死握紧了拳,却说不出话来。 她平时绝非那种浪荡之人,只是为了梁定,才肯“舍身”演戏。只是对着陈言时,还能有个为了救人的借口安慰自己,现在被这么多人看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主,跟本官来吧,大将军若见到你,想来也会十分开心。”陈言笑眯眯地道。 “什么!原来你带我来此是……不行!”伊公主涨红了脸,脱口而出。 “你不想见大将军?”陈言诧异道。 “我不能这样去见他!”伊公主窘迫地道。 “这样是哪样?”陈言心里好笑,却装起了傻。 “我不能……不能穿成这样!”伊公主轻轻跺了一下脚。 “到都到了,总不能再让公主回去换个衣服吧?”陈言皱眉道。 “你家中这么多女子,叫她们借本宫一套不就行了?”伊公主哪会不知道他在装傻,嗔道。 “这不太好吧?”陈言迟疑了一下。 “至少总比这一身要好。”伊公主无奈地道。她身份不同,穿婢女的衣裙有失身份,但多少能遮掩一下身上的狼狈。 好在陈言家这些婢女穿着的衣裙料子看起来相当不错,人人都穿丝料和纱料,也算是勉强能配得上她了。 “这可是公主说的,行,吟霜,去。”陈言转头朝吟霜使个眼色。 “是。”吟霜抿嘴一笑,转身去了。 一刻钟后,一间小室内。 “这件不行!” 伊公主换了衣裙出来,差点没当场疯掉。 吟霜拿的是全套,从外衫到肚兜一应俱全。 做工精细,样式华美,一眼就能看出是上等货。 只有一点不太友好。 就是料子是全纱的! 外衫也就罢了,富贵人家穿纱衣纱裙很常见。 要命的是,里面的亵裤和肚兜也八成是纱的! 纱,最大特点就是轻薄,视觉上就是“透”。 比如说那件肚兜,只有胸口最要害的两点位置是用绸布制作,约眼珠大小的两小块布,勉强遮挡着女儿家最挺立的所在。 而那亵裤也是类似,裆部一块连巴掌大小都不到的绸布,其余地方全是纱料。 她这一身穿上去,不仔细看,还以为只穿了这三个“点”的布料,比不穿还要羞耻! 还不如她此前那件用来演戏的破烂衣裙,那件虽然也羞耻,但多少还给让人有些怜悯之心,看着像是被人撕坏的,而这件就是纯羞耻了。 “这件可是我府中最华贵的女衣了。”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这怎么穿得出去!”伊公主脸蛋红了个透,抬手分遮着上下。 “别的可没了。”陈言摊手道。 “我穿她们身上那种就好。”伊公主指着站在一旁的吟霜。 “这不行,她们都只有一套,替换的就你身上的这种,总不能把身上的换下来给你吧。”陈言说起谎来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不管,你让她换下来给我!”伊公主气得直跺脚,跺的时候带动那一对傲然之物颤动不已,看得陈言眼都有点直了。 “那怎么行。她也是要脸的好吗?换你身上这种,她丢不起那人。”陈言很认真地道。 “她要脸难道本宫不要吗!”伊公主失声道。 “要脸你能对我用出那种奸计?”陈言反问。 伊公主一时语塞,俏丽的脸蛋红如染朱。 良久,她才艰难地道:“那……那我宁可换回之前的那套破衣……” 吟霜接过话头:“已经扔了。” 伊公主眼前一黑。 这一府的主子和婢女,都一样可恶! 侧院,梁定正在练拳,一套拳打到一半,忽有所觉,转头看向院门口。 霎时惊呆! 伊公主红着脸遮着身子要害,夹紧了腿,慢慢跟在陈言身后走了进来。 “大将军,本官带伊公主来看你了!”陈言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公主你怎会……”梁定没理他,看着伊公主失声叫道。 “我……”伊公主只说了一个字,就窘得再说不下去。 可以选择的话,她绝不会穿成这样来见梁定。 可惜现在由不得她。 “陈言!”梁定眼中怒火大盛,转头瞪向陈言,“你对伊公主做了什么!” 第1448章 以死相逼 “大将军不如先问问,公主对本官做了什么。”陈言笑容不变,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梁定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双手死死握拳。 伤害他,他还能忍。 伤害伊公主,他岂能忍得下! 但过了半晌,他呼吸渐渐压了下去,双拳也慢慢松开。 伊公主本来还担心他会生气到暴走,这在过去可是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可没想到自己受到这般羞辱,他竟然反而慢慢压下了火气,她不禁大愕。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梁定么? 梁定沉着脸,抬手便要解自己身上的衣衫为公主披上。 伊公主松了口气,虽然是男子衣衫,但比穿这一身羞耻装好多了。 “大将军最好不要这么做。”陈言淡淡地道,“这是她应得的。” 伊公主瞠然目光中,梁定动作停了下来。 “大将军!”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梁定看着她,眼神复杂,但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伊公主没法相信地看向陈言,却见后者正朝她眨眼,一脸笑意。 这怎么可能! 他一句话而已,她心目中这世间最强的男人,梁定,竟然就乖乖听从了! 要知道,梁定决定的事,就算是梁帝下旨,他都不会改变! “她做了什么,要受此辱!”梁定目光转向陈言,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 “以色相为陷阱,对本官下毒。”陈言悠然道。 梁定瞳孔瞬间收缩,猛地反手一搧。 啪! 伊公主根本想不到他会搧自己,连反应都来不及,被搧得螓首一侧,愣住了。 好一会儿,脸上的火辣疼痛感才传来。 她抬手轻捂着脸,转头看向梁定,难以置信地道:“你……竟然打我?!” 从小到大,梁定别说打她,就连重话都没跟她说过半句! 梁定脸色阴沉如水:“你可知你做了多么蠢的事!” 伊公主双眸迅速红了起来,泪光在眼眶下晃动,无比委屈:“我……我是为了救你!” 梁定怒道:“用不着你救!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你权作耳旁风了是吧!你自幼任性妄为,不过都是些小事,也就罢了。可此事关系到大梁命运,你怎敢还这般肆意行事!王兄呢?他可知道你胡闹?” 伊公主被他一通大骂,低下头,眼泪再忍不住,哗哗而落。 她为了救他牺牲这么大,可换来的竟是意想不到的痛骂和耳光,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中岳王沉稳持重,若是知道公主的这计划,大将军觉得他会答应吗?”陈言接过话头。 梁定一对剑眉深深锁了起来。 如今他惊惧于陈言的能为,正力求努力避免和大周再生冲突,却没想到伊公主来这么一出。 陈言不会杀他,但不代表不会用其它手段。万一惹恼了陈言,他用那种移手手段给大梁边境城池来两下,岂是大梁受得了的! “跪下!”梁定猛地沉喝道。 伊公主又愣了一下,旋即睁大了双眸看着他。 这里只有他们俩加陈言和张大彪,这话自然不可能是叫陈、张二人跪下,那就只有她了! “你……让我在这跪下?!”她颤声道。 “跪下,然后向陈大人道歉!”梁定脸色泛白,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什么!让我给他跪下道歉?!我不要!”伊公主几乎跳了起来,尖声叫道,“他连番羞辱于我,你不帮我,还帮着他?” “今日你不跪下道歉,明日便是我大梁千万百姓跪下!”梁定沉声道。 “原来你真的是被他打怕了!”伊公主失控地道,“梁定你还是不是男人!不过输了他一场,你就如此没有志气!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将军,你把我的大将军还我!” “你!”梁定气得直哆嗦,心中大悔。都怪平素他对她太过疼爱,结果让她如此不识大局。 “你怕他,我可不怕!”伊公主嘶声大叫道,“如今他中了我的毒,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让你这个大男人好好看看,我一个女儿家是如何比你有志气的!” “什么,陈大人中了你的毒?!你下的什么毒?”梁定大吃一惊,本来看陈言的模样,他还以为后者是识破了伊公主的计策,没有中毒。 “哼,宁心香内服之毒,解药只有我知道!”伊公主因为激动,美丽的脸蛋也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就算他再怎样逼我,只要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绝不会给他!” 陈言哑然一笑。 这妞确实是阅历太浅,太天真了。 梁定寒着脸,伸出手。 伊公主又怔住了,看看他的手:“什么?” 梁定道:“解药,拿出来!” 伊公主睁圆了双眸:“你要解药做甚?” 梁定恼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给陈大人解毒!” 伊公主不由朝后退了两步,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可是我胁制他的筹码,你为何要白白送给他?” 梁定差点要仰头长啸一声,以泄心中郁闷。 这都什么三岁孩童般的想法,她以为的重要筹码,根本不值一钱! 更要命的是,看她这神情模样,显然是绝不肯轻易拿出来的。 他不再说话,回身一个箭步跨到院内石桌旁,猛地一头狠狠撞向石桌边角。 砰! “大将军您做什么!”伊公主大骇,哪还顾得上跟他置气,慌忙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离不开。 梁定转过头来,只见额心处已经撞破,鲜血汩汩而下。 陈言也不禁动容。 为了帮他讨解药,梁定这真是名副其实地下血本了! “你若不给解药,那我梁定便是大梁灭国的罪人!”梁定厉声道,“与其看着大梁毁去,不如此刻便撞死在这里!” 说着,一把推开她,又是一头狠狠撞向石桌上! “不!”伊公主连站都没站稳,焦急之下大叫道,“我给便是!” 梁定动作一停,缓缓转头看向她。 伊公主哭道:“我给,我给还不行么?您别这样……您若没了,我在这世上就再没亲人了!” 梁定心中一痛,回身走过去,道:“今日你不会明白,但将来必会明白我的苦心。陈大人关系着咱们大梁存亡,绝非你这些小伎俩能胁制。” 第1449章 重重的惩罚 陈言移山那手段着实惊人,无论是他真有神仙手段,又或者是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惊天武器,都绝非大梁能抵挡。 眼下之要,是尽可能不要惹怒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伊公主纵然伤心,也不由带着眼泪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悠悠地道:“本官不是说了吗?要拿解药,有更轻松的法子,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伊公主气得浑身发抖,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可她怎也不明白,梁定为何要这么做! 她好不容易才挣来的筹码,就这样被他一点回报也不求地送走了! 什么关系大梁存亡,他区区一个陈言,哪有可能办到? 但无论心中再多不愿与不甘,为了梁定的性命,她也只有屈服。 她抬袖擦了擦眼泪,努力压下哭意,哽咽道:“解药在四海馆,我立刻去取。” 梁定看向陈言。 陈言笑了笑,说道:“大将军怕是有些误会,谁说本官要解药了?” 这话一出,梁定和伊公主均是一愣。 “大人不要解药?”梁定意外地道,“你可知若无此解药,大人余生,只怕家中妻室要孤守空闺。” “守就守呗。”陈言耸耸肩,“本官还得感谢伊公主,让我突然意识到,男子汉大丈夫,既生于世,那真正的战场不该是卧房闺床,而该是……沙场!” 最后两个字一出,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连声音也变得低沉有力。 梁定顿时一震。 伊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言这种神情,也不禁芳心一颤。 这家伙,好像有股子杀意! “陈大人的意思是……”梁定缓缓道。 “本官一直以来,都是懒惰成性。” “只要外敌不侵,我便呆在家中,懒得去管那些个邦国之事。” “那些事,还不如跟自己的女人待一块儿享受鱼水之欢来得妙。” “可伊公主那药,让我豁然开朗。” “本官已经决定了,即刻便要入宫觐见皇上,重新商定大周未来的立国之策!” “昔日,我大周隐忍包容,而今,是该一改旧风,让天下诸国明白,大周早已今非昔比!” “那些个曾经觊觎我大周国圭的异国敌邦,也该尝一尝我陈言的手段了!” 陈言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双手高高举起,声若惊雷,差点滴喊破音。 梁定瞬间色变,急叫道:“不可!” 陈言双手落下,目光落向他:“有何不可?” 梁定急切间一时也想不起该怎么阻止他,罕见地露出慌乱之色,几番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他哪会相信什么突然顿悟这种事,陈言话中之间,显然是因为被下了毒而暴怒,决心对大梁报复! 别的国家如何,他管不着,但陈言若是动了杀心,先不说他那手移山的本事,只说他那些威力惊人的刀甲,便非大梁军士所能与抗。 必须设法抚平陈言的怒火! 一旁,伊公主惊呆了。 倒不是陈言的话让她有所触动,事实上她对陈言的话毫无感觉,让她惊呆的,是梁定这惊慌之态! 打她记事起,梁定就是一个行事沉稳有度,绝不会慌乱之人。无论事情多么紧急,他都能一一从容应对,是那种哪怕天下人全都慌了手脚、他也仍然沉稳冷静的非凡人物。 可现在陈言只是区区几句话,就让他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慌张! 忽然间,她记起了陈言的话。 他说,她会求着他收下解药。 直到这刻,她才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伊公主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头看向陈言,双手死死握紧。 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般无助。 她可以继续强硬下去,绝不屈服。 哪怕这会伤害到大梁,她也不在乎! 可若那结果是让梁定受到伤害,便是另一回事! 良久,她蓦地深吸一口气,双膝一低,对着陈言盈盈跪落。 梁定愕然看向她。 “梁伊不知天高地厚,做下错事,罪该万死。”伊公主垂下螓首,颤声说道,“求大人开恩,收下解药。只要大人肯原谅我,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给大人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梁定虎躯一震。 这是他方才便希望伊公主说出的话,没想到方才她死也不肯,现在却主动下跪说出! 陈言缓缓转头,目光落至伊公主处,道:“任何事都行?” 伊公主柔弱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艰难地道:“任何事。” 这家伙又奸诈又卑鄙,真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法子来羞辱她,可事到如今,为了大将军,她必须忍下去! 陈言点点头,道:“彪子,你派个人去趟四海馆,把那解药取回来。” 听他这话,梁定和伊公主同时松了口气。 肯要解药,就意味着他怒火已消。 伊公主连忙向张大彪说出东西放在哪里,后者这才唤来一名军士,吩咐下去。 待那军士离开后,陈言才道:“再让人给大将军处理处理额头的伤,至于公主,跟本官来吧。” 一转身,朝院外而去。 伊公主看了梁定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跟着陈言去了。 梁定一颤,几乎忍不住要伸手阻拦。 但最终还是握紧了拳,没有阻止。 陈言要带伊公主去做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得到。 一个好色之徒,和穿成那样的美丽女子,只有一种可能。 若是其他人要玷污伊公主,梁定必会亲手取下对方人头。 可如今事关大梁存亡,他怎可能为了她牺牲大梁? 陈言带着伊公主离开后,直奔后院。 几名婢女正在那清洗府内的衣衫,见陈言到来,纷纷起身行礼,同时好奇地打量着伊公主。 伊公主羞不可抑,半躲在陈言身后。 “躲啥躲?在解药回来前,你先在这好好受罚。”陈言一把把她从身后拖了出来,指着那几大盆衣服,“这些就交给你了。” “啊?我……我不会洗……”伊公主懵了,结结巴巴地道。 “没事,她们几个会教你。”陈言笑眯眯地指着那几个婢女。 “等等,你说的惩罚,难道就是洗这些衣衫?”伊公主更懵了。 第1450章 来做个会诊 她跟梁定的想法一样,本以为陈言会有一些猥琐想法,可没想到他居然让她来这洗衣服! “想啥呢!这只是个开始!”陈言哂道,“你行刺本官,以为这点惩罚就够了?” 伊公主一想也是,这家伙怎么可能用这么轻松的惩罚就算了? 却听陈言接着道:“这后院还有不少差事,洗完衣衫还有别的,她们会安排你去干。” 伊公主又是一呆,看了看后院。 确实,看起来活儿不少。 可是,这算是什么惩罚? “你不是想装寻常女子吗?本官今日就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是普通女子的生活。”陈言伸了个懒腰,“没我吩咐不许停。你们几个听好了,这位是大梁的伊公主,从今日起,她便是我陈府的婢女,你们干什么活儿,就得给她也安排什么活儿,不必刻意安排太辛苦的事,但也绝不可刻意安排轻松的事,否则家法侍候,听懂了吗?” 几个婢女愣了一下,随即无不睁大了眼睛,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主? 到陈府做婢女? 开什么玩笑! 可大人这话,不像是开玩笑。 “没听见是吧?”陈言喝道。 “是,大人!”几个婢女赶紧同声相应。 陈言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今儿也算是倒霉,一天被人行刺两次,累得他够呛,得先去洗个温泉浴再说! 伊公主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像做梦一般。 那家伙竟然真的只是让她干活儿! 虽说都是她没干过的事,但终究不过是家务活儿而已,能有多麻烦? 搞不懂,那家伙不是说好色成性吗?而且,之前在马车上,他也早就证明了传言无误。 可他为何不把她给…… “公主,咱们开始吧?”旁边一个婢女小心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伊公主回过神来,看了看众婢女。 “不急,在干活儿之前,你们先给本宫找一套衣衫来。”她强持镇定地说道。 “这不行,大人只吩咐了让您在这干活儿,没吩咐别的。”几个婢女同时摇头,其中一女直接道。 “那,我拿银子给你们买还不行么?”伊公主只得道,“一百两成不成?” “公主,您就别白费心思啦。大人让您穿成这样,铁定是有用意的,我们哪敢帮您?”另一个婢女劝道,“不管您与大人发生了什么,您最好还是就这样好好地做,大人他心最软啦,您只要乖乖做好他的吩咐,一定很快就会原谅您的。” 伊公主简直无语了。 一百两银子,怕是都够把她们身上衣衫买个一百套了! 可这些婢女,居然不为所动! 看来没办法,只好就就这样了。 不幸中的万幸,这府内没有男仆,只有女子…… 次日天明后,陈言睁开眼,看着下面一柱擎天,这才长松了口气。 昨日军士取回解药,他服下后一直没有生效,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好在一觉醒来,一切如常,证明解药没问题。 “大人,您要起床了么?”一名内院丫头推门而入,见他醒来,连忙上前服侍。 陈言心中一热,一伸手,把她拖到了床上。 那内院丫头红透了颊,轻呼道:“大人,不要嘛……” 陈言一只手已经从她衣领处滑入她衣内,笑嘻嘻地道:“来,帮本官检查检查身体。” 那内院丫头一愣,一向都是大人替丫环们“检查”身体,怎的今儿变成了让她帮大人检查身体了?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清楚了,无论谁给谁检查身体,结果都一样,都是大人占便宜。 正闹腾着,吟霜走了进来:“大人,大梁使者前来求见。咦?奴奴一会儿再来禀报。”却是看清床上二人动静,不禁脸蛋一热,便要退出去。 “中岳王反应可真够慢的。”陈言没停下来的意思,“让他在外面等,吟霜你也过来,咱们做个会诊,你二人一起给本官检查检查。” 原本他以为昨晚中岳王就得冲过来找人,结果对方这么稳得住,竟然到今晨方至。 “啊?可是来的不是中岳王爷。” “不是?公主一夜没回四海馆,中岳王居然没着急到亲自赶来?哼,那本官更不会去见了。” “可来的是中岳王爷的夫人,自称是与大人老相识,叫莲夫人。” “她?” 陈言一怔,停下了动作。 那内院丫头知趣地慌忙爬了起来,将衣裙整理妥当。 陈言翻身下床,道:“来人,请莲夫人到书房一见。” 上次因为韦亮的事,他与莲夫人结下了点交情,就算是不给中岳王面子,也得给她面子。 当然,面子只到这里,两人交情也没深到他得这么轻易就放过伊公主。 不多时,莲夫人莲步轻抬,跨入书房内。 陈言抬眼一看,登时一呆。 上次见到莲夫人时,她正护送儿子的尸身回国,丧服哀容。但这回相见,她显然已经从哀痛中摆脱出来,带着浅浅笑容,整个人容光大异,加上鲜衣华裙和精心打扮过,姿容顿时上了一档。 原本便是个美人,这下更是丽色倍增,让见惯美女的陈言也不禁有些两眼发直。 想到上回他替她擦药时见过她那动人的胴体,陈言刚刚没来得及跟丫环好好泄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再次上了头。 “妾身拜见大人。”莲夫人行了礼,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双颊微羞,心中未免有些得意起来。 果然,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中岳王知道伊公主被“抓”进了陈府,急着要赶来相救,但却被莲夫人给拦住了。 这件事的原委,保护公主的那两个护卫已经一一说清,责任全在公主身上。若是中岳王去救,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让妾身去罢。”莲夫人劝道,“上回途经大周,陈大人曾经帮过妾身,让我前去,或许有些转圜余地。” “你?”中岳王不以为然,“这等家国大事,你一妇道人家,岂能办得妥当?” 想到中岳王这话,莲夫人虽是女子,此刻也不免心中有些气恼。 第1451章 荡女崩 后来虽然在她力争下,中岳王勉强同意了让她先来探一探,但他显然并不相信她有办成的能耐。他一向有些大男子主义,她今日非要办妥这事,让他好好吃一惊不可! “夫人多礼了,咱们什么交情,不必客气。来,快入座。”陈言回过神来,热情招呼。 莲夫人却没有依言入座,反而身子一低,跪落在地。 “夫人何以如此?”陈言听得心都酥了,吃惊地赶紧上前握住莲夫人纤细双臂,想把她扶起来。 “大人,救我!”莲夫人没有起身,楚楚可怜地轻呼一声,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夫人万莫如此,到底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便是,本官自当尽力。”陈言嘴里说着话,一双手不禁捏了两把。因为握着的是她的上臂,双手内侧拇指根不免顶到了她鼓鼓囊囊的傲挺之处,只觉软腻难当,不免心中一荡。 莲夫人也是颊上一红,向后稍稍缩了缩身子,道:“伊公主这次做下错事,实该重罚。可她终究是个孩子,与妾身情分极深,虽说身份差异,但说一句情如姐妹也不过分,求大人看在妾身的份上,原谅则个。” 陈言差点没一口喷笑出来。 是个孩子? 孩子可没她那么大那么翘! 不过这理由真是千古一同,简直万能,啥时代都能拿来用。 莲夫人见他沉吟不语,心里一悬,难道是方才躲闪的这一下,让他不悦了?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身子向前倾了倾,将饱满挺立的所在抵到了陈言拇指根上,羞道:“大人,不知道公主如今何在?” 陈言何其敏锐,立刻察觉她的反应,心中暗热,哪会跟她客气?她都这么主动了,他要拒之门外,那还是男人吗? “公主在后院,夫人可以放心,本官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岂会伤害于她?”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扶了起来,借着发力的机会两只手向内侧又加力挤了挤,小饱一番手欲。 “大人乃是大周国相,行事自有度量,妾身岂会信不过您?”莲夫人红着脸说道,顺势而起。 “想不到这趟来大周,王爷竟把夫人也带来了。车马劳顿辛苦了吧?让本官卿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款待夫人。”陈言把话题岔开,没有再谈伊公主的事。 “这,怎好意思麻烦大人?”莲夫人也不敢太过紧逼,只得客气了一句。 “你我什么交情,这是应该的。”陈言没有松开她双臂,笑眯眯地说道,“自夫人离周回梁之后,本官不时便会忆起船上旧事。夫人,咱们之间,也算是袒裎相对的交情了,哈哈!” 一句话惹得莲夫人更是羞窘难当。 上回为了帮她掩饰,陈言帮她周身上下涂抹药膏,也让她不免心中对他有了几分不同的感觉。也正因此,她才觉得陈言会给她面子,放过伊公主。 陈言双手终于离开她双臂,向下滑落,一直滑到了她那对纤纤玉手上,轻轻捏了两把,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莲夫人轻咬芳唇,红着颊低下头,突然一愣,目光落在陈言腹下。 我的天! 他那里…… 陈言低头一看,也有些尴尬,忙道:“失礼失礼,下官昨儿有些不适,刚刚才恢复过来,让夫人见笑了。” 原来伊公主那解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让他重振雄风,而且效果似乎还有些过分,直到这刻,他仍挺立不倒,难免有些不雅。 莲夫人羞道:“公主的那味解药,乃是壮阳之物,药性猛烈之极,大人会有这般情状也不奇怪。” 陈言一呆:“夫人竟知道这事?这么说,那什么宁心香的解药夫人也是知道的?” 莲夫人嫣然一笑:“妾身不是说了么?我与公主情如姐妹,平时也时常一起谈心,她的事,妾身知道得可不少。” 陈言一拍脑袋,这才恍然。本来以为她那话只是说一说,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 莲夫人继续道:“大人好在是先服食了宁心香,然后才服了这荡女崩,药性中和。否则若是单单只服了荡女崩,非得大战个两日两夜不可。” 说到这里,她不免颊晕又加深了一层。 陈言奇道:“荡女崩?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古怪?” 莲夫人窘道:“此物乃是……乃是出了名的男子助阳之物,只要指甲盖这么一点,就能让寻常男子两个时辰内雄风不倒。” 陈言这才明白,合着原来就是大梁版的万艾可啊! 荡女崩,意思就是男儿雄风不倒,战得连浪荡成性的女子也要堪受不住,倒是挺形象。 等等,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就有效,那他之前吃了整整一个瓷瓶的量,岂不是足有其二三十倍那么多?! 伊公主说必须吃到这个量,才能彻底解除宁心香的毒性,因此陈言便吃了,现在看来,毒性是解了,可这副作用未免也强得有点过分。此刻他已经开始感觉下面有些微微胀痛起来,恨不得立刻找个妞泄一泄。 他不敢再继续跟莲夫人这话题,怕聊着聊着自己把持不住,转移话题道:“夫人这次怎会跋山涉水远道同行呢?” 莲夫人把目光抬了起来,道:“大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有难,妾身岂能不来?” 事实上这次入周,她是毛遂自荐来的。 梁定曾经救过她性命,知道前者被抓,她心中担忧,便央着中岳王带她一道前来。 陈言留神她神情变化,讶道:“不只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吧?” 莲夫人说到梁定时,眸子里微闪光彩,这种神情陈言可太熟了,女人只有谈到心上人时,才会有这样的微表情。 莲夫人微窘,不过心念一转,没有隐瞒,道:“大将军也是妾身最为仰慕之人,他是真正的男人。” 陈言大感好奇,忍不住问道:“男人在哪里?” 莲夫人眼眸中闪过羞色,轻轻地说道:“他曾有机会占有妾身,且不需要担负任何责任,可他却始终彬彬有礼,绝不逾礼。私底下能这样的男子,妾身生平只见过他一个。” 陈言一呆,道:“夫人这话本官就不明白了,这怎会令你觉得他是真正的男人?这不是反而恰好说明,他不是个男人吗?” 第1452章 真男人 莲夫人脸色微变,虽然有求于陈言,却忍不住道:“大人!大将军坦荡守礼,为何不是男人?”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天生男女,其性有别,本就是要男子求女,女子求男,乃是天地自然之理。所以男子贪色,乃是最符合自然大道之事。反之,若男子强忍,便是有违天理。” 莲夫人听得懵了。 好女色的她见多了,但说得如此正义凛然,她还头一回见到! “故而,夫人如此美丽动人,大将军竟然不对您动心,大违男子本应有的本性,实在是太不男人了!”陈言一副痛心疾首之态,“本官若是有那般机会,定会秉承天规,好好疼夫人,嘿,我就是随口一说。” 却是说得兴起,说完才感觉自己失了言,连忙解释了一句。 莲夫人虽被他反驳,但听他夸赞自己,反而心中不满大减,红着颊道:“他,他和大人是不同的。” 陈言见她娇羞之态美艳不可方物,不禁心中更荡,脱口道:“其实夫人替王爷来此,想来也是希望本官像真正的男人一般,能为夫人的魅力所动,心软而宽放公主,不是吗?” 莲夫人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大感尴尬。 但确实如陈言所说,她确实存着这个心思。毕竟,一般男人对美人的请求总难拒绝。 “那,大人肯为妾身放过公主么?”她大着胆子说出这一句。 “这嘛……”陈言眼珠一转,没正面答她,回身走回书桌后,坐了下来。 “大人只要肯放了伊公主,妾身必终生永记大人的恩德。”莲夫人款步走到他身后,抬手轻轻为他揉按起肩头来,“伊公主其实平时也并不胡闹,只是那性子被娇惯坏了,有时难免乱来。待她回去,妾身定好好管教她,不让她再胡来。” “只怕夫人管不住她吧。”陈言享受着她的揉按,闭上了双眼。 莲夫人见他没有松口之意,微微有些急了,身子向前一俯。 陈言顿时心尖一颤。 但与此同时,病灶处的胀痛感也越来越盛,他不禁暗暗心惊。 那药还真是猛烈! “大人,求求您啦,您就放过她嘛。”莲夫人又使出撒娇的手段来,一边为他揉按,一边红着脸蛋微微扭动身子。 陈言心头熊熊火焰大起,双手不由向后反抓,忍不住要去搂她。 哪知道就在这时,他突然闷哼一声,露出痛苦之色。 莲夫人吃了一惊,连忙松开他,绕到他身前,还没问出口,已见他双手捂着病灶处。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蛋的红晕腾地一下加深两层。 糟了,方才只顾着撒娇,忘了他身上还有荡女崩的药性,这一番下来,想必是把他刺激出问题了! 她因为梁定的关系,跟伊公主关系匪浅,因此不但知道宁心香的解药是荡女崩,还知道此药若是服下,若不得女子,陈言只会越来越难受,甚至会出人命。 以陈言如今的身份地位,若他出了事,唐韵震怒,别说伊公主,只怕整个大梁使团包括她在内,都无一能幸免! 莲夫人想到这里,不禁大急,脱口道:“大人,让妾身帮您吧!” 陈言正苦着脸,闻言一愕:“啊?” 不等他答应或拒绝,莲夫人已一把将他的手。 “夫人!你这是……噢!”陈言一惊,本来想推开她,却不料话到一半,眼都瞪圆了。 我勒个去! 这位夫人也太舍得了! 这要让人看到,她这声誉还不全毁了!回头中岳王不把她休掉才叫奇了! 莲夫人纤手轻车熟路,心中阵阵惊异。 初时原本只是想帮陈言压住疼痛,避免他出了事,但片刻之后便被沉陷其中。 天啊,他是人么? 无意中一抬眼,却见陈言仍是眉头紧锁,面带痛苦之色,她这才回过神,心叫糟糕。 看样子,这法子依然是行不通了,只好再加加力! “大人,冒……冒犯了……”她脸颊红了个透,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一句,随即莲夫人已然埋身。 刹那间,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 本来已经越来越强的胀痛感,竟然奇迹般减弱了不少!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原来这法子可以止痛。 可这事用得着她吗?他府中这么多丫头,哪个不能帮上这忙? 不过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愉悦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管他的! 横竖是她自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书房房门仍半开着,门外树上知了传来阵阵鸣叫声,将夏日的火热送入屋内,令屋内原本便已燥热不堪的空气变得更是如同火炉般。 可就在这时候,脚步声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随即,唐韵的声音随之而入:“陈言!你到底搞的什么鬼!” 正神魂颠倒的陈言大惊回神,转头一看,只见唐韵已经一只脚跨入书房内。 陈言魂飞魄散,此刻的画面要是被唐韵看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来不及多想,情急下猛地把莲夫人往书桌下一推。 桌面下有的空间足够塞下两人,容下莲夫人绰绰有余。加上书桌另一边有挡板遮着,能够挡住从外面进来之人的视线,唐韵就算进来,只要不绕到书桌的这一边,便无法看到莲夫人。 第1453章 以身相报也行啊! 莲夫人正心神恍惚的时候,完全没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突然被他塞到桌下,一时还有些茫然,红着脸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但片刻后她疑惑尽去,因为唐韵第二句话传来:“伊公主乃是大梁使者,你怎能将她拘禁起来!” 说话间,唐韵已经进了书房,走到书桌前,瞪着陈言。 莲夫人瞬间惊醒过来,整个娇躯僵住了。 天啊! 此刻的场景若是被人看到,那她不用活了! 方才应该先把房门关上的,何至于搞到现在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陈言满头大汗地抬起头,看着唐韵,陪笑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唐韵一愣,道:“朕来了,你就坐着跟朕说话?” 平时她一出现,没有任何人敢还坐着,包括陈言在内。可现在,他不但仍坐着,而且似乎没有任何要站起来迎接的意思。 桌下的莲夫人娇躯一震,双眸都惊圆了。 是大周皇帝! 陈言不是不想站起来,可现在莲夫人仍含着没松口,他哪站得起来? 更何况,就算是她松了口,他也没可能在唐韵不知觉的情况下理好衣裤。 他急中生智,苦着脸道:“皇上恕罪,臣不是不想起身,是腰背有旧伤,疼痛难忍,一时起不了身。” 唐韵错愕道:“你那旧伤又发作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毛病。算了。”说着一回身,去将书房的门关了,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小榻。 陈言忙道:“皇上您想歇息尽管用便是,臣这里就是您家,您随意。” 唐韵没好气地道:“谁要用了,朕是让你趴上去!” 陈言一呆:“臣趴那做甚?” 唐韵蹙眉道:“你不是说腰背那旧伤犯了么?朕给你按一按。” 陈言这才恍然,确实,上几次他伤势发作,她帮他推按过,颇有效果。 可现在他哪敢起身走过去,唯有陪笑道:“这就不用了吧,皇上日理万机,臣怎敢劳动皇上的龙爪,啊不,龙手,费心做这辛苦之事?” 桌下的莲夫人要不是嘴里塞满了东西,此刻已经惊呼出来。 老天! 堂堂大周皇帝,竟然要亲自为陈言这个臣属推拿! 由此可见,陈言如今是多么宠信! 等等,陈言可是个异性同龄男子,而周帝却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她竟不顾礼教,愿触碰他的躯体,难不成两人之间…… 唐韵娇喝道:“少废话!过去帮你推按的时候,你怎不说这些好听话?赶紧滚过来,正好朕觉着手法有些改进之处,拿你试一试。” 陈言窘道:“这个,臣实在是不太方便……” 唐韵错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说疼痛难忍,不免有些担心起来,道:“疼得有这么厉害么?算了,朕来扶你。”说着朝书桌走去。 一句话差点没把两个魂吓飞了,陈言大惊尖叫道:“不行!” 唐韵吓一跳,停步疑惑:“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做甚?” 陈言张大了嘴,汗珠成串往下掉,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方才皇上不是质问臣,为何要扣押伊公主吗?” 唐韵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走到书桌前,问道:“这与你此刻这么激动有何关系?” 下面莲夫人听着那脚步声到了身后,一颗芳心提到了喉子眼上,呼吸完全屏止。 此刻唐韵和她只有一板之隔,但凡她弄出点动静,前者都肯定能听到! 陈言稍稍冷静下来,把伊公主给他下毒的事说了一遍。 “自服了解药后,臣便有些阳盛之态,故而不敢起身相迎,以免亵渎圣驾。”说完后,陈言才愁眉苦脸地道,“也不敢让皇上近前,不然那番羞于见人的情态,着实有些,咳,皇上懂臣的意思吧?” “等等,阳盛之态,这意思是指……”唐韵迟疑了一下,有点疑惑。 “这个,”陈言含含糊糊地道,“皇上可懂得玉柱不倒、一柱擎天、金枪不败……” “你说多了朕就懂了!”唐韵雪嫩的脸蛋上瞬间腾起两朵红云,娇嗔一声,哪还敢绕过书桌去? “是,臣多言了。”陈言赶紧改口,“现在皇上该明白臣为何不能过去,您也不能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将那伊公主抓起来。哼,胆敢对我大周国相下毒,朕岂能轻饶!”她纤眉一挑,“人呢?朕必让大梁使团给个交待!” “皇上,此事臣已做了妥善安排,何需烦动您?”陈言忙道。 “妥善安排?”唐韵好奇起来,“你是如何处置的?” “臣用了对她最为残忍的惩罚,保证让她终生难忘!”陈言露出一抹奸诈笑容。 “这倒是让朕愈发好奇起来,走,带朕去瞧瞧,你是如何惩罚她的。”唐韵好奇难耐地道。 “可以是可以,但臣现在有些不便。”陈言为难地道。 “朕不看你便是。”唐韵不耐烦地道,“大男人婆婆妈妈,成何体统!” “好吧,臣遵命便是。”陈言挠头道,“可否请皇上到外面稍等,臣还是得整理一番。” “行,朕就在门外等着。”唐韵一转身开门出去了,反手将门带上。 陈言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桌下。 却正好与莲夫人双眸对个正着,一时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陈言才小声道:“夫人,您能不能先松松口?” 莲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羞得面红耳赤,慌忙向后退了出来。 陈言赶紧收拾妥当,将她从桌下扶了出来,低声道:“方才之事,本官不会告诉任何人,请夫人放心。” 莲夫人整理好衣裙,羞道:“多谢大人。可伊公主的事,您方才说给了她最残忍的惩罚,那是……” 陈言安慰道:“放心吧,惩罚虽然残忍,但却绝不伤身害体。你回去只管跟中岳王说,本官看在你的面子上,只对公主稍做惩处,不日便会将她放回。” 莲夫人惊喜地道:“大人真的肯为妾身放过公主?妾身做牛做马,也难报大人之恩!”说着便要拜谢。 陈言一把将她扶住,肢体一接,登时心神一荡,脱口道:“要报恩何须做牛做马?以身相报也行啊!” 第1454章 第七遍 莲夫人没想到他竟说出这话,顿时懵了:“啊?!” 陈言这才惊觉自己失言,慌忙改口:“咳,我只是开个玩笑,夫人万莫放在心上。” 莲夫人早已羞得不能自抑,粉颊火烧,想到方才那番亲热,一颗心跳得如沸水一般,不禁身子都有些软了。 陈言看着她娇媚动人的模样,真恨不得直接把她按倒在书桌上。 但随即,他一个激灵,稍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该是受药性影响,导致现在总会往那方面去想。 他哪敢继续想下去,慌忙松开她的手,在自己大腿上猛地掐了一记,疼痛感袭来,才让他冷静了一些。 看来得想个法子,不然一会儿要是跟唐韵在一块儿时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那就麻烦了。 莲夫人见他这般,心中竟然浮起一股失落。 不过她也清楚,刚才那般亲热,已是大逾雷池,不能再继续下去。 “大人,皇上还在外面等着,现在妾身该怎么办?”她转移话题道。 “这简单,一会儿本官出去后,陪皇上去见伊公主,夫人则趁机离开,我府中之人尽皆忠心,不会说出去的。”陈言一边回答一边在心中琢磨,该怎样才能压抑自己心中不断翻腾的念想。 这事说来简单做起来难,刚才他自己掐了自己一记,也不过短暂压抑下念头,此刻又觉得心中念头迅速躁动起来。 尤其是再看到莲夫人,想到方才当着唐韵的面,她都没松,顿时一股强烈的刺激感直冲头顶。 可紧接着,刚刚才缓解了一些的胀痛感又开始了。 他急忙又掐了自己一记,这才稍缓念头。 但这终非长久之计,而且掐起来是真疼啊! 蓦地,一道灵光闪过。 有了! 不多时,陈言从书房内出来,半躬着腰陪笑道:“劳皇上久等,请皇上随臣来。” 唐韵正要说话,突然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奇道:“你身上这什么味儿?”说着又嗅了丙下,发觉那气味竟然是从陈言鼻子上散发出来的。 陈言抬起头,将塞在鼻孔内的樟脑丸展示给她看:“此乃樟脑丸,有它在,可稍稍压抑臣体内的药性,以免对皇上不敬。” 唐韵恍然道:“这就是你上次与青鸢说过的那东西?朕尚是首次得见。不过,此物真有用的话,你何必还这般撅着?”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只能压抑一点,但总比没有好。” 樟脑丸的效果,他当初跟刘素试过,确实是可以抑制一些。现在一时想不到有用的办法,用它总比不用来得好些。 唐韵下意识向他下面瞄了一眼,但因为他撅着,看不到那所谓的“阳盛之态”。 她不由道:“方才朕便想问来着,你不是因伤不能行房吗?难道那解药竟然能治你的伤?” 陈言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事,唐韵因为误会他受伤后没法再行男女之事,这事让他受益不少,哪可能就这样让她解除误会? 他哀叫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此药服食之后,臣腹下一直胀痛难忍,痛得厉害时恨不得就此了却残生!您见臣撅着,一来是避免失礼,二来实是痛得站不直腰。” 唐韵吓了一大跳,忙道:“陈相万不可胡思乱想,待得药性过去该就没事了。” 陈言眼眶都红了,道:“而且越是心中有欲念,越是痛苦不堪,故而臣才以这樟脑丸强压药性,总算是好一些。” 唐韵不知道怎么说是好,唯有道:“凡事都往好处想,或许药性过去,你不但恢复,而且还不会疼痛了呢?” 陈言哀叹一声,道:“希望借皇上吉言吧!皇上,咱们走吧。” 到了后院,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哭声传了出来。 陈言忙拉住唐韵,低声道:“皇上切莫进去,就在这望一望便好。” 唐韵虽然不解,仍是依言停步,探头从院门望进去,只见十几个婢女正在里面忙碌,有洗衣服的,有擦洗器具的,有在刷马的…… 不过哭的并不是她们,而是正蹲在一个大木盆前卖力搓洗衣物的女子,容颜绝丽,皮肤白皙胜雪,只是一边洗一边珠泪滚落,哭声一阵接一阵,两只眼也早已经哭肿了。 而且,她身上穿着的衣衫与别的婢女不同,透得完全没法掩下内中的春光,看得唐韵都有点脸红。 “伊公主怎会在这做事?”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震惊地道,“还穿着如此暴露!” “是臣给她的处罚,让她在臣家中做些婢女的活儿。”陈言咧嘴一笑,“至于衣衫,也是故意的,她不惜以色相来布设陷阱,那臣便让她在这方面丢尽脸面,给她来个深刻的教训。” “你不是说给了她最残忍的惩罚么?做这些算什么残忍?”唐韵大惑不解。 洗衣做饭等事,她在平乱时人手不足,也时常自己动手,给人的不适感上限也就是有点烦和有点累,哪算什么残忍? “皇上可知那盆衣衫,她洗了多久?”陈言不答反问。 “纵然她未曾做过,一盆衣衫顶多也就一两个时辰罢。”唐韵猜测道。 “那是她洗的第一盆衣衫,从昨儿洗到现在。”陈言嘿嘿一笑。 “怎可能洗这么久!”唐韵懵了。 “因为第一遍没洗干净,所以让她重洗。第二遍也没洗干净,第三遍同样……”陈言笑嘻嘻地道,“她昨晚大概睡了两个时辰,此外的时间反复在洗那盆衣衫,估计到这会儿已经洗到第七遍了吧。” 唐韵听呆了。 到底洗衣能力弱到什么样,才能洗六遍都没能把一盆衣服洗干净? “刚开始洗时,她还很镇定。洗到第三遍时,她已经开始哭了。”陈言露出一抹恶魔般的笑容,“之后就到现在了。” “第三遍就开始哭了?”唐韵很难理解,至于吗? “可否借皇上龙手一用?”陈言忽道。 “做什么?”唐韵抬起手来。 “请皇上这样摊开。”陈言把手掌摊开,掌心向上。 唐韵心中疑惑,但仍照做,摊开纤纤玉掌。 第1455章 有茧子才是明君 “这是什么?”陈言指着她掌心指根处问道。唐韵姿容绝丽,天赋过人,皮肤也十分细腻,但唯有那里,皮肤稍显粗厚一些。 “茧子,怎么了?”唐韵不假思索地道。 “皇上虽贵为皇上,但掌心指根处,以及指关节处,都有茧子的痕迹。”陈言一一指点,“因为皇上从小练武,抓握兵器难免要留下磨痕。但臣之前便注意到,伊公主手上细嫩之极,可说是臣见过的最粉嫩细腻的一双纤纤玉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朕的手不如她的好看?”唐韵不悦道。 “恰恰相反,臣是想说,茧子乃是一个人勤劳的证明。”陈言正色道,“不事生产的蛀虫,才会毫无老茧。皇上有此,正证明了皇上乃是明君。” “行了,马屁拍得太多就没用了,赶紧说正题。”唐韵嘴里这么说着,但神情已经松缓了许多,心里颇为受用。 “那双雪嫩玉掌,便证明她是典型娇生惯养的女子。” “对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来说,干活儿就等于把她从从仙境推入了黄泉。” “那是从身到心的双重折磨,更是对意志的摧残。” “试想,原本是对别人呼喝下令的她,突然必须得听从别人的号令,在未得准允下不能停下休息,任何事都要顺从于他人。” “那种心理落差,岂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忍受?” “就好比让酒鬼戒酒,让色鬼戒色,均是最残忍的惩罚。” “而让养尊处优者参与劳动,就是对他们最狠的惩罚。” “她只撑到洗第三遍就开始哭,足以证明她心防已崩,此后持续的劳动,会让她越来越痛苦。” “这种惩罚法,还不必伤残她身体,不会落人口实。” “尤其大周与大梁关系原本就有些不佳,贸然伤残她,还容易惹来梁帝的报复。” “故而这番惩罚,既得其效,又免其害,可谓一箭双雕。” 唐韵听他说到最后,原本不以为然的她也不禁露出思索之色。 的确如此。 换位思考,若是她被人当成婢女一样使唤,而且还不能反击,一样受不了。 “那你打算这样罚她多久?”她问道。 “到谈妥条件、梁定回国的时候罢!”陈言早已经想好了,“反正在那之前,她也不会愿意离开大周回大梁。” “但她是作为质女来大周,朕原本是打算将她永留大周的。”唐韵微愕道,“她对梁定有极好的胁制之用,难道就这样白白让她走?” “要胁制梁定,用不着这种手段。”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臣已经将他制服,只要臣在世一日,他绝不敢再兴大军犯我大周,甚至还要帮忙阻拦大梁别人攻周之议。” “这是真的?”唐韵不由睁圆了双眸。 自陈言和梁定回到洛城之后,她还没见过后者,很难想象他会真的如陈言所承诺,如此听话。 “是真是假,皇上同臣去见一见他便知道了。”陈言欣然道。 “这自然要去。只是……”唐韵疑惑地道,“你为何一直盯着旁边大树说话?不看院内,也不看朕。” 原来陈言自停下来后,便将目光移往了一边,甚至还刻意退开了两大步,搞得像是在对旁边的大树说话一般。 陈言尴尬地道:“非是臣无礼,实在是臣现在身上药性仍在,看着伊公主或者皇上容易出现心魔,身上受不了……” 方才其实他看过院内一眼,看到伊公主那身透明装的娇躯时,鼻孔里的樟脑丸顿时失了效,欲念大起,小陈言胀得生疼。 他当时就吓得赶紧转开头,结果目光落在唐韵处,下面疼痛丝毫不减,心中欲念半点不消,吓得他只好再次转头,看着旁边的树,这才稍缓痛楚。 唐韵这才反应过来,颊上微红,瞪他一眼,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朕有不轨之念,不想要脑袋了是吧?” 陈言骇然道:“皇上!臣是冤枉的啊!这纯是那解药所致,您平时也跟臣单独相处不只一次两次,该明白臣对您那是赤诚一片,绝无邪思!” 唐韵更是颊上大红,白了他一眼,道:“朕岂能不知?只是玩笑罢了。走吧!” 其实陈言不只是与她单独相处过,而且还曾占过她便宜。 但她能看得出来,陈言确实并非故意。这个对其他女子总是色迷迷的家伙,似乎真不把她当女人。 到了梁定所居的侧院,二人刚一踏进去,就见梁定正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大将军,皇上来了。”陈言喝道。 梁定一震转头,看见二人,立刻快步上前,也不理唐韵,一把抓着陈言胳膊。 “伊公主呢?”他急切问道。虽说昨儿他逼着伊公主道歉,但心中终究牵挂。一夜没听到她消息,他整夜未睡,忧心到现在。 陈言没答,看了看梁定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抬眼看向对方。 梁定一惊,下意识松开手来。 一旁唐韵一时愕然。 梁定怕陈言竟到这种地步? 陈言淡淡地道:“是否放过公主,自有皇上定夺。” 梁定一震看向唐韵。 唐韵回过神来,道:“大将军,若朕放你回到大梁,你当如何?” 梁定毫不犹豫地道:“梁定有生之年,大梁绝不会再对大周有任何不轨之图!” 唐韵吃惊地看了一眼陈言,竟真如后者所说! “既是如此,那事不宜迟。”陈言含笑道,“今晚本官将宴请中岳王爷,议定相关事项。届时,请大将军一并列席。皇上,您看如何?” “便依陈相安排。”唐韵断然道。 送走唐韵,陈言这才长松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卧房,确认了一下小陈言的情况,还是一如之前,丝毫没有要倒下来的意思。 而且,樟脑丸的效用似乎正在不断减弱,胀痛感渐渐又开始加深。 陈言不禁有些头疼,得想个办法缓解才行。 难道真如莲夫人所说,得找个妞来连续大战几日才行?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即传入张大彪的声音:“大人,派去南境追查的兄弟回来了。” 陈言正心中有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南境追查?查啥?” 张大彪愕然道:“大人忘了吗?就是调查查姬楚来历之事啊!” 第1456章 懂事 陈言终于稍稍清醒,喜道:“快让他到书房!” 当初陆瞻报信,说姬楚在宁王发动叛乱前,派了人跟着一个跨境商队往大夏而去。陈言派了纳抚营中善于探查消息的兄弟前去追查,如今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回来了。 此事关系重大,陈言暂时顾不上自己的情况,立刻到书房见了那军士。 那军士风尘仆仆,先给陈言行了礼,然后才道:“大人,卑职幸不辱命!” 陈言精神大振,道:“姬楚真是大夏之人?” 那军士却摇摇头:“不,依卑职所探到的消息,他不是。” 陈言错愕道:“那他是大周人?” 那军士再次摇头:“也不是。” 陈言双眼微眯:“那就有意思了,说!” “卑职南下之后,直奔珠州香城,找了毕氏商会。” “毕家的人一见到卑职持的大人信函,立刻请出毕棠。” “毕棠对卑职毕恭毕敬,不但亲自全力协助调查,事后还给卑职安排妥当了出周入夏的事。” “那个姬楚的手下应该用的是化名,叫李通。” “他加入的商队当时还没从大夏回来,毕棠知道是大人的事,直接陪着卑职带着一队人去了大夏。” “然后在大夏北境的锦城找着那支商队。” “不过,那个李通已经离开商队,不知去向。” “而且因为时隔三日,商队也不知该如何去查找其下落。” 那军士禀报道。 陈言倒不奇怪,毕氏的商队不可能对每一个随行之人的去向都了如指掌,不知道也不奇怪。 不过不打紧。 因为商队的虽然不知道如何去查,他派去的军士可是专吃这行饭的,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外地去的毕氏商队知道得不多,但锦城当地的地头蛇却是另一回事。 “卑职在锦城呆了半日,分别找了当地势力最大的几家商会和船帮,以及锦城最有名的恶霸,借他们的力全面寻查,很快便找着了线索。”那军士继续道。 “半日便有了结果?”陈言讶道。 正常情况下,那军士毕竟只是一个人,分身乏术,要一处一处处排查,正常情况下除非运气好到爆棚,头一处就问到了下落,否则怎也要排查个三两日才是。 “卑职一个人当然不行,不过毕棠不遗余力地帮忙,自然速度就快了。”那军士咧嘴一笑,“降了当地的恶霸是卑职去找的,城里那些个商会船帮等所在,都是毕棠安排人手去查的。” “他还真是殷勤。”陈言这才明白,不由一笑。 估计,姓毕的是被吓坏了。 毕竟,他陈言如今在大周红得发紫,而且手段和名声早就传了开去。毕棠虽然远在南境,但他是大商贾,对这方面的消息自然极为灵通,自然比一般人还先知道这些。 知道是陈言要查的人,被他毕氏商会的商队带出了大周,若陈言追究起来,他毕氏商会岂有半分反抗之力? 故而才拼尽全力,帮陈言派去的军士进行调查,不求立功讨赏,但求将功抵过。 “是,毕先生不但事事听从卑职的吩咐,帮忙查到了李通的去向,还一路陪同卑职继续南下追查,直到卑职查明一切回转后,他还将卑职送到珠州边境,并且还给卑职塞了这个。”那军士说到这,从怀里抽出一个折成方形、由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这里面是啥?”陈言奇道。 “禀大人,是三十张一万两一张的银票。”那军士忙道,“此外还额外塞给卑职十张一千两的银票,说是给卑职的,但卑职给推拒了。” 陈言眼睛大亮,连忙接过来,飞快地拆了那包裹,果然里面全是一张张银票,都是财记银庄最大面值的银票。 “懂事,哈哈!”他哈哈大笑。 大商贾就是大商贾,天底下最没地位但却最有钱的人,出手阔绰。 “他说是因为隔得太远,大人上任时不能及时到贺,所以请卑职代交,求大人笑纳。”那军士再道。 “懂事的人总会有好报。”陈言喜孜孜地把银票收好,将话题转了回去,“方才你说他陪你南下,为何要南下?” “卑职查到,李通离开毕氏商会的商队后,便找了锦城一家船行,坐船顺江南下而去。”那军士继续道,“而且他是单独包船,直往大夏最南的西邑城。” “看来,出了大周,他就松懈了。”陈言若有所思。 在大周时是跟着商队,行程快慢由不得自己,但却能掩饰身份和行踪。 到大夏后则不再担心身份暴露,直接单独包船,可以将速度直接拉满。 可惜他没想到,会有人直接从大周追到大夏。 “卑职一路追到西邑,只慢了对方两天时间,找到了他当时乘坐的那船。” “李通到了西邑之后便下了船,船夫也不知其去向。” “卑职和毕棠在西邑又找着当地的大商贾和地头蛇,最终查到李通下船后在西邑的客栈歇了一晚。” “次日一早,他就去找了大夏另一个商会,花钱跟着商会的商队,又再次化名李达,继续南下而去。” 陈言听着军士说到这里,目光一亮,道:“继续南下,那不就是……” 他手上没有国外地形的详细舆图,但地理上大概知道一些重点城池。 西邑城乃是大夏最南境最重要的军事战略城池,地近边境。 从那里继续南下,那就要出国了。 而大夏的南边,是那个他不久之前才留意到的国家。 也是无论大辽、大金、大周还是大梁、大夏、大晋等都无法相比的超级大国。 大楚! “是,他出了大夏,去了大楚。”那军士重重地道。 “大楚!”陈言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哼!继续说。” “没了。”那军士摊手道。 “没了?你没去大楚继续查?”陈言微愕。 “卑职刚到大夏和大楚边境,就撞上了李通。”那军士有些无奈地道,“他已经从大楚回来了,没办法,卑职只好调头回来跟踪他。” “这么快?”陈言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大楚那边有人在边境上等着他,他将消息传递过去后,便折转回来。” 第1457章 当世灯塔大楚国 “是,卑职通过当日大人给的消息,以及路上沿途打听,绘了一张他的人像,所以在边境上一眼便认出了他。”那军士又道,“只是没想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同伴,那同伴十分机警,卑职跟了他们不到半日,便被他发现。” “这么厉害?”陈言有点诧异。 “是,对方身手十分了得。卑职与其交手上百回合,受了两处伤,才将他击败。”那军士道,“可惜他受重伤后,便立刻自刎。听李通在一旁惊呼,那人似乎是大楚的什么将军。” 陈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事关重大,他派出的这名军士乃是纳抚营的二等军士,实力绝非小可。 大楚那什么将军能与他交战上百回合,实力之强,绝对少见。 “那李通呢?”他急问道。 “那厮十分机灵,见那同伴自刎,立刻跟着自刎。卑职当时腿上受了伤,阻止不及,在二人身上也未搜出任何有用之物,请大人降罪。”那军士歉疚道。 “此事你何罪之有?”陈言哂了一声,随即关切道,“你伤势如何?” “多谢大人关心,都是皮外伤,将养几日便好了。咱们纳抚营的兄弟,哪有那么脆弱?”那军士挺胸昂然道。 “哈哈!不错!彪子,安排他去好好治伤,”陈言拍拍他肩,“这次你立下大功,回头本官会论功行赏。” “多谢大人!”那军士喜道,行了礼后,这才跟着张大彪下去了。 陈言闭上双眼,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照那军士的探查结果来看,李通竟是大楚人。他是大楚人,那姬楚不用问,也是大楚之人。 再结合当初公孙城死时精神错乱所唱之楚曲,此事已可论定。 大周之祸,乃是大楚派姬楚来搞的鬼! 这厮十分狡诈,先投宁王,假意助其大事,然后再转投燕王,同时暗搞益王,凭区区数人之力,便将大周搅得几乎天地翻覆。 若不是对方运气不好,遇上了他陈言,现在大周只怕已经乱成一团。 回头想想,姬楚姬楚,那家伙取的名字也算够大胆的。 姬姓是大周一个大姓,让别人很难从他第二个“楚”字中看破机窍。 “大楚,”陈言喃喃地道,“不搞周边诸国,却跨过大夏与大梁,来搞我大周,究竟是何用心……” 这些年,他重点研究大周国内的情况,手上已有相当完整的大周舆图,但对国外情况了解不深。 但他一直有派专门的人员,从各地行商和官府藏书、当世大豪等处收集天下形势的情报,渐渐也对天下大势有了些掌握。 大周地广物博,周边诸国少有国家能与其相比,是以这些年一直是周边诸国觊觎的目标。 而大楚则是个例外,它国土面积之广,地理资源之丰,还要远胜过大周。 不过与大周相反的是,它周边的国家只会担心它去攻掠它们,而不敢打它的主意,因为大楚国力之强,天下再无第二个国家能及! 很显然,它根本不需要担心大周会去侵略它,那它为何要搅大周这乱局?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忽然闪过,陈言微微一震。 说到搅乱局势,如今突然之间局势大乱的可不只是大周一个国家! 大辽和大金之间形势丕变,大金突然莫名军备铸炼技术提升一大截,难道也是大楚在中间搞鬼? 这并非不可能,大楚盛世过百年,如今正是国力最巅峰的时候。而技术发展最紧要的就是有稳定的局势与充足的资金,以及大量的人才。 天底下符合这个条件的国家屈指可数,大楚绝对是其中头一号! 若是说大楚的工业水平比其它国家高出一截,陈言毫不怀疑。 想到这里,他猛地睁开眼,叫人将方才刚刚下去的那军士唤了回来,直接问道:“你所杀的那个将军,他可曾使用兵器和穿上护甲?” 那军士肃容道:“他之所以能与卑职纠缠良久,便因其身上穿着软甲,卑职数次击中他要害,也未能直接造成致命伤。至于佩刀,他倒没用刀,而是用的长剑。不过,他的剑似乎是把宝剑,极为坚硬,卑职直到第七十余招,才砍断他的剑。那之后,才将他逼入绝境,重重伤了他几下。” 陈言再无疑问,令他下去后,眼神凌厉起来。 果然,大楚自己人,自然用的兵器和护具是大楚先进工业水平下出产的好货! 能抵得住钢刀的,也是钢刀,大楚看来也已经琢磨出钢刀的铸炼之法。 而大金那个李铸,只怕也是大楚派去的。 之前陈言曾经细致对比过大金行刺辽帝那把断了的军刀,以及行刺他时那些刺客所用的刀,显然都不是大周那种一般的铁刀,材质更近于他青山县出产的军刀,显然也已经是钢刀级别。 只不过,大楚的铸炼技术是靠着千百年的累积起来的,想要改善哪怕一项技术都要尝试成千上百个错误方向才能得出一个正确的结果,改善的速度较慢。 不像他青山县,有他这个空降而来的领头人,技术层次的东西他并不清楚,但朝哪个方向努力却是一清二楚,不容易走弯路,因此虽然年头短,但改善的速度却快了许多倍。 当然这还只是猜测,实情如何,犹需确实的证据。 但若他所猜无误,那大楚真是当世灯塔国,魔爪伸这么远。 “大人,茶来啦。”外面传来吟霜娇美的声音。 “拿进来罢。”陈言随口道。 吟霜开门而入,端着茶盘婀娜多姿地走到书桌前,侧身轻轻将茶碗放下。 陈言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轻纱曼妙,薄衫半透,更有一股女儿家的清香透鼻而来。 陈言刚刚注意力放到了公事上,下面的胀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但这刻立马再次被拨动了心思,欲念如大江倾流般疯狂奔泄而下。 轰然一声,他脑子里一声炸响,下面登时胀痛再次袭来! 陈言不受控制地一伸手,搂着了她纤腰,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啊,大人您……噢!”吟霜猝不及防一声惊呼,刚呼完,突然感觉下面竟硌着硬物,登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虽说她也不是头一回这般触碰到,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似乎比平时要更狰狞一些? 第1458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陈言心中还记着之前莲夫人用樱檀替他缓解的事,确实有相当的效果,连那里都有效果,那别的美妙处想来效果会更佳。 这念头一起,他哪还抵挡得住心中熊熊烈火,一把将桌上的物件推落在地,把吟霜仰放到了桌上。 “大人……唔……”吟霜心跳砰砰,娇柔之极地唤了一声,已知今儿和过去大不相同。 过去陈言没少在她身上揩油,不过都是挨挨碰碰,那最后一步一直没有突破。 有如两军交战,都是隔空射箭,从不短兵交接进行搏杀巷战。 但今儿不同,她本就十分敏锐,女儿家的直觉又准,见陈言已红着两眼扑将上来,不禁芳心既惊又喜。 惊的是,陈言这双眼发红的模样。 喜的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般想着,吟霜咬着唇,闭上了眼眸,宛若一朵任君采摘的娇艳花朵。 一时之间,书房内春意盎然。 外面日头不断攀升,直到上了头顶,外面几个内院丫头红着脸躲在门外偷听,既是欣羡,又是心惊。 吟霜进去都超过一个时辰了,大人不但没有半点要止戈的意思,反而越战越勇! 之前吟霜进去时,书房的门没有关上,她们四个偷偷从房门看进去,看到了不少羞人的画面。 大人和吟霜转战多处,从书桌到榻上,从榻上到地上,又从榻上到椅上。她们虽然都是黄花闺女,但毕竟出身都是官宦世家,对那方面的事也有些认识,可从未想过那事竟能如此花样多变! 而且,一般男子,上阵冲杀个三五回合,也就缴械了,可大人竟能勇战这么久,杀得吟霜都弃甲丢盔了,眼见得已经奄奄一息、再无反抗之力,他却仍然神勇如初! 屋内,陈言也是暗暗心惊。 莲夫人果然没骗他,那荡女崩的药性着实惊人,平时他再怎么英勇无敌,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战事了。可现在,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疲软的意思! 不过倒是确实缓解了不少胀痛之感,只是快感上比平时要弱不少。看来这荡女崩主要起两个作用,一是激起兴致,二是压抑感官刺激,起个延时之用。 它给男人带来的更多还是心理层次的安慰,能在与女子的欢好中占得一个后缴的上风,可在生理层次可说提升不了任何快感。 这过去的一个时辰,他欲念一直没咋降下去,但快乐也没感觉到多少,唯一好处是下面不像之前般疼痛难忍。 而且要命的是,吟霜看来已经不行了,本来就是初承恩泽,哪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征伐?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弄伤她。 陈言一抬眼,立刻看到偷偷探头看活春宫的内院丫头。 他心中一动,喝道:“进来!” 四个内院丫头不敢不听,红着脸从门外跨了进来。 其中一女惶然道:“大人,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动静太大,一时有些好奇……” 陈言长身而起,放开了吟霜,后者瘫了一样卧在地上,低喘不已,连眼睁的力气都没了。 “啊,大人……”几个内院丫头全捂嘴闭眼,惊呼出来,却又忍不住偷偷睁开一线眼帘偷看,尽皆羞不可抑。 “嘿嘿!”陈言两眼发亮地走了过去。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直到天色暗下来后,陈言才感觉到药性有了些缓解,自去沐浴。 倒不是他想停下来,实在是晚上有宴要谈国家大事,他再不停下来,就来不及了。 陈言沐浴的时候也不敢叫人服侍,只是自己清洗,他怕一个没忍住,又胀痛起来。 他也算对那药有了些了解,晨起时药性刚刚发作,之后想来是药性到了巅峰,故而欲念和胀痛感都成倍增加,使他没能抵挡住。 不过现在药性应该已经消散了不少,下面胀痛感比白天好了很多,估计再过一晚,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他已经令人去上园春包了院子,分发了请帖,晚上宴请大梁使团。 沐浴之后,穿上袍服,陈言出了内院。 刚走没两步,忽见前面站着一道身影,陈言愣了一下,看清对方,慌忙快步上前。 “臣参见皇上!皇上您怎么又来了?” 唐韵正看着一处花团锦簇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陡然被他这么一声,吓得一颤。 她转过身来,看到是陈言,还没来得及说话,脸蛋上先是一红。 陈言诧异道:“皇上您脸色为何这么红?难道是龙体有恙?” 唐韵张了张口,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脸色更是红润。 陈言奇怪地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黎蕊。这妞也是双颊绯红一片,偏着头,有点不敢看他。 他心中一动,忽然一个咯噔,难道…… 他大着胆子道:“皇上,您……来多久了?” 唐韵终于缓过劲儿来,硬硬地道:“朕已经来了大半个时辰了!” 陈言傻眼了:“啊?那皇上您方才不会去内院找臣了吧?” 这话一出,唐韵脸上登时红了个透,嗔道:“你大白天都没事干的吗!” 今晚要与大梁谈定事项,因此她一直记挂在心,故而天快黑时便匆匆赶来。 哪知道到这后,刚到内院院门处,就听到里面一片淫靡之音。 直羞得她和黎蕊赶紧退开,躲到了这边等着。 只是想不到的是,陈言他居然一口气弄到现在! “皇上恕罪,真不干臣的事啊!”陈言哪还不明白,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那药药性折磨得臣不轻,无奈之下,只好借府中婢女纾解疼痛。” “哼,若朕不是知道这一点,早就把你……”唐韵哼了一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顿了顿,忍不住道,“那药药性真这么猛烈?” 第1459章 药性反覆? “皇上都在这站了这么久了,难道还用得着臣解释吗?”陈言叹道,“臣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药物,我府中婢女都有些受不住了……” “谁问你那方面了!朕是问你那疼痛!”唐韵大嗔道。 “噢,是臣想岔了,臣还以为皇上是对这药物有兴趣,想要备些在宫中给您未来的皇后妃嫔……嘿,没啥。”陈言嘿嘿一笑,说到一半见她脸色不愉,赶紧改口。“确实猛烈,不然臣哪会大白天就那啥呢?” “那事真能缓解疼痛?”黎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问到一半自个都有点尴尬。大姑娘家家的,问这种事,实在有些不妥。 “确实如此,让我现在可稍稍忍受,否则我现在连站着都做不到,哪还能为皇上办国家大事呢?”陈言叹了口气,“为了皇上和大周,臣真是用尽法子,忠心之坚,亘古难见。” “真这么难受?”唐韵出奇地没有骂他自吹自擂,有些担忧地道,“别一会儿又疼将起来,坏了今晚要谈的大事。” “这……”她说得陈言也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臣还是带几个婢女过去,万一真疼起来,也好有个缓解之方。”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知廉耻了,难不成他还真打算万一疼起来就临时到外面找婢女苟合? 而且还是那么庄重的场合,万一被大梁使团或者上园春的伙计什么的看到,传出去成何体统! “不带就不带呗。”陈言见她神情不悦,不敢再提,嘟囔了一句。 “行了!”唐韵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转身朝外而去,“走!” 上园春,甲字号院。 天黑后,院内已经备妥了宴席。 大梁使团陆续来到,看到席间竟有梁定,众人无不惊异。 中岳王很想过去跟梁定谈几句,但看到陈言和唐韵均在场,只好压下了这想法,先带人去向唐韵行礼。 礼毕后,中岳王故意不看陈言,直接向唐韵道:“皇上,关于伊公主之事……” 他话才开个头,陈言直接给他截断:“王爷不必担心,公主犯了错,须得受些小惩。不过您请放心,过几日,我自会还您一个活蹦乱跳、毫发无损的公主。” 说着,忍不住朝中岳王身后的莲夫人瞄了几眼,心中一热。 莲夫人双颊微红,低下头不敢说话。 中岳王没察觉,见陈言这么说,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陈言既已发话,他也不好再追问。 唯有话题一转,道:“皇上忽然设宴召唤,不知今晚是有何事?” 说着目光扫过陪座的春官侍郎章丛、夏官尚书谢乾等朝中重臣,隐觉事情不太对劲。 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宴会,却没想到不但梁定列席,还有这么多朝臣。 殊不知章丛和谢乾等人也是满头雾水,临时被拉了来,说是要宴请中岳王等大梁来使,却没明说何事,这刻同样大惑不解。 “诸位请先入座。”陈言隐觉欲念似乎又要再起,不敢再看莲夫人,赶紧转头盯着中岳王那张中年男人的油腻脸,总算把欲念压下去了点,“皇上体谅诸位与大将军久未相聚,故而设宴相待,大家何妨先把酒言欢?” 中岳王又皱了皱眉,只得带着众人入席,分别坐下。 唐韵早已与陈言商议妥当,也不直入正题,当下令宴席开席,仿佛真如普通宴请一般,虽是主动说话挑起话题,但却总是谈些大梁风土人情,绝不商谈正事。 中岳王自然不敢不答,一来二去,原本有些凝固的气氛渐渐软化下来。 不知情者看到,还真以为双方是关系融洽,却不知两国乃是剑拔弩张。 酒过三巡,陈言有点扛不住了。 他一直刻意控制着自己没去看莲夫人,可稍一放松注意力,眼睛就自己往她那边溜。 偏偏莲夫人也频频向他看来。两人之间那番亲密关系,虽未真个销魂,但显然已经让他在莲夫人心中的位置有了变化。 搞得纵然她心中仰慕的梁定虽然也在席间,她的心思也仍在陈言那里。 多饮两杯,陈言感觉欲念再没法压下去,连塞在鼻孔里的樟脑丸也失了效用,心中暗惊,连忙向众人告个罪,离席出了屋,到了后面的花园内。 本想着吹吹凉风能压一压欲念,哪知道扶着树吹了半晌,心中欲念竟是有增无减,下面胀痛感渐渐再起。 陈言头皮有些发麻,这药性不是该减弱的吗?为何又起来了? 还是说自己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吃了什么发物,把药性又激起来了? 但无论是什么缘故,情况是越来越糟,疼痛感越趋强烈。 法克! 刚才应该不管唐韵生不生气,直接带个妞过来的,现在想缓解疼痛都没辙。 总不能就地找个上园春的侍女吧…… “陈相,您没事吧?”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 陈言正疼得夹腿弓腰,没留意到有人接近,陡听这一声,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正好看到黎蕊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 只有她一个人出来,别人都还在主屋内,花园里唯有他们二人,夜色笼罩下,估计就算有人从屋里往外瞧,也瞧不见他们这边的情况。 想到这里,陈言脑子里一热,更是欲念大盛,痛得一声闷哼,弯着腰捂着下面。 “陈相,您怎么啦?”黎蕊大骇。 “没……没事,你先回去,我歇一会儿就好……咝……”陈言忍着疼痛艰难地道,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 虽说黎蕊与他有过不少亲密接触,可终究不是他的女人,他总不能拿她来缓解吧。 “您这样子,我怎能离开?是哪里疼痛么?要不要我帮您按一按?”黎蕊急了,又绕到他面前。 “我真没……没事!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陈言喘息越来越剧烈,再次转过身去,嘶声低吼道。 “等等,莫非陈相您是……之前那药的药性又发作了?”黎蕊突然反应过来,双颊一红。 方才陈言一脸不舒服地离席,唐韵有些担心,就让她出来问问,没想到竟是这事! 不是说那药性要消了吗?为何还会反复? 第1460章 袭宴 陈言现在这个情况,她之前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晓得她要如何才能缓解,可是现在哪有人帮他? 同时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陈言这么难受,竟然还苦忍着不想侵犯她,还让她赶紧离开! 她一咬牙,一把将陈言胳膊抓着,转身朝着旁边一丛半人高的花丛后绕了过去。 “哎你干什么……”陈言大惊,想要挣扎,可哪挣得过她一个练武之人?不但被拖到花丛后面,而且还没站稳,便被黎蕊推倒在地。 “哎哟!”陈言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撑地,松开了捂着的身下。 黎蕊蹲了下来,看了一眼,登时羞得连颈都红透了。 但她只稍一犹豫,便伸手笼了上去。 “黎姑娘!”陈言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抓着她玉扩。 “大人,国家大事,黎蕊帮不上什么忙,唯有这件事能略尽绵力。”黎蕊红着颊道,“就让我帮您吧。” 这话瞬间摧毁陈言的自控力,眼前一时恍惚起来。 只剩体内一团火焰,熊熊而起,直覆周身! 最后汇聚至病灶处,疼痛感疯狂攀升,比之早上更为剧烈! 下一刻,陈言一个激灵,痛苦迅速消退了一些,眼前视野迅速恢复清明。 只见黎蕊已岔坐在陈言,俏脸上汗珠成颗成颗滚下来,露出痛苦之色。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本来初破就疼,更何况他天赋异禀? “黎姑娘,要不还是……”他吃力地道。 黎蕊摇摇头,咬牙坚持着。 陈言见她始终紧蹙着双眉,不由有些心疼,可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蕊忽然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言胀痛缓解了不少,意识也清醒了一些,立时反应过来,赶紧闭嘴。 黎蕊伏低了身子,指了指外面。 陈言登时一震。 她是说,有人进到花园里来了! 好在那花丛成了天然屏障,将二人与外界隔离开来,只要没人绕到后面,就休想看到他们。 难道是他们在这耽搁太久,唐韵忍不住过来寻他们? 但随即他就知道这猜测不对。 因为唐韵的说话声正从主屋那边传过来,她仍在和中岳王等人闲谈。 那会是谁? 陈言见黎蕊脸上露出冷肃和凝重之色,另一只手竟然慢慢伸手,去摸佩刀。 方才她为了帮陈言,行动不便,遂将佩刀解下放在了一旁地上。此时摸上刀柄后,以最慢的速度将刀一寸寸往外拔,似是想避免发出声响。 陈言这时候也反映了过来。 有敌人! 黎蕊长年跟着唐韵在沙场重点,察敌方面自是相当敏锐,难道是有什么人想袭击宴上众人? 陈言强压下体内欲火,屏住了呼吸。 黎蕊见他神情反应,晓得他已经明白过来,遂松开他的嘴,蹙着秀眉慢慢起身。 不过虽然动作缓慢,但终究还是没掩下一声轻响。 陈、黎二人同时一惊,定住不动。 好在过了半晌,并没有人朝他们这扑来,想来是有主屋的动静掩盖,这微小动静并没有让对方惊觉。 两人对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黎蕊这会儿也来不及穿回裤子,转身蹲低了,朝花丛外面望去。好在有凤翎卫的官服外袍遮挡着,不至于暴露。 陈言也翻身爬了起来,蹲在她身后朝外观望,只见三条人影正猫着腰,拎着刀,均戴着头罩遮住了头脸,顺着树影阴暗处,朝着主屋那边潜过去。 其中离他们最近的一人,只有六七尺的距离!但却因背对着他们这边,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陈言瞬间清醒过来,果然是有刺客! 旋即心中暗异。 甲字号院内护卫并不多,除了黎蕊之外,只有主屋内还有两名凤翎卫,以及张大彪。 护卫力量主要是安排在院外,超过三十名凤翎卫将院子外面围住,只要有人敢接近,必会被发觉。 可这三人竟然能在不惊动外面凤翎卫的情况下潜到院内,身手之强,绝非等闲角色! 黎蕊转头回来朝他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自己要出去,让他躲在这里不要动。 陈言却一把拉着她,摇了摇头。 她刚刚才落红,身手必会大受影响,让她出去杀敌,太危险了。 黎蕊见他死不松手,有点急了,低声凑到他耳边道:“这三人能悄悄躲过外面的护卫,身手非同一般,我不去帮忙,皇上会非常危险!” 陈言也悄声道:“正因为他们仨厉害,你才不能去!咱们大叫一声有刺客,让其他人去应付他们。” 黎蕊眼见那三名刺客已近主屋,不由有些急了,道:“屋内连你的护卫在内一共就三名护卫,外面的护卫若要进来颇为费时,来不及了!” 说着长身而起,便要提刀悄悄扑向最近的那名刺客,想要从后面来个偷袭,先杀了对方其中一人。 陈言岂容她冒这么大险,情急之下,猛地抓着她官服下摆,往上一掀。 她里面裤子没穿回去,一时间春光浑圆,尽泻千里。 黎蕊不意他有这么一着,惊得尖叫一声,慌忙反手把袍摆往下一按,掩住大片丰满圆润,蹲了下去。 这一声动静,登时惊动那三名刺客。三人同时转头看向他们这边,黎蕊还来不及嗔怪,陈言已爬了起来,高叫道:“有刺客!” 第1461章 现在你是我的女人 刹那间,主屋内原本正说话的唐韵等人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花园这边。 陈言刚一喊完,已经把两把诸葛连弩抄了起来,左右开弓,对着三名刺客一通连环胡射。他本身不是射击专精,这种射法准头可想而知。但胜在弩箭数量够多,十数支出去,其中一半左右还是找着了目标,直射三人身躯上下。 三名刺客虽惊不乱,沉身立势,手中大刀左格右挡,当当当当的交击声后,所有弩箭竟一支不剩,全都被格开,无一击中他们。 陈言暗暗心惊,他距离他们并不算远,按说这个距离上对方会非常难格挡,由此可见此三人身手只怕均不在当初韦亮之下! 三名刺客极有默契,其中之一立刻朝他这边扑来,而另两人则再不掩藏身形,扑到窗边,将几个圆球一股脑扔了进去。 内中张大彪反应最快,拿衣袖垫着双手,将其中两个圆球轻轻抄在手中,反手就原路给扔了回去。 但另外三个圆球却落在地上,震击之下,蓬然爆开。霎时漫天烟气大起,转眼将整个厅子全都笼罩在内,睁眼难视。 那两名刺客本来打算用这几个圆球遮挡了对方视线后,自己便立刻扑进去,按着记下的位置袭击目标。 可没想到正要扑进去,张大彪扔回来的两颗圆球袭面而来,两人一懔,来不及躲闪,胸口直接被圆球击中。 蓬蓬! 两人被打得动作一滞,随即圆球爆开,乍起的烟尘把二人也包裹在内,连花园内靠近主屋那边都被笼罩了一小片。 花园内,陈言眼见对方扑过来,大叫道:“他中计了!杀了他!” 那刺客心中一惊,放慢脚步左右扫了一圈,却不见有任何人扑出来。 他这才知道对方是虚言恐吓,不禁大怒,加速扑去。 陈言一个转身,想要逃跑。 哪知道身后只隔着两步远就是一棵大树,他没来得及躲开,登时一头撞在那树的粗干上,惨叫一声,捂着头倒了下去。 那刺客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好戏,不禁哈哈大笑,飞身从花丛上跃过,便要杀向陈言。 就在这刻,一把钢刀突然从花丛后面的下方,向上一捅。 那刺客惊觉不妥,骇然下看,才发觉黎蕊蹲在那,朝上方狠狠一刀捅来! 可他身在半空,哪还有躲闪余地?钢刀登时从他胯下捅了进去,直入体内! 那刺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叫,向前一头栽倒在地上,蜷着身子翻滚了两圈,睁圆了眼睛,没动静了。 黎蕊松了口气,猛地把钢刀拔了出来,一股子臭味扑面而来。原来这一刀自那刺客下身贯入,连着尿泡大肠啥的都给割断割破,沾了污物。 黎蕊不由皱眉,把那钢刀直接扔了。 陈言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嘿嘿一笑:“这叫兵不厌诈!” 黎蕊抬眼看他,惊异地道:“原来你方才是故意假装狼狈撞树?” 陈言洋洋自得地道:“这是自然,人嘛,天性爱嘲笑他人。这厮一见本官的狼狈模样,难免会心生嘲笑之意,自然就会松懈。好在黎姑娘够机灵,抓住了这机会。” 黎蕊眼眸中透出佩服之意,道:“此人身手十分了得,要不是大人妙计,要杀他实在是难。” 陈言看着她眼眸如水,不禁心里又是一热,想到方才未完之事,眼里不由透出灼热。 黎蕊哪会看不出他心思,但终究还有正事,唯有低声道:“皇上有难,不可在此耽搁!” 陈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边主屋,只见烟雾久久不散,屋内传出兵刃交击声和惨叫声。 黎蕊想要过去,又担心陈言一个人在此危险,一时踌躇。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身影从烟雾中扑了出来,叫道:“大人!” 却是张大彪,见有刺客过来,第一时间过来保护自家大人。 黎蕊大喜,有张大彪来保护陈言自是无虞,自己便可以进去救驾了! 陈言却一把把她拉住,道:“你现在这个身体状态,不能去。彪子,你去救驾!” 黎蕊愣了一下,看向他:“可我是凤翎卫代统领,不去怎行……” 陈言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地断然道:“现在你是我的女人,我便绝不容你涉险!” 黎蕊一颤,脸蛋红了个透。 她对陈言仰慕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说是亲眼看着陈言一步一步为大周和唐韵立下汗马功劳、解决了无数大事,芳心早已系在他身上。 但两人身份原因,她也不知道陈言对她是单纯有色欲之心,还是有怜爱之情,因此从来不敢坦然说出来。 直到这刻,她才终于敢肯定,陈言绝非只将她当作一个轻佻女子,更没有只将她视为泄欲的工具。 张大彪刚扑过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答应一声,转身又往烟雾扑了回去。 陈言拉着黎蕊蹲回花丛后,低声道:“咱们就躲在这,不给他们添麻烦便是最好的救驾。回头皇上若是责问你,自有本官替你担着。” 黎蕊心中大暖,低低地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道:“但今日之事,求大人暂且不要告诉皇上……” 陈言想到唐韵知道他和卫菡、玉公主之事时的反应,大生同感,感慨道:“这事确实不宜太早告诉她。那就多等一段日子,待本官准备妥当后,再迎娶你过门。” 说着,忍不住又将她搂到怀里,双手摸入她衣裙内。 黎蕊羞道:“这还有人……” 陈言看了旁边那死状凄惨的刺客一眼,欲念登时压下去一大截,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她说得没错,这会儿实在不宜乱来。 主屋内,两名刺客虽受烟雾影响缓了缓,但定下神后,仍然还是杀了进去。入内后,二人照着记忆中的位置,一个直扑唐韵的所在,却发觉人已然不知踪影。 他心叫不妙,只好在烟雾里寻找起来,只要看着人就是一刀,连连杀伤数人。 另一个刺客则直扑梁定的位置,一刀飞砍。 呼! 烟雾中不知道什么重物飞了过来,那刺客的大刀直接砍在那物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大刀更直接陷了进去。 第1462章 反杀 而且那被砍中之物还重重坠地,带得他手中的刀也向下一沉。 那刺客立时反应过来,知道砍中的是桌子,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将刀拔出,二次砍了出去。 呼! 烟雾中又是一物带着破风声迎了过来,正好击打在大刀上。 又是一声沉闷交击,那刺客的刀这次直接把那不知何物削掉了一截,他心中一懔,蓦生警觉,急忙抽刀反砍。 一道身影刚刚才到他左后方,正要一拳狂轰他后颈,却听出对方大刀砍来的声音,心内暗懔,急忙收手,错步险险避过对方这一刀。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梁定。 他不仅是沙场身经百战的战神,自身更是武艺非凡,虽然因为陈言一直在让他服用麻沸散导致身手不及平时五成,但仍非常了得。 方才惊变甫起,他就知道情况不对,立刻将面前的小桌竖了起来当作盾牌。 待到听得有人朝自己这边扑来,他哪会犹豫,直接把那小桌扔过去。 听到刀砍在桌上的声音时,他立时便知来人是要杀他,随手便将所坐的坐垫再次扔去,吸引对方注意力。 自己则闪身从旁边悄无声息地绕到对方身后,准备偷袭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不想对方身手过人,竟然及时了察觉他的偷袭。 有这种能耐的人,绝对是非凡人物!看来,这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刺客,大有来历! 他心里一边转着念头,人则迅速向后退了三大步,随即放轻脚步,侧身闪到旁边三尺外,屏息静等。 换了是别人,遇到这等厉害的对手,必然要先逃出去再说,到了外面没烟雾遮目的所在,要打要逃都容易得多。 但梁定岂是常人,到外面他虽然要打要逃都简单得多,但凭现在的他要杀了或者抓住对方绝非易事。 而在这烟雾中,只要抓准机会,收拾对方反而容易得多。 毕竟,这伸手难见五指的烟雾不仅是遮掩了他的耳目,而且还掩住了对方的耳目! 危险,也是机遇。 这道理他早在千百次沙场征战中悟透。 果然,那刺客拔刀便追,快步从他面前三尺处奔过。 梁定凝神听声,瞅准时机,下面一脚探去。 那刺客猝不及防,登时被绊得向前扑倒下去。 梁定一声不吭,猱身便要上去结果他。 那刺客人还在前仆的途中,竟生生旋身,改前仆为仰倒,手中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劈砍而出! 梁定耳力惊人,立时听到刀风破空的声音,一惊之下只得无奈停步,向后一仰。 刷地一下,那刀从他腹间生生切过! 梁定向后连退了三四步才站稳,在肚子上一摸,已摸到衣衫被划破一个大大的口子。 然后就摸到了里面一层衣物,但却没有破裂开。 正是这一层,保住了他的命! 梁定一时瞠然,难压震惊之色。 里面这一件,是他出门前,陈言让他穿上的,当时他就摸出那马甲一样的东西内有既韧且硬的构造,似乎是某种软甲。想不到陈言竟是未卜先知,此物真救了他一命! 此人难道真有神仙般的能耐?否则怎会预知会有这一劫,提前让他穿上此物?! 其实陈言倒不是知道有人会行刺,而是梁定事关重大不可出事。但梁定是大周的大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为防万一,陈言才给了他这件防弹衣。 却不料机缘巧合下,让梁定再次震惊了一回。 嗤! 破风声传来,梁定听出是弩箭射来的声音,人已不及躲闪,只好以胸腹硬挡了下来。 咄! 一声沉闷声响,那弩箭正中他心窝,却仍没法破开防弹衣的护御,掉向地上。 梁定灵机一动,惨叫一声,同时一探手,将那掉落下去的弩箭抄在手中,人则装出中箭倒地的动静,扑地一声仰倒在地上。 果然,那刺客大喜,从地上爬起来,扔了刚用完的手弩,提刀扑了过来,按着方才听到的位置,一刀狠狠砍了下去! 就在这刻,梁定挺身而起,用胸口挡下对方这一刀的同时,手中弩箭猛地扎进了对方咽喉! 那刺客万万想不到对方竟仍生龙活虎,脸色大变,朝后踉跄退了好几步,终于再撑不住,颓然跪倒,随即歪倒在地。 本是大好的机会,竟然被对方反杀,可恨啊! 梁定怕对方有诈,不敢立刻靠近,半伏在地上微微喘息。 胸口处传来阵阵疼痛感,虽然那大刀仍然没能破开防弹衣的护御,但力道透入,还是把他胸骨挫伤了少许。 想想多亏了陈言非要让他穿上不可的软甲,他方能以奇招反杀对方,心中不免有些窝囊。 另一边,残余的那刺客一时寻不着唐韵的下落,当机立断,嘬唇为哨,连吹了两记,这才转身朝着原路奔回去,翻窗而出。 哪知道从窗户出去后、他刚奔出烟雾笼罩的范围,迎面就看到张大彪拦在前面,对着自己咧嘴一笑。 那刺客虽惊不乱,挺刀而上。 张大彪沧地一声拔出钢刀,笑道:“给你十刀的机会,若你能扛过我十刀,我便放你一马!” 那刺客一声冷笑,手中大刀映着月辉寒芒,掠劈而去。 张大彪稳立不动,当地一声稳稳接下对方第一刀,喝道:“该我了!” 正准备反击,哪知道那刺客脚步一斜,左踏一步,大刀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斜掠向他右腿。 张大彪一声轻咦,以他身手也没法抢先一步攻过去,只能钢刀一侧,当地一声,又挡下一刀。 不远处的花丛后,陈言倒吸一口冷气。 能在一对一情况下让张大彪没法抢得先机的对手绝对不多! 这个刺客身手之强,竟比昨儿大街上那伙行刺之人还要高明许多! 当当当当…… 那刺客轻灵快巧,大刀翻飞如雨,每每冲着张大彪身上难以避让之处进袭。 幸好是张大彪,堪堪还能抵挡得住,换了是别人,只怕没三五刀就已经手忙脚乱、露出破绽,被对方伤着。 张大彪一口气也不知道挡了多少刀,突觉对方刀势稍缓,心中一喜,知道对方定是力竭,哪还会客气,再挡下对方一刀后,抬手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直奔对方左颈。 第1463章 大周人简直无耻 就在这一瞬,他突然感觉不对劲,眼角一扫,只见那刺客原本空空如也的左手中,不知何时竟然现出一把尺许长的短刀,悄无声息地照着他大腿划来! 张大彪经验何其丰富,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对方是故意卖了个破绽,以让他强攻,实则是想用暗招杀他。 但这时他钢刀去势已老,没法躲闪或者挡格,眼看便要被刺中右大腿。 就在这一霎,张大彪身体往下一顿,那原本要刺中他大腿的短刀全部时刺在了他腰上。 那刺客一愣。 短刀刺中对方腰身,竟然没有任何入肉之感! 他反应快极,右手回刀当地一声挡住张大彪的钢刀,借力向后噌噌噌连退三大步,惊怒交加地道:“什么软甲这么厉害!” 他的刀绝非凡品,一般软甲多以藤条、木条或者皮革之类来纺织,休想挡得住他这一刀之威。可对方这软甲居然刺而不透,简直就像铁甲一般! 张大彪没有追击,摸了摸右腰,又是咧嘴一笑:“还行,你才厉害,要不是有我家大人给的宝贝,我已经着了你的道儿了!不过,下回你休想再用这招数阴着我。” 那刺客脸色阴沉,实在是难以置信。 虽说方才他一直占着上风,但这十几刀交击下来,对方竟是守得滴水不漏。原本他以为足以击杀对方然后从容逃走,可对方就跟个攻不破的堡垒一般,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此刻他拼了十几刀的持刀手已在不断微微颤抖,有力竭之兆! 这也逼得他不得不用上阴招,可没想到,他从未失过手的这一招,竟然在对方软甲保护下失了效! 如今招数暴露,想再用同样的诡计杀了这样的对手,难如登天! 他深吸一口气,把短刀又藏回袖内,冷冷道:“你方才说的十刀之数,现在第几刀了?” 张大彪不假思索地道:“第十六刀了。” 那刺客面无表情地道:“大丈夫当言而有信,你既知已经过了十刀,那为何还不让开?” 张大彪嘴又咧开了,露出一道憨厚的笑容:“因为啊,我耍你的,哈哈!” 那刺客气得脸上肌肉都抽搐了好几下,一咬牙,弃了原路,转身又朝烟雾笼罩的主屋内扑去。 他右手力量已竭,再经不起另一轮交手,只好换路逃生。 哪知道刚刚扑到烟雾前,一把利剑突然飞刺而出! 那刺客大惊,刹步抬刀,险险格开逼命的一剑。 一道婀娜身影从烟雾中扑出,长剑招招夺命,水银泻地般卷杀向那刺客。 “皇上!” 花丛中,陈言一声惊呼,却是看清那出剑者不是别人,正是唐韵! 不过此刻她已经脱去袍服,剩下里面一身劲装。这本是她多年来沙场征战养成的习惯,只要到外面,便会穿上劲装配上随身长剑,再在外面穿上长袍,以便可随时应敌。 方才烟雾大起后,她当机立断,直接扑向中岳王的所在,不但自己离开了原位,还将他也按趴到地上,叮嘱他不可起身。 果然,那刺客一入屋,立刻奔向她方才所坐的位置,结果捞了个空。 此时听到外面刺客与张大彪的谈话,换了别的皇帝,早就躲起来以免被刺客发现,但她沙场征战多年,最不缺的就是悍性,直接拔剑而出,强攻对方。 张大彪怕她有失,想要杀入战团。 “任何人不得插手!此獠由朕亲自擒捉!”唐韵厉喝道,手中长剑更是舞得飞起,杀得那刺客苦苦支撑。 但后者不但不惊,反而心中大喜。 原本的暗杀之计因为陈言的大叫有刺客而失败,迟迟不见两个同伴来助,不用想,多半都是已经丧命。 可想不到身至绝境,唐韵竟然逞勇逞威,想要独力擒他! 她是他此趟目标之一,若能将她拿下作为人质,那届时不但他可以成功脱身,甚至还可以在事后将她杀死,完成这次的计划! 他虽有些力竭,但尚不至于如此不堪,此时乃是故意诈作慌乱,只等唐韵露出破绽,便行反杀! 唐韵杀得兴起,眼见对方脚步已乱,更是全力抢攻,转眼将那刺客逼到院角,再无退路。 “噢!”那刺客脚下一跌,似是绊着了什么。 唐韵大喜,挺剑直冲对方胸膛而去! 那刺客早有准备,侧跌的身形突然稳住,一个矮身,从唐韵剑下避过,一刀狠狠砍向她腰身! 唐韵这才如梦方醒,色变欲挡,已是不及。 扑! 那刺客的刀砍中她的腰,割破了衣衫,却没有入肉。 两人身形同时定住。 那刺客脸色大变。 刀刃上那触感怎么这么熟悉,简直就像刚刚才体验过一般! 一道灵光闪过。 这特么不就是刚才他以短刀刺中张大彪软甲时的感觉?! 她身上也穿了同样的软甲! 唐韵愣了一息,才猛地反应过来,是陈言给她的防弹衣救了她一命! 她长剑一挥,割向对方咽喉。 那刺客也已回过神来,再次矮身前穿,穿到了她身后,撒腿便逃。 唐韵跳转身来,喝道:“张大彪,还不快拦住他!” 张大彪早就准备好了,横刀挡住了那刺客的去路。 那刺客大惊停步,戒备道:“周帝,你不是说不让人插手的吗?身为天子,言而无信,岂非有违先贤教诲!” 唐韵娇哼一声:“哼,朕是天子,想反悔就反悔,你管得着?” 那刺客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怒叫道:“你们大周人简直无耻!” 前面那个护卫言而无信也就罢了,唐韵这个当皇帝的竟然也是如此,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毫不算数! 蛮夷,简直是蛮夷! 这话让远处的陈言心中一动,他遥遥叫道:“这话说得,你我都是大周人,骂我们无耻,不也等于骂你自己无耻?” 那刺客一窒,没再说话,猛地一转身,朝着另一边的花园院墙奔去。 陈言目光微沉。 这家伙不是大周人! 方才情绪激动下,才吼出那么一句,此时知道失言,便闭上了嘴,简直欲盖弥彰! 第1464章 差点断了! 外国人,且来刺杀唐韵,对方究竟什么来路? 两名凤翎卫从主屋烟雾内冲了出来,唐韵喝道:“拦住他!” 二女看清情况,立马摆开阵式,封锁了那刺客最后一个可逃跑的方向。 那刺客只能停下来,环视一周,见张大彪和唐韵也包抄过来,唯有一咬牙,嘬唇为哨,猛地尖啸一声,绵长而刺耳,直冲夜空而上! 唐韵冷笑道:“看来还有援兵,但再多援兵,今日你也休想逃脱!” 话音刚落,夜空中忽然呼呼呼三声破空,像是什么重物落了下来。 张大彪耳力最好,第一个抬头望去,只见三颗约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从空中坠下,看轨迹应该是有人从墙外扔进来的。 他顿生警觉,叫道:“小心!”朝后飞退,直接退往陈言的方向。 唐韵也看到了那三颗圆球,同样生出警觉心,但眼见那刺客就离自己不过三步远,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退。 砰砰砰! 她正犹豫间,三颗圆球几乎同时落地,重重的摔击声中,三球同时爆开! 嗖嗖嗖嗖嗖…… 每颗圆球内均喷射出数以十计的尖锐之物,朝着四面八方不分敌我地狂射而至! 那两名拦路的凤翎卫离其中一颗圆球只有两步之距,大惊下慌忙抬刀亡命格挡,但数量太多,她们哪挡得完?只挡得三五下,已然同时惨叫倒地。 唐韵身手比她们要强,加上最近那颗圆球也离她超过一丈,大骇下她一边后退一边挡格,当当数下挡飞了好几记,人也不得不退出两丈之外。 等到那些飞射的尖锐之物全部没了之后,她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在身上摸了摸,胸腹间密密地中了十二三处,好在全都有防弹衣的护御,没有射透。 其余地方则有三四处小擦伤,要害全部避过,并没有重创。 唐韵这才松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张大彪的哀嚎:“大人!” 随即,黎蕊的哭叫也传了过来:“陈大人!” 唐韵娇躯一震,哪还顾得上那刺客,飞快转头望去,顿时僵住。 原来三颗圆球落点不一,一颗在两个凤翎卫身边,一颗离唐韵较近,还有一颗竟要巧不巧,落在了陈言和黎蕊藏身的花丛后面! 最先反应的张大彪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扑了过去,但仍晚了一步,一改平时的憨厚冷静之态,虎目圆瞪,惊怒交加地看着花丛后面的地上。 唐韵浑体冰冷,以最快的速度扑了过去,只见花丛后面,陈言俯趴在地,一动不动。 “怎……怎么回事!”她颤声道。 “大人他……他为了保护我,扑到了那上面……”蹲在旁边的黎蕊眼泪哗哗而落,“都怪我无能,呜呜……” 方才圆球落下时,她毕竟是练武之人,虽惊不乱,第一反应是想把那圆球踢远些。 哪知道她还没出脚,陈言已低呼道:“小心有鬼,别踢!”话音刚出,竟然整个人扑了上去,和身压在了那圆球上! 黎蕊惊呆了,只听扑扑扑扑如雨点般的声响在陈言身下响起。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那圆球射出的尖锐之物尽数击打在陈言身上的声音! 天啊! 他竟为了保护自己,舍身压住了那圆球,使里面的尖锐之物一件也没射往四周! “不……”唐韵只觉眼前一黑,险险昏过去。 “痛……痛死本官了……”一声吃力的哀嚎,忽然传了过来。 几个人同时一愣。 唐韵听出是陈言的声音,迅速清醒过来,惊道:“他还没死透!” 被那么多尖锐之物射中,不死是不可能的,估计是一时气儿还没全断,不过也差不多了。 黎蕊听得一个“没死透”,眼泪更是如暴雨般倾下,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张大彪一个箭步到了陈言身边,哭道:“大人,您……您别怕,卑职这就帮您解脱,绝不让您再多苦……”说着便要扬起刀。 陈言艰难转头,一眼就看见明晃晃的钢刀,惊呼一声:“你特么反了是吧!连本官也敢砍?!” 张大彪刀举在半空,一下懵住了:“大大大大人你你你没没没死?!” 陈言有气无力地道:“废话!本官有防弹衣护体,哪有那么容易死?还不快扶本官起来……疼得我……嘶……” 张、黎、唐三人这才如梦方醒。 对啊! 方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大人也是身穿防弹衣! 张大彪慌忙钢刀回鞘,蹲下把陈言翻了个身,扶了起来。 只见后者胸口处密密地插着数十片尖锐的铁针,威力虽强,但却并没有穿透防弹衣。 “太好了!”唐韵激动地叫了一句,扑上去不顾仪态地一把将陈言抱住,“你没死!” 陈言关系着大周的未来,他若真死了,那她唐韵就算再能耐,也休想能重振大周,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平素岂会那么宠信他? 本来都已经绝望,想不到大周先祖护佑,竟护得他无事! “啊!皇上您轻轻轻轻点!”陈言惨叫一声。 “不是有防弹衣么?你受伤了?!”吓得唐韵慌忙松开他,惊道。 “不是……皇上您撞着臣另一个地方了……”陈言苦着脸捂着下方。 唐韵一愣,目光往下一看,猛地一震,双眸圆睁。 方才激动之下抱紧这家伙,她好像小腹是撞在什么坚硬之物上,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想,难道撞中的是…… “等等,你刚才嚷什么疼,难道疼的不是胸口?”她下意识道。 “这个,那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陈言大感尴尬,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他扑上那圆球,并不是情急下的无奈之举,而是早已料到圆球上射出的铁针没法射穿他的防弹衣。 果然,扑上去后,暴射而出的铁针虽然射得他胸口阵阵发疼,但疼痛感并不重,一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真正让他痛彻心扉的是,他下面仍是挺拔如柱,这样直接正面向下仆倒在地,小陈言硬怼了大地一个结实! 那一瞬他差点以为宝贝断了,几乎痛晕过去。 唐韵终于确认自己没想错,不禁大窘,尴尬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慌忙转头看向别处,却突然发觉那刺客已不见踪影。 第1465章 不倒翁原理 “皇上!”嘈杂的脚步声这时才传来,一群凤翎卫提着刀拥了进来。 “贼人至此,你等无所察觉不说,竟还此时方至!”唐韵怒道。 “皇上恕罪!”众人惶然跪落。 “行了,先清理此地,再行论罪!”唐韵寒着脸道。 这次的事简直离谱,这么多凤翎卫守在外面,居然还让对方成功潜入院内! 凤翎卫是她最为倚重的护卫力量,若连她们都如此失职,那还有谁可信任? 半个时辰后,现场才被清理出来。 上园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外围是京兆卫,中间是御卫,最里面则是凤翎卫,展开地毯式搜索,绝不遗漏刺客任何蛛丝马迹。 出了这事,与大梁使团的商谈自然不了了之,只得先让他们回了四海馆。 梁定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当然原因是陈言没发话,他也走不了。 陈言在侧屋的小榻上缓了半天才算缓过劲儿来,黎蕊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赶紧向唐韵跪地请罪。 “你击杀了一名刺客,何罪之有?起来吧。”唐韵却道。 黎蕊本来还担心唐韵发现花丛后面自己与陈言的欢好之事被发觉,毕竟皇上方才是去过那里的,不过此时观其反应,应该是没有发觉。她这才暗松口气,站起身来。 “只是,最后那刺客是如何逃脱的,朕着实有些不解。”唐韵蹙眉苦思。 当时那三颗机关球落地,按说那刺客也在被射击的范围内,可他当时不但没受伤反而还趁着众人混乱之时逃脱,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臣倒是大致能想到当时的情景。”陈言躺在小榻上,手中拿着方才被他压在下面那颗机关球,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那打量把玩,“关键是在此物的构造上。” “此物确实相当厉害,想不到竟有人能打造出这种物事。”唐韵心有余悸地道。 两名中招的凤翎卫都没死,但都受了不少伤。好在身上穿着陈言给她们配的防弹衣,胸腹要害没有受伤,但双臂和头脸上却受了不少伤。 所幸她们二人当时都护住了面门紧要处,没有致命,不过还是要休养不少时间。 “臣原本以为此物是通过撞击,然后激发暴射出里面暗藏的尖针,但实则不是。”陈言若有所思地道,“这应该是个定时机关。” “定时?”几个人都听愣住了。 “不错,这底下有个机括,只要摁下后,里面应该有机械构造可以限定在多少息之后才射出尖针。”陈言解释道。 “大人怎知道的?”黎蕊惊奇地道。 “因为类似的东西,我青山县也造过,而且比这更为精巧。”陈言一笑。 “噢!卑职明白了!大人是说那个倒计时的铁蛋!”张大彪恍然道。 “啥铁蛋……就是个蛋形的厨用计时器,可以计时约一刻钟。”陈言见唐韵和黎蕊均是一脸疑惑,忙深入解释了一下,“到了时间它就会发出响声,相当于闹钟。” “闹钟?”唐韵诧异道。 “这个仍在研究中,以后有了成品,皇上就明白了。”陈言手上没有实物,很难向她解释,唯有错开话题,“这个里面应该有类似的装置,但这种制造工艺十分精细,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出来的。” 要知道,以青山县如今的工艺制造水平,也限于细小零件的制造工艺,使得在拳头大小的计时器最长只能做到一刻钟左右,使得陈言明明清楚它的原理,却没法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来。 而这机关圆球内的定时器虽然要简单得多,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比如大周,就没有这种工艺水平。 “然后呢?”唐韵追问道。 “皇上请看,此机关球的出针孔全部分布在其中半边,另外半边是无孔的,所以射出时会有大量的死角。”陈言说着,将那球往地上一扔,砰地一声,那球滚了两圈停了下来,“而且,它停下时,所有针孔均在上半边。” “这不是巧合?”唐韵见那机关球确实是孔洞的一边对着上方,有点诧异,捡起来重新扔了一次,结果仍是同样,有针孔的半边在上面。 一旁张大彪也拿起来扔了两回,回回相同,一如陈言所说。 “这是为何?”黎蕊惊奇地道。 “这是用了不倒翁的原理,咳,就是将内部的机括全部固定在无孔洞的那边,这样重量就集中无孔洞一侧。这样利用圆球的特性,落地时必然会是重的一侧在下面,使孔洞一边朝着上方。”陈言双眼微眯,“所以可以避免这些针射出时全射在地上的尴尬。”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针只会向上方射出?!”唐韵反应不慢,一震说道。 “方才那两名受伤的凤翎卫,以及皇上您,三人从腰部以下均没有中针,可以证明臣的推测无误。”陈言肯定地道。 “也就是说……”唐韵喃喃地道。 “当时那刺客一见这机关球扔进来,便立刻趴低了身体?”黎蕊也反应过来了。 “不错,那样他便可避免被误伤,”陈言点了点头,“还能趁着别人慌乱的时候,趁机逃走。” “竟是如此简单?”唐韵有些难以置信。 只要趴着就能避过那些尖针,若是早知道这一点,他们哪还会受伤?更不会让那刺客逃掉了! “现在当然看得明白,知道趴下就没事,但当时情况危急,哪有时间细看?”陈言冷静地道,“不过,纵然那刺客知道如何躲避,顶多就是能从院子里逃到院外,按说该避不过守在外面的凤翎卫才是。” “不错,还有他们是如何避过外围凤翎卫的耳目潜入院中,也相当奇怪。”唐韵蹙眉说道。 “这倒并不是难事,只不过,臣没想到这些刺客也能办到。”陈言从容说道。 “你连这也知道?”唐韵大讶。 “但是否猜对,还要稍等一会儿,方知结果。”陈言神秘地道,“请皇上稍待片刻,待消息回报,便知端的。” “消息?”唐韵叹道,“对方准备充足,只怕此刻已经逃之夭夭,再难抓回来了。” “人,慢慢抓不迟。”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但臣要等的消息,不是人的消息。” 第1466章 遁地不行可以飞天 唐韵不禁和黎蕊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眸中的疑惑。 那他等的什么消息?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到了房门处停下。 一名军士的声音响起:“大人,有发现了!” 陈言喝道:“进来回话!” 门一开,两名军士各抱着几件物事走了进来,先向唐韵行了礼,然后才将怀中所抱之物放下。 “这些是何物?”唐韵定睛打量,奇道。 “回皇上,这几件是我等方才自上园春外取来之物。”一名军士禀报道,“这三根是上园春侧墙外的大榕树上的粗枝,这一根则是甲字院花园内那棵大树的粗枝。” “取这些做什么?”唐韵摸不着头脑。 “这些正是对方如何入院的证明。”陈言走到近前,蹲了下来,拿起一根粗枝翻看起来。 唐韵和黎蕊也蹲了下来,学着他翻看其它粗枝。 那大榕树她们均知道,据说有数百年历史,要四人合抱才能抱得住,十分粗壮。三根粗枝显然是树上的主枝,每一枝均有大腿粗细。 而花园内那棵树要小得多,但也有百多年历史,要两人合抱方能抱住。砍下的这根粗枝同样是其主枝,粗壮度堪比张大彪的胳膊。 “果然!”陈言将几根粗枝看完,目光一亮,指着其中一处道,“皇上请看,此处有明显的抓痕。” “咦,这里也有!”唐韵已经看到了,还没说话,黎蕊忽然一声轻呼,指着自己手中那根粗枝。 “看来这四根上面都有,”唐韵看着手中那根,上面有类似的抓痕,足有三寸许深,“看着像是鹰隼类的猛禽所抓。” “不,这个深度不是禽类能抓得出来的。”陈言摇了摇头,“彪子,拿来。” 张大彪答应一声,从腰间的行军囊中翻出一个爪钩。 “展示。”陈言颔首示意。 张大彪把那爪钩甩了两圈,猛地掷了出去。 呼! 那爪钩带着长长的钩索直奔屋子对角一根柱子,在柱上绕了两圈后,张大彪一收力,那爪钩登时咄地一声抓紧了柱子,深深嵌入柱身,后面带着的钩索绷得笔直。 张大彪将自己那端高高举在空中,一条离地近丈的索道就这么成了。 “这是何物!”黎蕊惊呼道。 “此物乃是用于攀爬的爪钩,前端的爪乃是钢铁打造,十分坚硬。” “后面的钩索则是以坚韧的细索缠编而成,可承受五六人的重量而不断。” “如此这般,只要一端钩于彼处,另一端固定在此处,膂力强者即可手攀此绳,攀爬而去,即使十数丈高处,也可抵达。” 陈言一边说,一边跳将起来,双手抓着那钩索,吃力地向前攀着移动了几尺远,实在扛不住,赶紧松手落回地面上。 他力量不行,但唐韵和黎蕊却已看明白,前者惊异地道:“若是沙场征战,此物大为有用!” 她行军打仗多年,一看便知其军事价值所在。 设若攻城,用攻城梯等大件攀爬墙头动静太大,但如果让军士用这种爪钩,爪的那端抓钩住墙头,趁夜于对方巡视死角处悄悄爬上去,与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必收奇效! 黎蕊却是心中一动,道:“大人是说,那些刺客是用这种爪钩进来的?” 陈言喘了两口气,赞道:“黎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对方能避过院外的凤翎卫,只可能飞天或者遁地,遁地是不用想了,工程量太大。但,飞天却是可行。对方只要在上园春之外,将这种爪钩甩钩至甲字院内大树上,绷成一条索道,便可吊着这钩索进入,而神不知鬼不觉。” 唐、黎二女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愕。 “这几根粗枝上的爪痕,便是对方固定钩索所用。” “他们必是趁着夜色深浓,在上园春外的大榕树上,将爪钩甩至主屋露出屋外的檐梁上。” “然后绷直索道,把自己那端固定在树枝上,之后抓着钩索慢慢移动到甲字院内。” “行动失败后,那仅余存活的刺客再趁着咱们分心之时,爬上墙头,再用钩索从空中逃离。” “等到咱们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了上园春,与同党会合,逃之夭夭。” “若非是臣这般见过类似手段之人,绝难想到他们是这样进出,说不定会以为他们有什么惊天之能,可移形换位。” “其实,很多事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解释不通只是因为自己掌握的科学知识还不……咳,没什么,总之就是这样。” 陈言说到兴头失了口,好在反应快,赶紧改口。 唐韵蹙眉道:“但那大榕树离此至少有十丈之距,他们真能弄这么精准、恰好把爪钩扔到此处钩牢?” 陈言指着张大彪道:“只要专门练过,便不成问题。像臣麾下的张兵曹,从这里扔到大榕树那处毫无问题。如果是花园里那棵大树,目标这么大,那就算是臣这种文人,多练得几次也能成功。” 二女终于明白过来,黎蕊忍不住再道:“那对方逃出上园春之后,又是如何把钩抓在此处的爪钩松开取回的呢?” 陈言点头道:“黎姑娘十分敏锐,这一点确实不是易事,但非不能解决。那刺客只要在进入花园后,便将抓在树上的爪钩取下收起来便成。” 唐韵一呆:“但钩索既取下来,他又如何离开?”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爬到院墙上,重新将爪钩扔出去,重新钩住上园春外面那棵大榕树。因为外面那大榕树高达四丈许,比墙头要高出一倍多,这次他不用自己再费力爬,直接荡秋千一样荡到上园春外面即可,速度还快不少。如此一来,除了树身上的爪痕,便可不留痕迹,寻常人也想不到要去查验树上的情况,自然他们便可逃得神不知鬼不觉。” 唐、黎二女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当时情景,彻底恍然。 “若臣猜测无误,那两名身亡的刺客身上,必然也备有钩索,以便逃跑时可用。”陈言再道。 第1467章 真正的明君 唐韵立刻令人前去确认,果然不多时便从两具尸首身上找到爪钩和钩索,只是模样款式比之张大彪的那爪钩要显得粗糙些,钩索的坚韧程度也逊色一些。 “要不是有陈相在,朕还真就被这些贼子瞒过了!”唐韵叹道,“万想不到对方竟有这种手段,这次竟险些丧命于此!” “不过,此事有些古怪。”陈言沉吟道,“臣要在此设宴之事,乃是今早方才决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对方如何知道得这么精准,安排刺客来此行刺?” 知道这宴的人一共就他们这几个,加上必须参与的章丛与谢乾等重臣,还有大梁的使团。 连上园春这边,也只是知道要设宴,并不知道设的是什么宴。 但刺客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定好了目标,所以必然是早就晓得与宴者有谁。 “难道……”唐韵微微一震。 “皇上是说,内应?”黎蕊面色也凝重起来。 “除此之外,朕实是想不出其它可能。”唐韵寒声道,眼眸中杀意凛现。 “皇上且稍息雷霆之怒,内应可能有,但未必是咱们的。”陈言忙道,“大梁使团之人也知道此宴,他们中间是否有人有问题,犹未可知。” “但他们均被软禁在四海馆,如何将消息透露出去?”黎蕊错愕道。 “消息传递的门道可多了,总之咱们不可先疑自家人,把外面的因素排除了,实在没招,再猜疑自己人不迟。”陈言镇定地道。 唐韵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了下来。 “此事便依陈相所言,先设法清查大梁使团!” “是!”陈言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道,“还有一点,对方行刺的目标是谁,皇上可有想过?” “至少有一个是梁大将军。”唐韵冷静地道。 她方才已经向主屋内众人一一询问过,受伤者好几个,但对方只伤而不杀,显然目标不是那些人,唯有对梁定时,下的是杀手。 “是,大将军该是目标之一。但对方袭击他之人只有一人,另一人伤了几个人,然后突然就逃了。”陈言分析道,“依臣所见,对方想找的该是皇上。只是皇上当时机警,躲到了一旁,让对方失了算。” “这不无可能。”唐韵想起后来那刺客见到她时两眼发亮,有些赞同。 “皇上乃是我大周之帝,身系天下安危,而大将军则是对大梁至关重要的人物,若二位出事,届时大周必危,而大梁必怒。”陈言缓缓道。 “陈相是说,对方是想挑起大周与大梁的冲突?”唐韵秀眉一扬。 “大周与大梁本来今晚就要议定一切,这么巧此时有人行刺,令臣不得不怀疑个中原委。”陈言双眼眯成细缝,“臣觉得,有人不希望大周与大梁友善相处。” “不希望?你的意思是……”唐韵目光微懔。 “方才那刺客手中兵刃,能接张兵曹那么多招而不断,十分坚硬,可不是寻常人能有。”陈言淡淡地道,“至少臣目前所知,只有大金、行刺臣的那伙刺客和臣自己的人能办到。” 但现在大金跟大周的关系没到那份上,而且大金按理说并不会太在意大周与大梁停战与否,故而大金那方可能性很低。 陈言自己的人自然没问题,剩下就是那伙昨儿行刺他的刺客。 再加上那机关球与爪钩等,均是工艺先进,陈言心中早已有了个猜测。 动手之人,说不定与大楚有关! 当下他将所知所闻与所想一一说出,包括姬楚来历等事,听得唐韵玉容数变,瞠然难语。 黎蕊也听得花容色变,听完之后惊道:“陈相是说,在背后搞鬼的是……” 陈言重重地道:“大楚!” 一时间,屋内安静如死。 陈言没有说话,让二女消化他方才所说的东西。 他清楚,这件事对她们来说有多震撼。 大楚之于别国,尤其是像大周这样日暮西山的辊家,有如皓月之于萤虫。无论是唐韵还是黎蕊,她们心中对大楚这个世界级的霸主有着先天的敬畏。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挑战大楚,这个观念早就在她们心中根深蒂固。 但这件事终究是要说出来。 良久,唐韵才再次开口:“此事当真?” 陈言摇了摇头:“臣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可证明这猜测,这只是臣的推断罢了。” 唐韵容色变了又变,终于决然道:“但朕相信你的论断,你若认为是大楚,那大楚便是我大周未来大敌!哼,想乱我大周,就算是大楚又如何,朕必会让他们明白,那后果绝非他们可承受!” 陈言看着她眼中渐起的厉芒,也不禁暗生敬佩。 换了别国君主,知道大楚在背后捣乱,只怕怕都来不及,想的多是如何避让躲闪甚至屈膝讨好大楚,以换来安定。 但唐韵却不同,此刻想到的竟然是反击! 这才是可堪大事的明君! 先帝可能真是个昏君,但立了唐韵这个接班人确实是无比明智。 “当然此事在未挑明前,都只是猜测,无需太在意。”他定了定神,说道,“咱们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解决刺客之事。此事,请皇上交给臣来办。” “你肯主动担下此事,朕自是求之不得。”唐韵神情缓和下来,“你尽管大胆去办,若有难处,朕必全力支持。” “得圣上此言,臣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陈言一脸感动地道。 “行了,好听话省一省,朕等着你的好消息。”唐韵抛下一句,转身朝外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道,“这趟你救驾有功,尤其是防弹衣,等于救了朕一命,朕便不追究那件事了。” “追究?那件事?皇上说的是……”陈言一愣。 “你心中清楚。”唐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回身去了。 一句话听得陈言和黎蕊不禁心中一震,对视了一眼。 难道她其实已经发觉了两人在花园里…… 黎蕊不敢再多看他,连忙低下头,跟着去了。 陈言心里犯起了嘀咕,唐韵那妞到底看透了啥? 就在这时,他猛地一惊。 刚才唐韵到花丛后时,黎蕊的裤子还扔在一旁,难道是被前者看到了?! 第1468章 滴水恩该涌泉报 不至于吧? 刚才现场一来有他陈言奋不顾身勇扑机关球的英勇场面,二来有那个死状奇惨的刺客臭气熏人的腌臜画面,唐韵至于这么敏锐、一眼看到一条扔在旁边暗处的裤子? 算了,多想无益,没发生就当没有过,先搞定眼前的事再说。 “来人!请大将军过来,本官有话要与他一谈。”他定下神,吩咐道。 不多时,梁定跟着人到来。 入屋后,他冷冷道:“我一向恩怨分明,该做的绝不会吝啬。” 说着,单膝跪落。 陈言一呆:“大将军这是……” 梁定双手一抬,抱拳行礼:“陈大人救命之恩,梁定铭记于心。未来若有机会,必会回报!” 陈言呆看着他,一脸懵逼。 救命? 啥时候救了他了? 梁定见他一脸不解,指了指自己身上:“若非大人临行前让我穿上的这件软甲,此刻我已命丧黄泉。” 陈言这才恍然:“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大将军这话本官可记在心里,将来你可别忘了。先贤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大将军这么重情重信之人,自然更会百倍相报。” 梁定:“……” 别人多少是要客气几句,这家伙反着来啊,像是生怕别人不给报恩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大将军该察觉今日的刺客目标是谁。”陈言话锋一转。 “正是梁某。”梁定定了定神,沉声说道。 烟雾中他看不到别处的情况,但却清楚感觉到那个想杀他的刺客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否则那么大的烟雾,对方怎可能这么巧找着他的位置?明显是扔出那烟雾球之前便锁定了他的方位。 “大将军看来心中有数,不知你可有想到指使者是谁?”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梁某仇人遍及天下,猜无可猜。”梁定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但对方身手不凡,行刺之策更是准备充足,险些得手,绝非普通人物可以办到。” “对方那种可放出大量烟雾的机关球十分精巧,大将军不知道可曾见过?”陈言再问道。 “这种手段倒不稀奇,我行军打仗也时常会用烟雾来惑敌。”梁定沉着地道,“只是,能够将烟雾藏在那般大小的圆球内,倒是令人颇为不解。” 当时他是反应最快的人之一,清楚看到那圆球在被扔出时是没有释放烟雾的,但快落地时,却突然产生了火焰,接着释放出大量烟尘。 对方利用屋子里通风不佳、烟雾消散慢的特性,以之迷惑屋内所有人的耳目,从而做到以少胜多的刺杀,准备不可谓不充足。 可这种做法看着简单、实则困难之极。要知道烟尘的产生,就梁定所知,需要通过燃烧来完成。而且那么大量的烟尘,若是以兽粪、草木等来燃烧生成,只怕少说也得烧个几十斤,绝不是一个小小圆球可以容下。 “所以大梁肯定是没有的?”陈言追问道。 “至少就我所知,应该没有这种手段。”梁定看在对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没有隐瞒。 “手段其实并不复杂,本官倒是略知一二。”陈言笑了笑,“那圆球想来有开口的,但开口以机关封闭。需要使用时,可摁下某个机括,使开口打开。而在球内,放了大量的红磷和白磷,可能还有硫磺和锯末一类物事。在打开开口前,先大力摇晃机关球,使里面温度因为撞击而上升。在开了口后,白磷便自燃起来,接着引燃硫磺和红磷等物,从而产生大量烟雾,没风的情况下烟雾能维持好一会儿。” 这个手段,他青山县也有,但在青山县以外,确实并不常见。 梁定听得入了神,动容道:“白磷我知道,但想不到竟能这样使用。” 陈言从容道:“这世间万物,只要用得巧妙,都可生出妙用。不过,连大将军这等见多识广,也不知道此物的妙用,只怕天下间晓得如此应用、又与大将军及我们皇上有生死之仇者,也没几个吧?” 直到这刻,梁定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剑眉微锁,道:“陈大人的意思,对方的目标竟还有周帝?” 陈言缓缓说道:“而且这么巧,正好是我大周正要与大梁议和之时,行凶者的意思,想来大将军也能揣摩得一二。” 梁定脸色沉了下来,寒声道:“我若死在这里,我皇必龙颜大怒,发兵攻周!而周帝若死,大周必定内乱,难有余力去追查真正凶手,只能全力与大梁开战!刺客的心思,着实歹毒!” 陈言盯着他:“本官也不与大将军兜圈子了,此事依大将军之见,会是哪个国家所为?” 梁定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句问得大有深意,皆因此事牵连极大,刺客目标又如此明确,很难是私人行为所致。 只有那些个能从周、梁之争中获得的国家,方有足够的动机和人手来办此事。 “哼!”梁定冷哼一声,眼中透出寒芒,“大夏敢做出此事,若他日梁某能回大梁,必百倍偿还!” “大夏?”陈言笑了起来,“大将军未免高估了他们。” “不是大夏?陈大人何以这么肯定?”梁定眉头又锁了起来,“周、梁交战,大夏可坐收渔人之利,依梁某看来,指使者不作其他人想。” “本官只说一件事。”陈言指了指张大彪腰间的佩刀,“刺客所用的刀,可与我这护卫所用的宝刀僵持数十回合而不断。” 梁定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一震。 大夏不可能有这样的宝刀,否则以他们的野心,还不早就四下侵略? 可若不是他们,天底下又有何人,能有这般强悍的兵器? 看着陈言镇定自若的神情,他心中一动,道:“大人想来心中已经有了数,何妨直言?让梁定在此胡猜,徒然费时而已。” 陈言欣然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本官有一问欲请教大将军:大梁与大楚的关系如何?” 梁定虎躯剧震:“大楚?!” 第1469章 搅局 陈言忙道:“大将军莫要担心,大楚用出这种手段,便已证明他们尚未有明目张胆大军进袭的意思,只要大梁假装不知道是大楚所为,不主动搦战,一切自当无碍。” 换了是别人所言,梁定不会放在心上。 可说话的是陈言,那分量自然不同! 他呼吸粗重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好半晌,才算勉强把震惊压下去。 “大楚与我大梁向来友好,我实不知他们竟会……”梁定沉声道,“大人既说是大楚,可有什么实证?” “大将军请勿误会,本官并不是说一定是他们。”陈言从容不迫地道,“只是从种种迹象推断他们有很大可能。本官一向的原则便是,防强不防弱,既然大楚有这可能,那至少心中要对他们警惕几分。因为若他们真有歹心,有朝一日真的大举进袭,如无准备,必然危矣!” 梁定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但这道理他自然也懂,要知道大楚与大梁一向关系不差,大梁对大楚设若大楚真的想要对大梁不利,而大梁又毫无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大楚真的会无缘无故直接派出杀手来刺杀他吗? 陈言见他神情变化,知道他心中仍是将信将疑,遂道:“大将军觉得,我大周与大楚可有什么仇怨?” 梁定摇摇头:“大周与大楚距离甚远,据梁某所知,既无远恨,也无新仇。” 陈言淡淡地道:“但大楚却派出人手,搅动我大周乱局,险些害我大周亡国!” 梁定再震道:“这话从何说起?” 陈言缓缓说道:“我大周五年前开始的燕王之乱,乃是大楚派人所为,此事已被本官查清。” 梁定震惊道:“这……” 陈言不给他多想的时间,缓缓再道:“我大周益王数月前被人所陷害,手下兵将险些叛乱,甚至兵围洛都,同样是大楚派人所为,此事,本官也已查清。” 梁定发觉自己一向自傲的定力今日竟荡然无存,陈言所说之事,一桩桩他全都知道,但却不知道那是大楚所为! 陈言盯着他,重重地再道:“而不久之前,宁王意欲叛乱,本官也已确认,此事乃是大楚派出之人所为!” 梁定微微张着口,脸上眼中那无法压抑的震荡神情将他此刻的情绪完全展示出来。 陈言没给他消化的时间,又一次道:“甚至,不久之前,我大周襄王突然兵袭本官的封邑青山县,虽然尚未确证,但本官已怀疑此事同样有大楚在背后搅局!” 襄王与他虽然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同心对外,但当初前者如何知道青山县情况、又为何认为他陈言意图不轨而发兵偷袭,这件事陈言仍未查清。 襄王只说是有人告诉他,但没有说是谁。当时陈言仍不知道大楚这幕后真正的阴谋者,故而没有多想,但近来回想起来,却很难不想到大楚身上去。 “这……这怎么可能……”梁定眉头深锁,双拳死死握紧,“就算是大周出了事,大楚也得不到好处,他们为何会……” 陈言晓得光这几句话,很难让梁定完全相信自己的推断,遂从头开始,将姬楚等人的阴谋诡计一一说将出来,一直说到自己派人南下入大夏追踪李通。 梁定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听到最后,已信了七八分。 “而且,不只是大周。”说到后面,陈言又加重了语气,“前几日大将军见过狼后来找本官,大辽被大金所迫,不得不向我求助,大将军可知大金为何突然如此强势?” “难道是……”梁定下意识说了半句,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大金所仗恃的,乃是一个叫李铸之人带去了令人震惊的冶炼和铸造之艺。” “此人原本并没有这般能耐,离开故国多年后突然回国,便有了这等神技。” “借此,大金铸造了数千把军刀,每一把都可与本官手下护卫所用的宝刀相抗衡!” “而那种军刀,与前日行刺本官的刺客,以及今日行刺皇上与大将军的刺客所用的刀在强韧程度上一般无二。” “然而,本官已经与大金使者完颜化谈妥,大金如今是绝无可能行刺本官、皇上以及大将军!” “故而本官推测,这些刺客,很可能与李铸铸术来历有关。” “如今本官已布下计策,诱那李铸来大周。” “只待李铸到来,便知他的铸术从何得来。” “若真是从大楚得来,那便证明本官猜测无误,大金和大辽如今的局面,正是大楚搅局。” “那说明大楚同时对大周和大金均伸出魔爪,其心思叵测之处,令人不能不担忧。” “至于这两日的行刺者,本官不日必会将他们抓获,届时便知结果。” “若他们也是大楚派来,说明不只大周和大金,连你大梁,也在对方算计之内!” 陈言说到最后一句,更是声若掷铁,听得梁定心如沉底。 天下局势他一向关注,自然明白陈言这几句话背后的分量。 陈言等他消化了一会儿,才再道:“方才大将军问,搅我大周之局,对他大楚有何好处?这正是本官找大将军说这些的原因。若我大周局乱,请问大将军,大梁、大夏和大晋这三国,会如何做?” 梁定勉强定下神来,沉声道:“大晋不好说,但大夏和我大梁,必挥军北上,分大周而食之!唉,当然这是此前的想法,现在就算是大周再乱,我也必不会再兴战事。” 陈言点了点头:“不错,请问若你大梁挥军北上,此时大楚从你南境来袭,大梁如何自处?” 梁定色变道:“大梁军力北上,难以回援,南境危矣,大梁险矣!” 陈言悠悠地道:“所以现在大将军明白大楚为何要行刺于你了吗?因为你多次当众表示不会再与大周起纷争,成了他们眼中的大患啊!不用问,不只现在,当大将军回大梁后,也必然继续会有大量的刺客行刺于你。你死了,大梁才能继续与大周冲突,大楚才有可趁之机!这就是大楚能得到的好处,无论是搅大周之局,还是杀大将军,均是为此。” 第1470章 跟我结拜你不够格 梁定深吸一口气,脸色迅速恢复正常,沉着地道:“陈大人与我说这么多,不会只是说几句话这么简单吧,您想让我做什么?” 陈言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本官希望大将军什么都不要做,假装没听过今日之话便成。毕竟此事有一些是本官推测,还没有实据。而且,大将军若做了什么,惹来大楚报复,更加不妥,大梁也不是大楚的对手,不是吗?” 梁定定睛看着他,道:“直到这刻,我才真正相信大人并非是那种只想挑拨离间的小人。” 陈言失声道:“原来我说这么半天,大将军居然心里还以为我只是想挑拨大梁与大楚的关系?” 梁定坦然道:“此前这确实是我心中分量最重的想法,但大人会考虑大梁的安危,让我彻底改变想法。” 陈言肃容道:“本官说几句心里话罢!告诉大将军,是希望大梁不要被大楚所趁,因为大楚与我大周已成死敌,我不希望未来若是冲突,大梁站在大楚那边。当然,退一万步,即使大梁与大楚站到一边,本官也不惧,只是能省一事,本官绝不想多一事。多造杀孽,也是本官所不愿。” 梁定苦笑道:“大人不必恐吓,梁某也早已下定决心绝不与大周兴兵。但,原本梁某颇有自信可阻止此事,现在却被大人说得再没把握。” 陈言见他神情凝重,奇道:“这从何说起?” 梁定长叹一声,道:“大人该不知道,我皇新纳一位妃子,乃是大楚送来的美人。我皇对她十分宠爱,几乎是言听计从,原本这不算什么,可若真如大人所言,大楚居心叵测,那这妃子必有问题。如果她向我帝进言,只怕我也未必能改变我皇的想法。” 陈言双眼微眯。 看来,大楚的布局比他想象中还要广。 梁定的担忧没有错,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枕头风,大楚这一招着实狠辣! 梁定犹豫了片刻,才再道:“而且,据我所知,夏帝的太傅,也是个楚人,但却隐藏身份,被人认为是夏人。而他对夏帝的影响,便是如今夏帝野心勃勃的根源。” 陈言不禁动容道:“这么机密的事,大将军竟肯告知于我。” 梁定有些无奈地道:“此事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打探出来,当初原本是因对大夏存着戒心,预作后备之用。但现在,大人的话让我不断忆起这些原本似乎毫无瓜葛之事,也让我越来越感觉到心中的战栗。故而说出,只希望未来若大楚真对大梁有所企图,大人会是我大梁的朋友。”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大将军以友待我,我自然以友待之。” 梁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断然道:“大人若不嫌弃我这败军之将,梁定愿与大人结为异姓金兰,终身不弃!” 陈言表情瞬间古怪起来,半晌才道:“这进展未免太快了,结为金兰兄弟,未免有些,嘿……” 话没说完,但意思十分明确,梁定坚毅的脸庞也不禁微微一红,尴尬地道:“是梁定冒失了。” 陈言摆摆手:“也不算太冒失,毕竟想求着与本官结拜的人数不胜数,大将军有这想法也属正常。” 梁定心中浮起希望,道:“大人的意思是答应与我……”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那当然不行!想与我结拜,我说句实话,大将军尚不够格。” 梁定生出古怪至极的感觉。 这话,平时是他对别人说的。 事实上,想与他结拜的人也是数不胜数,换了是别人听到他这么主动的表示,早就开心得跳起来了。 可没办法,谁叫现在对面的是陈言呢? 若这世上还有人有资格对他说出那话,那就只有陈言了! “差不多,也该送大将军离开了。”陈言正说到这,突然轻咳一声,“咳,大将军,其实你不用一直跪着跟本官说话也可以的。” 梁定脸上肌肉不禁抽了两下。 这能怪他吗! 他进来后就向陈言道谢,因为事关性命,故而单膝跪落以示重视。 可没想到,陈言一直跟他说话,却没让他起来! 搞得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自行起身,犹豫之中,就拖到了现在…… 陈言哈哈一乐,上前双手将他扶起,笑道:“大将军请起,差不多也该送你回四海馆了。” 梁定一愣:“四海馆?那不是大梁使者所居之地吗?” 陈言点头道:“不错。” 梁定双目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道:“大人是要放了梁某?!” 陈言拍拍他肩:“不错,大将军在本官府中逗留多时,想来也想与中岳王他们好好叙叙旧了。明日章大人和谢大人等人会去四海馆,将今晚未竟之议与中岳王商谈。想来,大将军该明白本官的意思。” 梁定这才反应过来,陈言是要让他回去好好劝说中岳王,答应大周开出的条件。 他欲言又止,几次张口,好不容易才终于说出口来:“那伊公主……” 陈言一笑:“既要与大梁议和,本官岂能不给大将军一个面子?放心罢!我会留她在府中几日,好好惩戒惩戒,但绝不会有伤身害体之事发生,自然也不会坏了她的清白。” 梁定这才稍稍放心,双手抱拳道:“那梁某便去了,必不会让陈大人失望。”一转身,大步而去。 陈言看着梁定离开,微微冷笑。 大楚想要搞大周,他岂会让其称心如意?梁定只是个开始,如今已经在大梁埋下逆楚的种子,未来这种子还要撒遍大辽、大金、大夏、大晋……有朝一日,大楚必会后悔敢对他陈言的地盘下手! “彪子,安排人手,今晚护好四海馆。”他吩咐道。 “是,大人!”张大彪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陈言轻吁一口气。 那些刺客这么消息灵通,竟然知道今晚上园春之宴,是要商谈梁、周议和之事,问题是不是出在大梁使团身上,今晚便知端的。 第1471章 你说的是人话? 回到陈府已是深夜,陈言刚一进门,吟霜就上来禀报:“大人,公主要逃跑!” 陈言不禁乐了:“这就撑不住了?人呢?” 吟霜红着颊道:“奴奴让人将她关了起来。” 陈言见她神情羞涩忸怩,双腿站姿有些奇特,像是想夹紧却又没法夹紧,只能微微向两侧撇着些,不禁心中一热。 这妞今日才破瓜,现在还撑着起来处理府内事务,也是难为她了。 “内院的丫头们呢?”陈言低声问道。 “她们今儿都辛苦了,奴奴让她们好好休息,大人是要她们来服侍么?那奴奴去唤她们!”吟霜低着头,见他腹下似乎仍是威风凛凛,不禁大羞,连忙说道。 “行了,让她们好好将养将养。你也别撑着了,下去歇息罢,身子没恢复之前,府内的事交给别人去做。”陈言说着在她下巴上轻轻刮了一记,顿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赶紧松开手。 方才在上园春,因为行刺的事分了神,倒是一时无碍。 可现在没了分神之事,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妙…… 看来今日还是要少跟府内丫环做近距离接触才是。 吟霜又羞又窘,只得向他谢了恩,羞答答地去了。 陈言看着她走动时摇曳生姿的腰身,更是心中大热,赶紧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大彪。 张大彪大惊,抬手抱胸护住自己身子:“大人,您可别对卑职起啥瞎心思,卑职可不好那口!” 陈言气道:“你想啥呢!找头猪不都胜过你?本官只是借你这副尊容来压一压心里的火气……哎,还真别说,彪子你这浓眉大眼的咋越看越顺眼了?” 张大彪顿时色变,犹豫了片刻,终于一咬牙,露出决然神情,转过身去,背对着陈言撅着身子:“大人,您若真受不住,那就来吧,卑职为了您,这脸不要了!只是卑职是头一回,您轻些……哎哟!” 却是陈言听到一半就一记大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得往前跌了好几步。 这家伙忠心是忠心,就是忒恶心了! 却见张大彪揉着屁股又转了回来,陪笑道:“大人莫生气,卑职也是跟您开开玩笑,您看,现在您是不是好多了?” 陈言没好气地道:“行了!少扯这些淡,赶紧去后院,差不多也该给伊公主第二阶段的惩罚了!” 后院柴房,丫环开了门,陈言还没跨进去,就听到里面呼噜声大起。 陈言大愕,探头进去一看,只见伊公主四马八叉地倒在地上,正呼呼大睡,睡姿之不雅,呼噜之激烈,哪像个娇滴滴的二八年华绝色美人,倒像是个干了一天农活儿累得不行庄稼汉! 只不过跟大汉不同的是,她那一身若隐若现的春光,让他也不由吞了口口水。 这妞虽然手段阴毒,但姿色来说与唐韵相较也差之不远,着实动人。 “婢子马上唤醒公主。”开门的丫环忙道。 “不必,你照本官的吩咐行事。”陈言拦住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环一脸诧异地去了。 陈言不敢进去,此刻他药性还没过,这要进去跟伊公主单独相处,他怕一个受不了兽性大发,就要违背对梁定的承诺了。 过了一刻钟,那丫环带着四个丫鬟匆匆而来,歉然道:“大人,一时仓促,准备得不好,只来得及准备好这两样炒菜和这三样凉菜,后面厨室还有几个大菜在准备。” 陈言摆摆手,道:“行,进去罢。” 几个丫环带着桌椅和菜肴进去,不片刻摆好桌子,放好饭菜。 陈言这才进去,在桌边坐下。 他屁股才刚刚沾着凳子,鼾声忽然消失。 紧接着,在众丫环惊愕的目光中,正睡得酣熟的伊公主忽然鼻头皱了好几下,用力地嗅了嗅,两只眼还没睁开,但人竟然已经坐了起来。 然后一边嗅一边摸索着移动,慢慢移到了桌边。 “好……好香……”她趴在桌边上,双眸仍因为困得要死而紧闭着,却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大口口水,那小嘴朝着一盘凉拌三丝就凑了过去。 众丫环惊呆了。 困成这样还能被饭菜的香味吸引过来?!要不是知道她是公主,还真以为这是个十几年没吃过饱饭的穷苦丫头! 啪! 陈言一抬筷子,啪地打在她嘴上,登时痛得她惊呼一声,向后一缩头,终于睁开了双眸。 “啊,是你!”伊公主看清陈言,惊叫一声,“你快放了我!我不干了!” 这两天在陈府干活儿,她算是认识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原本以为干点家务活儿嘛,轻松而已,她在大梁时府中的下人不也天天干活儿,没理由她干不下来! 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记耳光,还是拿狼牙棒搧的! 刚才她终于撑不住了,想趁着没人注意时逃跑,结果才刚踏出院门两步,就被逮了回来。本来她正满心忧伤、黯然自怜,哪知道没怜片刻,就因为睡得太少、困得直接睡着了…… “放你可以,那就按律法行事。”陈言悠悠地说道,“行刺大周朝廷命官,该当如何刑处,咱们就正常刑处便是。当然,如何向大梁问责,也得按正常流程来。” “你……你好过分……”伊公主眼眶一红,珠泪又滚了下来。她自己受刑也就罢了,可牵连大梁的话,岂是她所愿?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陈言失声道,“你想行刺于我,而我是让你干点家务活儿,我这算过分的话,那你这算啥?” “你……我……”伊公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感觉对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要她继续干活儿,她实在是受不了…… 陈言也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箸菜,塞进自己嘴里,吃得有滋有味。 伊公主原本便是个吃货,酷爱美食,对这方面也相当敏锐。刚才还在睡梦中,她就嗅到了阵阵饭菜香味,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确实是闻所未闻的佳肴,使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凑了过来。 此时见陈言吃得喷香,她不禁口舌生津,连吞了好几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 “想吃?”陈言笑眯眯地问。 第1472章 本宫喂你 “我……能吃么?”伊公主艰难地道。 “自然可以。”陈言笑呵呵夹起一箸,递了过去,“来,本官喂你。” 虽然是对方用过的筷子,但此刻伊公主也顾不得了,双眸发亮地一口包住,咀嚼了几下,娇躯剧震。 “太好吃啦!”她激动地叫道。 “别急着夸,再尝尝这个。”陈言不慌不忙,又夹起一箸另一道菜,喂进她小嘴里。 就这样一桌子菜每一种都喂了一口,每一口都让伊公主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无论是大周还是大梁,又或者其它国家,这时代都还处在烹调较为原始的时期,别说味精、白糖、料酒等,就连用的食盐,纯度上都还有问题,对菜肴的调味相当原始。 陈言刚到时差点没给他吃吐了,后来虽然总算让他那条习惯了前世那丰富多姿的调味料的舌头,勉强接受了大周的食物烹制,可人还是免不了瘦了下去。 这可是最基本的需求了,他哪能忍?这才大力发展调味料,如今府中调味料一应俱全,调制出来的菜肴比之大酒楼还要美味。 伊公主纵然吃遍天下美味,却何曾尝过这般滋味?那入口一瞬的惊艳,让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皮肤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天啊!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还要那个!”她嫌陈言夹菜慢,忍不住伸手去抓其中一道凉菜。 啪! 陈言又是一筷子,把她手打得一缩,疼得她直吐凉气。 “还要?没了。”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什么没了,这不是还有好多!”伊公主还没反应过来,脱口叫道。这桌上的菜,一共也才吃了几口而已,明明还有那么多。 “多是多,这些都是本官要吃的。”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啊?那我呢?”伊公主惊道。 “你身为一个下人,能让你尝一口算不错了。”陈言翻了记白眼,“你明明身在刑罚之中,却竟敢逃跑,本官念在你是公主的份上,也不打你,但禁你几天食还是有必要的。” “你!”伊公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惊怒交加。 这家伙原来是故意让她尝了几口,勾起她的食欲,用这来折磨她! “我怎么了?不妨直说了吧!” “正如你上回说的,惩罚,一定要有针对性。” “好色者禁色,贪利者夺财,喜权者剥权。” “而好吃者,只要把好吃的东西全都摆在她面前,却不让她沾一口。” “那,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也是对你胆敢逃跑的最大惩罚!” 陈言重重说完这几句,伊公主俏脸频频变色,猛地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伸手就抓向桌上的菜肴。 这次她有了经验,两只手一起伸出去,分袭两个盘,动作快得她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陈言确实没想到她堂堂公主,居然会为了吃的不顾仪态到这种程度,一惊之下眼见来不及拦阻,心念急转,猛地把抓着桌子边一掀。 “呀!” 伊公主猝不及防,桌子翻倒时几道菜肴全倾倒向她身上!惊呼声中,连人带桌一起翻倒在地。 好在桌子没压到她身上,但大半菜肴洒得她身上全都是,衣衫淋漓,汁光闪闪,看得左右的丫环都懵住了。 伊公主仰倒在地,顾不上生气发火,猛地挣扎起身,抬手抓着身上的菜肴便要往嘴里塞。 “休想!” 陈言大惊,顾不上弄脏,整个人扑到了伊公主身上,抓着她一对玉臂,就是不让她把菜肴往她嘴里塞。 “放开我!” 伊公主眼里冒着饥饿的光,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陈言虽是个大男人,但情急之下伊公主竟然力气不小,迫得他只能和身压在她身上,靠体重的优势才能勉强控制住激烈挣扎的她。 只是这样一来,二人难免碰撞,陈言体内药性登时腾腾腾往上直窜,让他一时间脑子大热。 左右的丫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说不帮吧,二人一个国家重臣一个一国公主,这般扭打起来着实有些不雅。 说帮吧,可大人似乎老性子犯了,压着公主似乎挺享受…… “哎哟!你松松松嘴!”陈言突然一声惨叫,却是伊公主一口咬在了他左手腕上。 “不松!除非你松开我!”伊公主含糊地道。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她逼急了咬他两口也是他活该! “你咬我?那我也咬你!”陈言大叫一声,猛地一埋头,朝着她粉颈上咬下去。 “呀!”伊公主大惊尖叫,但叫完突然感觉不对劲,愣了一下。 不对啊,并没有被咬疼的感觉…… 相反,一阵酥麻感从颈下传来。 等等,那厮不是在咬! 嗞溜声中,陈言把她脖子上的菜肴吃了个干净。 见他吸完之后,竟然还往下移去,伊公主猛地松开咬他手的小嘴,色变叫道:“你不准吃!” 这家伙是想把洒在她身上的美味佳肴全吃干净,不给她留! 陈言见她着急,心中大为得意,含糊地道:“跟本官斗,你斗得起吗你!看我今儿非要给吃个干净不可,一点酱汁都不带留的!” 说话的功夫,他连吸带咬,已帮她把颈下到肩头的菜肴全给吃个七七八八。 伊公主只急得连哭带骂,却无可奈何。 “你不许!快停下来!” “不要……呜呜……给我留点儿……” “你不是人……” 却是正哭叫到这里,突然感觉不对劲,本来想尖叫一声,可嗓子不受控制,到一半的时候声音转为婉转绵长,听得左右看懵了眼的丫环们也无不脸红。 这叫声也太勾人了…… 不过,众女看了看,已经明白了为何伊公主突然这反应。 原来陈言一路吃下去,这会儿已经从她肩上下到了那片伟岸…… 陈言原本并没有什么猥琐的心思,一直到这刻,才猛地反应过来。 第1473章 内应试出来了 可明白归明白,心中却不禁大热,身体一时不受控制,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伊公主叫了几声,人都酥了,心乱如麻,哪还有力气去反抗? “咳,大人,要不我们出去一下?”张大彪轻咳一声,小心问了一句。 陈言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把头一仰,离开了她娇躯。 好险! 差点就彻底迷失了! 这药性也忒恐怖,这都过了一天,居然还把他的自制力削弱得这么厉害。 他不敢再继续吃下去,但也没松手让她有机会吃到这些她好东西的意思,转头叫过几个丫环,俩女把她摁住,另外几人则以最快的速度把她身上的菜肴清理掉。 陈言趁机松开了她,直接退到门外,吩咐道:“把她绑在柴房里,你们几个再加上府里其它丫头,轮流给本官在这吃宵夜!记得,一口也不能给她!” 伊公主总算回过神来,听得这话,绝望叫道:“你……好狠!” 陈言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半眼,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再扑过去继续享受这女体盛。 “你可以犯错,但也要承受相应的后果!好好待着罢,这是你应得的!” 午夜时分,四海馆。 中岳王与梁定在屋内秉烛夜谈,外面守着的人大多都等得不耐烦,自去歇息了。 梁定突然来到,让众人无不大喜,想不到陈言竟肯提前放人。 但他一回来,便直接拉着中岳王入屋谈事,使团众人只好在外面等着。结果二人一谈就是几个时辰,间中还传出些争论之声,却一直没开门出来。 此刻门外守着的人只剩两人,均是呵欠连天,犹豫着要不要先去睡一觉。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忽然从院外窜了进来,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接近那两个使团之人。 近身刹那,两道黑影几乎同时从后面把左手一伸,捂住两个使团之人的嘴,右手的刀闪电般掠割过两人脖子。 两人瞬间睁圆了眼睛,唔唔挣扎了两下,但鲜血狂涌间,两人数息后便陷入休克中,再没反抗之力。 接着在片刻之间失去呼吸,圆睁的双目中瞳孔渐渐散开,终于再无半点生息。 两道黑影轻轻把两人尸身放低,对了个手势,其中一人悄悄走到门口,另一人则走到窗边,蓄势待动。 就在这一瞬——嗖嗖! 两声破风突然响起! 两道黑影一惊,同时转头看向空中,手中的刀呼呼舞动。 当当! 两声金铁交鸣,疾射而来的弩箭被两人险险挡飞! “谁!” 屋内,梁定听到动静,暴喝一声。 中岳王反应慢一拍,但仍挺身将梁定挡在身后,低声道:“小心对方目标又是你!大梁不可无你!” 梁定剑眉一扬:“呵,若我还需要他人保护,那大梁就算有我又有何用?”将他拉开,一把抓起旁边的椅子,猛地往窗户掷去。 他天生力大,哪怕服食过麻沸散,仍比常人要强。这一掷之力强极,砰地一声,窗户被砸破大洞,露出外面院内情景。 中岳王因为屋内没有备着兵器,抄起旁边另一把椅子当武器使用,低声道:“我先看看情况!” 说着便要抢到窗前。 梁定却一把拉住他,愕然道:“不用了。” 大步走到窗前,朝外看去,只见院子里密密地站着二十来人。 中岳王跟到窗边,色变道:“来了这么多刺客?!” 梁定摇摇头,道:“你仔细看,刺客只有两人。” 中岳王惊魂未定地仔细看去,才发觉院子原来分为了两拨人,一拨只有两个,浑身黑衣,头罩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其余所有人则将这二人围在中间,刀光映寒,已封死对方所有逃路。 “这是……”中岳王震惊地道。 “人多的一方,想来是陈言陈大人派来的人。”梁定已然想明白,不由一声轻叹,“好你个陈言,原来竟将我也算计在内。” “啊?这是何意?”中岳王懵道。 “今日上园春那伙刺客,怎会知道咱们在那里商谈大事?”梁定叹道,“自然是因为有了内应,而内应出自哪里是个问题。” “等等,你的意思是,陈言怀疑内应出自咱们使团?!”中岳王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吃惊地道。 “不错,但只是怀疑,因此他借着放我回来的机会,把我暴露在使团众人面前。”梁定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假如使团内有内应,知道我已回来,必会安排刺客过来行刺,因为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也是最好的杀我机会。” 中岳王心中一沉。 反之,若使团内没有刺客,自然就不会有行刺之事。 而事实证明,陈言的怀疑没有错,内应确实出自大梁使团! 要知道,这次的使团除了伊公主外,人员均是他亲自挑选,因为梁定被抓之事影响太大,若是泄露出去,必会引来朝臣和百姓恐慌。 因此,此事被列为机密,大梁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可他亲手挑出的人员,居然出了内应! 此时,院内陈言派来的军士中,一人喝道:“束手就擒,还是我们一捅而上把你们砍伤砍残再抓起来,自己选吧!” 两名刺客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万万想不到螳螂捕蝉,竟有黄雀在后! 这次的行刺不像上园春那里那么准备充足,二人匆匆而来,根本来不及准备退路,被这么多人围住,唯有豁出性命,杀出血路! “看这意思,是要动手了,来人,上网!”那军士一声招呼。 两个刺客和中岳王、梁定等均愣了一下。 上网? 却见最前排的几名军士散开,后面四名军士呼地一下,抛出一物。 那物在空中展开,赫然是一张三丈方圆的大网! 只是和一般网子的柔软不同,这网通体呈黑灰色,扔出时有金铁交鸣的碰撞声。 两名刺客瞬间色变。 这网是金铁所制! 眼见那网罩将下来,两人哪有多想的余地,急忙挥刀砍去,想仗着刀利,把网子砍破。 第1474章 连昏迷也不许 然而那网不比刀剑,没有可供着力之处,一刀下去,虽然听得金铁交击之声,但却没法发挥出两人手中宝刀的坚利优势,哪砍得破? 砰砰声中,那十数斤重的重网压将下来,生生把两人压得往下一蹲。 四名军士手中还拿着网索,乃是铁丝缠绕所制,同时大力一拉。 那铁网登时向内一收,瞬间将两人包裹得跟粽子一般,别说挥刀,两把刀甚至还切进了他们身体,鲜血溅洒出来。 两人痛苦闷哼,就算想要拔刀自尽都办不到,唯有拼命一张嘴,想要咬舌自尽。 但两名军士眼疾手快,已经抢上前去,自网眼内把两团布团塞进两人嘴中,让他们连自杀都办不到。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从动手到抓获对方不过数息,看得中岳王和梁定瞠目结舌。 这就搞定了?! “王爷,大将军,我家大人说,若有刺客行刺,那多半还有内应在贵国使团之中。”之前下令的那军士转身朝他们道,“所以自此刻起,在审出结果前,贵国使团任何人不得离开四海馆,且所有人均必须待在自己屋内,敢擅出屋者,均断手示警。” 中岳王和梁定对视一眼,暗叫好凌厉的手段。 这是为了避免内应发觉事发逃跑,又或者劫持别的使团之人来当人质。 看来,只好在这等到他们审出结果来了。 次日一早,陈言来到柴房。 “你不是人……不是人……不是……” 柴房内,奄奄一息的伊公主偏着腿蜷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因为哭太多了,此刻反而没哭,但声音中的绝望感比哭泣时更足。 在她面前摆着两个小碗,里面装满了饭菜,但都凉透了,没动。 饭并不是大米饭,而是粗粮,菜也只是大周寻常百姓家常见的野菜。 至于调味什么的,自然更不可能有,想好吃是不用想了。 而在几步外,小桌周围,三个丫环正围桌而食,桌上尽是香喷喷的美味佳肴,连陈言看到时都有点馋。 “大人,您来啦,一起吃点呗。”三个丫环见陈言进来,连忙起身。 “好好好,正好本官还没吃早膳。”陈言毫不客气地坐了起来,“吃的啥?我看看,小笼包、鲫鱼粥,甜豆浆、白糖桂花蒸糕……” 他故意一样一样大声说出来,听得伊公主不断吞咽着口水。 这里面她唯一吃过的是白糖桂花蒸糕,深知那是何等的美味,不用问,其它的更是美味非常! 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没吃过好吃的,而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而她只能看着! 忽然间,干家务活儿也不算什么了,只要能让她吃一口,她死都愿意啊! 陈言看着她神情,心里暗乐。 有时候,哪怕不动刑,也能收到堪比残肢毁体的效果,保证这妞再不敢逃跑。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求求你别折磨我了……”伊公主突然抬头望着他,嘶声叫道。 “认错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干啥?”陈言翻了记白眼,再不理她,自顾自地吃起来。 伊公主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但只过了片刻,她就被人掐着人中醒了过来。 “想昏迷,哪有那么容易?”陈言坐在桌边拿着个小笼包,一边咬得汁水横流,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伊公主纵然已经哭干了眼泪,也不禁一下又哭了出来。 连昏迷也不许,简直禽兽! 饭后,陈言摸着肚子回到内院,一名军士快步而来,禀报道:“大人,昨晚抓住的刺客,招了!” 陈言大喜道:“供书呢?” 那军士从怀内摸出一个小本本,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陈言拿出来一看,两眼发起光来。 这下终于可肯定了! 看来自己是转运了,荡女崩的药性似乎也消退了不少,昨晚就恢复了正常,到现在也没有再出现昨日那种控制不了身体本能的情况,反而有种心情特别宁静的感觉,而刺客之事也终于查出了结果。 “备车,入宫!” 皇宫,议事房。 陈言驱车到了之后,见议事房已经关门上锁,错愕道:“皇上今日没来议事?” 守在那的御卫见是他,哪敢怠慢,急忙上前恭敬地道:“回陈相,皇上今儿已经议完事,去给太后问安了。” 陈言听得一呆:“今儿国家大事这么少的吗?” 在他入朝前,唐韵每天议事到中午是常事,午膳很多时候就在议事房将就一下,甚至有时候要议事到傍晚。 他入朝后,改了议事的规矩,加上自己承担了大多数重要事务,才使议事的流程快了许多,基本上午前就能结束。 但现在才辰时刚过,是不是结束得太早了点?大周啥时候这么闲了? 那御卫忙道:“这两日确实大事不多。” 陈言奇道:“不多?为何不多?” 那御卫反而一呆:“陈相这话让卑职有些困惑了,不多的缘故,不是因为大人么?” 陈言大讶:“这与本官何干?” 那御卫见他不像是装模作样,不禁露出崇敬之色,道:“大人真是谦逊过人,朝中大事,多数被大人担下来,但您却毫不居功自傲,甚至不将这些天大的功劳放在心上,真是令卑职万分崇敬。”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 自他入了文昌台,确实担下了不少棘手的大事。 这些事基本都是大周迫在眉睫的要务,现在时日渐去,这些事也都在他的谋划下一一解决。 想来正是因此,大周当前的要务终于比过去少了不少,唐韵才能这么早就结束今日的议事。 不过他自己浑身都是事,自然不会把这些事老记在心里,故而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来,要见唐韵,还得去一趟慈安宫。 不多时,马车到了慈安宫外。 陈言下了车,守门的御卫和凤翎卫连忙向他行礼。 “皇上离开了吗?”陈言问道。 “回陈相,依这几日的经验,皇上不到晌午是不会走的。”一个凤翎卫答道。 “这几日?皇上近来时常在慈安宫久呆吗?”陈言大奇。唐韵确实孝顺,但平时顶多就是来问句安,或者陪太后吃顿饭,怎么这几天孝心发作得这么厉害? 第1475章 五夫人太大胆了 “对呀。”那凤翎卫毫不犹豫地道。 “那就烦你禀报一声,说我有要务求见。”陈言客气地道。 “这,要不大人还是先回去,晌午过后再来拜见皇上吧?”那凤翎卫为难道,“这个时候皇上是不会见臣子的。” 陈言不禁愕然。 最近人人见了他都是卑躬屈膝地巴结和讨好,听到他的命令,哪怕是宫内的御卫和凤翎卫,都会立刻执行。 毕竟,他不仅仅是立了无数大功,更是唐韵最宠信的臣子。 像现在这样,对方连禀报都不肯,这还是头一回! 凤翎卫绝不可能敷衍他,唯一解释,就是现在唐韵确实不会见臣子。 但陪太后的时候也没啥要紧事啊,唐韵为何此时不肯接见臣属? 他正待开口相问,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咦:“咦?这不是陈相么?” 陈言愕然转身,见是一位衣着华贵的秀雅美妇,不禁一呆。 那秀雅美妇见他这神情,不禁莞尔:“看陈相的神情,想来是早把妾身忘记啦!” 陈言尴尬地道:“请夫人恕罪,我通常若是见过如夫人般美丽的女子是不会忘记的……” 那秀雅美妇粉颊微红,说道:“陈相莫要取笑妾身啦,蒲柳之姿,安敢说美?” 陈言总觉得对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忘记对方总觉得有些失礼,只好多拍两句马屁补偿对方,遂道:“夫人这就是妄自菲薄了,您惹不是美人,那这天底下也没几人称得上美丽了!” 一旁的御卫和凤翎卫面面相觑。 虽说陈大人确实是一向好色着称,但当众夸赞这美妇,未免有些过于失礼。 之前跟陈言说话的那凤翎卫忍不住提醒道:“陈相,这位是先帝的遗孀,五夫人。” 陈言正张大了嘴准备多夸几句,冷不丁听到这一句,登时懵了,张开的嘴一时合不上。 卧槽! 原来是她! 难怪总觉得见过,上次就是在慈安宫,也是他头一回见着清夫人之时,与这五夫人交流过! 后者喜好乐律之艺,而他当时还唱了一首前世的流行歌,惹得对方一直追问此曲来源来着。 法克! 自己竟然当众夸赞先帝遗孀的美貌,这要传出去,就是一个大不敬啊! 五夫人见他这窘迫神情,不禁嫣然一笑,说道:“陈相性情耿直,言语率真,妾身岂会介意?上次见后,妾身便想再与大人切磋乐律之艺,却苦无机会,想不到今日竟有缘一见。” 轻描淡写,便把话题给拐了过去。 陈言暗松了口气,陪笑道:“夫人技艺非凡,也令陈言记忆犹新。” 五夫人抿嘴浅浅一笑,有些俏皮地道:“妾身的曲子让大人记忆犹新,人却让大人见过便忘?” 陈言没想到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窘道:“夫人莫要奚落下官了,叫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 五夫人本就是与他开玩笑,见他窘迫,不禁咯咯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大人来此,是要向太后问安么?” 陈言摇摇头,把来意说了一遍。 五夫人脸色一正:“既是为了国家大事,哪有耽搁之理?请大人随妾身来,我带您入内。” 门口的御卫和凤翎卫均是一愣,之前说话那凤翎卫忙道:“夫人,只怕不妥……” 五夫人打断她的话:“陈大人的话不打紧,有什么事,自有我担着,让开。” 片刻后,慈安宫内。 陈言跟在五夫人身侧而行,暗暗惊异。 上次见面,他也只是从太后口中听说这位五夫人爱好乐律,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刻印象,更不会去深入了解她。 可想不到方才她一发话,宫门外的护卫居然乖乖让了道。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先帝遗孀能办到的,她必有什么能耐或者身份,能震慑得住这些护卫。 轻轻的哼唱声忽然响起,却是来自五夫人。 陈言仔细一听,有点懵。 赫然竟是上次他唱的那首《猪之歌》! 只不过和他唱的相比,五夫人嗓音柔美,听起来动听多了。 哼唱了几句,五夫人侧头看他,轻轻地道:“这些日子,妾身一直在反复习唱这首曲子,连做梦也时常梦到。可惜,未能拜见此曲的始作之人。” 陈言见她虽然口中说着可惜,但眼眸中透出的却不是遗憾,而是渴望,心中隐觉有些不妥,唯有小心翼翼地道:“是,那位高人如今连下官也寻之不到,颇为遗憾。” 五夫人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灼热地看着他,还朝他逼近了两步。 陈言吓一大跳,这眼神,莫不是这位五夫人也在宫中寡居久了,想找男人了?! 他赶紧退开两步,道:“夫人有话请说,下官听得见。” 五夫人像是完全没发觉自己失态,殷切地道:“陈相,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答允。” 陈言色变道:“这,这不太合适吧?” 不由瞥了她身后两个侍女一眼,又瞄了瞄不远处站着的两个慈安宫宫女。 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么大胆的话!就算要说,也找个没人的地儿说啊!这叫他如何答应? 五夫人有些急了,又朝他迫近一步:“这有何不合适的?只要大人肯答应,那不就行了?” 陈言见两个侍女均盯着自己,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是心中发麻,唯有无奈地道:“五夫人,此事恕下官实在是不能答允。于情于礼,您是先帝遗孀,下官岂可造次?” 五夫人一颤,面容上露出压不下去的失望之色:“就因为我是先帝遗孀,所以连这也不……不行么?” 陈言不禁心中一软,差点一句“我答应你了”爆出口来。 幸好及时控制住,硬着心肠道:“实在是……”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传来:“五妹,原来你先到了……咦?!” 说到一半,那女声突然一惊停口。 陈言和五夫人同时转头看去,前者不禁乐了。 是个老熟人,赫然是那个贪杯爱酒的若夫人! 当初为了偷酒,还跟他闹出过一番暧昧之事,不过有段日子没见过了,不意今日在慈安宫中遇上。 不过也是奇怪,若夫人和五夫人怎么这么巧,同时来向太后问安? 第1476章 是他的话没问题 若夫人看见陈言,脸上一阵阵红晕,大感窘迫。 五夫人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过的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若姐姐您来啦,我还以为您先到了呢。” 若夫人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红着颊走到近前,道:“今日有些事儿耽搁了,来得晚了些,不想遇上了陈……陈大人。” 陈言看到她羞涩之态,竟有种未曾见过的动人之态,暗暗一惊。 但过了片刻,他松了口气。 换了昨儿,只怕看到她这模样,他就忍不住要欲念大作了。但现在药性显然已经大幅消减,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欲念生出。 等等,荡女崩的药性是过去了,但宁心香的毒会不会……自己直到这刻竟然仍没感觉到任何欲念,好像有些不正常。 若夫人见他沉吟不语,一个念头压不住地涌上心头,猛地朝前踏了一大步:“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言一惊回神,见她双颊酡红,双眸流波,情态殷然,不由朝后又退了一步:“夫人你……” 今儿怎么回事,这俩先帝遗孀都发情了? 五夫人初时微愕,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吃惊地道:“若姐姐,莫非您是想让大人……” 若夫人不想被她截话,脸蛋更是红了个透,支支吾吾地道:“这个……那个……” 五夫人嫣然一笑,柔声道:“你我姐妹情深,何必还要瞒我?不瞒您说,方才我也有事想拜托大人来着。” 若夫人睁大了双眸:“莫非你是想……噢!难怪我见你二人此说话鬼鬼祟祟,原来是……” 陈言震惊地来回看着二女。 这俩是不是胆子大得太过分了点?!当众谈论那种事不说,还一副互相理解之态,传出去她们还要不要命了? “唉,若非无奈,我也不敢如此冒昧。可这事,唯有陈相能帮上忙。”五夫人秀眉轻蹙,轻轻地说道。 “咱们久居深宫内,难得能遇上这等好事,姐姐懂你。”若夫人理解地道,转头又看向陈言,“陈相,我二人之事,还是要求您千万要成全。” “万万不行!”陈言断然道。 开什么玩笑,私底下求他,他还有可能犹豫一番,毕竟两位夫人都是美貌过人,他也算做好事。可当着外人的面,他要答应下来,回头让唐韵知道,他还要不要命了? “就真的没有商量余地么?”五夫人急切地道,“要不这样,妾身花银子买!” 陈言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勒个去! 这是把他当鸭子了是吧!还给钱!他是那种人吗! “二位姐姐与陈大人在聊什么呢?”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忽然传来。 三人同时一惊转头,只见清夫人在尚德全的伴侍下款款而来,婀娜多姿,美艳动人。 一见到她,两女顿时均纤眉轻锁,露出不舒服的神情。 陈言心知肚明,清夫人在宫中名声本就不佳,自然没人喜欢看到她。 清夫人走到近前,陈言连忙向她行礼。没人知道二人关系,在外人面前当然要依足礼数。 清夫人浅浅回礼,说道:“怎么清儿一到,二位姐姐就不说话啦?是说了什么我听不得的话么?” 二女均勉强一笑,若夫人说道:“清妹妹你误会了,只是些家常之事罢了。” 清夫人眸子滴溜溜地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轻轻一笑,说道:“其实清儿也大致猜得出来,不如让我说一说,看猜得可准?” 陈言大惊道:“这就不用了吧!” 这是可以当众明说出来的事吗! 五夫人和若夫人虽然够大胆,但也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清夫人到底跟她们有多大仇,非要这时候说出来,传到太后和唐韵耳中还了得? “就当闲聊呗。”清夫人没有住口的意思,巧笑倩兮地看向五夫人,“五姐姐是想向大人索求新的曲子,对么?” 廊道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言没想到清夫人说的是这个,一时有点懵。 曲子? 清夫人转头看向若夫人:“而若姐姐想要的,是醉九霄,对么?” 陈言张大了嘴,一脸懵逼地看着若夫人。 她要的原来不是…… 五夫人和若夫人对视一眼,前者赧然道:“姐姐这点小嗜好,真是瞒不过清妹妹的慧眼明察秋毫。可惜,陈相不肯成全。” 清夫人看向陈言,讶道:“陈相一向大方,不至于吧?” 陈言直到这刻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他要是知道是这个,自然有不同的回答。 好在他反应快,一正脸色,歉然道:“下官若是答允,难免予人行贿之议。下官还好,若是害得二位夫人声名受损,岂非祸害了二位?” 三女均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若夫人长叹一声,道:“咱们现在住在这牢……这里,还怕些许议论么?” 陈言心中恻然,知道她原本想说的是“这牢狱”,临时才改了口。 确实,这些先帝遗孀住在深宫中,与囚犯又有何异?也不怪她们纷纷寄情于外物,五夫人喜曲,若夫人喜酒,而清夫人…… 陈言偷瞥了清夫人一眼。 这妞就算了,她是天生贪财,跟住不住深宫没关系。 清夫人眼珠一转,已有了想法。不过她没说出来,换了话题道:“陈相怎会这时候来此?” 陈言忙道:“是有些要务要向皇上禀报。” 清夫人似笑非笑地道:“这个时候怕不是太合适吧?” 五夫人温声说道:“是我带他来的,陈相的话,想来当无问题。” 若夫人恍然道:“难怪,的确。” 清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言一眼,才道:“五姐姐说得是,那咱们进去吧。” 陈言见三女神情古怪,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而且,清夫人也来了,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临时凑巧,难道是太后今儿又搞团建? 不多时,到了后花园。 五夫人停了下来,道:“陈相,请在这稍等,容妾身去向太后禀报一声。” 陈言有点错愕,不过还是道:“有劳五夫人了。” 奇了,他到这后花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这还需要禀报个啥?直接进去不就完了? 第1477章 群芳戏水 清夫人笑道:“清儿陪五姐姐一道去罢。” 若夫人迟疑了一下,想留下再向陈言求取点醉九霄,但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跟着二女一道入内。 陈言站在花园门外,忽地听到一阵欢呼嬉笑声传来。 “哇!好大的水花!” “可恶!看我泼回去!” “呀!好快!” “你别这么着急啊,让我先躲开!” …… 莺声燕语,竟全是女子之声,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娇笑嬉闹,让人恍惚间还以为进了青楼。 陈言大感好奇,忍不住从花园门口探头进去,望了一眼,登时一震! 好多白白的玉臂和嫩嫩的玉腿! 等等,那不是…… 过了一会儿,清夫人一个人走了回来,陈言已经缩回了头,没敢继续张望,心跳砰砰。 清夫人见他神情古怪,痴痴一笑:“陈相,太后说你的话不打紧,进去说话也行。”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这个不是太好吧?本官在外面等着也行。” 清夫人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大人什么时候改了性子,这么多佳人在里面,你不想方设法进去也就罢了,居然还拒绝?” 陈言想到方才看到的情景,不禁心中一热,低声道:“太后真不介意我进去?” 清夫人露出一抹俏皮神情,道:“本来是有些犹豫,但清儿提醒了她一件事,她就欣然接受啦。” 陈言奇道:“啥事?” 清夫人忽地一伸手,在他腹下轻轻一点,吓得陈言赶紧往后缩时,才眸透媚色,悄悄地道:“大人不能人道,不必以寻常男子视之。” 陈言一愣,旋即失声道:“你在说什么!” 清夫人戏谑地道:“不是么?这事如今整个后宫怕是没人不知道,总不能是假的罢?”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是真是假,你自己不是最清楚?” 心里不免嘀咕起来,这个误会本来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怎会搞得全后宫的人都知道了? 清夫人眼波流转,有些幽怨地道:“本来清儿是清楚的,但大人自打从青山县回来后,便未曾找过我,让我也不禁怀疑您现在是不是真的已经不能人道啦。” 陈言有些心虚地道:“你当本官闲的吗?每天光是国家大事就忙得觉都睡不好,哪有空来找你?” 事实上,他确实有些故意避着清夫人,怕跟她接触多了惹人怀疑。 好在清夫人没有追究,道:“总之如今后宫都晓得大人不能人道,所以对您另眼相看。” 陈言狐疑道:“她们怎会知道的?” 清夫人又露出一抹狡黠之色:“有人假装闲聊时失言,说了出去呗。你也知道女人嘛,总爱聊些乱七八糟的事,自然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开啦。” 陈言疑惑道:“你说的这个失言传出去的人,不会是……” 清夫人抬起一根青葱玉指,指着她自己:“正是清儿。”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妞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没事传这个干啥? 她会知道这个误会,他倒是不奇怪,毕竟太后是知道的,她和太后走得又近,难免说到。 但她传给后宫的别人晓得,对她有啥好处? “大人生气了么?”清夫人盯着他,柔声道,“清儿其实不是无心失言,乃是有意而为之。您想,若是人人都以为大人不能人道,那就算您与清儿的接触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怀疑到那方面去,不是么?”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暗叫厉害。 原来她是打的这主意!倒也是。 同时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刚才五夫人说什么是他的话不打紧,原来她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以为他不能人道了! “咱们进去吧,太后还在等着呢。”清夫人退开一步,恢复了正常神情说道。 “等等,还有一件事,五夫人和太后关系是不是特别好?方才她说要让本官进来,门外的侍卫便直接同意了。”陈言想起这事,问道。 “原来大人还不知道么?五夫人是太后的表亲,自然亲疏有别。虽说她自己不大仗恃太后的关系行事,但别人看她自然有些不同。”清夫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陈言这才明白。 二人进了花园,向着那边厢而去。 那边至少十来个从年轻到年长的女子正忘我地嬉戏着,完全没意识到有男子接近。 清夫人留意着陈言的目光,见他两只眼就没离开过那些女子,不由浅浅一笑,悄声道:“陈相,好看么?” 陈言轻咳一声,回过谉来,移开了目光:“这个是……” 清夫人柔声道:“这不就是大人为太后所建的水上乐园么?” 陈言翻了记白眼:“这本官能看不出来?但为何你们都在这里?” 当初他为太后建水上乐园来消暑,后来事情交待完他就没怎么在意过,原来已经修建完毕。 而且建好的成品,跟他原本想象中的还有些不同,偌大的水池,中间修建了个小小的亭子,有一条木头搭起来的栈道可以从池边走到亭中纳凉。 此时,水池内已经注入清水,四周栽种上了各种美丽动人的花草,还有移植而来的大树,让整个池子显得不那么单调。 水池还分了深水区和浅水区,此时有两三个女子正在深水区潜游,其余七八个女子则在浅水区戏水。 而且里面的女子不是一般人,赫然全是先帝的遗孀! 在水池旁边,还修建了两个水上滑梯,出口则均设在浅水区。 其中一个是普通的拱形,滑程短,适合胆小之人,另一个则建成螺旋形,滑程长,冲力大,惊险刺激得多。 不过真正吸引陈言注意力的是,池子里的众女,此刻几乎都是只穿着贴身衣物! 虽然远远不及比基尼那般暴露得多,但肚兜亵裤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加上暴露在外面的美腿玉臂肉光致致,那诱惑感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清夫人解释道:“太后体谅咱们,加上自己一个人在这戏玩也颇为无聊,遂每日让咱们来此纳凉。看!五夫人和若夫人要下水啦!” 第1478章 陈相一起下水吧 陈言控制不住地眼睛一斜,又转头看过去,只见若夫人和五夫人两女均脱得只剩肚兜和亵裤,爬上了螺旋滑梯,一脸兴奋地排队等着滑下去。 在她们前面,还有三个女子,其中一个尖叫着顺梯而滑,扑通一声冲进水里,砸起漫天水花,惹得浅水区里另外几名女子也兴奋地尖叫起来。 陈言差点没把眼看直了。 那冲下水的女子此时正狼狈地从水中爬起来,肚兜的带子居然从香肩上滑落,大半边雪白的丰满跃现出来! “好看么?”清夫人在他身边悄声道,“大人可莫忘记,您今日能在这欣赏到这么动人的情景,多亏了清儿呢!” “少来了,你那点心思本官能不清楚?”陈言看得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却冷冷说了一句。 太后她们肯让他进来,是因为认为他不能人道。 可万一清夫人真怀上了孕,回头查出他陈言干的,说明他在这件事上欺了君罔了上,回头更是万劫不复! 清夫人嘻嘻一笑,忽然道:“看,太后在那!” 陈言立刻转过头,目光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只见深水区里一条白嫩的美人鱼正灵活地潜游起伏,好不自在。 但和别人不同的是,那条“美人鱼”身上衣物少了很多,上半身乍一看去几乎就没穿! 陈言多盯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太后!太后自从得了他献上去的女式内衣,就没再穿以前的肚兜等物,此刻只着内衣,又是正面向下,乍一看去就跟没穿似的…… 清夫人带着陈言走过栈桥,到了水池中央的小亭内,才叫道:“太后!陈相到啦!” 这一声清脆而有穿透力,整个水上乐园内所有人都霍然转头看来。 陈言赶紧低下头,假装啥也没看。 眼角偷偷瞄了几眼,只见众女虽然个个面红耳赤,有些还抬手遮掩了一下,但却没有一个对陈言露出厌恶或者排斥之色,反而大多数还露出同情的目光。 哗啦一声,把他注意力吸引过去。 却是太后从深水区的水中游到了近处,霍然站了起来,有如出水芙蓉。 那雄伟得惊人的高耸所在,顿时剧烈晃荡起来,看得陈言心中大热。 想到自己曾经和那一对亲密接触过,他不禁更是心痒。 “陈相,你尚是头一回看到这水上乐园建成之后吧?”太后走到亭边,欣然道,“此处建成,从此天下再无炎热!” “只要太后喜欢就好。”陈言连忙道。 “听闻你是来找皇上的,不巧她这会儿有事,须得让陈相稍等一会儿。”太后眼珠一转,“天气炎热,陈大人何不下水凉快凉快?” 这话一出,不只陈言懵了,连一旁的清夫人也愣住了。 这个要求太离谱了吧? 而且,还是出自太后之口! 他陈言再怎样不能人道,也终究是外臣,和后宫之人同池嬉戏,传出去这后宫的名声还要吗? “这,这就不用了吧。”陈言下意识道。 “陈相劳苦功高,此池还是你所献,你应该下来凉快凉快。来人,服侍陈相下水!”太后笑吟吟地道,也不等陈言再拒绝,便向旁边的宫女吩咐道。 “是,太后。”亭子里候着的两个宫女连忙答应,走向陈言。 陈言下意识转头看了清夫人一眼。 后者秀眉微蹙,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忽然间,陈言生出不安之感。 太后不对劲! 平素太后掌管后宫,对外臣与后宫妃嫔等的接触都管得挺严,整个大周也只有他陈言一个人,因为身份地位特殊,加上颇受太后宠信,以及太后有不少地方用到他,这才有机会与后宫的诸位夫人们接触。 但哪怕是这样,太后也不可能允许他与宫内这些遗孀有亲密的接触! 唯一一次准允,还是她想让清夫人试探陈言,才特别破了例。 但现在,这水上乐园内这么多先帝遗孀,她为何主动邀请他下水? 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 太后允许他到这来,莫非,也是打着别的主意? 其实,太后根本不是什么听了清夫人的劝说,而是本来就想让他进来? 陈言心中剧烈一跳,另一个离谱的念头闪过。 太后不会是体谅这些遗孀们寡居辛苦,所以想让他来抚慰她们吧?! “陈相,奴婢帮您宽衣。”一个宫女红着颊说道。 另一个宫女更直接,双手已经探到了他搭扣处,便要动手。 陈言一震,猛地从臆想中清醒过来,断然道:“请二位自重!”说着退开了两步,露出一脸凛然之色。 不可能的,太后哪怕疯了也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秽乱宫廷,这种事传出去不只是她,连皇上名声都会受损,太后绝不可能为了这些遗孀干那种可能伤害女儿的事! 此事,另有蹊跷! 可惜的是,事发突然,否则若是有点时间,他找怜珠探一探,说不定还能多少有些准备,现在则只好随机应变。 两个宫女愕然,求助地看向仍站在水池中的太后。 太后两条纤细的眉毛微微扬起,说道:“怎么,哀家的话这么不好使么?” 这话已经带上少许凌厉,听得陈言更是心中再无疑问,绝对有问题! 清夫人也察觉不妥,蹙眉不语。 换了别的事,她可仗着与太后亲近劝几句,但这件事,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异常情况。若她贸然开口,说不定会出事。 陈言心念急转。 难道太后是想试探他是否对先帝遗孀有歹意? 想到这里,他更是不敢答应,沉声道:“太后厚爱,臣感恩于心。但,事关后宫清誉,恕臣死不敢答应!” 太后不悦道:“不过是件小事,你竟拿生死相胁?” 陈言正色道:“事情虽小,但清誉事大!若因此坏了宫中的清誉,连累皇上,臣岂非罪大恶极?” 他故意提起唐韵,心说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算试探我,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吧! 哪知道太后听完,反而轻嗔道:“你是不是男人!这也怕那也怕,哪有半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再者,这里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又有亠会将事情泄露出去?” 第1479章 太后有问题 陈言这下是真懵了。 太后竟是真的想让他下水,不只是试探几句而已! 这就更奇怪了,难道自己前面那个离谱猜测竟然猜中了,太后冒着让女儿这个皇帝声誉受损的风险,也要帮她这些宫中姐妹? 太后见他一直没动弹,不禁有些急了,抓着小亭旁边一个上去的小楼梯,几步跨了上去,上得急了,波涛汹涌得陈言想不看都办不到。 “你还非得哀家亲自侍候你是吧?”太后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带着一身水珠上前,强行脱他的衣衫。 “哎哎哎,太后您别这样……”陈言大惊。 “你别乱动,哀家脚下都是水,若是你一挣扎,害我滑倒摔伤,那可就麻烦了!”太后一边说一边动手,不片刻,已把陈言外衫脱了下来。 陈言比她还先想到这个,哪敢乱动,唯有苦着脸看向清夫人,心说你还不赶紧帮忙劝一劝! 清夫人眼眸一转,上前道:“太后,我来帮您。” 陈言:“……” 不过心里也已明白过来,这妞肯定是也察觉了不妥之处,所以不敢帮他,转而主动帮太后。 两名宫女也凑了上来,四个女人围着他,不片刻把他扒得只剩一条裤子还挂在身上。 “太后!这这这差不多了吧!不能再脱了!”陈言抓着裤腰惊叫道。 “穿这么厚下水不舒服的。”太后虽然脸蛋也红了起来,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不多时,把他长裤也脱了下来,露出内中的内裤。 “大人这贴身的裤子倒是挺别致。”清夫人一副头一回见到的神情,说了一句。 “这最后一件了,真不能脱了!”陈言哪有空去理她,夹紧了腿捂着下面叫道。 “也是,这样该差不多了。”太后这才满意,使个眼色,两个宫女一起发力,把陈言往水里一推。 扑通! 陈言整个人掉进了水中,好在虽然是浅水区,也有半腰深,摔得虽然狼狈,却没有受伤。 他从水里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转头一看,只见所有嬉戏的先帝遗孀们都没再玩笑,聚在一起一边低声说话,一边红着脸频频朝他看来。 扑通! 又是一声水花炸溅,却是来自他身后,原来太后也跳了下来。 “陈相不必拘束,来,同哀家去滑一滑那滑梯。”太后不等他回应,推着他往那边而去。 要知道众女几乎都集中在那里,这等于是朝她们走去,陈言表面窘迫,心中却越发警惕起来。 太后走近众女,吩咐道:“你们不必拘束,该怎么玩怎么玩。陈相不比旁人,明白吗?” 众女齐声道:“是,太后。” 但答应归答应,而且传言他已不能人道,然而突然多了个陈言,她们哪放得开? 唯有五夫人大方地道:“陈相尚未用过这滑梯罢?快试试,可有趣啦!” 太后欣然道:“对对对!快试试!”说着亲自推着陈言从池边的台阶爬了上去,直接上到螺旋滑梯顶上。 整个过程中,陈言都清楚感觉到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身前饱胀所在挤在自己后背上,不禁既感刺激,又是心惊。 太后到底葫芦里卖的啥药,这么舍得下本钱? “坐好,下去啦!” 太后的高呼声中,陈言已经顺着滑梯滑了下去,扑通一声,溅起漫天水花,把站在旁边的众女溅了一身。 不过最倒霉的还是五夫人,她正站在滑梯出口前方一丈外,没想到陈言是男子,惯性更大,后者冲下来后,直接撞到了她身上,将她撞翻在水中。 众女无不惊呼,陈言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哪知道慌乱之下,水里又不好控制按的位置,一个不小心,按在了她肚兜上。 水里的五夫人登时瞪圆了眼睛,咕哝哝连吃了好几口水。 陈言心中一荡,下意识抓了一抓。 先帝这选妃的风格还真是一脉相承,这五夫人的天赋虽然不如太后那么惊人,甚至比之清夫人也稍有不足,但比之寻常女子大了不少,一手都只能勉强掌握。 “咕咕咕……” 五夫人吃水的声音把他惊醒过来,陈言这才发觉因为被他按着,她在水里起不来,这下吃得更多了。 陈言大骇,连忙松手把她从水里抱了起来,吃力地走到池边无水处,奋力将她放到池岸上。 “怎么了?!”太后在滑梯顶上惊道。 “五妹妹吃进了水!”有人叫道。 “糟了!她好像不行了!”另一个女子惊呼道。 “什么!五儿!”太后脸都青了,尖叫一声,忙不迭地从滑梯上下来。 陈言爬上了池岸,见五夫人气若游丝,眼神涣散,心中叫糟。 几个夫人到了池边,见着她这模样,不禁吓坏了。 “快叫御医!” “等御医来了,人早没了!” “现在怎么办?” “五姐姐,呜呜……” 众女七嘴八舌,慌乱无计。 陈言没想到五夫人人缘似乎还挺好,居然这么多人关心她,不过这时候也没空多想,他一咬牙。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 脑海中把溺水急救的流程过了一遍,他把五夫人再次抱起,自己则单膝跪地,将她面朝下放到自己腿上,然后抓着她的脚,努力把她腿抬高。 众女看着他动作,惊呆了。 “陈相你……你干什么!”若夫人失声道。 “对啊,五妹妹都快不行了,你怎还如此折腾她?!”旁边一女惊道。 二女话音刚落,五夫人呕地一下,吐出几口积在体内的池水来,又连咳了好几下,随即像死了般没了动静。 陈言马不停蹄,将她又翻了过来,让她平躺在地上。自己则跪到她身旁,双手叠了起来,按到五夫人胸脯处,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按了下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占她便宜!”一个女子惊怒交加地叫道。 “你松开五姐姐!”一个年轻些的女子忍不住伸手去扯他。 “不可!”旁边探来一双玉手,把她拦着。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拦阻的乃是清夫人。 她之前见陈言下了水,便也裉衫下水,准备见机行事,帮陈言应对太后。 可没想到竟出了这事,她隔得远这时才赶过来,眼见有人想阻止陈言,急忙拦着。 第1480章 溺水 “陈相乃非凡人物,岂会在此时做那些无礼之事?他这么做,必有其用意!”此时见众女均怒视自己,她倒也不慌乱,只肃容说道。 说话间,陈言已经不管不顾地按压起来,一下接一下,节奏均匀。 不过众女的话他全听在耳中,心中生出异感。 想不到这个时候,最信任他的,居然是清夫人。 “五儿!五儿!你可不能有事啊!”太后此时从滑梯上下来,哭叫着跑近,内衣都束缚不住的汹涌波涛差点没从衣内跳出来。 “太后莫急,陈相有法子救人!”清夫人连忙爬上池岸,将哭个不停的太后抱住。 “真的么?!陈言你难道……”太后刚惊喜地叫到一半,突然尖叫一声,“你做什么!” 不只是她,事实上连清夫人也看到了陈言的举动,瞬间傻眼! 陈言按压五夫人的胸脯不说,居然还深吸一口气,俯身捏开五夫人的嘴,一嘴亲了上去! 本来以为陈言是在救人的她,这刻已经完全懵逼了。 这怎看都不像是在救人的样子! 又摸又亲,分明是在亵渎五夫人! 陈言连着做了两次人工呼吸,又接着做胸外按压起来。 “你你你住手!”太后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红着眼扑了过去,惊呆的清夫人根本来不及拦着她。 就在太后扑到陈言身旁的一刻,五夫人突然一声重重的咳嗽,身子挣起少许,随即又倒回地上,连连咳嗽个不停。 太后一下顿住了,旋即大喜道:“五儿!” 陈言长舒一口气,从五夫人身边退开,对太后歉然道:“事急从权,方才五夫人吃水险些闭过气去,臣只好帮她控水和通气,有所冒犯,罪该万死!” 太后吃惊地道:“你竟真是在救她?可世上哪有这种救法?” 陈言挺了挺胸,道:“臣不敢隐瞒,此法称之为‘心肺复苏’,是臣学至一位奇人,屡验其效,否则也不敢贸然使出。” 太后喃喃地把“心肺复苏”几个字念了数遍,见五夫人神情萎顿,又担忧起来。 陈言忙道:“五夫人需要休息,不如先将她送回屋子里。” 太后连忙召来宫女,合力把五夫人搀了起来,往花园外而去。 陈言趁机道:“臣懂得些疗复之法,可否让臣陪同前去?” 事实上到这会儿五夫人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哪还需要他陪着?但若能借此离开后花园,便可避过太后打的主意,不必再继续在水池里忐忑不安,担心这担心那。 太后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也好。唉,怎会出这事。” 陈言松了口气。 还好,算是躲过一劫。 先在五夫人的休息处躲一会儿,然后趁太后不注意,偷偷离开,回头再设法查验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 怜珠开了屋门,对陪在屋内的两个宫女道:“此地有我和惜影守着便成,你们去歇息罢。” 她是太后最疼爱的丫环,两个宫女自然不敢说什么,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屋门外的惜影说道:“我在外面守着。” 说着将屋门轻轻关上。 这是慈安宫一间侧房,分为内、外二进,中间只有一扇小门可以进出。此时五夫人已经在里进睡着,陈言则待在外进。 见屋门关上,他才起身迎向怜珠,奇道:“你二人怎会来这?” 他已经穿戴停当,在这呆了半晌,本准备找个空隙就悄悄离开,哪知道守在这里的宫女不肯放他出去,说是太后有令,担心五夫人有恙,让他一直在这候着。 这越发显得不正常,他正琢磨着如何离开,不想怜珠和惜影来了。 二女一个已是他的女人,一个受他大恩、已成他自己人,有她们在这,自然对他大为有利。 “是太后派我们来的,她担心别人办事不得力,故而派我二人前来。”怜珠解释道。 陈言不禁心里一乐。 可惜太后不知道,她这两个最信任的心腹宫女已经是他的人,派她们来反而正中他下怀。 “那就好,对了,今日太后突然有些不对劲,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陈言没急着离开,把心中记挂着着的事问了出来。 “大人,不好啦!”怜珠容色一变,急促地道,“有人密告大人秽乱宫廷!” “密告?我?”陈言心中一震,表面却只是稍露惊愕之色,“我如何秽乱宫廷了?” “说大人和清夫人有染!”怜珠神情紧张地道,“对方还带太后去了您与清夫人幽会的役院,找到了证据!” “可笑!本官岂会做出那种事,究竟什么人竟敢诬告于我!”陈言露出愤怒神情。 心中却大为震惊,怜珠连役院都说出来了,说明密告之人确实掌握了一些证据。 可究竟是谁?又是如何探得此事的? 而且,清夫人显然也不知道此事,否则之前必会提醒他,不让他进后花园。 “大人,您真的没有?”怜珠迟疑道。 “废话!本官至于急色到冒这种杀头风险吗!”陈言恼怒地道。 “您……不是么?”怜珠脸蛋泛起两朵红晕,又追问了一句。 “咳,你那次是个意外。”陈言自然知道她脸红什么,干咳一声岔开话题,“但清夫人之事确实是白口生造,没有这种事。究竟是谁编造于我?” 怜珠虽然是他的人,但他当然不可能把这种能抄家的大事告诉她。 “是嫣夫人,她此刻便在宫内,太后现在便在与她说话。”怜珠终于说了出来。 “她?”陈言心中闪过那位嫣夫人的面容,有些意外地道,“她不是被关进寒宫了吗?” 上次嫣夫人为了收拾清夫人,带着太后去役院捉奸,结果被反将一军。太后以为他是诬陷清夫人,一怒之下将她关进了寒宫。 “太后是念情之人,故而偶尔会去探一探她,也不曾给她少了衣食。”怜珠答道,“昨日,太后给嫣夫人送去辟暑之物。” 当时怜珠陪同,却不想嫣夫人语出惊人,说清夫人与陈言有染。 并且,还说出二人幽会之地,还是当时捉奸的那役院。 第1481章 图谋 太后本来不信,但嫣夫人跪在地上以性命立誓,求太后去看一眼,太后这才意动。 陈言听怜珠说到这里,已心知不妥。 因为上次捉奸的事清夫人得了利,她以为太后不会再去那里,因此后来将那处的屋子打扫洁净,铺设了床铺,以方便与他在那翻云覆雨。 他最后一次与她行房,便是在那里,清楚她铺的床铺绝非普通宫役能有,而且因为床铺搬运不易,她未来还要与他在那履约行房,自然不可能随时搬走,必然是留在那里。 太后既然去那里,自然会发觉这异常之处。 “果然,太后在那发现了些不妥当的地方,离开后便回了宫,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当晚,她就派我去了寒宫,将嫣夫人接了出来。” “那晚,她和嫣夫人密谈了很久,还不许我们宫女在旁侍候。” “不过,很多事她终究要人来办,后来终究还是让我探得了清楚。” “原来太后仍对嫣夫人所说之事将信将疑,主因便是她以为大人不能人道。” “但嫣夫人的话又并非空口白话,故而太后仍是犹豫不决。” “最后太后决定试大人一试,若大人真的是在骗人,那她便会禀明皇上,从严处置此事。” 怜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陈言皱眉道:“太后想怎么试探我?” 怜珠脸颊微红,说道:“怎么做,太后仍未完全决定下来。只是没想到今日大人碰巧来了慈安宫,太后临时起意,决定借那新建的水上乐园,来探一探大人的底。” 陈言疑惑道:“怎么个探法?” 同一时间,慈安宫另一间屋子里。 太后叹道:“原本刚要试探,可没想到发生这意外,只得暂时作罢。” 站在她身旁的年长女子蹙眉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年长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嫣夫人。 太后无奈地道:“原本便是临时想的主意,算了也就算了,只好另找机会。此前哀家想的那个主意,或许可行。” 嫣夫人惋惜地道:“机会难得,失去了未免有些可惜。唉,又要让那对奸夫淫妇多苟活几日。” 说到后面,眼中透出恨火来。 太后不悦道:“事情犹未证实,岂可轻易定罪?” 嫣夫人一惊,连忙压下神情,道:“太后说的是。只是,那法子未免要委屈太后,不如还是换成其他人。” 太后也不禁双颊微晕,说道:“如今除了哀家自己,哀家谁也信不过,此事终究还是要由我亲自确认。但若探出的结果与你所言不同,后果你该明白。” 嫣夫人慌忙跪下道:“我以性命立誓,焉敢玩笑?请太后放一百个心,那陈言绝计是假装不能人道!” 太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没有说话,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异色。 她不希望宫中出现这种事,可陈言真的经得起她的试探吗? 回想方才脱下衣衫后,陈言只穿着那条造型独特的亵裤时的情景,她不禁心中怦然一动。 当时他肯定是处在没抬头的状态,可那处已是那般惊人,有如巨龙伏首,令人震撼。 若这样的他真的不能人道,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之感。 只是,若他并非不能人道,那就意味着嫣夫人所言是真。届时,就算她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清理此事。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随即,怜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后,陈相说五夫人已无大碍。” 太后定了定神,对嫣夫人道:“哀家先去看看五妹妹的情况,回头再来与你一谈。” 不多时,太后跟着怜珠到了五夫人所歇息的屋子,亲自确认了后者的情况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多亏了陈相在那,否则五妹妹性命忧矣。唉,当时究竟怎回事,五妹妹水性不差,怎会忽然溺水?”她蹙眉说道。 “咳,这事说来巧合。”旁边陈言轻咳一声,“当时臣被太后从滑梯上推下来,不巧撞倒了五夫人,或许她是因此跌倒在水中,导致哪里爱了伤,一时起身不得,方才溺水。” 事实上这事他自己也有部分责任,当时不该条件反射抓捏了她几把,害她在水里多吃了两口水。 但他当然不可能把这责任揽下来,直接全部推到了太后身上。 “啊?竟是为此?”太后吃惊地道,大感愧疚。 试探陈言,却没想到害了五夫人! 好在性命无忧,不然她真没法原谅自己! “太后也不必自责,五夫人吉人天佑,有惊无险。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五夫人历此一劫,日后必有大福。”陈言赶紧劝道。 “此事不提也罢,不过,你当时那什么手法,究竟是何名堂?为何能将人救得回来?”太后定定神,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法乃是一种奇法,对一些濒亡而未亡之人有奇效。” “人溺了水,水入气道,便会阻绝内外气息互通,进而丧命。” “臣先将五夫人气道内的积水清出,然后用出心肺复苏之法,助她恢复呼吸,使外气入内,助她复活。” 陈言煞有介事地说道。 心肺复苏的基本原理源自西医,而大周讲究中医,要是真的原意解释一遍,反而怕对方不信。因此他索性含糊以对,讲些玄玄虚虚的话,反而更易让太后接受。 果然,太后听完,露出释然之色,道:“想不到陈相在这方面也颇有造诣,辛苦你了。” 陈言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能帮上太后和五夫人的忙,是臣之幸。只是,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他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一人声音:“陈相!您家中出事了!” 太后与陈言愕然转头看去,只见清夫人匆匆而入。 “家中出事?什么事?”陈言疑惑地道。 “方才您家中有人来报,说是府内出了什么岔子,具体妾身也不清楚,”清夫人说完又补了一句,“报信的人似乎挺着急,您还是先赶紧回去看看。” “这……”陈言为难地看向太后。 第1482章 请太后让臣下水 “既是家中出了事,那还是先回去看看无妨。一会儿皇上得空,哀家会告知她陈相来过。”太后体贴地道。 “那臣便出去瞧瞧,告退。”陈言只得告退。 不多时,出了慈安宫,陈言见张大彪在马车边等着,快步上前。 “彪子,报信的人呢?”他急问道。 “大人,没报信的人。”张大彪把陈言拉到一旁,才压低声音说道。 “啥?方才清夫人不是说……”陈言糊涂了。 “啊?”张大彪挠了挠头,“不是大人说遇到麻烦事,让卑职假装说家中有事的么?” “什么?你说清楚!”陈言这下更懵了,喝道。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才算明白过来,不禁一脸黑线。 原来方才张大彪正在外面等着,尚德全忽然出来,拉着他走到僻静处,说陈言遇到麻烦事,须得赶紧离开慈安宫。 可一时找不着合适的理由,故而让尚德全出来转告张大彪,令后者谎称家中出了事,以便陈言有理由离开。 听张大彪说完,陈言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清夫人想帮他,故而假造了这理由! 不得不说,这妞着实机灵,这招确实有用。 只是,清夫人并不明白,他现在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不一会儿,五夫人歇息的那屋,太后吃惊地看着刚进来的陈言:“陈相,你为何又回来了?” 清夫人比她更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想出个帮他的法子,以他的机灵,出去跟张大彪对了词儿,应该瞬间就能明白过来,怎么他不趁机溜,反而回来了? 陈言一眼都不看清夫人,恭敬地道:“禀太后,臣方才出去问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误会,所以就回来了。” 太后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陈相还真是以国事为重,想来是要在此等着皇上召见了。” 陈言露出少许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这个,臣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太后奇道:“何事能让陈相这般欲言又止?” 陈言尴尬地道:“皆因此事着实有些无礼,故而……唉,臣实在不该如此冒失。” 这下连清夫人都好奇起来,道:“陈相到底是想说什么?” 陈言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太后,等皇上的时候,您那个水上乐园,不知可否让臣再进去纳纳凉?”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寂静如死。 清夫人脸都绿了,要不是太后在这,她现在就想过去揪着陈言衣领骂他一顿! 方才五夫人出事后,她才有空出来探查太后今日异常之举的缘由。 她这些年在宫中控制住的人不少,慈安宫也有,费了一番功夫,被她探出太后是受嫣夫人所影响,要试探陈言! 而且,试探之法她都想明白了,太后是故意想让陈言下水池与众夫人嬉玩。 在那么多半裸的女子之中玩闹,难免会挨挨碰碰,正常男人哪受得了那刺激?必定会有身体上的反应! 到时候,只要陈言有那反应,便可确认他不能人道之事乃是误会! 为此,她才急匆匆设法帮陈言离开。 万万想不到,陈言不但突然回转,而且还主动要求再下水池!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以他那好色之性,绝对旗杆高竖,被太后看出来! 太后呆了好一会儿,俏丽的脸蛋上现出惊喜之色,忙道:“这自然没问题!” 她都已经放弃这招,准备回头用自己想的法子来试陈言,可没想到老天帮忙,居然又让这本来失败的法子能再来一次! 或许是真的贪图水中凉快,又或者是心痒想再去欣赏欣赏宫中诸夫人的丽色,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他要自投罗网,那今儿她非要探出他的实底不可! 陈言一脸狂喜地道:“多谢太后成全!” 因为五夫人的事,此时若夫人等人已经没在水池内嬉戏,全都聚在池中央的小亭内说话。 太后带着陈言和清夫人到了之后,众女连忙起身相迎。 前者将五夫人已经安睡的消息一说,众女这才松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 “不必让此事扰了兴致,这日头越来越盛,咱们还是下水玩乐罢。”太后直入正题,笑着说道,以身作则地宽衣解带起来。 众女原本身上就因从水中出来带着水,没穿回衣衫,此时见太后如此,自是咯咯娇笑,簇拥着太后下了水。 “陈相,你还愣着做什么,下来罢。” “是,太后。” 陈言一边答应,一边由得两个宫女替他解衫。 一旁清夫人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人在她又不敢询问,只得跟着裉衣下水。 入水之后,太后殷勤招呼,带着众女同陈言一道嬉玩起来。 一开始众女还有些拘谨,但闹腾了一会儿,渐渐也都放开了,打水仗的打水仗,玩滑梯的玩滑梯,池子里又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太后一直留意着陈言腹下的动静,见一直没什么反应,不禁微微蹙眉。 看来,这点刺激还不够,得加大力度。 “这些玩得够了,不如咱们玩老鹰捉小鸡罢!”她眼珠一转,忽然提议道。 这也是众女时常一起玩耍的小游戏,只是很少在水中这么玩。不过太后既然提议,众女自然不能拒绝,纷纷同意。 “陈大人是男子,体力好些,就由你来当老鹰。”太后不给他半分犹豫时间,“哀家来做母鸡,你们都躲到哀家身后来。” 陈言心中一亮。 终于来了! “臣恭遵懿旨。”他欣然答应。 两边各自排好阵势,陈言也不客气,一个恶虎扑食,直接绕到太后侧面,哗啦哗啦地踏着水扑向太后身后。 众女无不一边惊呼一边娇笑,在太后身后躲闪起来。 但水里阻力大,众女又是锦衣玉食惯了,没躲两步,已有人惊叫着绊倒,顺便把前后的人也一起带倒。 转眼间,十来人先后倒在水中,狼狈不堪。 陈言两眼放光,叫道:“抓住了!”加快速度扑了过去。 太后心中有数,假意动作缓慢,任由陈言从她身侧钻过。 但错身而过的瞬间,她悄悄一伸脚,绊在了陈言脚踝上。 “哎哟!” 陈言一声惊呼,向前一仆,不偏不倚,直接压在其中两女娇躯上! 慌乱之中,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一阵乱抓,其中一只手居然探进了一女的肚兜内。 “呀!” 第1483章 醉人的意外 那女子羞窘难当的惊呼声中,陈言却不慌不忙,手在肚兜下多逗留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收回来,笑嘻嘻地道:“抓到一个!” 那女子羞红了脸蛋,嗔怪地瞪他一眼,不过却没多说什么,爬起身理了理肚兜,走到一边嚷道:“姐妹们小心!别让陈相再抓到啦!” 另一个女子幸运得多,趁着陈言抓前一女子的时候赶紧连爬带梭地从陈言身下溜了开去,没让他的手抓着。 太后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微微蹙眉。 陈言这也太无礼了! 不过随即心中暗喜。 他越无礼越好! 和她们触碰得越多,就越能试探出他是不是真的不能人道。这次她要亲自确认,务要查明! “再来!”她娇呼一声,重新组织起人员,再次投入游戏中。 队伍中的清夫人将太后的反应和陈言的揩油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叫糟。 自己探出的事果然没错,太后之所以假装看不见,正是要让陈言尽可能多地占便宜,以确认他是否有身体上的反应! 陈言也是,明明这么危险,他却还趁机占便宜,等小陈言昂起了头,岂不完蛋! 但她担心也没用,只得随着太后和其他妃嫔继续同陈言嬉玩。 转眼间一刻钟过去,陈言屡屡“得手”,不时成功从太后身边钻过去,抓到后面的先帝遗孀。 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在水中难以行走,每回抓到人时,他总会出点小意外,“无意”间或抓或抱,给她们来点亲密而暧昧的接触。 众女被他搞得面红耳赤,但有着玩游戏的幌子,加上多多少少对他有些同情心,并没有人去苛责,甚至连骂他一句的人都没有。 太后更是乐得如此,假意拼力拦阻,实则暗暗给他留空隙让他好揩众女的油。 不多时,十来个女子已只剩两三个还跟在太后身后躲闪。 清夫人早在前面就被陈言抓住,陈言毫不客气,着实在她身上过了把手瘾,令她娇羞难抑。 打死也想不到,她竟有一天会当众被陈言这般,而众女包括太后在内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不过与此同时,她心中那忐忑不安始终难以压下。 清楚太后到底要玩什么手段的她,目光就没离开过陈言腹下,一直提心吊胆。 他在那方面有多生猛,在场者没人比她更清楚。陈言只要稍有反应,就会露出破绽! 心中不由想到方才被捉住时,陈言趁着众人没注意,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放心。” 这让她稍稍放下了一点担心,可在被捉住后,她跟着其他被捉住的人站一旁时,看着陈言腹下那渐渐隆起的所在,哪还放得下心? 他起反应了! 陈言自然没心思去多想她,继续与太后等人嬉玩。 “机会!” 蓦地,他瞅准一个机会,猫着腰从太后右侧便要钻过去。 太后一如此前,假意阻拦,但身子却故意露出空隙,好方便他钻过去。 哪知道就在这一瞬,陈言突然惊呼一声:“哎哟!”居然自己绊了自己一跤,整个人向右一斜,倒了下去。 不偏不倚,直接整个人狼狈地撞在了太后身上! “啊!” 太后猝不及防,登时被撞得摔倒在水中。 扑通声中,两人一起倒在池水中。 随即同时一僵! 不只是他们,连旁边包括清夫人在内的众女,也全都懵住了,檀口轻张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池水中的二人。 所幸他们嬉玩的所在是浅水区中最浅的地方,那水刚过脚踝。太后倒下后,双臂轻撑在池底,头向上微抬,便不虞被池水泡着眼鼻耳,只有一张小嘴和脖子及以下部分的娇躯被泡在水里。 陈言半趴在她身上,左手按着她右腰,右臂撑在池底,那张脸整个直接覆在了她身前最伟岸所在! 一般情况下,这场面虽然尴尬,但还不算什么,毕竟她身上还穿着女式内衣,隔着这么厚的布料,他占不了多少便宜。 可要命的是,陈言倒下时,似乎是一时慌乱,右手胡挥了一把,把她内衣给整件扒到了腹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仍没丝毫动静,脑子里一片混乱。 太后是最懵的一个,打死也想不到会有这局面。 陈言占众女的便宜,还只是摸几把抱几下,可到她这,居然用……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陈言动了动,登时不受控制地轻呼一声:“啊……” 所有人无不一个激灵。 虽然声音很轻,可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也太清晰了! 太后刚出声就知道糟了,两颊红了个透,连忙挣扎着向后缩身子,想退出来。 哪知道一退之下,陈言竟然跟着往前探了半步! 太后又羞又急,娇嗔道:“你还不松开!” 陈言这才松开了,哗啦一声从水里抬起头,一脸惶恐:“太后恕罪!臣实在是无心的!” 太后红着颊低嗔道:“还不赶紧从哀家身上起开!” 原来他虽然松了嘴,半边身子仍压在她腹、腿之上。陈言装作手忙脚乱,一边连连道歉,一边狼狈地爬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身,他还伸手去扶太后:“太后,您没伤着吧?臣真是手笨脚拙,罪该万死!” 太后被他扶起后,见众女均目光古怪地盯着自己身上,不由愕然低头,瞬间僵住,慌忙抬手遮挡。 那内衣方才被陈言给拉了下去,她因为心中混乱,一时竟未察觉,就这么春光尽泄于众人面前! 陈言像是才反应过来,赶紧背转身去,道:“太后,臣什么也没看见!”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让太后气得忍不住一抬脚,想踹他一脚。 哪知道陈言一边说话一边在向前挪动,想要远离她,她这一脚登时蹬了个空,人立时失衡向前跌去。 惊呼声中,陈言愕然停步转身,太后正好迎面压下来。 扑通! 这回变成陈言被太后压倒在池水中,前者摔得头晕脑胀,还呛了两口水,惊得赶紧撑起半身,让头离开池水。 然后就懵住了。 第1484章 有变化! 他在下面,成了太后的垫子,因此后者没有摔伤。 但倒下的位置却过于尴尬,俏脸正好倒在他腹下! 周围众女再次傻眼! 这事还带一人来一遍的? 陈言清楚感觉到太后那张脸蛋所压位置不合适,惊道:“太后,这回跟臣没关系,是您自己倒的啊!” 太后没有动静。 陈言心叫不妙,难道太后受了羞辱,竟然气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想再说两句时,太后忽然慢慢抬起头,神情古怪地看向他。 “太……太后?”陈言愣了一下。 “此事不怪你,是哀家不小心。”太后一只手遮挡着身前雄伟之处,另一只手撑着爬了起来,同时努力让自己说话时镇定一些。 陈言跟着爬起来,看着她转过身去,将内衣又套回了原处遮住,心中暗笑。 一切正如自己的预料。 太后穿着妥当,轻吁一口气。 看来,嫣夫人的密告并非胡乱构陷。 方才倒下后,太后跟小陈言来了个毫无保留的接触,立刻清楚感觉到,小陈言竟真的有了些昂首之势! 那家伙方才不但在众女身上揩足了油,还与她有了那般无礼的接触,果然在受到刺激后,有了正常的男子反应! 莫非,这家伙真是一直在骗她,说是不能人道,但实际上他是正常的! 不过,照方才触碰时那个程度来看,也只是微微有些反应,仍未能完全证明陈言在说话。 须得再深入设法,才能验出真相。 “太后,您凤体要紧,要不今儿就这样了吧?您也好歇息歇息。”一女上前化解现场的尴尬气氛。 “这才刚起兴头,急什么?”太后撇去眼神中的阴霾,定了定神,摆摆手,“不过这玩戏也有些够了,这日头又烈了起来,在这晒着不甚清爽,不如咱们去深水区比赛游水如何?” 她开了口,众女却面面相觑。 陈言留心众女神情,忽地想起方才来时看到太后独自在深水区潜游,非常灵活娴熟,而其他女子哪怕是在深水区,也多是慢慢游一游而已。 看来,除了太后,其他人都不太擅长。 想到这,他心中忽然一动,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随即迅速消失。 太后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还故意提这议,只怕是想…… “真是没用。算了,”太后目光扫迂众女,不悦地说了一句,目光最后落到陈言处,“陈相,你呢?” “太后,臣倒是愿意陪您一游,只是……”陈言露出为难之色,“臣这游水之技,着实不精。” 既然对方想要试他,那他当然不能推拒,那就干脆给她个机会好了。 反正吃亏的也不是自己,嘿! 果然,太后登时精神大振,道:“无妨,惹你游得不好,哀家自幼擅泳,教你便是。” 一女忙道:“妾身虽也不擅,但愿陪太后一游。” 太后却道:“既是不擅,那便先在浅水之地练一练罢。” 说完一转身,径直朝深水区而去。 那女子登时语塞,有点懵。 什么个情况? 陈言说他不精,太后便说要教他,她说不精,太后让她自个儿练?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不过回心一想,也是,陈言如今可是大周的顶梁柱,太后对他好也属正常。 只是,俩人方才那般情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总让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别的女子包括清夫人在内,想要开口也不敢再开口,只得三两各自结队嬉玩起来。 清夫人左右看了看,见众女纷纷远离她而去,也不介意,反而浅浅一笑,叫道:“若姐姐,妹妹有件好处要与你相商,不知可否单独一谈?” 若夫人微微蹙眉,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转身朝她走去。 到了近处,清夫人柔声道:“姐姐不必多想,今儿这事绝对好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若夫人深知她手段,淡淡地道:“你给我一成的好处,只怕要十成的回报罢?” 清夫人嫣然一笑:“姐姐莫要低看了妹妹,没有百倍的回报,妹妹岂会给出那一成的好处?” 若夫人无奈地道:“你还真是直接……说罢,到底什么事?” 清夫人简单吐出一句话:“我有办法拿到醉九霄。” 若夫人娇躯一震,双眸瞬间睁大。 深水区,太后与陈言到了那处,前者让后者先游一圈看看。 陈言干咳一声,道:“太后,献丑不如藏拙,臣那游水之姿真的难入方家法眼。” 太后白他一眼:“叫你游你就游,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陈言无奈,只得俯身入水,慢慢游了起来。 太后只看了片刻,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赶紧轻掩檀口。 这家伙原来是说真的! 他那狗刨一样的姿势,“不擅”二字已算是极大的夸赞,他根本就是完全不知如何游水! 陈言绕了个小圈,便游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后,臣回来了。” 太后忍着笑道:“你确实仍需练习,有哀家这个先生指点的话,你必有所成。” 陈言错愕道:“太后真肯教臣?” 太后挺了挺胸:“这是自然。哀家既然发了话,岂可言而无信?” 陈言喜道:“那臣便多谢太后了!” 太后微微一笑,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试他。 若这样他没有更进一步的男子反应,那就说明他确实没问题,嫣夫人乃是撒谎。 反之,就说明他确实撒了谎! 罕有人知,她在那方面的能耐着实不凡,当年甚至曾一度让先帝迷得神魂颠倒,独宠于她,冷落群妃。 后来也就是年纪上来了,先帝又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她这才渐失宠爱。 但能耐就是能耐,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除非陈言真是个太监,否则绝对不可能忍得住! “来,咱们开始罢。” “方才你游水之时,胳膊与腿的动作都有问题。” “哀家便从手上动作开始,一点一点为你纠正。” “来,双手像哀家这样,慢慢由身前向前方扩展开来。” “对对对,就这样,多练习。” …… 第1485章 真相大白 一刻钟后,太后无语地看着陈言。 教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是跟之前一样狗刨! “太后,臣这进步神速吧?”陈言一边狗刨一边一脸小得意。 “进步?你进步在哪?”太后一脸黑线地反问。 “啊?臣这动作还不够进步吗?”陈言继续狗刨,“您看臣这胳膊挥舞,您再看臣这双腿蹬动,您继续看臣这游水的速度!” 太后叹了口气,游到他身后,伸手拉住他。 “这手应该这样,而不是这样。” “不是!朝这边探,不是往里弯!” “这样吧,你别动,哀家带着你动。” …… 说话间,太后已整个娇躯贴到了他身后,向前探出一对玉手,抓着他的双臂,向前不断分划摆动。 陈言虽然早料到她会出招,但仍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大胆,不禁心中大热。 后背毫无保留地与太后身前零距离接触着,随着她的动作,那软柔触感不断袭来,侵袭着他整个身体。 他心中清楚,太后是有意而为之,借着教他的机会试他。 她主动的,那就不能怪他占她便宜了! “是这样吗?”他故意说道,借着摆臂的机会反挤过去。 “是,但你幅度得再大些。”太后虽是主动,但毕竟久未与男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不禁双颊红艳,却心中暗喜。 这家伙显然是在借机占她便宜!但这样更好,他越是这般,自然心中欲念越是强烈,越利于她确认真相! 只是想到不远处还有那么多人在,她等于是当众被陈言揩油,心中仍是不由有些羞涩和紧张。 不过,为了皇上和大周,这点牺牲,值得! “这样吗?太后,您看臣动作可有些改进?”陈言一边说一边正大光明地尽情享受着。 “嗯……对,就是这样。手上动作大概这般,但身体还有些僵硬。”太后红着颊说道,双手松开他的双臂,抚过他胸膛,渐至小腹。 陈言愣了一下,旋即不由张大了嘴。 卧槽! 太后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他料到她要试探他,必会牺牲一些,本以为她主动贴上来已是极限,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变本加厉! 那柔软的小手虽是在水中,却像点燃的火把一般,让他体内的火焰越来越是高涨! “肚子收一点,用力,跟着双手的划动,慢慢去感觉……咦?”太后正自说着,突然一愣,手下一顿。 陈言一个激灵,脑中轰然一响! 太后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那手竟然! 这可是太后的手啊! 太后从俏脸到粉颈已全红了个透,下意识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众女。 好在两人这时身体基本都在水下,她们没人看得到两人水下的触碰。 她深吸一口气,一咬牙,掏了进去。 陈言一个激灵,整个人更是完全靠在她怀里,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机会。 太后感受着,虽然越来越娇羞,但眼神却越来越凌厉。 这家伙,果然是假装不能人道! 不但骗了她,也骗了皇上! 看来,嫣夫人没有说错,他借着众人误会他不能人道的机会在偷偷秽乱宫廷! 怒火渐渐烧了起来,太后此刻再无疑问,便要说话。 这件事,她岂容得陈言继续隐瞒下去! 今日的牺牲没有白费,她既掌管后宫,便不容这等污浊之事存在,哪怕对方是陈言,她也要…… 她念头刚闪到这,陈言突然一声惊呼:“哎哟!腿抽筋了!”身体向下一沉。 两人这时是在深水区,除了头以下均泡在水下,太后一时惊愕,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伸手抱住他,想把他捞住。 但陈言男子之身,力量重量都比她强,一番挣扎,竟把她也带得往水下沉去。 太后拖他不动,不禁魂飞魄散,赶紧松开他,想要重新浮回水面。 不料她手刚松,陈言竟一转身,惊慌失措地把她抱住,让她没法上浮! 太后大骇,憋着的气息最多支撑她在水下片刻,再这么拖下去,那就糟糕了! 可知道归知道,她拼力挣扎,陈言却越发缠绕,八爪鱼一般缠到她身上,令她根本没法挣扎开! 蓦地,她突觉不对劲。 咦? 自己的内衣,什么时候落了?! 而且,那家伙的双手胡抓乱扒…… 可纵然羞愤交加,她却没法腾出手去掩住,只能任由他胡来,自己则继续拼命去推他,想把他推开。 可她推了几次没发上力,陈言反而在挣扎中转到了她身后,从后面将她缠死,使她连推他都没法再推! 方才那双贼手,更是变本加厉,毫不怜惜胡搅蛮来! 但这还不是最令她惊骇的,更惊骇的是,后腰处,那家伙的凶器,似乎靠近了她的…… 太后要不是知道现在不能叫喊,早就惊喊出来。好在就在这时,她双脚突然感觉踏到硬地,不禁心中一喜,知道是踩在了池底上,连忙向下一屈膝,拼尽力气向上一瞪。 呼地一下,她像箭矢一般,带着身后陈言这个累赘从池底弹到了池水水面上。 第1486章 他要杀太后! 哗啦! 太后终于螓首出水,迫不及待地大张着檀口,剧烈地呼吸起来。 陈言也跟着她冒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太后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怒叱道:“陈言你……” 刚叫到这,陈言突然怪叫一声,身体又胡乱动作起来。太后大惊,来不及喊完后面的话,连忙憋了半口气,便被陈言带得沉到了水面以下。 太后:“……” 又来?! 不远处,众女仍在浅水区嬉戏。 忽地有人看到太后与陈言他们那边,二人脑袋时而出现在水面之上,时而又沉入水底,奇道:“太后和陈相在做什么?” 其他人纷纷转头望去,也各自疑惑。 这也不像是在教游水啊。 “等等,莫非,太后在教陈相潜水?”一女忽然自作聪明地道。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恍然。 “不过太后为何看着似乎有些激动?又是挥拳又是拍水的……”另一女有些起疑。 “还用问?定是陈相学得太慢,太后气着了呗。”另一女想也不想便道,“姐姐你看,太后都气到想挥拳打陈相了,咱们还是假装没看见为好。” 众人无不动容,有理! 陈言毕竟是个大男人,男人嘛,自尊心都强,还是给他留些面子。毕竟他是当今大周最炙手可热的权臣,让他下不了台对她们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假装看不见,给他个顺水人情,以后若有什么事相求,也好开口。 另一边,清夫人和若夫人有点发懵,望着陈言和太后的方向。 二人正谈着事,不想却听到深水区那边拍水的声音,下意识转头望去,却看到那起起伏伏之态,一时有些懵。 “那是怎么回事?”若夫人错愕道。 “这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清夫人也是疑惑之极。 陈言不惧暴露,非要回到这里,给太后确认的机会,这已经大大出了她的意料。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陈言的奸诈,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么干。 可现在,他又是在闹哪样? “太后和陈相似乎情况不太妙?”若夫人心思比一般人细腻些,多瞧了片刻,感觉有点不妥,“咱们快去看看!” “不必。”清夫人一把将她拉住。 “可太后他们似乎遇到了危险!”若夫人急了。 “危险?”清夫人一愣,无数念头忽然从脑海中闪过,随即心中一震。 难道…… “咱们快去救他们!”若夫人甩了两下,没能把清夫人的手甩开,更是焦急。 无论是太后,还是陈言,她都不希望他们出事。前者不用说,后者可关系到醉九霄!他要是死了,以后她哪还有醉九霄可饮? “与你我无关,就在此处待着便好。”清夫人淡淡地道。 “什么?太后有危险,你竟然要我坐视?”若夫人难以置信地道。 “谁说太后有危险?她的水性有多厉害,姐姐也知道。”清夫人若无其事地道,“此时想必是在尽力教陈相潜水,强其水性,咱们不必去叨扰。” “就算没危险,咱们去瞧一瞧也无妨吧。”若夫人猛地又是一甩手,这次终于把手从清夫人手中挣了出来,转身便要去。 “我说不许去!”清夫人脸色一寒,冷冷地道。 若夫人身形一停,不由转回头看她。 “你我情如姐妹,最好不要逼我。”清夫人眸透寒芒地盯着她,“不听我的话有什么后果,你心中该清楚!” 若夫人娇躯一颤,脸上血色迅速消失。 她太清楚清夫人的手段,否则当初也不会警告陈言。 更要命的是,她有把柄在清夫人手上! “你……你究竟要怎样……”她无力地道。 “不怎样,请姐姐同我待在此地。”清夫人轻描淡写地道,“太后和陈相的事,你没看见,明白么?” 若夫人容色惨淡,轻轻咬着唇,最终也只能垂下螓首,不敢离开,也不敢再说什么。 清夫人见她听了话,容色转和,柔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才是咱们后宫之人最该晓得的道理。” 若夫人低低地道:“可太后万一真有危险,你……你怎能坐视她……” 清夫人平静地道:“我说了,太后没事。再者,这世上又有谁能长寿千岁万岁?生老病死,终究躲不过,不必太放心上。” 若夫人听她话中透出的冰冷无情,不禁一颤,下意识:“你真的这么铁石心肠么?” 清夫人莞尔一笑:“姐姐说笑了,清儿哪有什么铁石心肠?只不过这世道,让人纵有百般柔肠,也不得不化为金铁,否则像你我这般柔弱的女子,哪有存活之机?” 想到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她也不禁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陈言是要杀太后! 否则不能解释他为何如此大胆,竟敢主动配合太后的试探。 她会选择陈言来做为自己脱困的手段,乃是因为屡次接触,早就知道他绝非那些只懂装腔作势的小聪明,乃是真正有大才之人。 像这样的人,不可能那么愚蠢。 只是她此前也只是觉得他聪明而已,想不到他竟然还如此大胆和毒辣! 但,杀太后确实是治根之法! 嫣夫人借太后来害他们,只要太后死了,那前者便休想再害到他们! 到时候找个溺水的理由,以陈言如今在大周的地位,想来唐韵绝不可能动他,只会选择相信他的话。 看来,自己找陈言还真是找对了。 这招虽然狠绝,但反而正是成大事者方有的手段! 毕竟,无毒,不丈夫! 原本她拖着若夫人说话,是怕太后发觉陈言其实是正常男人手发飚,预先安排点手段。 但现在没必要了。 不过,自己得帮一帮他才行,不能让周围的人过去确认情况。 清夫人看了一眼周围众女,现在她们仍没起疑,但保不齐时间久了,会发现那边的不对劲。 想到这,她眼珠一转,拉着若夫人道:“若姐姐,我有个小游戏,咱们找上众姐妹一起玩玩罢。” 若夫人不敢推拒,心中大为疑惑。 第1487章 来,咱们玩个游戏 平时清夫人人缘极差,不只是众女不愿意与她接触,而且她自己也因为她们没有多少利用价值而不屑于她们接触。 怎么忽然间她改了性子,竟然主动找她们一起玩耍? 深水区,第四次浮出水面时,太后已经疲软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尽可能张着嘴喘息。 她一次次从水底挣上来,又一次次被陈言拖了下去,那体力消耗岂是长年养尊处优的她撑得住的? 陈言就跟粘在她身上一样,始终从后面把她搂着,她一个女子,能撑到现在都已经是奇迹了! 至于在水下发生的一切,她光是想想,都是面红耳赤,羞不可抑。 溺水之人哪来什么分寸,胡抓乱捏、东挤西蹭,尽是些不可为人道的亲密举动。好在他们是在水中,不然被人瞧见就完了。 而且,第三次浮上水面时,她就已经惊觉一件大不妥当之事。 继内衣之后,不知何时,她亵裤也掉了…… 而且内衣脱落后只是套到了她腰上,裤子掉得更彻底,直接就不见了! 她没空细找,但想来定是方才与陈言纠缠时掉到了池底。 这使得二人之间再没任何间隔,毫无保留地贴在一起! 要是正常情况下也就罢了,可此刻他那男人家的物件正狰狞昂首,虽然证明了他此前骗了人,但要命的是二人挣扎纠缠下,方才在水下着实有了些不该有的触碰! 要是被人知道,那就真完了! 身子突然一沉。 太后疲极累极,根本来不及闭气,已被陈言再一次拖入了水下。 她顿时吃了一大口池水,眼中现出绝望。 完了…… 浅水区,众女围着清夫人,面面相觑。 “如何?只要有人能赢下妹妹我一局,我便让她打一耳光。”清夫人笑盈盈地道。 “真的假的?”一女狐疑地道。 “自然是真的,而且众位姐姐尽管用力搧,我绝不反抗,而且保证事后绝不找你们的麻烦。”清夫人认真地道。 众女不禁大为心动。 她们对清夫人不满已久,却没想到方才她竟然过来说什么要与众人玩个小游戏,输了就搧耳光! “要玩什么游戏?”另一女好奇地问道。 “抛球。”清夫人解释道,“咱们就站在这水中,隔一丈之距,我一人独挑你们众人。我只拿一球,你们最多可拿三球。咱们互掷,若你们打中了我,便算我输。若我打中了你们,则算你们输。” “你说真的?你一个人对我们这么多人?而且我们还能拿三个球?”一个女子吃惊地道。 众女也无不心动,这简直是碾压性的优势啊! 三个球,就意味着一个回合就能扔她三次,又或者一起扔,三个球的命中率肯定比一个球高多了啊。 “我知诸位姐姐素来对清儿颇有微词,”清夫人柔声道,“清儿有心与诸位姐姐尽除前嫌,便借此来致歉。” “好!这可是你说的!事后你可别找我们麻烦!”一女兴奋地叫道。 “清儿虽是女子,但也当如男儿一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清夫人双眉一扬,毫不犹豫地道。 众女个个跃跃欲试,哪还有空去留意太后他们那边情况? 这么好的解气报仇机会,岂能错过! 池中原本便有众人之前玩耍用过的绣球,以竹条为框架,表面覆了布料,轻巧而不易伤人。 当下众女依言,与她分立两边,连若夫人也满头雾水地站到了她们那边。 奇怪了,清夫人绝非那种肯吃亏的性子,怎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清夫人故意选择自己面对太后他们那边的方向,以便让众女都背对那边。此时站立已定,她娇喝道:“开始!” 对面众女商议了一番,让三个较为年轻的女子先拿球,几乎同时将手中的绣球朝着清夫人狠狠扔了过去。 清夫人瞅准了时机,向旁边跨了一步,三个球均从她身边而过,没击中她。 “该妹妹啦!”她一声娇笑,扬手蓄力,把绣球往众女处就是一扔。 众女大惊,慌忙闪躲。 “哎呀!”其中一女躲闪不及,被绣球打中,顿时惊呼出来。 “嘻嘻,第一个回合,可是我赢了哦!愿赌服输,请姐姐受罚。”清夫人甜笑着走了过去,也不客气,对着她娇嫩的脸蛋上猛地一搧。 啪! 狠狠一记巴掌,打出了清脆的响声。 对方脸蛋上迅速浮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委屈又不甘地捂着脸看向清夫人:“你!”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珠。 清夫人甩了甩自己的玉手,柔声道:“机会还多得是,咱们继续呗。”又回到了之前站立之地。 那挨打的女子红着眼,抢着过去,把己方三个绣球都捡了回来,叫道:“这回我来!” 众女知道她心中不甘,不好反对,只得任由她一个人拿着三个球,呼呼呼地扔了过去。 清夫人咯咯娇笑,左闪右躲,三个球一个也没打中她。 闪完之后,她随手一掷,对面众女惊呼着闪躲时,又有一女被打中。 啪! 耳光声过后,又多了一个眼中啜泪、心中不甘的女子。 “姐姐们加油呀,别老是让我一个人搧耳光,人家手都搧疼了呢!”清夫人火上浇油般故意道。 众人被她这话激得更是又怒又急,更是没心思去理会深水区那边的情况,气呼呼地再次捡回绣球,与她大战起来。 然而,转眼又是三个回合过去,清夫人一次没被打中,她们这边却又有两个回合有人被击中! 挨打的女子加到了三个,之所以不是四个,乃是因为第一个被打的女子又挨了一记,这下变成了两边脸蛋上都是巴掌印了…… 若夫人一直站在最边缘处,多看了几个回合,终于看破端倪,恍然大悟。 这游戏看着是她们这边占优,实则不然。 人数多,反而使得她们目标大,清夫人不需要瞄准某一个目标,直接往她们人堆里一扔便极易击中其中某一个。 反之,她一个人而已,她们扔球时目标太小,反而没那么容易扔中。 第1488章 冤魂索命来了! 此外,虽然她们球多了两个,但数量上并没有到压倒性的优势,加上扔的时候全都盯着一个点扔,自然清夫人躲开的机会大增。 不过虽然看破这一点,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众女上了火,继续跟清夫人对战。 转眼十多个回合过去,众女玩得激烈,连水池外的宫女也全被吸引了注意力。 清夫人娇笑声不断响起,对面十来个女子,已经有过半都挨过了她耳光,而且多数挨了不只一次。 不过她始终没忘了正事,每当察觉有人想朝太后他们那边张望时,便故意高声大叫,又或者出言挑衅,使得众女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这边。 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太后之死,将是大事,若是唐韵知道是她和陈言联手所为,凌迟都算轻的! 不过,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玩到兴头时,她忽然一愣,停下了动作。 一个绣球呼地一声飞过来,打在了她胸前。 “我打中了!”一女欢呼叫道,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右手蓄起了力。 她方才挨过清夫人两记耳光,心中怒火冲天,决心这一巴掌定要打回本! 众女也无不大喜,期待地看着,个个幸灾乐祸。 也不知道清夫人是犯了什么病,居然停了下来,没有躲闪。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打到她就行! 呼! 那女子奔到近前,抡圆了巴掌,一耳光就搧下来。 哪知道清夫人猛地一抬手,抓住了她手腕。 “你想出尔反尔!”那女子惊怒交加。 “不是,太后他们人呢?!”清夫人指着深水区那边疑惑地道。 方才她偷偷朝那边望了一眼,竟发觉那边水面上平静无波,没了动静。而此前,哪怕是太后和陈言沉下水去后,那边水面上都会有大量涟漪浮起来。 这让清夫人大吃一惊,心想难道不只是太后,连陈言也一并溺死在里面了?!这才未能及时躲闪。 “什么?”众女无不错愕,赶紧转头望去,果然,哪还有太后和陈言的身影? “难道太后和陈相出事了?!”一女惊道。 “快,快去瞧瞧!”本想搧清夫人耳光的那女子也吓坏了,慌忙转身朝那边而去。 清夫人定了定神,秀眉大蹙。 若是连陈言也死了,那就麻烦了! 没了他帮忙,自己还怎么出宫?万一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种,几个月后肚子大起来,她同样死定了! 众女连同宫女一起,在深水区找了又找,来回清了好几遍,没见着太后与陈言的身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会失踪的? 清夫人反而松了口气,看这意思,陈言该没死。毕竟如果是陈言死了而太后活着,后者肯定会叫喊起来。 不过,二人怎会消失的? 足足找了一刻钟,都没找到二人的踪影。 众女焦急万分,一女叫道:“快去禀报皇上!”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岸上传来:“来人啊……” 众女一震,纷纷转头朝岸上看去。 水池周围栽满了花草树木,此时在一丛半人高的花团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来,赫然正是陈言! “陈相,你怎会在那?!太后呢?”一女惊呼道。 “太后在……咳咳……在这……”陈言有气无力地道。 此前所有人都在水池里寻找,完全没想到二人竟然已经上了岸,无不大喜,纷纷游到就近的池岸边,攀爬了上去。 清夫人只见陈言露头而不见太后,心中一喜。 定是成了! 她跟着众女上了岸,绕到了那边花丛后面,只见太后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阖,没有动静。 清夫人下意识朝陈言看了一眼,正好发觉他朝自己看来,还眨了眨眼,顿时彻底放下心来。 果然如此! 这下,嫣夫人再没办法借太后害她了! “太后?!”众女见太后那模样,无不惊骇尖叫,扑了上去,伏在太后身上恸哭不已。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子老成一些,惊骇地看着陈言。 “方才太后教我游水,我一时腿上抽筋,沉到了水底。” “是太后不顾一切,潜下去将我救起。” “还拼了命将我拖到岸边,拖上了岸……” “可太后她自己……她自己却……天啊!” 陈言说到这里,眼泪哗哗直流,泣不成声。 “太后!” 众女听得陈言这一番话,更是悲泣不已,其中一个竟然尖叫一声,软软昏倒在地。 清夫人一边假装抹眼泪,一边暗叫厉害。 要不是她猜到他要干什么,定会被他现在的样子蒙骗过去。 她留心扫了太后一眼,心中一紧。 不好!有破绽! 太后内衣亵裤都穿得妥妥当当,但这显然不正常! 要是按陈言的说法,她拼尽全力才把陈言拖上去,身上衣物怎可能这么齐整?肯定凌乱不堪啊! 这时候她也不可能提醒陈言这问题,心思一转,哭着上前:“太后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一边哭一边跪落在太后身边,扑到她身上,手上小动作不断,悄悄把太后的衣裤都给弄得乱了一些。 弄完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继续假装痛哭。 正哭得厉害,她忽然一僵,张大了嘴,哭声也止了下来。 此时她半边身子伏在太后肩上,眼眸正好对上太后惨白的脸。 却见太后本来紧闭的一双眼睛,竟然睁圆,正瞪着自己! 清夫人遍体生寒,想要退开,却是四肢乏力,无力后退。 死人怎会瞪着自己…… 难道,是太后晓得她和陈言下了毒手,死不瞑目,化为冤鬼回来向自己索命?! 众女仍在悲哭,但听在她耳内,却似远在天边。哪怕周围这么多人,她仍感觉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太后的冤魂独对。 就在她冷汗层层渗下、几乎昏厥过去时,心中闪过一念。 还有陈言在啊! 这事又不是只有她参与,真正的凶手是陈言,冤魂肯定也要索他的命! 他鬼点子也多,找他帮忙!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陈言,吃力地道:“陈……陈大人……” 第1489章 多谢太后救命大恩 陈言见她梨花带雨的脸上现出掩不住的恐惧,不禁一愣。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方才清夫人的哭泣是装出来。 那她此刻脸上的恐惧从何而来? 毕竟这妞现在算是他的女人,他不能坐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直接安慰她,唯有爬起身,走了过去,道:“夫人哪里不舒服么?让我送你去歇一歇罢。” 所幸周围其他人兀自悲伤欲绝,正哭得稀哩哗啦,无人留意。陈言走到近前,探手将她扶了起来。清夫人感觉到他虽然不算结实但还比较有力的臂膀,原本惊恐的心不禁一宽,软软靠在他怀中。 自认识陈言之后,这还是头一回,她对他有这种没有功利心、发自本心的安全感。 她缓过神来,声音微微颤抖,悄声道:“她……她回魂儿了……” 陈言奇道:“谁?” 清夫人快哭出来了:“太……太后……” 陈言一呆:“太后?回魂?她怎可能回魂?” 清夫人见他不信,有点急了,悄声急道:“她真的回魂了!方才,我瞧见她睁着眼瞪我!” 陈言断然道:“不可能!” 清夫人颤声道:“你……你不信我?” 陈言哂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太后绝对不可能回魂。回魂,得是个死人对吧?可太后活得好好的,怎可能回魂?” 清夫人一愣。 过了片刻,她才睁大了双眸:“什么?你不是杀了太后么?” 陈言吓一跳,赶紧把她扶到一旁,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怎可能杀她!” 清夫人结结巴巴地道:“方才你们在水里不是……”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过是趁着那机会整整太后,顺便占点便宜,想来清夫人是远远瞧见,误会了当时那情景。 “莫要胡说,当时我腿抽筋,太后拼了命救我而已。”他正色道。 “啊?你方才竟然真没说谎?”清夫人有点傻眼了。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是自然。”陈言有点心虚地道。 这当然不是实话。 方才他借着让太后试探他的机会,着实占了她不少便宜。 在水里假装腿抽筋后,更是大占特占,可以说该占的不该占的便宜,全都占了个遍。 直到太后后来呛了两口水外加精疲力尽昏迷过去,他才慢慢拖着她,从远离众女的一处岸边悄悄上了岸。 陈言想到上岸后发生的事,不禁心中一热,下面又有了些反应。 花丛后,树荫下,那无人留意的所在,没人会知道,大周的太后经历了什么…… 自然,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去,包括对太后。 “你不杀她的,那为何要回来配合她,故意让她试探你?!”清夫人彻底懵了。 “等等,”陈言突然回过味儿来,“你怎会以为我要杀太后?” “不杀她,咱们的事就会暴露呀!”清夫人脱口道。 “嘘!小点声!”陈言连忙捂住她的小嘴,“不是什么事都非得打打杀杀才能解决,多的是解决办法。更何况,杀太后多大罪,我疯了吗非得走这条路?” “啊?那你回来是……”清夫人这下是真不明白了。 “我不是叫你放心了吗?你就安心看着罢。”陈言趁着别人没注意,在她腰上捏了两把,这才将她松开。 清夫人糊涂了,疑惑地看着他。 他到底有什么法子? 却见陈言回身走向太后,一边过去,一边叫道:“太后,你醒了!” 这一句瞬间让现场所有悲泣者安静下来,十来双眼睛震惊地看了看他,又看向太后。 然后才发觉太后双眸睁着! 最近的几个女子吓得尖叫一声,朝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们都以为太后过了世,这一惊可想而知。 陈言快步到了跟前时,跪落在地,见太后虽然睁着双眼,但瞳孔发散,目光有些涣散,显然是还没从之前的劫难之中恢复过来。 “太后她……她没死?”一女颤声道。 “这是自然。太后只是呛了几口水,但好在我给她做了心肺复苏,没大危险。”陈言解释道。 众女这才明白过来,无不尴尬。 他不说,谁知道太后没事啊!方才那模样,就跟人死了一般…… “哀……哀家这是在天上么……”太后芳唇轻颤,艰难地说出一句。 “太后,您还好好活着呢。”陈言连忙道。 太后目光焦点渐渐凝聚起来,吃力地看向他。 自呛水后,她就昏迷了过去,后面发生的事完全不知道。 陈言露出一脸感动之极的神情,道:“臣自觉必死之际,是太后强拖着臣游到了岸边,还奋力将臣救了上来。太后,救命大恩,臣万死难报!” 说着,对着太后用力地磕了几个头。 太后脑子里昏昏沉沉,一时记忆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母后!母后您在哪!” 焦急的呼叫声忽然传来。 陈言两只耳朵一竖,急忙站了起来,转身一看,只见唐韵快步而来,理也不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而过。 陈言一愣,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她这身打扮是…… 唐韵罕见地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纱衣,透过衣衫甚至能看到她里面穿着的内衣和亵裤。而且,她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别的缘故,浑身衣衫都湿了个透,贴在身上,分外惹火。 不过真正惹起陈言注意的,还是她衣衫内的粉背上,赫然有多个圆形的印记,看着像长了斑似的,着实有些古怪。 “母后,您没事吧?!”唐韵急切地上前,跪在地上,将太后搂住,哭道,“孩儿听说您出了事,赶忙赶来,您……您可别吓唬孩儿……” “皇上莫哭,哀家没事,好好的。”太后心疼地想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珠,无奈身子发软,根本抬不起手来。 “真的没事?”唐韵这才松了口气,止住了眼泪,却仍有些担忧地追问道。 “身子有些酸疼,其余倒也没什么。”太后安慰道。 其实这话不全是实话,除了力竭而生的酸疼之外,身上还有些地方像是被撞击或者抓捏后的疼痛。 比如,熊脯处…… 等等,那地方之前好像被谁抓捏过……还蛮用力的…… 第1490章 他居然认了! 太后想到这里,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回来,终于完全恢复了清醒。她脸色一变,猛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振起了身子,指着陈言尖叫道:“皇上!快快将这秽乱宫廷的无耻淫贼抓起来!”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唐韵愣了片刻,看看陈言又看看太后,道:“母后,您说什么?” 太后原本惨白的脸涨得通红,怒指着陈言:“皇上,此獠罪大恶极,诈作不能人道,欺瞒于你我,却在宫中与人苟且!” 唐韵失声道:“什么!陈言!你作何解释!” 陈言惶恐道:“臣冤枉啊皇上!臣这情况,您比谁都清楚,臣哪有什么欺瞒……” 太后气得火冲头顶,恼怒地道:“你还想狡辩!方才哀家已经探得清清楚楚,你明明可以人道!” 在场所有人无不听傻了眼,站得最远的清夫人则是脸上血色尽失,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 完了! 唐韵吃惊地道:“探?这如何探得?又为何要探?” 太后一时语塞。 糟了,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无论是利用先帝遗孀,还是自己亲身上阵,都是不可对人言之事。她原本也没打算说出自己是主动要探,只是方才失了言,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幸好她反应还算了得,急中生智,忙道:“皇上误会了,不是哀家主动要去探的,而是方才哀家教陈言游水,无意中有了些触碰,竟发现他有了反应!” 唐韵越听越是糊涂,疑惑道:“太后为何要教陈言游水?” 太后支支吾吾地道:“陈言说他不擅游水,哀家便……便……” 唐韵睁大了双眸:“他不擅游水,太后为何便要教他?” 太后没辙,只好把自己提议比赛的事说了出来。 唐韵蹙眉道:“太后提议比赛,他一个外臣,竟敢参与其中?” 太后张了张嘴,额头汗珠隐隐浸出,一时说不出来。 陈言插嘴道:“回皇上,不是臣想答应,是太后问臣,臣怕扫了太后兴致,才答应的。” 太后有心反驳,但却没法反驳。 毕竟,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唐韵见她神情反应,立知陈言没撒谎。她心中微微一动,头也不回地道:“朕尚未有机会询问,陈相为何这身打扮?莫非,宫中之人玩水嬉戏,陈相身为外臣,竟敢同戏其中?” 陈言苦着脸道:“回皇上,是太后让臣下水的。一开始臣断然拒绝了,但太后她非逼着臣下水不可,臣没辙,只好从了。” 唐韵一时错愕,问道:“太后,他所说可是真的?” 太后脸蛋越发涨得通红,分辩道:“开始确实是的,但后来是他自愿的。” 陈言哀叹道:“臣不自愿也不行啊,不自愿,太后您能答应么?” 太后怒道:“你胡说什么,后来你明明要走了,却突然又回转来,央求哀家让你下水!” 陈言一副委屈小媳妇的神情,无奈地道:“是,太后说得就是。” 太后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陈言这说法太容易误导人了!搞得好像她在撒谎一般。 可要命的是,当时现场只有她、清夫人和陈言在,没人能证明她的话是真! 果然,唐韵见周围众女均神情有异,心下已暗暗觉得太后是为了面子而撒了谎。 不过她不可能戳破太后的谎言,唯有道:“太后,那您一开始为何要……” 她非无智之人,更知太后绝非轻佻者,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强邀陈言下水,这中间必有缘故。 太后含含糊糊地道:“哀家是……是见陈言热得浑身是汗,有心让他凉快凉快。” 唐韵愕然道:“就为这?” 太后心虚地移开目光:“对……对。” 唐韵心中起疑,不过没追问,只道:“那太后说陈言欺瞒一事,可有证据?” 太后气道:“是哀家亲自确认,难道皇上还不相信哀家?” 见她这般神情,唐韵也不由心中一软,温声道:“不是朕不信,只是事关重大,须得确认清楚。” 太后听她意思,似乎不想就这么处置陈言,不禁急了:“哀家岂会在这种事上胡言?皇上,请您立刻擒下这厮,还后宫清誉!” 唐韵劝道:“太后所言自然不会胡来,既是如此,当然更不怕确认了,便让朕弄清楚事情原委,再作处置可行?” 太后见她始终坚持要细查,更是又羞又急,不禁颤声道:“皇上,哀家可是您的亲娘啊!您怎能不信哀家!” 唐韵柔声道:“不是朕不信母后,若朕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自然绝不犹豫。但如今朕是一国之君,若要处置一国之相,当然须得有实证,否则岂能服众。” 太后被她说得没话讲,心中委屈到了极点。 这件事明明是她占着理,为何说着说着,变成像是她要陷害陈言一般? 唐韵转头望向陈言,道:“陈言,你可有话要说?” 陈言一脸懵逼:“臣实在不明白该说什么,太后指责臣蒙骗于皇上和太后,可臣并没有啊!” 唐韵双颊微晕,再道:“这么说,太后说你可以行房,你是不承认了?”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回皇上,太后没说错,臣现在是可以行房啊。”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既然你不承认,那朕只有安排……咦?你说什么?”说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 陈言一脸严肃:“太后没说错,臣现在可以人道。” 唐韵愣住了。 她都已经准备安排几个美貌女子,确信陈言是否不能人道,却不想他竟然承认了! 太后也听懵了,本来以为陈言会百般否认,想不到这厮居然一口承认! 不远处,清夫人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本来心中还有一线希望,陈言或许真有什么法子,可以避过这一劫。 可没想到,他竟然认了! 只听陈言接着道:“这事,皇上不是也知道么?” 唐韵奇道:“朕怎知道……等等,莫非你说的是……” 陈言愕然道:“难不成皇上竟然忘了,臣中了伊公主的宁心香之毒后,服了那解药荡女崩,药性猛烈,让臣如今没法控制吗?” 第1491章 罪全在臣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太后和众女均不知道,听得满头雾水。 但唐韵却是一清二楚,顿时恍然:“原来如此!母后,误会,这只是个误会啊!” 太后吃惊地道:“皇上,什么误会?” 唐韵长松一口气,笑道:“母后且听朕说来。” 说着,将前后之事一一说明,一直说到陈言饱受荡女崩之苦。 众女无不听得瞠目结舌,太后更是听傻了眼。 外围的清夫人直到这刻,才终于明白陈言在耍什么把戏,惊喜交加。 陈言早就想透了,这件事若是他躲着,太后必不罢休,肯定还会再设法试探。 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她想试,就让她试! 就算试出来他其实可以行房,他也可以将此事推到荡女崩身上! 而且,此事有皇上背书,可信度立刻成倍增加,哪怕是太后,也只能选择相信。 这样一来,便可解开太后的猜疑,让嫣夫人的毒计彻底破灭! 唐韵说完前因后果,接着道:“母后,依朕之见,此事实不能怪陈相。他如今因为药性,受不得女子的刺激,您又突然强邀他入水,与众人嬉戏,自然难免激起药性。” 说到中间时,她还有意在“强邀”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太后震惊之极,喃喃地道:“难道,真的是哀家错怪了他?” 扑通一声,陈言跪倒在地上,高声道:“此事岂能怪太后?太后掌管后宫,心切大周国仪,遇到可疑之处,自该严查细审。此事,罪在臣!” 唐韵意外地道:“你?你何罪之有?” 陈言一脸痛悔之色:“臣未能先将此间事由禀明太后,方致太后误会,责不在臣,又在何人?” 他这么狂揽责任,搞得众女无不心生敬意,太后更是愧疚大生,脱口道:“此事怎能怪你?是哀家误信馋言,方才……” 她刚说到这里,唐韵错愕道:“等等,母后,您说误信谗言?谁的谗言?” 太后这才惊觉失言,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说出嫣夫人倒不要紧,关键是说出她来,唐韵就会知道今儿这事是她太后布局设计的,那她之前说的无意中察觉陈言有男子反应一说,便再立不住脚。 唐韵见她这般神情,忍不住娇嗔道:“母后!” 太后无奈,只得将嫣夫人进言之事说了出来。 唐韵听完她的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这么说,太后强邀陈相入水,乃是早有预谋,而非临时起意?” 太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下眼皮不敢看她。 陈言急忙道:“皇上,纵然如此,此事也不能怪在太后身上,罪责仍是在臣。” 唐韵瞪他一眼:“朕倒想听听,这次你又有怎样的说辞,能把责任揽到你身上?” 陈言恭敬地道:“以男子之身,时常出入后宫之内,实是不该。臣授人予柄,方让小人有可趁之机,进献谗言,致太后误会!皇上请想,若臣不入后宫,那些小人岂有机会坏君臣之情?” 这几句强行大包大揽说得太后都有点不好意思,唐韵本来挺生气,但被他这几句话出口,搞得不禁笑了起来:“陈言啊陈言,你还真是能扯。照你这么说,太后肯定永远不会犯错了。”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臣只是就事论事,太后会不会犯错,臣不知道,但这件事,确实错不在太后。” 唐韵轻哼一声,说道:“照你这说法,那朕该罚你了?” 陈言挺胸道:“臣受不受罚不重要,重要的是,请皇上莫要怪责太后。” 唐韵白了他一眼,道:“行了!马屁适可而止,拍得太多,就太腻人了。此事首责是在嫣夫人,她如今何在?” 太后见她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忙道:“哀家将她接到了慈安宫,此刻就在宫内。” 唐韵容色一沉,冷然道:“谗言祸宫,罪该万死!” 众人均看出她眼中杀机,不敢说话。 太后欲言又止,终究没敢说什么。 毕竟这次的事关系太大,险些害了大周顶梁柱,嫣夫人的罪责确实太大,唐韵生气也是应该。 “皇上,臣有一个疑惑。”陈言忽然道。 “什么疑惑?”唐韵看向他。 “方才听太后言道,她依嫣夫人之言去了那役院,发觉内中铺设有华床锦被。”陈言缓缓说道,“那绝非臣与清夫人幽会所设,故而只可能是嫣夫人为构陷于臣,布设了那些。但嫣夫人此前身在寒宫内,不可能办得到才是。” 唐韵微微动容。 的确,陈言言之有理! “你的意思是,她有同党?”她脱口道。 “臣大胆猜测,她不但有同党,而且其同党可在宫内行走而不惹人疑窦。”陈言沉声道,“所以只抓嫣夫人并不能彻底解决宫中这隐患,还需要探出她的同党才行。” “哼,将她下入大牢,还怕她不说?”唐韵寒声道。 陈言吓一跳,心说你把她下到大牢,岂不是立马就知道我撒了谎? 毕竟,役院内的铺设并不是什么同党所做,而是清夫人干的。 好在他反应快,连忙道:“这,万万不可啊皇上!若是下了大牢,宫中这件丑事,哪还瞒得住?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传遍京城!” 唐韵沉吟起来。 确有道理,今日之事传出去后宫声誉必毁,必须想个保密的法子才行。 太后心念一动,提议道:“依哀家看,此事不如交给陈相查证。一来,陈相素来足智多谋,自有办法查明;二来,陈相本就知道此事,口风又紧,不虞外泄。” 唐韵点头道:“母后所言甚是,陈相,那此事便由你处置吧。” 陈言恭声道:“臣自当尽力而为。” 几步外,清夫人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陈言反其道而行的法子,竟然真的有效! 而且,比之她原本以为的杀太后之法,陈言的法子显然好了不知道多少。 杀太后,将犯大罪,一旦被查出来,抄家灭族在所难免。 而现在,不但避免了这结果,而且还让太后对陈言心怀愧疚,以后若有人再想借太后对付陈言和她,太后都必然会多帮着他们一些。 但,这还没完。 第1492章 天子之观 如陈言一般,清夫人也已猜到嫣夫人必有帮手,否则怎可能这么准确掌握到她和陈言幽会的事? 所以要彻底根除嫣夫人的威胁,必须将其同伙一并铲除! 但陈言不能这么说,故而撒了个谎,说役院的华床锦被乃是嫣夫人的同党所设,而因为皇上和太后已经确认嫣夫人乃是诬告,这说法也合情合理。 再借这来调查嫣夫人的同党,便不必担心被人怀疑。 “清妹妹,你且过来。”太后忽然招手道。 清夫人一惊,但却不敢表露出来,急忙快步过去。 却见太后对她歉然道:“此事都怪哀家,误信奸人谗言,哀家向你道歉。好在及时看破,未令你遭受太多委屈。” 清夫人眼眶一红,盈盈跪落:“太后莫要这么说。清儿在宫中,唯一的亲人便是您。莫说今日清儿还没怎么受委屈,纵然真的委屈了,清儿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太后大为感动,将她扶了起来,哽咽道:“苦了你了!” 清夫人恰如其分地泪珠落下,与她哭作一团,惹得周围众女也无不落泪。 唐韵虽同为女子,却不爱以泪洗面,秀眉微蹙,朝陈言使个眼色,转身走开。 陈言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十多步外,唐韵才停下,看了看他:“你这身打扮,倒也别致。” 陈言差点一句“皇上这身打扮也挺别致”迸出口,但当然不敢那么说,只能陪笑道:“臣也没法子,太后非要我……皇上可否稍等,容臣先去更衣。” 唐韵摆摆手,说道:“不必了,朕还有事,几句话的功夫,说完就走。方才听人禀报,说你有事来找朕?” 陈言肃容道:“禀皇上,行刺的刺客已经抓到,臣的下属也已审出结果。” 唐韵精神大振,急问道:“你是如何抓到的?” 当下陈言将以梁定为饵之事说了出来。 唐韵听得眉飞色舞,赞道:“果然还是你鬼点子多!” 原本她以为抓住刺客怎也要花段时日,不曾想陈言下手这么快,十二个时辰都没到,不但抓住了人,还审出了结果。 陈言陪笑道:“其实事前臣并无十分把握,多亏皇上鸿福齐天,方能如此顺利。皇上,您看您是亲自与臣去见一见刺客,还是由臣转告审讯的结果呢?”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亲自一见!但朕现在仍有事,脱不开身……”说着秀眉再蹙,有些犹豫。 陈言问道:“皇上的事要耽搁很久么?” 唐韵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算了,告诉你也无妨,玄娲观仙姑正为朕开天星,每日须得做足两个对时。” 说着,转过身,将后背展示给陈言看:“瞧见了吗?” 陈言早前就看到了她后背纱衣内隐现的一个个圆形痕迹,奇道:“这是什么?” 唐韵转回身来,解释道:“此乃仙姑为朕所开的天星,每一点天星均代表着上天一路星宿,一共要开二十八路。七日开星之礼结束后,朕会得二十八路星宿护佑,固我大周江山龙火不灭!” 陈言听得有点懵。 开天星? 星宿护佑? 这都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 不过他也清楚,大周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估计只有他一个,在这时代,信神信鬼远比相信科学要盛行,哪怕是卿儿她们,甚至包括张大彪等纳抚营军士,也大多相信鬼神之说。 像唐韵这样一国之君,更是坚信“皇权天授”那套,自然十分信奉。 他心念一转,虚心问道:“请问皇上,玄娲观又是什么所在?” 唐韵讶道:“你竟不知此观?” 陈言疑惑道:“臣应该知道么?此观莫非十分有名?” 唐韵:“……” 这家伙有时候像是手眼通天,什么都知道,但有时候真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有不有名的问题。” “玄娲观乃是朕的师观,朕少时曾在那里学艺三年。” “朕身边的凤翎卫中,有一部分,便是从玄娲观出来的。” “而且,燕王之乱时,玄娲观曾遣观中道者力助于朕!” “故而,朕登基时,便赐封玄娲观为‘天子观’。” “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玄娲观的观址,就在地运福宅后面山脊上!” “离地运福宅不到五里地,每日观中鸣起的晨钟,在地运福宅中是可以听到的!” “难道你每日在宅中眠睡时,竟未听到过?” 唐韵哭笑不得地道。 陈言一愣:“等等,钟声?” 呆看她片刻,失声道:“原来那每日天尚未明时响起钟声,就是那里传来的?!” 神情陡然转怒,火大地道:“好啊,原来就是那破观每天趁我睡得正舒服时乱敲钟,扰了我的好梦!这笔账我可记得久了,明儿我就去把那破观的钟给拆……咳咳,没啥。” 却是发火发到一半,见唐韵神情不愉,他终于清醒过来,赶紧讪讪闭嘴。 那钟声就跟定时闹钟一样,每天天明前准时响起,就像是能无视空间距离的物理特性一样,清晰传到他卧房内,搞得他定时醒一次,睡懒觉都睡得不踏实。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钟声来处是哪。 和他前世不同,这时代很多城池都有城内山,洛城便是如此,不但有山,而且还不只一座,虽然都是丘陵类的低矮山峰。 福宁街后面是一片连绵的山陵,没什么人出没,甚至还有野兽。 当初大梁行刺襄王时,便是从那里行进。陈言罕有去那的时候,想不到山上居然还有这么座观宇。 可惜,那地方既是唐韵的师门,还被赐了封号,他肯定不能动它了。 唐韵瞪着他道:“你少给朕打它的心思!朕……” 正说到此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冽:“皇上!” 这声音颇剧穿透力,而且声音中隐带一丝不悦,听得陈言大愕。 啥人这么大胆,敢对唐韵用这种语气喊叫! 但转头看去时,声音来处是在花园外,没看到是何人所发。 回想方才所听的音色,似是个女子之声? 第1493章 吹可以,别太过 唐韵却一惊,忙道:“朕听说太后出事,断了开天星来的,仙姑生气了!不能再在这耽搁了。那内应的事回头再说,你先去处置嫣夫人之事。” 说完高应一声:“朕来啦!”快步而去。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小跑着过去。 不用问,方才那喊声定是那什么玄娲观的仙姑所发。 “陈相,咱们走吧。”甜美的嗓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清夫人与怜珠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方才说话的正是前者。 “走?”他微微一愕。清夫人这也太大胆了吧?刚刚才撇清关系,她竟然就敢过来与他说话?好在跟来的是怜珠,不是别人。 “大人不必担心,是太后让妾身来的。”清夫人看破他心中想法,浅浅一笑。 “这是为何?”陈言讶道。 “太后说,这次嫣夫人毒计狠辣,险些害了妾身,特令妾身当面斥骂于她,以还我公道。”清夫人甜笑道,“故而派了怜珠引咱们去见那毒妇。” “原来如此。”陈言这才放下心。 说到底,就是太后过意不去,让清夫人去过过嘴瘾,骂骂嫣夫人出出气,甚至打几巴掌也有可能,算是补偿吧。 慈安宫后面一间小屋内,嫣夫人有些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太后说要确认清楚,这事嫣夫人虽有把握,但事到临头,终究难免紧张。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怜珠走了进来。 “是你?太后呢?”嫣夫人错愕道。此前太后不许任何宫女来与她接触,不可能让怜珠独自来见她才是。 “太后尚在花园,令我来向夫人传话。”怜珠不冷不热地道。 “太后让你来的?”嫣夫人精神大振,“结果如何?” “如夫人所言,太后试探之后,确认陈相确实可以行房。”怜珠仍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 “太好了!”嫣夫人终于得到确认,狂喜欢呼出来,激动至极。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终于可以翻身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冷静下来,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去见太后了?” 怜珠摇摇头:“不行。” 嫣夫人错愕道:“这是为何?” 怜珠认真地道:“太后说,在见她之前,夫人需先与两人一见。” 嫣夫人奇道:“见谁?” 怜珠侧身退到一旁,说道:“是这二位。” 嫣夫人愕然看向房门外,只见两人联袂而入,均是面带灿烂笑容。 嫣夫人瞬间僵住。 清夫人娇笑道:“嫣姐姐,别来无恙。看来寒宫的日子并未磨去您的锐气,真是令小妹既是欣慰,又是恼怒。” 说到恼怒二字时,她眼中露出明显的杀机,看得嫣夫人不禁身子一颤,下意识退了一步,尖叫道:“你们怎会来这!” 旁边的怜珠道:“太后说,夫人虚言构陷,意图抹黑后宫清誉,以及陷害大周国相,合该重惩!” 嫣夫人震惊之极,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不是说已证明陈相可以行房么?!” 怜珠点头道:“对,确实已验证这一点。只不过,陈相乃是身中毒物,因缘巧合下暂时能够行房。而且此事刚刚才发生两三日,与夫人所说的并不吻合。” 嫣夫人一把抓住她胳膊,惊道:“你是说,他其实……” 怜珠轻轻挣脱她的手,道:“陈相身为男子,有这难言之隐本已十分可怜,想不到夫人竟还以此污蔑于他,真是令人……” 嫣夫人陡然从山顶跌到谷底,一时慌了心神,尖叫道:“不可能的!明明他是正常男子!你们怎能……” 怜珠露出厌恶之色,直接截断她的话:“此事皇上亲自出面证明,岂能有假?” 嫣夫人浑身剧震,失声道:“什么!” 忽然间,她晓得自己完了。 如果是别人作证,那还可以争一争。可如果是唐韵出面,那就意味着她保定了陈言,无论事情真相如何,这事都没戏了! 陈言忽然道:“怜珠姑娘,可否让本官与她单独一谈?” 怜珠点点头,道:“那婢子先出去了。”说着行了礼,退出了屋子,还将房门带上。 屋内只剩三人相对,陈言这才看向嫣夫人,淡淡地道:“你要害清夫人,本官可以理解。但可惜,你走了最错的一条路,竟敢连本官一并坑害,那便注定了失败。” 嫣夫人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泣道:“我……我本来没想的……” 陈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没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夫人虽在深宫,也该明白那些敢招惹本官之人,是何下场!” 嫣夫人不禁想到听过的传言,眼中透出无限绝望。 清夫人咯咯一声娇笑,走到她身前,柔声道:“嫣姐姐,太后令我前来当面斥骂于你,但咱们姐妹一场,纵然你再怎么狠心相对,我又怎忍心呢?” 嫣夫人浑身颤如筛糠,道:“你……你……” 清夫人伸手轻轻托着她下巴,声音温柔之极:“我来只想告诉姐姐两件事,第一,你没说错,其实陈相他是正常男子。那什么药性所致,实是谎言,他乃是真正的男人,在床第间的能耐,可比这世上任何男人都厉害。” 陈言听得有点尴尬,这话就吹得太过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她又没跟这世间所有男子交媾过,怎么知道他比任何男人都厉害? 嫣夫人却听得怔愕难抑,震惊地道:“这是真的?!” 清夫人回头看着陈言笑道:“嫣姐姐不信呢,大人,要不要咱们就在这给她演出活春宫,让她亲眼确认确认。” 陈言一脸黑线地道:“莫要胡说!”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变态,怎可能当着别人面干那事! 不过他也清楚,清夫人其实只是为了报复嫣夫人才故意那么说,倒也没真生气。 嫣夫人来回看着二人,结结巴巴地道:“原来你们两人真的……真的……” 清夫人转回头,露出压不住的得意之色:“这便是小妹来此要说的第二件事,你说对啦,陈相是小妹的真命夫君,那役院也确实是我二人私会之处。” 第1494章 吊起来 嫣夫人呆若木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自己竟是对的! 可心中却没有半点猜对的喜悦。 清夫人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姐姐该明白为何我敢这么大胆地说出来,皆因就算你知道了也无妨,因为太后和皇上绝不会因此责罚于我二人!”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没责罚只因太后和唐韵均不知道二人真有私情。 但来的路上,陈言已经与她商议过,要从嫣夫人口中问出她同党,须得先将她心防彻底击碎。 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她以为连皇上和太后都在他们那边,凭她根本不可能害得了他们。 反正她也没法子去验证这话的真假,在这绝境之下也只能选择相信。 果然,嫣夫人面如死灰,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泪水滚滚而下,伏地悲泣起来。 清夫人心中快意之极,回身走到陈言跟前,竟大胆地环搂着他脖子,娇声道:“大人也有些日子没宠幸清儿啦,不如趁着这机会,就在这里好好怜惜清儿一番。” 说着撒娇一般贴着陈言扭动起来。 陈言虽说荡女崩的药性其实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但仍免被她这娇媚入骨的动作神情搞得心中大热。 他本来以为她是为了报复,方才才故意说要与他当着嫣夫人的面亲热,可这会儿看她这眉眼,显然是真的有那意思。 那边正伏地哭泣的嫣夫人也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着二人,既是惊羞交加,暗道这二人难道真这么不知廉耻,要当着自己面行房? 啪! 陈言重重地在清夫人身后挺翘浑圆的所在拍了一记,板着脸道:“胡闹!” 清夫人轻呼一声,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双颊红晕渐生,腻声道:“一会儿出去可就没机会啦,求大人好生疼爱清儿……” 陈言暗暗心惊,这妞莫不是有暴露癖? 他连忙推开清夫人,喝道:“行了!适可而止,若再敢这般胡闹,信不信本官把你吊起来鞭一顿!” 却不料清夫人又靠了过来,微喘道:“鞭一顿?大人是用什么鞭打清儿呢?” 陈言瞪着她:“带倒刺的钢鞭行不行?” 清夫人一惊,只得讪讪地收了媚态。 陈言再不理她,走到嫣夫人跟前,道:“夫人是个明白人,本官便不与你说废话了。太后与皇上如今震怒,不但要杀你,更要株连你九族!皆因你不只是坑害清夫人与本官这么简单,你若成功,害的将是整个大周的安稳!” 嫣夫人更是哭声大作,泪珠成串成串滑落。 陈言见吓唬她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但本官想来,夫人与我无怨无仇,料来不可能这么针对于我。只怕,这件事是有人指使罢?” 嫣夫人一颤抬头:“大人您……您是说……” 陈言蹲了下来,语气放缓:“若是他人主谋指使,那夫人顶多便算是帮凶。若能戴罪立功,不但你九族可保,连你自己,也说不定能保得住性命。” 嫣夫人连哭也忘了,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所言可可可是当真?” 陈言见她这神情反应,已知她尽入自己掌控。 想想也是,那指使她的人不过是拿她当枪,与她不可能有什么生死交情,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可能不出卖那人来换取自己的平安? “本官自然不会说谎,但是否能把握这机会,就要看夫人的了。”陈言沉声道。 “我……我说!我全都说!”嫣夫人急叫道。 “好,先告诉我,那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嫣夫人张大了嘴,但却没迸出半个字来。 陈言脸色一沉:“看来这机会你并不是真的想把握住。” 嫣夫人大急,叫道:“不不不!我不晃不想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当时入夜后,我正要入寝,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男子,以黑布蒙面,没有自报身份,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知道他姓名身份啊!我只知道,他声音低沉,而且武艺高明,能够自如翻墙进出寒宫!” 陈言冷笑道:“还在撒谎!大晚上的,寒宫里突然出现这么个蒙面人,说了几句虚话,你便信了?你是三岁小儿,还是当本官是三岁小儿?” 嫣夫人急得汗都下来了,一把抓着他胳膊:“大人您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当时我绝望无助,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方才答应帮他啊!” 陈言微微皱眉。 按说嫣夫人现在该不可能还要维护那同党,难道她没说谎? “继续说。”他冷冷道。 “是,当时他说他与陈大人有大仇,想要报复。” “而报复之法牵涉到清夫人,只要我肯帮忙,不但可以顺便替我报仇,还能助我脱离寒宫。” “我……我想着横竖已至此境地,何不试一试,遂答应了他。” “于是按他所说,将他告知的、大人与清夫人在役院幽会之事告诉了来探望我的太后。” “过了两日,太后竟真的在那里找到了您二人在那幽会的证据,还告诉了我,并将我接出了寒宫。” “也是因此,我这才彻底相信了那人的话。” “只是想不到一切竟会……竟会变成这样……呜呜……” 说到这处,她又呜呜哭泣起来,心中懊悔不迭。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绝不可能帮那忙! 陈言眉头深锁,道:“你见过他几次?难道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嫣夫人泣道:“我一共就见过他一回,那晚之后他便再没出现过,委实不知……大人,求您信我……” 自被陈言呵斥后就再没说话的清夫人忍不住道:“若是如此,那你便再没用处,还谈什么戴罪立功?” 嫣夫人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没多少分量,可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更有用的消息,唯有痛哭。 陈言眉宇轻舒,长吁一口气,道:“也不见得毫无用处,这样罢!他的身形体态你总该看到,本官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是。记着,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那可能关系着皇上是否肯放你一马!” 第1495章 黎蕊停职了 两刻钟后,陈言和清夫人才离开了那屋子。 门外的怜珠上前探问道:“大人,可已查清?” 陈言摇摇头:“她知道的也相当有限。”说着简单把嫣夫人招的供说了一遍。 怜珠失望地道:“那岂不是没法揪出那个陷害大人的家伙?” 陈言冷静地道:“倒也不是全然无法,嫣夫人透露的几件事,可助咱们将查找的范围缩小。” 清夫人讶道:“那贱人透露的消息那么少,大人竟也有收获?” 陈言一边思索一边道:“首先,对方可进出寒宫,并不代表他能进出后宫。” 二女同时动容。 她们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但确实如陈言所说,对方能进出寒宫,乃是因为寒宫关押的是宫中的弱女子,连翻墙都不利索的那种,所以只有门口有守卫,而且只有一人,平时都是锁着门,也不怕里面的女子会逃跑。 寒宫的围墙是无人看守的,只要等巡视的御卫或者凤翎卫过了之后,有心之人就能从围墙处翻入,更别说身手高明的练武者,进出不比走门麻烦多少。 但皇宫却不同,对方若是外面的人,想要偷偷翻进戒备森严的皇宫,根本是不可能的。 甚至连偷入后宫也基本不可能,因为后宫所在的内廷和外朝之间,也有大量宫中护卫严守。 “这么说,对方乃是后宫中的人?”清夫人脱口道。 “这倒是未必,只要是在那一天能够进入后宫的人都行。”陈言摇头道,“嫣夫人说之后那人便再没去找过她,有可能是因为那人谨慎,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人只有当日能正大光明地进后宫。” “如此,只要翻查那日进出后宫的记录,便可知道是谁了!”怜珠喜道。 清夫人也不由露出喜色。 后宫进出,甚至皇宫进出,都有专职之人记录在案。像陈言每一次进出后宫,均会被记下来。 而且这不只是针对宫外之人,宫内之人,哪怕是宫女或者御卫、凤翎卫等奉命进出,也需记下,可以说只要是正常走凤门进内廷的,都必会记录在案。 “不错!”清夫人得陈言点醒,脑子也活跃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事是咱们知道的,比如对方是男子,这又可以排除一部分。再者,对方身形体态咱们已大致掌握,又可以再缩小范围!” “夫人真是机敏,的确如此。”陈言赞了一句,“此外,还有一个关键的疑点,那就是对方能说得出役院那个地方的位置,这说明对方很可能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多人同党。” 清夫人一震。 当着怜珠的面,陈言并没有明说,只说奇怪那阴谋者竟然知道役院的位置。 但事实上他想说的是,那阴谋者知道二人幽会之事,实不正常。 除非对方有大把时间可以在宫中调查,否则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换言之,对方不仅仅是可以进出后宫,而且还能在后宫中呆不少时间。 满足这些条件,又是男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宫中的御卫! 御卫并不居住在后宫中,而是住在皇宫外,因此仅有可以大量逗留在后宫中的时间,便是职守后宫之时! 而且宫中御卫巡视时,规定至少须得有四人同行,以防有人以公徇私。 如果那同党要趁着这时间去调查什么,很容易就会被同伴发觉。 这也是为何陈言说是多人同党,只有巡视的几个人全都是同党时,才可能避免被人发觉和举报。 多人同党,目标远比单人行事要大,查起来也方便很多。 本来看着像是毫无线索的事,到陈言这边一通分析,竟有这么多破绽。 忽然间,她有点可怜那阴谋者。 惹谁不好,非惹陈言不可,这不自己找死吗? 等唐韵办完她的事,出来召见陈言,详细听了后者的分析后,不禁纤眉一扬:“哼,照这么说,真又是宫内之人?” 陈言知道她自知道清夫人有问题后,便对宫内之人犯事极为敏感,唯有道:“尚无十成把握,犹需查证。” 唐韵眼眸中闪过复杂之色,说道:“此事便交由青鸢负责,你将一切交待予她便可。待交待妥当,朕便与你去见那行刺的刺客。青鸢!” 屋外青鸢快步而入,一身凤翎卫的装束,行礼道:“臣青鸢听旨!” 陈言见她身上衣着已经穿回凤翎卫统领的服色,心中微微一怔。 青鸢自受伤后,便由黎蕊代领其职。现在前者身子应该是恢复了,所以回复原职也属正常。 但,黎蕊呢? “黎蕊身子不适,朕让她暂时停职休养了。”唐韵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 陈言心中一个咯噔。 不太对劲! 皇上这语气,怎么像是找了个借口停了黎蕊的职一般? 难道自己此前不幸猜中,她在上园春真的发现二人之间已经…… 但若是如此,为何只处置黎蕊,而且还是找了别的借口来处置,而不是把他陈言一并处罚? 唐韵没看他,对青鸢将事情一一吩咐了一遍。 青鸢领命去后,唐韵才转头对陈言道:“有些事,朕可以理解,你不必太放心上。走罢!咱们去见一见那刺客,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能耐。” 前面一句话听得陈言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但他又不能细问,只得答应一声,陪着她离开了皇宫。 刺客昨晚便已移送至陈言的秘密基地,他陪着唐韵到了那处,直接下了地牢。 进去看了一眼,唐韵愣住了。 两条衣衫不整的壮汉,正缩坐在墙角,抱着膝盖哭泣,哭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这怎么回事?”唐韵转头看陈言。 “咳,用了一点刑审手段,皇上,细节就不必在意了,重要的是二人供出的东西。”陈言干咳一声,错开话题。 唐韵忍不住多看了那两人两眼。 如果把两人换成是女人,那他们现在这神情动作就正常多了,像足了两个被人凌辱过的女子的反应。 等等! 她心中忽然闪过当初在这见过的事。 陈言当时也是审讯,找了一群叫花子过来,把受审者给…… 难道这次他又是?! 第1496章 雇佣兵 想到这,她不禁脸上微红,哪还敢继续问下去,道:“他二人的供词呢?” 陈言朝旁边的军士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敬地双手呈交上来。 唐韵接过册子,意外地道:“这么厚?”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对啊,这册子上一共记了三百一十七个问题,从他们姓名身份到他家狗儿有几条都全部记录在内。并且,这只是其中一本,每个人每个问题都答了三次,基本可以保证他们没有说谎。” 唐韵错愕道:“三百多个问题?还问那么细,有必要吗?”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有必要。问题数量繁杂,他们回答时就很难临时编造,只能按记忆中真实的内容回答。虽然不能完全避免编造的可能,但照臣以前的统计,达到九成以上的真实率没问题。” 唐韵不由轻啧一声,道:“加起来一千多个问题,先不说供词要写三遍,问题本身就得把手都抄酸了吧。” 陈言咧嘴一笑,翻开她手上的册子:“皇上请看,这里面其实都不是手写的,而是印刷的。这样的册子臣是提前印了很多,需要审问谁时,拿出来用就是了。至于录下的供词,都是用简记法记录。除了关键问题外,每个问题顶多写三五字,不至于累着。” 唐韵见册子上果然全是印刷出来的字体,这才明白,遂从第一页开始,逐页翻阅。 如陈言所说,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真正关键的内容,则夹杂在其中询问,经常问完一个关键问题又立刻问几十个不相干的其它问题,然后又问出下一个关键问题。 随着翻页渐多,她眼神也渐渐凌厉起来。 陈言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自然明白她为何如此。 这份供词,彻底解开了这几日连番行刺的疑点。 大梁使团中有一个叫柏峰的护卫,正是他将唐韵、梁定等人在上园春行宴之事透露出去,也是他将梁定被释放回四海馆之事泄露。 也就是说,两次行刺,均是此人内应所致。 但供词中不仅仅有这些,这两名刺客,赫然还参与了那日大街上对他陈言的行刺! 换言之,行刺他,与行刺唐韵和梁定之人,乃是同一伙! 不过,对方并非来自哪一国的细作。 他们一伙人有超过二十人,其中大半不是大周人,而是来自各国的流浪武者,被人高价雇佣而来。 换言之,这是一伙雇佣兵。 他们的头子叫那廓,乃是来自大夏。刺杀陈言时,他并未亲自动手,但行刺唐韵和梁定时,他却是那三个入园刺客之一,正是那个险些被捉、最后借着机关球逃脱的刺客。 雇佣他们的人一直单线与那廓联系,所以这两个被抓的刺客并不晓得对方是谁。 但他们吐露了一件事——他们所使用的兵器和机关暗器,均不是他们的,乃是来自那雇佣他们的金主。 当初那金主找上那廓,以天价雇下了他和他手下的这伙子刺客,然后给他们提供了一批让他们震惊的兵器和机关,还让他们花了一段日子来熟悉其使用。 那之后,金主安排他们分批从潜入大周,最后在洛城会合。 据他们说,他们到达洛城时,宁王还未起事,而金主一直没给他们什么任务,只让他们待命。 直到宁王出事后,金主才开始有了动作,安排下了行刺之计。 只是没想到,三次行刺不但全部失败,还折损了自己这边好几个人,连那廓自己都在上园春一行时受了伤,导致后来四海馆那一次他没能出马。 唐韵将所有供词看完后,轻轻将册子合上,眸中厉色大现。 “这些供词,你该早就看完了,想必已经派人去抓他们的头领。”她转头看向陈言。 “不瞒皇上,人早已派去,可惜他们的窝点人去房空,已经没人了。”陈言叹了口气,“臣估摸着,应该是昨晚这俩刺客被抓时,对方暗中有人观察,发现刺杀失败,立刻回去禀报,使得姓那的提前遁逃。” “那岂不是失了线索?”唐韵不满道。 “倒不至于,臣已派人在城门严查,先将对方困死在城里。”陈言从容道,“这俩刺客还给臣绘了姓那的长相模样,臣准备发下重赏通缉,让对方无所遁形。” “如此甚好。现在只要能抓住姓那的,便可弄清楚一切,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鬼怪,在背后弄鬼!”唐韵寒声道。 送走唐韵后,陈言没有离开,又返回地牢内,重回方才那牢室。 看了看两个仍在墙角抱着腿哆嗦哭泣的刺客,他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旁边的军士答应一声,出去一会儿,带着一个脸色惨淡、手脚均被铐住的男子进来。 那男子看到屋内两个刺客,立时浑身一震,失声道:“不可能!” 陈言将那本供词塞到他手中,道:“本官也不催你,自己先看看。” 那男子惊疑不定地翻开供词册,每看一页,眼中的震惊和愤怒就多一分。 他越翻越快,只有看到关键问题时才停下来多看片刻,就这么一口气看到了最后,他猛地把那本册子高高举起,往地上一砸,狂吼道:“你们对不起我!不是说好了无论怎样都绝不泄露的吗!你们不讲义气!” 一边吼着,一边冲到那两个刺客身前,揪着其中一个往墙上猛撞。 后者根本不反抗,只哭着求饶:“别……不要……我已经招了……全招了……” 那男子连着撞了他十几下,松了他,又转头去揪着另一个刺客的衣领把后者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嘶吼:“咱们立下的血誓都忘了吗!我都撑过来了,你们为什么不讲义气!为什么要招出来!为什么!我这么坚守,又是为什么!” 随着他哭声大起,两个刺客终于从崩溃状态中稍稍清醒过来一些,其中一人哭道:“可他们实在是太……太禽兽了……不能怪我……呜呜……” 第1497章 猪队友 那男子也哭道:“你们以为我会比你们好过吗!他们有多禽兽,我比你们更清楚!可是,我撑下来了啊!你们为什么不能撑过去,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大的牺牲全数白费!你们对得起我吗!” 陈言看着三人一起痛哭,不由莞尔,转身出了屋子,留下三人独处。 那男子乃是之前当街行刺他的杀手之一,当日被生擒后,罕见地抵受住了陈言手下军士的刑讯,没有招出半个字。 这反而让陈言意识到这人不简单,没有让军士加重刑讯手段,而是暂时将他软禁起来。 想想当日,正是此人发觉有一个同伴受伤没法逃跑之后,当机立断,亲手上去砍了同伴的头,避免同伴被擒泄露。那时陈言还没多想,现在想想,此人在他们团伙内的地位只怕不低。 换言之,他晓得的事绝对比一般同伙要多! 不过陈言因为没把握能撬得开他的嘴,并未将此事告诉唐韵。要说,也得等真搞出点重要的消息了,再说不迟。 在屋外等了一会儿,那男子才垂头丧气地跟着军士从屋里出来,再没半点进去前的那种坚毅果决。 “坐罢!”陈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 那男子颓然坐下,看了看他,忽然露出苦笑。 “你很厉害,非常厉害。”那男子涩然道,“竟懂得以此攻心,让我感到此前的坚持再没半点意义。” “那感觉我懂。”陈言感同身受地道,“在我老家有个词专门用来说你那两个同伴,就是‘猪队友’。你严守誓言宁死不屈,可扛不住有一群蠢货把你严守的东西当废品一样随便透露出去,换了是本官,也受不了那打击。” “猪队友……还真是贴切。风云驰骋天地阔,奈何队友如猪狗!”那男子喃喃地道,眼中透出一抹悲愤,以及一抹无奈。 “啧,还会写诗。”陈言啧啧地道,“本官也不与你废话,如今他二人招了供,你的价值便降低了许多。” 那男子垂下眼,双手握紧了拳,没有吭声。 “所以你仅剩的价值,就在于你比那二人多知道的部分。”陈言双眼微眯,“可想而知,未来本官会抓获更多你的同党,而他们是否会如你般坚守誓言,宁死不屈,想来你心中也大概有数。你知道的却没说的消息,未来自然会有人说出来。你若还要为这些猪队友继续宁死不屈,那猪队友这个称呼,也可以套到你身上。你,才是最猪的那个!” “你不必激我。”那男子颓然道,“告诉我,若我说出我知道的一切,有什么好处?” 陈言心中一亮。 肯问好处,那就是已经决定招了! “这得看你招的东西有多大的价值。值钱的消息,放你一条生路也无所谓。但不值钱的消息,那最好还是烂在你肚子里,听了也浪费本官的精神。”他不动声色地道。 “若我告诉你如何抓住那廓呢?”那男子抬眼道。 “那本官要恭喜你,”陈言欣然道,“你为自己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 黄昏时分,洛城东。 一处民宅内,那廓面色阴沉,有些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行刺梁定之事失败,令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计,立刻让所有手下分散,离开了原本的藏身处。 而他自己,则到了唯有他知道的另一处秘密藏身点。 他一生行事谨慎,每到一处都会事先准备多个藏身点,其中至少有两处是唯在他自己晓得的地方。 没有任何人值得完全信任,这是他信奉已久的准则。 如今哪怕他麾下的人被抓住,也找不到这里来,按说安全上该已无虑。 但他却没有半点安全感。 他这辈子从没有过连续三次行刺失败的先例,可没想到这次竟然出现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蓦地——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那廓心中一紧,一把按上腰间佩刀的刀柄,屏住了呼吸。 他藏身这处无人知晓,是谁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再起。 那廓将刀柄越握越紧,目光死死盯着前门。 “大人,没人应门。”门外传来一个敦厚的声音。 那廓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这声音他有印象,是陈言那个厉害到令他想忘也忘不掉的护卫! 对方怎会找到这来的?! “没事,老那该就是有点震惊,等他消化消化,一会儿就会过来开门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那廓脸色瞬间沉到谷底,一转身,便想奔向后窗。 是那狗官陈言的声音! 但刚一动作,他就停了下来。 为了保密,他此刻身边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形单影只。 但对方既敢大模大样地敲门,必是已布下天罗地网,不容他逃脱! 突围逃跑,已是不可能。 只有一条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出门,走到前门处,拉下门闩,缓缓将门打开。 门外,陈言和张大彪站在那。 见门打开,陈言笑眯眯地道:“如何?本官说过吧,老那他消化完,想通了,自然就会来开门。” 张大彪心服口服地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那廓冷冷道:“你我没那么熟,陈大人在称呼上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陈言咧嘴一笑:“本官天生自来熟,爱咋叫咋叫,你不服?过来砍我呀!来来来,本官就站在这,随便你砍!” 那廓看了看挡在两人之间的张大彪,脸色又阴了一沉。 这狗官! 要不是有这个厉害得出奇的护卫,看他不上去把他狗头砍下来盛酒喝! 他压下情绪,沉声道:“你是如何找到这的?” 陈言笑嘻嘻地道:“你有个最可靠的心腹,叫班凉,那日行刺本官时被我生擒,可还记得?” 那廓冷然道:“他也不知道我这藏身之地,就算想背叛我,也说不出这地方!” 陈言哈哈大笑:“老那你这人啥都好,就是过于轻看他人。不仅轻看本官,以为凭你那点小伎俩便能刺杀于我,更以为凭你的手段就能避免被我抓住,而且还轻看你的手下,以为他们都察觉不了你这个当老大的防着他们这些歃血为盟的兄弟们一手?” 第1498章 爱大嫂? 那廊冷冷道:“歃血为盟不过是个笑话,大家都是出来赚银子的,相互防着一手也很正常。” 陈言伸出一根大拇指:“够直接!班凉,你咋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马车车帘掀开,一人面沉如水,从马车上跃下,不是别人,正是那被陈言生擒的杀手。 那廓瞳孔收缩,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班凉!” 班凉走到近前,面无表情地道:“老大,你防着我,我也防着你。你知道我是逃兵,但想来并不知道,我在逃营前,乃是做的斥侯,打探消息之事,乃是我的本行。你虽瞒着兄弟们,但岂能瞒得过我?你在洛城所有的藏身地,我均早已探清!” 那廓面沉如水,蓦地一拔刀,寒光闪掠间斜切而去,直奔班凉咽喉! 张大彪手快,几乎同时拔刀。 当! 两刀交接,那廓知道对方厉害,不敢再攻,倏然后退两步。 陈言从张大彪身后探了个头出来,笑道:“动手前也该动动脑子,有本官在这,你要还能杀得了他,那我这面皮往哪搁?” 那廓怒道:“姓班的!你竟然为了自己的性命,出卖于我!” 班凉还没开口,陈言已插嘴道:“本官打断一下哈,这个事我得替他澄清一下,他背叛你,不是换取他的性命。待你受擒之后,你们二人该如何处置均将依我大周律而行。” 原本他对班凉开出的条件,确实是放对方一条生路,但班凉却向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让他都有些意外。 那廓一怔,疑道:“不是自保?那他要的是……” 陈言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背叛你,本官见过的硬汉不多,他绝对是其中之一。当然,他不背叛你的原因也不是对你重情重义,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那廓微微一震,道:“难道是……” 班凉涩然道:“不错。” 那廓陡然大怒,狂吼道:“原来是你!我宰了你这个狗贼!”发狂一般,猛地再次提刀扑来! 张大彪哈哈一笑,抢步上前,手中大刀舞龙走蛇,寸步不让地接下那廓袭来的刀势。 但和上次稍试即退不同,这次那廓像是发了疯,招招全力进袭,根本不留余力,破绽比之上次两人交手时多了不少。 十几招过后,张大彪已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处刀伤,但他却兀自不退,仍是拼了命地抢攻。 陈言诧异道:“咋突然跟打了鸡血一般?” 班凉苦笑道:“你婆娘被人偷了,你会不会发狂?” 陈言一呆,转头看他:“啥?婆娘?” 此前班凉对他说,愿意用这机会保另一个人,而且那人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陈言也就应了。 可没想到,这家伙要保的居然是那廓的娘子! 班凉眼中透出无尽的惆怅之色,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跟着那廓,便是因为淑娘。可恨她所遇非人,委身于那廓这不解风情的夯货。佳人本明珠,奈何蒙尘旧……” 陈言啧啧地道:“本官对你这种动不动就吟诗的风格确实有些不太能接受,不过大概也能想像到咋回事。想来是你这个虽然同样糙汉但至少懂得吟点打油诗的家伙,惹动了你大嫂的春心,你二人因此苟且为奸是吧?爱大嫂这个桥段我也见得多了,只是有点好奇,那位大嫂究竟长得多么标致动人,能让你对她这么痴心。” 班凉脸色又涩苦起来:“没有苟且为奸,纯是我单相思罢了。淑娘乃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岂会像那些世俗之辈,我又怎忍得下心,去亵渎于她?” 陈言听得直摇头:“你这就不地道了,现在还瞒我?瞧瞧你老大那被踩了蛋般的暴怒,你跟你大嫂要没点实在的,他能这么火大?” 班凉有点恼怒起来:“陈大人,请你莫要胡说!他是因为多疑,以为淑娘有了外情,这也是为何说他不解风情,皆因当初他只是看到淑娘写下的一首诗,便以为她背叛了他!” 陈言撇撇嘴:“行,你说是就是吧!” 班凉见他仍是一脸不信之态,不由急了,叫道:“我说的是真的!” 正要扯着陈言说个清楚,蓦地张大彪喝道:“小心!” 班凉一惊转头,只见一道寒芒飞切而至! 原来那廓拼着再受张大彪一刀砍在腰侧,竟找着个空隙,穿过后者的守御,杀了过来! 班凉手脚均被铐住,要躲也躲不了,情急下只好双手向前一架。 当! 他手上的手铐登时架住对方大刀,迸出一星火花! “我宰了你这个偷大嫂的狗贼!”那廓目眦欲裂,嘶吼着抽刀再砍。 但暴怒之下,他出招就没了章法,纯是靠着一腔怒气瞎砍,班凉连连招架,竟用手铐连挡了他三四刀。 张大彪趁着这功夫抢近,用刀背在那廓后脑处猛地一敲,把他生生敲晕过去。 陈言早就退到了几步外,看得直咂嘴。 方才他和班凉站在一处,姓那的本来是可以攻他,设法劫他为人质,以搏取生机,但居然浑不顾他,全力强杀班凉,可见老婆被偷这件事对他伤害有多深。 “大人,您没事吧?”张大彪转头关心道。 “嘿,可惜了。”陈言回过神来,有点惋惜地把早就从腰后拔出来、藏在身后的连弩放回弩套内。 他早打算好了,那货若是想攻他,他会先给对方腿上定点两箭,然后再给对方胳膊随机两箭。可惜,对方没攻他! 张大彪收了刀,迅速将那廓绑了起来,又给后者处理了身上伤势,避免他流血过多而亡。 “他娘子,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大嫂呢?”陈言看向班凉。 “那廓自对淑娘起了疑心后,每次无论去哪行动,均会带上她,这次也不例外。”班凉答道,“但他对淑娘极为疼爱,故而不想让她涉险,把她安置在城外一处庄园内,还安排了人手保护。” “原来如此,地方在哪?”陈言追着问道。 “大人答应了我要放过她。”班凉看着他,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道。 “这是自然,本官岂是那食言之人?”陈言挺了挺胸。 “那大人这么急着找她做甚?”班凉皱眉道,心中警惕起来。这官看着就像个色胚,莫非…… 第1499章 珍惜活着的时间 “咳,你想哪去了?”陈言轻咳一声,“方才你不是说这货派了手下保护她嘛,本官是想把那些保护她的贼人抓住。” “真的?”班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不然呢?”陈言反问。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对我大嫂有什么心思?”班凉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了出来。 “这叫什么话!虽说从你口中,本官心中已经勾勒出一幅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弱质丽人形象,但终究只是臆想。”陈言一脸正气凛然,“本官身为朝廷要员,清名远播,岂会对她有什么叵测之图!” “清名远播……”班凉一时有些无语。 他虽然来洛城不久,但陈言什么名声,他可没少听说! 忽然间,他有点后悔起来。 真不该把淑娘的事告诉这厮…… “行了,你赶紧的,把地方说出来,本官即刻派人去抓人。”陈言催促道。 班凉无奈,只得说了一个地址。 张大彪朝外围打了个手势,两名军士抢步上前,听完吩咐后,领命而去。 陈言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那廓,道:“把他押回去,好好处理伤势,一会儿本官要亲自审他!” 深夜,地牢内。 那廓醒来时,还没睁眼,便先嗅到一阵香味。 他勉强睁开眼睛,待眼睛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后,才看清俩人正围着一张小桌,不知道吃什么吃得热火朝天。 小桌中间挖空,下面放着个炉子,一个铁锅放在炉口上面,锅内沸汤翻腾,里面煮着各式各样的蔬菜和肉类,香味正是从那传来。 “大人,他醒了!”桌边其中一人正夹了一大箸肉片塞进自己嘴里,突然看见那廓睁开眼,忙含糊地叫了一声,正是张大彪。 对面的陈言正夹着一片嫩羊片在锅里的沸汁内涮,一边涮一边转头看向那廓。 后者看着那锅,不由吞了口口水。 他自问绝非贪吃之人,但自行刺失败后就没怎么进过食,又动了手,还被绑了这么久,加上失血不少,这时确实有些饿了。 而且,先不说那锅里的香味远比他平素见过的餐食要香浓,光是二人那吃法,就足以勾动他的馋虫。 “火锅,没吃过吧?”陈言笑眯眯地道。 那廓又吞了口口水,没吭声。 他已经发觉自己此时被吊绑着,双手向上高高伸出,绑在从上面垂下的一根粗链上,而双脚则被地面的链铐固定起来,挣扎也没用。 不过他身上的伤口倒是都已处理妥当,虽然阵阵疼痛,但应该性命无忧。 陈言使个眼色,张大彪端着小碗,夹了几片肥瘦相间的肉片,起身走到了那廓面前,亲自喂后者吃。 那廓也不客气,对方喂他就吃,转眼几片肉下了肚,只觉美味之极,神情也不由缓和下来,忍不住道:“我还要。” 张大彪咧嘴笑道:“先给钱。” 那廓冷冷道:“我带的东西想必已经全都被你们搜走了,哪还有钱?” 陈言悠悠地道:“从你藏身处和你身上搜出来的银两才千余两,本官可不信你干这勾当这么些年,只有这点钱。” 那廓微微皱眉:“此地又非我之家屋所在,纵然我有积蓄,也不可能带到这里吧。” 陈言招了招手,让张大彪回到桌边,道:“那就说明你没这口福,这顿好料你只能看着我俩吃了。” 那廓:“……” 连自己的阶下囚的钱都想赚,这家伙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贪财贪到家了!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也不由一亮。 怕的就是对方是个严正秉公之人,像这种贪财之徒,反而说不定能让他有机会脱身! 咕咕咕…… 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那廓一咬牙,道:“多少银子能让我饱食一顿?” 陈言将涮好的羊肉片在蘸碟内裹了一通,塞进自己嘴里,道:“不多,十万两。” 那廓色变道:“一顿饭十万两,你胃口未免太大了!” 陈言拿筷子轻轻夹起另一片肉片,放入沸汤之中,淡淡地说道:“又或者只要你肯回答本官几个问题,便可省下十万两,我可让你尽情享受这一餐。” 那廓目光微凛,道:“陈大人想问的问题,只怕不好答罢。” 陈言轻松地道:“没什么不好答的,只在于你愿不愿答。” 那廓冷笑道:“那某横竖都是死,就算答了,又有何意义?” 这一句乃是试探,若陈言口风松动,那他的消息可就不只是换一顿好料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换取生机。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正因为早晚都是死,才更该珍惜还活着的时间,好好享受,不是吗?不然等你被砍了,你就算藏了百万身家,或者藏了极为珍贵的消息,又有何用?” 那廓一时语塞。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拿十万两或者自己知道的宝贵消息出来换一顿吃的,他怎可能答应?那可是他如今活命仅有的、也是最重要的资本! 陈言露出一个暧昧笑容:“又或者你是想把你钱都留给你娘子,然后你娘子再留给她下一个男人。想想你还真是伟大,自己拎着脑袋积下的家产,全部拿来养你娘子未来的小白脸,啧啧!他还能每晚搂着你娘子睡觉,嘿!不过你也不必难过,他必会念及你的恩情,晚晚多与你娘子尽兴,好多生几个儿子以报答你在天之……” 他正唾沫横飞地说到这,那廓脸色已绿,狂叫道:“闭嘴!我娘子绝不可能再另嫁!” 陈言双眼微眯。 看这家伙的反应,他软肋只怕便是…… 想到这里,他立马改了此前定下的方针,赞同道:“是,你说得对。你娘子青春少艾,但对你忠贞不二,哪怕遇到再怎么花言巧语的美男子,也绝不会动心!她定会为了你孤独终老,一个人去花你赚来的家产!说不定,回头还能捞一个贞洁牌坊哩!” 那廓哪会听不出他是反话,脸色数变,眼神终于慌乱起来。 陈言看着他的神情,再无疑问。 这家伙的软肋,绝对就是他娘子! 第1500章 这喜好也太偏了 想想也是,雇佣兵接活儿,他居然把家眷带来,可见有多么在乎他那个老婆。 那廓心神已乱,猛地一咬牙,道:“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这趟我落在您手中,自认栽了!若您肯给我一个机会,那某必有重报!” 陈言大喜道:“这才是聪明人该说的话嘛!来,彪子,给老那松了手上的链子,咱们边吃边说!” 那廓见他如此直接,不禁大喜。 有希望! 当下张大彪立刻除去了他双手的束缚,将桌子直接搬到他跟前,拿来凳子给他坐下,再添上碗筷,与他三人围坐桌旁。 那廓虽然双脚仍被束缚,但已可自由活动双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便要夹菜。 “哎!你也忒急了,本官的诚意已给出,但你的诚意可还没给啊。”陈言一伸筷子拦住了他。 那廓只得暂时停住,抬头看看他。 “陈大人想问的问题,不外是指使那某的是谁,对吗?此人姓姬,单名一个夏字,数月之前找上我……” 那廓细细地说了起来,陈言也不再拦着他,把筷子收了回来。那廓一边说一边吃,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三人围着桌子,老朋友般一起吃喝,不知情的人见到,哪想得到三人立场身份差异如此之大? 听到关键处时,陈言还亲自为那廓斟酒,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一般。 吃喝过半,酒到微醺时,那廓才将一切说完。 整个过程和陈言从班凉那里听来的大差不差,除了多了一些班凉也不知道的细节外,主线基本一致。 那叫姬夏之人可说是一切的总指挥,先给了他们一批上好的兵器、机关和暗器,让他们训练了一段时间,才带他们到了洛城。 照那廓所说,原本姬夏告诉他的是,视情况而定。若宁王成事,则不必动手,大伙儿直接撤。反之,则是现在的结果。 只可惜,三次行刺,全部失败。 不过陈言也清楚,那廓并不是蠢货,说了这么多,其实对如何抓住姬夏没半点用处。 后者的年纪、长相、体型等一概不提,至于身份、来历、落脚处等关键信息更是毫不涉及,很显然是要拿这些当筹码与他谈判。 他也不急着追问这些,问道:“姬夏可认识姬楚此人?” 那廓愕然道:“姬楚是谁?” 陈言只听这一句,就晓得问他也白问。 姬夏和姬楚同为姬姓,而且干的都是搅乱局势的大事,要说是巧合,这巧合也未免巧得太离谱了点。 但若二姬是同伴,那姬楚为何不直接向他汇报或者商议情况,反而要派人南下去大夏,再借道去大楚? 看来只好抓着了姬夏再问。 说话间,放在桌边的十来个盛装生菜生肉的盘子全清了个空。 那廓正吃到兴头上,不由看了陈言一眼,有些犹豫。 这家伙不会拿这个卡他吧? 哪知道陈言大手一挥:“菜不够我再叫人加便是,稍等。来人!”叫进来两个军士,吩咐下去,让二人去取菜、肉。 那廓不禁愕然。 这家伙怎么越发爽快起来,一开始那抠搜样儿咋全没了? 不过对方肯大方,他自然乐得享受,不多时满满十几盘新鲜蔬菜肉片上了桌,继续大快朵颐。 陈言不再向他询问任何关于姬夏的事,只管吃喝,间中说些闲谈趣事,又不时问些那廓的经历和往事,气氛越来越融洽。 正吃喝闲谈到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名军士快步而入,禀报道:“大人,人已带到。” 那廓愕然停箸看他。 陈言精神一振,笑道:“那还不快快将咱们那位风情万种、迷倒无数英雄汉的美人儿给请进来,也先让老那与他心爱的娘子来个感人的小别重逢!” 那廓听到这几句,瞬间色变,霍然起身怒道:“你!” 啪! 张大彪一抬手,按在他肩上,强行往下一摁。 那廓本想抵抗,但论力量他虽不弱,跟张大彪却不是一个级别,硬是被摁得坐回板凳上。 那军士领命而出,不片刻,带着一个女子回来。 陈言早就想见见这位让班凉和那廓均为之痴醉的佳人,引颈望去。 只见当先的军士入内后,向一旁让开,露出跟在他身后的女子。 刹那间,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 那女子约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正盛、风韵方起的绝佳年华。肤白而嫩,如凝脂细抹;眉目绝丽,似画卷款出。缓步间,腰如摆柳,纤手慢摇;启唇时,齿似白玉,颊涡徐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绝丽的人儿,只是…… 那廓激动地叫道:“淑娘!” 直到这刻,他才知道陈言为何并不急着逼问他。 皆因这家伙是想拿他娘子来威胁他! 可知道归知道,他却毫无办法。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弱点,看到她的这刻,他已慌了心神。 和他自己的安危相比,淑娘的安危更加重要! 那女子止步于两步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看他,又看看陈言和张大彪,道:“相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酥软腻人,听得陈言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失声道:“这就是你娘子?!” 那廓先安慰了那女子:“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然后才看向陈言,眼中透出警惕之色:“是又如何?” 陈言兀自难以相信,追问道:“就是她,让班凉宁可连自己命都不要?” 班凉二字一出,那廓脸色顿沉,没有说话。 那女子却是眉眼微动,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 陈言见二人均不说话,转头问那带她来的军士:“你确定此女是从班凉所说的那地方带回来的?” 那军士恭敬地道:“回大人,绝无差错。保护她的两人已经被生擒,正交由旁边牢室的兄弟们审讯。” 陈言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那廓和班凉,多少沾点大病。 虽说人生百种,什么样的癖好都有,但总归大多数人的喜好还是统一的。可这俩货,显然不属于这个“大多数人”的行列。 若非亲眼得见,他绝不可能相信这世上竟有这种事。 第1501章 正圆形美人 那女子什么都好,唯有一点稍稍欠妥。 正常佳丽,体态通常是s形,前凸后翘,曲线分明。 她也是曲线分明,只不过不是s形的,而是o形! 横宽不说超过身高,也差不了多少,哪怕放唐朝去,那些个喜好丰满女子的达官显贵,只怕也下不去手! 本来挺精致的五官,却被脸上的肥肉挤成几个点,完全失去了美感。 人家杨贵妃的丰满,顶多叫微坦。 而这叫淑娘的女子绝对是重型坦克,而且还是虎式的! “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廓的声音把陈言从震惊地拉了回来。 “咳,有好吃的不能只有你吃,也得照顾照顾家眷不是?”陈言强压下心中的波荡,挤出几分带着失望的笑容,“所以才把尊夫人一并请来嘛。” 失算了。 原本他听班凉将淑娘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以为是个大美女,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模样! 那廓哪会不明白他打的什么意思,脸色暗沉如水,正要再说话,那女子淑娘忽然惊喜道:“好香呀!这是什么?” 说着快步走到桌边,也不等别人让,自己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她坐下的刹那,陈言仿佛听到了凳子的哀呜,连大地都像震荡了一下。 “这,这叫火锅。”他不由看了淑娘身下那凳子。 那廓清楚把他的眼神看在眼里,不知道他看的是凳子,还以为他在朝自己娘子的腰腿上瞄,惊怒交加,双手抓着桌子边,就想掀桌。 然而不等他掀起,淑娘已拿起筷子,道:“这味儿闻着着实馋人,大人,我能尝尝么?”虽然嘴里在问,但手上可没等陈言的回答,已经迫不及待地夹起锅内的一大箸菜肉。 那廓这下哪还掀得起来,桌毁锅翻的话,娘子还吃啥?无奈之下,只得慢慢泄了劲,眉头深皱,但看向淑娘时目光中却又透着柔和。 “别!” 陈言看着淑娘急切地想把刚夹起来的那箸菜肉塞到嘴里,大吃一惊,脱口叫道。 这可是刚从沸汤里夹出来的,不把嘴给她烫烂了! 但淑娘见他来拦,居然向后一缩,避过了他的手,忙不迭地把那箸吃的塞进嘴里。 “哎呀!” 果然,如陈言所料,刚嚼了一口,她就惨叫一声,被烫得那嘴陡然大张。 然而,纵然如此,她竟仍不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反而又忍不住咬了下去。 咬下去又被烫,惨叫声又响起。 就这么连着好几下之后,她竟然把那口东西给生生嚼烂吞了下去,带着烫出来的泪珠惊喜地叫道:“好吃!”又伸筷夹去。 陈言看懵了。 贪吃如伊公主,也不像她这么饿猪抢食一般吧?嘴都烫成那样了,居然还想吃! 忽然间,他明白了为何她竟能长成这样。 如此好食,想不肥圆怎么可能? “你慢些,烫。”一旁的那廓心疼地道,却没有拦住她的意思,反而一脸宠溺,还重新拿起筷子,替她将锅中的菜肉夹到碗里,帮她吹凉。 陈言和张大彪面面相觑。 那淑娘坦得按f键怕是都进不去,那廓却如此疼爱她。只能说是真爱。 陈言本来刚才打算的是拿淑娘来逼那廓说出姬夏的下落,但现在反而有些不忍。 能对这样的女子用情至此,那廓已经够难为的了…… 转眼间满锅的菜肉被吃了一半,陈言终于定住心神,朝站在一旁的军士使个眼色。 后者会意,猛地一伸手,将吃得满嘴是油的淑娘从凳子上拖了起来。 “哎!你做什么,我还没吃完呢!”淑娘急得拼命挣扎。 “你干什么!放开淑娘!”那廓也大吃一惊,霍然再起。 啪! 张大彪又一抬手,强行把他按回凳子上。 钢刀一横,架到了淑娘几乎看不见脖子的颈项上。 那淑娘终于老实了些,眼泪盈眶,目光却还一直盯着锅里。 “尊夫人倒是颇好美食。”陈言笑眯眯地道,“本官也乐得成人之美,端看那兄如何抉择。” “你果然没安好心!”那廓咆哮道。 “这当然。”陈言点头道。 他这么坦率,反而让那廓一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靠这便能让我屈服?做梦!” 陈言赞道:“硬气!来人!”召来一名军士,低声附耳吩咐了几句。 那军士一边听一边露出诧异神情,不断看淑娘。 那廓看得心惊肉跳,对方显然是对淑娘不利! 看看周围这些牛高马大、五大三粗的军士,尤其是那个张大彪,难不成他们是想把他心爱的女人给…… 他越想越惊,正惊疑不定间,只见那军士领命而出,过了一会儿,竟带着四五名高壮军士走了进来,向淑娘围去。 淑娘惊道:“你们要干什么!”不由自主,向后退去,一路退到墙角,再无可退之处。 那廓悲愤莫名,狂嘶道:“畜牲!你们敢动淑娘一根指头,我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陈言狞笑道:“哈哈!手指头?本官要动的,可不是她手指头那么简单!拿出来!”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军士吩咐。 那廓气得几乎要晕过去,可惜不但双脚被固定在地上,而且旁边还有张大彪守着,他根本没法过去救淑娘。 淑娘惊慌失措地死死抵在墙角上,惊叫道:“你们……你们走开!”双腿一软,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众军士无不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凑近道:“不要怕,俺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乖乖的。”说着抬起手来。 那廓绝望地看着那边,但几个军士身材高大宽厚,将淑娘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军士的身影,以及缝隙间少许露出来的裙衫。 那军士动作时,他从后面看去,看到的是前者双手在其身前不断动作,像是在解开什么东西,不禁看得心中一阵抽搐。 这动作,怎么像是在解衣衫一样? “禽兽……禽兽啊!”他颤声而呼,眼眶中泪光盈动。 这些家伙,竟然想当着他的面对他的至爱施暴,简直没有人性! “啊!唔……” 淑娘突然一声轻呼,无比诱人。 第1502章 另类审法 然后就是一阵阵滋溜滋溜的动静。 难不成,那军士是把淑娘…… “太美啦!我还想要!” 他脑子里浮现的画面刚刚起来,蓦地淑娘发出一声欢喜的娇呼,动听的嗓音透着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快乐! 那廓浑身一僵! 他的女人,被一个陌生男子当众强行那样,居然还如此开心?! “不要急,还有的是。” 旁边一名军士嘿嘿笑着说道,双手在身前又做起那似解衣衫般的动作。 那廓眼前阵阵发黑,浑身颤抖不已,眼泪再控制不住,不断顺颊而落。 第二个男人了! 而且比这更打击他的是,从人缝间他看到淑娘竟然像是主动转过头,凑向那个说话的军士! 不,她不可能这么下贱,定是晓得情势不如人,只能忍辱负重、强颜欢笑来避免受到更大的折磨! 那廓泪水倾颊,虽在心中自我安慰,可想归这么想,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凌辱,那滋味岂是说忍就能忍得过去? “不……不……不!” 就在那廓浑身颤抖不止、濒临濒临崩溃之时,陈言忽然喝道:“行了!” 几名军士立刻向后退散开。 淑娘惊道:“别!我还要!”连站也没站起来,竟然就那么向前爬着追向其中一名军士。 那廓正震惊莫名时,突然一震,看到那军士手中拿着的一个油纸袋,打开的袋口处,还有半截没被咬完的…… “糕点?!”那廓脸上的悲愤和疯狂之色还没完全消下去,下意识吐出这俩字。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没错,确实是某种糕点,白、黄间杂,色泽柔和,糕身细腻,里面还嵌着某种果干,看着十分美味。 “求你了!给我,给我!”淑娘像只追着主人求食的小狗,爬着追向那军士,动作前所未有地敏捷,一脸渴求。 好在看到了糕点,不然听她这带着央求、着急和渴望的动人嗓音,那廓这会脑子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不堪入目的画面。 但现在,他却懵住了,下意识看向陈言。 “就这?”他愣愣地道。 淑娘贪吃好食,这事他自然清楚。 但陈言现在这招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难道用不给淑娘吃的来威胁他?这威胁虽然力道也不算弱,但想逼他吐露出那他本来是想拿来保命的消息,可办不到! “招也要看人,对你来说,这招乃是杀招。”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呵呵……”那廓不禁笑了起来,“你就算把淑娘饿死了,我也绝不会屈服!” “你未免把本官看得忒坏了。”陈言也笑了起来,“你家淑娘虽然这个体态稍微有些圆润,但除此之外无一不是美人的配备,本官岂舍得伤害她?怜香惜玉还来不及哩!” “你究竟想做什么?”那廓浓眉微锁,半点摸不着头绪。 “你以为我现在不给她吃是害她?大错特错!本官是在给你最后挽救的机会。”陈言悠然说道,“若你现在便说出姬夏藏身之处,本官便就此收手。否则,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 “呵!”那廓不由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行,你自找的。”陈言大手一挥,“拿进来!” 随着这一声令下,牢室的房门开启,又是几名军士鱼贯而入,各自拿着东西,在屋内摆放起来。 那廓吃惊地看着,只见众人摆起了一张张长案桌,然后在案桌上放上一个接一个的木盒子,盒子里赫然是各式各样的糕饼点心! 淑娘早就看懵了,要不是有军士将她拦着,她已经扑了上去! 等到所有人摆放完、退出去后,屋内已经放了超过五十种糕点,香气将整间牢室都填得满满当当。 陈言起身走了过去,对着淑娘春风满面地道:“淑娘远道而来,本官没什么好招待的,唯有以这些糕点相待。对了,这里还有我洛城特有的名酿瑶池仙酿。” 淑娘有些不能相信地道:“这些……都是给我的?!”说到最后,声音都颤了起来。 陈言柔声道:“不只这些,若淑娘不够,要多少,本官便为你准备多少。往后余生,多的是你生平未见的美味珍馐。” 淑娘圆滚滚的身子晃了晃,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欢呼一声,扑向最近的一桌。 这回再没人拦着她。 那廓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又不知道不妙在哪。 陈言目光落在他脸上,笑容深邃起来:“本官给你提个醒,这些美味,可说天底下只有本官这里有。她尝过之后,再吃别的东西,都是味同嚼蜡。到时候,只怕就算撵她离开,她也不肯。” 那廓仍没醒过神来,皱眉道:“那又如何?” 陈言哈哈大笑:“看来给你讲也白讲,那就等着看呗。夜色已深,本官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你慢慢看,明儿本官再来找你。” 原本他对这计划是否能成功也是五五之数,但现在看着淑娘那模样,他心中已有八成把握。 最晚明日早上,当能见效。 次日一早,陈言一如既往没去上朝,吃完早膳就兴冲冲地去了秘密基地。 到了地方,刚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魏川禀报道:“卑职依大人吩咐,给淑娘吃饱喝足,就安排她住在那廓的牢室内。之后,便留他二人在内。后半夜时,那廓忍不住唤淑娘过去,要她设法帮他解开束缚。” 陈言毫不意外地笑道:“那厮真是好猜,果然稍放点饵就咬了钩,哈哈!然后呢?” 魏川再道:“如大人所料,淑娘没答应。” 陈言追问道:“拒绝的理由呢?” 魏川忍俊不禁地道:“她倒不是直接拒绝,而是说,若是放了那廓,那她就再吃不到那些好吃的,所以让那廓缓几天,等她吃腻了,就给他解开。” 第1503章 淑娘请起 陈言不禁哈哈大笑。 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淑娘这种纯为本能而活的女人太好猜,只要给予她最想要的,她就会毫不犹豫踏进安排好的格子,一格一格照着他设定的路线行进。 真不知那廓和班凉他们为何竟为这种女人倾倒。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事情朝他所设想的方向而去,那就行。 “那廓啥反应?”他朝地牢入口而去,边走边问道。 “那廓当场就崩溃了,后来哭了半夜,到这会儿还没睡,正在牢室里看着淑娘吃早膳。”魏川笑道。 “不错不错。”陈言想到那画面,乐得合不拢嘴。 地牢牢室内,那廓面色惨白,看着淑娘在那大吃大喝,双手死死握紧,并不算长的指甲生生将自己手掌掐出血痕来。 他终于明白了陈言这一招的狠辣。 这世上,再没有比至爱被夺更痛苦的事! 房门打开,陈言带着张大彪、魏川施施然而入。 正吃得满嘴糕屑汁痕的淑娘转头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居然转身小跑两步,向着陈言行了个礼:“妾身淑娘,拜见大人。” 陈言见惯了女人行礼,但看着一个圆球盈盈微蹲地行礼,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平心而论,除了体型,其实她各方面都是韵味十足的女子范儿,偏偏这体态令人对她很难产生兴趣。 不过,他眼角瞥见那廓投来的目光似要杀人一般时,心中暗乐,立刻上前轻轻扶着淑娘双臂,有点吃力地将她扶了起来:“淑娘快起,无需大礼,这多累啊,累着了你,岂不让本官心疼?” 几句话一出,张大彪和魏川均忍不住别过头去,露出一个要呕的神情。 对着这么个球状物,大人居然能说得出如此油腻的话,不知道该是钦佩好,还是该鄙视好…… 淑娘粉颊微红,就势起身,把手里捏着的两团糕点拿了起来:“大人可吃过早膳?这丸糕挺不错,要不您也吃些?”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手里已经被捏得半烂的糕果。 这妞不仅好吃,而且也没什么教养啊,都捏成这样了还给他吃? 他本能想要拒绝,但一转念,还是强忍着把这妞一脚踹开的冲动,露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双手一收背到身后,向前一探嘴,啊唔一口,将淑娘右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小半。 几步外,那廓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淑娘一惊,转头看了一眼,见他倒在地板上,吃惊地道:“夫君他这是怎么啦?”说着便想过去看一看。 陈言却道:“他身强体壮,死不了,不看也罢。” 淑娘刚迈出的脚步立时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真的么?” 那廓虽然倒地,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并没有昏过去。此时见淑娘竟然如此听陈言的话,连他这个亲丈夫都不管了,更是气到胸口郁结,猛一张嘴,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洒了一地! “呀!他吐血了!”淑娘惊道。 “这么大个人,莫说吐一口血,就算是吐上十来口,也死不了。不用管他,来,本官陪你用膳。”陈言笑眯眯地说着,走向桌子。 一听说用膳,淑娘顿时忘了其他,喜滋滋地跟着过了去。 “陈大人!”那边那廓猛地振起半身,尖叫道,“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陈言顿时停步,转头看向他,笑容灿烂。 “老那啊老那,你早这么着不好吗?” 那廓欲哭无泪。 这会儿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老那?怎听怎像是在喊老衲,更是让他感觉自己心爱的娘子不保…… 陈言一声令下,军士入室,将所有家什都搬了出去,顺便把淑娘一并带走。 清理干净后,陈言坐下,道:“来吧!有什么说什么,千万别有隐瞒,否则,呵……” 那廓颓然道:“大人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绝不隐瞒!” 陈言两道眉毛一挑:“看来是本官想错了,以为你已经明白该怎么做。” 那廓惊慌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小人没想多要什么,只想求大人帮我,让淑娘对您死心啊!不然,我这说出一切,不是白说了么?” 陈言一拍大腿:“原来如此,这简单,本官答应了!” 那廓不放心地道:“大人要用什么法子让我夫人回心转意?”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从吃入手,自然从吃出手。只要本官将那些吃的改一改做法,自然就能让她食之无味。” 那廓这才长松一口气,道:“姬夏住在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何联络他。我可亲自出马,帮大人联络他。到时候大人只要撒开网,便可将他捕获。” 陈言神情一动:“让你来?为何不能将联络之法告诉本官,由本官的人来做?老那啊,你不会还想着逃吧?” 那廓苦笑道:“我娘子还在大人手中,小人怎敢逃跑?” 陈言实在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探问了一句:“本官有件事一直想问来着,到底你娘子有何吸引之处,能让你如此痴迷于她?” 没节制,没教养,没良心,没身段,这种四无人员,就算是一般人,也瞧这不上吧?更何况像那廓和班凉这种阅历丰富的老油条,怎可能瞧得上她? 那廓顿时又警惕起来:“这个,只能说各有所好吧,大人自然瞧不上这种女子。” 陈言不由撇了撇嘴:“瞧你那小气家家的模样,就算她有何过人之处,光凭那身段,本官便绝不可能为其动心。” 那廓垂首道:“既是如此,那大人何必再问呢?” 陈言翻了记白眼,看出这家伙是怕说出淑娘的优点后,他陈某人会对她动心。 不过他也无所谓,耸了耸肩,道:“不说就不说呗,那就说正事吧,你说你能联络姬夏,但你被本官抓住,万一他已经知道了此事,那你再去联络他,他岂会不疑心于你?” 那廓反问道:“大人还有其它法子抓他吗?” 陈言赞道:“淑娘果然是你命门,她在的时候你跟脑瘫了似的,她一离开,你居然这么机敏。行,那就依你之法,咱们今儿就着手抓他!” 第1504章 密室自尽事件 那廓不知道脑瘫什么意思,但看他这话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也不追问,只简单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出来。 陈言听完,点了点头:“可以,便依你。今天晚上,若是真能抓到姬夏,本官绝不食言!” 出了牢室上到地面上,魏川问道:“大人,那淑娘那边如何处置?” 陈言淡淡地道:“暂时停了她的供应,将她关起来,待今晚事后再说。” 那廓的话他哪可能全信,就算放那家伙去联络,他也会在暗中安排人手,防止那厮逃跑。 不过也正如那廓所说,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试一试。 回府时,坐在马车上,陈言闭目思索。 当初他抓了姬楚后,后者曾经无意中透露出未来还有安排的事,为这他还被清夫人成功骗倒,不得不做了她的入幕之宾。 现在想想,难道那货指的就是姬夏这一着? 但似乎又有些牵强。 姬楚再厉害,也不可能预测到姬楚安排上园春那次刺杀,毕竟上园春之宴乃是新近才定下的。 如果不是指姬夏,那就说明姬楚有可能还有别的暗着。 不过究竟如何,只能等抓到姬夏后,再拿他跟姬楚对质了。 马车刚到陈府门口,车外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相,您总算回来啦!” 陈言掀帘一看,只见外面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是曲默月。 “曲姑娘突然来此,莫非是皇上有什么吩咐?”他讶道。 “那个与嫣夫人勾结的内应,找到了!”曲默月脱口道,“青鸢姐姐让我来找大人禀报此事,我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现在才等到您。” 陈言精神一振。 青鸢动作倒是挺快,昨儿才着手,今日便找着了目标。 “走,咱们现在就去瞧瞧!” 御卫的住处原本是在皇宫内,但自唐韵即位之后,因为新增了凤翎卫这亲卫军,便将御卫的住所移到了皇宫外。 从皇宫西门出去,划了一片区域,名之为“御卫苑”,便是御卫居所。 这地方不仅严禁普通人进出,御卫也不许私自外出。结束了宫内的职守之后,便须回到此地。若要外出,须得有正式的申请,并且要得到批准之后才能离开。 陈言跟着曲默月到达后,直接去了御卫的寮院,只见那里外面站满了御卫,里面则是由凤翎卫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陈言下了马车,带着张大彪随曲默月到了其中一间寮舍前,青鸢迎了上来:“见过陈相。” 陈言见她一身统领服色,笑道:“青鸢姑娘复职,可喜可贺,回头本官须得安排安排,为姑娘庆贺一番。” 青鸢正色道:“多谢大人好意,青鸢心领。凤翎卫不许与外臣私宴接触,这就免了吧。” 陈言讶道:“青鸢姑娘这么见外的吗?” 青鸢微微蹙眉,道:“青鸢不敢因私废公。” 陈言隐隐感到她有点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意思,不过这妞一向古板迂腐,倒也不奇怪。他话题一转,道:“不是说姑娘已经抓住人了吗?为何要在这里见他们?” 青鸢容色凝重地道:“迟了一步,他们已经自尽了。” 寮舍内有两具尸体,一具躺在地上,另一具则坐在椅子上,相同点是都是长刀贯胸,鲜血四洒,已经死得透了。 “昨日我便按大人所言,控制了御卫,着手调查进出皇宫的录册。” “结果,查到一半时,御卫统领宗范忽然来报,说有两名御卫莫名自尽。” “我立刻带人前来确认,正是眼前这二人。” “这两人一个叫关彻,一个叫盖扬,做御卫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年许。” “平时二人普普通通,无功无过,并不起眼。” “坦白说,若非他二人自尽,我也不知道这二人。” “之后我又特意对比了二人的进出宫门记录,这二人在嫣夫人遇到蒙面人的当日,确实在后宫当值。” “我详查了两人致命伤的伤口,确实只有自尽方可造成那种形状。” “且屋内并无任何打斗痕迹,二人身上也再无其它伤势。” “同时,这屋子只有发现尸体的宗范一人进来过,依他所说,他进来前此屋是反锁的,窗户等也全都从里面反闩。” “若是有人布局,对方根本没办法杀了人之后,关紧所有门窗,再从这里离开。” “所以诸般参详,已可确认,这二人确实是自尽。” 青鸢说到正事,神情变得冷肃起来。 陈言一直看着她,这妞似乎比以前要沉稳许多。想当初她初到青山县时,远不及现在冷静。 难道是年纪上来了的缘故? 还是说,因为面对的是他陈某人,所以她不敢不沉稳冷静一些? 待到她说完后,他沉吟片刻,道:“宗范此人可信度有多高?” 须知这事最重要的部分,都是靠宗范这人来讲述,他是否可能,决定了这密室自尽的说法是否靠谱。 青鸢显然并不意外他会问这问题,答道:“他乃是皇上的心腹,可绝对信任。” 陈言双眼微眯:“靠不靠谱,得让本官过目才行。” 话音刚落,一个沉浑男声传来:“宗某跟着皇上的时候,陈相尚不知身在何处。质疑宗某,未免可笑。”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房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御卫统领服色、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容虽不俊朗,但线条分明,带着络腮胡,目光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强悍的男儿气概。 不过显然是听到陈言对他的质疑而心中不服,此时他冷冷看着陈言,目光中带着怒意。 青鸢见势不妙,连忙道:“宗统领请莫着恼,陈相也只是就事论事,绝无半点针对你的意思。” 论官品,两人是平级,论关系,她比宗范更亲近唐韵。但宗范跟唐韵超过十五年,资历上远在她之上,连她也不敢对他大声说话。 哪知道陈言双眉一挑,毫不客气地道:“青鸢姑娘这话说错了,本官绝非就事论事,而是就人论事。” 青鸢差点想拿根针把他嘴缝上。 她在帮他说话啊!他这么一说,不是火上添油吗! 第1505章 藏匿之处 果然,宗范初时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大步走到陈言跟前。 张大彪立马挡到两人之间,迫停宗范。 二人身高体型都相仿,这么一对峙,顿时有种剑拔弩张的压迫感,让青鸢和门外的凤翎卫均不由紧张起来。 陈言拍拍张大彪的肩:“彪子不要这么敏感,让开,宗统领若真是忠心于皇上之人,绝不会动本官一根毫毛。” 宗范看着张大彪乖乖退到一边,露出后面的陈言,脸色更是阴沉:“难不成陈相自恃受皇上器重,便想诬蔑于我?” 陈言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本官只是询问你是否可靠,既未说你不可靠,也未说你可靠,你慌什么?” 宗范一时语塞。 陈言竖起两根手指:“第二,本官方才说的是,若你忠心于皇上,便不会动我。这可不是在说皇上器重本官与否,而是说如今本官的安危关系着大周天下是否稳固。” 宗范两道浓眉不由深锁起来。 陈言再竖起三根指头:“第三,本官怀疑你的说法是否可靠,乃是为了皇上安危着想,非为私欲。你若真的忠心于皇上,那便该抛开无谓的自尊,收起你的自私,全力证明你乃是可靠之人。” 宗范怒道:“你竟说我自私!宗某自皇上幼时便跟随她,忠心无二,为了皇上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你竟敢说我自私!” 陈言哂道:“为皇上甘舍性命,为的不还是全你的忠义之名?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宗范气得络腮胡子都差点要立起来,叫道:“这要是自私,那什么才叫不自私?” 陈言挺了挺胸,指了指自己:“就像本官,只要能为皇上办事,哪怕是声名狼藉也在所不惜,绝不追求什么忠义之名;也不惜得罪所有人,绝不圆滑处事、八面玲珑。这,才叫不自私。” 青鸢:“……” 这话真亏他说得出口! 合着只要办到这些,就算是贪再多的钱财,玩再多的女人,也不算是自私是吧! 这种话,哄哄三岁小孩还可以,跟宗范这种见惯风浪的人讲,唯一能换来的,大概就是对方一口鄙弃的唾沫。 哪知道宗范听完,愣了一愣,竟然罕见地没有继续动怒,反而露出思索之色。 青鸢檀口微张,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吧?! 过了一会儿,宗范竟然怒容消失,反而脸色肃重起来,道:“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陈言大讶道:“我这些瞎扯啊不对,我这些真知灼见你竟能听得进去,可比那些迂腐之辈好多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一旁青鸢一脸黑线。 这家伙话外怎么感觉像是在说她? 宗范正色道:“但此事我绝未撒谎,陈相若是不信,大可将我关押起来,随便审问。” 陈言欣然道:“这话我爱听,青鸢姑娘,请把他拿下,带回去审!” 宗范失声道:“你还真要关我?” 陈言反问道:“这不是你方才说的吗?” 宗范有些尴尬地道:“我本以为那么说了之后,你会相信我。” 陈言莞尔道:“宗统领还真是直率,但不好意思,在本官这里你仍未脱离嫌疑,关押审问还是必要的。不过不只是你,还有不少人要关。” 宗范吃惊地道:“还要关谁?” 陈言转头看向青鸢:“咱们先假设宗统领所言不实,这二人是被人所杀。请问青鸢姑娘,动手之人,为何要杀他二人?” 青鸢蹙眉道:“若真是如此,那若非嫁祸,便是想杀人灭口。” 陈言颔首道:“不错,那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青鸢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为了让咱们认为与嫣夫人接触之人已经找着,不再继续……噢,我明白了!” 宗范也动容道:“我也明白了!陈相是说,若青鸢姑娘继续这么查下去,必会查出真凶是谁,所以那真凶才故意布下这局,让咱们以为凶手已经找着,不再继续查下去!” 陈言看着他道:“看来宗统领还真是受皇上器重,本官方才故意说出嫣夫人,你毫无异色,看来是早已得到消息。” 青鸢奉旨调查这件事,对外只是宣称清查宁王余孽,并未说出嫣夫人之事,以免后宫出丑之事泄露到外界。 但宗范却能被告知,可见这平素不怎么冒泡的家伙确实是唐韵最信任的人之一。 青鸢忍不住白他一眼:“我方才早就说了,宗统领乃是皇上的心腹。” 宗范像没听到两人的话一般,露出思索的神情,道:“所以陈相的意思是,让青鸢姑娘继续查下去,将当日进过后宫的御卫全部查出来?” 陈言啪地打了个响指:“不错!但这只是假设宗统领的话不可靠,真凶行凶之后,便已逃离了此地。若咱们稍微改一改假设,倘若宗统领的话可靠,而这两人确实又是他杀,那么真凶便不可能离开此地。” 宗范和青鸢同时一震。 “没有离开,那就是说,对方很可能藏身在这屋内某处?!”宗范喃喃地道。 “但此屋我已令人搜遍,并未见到任何人。”青鸢忍不住道。 “地下搜过了吗?”陈言问道。 “地下?”青鸢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脚下的地面。 “御卫苑内的寮舍内,并无地室存在。”宗范双眼亮了起来,“但这只是原本没有,若凶犯有心杀人,说不定会早有预谋,悄悄在这屋内掘出一个小空间,也不需要太大,能够藏一个人就行!” “那我立刻让人掘地三尺,看是否有人!”青鸢断然道。 “莫急,待本官说完。”陈言抬手止住她,“若是有人,证明本官这第二种假设正确。但,若地下无人呢?” “这,自然说明陈相方才这第二种假设不对。”青鸢迟疑着说道,心说这还用得着询问吗? “错,纵然地下无人,也不能说明本官的第二种假设不对。”陈言缓缓说道,“地下,只是凶手可能藏匿的所在之一,他还有一处可藏身之地。” “在哪?”忍不住问出来的是宗范。他和青鸢类似的想法,密室行凶,屋子又被清查干净,且没藏在地下,哪还有可藏身之地? 第1506章 你说的不答亦可 陈言没答,反而话锋一转:“在说出来之前,本官先问一句,真凶为何要杀的是这两人?” 宗、青二人面面相觑。 这确实是个问题。 当日到后宫职守的御卫有十数人,偏偏挑中这两人,这是随意而为,还是蓄意而为? 但若真是他杀,那该只有真凶知道背后的原因,这哪猜得出来? “算了,让你二人去想,怕是想到明儿这时候还想不出来。”陈言看得直摇头,“本官再提醒你们一句罢!嫣夫人虽未见过那蒙面人的面容,但其体态却是知道的。” “我懂了!”青鸢反应快些,叫道,“这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人体态必与嫣夫人所见之蒙面人相仿,这样她来认尸时,真凶才不致露出破绽!” 宗范也反应过来,连连称是。 不是陈言提醒,他还一时真没想到这一点! 陈言点点头:“这一点算你们明白了。所以这两具尸首,均有其用途,其一是用来让嫣夫人认出是与她接触的蒙面人,而另一人则是让咱们认为蒙面人和其同伴均已身亡,不必再细查下去。” 青鸢有些忍不住了:“但这与那藏身处有何关联?” 陈言淡淡地道:“青鸢姑娘请多些耐心,再听本官多说一句。如果要找体型相似者来冒充蒙面人,谁是最合适的冒充者?” 青鸢莫名其妙地道:“当然是谁体型最相似,就谁最合适呗。” 陈言却话锋又是一转:“咱们回到正题罢!这屋内,还有什么藏身之地,比藏在这两具尸首中更好呢?” 两人一呆,看了看那两具尸首。 青鸢吃惊地道:“这尸身内怎可能藏人?” 宗范却突然失声道:“难道陈相是说,凶手是这两具尸身之一?!” 青鸢一怔,旋即也反应过来,疑惑道:“但陈相方才不是说,这两人不是自尽的么?”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另一种可能,便是这两人中有一人是自尽,另一人却是他杀。而自尽者,便是那接触过嫣夫人的蒙面人。另一人,则是被他杀害后布置成自尽的假象。”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即重重地道:“毕竟,要做到毫无破绽,那么找体型相似的无关者,哪有自己亲自上最靠谱?”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良久,宗范才难以置信地道:“这推断也太……太离谱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青鸢却接过话头:“但这确实可解释这明明是密闭反锁的密室,为何找不着凶手。他杀了另一人后,锁好门窗,然后自尽,便没人想得到,另一具尸身是无辜之人!” 陈言目光投向两具尸身:“而这么做的原因,便是他们不能全军覆没,故而决定弃卒保车,保下他的同党,这样日后便能再伺机行事。毕竟,要安插一个上好的内应到御卫里面,不是那么容易。” 这话说得宗范老脸一红。 他手下出了内应,这个责任无论如何是推不掉的。 不过陈言一番话,说的多数是他所未能想到,已让他暗生敬重。此时沉声道:“陈相所言甚是,我会全力配合青鸢统领调查此事。” 青鸢双手一抬,恭敬行了个礼,道:“我立刻着手!”比之方才刚刚见到陈言之时,神情态度恭敬多了。 陈言肃容道:“对方已经不得不出动杀人嫁祸、转移视线这种招数,证明咱们的调查之法无误。查出那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尚有一事,本官欲与青鸢姑娘私下一谈。” 不多时,陈言与青鸢到了寮舍外,走到一处僻静处。 后者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之事要嘱咐,小心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陈言沉吟片刻,才道:“本官有个冒昧的问题,若青鸢姑娘觉得不妥当,不答亦可。” 青鸢疑惑道:“大人究竟要说何事?” 陈言看着她:“请问黎蕊姑娘为何突然停职不用?” 青鸢毫不犹豫地道:“不能说。” 陈言:“……” 你这答得也忒快了吧! 青鸢还补了一句:“是大人说的,不答亦可。” 陈言看着她眼眸中少见地露出一抹俏皮神情,显然是故意呕自己来着,气得想把她拖过来摁腿上狂搧一顿屁股。当然这只能想想,真要动起手来,估计后果是他被对方摁她嫩腿上打屁股。 不过这哪难得倒他,他心思一转,忽地长叹一口气,道:“也罢!若黎蕊姑娘不幸亡故,届时还请姑娘知会本官一声,我也好吊唁一番。” 这话顿时把青鸢弄懵了,她错愕道:“什么亡故?大人到底在说什么?” 陈言苦笑道:“姑娘不必瞒我了,黎蕊姑娘忠心勤恳,会让她突然停职,不是难愈之伤就是不治之症。她与本官交情匪浅,屡次互救性命,若是一般之事,她自会让你或者其它姐妹知会我一声。但至今没有消息,可见她必是已经口难言、手难书,性命不久矣,唉!” 青鸢哭笑不得地道:“大人到底在说什么,她现在好好的,哪有什么性命之忧?” 陈言心中一亮,这不还是让他试出来了? 他故意摇头道:“姑娘真是心善,到现在还想安慰本官。” 青鸢急道:“我真不是安慰,黎蕊她真的没事,只是被皇上停了职,暂时闭门思过而……”说到这处,她猛地惊觉过来,急忙刹住。 但陈言已经得到最重要的信息,心念再转,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道:“既是如此,那本官便放心了。停职当休假,想来皇上也是体谅她这些日子代理统领之职甚是辛苦,故而让他休养。本官尚有别务,就先走一步了。” 青鸢不肯老实回答,看来多半是唐韵下达了禁口令。既是如此,再跟她纠缠也是无用,不如另外找人问一问。 反正凤翎卫内部他能问的人不只她一个。 坐上马车往御卫苑大门而去的路上,陈言掀着车帘盯着外面,快到大门时,他忽然两眼一亮,对着外面一名凤翎卫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御卫苑外面。 第1507章 请大人快些 那凤翎卫不是别人,正是寒翠。看到陈言悄打手势,她立刻微微点头。 陈言这才放下车帘,坐着马车出了御卫苑,到了外面街道拐角处的大树下,停了车等着。 过了半刻钟,寒翠从御卫苑里面出来,快步而至,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溜上了马车。 “寒翠拜见大人。”上车后,她先行了礼,眼睛不由瞄了一眼陈言身下的小床,芳心不由嘀咕起来。 再一想到上次若夫人偷东西时,她和陈言发生过的暧昧,不禁更是心中暗惊。 陈相怎么半躺在床上,此时让她上马车来,不会有什么歹意吧? 陈言没理会她想什么,和颜悦色地道:“寒姑娘请坐,本官有件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寒翠忙道:“大人面前,我哪有坐的余地?站着就行。” 陈言摆摆手:“这车顶这么矮,你这样佝着站岂不是累得慌?原本你在御卫苑那就站了够久的,不如趁这机会歇一歇。” 寒翠脸蛋微微一红,见他这么坚持,无奈之下,只得道:“那,那失礼了。” 说着一侧身,身子轻轻坐在床边上,只虚坐了一点,手心微微渗汗。 陈相不会得寸进尺吧? 陈言愣了一下。 他让她坐下,也没让她坐这小床上啊!这车内的格局,小床自然是主体,但旁边还有固定的椅子,她不坐到那椅子上,坐这床上做甚? 不过这话也不好直问,他唯有轻咳一声,拐了个弯说道:“你坐那不舒服吧?你可随意一些,不必拘谨。” 这意思是提醒她,旁边还有大好的椅子可坐。但寒翠却以为他是说她坐得太靠外,所以让她向床上多坐一些,不禁心中一颤。 可陈言是救了她和她家人的大恩人,她又不能拒绝,唯有一咬牙,红着颊把身子向床上移了一点,完全坐在床上。 那床只是小床而已,陈言又躺得随意,她这么一移,登时后腰直接与陈言的膝盖碰到。 寒翠没想到会碰到,有心移开,又觉得太过明显,反而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僵在那一动不动,红晕迅速染满粉颈。 陈言不禁又愣了一下。 卧槽,这妞什么情况,居然还往他这多靠了一些,而且还挨着他! 难不成,她对他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他不禁心中微微一热,目光下意识打量了她身段一眼。 她这刻是背对着他而坐,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却可清楚看到她被凤翎卫的官服勒现出来的动人曲线。尤其在坐下后,那腰臀间形成葫芦状的曲线变化,更是令人看得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陈言强压下心中的绮念,又咳了一声,说道:“这天儿真热。”心想我这话你总能听明白吧?坐这多挤,坐旁边去不好吗? 寒翠一震。 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说,天气太热,想让她脱了衣衫?! 天啊! 这该如何是好? 拒绝吧,他不但是她大恩人,而且还是权势通天的大周国相。 答应吧,这未免也…… 陈言见她久久不动,忍不住膝盖轻轻顶了她一下:“寒姑娘?” 寒翠身子微颤,终于一咬牙,站了起来。 陈言松了口气,有些欣慰。 她还算不笨,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翻身而起,从侧躺改成盘腿而坐,正要说话,突然神情一僵,瞠然看着她。 却见寒翠纤手轻抬,摸上官服的搭扣,慢慢将扣子一个接一个解开! 片刻功夫,扣子尽解,她身上官服已自娇躯上裉落,露出内中的贴身衣物! “寒姑娘!”陈言终于醒过神来,震惊地叫了一声。 她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之间开始宽衣解带起来了?! 殊不知寒翠乃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终于决定两权之下,选择了这条路。 毕竟这是她的大恩人,还未曾向她索取回报,就当偿还他的恩情罢! 再说了,从了他也未必是件坏事…… 此时听到陈言的惊呼,她羞得不敢看他,只低低地道:“大人,我还在职守之中,虽找了个借口出来,顶多在外面待一刻钟,请大人快些。” 陈言一脸懵逼,原来她站起来不是为了坐到旁边椅子上,而是为了方便脱下官服! 难道自己竟然真猜对了,这妞对他真有想法?! 可是,这也太主动了啊! 不行,他不能答应! 可他要是拒绝,岂不是大伤她自尊? 女儿家心思细腻,那打击她受不受得了,这是个问题。 陈言看着她身子,暗吞了口口水。 凤翎卫已经全部更换了女式内衣,如今天热,她官服下面并没有像一般大周女子般穿件打底的薄衫,而是就那么穿着内衣。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大片雪白的肌肤尽入眼底,格外诱人。 靠! 本来只是想从她那打听一下黎蕊的消息,没想到闹成这两难的局面。 寒翠抬手轻轻抱着双臂,每多站一瞬,娇羞便增一分。她半晌不见他动作,心中又是不安,又是羞窘,又怕被人发现,或者出来太久有人来找,唯有贝齿一咬,坐回床上,软软靠进陈言怀中。 陈言本在犹豫不决,她这一靠,瞬间像点燃了火药桶,将他体内微微燃起的小火苗直接拔升几档,变成熊熊大火! 软玉温香,尽在怀中,正常男人有几个能扛得住? 陈言猛地一个翻身,把她压到了下面。 寒翠羞得闭上双眸,不敢看他。 但随即,身上一轻。 她愕然睁开眼,只见陈言已经离开了床,转身从暗柜里翻出一个铁桶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将口子对着他衣领,从里面倒出十几块冰块。 “嘶!好凉!” 陈言咋着舌惊呼一声,涌上来的情欲终于被压下去半截。 寒翠吃惊地坐起身:“陈相您这是……” 陈言看她一眼,抓了几块冰块,往她身上按去。 “呀!” 寒翠被冰块冰得忙不迭地缩身躲闪,满心不解。 他这玩的哪一招? 陈言喘了片刻,把心里剩下那半截火苗也压了下去,将地上的官服拾起扔给寒翠,道:“姑娘现在该冷静下来了吧?穿上衣衫吧。” 寒翠慌忙接住官服,傻眼了:“啊?!我?冷静?” 第1508章 原则性错误 陈言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道:“承蒙姑娘厚爱,但陈言恐难接受。等你冷静下来了,咱们再谈正事。” 心中暗暗庆幸。 好在他身上的荡女崩药性已经解了,不然只怕方才就会忍不住跟她咿咿呀呀,又造就一桩风流韵事。 寒翠搂着官服吃惊地道:“陈相,不是您想要我么?” 陈言愕然转头看她:“本官何曾想过要你?” 寒翠下意识道:“方才您不是说天儿热,暗示我脱掉衣衫……” 陈言失声道:“你想哪去了!我当时那话,是说这天儿太热,请你坐远一点,坐到这边椅子上啊!” 寒翠懵了,和他大眼瞪小瞪,一时无声。 好一会儿,两人才几乎同时醒过神来,陈言恍然拍腿,寒翠则羞得面红耳赤。 太尴尬了……没想到竟是个误会! 等寒翠穿回衣衫后,陈言才道:“姑娘请放心,今儿这事没人知道,本官绝不外泄,不会害及你的名声。” 寒翠窘道:“多谢大人。那您找我,为的是……” 陈言肃容道:“本官想向你打听打听黎蕊姑娘。” 寒翠一怔,旋即露出为难之色。 看她这神情,陈言心中一动,道:“是不是皇上有禁令,不许你们说出来?” 寒翠点头道:“是,不过是统领转达的圣谕。” 陈言微微皱眉。 寒翠看着他这神情,心中无由地生出一缕异样的感觉,忍不住道:“陈相这么关心黎蕊么?” 陈言叹道:“黎姑娘这次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很有可能是因为帮我所致。我若坐视,岂非忘恩负义?” 上园春那事,不管后面如何,至少起因是黎蕊为了帮他解除药性发作的痛苦,才委身于他。若她真是因此被唐韵责罚,他当然不能不管。 不过他不知道寒翠知道多少,不敢透露太多,只含粗说了一半。 寒翠眼眸中异色浮动,道:“大人对黎蕊真是重情重义,她真有福气。” 陈言无奈地道:“可现在本官连她究竟如何都不知道,唉……” 寒翠深吸一口气,说道:“大人于我有大恩,此事又非关系到皇上的安危或者国家大事,我愿将知道的一切告诉大人!” 陈言一震道:“寒姑娘!” 半刻钟后,寒翠下了马车,往御卫苑而回。 马车缓缓启行,向相反方向离开。 车内,陈言面色凝重,闭目不语。 寒翠知道的东西很有限,她终究不是唐韵心腹级别的下属,很多青鸢知道的东西她并不知道。 但光是她说出来的部分,已足以让陈言至少有八成把握,他此前没有猜错。 唐韵恐怕确实知道他和黎蕊的事了。 上园春之宴后,回了宫,唐韵直接让黎蕊卸职,然后关进了凤翎卫竂舍的禁室。 禁室,类似禁闭室,凡凤翎卫中有人犯了错,又不必施以刑罚者,均可关入其中。 每日仅给一餐,不许与任何人通往来,除了唐韵外,只有青鸢这个统领可以与其接触。 说白了,就是面壁思过的意思。 等到唐韵觉得差不多了,再放出来。 但过往的事实证明,她觉得“差不多了”,至少也要过几个月。 这件事,凤翎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唐韵为何突然如此处置黎蕊,却没人晓得。 至少寒翠和她周围的凤翎卫,均是莫名其妙,不晓得黎蕊怎么又得罪了唐韵。 而且更奇怪的是,黎蕊竟然一点也不叫冤,乖乖关了进去。 陈言听寒翠说到这里时,立时敏锐地察觉了这件事的微妙之处。 这处罚不上不下,确实对人挺折磨,但却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重责。 这说明唐韵并不认为黎蕊犯的错是危害国家或者她这个皇上的严重错误,但却又是非罚不可的过错。 关键是,唐韵处罚黎蕊的时间点。 要知道,那晚按说黎蕊还杀了一个刺客,算是立了功。 连这功都不能抵掉的过错,绝非小错。 而在立下这功,到她被撤职之间,加起来也不过个把时辰,她也没什么时间犯其它的错。故而最大可能,便是唐韵已经知道黎蕊和他的事。 凤翎卫乃是亲卫,不得与外臣有任何私交,更别说有肌肤之亲了。 就唐韵的立场而言,黎蕊犯的可以说是原则性的过错,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不过比较奇怪的一点是,陈言也是同样的原则性过错,唐韵却完全没罚他,甚至连骂他几句都没有。 有可能是因为他屡立大功,唐韵不想为此罚他,与他闹得不愉快。 也有可能因为这事是凤翎卫的丑事,唐韵不想声张。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黎蕊受罪。 “大人,咱们是回府吗?”驾车的张大彪问道。 “不,去英武伯府。”陈言心念电转,吩咐了一句。 这个事他强行出头并不合适,只会更加激起唐韵的反感。 看来,还是要劳动卫菡这个天子闺蜜帮忙了。 英武伯府的护卫均和他稔熟,没拦他,任他长驱直入。 陈言直接到了内院,在院门外撞见卫靖。 “卑职拜见大人!”卫靖连忙向他行礼。 “免礼。”陈言亲切地拍拍他肩头,“郡主和郑参军是否都在里面?” “是。”卫靖应了一声,见他要进去,忙拦住他,“大人,您还是暂时别进去为是。” “这是为何?”陈言奇道。这地方就跟他自个儿家一样,以前来这他都是想进就进,怎么今儿卫靖还拦他? ‘不瞒大人说,郑参军刚刚才在里面发火,说要把大人您给,咳。’卫靖说到一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反了天了!本官是她未来的夫君,她还敢谋杀亲夫?”陈言一瞪眼。 “这个,卑职觉着这个事啊没那么简单,大人还是小心为是。”卫靖劝道。 “哼,她为何今儿突然发疯要谋害本官?”陈言板着脸道。 “也不是今儿,郑参军在这住的日子,天天都在嚷着要杀了大人。”卫靖老老实实地道。 “天天?”陈言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这就不知道了。自参军来这后,郡主就不许我等男子进入内院。不过,”卫靖想了想,“每回郑参军发火嚷着要杀大人前,都会先痛叫几声。” 第1509章 演练巷战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 郑妍是为了“那事”! 那日行房之后,她受创不轻,导致她连行走都成问题。还好后来卫菡把她带到了这,不然她要是呆在陈府,只怕早就提刀砍他了! 她在这已经休养了不少时间,想不到还没痊愈。 一时间,他有点犹豫起来。 卫靖说得没错,他这会儿进去确实不是很妥当。 就算是郑妍不会真的杀了他,打他一顿他也受不了啊。 “那你帮我把郡主叫出来,本官在前院等着。”陈言转念说道。 “卑职遵命。”卫靖转身去了。 陈言回到前院,到前厅内等了半刻钟,便见卫菡匆匆而来。 “见过郡……唔!”陈言刚开口半句话,卫菡已踮起脚尖,搂紧了他脖子,重重地吻在他大嘴上,顿时亲得他瞪圆了双眼。 这段日子因为郑妍的关系,卫菡久未与他亲热。她初尝个中滋味,正乐此不疲。方才卫靖把她找出来,私下单独禀报说陈言来了,她娇躯内已燃起熊熊火焰,立刻找了个借口跟郑妍说了一声,飞奔而来,见到情郎的刹那,已然控制不住。 陈言心说你至少把门关一关啊,奈何想腾出嘴来说话都不成,唯有一狠心,反客为主,将她抵到柱子上,拿出手段狠狠反吻上去。 同时上下其手,不一会儿功夫,已把卫菡弄得衣衫不整、面红耳赤、娇喘吁吁。 “不……不能再来啦!郑妍还在等着我呢!”好一会儿,卫菡终于撑不住了,勉强推开他的头。 “火都给我挑起来了,想停?门儿都没有!”陈言霸道地强行把她固定在柱子上,强行索吻。 之前跟寒翠那一通误会,本就挑起了他的“火”,这会儿再被她这么一撩拨,已是剑在弦上,岂能不发! 卫菡见着他这么强势之态,身子都酥了,喘息道:“至少……至少先关上门……” 陈言哪听得进去,一阵胡闹痴搅,屋子里已是一片春声漫漫。 正当二人在屋内搅得云雨翻飞时,房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你们!” 屋内两人一惊,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去,只见郑妍面色红若赤染,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们。 陈、卫二人正借着一张桌子练习那老汉推车的招式,大感尴尬,各自掩衣不迭,退了开来。 “郑妍,你怎么来了!”卫菡红着脸走了过去。 “不是说有紧急军务么?”郑妍嗔道,两颊比她还红。 方才卫菡正帮她处理一些私务,不想突然被卫靖叫了出去。 郑妍生性爱动,在屋子里等得不耐烦,索性出来慢慢走走,没曾想一到这地方,就听到一阵靡靡之声。她一时好奇,就过来一看,没曾想竟看到这幕! “咳,对啊,我来本就是与郡主商量军务,为演练巷战,方才亲身一试……”陈言干笑两声。 “你管那叫演练巷战?!”郑妍失声道。 “对啊!你不是瞧见了么?方才本官装作敌贼,将她打翻在地。”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可你明明把她给……给……”郑妍羞道。 “对啊,沙场之上,她又是个美人,敌人若是把她制服,肯定会忍不住要对她乱来一番嘛。”陈言越说越溜,嘴已经收不住了,“演练嘛,自然要真实一些。” 卫菡都听懂了,这也忒能扯了吧? 郑妍反而笑了起来,反手将房门关上,闩死。 陈言感觉有点不妙,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靠着柱子:“你……你要干啥?” 郑妍带着久久不退的红晕,嫣然一笑:“演练嘛,本参军也是练武之人,岂能不奉陪?来,我陪大人练一练!”一边说,一边捏起了粉拳,目透凶光地朝陈言一步一步迫近。 旁边卫菡错愕道:“今儿换药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喊疼么?” 郑妍杀气腾腾地道:“就算还在疼,收拾个把陈大人还是没问题的。” 陈言色变道:“郡主救我!” 卫菡歉然道:“大人对不住啦,我对不住郑妍,不能插手。” 郑妍狞笑道:“你就死心吧!今儿不陪本参军演练个舒坦,你休想离开这里!”猛地加快脚步,向陈言扑去! 陈言惊呼一声,转身便逃。 哪知道慌乱下没留意身后的柱子,咚地一声,撞了个实实在在,仰天就倒,再没半点动静。 郑妍一下愣住了,上前一看,陈言两眼紧闭,居然昏过去了。她不禁暗悔,刚才原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陈言,没想到竟害他撞晕了! “大人!”卫菡惊叫一声,也扑了过去,突然发觉不对,“咦?撞这么大声,他怎的额头没伤?到底用哪撞的?” 郑妍一怔,定睛细看,果然,额头完好无缺。 她顿时心知不妙,正要动作,“昏迷”不醒的陈言突然一抬手,搂着她双腿一掀。 换了平时,郑妍倒也不怕,两脚一发力,使个马步,让他掀也掀不动。 奈何如今她下盘有亏,虽然休养了一段时间,但双脚仍没完全恢复正常状态。陈言这一掀,顿时掀得她惊呼一声,娇躯失衡,向右侧侧倒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呀!” 卫菡吓一跳,连忙退让开,只见陈言翻身跃起,整个人扑到郑妍身上,趁她没回过神来,将她强行按仆在地上。 卫菡欲言又止。 陈言大概是怕与郑妍面对面的话,后者反抗起来他挡不住,所以故意把她脸朝下按伏在地。 但虽说郑妍是女子而他是男子,可她乃是练武之人,正面向下双手双腿都更好发力,要把他顶翻不成问题。 他这招,算是失算了! 果然,郑妍虽被他死死压在下面,但却丝毫不惧,冷笑道:“这样对付本参军?做梦!” 双手撑在地上,便要发力。 哪知道就在这时,她突然娇躯一僵,不动了,却惊叫道:“你你你不要脸!” 卫菡愕然,什么情况? 她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忽然看到陈言右手正虚抓在郑妍腿间,顿时羞红了脸,明白了怎么回事。 陈言正抓着郑妍那受伤之处! 第1510章 有其下必有其上 “不是说演练嘛,上阵杀敌,沙场之上,难不成敌人还跟你讲究要不要脸?”陈言笑嘻嘻地道。他掌握了主动,手上虽然抓着,但并没有发力,只作威慑之用。 “你!你松开手……”郑妍不敢动弹,更是羞得耳根都红透了。 那伤处最近虽然愈合得差不多,但离痊愈还有几日,要是真被他抓捏下去,搞不好伤口再破,又得再休养个十几二十天甚至个把月,岂不糟糕? “那不行,除非你答应我,”陈言压在她背上,凑到她耳边道,“我若松了手,你绝不再乱来。” “做梦!”郑妍断然道。 “行,这你自找的。”陈言早料到她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投降,右手微微发力。 “噢!疼……”郑妍大惊,凄叫一声。 那声儿竟带着几分几分惹人怜爱,听得陈言不禁心中一荡,右手虽然没再发力,但左手却摸入了她衣衫内。 “你……你莫要乱来……”郑妍立时察觉,颤声羞叫。 “上阵杀敌,无所不用其极!”陈言坏笑道,“只要敌人没投降做俘虏,就得想尽办法!你要是觉得受不了,可以投降。” 一边说,一边双手肆意动作起来。 郑妍哪堪承受他的手段,想要躲闪,可被他拿着要害之地,又不敢乱动,一时间又羞又急,只能任由他使坏。 卫菡站在一旁看着,不禁好笑。 自己这个郎君手段也太多了,郑妍又是个直性子,跟他斗岂不是自讨苦吃? “投不投降?” “唔……我不……绝不屈服……噢……” “行,你厉害,那我可不客气了!” “呀!你别!手拿出来!啊……” “还不投降?” “不……不投!” …… 一时间僵持起来,郑妍虽早已娇躯酥软,渐渐情焰高涨,但却始终不肯屈服。 陈言刚才被她打断了好事,这会儿借着手上动作不断,情欲又重新起来,正心热难耐、忍不住想给她来点真格的,门外忽然传来卫靖的禀报声:“郡主,皇上驾到!” 屋内所有动作瞬间僵住,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卫菡正看好戏看得心热,听到这一句,也一下愣住了。 但随即,她就“啊”地一声轻呼出来,低声道:“方才一时忘了,我请了皇上过来!” 陈言吃惊地道:“你请她来做什么?” 卫菡匆忙道:“上次太后不是让咱们设法帮皇上体会床第之乐么?这些日子我一直有事,没办。今儿太后派人来催,我就想着干脆今日请皇上过来,趁机用你给的那‘宝贝’……” 她话说到这,就没再说下去,郑妍听得云里雾里,奇道:“什么宝贝?为何要让皇上体会床第之乐?再说了,床第哪有乐?明明只有苦!” 陈言在她衣内又抓捏了两把,低笑道:“那是你而已,别的女子在本官这里可都是乐不可支!再说,你也只是一回而已,多来几句,自然就乐了。” 郑妍红着脸转头想瞪他一眼,不料陈言见她容颜动人可爱,忍不住一嘴巴就贴了上去,顿时亲得她脑子里轰然一响,一时忘了其它。 卫菡本想给郑妍解释几句,瞧见二人亲在一起,不禁心里一麻。 外面传来卫靖急切的声音:“郡主!皇上快进来了,您赶紧……” 话刚说到这,唐韵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卫靖你站在那做什么?” 屋门外,卫靖转头一看,见是唐韵跨入院内,连忙跪地行礼:“臣卫靖参见皇上!” 方才唐韵的车马到来,门口的护卫远远瞧见,急忙进去禀报了卫靖。 他立刻过来向卫菡禀报,但仍慢了一步,唐韵到了外面也不让人通报,直接走了进来。 屋内三人吓了一大跳,无不屏气凝息,希望卫靖机灵点,先把唐韵哄到别处去,毕竟陈言和郑妍现如今这模样可见不得人。 只听外面唐韵问道:“平身罢,你家郡主呢?” 卫靖这才起身,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郡主就在这屋呢。” 屋内三人:“……” 陈言心中大骂,这小子看长相挺机灵,怎么办起事来这么蠢?不知道这屋里的情形见不得光吗! 旋即猛地反应过来。 卫靖确实不知道…… 这门都闩得死死的,他哪知道这里面发生了啥? 唐韵诧异道:“她在这厅子内?那关着门干什么?开门。” 卫靖忙道:“臣遵命。”起身啪啪拍门。 屋内,郑妍红着脸悄声道:“还压着我做什么,起来!” 陈言恋恋不舍地爬了起来,手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躲起来。”卫菡指着屋角的屏风。 “怕什么,整理好衣衫,皇上看不出来。”郑妍也爬起身,却道。 “蠢!咱们仨关着门在这呆着,中间还有一个我,但凡对咱们熟悉一点的人,都会起疑,懂?”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所以都怪你咯?”郑妍一想也是,粉颊更红了,再瞪他一眼。 “是是,怪我怪我,赶紧的吧,这门都要被拍破了!”陈言赶紧过去,拖着不情不愿的她的玉手,朝屏风后走去。 待二人藏好后,卫菡这才转身去开门。 吱呀一声,厅门打开。 门外卫靖连忙收手,退到一旁。 卫菡屈身行礼:“臣卫菡,参见皇上。” 唐韵负着手,跨步而入,疑惑地道:“你关着门在这做什么?”目光四扫。 卫菡低下头,努力装出尴尬之色,道:“臣方才身子有些不适,在这……” 话还没说完,唐韵突然道:“你可要想清楚,当面欺君,乃是大罪!” 卫菡本来想好了一个借口,可没想到她竟来这么一句,一时懵住了。 换了是陈言,必然还要再多狡辩两句,但卫菡对唐韵何其了解,见她神情,已知她定是看出什么破绽,哪还敢继续编下去? 她结巴道:“臣……在这跟陈相说话来着。” 屏风后,陈言:“……” 果然有其下必有其上,卫靖在唐韵面前那个样,合着是从卫菡这继承来的啊!能这么老实回答么! 他当然不知道,卫菡和卫家军上上下下跟唐韵在燕王之乱时,一起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回,对她有极深的敬畏和非同一般的忠诚,对她撒谎,实在是难。 第1511章 情深就该纵情 郑妍也懵住了,比他还要紧张。 皆因刚到屏风后,陈言心痒难耐,趁她不注意,站到她身后,又对她上下其手,两只手两个都在她衣内。 而她因为怕惊动唐韵,又不敢大力推拒,只得任由他使坏。 若是唐韵走过来,这屏风立马就没了任何遮挡能力,保证她现在这羞样被看个干净! “陈言?他在这?”唐韵诧异地道,“在哪?叫他出来!” 屏风后的陈言暗叹一口气,两只手正要从郑妍衣内抽出。 外面卫菡却猛地回过神来,急中生智,道:“禀皇上,他听说皇上来啦,吓得赶紧翻后窗跑了。” 陈言停了动作,一脸黑线。 这什么话,唐韵来这,他还翻窗逃?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还得出去跟唐韵一番解释。 外面唐韵也是一脸黑线地看了看后窗,道:“翻窗?朕的国相,听说朕要来,居然翻窗跑?” 卫菡红着脸道:“这个,皇上也知道,陈相他与臣说话时,不是很老实。” 这话也不算撒谎,当时陈言确实不老实,只是不是对她,而是对郑妍。 唐韵哼道:“哼,那家伙的德性确实如此,真不知道你怎会瞧上那种人!”说着走到椅前,转身坐下。 卫菡跟了过去,陪站在旁,道:“皇上不是也挺欣赏他么?不然怎会让他做国相?” 唐韵摆摆手:“这能一样么?他做大事可以,但小节有失,岂是良配?” 卫菡一听心上人被批,有些不服,道:“臣斗胆请问皇上,陈相为何小节有朱、不是良配?” 唐韵双颊微晕,说道:“这还用得着朕细说?他私下和你在一起什么样,你心中没数?那岂是礼数!” 卫菡想了想,反问道:“那皇上觉得,他私下与臣相处,该当如何?”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圣人云,夫妻之道,在乎相敬如宾。纵然是私下相处,又不是床第之间,自然该以礼相待。” 她跟卫菡关系不同,铁杆的闺蜜,私下交谈也随意许多。 卫菡追问道:“相敬如宾,是要把对方当宾客一样对待么?既是夫妻,还将对方当宾客一般对待,那还如何恩爱?” 唐韵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怔了一怔,道:“相敬如宾与是否恩爱也不是相反的吧。” 卫菡毫不犹豫地道:“请问皇上,您会与宾客恩爱吗?” 换了别人这么问,直接就是一个大不敬之罪。但卫菡不同,唐韵一时语塞。 似乎,有些道理。 卫菡再道:“皇上,在我们那,越是情深的夫妻,私下越是亲密。情动之时,幕天席地,也可纵情而为,哪像你们汉家人这么拘谨?相反,如果私下相处之时,二人还规规矩矩、连个手也不碰,那两人之间还谈什么情深?就像皇上,您若有心上人,难道您希望他对您永远都是隔空亲热么?” 一句隔空亲热差点没把屏风后的陈言听得失笑出声。 这会儿她嘴又伶俐起来了?隔空亲热,真亏她想得出来! 唐韵有些尴尬,道:“你们二人的事,与朕何干?莫要把朕牵扯进去。不过也无所谓了,陈言他已不能人道,与你也不能再有床第之事,想亲热也没法亲热,不如你就跟他散了吧。有朕在,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卫菡有些心虚地道:“这个,臣不要紧的。” 陈言这个事她一清二楚,肯定不能告诉唐韵他其实没问题,只好含糊应着。 唐韵奇道:“他都不能与你亲热了,你不怕你们二人日后感情淡漠下来么?不是你说的嘛,二人情深之时,私下就得纵情而为,他都没法‘为’了啊。” 卫菡差点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幸好灵机一动,忙道:“其实,男女之间,也未必真需要男子那方面一定行的。臣今日请皇上前来,就是有一件宝贝,想与皇上共享。” 唐韵讶道:“什么宝贝?” 卫菡看看门外站着的卫靖和青鸢,低声道:“这个宝贝,不能让旁人见到,皇上请随臣去内院。” 唐韵不禁大感好奇,点头道:“行。” 不片刻,二女离开了前厅。 屏风后,郑妍遍体酥软地靠在陈言怀中,有气无力地嗔道:“人都走了,你还不赶紧离……离开……” 方才外面二女说话间,陈言那手就没停过! 她本以为自己吃过陈言的苦,对他的触碰会相当反感和排斥,可没想到,他一番连击下来,她竟感到体内一股控制不住的感觉涌上,既是奇妙,又是羞人。 这会儿,连揍他的心思都没了。 陈言轻吹着她耳珠,低声道:“你的伤好了吗?” 郑妍迷迷糊糊地道:“好差不多……咦?你想做什么?”却是说到一半,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陈言腆着脸道:“我憋不住了,来,这次本官温柔些,定要让你好生舒坦一回……” 沉痛的回忆瞬间弹了出来,郑妍一惊,猛地从他怀里挣脱,红着脸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跑出了屏风,抛下一句:“不行!” 陈言从屏风后追出来,心有不甘地看着她扭着小蛮腰跑出了前厅,大感无奈。 看来,她是有心理阴影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整理了衣衫,他突然一呆。 法克! 自己来这的正事还没说呢! 现在势必不能追到内院去跟卫菡再谈,二女既然是要研究那件“宝贝”,绝非一时半会儿的事,只好再另找时间。 到了厅门外,看看外面的天色,陈言略一沉吟,抬步离开。 时候不早了,晚上抓姬夏之事须得着手准备,黎蕊之事只好暂忍一晚,明儿再说。 午夜时分,那廓一身黑衣,顺着街边疾行。 一路上,他不断四下扫视,却看不到半个可疑人影。 那廓心中暗叹。 他干的就是这一行,结果连他都看不出有人在跟踪他,证明对方这方面比他更强,想要设法逃跑那指定是没戏了。 现在再没别法,只好尽力而为。 同一时间,离他一条街远的另一条大街上,陈言坐着马车,慢慢而行。 不时会有军士回来禀报那边那廓的情况,让他可实时掌握局面。 “大人,今儿您怎么这么好雅兴,亲自来跟?”驾车的张大彪忍不住问道。 第1512章 没想法也有反应 他跟了陈言这么久,后者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平时这些辛苦劳累的活儿,陈言现在是能免则免,按过去的风格,现在应该是在家里睡大觉,等他们汇报成果。 可没想到,今儿他竟然亲自来跟此事。 “睡不着啊。”陈言叹了口气。 “大人真是忧国忧民,竟为了此事睡不着觉。”张大彪佩服地道。 “忧你个头!本官只是单纯睡不着。”陈言没好气地道。 离开英武伯府后,他回到家,正常作息,结果上床躺了一整个时辰,不但全无睡意,而且还越来越精神。 失眠,这个事对他来说简直奇迹般的存在。 从小到大,他一向是倒头就睡,就算再不困,躺上半个时辰也能睡得死死的。像今晚这情况,实属罕见。 最后实在是不想再躺了,索性起来,亲自来跟此事。 不过有件事他没跟彪子实说。 他睡不着,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荡女崩的药性缓解后,他本以为自己恢复了正常。在慈安宫,又或者跟寒翠独处时,以及在英武伯府,他都有正常的反应。 但之前他离开英武伯府回家时,本来是打算干脆到家后看找吟霜她们亲热亲热,把刚才积下来的“火气”泄一泄。 岂料到家之后,他竟然再没半分那方面的想法,反而有种清心寡欲的贤者感。 按说这不应该啊! 他过去的贤者时间,又或者说正常男人的贤者时间,都是在发泄之后,他还没发泄怎会那么贤? 而且更要命的是,到家后他看着满府的动人婢女,居然没有任何想法! 他还特意找了个丫环,服侍他更衣沐浴。 然而期间即使是挨挨碰碰,小陈言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令他不由心中暗暗有些担心。 难不成是荡女崩没能彻底解掉宁心香的毒性,又让他回到了太监模式?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多想此事,先把姬夏的事搞定再说。 “彪子,本官有个事很是不解,你帮我参详参详。”陈言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 “大人还有事需要卑职帮您参详?”张大彪奇道。 “正常的事当然用不着你,但这个事太不正常了,本官这样的正常人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陈言叹道。 “等等,大人,卑职也是个正常人啊!”张大彪愣道。 “不重要不重要,”陈言摆摆手,“你说说,那个淑娘,你觉得咋样?” “啊?大人难道对那肥婆有兴趣?”张大彪有点傻眼。 “少说废话,赶紧回答,你觉得那淑娘吸引不吸引你?”陈言不耐烦地道。 “这个,还行吧。”张大彪挠头道。 “还行?”陈言一下从马车的小床上蹦了起来,掀开车帘,凑到他身边,“你居然觉得她还行?你刚才不还说她是个肥婆吗?!” “除了长得有些痴肥外,其它的都挺好啊。”张大彪继续挠头,“细皮嫩肉的,长得也挺标致,声音还十分动听。若是抛开体型这一点,卑职觉得她简直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绝色……”陈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所谓万恶淫为首,百丑胖为先。 胖到淑娘那个程度,就算是其它优点再好,也不可能用“美”来形容,更别说“绝色”两个字了! “等等,那若是本官把她赏给你,你要不要?”陈言一转念,抛出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要啊!卑职会先把她关起来,每天只让她吃一餐,让她瘦个一半再说。”张大彪毫不犹豫地道。 陈言一愣。 还能有这种操作? 脑海中不由勾勒出一副淑娘瘦一半之后的模样。 似乎,还行?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震,朝下面一看。 为什么小陈言竟然有了反应! 难道自己竟然对淑娘那肥婆有了心思?! 不可能吧? 自己审美啥时候跑这么偏了? 本来他是一直想不通为何那廓和班凉二人对淑娘那般痴迷,故而想参考参考张大彪的想法,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个了,赶紧趁着张大彪没发现前缩回车内,自己摸了一把,心都凉了。 卧槽! 还真是! 他赶紧闭上双眼,脑子里努力闪过各种画面,想把欲念压下去。 女人是肯定不能想的,那就想男人! 过了一会儿,陈言色变睁眼。 妹的! 为何想了半天张大彪、魏川、丁简他们,甚至连那廓和班凉都想了,自己的反应不但没消下去,甚至还越来越强势? 难道自己对男人也…… 不行! 想人不行,那就想动物! 又过了一会儿,陈言再次睁开眼,脸都绿了。 不是吧? 他脑子里啥动物都过了一遍,连耗子都想过了,居然下面反应还是那么强烈! 难道得想像一下非生物的画面才行? 就在这刻,他猛地一震。 不对啊! 他现在心里好象……并没有任何欲念。 陈言反复确认了几遍,终于可肯定自己的想法无误。 的确没有欲念,哪怕是想到女子,也并没有生出与之亲热的想法。 陈言傻眼了。 这算啥?人说无欲则刚,可也不是这么个刚法啊! “大人,那廓已经到了三鸣斋了。”外面忽然传来军士的禀报声。 陈言一惊回神。 身上的事,回头找刘望看一看再说,眼下先抓姬夏要紧。 “依计行事。”他吩咐道。 “是!”外面军士领命而去。 陈言暂时压下杂念,将精神放回眼前之事上。 那廓早前就已经告诉了他们,要联络姬夏,须得到三鸣斋,以约定的暗号和掌柜的说好后,那掌柜的自然会知会姬夏。 最迟半个时辰内,姬夏就会来见那廓,到时候,他插翅难飞! 马车停了下来。 三鸣斋是一家书画行,就在邻街上。从这里赶过去,顶多半刻钟。现在开始,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等着,已经将三鸣斋暗中围住的军士自然会搞定一切。 时间渐渐流逝,消息仍不断传回。 那廓进入三鸣斋后,没一会儿掌柜的就出来,去了夜市。 第1513章 入彀 陈言大致心中有了数,此地离夜市颇近,夜市混杂,估计姬夏是藏身在那边某处,确实不易暴露。 跟踪掌柜的军士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说是那三鸣斋的掌柜在夜市人群里晃荡了一圈,便直接回来了,没见刻意与谁说话或者传递消息。 陈言倒不意外,估计他们是有一套完整的接触暗号,甚至有可能不需要直接接触,只是出现在那里,便可代表一定的信息。这种单向信息传递,原本就不需要太复杂的信号模式来表达,他纳抚营也有类似的手法。 譬如说,那掌柜走到夜市某一角,便代表那廓要见姬夏。只要暗中盯着的手下发现此事,便立刻回报姬夏,而后者则随即赶往三鸣斋。 果然,三鸣斋掌柜的回到三鸣斋后没一会儿,长街上几名骑者护送一辆马车而至。 马车到了三鸣斋后门处停下,车上下来一名黑衫儒士。 掌柜的早已等在那里,将后门打开后,黑衫儒士与四名下马的骑者鱼贯而入,只留车夫在外守着马车与马儿。 “那廓呢?”掌柜的关上门后,黑衫儒士问道。 “在二楼候着。”掌柜的指了指楼上。 “他可曾说有什么事?”黑衫儒士一边上楼阶一边问道。 “他没说,只说事情十万火急,急需见主人一面。”掌柜的答道。 “哼,事情一件没办妥,还有脸来找我!”黑衫儒士不悦道。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上了楼,进入一间静室内。 椅上的那廓抬头看向黑衫儒士,露出古怪神情。 黑衫儒士冷冷道:“你找我何事?” 那廓慢慢地道:“我被陈言抓住了。” 黑衫儒士一震:“什么!你藏身那般隐秘,这怎么会?” 那廓把前因后果慢慢地说了一遍。 黑衫儒士惊疑不定地听完,沉着脸道:“哼,我早说过,你太自以为是了!竟让班凉出卖了……咦?等等,你既被捉,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那廓摇摇头:“我没逃出来。” 黑衫儒士愕然:“没逃出来?难不成现在在我面前的你是个鬼?” 那廓苦笑了一记,道:“姬先生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方才故意与你细说那些,其实,是为陈言的人拖延时间。” 这话一出,黑衫儒士终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叫道:“快逃!” 然而,不等他和身后众人有反应时间,紧闭的窗户突然砰然一声,一人从外面飞撞起来,贴地滚了两圈,跳起来对着他们就是十来支弩箭狂射! 好在黑衫儒士身后的护卫都反应不慢,早一步抢前,拔刀在手,当当当当不断挡下。 但距离太近,终究还是没能挡完,其中一名护卫惨叫一声,额心中了一箭,倒了下去,顷刻毙命。 那廓眼看着姬夏被人护着退出了静室,心中一急,猛地起身扑了过去:“你不能逃!”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护卫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球,猛地往地上一掷。 突袭进来的乃是丁简,陡见这幕,生出不妙之感,立刻向后翻滚,到了桌边,飞快地将桌子翻侧起来,挡在身前。 砰! 那圆球一落地,立时向四面八方爆射出无数铁针! 那廓毕竟被关押了两天,而今天陈言为了防止他逃跑,故意又饿了他一天,所以虽然他也察觉不妙,但身体反应慢了一拍,连躲都来不及,瞬间被铁针射了个满头满脸,惨叫着倒了下去。 剩下三人护着黑衫儒士逃往楼下时,丁简才从桌后出来,看了一眼被他当盾牌的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铁针。 再一转头看地上的那廓,已是双眼圆睁,气息尽失。那脸上的铁针插了至少二三十根,根根没入半截,惨不忍睹。 这曾经帮他保命逃脱的机关,如今却成了索他命的杀器。 丁简没多看他,一个箭步追了出去,只见门外掌柜的正靠着墙缓缓滑倒,双手捂着颈间,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渗出。 那掌柜的没法说出话来,喉间发出咯咯的难听声音,眼中现出绝望和死色。 丁简微微一愕,随即反应过来。 对方知道已经暴露,估计是怕他被活捉,泄露了什么,故而逃跑时一刀把掌柜的给杀了! 他心中暗怒,快步追向楼下。 连自己人也杀,这些人未免太过狠毒! 楼下,三名护卫护着黑衫儒士逃出三鸣斋,正好看到驾车的车夫惨叫着从车上倒落下地,心窝上一支长箭直没过半! “上马!”黑衫儒士刚喊出这一句,嗖嗖声大作! 十多支长箭从对面屋顶轰射而至,所有马儿无一幸免,尽数倒地。 黑衫儒士心中一沉。 对方布置如此周密,连逃跑的余地都不给他们,这次麻烦了!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坐以待毙,他一咬牙,指挥着三名护卫,护着他转身朝巷子口奔去。 此地僻静,乃是险地。 但只要能逃出这里,跑到人多的所在,就有机会借其掩藏躲闪,搏得生机! 另一边长街上,陈言已经听到邻街的杀伐之声,眉头大皱。 倒不是计划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刻他下面居然还坚硬如铁! 就像晨勃一般,明明没有想法,却仍可昂首扬头。 他此刻明明心思全在正事上,换了是过去,绝不可能有这种反应。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当! 像是什么金铁之物,扔砸在石板上一般。 陈言一呆。 这声儿并不远,似乎就在马车前。 “大人小心!” 张大彪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随即,无数嗖嗖射击之声猛地响起!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急忙伏低身体。 这个声音,正是那天在上园春,那廓用来掩护他逃跑用的那个机关球机括打开、射出无数铁针的声音! 果然,大片铁针从车帘处飞射而入,好在他及时伏低,铁针尽数从他头顶射过,打在厢壁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马儿痛嘶声忽地响起,随即,马车不受控制地奔行起来,转眼跑出数丈。 陈言惊呼道:“彪子!” 只听张大彪的声音从车后方数丈处传来:“大人莫惊,我来救您!” 第1514章 鬼打墙 陈言懵了,张大彪方才明明是坐在车夫的座位上,怎么突然跑后面去了? 旋即猛地然反应过来。 那机关球必是扔在了张大彪的身前,车前座没有遮挡之地,他为了躲避,不得不跳下车。 但马儿却没法躲,被四散的铁针射了个正着,结果受伤惊跑! 他一时没时间去想是谁扔来的机关球,爬了起来,扑出车帘,只见前面的马儿左腹侧钉满了铁针,而且腿脚显然也有受伤,跑动时一颠一跛,带着马车往长街远处而去。 陈言爬到车夫座位上,拉住缰绳,想要把马儿拉住。 然而那马受伤不轻,惊了马性,哪拉得住? 嗖嗖! 两声破空声突然传来。 陈言霍然转头,两支长箭擦着他耳边而过,差点没射中他。 他骇然望去,只见左侧十余丈外屋顶上有两人再次搭弓射箭,朝他射来! 刹那间,陈言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边布局抓姬夏,没想到有人在他背后想谋害他! 他带出来的军士此刻都在三鸣斋那边行事,这边只有张大彪护卫。对方趁着这机会搞偷袭! 而且,对方上手先用了一个机关球,难道是姬夏安排的? 莫非,姬夏早已发觉那廓有问题,所以是假装上当,作为诱饵去了三鸣斋? 陈言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这会儿根本没法确认猜得对不对,只能赶紧先身退回车厢内,将窗户、门等处的防护全放下。 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显然彪子正追近。而这马又受了重伤,必不能跑远。只要在这车厢内撑上一会儿,彪子就能追上来,对方便休想能伤到他。 一刻钟后,陈言一脸郁闷地坐在车上。 马车至少已经跑了十来里路,那马居然还能撑得住,还在跑! 人力终究不及马力,后面的彪子早就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再听不到追来的脚步声。 不过好消息是刺客也没能追上来,算是摆脱了危机。 现在只能等惊马停步,他才能下车。 陈言低头看了看身下。 袍子下摆被顶起了高高的一团,这么生死一线的时候,小陈言居然还雄赳赳气昂昂,没半点要瘪下去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从车窗处往外张望,不见半点灯光,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到些事物。 洛城虽然是都城,但这个时间点亮着灯的也只有夜市,可惜他没那么幸运,马儿没把车拉到夜市的方向,反而不知道跑到了哪个角,隔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两栋民宅,颇为荒凉。 蓦地! 前面的马儿一声长嘶,重重倒下。 马车往前多冲了几步,车轮辗撞在倒地的马儿身上,顿时侧翻倒地。 里面的陈言被摔了个七仰八叉,等到车身完全停下来后,他才艰难地爬了起来,摸了摸身上。 好在只有些皮外擦伤,并无大碍。 费力地将车门处的铁门掀开,陈言钻出车厢,往周围扫视了一圈。 周围全是树木荒草,不见半点人影。 洛城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城内住户纵然十万以上,仍然有大片的荒地,不知道这马把他拉到了什么地方。 他摸了摸腰后的诸葛连弩,回身到车内翻找出几件物事带上,这才下了马车。 略一沉吟,他没有顺着马车车辙印往回走,而是拿着指南针看了看,找了个方向,一脚高一脚低地去了。 这宝贝备在车上已久,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往来的方向而回,虽然能成功找回去,但风险太大。后面肯定会有人追来,他不知道追来的人究竟是自己人还是对方的人,贸然过去,万一撞上的是对方的人马,岂不完蛋? 他宁可选择走别处,风险还小些。就算是遇上些野兽啥的,他两把诸葛连弩护体,还能怕它们不成? 再者,有指南针在手,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走出这片荒地。 到时候先找到放巡的京兆卫,又或者城卫军,就安全了。 陈言自信满满地出发,两刻钟后,他一脸懵逼地停了下来。 面前,赫然是他侧翻在地的马车! 什么鬼,他有指南针在手,居然还走出了鬼打墙的效果,回到了原地? 他记得刚才过了一片小树林,走了一会儿荒草地,然后上了个小山丘。 那之后,他遇到个矮崖,也就一丈高的样子,稍微攀着崖边的树木就下去了。 然后又走了一小截,就看到了自己的马车。 陈言满心疑惑地拿出指南针,看了看方向。 没错啊,自己是顺着指示的方向走的,就算是走错路也不可能往回走啊。 难道是自己姿势不对? 他埋着头研究了一会儿,突然啪地把指南针往地上一掼,一脸郁闷。 草! 他才发现,这指南针可能是刚才马车翻倒时给撞坏了,他无论怎么转,指针都永远指着固定的方向,根本不带动的! 后颈忽然一凉,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别动,不然割断你脖子!” 陈言一震,僵住了。 对方竟能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后,什么人? 眼角瞄了一眼,架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把薄刀,透着凌厉寒意,一看就知道非是凡品。 “钢刀?”陈言下意识道,心中一沉。 能造出钢刀的人不多,对方用这个,恐怕…… “陈相还真是识货,死在这种宝刀之下,你也该死得其所了。”身后那女声语带嘲讽地道。 “用不着吓唬本官,你若真要现在就杀了我,早就动手了,不会只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陈言冷静下来,一边回答,一边思索着对策。 这个距离上,对方的兵器比他的杀伤力强太多,须得想办法让对方离远点,自己才好拿连弩反击。 “哼!果然是个奸诈之徒!”那女子被他说破,说了一句,空着的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陈言身体。 “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陈言惊道。 那女子站在他身后,根本不理他说什么,玉手从他胸前往下一阵摸索,不多时已到了腰间,摸着他固定在腰上的腰带。 那是用来固定弩套用的,相当结实,她扯了几下察觉有异,随即在他腰间摸了起来。 蓦地,她动作一停。 陈言也是一个激灵,眼都瞪圆了。 卧槽!她抓住了! 第1515章 干脆一刀砍了 那女子有些疑惑。 这……似乎是……但不对啊,人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个体型?难道不是自己想的那东西,而是什么兵器?只是表面裹着皮革。 她试着来回检查了几下。 然后就疯了。 竟是那玩意儿! “你……臭流氓!”她尖叫着骂了一句,忙不迭地缩回手来。 “你讲不讲理,是你摸的我,要说流氓也是你流氓好吧!”陈言感觉自己三观遭受了巨大冲击,叫起了屈。 “你不要脸!禽兽!畜生!生死关头,你连我脸都没见着,竟然便对我有这种反应!”那女子又羞又怒,又骂了一句。 但心中却是大感震惊。 男人的家伙她确实没见过,但毕竟不是懵懂无知之人,多少也知道些这方面的事。可是,人真的能有这么恐怖之物? 倒是有些像驴子,又或者马…… 陈言满肚子苦水倒不出来,这根本不是因为她才有的反应好吧! 可这事他也解释不清,唯有转动脑子,道:“你抓而不杀,是想拿我换姬夏的命吧?” 那女子没吭声,默认了他的话。 但手却再次在他身上摸索起来,这次终于摸清了他的弩套,几下功夫,就把两把诸葛连弩和几件物事掏了出来,扔到一边。 陈言心都凉了。 这妞也太机警了,上来先缴械,这下麻烦了! 但这还没算完,缴完连弩等物,那女子还把陈方摁地上,强行把他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连靴子也没放过。 等到全清理好时,陈言身上已只剩下一条内裤。 但真正要命的是,那女子一直不许他翻过身来,而他此刻下面正一柱擎天,抵在地上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不许动!趴好!”那女子见他屡屡弓腰,不知道他的痛苦,几次踩在他腰上迫他趴回去。 陈言叫苦不迭,心中大骂。 这女人太可恶了!回头落到他手里,非让她好好尝尝苦头不可! 不过眼下还是暂时吞下这口气,虽说对方不敢杀他,但要是打他一顿,没了护具的他肯定不是这种练武之人的对手,还是先忍忍比较妥当。 脱完之后,那女子钢刀回鞘,准备拿绳子绑他。 陈言被她踩在后腰上,猛地全力向上一顶。 那女子一声冷笑,顺势把脚一收,却一脚踢在陈言左腰侧。 陈言一声惨叫,翻身滚了两圈,捂着腰叫痛不迭,仰躺在地。 “果然是个色鬼!这样居然还敢对我有不轨之图!”那女子瞧见他腹下的状况,脸蛋泛红,厌恶地骂道。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老是盯着男人的家伙看啥?”陈言叫道,黑暗中也看不清对方长相,唯有对着她所站的方向悄悄比了个中指。 “谁盯着它看了!”那女子娇嗔道,“谁叫它老是那么显眼,干脆一刀砍了,免得招人厌!” 说着拔出钢刀,作势要砍。 她本以为这样一吓,对方肯定会吓得赶紧躲闪遮挡。哪知道陈言不但不避,反而把腰向上一挺,叫道:“你砍!你有种就砍!砍断了,血流不止,把我流死了,看你还怎么换姬夏!” 姬夏那边不用问,肯定逃不脱。对方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转而偷袭他,想抓他交换,因此必不可能让他死。 果然,那女子一下懵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陈言突然话锋一转:“当然,你可以砍了之后帮我止血,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替一个大男人止这个地方的血,哈哈!” 这几句话已带着明显的调笑之意,那女子气到七窍生烟,大怒道:“你找死!”噌噌噌几步跨了过去,反转刀背,照着他腹下高耸之地便砍去。 她虽然怒极,但还有几分理智,知道陈言说的没错,这会儿砍掉他那地方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打几下狠的,让他好好吃点苦头,这倒是可以! 就在她刚走近陈言身边时,后者突然大叫道:“想看?让你看个够!”说着猛地做出要脱下内裤的动作。 那女子大惊,慌忙闭眼。 陈言趁机爬了起来,叫道:“后会无期!”但口中虽然叫着,人却没有真的逃跑,抓了两把地上的沙土,屏气以待。 那女子听到他的叫声,还以为他要逃跑,大惊睁眼。 就在这一瞬,陈言双手沙土猛地朝她洒去! 那女子猝不及防,连闭眼都来不及,登时被洒中双眼,闷叫一声,朝后连退了好几步,两只眸子被沙土覆满,一时难以视物。 陈言大喜,成了! 他正想扑过去抢诸葛连弩,哪知道那女子双眸一闭,钢刀刷刷连舞,作出防卫之态。 陈言看这架势,想无伤过她去抢扔在她身后的连弩是没戏了,唯有无奈转身,撒开腿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那女子想把眼睛里的沙子弄出来,肯定得费不少功夫,趁这时间逃得远远的,叫她追无可追! 半个时辰后,陈言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靠在一块大石后无力坐下,浑身大汗淋漓。 好消息是,这回他没了那坏掉的指南针,反而没鬼打墙。 坏消息是,他跑了半个时辰,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了! 而且,这路是越来越坎坷崎岖,到后来别说跑了,连正常走都成问题,慢得跟蜗牛一般,搞得他没法确定自己跑了多远。 无星无月,四下漆黑,唯一一直伴着他的只有蚊虫,不断往几乎全身光溜溜的他扑来。 陈言看了看周围,有点郁闷。 自入京后,他还是头一回这么狼狈,居然被人追到只剩条内裤傍身! 他也好久没在荒野露宿过,不想今儿居然重温旧苦。上次有这样的遭遇,还是青山县还没发展起来时的事了。 想到这,陈言又觉有些好笑,扶着大石站了起来,斗志重燃。 当年那么糟糕的状况他都扛过来了,更何况如今这点点小麻烦? 只要撑过今晚,又或者找着官府的人,那女子就休想再对他不利。 现在嘛,还是先设法再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离开这片荒地的路途。实在找不到,那就找个隐秘的地方休息,等天亮再说! 第1516章 非盯着那里咬?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忽然隐现一星灯火。 陈言精神大振,加快脚步,朝着灯火亮处而去。 磕磕绊绊地走了两刻钟,好不容易到了近处,才发觉那是栋农舍,三开的门脸,勉强算个小院,只有一人高的院墙根本挡不住他的目光,他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几间简陋的屋舍。 陈言有点诧异。 这周围这么荒,居然还有人跑这来居住?而且这房子似乎是自建房,颇为简陋,稍微来个小地震,恐怕就扛不住了。 看了看四周,再无第二户人家。 看来,只好着落在这地方了。 只希望对方不要因为他现在穿成这样,就以为他是个色鬼流氓…… 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朝院墙走去,离着还有数丈,忽然听到一阵轻柔的哼曲声传来。 陈言精神一振。 是个女子的声音,还挺好听,虽然没啥旋律,听得出来是瞎哼的。 他到了院墙外,探头一看,院子里没人,灯火的光是从其中一间屋子里传出,哼曲声也是从那里传出来。 他正考虑过去敲院门,蓦地——汪汪汪汪…… 一阵狗子吠叫声突然传来,陈言吓一跳,转头一看,只见院门内侧有条大狗正朝着他狂吠! 屋子里哼曲的声音一下停了下来。 陈言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转身就跑。 这时代可没狂犬疫苗,万一这狗子身上带着病毒,咬他一口,那可是必死的! 不过还没迈步,他就冷静下来。 还好还好,有院墙隔着,加上那狗子有绳子拴着脖颈,再怎样蹦跳吠叫,也没法咬到他。 他定了定神,站在院墙外,有些无语地地看着院墙内离他直线距离不过两丈许远的狗子。 至于吗? 他又没进去,用得着这么凶? 看那体态,就是一般的土狗,体型不大不小,十几斤的样子。要是有弩箭在手,他早一箭射它身边威吓它一番,不过现在当然只能想想。 “有绳子就老实点,再叫,信不信本官拿这石子砸你!”陈言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作势恐吓。 那狗子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一边狂吠,一边一次次试图朝他冲过来,又一次次被绳子拖住,气势十分凶恶。 陈言哈哈一笑,把石子扔了过去,不过他故意扔偏,啪地打在那狗子左边。 那狗更凶了,吼声一声声远远传出去,冲势更急。 陈言看得直乐,道:“你就算不尊重本官,也该尊重尊重你脖子上的绳子吧?想咬我?门儿都没……” 刚幸灾乐祸地说到这,啪地一声,那狗子脖子上的绳圈竟然断了! 狗子登时如脱缰野马,狂吠着飞扑而来! 陈言吓一跳,朝后退了两步。 不过随即他就镇定下来,又是一乐:“挣断绳子你又能咋样?有本事从墙里飞出来啊!本官就在这等……卧槽!” 他本来心忖这墙虽然不算高,也有五尺来高,那狗子再能跳也跳不过来。 可没想到墙内侧有一块大石,石头上侧离墙头只有二尺许高!他话刚说到一半,那狗子跃上其中一块大石,随即猛地一扑,竟然直接从墙头飞了出来! 陈言大骇,朝后连退了两大步,地面不平整,踩在一个浅坑内,顿时一跤摔得仰倒在地上! 那狗子凶猛扑至,一只前脚都直接搭在了他大腿上,张口便朝着他咬去! 陈言魂飞魄散,倒不是因为要被咬,而是那家伙居然是冲着他腹下此刻最高耸的所在咬来! 见鬼了!他身上到处都是肉,干嘛盯着那地方咬?!难道是因为它现在始终保持着一柱擎天之势,所以成了个显眼包? 就在这危急一刻,一声口哨忽然传来。 那狗子正要咬下,闻声一扭头,跑了。 陈言惊魂未定地撑起半身,张目望去,只见那狗子跑到院门处,那门已经开了,一个身着朴素裙衫的女子提着盏油灯走了出来,诧异地朝他看来。 隔着两丈许的距离,陈言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大致能看到对方身段纤细,似乎挺年轻。 不过,她另一只手拿着的柴刀,让他吓了一跳,顾不上方才那一跤被摔得生疼,赶紧爬了起来,蓄好跑的势,以免对方万一动手。 那女子却没再走过来,惊奇地问道:“咦?什么人?” 陈言听她声音果然年轻,显然正是方才那哼曲的人,大着胆子道:“我被贼人抢劫,逃到这处,求姑娘帮帮忙,指点我去报官的路途。” 他故意先把报官二字说出来,意在让对方相信他是受害者兼好人。 哪知道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脸颊一红,说道:“你不像是被人劫掠,倒像是偷了哪家姑娘,被人家家里人追赶出来的。” 话声中,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我真是被歹人劫掠的!” 那女子红症颊道:“哪有人被贼徒劫掠后,还……还那样儿的?”说着拿着那把柴刀,指了指他腹下。 陈言一时无言以对。 她的话确实有道理……关键是这个事他根本没法解释,说是小家伙自己立起来的,人家也不信啊。 不过好在听对方话音,似乎是并没有什么敌意,他干笑一声,说道:“这个,主因还是那歹人是个女贼。” 那女子睁大了双眸:“女贼?难不成你竟然对女贼有了非分之想?”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不是我对她有想法,是她对我有想法,还把我扒光,意图对我施暴来着。” 那女子失笑道:“我才不信呢!哪有女子会对男子施暴?” 陈言唉声叹气地道:“是啊,我也纳闷啊!可她真就不讲道理,上来就强扒我衣衫。好在我及时逃脱,不然这仅剩的一条裤子也保不住……” 那女子不由目光落向他腹下,好奇地道:“你这裤子倒也特别,怎这么短?” 说着,朝他走近了几步,将手中的油灯往陈言探了探。 陈言心中一动,翻身爬了起来,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地站着,道:“姑娘若是喜欢,我可送你一条。” 这话已带上几分调戏之意,那女子在离他三步之外停下,却没生气,反而咯咯一笑道:“你身上东西都被扒光了,哪还有多的送我一条?” 第1517章 把你穿身上呗 陈言见她这反应,不由心里一荡,道:“就把我身上这条送你如何?” 心中同时暗暗警惕起来。 这女子倒是大胆,换了一般女子,看到一大男人大晚上几乎光溜溜地出现在自家门前,不吓到尖叫才怪。 但她却不但不怕,而且还和他调笑,太不正常。 而且,这妞表面看着似乎挺大意,没什么戒备,但手中那灯始终离她自己的脸蛋颇远,似乎是有意不让他看清她的面容。 那女子看着他下面,双颊渐渐红了起来,说道:“你送给我,那你自己穿什么?” 陈言嬉皮笑脸地道:“你穿我的,我就把你穿身上呗。” 那女子一愣:“穿我?”过了片刻,才猛地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羞嗔道:“你这人好生没口德,大晚上的跟我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荤话,也不害臊!” 虽似在嗔怪,但语气却反而有种娇俏可爱的感觉,很显然,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陈言诈作大惊,连忙肃容道:“姑娘说得是,是我冒失了。不知姑娘家中可有别人在?你一个人住这么荒僻的地方,不害怕么?” 那女子微微歪着头,道:“有啊,我爹在,不过他长年有病在身,卧床难起。咦,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歹意吧?” 陈言苦笑道:“姑娘请莫误会,我乃是正人君子,岂会有不轨之图?询问你家中情况,乃是斟酌是否该叨扰。但你家中这样,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该打扰,只好另寻别处求助。告辞。” 说完一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叫声:“这附近数里之内,只有我一家,又有野兽出没,你到哪求助?别走了,我看你也不是坏人,跟我进来罢,在我家中将就将就,明早天明后再走不迟。” 陈言心中一震,暗叫不妙。 这试探果然探出问题来! 他一说要走,那女子就赶紧阻拦,摆明了是不想他离开! 她说家里只有一个重病的老爹,这必是假话,只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他离开后说出此地之事,坏了其好事! 怎么办? 要不要直接跑? 他正犹豫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咔嚓。 陈言心中一懔。 这是地上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那边不远处的小林子里有人! 只怕,是那女子的同伙,说不定是到外围探察他是不是有同伴。若他直接跑,对方围追上来,大大不妙! 刚出虎口,又进狼窝,今儿算是倒了血霉了。 “那,那就叨扰了。”陈言一咬牙,转身朝那女子走去。 如今只好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再伺机行事。 对方越是低看他,他机会越大,幸好演戏这方面,他经验相当丰富,先稳一稳对方再说。 那女子见他回转身,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身边的狗子牵了进去,重新拿绳子拴好,这才道:“进来吧。” 陈言走到她身前,嗅到一阵清香,不由心中一动。这时走得近了,借着油灯的微光,他已能看到对方面容,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盯着那女子的脸蛋,眼都不带眨一下。 这活脱脱的色鬼样让那女子心中一阵鄙夷,不过让她也暗暗冷笑,越是好色的男人越好收拾,且让这厮多看会儿,一会儿有他好看的! 表面上她露出娇羞之态,道:“你还看呢,快进去吧。” 陈言如梦方醒,脱口道:“姑娘真是天仙下凡,想不到这种荒僻之所,竟有这般绝色美人。那媒婆为我说亲说了百多个,若有一个有姑娘这般美貌,莫说千两聘银,就算是万两,我也舍得啊!” 对方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标致,水灵灵的眼眸透着几分俏皮,颇为青春可爱。但要说跟天仙比,那自然是他夸大了。 那女子讶道:“你家中很有钱么?” 陈言仍死盯着她,一脸痴迷之色:“算是颇有家资吧。” 他不知道对方是干啥的,先打个底,如果对方贪财,那就算动手也必不会对他下杀手,而是要留他活命来勒索。 退一步说,就算对方不是图财的匪徒,他也可借这给对方一个他是个平庸无能的纨绔色胚的印象,进一步降低对方的警惕心。 那女子笑容瞬间灿烂了不少,柔声道:“那真是怠慢了,公子,快请里面坐。” 陈言心中亮了起来,看这反应,对方该是图财的贼徒,那就好办了。 他装出魂不守舍的神情,一边盯着她,一边朝前走,诈作没留意,直接撞在她身上,撞得她身子一歪。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陈言连忙道歉,伸手相扶,两只手抓着她纤细的胳膊捏了两把,大拇指“无意”中蹭在她身前饱满的所在,一阵柔软而不失弹性的触感登时涌来。 “公子你……”那女子羞道,朝后退了一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请随我来。” 一转身,当先而行。 陈言心说这下该在你心中坐实了色胚印象,连忙跟在后面去了。 到了那点着灯的屋子外,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丫头,谁啊?” 那女子高声道:“爹,是一个落难的公子。您歇着吧,女儿安排他在这边休息。” 那苍老声音咳了几声,道:“那可要好生招呼着。” 那女子答应道:“是,女儿晓得。公子,请走这边。”转身往旁边一间侧屋而去。 陈言跟在后面,心中盘算起来。 外面小树林里有一个,这里有一个,加上这女子,对方至少有三人。 正盘算着,前面的女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个没留神,整个人撞在她身上。换了平时也就罢了,偏巧身上有些不受控制的变化,顿时顶得那女子一声低呼,拎着的柴刀差点没回身就是一劈。 “抱歉抱歉,我又累又饿,一时恍神,冒犯姑娘了。”陈言吓一跳,赶紧退开两步,忙不迭地道歉。 不过方才那撞上时,那触感真是,啧啧! 第1518章 那就有劳姑娘了 那女子涨红了脸,没有转头,半晌才放松了握着柴刀的玉手,头也不回地道:“公子,您今晚就暂时歇在这吧。寒舍简陋,您多宽待。” 陈言这才发觉两人已经到了屋门前,那女子推开门,将油灯放在屋中的小桌上,又将柴刀放在灯旁,开始收拾起来。 陈言走到桌边,打量着周围,吃惊地道:“这屋子莫非是姑娘的闺房?” 虽然看着挺简陋,但内中几件物事一看就知是女儿家的东西。 那女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说道:“家中屋少,没什么可以待客的地儿,只好用小女子这间小屋将就将就,公子莫要见怪。” 陈言露出色迷迷的神情,道:“能在姑娘的闺房一住,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是,哪能说将就?” 那女子心中暗骂色鬼,不过她演技也是了得,不露半分心中所想,恰到好处地露出娇羞神情,道:“公子您先歇会儿,我去给你打些水来,先擦洗一番,也好更换衣衫。” 说完转身拿起柴刀,低着头去了。 陈言双眼微眯,看着她弧线迷人的背影出了屋门。 方才他都有点犹豫,要不要把那把放在桌上的柴刀拿起来,直接胁住她,弄个人质在手。 但犹豫了一下,他终究没有选择这么做。 这女子虽说看着挺娇弱,但方才他看似为了占便宜才捏她胳膊,其实是在探她的底,已发觉她上臂肌肉比一般女子结实得多。 就算她不是练家子,体格也绝对比表现出来的这种娇弱要强得多,真动起手来,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她。 更何况,那女子显然是故意把柴刀放桌上,搞不好是在试探他。说不定她身上还藏了其它利器,动手非是上策。 回想方才的经过,他心中已大致勾勒出整件事的前后。 对方藏身于这荒僻,不知是在干什么勾当,因为听到外面狗子的叫声而发觉了他。那女子立刻出来确认情况,而她的同党则从后门溜出去,在四下确认来的是不是只有他陈言一个人。 他们怕泄露行踪,因此那女子才不惜小小牺牲一点色相,千方百计让他留下不走。 至少,在她的同伴回来前,该是安全的。 对方要确认周围是否有他的同伴,至少也要花上半个时辰,在这期间,他须想个招。 不多时,那女子端着一盆水回来,道:“公子,您先擦洗一番吧。” 陈言这一路上在荒野里东走西跑,身上早就脏得不行,正需要洗洗,当下自不拒绝,笑嘻嘻地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那女子一愣:“有劳什么?” 却见陈言大马金刀地在凳子上坐下,挺直了身子,一副等着她帮忙擦洗的模样。 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更是心中暗骂,表面则羞窘道:“公子,这……这不太妥当吧?” 陈言歉然道:“本不该麻烦姑娘,可我擦不到后背,只好烦劳你了。” 这话合情合理,那女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拿起盆里的布条,走到他身后帮他擦洗起来。 陈言笃定她现在该是不会立刻动手,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精神,哪会跟她客气?身体向后一靠,双肩正好顶在她那丰满的所在。 那女子差点想直接拿手中的布条把他勒死,但最终只是红着脸向后缩了缩身子,没有发火,继续替他擦洗。 陈言心中大乐,不时故意朝她蹭靠过去,不但尽尝香艳滋味,他正被擦洗的后背上因为沾了不少水,把那女子的前胸都弄湿了大片。 好不容易擦洗干净,那女子绕到他身前,道:“其它地方公子想来自能擦洗,小女子便去取衣衫过来。” 陈言一脸感激地道:“有劳姑娘了。”抓住她一双玉手,连摸带捏了几把,才有些不舍地将她手中的布条接了过来。 那女子红着脸转身去了,刚转过身,脸上那娇羞温和的神情登时变了个样,阴沉得似能拧出水来。 暂且让你占些便宜,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不多时,她取来一套男衫,还没踏进那屋门,就听里面一声哐啷,以及一声惨叫。 她吃了一惊,快步跨入去,只见那装水的木盆倒扣着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而陈言则抱着右腕坐在椅上,露出一脸痛苦之色。 “公子您怎么了?!”她惊道。 “盆子离太远,我……我方才想把盆子端到这边来着,哪知道它这么重,扭了手腕……疼……”陈言哭丧着脸道。 “这也没多重啊。”那女子又是疑惑又是意外。那盆子她亲自端进来的,能不知道多重? “我打小没干过重活儿,家里的事都有仆婢侍候着,实在是惭愧。嘶……”陈言愁眉苦脸地道,一边说还一边揉着自己手腕,不时疼得呲牙咧嘴。 “让小女子替您揉吧。”那女子听得神情微动,借机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抓着他手腕轻轻揉了起来,似随意闲聊般道,“一点活儿没干过?那公子家中,想来该是大富大贵吧?” “倒也称不上,家父只是经商数十年,颇有积蓄罢了。”陈言随口说道。 “经商数十年?不知公子家里是哪一家?”那女子终于按捺不住了,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这个,姑娘是京城本地人么?”陈言反问了一句。 “公子问这做甚?”那女子微微警惕道。 “若非本地人,只怕纵然说讲出来,姑娘也不晓得。”陈言故意道。 “小女子确非本地人氏,”那女子心知自己的口音瞒不过人,倒也没敢硬撑,“但对京城大户也有些了解,公子尽管说出来无妨。” 陈言心中冷笑,外地人来这,然后对大户却有相当的了解,确定不是因为来这的目的是想干些非法的勾当?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我姓周,叫周上,乃是周氏商会的少东。” 本来他是想随便编一个的,但对方既然对大户有所了解,那就不能瞎编了。别的商会东家不够资格跟他扯上关系,但周氏商会东家是唐韵,自然够格。 第1519章 周氏商会少东 而且更重要的是,周氏商会的生意大多是从他那拿来的,他比较了解。不然换个其它大户,万一说出他不熟悉的事,岂不糟糕? 那女子一呆,追问道:“哪个周氏商会?” 陈言耐心地道:“瑶池仙酿姑娘听说过么?” 那女子娇躯不受控制地一震,失声道:“你竟是那个周氏商会的少东?!” 陈言讶道:“姑娘竟真知道我家的生意?” 那女子难掩兴奋之色,道:“周氏商会乃是这半年来最有名的商会了,没人能与它相抗争!公子还真是出身了得,奴家失敬啦。” 说到最后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自打瑶池仙酿面市起,周氏商会推出的货品一件接一件风靡全京城,甚至还迅速推往外地。 虽说时日尚短,周氏商会还很难和那些在大周诸地扎根百年以上、积累了巨量财富的大商族相比,但照如今的趋势下去,周氏商会要成为大周的头号大商会,绝无问题! 这样的大商会,家族中的财富可想而知,定是天文数字般的存在! 听说,周氏商会的东家一向神秘,人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是首尾都不见,从未有外人见过其真容。 甚至连周氏商会的管事者中,也没几个见过其东家,万万想不到,她竟然在这撞上了周氏商会的少东! 这可是座金山啊! 但……这家伙不会是在吹牛吧? 想到这里,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试探道:“不知周公子家住何处?” 陈言却道:“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姑娘芳姓大名呢。” 那女子略一迟疑,道:“小女子姓水,单名一个丫头的丫字。” 陈言心里直撇嘴。 这名字听着就够水的,虽说是现编,也给编个好点的啊。 表面上他只是欣然道:“多亏水姑娘相救,我家就住在福宁街,明儿我回了家,告知家父,再来重谢。” 一听“福宁街”三个字,那女子水丫错愕道:“福宁街不是达官显贵所居之所么?公子家中只是商贾,岂能住那?” 仕农工商,商贾地位放眼全天下都是老幺,再怎么有钱,按律法也是不许在福宁街这种地方居住的。 陈言神秘地道:“只要钱够多,要在福宁街名正言顺地有栋大宅子,又岂是难事?” 水丫难以置信地道:“名正言顺?难道……令尊要做官儿了?!” 由商入仕,那地位可就是天差地别! 大周做官实行举荐制,只要有高官举荐,就算是商贩,也可能做官。 而且能住到福宁街的官儿,可不是小官儿! 陈言观察她神情,这妞好像确实不认识他,看来她真是个外地人,不然以他如今在京城的知名度,怎可能认不出他是谁? 他放下心来,道:“家父一向低调,对做官毫无兴趣,这事,其实是我。” 水丫瞠然看着他。 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和她相比差不多,居然就能成为朝中高官?!这到底是花了多少钱啊! 陈言继续吹嘘道:“这事基本已经谈妥,过几天就得官宣。但请姑娘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牵连太大。” 水丫终于定下神来,蹙眉道:“不是小女子不信公子,但这事实在太过……朝中谁有这么大能耐,举荐公子一个毫无经验的青头百姓做高官?” 陈言差点被她问得语塞,唯有继续故作神秘:“这个,不是很方便说吧。” 水丫猛地一震道:“难道是当朝国相,那个以贪财好色闻名的陈言?!” 陈言:“……” 就非得加个“贪财好色”吗! 水丫越想越觉得合理,喃喃地道:“除了他,谁还敢这么大胆以权谋私?除了他,谁又敢如此大胆贪收巨款?” 陈言干咳一声,道:“姑娘!” 水丫一惊回神,连忙道:“是小女子失言了,恭喜公子官、商两道福运亨通,前途无量。” 陈言借机抓着反抓着她双手,笑嘻嘻地道:“官、商两道福运再怎样通敞,又怎及得上家道兴旺呢?内室无人,让我如何能全心为官呢?” 水丫看了看他右腕。 这会儿捏她的手掌捏得这么起劲,哪像受伤的样子? 但她却没有抽出手掌来,反而眼眸渐渐泛彩。 陈言心中暗喜。 他自然明白对方为何这么兴奋,她十之八九,就是与人一起干的歹匪勾当,这行当风险多大,只看她住都只敢住在这种僻野之地便可得知。 如果能够攀上他这根高枝,成为高官内室,彻底洗白,不比现在好上百倍? 只要能让她动心,回头说不定能把她策反,帮他对付她同伙,那他的机会就大多了! 他双手一发力,将她往怀内一拉。 “公子,您别……”水丫没防备,整个娇躯倒入他怀里,不由惊呼一声,红着颊挣扎起来。 “我对姑娘一见钟情,只求姑娘成全我。”陈言见她的挣扎半推半就,心中更喜,连忙奉上情话,更是连搂带抚,一副急色之态。 水丫羞不可抑,被他一番抚弄搞得娇喘吁吁,好一会儿才终于用力一挣,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退开两步,羞赧道:“我……我再去给公子重新打水……”捡起地上的盆,逃也似地去了。 陈言笑呵呵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外。 成了! 这妞已经被他抛的饵彻底打动,否则方才便不会任由他占便宜。 本来以为是虎口又进狼窝,只要再稍加手段,这狼窝就要变成他的窝了,哈哈! 不多时,水丫又端着水过来。 “我手腕不适,姑娘能不能再帮我擦一擦?”陈言腆着脸道。 “公子不嫌小女子粗鄙,那我便再帮您擦洗吧。”水丫羞答答地说道,明知道对方手腕根本没伤,还是答应下来。 “不过,这布条擦身着实有些疼痛,姑娘能不能别用它?”陈言得寸进尺地道。 “啊?不用它用什么?僻野小舍,也没什么好的布料。”水丫愣了一下。 “姑娘的玉手柔软舒服,堪比天上的云朵,用它们不就行了么?”陈言色迷迷地道。 “啊?这……”水丫顿时红晕加深三分,一时有些慌乱。 第1520章 捉了个现行 看看他身下那仍是冲天、所在,他打的什么算盘她焉能不清楚?这不就是故意借着擦身的机会占她便宜? 但踌躇了片刻,她终于还是放下布条,就那么用双手沾上盆里的水,站在陈言右侧,轻轻抚上他肩头,正用手掌慢慢擦洗起来。 陈言右臂一伸,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水丫只是微微挣了一下,没作声,仍继续帮他擦身。 陈言右手一边毫不客气地揩着她的油,一边说起话来,甜言蜜语外加未来承诺连珠炮般送出,只说得水丫唇角和眼角都一直向上翘着,笑容与眸中光彩如同颊上的红晕般,一直持续不消。 等到擦拭胸膛时,陈言笑道:“姑娘站旁边岂非太累?不如这样。”手上一用力,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拖。 水丫惊呼一声,被他拖得身子一斜,侧着身子坐到了他大腿上:“公子这……这……” 陈言双手环搂住她纤腰,迫她没法退开,嬉皮笑脸地道:“擦洗胸膛嘛,面对面才方便不是嘛。” 水丫感觉到右大腿外侧被硬物挤压着,不由向下看了一眼,只见他那隔着裤子都能察觉到其狰狞的物事,正紧紧挤在自己腿上,更是娇赧难止。 不过却仍没有反抗之意,扭捏片刻,又慢慢替他擦洗起来。 陈言这下哪还有顾忌,两只手不停歇地使着坏。初时她还稍微躲闪几下,后来见躲不开,只好红着脸蛋任由他胡来。 正闹腾个不停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陈言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条精壮汉子正一脸惊怒地站在门外,钵大的拳头捏得关节喀喀作响。 他瞬间明白过来。 水丫到外面确认情况的同党回来了! 水丫一转头,也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叫了一句:“你回来了!” 那汉子脸色铁青地看着两人,水丫这会儿已经不是侧坐在陈方腿上,而是分开腿跨坐在他大腿上,与他来了个真正的面对面。 这也罢了,关键是陈言的手,左手还好点,搂在她腰上,可那右手已经滑进了她衣内,只看那手停的位置,以及衣衫胸襟处隆起的形状,就知道它正抓着她哪个地方! 陈言最先反应过来,装作震惊之色,道:“这位壮士是?” 水丫慌忙从陈言身上下来,飞快地整理弄乱的衣衫,道:“这……这是我哥。哥,这位公子落难至此,你跟我来,我好好跟你说。” 说到最后几句,已是带着央求的语气。 那汉子却是双目瞳孔一缩,更是怒发冲冠。 方才水丫坐在陈言身上时,他还没察觉,此刻她下来后,他才发觉陈言腹下那雄伟之状! 这么说,她跨坐在他腿上时,岂不是下面跟他来了个最亲密的接触?! 啪! 水丫刚一走近,他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水丫原地转了个圈,脸上迅速肿起五指印。 “你这个贱人!”那汉子指着水丫大骂,“老子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你竟然跟这小白脸就……” “哥!”水丫虽然吃痛大惊,但不顾脸上的红肿,扑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背着陈言拼命向他使眼色,“你别误会,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老子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那汉子气得脸涨得通红,又打了她好几下,但终究还是被她推着远离了房门。 陈言诈作受惊,小跑到门口向外张望。 却见两人已经到了两丈外的院门处,水丫死命把那汉子抱住,不断说着什么。 那汉子初时还是怒不可遏,不断打在她身上,但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平静下来。 院门处没光,陈言看不清那汉子的神情变化,只看到他停了手,随即突然一声惊喜:“真的?!” 水丫赶紧抬手捂住他嘴,又低低地说了起来。 陈言心中有数,知道定是水丫把有机会摆脱这行当、傍上个真大款的事说出来,使那汉子动了心。 看来,这招不仅是对水丫有用,对那汉子也颇有奇效。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有两道黑影走近,其中之一叫道:“大哥,你跟嫂……” 他刚说到这,那汉子连忙回身捂住他嘴,低低地说了起来。 陈言眉头微皱。 原来对方的同党还不只是那汉子一个,居然还有俩。 他正想到这,突然一呆。 院外又走来三人! 这特么竟是个团伙! 水丫招呼着三人走近,细细地说了一轮,过了好一会儿,才一个人先回身快步走了回来,留下几个汉子在那兴奋地交头接耳。 “公子,没吓着您吧?”水丫走回屋门口,见陈言一脸惊容在那偷看,连忙安慰道,“莫怕,那不是坏人,是家兄,因见我与公子在一起,误以为我被公子欺凌,故而动怒。我已与他说明清楚,他绝不会再乱来啦。” “原来如此,吓我一跳。”陈言松了口气,心疼地轻抚上她兀自留着巴掌印的俏丽脸蛋,“真是打在你身,疼在我心。” “有公子这一句,水丫再疼也不打紧。”水丫主动抓住他的手,眼中透出感动之色。 “不过,那几个又是什么人?”陈言看了看院门那边,担心地道。 “都是我家里的兄弟。”水丫忙道,“家中贫穷无粮,他们晚上出去打猎,找些吃食,这会儿才回来。” “你兄弟这么多的吗?”陈言诧异地道。 “入夜无事,爹娘也没什么消遣,就只好……自然孩子多些。”水丫红着脸说道。 “也是,难怪令尊现在带病卧床不起,这也太操劳了,白天忙着干农活不说,晚上还要忙着干……嘿,没什么。”陈言一边盘算一边说着话,说到一半溜了嘴,赶紧刹住。 对方连着这六个男人,加上那边屋子里什么卧床不起的“爹”,至少有七个同党,加上她一起就是八人。 还好用了计,不然他一个人对上这八人,岂不糟糕? 水丫没察觉他在想什么,却听得脸蛋更红,心说这家伙真是色鬼投胎,三句话不离男女之事。 说话间,那汉子已经带着五个“兄弟”走了过来,还隔着三四步就连连向他作揖。 第1521章 今夜必须拿下他! “公子恕罪,方才误会,小人不慎惊吓了公子,真是罪过。”那汉子一改之前的暴怒,一脸谄媚之色。 “没事没事,误会解开就好。”陈言连忙说道。 “大哥,你们凶神恶煞的,吓坏了人家,回屋去吧。”水丫朝那大哥使个眼色。 “好好,兄弟们,咱们回屋,莫要在这坏了周公子的雅兴。”大哥说完,又对水丫道,“好好服侍周公子,莫要怠慢了。” 陈言嘴角微微一撇。 水丫十之八九是这家伙的女人,之前这货还一副不共戴天的激愤,现在知道有好处,居然叮嘱自己的女人好生服侍别的男人,真是纯纯的自私自利。 不过无所谓了,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不必担心他们会对他不利。 另外几个男人有些不舍地多看了水丫几眼,后者裙衫因被水湿透而紧紧贴在娇躯上,曲线真是毕现无遗。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大哥怕惹来陈言的怀疑,赶紧拖着众人离开。 待众人离去后,水丫才将房门关上。 “公子身上犹未洁净,让小女子继续帮您擦洗吧。”她带点妩媚柔声说道,轻轻抚上他胸膛。 陈言心里有了底,正准备说话,忽然听到窗外喀地一声。 他心中一动,这似乎是什么硬物撞在窗框上的声音? 但再细听时,已无动静。 陈言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过来。 那个“大哥”必是带着他那些兄弟们在外面偷听! “那就有劳水丫姑娘了。”陈言露出殷切的神情,一把搂着水丫。 有人在外面偷听,那这戏就只能继续演下去,否则万一惹来对方猜疑就麻烦了。 他如今扮演的是个好色的富二代,而他们则希望借水丫和他成了好事来改变命运,若他现在跟个正人君子般对水丫啥也不做,反而会让他们起疑甚至生变。 水丫甜甜一笑,说道:“身上差不多啦,腿上也得擦一擦。”轻轻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手上沾了盆里的水,直接跪在了他身前,抬手帮他擦洗腰上的污痕。 那张俏丽的小脸,正好跟小陈言对着,距离不超过三寸! 而且,擦洗之时,她螓首前后微动,几次都似要撞上小陈言,却又羞赧退开。 陈言就算是在演戏,也不禁大感刺激。 这妞和同党商定一切后,就比之前动作大胆多了,这摆明了是决意要今晚将他拿下,甚至可能让他写个保证书啥的,以便将他拴死,把做周氏商会少奶奶的事定下来。 既是如此,他想不占她便宜都不行了。 “对啦,周公子怎会被歹人劫掠的?您这样的大人物,身边不该有许多护院么?”水丫这时擦到了他腿上,似闲聊般随口问了一句。 陈言瞬间从心热中清醒过来。 这妞原来还没完全相信他! 这一句,摆明了是试探! 一个答得不好,让她怀疑他在撒谎,只怕躲在外面的几个“兄弟”立马就会冲进来! 不过回心一想,也是,他们这种在江湖中混的团伙,纵然看着再好的机会,也会比常人要多一分心眼,哪可能如此轻易就全信他? “咳,这个说来有些丢脸。”陈言一脸尴尬地道,“本来我带着护院去凤栖楼的,路上偶然遇着一位姑娘经过,就忍不住跟了上去,与护院走散了。” “姑娘?公子还真是多情。”水丫幽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我只是见她掉了一个荷包,想拾还回去。”陈言一副欲盖弥彰的强行解释样,“除了水丫姑娘外,别的女子在我眼中,真是如猪如马,从未有人像姑娘般让我一见倾心。” “公子不必解释,您这样的大人物,风流多情又有何碍?”水丫嫣然一笑,话锋一转又绕了回去,“不知公子是在哪处与护院走散,要不我让家兄去送个信,也免得他们担心。” 陈言这回倒不隐瞒,将之前跟张大彪失散的所在说了出来。 水丫见他说话时毫不犹豫,并没有躲躲闪闪,心中已再信三分,改口道:“那边离这十好几里呢,有些远了,这大晚上的也不安全,要不还是明早吧。” 陈言一只手从她衣领内探了进去,色授魂予地道:“一切依水姑娘便是。” 水丫也不躲闪抗拒,红着颊任他大饱手足之欲,又接着问了起来。 她一连问了二三十个问题,陈言早有准备,对答如流,何处该犹豫、何处该脱口而出,一一给对方安排妥当。 待到问完时,水丫已把他身上擦了个遍,心中则已信了十分。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若是错过今晚,只怕便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必须今夜将他拿下! 如陈言所猜测,她和那些“兄弟”乃是一伙惯匪,长年在京畿周围几个州郡行事。 这些年,趁着燕王之乱期间,干了不少劫掠的勾当,打家劫舍数年,收获颇丰,得意了几载。 然而近来情况有了变化。 叛乱期间,朝廷无力追剿他们,让他们屡屡逃脱,逍遥法外。 但燕王之乱平息后,朝廷终于有了余力,下大力气缉捕他们,使得原本近二十人的匪团,如今已只剩他们这些人。 情急之下,他们才铤而走险,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入京!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城守卫最严,但因无人想得到他们会到此处,因此反而没有针对性的缉捕。当追捕他们的朝廷人马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白白浪费人力时,根本想不到他们已经悄然入京。 然后在这找了个荒僻之地,暂时安顿下来。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朝廷什么时候想到他们逃到了这里,谁也说不定。一时的喘息,终究没法让他们彻底安心。 然而老天眷顾,这突然落难而至的周氏商会少东,却成了他们最好的生机! 只要藏至他家中,便不必担心被朝廷追捕! 更妙的是,他既能攀上陈言那当朝宰辅的关系,朝廷的人马连查他家都不敢。 她下定了决心,娇羞无限地抬起螓首,道:“公子,别的地方都洗净,只剩一处啦。” 第1522章 追来了 陈言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她,心猿意马地道:“还剩哪?噢,你说的是……” 水丫一抬手,轻轻抓着他裤腰,羞道:“这里还未擦洗,让水丫好生为您擦洗一番吧……” 陈言也不禁愣了一下。 随即脑子里轰然一响,差点没叫出来。 卧槽! 只能说一个女人要是想勾引男人,那手段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话她居然也说得出口,是个正常男人都没法抵抗好吧! 屋外窗户下,几个大男人蹲在那,凝神偷听着里面的动静,正是方才水丫那几个“兄弟”。 听到这里,除了大哥之外,众汉子均露出艳羡和嫉妒的神情。 那大哥比了个手势,众人不甘不愿地跟着他悄悄离开了窗边,走到对面另一间屋子。 开门点灯,众人进入后,将房门一关,其中一个倒三角脸的汉子骂道:“真便宜了那小白脸!” 大哥瞪他一眼:“便宜?能用这点代价就换来安身的地儿,是咱们占了大便宜!你们方才也听到了,那家伙肯定不是冒牌的,只要吃死了他,朝廷也动不了咱们!” 那倒三角脸兀自嘟囔道:“但却便宜了他……” 众汉子无不露出色迷迷的神情,吞了口口水。 想到水丫那身段模样,众人皆是欣羡已久,可惜她是大哥的禁脔,从未有人敢染指。不想如今竟然白白便宜了一个初次见面的货色,真是恨啊! 大哥叹道:“我心中何尝不觉得惋惜,但这天大的好处,总得有些牺牲。” 旁边众人均叹了口气,其中一个宽脸汉子道:“那老爹那边怎么说?” 大哥哼道:“他能说啥?还不是……” 正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一动,沉声道:“抄家伙!有扎手的点子来了!” 众人无不一惊,倒三角脸一个箭步过去,开了房门,只见外面一条浑身黑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院子,站在院门处。 从身段来看,明显是个女子,不过黑暗中看不清长相。 倒三角脸一愣。 院门的狗子怎没叫唤? 目光往下一落,才发觉那狗儿倒在血泊中,已无动静。 竟是已被斩杀! 那黑衣女子左手提着一把薄刃,刃上犹带着狗子身上的鲜血。她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向那边,看到倒三角脸时,冷冷一句:“人,交出来!” 倒三角脸惊怒交加,叫道:“大哥!是个婊子!” 那黑衣女子脸色瞬间一沉,一俯身,箭矢般朝他飞扑而来,转眼已到近处,手中薄刃掠飞而出,直奔倒三角脸的喉咙! 她动作快极,从动作到近前不过两三息的功夫,倒三角脸反应慢了好几拍,等到察觉不妥时已是刀在喉前,脸色登时大变! 就在这一瞬,一把大刀从屋内劈出,精准架住那把夺命薄刃。 当! 交击声中,薄刃被弹开,那黑衣女子向后退了两步,冷然道:“身手还不错,可惜,他这张满口污言的嘴,你救不下!” 大哥提着刀跨出门,冷笑道:“这位姑娘,要找事也得看地方,在我家里闹事,你讨不得好果子吃!”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却暗暗惊异。 他耳力非凡,但直到那黑衣女子杀狗时,他才察觉有人进来,足见对方身手不凡。 而且刚才这一刀他虽挡下对方的一击,但他的厚背大刀上竟然崩出一个豁口,对方那般薄刃,居然如此坚硬,足见拿的绝对是把神兵利器! 这个妞,不好惹。 其余众人也纷纷提着刀跨出门,与那黑衣女子对峙。 那边水丫的闺房内,陈言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要命关头。 没想到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把水丫扔床上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动静,他登时一震。 这个声儿有点熟! 不就是那个追杀他的女子吗! 水丫立时察觉他的变化,愕然仰头道:“公子?你怎么啦?” 陈言哪还顾得上她,胆战心惊地道:“外面那女子,正是之前劫掠我的那女贼!” 水丫一愣,旋即嫣然一笑:“这种小贼竟胆大包天,敢追到这儿来。公子放心,我几位兄弟都是身手了得,不如就趁这机会将他擒下,给公子压惊。” 陈言精神一振,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急问道:“他们武艺很了得吗?” 水丫轻搂着他,有意无意地磨蹭着,柔声道:“对付个把女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言有些不放心地道:“但她身手可不一般。” 他还记得当时她悄无声息潜到自己身后的事,荒野之地到处都是断枝碎叶,走动起来想要完全没声儿,绝非普通人能办到。只凭这一点,就知道她身手远在一般军士之上! 水丫见也这么担心,看这样子他现在也没心思干那事,遂提议道:“公子若是不信,不如咱们开门看看。”心想他亲眼看着那女贼被抓,自然就能宽心。 陈言一想也是,松开了她,小心走到门口,把门开了条缝向外偷看。 不料还没看到外面情景,水丫已走了过来,双手猛地一掀,将两扇门扇直接大大地掀开。 两人身影瞬间完全暴露出来,那边的黑衣女子霍然转头,立时看清陈言,寒声道:“狗官!你果然在这!” 之前被陈言施计洒了一脸的沙子,她辛苦弄了半天才清理得差不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绝对优势下被这种小伎俩暗算,她心中自有一股怒火疯狂燃烧。 好在她追踪之能了得,花了半夜总算追到了这里,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把陈言抓回来后,杀肯定是不能杀的,但必须让他好好吃点苦头,不然怎能解去她心中这怒气? 陈言差点想把水丫摁腿上狂搧她那又圆又翘的屁股一通,他没想把自己暴露在那妞面前啊! 旁边水丫见他脸色难看,忙安慰道:“公子莫惊,且看我这几个兄弟如何将她拿下给您出气。” 那边的大哥吃惊地道:“到底怎回事?怎么他们是认识的?” 水丫高声道:“大哥,那贱人便是想抓公子的女贼!速速将她拿下,给公子压惊!” 第1523章 你,救不下他 那边几条汉子顿时精神大振,迅速散开,将那黑衣女子围住。 大哥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刚好,公子爷您就好好瞧着吧,让我等抓住此贼!” 对方身手确实不差,但他自忖一个人也能缠住她。再加上兄弟们从旁围袭,顶多十来个回合,就能将她拿下! 陈言见他这么自信,稍稍放下了点心。 人多嘛,放屁也添风,就算捉不住她,把她吓跑也成啊。 水丫见他脸色仍没完全恢复过来,偎了过去,轻轻抚着他胸膛,柔腻地道:“公子别怕,有我在,绝计不让您受半点伤害。” 那黑衣女子瞅见这幕,不由骂了一句:“果然是个色胚!” 水丫脸色一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公子,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黑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屑,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对奸夫滔妇,浸猪笼的货色。” 水丫大怒,叫道:“大哥!还不抓住她!” 那边大哥使个眼色,围着黑衣女子的众汉之中,有俩站在她身后,首先挥刀劈去。 黑衣女子脑后长眼一般,侧身一避,纤腰轻扭间,已避过对方两刀,从两人之间错身而过。 随即——刷! 两条壮汉向前冲了两步,停在那大哥身前,愣了一下。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抬手,摸了摸颈间,沾得一手潮湿。 把手拿起来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二人同时剧震,想要叫出来,喉间却是喀喀作声,根本没法喊叫!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两个同伴扔了手里的刀,双手一起捂着脖子,徒劳无功地试图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创口。 一个照面而已!两人竟连一个照面都没熬过去! 那大哥反应最快,眼角突然瞧见黑衣女子身形一动,扑向另一个同伴,登时惊叫道:“小心!” 但已经晚了一拍。 寒芒再起,那同伴震惊之中连反应都来不及,已然颈间中刀,惨叫一声踉跄退了两步,大量鲜血飙射而出! 黑衣女子脚下不停,一回身弹跃往另一边的汉子,手中薄刃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杀了过去。 那汉子虽有准备,但刚刚瞧见三个同伴被干脆利落地杀掉,心中早惊,气势已泄,只勉强挡了五合,便被对方抓着一个破绽,一刀贯胸而过。 “啊!” 他惨叫声中,那大哥已带着厚背刀狂劈而至,趁着黑衣女子的薄刃仍陷在他体内时发动偷袭,想攻她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道那黑衣女子一声冷笑,竟然直接松了手,弃了刀,侧身闪过厚背刀的一击,直接从那大哥身旁擦身而过,竟不理他,直奔那站在门边的倒三角脸! 那大哥大惊,急忙刹停脚步,回身一看,只见那黑衣女子右手从腰后翻出一把匕首,一匕插在那倒三角脸的喉间。 后者不是不想躲,早在那黑衣女子杀头两人的时候,他就想退回屋内去取刀。 可没想到两条腿竟是不住地打着颤,软得不行,硬是没抬起来。 他算是见了不少杀戮之事,可从未见过如此狠辣果决的杀法! 等到看到那黑衣女子朝自己扑来时,再躲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匕首夺命而至,插入自己颈下,直没至柄! 他甚至清楚听到了刀刃切断骨头和筋肉时的声音,无尽绝望顷刻自眼中浮现。 “不……” 他发出一声长长地低嘶,靠着门框,四肢软软垂落,人也向下滑去。 但却没成功滑落至地,原来那匕首穿过了他脖子,扎进了后面的门板,将他吊在那。 那黑衣女子缓缓收势,转过身,瞪向那大哥,冷冷道:“我说过,你,救不下他!” 院内一时鸦雀无声。 水丫惊呆了,小嘴张得能吞下整个拳头。 那大哥更是震惊,站在原地,竟不敢再向前抢袭。 陈言也看懵了。 前戏一小时,正事就三秒? 刚才话说得那么大,结果秒挂五个! 那妞对上不需要留手的目标,下手竟如此之狠辣果决,颇有他麾下纳抚营军士的风范。 靠这几个货,果然撑不住! 看来得另找个办法。 陈言心知再陷生死关头,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转身就朝屋内跑。 心里有点后悔。 刚才应该先换上衣服的,现在又得裸奔! 不对,毕竟还留了一条小裤衩,算是半裸吧…… 哪知道刚跑一步,水丫就一把拉住他,脸色惨白地低声道:“她能追到这,你能跑得掉?跟我来!” 陈言岂会不知道她说得对,见她似乎有些办法,心中一动。 不如听一听她的,反正那黑衣女子其实也不会杀他,就算是失败了,大不了被抓去换姬夏。 却见水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跑到后窗边,将窗户打开,但却没有翻出去,而是把窗户前的一块地板掀了起来,下面竟露出一个约三尺方圆、五尺来深的地坑。 水丫朝陈言招了招手,自己先跳了下去,蹲在了下面。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微微皱眉。 她故意关上了门遮掩黑衣女子的视线,然后把窗户打开,显然想制造他们已经翻窗跑掉的假象。 那黑衣女子追进来后,看到窗户大开,自然以为他们逃了,会越窗追去。 届时他们再从地坑里出来,往相反的方向逃跑,自然机会要大一些。 但,那黑衣女子能追到这里,显然在追踪方面颇有能耐,这一招的效果能有多好?顶多就是一刻钟被追上和两刻钟被追上的区别。 外面传来金铁交鸣声,看来是那黑衣女子已经杀向那大哥,以她展现出来的惊人身手,估计后者撑不了几招。 陈言心念急转,还是走到了窗前,跳下了地坑。 算了,能拖一点是一点,到时候再说。 地坑狭窄,他一下去,顿时和水丫面对面地挤成一团。 后者登时感觉到小腹被什么挤压着,心说这家伙也真是够色的,生死关头,他居然还对自己动心思。 陈言见他眼神古怪,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道:“这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控制不了。” 这话自无虚假,他现在确实毫无色心,但小陈言就是不下去,他有啥办法? 第1524章 这也太识相了 水丫暗忖你这话说了跟不说有什么区别?男人好色这个事本来就自己控制不了啊! 不过她也没追究的心思,将那地板又小心翼翼地放下,遮住了地坑。 陈言忽觉有异,愕然抬头。 原来那正方形的地板并不是一整块,而是由三条长方形的木板拼起来的,每两条之间有一线空隙可以看到上面。 就在这时,水丫忽然低声道:“公子莫动,刀子锋利,别割伤了您。” 陈言愕然看向她,突然僵住。 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把薄薄的刀,慢慢举了起来! 这么狭小的空间,她若是要伤他,他连躲都没法躲! 但随即他就知道对方拿刀并不是要伤他,而是将刀尖插进地板的缝隙少许,然后定住一半保持不动。 陈言不禁动容。 这妞难道竟是想…… 惨叫声倏然传来,是那大哥临死前的最后一声。 砰地一声,房门被黑衣女子推开。 陈言和水丫同时屏住呼吸。 “哼,以为逃得掉么!”黑衣女子一眼扫过整间屋子,最后投向那敞开的窗户,飞快地扑了过去。 就在她左脚点在遮挡地坑的那块地板、准备借力跃上窗台追向外面的刹那,水丫猛地把手中薄刀向上一捅! “啊!” 黑衣女子注意力完全放在外面,根本没防备脚下有暗子,猝不及防下痛叫一声,双手同时在窗台上一拍,双臂猛地全力一撑,整个娇躯腾空而起! 水丫这一刀原本是打算直接把她脚底板扎个透,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刀尖只入了一半,便被对方拔了出来。 不过她也是了得,心知机会就这么一次,立刻一把掀开地板,飞快地爬了出去,拎着那薄刀就朝黑衣女子杀去! 黑衣女子已经借力退到两步之外,踉跄又退三四步,左脚掌受了伤几乎不能踏地,身手大受影响。 水丫身手不算高明,但豁尽全力抢攻,仍杀得黑衣女子左支右绌,一时占尽上风。 陈言从地坑里探头出来,望着二女相斗,也不由暗暗给水丫伸了个大拇指。 这妞身手及不上那大哥,但确实心机颇深。 方才那一招声东击西用得着实巧妙,瞬间削减了黑衣女子过半战斗力。 看这意思,只要再相斗片刻,黑衣女子无暇包扎伤口,失血必多,战力还会进一步下滑,届时水丫赢下的机会将会更大! 陈言正想到这,黑衣女子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机关球,猛地砸在地上。 随即自己扑倒下去。 “什么鬼?”水丫不知那机关球的厉害,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但对方扑在地上没法反抗,她心中大喜,立刻抢步上前,想要一刀结果了对方。 “快趴下!”陈言却是知道厉害的,瞬间色变叫道。 嗖嗖嗖嗖…… 刹那间,机关球喷射出无数铁针! 水丫身手原本就一般,更何况就算她再强,也休想能正面挡得下所有射来的铁针,大惊下虽是手中薄刀连连挥舞,却哪格挡得完? 霎时间,她满头满胸被射中了数十针,跟个刺猬似的。 她惨叫着后退了两三步,仰天而倒,正好倒在地坑边上,痛得哀嚎翻滚不断。 陈言离她不过一尺之距,看着她那番痛苦之态,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忍。 这妞原本那张俏丽多姿的脸蛋,此刻再不复半点动人之态,唯剩不断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玉容。 那黑衣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疼痛,将左脚的靴子脱了下来只见脚底鲜血尽布。那一刀虽然没能扎穿她脚掌,但入脚近半,方才又连续动手,使得伤口又撕扯开了些,出血愈盛。 她咬着牙,从腰后取下一个特制的皮袋子,自内中拿出一个裹紧的小油纸袋,打开后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部洒在伤口处。 陈言抬头看去,只见粉末敷上伤口时她疼得脸蛋都变了形,神情反应堪比撒盐。他心叫糟糕,连忙从地坑内爬了出来,转身按在窗台上,便要翻出去。 这是他逃跑的最好机会! 嗖! 破空声突然传来,随即——咄! 一把匕首精准射中他右侧窗台,没入两寸许! “翻出去,我便砍断你双腿。” 那黑衣女子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 陈言一僵,看了看那匕首,默默地松开按着窗台的手,转过身来。 太吓人了,她坐在地上,居然还能如此精准地甩出这把匕首,这个险他不能冒! 那黑衣女子没看他,从腰后皮袋中摸出一圈白色的布条,仔细地缠紧了受伤的左脚,完事后,这才长松一口气。 她擦了把额头满布的汗珠,抬起头来。 陈言还是头一回清晰正面地看到她正常情况下的面容,微微一怔。 此前要么在黑暗中看不清,要么看到的是她疼得变形的脸蛋,此时他才发觉,她五官有如雕塑般有型,长相并没有普通女子那般的柔美,但却透着一股英姿飒爽,有种英武之美。 不过此时看看她冰冷的双眸,他没吭声,回身跳回地坑内,把扔在一旁的地板拿了过来,盖住了地坑。 黑衣女子绷不住了,原本一脸的冰冷,变成了一脸懵逼。 这家伙干嘛呢! “不劳姑娘动手,我放弃了,自个儿把自个儿关起来。咱们就在这等到明儿吧,再去交换你主子姬夏。” 地坑里传出陈言的声音。 黑衣女子愣了愣。 这家伙居然变得这么乖巧懂事? 她扶着旁边的墙,右脚发力,站起身来。 就在她刚站起一半时,嗖! 一声尖锐的破风声突然传来! 黑衣女子脸色瞬间大变,万万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欲避已是不及! “啊!” 痛叫声再起,不知道从哪射来的一支弩箭插进了她右大腿! 地坑里的陈言听到这痛叫,不禁愕然,又将地板抬起一线,朝外望去。 只见房门处闪进来一个身材枯瘦的老头儿,寒着脸怒叫道:“杀我女儿,我叫你血债血偿!”说着拎着一把刀,朝着黑衣女子一步一步挪近。 陈言大感意外,这老头虽然看着陌生,但这嗓音咋有点耳熟? 第1525章 偏心 不容他想出个结果,那边黑衣女子再受重创,却仍不甘束手就死,不知道从哪又摸出一把匕首,反手飞掷出去。 但接连受伤,她力气已泄,这一击掷得软弱无力。老头横刀一挡,当地一声,轻松将匕首挡落。 老头微微喘了片刻,才沉着脸,再次朝黑衣女子走近,步子甚至有些虚浮。 陈言一拍脑门。 他记起来了!这老头的声音,不正是他刚到这时,水丫叫过的那个“爹”? 本来以为是假扮的,没曾想竟然真是水丫的爹!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水丫,才发觉后者已经咽了气,死状凄惨。 多行不义,终难善终。 他默然片刻,低头看看身下,叹了口气。 没治了。 这会儿他半点绮念都没有,下面居然还高耸入云! 他再转头回去看向老头,大概看出点门道来。 水丫说她爹卧床不起,看这意思并非假话。这老头行走时腿脚似乎不甚利索,挪动艰难,刚才挡了一匕首就喘成那样,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黑衣女子,一百个他怕是都不够她杀的。 所以他才一直等到这刻,黑衣女子受伤后躲闪不便、加心神已松,用弩箭偷袭。 如今黑衣女子伤重难起,加上她手里原来那把薄刃不知道掉哪去了,再无兵器护身,老头反而占了上风。 想来也是讽刺,她如此身手,竟然如此被一个战力不到自己一成的老头杀死…… 太可怜了,他怎能坐视! 陈言掀开地板,一边鼓掌一边高叫道:“老爷子!加油!老爷子!加油!” 一老一女两人:“……” 这小子! 不过俩人都无暇多管他,黑衣女子显然身上已再无匕首可用,只得拖着重伤的身子朝后吃力地退缩。 好在老头走得也不快,一病一伤,跟蜗牛般慢慢挪动。 好一会儿,黑衣女子已退到另一侧的墙壁下,再无可退之地。 “小……小子,你来杀了她。”那老头走了半截,就累得气喘吁吁,把刀撑在地上,转头看向正不断加油打气的陈言,辛苦地道。 “这,就不必我来代劳了吧?老爷子,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合该亲手报仇!”陈言哪可能答应,连忙摆手。 开什么玩笑,那黑衣女子虽已受重创,但天知道她还有没有啥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招数?他到现在没出这地坑,就是防着这一招,万一她还有招数,他也有个地方自保。 “你……你是我女儿欲许之人,由你代劳,也……也是合理。”老头喘息着道。 前后也不过发了一弩箭、挡了一匕首、走这么几步而已,他居然一副快挂了的模样,这到底啥病病这么厉害? 陈言不禁有些感动。 行走江湖当大盗,居然还把病成这样的老爹带在身边,水丫也是够孝顺的。 但感动归感动,要他过去杀黑衣女子,那绝对不行! 尤其是那妞虽然行至末路,腿侧鲜血直淌,但眼神中竟然没有半点惊慌,反而凌厉之色尽现,像是受伤的猛兽,正待给对手一记凌厉的濒死反击。他要是这会儿过去杀她,只怕会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他正要再加拒绝,那老头突然重重咳嗽了几声,身子软软倒了下去,瘫在地上喘息不休。 陈言看懵了。 不是吧? 忽然间,他反应过来。 这老头必是也发现黑衣女子的情况不对,不敢再靠近! 好奸诈的老贼,难怪人家都死光了他还能活着。 “老爷子,你还有没有弩箭啥的?”陈言皱起了眉,隔空问道。 “就……就那么一支……没……没了……你快……快拿这刀杀了她,为我女儿报仇!”老头嘶声叫道,把手里的刀往他这边一扔。 咣啷一声,刀掉在地坑边上。 陈言看看刀,又看看那边的黑衣女子,眼珠一转,心说想坑我是吧?做梦! 他叫道:“好!就让我来宰了这女贼!”双手撑着地坑边,便要爬出来。 哪知道刚一发力,他突然惨叫一声,掉回地坑内,痛叫道:“哎哟!手扭了!没法拿刀了!老爷子,还得你来啊!我这手扭了啊!” 老头:“……” 这演得也太拙劣了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充满杀意的男声:“我……我来杀她!” 地坑内的陈言探头看去,登时一呆。 那黑衣女子也看向门口,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你原来没死!” 一条浑身是血的汉子扶门而立,右手拎着一把断了半截的厚背刀,赫然竟是那大哥! 这家伙身手在众人之中最为高明,加上所用的厚背刀刀身比一般刀厚一倍有余,她那把薄刃虽是钢制,但最终在劈断厚背刀的同时自己也断成了两截,迫她不得不弃了刀。 方才她最后给他一击,是一匕首插进他左胸,本以为已经将他结过,没想到他竟活着。 那大哥冷笑道:“你以为捅了我心窝能杀了我?老子天生心偏,想杀我,还……咳咳,还差得远!” 黑衣女子心中一沉。 回想之前她给对方最后一击时的情景,对方当时确实偏了偏身体,现在想想,他该是故意让她刺中心窝,让她以为他死透了。 正如陈言所猜,她还有最后击杀对手的手段。 可那手段绝计无法同时杀了三人,更何况里面还包括一个身手不错的汉子,这下麻烦了! 那大哥捂着左胸处的伤口,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那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一咬牙,蓦地右手一扬。 事已至此,能杀一个是一个! 那知道她重伤之后动作缓慢不少,刚一扬起手来,那已近至三尺之内的大哥已然察觉,猛地一脚踢去,抢先一步踢在她手腕上。 她一声惨叫,手中抓着的一个圆球来不及扔出去,顿时滚落一旁,滚了几圈,不动了,机关没能发动。 那大哥狞笑道:“去死吧!”一刀劈了下去! 黑衣女子绝望抬头。 啪! 厚背刀劈在她颈侧,但却没有直接劈开她脖子。 她眼前一黑,身子一侧,意识迅速模糊起来。 一个念头闪过。 那家伙好像用的是刀背…… 奇怪了,对方为何不杀她? 隐约中,一阵狞笑声传来:“你杀了我这么多人,老子怎可能就这么杀了你!不把你关起来干到死,我这口恶气怎咽得下去!” 第1526章 本官还是不够变态 黑衣女子心中一凉,终于沉沉昏迷过去。 地坑里的陈言听得啧啧一声。 这汉子也忒变态了,她伤成这样,居然还对她有不轨之图! 不过黑衣女子被打晕,他也算是暂时安全了。他从地坑里爬出来,道:“恭喜大哥终于能报得大仇,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告辞……” 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 那大哥几个箭步追了过来,厚背刀架到他脖子上。 陈言一惊,强笑道:“大哥,咱们没仇啊,你这是……” 那大哥冷冷道:“为了你,我痛失这么多人,怎可能任你跑掉?周公子,委屈你一下吧!” 陈言立时明白过来,晓得这家伙终究是不想丢掉他这个周氏商会少东,还想着从他这捞好处。 不过势在人手,他哪敢跟对方硬拗?连忙高举双手道:“不委屈不委屈,你是水丫的大哥,也就是我大哥,要怎么做你吩咐便是,我一定遵从。” 那大哥点点头,转头对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头道:“老爹,找根绳子来,先把这俩捆上。” 那老头答应一声,回身去找绳子。 陈言心中暗叹一口气。 看来想现在跑是没戏了,只好再等一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黑衣女子悠悠醒转。 第一眼便望见窗外仍是一片黑暗,天色未明。 她呻吟一声,吃力地转头,才发觉自己仍是在那间水丫的闺房内。 不过,她已不是在地上,而是被放在床上,双手反绑在身后,双腿紧合,两只脚踝被绑在一起。 “醒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要是不起心思抓我,又怎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不过往好处想,你还能多活几日。” “能不能这几日内想出办法逃脱,就得看你脑子够不够活了。” ……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她吃力地转头看去,才发觉陈言以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姿势被绑着,扔在墙角处。 下一瞬,她目光不由被他腹下那高高耸起的地方吸引,不禁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纵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他居然还保持着这么强烈的反应,裤子都几乎被撑破,他还是不是人! 多看两眼,她确定了。 这家伙真不是人! 而且那规模,怕不是得死人! 陈言看到她目光,有点尴尬地道:“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本官还是得再强调一次——这反应并不是对你有啥想法,非我能控制。” 黑衣女子哪会相信他的话,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阵阵唔唔之声,这才发觉自己嘴竟然被塞了布条,根本说不出话来。 “噢,那老头想得细致,说怕你咬舌自尽,所以塞了你嘴。”陈言解释道,“你腿上的伤他们也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免得你失血过多,死得太快,让他们没法好好折磨你。” “唔!唔!唔!”黑衣女子嘶声而叫,却终究只能叫出这意义不明的几句。 “他们俩去处理那汉子胸口的伤了,虽然不致命,但终究还是有点重,估计要处理好一会儿。”陈言像看透了她想法,再道,“不过已经去了不少时候,估摸着很快就要回来了。” “唔!唔!”黑衣女子还在叫。 “我要是有办法解开绳子,还会在这等着?”陈言无奈地道。 “唔!唔唔!”黑衣女子继续叫。 “你好好看看,这周围哪有刀子?不但你的匕首被清走了,连尸体和散落的铁针、机关球等也全都被清走了,桌椅板凳都是木头的,哪来利器割断绳索?”陈言翻了记白眼。 黑衣女子有点惊奇。 她从头到尾只能发出唔唔声,他怎么总能看出她想说什么? “贱人,你倒是醒得挺快。”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陈言转头看去,只见那老头从门外慢慢跨了进来,颤颤巍巍地移动到了床前,眼中冒着邪光,上下打量着黑衣女子在紧身黑衣包裹下纤丰合度的动人身子。 黑衣女子察觉他目光中的诡邪之意,心中一颤。 她绝非胆小之人,鬼门关都不知道逛了多少趟,即使是濒死之时也从不慌乱。 但此刻看到他的眼神,她心中竟无由闪过一阵恐惧。 这老头想对她做什么? 老头舔了舔嘴唇,枯瘦的手轻轻抚上她小腿,桀桀笑道:“看样子还是个黄花闺女,未尝人事。可惜,你这辈子尝不到被人细心疼爱的滋味了!一会儿,你就会尝到一个女人能尝到的最惨的滋味!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我会尽可能让你活着,至少玩个把月,让你好好偿还欠我们的债!” 说着,用力在她腿上一掐,疼得黑衣女子不禁露出痛苦之色,但她却十分硬气,没有吭半声。 老头又是桀桀一笑,转身慢慢出去了。 陈言看着她,同情地道:“这老头看来自己是没法人道了,以本官的经验,这种人最喜欢玩器具,什么木马铁棍之类的不会少上,那滋味真是……你也算是命苦,唏嘘……” 黑衣女子听得胆战心惊,死,她不怕,可要受那般折磨,就算是她,也没法承受那恐惧! 不行! 求生是不可能了,那她至少要在他们对她下手前求得一条死路! 外面传来那大哥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老头的回答声传来:“刚醒,莫急,你把伤包扎好再说,一会儿咱们爷儿俩一起好好整治那贱人!” 那大哥狞笑道:“正好上回弄来的马毛圈没用过,用在她身上,也算是物得其所!” 黑衣女子听得一阵心惊,但又有些疑惑,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看透了她想法,解释道:“那东西自然是男女嘿嘿所用, 不过要戴在男子身上,其上有硬刺。不过听他这说法,加的应该是铁刺,看来本官确实不够变态,这俩货居然用这种东西。那后果……啧啧,只能生不如死。” 黑衣女子脸都绿了,猛地一咬牙,勉力一挣,竟然从床上翻滚下来。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第1527章 这法子太邪了 但她却不顾疼痛,挣扎着再次翻滚,不断向着陈言滚近。 陈言奇道:“你干啥?” 黑衣女子翻滚到他面前,抬头看向他。 陈言一愣。 这眼神,似乎有种求死之意。 但他现在就算慈悲心大发,也没法杀她啊! 黑衣女子见他没有开窍,有点急了,外面那俩畜牲任何一刻都可能进来,她没时间在这耽搁! 她一咬牙,挣扎着又翻腾起来,改变自己的姿势,最终变成背对着他,抵进他怀里。 “哎你干啥!别挤了!” 陈言身在墙角,根本没地方可退,清楚感觉到怀中的温热,不禁一阵心惊,又是一阵心热。 这妞疯了吧?突然这样干啥? 黑衣女子根本不管他的反应,忽然用反绑着的双手,抓着他裤腰往下一拽! 陈言失声道:“你干嘛!” 黑衣女子仍不理他,抓着自己裤腰往下裉。 眼前顿时一片雪腻美景,陈言不禁看得口干舌燥起来。 这他喵都什么情况! 忽地,黑衣女子一扭,紧接着苍白脸蛋上浮起一阵红晕。 陈言浑身剧震。 卧槽! 刹那间,两个人四只眼全睁成了正圆。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这妞不是想死吗?怎么突然主动让他占便宜? 不对,他根本没动弹过,怎能算他占便宜?这该算是她强他啊! 而且,她竟然是……雏?! 黑衣女子额头冷汗迅速渗出,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持续滚落,一阵阵晕眩的感觉不断涌来。 她这辈子受过的伤不少,但这种疼痛感,可说是前所未有! 但剧痛中她却反而一喜。 这法子可行! 本来方才脑子里闪过这荒谬的“借器自尽”之念时,她并没有多少把握,只是情急下的无奈之举。 但现在,她信心大增! 因此,她心里发狠,越发有力。 刹那间,陈言倒吸一口冷气。 这咋整的你说……这么荒谬的事也给他撞上了,机敏如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咋办…… 黑衣女子则是疼得一阵阵倒抽冷气,却没终止。 “停!不然你会受伤的!”陈言开始察觉不妥,低呼道。 然而这话不但没用,反而更来劲了! 陈言忽然反应过来。 难不成她其实不是想占他便宜,就是想借这来伤害她的身体?! 没了利器来自尽,这妞居然想出这种邪乎的法子,借他之物,强行折腾,说不定真的能死掉! 我勒个去! 她到底有个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想出这种自尽之法! 黑衣女子疼得死去活来,但哪怕濒临昏迷,也不松懈半点。 是不是能避开即将到来的、那生不如死的受辱,就看这一招了! “你伤口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等我再弄几件物事。” “等等,老爹你那是不是还有那种药?” “不倒丸?有,我还有一整瓶,全给你!一次吃一粒,至少能折腾她两个时辰!等我去给你拿!” …… 外面的说话声不断传来,黑衣女子心知时间已紧,更是全力以赴。 忽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涌来! 陈言也是身子一震。 隐约之中,仿佛看到又一扇窗被打开…… 黑衣女子忽地脚下一软,不住的战栗。 陈言心中五味杂陈。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想法,也不知道该劝好还是不劝好,唯有呆在那不动,任由她摆布。 但令黑衣女子失望的是,痛感竟然不但没有加剧,反而还似在逐渐减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醒过神来。 不对劲啊! 按理说,她这会儿不是该失血过多而开始衰弱么?为何还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她勉力回头看向背后的陈言,只见后者眼神古怪,心中一颤。 第1528章 谈个交易吧! “你这法子,怕是行不通。”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现在这身子反应,只怕是已经适应了我,能适应,那你肯定没法靠这自杀了。” 郑妍情况算是够糟糕的了,基本算是没适应过来,但仍然没有性命之危。 这黑衣女子不过数十个回合的功夫,就已经完全适应,更不可能死得了。而且他方才还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大出血的情况,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黑衣女子眼神绝望起来,身子微微颤抖。 不! 难道真是老天不佑,要让她受尽苦楚? 陈言纵然此前再怎么想把她宰了,这会儿跟她做着极限负距离接触,也不由心中一软。 虽然不是他自愿的,但她也算是他的女人了,现在要他坐看她被辱,哪还办得到? 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我能救你,你怎么回报我?” 这话一出,黑衣女子娇躯一颤,不由睁圆了双眸,眼眸中带着一分绝处逢生的希望,但更多的还是将信将疑。 陈言挺了挺胸,傲然道:“本官有多大能耐,想来你从你主子那也听说过。对付区区两个小贼,有何难哉?” 黑衣女子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对啊! 不就是因为这家伙厉害到严重影响大楚的计划,主人才要杀他的吗? 记得主人曾经说过,陈言这厮手眼通天,不仅坏了大楚在大周的计划,还坏了大金、大辽甚至大梁等的局势。 他这么厉害的手段,莫非真有办法? 陈言见她神情间希望之色大增,晓得她信了自己几分,再道:“实话说,法子我有好几个。但我不能白帮你,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第一,你不能再帮姬夏办事,当然更不能抓我或者伤害我。” 黑衣女子露出犹豫之色。 陈言察言观色,道:“这样吧,我也不让你为难。若姬夏是有恩于你,又或者你对他有所亏欠,我保证绝不杀他,如何?” 黑衣女子愣了一下。 这家伙也太敏锐了,他没猜错,她之所以甘心为姬夏所用,乃是后者对她有大恩。 但,这条件是不是太好了点? 要知道原本他是完全可以无视她的,可照他的话,他不但要救她,还答应不杀姬夏,他图的什么? 陈言看出她眼神中的疑惑,凑在她耳边悄声道:“你现在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还需要想我为何对你这么好?” 黑衣女子一震,已然反应过来,不禁双颊一红。 这家伙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是他的女人了,所以他才肯这样帮她!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起,她不禁眼眶一酸,珠泪盈眶。 她居然成了这种人的女人! 陈言假装没瞧出她眼里的不甘,再道:“第二个条件,本官虽然可以不杀姬夏,但须得从他嘴里问出你们大楚的阴谋,你得帮我审他。你也不必觉得背叛了他,若乐不帮忙,我少不了要对他用刑,但你若帮忙,他可以少受刑罚,也算是帮了他。” 黑衣女子吸了下鼻子,道:“唔。” 事到如今,也只好暂时应承下来。 至少这些条件并没有她绝不能接受的内容,还能保得不受凌辱,算是相当合算。 陈言欣然道:“你既肯答应,那咱们就算是谈妥了。一会儿……”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怒交加:“你们在干什么!” 二人一惊看去,只见那大哥和老头均震惊地站在门外。 之前以为绑得已经够稳妥的,万万想不到一会儿功夫,竟成了这局面! 黑衣女子一眼便看到那俩人手中拿着的几件物事,娇躯不由一颤,下意识朝陈言怀中缩了缩。 “我就说这姓周的不能留在这吧,让他白拔了头筹!”老头怒道。 “关他什么事,这分明是那贱人自己从床上翻下来送上去的!”那大哥稍冷静一下,看出端倪来。 老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陈言先回过神来,暗叫侥幸。 好在从那两人的角度,应该顶多就能看到她腰侧和大腿侧,看不到什么敏感的要害之地,不然被这俩看到她身子太多风光,那可亏大了。 那大哥脸色一沉,跨入门内,道:“周公子你不必担心,我知道此事非你故意,不会为难你。” 他的未来还要着落在陈言身上,暂时还不想跟后者闹僵,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便想将黑衣女子从陈言身上拖开。 黑衣女子不受控制地露出恐惧之色,转头看向陈言。 都说好了,这家伙该出手了吧! 陈言露齿一笑,说道:“兄弟,水丫不是你妹妹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瞬间让那大哥动作停了下来。 他愕然看着陈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好。 那边老头正跨进门来,也愣住了。 陈言要的就是这效果,悠然再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农家人,而是被通缉的匪贼,对吗?” 那大哥终于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道:“周公子你在说什么,我着实没听明白……” 陈言失笑道:“这个时候还要装蒜吗?不过你们也不用怕,因为我也骗了你们。本官不姓周,也不是什么周氏商会的少东。” 那大哥和老头同时失声道:“什么!” 合着他们费了半天劲,还几乎伤亡殆尽,全是被人骗了?! 想到这,两人不禁大怒,那大哥更是怒不可遏,便要去抓陈言。 陈言重重地道:“我姓陈名言,乃是大周当朝首辅,当今国相!因怕你等会加害于我,故而易名而言,骗了你们。” 那大哥动作一停,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虽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并未见过陈言的容貌,但对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什么周氏商会的少东,在陈言这当朝国相面前屁都不是!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而这女子也不是什么贼寇,她乃是我大周的敌人,追我是为了抓我,去换她主人的安全。” 说着,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几乎没有隐瞒。 那大哥不由退开了两步,转头看向那老头。 老头比他更要震惊,慢慢挪到近前,待陈言说到嘴累暂时停下来时,才惊疑不定地道:“你真是那个陈大人?” 第1529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言朝身前的黑衣女子呶呶嘴:“她可以作证,不过我猜你二人不会信她,这样如何?本官给你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明儿一早,你们俩出去个人到大街上打听打听,一定会打听到本官失踪的消息,相信全城的官兵都在寻找我的下落。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本官所言不假。” 对面两人对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这法子,似乎挺靠谱。 “只是一晚时间,你们也不亏。如果明早发现我说的是假话,回来再把我宰了就是。”陈言补充道。 两人神情数变,又对了个眼神,回身走出了屋子,在外面悄声商量起来。 黑衣女子忐忑不安地盯着门外那俩,秀眉深蹙。 到现在她仍没完全弄懂陈言和他们的关系,更没法预判他这自曝身份的招数能不能有用。万一没用,她的命运仍会十分凄…… 她刚担心到这,陈言突然而动。 “唔!”黑衣女子一惊,脱口而出,不禁羞红了脸,转头瞪他一眼。 “本官说了能行,岂会说错?你就好好看着吧,少在那瞎担心。”陈言凑她耳边悄声说道。 黑衣女子红着颊又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自信得有些自大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那抹不安却消减了不少。 不多时,两人又走了进来,神情阴沉。 “若你真是陈大人,那我二人便不能放你走了。”老头沉着脸道,“你没说错,我们皆是通缉要犯,让你说出我等下落,岂还有我等生机?” “若你不是陈大人,那便是接连欺骗我俩,我更不能容你活着!”那大哥冷冷地道,“原来你不说破,你还有些活着的价值,但现在看来,杀了你方是上策!” 黑衣女子懵住了。 刚才陈言还那么自信,信誓旦旦说什么解决这俩有何难哉,结果就这? 陈言却不慌不忙地道:“二位都是聪明人,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未免就让陈某有些瞧不起了。我被贼人所追,你们助我擒捉了这逆国的女贼,便是立下了擎天之功。无论你等过去有何过错,这天大的功劳,都足以抵消,何来无你等生机之语?” 两人眼睛一亮,老头忍不住道:“但我二人却将你绑了起来……” 陈言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此因本官一直未坦承真相,岂能怪得二位?更何况,我还有要借助二位之处,岂会计较这一时捆绑?” 那大哥吃惊地道:“这女贼已被抓了起来,哪还有我等可效力之处?” 陈言笑容一敛,沉声道:“这女贼可不只是她一人而已,她虽捉住,她同党却还在外面四处寻找本官的下落!只要你二人能保我平安,便是保了大周国安,莫说是过往之事可一笔勾销,便是荐一份功名,又有何难哉!二位莫要忘了,本官是谁!有我举荐,高的不说,五品以下官位,六部谁敢不给我面子!” 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听得二人不禁热血沸腾起来。 真要能从通缉要犯一举翻身为朝廷官员,那可真的是地下到天上,一步登天! 陈言见二人意动,立刻再道:“但此事大有风险,这女贼身手高明,她的同伴只怕也不会弱多少。二位若是怕死,不敢担下这功,那本官也无话可说,便由得你们罢!只是,错过这村,可就没了这店。未来你们是继续过着这提心吊胆、四处逃亡的日子,还是翻身安居庙堂之上,便在二位一念之间了!” 两人脸色数变,又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 那大哥回身出了屋子,片刻后提着断掉的半截厚背刀进来,刷刷几刀,割断了陈言手上和脚上的绳索。 陈言松了手脚的束缚,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二位真乃聪明人也!不过还是请二位先出去一下,我与这女贼尚有些未了之恩怨。” 两人看了一眼两人紧紧贴在一块儿的情状,不由心中一热。 那大哥想说话,老头却一把拉住他,使了个眼色,才对陈言道:“那我二人便先出去,待大人了结了恩怨,再来细谈。” 出了屋,关上门,两人走回老头所住的那主屋。 “老爹,他的话有几分可信?”那大哥压着声音道。 “有几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没得选。”老头叹了口气,看向一旁地上的女儿,“金银财宝咱们已经有了,但若没命,这些全都没用。此人若真的是陈言,那咱们便有机会翻身,再不用担心朝廷的通缉。” “你的意思是,搏一搏?”那大哥沉声道。 “他方才所说的事,难以找出破绽,大有可一搏之机。”老头缓缓道,“退一步说,若他仍是在撒谎,咱们一刀宰了他便是!” 那边屋子里,黑衣女子这才长松一口气,唔唔作声。 陈言忍着继续下去的冲动,从她身上爬了起来,帮自己和她分别整理好衣物,这才解开她手上的绳索。 解完手上的绳子,他正要帮她解开脚踝上的绳索,她却猛地一伸手,把他推开。 陈言一个踉跄,跌了两步才站稳,只见她自己飞快地解开了最后的束缚,猛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他迫来。 陈言大惊道:“你干什么!我可是刚救了你,莫忘了咱们的约定!” 黑衣女子一把揪住他衣领,冷冷道:“今日之事,你若敢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陈言一呆:“今日啥事?” 黑衣女子脸蛋腾起红云,嗔道:“我想借你那……那个东西自尽一事!” 太丢人了! 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这种馊主意的,可当时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未经人事,也没人教她,她哪知道女人那里竟然可以伸缩自如、那么能容纳! 结果搞得原本自以为巧妙的计划,变成了主动送上门给这狗官占便宜…… 回想方才她的主动,这刻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原来是这个,这你大可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方才你是为啥主动让我,嘿,再说了,我的女人我心疼还来不及,怎可能伤你的心呢?” 第1530章 不认人 黑衣女子又羞又怒,跺脚道:“谁是你的女人了!噢!”一跺脚,不但惹得几处伤口疼痛,连刚破的身子也是一痛,让她不禁痛呼出来,弯下了腰。 陈言连忙扶住她,道:“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我就当今日咱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日后相见,我也只当你是陌生人,这总行了吧?” 黑衣女子眼眶一红,道:“你们大周的男人果然都是些不知廉耻之徒,都已经对我……对我……却还说什么只当是陌生人……”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心里有一万匹羊驼在奔腾,刚才不是她自己说不是他女人吗!大周的女人已经够难以捉摸的了,大楚的女人看来比大周的在这方面还要更胜一筹。 黑衣女子吸了下鼻子,突然道:“我要杀了那两人。” 陈言回过神来,道:“他们伤了你,而且还是通缉要犯,确实该杀。” 黑衣女子冷冷地道:“我要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伤了我,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的身子!” 陈言错愕道:“就为这?”那俩虽说看到了她身子,但肯定没看到她女儿家羞耻之地,为这就杀,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黑衣女子正色道:“女子之躯,只能由自己的夫君观视,此乃先贤所定之礼。非礼勿视,他们既是如此无礼,看到了我的肌肤,自然该杀!” 陈言大惊道:“等等,刚才可不是我主动侵犯你的!”那俩只是看看就要杀,那他岂不是该凌迟? 黑衣女子绷着玉容道:“你怕什么,我又没说要杀你。” 陈言这才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他们得杀,我却可以……难不成在你心中,已经把我视为,嘿……” 黑衣女子垂下眼眸,道:“你不必做梦,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做你这种人的女人!不杀你,是因为主人的性命还需要你来保住。” 陈言心里大感不是滋味,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妞并没有因为一次肌肤之亲,就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过他素来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强迫人,道:“行,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黑衣女子仍不看他,却突然道:“但,我这一生,绝不会再让任何男子碰我。” 陈言一呆,心中不禁一热,脱口道:“那若是我要碰你呢?”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道:“你敢碰我,我就阉了你!” 陈言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那你要碰我呢?”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哼,我怎可能去碰你!” 陈言翻了记白眼:“怎么不可能?方才是谁主动碰谁,这么快就忘了?” 黑衣女子瞬间破防,又羞又气,嗔道:“你不许再提这事!” 陈言哂道:“你能提起裤子就不认人,本官为何不能再提?” 黑衣女子僵住了。 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如此粗俗之语,居然会跟她联系在一起…… 但过了片刻,她还是压下了怒火,垂首道:“我大楚的女子,一旦委身于人,哪怕对方是个禽兽、畜牲,也只能以其为夫。我绝不可能下嫁于你,但这一生,也再不会让别的男子触碰,孤独至死便是。” 说到最后,已是泫然欲泣,无比委屈。 她心气一向极高,想不到如今在这种情形下成了陈言这种人的女人,对她来说,真比死了还难受! 陈言听得一脸黑线。 说到禽兽、畜牲时,她那个加重的语气是啥意思? “这本官就不服了,我堂堂大周国相,怎么就让你瞧不上眼了?”他忍不住道。 “身份地位再高又如何?私德不彰,便是王爷也入不得我眼。”黑衣女子眼中透出轻蔑之色。 “我怎么就私德不彰了?”陈言脱口道。 “方才你还想用官位地位来逼我改变想法,这便是仗势欺人。”黑衣女子毫不犹豫地道。 “不过一句话而已,我就是说说,也没真强逼你啊,至于吗?”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你想听,我便说。” “你贪花好色,肆意轻薄别的女子。” “你贪财贪婪,屡屡凭官位来收取他人财物贿赂。” “你假公济私,以职权谋私,举荐自己的党羽为官。” “告诉我,这里面有哪一桩可以用来证明你私德上佳?” 黑衣女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陈言一时无言以对。 没想到她这么了解他,这些事他确实干过。 黑衣女子见他无话可说,凄然一笑:“我慕容浅这一生,本就凄惨,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悲哀之事。就当是前世积下的孽债,今生来还罢!” 陈言见她神情有异,心叫不妙,试探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那黑衣女子慕容浅深吸一口气,拭去眼中泪珠,道:“我之前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我会助你从主人那里问出你想问的事。那之后,我会自绝于世。这世间,将不会再有我慕容浅的存在。” 陈言吃惊地道:“自绝?不至于吧?” 慕容浅涩然道:“委身于你,已辱清名;再助你逼问主人,更是叛国。在公在私,我皆是罪人,哪还有活下去的意思?” 陈言忙道:“只要你呆在大周,我能保你周全,大楚就算是想杀你也休想办到。” 慕容浅摇摇头:“这与谁想杀我无关,君子贵在自省其身,我虽非君子,但却不可违了先贤之训。”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大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居然能把一个女子洗脑洗成这样? 在他看来,为了什么先贤教训来谴责甚至责罚自己简直愚蠢至极,但慕容浅显然和他想法截然不同,对这方面简直当成信仰一般! 慕容浅不想再谈此事,定了定神,换了话题:“此事乃是我的私事,不必你多管。说正事吧!如今我要搏杀那两人很难,只好设计,一个一个诱杀,先杀那壮汉……” 陈言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这不行。” 慕容浅愕然道:“你想先杀那老者?但若先杀他,那壮汉必有察觉,再要杀之便不……” 陈言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我绝不容你自绝!” 第1531章 形象突然高大起来 慕容浅没想到他还在谈这事,蹙眉道:“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事。” 陈言干脆地道:“你最私隐的地方我都去过了,对我而言,你哪还有什么‘私事’可言?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慕容浅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最私隐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不禁双颊微红,秀眉更是深蹙:“这又让我多了一点厌恶你的地方,强管他人之事,何其自我!”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你爱厌恶就厌恶吧,但我绝不可能坐视你自绝,所以我决定改变之前的约定。你,不必再帮我审你主人。” 慕容浅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家伙是说真的?! “但你仍须遵守以后不能再帮姬夏或者大楚办事的要求,因为与我相斗,必死无疑。”陈言顿了顿,“我不想杀你。” 慕容浅檀口轻张,心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陈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知你心中必挂念姬夏安危,这样罢!我再多送你一件礼物,姬夏的性命我也留下了,不会杀他,也不会对他用刑。” 慕容浅一时乱了方寸,吃惊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陈言咧嘴一笑:“你挂都挂在我身上过了,我为你做这个不是很正常?谁叫我是个为了私情可以枉法的人呢?这一点你确实看得没错。” 慕容浅懵了:“啊?” 她此前以为见过无数陈言这样的人,对这种人十分了解,现在才知道,这人好像跟她以为的有点不一样。 陈言看着她眼神变化,挺了挺胸:“如何?在你眼中,本官是不是忽然高大了些?” 慕容浅回过神来,生出古怪的感觉。 这家伙真的蛮不要脸的。 但如他所说,她心中对他的感觉确实改变了一些。 “不说废话了,如此一来,你我之间,便等于只有我救你之恩,再不涉国家大事。”陈言话题一转,“咱们先解决眼前之事要紧,那俩我还有用,虽然要杀,但不急在此时,暂且留他们一命。” 说着将自己心中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慕容浅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对陈言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姬夏这个主人的灌输。 姬夏眼中,为了大楚,陈言乃是必除的目标。 他对陈言的评价,只有简单两个字——可怕。 陈言没有料错,大楚确实一直在暗中行动,搅乱诸国形势。 原本效果不错,可当陈言这人横空出世后,一切就变了。 姬楚事败,金辽局势失利,大梁也改变了对周之策。 在大楚的计划中,大周的国灭数年之内便会发生。 然而现在一切正悄然变化。 大周南北境粮灾渐平,各地纷乱渐定,暗藏的叛贼也一一被扑灭。 大周那个千古未见的女帝,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得到了民心。 姬夏一直在收集各方面的情报,如今再无疑问——这一切,全都因为陈言而来! 因此若要继续大楚的计划,杀陈言乃是必行之事。他不死,大计难成! 慕容浅原本对这十分不解,她来大周并不久,但陈言的名声她早就如雷贯耳,一直觉得这样一个财色兼贪的坏官,就算是有些能耐,又怎可能成得了大楚大计的阻碍? 本来嘛,天下间从没听说过贪官污吏能振兴国家的。 但今晚的两件事,动摇了她的想法。 其一便是姬夏中计。 直到那刻,她才知道不知何时陈言已经安排好了陷阱,而他们这一方竟然全无所觉! 其二便是此刻。 陈言竟为了她,一个敌方的女子,答应改变他对国家大事的处置。 厉害,是真厉害。 徇私,也是真徇私! “没意见吧?”陈言忽然问道。 “啊?什么?”慕容浅一愣。 “方才我说的计划啊。”陈言哭笑不得地道。看她神情挺专注的,还以为她在认真听,她都专注在啥上了? “我刚才没仔细听。”慕容浅脸蛋一红,但还是诚实答了一句。 “算了,总之你就当好你的人质,看我脸色行事便是。”陈言大手一挥,正要继续说下去,慕容浅突然神情一动,猛地向前一靠,捂住他的嘴。 这突然来的亲昵之举让陈言一愕,心说这妞怎么忽然又主动碰过来了? 慕容浅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们过来偷听了,就在门外。”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是那大哥和老头,低声道:“你耳力倒是挺好。不过不要紧,他们以为我在对你施暴,咱们上床去,放下蚊帐遮住视线,再摇一摇床,弄出点动静,就能哄过他们。” 慕容浅双颊一红,低低地道:“我还以为你会借机碰我,占我便宜。” 陈言心中一热,悄声道:“我怕你真阉了我。” 这话更多是调戏之意,可哪知道慕容浅颊上红晕陡增,轻轻地道:“你肯那般帮我,我也不是不念情之人。若是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让他们怀疑咱们有问题,你……你来吧,就当我真是你的仇人,想怎样都行。但有一点,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肌肤,否则我怕会忍不住立刻与他们搏杀。” 陈言愣了一下,随即两只眼都亮了起来。 这妞居然同意了! 屋门外,两人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应该有的动静,老头忍不住低声道:“里面怎么没动静?” 那大哥压着嗓子道:“不会有问题吧?” 老头略一沉吟,打个手势,与他一起移到窗边蹲下,拿手指蘸口水,戳破了窗户纸,朝里面看去。 这一看,他瞬间放下心来,转头悄声道:“没事,那陈大人正在绑人呢。” 那大哥一呆:“绑人?不是本就绑着的吗?” 老头一声低笑,道:“之前那绑法,哪能肆意畅快?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那大哥大奇,接管了那个窗户纸洞,朝里面看去,顿时心中大热。 从这角度看去,正好对着床的方向,能将床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屋内本有一张方桌,此刻被挪到了床前,慕容浅背对着那床站在桌前,上半身俯趴在桌面上,两只手分别被绑到了两只桌腿上。而两条腿则叉开而立,两只脚踝被分别绑牢在另两条桌腿上。 如此一来,她根本没法反抗,只能任人侵辱。 第1532章 地室之内 陈言这时刚绑完她最后一只脚,起身狞笑道:“这下看你还怎么躲!” 慕容浅嘴里已经塞回了布条,只能一边小幅度扭动身子一边发出唔唔之声。 刷! 陈言猛地将她裤子向下一扯,邪笑着覆了上去。 “唔!” 慕容浅拼命摇着头,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唔唔声。 外面的大哥看得浑身大热,虽说因为桌子遮挡了二人结合的地方,实际上他什么实在的画面都看不到,但那画面已足够让人亢奋! 可惜了,现在操作那妞的不是自己! 一旁的老头看出他的想法,低笑道:“这妞确实不赖,你也别急,等陈大人舒坦过了,你跟他求一求,他说不定会答应让你爽一爽。毕竟,他现在也要靠咱们不是?” 那大哥一想也是,更是两眼放光,手不由放到身下。 有理,姑且忍一忍,回头再好好治一治那小蹄子。 半个时辰后。 陈言一脸舒爽地开门而出,外面的两人迎了上去。 “陈大人,那贱人可还让您满意?”老头陪着笑脸道。 “那女贼此前追本官,可没让我少吃苦头,这次算是报回来了!”陈言志得意满地道,“但这还只是个开始,这地儿可有什么吃喝?本官有些饿了,先养养精力,一会儿再继续整治她!” “啊?”那大哥到嘴边的话登时噎了回去,懵了。他在里面都整了半个时辰了,还来? 而且,他要继续整治,那自己还怎么跟他索要那女人? “有有有,我俩这就去给大人准备。”老头反应快,拉了那大哥袖子一把,“不过大人之前说那女贼还有同党,需要咱们保护,不知道这事……” “对对对,本官差点忘了这事!”陈言浑身一震,“二位,烦哪位出去探一探,看看这女贼的同党是否已经近前,咱们也好准备。” “这,我老爹脚腿不便,我自己若是出去,家中又无人保护。”那大哥回过神来,迟疑道。 “这倒也是。”陈言想了想,“那二位可还有同伴?” “不瞒大人,就我们二人了。”老头叹了口气,神情微黯。 “那就有些不好办了。”陈言眉头微锁,“不能掌控敌贼动静,若对方袭来,岂非只能任人宰割?” 那大哥和老头对视一眼,神情微微有些古怪起来。 陈言察言观色,道:“你二人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老头轻咳一声,说道:“回大人,我等方才也曾商议过,倒是有个法子。只要咱们能平安等到天明后,便可出去向京兆卫或者大人的护卫求援,让他们前来保护。” 陈言不悦道:“这不废话吗?问题是,如何撑得到天明?” 那大哥脱口道:“躲起来如何?” 陈言一愣:“躲?如何躲法?” 对方两人之前便已商量过,照那女贼的身手,其同党就算不如她,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而他们俩人一个有病在身兼年纪老迈,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帮忙肯定指望不上;一个身上有伤,打起来难以发挥全力。 彼长我消,那只有一个法子了。 不多时,三人到了屋后。 “这里怎么了?”陈言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荒场,有些疑惑。 那大哥走到其中一处荒草丛前,蹲了下来,扒弄了一番,竟将那片荒草丛连根带土一起扒了起来,下面竟有一方石板! “咦?这下面为何竟有石板?!”陈言吃惊地道。 “回大人,这下面乃是一间地室。”老头解释道,“若咱们躲在这下面,不熟悉此地之人休想能发现。” “地室?这是你们挖的?”陈言震惊道。 “这倒不是,乃是这房子早前所住的农户所挖,用来储存粮食种子什么的。”老头继续解释,“我等来了之后,便将其作为临时避难之所,曾经成功躲过了官府的搜捕。” “原来如此。那原本的农户呢?”陈言随口道。 “我等花了几两银子买了这地方,他们便走了。”老头若无其事地道。 陈言心中微微冷笑。 走? 只怕是全杀了罢! 这种正在逃亡中的恶贼,最怕的就是被人泄露行踪,焉会这么放人离开? 不过他没说什么,道:“这下面能藏得几人?” 老头笑道:“大人尽可放心,这下面不算太宽敞,但藏得二三十人也无问题。” 说话间,那大哥已经将石板提了起来,露出一个两尺宽的方洞。 不一会儿,三人下到了方洞下面,点了油灯,只见里面是个约一丈方圆的空间,高虽只有七尺左右,但普通人站立也无问题。 而在地室的一角,堆放着十几个上了锁的木箱子,以防水布缠着。 “那些是什么?”陈言问道。 “都是些生活所用之物,还有干粮。”老头慢慢挪了过去,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最外面一个箱子,里面果然是些干粮衣物什么的,“我们打算的是万一情况不妙,就在这里先躲上一两月。” “倒是考虑周全,不过这气味儿未免有些糟糕。”陈言不动声色地转头扫视周围,“怎么像是有便桶在?” “大人见谅,确实有便桶。”那大哥陪着笑脸道,“上次躲这之后,一直没清理,里面有些积烘。我一会儿把它拎出去,免得污了大人。” “速速去办,越闻越臭了。”陈言掩着鼻又看了看周围,除了最必要的便桶和食物等外,这里面再无其它东西,毕竟空间就这么点,再安放床铺桌椅什么的就浪费地方了。 “是,大人。那咱们今晚……”那大哥小心问道。 “此处不错,就依你等之言,在此处藏身罢!”陈言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明早待本官与护卫会合,定叫这些贼子明白,得罪我陈言是何下场!” 简单几句,让两人暗暗心惊。 这气场,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演得出来的! 看来,他这个国相身份该是真的,他们真的时来运转了! 次日一早,天明之后,那大哥便照着陈言的吩咐,匆匆离开,前去寻找援军。 京城街头早已乱成一片。 第1533章 你觉得回不来了? 陈言被追杀失踪,这件事传遍了京城,京兆卫、城卫军两大军队体系将能派的人尽数派出,全城搜找。 张大彪则带着手下军士,顺着马车的痕迹一路寻找,结果最后找到了马车,却没能找着陈言逃跑的方向。 倒不是他们能耐不行,而是慕容浅在追找陈言时,故意将其逃跑的痕迹破坏,大大影响了他们的进展。 皇宫内更是人心惶惶,议事房内没人有心思再议政事,唐韵自己更是烦躁不安。 自陈言入京以来,他还没真正出过事,这趟竟然被人追杀失踪,整夜都没找着踪影,若真的出事,那对大周将是巨大的打击! 众臣则是各怀心思,但就算是心里暗喜的,表面上还是要假装担心一下,忧心忡忡地等着消息。 凤翎卫也被派了一半人手出宫,不但在京城内四处寻找,还有部分人手到了城外,带着官兵展开大规模的搜找。 虽然昨晚城卫军坚称没有任何人出城,可现在一直找不到,万一贼人有法子不经过城门就出城呢? “皇上!皇上!”太后急匆匆地而来,“听闻陈相失踪,可有此事?” 与她同行的还有清夫人,上次嫣夫人之事后,太后觉得有些亏欠清夫人,与后者更是亲近。 昨晚,甚至还留清夫人在慈安宫中住宿,不曾想一早起来,竟听说陈言失踪,两女均是大惊,立刻赶来见唐韵。 “母后莫急,朕已派人搜索,料来无事。”唐韵扶住母亲,劝慰道,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陈相吉人天相,又有地运福宅护佑,不会有事的。”一旁清夫人也劝慰道。她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毕竟陈言关系着她未来是不是能离开皇宫,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相他又为何失踪?”太后忧心地道。 “听人禀报,陈相昨晚是为了大周安危,去擒捉他国奸细,结果被人所偷袭,马儿受惊,拉着他跑了。”唐韵简单解释了几句,“只是后来马车虽然找着,人却没找到。” “京城就这么大,怎可能找不着一个大活人!”太后急得一跺脚。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有话但不敢说。 大活人当然好找,但现在陈相未必还是活人,毕竟都过了一夜了,他要是没事,早就回来了。 于都看看众人,清了清嗓子,道:“太后,皇上,咱们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若陈相回不来,如何应对处理大梁使团之事?” 唰地一下,三双眸子几乎同时怒瞪向他,全带着杀意。 于都一个激灵,慌忙垂首:“臣……臣也只是想预防万一……” 唐韵本就心情烦躁,又知道于都一向不喜欢陈言,觉得这老头是在幸灾乐祸,便要开口。 但不等她说出话来,太后已冷冷地道:“于大人这话,是觉得陈相一定回不来了是吧?” 于都手心渗出冷汗来,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就不该多那么一句嘴! 看这意思,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太后她们都没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幸好,就在这时,一名凤翎卫风一般跑了进来,激动地叫道:“皇上!陈相找着了!” 众人无不一震,唐韵急道:“人呢?受伤没有?可还安好?” 那凤翎卫跪地禀报道:“据来报之人称,大人如今安好。不过,有贼人欲对他不利,故而不敢贸然露面,请朝廷派人去救。” 唐韵、太后和清夫人等无不狂喜,前者断然道:“备马!朕亲自去救他!” 农舍后面,老头躲在草丛里向外张望了一番,又缩了回去。 靠墙而坐,前面都是荒草掩着,就算女贼的同党来了,也没法直接看到他。只要他警惕些,就算有人过来,他也能及时反应,赶紧躲到地室中去。 本来他也不乐意这么折腾,毕竟年纪大了不说,而且还身上带着病,上上下下着实不便。 但没法,陈大人想要继续整治那女贼,他总不能厚着脸皮在下面看活春宫吧,只好暂时出来。 说起来也真是有点匪夷所思,昨晚到现在,日头都朝中天而去,一共五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陈大人跟那女贼在下面大战了三个时辰之多! 这位大人真是天赋异禀,这等了得,那女贼算是倒了大霉了。 陈大人要办事时,他和那大哥二人就不得不出来,一晚上来回了好几趟。这地室又不像之前的屋子,虽然有通气孔,但没法偷窥,他二人只能在外面喝着西北风,等着里面陈大人肆意享受。 “哎,要是再年轻个几岁就好了。”老头想着那女贼动人的身段,有点感叹。 如今就算是有女人光溜溜摆在面前,他也没法再行人道,想想当初年轻时的荒唐,真是令人唏嘘…… 就在这时,他耳朵忽然一动。 有蹄声! 地室内,慕容浅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睁开眸子,看到了对面跟她一样靠墙而坐、闭目睡觉的陈言。 心中生出奇异的感觉。 这家伙传说中不是个色鬼中的色鬼吗?据说他府中全是女婢,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干那事,连吃饭时候都不闲着。 可昨天夜里,除了演戏来消除那两人疑窦时,他曾对她大肆侵犯过一番外,便再没碰过她一指头。 到了地室内,陈言几次让那两个贼人出去,说是要再整治她,但实际上他只是给她松了绑,给她处理身上的伤口,以及让她休息。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把她又绑起来,唤那俩贼子下来。 关键是,她早就察觉,他身下一直在状态之中,但竟然能忍得住不侵犯她! 先贤坐怀不乱,可以说是把欲望压下来了,所以没侵犯怀中女子。 可他那欲火都快烧透这地室了吧,他竟然还能忍得住,这定力简直比先贤还要强百倍! 慕容浅目光向下一滑,脸蛋登时红了起来。 那家伙果然还是那个状态…… 想到昨晚的滋味,她不由轻咬唇皮。 昨儿演戏的那一场,她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欲仙欲死。原来男女之事,竟可至那般美妙境界! 第1534章 当然不是对我用的 未尝过个中滋味时,尚且还好。但现在既已尝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慕容浅慢慢扶墙而起,挪动到陈言身前,又慢慢蹲下,有些好奇地伸出手。 他一直这样不会出事么? 虽说她对男人那方面并不了解,但也晓得这世上没人会一直这样。先贤说过,男精女血,可见精血乃是人之根本。男子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按说对身体应该很不好才是,他怎么…… “你干啥?” 陈言眼还没睁开,突然来了一句。 慕容浅一僵,保持着伸手的状态,檀口微张,一时乱了方寸。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你……你醒啦?” 陈言慢慢睁开一只右眼,看了看她抓着小陈言的玉手:“你这么摸来摸去,睡着也被你摸醒了。” 慕容浅双颊大红,慌忙把手收了回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就是好奇……看……看看你有没有事……” 陈言叹了口气,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了:“本来没事,现在有事了。” 本来他没啥想法,结果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过来又摸又捏,搞得他没想法也变成了有想法。 慕容浅吃惊地道:“有事?你哪里不舒服吗?” 陈言很想调戏她两句,但心知越调戏越上火,唯有正了正脸色,道:“身体上的不舒服暂时还没有,但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小陈言持续这个状态的时间确实太长了,属实不正常。男人那话儿要这样,就需要一直保持充血的状态,换言之,身体这一部分持续供应大量的血液,对其它部分没影响才叫奇了。 可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唯有回头去找刘望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出原因,解决一下这问题。 慕容浅疑惑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言愁眉苦脸地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反应跟我没关系。” 之前慕容浅只当他是掩饰,但现在关系不同,她终于意识到他好像不是在撒谎,惊异地道:“你是说,它变成这样,并不是你想的?” 陈言无奈地道:“我都说了好几次了,你现在才相信?” 慕容浅红着颊道:“你声名在外,我怎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在撒谎?那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言苦恼地道:“我若是知道,岂还会烦恼?” 慕容浅忍不住道:“人身上不可能平白出现这样的情况罢?是不是你最近受了什么伤,又或者吃了什么药,总归得有个因由。” 陈言之前并没有细思过这方面的问题,此时得她提醒,心中忽然一动,道:“毒倒是中过,也吃了些解药。” 说着,把伊公主给他下毒、后来又服了荡女崩这个解药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下毒者的姓名。毕竟,这事机密,牵涉到两国邦交,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谁下的毒。 慕容浅听他说完,心中忽然一动,在心里将“荡女崩”三个字默念了几遍,道:“我怎觉得这名儿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听过……” 陈言随口道:“你大概是对前两个字熟悉,毕竟天底下的浪荡女子多不胜数,各国都有这种类似的称呼。但这药你肯定不会熟悉,毕竟它不是你们大楚的,具体是哪的我也不能细说……” 他正说到这,慕容浅撇撇小嘴,道:“大梁的药物嘛,我本就晓得。” 陈言一下愣住了:“啥?你咋知道这是大梁的?” 慕容浅颊上微晕,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此药在大楚的达官显贵中很有名,我主人用过……当然不是对我用的!” 最后一句自辨清白的话让陈言一愕,他也没问这个啊,她着急忙慌个啥? 殊不知慕容浅虽然对自己失身于他满心不甘愿,但自幼受到的礼教熏陶,心中早存了从一而忠的心思,哪怕那家伙是陈言这种人,她也不愿被他以为是人尽可夫的荡妇。 不过慕容浅话出口后,便立时后悔起来。 自己这么急着分辩,搞得好像很在意他似的……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这药只要服食一点点,就能让男子雄风长振。但不能多食,否则会让人极为痛苦,严重时甚至可能爆阳而亡。你吃了多少?” 陈言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瓶子,里面装的并不多,我全给吃了。” 慕容浅失声道:“什么!你全给吃了?!你知道一次吃下这么多,你会死的吗!” 陈言一震道:“当时下毒者说是必须吃这么多,不然不能抵消宁心香的药性。难道,她居然骗我?等等,不对,她没有理由骗我。” 他死,梁定必死,伊公主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 慕容浅蹙眉道:“但你如今的症状,确实非常像荡女崩服食过量之症。咦,等等,但有一点不同,荡女崩服食过量,服者会非常难受,但你似乎……” 陈言接过话头:“毫无感觉。” 慕容浅疑惑道:“按说这是不应该的,难道这真不是荡女崩的缘故?” 陈言蓦地一道灵光闪过,脱口道:“难道是宁心香?!” 宁心香止欲,荡女崩激性,所以伊公主才用后者来压制前者的毒性。 此前他以为荡女崩已经将宁心香的毒尽解,现在看来,说不定那只是二者药性在他体内过渡时的暂时现象,其实它们并没有彻底从他体内清除出去! 慕容浅跟他详细问了宁心香的效用,点头道:“不无这个可能,我也略通药性,虽然未曾听过宁心香此物,但从其效性来看,你以荡女崩解其毒性,反过来说,也有可能正是它抑制了荡女崩的药性,才令大人未因后者而亡。” 陈言叹道:“但我服下的荡女崩肯定在量上远远超过宁心香,现在这状况能维持多久是个问题,万一宁心香的药力耗尽,岂不糟糕?” 慕容浅欲言又止。 陈言没好气地道:“我好歹也救了你吧,还答应留姬夏性命,你至于一副我死了造福天下的表情么?” 慕容浅小嘴微撇,道:“谁叫你这么坏?不过,你怎总能看出我想说什么?” 第1535章 步步落后 不是头一回了,之前她被塞着嘴时,对方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地,居然能一直看出她的想法。 陈言咧嘴一笑:“这就叫善解人意和察言观色,是身为一名大有前途的高官必须具备的能力。不过我很奇怪,你怎会觉得我坏的?我跟你们大楚好像从无什么瓜葛吧。” 一说起国家大事,慕容浅立刻玉容变冷,冷哼一声:“哼,你就别装模作样了,你们大周对我们大楚有歹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身为大周国相,不加以阻止,自省己身,反而还要联金、辽、梁、夏等诸国害我大楚,用心可见一斑!”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等等,我大周何时要害你大楚了?你大楚家大业大,离我们这又远,害你们有何好处?” 慕容浅冷笑道:“还在那装蒜!你大周对我大楚所做的歹事还少么?也罢,横竖恶徒永远不会承认自己行恶,与你说这也白说。” 陈言不禁动容。 大楚别的不说,这洗脑能力还真是顶尖水准,这妞看着也不像个蠢货,居然连亲自来这看看都没看过,就坚信大周是恶的那一方。 这么一说,它大楚反而是正义使者? 不过看她这模样,显然是中毒已深,说也白说。陈言话题一转,道:“慕容这个姓,我记得是北地胡姓,怎么你成了楚人?莫非你祖上是胡人,迁居楚地?” 慕容浅也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大恩人。她缓和了语气,摇了摇头:“不,主人说给我取这姓氏,乃是因为好听。” 陈言一呆:“啥?” 姬夏这厮这么随意的吗?居然因为好听,就给自己手下的杀手随便取了个姓? 大周也有不少主人替家中奴仆取名的情况,但基本都是给奴仆冠以自己的姓,表示对方一生都是其家中奴仆。 慕容浅认真地道:“我自幼孤儿,得主人收养教导,方有如今。主人一向对北地文化颇为欣赏,故而给了我这个姓氏。” 陈言饶有兴趣地道:“这么说,你自己是不是大楚人,其实你也不能肯定?” 慕容浅不悦道:“我当然是楚人!” 陈言反问道:“证据呢?” 慕容浅口音一变:“我的口音便是明证。” 陈言跟着她改了口音,道:“口音这个东西是可以模仿学习的,比如你之前一直说话模仿大周口音,虽然有些别扭,但多加练习相信可以做到非常自然。又如此刻我这我自己听了都头皮发麻的口音,就是模仿你这几句话来说的大楚口音,你想想,给我几个月时间,我能不能说到和你大楚一模一样?” 慕容浅瞠然看他。 他这几句确实说得很别扭,有点四不像,但已经可以听出一些明显的大楚口音特征,比如尾字的音有些弯转。 而这竟然只是听她说了一句话之后学到的! 这家伙学口音未免也太强了! 真要给他几个月,只怕楚人都不一定能发现他不是大楚国民! 好一会儿,她才再道:“但我从小是在大楚长大……” 陈言打断她的话:“如果你从三两岁就呆在大楚,根本记不得出生之事,更不可能断定自己是楚人了。也有可能是从别处而来,比如你主人劫掠了你父母,杀了他们,然后留下你,养大成人,告诉你你是楚人。” 慕容浅涨红了脸:“你胡说!主人绝不会这么做!你休想离间我与主人!” 陈言哈哈一笑:“离间你们?想多了,只是好奇而已。你不想谈这事,那咱们换个话题罢!退一百步说,就算是大周真对大楚有不轨之图,那大楚又为何要对金国和辽国下手?还派人给了大金上佳的兵器与护甲,借他们来搅乱局势?” 慕容浅正想说话,突然反应过来,改口道:“我只知大周之事,大金和大辽什么的从未听闻,也不知道。” 陈言伸出大拇指,赞道:“机灵!我方才这几句确实是试探你,看看大楚是否对那边下了手,你反应不慢。不过可惜的是,你这一口否决的反应仍然还是露了馅,让我知道大楚必定对那边下了手,否则你何需这么快就否决?” 慕容浅被他几句话说得差点语塞,硬梆梆地道:“你想怎么说都由得你,总之我从未听说过大楚对大金和大辽下手之事。” 陈言惋惜地道:“这几句就不够聪明了,试图分辩最终只能让我更加确定确有此事。” 慕容浅气道:“难道要我什么也不说,那你是不是又要说我默认了?”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对啊!” 慕容浅被他气得反而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岂非我有任何反应都不行?” 陈言眨眨眼:“差不多了,应该是你有没有反应都不行。关键在于你的表情变化、回答速度和后续反应。我后面每一句话,包括现在这一句,都是在试探你,但你却完全没有发觉。这,就是你跟我的差距。步步落后,你如何与我斗?” 慕容浅不由握紧了双拳。 这家伙! 就在她快发飙时,陈言突然来了一句:“还疼吗?” 慕容浅以为他说的是她的伤,怒道:“与你无关!” 陈言却道:“当然与我有关,毕竟是我让你疼痛的。” 慕容浅一愣,旋即猛地反应过来,不禁满面通红,嗔道:“这,这也跟你无关!” 陈言涎着脸道:“真的吗?若是没我,你这一生可能就再没机会享受昨晚那美妙滋味了……” 慕容浅羞窘难当,下意识伸手捶了他一记:“莫要胡说!谁谁谁觉得那美妙了!” 陈言嬉皮笑脸地道:“你们大楚的礼教原来都教你们这么违背自然本性的吗?昧着良心说谎,岂非有违先贤古训?” 慕容浅涨红了脸道:“你……你强词夺理!先贤也说了非礼勿言,你怎么还在这胡说八道?” 陈言摊手道:“所以说先贤就是自相矛盾,那你还信他们的话干啥?” 慕容浅一时语塞,这刻她已经明白过来,这家伙太能说了,跟他辩纯属自讨苦吃。 第1536章 被皇上看见了 陈言接着道:“再说了,难道先贤不好女色?食、色,性也,这话不是先贤说的?等等,你们有先贤说过这话吧?” 他前世这话是孟子说的,但这世界有没有说过这话,他还真不能肯定。 不过依他经验,社会发展总是惊人相似,很多他前世先贤的话语,在这里也有先贤说过,只不过人不同了而已。 当社会发展到某一个阶段,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就会发生。没有孟子说话,也有赵子、钱子、孙子、李子……说这话,想来应该是有的。 果然,慕容浅一下愣住了。 她自幼接受大楚的礼教教育,受到的影响极深,对先贤之语奉若圭臬,从未思考过中间是否有问题。 纵然偶尔会遇到先贤之语不对劲的地方,也会下意识忽略过去。 像这样被人强行逼着去思考,还是头一回,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嘛,食、色二字并称人之本性,为何食可以上桌、谈论甚至细加研讨,而色就只能藏藏掖掖,视为非礼之言?”陈言振振有辞地道,“要我说,谈论此事非但是有礼,而且是大礼!” “你……这……”慕容浅一时结巴起来,心呈一片混乱。 总觉得他说的不对,可硬要说不对,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陈言凑到她身前,笑嘻嘻地道:“所以嘛,你觉得那滋味美妙,就得好好说出来。上天赐给咱们最妙之事,莫过于此,你若不信,本官可让你再体验一回,你便知道……” 慕容浅脸蛋红得跟熟透的樱桃似的,半晌突然垂下螓首,低低地道:“你要做什么,谁管得住你……” 陈言反而一愣。 他本来是调戏她,毕竟在这下面干等无趣,逗逗她也挺好的。 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反应! 他可太了解女人了,这摆明了就是任他来的意思! 他不禁心中一荡。 这妞从面相来看,其实和唐韵、卫菡她们有点类似,属于那种要强的性格,非是那种会耽于儿女情长或者说直白点也就是沉迷于情欲之人。 现在她居然有这种反应,显然是尝过了昨晚的滋味后有些欲罢不能,否则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也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成就感。 “你若要做什么,须得抓紧,不然一会儿人下来了,可就没时间啦。”慕容浅见他没有动作,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但说到最后时自己都羞得不行,声音越来越低,有若蚊蚋。 陈言心中大热,却故意道:“但你身上有伤,现在干那事似乎不是太好……” 慕容浅嗔道:“我都没说什么,你关心那干什么!赶紧吧!否则以后就没机会了。” 陈言微微一讶:“以后没机会?回去之后,不是有大把的机会吗?” 慕容浅别过头去,道:“离开此地,你我便是没有任何关联的两人,我绝不容你碰我一指头。我说过,我不可能像大周女子一般跟着你,更不可能入你家门。大楚和大周,终究不能并存!” 陈言这刻才终于明白为何她肯这么爽快和主动,皆因在她心中,早已决定以后绝不与他有任何牵连。 他笑容消失,眉头微锁,道:“你可知出去之后,你面临的是牢狱之灾。纵然有本官相护,也顶多保你不死。” 慕容浅轻轻地道:“我知道。” 陈言沉声道:“但你也该知道,若你入我家门,我便可将你从牢狱中保出来,不必吃那牢狱之苦。” 慕容浅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之色:“我也相信你有这能耐。” 陈言疑惑道:“那你为何要选择断绝与本官的瓜葛?” 慕容浅缓慢但坚决地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原因。” 陈言实在没法理解她的想法,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她被大楚和姬夏洗脑洗得太厉害,真把大周当成至仇来看待。 不过现在谈这也没意义,要改变她的想法非是一朝一夕可成,他转换话题道:“如果你是因为以后没机会,而我对你又有恩,所以想要用身体来报答我,那大可不……” 他话还没说完,慕容浅猛地一探身,将他拥住,羞窘道:“你不是好色之人么?怎么这么蠢呢?我非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此生既入牢狱,便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享受昨晚那美妙滋味的机会啊!” 陈言心中一懔。 她受大楚礼教长大,绝非那种能将这种事随便宣之于口的人。 现在竟然说得如此直白,可见此事必有蹊跷! 但美人入怀,他想把她推开也难以办到,唯有道:“慕容姑娘,你莫要冲动,我还有些话尚未说完,你……噢!” 却是慕容浅见他仍不对她动手,不禁有些急了,竟然纤手一探,摸入他裤腰内! 陈言脑子里轰然一响,虽明知她有问题,但肥肉都塞进嘴里了,他想吐都吐不出来。 算了! 管她有啥目的,反正她要靠他保姬夏的命,不敢杀他,先爽了再说! 慕容浅眼眸中闪过复杂之色,却向后一仰,躺倒下去。 陈言顺势而起,覆身而上。 转眼间地室内已是春声弥漫,无尽风光尽泻而下。 蓦地,上方的入口被人一掀,外面的阳光透射进来。 一个女声叫道:“陈言!你可……咦?!” 叫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陈言一惊,仰头一看,只见地室入口打开,一颗螓首出现在洞口处,正瞠然看向自己与慕容浅。 “咦?!皇上!”陈言大惊,连忙从慕容浅身上爬了起来,忙不迭地遮掩着要害,“臣陈言拜见皇上!” 慕容浅也没想到第一个探头看进来的居然是大周皇帝,慌忙缩身夹腿掩体。 想不到唐韵居然如此担心陈言,亲自来到这里,还被她亲眼看到自己与陈言的亲热…… 第1537章 大人说你认错了 唐韵终于回过神来,吃惊地道:“那个女子,难道就是大楚的奸细?!” 陈言想否认也办不到,唯有道:“是,皇上。不过……” 唐韵两颊浮起红晕,神情转冷,道:“先穿上衣衫,有什么话出来后再说!”说完,消失在洞口外。 陈言大感无奈,这妞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这时候来这,断了他的好事。 而且她最后那反应颇为冷漠,怎么感觉有点像生气的样子? 算了,多想无益,先出去再说。 不多时,二人穿好衣衫,在凤翎卫的协助下出了地室。 地面上,那大哥和老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周围站满了凤翎卫和御卫,以及以张大彪为首的陈言手下军士和众多京兆卫。 唐韵站在十几步外,负手而立,目光有如利刃一般落在慕容浅身上。 后者被凤翎卫拿刀架着,清了身上,确认没有任何兵器或者暗器的存在后,才押着她,跟着陈言到了唐韵跟前。 “臣陈言令皇上担心,实在是罪过。”陈言拜倒在地,高声说道。 “行了,废话少说。你与这女子,有何关系?”唐韵冷冷地道。 “咳,这个,臣如果说没关系,皇上您会不会生气?”陈言抬起头,小心地道。 “没关系?方才你和她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朕看错了?”唐韵双眉一挑,“还是说,你因她是你阶下之囚,故而要肆意糟蹋于她?” 陈言越听越是不妙,这两条路哪条都不是好事,后者是指他以公徇私、仗势欺人,前者更糟糕,暗指他和慕容浅这个大楚的奸细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有通敌之嫌! 他还没说话,一旁被凤翎卫摁得跪在地上的慕容浅忽然道:“此事与陈大人无关,乃是我自愿的。” 陈言愕然看她。 唐韵也不由一愕,道:“自愿?此话从何说起?” 慕容浅两颊染起浓浓晕色,将昨晚想借陈言“自尽”一事说了出来。 唐韵早就注意到陈言下面那不雅之态,听着慕容浅的话语,不禁一时瞠然。 不只是她,连左右的凤翎卫也无不听得面面相觑。 这种自尽法,闻所未闻! 陈言没想到慕容浅为了帮他,竟连这本来不想再有人知道的羞耻之事也说了出来,心中大为感动。 这妞终究还是记恩的。 “竟有此事?”听完,唐韵也不禁大感惊异,看向陈言。 “回皇上,她没说谎,确实如此。”陈言急忙道。 唐韵神情古怪地来回看了看两人,突然笑了起来。 陈言错愕道:“皇上,这事虽说古怪,但也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唐韵笑声冷冽起来:“朕笑的是你二人居然以为朕会相信这种荒谬之辞!陈言啊陈言,你真当朕是无知妇孺,以为这种说辞能糊得过朕?” 陈言惊道:“皇上,这是真……” 唐韵笑容倏然一敛,喝斥道:“够了!看来是朕平时对你太过纵容,让你如今竟敢如此轻蔑于朕!来人!将陈言拿下!” 陈言色变道:“皇上!这真的是真话啊!” 左右凤翎卫不敢不听,只得上前,将陈言押住。 唐韵一转身,再不看他,直接翻身上马,冷冷抛下一句:“把他给朕押回宫,朕要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一夹马腹,骏马飞驰而去,再不给陈言半个辩驳的机会。 陈言欲哭无泪。 这也太冤了!明明是真事,唐韵居然不信! “陈相,您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曲默月神情古怪地走上前,“皇上不信也是常理。您下回想个合理些的,皇上自然就不” 陈言看看她,又看看周围其他凤翎卫。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明显的“也太假了吧”神情。 陈言叹了口气。 人就是这么神奇,真事不信,难不成非要编个假的才信? “陈相,委屈您了,咱们出发吧。”曲默月再道。 “烦诸位姑娘稍等,我能否与我护卫说几句?”陈言回过神来。 “这自是可以。”曲默月连忙道,回身去把张大彪唤了过来。 陈言把张大彪叫到几步外,低声吩咐了几句。 张大彪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答应。 吩咐妥当后,陈言才跟着凤翎卫一起,带着慕容浅离开。 御卫也一并离开,现场留下张大彪等军士及京兆卫善后。 那大哥和老头见陈言被押走,均是脸色大变,心叫不妙。 之前确认了陈言的身份,二人都是欣喜若狂,以为要发达了。 可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陈言居然被抓起来了,那他们俩岂非要一起完蛋?! 尤其是这周围都是京兆卫,京兆卫手中可有他们的通缉画像,方才就一直朝他们投来怀疑和不善的目光。现在陈言一走,他二人岂非完蛋了? 正慌乱时,张大彪走了过来。 “张兵曹,这二人该如何处置?”京兆卫带头的是乌尔多,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初张大彪闯京兆府衙,把他给生擒了,从那之后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京兆卫对前者均敬若神明,哪怕自己官品比其高,在其跟前也不敢大声说话。 张大彪目光扫过二人,道:“你想如何处置?” 乌尔多又看了那二人一眼,沉声道:“兵曹可知这二人乃是通缉要犯?” 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那边两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一个哆嗦。 完了! “你认错了。” 张大彪一句话,让几欲昏厥过去的两人愣住了。 乌尔多也愣了一下,才道:“该当无误,不只是我,京兆卫中也多有认得这二人的。” 张大彪很干脆地道:“你确实认错了。” 乌尔多满头雾水,疑惑道:“兵曹如何知道我认错了?” 张大彪简单地道:“我家大人说的,你认错了。” 乌尔多一震,那边俩人也是一震,旋即同时露出狂喜之色。 陈言果然没说谎,真的要保他们! 只是,这些京兆卫真的肯听么…… 二人忐忑地盯着乌尔多,却见后者一脸震惊之色来回看着他们俩和张大彪,过了一会儿,脸色竟然渐渐平静下去。 良久,他一拍脑门:“我仔细看了看,还真是!多亏陈相明察秋毫,不然咱们就错抓人了,哈哈哈!” 第1538章 黑吃黑 张大彪咧嘴一笑,拍拍他肩:“大人还说,乌大人这么机灵的人,以后升官加职肯定不在话下。” 乌尔多顿露喜色,喜笑颜开地道:“承大人吉言!” 他在官场也混了不少时候了,就算原本再怎样鲁钝,也学晓了不少官场之道,自然明白这话等于是陈言给他的回报。 至于那俩人是不是通缉要犯,不重要了。退一步说,就算是又如何?陈言的能耐之大,他们这些京兆卫比别人更为清楚。别看皇上这会儿把陈言押走了,也就是一时之气,回头还不是要倚重陈大人?卖他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张大彪再道:“大人还说了,这地方没啥好查的,就不劳京兆卫动手了,我等来处置便好。” 乌尔多毫不犹豫地道:“那就辛苦兵曹大人和诸位军爷了。兄弟们,咱们走!”回身招呼着众京兆卫,呼啸而去。 转眼间,京兆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张大彪等人和那老头二人。 “多谢军爷救命之恩!”老头机灵,连忙拉着那大哥跪了下来,向张大彪道谢。 “老爷子使不得使不得。”张大彪一把将他扶住,和颜悦色地道,“大人吩咐了,老爷子和这位大哥是有功之人,须得善待。” “有陈大人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老头感激地道。 “只是……”那大哥也是欣喜万分,但又隐隐生忧,忍不住道,“陈大人方才惹恼了皇上,这……” “哈哈!二位放一百个心,我家大人手段通天,皇上再怎样生气,也只是做做样子,绝不会真罚他。”张大彪笑道,“这大周,还得靠我们大人呐!”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陈言名声在外,但那名声可不只是贪花好色,还有通天手段力挽狂澜,如何救大周于水火之中,坊间传闻比实际情况更要夸张。 皇上再怎样生气,也终究要以国家为重不是? “那,咱们现在去哪呢?”老头问道。 “大人已为二位安排了一处绝佳的所在,让我送二位过去。”张大彪轻松地道。 “是吗?大人真是有心了!果然跟着他没错!”那大哥喜滋滋地道。 “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老头也兴高采烈地道。 “不急不急,在送二位离开前,咱们先处理一件事。”张大彪含笑道,“大人说,过去之前,要把二位一些东西拿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老头错愕道。 “就是你们这些年抢劫偷盗弄来的那些金银珠宝。”张大彪解释道,“大人说,你们几位乃是朝廷通缉要犯,手上定有不少宝贝,否则不至于全国通缉,不是吗?” 老头和那大哥脸色微微一变,对看了一眼,终于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陈言这贪官,想要黑吃黑! 而且看这意思,若是不吐点东西出来,只怕对方会翻脸! 前者强笑道:“这自然有一些,大人放心,我们既跟了大人,日后还愁荣华富贵吗?自然是要拿出来孝敬大人的。只不过东西不在这,回头我等去取出来,再交给大人。” 张大彪露齿一笑:“老爷子你误会了,我方才说的是,大人让我把二位的宝贝拿出来,不是让二位把宝贝拿出来。” 两人又愣了一下,咂摸了一下这两句话的区别,突然同时一震。 老头强笑道:“大人这就说笑了,我等藏东西的地方甚为隐秘,大人怎知道在哪,又如何让您去拿出来?” 张大彪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大人说,二位不会以为他昨晚跟你们虚与委蛇,又编造借口,说那女贼还有同党,只是单纯没事找事吧?” 老头和那大哥二次一震,又对了个眼神,均感觉不妙。 这话,听着不太妙! “大人啊,早就知道你们这些匪贼必藏了大量财宝,所以才假意说那女贼还有同党。” “为的便是让你二人担心起来,再趁机探你二人的底,找出你们将财宝放在哪里。” “果然,你二人上了当,将这地室供了出来。” “你们以为那些箱子上了锁,我家大人真以为里面只是些干粮衣物?” “哈哈,我们大人贼着呢,昨夜就晓得里面藏的必是你们这些年积下来的财宝!” 张大彪说话时始终保持着憨厚的神情,但看两人时的眼神完全就是看傻子一般。 两人遍体冰冷,听到最后时,已是眼前阵阵晕眩。 “为了不让你二人起疑,大人才在这地室内等到天明。现在嘛,终于到了时候。” 张大彪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军士立刻动起手来,下到地室内,将那些箱子一个接一个地搬了出来,放在地上。 两人眼中透出绝望之色,那大哥忍不住就要冲过去。 老头连忙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那可是咱们这么多年……”那大哥涨红了脸,低叫道。 “这么多人,你打得过?”老头低声道。 那大哥死死咬着嘴唇,双拳捏得喀喀作响,双眼似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但最终,却只能颓然松手,捂着脸蹲了下来。 老头转头看向张大彪,陪着笑脸道:“这位军爷,其实我等早已准备将这些孝敬给陈大人,就算大人不发话也是一样。” 张大彪笑呵呵地道:“难得你这么孝顺,不枉大人给你们安排了个好去处。” 老头松了口气,笑道:“咱们跟大人是生死患难的情谊,自然不同。” 说话间,所有箱子均已搬了出来。 张大彪看向老头:“是你自己打开,还是我来开?” 老头看着那些箱子,心头直滴血,但终究也只能一咬牙,把钥匙交了出来。 张大彪拿着钥匙,将箱子上的锁一个个打开,掀开盖子,只见除了最前面三个较轻的箱子外,其余内中全是金银财宝。 而且对方还颇为细心,做了分类,金锭一个箱,银票一个箱,珠宝等则另行放置。 “啧啧,还真不枉大人这一番折腾,你们这存货真不少!”张大彪动容道。 这价值粗略一算,怕是不下五六十万两银子! 第1539章 不按套路出牌 “咳,多年积蓄,也是我等一生所积。”老头苦着脸道。 “不错,还有吗?”张大彪随口问道。 “这就是全部了,绝无隐藏。”老头连忙道。 张大彪点点头,沧地一声拔出刀来。 “既是如此,那就不用再耽搁了,老爷子,我这就送你二位上路!” 老头和那大哥同时一愣,旋即同时色变。 “军爷!您这这这……”老头惊得朝后连退了两大步。 “大人吩咐,东西拿到后,就即刻送两位上路。”张大彪咧嘴一笑,“二位不要怕,我手快,保证不会让你们有半点痛苦。” “不是说好了交出这一切就给我俩安排好去处吗?!咦?难道……”老头惊叫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黄泉地狱,赎你二人之罪,不就是对你俩最好的去处?”张大彪哈哈一笑,“我们大人最公平了,好人得好报,恶人得恶报,从不胡乱安排。” “等等!”老头眼见情况不妙,慌忙大叫道,“你们若杀了我二人,便再不知其余宝物的下落了!” “其余的宝物?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就这里这些了吗?”张大彪讶道。 “我……我骗你的。”老头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下来,慌乱地道,“我还有大量的财宝藏在别处,地方只有我知道!” “这么说,他不知道喽?”张大彪指了指仍蹲在地上那大哥。 那大哥一震,瞬间反应过来,若是他不知道,那对方定会杀了他! 他急忙起身道:“不不不!我也知道!” 张大彪似笑非笑地道:“意思就是说,那留这老爷子也没必要了?反正还有人知道。” 老头脸都绿了,忙道:“不不不!他说谎!只有我知道!” 那大哥惊慌叫道:“老爹!你莫要胡说!我也知道,军爷,我真知道!他才是说谎!” 两人原本还是一伙,这刻为了活命,啥也不管了,只顾指责对方撒谎骗人。 张大彪来回看着争论不休的两人,忽然道:“你们俩这也是……一人知道一个藏宝点,不就行了嘛。老爷子你知道的他不知道,他知道的你不知道,那我就一个也不敢杀了呗。” 一老一中两人一愣。 对啊! “对对对!我自己还有一个藏宝窟,里面装了无数财宝,只有我知道!”那大哥飞快地道,“只……” 刷! 寒光闪掠,人头打着旋飞上半空,随即重重落地,洒出一地血红! 老头腿一软,瘫倒在地,惊恐地看着慢慢倒下去的无头尸身。 那大哥的头颅落地后滚了两圈,正好脸朝着尸身,一脸惊愕。 “你……你为何……”老头语无伦次地道,“难道你不想拿……” “大人说了,无论你们还有没有藏着别的财宝,都无所谓了。”张大彪肃容道,“若是被贪心所蒙蔽,给了十恶不赦之人活命的机会,那是对遇害之人最大的不公!” “你们不……不讲信用!”老头绝望尖叫。 “大人说了,跟坏人讲信用,那等于助纣为虐。”张大彪很认真地道,“大人说的话,总归不会错的。” “不!”老头终于明白死期已至,仓皇尖叫一声,转身连爬带滚,想要逃走。 刷! 刀芒再闪,血花四溅! “兄弟们!把尸身收拾起来,箱子都搬回大人家中。”张大彪拿他衣衫擦掉刀上的鲜血,回身喝道。 “是!” 正午时分,皇宫内。 唐韵跨入御书房,在那苦等了半天的陈言赶紧上前行礼:“臣参见皇上。” 唐韵摒退其余人等,绷着脸道:“想通了吗?” 陈言一呆:“想通啥?” 早上被带过来后,凤翎卫就把他扔在这,说是皇上让他在这面壁思过。 陈言在这等了两个时辰,才算等到唐韵过来,却被她这一句搞懵了。 当时凤翎卫留他在这时,也没说要他在这想通啥啊。 唐韵寒声道:“想通你身为一国之辅,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不愧对朕的信任!” 陈言呆看着她。 愧对? 这话从何说起? 唐韵目光向下一滑,脸上微红,本来想说的是别的,这时忍不住改口喝道:“当着朕的面,你还如此放肆无礼?看来朕真要让人把它割了,你才明白对着自己的君上,该有什么样的仪态!” 陈言吓一跳,慌忙捂住下面,苦着脸道:“皇上!这真不是臣有心的!自昨儿起,不知道怎回事,臣这就一直控制不了。” 唐韵蹙眉道:“控制不了是何意?” 陈言赶紧把这两天下面的异常大概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才道:“此事犹待查证,但如今我怀疑是伊公主的解药有问题。或者说,是她给我下的毒,和她给的解药混合之后出现了问题。” 唐韵纤眉轻扬:“你是说,她故意给了你错误的解药,或者错误的剂量?但她为何这么做?是想再以此威胁你?” 陈言摇摇头:“臣以为她不敢这么做,或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过究竟是否如此,臣须得回家确认才行。” 唐韵冷冷道:“合着说了半晌,你是想让朕放你回去是吧?” 陈言陪笑道:“臣离家一天多,昨晚又受尽苦楚,确实需要好好歇一歇……” 唐韵不禁笑了起来,道:“昨晚受尽苦楚?是和那大楚的女刺客尽享鱼水之欢吧!” 陈言默然片刻,才道:“皇上所言无误,确实如此。” 他这么坦然承认,反而让唐韵愣了一下。 “你居然认了?”她有点难以相信地道。 “臣是皇上的臣,自然不能隐瞒。”陈言正色道,“皇上若为此要责罚臣,臣领罚便是。但若皇上愿意听臣说明一切,那臣便将昨晚一切细述,是非对错,皇上贤明,自能判定。” “朕不愿意听。”唐韵干脆地道。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毙过去。 啥玩意儿?不愿意?不应该啊!这个时候按她的个性,不是该点头答应让他说出真相吗!这妞啥时候开始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唐韵看着他憋屈的神情,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第1540章 这妞心机够深够毒 “皇上您这是……”陈言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道。 唐韵白他一眼。 她其实就是心里不舒服,陈言太了解她,知道她不可能为这点事就重罚,所以才敢这么大胆。 那让她有种步步落在对方掌握的感觉,忍不住就想耍对方一记,现在陈言的反应正是她想要的。就算不能真收拾这家伙,吓唬吓唬他也好! “行了,朕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她寒着脸道。 陈言这才松了口气,把昨晚后续的事说了一遍。 结合之前慕容浅的自述,唐韵算是完全明白了昨晚的情况,脸上的黑线却越来越多。 “这么说,她昨晚主动让你占便宜,是为了自尽,而你跟她亲热,是为了让那两个贼人相信你的话、不加害于你们?反正你二人苟合,都是有理由的是吧?” “对对对!”陈言用力点头。 “陈言你够了!”唐韵嗔怒道,“到现在你还想为你这些荒唐事找借口!朕平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事牵涉到大楚的奸细,岂可儿戏!” “皇上,臣绝无半点虚言,此事确实……”陈言分辩道。 “哼!那你如何解释方才朕亲眼看到的那幕?别说也有什么大是大非的理由!”唐韵恼道。 “那个,算是她情不自禁吧……”陈言挠头道。 “她情不自禁?”唐韵气到又笑了起来,“依你的说法,她,大楚忠心之人,对那姬夏忠心耿耿,痛恨大周,而且也非淫娃荡妇,可是在和你有过亲密之事后,竟然情不自禁到要主动向你——大周国相,破坏大楚大计之人——索欢,这可能吗?” “这……”陈言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上,他完全能理解唐韵的想法。 换了任何正常人,都很难接受慕容浅和他的话。 哪怕是事实,但有违常理,很难强求他人理解和接受。 唐韵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朕可以相信你关于你的这部分话,因为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关于大楚之人的事,朕不可能相信,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陈言叹道:“臣明白,大楚用心叵测,如今已可确认。那女子又是大楚之人,且对咱们大周有恶意,坦白说臣也很难相信她的话。只是……” 唐韵眼眸中浮起异色,道:“只是她毕竟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故而你没法像平常一样去评断她,甚至心中还隐有护她之心,对吗?” 陈言颓然道:“皇上说得没错,臣确实是这种人。” 对任何人他都可以杀伐果决,但对已经成为他女人的人,他难免会有些心软,他自己都清楚这一点。 唐韵作为第三者,反而能看得清楚些。 好在唐韵确实是罕见的明君,否则岂容他如此自辩?早就让人把他送进大牢了吧! “这样罢!你再将方才朕到达前她所谓的情不自禁细细说一说,”唐韵冷静地道,“一个细节也莫要错过。你现在断事,难免不明,由朕替你来断,或许还要清晰一些。” “臣遵旨!”陈言对她的信任也远超一般人,当下毫不犹豫地将当时情景一一说了出来。 唐韵凝神听着,不时插嘴问几个问题,问些细节。 反复确认了多次之后,她脸色凝重起来,道:“这么说,她是不早不晚,正好在朕带着人赶到时开始向你求欢?” 陈言微微一震,方才向唐韵细述一切时,他也在自我思考,确实时机上太过巧合。 “但……地室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她怎知道皇上已经来了?”他下意识道。 “听不到,这是基于你这个普通人而言。”唐韵再道,“但你也说了,在那家舍内,她能听到外面有人偷听的动静,耳力远在你这样的普通人之上。你听不到,但她可能听得到!” 陈言脸色难看之极,皆因唐韵所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慕容浅确实有可能听到了外面来人的动静。 这更能解释当时为何他拒绝之后,她明明是个很在意礼教之人,却竟然不顾廉耻地主动骑上他身子。 皆因若她再晚一点,唐韵或者其它朝廷来的人开了地室入口,就看不到她这个大楚之人和陈言共赴巫山的情景! 换言之,她是想暗害他陈言! 方才她还替他向唐韵解释,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她认为唐韵绝不可能相信那话,才大胆说了出来! 这妞,心机够深够毒! “只可惜,她并不了解朕。”唐韵冷冷地道,“若朕是个昏庸之人,看到那幕,朕的国相竟然和大楚的女贼搅在一起,说不定真会一怒之下,将你下至大狱,夺你之权!” “皇上说得对。”陈言苦笑了一记,“是臣一时大意了。” “不过她该知道,你或者朕若中了计,致使你入了大牢,那她主子姬夏也就没人可保他了。”唐韵见他醒悟过来,脸色稍缓,说道。 “姬夏的目的是坏我大周国势,若能把臣扳倒,他搞不好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陈言叹了口气,“好在皇上圣明,否则臣就着了她的道了。” “哼,若你不为美色所惑,又岂需朕来甄别?”唐韵板着脸道。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慕容浅?”陈言定了定神,探问道。 “即刻杀之。”唐韵断然道。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不快道:“到现在你仍舍不掉与她一夜露水之情,想要保她?哪怕她是敌国之人,甚至她还意图害我大周?陈言啊陈言,你何时成了这等优柔寡断之人,竟为私情不顾大局!” 陈言听出她的怒意,默然片刻,才道:“臣确实是想保她,但却非是为了私情。但皇上龙颜盛怒,此刻臣无论说什么,想来您也不会相信,故而不说也罢。” 唐韵喝道:“要说便说,婆婆妈妈像什么话!至于朕信不信,朕自会斟酌,不必你来操心。” 陈言深吸一口气,思维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说道:“慕容浅意图害臣,臣也不想再跟她客气。姬夏既是大楚派来执行害我大周的关键人物,只怕审讯对他没多少用处。退一步说,纵然他真扛不住审讯招供,也怕他编造些无用甚至对大周有害之事,而我等未必能甄别真假。” 第1541章 朕绝不再容你涉险 这方面他算是有相当的体会,跟姬夏一样来自大楚的姬楚,算是此前大周之乱的核心人物,是他见过的最能扛刑审之人,连他那套审讯法都能找下,难保姬夏没这本事。 唐韵露出思索神情,道:“你的顾虑不无道理,看来你确实已经从私情之中清醒过来。接着说。” 陈言从容道:“欲得其秘,最佳的法子不如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唐韵一听这句,立时便明白过来,动容道:“你是说……” 陈言沉声道:“皇上,恕臣无礼,想要叛个国。” 慕容浅想害他,那就顺她的意。 唐韵盛怒之下,夺他陈言的官,将他下入大狱,再抄没他家产。 动静越大越好,务要闹到全京城都知晓! 到时候,他陈言身入绝境,在大周再无可容身之地。想活,便只有离开大周! 唐韵听着陈言一句一句说完,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秀眉微蹙,沉吟不语。 “到时候,请皇上想一想,慕容浅和姬夏知道臣的遭遇,会如何做?”陈言重重地道。 “劝你归楚!”唐韵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这几乎没有任何疑问。 如今他陈言的名声渐盛,世人皆知因为他,大周才有了如今的转机。 任何一个国家,若是有机会能得到陈言这样的人物,都绝不会犹豫。 反之,若是得不到,那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以免成为对手。 这也是此前姬夏要行刺他的原因。 但如果她这个周帝一怒之下将陈言下了大牢,常理而论,后者必怀恨在心,那姬夏便有了一个比杀他陈言更好的选择。 招揽他! 得一陈言,可抵百万雄兵! 打入敌军内部,才能探得真正核心的消息。 这一招,早在当初对付姬楚和公孙城等人时陈言便用过,颇得神效。 届时只要姬夏为了招揽他,自然要拿出诚意来,那就是他探听消息的最好机会。 “臣打算安排一场劫狱,到时候就需要皇上配合一下,让御卫和凤翎卫虚张声势一番。” “臣会让人劫救臣,顺便把慕容浅一并劫走。” “然后回到家,带走姬夏。” “之后,臣会与他们一同南下,前往大楚。” “当然不会真的去那,路上臣便会探出他们的底细和大楚的计划。” “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个月,臣当能有好消息回报。” 陈言信心十足地说到这,正待继续说下去,唐韵突然一声断然:“不行!” 陈言到嘴边的后续登时噎了回去,错愕道:“皇上,臣有计划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唐韵秀眉轻蹙,道:“你若是逃亡,必不可能随身带上太多护卫。若姬夏假意招揽你,实则是想谋害于你,你便置身于险地之中!不行,朕绝不允许你身犯此险!” 陈言张口想说话。 唐韵直接截断他的话头:“莫要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你如今身系大周天下,哪怕只有一线可能,朕也绝不能冒险!” 陈言一脸感动,张口又想说。 唐韵再次截断他话头:“你也少给朕扯什么精忠报国、为了大周愿意以身试险之类的狗屁话,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话都让她说完了,他说啥? 唐韵转过身去,道:“此事朕已全权交由你处置,但你须记着,前提是不会让你置身险境之中。能不能探出大楚的计划,远不及你的安危重要,明白吗?” 昨晚听说陈言失踪时,她这辈子头一回如此担心。 甚至连内乱期间,她也未曾有过那般感受。 同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毕竟,如今的陈言对大周太重要了! 陈言皱了皱眉。 最好的法子被她直接否决,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皇上既不许这么做,那臣便换个法子吧。只是,效果未必有这个好。”他肃容道。 “你还有什么法子?”唐韵头也不回地道。 “还是要用慕容浅,臣请皇上将她交给臣。”陈言恭恭敬敬地道,“但请皇上先莫生气,臣不是要放了她,而是要向她直言她的奸计已被皇上识破,然后逼她助我从姬夏口中问出一切。” 他本来已经改变主意,不想让慕容浅为难。 但可惜,她并没有珍惜他对她的善意。 既是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唐韵仍没有回头,良久始道:“有多少把握?” 陈言想了想,道:“这法子远不如臣之前想的那办法,但也该有六七成。” 唐韵摆摆手:“去罢!” 陈言喜道:“臣多谢皇上!臣告退。”说着便要离开。 唐韵却道:“正事先放下,你去趟慈安宫,向太后报声平安。你昨夜失踪,她着实担心。” 陈言忙道:“臣领旨!”这才去了。 唐韵转过身,看着陈言身影消失在门外,眼眸中透出复杂之色。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手下的护卫比凤翎卫还要厉害,她真想派百来个凤翎卫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可惜,她心中清楚,这家伙虽然忠心于她,却绝不会事事都听令行事。 但这也是她当初会让他入京的原因之一,心灵手活,办事不因循守旧,乃是他最大的优点之一。 要接受他的好处,就只能忍了他的坏处,只希望那家伙能在自己安危上多下点功夫吧! 陈言到了慈安宫,正是晌午炎热的时候。 太后与后宫诸位夫人又在水上乐园玩水纳凉,听说陈言来了,她芳心大喜,连衣衫都等不及更换,直接一身清凉地出了花园。 有过上次之事后,陈言现在也不敢随便进花园,尤其是现在他那地儿没法控制地挺着,进去更是不合适,只能在花园门口等着。 见到太后出来,他一时都看懵了。 她出来连走带跑的,只有一件女式内衣束缚着的雄伟真如大海惊涛一般,翻腾不休,着实惊人! 待太后近前后,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地行礼:“臣陈言参见太后!” 太后笑着亲手扶他:“陈相快快请起!你无碍而归,真是天佑我大周!” 但一扶之下,却没把陈言扶起来。 太后微讶道:“陈相怎不起来?” 第1542章 这就是正事 陈言哪敢起身,尴尬地道:“对太后,臣才敢直言,请太后恕罪。臣或许是当日药性生变的缘故,这身子有些不便,站着着实不雅。” 太后刚才惊喜而来,并没有看到他身下的异状,讶然细问一番,不由双颊微晕,说道:“你的忠心难道哀家还不明白?尽管起身,哀家绝不怪你。” 陈言这才敢慢慢爬起来,太后看了一眼,不由呼吸微微一窒,一时惊住了。 这也太夸张了! “臣听皇上说,太后为臣担心来着,故而前来向太后报一声平安。”陈言假装没察觉她的神情变化。 “噢,是。”太后一惊回神,红着脸抬起目光,“陈相安然回来是件大事,今夜哀家欲办一场酬神宴,陈相到时来罢。” “酬神宴?”陈言一呆。 “陈相不知,太后担心您的安危,向玄娲娘娘许愿了呢!”一旁怜珠插嘴道。 “玄娲娘娘?等等,莫非是那座天子之观,玄娲观?”陈言听到这名字,立时想起之前唐韵跟他说过的事。 “然也。”太后颔首道,“玄娲娘娘不但护佑皇上平定内乱,还帮皇上找着了陈相这样的股肱之臣,这次更保陈相安然回来,乃是我大周的国神,一向十分灵验。” 陈言都听懵了。 合着太后是把啥功劳都算在这位娘娘身上了啊……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唯唯喏喏地应了几句,应承下来。 太后顿了顿,道:“不过,陈相最好还是先处理处理你这异状,玄娲观都是世俗外的仙姑,不可冒犯。” 陈言心说那什么玄娲娘娘都开始保佑大周了,管了世俗的事,还谈啥世俗外? 不过他当然不敢说什么,急忙道:“臣这便去找郎中诊治,只是能否见效,犹不可知。若是不行,那今晚的酬神宴只怕……” 太后蹙了蹙眉,道:“到时候再说罢。” 到了皇宫外,陈言远远便看到张大彪带着马车等在外面。 前晚马车出事,摔了一记重的,不过好在这马车做得极为结实,车身更有钢铁加固,倒也没什么大碍。 张大彪找着马车后,便重新套上马匹,又把车厢处理了一番,已可正常使用。 陈言上了马车,待车子启行后,才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前面的张大彪道:“回大人,那俩贼人已经送走了。他们藏的财宝已尽数送回家中。” 陈言松了口气:“很好!” 他没想到今早唐韵竟然亲自来找他,当时还心中叫苦。那些财宝是他昨晚选择与那俩贼徒虚与委蛇的根本原因,若是被唐韵发现地室内有那么多财宝,说不定要充公,就亏大了。 好在,当时唐韵因为见着他和慕容浅的亲热,心中不爽,没注意到那些东西。 至于那些贼人,死有余辜。朝廷通缉他们正是基于他们过去犯下的恶行,能做到被全国通缉的,手上没点人神共愤的恶行都办不到。 回到家,陈言刚下车,就看到吟霜带着府中诸婢跪地迎接。 他正要让众女起身,突然一愣,目光扫过周围,错愕道:“这是啥意思?家里昨晚来贼了?” 只见院子里到处都是纸屑,树上草中花间石缝,尽皆白茫。 “回大人,这是婢子等昨晚替大人祈福用的纸神。”一个婢女兴奋地道,“好在神灵保佑,大人终安然回来啦。”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心中不由暗生暖流。 “你等有心了,快起来吧!”他上前扶起吟霜,众女这才跟着站了起来。 “大人累了么?奴奴已经备好洗浴,大人请随我来。”吟霜见他神情有一丝丝憔悴,柔声说道。 “等等,你这黑眼圈……咦?怎么你们全都有黑眼圈?”陈言忽有发现,吃惊地看着众女。 “昨晚不是为大人祈福么?大伙儿都没睡呢!”吟霜解释道,一边解释一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呵欠,旋即连忙捂着小嘴,“不过只要大人平安归来,一晚不睡当得什么?” “你们啊……”陈言心中大生感动,哈哈一笑,“都这么乖巧体贴,今儿本官开心,全都有赏!二管家你随本官来,一会儿给大伙儿安排赏赐!” 反正刚刚大捞了一笔,那伙贼人所藏的财宝数目不少,他吃肉也得给大家喝喝汤! “多谢大人!”众女无不展颜欢笑,齐齐叫道。 陈言跟着吟霜到了内院,踏进温泉房,裉去衣衫下到温泉池内。 吟霜早就瞧见他下面的异状,红着脸便要也跟着裉去衫裙,下温泉去服侍他。 “且慢,你把伊公主带过来。”陈言却拦着她,吩咐道。 “啊?大人难道是想拿伊公主……”吟霜吃惊地道。伊公主再怎样也是大梁公主,要是对她干出那种事来,大梁帝室只怕不会甘休,甚至有可能影响两国邦交! “你想啥呢!本官是有正事要与她一谈。”陈言在她粉嫩的脸蛋上刮了一记,“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但大人您这……”吟霜红着颊看向他身下。 “这就是本官要与她谈的正事,去罢!”陈言在她后面啪地拍了一记,后者这才满头雾水地穿好衣衫,离开了。 不多时,吟霜带着两名婢女搀着奄奄一息的伊公主到来。 陈言惬意地靠在温泉池的另一边,看着四女入内,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吟霜带着两名婢女应了一声,离开了屋子,顺手把屋门关上。 伊公主瘫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看向陈言,眼中透出惊恐和愤怒交杂的复杂神情,吃力地道:“你……你这个……恶鬼!” 这几日她一直承受着那非人的折磨,面对着别人大快朵颐的场景、自己却只能吃些勉强裹腹的难吃饭食,搞得她食难下咽,此刻虚弱得不行,连说话都像是要豁尽全力。 哗啦一声,陈言长身而起。 水珠四溅中,啥也没穿的光溜溜映入伊公主眼帘。 “呀!你想干什么!”伊公主惊呼一声,下意识朝后缩了缩身子。要不是身子实在是虚弱,现在她就已经扭头就跑了。 她看得清楚,此刻陈言下面那情状,分明就是想侵犯她! 第1543章 药人 “不要想太多,本官对你没有半点兴趣。”陈言踏着水走到温泉的这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趴在池边的她,“今日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什么消息?”伊公主勉强抬起头,颤声道,虽然虚弱,脸蛋仍不由红了起来。 她离温泉内的陈言距离不过一臂,手都不用伸直,就能碰到他。此时半仰起头,看着那骇的狰狞之物,不免心中既是娇羞,又是恐惧。 这家伙虽然嘴里说对她不感兴趣,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口是心非?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把她压在身下,肆意侵掠! “本官决定放了你,让你和中岳王爷回大梁。”陈言正色道。 “啊?”伊公主听得一呆。 “当然,我大周不会失了礼数,会为你们准备好棺柩,这样你们带大将军的尸身回大梁时,也要方便一些。”陈言继续道。 “什么!”伊公主顿时色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起半身,脸蛋离小陈言不到半臂之距,“你为何要杀大将军?!” “我本有意与大梁和谈,奈何你伊公主竟对本官意图不轨!”陈言森然道,“先下宁心香之毒,再骗我说荡女崩是解药,让我服下,结果二次中毒!你既毒我之心不死,那本官也不必客气了!日后你须记着,梁定,乃是被你所害!” “怎么可能!那确实是解药啊!”伊公主惊呼道,“我可对天立誓,绝无半句谎言!” “难道本官在说谎?”陈言指着下面怒道,“如今无论何时,它均长立不倒,使本官清誉大毁!而这,便是拜你那药所赐!” 事实上他仍没能证明确实是荡女崩导致这事的发生,但无所谓了,先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自己便能站在道德高点,掌握主动。 伊公主既是惊恐,又是慌乱,心中却是大惑不解。 这症状,似乎和荡女崩的药性十分吻合。 但按说不应该啊! 宁心香和荡女崩是相互压抑的关系,药性中和之后,应该会让人恢复正常才是。 难道是陈言体质特殊,致使两者混合之后,又生异变? “如今本官连门也不能出,全拜你这所赐!”陈言越说越怒,指着她怒骂道,“好你个歹毒女子!本官原本念你救人心切,没有多加为难,你却不知念恩,借解毒之机再次加害本官,我陈言在此立誓,今生有我陈言在,必灭你大梁!” “不!真的不是我做的,求大人明鉴,我怎可能这么做……”伊主公这下彻底慌了,哭了起来。 陈言一直在留心她的反应,心中暗异。 他一直故意施压,就是想逼得她惊慌失措好探她的真正想法,现在看来,她这反应不似作伪,难道她真不是故意的? 他一转念,冷冷道:“哼,别说本官不给你机会。你说不是你做的,但这岂非和荡女崩的反应一模一样?” 伊公主见他语气稍缓,慌忙道:“一样是一样,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陈言不悦道:“少给本官胡扯,一样就一样,什么叫似乎不太一样!” 伊公主慌乱地道:“荡女崩服食之后,其实男子虽能雄风不倒,但若无女子滋润,自己会越来越痛苦。但现在,大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疼痛之感……” 这一点陈言早就想到过,若非有这差异,他早就断定是荡女崩导致他如今的异状了。他冷笑道:“光凭这一点,又能说明什么?” 伊公主抽咽着道:“还有一件,若是荡女崩,此刻大人只怕早已忍不住要……要扑到我身上……” 荡女崩可提升人的兴致,同时又压抑快感,这一点陈言也是早有体会。 但如今他虽然下面这般情状,但确实没有当初那种兴奋刺激感,平时见着动人的美人,只是和正常时差不多的情绪反应,不像当初荡女崩的药性刚发作时那般反应强烈,格外受不了刺激。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反应比以前正常时候还要弱一些。 比如昨晚他几次和慕容浅单独呆在地室内时,若是荡女崩药性发作时,他只怕早就忍不住要侵犯她了。 哪怕是过去没吃过这药前,在那种孤男寡女的情形下,他必然也是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然而事实却是,他不但忍下了心里的欲念,没去侵犯她,甚至还安稳地睡着了! 此时听伊公主这么一说,他皱眉道:“这又如何?” 伊公主见他不似之前般生气,心中微松,抬手擦了擦泪水,道:“此事确非我所为,但我有个想法。我自幼爱种植花草药草,时常雇人服食,临验其药性。” 陈言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转了话题,不过这些话他倒是头回听说,有点好奇,讶道:“雇人服食?你怎不自己亲身一试?” 这妞倒是挺机灵,当年神农尝百草是自己尝的,她居然雇人来尝。 而且,她身为一个公主,竟然对这方面的事感兴趣,倒是挺罕见。 伊公主不假思索地道:“有些药草是有毒的呀,我若服食,中毒出事怎么办?” 陈言失声道:“你竟然还好意思说得这么直接?合着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是吧?” 伊公主错愕道:“我给了银子的呀,而且也不是强迫的,是雇佣来的,他们不愿意,可以不来的。再者,我这也是在做善事,有了我的银子,他们还能养家糊口,否则说不定早就饿死啦。” 陈言算是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药物的临床实验,在他前世也大把存在。那些个制药的大公司,时常以高薪为诱饵,雇人服药来验证临床效果,想不到在这时代也有。 “更何况,我所用的药也一向控制给量,极少有服食后身死的情况。就算偶尔有,也会给家属丰厚的俭银。”伊公主又道。 “行了!说正题罢。”陈言皱皱眉,没想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已经过去的事,再说也没用处。 “是。”伊公主不敢不听,“屡屡以人试药之后,我便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即使是同样的药物和同样的剂量,不同的人服食后经常会有不同的结果。” 第1544章 不是自己人不给看 “然后呢?”陈言追问道。 “我以前也曾找人服食过宁心香和荡女崩,而且不只一次,多次尝试后才敢确定这种用法的效用。” “但是,服用者多少会有些差异,同样的剂量,有些服食者一个时辰就能生效,有些则要两个时辰。” “此事因人而异,体质往往影响着药性的发挥。” “所以我大胆猜测,大人如今这情况,该是大人体质不同之故。” “虽说我雇佣过的人没有像大人这般症状的,但坦白说,此前我也未曾见过大人这般……这般……” “总之就是天赋异禀之人……故而纵有异状,也未见得不合理。” 陈言听着伊公主吃力的话语,心中念头不断转动。 平心而论,她的话不无道理。 在他前世,早就无数次验证了每个人对药物的抗性不同,自然结果会有差异。有些药物在某些人身上有奇效,在另一些人身上却毫无作用,甚至还有负作用。 难道这真是体质的问题? 他正沉吟间,外面传来吟霜的声音:“大人,刘郎中来啦。” 陈言回过神来,道:“快请。” 方才回府时,他便派人去找刘望来。无论能不能从伊公主身上探出结果,有刘望这个医术过人的郎中在,自然解决他身上这问题的机会大增。 不多时,刘望背着医箱背囊而来,进了温泉房,第一眼便看到瘫趴在地上的伊公主,愣了一下。 “此女或许和本官的病症有关,故而留她在此。”陈言已经坐回水内,说完这两句,从头开始将整件事一一说了一遍,但将伊公主的身份给隐了,只说是个仇家女子。 刘望专注地听完,讶道:“这种情况,草民还从未见过,不知可否请大人让我一观?” 陈言挠头道:“那啥,必须得看吗?” 毕竟那地方不同别处,让女子来看,他没问题,让男人过目就实在是…… 刘望看出他想法,想了想,说道:“大人若是不愿让草民一观,那不如这样,您可找个女子来,由草民向她询问情况,由她来诊看和回答草民的问题便可。” 陈言精神一振:“这不用找别人也行,我自己就可以。刘郎中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据实细答。” 刘望摇摇头:“大人不行的。” 陈言大奇:“这还挑人?本官如何不行?” 刘望悠悠地道:“譬如,草民须知柱底之状,请问大人,如何回答?” 陈言心里默念了两遍“柱底”,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小陈言的底部,该是会阴的所在! 这他哪看得到,总不能把脑袋伸长,探到自己两腿之间吧? “这,这还是找个人吧。”陈言只好道,正要扬声将外面候着的吟霜叫进来。 “大人且慢,此女须得略懂医理。”刘望忽然再道。 “这是为何?”陈言奇怪地道。 “草民是要借她的双眼替草民看诊,若她不解医理,纵然看到了不妥当的地方,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便有漏看之虞。”刘望解释道。 “原来如此,倒是有些道理,但一时间要找着懂得医理的女子,怕是不易。”陈言沉吟道。 “大人怎的健忘,这位姑娘不就懂得吗?”刘望诧异地指着一旁的伊公主。 “她?”陈言一呆。 “方才大人不是说,您身上所中之药物,乃是这位姑娘所下,且她又爱种植药草,纵然不深谙医理,也必懂得一些。”刘望解释道。 陈言一拍大腿。 有理! 这妞自己就要栽种药草,而且还是自幼开始那么久,又爱研究药草之性,不懂医理怎可能? 他转头看向伊公主,只见后者脸都绿了,朝后缩着身子。 早在刘望说要找个女子来替时,伊公主就心感不妙,瘫趴在地一动不动。 可没想到再怎样担心,这事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虽说为了梁定,她也曾牺牲过色相,但那终究不是盯着男子那地方猛瞧。牺牲自己的色相,与欣赏男子的色相,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更何况,还不只是瞧,还要她描述出来…… “刘郎中,算了吧,这趟劳你白跑一趟。”她正担忧时,陈言忽然收回目光,转头对刘望道,“我即刻派人去青山县,请令妹回一趟京城,由她来替我诊治便好。” 这话一出,伊公主瞬间愣住了,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吃惊地看向他。 他居然…… “这,”刘望也大感意外,看了看伊公主,若有所思,“也罢,大人既已决定,那草民告退了。” 待刘望离开后,陈言将吟霜唤了进来,让她将伊公主带回后院。 “等等!你……你为何没让我来……”伊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吃惊地道。 “太亏了。”陈言摇了摇头。 “亏?”伊公主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本官的身子岂是谁想看就能看的?更何况你还是敌国的公主,让你看到本官的私秘之地,我岂不是亏大了!”陈言说着翻了翻白眼。 “什么!我看到你的身子,我都没说亏,你居然说你亏大了?!你可是个男人!”伊公主难以置信地叫道。 “男子怎么了?男子的身子难道不如你女子的金贵?”陈言一脸正义凛然。 “这,这是不同的!”伊公主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脸蛋涨得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管是在大周还是在大梁,男子地位都高于女子。要说男子的身子不如女子的金贵,也就是地位高的反而没地位低的金贵,道理上似乎不太通,但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嘛,本官怎可能这么轻易便宜了你?”陈言理直气壮地道,“我这身子,不是自己人可不给看!” 一旁吟霜听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拼命忍着。 伊公主张了几次嘴,愣是没想出一句合适的反击。 等等,不对啊,方才自己刚来时,那家伙不时还从水里站起来,让自己看到了他的…… “行了!少在这影响本官泡浴。吟霜,你赶紧把她带回后院,再把内院丫头叫进来替本官搓一搓。”陈言吩咐道。 第1545章 坏人型好人 “是,大人。”吟霜乖巧地答应一声,上前扶起伊公主。 后者无奈,只得借力出了屋子。 吟霜叫来两名内院丫头,让她们进去伺候陈言,自己则扶着伊公主往后院而去。 “你们这个大人,还真是个怪人。”路上,伊公主忍不住道。 “公主,大人不是怪人,他是好人。”吟霜柔声道。 “好人?”伊公主失声道,“他这样对我,还是好人?” “公主受的罚,不是您先招惹大人导致的么?做错事就要受罚,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这可不能说明我们大人是坏人,反而说明他秉公执法。”吟霜认真地道。 “这……”伊公主有点懵,不仅陈言嘴厉害,连他家里的管家也这么厉害,搞得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但,这话似乎是有些道理。 “而且,大人若是坏人,岂会不让公主帮他看?”吟鹴再道,“正是为了不让公主为难,他才放弃让刘郎中诊治的啊。” “你是说,他是为了我着想才……”伊公主震惊地道,“可他方才明明说……” “公主是聪明人,岂会看不明白?我家大人一向嘴硬,就算是对人施了善行,他也不乐意让人那么看他。”吟霜叹道,“我们大人从不是那种做了沽名钓誉之徒,别人没做好事,也要抢着把好名声揽到自己身上,唯有我家大人,做了也不希望他人晓得。” 伊公主一下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原本我也不晓得,后来跟着大人多了,才渐渐发觉大人是这样的人物。” “可他为何如此?” “我本也不太明白,后来问了跟大人最久的张兵曹,他说,他以前也曾问过大人这问题,后来大人反问他:当恶人好,还是当好人好?” “自然是好人好呀!” “好人?天底下过得最好的,是好人还是恶人?” “这……” “这世道上,人越恶,过得越好。因为人越恶,怕他的人越多,他越不会被人欺负,能得到的好处也越多。若是好人,总会被人欺负。” “话虽如此,但……但……” 伊公主感觉自己三观受到了极大了冲击,一时都不知道如何辩驳是好。 先贤教人向善,可没说过这些东西! 吟霜柔声道:“此乃不争之情,公主日后多想想,便知这话有没有道理。总之吧,我们大人虽然心狠手辣、杀伐果决、阴险奸诈、贪财好色……但他其实是个好人。” 伊公主:“……” 这话怎听怎么怪,都心狠手辣阴险奸诈了,还能是个好人? 吟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前提是您是自己人,对大人真心相待,大人就是个好人,否则,您很难体会到大人心善的一面的。” 伊公主心内一片混乱。 吟霜这些话,将她对陈言的印象彻底搅乱。 陈言他……真是这样的人? 温泉房内,陈言闭上双眼,任两个丫头替他搓澡。 看来只好派人去召刘素来了,不过她从青山县过来,至少也要半天,今晚派人去,就算是兼程回赶,也要到明儿晌午后才到得了京城。 如此一来,今晚玄娲观的酬神宴,他怕是去不了了。 不过也好,他对去出家之人的地方吃喝毫无兴趣,那地方吃的只怕都是素宴,没意思。 只是这个事毕竟是太后之约,他总不能派个人过去说,显得不尊重太后,只好一会儿自己亲自去一趟,就以下面这情状还没治好为由,婉拒入观赴宴吧! 洗浴干净后,陈言从温泉房内出来,张大彪来报,说慕容浅已经被送来了。 “姬夏如今关在何处?”陈言问道。 “回大人,老样子,关兴贤街七号去了。”张大彪回道。 兴贤街七号,正是陈言那个秘密基地所在。 前一天的行动最终成功,姬夏被成功抓获,当时他还试图自尽,但被富有经验的军士提前制住,没有让他自尽成功。 “那就一并关过去罢,暂且不必审问,先关一晚,明儿本官再去见她。”陈言顿了顿,又道,“姬夏那边也不必审问,防着他自尽便可。” “是,大人。”张大彪应道。 “另外,给慕容浅治好伤。”陈言补了一句,“好吃好喝侍候着,不要怠慢。” “卑职领命!”张大彪又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陈言长吁一口气,两只眼又眯成了细缝。 敢暗谋害他,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天黑后,陈言气喘吁吁地到了玄娲观前,有种叫彪子立刻把这破观拆了的冲动。 前有通元寺,后有这玄娲观,不知道这些和尚道姑心里咋想的,全把庙宇道观建在马车没法通行之处! 福宁街后面这片矮丘,从这边一路连到天宝山那边,全是坎坷不平的山路。他坐着马车到了山脚下,就不得不弃车步行上来。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太后她们也是这样走上来的…… 还说什么步行前来,心更诚,自然福报更好。 这种鬼话让陈言嗤之以鼻。 他身为区区一介凡人,心胸狭窄,都不计较来访的客人是走来的还是坐车来的,这些个神仙既然都是神仙了,难道心胸还不如他这么个凡人,会计较信徒是走上来的还是坐车上来的? 玄娲观规模比通元寺小得多,坐落在山顶一片枫林内,四面环林,一条路都没有,只立了几处标识牌,让人可顺着牌子指的方向前行,穿过枫林前往观宇。 一看地方,就跟通元寺那种所在不同。通元寺修得规模极大,还对外收人,时常开斋宴,打的就是广收善缘的主意。这地方却搞得像是唯恐别人晓得它在哪一样,难怪太后说这地儿世俗之外。 不过也不排除只是种营销手法,故意把自己搞得出尘脱俗,其实是变相提升自己地位,让世人反而更生好奇之心。 从规模看,玄娲观比地运福宅充其量就大个三四倍,观门紧闭,四周安静无声。 而且观门修得极窄,只容一人进出通过,胖点的说不定连进门都成问题。 “大人,这地方有些玄乎。”张大彪忽然道。 “怎么个玄乎法?”陈言知道他对危险的直觉一向靠谱,忙问道。 第1546章 色身如云烟 “听说这观里全是女道,但周围连朵花都没栽种,观宇也是一片枯败之色,不像女子所居之所。”张大彪目光扫视,疑惑地道,“水云庵的师太也是出家之人,可那地方比这里美多了。” “就这?本官还以为你看到了啥危险之处。”陈言哂道,“保不齐人玄娲观外丑内美呢,行了,甭废话,先进去看看,敲门。” 张大彪应声,正要上前敲门,忽然吱呀一声,观门徐徐打开。 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身影缓缓踏出,先向门外的地人稽首一礼,然后才道:“这位便是陈大人罢?太后吩咐,请大人随贫道来。” 说着横移一步,做了个邀请入内的手势。 这时天色已暗,陈言看不清对方长相,心想这应该是观内的道姑了。他连忙回了一礼,道:“仙姑且慢,下官有些不便,只怕今日未能赴宴,可否请仙姑替下官向太后禀报一声?” 玄娲观乃是天子之观,是被唐韵钦封的世外之所,地位超然,陈言再怎样心里骂它,口头上也不得不自称一声“下官”,以示对这备受天子和太后尊敬的所在心存敬仰。 那道姑问道:“不知大人因何不能赴宴?” 陈言来前本想着太后或许会派怜珠或者惜影在这等着,那他直说也无妨。可现在面前终究是个陌生女子,对方又不是可以随意调戏的人,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踌躇起来。 他还没想出怎样说是好,一旁张大彪已插嘴道:“我们大人一直硬着,怕进去冒犯了仙姑和太后。” 陈言差点没把下巴掉地上。 硬……硬着?! 够胆再更直白点吗! 那道姑微微一愕,目光落在陈言身上,居然毫不避讳地直盯着他腹下,顿时又是一愕。 陈言脸皮再厚,也有点尴尬,连忙捂住道:“仙姑见谅,这事有些误会……” 张大彪接过话头:“对对对,仙姑别误会,我们大人以前不这样的。” 陈言:“……” 这话虽说没错,但听着咋这么怪?搞得好像他是来到这道观后才变这样一般。 那道姑忽地缓步上前,走到陈言跟前。 近前后,借着道观门口挂的灯笼透来的灯光,陈言才发觉这道姑年纪并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岁,长相清秀娴雅,颇有些姿色。 只是那原本挺秀气的脸蛋没什么表情,看着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颇影响观感,让人很难把她和美色二字结合在一起。 “仙姑您这是……”他迟疑道。 那道观忽然蹲了下来,一抬手,将陈言捂着的双手掀开,竟仔细观看起来。 虽然隔着袍子和裤子,但陈言仍被盯得阵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被女子盯着这处,他一向坦然自若,可不知为何被这道观盯着,他感觉还不如让男人盯呢! “听闻大人乃是好色之人,但仍没想到您对敝观的道者,也有这般兴趣。”那道观忽然开口道,死气沉沉的脸蛋上既不羞涩,也不紧张,像是在看着一件最普通的物事一般。 “误会误会!下官绝非是对仙姑有什么绮念!”陈言大惊,连忙分辩。这还了得,那话要是传唐韵和太后耳朵里,他岂不糟糕? “对对对,我们大人虽然好色,但还不至于对你们这些道姑有兴趣。”旁边张大彪接过话头。 陈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大彪。 这货平时话也不多啊,今儿发病了?话这么多?还句句把他往坑里推! “大人对贫道不感兴趣,是觉得我等有哪里不好么?”那道姑居然接着这话题说了下去。 “不不不!仙姑气质出众,道相超凡,自然是上上之人。”陈言急忙说道。 “这么说,贫道还能入大人的法眼?”那道姑依旧是面无表情,慢慢说道。 陈言一时哑口。 这叫他咋答? 赞同吧,搞得好像他下面这情况是对她所发。 否定吧,又搞得他好像瞧不起她…… “其实大人不必在意此事,是否因贫道而生,并不重要。色身不过尘俗凡物,我等能超于色身之上,却不能强求凡俗之人也是如此。”那道姑却忽然道,“大人眼中的我乃是红颜,我眼中的大人,不过枯骨。” 说着站了起来,淡淡地再道:“若大人是因此而担心有渎我等,那大可不必。在我等眼中,色身只是过眼云烟。云烟岂能亵渎于人?” 她几句话把陈言整不会了。 这么超脱的吗? 他忍不住道:“仙姑既然这么说,那若是有贼人前来侵辱仙姑,您也不会反抗了?” 那道姑面无表情地道:“倒也不会,贫道会杀了他。” 陈言笑了起来:“这么说,仙姑还是在意自己身子的?” 那道姑云淡风轻地道:“倒也不是,贫道只是为了打救他。杀了他,他便能以性命赎罪,乃无量功业。” 陈言心说你嘴里说得这么高大上,其实不还是因为害怕被人侵犯而反击? 他眼珠一转:“那若不是施暴,而是有人无意中看到了仙姑入浴,此非有意而为,罪不至死吧?仙姑能无视吗?” 那道姑仍是那副死鱼表情:“这自然可以。” 陈言心说我信你才怪!他追着道:“那若下官现在想看看仙姑的身子,请问仙姑会给我看吗?我既不强迫,也不偷窥,只是正大光明向您请求。仙姑既心中没有色身之念,想来应该……应该……卧槽你干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突见那道姑抬手轻抓道袍侧旁的搭扣,竟然一颗一颗解开了! 吓得陈言大惊,不由后退了几步,惊呼出来。 “大人想看,贫道给大人看便是。”那道姑神色自若地道,“不过太后等人在内中相候,大人看快些,看完咱们好赶紧进去。” 说话间,她已解开了搭扣,又开始解腰带。 这下连张大彪都懵了,退到陈言身边,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坦白说,似乎该阻止。 但另一方面,两人心里不免大生好奇。 这女道不会是虚张声势、等着他们阻止吧? 还是说,她真的已经到了这境界,竟然甘愿让人欣赏她的身子? 第1547章 甩锅 “大人,您来啦!” 道袍刚拉开个领口,一声娇呼忽然传来。 陈言和张大彪一惊,目光从那道姑身上滑过去,立刻看见小跑着出来的怜珠。 陈言心里暗叫可惜,怜珠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最要紧的时候来,这下没得看了。 那道姑见怜珠过来,也不慌张,问道:“怜珠姑娘,可是太后等不及了,请你来召?” 怜珠到了他们旁边,见那道姑衣襟半解,愣了一下,才懂得回答:“太后听说外面有人来,就派我前来看看是不是大人。仙姑,你们这是……” 那道姑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将衣襟扣好,道:“没什么,陈大人说想看一看贫道的身子,贫道应他所求而已。” 怜珠懵了:“啊?”不由看向陈言。陈大人是不是太那什么了些,居然对道姑感兴趣? 陈言干咳一声:“误会误会,只是方才几句话说岔了而已。怜珠姑娘,本官是想来此向太后告罪,我这身子的情状难以入目,怕会亵渎了太后和观内的仙姑,还是不入观内为妥。” 怜珠看了一眼他腹下,双颊微晕,说道:“太后方才说啦,今日酬神谢恩,大人乃是主要之人,谁都可以缺席,唯有您不行。虽有不雅,但观内仙姑超凡脱俗,想来不会计较。玄娲娘娘乃是神明,更是不会放在心上。” 话到这步,陈言也没法再推拒下去,只得道:“那就叨扰了。” 入了玄娲观,一片奇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总体概括就是——简陋、陈旧、没钱、狭窄…… 陈言看得心里直咂嘴。 这地方不说跟通元寺比,跟水云庵相比都算是老破旧了吧…… 奇怪了,唐韵如此重视的天子观,就算是不扩建,也不可能不每年拨点银子来修葺才是。 一旁的道姑显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徐徐道:“一切外物,均为过眼云烟。纵然高楼大厦、金碧辉煌,终究也只会崩塌破毁。” 陈言忍不住道:“话虽如此,但至少在它崩塌之前你们可过得舒服些,也不是非得过苦行僧或者苦行道式日子吧。” 道姑平静地道:“苦行或者不苦行,又有什么区别?奢华的日子是过,平淡的日子也是过,但奢华的日子会让人心智迷失,而平淡反而能让人专注到自我,不易在外物的迷惑中丧失本真。” 陈言不由撇了撇嘴。 对方说的话跟水云庵那伙子尼姑说的没多少区别,也跟天底下所有类似的修行之所没啥大的不同。 “陈大人对贫道的话,似乎不是很赞同。”那道姑留意到了他的反应,说道。 “我本人确实不太赞同这种甩锅行为。”陈言随口道。 “何谓……甩锅?”那道姑问道。即使是在这种疑惑的时候,她神情反应也相当平淡,不像是好奇,倒像是实在没话可说随便找个话题说一说而已。 “此乃下官家乡话,就是推卸责任之意。”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明明自己修行不够努力,却要把责任怪到那些外物身上,这不是推卸是什么?在下官看来,仙姑有这种心态,只怕将来想要得道有些困难。” 那道姑停了下来。 陈言和怜珠、张大彪多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愕然看她。 那道姑喃喃地道:“甩锅……不够努力……这……这……” 那张一直死气沉沉的脸蛋上,终于有了些明显的表情,透出迷惑和不解,同时又带着些许惊异,相当复杂。 陈言忙道:“仙姑不必想太多,这只是我随口胡言,没有特别的意思。毕竟下官也非修道之人,这方面见识浅薄,让仙姑见笑了。” 修道之人爱搞哲学那一套,他是知道的,千万别因为他一句话,导致这道姑钻进牛角尖、想岔了,那就真的罪过了。 那道姑终于回过神来,摇头道:“不,陈大人所言颇有道理。贫道此前竟从未这般去想过,是大人启我一点灵机,贫道感谢。”说着向他稽首而礼。 这是她第二次向他行礼,但和第一次那单纯的客气相比,这次显得庄重许多。 陈言见她神情正常,松了口气,笑道:“仙姑多礼了,其实下官也只是随口一说,没细想过,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谅解。” 那道姑动容道:“大人无需细思便可说出这般道理,足见乃是有慧根之人。若您能皈依玄娲娘娘座下,将来成就说不定不可限量!” 陈言吓了一跳,心说要我过你们这种苦行生活还不如杀了我。他急忙道:“仙姑真的是过誉了!本官是个俗人,贪财好色,又好享受,跟修道这种事其实没啥缘分,嘿!” 那道姑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 观内并不深,过了前院,到了中院内,只见烛火明亮,却见以太后为首,周围十来名身着道袍的道姑站在那,一张长供桌摆在院中,上面放了几件简单的供品和香烛。 陈言留意到宫中的护卫居然一个也不在,心中暗奇。 太后出宫,身边按说肯定守卫森严才是,怎的居然没有宫中护卫? 回想方才观外,似乎也没有护卫守着,唐韵这么放心自己老妈的吗? 再一看院子里只有那么一张供桌,他更是愕然。 不是宴吗?怎的桌椅板凳一个没有?总不能大家一起围着这供桌吃东西吧? “陈相你终于来了,哀家和诸位仙姑等待已久。”太后见到陈言,努力控制着不去瞄他腹下,含笑说道。 “让太后和仙姑久等,陈言罪过。”陈言陪笑道,心想原来这主院离前门这么近,难怪他到了外面跟人说话,怜珠跟着就出来了。 “大人功在社稷,又非有意迟至,何来罪过之有?”陪着他们进来的那道姑平静地道。 “昙贞仙姑言之有理。”太后笑道,“陈相不必太放心上,这里都是出家之人,心胸广阔,不似我等世俗凡人。” 陈言这才知道身旁道姑的道号,目光往周围偷瞄了一圈,心中更异。 第1548章 大人是神明么? 在场十多名道姑,均如那昙贞仙姑一般面无表情,自见到他后竟然不似普通人般忍不住去看他腹下的异常,仿佛那只是寻常而不值得留意之事。 奇了,这些道姑看着年纪也并不大,从二十来岁到三十多岁都有,相对还是比较年轻,怎么修为都这么高深的吗?定力如此之好!普通这个年纪的女子看到他那模样,早就面红耳赤了吧! 昙贞仙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太后若要酬神,该开始了。” 太后连忙道:“听仙姑之意便是。” 昙贞仙姑也不废话,安排太后和陈言一一站定,点香燃烛,祈神祷告,条理分明。 陈言依着吩咐行事,前后不过一刻钟,就已经一一办妥。 完事后,太后笑道:“酬神之后,哀家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只是打扰了诸位仙姑的修行。” 昙贞仙姑温声道:“无妨。” 竟然就这么没了。 陈言心里不由嘀咕起来,她这反应,搞得像是默认了太后劳烦了她一般,架子未免有点太大了吧?正常人不都该来一句“没事没事”之类的吗? 不过这显然轮不到他来插嘴,他顾视左右,道:“不知在何处用膳呢?” 肯定不可能在这院子里吧,毕竟这只有一张供桌。 然而他这话一出,从太后到昙贞等人均是微怔。 陈言错愕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昙贞仙姑道:“大人可能误会了,今夜是酬神宴。” 陈言奇道:“对啊,酬神宴嘛,宴呢?” 昙贞仙姑面无表情地道:“大人是神明么?” 陈言不禁笑了:“仙姑看我像神明吗?” 昙贞仙姑淡淡地道:“酬神之宴,大人既不是神明,为何要为大人设宴?” 陈言一愣。 片刻后,他才恍然道:“所以酬神宴,是只给神仙准备吃的?” 太后尴尬地道:“怪哀家没事先说清楚,玄娲观有异于别地,确实如此。” 陈言这辈子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说这地方不同寻常。通元寺搞个佛祭,不但要开大宴,而且还要对外开席,闹得轰轰烈烈。 但昙贞仙姑说的也确实是有些道理,不管是酬神还是佛祭,主体都是神或者佛,结果信徒自己大吃大喝,成体体统? 不过他倒不太在意,反而松了口气,本来他事情就多,在这多耽搁功夫纯粹浪费时间。 此时听太后这么说,他立刻说道:“太后言重了,是臣没打听清楚,怎怪得您来?不过既是如此,那酬神既已完毕,我是不是该告辞离开?” 太后颔首道:“哀家也准备离开,不如……” 正说到这里,忽地嗖然一声,空中传来破空声! 张大彪反应最快,一闪身挡到了陈言身前,佩刀沧然离鞘。 陈言一惊抬头,只见一星火光从空中奔射而来! 他瞬间反应过来,那不是火光,而是火箭! 只不过箭头处火光耀眼,令人在这夜色中没法看到火光后面箭杆。 不过有张大彪在,一支火箭想到伤到未免有点…… 他刚想到,嗖嗖嗖嗖声突然接连响起,只见空中像是突然燃起了烟花,放射下现出数十点火光! 陈言一僵! 数十支火箭! 以头一支火箭为首,数十支火箭全部穿过夜空,散射向玄娲观诸处。从飞行弧线来看,显然是有人从观外较远处偷袭,其目的也不是针对某一人,而是想点燃整座观宇! 张大彪反应快极,一把将陈言推开,手中钢刀当当两场格开射得最近的两支箭。 陈言被推得退到了墙根下,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墙体成了他的掩体,使他不必再担心箭矢。 但他顾不上其它,狂叫道:“保护太后!” 这么多支箭射下来,太后又是女子,难以躲闪,容易出事! 但他已经喊得晚了。 其中有两支火箭直奔太后而去! 张大彪离得不近,想要过去帮忙格挡已然晚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昙贞仙姑突然闪身挡到太后身前,抄起供桌上一个烛台,当当两声,将两支火箭磕飞! 陈言下巴往下一松,差点没掉地上。 卧槽! 这位看着平平无奇的仙姑,身手竟然如此敏捷! 但下一刻,更令他震惊的事发生了。 院内原本死气沉沉、整个酬神过程中木桩一样立在周围的十多名道姑,忽然间像是被人摁开了开关,就近抄起身边可利用的家伙,木棍或者供桌上的盘子,甚至还有人直接把自己道袍的袖子一绷,抬手格挡空中射下的火箭! 数十支火箭中,有三成超过二十支射入这中院内,转眼间要么射了空、落在地上,要么被众道姑挡下,没有任何一支射中易燃的屋檐、供桌或者门窗! 陈言倒吸一口冷气。 他乃是行家,寥寥数眼,就已经这些道姑的身手非是寻常可见,纵然是京兆卫或者城卫军那些人,一个对一个地放对,只怕都不是这些道姑的对手。 其中最厉害的几个,甚至很可能接近他手下纳抚营四等军士的实力! 难怪太后到了这竟然不带半个侍卫,只带着怜珠一个宫女,原来这地方的道姑均不是水云庵那种普通修道之人,全是学武之人! “什么人竟敢来些衅事,看一看。”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冷冽。 “是!”至少十多个声音从这院子外面其它的院落内传来,异口同声,均是中气充足强劲有力的女子之声。 陈言怔了片刻,前一声那下令之人的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肯定最近在哪听到过…… 蓦地,他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那声音不就是那天在太后花园内将唐韵唤走之人? 记得唐韵说是从玄娲观请去的仙姑在为她开天星,因为听说太后出了事,所以临时跑出来。结果她正和陈言说话时,有个声音唤了一声皇上,当时那语气强硬得一匹,让陈言大吃一惊。 那声音,正是方才这个下令的声音! 肯定是女子,不过就女子之中而言,那声音未免太过强势,瞬间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霸道女总裁般的幻想画面。 第1549章 不一般的道姑 “太后莫惊,请避一避。”昙贞仙姑这时转头对身后脸色惨白的太后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后颤声道,腿都软了,幸好有旁边虽然同样脸色惨白、但还能站稳的怜珠扶着,才不致瘫坐在地。 “尚不知究竟,请太后到陈大人那边暂避。贼人的火箭是从前院方向射来,躲在那边墙体下可避过箭矢。观中师姐妹等已经出去索敌,料来不刻便能确认贼人。”昙贞仙姑冷静地道,神情再不像方才般死气沉沉,目光犀利,透出一股英锐之气。 陈言看着她那张变化大得离谱的脸蛋,听着她一边安排太后、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周围道姑分守各处,心中大异,不由记起当初唐韵说的话。 她说她少时在这里学艺三年,而且凤翎卫中有一部分就是从玄娲观出来的,现在他才终于有点明白那话的意思。 这些道姑不但个个身手不凡,而且显然还颇有纪律性,与其说是修道之人,不如说是隐藏在深山中的一支娘子军! 张大彪回到陈言身侧,低声道:“大人,卑职要不要出去?” 陈言摇摇头,道:“你就在此护着太后。” 太后就站在他旁边贴着墙,听到这话,心中大为感动:“生死之时方见真心,陈相此刻仍只顾着哀家,足见忠心可靠。” 陈言连忙谦虚几句,心中暗笑。 其实他那话说是护着太后,乃是因为他和太后现在就在一起,护太后就是护他。不然他要是直说让张大彪留下是保护他自己,太后听在耳朵里咋想?这就叫语言的艺术。 “不过,玄娲观的仙姑们真的不打紧吗?”陈言话锋一转,试探道。 “此事不怪陈相不知,玄娲观一向低调行事,纵然被赐封为天子观,也从不显于人前,同时又谢绝外来香客,讲究内求圆满之道。”太后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解释道,“内求圆满,乃是寻求自身的圆满,包括‘体’与‘神’两方面。” 陈言听到这处,已大致明白过来。 话意好懂,就是努力锻炼身体与精神。 锻炼身体,就是练武。 锻炼精神,就是此前昙贞仙姑所说的弃绝外物影响,全力提升自己的精神世界。 或者说更简单直白的,锻炼心志。 这跟他训练纳抚营军士的原则,可说不谋而合。 只要训练的具体方法靠谱,要练出优秀的军士不是问题。 虽说女子限于生理,难以与经过同样训练法的男子相比,比如在力量、敏锐度、速度等各方面都要逊色一筹,但这时代大多数军士都没经历过类似的训练。 和后者相比,她们自然要胜过一筹。 要是中间再出几个天资优秀的女子,那就更厉害了。 空中的火箭没有再继续射来,但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打斗声。 陈言精神大振。 玄娲观派出去索敌的道姑显然已经找着暗袭者的所在! 不过打斗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稳重的女声从院外传来:“禀观主,贼人已经击溃。有三人逃跑,已派人追击。另外,也已派人确查是否还有余党。” 此前那冷冽的女声响起:“可有活口?” 那稳重女声道:“有八人。” 陈言微微动容。 这种暗袭之战,活口就是最宝贵的财富,比杀了对手更好,可以利用俘虏来确查背后之人的情报。 活口越多,越有利于调查,但活口留得越多,临场越考验战术和战力,能留下八个,那些索敌的道观能耐只怕不会在这院里的昙贞等人之下。 那冷冽女声道:“伤亡呢?” 稳重女声禀道:“有两位师妹轻伤,余外再无伤损。” 冷静女声道:“安排伤者疗治,去罢。” 稳重女声道:“是!”脚步声远去。 陈言一直留意着那冷冽女声的来处,似乎是从中院左侧传来。 听这意思,她就是玄娲观的老大,太后来这还愿酬神她竟不亲自接待,倒是有点意思。 旁边太后松了口气,笑道:“果然观中诸位仙姑能耐通天,在此地不虞有失.” 带着众道姑守在左右的昙贞仙姑不紧不慢地道:“这些贼人来得如此之巧,或有可能是冲着太后和陈大人来的。请二位继续在观中暂待,待师姐妹确认再无危险后,再行离开。” 太后感激道:“如此有劳仙姑相护了。” 昙贞仙姑不再废话,指挥众道姑带着陈言、张大彪、太后和怜珠等人往后院而去。 路上,陈言听得前院有个轻柔的女声响起:“禀观主,各处明火皆已扑灭,观内无人伤损。” 陈言留心听着,对这地方的了解越发清晰起来。 安排有度,内外分明,这地方果然不只是个修道之所,更像是唐韵私藏的一张暗牌。 从事发时到现在不过两刻钟左右,便已解决妥当,这效率着实惊人。 观内就他所见所听,估计人数不会低于三十人,足堪作为一支特种作战的小队使用。 以此地和唐韵、太后的关系,若是真有大事,这地方肯定可以成为她们一股强有力的助力,特定情况下能发挥大用。 只能说,当皇帝的没一个简单,唐韵这张牌他居然现在才知道。 而且,要不是这次遇上有人前来袭击,他甚至可能都发现不了这里的玄机。 到了后院,四人被安置在一间静室内。 室内同样简陋,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 昙贞仙姑令人搬来一张小桌和几把椅子,桌椅居然全都是自己打造的,连漆水都没上。 太后入了座,见陈言不敢就座,笑道:“事出从权,陈相不必拘谨,同坐便是。” 陈言这才坐下,陪笑道:“多谢太后赐座,不过真奇怪,玄娲观低调处事,怎会有人来此寻衅?” 太后摇摇头:“哀家也不知,昙贞仙姑可有头绪?” 昙贞仙姑冷静地道:“对方未必是冲着玄娲观而来。从其准备的人手来看,能这般轻易被击溃,只怕甚至未必知道玄娲观是个什么所在。否则,他们定会准备得更加充足。” 第1550章 营养跟得上吗? 陈言点头道:“仙姑所言有理。对方先以火箭袭击,只怕意在点燃观宇,让观中的咱们逃窜出去,他们在外面好守株待兔,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只从这一点,便知他们并不晓得观内的仙姑们乃是训练有素之人,绝非乌合之众,不可能依他们的计划行事。” 昙贞仙姑看了他一眼:“陈大人倒是颇有眼力,难怪能智擒梁定,又能力挫襄王。” 陈言讶道:“仙姑也知道这些凡俗之事?” 昙贞仙姑淡淡地道:“略知一二罢了……” 正说到这里,忽地一阵咕咕声响起。 众人唰地一下全看向陈言。 陈言尴尬地道:“我以为要来赴宴,就没吃东西……” 昙贞仙姑正要说话,又一阵咕咕声响起。 众人唰地一上,又全看向太后。 太后双颊微红,说道:“哀家也有些饿了,不知观中可有斋饭?” 她今日为了还愿酬神,不敢用膳,本来是准备酬完神后回宫再吃东西,却没想到在这耽搁了下来。 昙贞仙姑点点头,说道:“请太后和陈大人稍等,贫道即刻安排。不过观中无甚好物,有些朴素,还请海涵。” 一刻钟后。 陈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桌。 她说有些朴素,看来是相当谦虚。 这哪是有些,简直是太朴素了! 一共两个菜,其中之一是不知道啥植物的细根,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另一样则是不知名的野菜,绿绿的,带着大片大片的叶子。 然后配的主食是四个窝头,光是看着就没食欲。 本来他以为就算不吃大鱼大肉,起码也得弄些素菜,多的不说,有太后和他这两位大佬在,怎也要搞个四菜一汤啥的,居然就这? “二位请不必客气,若是不够,贫道再令人取来。”昙贞仙姑若无其事地道。 太后看着那桌上的吃食,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拿筷子。 玄娲观她虽然来过不少次,但从未在这里吃过斋饭,这回还是头一次,万万想不到竟是这般饭食! 心中忽然有些后悔。 刚才真不该问吃的,这下人家备上来了,吃吧,实在是难以下咽;不吃吧,又觉得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对不住人家的准备。 咕咕咕…… 肚子又响了起来。 太后轻按着肚子,心中有点恼火。本来还想着来一句“忽然不饿了”,好避过吃这些东西,现在这话哪还说得出口? 她只得硬着头皮,拿起一个窝头,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口咬下拇指大小的一块,慢慢咀嚼起来。 陈言震惊地看着她。 锦衣玉食的太后,竟然真吃得下去?! 太后咀嚼了半晌,想强行把嘴里那咀得细碎的窝头咽下去,可怎也咽不动。 太干了…… 她大感无奈,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菜叶,塞进嘴里,想借着菜叶的润气儿,把窝头咽下去。 哪知道那菜叶刚进嘴,一股冲鼻的气味就涌了上来。 噗! 太后一个没防备,登时控制不住地转头朝地上喷吐出来,洒了满地。 “抱歉抱歉,哀家不是有意的……”太后尴尬至极,连忙谘道。 “太后不必在意,我等初食观中饭食,也是如此。”昙贞仙姑神情不见任何异样,说道,“多吃几口,便习惯了。” “这……”太后懵了。 一口她都没吞下去,还要再来? “敢问仙姑,您等平素就吃这个?”陈言忍不住问道。 “然也。”昙贞仙姑点头道。 “吃这,你们这营养跟得上吗?”陈言震惊地道。她们可是练武之人!吃这还练武,命都不要了吧! “何为‘营养’?”昙贞仙姑问道。 “就是说光吃这些东西,不会很快就饿嘛?”陈言解释道,“还有练武消耗极大,该很快就会手脚无力吧?” “会。”昙贞仙姑点点头。 “呃……”陈言没想到她答得这么爽快,“那你们还只吃这些?饿了乏了咋办?” “忍。”昙贞仙姑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陈言一时无言。 看来她之前不只是说一说而已,是真的以“苦行”为修道的方式。 当然这样确实也能收到一定的效果,至少心志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但不懂科学,这么做对身体的伤害会非常大。长年营养不足的情况下透支身体,早衰几乎不可避免,猝亡也属常事。 要是按他的观点来说,这就是虐待和自虐的范围。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决然道:“仙姑非是常人,可以忍,但下官实在是没法忍。我这肚子,不吃肉不行。” 太后大惊看他。 这说得也太直接了吧! 玄娲观一向禁荤,哪有肉给他吃? 昙贞仙姑想要说话。 陈言截断她话头:“但下官也知道吃肉太过为难仙姑,所以不会向您索要。我只有一个要求,贵观的厨室能不能借我一用?” 昙贞仙姑凝视他片刻,才道:“观中禁荤,若大人用过锅灶沾了荤腥,便难清理,所以请大人恕我不能出借。” 陈言想了想,道:“那能不能借外面院子一用?我保证用完给贵观清理干净。” 昙贞仙姑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陈言欣然道:“那就多谢了!太后,请您暂忍饥饿,等臣半个时辰,臣这就着手准备晚膳。” 太后惊异地道:“陈相,难道带了什么吃食?” 陈言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此地乃是山林,吃的还少吗?彪子,你出去遛一圈,按军中标准餐的标准找点吃的回来。对了,去之前先到外面找点砖石,我来搭灶。” 张大彪刚应了一声,昙贞仙姑拦阻道:“外面可能仍有危险,此刻出去,只怕不妥。” 陈言还没说话,太后已插嘴道:“仙姑请放心,陈相这位护卫哪怕是与宫中御卫和凤翎卫相较,也绝不逊色,自可保证安全。” 她虽从未跟张大彪深入接触过,但毕竟与陈言相识已不短,对张大彪的能耐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加上曾听过唐韵惊叹于陈言护卫之强,自然对张大彪有信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陈言这意思该是能弄出一顿好吃的!她当然要帮腔。 第1551章 仙姑尝一尝? 昙贞仙姑想到此前火箭来袭时,张大彪确实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一人,沉吟片刻,道:“那好吧。” 陈言欣然道:“多谢仙姑成全,那就着手吧!” 横竖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了,干脆就在这做一顿。 自从青山县发展起来后,他也很少再搞野炊,就当忆苦思甜了,今晚弄一顿。 所有纳抚营的军士,均经过野外炊营的严格训练,对于如何在野外寻找无毒能吃的食物有丰富的经验。 就算是在荒地里,也能找着吃的,更何况这地方是山林,对于纳抚营的军士来说等于一个天然的免费菜市场,要找顿好吃的何其轻松! 当下张大彪应命而出,陈言捋起袖子,到了外面院子里,等彪子弄回来一大堆石块、木柴和竹筒,他亲自动手,垒了两个灶台。 “想不到陈相还懂得这些粗事。”太后惊奇地道,“不过没有锅铲等物,只怕……” “太后放心,无锅无铲,亦可烹煮。”陈言自信地道。 不到两刻钟,张大彪进进出出多次,从玄娲观外的林子里找来不少东西,一一交给陈言。 其中包括了竹笋、野果、不知道什么树的嫩芽、还有几种常见的野花等,乱七八糟堆了一大堆。 光这些已经把太后看得直咽口水了,过了一会儿,张大彪居然还弄了五六只野山芋回来,更是看得她双眸泛彩。 这还没完,最后居然还弄了一只野兔回来! 昙贞仙姑等人也不禁吃了一惊,前后也就两刻钟的功夫,他竟然能弄到这么多东西! 采摘之物还好些,毕竟都是些不能动的死物,可那些野物都是会飞能跑的,他一个人两只手,怎可能弄得这么快? 就算是她们,在这里待惯了,只怕也办不到。 陈言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家伙,问昙贞仙姑哪里有清水可用后,将竹筒一个个清洗洁净,又将笋、芽等素菜一一洗摘好,盛装起来。 等张大彪弄完东西回来,他又让前者处理了山雀和兔子,有条不紊地将所有材料处置妥当。 “差不多了。”陈言摩拳擦掌地道,“生火!” 昙贞仙姑和身旁的同门面面相觑。 锅都还没有,生火做什么? 转眼又半个时辰过去,院子里一阵阵香味四溢。 玄娲观众人和太后、怜珠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字说不出来,口水吞咽声却不绝于耳! 昙贞仙姑和她同门也算是修为坚深的道者了,可万万想不到哪怕没锅,陈言居然也能弄出这么一顿喷香扑鼻的美味佳肴! 陈言没弄一道素菜,将所有素料全部切好作为辅料使用,做了两个菜——隔火焖烤出来的竹筒焖雀,以及一只烤得油汁滋滋作响的烤全兔。 烤全兔上还抹上了用花、叶、牙等捣出来的汁液,虽然不如家里用足了调料后的味道,但仍然还是让原本有些腥膻的兔肉增色不少。 看着那五个冒着热汽、散发着浓郁汤汁香味、隔火焖了半晌的竹筒,以及浑体焦黄、肉香狂逸的烤全兔,她们禁之已久的食欲根本控制不住,迸然而生。 而且期间香味还飘出院子,院外有道姑闻得,忍不住进来一看究竟,一进来,那脚就挪不动了。 “太后,请您先尝一尝。”陈言从烤全兔上撕了一大块嫩肉下来,用两根洗净的竹签串好,恭敬地奉到太后面前。 太后早就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咬了一大口。 “太后小心烫嘴!”陈言连忙提醒。 太后被烫得差点没把咬下来、还带着油脂的肉片给吐出来,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在小嘴里捣腾了好几回,等肉片温了一些,才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一口吞尽,又是一口,接着又是一口…… 没多会儿功夫,在众目睽睽下,一大块兔肉就这么被她生生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顾不上满嘴沾满油汁,她把竹签又递回给陈言,急切地道:“哀家还要!” 说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再道:“想不到陈相竟有这般堪比御厨的手艺,此物真是哀家生平仅见之美味!对了,你也饿坏了吧,赶紧吃些!” 陈言心知肚明,毕竟调料不全,这弄出来的东西好吃也有个限度,但太后毕竟饿了这么久,有这buff加持,她自然会觉得分外美味。 不过他当然不会谦虚,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去撕了大块嫩肉串好送来,接着把几个竹筒拿离灶台,放到一边静晾,然后才自己也吃了起来。 等太后第二块也吃了个干净,陈言用袖子隔着,将其中一个竹筒拿过来,道:“太后尝尝这竹筒焖雀,汤烫,小心。” 太后照着他的架势,拿袍袖隔着接过竹筒,慢慢地抿饮数口,动容道:“这汤汁着实不错!浓而不腻,还有股浸人心脾的清香。” 陈言递过两只刚用竹筒切割成的竹筷,道:“里面还有雀肉和竹笋,太后可尝一尝。” 太后笑道:“陈相的手艺,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来来来,怜珠,张护卫,你们也不必客气,也尝一尝。” 张大彪还好,多年练出来的纪律性摆在那,没陈言吩咐绝不会受这些食物影响。但怜珠在旁边早就看得垂涎欲滴,得太后发话,她心中大喜,连忙谢了恩,接过陈言递来的竹筒,吃了起来。 四个人围着这些东西,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热火朝天。 周围的道姑们无不看得口涎暗吞,虽明知观中禁荤,却受不住这些吃食的诱惑。 转眼间,一整只烤兔被吃得只剩个兔架,残余的肉不足两成。五筒竹筒焖雀则吃得只剩一筒,孤零零地摆在一旁。 四人均吃得肚撑,主要是不只是肉食,里面的竹笋、野菜等也吃了不少,再吃不下去。 陈言目光扫过周围众道姑,眼珠一转,笑嘻嘻地捧起那筒已经放得温凉的竹筒焖雀,走到昙贞仙姑面前:“仙姑,您要不要也尝一尝?” 昙贞仙姑脸上的肉都微微抖了起来,几次檀口微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第1552章 暴脾气 她入观超过十五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观中前辈级别的人物,心志坚毅,连在陈言面前脱衣裉衫都不带脸色变化的。 可此刻,这小小的一筒吃食,却让她心理防线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观中禁荤,乃是明文规定的道条! 可要她一口拒绝,那筒中散发的浓郁汤香,却让她开不了口! “出去!” 一声冷叱,蓦地传来。 陈言愕然转头,只见一个身着泥色道袍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院门处,一张白净的脸庞上,原本眉目如画,但此刻却因挟上怒火而透出一股凌厉。 陈言也算是见惯世面之人,但初见这女道的刹那,竟然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不由一惊。 对方那股子透出来的冷冽之意,竟让他有种当初初见唐韵时的感觉,好生威严! “观主!” 昙贞仙姑一惊看去,慌忙跪了下来。 周围道姑也纷纷跟着下跪,不敢抬头。 那中年女道看也不看她们半眼,两道眸光只盯着陈言,缓缓道:“扰我观中弟子清修,即为邪魔,出去!” 众人见她动怒,哪敢说话,把头埋得更低了。 太后见势不妙,忙道:“陈相只是无心之失,非是有意……” 中年女道竟直接打断她的话:“若非看在太后面子,邪魔歪道,早已拔剑斩之!” 陈言登时动容。 抢太后的话啊!她这能忍? 然而太后居然闭上了嘴,既没动怒也没追究! 陈言这下是真的懵住了。 玄娲观再怎么说有大功,也不至于让太后都不敢追究其不敬之罪吧? 中年女道见陈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双眉一挑:“不想自己出去,那就扔出去!来人!” 她话音一落,跪地的道姑瞬间跳了起来,纷纷围住了陈言和张大彪。 张大彪哪会容他们碰陈言,挡在后者身前,左手按上腰间刀柄,便要动作。 “慢!” 陈言一抬手,按住他肩头。 “要扔本官,也得给个理由。”陈言从张大彪身后探出头来,“这位仙姑说下官是邪魔歪道,理由呢?” “本观禁荤,你以肉食诱我观中弟子,坏弟子道心,不是邪魔歪道是什么!”中年道姑冷冷道。 “这话恕下官不能赞同。”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下官只是在帮贵观仙姑磨炼心志,谈何雅魔外道?” “还想巧言狡辩,真当我不敢杀你?”中年女道怒容瞬间再升三分。 “怎么?仙姑仗恃武力,便可蛮不讲理了?”陈言一声冷笑。爆脾气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这女人真是开了他眼界,他哪还会跟她客气? “我今日便是蛮不讲理,你又能如何!”中年女道怒喝道,“来人!剑!” 院外一个娇小身影飞快地跑了进来,双手捧着一把连鞘长剑,奉到她身侧。 沧! 中年道姑反手一抓剑柄,长剑出鞘,直指陈言! 太后花容变色,惊呼道:“观主莫要冲动!” 陈言却一把将张大彪拉到身后,拿着那竹筒昂然站到前面,道:“有种你就杀!我倒要看看,玄娲娘娘在上,可会接纳你这种不论黑白、肆意逞杀的穷凶极恶之徒!” 中年道姑怒不可遏,长剑微微颤抖起来:“你!” 陈言冷笑道:“杀啊!就让娘娘看一看,你这种打着她旗号做恶之人,究竟是什么嘴脸!你要是能修行得道,除非娘娘她瞎了眼!” 太后和怜珠都吓得脸色惨白,眼看着那剑尖就离陈言不到一臂之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不自己找死么!本来人家就生气,他还在这故意挑衅! 殊不知陈言这番言语乃是暗藏玄机,要是一味争论,对方很可能忍不住一剑捅过来。但对方乃是修道之人,笃住玄娲娘娘那套神鬼之说,他故意提这些,反而是在不断提醒对方,对方若要乱来,对其修行有碍。 果然,过了一会儿,中年道姑不但没刺过来,反而长剑慢慢放低。 “行,你说我蛮不讲理,蛮从何来!”中年道姑咬牙切齿地道,“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即刻送你往赴九泉!” “先答我一个问题——观主为何要禁荤腥?”陈言冷冷道。 “这般诱人物事,使人沉迷物欲之内,道心不稳,自然须禁。”中年道姑寒声道。 “那观主为何不禁言语?”陈言冷不防来了一句。 “废话,言语又不坏人道心,为何要禁?”中年道姑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又有点控制不住想出剑。这家伙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简直就像是在逗她! “错了!言语之力,倾国亦可办到,为何不能坏人道心?”陈言沉声道,“设若我叫上一千人,围住你这玄娲观,让他们每日在这辱骂你等,观主敢说诸位仙姑道心可绝不受到影响?” “这……”中年道姑一时语塞。 且不说别人,她肯定受不了。要是有人敢一直辱骂她,她绝对拔剑出去砍人! “所以说,言语亦为可坏人道心之物。但,言语若禁,便无法传令,亦无法传道。”陈言放缓了语气,“皆因言语乃有其好的一面,贸然禁之,实为不智。同理,荤腥亦然,它可养人之躯,健人之体,强人之力,活人之智,岂可一味以邪魔视之?” “你……你……”中年道姑怒瞪着他,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退一万步说,纵然荤腥乃是邪魔,乃是修道者的敌手,观主又为何要禁观中弟子触碰之?” “就好比沙场交锋,敌军便是我军眼中的邪魔,难道为免被邪魔所扰,我大周军便不得出征、不得与敌军交锋?” “恰恰相反!既为邪魔,便该勇于与其交锋,借以磨炼自己!” “沙场上,大军唯有在与对手不断的交锋中,方能提升军士的经验和能力!” “修道亦同,唯有不断与那些可能坏道者道心的邪魔交锋,修道之人方可成就玄黄大道!” “观主却一味让弟子避让,好比大军避让敌手,不仅助长敌人威势,更丢城失地,长此以往,甚至道心难固,尽失于邪魔之手!” 陈言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时,一副慷慨激昂之态,声音直透院落而出! 第1553章 越禁越想要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那中年道姑更是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几次张嘴想要截断他的话,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关键是,她想不出这些话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她自己教导弟子时,便教弟子不可惧于邪魔,正好跟陈言这些话契合。 这令她纵然满心不愿,却仍压不住地闪过一念。 他说的,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但她岂是会轻易被人几句话便说服之人,待陈言一停,她立刻便道:“修道与沙场杀敌岂可混为一谈?” 陈言哈哈一笑:“行,观主说不能混为一谈,那我便再举一例。请教观主,可知治水之道?” 中年道姑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冷冷道:“治水宜通不宜堵,你不外是想说修行如治水,邪念如大洪水,越是禁绝,越是泛滥。这些个陈腔滥调,不值一哂。” 陈言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颇有识见,不过他早有准备,从容道:“观主既明此理,那我再请问一句:你的禁绝荤腥之策,可有效用?” 中年道姑冷然道:“我观中弟子,十数年来从未有人犯荤腥之禁,你说有无效用?” 陈言针锋相对地道:“无人犯禁,乃是你因时刻监督。但修道者修的乃是自己的道,不是观主的道,若无你在旁盯着,请问她们是否能坚守本心?” 中年道姑傲然道:“这自然可以!” 陈言眨眨眼:“既是如此,那观主为何还急着驱赶于我?她们既是道心坚稳,我这区区一筒肉食,岂动得了她们的道心?” 中年道姑没想到被他绕进去了,一时又气又急,刚刚才勉强稳一些的情绪登时又动荡起来:“你!” 陈言摆摆手:“观主不必急着生气,我尚未说完。你观中弟子禁了荤腥这么久,却连我一餐肉食的诱惑都抵挡不住,不仅在此驻足流连,更面露馋涎之色,岂非已经证明禁食之法,不但不能让她们对邪魔外道的抵御之力提升,反而还会让她们更易被诱惑?” 这下不仅是中年道姑浑身剧震,连左右的其余道姑都无不呆若木鸡。 这道理她们不一定没想到过,但平时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反对观中规矩。 “可笑!照你这么说,若要她们心无邪魔,岂非须得将自己置身于邪魔之中,方可成功?”中年道姑气极反笑。 “这是自然。举个例子,饿者见食,与饱者见食,谁能心稳气定,不为之所动?自然是饱者。”陈言好整以暇地道。 众道姑面面相觑。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饿的人自然更想吃东西,饱的人饱都饱了,自然不会想要吃东西。 “你……你强词夺理!”中年道姑已经开始结巴了。 “那就请观主指明,下官哪一句不在理上?”陈言咄咄逼人地追着道。 “这……这……”中年道姑原本白皙的脸蛋越涨越红,却憋不出一句整话。 “再以观主举个例子好了,观主修道,追求的乃是自己未曾达到的境界,这话没错吧?”陈言继续道。 “废话!”中年道姑气冲冲地道。这纯废话,已经到达的境界还修个什么? “荤腥亦同此理,众人得不到肉食,自然便渴求肉食;若是能轻易得到,又岂会再渴求它?”陈言占稳了上风,慢悠悠地道,“事实上,这世间所有可令人动欲之物,又岂有例外?无论什么东西,越是得不到,便越发想得到。好比男子好色,古语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都是得不到的最诱人……嘿,失言失言,总之就是这个理。” 众道姑听到他最后几句,不禁双颊暗晕。但他说得虽然粗鄙,其中的道理确实如此,让众道姑不禁暗暗点头。 中年道姑气恼到了极点,终于一跺脚,拂袖怒道:“我不与你这鼓弄唇舌之人多言!”竟然一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观主居然因为讲道理讲不过人,落荒而逃了?! 虽说素知观主脾气火爆,在斗嘴方面并非特别擅长,但身为一观之主,在修道这项主业上被人辩到逃跑,实在是有些…… “咳,陈相,咱们还是莫要再打搅观中清净之地为好。”一旁的太后回过神来,檀口轻启。 “太后说的是,那臣护遂太后回宫。”陈言一改方才的张扬,恭敬地道。 “护送便不必了,按惯例,都是由贫道护送。”昙贞仙姑却接过话头,转头吩咐周围道姑准备。 陈言这才明白为何宫中未派出人手来护卫太后,想来接她过来时,也是由观中道姑负责。她们的能力确实不逊于凤翎卫,足堪护卫之责。 事情到了这步,再留在这也没意思,正好趁这机会离开。 待到准备妥当,玄娲观由昙贞仙姑为首的十二名道姑护送着太后和陈言等人离开。一路步行下到山脚,到了山下停放马车之处。 太后坐的是那辆陈言所献的超级马车,当下上了车,慢慢离开。 众道姑没有护送陈言之责,自然跟着太后的座驾而去。 唯有昙贞仙姑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转头对尚未上马车的陈言稽首道:“素闻陈大人之名,今日得闻高见,方知传闻颇有不实之处。大人关于修道之论,着实开了昙贞耳目,令人佩服。” 说到这,她顿了顿,再道:“虽非道中人,却比修道之人看得更明白,陈大人,您若不入我道门,实乃您与道门之损失。” 陈言没想到她还在想着这事,忙道:“这真不必了,下官还是更喜欢吃喝玩乐一些。不过,方才得罪了贵观观主,仙姑不怪我吗?” 昙贞仙姑正色道:“我玄娲观素来不是闭塞耳目之所,观主虽然当时气恼,想来事后冷静下来,必能思辨清晰,明白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陈言动容道:“仙姑真乃明整理之人。恕下官有件事实在是好奇,忍不住想问一问,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昙贞仙姑点头道:“大人但问无妨。” 第1554章 密信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之前下官与仙姑说起色相之事,请问平时仙姑也是别人一提要看你身子的要求,你便答应吗?” 昙贞仙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要问的居然是这个。 不过只过了片刻,她便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陈言不由一笑:“看来仙姑也不是那么不在意色相色身这些事嘛。” 昙贞仙姑冷静地道:“倒也不是,而是平时昙贞所见之人,颇知礼节,不会提这种要求。” 陈言表情一僵。 这话,带着钉子!话外之意不就是他陈言是个无礼之人? “不过大人也让贫道吃了一惊。”昙贞仙姑凝视他片刻,忽然道,“您可知观主那火爆性子,是真有可能一剑刺死了您?但您竟不畏剑利而直言,视生死于度外,颇得道中大义。” “嘿,我也不瞒仙姑,”陈言咧嘴一笑,“其实当时我敢那么做,是因为有自信她要是真动手,我身后的护卫能及时出手救我。” 他哪可能随便就把自己性命押在运气上,当时虽然把张大彪拉到身后,但却多捏了后者两把。张大彪自然心领神会,早就蓄势以待,全神贯注,只要那中年道姑真敢动手,他会立刻将陈言拉开。 而且,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陈言往前站时还注意着距离,尽可能保持在有足够反应时间的距离上。 昙贞仙姑微微一怔。 “大人竟将这真相说出来,不怕坏了您在贫道心中的好印象么?”她有些意外地道。 “下官名声在外,还能有啥好印象?”陈言无所谓地道。 “贫道果然没有看错,大人乃是真性情之人,不入我道门,实是可惜。”昙贞仙姑轻叹道。 “咳,这个就真算了。”陈言连忙推辞。 “也罢,大人若无别事,那贫道告辞了。”昙贞仙姑温声说道。 “等等!还有一件事,”陈言回过神来,“仙姑连色相都不放在心上,为何方才下官一筒吃食,竟能让你那般动摇?” “个中缘由,将来若有机缘,大人自会得知。”昙贞仙姑淡淡地道,又是稽首一礼,回身朝着太后的马车追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心中忽生异感。 她这话,似乎颇有玄机。 像是当时那故意裉衫露体之举乃是有意而为之,并不单单是不在意色相而已。 只是其中的缘故她不肯说,他也不可能强逼着她说出来,只好日后再说了。 不过这位昙贞仙姑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虽然表面上对那位观主十分恭敬,但却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并不一味盲目信从观主。 “大人,今夜夜袭之事,要不要追查?”一旁张大彪低声道。 “不必,玄娲观既在着手,便由她们来吧。”陈言回过神,“回府!” 回到府中,夜色已深。 但陈言白天补了个大觉,此刻精神正是充沛的时候,哪肯睡觉?直接把从那伙贼人手中抢来的财宝箱子翻了出来,摆在内院院子里,一箱箱打开来看。 几个内院丫环和吟霜一起帮忙清点,看得众女惊异之极。 陈言则是看得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那伙贼人被通缉的事,他之前已着人去打探过,乃是因为他们劫掠了好几拨大户,才惹来朝廷重视。 现在看来,他们劫掠的还真不是一般大户! 十几个箱子,绝大多数是首饰珠宝,下来就是金锭和银锭,还有装着大小额银票的…… 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清点完,连陈言自己都有点懵了。 本来他估摸着这里面价值五六十万两银子,但现在光是银票那箱子,就超过八十万两! 珠宝首饰不好估价,但就算是对这方面了解不够深的他,也能看出那些东西都绝对是好东西,不说多,再变卖个五六十万两都不成问题! 再加上金银元宝等,这要全计进去,怕不是得有二百万两! “那些家伙是把哪个王爷给抢了还是咋的,居然这么多?”陈言喃喃地道。 情况有些不对劲。 那伙贼人数量上并不出众,他们是绝不敢去招惹那些拥有正规私人武装护卫力量的王公贵胄的。 所以最大可能,是劫掠了只能雇佣业余护院来看家的大商贾。 问题是,大商贾有钱,但商人狡诈,基本上不会把钱都放在一处。 所以按理说就算是对方抢了全国首富,估摸着得手一次顶多几万十几万两银子,就会被人家悬赏通缉,再难在同一家身上得手第二次。 然后再另找几家抢一抢,了不起合计有个几十万两差不多了。这时候他们惹来的动静,必然逼得他们不敢再贸然露面行事,差不多就只能四处逃窜了。 可现在这些东西规模居然如此之大,他们是从哪里抢来的? “咦?这有个小箱子。”一个内院丫环忽然举起一个小木箱道。 “哪来的?”陈言接了过来,随口问道。箱子很轻,上面还有锁,不过锁头已经坏了,估计是贼人抢来后砸开的。 “就这珠宝箱最下面。”那丫环指着一个装珠宝的箱子道。 陈言把那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还做了防水处理,蒙了一层防水油纸。弄开一看,内中放着的是一封封书信。 书信上面都没具名,大多只写着“密”字,又或者多个“急”字。 陈言心中一动,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吟霜留下。” 待众丫环出去后,陈言正要打开第一封书信,忽见一旁吟霜压不住的灿烂笑容,奇道:“你怎笑得跟中了头彩似的?” 吟霜喜滋滋地道:“大人要看的必是重要物事,却肯让奴奴留下,足见对奴奴信任。” 陈言哑然一笑,说道:“这是你挣来的。行了,过来吧,和本官一同看看这信。” 有一点他没说,他如今虽然大周话说得毫无破绽,但对文字方面了解还是比较有限。吟霜是书香世家出身,这方面当然毫无问题,万一有他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句式,也可让她来解读。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自跟随他之后,一直忠心耿耿,几乎从未出错,确实是信得过的。 第1555章 掘墓 所有书信早就被人拆过,陈言开得毫不费力,取出第一个信封中的信纸,展开的一瞬,就知道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这上面写的东西堪称掉书袋大全,不只是句式,连用字都相当多的古体字,他连一半都认不全! 吟霜照着他的吩咐,将信上的内容一一读给他听,对他听不懂的部分还细细解释。 待到一纸书信解读完,陈言倒吸一口冷气。 他开始有点明白这些珠宝哪来的了。 吟霜也吃了一惊,看着他:“大人,这……” 陈言沉声道:“把剩下的书信一一拿出来,先看完再说。” 两刻钟后,所有书信才终于全部看完。 吟霜头皮发麻地看着陈言,陈言则是面色沉凝。 他终于明白这些财物哪来的。 这全是燕王叛乱时剩下的军费! 当年燕王叛乱需要大量军费,他耗尽了自家的财富,军费不敷使用,而募捐又难,遂动用了这时代各路豪杰最常用的招。 一是借钱。 说好听了是借,说不好听就是抢,就是找有钱的土豪大贾,或逼或诱,让人家捐家产。 但这还不够,所以就有了第二招,那就是掘。 燕王派了数十路兵马,四处寻找大墓。横竖战乱年代也没人打理墓穴,找着一个掘一个,凡是值钱的东西全都给弄来,换成军费使用。 而这批财物,就是当年他其中一个得力手下从各大墓穴中所掘来的。只可惜他这批财物还没送到燕王手下,乱事便已平定。 那将领只好遣散了手下主力,自己带着几个护卫押送这批财物找地方藏了起来,却不料走了大霉运,遇到黑吃黑,被那伙贼人撞上。 那些书信,便是那将领与燕王的通信。 “大人,这些全是逆贼的脏物啊……要是被人发现您藏着,只怕……”吟霜震惊地道。 依大周律,这种来源的财物任何人都不得私藏,必须上缴,否则一旦查到,就是一个死! “没错。”陈言轻轻搂着她纤腰,喃喃地道,“这些东西合该主动献出,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同时还能造福大周,搏得皇上的欢心。” “那大人是准备把它们献出去?”吟霜松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你见过进本官这嘴的肥肉会吐出来的?”陈言回过神来,翻了记白眼。 “啊?”吟霜懵了。 “这就是当贪官的好处了。”陈言笑容再绽,把她整个搂进怀里,叭叽一下在她小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想干啥就干啥,不用考虑那么多事。” “但如今咱们这位皇上贤明有德,这些财物若是给了她,她岂不是可以用在造福黎民上?”吟霜羞红了颊,却道。 “你这就太天真了。”陈言直摇头,“皇上贤明,可不代表她手底下的臣子贤明。举个例子,她要把这些财物用到百姓身上,就只能让手下臣属来代做。臣子贪财,自然会从中剥削一些,最后到得百姓手上的钱财十中难有其一,绝大多数会被人贪掉,这就是大大的浪费。而留在本官手里,则能全部用在百姓身上,岂不美哉?” “啊?大人是想把这些财物都用来赈济百姓?”吟霜吃惊地道。 “对啊!全都要赈济给最缺钱的百姓。”陈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大人怎知谁最缺钱?”吟霜奇道。 “我自己的事我能不知道?”陈言咧嘴一笑。 “您自己?等等,您的意思是……”吟霜睁大了双眸。 “天底下最缺钱的就是本官了,赈济本官,就是这批财物最合理合适的用途。”陈言煞有介事地道。 吟霜一时无言以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哪是想用在百姓身上,分明就是自己独吞私享! “这样一来,自然没人能贪走这批财物哪怕一文,也算是物尽其用了。”陈言美滋滋地道,“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天底下也就本官能想得出来了!” “大人不怕被发现?”吟霜担心道。 “你会出卖本官吗?”陈言问道。 “奴奴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岂会说出去?”吟霜吓一跳,慌忙说道。 “哈哈,别紧张,其实纵然你说了也不打紧。”陈言笑呵呵地道,“以如今本官的重要性,皇上就算是知道我取了这些财物,顶多也就是骂几句,不会真拿我开刀的。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没有这点底气,本官岂敢这么做?拿灯来。” “拿灯?”吟霜一愣,但仍依言过去把油灯拿了过来。 陈言一封一封,将所有书信点燃烧掉。 没了书信,更是没人能证明这些财物是逆贼的东西。到时候就算是有人知道了它们,也没法证明这不是他陈言本来拥有之物。 清理完毕后,陈言才重新将几个内院丫头唤进来,继续清点。 直到半夜,所有东西才清点完毕。 记完之后,吟霜见陈言正专注地翻着那几箱珠宝,问道:“大人,您在找什么?” 陈言不答反问:“你们几个替本官瞧瞧,这些首饰珠宝,可是咱们大周时兴的款式?” 说起这方面的事,是个女人都感兴趣,众女立时精神大振,围上前来,一件件拿起来看。 “这件没见过,前朝的吧?” “这两件我见过,不过都是小时候见的啦,我娘说是祖奶奶时的物件。” “这一件是时兴的,我前几日还见人戴过类似的呢!” …… 陈言指挥着她们将所有首饰分类放开,时兴的放一边,其余的放另一边。 弄了半个时辰,所有首饰珠宝都被分了类,不时兴的占了七成,时兴的占了三成。可见这些东西确实是从墓里掘出来的,不然从哪找这么多现在已经不时兴的款式? 大周和这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首饰的款式更新换代非常慢。 很多首饰甚至从奶奶辈儿传下来,到孙女还在佩戴。 所以连众女都不怎么认得的款式,有多老可想而知。 “看来他们掘的墓够老的啊。”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大人,时不时兴有什么区别么?”吟霜不解道。 第1556章 百折不挠 要是拿来典当折钱,材质是首要,款式反而影响没那么大,她是真不明白陈言为何要折腾这个。 “没什么。辛苦你们了,一会儿吟霜你从账房支些银两,各自赏下。” 陈言吩咐下去,将众女遣退后,自个儿关在屋里,在那堆古董货里面翻了起来。 当初掘这些东西的人已经归了西,想问他们东西是从哪掘出来的也办不到,只好自己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线索。 若能找着墓地所在,说不定能帮他青山县的工业发展再进一步! 次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陈言正睡得朦朦胧胧,敲门声把他惊醒过来。 “大人,刘姑娘来啦!”外面传来吟霜禀报的声音。 “哪个刘姑娘……”陈言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 “刘素刘姑娘啊,大人派人从青山县请她回来的。”吟霜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言一个激灵,翻身而起。 顾不上穿衣穿鞋,光着脚跳下床,奔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吟霜和刘素站在那,第一眼就看到那高耸入云的鼓囊之地。 前者脸蛋一红,忙道:“大人,奴奴服侍您先梳洗更衣吧……” 连刘素这平时相当稳得住的女子,也不禁粉颊微晕。 陈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连忙夹腿缩腰,尴尬地道:“抱歉抱歉,我去穿件衣裳。” 这几天已入炎夏,天热得要命,他晚上就没穿衣服! 刚才一听说刘素来了,他欣喜若狂,急着来问有没有救,结果忘了这事…… “大人不必了,”刘素却伸手拉住他,目光直盯着他下面,“横竖穿上还得脱,您急着找我来,为的就是此事吧?” “姑娘真是神了!”陈言惊喜地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竟已知道?” “我曾见过大人的御物,对它的模样记忆犹新,和当下这模样微微有些不同。”刘素蹲低了身子,也不避讳,抬手轻轻托起那物,“似有元阳失衡之兆。” 一旁吟霜大感惊奇。 她和陈言都已经有了鱼水之欢,但看到他那里仍羞不可抑,刘素竟能直视之而泰然自若! “元阳失衡?听着咋这么玄乎?”陈言不禁脸色一变。 “大人莫怕,不会要人命。”刘素随口道,“最多也就是没法控制房事方面的时辰,属于内病中的要症,但并非命症。” “要症是啥?命症又是啥?”陈言听糊涂了。 “要症即为不要命的重症,命症则为伤损性命的之症。”刘素解释了两句,忽然站起身,“咱们进去吧,我有些疑问,须得私下问一问大人。” “那我便在外面等候。”吟霜忙道。进去太尴尬了,感觉被大人剥光了的时候都没这么尴尬…… 进了屋,关上门,刘素将前后之事详细问了一遍。 陈言照着对刘望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前因后果一一说明,只隐瞒了伊公主的身份。 刘素问完,又连珠炮似地问了四五十个问题,一个个全是与房事相关之事。 陈言脸皮已经够厚的了,但其中有些问题他听着都觉得有点脸红,刘素居然面无异色地问了出来。 这妞的定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 “只怕得扎针。”问完后,刘素沉吟半晌,忽然来了一句。 “这么说,能治好?”陈言精神大振。 “若是数月之前,我也很难办到。”刘素答道,“但这段日子学了经络之理,素儿颇有领悟,当无问题。” “太好了!”陈言大喜道。 果然当初教她那些是正确的,如今终得回报。 不多时。 “这真能行?” 陈言仰躺在床上,看着不断从下面淌出的血液,不禁担心起来。 刘素给他扎了十来针,说是要从标入本,先要放血,然后再设法根治。 “大人静观便是。”刘素简单地说了一句。 果然,过了一会儿,小陈言慢慢蔫了下去。 陈言感动得差点要泪落。 不容易啊! 从前天到现在,根宝终于有休息的时间了! 但很快,他就再次懵住了。 刘素拿蒸煮过的棉布为他擦洗干净后,没有再继续扎针,而是静等下来。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小陈言竟然再一次慢慢昂起头来! “我勒个……”陈言差点粗口爆出来,又来了? “大人莫急,得再放些血。”刘素倒不紧张,又动起手来。 一个时辰后,陈言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绝望地看着再次昂然立起的小陈言。 放了四次血,他人都快趴了,可下面比他这个正主还精神百倍! 每次都是放完血就蔫下去一会儿,然后又再次昂扬起来,充分诠释什么叫百折不挠。 “不……不能再放血了……”陈言气若游丝地道。其实每一次都并没有放多少血,估摸着也就十几二十毫升,但看着根宝一次次倔强而起,那种心理打击太让他崩溃了! “差不多了。”刘素观察了片刻,“请大人安心,我这就着手疗治。” 晌午刚过,日头升到正空,窗外知了一声声叫得人心烦意躁。 陈言悠悠醒转,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刘素着手开始治疗后,他躺在那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此时只觉下面那肿胀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勉强挣起头看了看,陈言惊喜地发现根宝已经归了位,没有再强行出头。 “好了?!”他颤声道。 “该当差不多了。”守在一旁刘素留心观察半晌,温声说道,“方才我已观察多时,它已经超过半个时辰没有变化。” “太好了!”陈言狂喜。 “但还需最后一步,确认它是否恢复了正常。”刘素说道,不知为何,脸蛋上居然少见地浮起一层浅浅的薄晕。 “确认啥?”陈言一呆。 “确认大人是否还能正常行房。”刘素答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陈言一震,“虽然治好了长起不倒的问题,但有可能长倒不起?!” “确有可能。”刘素没有否认。 陈言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伊公主拖到面前、吊起来好好鞭一顿的冲动。 方才刘素听完他的描述后,也赞同是因为宁心香和荡女崩造成了他现在的异状。 连专家都肯定了这个推测,说明他这问题就是伊公主搞的! 第1557章 还挺可惜是吧? 虽然后者未必是故意的,但因为她,搞得他一会儿起一会儿落,陈言这辈子少有被人害这么惨的,她算是头一个! 陈言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定下心神,道:“要如何确认?唤吟霜进来吗?” 刘素却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挽起了双手袖子,走到床前。 就在陈言满头雾水时,她忽然一俯身,探手轻轻一抓。 陈言瞬间一震,失声道:“刘姑娘!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刘素正色道:“我是郎中,要确认病者的情况,自然要自己动手。” 陈言哪还不明白她要干啥,顿时想起她那手从医书上学来的非凡“手艺”,不禁心中一荡。 个中滋味,自他尝过之后,便不曾忘怀,治病还能带个福利项目,值! “大人,我要开始了。”刘素轻轻地说了一句,手上开始了动作。 陈言心猿意马,忍不住一探手,轻轻按上了她削瘦的香肩。 刘素停了下来,抬头看他。 陈言吓一跳,忙收回手道:“恕罪恕罪,我一时没忍住……” 刘素截断他的话:“大人莫要误会,我并非怪您。此为治病,非为纵欢,方才我便想告诉大人,若是您觉得有必要,亦可适当触碰素儿。” 陈言吃惊地道:“刘姑娘你说真的?!” 刘素没答他,抬手轻轻将上衫搭扣解开几颗把衣领往下一拉,雪白的左肩顿时暴露在他眼前。 随即,她再不说话,抓着小陈言的那玉手又动作起来。 陈言心花怒放,大手二次按上她白嫩的肩头。 这可是她亲口允了的,纵然他有些唐突,也怪不得他吧! 毕竟她也说了,这是为了治病! 刘素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神情专注地看着正被她各种摆弄的目标,丝毫不理睬陈言的触碰。 陈言见她这么平静,不禁起了点好胜心,大手顺着她衣领口子便滑了进去,霎时软玉温腻,盈盈一握。 刘素双颊微起浅晕,但既不看他,也没有排斥。 相反,陈言清楚感觉到,她竟然还稍稍侧了侧身子,将就起他的大手来! 陈言心中大热,正要再继续,外面忽然传来吟霜的禀报声:“大人,皇上派人来召您入宫相见。” 刘素停下了动作。 陈言差点要破口大骂,这要命的关头,捣啥乱呢! 但心中火归火,唐韵派人来召,他也不敢怠慢,只得无奈地从她衣领处拔出手来,道:“刘姑娘,看来只好待本官从宫中回来,再行确认了。” 刘素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大人当无问题。” 陈言一呆,看向自己下面,只见小陈言昂首而立,怒容狰发。 不过因为外面有人打岔,此刻又有些渐渐蔫了下去。 “欲生而起,欲消而伏,当已复原。”刘素起身整理着衣衫,说道,“这几日素儿会暂留京中,正好趁着这机会与家兄琢磨些医道之理,若是大人有甚不妥之处,可再往家兄医馆寻我。” 直到入了宫,陈言还在回味方才那一手温腻。 可惜了,没人打岔的话,他今儿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不过无论如何,最大的喜事莫过于根宝恢复了正常。以后刘素他肯定要死死抓牢,绝不允许她比他先死,多个医术高明的朋友,在这时代比任何自保手段都要更实在。 胡思乱想间马车到了御书房外,陈言下了马车,理了理衣冠,最后还特意确认了一下腹下的情况,确定再没问题,这才踏了进去。 两名凤翎卫守在门口,陈言从二女之间跨过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得两女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不善。 不过他也没多想,进了御书房,只见唐韵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奏章。 “臣陈言奉旨入宫觐见!”陈言上前行礼道。 “陈言你好大的胆子!”唐韵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拍在桌上,抬眸看他,眸中寒芒四射,“朕的师父,你也敢无礼!” “师父?”陈言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臣昨晚只是就事论事,真没对观主无礼啊!” “什么观主,朕说的是昙贞仙姑!”唐韵娇喝道。 “啊?皇上的师父不是观主?!”陈言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还以为她方才说的是玄娲观那观主,“您可是皇上,玄娲观怎会给您安排一个……” “朕入观之时尚幼,并不是皇帝,更没人知道未来朕会做皇帝,拜师昙贞仙姑又岂有不妥之处?”唐韵瞪着他。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 也对。 现在她是尊荣了,当年顶多算个公主,依玄娲观那个架势,不把她太当回事也属正常。 等等,她师父要是昙贞仙姑,那他之前想着要看她脱衣之事…… 果然,唐韵霍然起身,恼怒道:“你平素贪花好色,朕也就忍了,这次竟敢招惹到昙贞仙姑身上,是怕朕的宝剑不够锋利吗么!” 陈言趴地上苦着脸道:“臣知错了,但臣当时并不知道她是皇上的师父,而且最后也确实没看到啊……” 啪! 唐韵一巴掌拍桌上,怒道:“没看到你还觉得可惜了是不是?” 陈言慌忙摆手:“不不不!臣只是简单陈述一下事实,没有惋惜之意……更何况说真的,昙贞仙姑也没啥可看的啊……” 唐韵气道:“你敢说我师父没什么可看的?!” 陈言愣了一下:“难道有啥可看的么?我看昙贞仙姑从模样到身段……是是是,昙贞仙姑真是美艳动人身段火辣,十分有看头!”却是说到一半,见唐韵气到似要暴走,他慌忙改口。 唐韵大怒道:“你果然是想看我师父来着!” 陈言:“……” 啥都被她说完了,他还说个哔哔啊!行,你说,我闭嘴行了吧! 唐韵:“哼!不轨之图被朕戳破,无话可说了吧!” 陈言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干脆把我砍了得了! 心里这么嘀咕,但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唯有无奈道:“皇上,这事臣确实没有不轨之图,当时只是话赶话,说到那份上了,臣就是有点好奇,她是不是真的古井不波,心如枯树,才忍不住试了一试……” 第1558章 你出家吧 唐韵气极反笑:“所以拿朕的师父的身子来尝试是吧?” 陈言叹道:“臣当时真不知道她是帝师,她身手比皇上差了一截……” 唐韵喝道:“难不成天下所有师父都比弟子要厉害?朕向她学艺时年纪还小,如今长大成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道不正常?” 陈言心说我也没说不正常啊,不过见她这么生气,这时候说什么也白搭,只得道:“总之臣知错了,皇上要行责罚,臣甘受便是。” 唐韵面色稍缓:“知错认错,尚还有救。既是如此,朕便罚你遁入道门,到玄娲观服役赎罪吧。” 陈言呆了一呆:“皇上,遁入道门的意思是……” 唐韵冷冷道:“出家做道士,这意思听不明白?” 陈言色变道:“什么!皇上!臣这一腔的俗念,做道士岂不……啊不对,朝中这么多大事还等着臣去办,臣要是出了家,朝中大事怎么办?” 唐韵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出家,又不是出殡,当了道士也可替朕办事。古时也有过出家人高居庙堂的先例,天下大事你同样可为朕出力。” 陈言脸都白了,仓皇道:“皇上您三思啊!臣要是出了家,我……我家卿儿岂不是要守活寡一辈子?!对了!还有郡主!皇上怎忍她还未出嫁,便先成了寡妇!”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做道士也有火居的,带个道士身份不打紧。可那是玄娲观啊!禁欲天堂!连肉都不许吃,更别说其它享受,女色肯定是休想再碰!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卫菡你不必担心,朕另行给她安排个好人家便是。至于卿儿,谁叫她当初有眼无珠,嫁了你呢?” 陈言又急又气,生而为人,不能享受那还为啥人?真要这样,他不如反了! 等等! 唐韵不至于吧?明知道这是他的命门,还逼着他出家,正常人都知道他定会不满,以后不为家国出力,岂不大亏? 想到这,陈言顿时放松下来。 唐韵是气不过他招惹了昙贞仙姑,所以故意吓唬他来着!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她怎可能做出这么失智的决定? 啪! 他念头还没转完,一纸帛书已扔在他面前地上。 “这是……”陈言一惊抬头看向唐韵。 “圣旨。拿着旨意,出家去吧!”唐韵绷着脸道。 “什么!”陈言失声惊呼。口头吓唬跟写了圣旨可是两回事!她竟然是来真的! “还不领旨谢恩?”唐韵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谢……谢……”陈言双拳握紧,微微颤抖起来,一句谢皇上隆恩怎也出不了口。 来前万没想到是这结果! 忽然间他想起方才进来时,门口的凤翎卫看他时的眼神不太对劲,似隐有敌意。 他轻忽了玄娲观对宫中的影响力。 唐韵早就说过,不只她在玄娲观学过艺,宫中的凤翎卫也有一部分是出身于玄娲观。 这事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不够谨慎。 若是在玄娲观时谨守礼数,何至有此一劫? 不过,既已至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 “这三日之间,你须尽力弥补所犯过错,不可造次。否则,下次便不只是三日了!” 唐韵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陈言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三日?什么个意思? 他愣了片刻,将圣旨拾了起来,看了看,懵了。 确实是让他出家为道的圣旨。 只不过上面赫然写着期限,是要他到玄娲观做三日弟子,以偿其过! “三日?!”陈言吃惊地抬起头。 “怎么?嫌短?”唐韵微微侧脸,冷冷道。 “不不不!够长了!”陈言欣喜若狂,连忙高呼,“臣领旨谢恩!” 三天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他就说嘛,唐韵怎可能真的把他逼急了,果然大有余地。毕竟是她师父,给个三天惩罚,出口气,意思意思也就得了。 玄娲观毕竟是个修道之所,加上以他陈言如今对大周的重要性,就算是他跟观主有些过节,她总不敢真把他宰了吧。 待到收了圣旨,陈言爬起来正要告辞,唐韵侧头瞄了一眼他身下,道:“你那异症,痊愈了?” 陈言陪笑道:“托皇上鸿福,恢复如初。” 唐韵颔首道:“这便好,你既已恢复,入了玄娲观也不打紧。” 毕竟,玄娲观都是女子,陈言若是身体健全去了那里可能还有些影响,但现在嘛,刚刚好。 陈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道:“皇上请放心,这三日内,臣定会竭尽全力弥补错误。” 唐韵不置可否,忽迟疑了一下,道:“卫菡那里有件物事,是不是……”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了下来。 陈言等了片刻不见她继续说下去,疑惑地道:“皇上?” 唐韵并不回头,摆摆手:“没事,你去吧。” 陈言满头雾水,见她后颈窝都有点红了起来,大感疑惑。 啥事让她这么欲言又止? 等陈言离开后,唐韵这才道:“仙姑请出来罢。” 一人从角落的屏风后绕了出来,赫然正是昙贞仙姑。 “他就交给仙姑了。”唐韵转过身,肃容说道。 “皇上请放心,贫道晓得该怎么做。”昙贞仙姑神色平静地道,“不过三日有些短了,不知是否能够成功。” “朕也知道时日太短,但以陈言那性子,要是安排得长了,只怕他受不了玄娲观的日子,尽力而为吧!”唐韵冷静地道,“若是不行,日后再安排便是。” “是。”昙贞仙姑也不多说,简单地应了一声。 “另外,昨晚夜袭之事,仙姑回去之后查清动手者意图,务要派人知会朕一声。”唐韵再道。 “是。”昙贞仙姑顿了顿,“不过依贫道之见,对方怕是冲着太后和陈相去的。” “若真如此,那证明宫中仍有内应可向宫外传递消息。”唐韵凝神思索道,“不过此人应该不难查出来,太后要设酬神宴之事,知道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此前让青鸢调查宫内奸细之事,不知可有了结果?”昙贞仙姑问道。 第1559章 朕好像出问题了 “不出意外,今日之内便有结果。”唐韵说道,“但此人与透露太后去了玄娲观之事的人未必是同一人。等有了结果,朕会派人知会于你。唉,天下乱事已定,但宫内宫外仍是暗潮涌动,不知何时才能安稳下来。” “如今的暗潮,不过是先帝在时便积下的余波。有如患病,病积已久,要尽数拔除只能一步一步来,皇上不必着急。”昙贞仙姑温声说道,“如今有陈大人这样的帮手在,要让大周彻底安稳下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仙姑与陈言不过见了两面而已,便如此看重他?”唐韵讶道。 “正如昨夜贫道所言,陈大人乃是奇人。身居俗世之内,却可浻视世外之理。这样的人物,用非常人也。”昙贞仙姑道。 “这一点朕也能看出来,但他一身的毛病,怕就怕万一在那些事上出了岔子。”唐韵有些无奈地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如昨夜贫道所说,陈大人心中自有大局,昨夜贫道的试探结果便是明证。”昙贞仙姑想起昨夜的事,微露一点笑容,“他表面的贪财好色之下,对轻重缓急的掌握超乎常人,不会有事的。或许,还在皇上之上。” “仙姑对他的评价,真是大出朕的意料。朕原本还以为,你会厌恶他这样的人。”唐韵忍不住道。 昨晚昙贞仙姑护送太后回宫后,没有回玄娲观,留在宫内与唐韵深谈了一番,将自己对陈言的判断一一说了出来。 “皇上莫说笑了,若您真认为贫道是那种肤浅之人,又岂会让贫道来探他?”昙贞仙姑平静地道。 唐韵轻轻地叹了口气。 昙贞仙姑温声道:“纵然是逆贼乱政之时,也很少见到皇上如此烦恼,到现在您仍不愿意与我一说心中烦闷么?您明明十分信任陈言,却仍要让贫道再试探他,想来便是为这桩不能言说的烦心事吧。” 唐韵点点头,道:“此事确实很难说得出口,不过天底下朕可与其谈论的人,恐怕也只有师父了。” 她忽然改口唤回旧时的称呼,昙贞仙姑也不禁神情有了些变化,她柔声道:“究竟是什么事让皇上这般烦恼呢?” 唐韵又叹了口气,说道:“太后想要让朕立后。” 昙贞仙姑道:“此乃国之重事,太后的想法也没错。皇上留下子嗣,大周帝统方可延续。设若万一有一朝皇上驾崩,大周也不必担心国祚断绝。” 唐韵苦恼地道:“但此事哪有那么简单?立后,立的是男子,后宫之中全是女子,让一男子入宫,要他如何与后宫之人相处?这也罢了,朕更没办法接受的是,是,是……” 说到这里脸蛋浮起浓浓红晕,有点说不下去。 昙贞仙姑凝视着她,忽地接了下去:“皇上心比天高,没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了一国之帝,却仍要为了子嗣之事而让男子肆意玩弄自己的身子,是么?” 唐韵窘道:“朕这点心思,逃不出师父的法眼。” 昙贞仙姑哑然一笑,说道:“但只这一件事,怕是还不足以让皇上那般烦恼吧?” 唐韵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太后多番催促,朕为堵她的口,所以想了个主意。唉,也是应势而为。只是,这主意是否合适,朕也不知道。” 昙贞仙姑问道:“什么主意?” 唐韵尴尬地道:“朕答应了陈言,若他能解了朝中结党之祸,便与他成婚。” 这下连昙贞仙姑都愣住了:“成婚?和陈大人?这……” 唐韵忙道:“此事非是朕主动的,实是当初他提出的要求,朕当时对太后催婚之事颇为烦恼,灵机一动,就答应了。” 昙贞仙姑微愕道:“皇上不是不能接受被男子……” 唐韵解释道:“仙姑不知,陈言他其实不能人道。” 昙贞仙姑疑惑道:“但昨日贫道见他似乎……” 唐韵忙将陈言那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方才朕留意了一下,他该是药性已过,恢复了不能人道之状。否则,朕也不敢贸然让他入玄娲观。” 昙贞仙姑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那皇上烦恼什么?莫非是对太后难以启齿?” 唐韵叹道:“这倒不是,届时朕就说是为了大周才答应了陈言,想来太后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朕本以为解决那结党之事纵然真成了,少说也得花上好几年,不想这些日子陈言不在朝中,朝中老臣们竟然仍精诚协作,尽心处理朝野事务。婚约之事,只怕用不了多久便须履约……” 昙贞仙姑终于恍然,道:“皇上是事到临头,有些后悔?这倒也是,陈大人虽然力能挽大厦之将倾,但名声着实有些不佳。皇上若是纳他,日后必然有人会在背后议论。” 唐韵摇头道:“倒不是为这,而是,唉,朕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昙贞仙姑这下是真的糊涂了,道:“皇上,您到底要说什么?” 唐韵红晕迅速从脸蛋延伸至粉颈,连耳根都红了个透,良久才一咬牙,低低地道:“朕好像忽然对女子有了些兴趣……” 昙贞仙姑失声道:“什么!” 回到家,陈言召来吟霜,道:“本官要出家了,这几日家中你须得好生照……” 话还没说完,吟霜大惊道:“大人您看破红尘了?!那奴奴以后怎么办?!” 陈言解释道:“只是当道士,玄娲观离这很近的,就在后山……” 吟霜两只眼已经红了起来,道:“您要出家,那,那奴奴也跟您一起出家去!” 陈言哭笑不得地道:“你表忠心本官很开心,但不是这个时候。我只是去三天而已,三天后还俗,照样还是你家大人,懂?” 吟霜这才松了口气,破涕为笑:“原来如此,那我立刻给大人准备东西。” 陈言摆摆手:“不,什么都不用准备,反正在那想吃好的用好的人家也不许。” 他心里盘算好了,这次确实是他的错,得好好表现一番,一切按玄娲观的标准来。反正苦日子他不是没过过,当初刚到青山县时,那日子不比玄娲观苦多了?更何况只有三天,干就完了。 第1560章 别哭了 只要让唐韵觉得他是真心忏悔,日后自然不会再就这事找他茬。 吟霜吃惊地道:“难道连送饭也不许?”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 吟霜蹙眉道:“大人这是去出家还是入狱……” 陈言感叹道:“对本官来说,出家和入狱又有什么区别?行了,你好好顾家便是。” 待跟吟霜交待完后,陈言想了想,叫上张大彪去了兴贤街七号的秘密基地。 圣旨让他今日之内去玄娲观,还有半日功夫,去之前还是先处理点正事。 到了地方,陈言先问了姬夏的情况,得知后者仍好好地关着后,这才直接去了关押慕容浅的屋子。 这妞想阴谋害他,是时候让她尝尝苦头了! 地下室内,其中一角的一间牢室。 陈言到了之后,门口的军士道:“那女子正在里面换药。” 陈言讶道:“她自己换?” 那军士答道:“是,她一直不让咱们帮她换,还说要是咱们敢强行帮她换药,那她就咬舌自尽。” 陈言不禁想到慕容浅那些被洗脑般的观点。 她算是被礼教之说毒害得相当深了,居然还真的不让任何男子看到她的身子。 “开门。”他吩咐道。 “是。”军士答应一声,开了门锁。 牢室内,慕容浅刚刚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的布条、正确认伤口的伤势,突然听到开门的动静,吓得连忙拉过被子,一把遮住了腿脚。 陈言跨步而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气色不错。” 慕容浅见到是他,这才松了口气,不悦道:“你们大周人都是这么不讲礼数的么?进门不知道先敲门?” 陈言反手关上门,说道:“礼数当然要讲,只不过没有对囚犯讲礼数的习惯。” 说着走到床前,一把拉开遮挡的被子。 慕容浅条件反射地想拉住被子,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没阻拦他。 陈言目光落在她左脚处,只见伤口触目惊心,虽然已经止了血,但看样子不养上几个月这伤势只怕很难痊愈。 “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陈言淡淡地道。 “什么事?”慕容浅抬头看他。 陈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啪地扔在她脚边。 慕容浅疑惑地伸手拿起那拳头大小的木盒,盒盖上有搭扣,将盖子固定住。她小心地扳开搭扣,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瞬间色变:“这是谁的舌头!” 盒子里,赫然有一条血淋淋的人舌! 陈言冷然道:“姬夏的。” 慕容浅又惊又怒,顾不上脚上的伤,猛地爬了起来,怒叫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主人的!你言而无信!” 陈言冷笑道:“你也知道我为了你许下这原本不该许诺之事,可惜,你并不珍惜我对你的善意。慕容浅啊慕容浅,你真当本官是吃素的么!你以为昨日害我之事,能瞒得过人?” 慕容浅一震:“你说什么,我何时害了你……” 陈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到现在还想装蒜,你故意让人看到与我亲热,不就是想让皇上为此对我生出芥蒂,挑拨我君臣关系?” 慕容浅娇躯剧震,一时作声不得。 唐韵没说错,她当时确实是怀着那心思。 为了避免被陈言识破,她后来还假意帮忙解释,皆因心中明白,以她的身份,越是解释,只会越惹来皇帝的猜疑。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陈言竟然便已识破了。 “我拿你当我的女人,你却想害我,姬夏这条舌头便是因你而掉!”陈言森然道,“这还只是个开始,今天开始,每过一天,本官便多取他一部分送你!不过你可放心,我会使人小心留意,尽可能让他多活几日!” “你!你这个禽兽!”慕容浅尖叫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靠着右脚支撑,朝陈言扑来。 哪知道刚一下床,她腿一软,顿时重重摔倒在地上。 陈言毫不意外地看着她,冷笑道:“与我斗,你还差得远。” 慕容浅喘着粗气勉力挣起半身,玉容都有些狰狞起来:“你……你喂我吃了药?!” 陈言双眉一扬:“连自己男人都要害的蛇蝎女人,我岂会不多防你一手?” 慕容浅身手不凡,虽然身上有伤,但他哪可能贸然与她单独相对?之前就吩咐了手下,在她饭菜中下了适量的麻沸散,让她难以行凶,否则他也不敢单独进来跟她说话。 慕容浅听得那一句“连自己男人都要害”,玉容血色尽失,一口气积滞不下,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眼前顿时黑了下去,软软瘫倒。 救主,反害得主人受人残害;忠贞,却落个毒害自己男人的恶名! 而这一切,只因自己当时那灵机一动的自以为是之举! 陈言上前探了她的心跳,确认她只是昏迷过去后,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外面魏川探问道:“大人,如何?” 陈言露齿一笑,拍了拍他肩头:“那条舌头做得很真,把她吓得不轻,办得好!明日开始,每日给她送一件,至于送哪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还要从姬夏那里进行审问,自然不可能轻易拔了后者舌头,方才那条舌头乃是魏川派人到别处从新死者那里弄来的。 慕容浅又没拔开姬夏的嘴确认过后者舌头长啥样,自然不可能分辨得出真假。 魏川应了一声,道:“那要送到啥时候?” 陈言想了想,说道:“她撑不了太久,就送到她扛不住、答应愿意用一切方式弥补她犯下的过错时吧!本官三日后便可回来,届时再行处置。” 魏川答应下来,见陈言便要离开,忙道:“大人,还有一件事,那个淑娘天天嚷着要见您,您看是不是……” 陈言一拍脑门,差点把那肥婆忘了。 如今那廓已经招了姬夏的所在,那肥婆也没用了。 “走,去见见她。” 淑娘不是要紧之人,没关在地下牢室中,暂时软禁在地上一间柴房内。 陈言上到地面,到了柴房,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呜呜的哭泣声。 魏川上前开了门,推门而入,喝道:“别哭了!大人来见你了!” 第1561章 当初的她 陈言跨入门中,只见淑娘跟个球似地坐在地上,两只眼都哭得肿了起来。 “大人,大人您终于肯来见淑娘啦!奴家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淑娘抬头看到陈言,欣喜若狂,想要爬起来,可人实在太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陈言本来想上前相扶,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这么肥,别没把她扶起来,把自己拖地上。 “魏川,把她扶起来。”陈言吩咐了一声。 “是,大人。”魏川赶紧上前,帮着把淑娘扶了起来。 刚一起身,淑娘就推开魏川,朝着陈言跑来。 陈言吓一跳,忙叫道:“别过来,你就站那说话就好!” 淑娘一震停步,隔着三步距离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大人,这才两日未见,您怎的对淑娘如此冷漠?!” 陈言轻咳一声,道:“淑娘,本官也不瞒你,那日本官只是为了刺激你男人,才故意那般与你亲昵。本官家中已有贤妻,无心在外拈花惹草,请你自重。” 淑娘剧震道:“大人难道您是嫌弃奴家长得圆润了些?!” 陈言心说什么鬼,你这叫圆润,那猪都可以叫苗条了! 他摆摆手,道:“这些话再说也没意义,本官且问你,你可有什么去处?” 淑娘哽咽道:“妾身本已决意将终身托付于大人,您既如此,我……我……” 陈言皱皱眉,说道:“你可你乃那廓之妻,乃是犯属,本该入狱关押。本官念在你也算是立了功劳,决定放你一马。若你有可去之处,本官可派人送你回家。” 淑娘低泣道:“妾身家中亲族早亡,哪有什么去处……大人,您怎这般狠心……两日不给妾身吃食,还如此绝情……” 陈言暗忖说到底你更记挂的不还是那些吃的?他放缓了脸色,道:“若是没去处,那本官就给些银两盘缠,你自谋出路吧。不过在离开前,本官允你再见一见你相公。” 淑娘瘫坐在地,泣道:“我才不要见那死鬼!他害我落得如此境地,我未寻他算账已算是好的了!” 陈言:“……” 那廓已经死在抓姬夏时的现场,他本意是让她去祭一祭他,结果没想到这肥妞对那廓如此薄情寡义,跟后者对她的深情一片相比,真是对比鲜明。 只能说那廓脑抽,居然喜欢上这么一个既没外在又没内在的…… 等等,不对劲。 那廓又不是蠢货,怎可能喜欢上内外皆糟的女人? 再一想班凉当初的话,他说过淑娘曾经写过诗,这时代可不是他前世,不是谁都能接受教育,而能写出诗来的基本上都受过高等教育,按说淑娘出身应该不太差才是。 想到这,他心中生疑,问道:“淑娘你是何方人氏?家中原本是做甚营生?又怎会跟了那廓?” 淑娘一边抽泣一边道:“妾身家中原是云西农户,后来被我相公瞧中,只好嫁他……可没想到,这么早便要成了寡妇……” 陈言心中一亮。 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大周之前那么乱,普通农户家里的女儿哪有钱读书识字,更别说写诗了! 他不动声色地道:“那你不如回云西吧,路上小心。”说完一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哇哇大哭的声音。 魏川跟着出了柴房,重新锁上门,对陈言道:“大人,现在就放了她吗?” 陈言摆了摆手:“不急,本官忽然有个想法,要先与班凉一谈。” 地下牢室内,班凉奄奄一息地吊在那,看着进来的陈言。 后者走到他跟前,道:“本官决定放了淑娘,送她回乡,班兄觉得应该把她送回哪里?” 本来这种事问那廓是最好的,但那廓已经死了,只好改而问问班凉。 班凉明显地松了口气,吃力地道:“我也不知她家乡在何处,不过……她那般仙子一样的人儿,怕是来自仙乡罢……” 陈言有点失望,这家伙看来知道的也有限。 而且,仙子一样? 班凉见他撇了撇嘴角,显然是对自己说淑娘如仙子一样十分不赞同,忍不住叫道:“淑娘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她想的,你可知当初她是多么的……” 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刹住嘴,心中忐忑至极。 这姓陈的显然因为淑娘肥胖而对她不感兴趣,别自己说多了,反而让他对淑娘动了心思。 陈言讶道:“当初?当初她是怎样?” 班凉垂下眼皮:“没,没什么。” 陈言心中更是起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本官改主意了,决定送她入官婢所。” 班凉色变道:“什么!这,这不行!”进了官婢所就只能任人挑选,十有七八都会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尤其是淑娘又贪吃又痴肥,她日后的主子绝不可能善待她! 陈言双眼微眯:“你可知本官为何改变主意?便因你遮遮掩掩,不说实话,着实令本官生气!记着,是你害了她!” 一转身,便要离开。 班凉惊慌叫道:“大人!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淑娘她过去不是这样的,只因害了怪病,致使贪食无度,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陈言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怪病?” 班凉颓然道:“是,我第一次见着淑娘时,她真如天仙一般,可说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无人比她更美丽动人。可没想到,当时她已身患怪症,贪食无数。后来我从那廓那里才探出究竟,说是那廓刚娶到她时,她便有了那怪病,饕餮一般贪食无度。我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纤细苗条的仙子,生生吃成了如今这般体态,心中之痛,无人可知……” 陈言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种病,奇道:“你是说,她当初有过瘦的时候?” 班凉无奈地道:“不然大人以为那廓是什么怪人,对如此痴肥之人痴迷?这些年,他带着淑娘四处寻医,想要治好她的病症,却一直无果。唉,真是天妒红颜,老天给了淑娘那般才貌双全的一切,为何要让她染上这怪疾……” 陈言越听越是惊奇,问道:“这么说,你和那廓其实并不是喜好与众不同,对胖子情有独钟?” 第1562章 当初真该把她收了 班凉震惊地看着他:“谁会对胖子情有独钟?你怎会觉得有人会对胖子情有独钟?难不成你竟然……” 又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喃喃道:“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这种人……” 陈言:“……” 直到这刻,他才知道这竟然是个误会! 那就合理多了。 不同的人审美可能有差异,但总归是在细节上的差异,不可能差异那么大,基本的审美标准还是统一的。 这么说来,那廓其实是想治好淑娘的病症,让她变回过去那个明艳动人的苗条小仙女? 陈言又追问了十几个问题,将班凉从初次见到淑娘开始的所有事都问了一遍,才算是大体了解了情况。 班凉初认识淑娘,是那廓娶了后者大概一个月左右。 当时淑娘就是整天病秧秧的模样,按陈言的理解,大概就约等于林黛玉,弱不禁风,行走吃力。 但说来也奇怪,只要吃东西,她的病症就会减弱。吃得越多,病症越轻。 不过后遗症也很明显,就是人在短短几个月里,从原本的纤细苗条变成了墩实圆润。 而且越到后来,她食量越大,渐至每日要吃下寻常人十来日的饭量,否则便又复病态。 那廓对她十分心疼,平时为免对她病体有影响,连睡觉都是分房睡,还四处寻找名医给她诊治。 然而却始终没有找到能治好她的郎中。 “那淑娘出嫁前可有这病症?”陈言沉吟片刻,问道。 “她出嫁前的事我也不知,那廓平时也从不谈她的出身来历。”班凉吃力地道。毕竟一直吊着,话说得多了,人就有些乏力。 “那她出嫁时多大年纪?”陈言再问道。 “十七岁。”班凉连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 “呵,十七岁之前貌美如花,十七岁后突发病症,非得贪食无数不可,变成了个球。”陈言双眼微眯,“此事你和那廓就没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班凉愣了一下。 “婚前正常,婚后生病,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这病,是因为出嫁造成的?”陈言分析道,“毕竟出嫁乃是人生大事,给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造成心理阴影而使其出现不正常的贪食,也不是不可能。” “啊?”班凉这下是真愣住了。 “贪食,有可能是因为‘不够’。哪方面不够呢?”陈言煞有介事地继续分析,“出嫁嘛,自然就要洞房。洞房嘛,自然就要男女交融。结果那廓这个新郎倌洞房夜‘不够’,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一种,所以导致新娘空虚匮乏,实属正常。” “等等,你说的不够难道是说……”班凉吃惊地看着他,“他的家伙太小了?!” “对不对你再听我给你分析,”陈言一副过来人的神情,“人说新婚燕尔,两口子刚成亲,是不是干柴烈火,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下床?然而那廓居然肯分房睡!表面上说是为了淑娘的病体着想,其实如果说他是因为自己家伙小而惭愧,怕丢面子而不敢跟新娘子再合体双修,也相当说得过去,对吧?” 班凉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这分析居然听着好像还有几分道理! “这一分房,淑娘就更空虚了,所以写诗勾引……” “行行行,你不用瞪眼,本官不说是她主动勾引便是。” “她写诗抒发感情,这总行了吧?” “然后‘不小心’让你这个青壮年男子看到,其实是希望你能填补她的空虚,结果你竟然不解风情!” “若你当时能如了她的愿,用自己的长处填补她的缺陷,说不定她病就好了!” 陈言越说越是起劲,感觉自己都不是在进行分析,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班凉一副脑子开始缺氧的神情,张大了嘴,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么些年,他真没想过要碰她! 仔细想想,陈言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难道,我当初真该悄悄把她给睡了……”他喃喃地道,脸色发白。 “可惜,当年纤细貌美的时候你不睡她,现在她肥成这样,你怕是连想睡她的念头都没了。”陈言啧啧地摇着头,“白白辜负了佳人,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牢室内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班凉那粗重的喘息声。 看着班凉那脸上表情跟吃了三斤翔似的,陈言心里暗乐,转身走了。 这分析对不对他不知道,但估计现在起直到死的那天,姓班的肯定都会后悔当初没睡了淑娘。 到了牢室外,魏川问道:“大人,您可探得想要的消息?” 陈言点头道:“算是有点头绪吧!你把淑娘放了,给她点银子,再暗中派人跟着她。这个事,没那么简单。” 原本他并没有太把淑娘这女人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班、那二人的奇怪癖好,但班凉的话让他有了不同的看法。 当局者迷,他这个旁观者却看出了疑点,哪有那么巧的事,成亲前没问题,成亲后就出事,搞得好像专门挑着这个时间点来犯病一样。 不过现在他也没空多去琢磨这事,等魏川派人盯梢有了结果再说。 现在嘛,他当务之急还是玄娲观的出家之行。 黄昏时分,陈言带着张大彪步行到了玄娲观外。 “就按原定计划,这几日你和兄弟们就在外围,若无紧急情况,又或者无本官召唤,不必入内。”陈言吩咐道。 “是。” 这次是到玄娲观“服刑”,带张大彪进去肯定不行,不过好在玄娲观内该没啥危险,加上彪子会带几个人在观外暗中监守,当无差错。 这里面唯一跟他有点过节的就是那观主。不过,他是奉旨来此,想来那观主也不敢太为难他,顶多有些小刁难,撑一撑也就过了。 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观门开启。 陈言连忙弃了张大彪,快步走过去,向开门的道姑行了个礼:“下官陈言,奉旨前来观中行事,请仙姑代禀。” 说着,将怀中的圣旨恭恭敬敬地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那道姑却没接,淡淡地道:“观主已知道此事,圣旨不必交付,请大人自行保管,随贫道来。” 第1563章 挑水 入了道观,陈言小心翼翼地跟在那道姑身后,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观主该怎么说几句好话,拉好关系。 哪知道他一路跟着到了后院,那道姑停在院门口,指着院内一口大水缸,道:“今儿入睡前,你先把这缸水打满罢。旁边是水桶,打水处是在观后两里外的一处水潭,顺着小道过去便是。”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陈言愣了一下,连忙挡住那道姑:“等等,仙姑,我尚未见到观主啊!” 那道姑平静地道:“你来观中之事,皇上已使人知会,观主吩咐,不必见她,就按入门新徒的待遇,先从杂务做起。” 陈言失声道:“但我是奉了皇上的圣旨来的,难道贵观主不先看看圣旨?!纵然不看圣旨,多少也该有个收徒的仪式吧?天子赐我入玄娲观,我代表的可是皇上!轻慢于我,观主她眼里还有皇上么!” 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那道姑却不见半点神情变化,面容平静,说道:“观主说,陈大人不配入我道门,肯让你入观三日做些杂务净你身心,已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了。” 陈言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这架子未免也忒大了,比他陈大人的架子还大了好几倍,连皇上的面子也敢打着折扣给。 “时辰不早了,请陈大人早些行事罢,不能满缸,不得入睡,这是观主之令。” “另外,不得偷奸耍懒,使些小聪明,否则立刻逐出观外。” “还有,观中都是女道,陈大人请一直呆在这院内,进出走旁边那后门,不可进入其余所在,否则立刻逐出。” “并且,观中所有规矩,请大人务必遵守,尤其是饮食,若敢有违,同样……” 她一句一句说到这,陈言已经忍不住了,截断她的话头:“逐出玄娲观是吧?我懂。但你好歹也该给我一本观中禁忌的册子吧?否则我如何知道哪些事违了道规?” 那道姑不紧不慢地道:“观主吩咐,悟道端在一个‘悟’字,若什么都要告诉你,你还算什么道门弟子?” 陈言算是明白了。 那观主根本不想让他呆在这! 所以故意不明说观中规矩,如此一来,他哪知道有哪些地方需要小心,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违了观中规矩,届时那死八婆就会把他逐出去! 可要命的是,唐韵要他呆在这三天,要是提前被逐出去,回头如何交待? 那道姑向他微微稽首,转身从院门而出。 陈言见她让院门大开着,心知必是观主吩咐的,故意留了门。若他敢随意过院门,立马给他定个坏了规矩的名头,让他滚出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看这后院。 简陋是简陋,但颇为整洁,显然平时是有在收拾的。 一共就三间屋子,一间是柴房,一间是厨室,一间锁着,想来里面该是杂物之类。 一个人也没有,他想也想得到,估计未来三天,这里面的重活儿都将是他陈某人的份内事,道内的仙姑们肯定也不会过来帮忙。 陈言走到那水缸前,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这缸要装满,怕不是得十几桶水才行! 他一次只能挑两桶,挑一次来回就得走四里地,而且山路肯定不及平地,加上他自己又久未干过粗活儿,跑一趟怕不是至少要一个时辰,要挑满整缸水至少六个时辰以上,挑完水天都亮了! 这对这里的道姑来说,平时有可能还是一项训练项目,类似的法子他纳抚营中也有。既是为了训练,强度自然不能低,陈言连一趟都不需要去试,就敢断定自己绝对撑不下来。 但…… 撑不下来也得撑,最好是累趴在路上,让唐韵晓得他为了她的圣旨牺牲这么大,回头就算是提前退观,她说不定也会因此而原谅他,撤回圣谕。 陈言一边想一边撩起袍摆束紧了衣衫,挑起水桶,悠悠地出了后门。 果然,后门外一条小道在夕阳下向着远处而去。 陈言哼起了小曲,慢慢地顺着小道而去。 对方打的主意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算是他体力槽完全不减的情况下,今晚也休想能挑得满,所以这水是肯定要挑到明天早上甚至更久的。 如此一来,他今晚就休想睡觉了,算是变着法子折磨他。 但,不挑满水不能睡觉,没规定水一定要啥时候挑满,更没规定他挑水的过程中累了不能休息。 一不小心休息得睡着了,这怪不得他吧…… 玄娲观位置不低,但仍不是山顶,观宇倚着后面超过二十丈高的山崖。 那小路一直顺着山崖而走,不等陈言走到地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弯新月渐渐升空。 不过饶是如此,光线也相当昏暗,路途晦暗不明。 好在小路一直顺着山边,山崖成了最好的参照物和栏杆,加上沿途也没有太茂密的林木遮挡,倒是不影响他行走。 唯一有点担心的是有没有野兽,不过陈言虽然别的没带,护身诸葛连弩一直带着,只要警惕些,倒也无碍。 不晓得走了多久,陈言忽地听到前方有水流哗哗声,精神一振。 难道到了? 不多时,前方一个约三四丈方圆的水潭出现。 借着月光,能看到水潭贴着山崖的那一侧,在崖壁上有一道小瀑倾泻而下,砸入水潭中,在轰隆的水击声中溅起层层水花。 陈言挑着水桶走近,把桶扔到一边,左右看了看。 水满则溢,水潭另一边边缘处形成了一条小溪,潭中的水不断向着山下淌去。 虽天色已晚,但积了一天的暑气还远没消去,加上陈言走了一路,早就出了一身的臭汗。此时见着水潭,他精神大振,脱了靴子,在潭边找了块大石坐下,两只脚泡进潭水里,顿时凉得他咝咝几声。 爽! 泡了片刻,一股憋不住的尿意涌了上来。 陈言看看周围,四下无人,又是晚上,还自带自动冲水,嗬,好一个天然厕所! 陈言咧嘴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出水口那,解开裤子,准备朝着向下淌去的小溪释放一股霸道水箭。 但就在这刻,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水潭。 释放在这小溪里,可以避免弄脏水潭,直接就被冲下山去。 但……为啥要避免弄脏水潭? 第1564章 这巧合 那观主一上来就给他下马威,他不能明着报复回去,还不兴悄摸摸“回报”一下吗?再说了,能尝到他陈大人的,那是大大的福分! 陈言一转身,对着水潭,瞬间打开水龙头。 下一刻,身下所尿之处哗啦一声,一张脸蛋从水里破水而出,月辉下有如出水芙蓉一般。 只可惜这张脸蛋出来得不是时候,被水流直接冲在脸上,把她本来连续而充满杀意的话截得断断续续。 陈言一下愣住了。 这水下的脸……原来不是他想象的吗?!竟然真有个人! “咕咕……你……赶紧让开……” 那脸蛋的主人见他愣住了,一直没有走开或者“收水”的意思,又气又羞又急。 同时一个念头闪过。 这家伙到底憋了多久,这么大一泡…… 好一会儿,水声才算结束。 那女子气急交加,抬手抹脸,恨不得把面皮都给撕下来。 自己冰清玉洁,竟然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羞辱! “你……你!”她怒火冲天,几欲呕血,想要叱骂,却一下愣住了。 陈言已经借着月辉看清她的脸,懵在那。 卧槽! 竟然是她! 她怎会这个时间点藏在水中? 完了完了,竟然直接给她来了一波贴面输出,那自己岂不是更加完蛋! 可以预料,一波狂风骤雨般的臭骂已呼之欲出…… 陈言呆了片刻,突然觉得不对劲。 咦?她怎没骂自己? 仔细一看,他又懵住了。 那女子一脸懵逼地望着他还没没收回裤子里的家伙,被点穴一样一动不动。 月辉倾洒,在水潭上铺出一层银毯。 不远处,小瀑布顺崖而下,倾砸出大量水花。 轻风徐过,一派怡人夜下山潭之景。 唯一与这天地美景不相符的,就是潭边水上水下的两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子终于如梦方醒,尖叫一声,猛地推了陈言一把。 但她是在下面,这一推没法推到陈言的身体把他推开,只能推到他的小腿。陈言猝不及防,登时失衡向前跌扑下去,惊呼声中照着那女子就砸了下去! “啊!”那女子瞬间色变,身在水中,根本没办法躲闪,只见陈言身体泰山压顶一样迅速迫近。 扑通! 陈言砸进水里,把那女子直接压到了水底下。 那女子其实擅于憋气之术,之前便是一直憋着气息在水下躲了半晌,可这会儿惊慌之下根本来不及憋气,被压到水下后嘴里直接吞了半口水。 她大骇下条件反射的张大了最,一边伸手往上推、对抗陈言压下来的重量 下一刻,他脑子里轰然一响。 这是?! 陈言根本没留意,掉进水里后便挣扎起来,借着身下女子的推力挣回潭边,攀住了边缘处的大石头,这才松了口气。 “咦?” 他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只见那女子一动不动。 下一瞬,他突然反应过来,一声惊呼爆了出来:“我勒个……” 粗口还没爆完,那女子突然慢慢从他身上脱离下来,一动不动地沉向水下。 陈言大惊,连忙双腿一夹,把她夹住,只觉她原本应该比较柔软些的身子,竟僵硬如铁,死了一般! 陈言这一惊非同小可,拼尽全力把她从水下拉了上来,豁出老命把她推上了潭岸,然后自己才翻上了岸,忙不迭地把裤子收拾妥当。 再一看她,双眼圆睁,呼吸却像停了,那小嘴保持着圆张之势,手足四肢尽皆像定格一般一动不动。 这压水里也没多会儿功夫,不至于就死这么透了吧?! 陈言哪敢怠慢,摸了摸鼻息,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只好俯身探到她心口处,仔细听了听。 还好,心跳虽然缓慢,但仍然在有力地跳动着。 陈言松了口气,人原来还活着,只是不知为何僵住了。 他正要直起身子,忽地心中一动,顿了一顿。 虽然身子是僵住了,但还是有些部分是柔软的…… 不过真奇怪,她怎会僵成这样?就像是遭受了灭顶之灾般的打击后的反应。 难道是因为刚才她…… 陈言心里正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忽地听到她原本缓慢的心跳开始加速,心中一惊,连忙直起身来,一脸关切:“观主,您没事吧?” 那女子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玄娲观观主! 她猛地挣起半身,重重地咳了几下,吐出几口潭水来,然后扶着地,慢慢转头看向他。 “你……你……” 她看着陈言,嘴唇轻颤,几个你字出口,每个字都抖得打摆子一般。 她自幼入观,几乎从未到外面去过,一心只求修道,男人都见得极少,更别说什么看到男人的私隐之地。 可方才,她冰清玉洁的身子,竟然被那家伙给玷污了! 那一瞬,她只觉整个天地都像崩塌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言忽地心生异感。 之前初见她时,感觉她和太后年纪差不多,加上老是绷着脸,以及那身朴素的道姑打扮颇为减分,他一直没太留意她的长相模样。 此刻被水一泡,她发髻都散了,一头青丝贴粘在身上,带着让她满身湿透的潭水,透出一种柔弱的美丽。 再映着朦胧月辉,恍惚间竟有种出尘的美感。 而且,她年纪似乎也没那么大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打扮的缘故,自己之前把她看老了? 他正恍神间,忽见她抬起手来,朝着他一耳光搧了过来。 只是刚溺了会儿水,身子力量没完全恢复,这一耳光打得相当慢。陈言条件反射地向后一仰,轻松避过。 “观主你打我做什么!”陈言错愕道。 “你……禽兽……不如!”观主带着哭腔从地上挣起身来,叫道,“我要杀了你!” 第1565章 观主发疯了! 陈言感觉自己像窦娥一样冤。 什么啊! 明明是她藏在潭水下,才导致后来的一切,而且也不是他故意把下面塞进她嘴里的,他倒向水里还是因为对方推他,现在她竟然好意思骂她禽兽不如? 只能说,女人的无理取闹真的是天性,不管这个女人是俗家之人还是出家之人!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观主像失了魂一样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踉踉跄跄朝他扑来。 陈言大骇,这要动起手来,他哪可能是这种长年练武之人的对手? 他当然不可能任由她杀,好在她显然身上没有带着兵器,空手扑来想掐他脖子。陈言哪敢让她抓着,连滚带爬逃开,转身就跑。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观主哆嗦着朝他追来,但情绪激动下脚步踉跄,速度远不如平时,追着追着反而有点被拉开了距离。 陈言边跑边转头看,见双方距离已经拉远到三丈之外,这才松了口气,心思转动起来。 发生了这事,玄娲观肯定不能回了,只好直接离开,去跟张大彪会合先。 唉,没想到一来就出了这种没法挽回补救之事,只好硬着头皮回去向唐韵禀报。 但他想都想得到,没人会相信他不是有意猥亵那观主,唐韵更不例外,只怕还会把惩罚加重。 陈言正愁眉苦脸地想着,蓦地身后传来破空声。 呼! 他愕然转头,什么也没看清,右膝弯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哎哟!” 他一声痛叫,翻跌在地,摔得疼痛也就罢了,要命的是右膝弯竟酸痛难耐,一时挣不起来! 他刚在猜必是那观主扔了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过来,却听急促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他一惊转头,只见两名道姑从右侧的小树林内奔出,其中之一叫道:“观主,我等截下他了!是要抓还是要杀?”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动手的是这俩! 他心中暗惊,反手摸上腰后的弩套。 这俩要是真要杀了他,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观主嘶叫声:“滚开!谁都不准动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两名道姑刚跑到陈言跟前,不由一愣。 陈言虽惊却喜,趁两女愣神的功夫,扶着崖壁爬了起来,顺着崖边一瘸一拐地向前继续逃。 看来那观主已经气炸了心,不过正好,省得这些道姑来帮她忙,也免得他不得不动手。 两名道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我我看你,虽见陈言继续跑,却慑于观主之令不敢动手拦阻,唯有站在旁边,一脸懵逼地看着追逃的两人。 逃的固然没法快,因为膝弯的疼痛只能扶着崖边而行,追的也是神情大异寻常,浑身激动到颤抖不已,跑也不跑不起来,只能一脚高一脚低地追在后面。 一时间,两人居然形成了均势,既追不近也拉不远,保持着约两丈许的距离向前移动。 “怎么办?”其中一名道姑低声道。 “先跟着,看看情况再说。”另一名道姑也低声道。 一个时辰后。 陈言气喘吁吁地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就是玄娲观,五六个道姑从观内后院的后门处迎了出来。 其中之一,赫然正是昙贞仙姑。 “怎么回……”她吃惊地叫道。 “我要杀了他!”观主在后面哆嗦着尖叫,脸涨得鲜红,“谁也不准插手!” “呃……”昙贞仙姑也懵住了,看着她那一身模样。 头发凌乱,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神情带着一股崩溃感,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颤抖的,情绪显然在极度激动之中。 这画面怎么感觉这么古怪。 就像一个刚被暴徒施暴后精神失常的女子……到底二人发生了什么? 但她也清楚观主的脾气,真要插手,搞不好后者会直接拔剑连她一起捅了,无奈之下,只好让到一边。 不过她已察觉陈言有意不进玄娲观、想绕着走,让开时站到了他的路途上,挡着了他的去路。 如她所料,陈言本来是顺着玄娲观外墙绕向前面,去跟张大彪会合。 但她这么一挡,陈言没了绕过去的路,只好一头钻进后院的后门,拼命朝着前院奔去。 只要到了前院,和张大彪会合,就算是观主改变主意、叫齐了全观的道姑来杀他,他也能脱身! 哪知道他刚跑到中院,一群道姑出来,把通往前院的门给堵了个死,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让让!让让!”陈言叫道。 “陈大人,观主有事与你相谈,你跑什么?”其中一个道姑面无表情地道,伸手一推,把陈言推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这道姑力气忒大! “什么相谈,你没听她喊吗?她要杀了我!”陈言急了。 “观主若是要杀你,想来是你干了什么非死不可之事吧,那更不能让你离开了。”那道姑毫不客气地道。 陈言听到后面脚步声跨进了中院,晓得是那观主追进来了,更是大急,眼见过不去前院,只好一转身,朝着中院的另一边侧门跑去。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身后念咒一般传来那观主巫婆一般的声音,吓得陈言更是加快速度。 好在膝弯的疼痛感减弱不少,虽然疲累不堪,但速度反而越跑越快。侧门没道姑守着,他一头钻了过去,眼前已是从没走过的所在,相当陌生。 陈言无暇多想,见门就钻,三转两绕,却没找着通往前院的其它门户,钻了几个院子自己都纳闷起来。 这玄娲观从外面看起来并不大啊,怎么钻了好几个院子还没钻到底? “我要杀了你!” 身后阴魂不散的声音越来越近,陈言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观主不知道从哪提了把剑出来拎在手里,好像就是昨儿指过他的那把! 看来是哪个多事的道姑把剑给她拿了过来,再找不着出路,就完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又钻了一个院,突然一震。 前面没门了! 脚步声和我要杀了你声从身后追魂般而来,陈言一咬牙,瞧准右边一个房门没关的屋子,一头钻了进去,还反手将房门关上,闩死。 第1566章 隐身之法 但这只能起个拖延作用,事到如今,已不容他再犹豫,陈言沉住了气,反手将诸葛连弩摸了出来,转头正想找个掩体,突然一愣。 这是间单屋,正对着房门的本来应该是一堵墙,但此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山洞,往里面而去是一条幽暗的通道,两侧洞壁上每隔一段就点着一盏油灯。 陈言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 没错,不是幻觉,不是墙,是个山洞! 这什么奇葩道观,屋子里居然还有个山洞?等等,山洞?墙面就算是破开,也顶多出现个墙洞,可以通往观外或者另一个院子之类,怎会出现山洞? 他呆了片刻,突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这玄娲观有一侧是靠着山崖崖壁! 想来这里便是靠着崖壁的那边,被人挖了个洞在这。 蓬! 踹门声突然响起。 陈言一惊回头,只见那门已经被踹得半开,外面那观主杀气腾腾,又是一脚踹来。 蓬然又是一声,房门被踹开了三分之二。 “啊,那家伙怎会跑这来了,里面是……”外面传来惊呼声。 后面的听不到了,皆因陈言已经转身就跑,钻进了那山洞。 反击始终是最后一招,能逃就要先逃!尽可能在没有发生伤亡的情况下逃离这里才是正道,不然回头他跟唐韵没法解释! 往里跑了一会儿,陈言越跑越是心中惊异。 这地方还真是别有洞天! 他感觉自己都跑了得有二三十丈了,居然还没跑到底! 要知道在山崖上挖洞不易,而且这洞的通道还这么宽敞,足够三四个人并行奔跑的,其工程量相当惊人! 但一个道观,往山体里挖这么深干啥? 通道并不直,每隔一会儿就会拐个弯,好在空气没啥影响,沿途的油灯虽然黯淡,但还是亮着,显然通风还行,不必担心窒息。 后面的脚步声一直有传来,陈言不敢稍停,跑了估计至少有四五十丈的距离后,前面忽然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大大的洞窟。 陈言惊异地奔入那洞窟,环目四扫,那里面竟是个长宽超过三丈、高度超过一丈的大空间,内中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木箱。 而在洞壁上,还凿了十几个小格间一样的小洞,有些里面摆着东西,有些里面则是空的。 这个洞窟,以现今的工程技术水平,只怕没个三五年挖不出来! 而且,不是一两个人能办不到,没个几十人的工匠团队休想能办到。 可这样的所在,就他所知,只有军事意义,对于修道者或者普通人根本没有实用价值,挖来做甚? “此地乃是百多年前所掘,我等只是坐享其成,拿来使用罢了。” 一个苍老的女声忽然传来。 陈言一惊,转头又四处找了找,硬是没找着说话之人。 刚才他就特意留意过,这洞窟里没人影,那声音从哪来的? 难道这里还有一眼看不到的暗洞? “陈大人不必惊慌,这天下最不可能伤害陈大人的人中,贫道算是一个。” 那苍老女声再次响起。 “你认识本官?” 陈言一边警惕,一边试探着问道。 “未曾见过本尊,但见过画像。毕竟如今大周第一红人,贫道怎能不知?” 那苍老女声再道。 “原来如此,不知道仙姑是何人?” 陈言一边问,一边转头看向进来的入口,心中暗异。 后面那观主追来的脚步声和她那索魂般的“我要杀了你”都已消失不见。 这进来就一条路,她总不能追丢了吧,唯一可能,是她自己停了下来。 “贫道道号昙明,不知大人为何来此?此地隐秘,乃是我玄娲观不告外人的所在,按说大人该不知道此处才是。” 那苍老女声反问道。 “咳,机缘吧。”陈言有点尴尬地道。 这个事他都不知道如何解释好,总不能告诉对方,玄娲观的观主因为误“食”他的家伙,现在恼羞成怒追杀他,导致他仓皇逃窜至此吧? “机缘乃是佛家的说法,我道家不讲机缘,只讲本心。大人来此,想来必是因为有心了。”那苍老女声说道。 陈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那声音听着其实慈祥温和,但不知为何,他总有股冷淡之感。 对方像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在对着一件死物说话般。 “我来这其实是巧合,确实不是有心而来。”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抬步,在四下寻找起来。 “是么?有时候,纵然是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心。”那苍老女声淡淡地道。 陈言给整笑了。 这都什么无厘头式逻辑,解释不了就往哲学或者神学扯是吧? “仙姑该是观中前辈吧?而且还居于这种秘地,想来地位不低。”他试探道。 “玄娲观乃世外之地,俗家那些身份地位又或权势,在这均无用处,更无高低之别。”那苍老女声说道。 “这话恕下官不能赞同,若真无高低之分,那贵观还设观主做什么?”陈言随口道。 “观主也并不高于道众,只是主持此地的职务。”苍老女声显然不是头一回听到这种问题,答得顺溜之极。 “不高于道众,但道众却得向她恭敬行礼,还得听她之令行事?”陈言撇撇嘴。 “此非规矩,众道者这般,乃因顺从本心之意。”那苍老女声悠悠地道。 “本心?意思就是她们都是打心底里敬佩观主,所以才甘愿执下礼,以她为尊?”陈言错愕道。 “然也。”那苍老女声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陈言嘴撇得都快从脸上掉下来了。 这种洗脑言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当然不排除对方其实是用来给她自己洗脑,让她自认为这观内没有上下之别。 不过奇怪的是,他一边说一边绕,这会儿已经把这洞窟绕了一圈,硬是没找着那道姑的身影,大感奇怪。 总不能这世上真有隐身之法吧? “陈大人在找什么?”那苍老女声忽然问道。 “在找前辈法身。”陈言镇定地道。反正找不到,不如索性直接问。 “贫道久已不与人相见,纵然本观弟子,也是如此。”那苍老女声缓缓说道,“大人不必费力了。” 第1567章 您不觉得臭么? “找着了!” 陈言突然一声大叫,一个箭步扑到一个木箱子前,猛地抓着箱顶上的盖板向上一掀。 盖板登时被掀开,露出内中之物。 赫然是个面容枯瘦的老道姑! 那老道姑抬眼看向他,竟不露半点惊愕之色,只道:“陈大人何必这么执着?” 陈言咧嘴一笑:“如仙姑所言,顺从本心尔。不过下官倒是有点好奇,您这外面宽敞明亮的所在不待,非把自己关在这木箱子里,这是为何?” 方才他故意一直和她说话,就是在探她的准确位置。原本他初见这里的木箱时,还以为里面装的都是些器物,却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装在里面。 修道的他见得不少,青山县外来的人口里面少说也有几大百,但像这样修道的他还真是头回见到。 “凡世俗尘,纷扰太多。贫道定力不足,难避尘世外魔之扰,便只能求诸外物之助,以此悟道箱隔绝邪魔,追寻本心。”老道姑平静地道,声音仍是那么温和,面容和眼神均透出一股罕见的宁和。 陈言心生异觉。 这叫昙明的老道姑,和唐韵那个师父昙贞,都是那种特镇定的态度,像是看到任何东西都不会萦扰于心。 但昙贞看东西总像是在看死物,目光平静中透着死气沉沉,而这个老道姑则有股宁静祥和之感。 看她年纪,似乎在六十以上,面皮干枯,皱纹倒是不算多。估计是阳光见得少,肤色白得有些惊人,而且整个人瘦得不像话,乍一看去,有点像骷髅。 “仙姑谦虚了,我突然窜了过来掀开您的盖子,您竟不露半点惊惶之色,这定力已经是当世罕见了吧。”陈言一边打量她一边说道。 “大人赞谬了,但也误会了,贫道所说的定力不足,非对这些,乃是对‘情’。”昙明老道姑温声说道,“事事关情,物物关情,那是贫道至今未能割舍也无从抗拒的‘邪魔’。” “原来如此,倒也有些道理。”陈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不修道,但只要是人,就脱不出人具备的一种特质,那就是深嵌在基因里的繁衍本能。 所有感情,可说都是由这本能衍生而来,因此与人的本性结合得非常牢实,极难打碎。 不说亲情这种先天血缘而来、几乎将相关者融为一体的开挂级羁绊,光是男男女女之间的爱情,这后天而来、却仍然与繁衍二字息息相关的情类,就已经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钱可以舍,权可以抛,唯有“情”,是想抛舍也没法抛舍,对于那些想要断绝一切的虔诚修道者来说,确实是难如登天。 “大人真能明白贫道之意?”昙明老道姑问道,“大凡俗世之人,听闻此语,总归不屑,多以为金钱权势,方是世间真谛。尤其……”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尤其下官名声在外,贪财好色,沉迷世俗之物中?所以常理而论,下官更该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对情之一字应该格外看不上,对吧?”陈言嘿嘿一笑,“仙姑可以明说,比这更狠的骂语下官也听得多了,没事的。” “大人直言不讳,倒是真性情。”昙明老道姑说道。 “直言不讳,乃因对着仙姑没有说谎和绕圈子的必要。”陈言轻松地道,“若仙姑是下官必须谨慎对待的人物,那自然从我这嘴里说出的话就不是这样的了。” “料不到贫道活了大半世,行将就木,竟遇得大人这样一个有趣的人物。”昙明老道姑不紧不慢地道,“平素贫道不爱与人言谈,但与大人寥寥数语,竟让贫道生出愿与大人彻夜长谈之感。” “这就免了,下官晚上还是喜欢睡觉。”陈言摆摆手,“不过下官有件事忍不住要问一问,请仙姑见谅。” “大人话尚未出口,贫道已经在好奇大人会问出什么话来。”昙明老道姑看着他,“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有过这种感觉,请大人但问无妨。” 陈言留意她神情,这老道姑嘴里说着期待,可脸上表情却没半点期待之意,真不知道是真期待还是假期待。 他轻咳一声,抬手在鼻端轻轻扇了扇风,说道:“仙姑在这箱子里不知道待了几日?” 昙明老道姑毫不犹豫地道:“过去数年,贫道离开这箱子的时候合计不超过三日。最近一次离开,已至少是九个月前的事了。” 陈言恍然道:“难怪难怪,那请问仙姑,您不觉得臭么?” 昙明老道姑反问:“何臭之有?” 陈言皱起鼻头:“这箱盖一打开,下官就嗅到一股古怪的臭味。您不出箱,想来也不洗身,更不会更换衣衫,身上所积之味可想而知。再者,您老虽然是要修道求仙,可现在总归不是,还是得吃喝拉撒不是?这个五谷杂粮的轮回,想来也是在这箱内办完,那气味儿,啧啧……” 昙明老道姑沉默下来。 陈言兀自说个不停:“说起此事,下官有些好奇,您这吃喝二字好说,但拉撒定然需要器物盛装吧?可我好像没见着便壶之类的物事……”一边说,一边朝着箱子里张望。 这箱子乃是方形,约三尺的长宽高,一眼就能看尽里面的东西,除了她之外,确实啥也没见着。 良久,昙明老道姑才道:“大人的问题,确是与众不同。实不相瞒,此间并没有便溺的器物。” 陈言讶道:“那仙姑您是如何……” 昙明老道姑终于抬手,抓着箱子边缘,慢慢地站了起来,露出下面方才所盘坐之地。 陈言愣了一下。 她所坐的地方原来不是实地,而是一块铁板。 她吃力地弯下腰,将铁板给掀了起来。 刹那间,一股浓臭扑鼻而来! 陈言大惊捂鼻,只见铁板下面原来是个深坑,黑黑地看不到深处是啥状况,但光凭这气味他就已经明白过来。 这下面,是个茅坑! “让大人见笑了,为图专心修道,减少外魔侵袭,贫道在这下面挖了一个坑洞。便溺之物,便入此内。”昙明老道姑慢慢悠悠地说道。 第1568章 观主的恩师 哪怕是跟一个男子说这种羞耻私隐之事,她神情仍是那么淡漠,不见一点波动。 陈言已经控制不住地退开几步,皱着脸道:“下官明白了,请仙姑赶紧给盖上吧。”难怪方才他闻着并不强烈,原来是有铁板封口。只是想不到居然有人为了修道做到这种程度,倒也稀奇。 昙明老道姑刚刚依言重新盖上,正要坐回去,入口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弟子青芮求见师父。” 陈言一惊,飞快转头看向入口,只见那观主正站在入口处狠狠瞪着自己,手上的长剑剑尖指地,微微颤抖。 卧槽,她追上来了! 等等,她怎不直接杀上来,反而在那先禀报了一声? 而且,她方才叫昙明老道姑啥?师父?! 昙明老道姑看了她一眼,说道:“来这做甚?” 观主咬牙切齿地道:“弟子前来,诛杀此淫贼!” 陈言见她气成这样也不敢贸然进来,心中大奇,同时暗松口气。他忙道:“观主这话下官不敢赞同,淫贼者需有淫行,我做了什么淫行,令观主想要杀了下官?” 观主怒道:“你方才把我……” 话到嘴边,脸蛋涨得通红,但却没有说出后半句来。 那事也太羞耻了! 哪怕是面对着师父,她也没法说出口! 陈言何其敏锐,立刻反应过来,故意追着道:“下官究竟对您做了什么?我怎一点也不知道?观主,还请您细细说明。” 观主气得浑身发抖,但手中长剑始终没有举起来,也没有跨入洞窟内。 昙明老道姑凝视着她,忽然慢慢开口:“你的道心,可还安稳?” 简单的一句,却让那观主身子一震。 昙明老道姑再没多说,只道:“回去吧。” 观主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礼,退后数步,这才转身离开。 期间再没看陈言半眼。 陈言看傻了眼。 不是吧?! 就这么简单? 昙明老道姑慢慢坐回地上,轻轻阖上双眼,说道:“陈大人可以回去了。” 陈言惊道:“这,我要出去,观主万一盛怒之下把我杀了……” 昙明老道姑淡淡地道:“陈大人做了什么会让她杀你之事吗?” 陈言断然否认:“这自然没有。” 昙明老道姑平静地道:“既是如此,大人怕什么呢?青芮乃是知事理、明是非的道者,不会滥杀的。” 陈言苦着脸道:“可方才仙姑也看到了,她非咬定我做了坏事,但那只是个误会啊!” 昙明老道姑说道:“无论是否误会,她均不会再杀你。” 陈言哪可能轻易信她,道:“虽说仙姑您是观主她的师父,但人情绪一上来,难免冲动,别说师父,就算是亲娘的话她都不一定还记得。尤其是观主那脾气您也知道,跟个油灯似的,一点就燃……” 昙明老道姑温声说道:“她不会的。” 陈言摇头道:“这事可不能赌,总而言之,没把握我可不会离开这,吃喝拉撒都在这洞窟内陪着您老人家了!除非,您能想个招,让她想杀我时,可以让她可以冷静下来。” 昙明老道姑再次睁开眼来,看他片刻,道:“陈大人真是名不虚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罢,你拿着这件物事,若她想杀你时,便将它拿出来。” 说着,抬手将发髻上的一根簪子拔了出来,递了过去。 簪子一出,她原本扎得好好的一头半白长发顿时散落下来。 陈言将信将疑地接过,道:“就这么一根发簪,能震得住她?” 昙明老道姑神色自若地道:“贫道的簪子,她认得。” 陈言抬头看看她:“但仙姑没了发簪,这头发……” 昙明老道姑重新合上双眼:“每隔日均会有人进来为贫道送食,届时让她们再送一枝新发簪便是。大人,请罢。” 陈言露齿一笑:“那就多谢仙姑了,下官这就离开。” 说完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停下来,转头道:“最后容下官多问一个问题,仙姑与我素不相识,如此容易便相信下官的话,不怕下官撒谎么?” 昙明老道姑并不睁眼,道:“青芮虽然性子猛烈,但一向有其分寸,不会肆意造杀。她会这般追杀大人来此,可知大人与她之间,必有些过分之事。” 陈言愕然道:“那仙姑为何还要帮我?” 昙明老道姑继续道:“因为贫道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均非大人有意而为。大人既被皇上罚至本观,自然清楚此观与皇上的关系。以贫道对大人的了解,想来你绝非那种因小失大之人,明白若在这观中做出淫贼之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种事大人是不会去做的。既非这种事,那你与青芮之间的过节便非不可周旋。” 陈言不禁暗服,这老道姑别看足不出箱,可脑子却相当清醒,不是个寻常人。 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回到那屋子里,陈言还没踏出去,就看到观主正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那把长剑横放在椅边的小桌上。 她已经简单整理了衣衫,还将一头青丝束好扎起,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威严,不过又少了几分姿色。 看到陈言时,她脸上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浅晕渐起,眼中厉色再现。 陈言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的簪子当护身符一样递出去,叫道:“动手之前,请观主先想清楚!” 观主冷冷道:“可笑!你以为就凭一根发簪,便可与我三尺青锋相斗?” 陈言一愣,忙道:“你看清楚,这根簪子可不同!” 观主寒声道:“少在那故弄玄虚,一根发簪而已,有何不同之处?” 陈言强笑道:“这簪子乃是尊师所用,难道你看不出来?” 观主莫名其妙地道:“这不废话?本观道者所用发簪均是自己削制,外观上大同小异,谁看得出那是不是师父所用?” 陈言愣了一下,看看那簪子,又侧头看看她头发上的那簪子,果然款式几乎一样。 他瞬间反应过来,色变道:“好你个老太婆,竟然骗我!” 第1569章 真言道法 这刻他已经明白,估计是那老道姑不胜其烦,所以故意胡扯了个什么见簪如见她,其实就是敷衍一下,让他相信后好早点离开! 观主怒道:“你叫谁老太婆!” 陈言吓得朝退退了两步,惊道:“不是说你,是说你师父!” 观主霍然起身,大怒道:“你辱我也就罢了,竟还敢辱我恩师!” 陈言辩解道:“她骗我在先!” 观主更是怒不可遏:“我师父一生从不说谎,绝不可能骗你!” 陈言把那簪子举在面前,叫道:“她说你见到这簪子就知道是她的,这分明是假话!” 观主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起长剑:“还敢胡言!分明是你不知从哪偷来一根发簪,就想污蔑我师父!” 陈言有口难辩,这女人对那老太婆显然深信不疑,说什么都没用。他正想转身往回跑时,观主几个箭步,竟比他快了三分,抢先一步抢到通道内侧,将他拦住,怒喝道:“你跑什么!” 陈言心叫不妙,这女人冷静下来后,完全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显出练武之人对他这种普通人的优势,速度完全压制住了他。 他立刻反手摸向腰后弩套,正要把诸葛连弩掏出来,观主却放低了长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气,道:“我又不杀你,你跑什么?但潭边之事,我要你彻底忘掉,绝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陈言手停在弩套上,错愕道:“不透露没问题,但我怎知道你不是为了诓我放松警惕,才故意这么说的?” 观主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修的乃是真言道法,绝不撒谎,既说是不杀你,自然不会杀你!再者,要杀你何虚多事?你一普通之人,岂挡得我一剑?” 陈言奇道:“真言道法是啥?” 观主压着火气,道:“永生只吐真言,若说半句谎话,便会道行尽毁。” 陈言失笑道:“这未免太……” 话到一半,见她怒然再起,赶紧闭嘴。 不过心里免不了一番嘀咕,什么真言道法,什么一生不能说谎,她真要说了谎,别人也未必看得出来吧。 不过修道这个事,本身就是唯心主义,又是她的终身信仰,而对方现在又有冷静下来的意思,他自然能不说就不说,免得又把事情闹大。 观主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别过头去,道:“你擅闯玄娲窟,此事我可暂不追究。但若再敢擅来此地,下次便须依观规处置!” 陈言好奇道:“这地方似也没什么好机密的,为何列为禁地?” 观主板着脸道:“我师父说这里是禁地,便是禁地,你一个新入观的晚辈弟子,没有质问的资格!” 陈言大觉没趣,道:“那至少观主得告诉我,方才为何藏身在水潭内等着偷袭我吧?” 对方显然不可能是在那沐浴,因为她身上一直穿着道袍。 失足落水更不可能,她分明是有意隐藏身形,直到被他一通隔水“袭击”才大惊下出了水。 观主一震,张口想要说话。 陈言抢了一句:“记着观主修的是真言道法,不能说谎哦。” 观主恼怒道:“我本来便不准备说谎!” 陈言喜道:“那我洗耳恭听。” 观主干脆地道:“我不想说。” 陈言一呆:“等等,你不是说你不能撒谎吗?” 观主翻了一记白眼:“以诈言相欺,乃是撒谎;但我连说也没说,谈何撒谎?” 陈言没想到她来这一招,逻辑上倒是说得通,但这跟耍无赖有啥区别? 他眼珠一转,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藏身在那处,乃是想要觊觎下官美色,暗中偷窥,对么?” 观主大怒道:“你胡说八道!我乃修道之人,岂还有什么贪色之念!而且,你是男子,又不是女子,何来美色可言?” 陈言一挺胸:“色之一道,因人而宜。对男子来说,美色便是女子;对女子来说,美色便是男子。观主若非觊觎下官美色,那为何不仅窥视我之私隐,更以檀口吞吐之?分明是情难自禁,故而藏于暗处,伺机欲要对我施暴!” 观主整张脸蛋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叫道:“谁谁谁吞吐了!” 陈言嬉皮笑脸地道:“有没有吞?有没有吐?都有,那我这话有啥错?别狡辩了,你不敢说出真相,必是因此。观主可放心,我理解的,毕竟您修道多年,禁欲过久,如昨儿我所言,禁得越久,便越是想要嘛……” 观主又气又羞,眼前一阵发黑,脱口道:“根本不是!我藏在那里,是等着看你出错,好将你逐出玄娲观!”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陈言好笑地看着她。 她这个性子最大的坏处,就是沉不住气,一激就吐了真话,跟他猜测的也差不多。 真不知道她凭啥当上这观主的,这定性比之昙贞道姑都差得远。 观主也醒悟过来,晓得自己是中了陈言的激将计,不由一跺脚,怒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我身为观主,督察观中弟子言行乃是本职,而你是新来的弟子,更该多加留意!” 陈言莞尔道:“是是是,观主说得没错。不过事已至此,下官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潭边的事,我可以不说,但您也不能再为难于我。” 观主难以置信地道:“你竟然……威胁我?!”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这是合作,双赢。您的秘密被守住,而下官也可安然过完这三日。” 观主气得胸脯不断起伏,狠狠瞪着他,没有说话。 陈言是不怕她不听话,加重了语气道:“观主,您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吧?” 观主猛地一跺脚,怒道:“我岂会受你胁迫!” 大步从陈言身边而过,竟直接开了房门,踏了出去。 陈言心生不妙之感,连忙跟出了屋子,只见外面守着十几个道姑。方才陈言和观主先后冲进这屋子后,她们均不敢进入,只能守在外面等着。 观主走到众人之前,喝道:“你等不是疑惑方才发生何事吗?听清楚了!我方才在水潭那边,吞入了陈言的私物!” 第1570章 离谱的定力 刹那间,整座院子都安静下来。 陈言傻了眼,停步在她身后两步外。 卧槽卧槽卧槽! 她居然说了出来! 这女人什么毛病,这么羞耻的事正常人都唯恐被人知晓,她竟然主动向这么多人坦白! 良久,昙贞才迟疑着道:“观主,您所说的‘私物’,指的是……” 观主一咬牙,虽然脸蛋已被红晕染透,却仍道:“腹下三寸,行房之物,够清楚了吗?” 陈言头皮发麻地扫视着众道姑。 然而出乎他意料,所有人均是虽初闻时微微一愣,但随即神情便恢复了正常。 仿佛听到的不是吞入男子之物,而是吃了个饼子啥的。 陈言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这都什么离离原上谱的定力! 没人嘲讽,没人笑话,也没人震惊,这些道姑真是活人? “难怪观主会那般动怒,请问观主,此事可是陈大人有意而为之?”昙贞不温不火地开了口,“若是,我可作主,就地击杀之,日后自有我向皇上禀报便是。” 陈言大惊,向后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 坏了! “不,当时乃是如此。”观主却道,将当时情景大致说了一通,竟无半点谎言。 陈言听得一脸懵逼。 她这个“真言道法”有点意思,居然真的只说真话? 但心中也隐隐猜到她为何要这么做,暗叫糟糕。 这女人为了不被他胁迫,竟肯说出这件她本来觉得极为耻辱之事。反过来说,她会说出来,就表示她已经准备好要狠狠折磨他一番! 听完之后,昙贞仙姑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非陈大人的过错了。” 观主大声道:“此事确非他之过错,但对我而言,仍是极大的羞辱,故而失控,追杀于他。如今此事已然解释清楚,就此作罢。” 众道姑齐齐行礼,齐声道:“是。” 陈言一下懵住了,愣愣地看着那观主。 本以为她说出这件羞耻之事,是不想受他胁迫,事后必会好好整治他,结果她居然“就此作罢”? 观主顿了顿,再道:“但往潭内抛洒污物,理当受罚!昙贞师叔,请问该当如何处罚?” 陈言神经一紧,他没看错这女人,她果然来了! 昙贞沉吟片刻,道:“观中无此先例,也无观规,怕是只能徇心而罚。” 观主点头道:“师叔所言有理,本应由我来定,但我乃当事之人,行事难免偏颇,只好请师叔定一定了。” 陈言有种在坐过山车的感觉,惊喜之极。 本来以为她要给他收拾波大的,没想到居然是把这事交给昙贞来处理,后者乃是唐韵的师父,肯定不可能太为难他! “依我之见,不如罚他将潭内污物清理干净吧。”昙贞想了想,说出一句。 众道姑纷纷称是。 观主双眸微亮,道:“言之有理,便依此罚罢!”说着,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却愣住了,一脑门子问号闪过。 清理干净? 那虽是水潭,但可是活水潭,有进有出,咋清理? 更何况,他弄在里面的乃是液体,怎知道是否已经清理干净? 昙贞这提议,似乎不是什么重罚,但细细想来时,又艰难之极。 不过眼珠一转,他已计上心来,欣然道:“我甘受此罚!” 他这反应让观主相当意外,她同意昙贞的建议,乃因此事想也知道,难如登天,可陈言显然不是蠢人,怎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蹙眉道:“但你在观中只待三日,不可能给你太多时辰去耗费。你若故意拖延,当以观中规矩处置。” 陈言本来确实打算用这个拖完三天时间,但看她这神情反应,肯定是没戏了。他试探道:“这么艰难的差事,至少得两日吧?” 观主断然道:“不行!最多给你一日!” 陈言无语。 这妞砍时间怎么跟大娘砍价似的,直接对半砍? 不过看这意思,她肯定是不可能给他延长时间。他心思又转了一圈,决心反其道而行,道:“何需一日,只要一晚便成。” 观主一愕,看了看众道姑。众人与她所修的道法不同,均是定力过人,神情间的惊愕之色并不多,但同样如她一般疑惑。 别说一日,就算是一个月,也未必办得好吧,他居然还要缩减期限? “若是一晚内办不到呢?”观主回过头来,追问道。 “任由处置。”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这可是你说的!”观主心中一喜。 “诸位仙姑都是见证,”陈言从容说道,“明日天明,日上三竿之刻,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见证奇迹?这是何意?”昙贞问道。 “咳,总之就是等到那时,便知道了。”陈言大手一挥,“但在清理之前,我须做些准备,一是要给我一间屋子,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好筹备清理之事;二是我饿了这么久,得弄点吃的,不然哪来体力去清理?” “行,便依你之意。”观主心中高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又道,“但你若是明日此时仍未清理洁净,便怪不得我了!” 陈言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一言为定!” 达成目的的路有很多,既不能通过直接延长时限来拖延,那就反过来,缩短时辰,照样拖上三天! “此事既已说定,便依此而行。不过,还有一件事。”昙贞忽然说道,“陈大人既奉旨入我玄娲观为弟子,那自该不可再以俗世之名相称。” “等等,仙姑这意思莫非是还想给我取个新名儿?”陈言错愕道。 “入观自该有道号。”观主同意道,“道谱‘昙青元尘’,本观如今最末一代弟子以‘元’字为名,今夜月明,那就叫元亮罢,纳在青隐师妹门下。” “原谅……”陈言一听脸都青了,“月明月明,为何不叫元明?” “昙明道师已取‘明’字,你自不能用。”观主理所当然地道。 “那我也不能叫元亮!”陈言抗议道。 “你是新入弟子,定名之事由不得你来决定。”观主冷然道。 “但……”陈言灵机一动,叫道,“这名儿犯我父亲的名讳,我不能用!” “这,父母为大,那就换一个吧。”昙贞插嘴道。 第1571章 改名跟没改一样 “也罢,”观主也不好拒绝,目光扫过四下,忽道,“此院为观中土字院,那就以土为名吧,今后便叫你元圭。” “圆规?不行!”陈言断然道。 “这又是为何?”昙贞问道。 “这个……”陈言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是好,这时代可没圆规,唯有道,“这名犯了我爷爷的名讳。” 众道姑一时无语。 怎么这么巧?取两个道号全犯了讳? 不过这时候家中父权至上,众人又没法去查证他父亲和爷爷本名什么,观主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那就再换一个罢,修道乃是极难之事,阻碍万千,就为你定名为‘元阻’罢,起警示之意。” 陈言一句“你不如直接叫我月饼好了”差点没迸出口,道:“这也不行。” 观主气道:“这又犯了你家哪位尊长的名讳?”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倒也不是,‘阻’字音通‘祖’,撞了祖先的字,我尊重先人,不能这么取。” 观主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取什么?” 陈言摊手道:“这也不怪我啊,观主取名的功底,嘿,着实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观主握紧了拳:“你!” 陈言忙道:“不过方才我细思了一番,观主说咱们观里按那啥道谱定排行,我好像听说有什么昙、青、元、尘……” 昙贞接过话头:“玄娲观的道谱有一千二百字,为每一代弟子定名。譬如师姐和贫道以‘昙’字为基,定名昙明和昙贞;观主等则以‘青’字为基,定名青芮、青隐等;而目下最晚一辈弟子,则以‘元’字为基;‘元’以后,则是‘尘’,本观尚未收纳尘辈弟子。” 陈言双眼一亮,道:“我乃是更晚的晚辈,岂能与观中诸位仙姑同辈齐名?不如这样,我便以‘尘’字来取名如何?” 观主愣了一下。 坦白说,她最初就是这打算,这样陈言就是她徒孙辈儿,辈分上压他两截,想想就爽! 但终究陈言是奉旨而来,这么安排着实有些不妥当,所以她才给安排到元字辈。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谦卑,主动降辈儿! “而我一向性子疏懒,既要修道,自该严于律己!”陈言一本正经地道,“后一字便定为‘严’,以思自警,请观主应允。” “倒是不差。”观主一心只在陈言降辈儿之事上,露出灿烂笑容,“你既自愿降入‘尘’字辈,那便依你,从今以后,你便叫‘尘严’!咦?” 分开说时没察觉,刚把俩字合一块儿念出来,她突然一愣。 不对啊! 这读音岂不是跟他本名相同? 尘严,陈言,这不跟没改一样了? 陈言忙道:“观主乃是一观之主,可不能反悔!弟子尘严,拜见诸位前辈!”学着对方的礼数,稽首而礼。 旁边众道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过倒是没什么异常,回了一礼。 观主知道被他耍了一记,心中暗恼,但想到明儿一早就能正大光明随意收拾这家伙,心情顿时转好,反而露出少许笑容,道:“自然不会反悔,今后你便是我的徒孙,拜入元离名下。” 众道姑之中,一个纤瘦的年轻道姑缓缓从人后走了出来,稽首道:“弟子尚且年幼,修行亦浅,收徒只怕耽搁了人。” 陈言定睛一看,已是心中透亮。 这道姑看模样神情只怕顶多也就十七八岁,估计是众道姑中最年轻的一个。观主故意安排她当他记名师父,显然是故意压他的地位。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横竖只待三天,而且一切顺利的话,明早之后观主剩下那两天也拿他没辙,更不必担心被她羞辱或者折磨。 “无妨,只是记名师徒,能教便教,不教也没关系。”观主语气缓和下来,“他的住处和饮食,也由你一并安排吧。” “弟子遵命。”那年轻道姑元离只得应命。 后院一角的小屋内,陈言叹了口气。 后辈弟子的待遇就是差,这屋里别说床,连把椅子都没有,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居然是个杂物间。 “观内虽有空屋,但都在师姐师叔师父们所住的院子,不宜让男子居住。”那年轻道姑元离温声说道。 可能是因为年纪轻,修为浅,说话声音比之其他道姑没那么死气沉沉,轻言细语。 “师父莫要担心,比这更糟的地方弟子也住过。”陈言连忙说道。当年青山县环境比这不糟糕个百倍,这里至少还有屋子遮风挡雨。 初次被人尊称“师父”,而且还是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人称呼,元离显然十分不适,有些窘迫地回身帮忙清理起杂物来。 “为师帮你清理清理吧,你若是想要桌椅什么的,但说无妨,我一会儿给你取来。” 陈言对她好感大生,不过说真的这观里除了那观主,别的道姑顶多也就是冷漠,其实也没啥不好之处。 他正想着,目光忽然被她弯腰后的姿态吸引,目光落在她腰身处,心中暗动。 这微撅之姿,倒是颇为动人。 毕竟青春年华,哪怕一身道袍,那曲线照样捂都捂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玄娲观这些道袍和水云庵的尼姑穿着还是有些不同,后者都是宽松的直裰,前者可能为了方便做事和练武,则是用腰带束了腰,袍摆也更短一些,显得更干练些。只是这样一来,女儿家的身段就没法掩住多少。 他正看得起劲,忽地窗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喀响。 陈言心中一懔。 这声音像是有人撞在窗框上的声音,撞得很轻,不过在这寂夜之中,再轻也能听得到。 “你看还需要些什么?”元离这时将杂物清理了一片,腾出一些空间,回身问道。 “啥都不用,多谢师父了。”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那你要做什么准备?我帮你吧。”元离没有离开的意思,再道。 “这就不用了,我一个人就成。”陈言赶紧推脱。 “观主既让你记入我门下,自然我该帮你,否则岂配称得上你的师父?”元离却道。 “呃……”陈言见她神情认真,有点意外,忍不住道,“我与观主之间发生那种意外,你对着我,不尴尬么?” 第1572章 道途万般 “既非本心,乃是意外,那何来尴尬?若连这点事都能萦扰于我,我还如何修道?”元离反问。 “师父真是好稳的心性,”陈言肃然起敬,“观主却……” “观主修的是真言道法,并不讲究断绝七情六欲,自然不同。”元离解释道,“而我等修的乃是‘脱俗道法’,须得斩情根,断六感,悟本心,所以定力是首要的。” “一个道观竟还有两种道法?”陈言诧异道。 “修道原本就是因人而异,万般道途,没有单一之说。”元离耐心地道,“观主天姿卓越,非我等可及,故而独走真言道法的路途。昙明道师说过,她可能会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先悟得道机的人。” 陈言没想到那看起来最不像修道者的观主居然在那昙明老道姑那里评价这么高,大感意外。 只能说这些修道者和他这种世俗人的脑回路不一样,换他怎也不可能让她当观主。 不过见元离执意要帮忙,他也不再推辞,道:“能否请师父帮忙送些饭菜过来呢?” 元离点头道:“我马上去做。”转身开门而出。 陈言跟着她走了出去,道:“我帮师父。” 出了门,他随意地扫视了周围一眼,心中已然有数。 这间杂物房的窗外,堆着大堆的柴垛,后面有容有藏身的空间。 方才必是有人藏身在那里,从窗缝往里面偷窥,结果不小心撞到窗框,发出了声响。 见他们出来,那人便立刻缩身藏了进去。 至于是谁,他心中大概有数,也不过去戳破。 她要看,就让她看个够吧! 次日天刚亮,元离就醒了过来,睁开双眸,只见旁边地上陈言仍呼呼大睡,没有醒的意思。 昨晚吃完晚膳后,陈言直接把干谷草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将自己外袍解开当床单,又手工做了个草枕,就那么躺在上面睡去。 元离修道之人就简单多了,直接在旁边的地上盘着腿打坐打了一晚上。 她转头看看透窗而入的阳光,又转回头来,唤道:“尘严,醒醒!天亮啦,你还不准备么?” 陈言翻了个身,变成背对着她,嘟囔道:“别闹,让本官再睡会儿……” 元离忍不住起身,过去轻轻摇了摇他:“再不起来,就没时间啦。” 昨夜吃完后,她本以为时间这么紧,陈言肯定要抓紧时间做准备,毕竟清理水潭这个事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准备不充足怎么成? 哪知道陈言说要闭目养神,一养就养到了现在,什么准备都没做。 陈言终于睁开眼来,转头打着呵欠看了看窗户外的亮光,懒懒地道:“太阳才刚出来,还早,昨儿我不是跟观主说了,要到日上三竿嘛。” 元离蹲在草床旁边看着他,道:“你说的要做准备,准备还没做呢。” 陈言看看她,忽地咧嘴一笑:“已经做完了。” 元离看看周围,问道:“准备在哪?” 陈言不答,看着她犹带稚气的粉嫩面庞,在阳光衬托下有种格外动人的感觉,讶道:“师父原来这么标致,为何非要让自己打扮得这么,呃,朴素呢?” 本来是想说丑,到嘴边还是改了个词。 元离五官小巧,双眼却特别大,皮肤也水嫩,有点那种瓷娃娃的感觉。但身上的道袍加上发髻老气,乍一看去把她本身的美丽减弱了起码七八分。 “色相不重要,本心才重要。”元离认真地道。 “你不会是昙贞仙姑的弟子吧?一个调调……”陈言撇撇嘴,“色相真要是不重要,那又何必刻意去让自己显得难看?” 这些玄娲观的道袍可说是压颜值的不二之选,颜色难看,款式老旧,上了身瞬间把颜值拉低两三个档次。 就像那个观主,之前从水里出来时那么狼狈,反而比平时要好看不少,主因就是道袍湿透后变成贴身装,颜值破坏力有所减弱。 “这是因为我定力还不足,只好借用一些外力手段来帮助自己,减少外魔侵心。”元离回答得非常认真,“待道行高深了,自然就不用啦。” “行吧,那我也要抓紧修炼了。”陈言伸了个懒腰,又转过身去,“请师父莫要吵我,我这功夫不到日上三竿没法成功,到了那时自然就成了。” 元离懵然看着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什么功夫是靠睡觉来练的? 日上三竿时,敲门声响起。 元离起身过去开了门,只见外面是观主、昙贞和几位道姑。 “叫他起来。”观主冷冷道。 “是。”元离答应一声,转身准备去叫陈言。 “用不着叫,弟子已经醒了。”草床上,陈言伸着懒腰翻身坐起,打了几个呵欠。 “所以你昨晚所谓的准备,就是从昨晚睡到现在?”观主神情古怪地道。 “观主怎知道我睡了一整晚?”陈言站起身,笑嘻嘻地道,“除非您整晚都在盯着我。” 观主一时语塞。 昨晚在窗外偷窥陈言和元离的,正是她。 而且,她还在外面看足了一晚,本来一来是想看看陈言究竟做何准备,二是看这家伙会不会对元离动手动脚,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那家伙既不做准备,又行事规矩,根本没对元离有任何不轨之举。 她故意安排陈言记入元离门下,便是因为这位小道姑又年轻又美貌,若陈言敢乱来,她正好借这机会处置他,想不到他居然还是个君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不胡来。 “时辰已至,为何你仍在观中?”一旁昙贞问道。时限是到现在,按说他昨晚就该赶紧去水潭边清理干净才对。 “弟子已经清理完毕。”陈言不慌不忙地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定力再好也不免心中纳闷。 尤其是元离,更是清楚陈言根本没去过水潭边,什么清理完毕,怎么可能! “胡说!你足不出户,从未去过潭边,如何清理完毕?”观主瞪圆了眼。 “这么说,观主不信弟子已经清理干净了?”陈言慢悠悠地问道。 “自然不信!”观主毫不犹豫。 “那,观主可敢与弟子打个赌?”陈言缓缓吐出一句。 第1573章 我在幸灾乐祸 “赌什么?”观主警惕地道。 “咱们去潭边一观,若是大家都认为还需要弟子再行清理,便算是我输,悉听观主处置,反之算弟子胜,那弟子在观中剩下的日子,观主不可再为难于我。”陈言双眼微眯,慢慢说道。 “这赌注不公平。”观主想了想,“你若清理不洁净,按昨晚所说,本就要任我处置,现在加这赌约又有何意义?” “那就再加点赌注,不但由得观主处置,而且我立刻辞了官职,一生一世专心悟道,一生不离开此地半步!”陈言沉声道。 “这不行,我观中本不收男徒,三日已是因为圣旨,岂能让你在此待上一生?”观主摇了摇头,“这样吧!若你输了,便答应我一事。至于是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行,一言为定!”陈言也不追问,爽快地道。 “那现在就去看看吧!”观主断然道,心中暗喜。 这赌约她赢定了! 晴空万里,烈日高悬。 哗啦水声中,众人到了水潭边。 “诸位请看,这潭水中的污物已然清理洁净。”陈言指着潭水道。 “你连清理都没清理过,怎可能洁净!”观主怒道。 “观主就说这水中你可见得污物?”陈言提醒道,“别忘了,您修的真言道法,说谎破功哦。” “这,没见到。”观主不得不道,随即赶紧补了一句,“但便溺入水,只是消散,并非消失。就算是咱们双目观视不得,它也仍在潭水之中,你以此作为清理洁净的判断,岂能服人?” 陈言目光扫过众道姑,见众女均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她的话。 他目光最后落向昙贞,后者正好也在盯着他。 观主见他不语,以为难住了他,露出少许得意之色。 “你以为说些什么目不可视,便能蒙混过关?” “错了!你错就错在根本没明白昙贞师叔这一题的真意。” “这一题不是让你清理潭中污物,而是让你清去我等心中的念头。” “你纵然将这满潭的水倾倒干净,你的便溺也终究进过这水潭。” “而我等既知道此事,心中便会一直记着它,一生都认定它已被污!” “换言之,污与不污,不在此水,而在我等心中之念!”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说,这题要解,须得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心中,将此事抹去,可对?” 观主得意洋洋地道:“不错!可惜,大伙儿既然都知道了这事,那就没法再回到过去不知道的时候,所以无论你怎样做,也不能改变大家认为此潭已污的事实。” 陈言啪啪鼓了几下掌,赞道:“妙哉!此题之妙,真是令弟子忍不住鼓掌叫绝!如此一来,此题便成了无解之题,无论给弟子多少时间,我也休想能将这潭水清理洁净。厉害,太厉害了!” 他这反应反而让众道姑都有点懵住了。 题确实妙,但这不是将他难住了么?他还鼓掌称绝,这是心多大才会这样? 观主也察觉有些不对劲,笑容消失,道:“你遇到解不开的题,这么开心做什么?” 陈言轻松地道:“弟子其实就是幸灾乐祸,请观主见谅。” 观主错愕道:“幸灾乐祸?你自己的事,你幸谁的灾乐谁的祸?”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观主误会了吧,污这潭水的又不是弟子,怎会是我自己的事?” 观主面色一沉:“到了这会儿你还想抵赖?难不成昨夜在此潭中便溺的不是你?”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便溺于此的确实是弟子。” 观主不悦道:“那你说什么这不是你的事?你失心疯了么?”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请问观主,诸位仙姑知道此潭被污,从而心中留下潭污之念,是拜谁所赐?” 观主怫然道:“你这不废话么?谁污了这潭,自然是谁所赐。”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这话不对。我污了这潭,知道此事的人只有我与观主,诸位仙姑原本并不晓得,自然她们绝不会觉得这潭水污了。” 观主一愣。 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昙贞也怔住了。 陈言转头看向元离:“师父,请问您是否亲眼见到弟子污了此潭?” 元离摇了摇头:“并没有。” 陈言追问道:“那您从何时觉得此潭已污?” 元离没多想,直接道:“从观主告知你二人在这潭中所发生之事开始。” 陈言继续追问:“如果观主不说,您会觉得这潭水污了么?” 元离再次摇头:“既不知那便溺之事,自然不会。” 陈言啪地鼓了一下掌,欣然道:“所以真正给师父留下这潭水已污的心理阴影的,乃是观主,而不是弟子。” 众人安静若死。 观主檀口大张,一脸懵逼地站在那,一个字说不出来。 “谁犯的错就该由谁来解决。” “弟子污了这潭水,我便该将这潭水清理洁净。” “而如今诸位仙姑已经看到,此潭清澈洁净,我办到了我该办之事。” “观主让诸位觉得这潭水已污,那就该由她来负责将诸位仙姑心中的潭污之念解决,不是么?” 陈言笑眯眯地说完,到最后三个字时,直接转头看着观主,就差上前贴脸输出。 “我……你……这……” 观主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变,一句整话说不出来。 偏偏元离思索之后,竟然来了一句:“尘严之语,不无道理。” 其余道姑也不由微微点头。 陈言看向昙贞:“您觉得呢?” 昙贞已经懵了。 她出题时本以为这题无解,毕竟人的记忆是没法抹消的,可没想到题确实无解,可该解题的人被陈言几句话推成了观主! 问题是,他的话并无问题。 确实,观主之前如果不说出一切,那没人晓得这潭水被污过! “观主当还记得咱们的赌约。”陈言又转回头看向观主,“咱们赌的是,如果还需要我来清理,便算是我输。现在嘛,是谁赢了?” 观主整张脸蛋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死死握拳,身子都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是,是你赢了……” 第1574章 头一回当师父 她是修道之人,而且修的是真言道法,不能说谎! 哪怕她心中再恼怒气愤,也驳不了陈言那番话,唯有认输! 直到这刻,她才明白为何陈言约赌时不说潭水能不能清理干净,而是说会不会再让他重新清理,想来当时他便已经准备好了这套应对之辞。 换言之,他早就看透这惩罚的玄机! 这家伙可恨归可恨,但如唐韵所说,确实厉害。 “观主愿赌服输,弟子佩服,那我回了啊。”陈言转身就走,还不忘跟她们摆摆手,扬长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观主气得一脚跺地,泥地竟被她生生跺出一个约两寸深的泥坑。 昙贞神情微现古怪之色,喃喃地道:“难怪皇上要让他来办这事……此子确不简单,或许能成……” 晚上,陈言皱着眉头苦着脸,吃着观里的食物。 若想吃好的,他可以叫张大彪去猎一些,但这趟来是为了消唐韵的气儿,他要是那么干,只怕后者会气上加气。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一切按观里的规矩来。 对面坐着元离,小口小口地吃着和他同样的食物,但神情自然,仿佛吃的东西还挺香。 陈言停下筷子,抬头看看她:“师父怎不回去与诸位仙姑一起吃?” 元离难得地浅浅一笑,说道:“我是头一回做师父,不知道怎样才好,所以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你是我的弟子,我合该庇护你。你初来观中,恐怕人地两疏,多有拘谨。为师陪你用膳,你自然要放松些。” 陈言迟疑:“但您在这,对您的名声怕是不太好吧?” 元离睁大了双眸:“你是说昨夜你与观主的误会?不是说了么,那不是你有意的,非是你本心所为,这件事大家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自然不会觉得我与你待在一起有什么。” 陈言摇头道:“不是这事,是……你没听过弟子的名声吗?” 他陈言贪花好色之名,可谓誉满京城。单身女子同他独处,这事让人听到,不议论才怪,更何况是一群女人,还不八卦得飞起? 元离反问道:“你是没见过观中的道者吗?” 陈言一愣,不由哑然一笑。 差点忘了,这观里虽然是一群女人,但却不是一般女人,她们显然跟八卦二字无缘。 “祖师说过,道修者唯寻本心。所以只要我愿意,是没人干涉、也不会有人议论我来这同我徒弟共膳。”元离说着,顿了顿,“只是这里吃的东西你定不习惯,只好委屈你了。” “这倒是无碍,弟子当年初任青山县县令时,过得比这艰苦多了。”陈言随口道。 “你做过县令?跟师父说说吧。”元离眼中透出少许期待地看着他。 “师父怎会对这些事有兴趣?”陈言讶道。 “没兴趣啊。”元离摇了摇头。 “那您还问?”陈言有点懵。 “我是你的师父,自然要多了解你一些才行,才好考虑如何帮你修道。”元离认真地道,“家师昔日便是这样教我的,师祖当年也是这样教她的,我自然也该如此。” “我就在这待三天,用不着吧?”陈言莞尔道。 “你是我第一个弟子,就当用你来练手呗。”元离微微侧头,“以后再收弟子时,我就知道做得对不对了呀。” 陈言哈哈一笑,这妞还真够直率的,天真可爱,比观主可爱多了。 次日天明时,东边日头方起,陈言就醒了过来。 第一眼就看到旁边盘膝打坐的元离。 昨晚跟她讲了大半晚上的陈年旧事,不知不觉中他就睡了过去。 不过昨天从水潭边回来后,他啥也没干,净在这歇着,这会儿已经睡不着了。 陈言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她面前,只听呼吸声均匀细长,这妞居然打着坐睡着了。 他暗暗称奇,没吵醒她,悄悄开了门出了屋,在外面柴垛后面转了一圈,没人。 陈言这下算是放下了心。 那观主虽然脾气火爆,但确实讲信用。昨儿从水潭边回来后,她再没使人给他安排差事,更没为难他。 看来可以安心在这多熬两天,后日一早回宫交差! “尘严,你来。”一个女声忽然传来。 陈言转头看去,却见昙贞站在院门处朝他招手。 这可是唐韵的师父,他这次入观就是因为她,哪敢不乖乖听话,连忙快步过去:“仙姑有何吩咐?” 昙贞温声说道:“你既入了观,便该以观中称谓相称。我是元离的师叔祖,你就唤我太师叔祖吧。” 陈言大喜道:“太师叔祖,那弟子可就不客气了啊!” 昙贞凝视他片刻,道:“你年纪并不比我小多少,如今这辈份压这么低,怎么像是还求之不得的样子?” 陈言咧嘴一笑:“您是皇上的师父,弟子叫您一声太师叔祖,那皇上岂非便是我的师叔祖?能跟皇上攀上师门关系,弟子自然求之不得。” 昙贞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挺实在。昨日水潭之事,你确实让我颇为意外。那题,我本以为你要颇费一番功夫,不想竟解得如此干净利落。坦白说,那答案连我和观主都未曾想到。” 陈言好奇地道:“那太师叔祖本来想的解法是啥样的?” 昙贞淡淡地道:“坦然认错,诚恳求恕,我观中并无严规处置,只要你心诚,不会为难于你。” 陈言动容道:“太师叔祖真是心胸宽广,弟子佩服。” 昙贞平静地道:“不必巧言讨好。那题原本便是用来试你,你过关了。” 陈言一呆:“试我?” 昙贞徐徐说道:“你可知皇上令你至此,所为是何?” 陈言叹了口气:“唉,都怪弟子日前对太师叔祖无礼,得罪了您老人家,皇上让我来此赎罪来的。” 昙贞摇摇头:“这只是她的说辞罢了,其实是我向她要的人。” 陈言愕然道:“太师叔祖为何要我?等等,您当初非要我修道不可,难不成是想用这种手段逼我真的出家当道士?!” 当时昙贞提过两次,他没当回事,难不成她竟然认真了?唐韵的圣旨他又不能随便违抗,应付起来可不是容易事! 第1575章 入观的目的 昙贞再次摇头:“我非是向她要你,而是向她求救,请她派人来帮忙。而皇上说,唯你可做到此事。我虽听闻你之能耐,但此事棘手,故而其实不太相信你能帮得上忙,故而设题以试。” 陈言吃惊地道:“此事?何事?” 没想到这事居然背后还有情由,倒是让他相当意外。 昙贞默然片刻,说道:“我昙明师姐,听说你已与她见过,且听说当时你与她相谈甚欢。” 陈言想也知道,肯定是那观主所说的,毕竟当时只有她看到。他也不隐瞒,点头道:“还成吧。” 昙贞问道:“当时你们聊了什么?” 陈言尴尬地道:“这个,不是很上得台面的话题,要不您还是别问了吧。” 昙贞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隐瞒。” 陈言心说我跟那鬼老太婆聊便溺之事,有啥关系重大的?不过察言观色,他隐约猜到事情和昙明老道姑有关,只好道:“我主要问了她老人家一个问题,长久呆在那木箱内,她是如何解决便溺的问题的……” 以昙贞的定力,她仍一下就愣住了。 陈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所以我才说这个事不太上得台面嘛。” 昙贞神情古怪地道:“你与她谈此事,她可有回应?” 陈言挠头道:“这嘛,她给我看了她坐着的那块铁板,以及下面的洞……” 昙贞罕见地露出少许急切之态,道:“你须将当时所有事一一说出,不可隐瞒!” 陈言只得把当时前后大概说了一遍。 昙贞初时还算冷静,听到后来,已是微微颤抖,神情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心中纳闷,这个太师叔祖是不是有点啥病症,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细碎言谈,至于这么大反应? 说完良久,昙贞才渐渐恢复了冷静,说道:“你或许觉得我有些小题大作,但你可知,你们所说的那些话,比过去五年间昙明师姐与观中所有人说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陈言一呆:“什么?不是吧?我觉得那老太……咳,她蛮健谈的啊。” 昙贞轻轻一叹:“唉,上一次她肯与我说话,已是在九个月前,那也是观内所有人与她所说的最后一句。” 陈言挠了挠头,道:“是嘛?不过方才她跟观主其实也说了两句,虽然一共也就只说了两句。” 昙贞双眼微微亮了起来,说道:“所以我方才才会道心失稳,皆因你与她交谈之后,她竟肯与观主交谈。你,说不定真能救她!” 陈言若有所思:“所以太师叔祖所说的求救,就是指……” 昙贞神情微黯:“正是救我昙明师姐,她自五六年前起,便渐渐与观中道者疏离,更自闭于玄娲窟中,不再与外人接触。后来,情况愈演愈烈,她竟自禁于木箱中,半步不出。直到最近,她连膳食也不用了,最近一次进食,已有一月。每日只饮些清水,日渐衰弱。” 陈言听得一呆:“啊?一个月没吃东西?!” 回想当时昙明老道姑的模样,确实连起个身都无比艰难,但要说她居然一个月没吃东西,未免有点太过玄乎,正常人不早被饿死了? “这些年我与其余道者屡次劝她,可始终没用,只好任她留在玄娲窟内,每日给她送食送水。” “她乃是悟道数十、道行高深的道者,不知为何会生出心魔,致生念渐弱。” “数月前,她忽写了一封遗书,明言死期将至。” “自那之后,原本便饮食渐少的她,更是改为三日一食。” “然后是七日一食,十四日一食,直到最近一月之前,她再不食粒米片叶,只饮清水。” “我实在是没法,只好向皇上求助。” “没想到师姐竟肯与你交谈那么多,看来,你可能真有办法救她!” 昙贞不断说着,听得陈言暗暗咋舌。 正常人身体哪经得住这样折磨,那老太太难不成真要成仙了,所以先行辟谷? “所以太师叔祖的意思是,让弟子帮她老人家恢复生念?”陈言沉吟道。 “心魔难解,越是悟道高深者的心魔,越是难解,故而我也不奢望你能改变她的想法。”昙贞却道,“你只要能让她吃些饮食,不致命绝,那就行了。” 陈言一句“这么简单”差点出口,但眼珠一转,却露出为难之色。不然表现得太轻松,对方定会觉得他搞定得太容易,到时候跟唐韵讨赏也讨不着大的。 “听这意思,她老人家已是决心赴死,这……”他眉头深锁地道。 “岂能未战先怯?”昙贞不知道他准备讨价还价,微露着急之色。 “太师叔祖之命,我自然竭尽全力,但是否能成,弟子实在是没把握。”陈言叹道。 昙贞凝神看着他,不说话了。 陈言被她盯得有些心中发毛,强撑道:“太师叔祖您为何盯着弟子看?” 昙贞淡淡地道:“皇上说,以你的性子,定会做出百般为难之态。看来,她还真是了解你。” 陈言没想到唐韵连这都算到了,尴尬道:“皇上洞察天下,我这点小心思自是瞒不过她,嘿……” 昙贞说道:“皇上说,只要你办成此事,会多给你一块免责金牌。” 陈言精神大振:“怎不早说?那此事便包在弟子身上!但让她老人家吃什么得由我来定,观内的吃食都太,嘿,太师叔祖懂我的意思吧?” 昙贞略一沉吟,点头道:“此事我会与观主说,你自行安排便是。” 晌午时分,陈言端着个小木盘,踏进了上次去过的那洞窟。 盘子上面放着个木碗,里面盛着满满的米汤。这是他让张大彪取来的大米所熬制,昙明老道姑久未饮食,不能吃干食,须循序渐进,否则消化系统受不了。 到了昙明老道姑所呆的那木箱旁,陈言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敲箱壁,道:“太师祖,喝汤了!” 连着敲了几次,喊了几声,里面却没动静。 陈言吓一跳,难不成两日未见,老太太被饿死了?! 他赶紧把木盘放到隔壁一个木箱上,回身把老太太的木箱盖掀了起来。 第1576章 生变 却见里面昙明老道姑双目轻阖,盘腿打坐,呼吸轻细而均匀,还活得好好的。 陈言松了口气,又唤了两声,昙明却没回应。 陈言上回来时,对方主动跟他说的话,他还以为自己跟她说话很容易,却没想到这回来这,头一关就难上了。 难道她睡着了? 他心里嘀咕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昙明脸颊一下。 昙明缓缓睁开眼来,看了看他,又重新合上了。 陈言这下再无疑问,她没睡,只是不想搭理自己。 他微微皱眉。 事情好像跟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半个时辰后,陈言端着木盘和空碗出了玄娲窟。 昙贞和观主两人均在洞外的屋子里等着,见他出来,后者大喜道:“师父肯吃东西啦?” 陈言翻了记白眼:“这碗里的米汤凉了,我觉得浪费,就自己喝了。” 观主表情一僵。 昙贞微微蹙眉:“这么说,你没成?” 陈言猛地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道:“跟老子斗,你斗得过吗!我特么还真跟你耗上了,不让你把东西吃下去,老子跟你姓,以后叫昙言!” 心中大感窝火。 整整半个时辰啊! 他啥话都说尽了,嘴都说干了,最后口渴得要命,就把米汤给喝了。但老太太就跟个木雕似的,完全不搭理他! 两个道姑一愣。 陈言清醒过来,忙敛去凶色,陪笑道:“弟子说笑呢,就是给自个儿打打气,二位请勿多心。” 糟糕,一时气愤,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出乎他意料,观主这火爆性子竟没生气,反而欣然道:“我还怕你气馁,看来是想多了。不过,你这手段似乎也不怎样嘛。” 她修真言道法,说话也不太压制,倒也没嘲讽的意思。 不过听在陈言耳里,着实不是滋味。他沉声道:“弟子试了半个时辰,不知道观主曾为让她老人家解除心魔耗费了多少时间?” 他本是反讽,没想到观主却是双眉一挑:“一次都没试过。” 陈言一呆:“没试过?” 昙贞插嘴道:“观主是师姐的弟子,从不敢违背师姐的意思。所以师姐说不许她插手,她便不敢。但,她心中其实是希望师姐改变主意的。” 陈言不由重新打量了观主一番。 她脾气这么火爆,居然能这么听话,倒也难得。 “你究竟还有没有法子?”观主忍不住问道。 “容弟子先问一个问题。”陈言沉着地道,“是规矩为重,还是老人家的性命为重?” 两女对视一眼。 “你的意思是,若不按规矩来,你便有法子?”观主迟疑道。 “按规矩来可以用的法子,想来观里早已经用尽。”陈言从容道,“我若再重复同样的法子,那现在就可断定,绝难生效。” “皇上说你最爱不按常规行事,我亦心中有些准备。但,规矩也分可破与不可破,寻常的规矩,破之无妨,但底限绝不可破。”昙贞肃容道。 “底限是什么?”陈言追问道。 “不可伤损她之躯体,不可毁坏她之声誉,不可强逼,不可……”观主连想都没多想,一口气说了十七八个不可,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可食荤腥。”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合着所有规矩都是底线是吧? 昙贞有些紧张地看着陈言:“如何?这样的让步可以了吗?” 陈言深吸一口气,道:“请节哀。” 两女一愣。 “何意?”观主疑惑道。 “我没辙,她老人家走定了,请节哀。”陈言摊手道。 “啊?这……”观主懵了。 “可是方才所说的规矩让步还不够?”昙贞冷静些,问道。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是根本没让步好吧!”陈言叹了口气,“生死关头,什么连不可食荤腥都来了,吃口肉喝口肉汤跟她老人家的命相比,哪个重要?” “那,你想再去掉几个规矩?”观主蹙眉道。 陈言举起手,竖起两根手指。 “只去两个的话,我可以接受。”观主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去掉多少呢。 “错!是保留两个!”陈言数了起来,“不伤损躯体,不毁坏声誉,除此之外,不可再有限制。” 观主双眉一挑,想要说话。 昙贞抬手轻轻按住她肩头,摇了摇头。 观主无奈,只得闭上了嘴。 “行,便依你此言。”昙贞对陈言道,“我相信你心中有分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观主,有人来找尘严师侄。”一个道姑在门外禀报道。 “这么紧要的时候,怎么这么多事。”观主不悦地看向陈言。 “容弟子去看一眼,横竖我也要吩咐手下之人去准备救老人家的物事。”陈言恭敬地道。 他心中清楚,如果不是真正紧要之事,手下的人不会来这找他,看来是有了些重大的变故。 “也罢,你去吧。”观主想了想,点了点头。 陈言出了玄娲观前门,只见张大彪带着一名军士等在外面。 “卑职见过大人!”后者见到陈言出来,立刻单膝跪落,行礼道,“我等奉命暗中保护水云庵,昨日有贼子大举来犯!” “水云庵?情况如何?”陈言微微一怔。 水云庵那边他久未去过,不过上次贤如尼说有些不轨之徒在庵外徘徊,而忘禅可能事关先帝之死,陈言便派了人手去那暗中保护。 “请大人降罪!”那军士惭愧道,“我等护卫不周,出事了!” “什么?对方去了多少人?”陈言双眉一扬。 他派去的一共是六人,其中有一名二等军士,两名三等军士和三名四等军士,加上是特种作战,即使是在防御的情况下,等闲三四十人来袭也休想讨得便宜。 而他又另外叫王知余在离水云庵较近的地方增加了京兆卫的巡逻,所以按说不可能有太多贼徒才是。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出事? “来者一共约八十人。”那军士再禀道,“昨夜丑时三刻,贼人来袭,我等六名兄弟全力抵挡,最终伤了三个兄弟,但击杀了对方二十七人,杀伤对方三十余人,最终成功将对方击退。” “击退了?那你请啥罪?”陈言微愕。 第1577章 最原始残忍的攻击 “击退之后,庵内的师太突然惊慌而出,说我等抗敌之时,有个贼人潜入庵内,趁她们不备,把忘禅师太抢走了!”那军士愧然道,“卑职等人看护不利,请大人降罪!”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眉头微锁。 此事怪不得他们,八十人的规模确实已足以吸引他们的全部注意力,能够挡住已是不易,再要兼顾庵内有点强人所难。 “可有线索?”他沉声道。 “兄弟们正追查中,但对方非是一般人,似乎精于反追踪之术,暂时还未寻着线索。不过,后来我等想来,那些来犯的贼徒,只怕是用来吸引我等注意的。”那军士道,“以便让那掳人的贼徒有可趁之机。”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呵,有意思。”陈言微微冷笑,“让受伤的兄弟立刻去处理伤势,派人给魏川送个信,让他安排人手协助追查。哼,想从我手中抢人,那就该做好随那后果的准备!另外,派人给京兆尹王大人送个信,让他安排人手,协助彻查!再派人知会城卫军,严查进出城者!对了,再派人去趟户部,给我调户籍,挨户搜!” 京城如今可说是他的地盘,想在这里抢了人再安然逃走,难如登天。 不出意外,对方会选择先在城内找地方藏身,等风头过去再逃。但很快那厮就会明白,这是多么错误的选择! 一个时辰后,张大彪送来了一大堆食材和锅具等物。 这次准备比那晚要充足,锅铲等一应俱全,陈言捋起袖子,亲自动手,在院子里搭灶做饭。 这是他第二次在观内开灶,再次吸引了大量道姑过来围观。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开灶,观主过来发飙,这次开灶,观主在旁边给他助威,还特别允准元离给他打下手。 陈言的计划很简单,先用软招,食诱! 好吃的东西摆到一个饿了整个月的人面前,那诱惑比一个大美女扒光了放到一个禁欲十年的色魔面前还要大个好几倍。食色食色,食在前,色在后,这是人的首要需求,本性如此。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随着美味佳肴渐成,香味四溢,周围的道姑们已经开始神情不太对劲了。 第一道菜,陈言就选了一道香味浓郁的炖肉,以最直接而粗暴的脂肪香味,对昙明老道姑的嗅觉发动最原始而残忍的攻击! 人类对于脂肪的渴望早已深深刻在基因里,虽然现在肯定不能直接让昙明老道姑直接吃肉食,但用这来勾出她的胃口再好不过! 炖好之后,陈言看看旁边元离白嫩的脸蛋上异样的神情,笑嘻嘻地道:“师父,要不要喝一口?” 元离喉间轻轻吞了口口水,低下头:“不……不用啦。” 观主恼道:“你又想坏我观中道者的道心!” 陈言从容道:“观主误会了,弟子这问题不是要诱我师父食肉,而是一会儿的计划中,需要有人帮忙。” 观主双眉微蹙:“你所谓的帮忙,难道是……” 陈言解释道:“就是要有个托。所谓‘托’,就是得让人在她老人家面前大吃特吃,刺激她的食欲,从而让这招的威力十倍、百倍地增强。” 观主露出怒色,但片刻之后,又压下了火气,道:“你想让我观中道者,到师父她面前大吃特吃?” 陈言欣然道:“不错。” 观主沉着脸道:“你可试一试,若众道者有人愿意,我绝不拦阻,也不会追究其坏了规矩的责任。” 陈言转头看向周围众道姑,道:“诸位仙姑可有谁愿意一试?观主已经发话了,大家只要愿意,都可以畅快吃肉!” 原本他以为这话一出,这些已经食指大动的道姑们会踊跃报名。 可没想到他话音一落,众道姑竟然不但不响应,反而还个个脸色微变,朝后退了几步。 陈言不由愣了一下。 不应该啊,怎会这样? 观主冷笑道:“想不到罢?你以为这些好东西乃是人人追求的好物,但你可知,这么做,等于让道者坏其修行!她们豁尽一生,苦心修道,你这么做等于是要她们放弃过往所付出的所有心血!” 陈言不以为然地道:“哪有那么严重?吃完这一顿,以后不吃就是了。” 观主冷冷道:“你也吃过了山珍海味,你能不能从此刻起做到再不食用那些珍馐佳肴?” 陈言也不禁愣了一下。 扪心自问,他确实办不到。 忽然间,他明白了观主的意思,肃容道:“是弟子冒失了,在此向诸位仙姑道歉。”说着恭恭敬敬向众道姑行了个礼。 他这反应让众道姑微微一怔,连观主也愣住了。 这家伙倒不是一味胡来。 “那就容弟子无礼,只好自己来了。”陈言端起那锅炖肉,笑容满面地道,“为了太师祖,弟子甘愿牺牲!” 看着他端着那锅炖肉进了屋,观主撇撇嘴。 这家伙说得好听,还不是自己想吃了? 张大彪在外面照管着锅灶,陈言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将做好的菜肴一道一道往里搬。 等到七八道菜都端完,陈言对观主道:“我一人吃力度不够,可否让我这护卫一并进去?” 观主微微蹙眉。 玄娲窟乃是观中机密之地,弟子都不能随便进入,让外人进入如何能行? 她看了看昙贞,后者轻轻道:“性命为重。” 观主一咬牙,道:“行,他可以进去,但内中所有东西均不可擅碰。” 洞窟内,昙明所待的那木箱前方三尺处,另一个木箱成了饭桌,上面摆满了饭菜。 窟内香味四溢,陈言和张大彪隔箱对站,大吃特吃。 但无论两人吃得多起劲,昙明始终没有睁眼。 陈言几次端着饭菜走到她跟前,甚至夹着菜凑到她鼻端,老道姑始终眼皮轻垂,神情不见半点动静。 最让人绝望的是,她连暗暗吞下口水的动作都没有! 陈言大感无奈,回头一看,桌上的饭菜已经被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精光,张大彪还拿起一个盘子在舔盘里的油汁。 第1578章 陈年之秘 陈言简直无语。 至于吗?平时也没亏待这货啊,整得跟乞儿也似。 张大彪正舔得起劲,突见陈言在盯着自己,尴尬地把盘子递了过去:“大人,要不您舔?” 陈言:“……” 外面院子里,众道姑静静地等着,唯有观主烦躁地来回走动,几次差点想冲进去看个究竟。 吃了一个时辰了,到底有没有用? 忽地陈言和张大彪端着碗盘走了出来,观主精神一振,快步上前:“如何?” 陈言摇了摇头。 观主气道:“你费这么大劲,就这结果?还坏了我观中规矩,什么也办不到,要你何用!” 陈言翻了记白眼:“弟子早已说过这是第一招,这招不成,下一招便是,不必着急。” 观主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急,我师父她哪还撑得了多久!” 陈言摊手道:“着急难道有用?什么事都有个循序渐进,我这一招虽然没让她动心思吃东西,但肯定已经扰了她自尽之心。最后我搬东西出来时,她还吞了下口水,只要再加大力道,当有效用。” 这话顿时让观主转怒为喜:“真的?!” 陈言心说你这不傻的吗?我又没修啥真言道法,你问我我肯定说真的啊。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正色道:“自然是真。” 昙贞动容道:“昙明师姐竟真的为这所动,倒是让我意外。” 陈言看向她:“太师叔祖难道此前认为这招没用?” 昙贞点头道:“师姐的道行,观中唯我最为清楚,有高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定力。坦白说,此前我并不看好你这一招有效用,倒是错估了。” 陈言干咳一声,错开话题道:“弟子先将这里收拾妥当,再安排下一招。” 收拾好了锅灶,陈言帮着张大彪把锅具送出玄娲观。 到了外面,张大彪低问道:“大人,方才那老道姑有吞口水么?” 陈言无奈地道:“别说吞口水,她连皮都没动过半下。这老太婆的定力,真是强得可怕!” 张大彪奇道:“那你为何那么说?” 陈言哂道:“我不说有点效果,那观主还不把我吃了?所以本官最厌不嫁人的老姑婆,得不到满足搞得脾火大得要命,动不动就发火。” 张大彪愕然道:“老姑婆?那位观主看样子顶多三十来岁吧,哪有那么老?” 陈言瞪他一眼:“三十不嫁还不够老吗!算了,少说废话,你方才观察得如何?” 张大彪压低了声音:“那里面的木箱,装的应该全是兵器。” 陈言精神大振,道:“说说。” 上次陈言就发觉了,里面的木箱几乎全都钉死了箱盖,只有昙明那个的顶盖可以打开。那些箱子里面到底装的啥,藏那么机密,让陈言相当好奇。 故而这次陈言才故意让张大彪一起进去,这家伙在侦察方面出色当行,借他眼力帮忙确认。 “方才端饭菜进去时,卑职假装无意中绊撞在其中两个木箱子上。” “里面传出有轻微的金铁交撞声,显然装的是金铁之物。” “动静并不大,估计是在之前搬运进去时,在箱子里面塞了些棉布之类的物事,以防兵器相互撞击时发出太大动静,以及避免刃口碰撞磨损。” “而且箱子沉重,一个箱子怕是都有一百多斤。” “加上箱子的大小,也适合用来刀具。” “而且,卑职还嗅到一股微弱的鹈鸟油膏气味,那油平时很少使用,通常是擦在兵器上防锈的。” “所以卑职敢大胆断定,里面装的定是兵器!” 张大彪肯定地道。 陈言哈哈一笑,道:“难怪那地方被列为禁地,原来如此。按箱子数量和大小来看,若全都是装的兵器,那至少有上千件了。唉,可惜了。” 张大彪见他神情忽然有点遗憾,诧异道:“大人,可惜啥?” 陈言惋惜地道:“我本想着里面是不是藏的金银珠宝啥的,说不定能趁这机会捞一笔,兵器的话就没意思了,咱们的兵器不比他们那些兵器好几十倍?算了,不说这了。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本官再进去会会我那太师祖。我还真不信了,今儿就算是灌,也要让她给我喝点东西!” 回到观内,陈言把昙贞带到后院,开门见山地道:“弟子有件事想问一问,不知方不方便,太师叔祖说她老人家是五六年前开始自我禁锢的,可是曾经发生了什么,让她心境有了变化?” 昙贞神情微微一动,道:“何以有此一问?”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太师叔祖,我自认对人性的了解颇深,对付起人来,一向总能从其弱点下手,无往不利。” 昙贞颔首道:“难怪你行事虽爱独辟蹊径,却总能成功。皇上曾对我言道,说你屡屡似她腹中蛔虫,能料她所难,解她所忧,当因为此。” 陈言咧嘴一笑:“皇上嘛,心思其实好猜,没啥难度。毕竟她是皇上,心里当然担忧的是天下大事,往那方向去猜准没错。不过今儿令弟子奇怪的是太师祖,她老人家着实有些古怪。” 昙贞问道:“古怪在何处?” 陈言挠头道:“弟子若说了,太师叔祖可别生气。” 昙贞平静地道:“但说无妨。” 陈言看着她:“太师叔祖和这观内诸位前辈仙姑,除观主之外,都像死人。但太师祖她却不是。” 昙贞淡淡地道:“原来你是怕这话冒犯了我,其实不必顾虑。我等所修与观主所修不同,乃是‘长生道法’,要将一切尘世俗扰,尽皆除去,坚固道心,以求日后得道。在你等眼中,这便如死人一般。” 陈言忍不住道:“太师叔祖这就有些自相矛盾了吧,既是追求不被俗世的东西扰乱,那为何还要习武,还要助皇上稳固江山?” 昙贞缓缓道:“因为我等所求,乃是‘长生’,说直白些,便是要活得越久越好。若是这世局不稳,玄娲观如何能够安守这世外之地,我等又如何久活?更何况,昙明师姐她乃是帝室血脉的出身,更不可能坐视天下大乱。” 第1579章 变化莫测的年纪 陈言听到最后一句,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道:“帝室血脉出身?” 昙贞说道:“不错,师姐虽是自幼出家修道,但出家之前,乃是先帝的祖姑母。” 陈言呆了一呆:“等等!先帝的祖姑母?不对不对!太师祖她老人家看着也就六十来岁吧,怎可能是先帝的祖姑母?还是说太师叔祖口中的祖姑母,与弟子所知的祖姑母不一样?” 昙贞摇了摇头:“你看错了,昙明师姐今年已九十有一。” 陈言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失声道:“什么!九十一?!” 昙贞显然对他这样的反应早已习惯,道:“但也不怪你看错,修道者虽不能青春长驻,但却可益寿延年。三十年前,师姐看着便如四十许;再往前三十年,人人以为她不过年方二八。” 陈言张大了嘴,没法合上。 九十岁看着像六十来岁,六十岁看着像四十来岁,三十岁看着像十六七岁,这也太…… 忽地,一个念头闪过,他脱口道:“那太师叔祖你难道也已经七老八十了?” 昙贞又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年初刚过花甲。” 陈言:“……” 他一直觉得昙贞跟太后年纪差不多!万万想不到,按年纪算,太后得管她叫阿姨! 再一想到之前竟然还想看她身子,陈言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罪恶感。 对老人家太不敬了……可谁看得出来她年纪都这么大了啊! 他猛地想起元离,不由道:“那弟子的师父元离她今年不会也三十来岁了吧?” 昙贞道:“这倒不是,她今年二十四。” 陈言头顶阵阵发麻。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小瞧了这玄娲观。 他之前确实一直以为元离才十七八岁的样子,想不到估低了好几岁。 昙贞说什么称不上青春长驻,但这不是青春长驻的话,什么是青春长驻?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神奇的道法,可以让人长葆年轻? 陈言忽然想到他和观主之间的那意外,心里一惊,不由道:“那观主她是不是也已经五十多了?!” 观主看着年纪就像三十多的样子,照昙贞和昙明等人的状态来估算,应该差不多这个年纪。 想不到,他竟然被一个年近花甲的…… “这倒不是,她习的是真言道法,年岁看着大一些。其实,她是师姐收的幼徒,如今才二十五。”昙贞的话打断了他的念头。 “二十五?”陈言又懵了。观主是元离的师父,居然只比元离大一岁? “真言道法讲究的是本性真情,尽泄于外。”昙贞解释道,“反我等之道而行之,内气尽泄,故而容颜易老。” 陈言细想起来,的确,平时穿着道袍扎着道髻时,看着颇显老气,但那晚从潭水中出来时,那番姿容,闭月羞花指定说不上,但说个出水芙蓉也毫无问题,确实不像个中年妇女。 再一想她那性子,倒也合理,肝火那么旺,显老实属正常。 他定定神,道:“方才您说修的是长生道法,长生不是求生吗?为何反而要像死人一般?” 昙贞反问道:“强欲者长寿,还是弱欲者长寿?” 陈言恍然道:“弟子明白了!养生嘛,确实有些道理。” 他前世早就大力提倡饮食养生,确实对人体健康有一定的好处。而昙贞等人那种所谓的“长生道法”,说白了就是极致的养生。 而且早已有研究表明,各方面的欲望减弱,也能使内分泌保持在一个相对更健康的水平。这种内在的提升,加上外在的强身健体,确实能让人更为长寿。 昙贞赞道:“你果然天赋极佳,无需多加点拨,便明白个中道理。你若不入我道门,实乃暴殄天物,可惜之极。” 陈言赶紧岔开话题:“那太师祖为何看起来和你们不大一样?上回弟子与她相谈,感觉她虽然看似淡漠,可不但不像个死人,而且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昙贞轻轻一叹:“你真的极有修道天分,从现在的昙明师姐身上亦可看出那细微的区别。师姐所修炼的,乃是‘生解道法’,求的是尽探生命本谛。她对一切本源之理充满好奇心,直至五六年前,忽然自我禁锢,从此不复过去。” 陈言算是终于明白这地方的“道途万般”,真言、长生、生解,这都仨了。 不过昙贞的话让他对自己心中的怀疑更是确信,他追问道:“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让太师祖她有了这般猛烈的变化?” 昙贞又一次摇了摇头:“事情我不能说,只能告诉你,那是她今生最痛之事。” 陈言讶道:“这么说,太师叔祖知道此事?” 昙贞淡淡地道:“知道的人不少,但你不必追问,也最好不要追问。而且,你若知道了此事,对你也极为不利。我只能言尽于此,望你自珍。” 她不这么说,陈言也就一般好奇,她这么一说,他好奇心瞬间拉到顶。 到底是什么事,竟然影响这么大?居然连知道了都有危险。 陈言眼珠一转,道:“但若不知道究竟,很难针对性地下手。就如治病,不知病因,如何下药?” 昙贞不为所动,道:“相信师姐宁可不要性命,也不愿他人知道此事。” 陈言这下更好奇了。 这些修道之人脸皮非同小可,连她们都觉得一旦被人晓得就受不了的事,绝非小可! 不过看她的模样,她显然不会说,他唯有改口道:“那莫怪弟子未事先言明,不知其病因,治病未必有效。但,弟子明儿就满了三日,要是皇上给的罚期之前未能救回太师祖,可怪不得我。” 昙贞若无其事地道:“你猜皇上在不在意昙明师姐的生死?” 陈言眉头一皱。 这话外之意他自然清楚,昙贞是说,唐韵很在意昙明老道姑的生死,所以若他一日不能救回她,那罚期就要延长,他就不能出观! 开什么玩笑,在这里呆着跟受刑没啥区别,他可不想在这多呆下去! 昙贞温声说道:“我还可告诉你一件事,昙明师姐为大周天下百姓付出了天大的代价,若你忠心于皇上,又或者心怀百姓,那你就该全力救回她来。” 第1580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陈言摊手道:“太师叔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弟子还能咋办?只好尽力而为吧!” 昙贞问道:“你有法子了?须知时日不多,方才我进去看过师姐,她只怕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陈言双眼微眯:“我不让死的人,岂是随便能死得了的?” 以昙贞的定力,也不由听得心中微懔。 平平淡淡的语气,竟让她感到一股强大至极的自信。 回想当初唐韵向她推荐陈言时,曾经说过的话,昙贞不禁心中生出异感。 唐韵说,她这一生从未像钦佩陈言般钦佩过任何一个人。 昙贞当时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现在却隐有所觉。 当陈言决心要做一件事时,那股魄力无人可以阻挡。 不多时,陈言回到玄娲窟,走到昙明老道姑跟前,露出一抹笑容:“太师祖,恕弟子无礼了。” 昙明老道姑没有任何反应,跟死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嗅一阵奇怪的香味。 昙明本不准备有所反应,但只吸了几口,意识竟然一阵迷糊起来。 她顿时反应过来,是迷香! 那小子竟然用迷香熏自己! 她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 在玄娲观,她是辈分最高也是地位最高的道者,从没人敢对她有任何不敬之语。 现在这家伙居然对她用迷香?开什么玩笑…… 这念头在心中转了两遍,她已然意识昏沉起来。 迷迷糊糊中,只觉燥热难耐,口渴感迅速攀升起来。 “来……这有……水。” 耳边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响了起来。 昙明浑浑噩噩地听着那声音,一时清晰,一时模糊。 奇怪了,这声音听着似远又近,听不出是谁的嗓音。 是那小子么? 还是说,是观中的道者? 不知不觉中,意识彻底昏暗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睁开眼来。 “这箱子里太窄了,太师祖昏迷过去,蜷在里面定不舒服。” “所以弟子擅作主张,将您搬了出来,躺在这外面的垫子上,舒服一些。” “对了还有一件事,方才趁着您半昏迷期间,弟子喂您喝了些米汤。” “后来又加了些菜粥,前前后后得吃了有小半碗。” “所以估计您一会儿会有便溺之意,我再搬您回箱子里去如厕。” 陈言的声音响了起来。 昙明老道姑呆了一会儿,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咂了咂嘴唇。 果然,嘴里有股子久违的粥米菜叶之味。 她微微一震,转头看向一旁盘腿而坐的陈言:“你,你竟然……” “太师祖总算肯开口说话了,哈哈!” “您一定奇怪为何我一喂食,您就控制不住地吃了下去,原因很简单。” “您再厉害,修炼的也只是道心,炼不了道体。” “您身体处在极度饥渴的状态下,只要不以意志控制,身体就会自然渴望饮食。” “弟子以迷香将您熏得半醒半迷后,只是将米汤凑到您嘴边,都没有灌,您自个儿就开始啜饮起来。” “后面的稀粥倒是用汤匙喂食了一下,您也是自己就吞咽了下去。” “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您先别着急,因为弟子打算以后都这么干,所以您不如把气留着后面一起生。” “先食流食,然后再加主食和肉菜。” “总而言之,您不愿自己吃东西,那弟子就帮您吃,一定要把您养得白白胖胖的!”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因为用了迷香而愧疚的意思。 昙明老道姑怔怔地看着他,出奇地没有半点生气发火的意思。 但陈言说到一半时,却突然愣住了。 她眼中竟然缓缓滑出两滴老泪! 这不可能是因为他煞费苦心而生的感动之泪,难不成是她气哭了? 也不对啊,她神情模样并未见得半分怒意,这到底咋回事? 而且,两滴老泪滑下后,居然又开始出现两滴。 接着又是两滴。 慢慢地,她脸上的泪珠已经连成了线。 陈言这下是真懵了。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她们最大的武器,这老道姑都九十多了,居然还用这招? “太师祖,不至于不至于,您要真生气,骂我几句就行了,别哭呀!”他慌忙道。 年轻女子的泪珠他可能还抵挡得了,这老太太的眼泪他是真挡不住! “我……岂配活着……你何苦还要救我……”昙明老道姑哽咽道。 陈言心中一动。 这话,似乎藏着故事。 不过对方显然并非是气哭的,他倒放下心来,不急不缓地道:“太师祖配不配活着,弟子又不知道。弟子只知道,在皇上、昙贞太师叔祖、观主等人眼中,您是配的。” 昙明老道泣道:“可在列祖列宗面前,我……我……不配……” 陈言有点不知道怎样安抚她比较好,唯有犹豫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头顶,道:“您老人家又不是他们,怎知道在他们眼中你不配?万一他们其实觉得你挺配的呢?莫哭莫哭,大不了回头弟子帮您问一问他们好了。” 昙明老道姑本来哭得正伤心,突然被他这一句弄愣住了,抬起泪眼婆娑的一对老眼,看着他:“你是活人,怎……怎么问他们?” 陈言见她真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再接再厉:“弟子别的不多,就是法子多,自然是有办法的。” 昙明老道姑吃惊地道:“但与鬼神相通,这,这怎可能办到?” 陈言心说我怎么知道咋办到,但到了这一步,眼见勾起她的好奇心,他唯有胡诌道:“原本此事弟子已发誓绝不外泄,但……唉,太师祖身份不同,为了您,弟子只好破誓。” 昙明老道姑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一改之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加上事关她心中心心念念多年、甚至令她几乎丧失生意的要事,一时间,她也不禁心中微微颤抖起来。 但这事终究难以置信,陈言确实能耐非凡,可要说她能和神鬼相通,未免…… “你如何证明自己真的能与鬼神相通?”她颤声道。 “太师祖想来对弟子的过往也有所耳闻。”陈言露出神秘之色,“您觉得,我这个年纪,真有那么大能耐吗?” 第1581章 神佑 “你确实曾让我疑惑。”昙明老道姑脸色凝重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却总能化险为夷,还立下许多匪夷所思的惊天巨功,而你,不过只是区区一介书生,此前只是一县之长,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太师祖的猜疑乃是人之常情,其实,也是实情。”陈言从容说道,“只凭我陈言一己之力,岂办得那许多大事?若无神明护佑,陈言早已丧命十数次,岂有今日!” 最后几字,他加重了语气,字字掷地有声。 昙明老道姑微微一颤,道:“你有神明护佑?何方神明,又为何要护佑于你?!” 陈言叹道:“神明之意,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测度?弟子最早记得的一事,乃是幼时父亲曾带弟子出游,途中失散,我无意中闯入山林,途遇恶虎,本以为性命丧矣,岂料那虎见我伏地不起,不敢进犯。自那之后,便屡屡遇险化险、遇难化难,直至如今。太师祖想来已经知道,北境大旱,弟子让人带了一件开山利器,前去破通天悬山,引仙女江而下。” 昙明老道姑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此事我曾向皇上询问,她却一问三不知,说是用你便不疑你,任你行事,听闻如今天悬山之事已经过半,进境顺遂。可你所用的那开山神器究是何物,又如何造得,终究令人……咦?难道……” 说到最后时,她忽有所悟,声音又微微颤抖起来。 陈言肃容道:“对得别人,我可秘而不宣。但对太师祖,弟子岂敢隐瞒?那物威力惊天动地,岂是人力可成?不瞒您说,乃是神赐之器!” 几句话说得昙明老道姑一震,她喃喃道:“难怪,难怪啊……我就说人力岂可造得这般惊人之物……” 这事不只是她,朝野上下,但凡晓得天悬山之事者,无不对那“秘密武器”好奇。 可最有资格追查询问此事的皇上,却一直坚持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陈言不说,她便不追问,也禁止他人细查。 故而此事至今已是朝中不解之秘,此刻听陈言这么一说,昙明老道姑不由自主,便信了七八成。 “不妨再说一事,”陈言压低声音,再道,“襄王四千大军压境,欲袭我青山县,太师祖可知此事?” “略知一二,说是你不过百余人,却尽灭他四千精锐。所用的法子,乃是……”昙明老道姑看着他,目光渐渐有些异样,“水淹。” “呵,襄王大军乃是奇袭军,所行之道非弟子所预先安排,如何能够做到想让大水来淹便来淹?”陈言一脸神秘地道。 “确是如此,那你是如何办到的?”昙明老道姑不由道。 “弟子办不到。”陈言摇了摇头。 “你这话岂非……等等,难道……”昙明老道姑说到一半神情又是一动。 陈言保持着神秘笑容,没有立刻回答。 他这番说辞,如果是对一般人说,可能对方还会有些猜疑。 但修道之人可说是这世上最信神鬼之说的人群,但凡有什么人力难为之事,不用别人说,自个儿就会先往神鬼身上去靠。 过了片刻,他忽然道:“我青山县有一件世间未见之物,称之为‘水龙头’,从内中可放出水来。家家户户,均可装在室内,从而免去像咱们观里一样,要远到水潭边挑水的痛苦。” 昙明老道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了话题,但仍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道:“世上竟有这般便利的物事?” 陈言一笑:“此事皇上也知,太师祖若是不信,日后问圣上便知。若是设置妥当,日后咱们纵然不去水潭,也可在观中直接以水龙头放出水来,省去多少功夫。” 昙明老道姑惊异地道:“这般玄妙之物,不知是何人所创?” 陈言徐徐说道:“是弟子,但也非弟子。此水龙头,乃是仙人于梦中教我,否则以我这点学识,如何能够造得出这般奇物?” 昙明老道姑握紧了拳:“仙人……梦授……” 陈言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忽地反手摸入弩套,套内暗藏了几个内袋,平时可藏些物事。他从内中摸出一物,道:“不仅有水龙头,还有一件奇物,也是仙人梦授所得。” 昙明老道姑被他完全勾起了好奇心,慢慢地撑起了身子,改躺为坐,目光投向他手中。 只见那是一个小小的扁平长方盒子,陈言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根细小的木棍。 “这是何物?”昙明老道姑问道。 陈言不答,关上盒盖,拿着小棍在盒子一侧轻轻一擦。 嚓地一声,小棍被划的那一端腾起一星火苗。 昙明老道姑猝不及防,微微一惊,向后缩了缩身子,失声道:“这,这是如何办到?!” 陈言吹灭了火柴,将火柴盒放回弩套内,悠悠地道:“太师祖该也见过弟子新近为凤翎卫所佩之兵器,包括那些和眼前这物在内,世人皆道是弟子所创,然皆是仙人梦中所授!” 昙明老道姑整个人都麻了。 陈言为何如此厉害,可说天下人都在议论。 包括玄娲观中的她们,也是时常琢磨此事,甚至还派人查验,却始终没有头绪。 但,如果是仙人所助,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道,此人真的能与鬼神相通?! 陈言长吁一口气,说道:“太师祖现在可相信,弟子能助您与列祖列宗相谈?” 昙明老道姑浑忘一切,脱口道:“你究竟有何办法,可与鬼神相通?” 陈言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停顿良久,才缓缓道:“太师祖可曾听过‘天雷地音’?” 昙明老道姑呆了一呆,摇了摇头:“从未听闻,那是何物?” 陈言一脸庄严肃重之色,道:“那不是什么物事,乃是自天上降下的仙音。借由此音,可聆仙人之声,悟仙人之意。欲与大周先祖通言,由此便可办到。只是……” 昙明老道姑急切地道:“只是什么?” 陈言正色道:“天雷地音乃是仙响,非是随意可闻。欲闻此音,须集天时、地利、人和,方有一线可成之机。且,若要与大周先祖通言,还须事先焚香祷告七日,将祷者之念通传九天之上,得其准允,方可与通。” 第1582章 生解道法 昙明老道姑颤声道:“若是……若是先祖不允呢?”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不允,必是祷者罪甚,届时太师祖也无需再听先祖之语。” 昙明老道姑身子颤抖不已,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 先祖不想和她说话,说明确实是觉得她罪大恶极,不配活着。 “但终究是要试过方知,”陈言沉声道,“试或不试,还请太师祖明言。” 昙明老道姑猛地深吸一口气,露出决然之色。 “试!” 外面院子里,观主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还踢两脚地上的草叶。 陈言初试失利,让她对他是否有那本事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这次比上次耗时还久,眼看着日头都要西垂了,里面还没动静。 偏偏陈言又说不许她们进去看看情况,说是贸然进入恐坏他大计,众道姑自然不敢随便进入。 昙贞神情仍是平和,但古井无波的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她欲开口说话时,里面忽然传来细碎而缓慢的脚步声。 众道姑无不齐刷刷看向紧闭的房门。 观主也是一震停步,急切地奔到门前。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内中的情景。 众道姑纵然定力非凡,也无不微震,露出惊喜之色。 观主脱口:“师父!” 陈言搀扶着虚弱的昙明老道姑而出,小心翼翼。 后者跨出房门,看向众人,张开口,声音沙哑:“辛苦你们了。” 观主双眼泪水哗然而下,蓬地跪落在地,叫道:“弟子不苦!师父,您终于肯出来了!” 众道姑纷纷跪落,唯有昙贞慌忙上前,帮忙从另一边将昙明老道姑扶住,哽咽道:“师姐,苦了您了……”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太师祖她老人家有些饿了,还是要给她先弄些吃食。不过她久未用膳,不可食用硬食,可备些汤汁、米粥等流食。等得两日之后,再慢慢吃些补物。” 几个道姑跳了起来,答应着争先恐后地去了。 陈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一观道姑如此慌乱之态,心中暗暗称奇。 这老道姑究竟有何能耐,为何她停了绝食,会让她们这么开心雀跃?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他扶着昙明老道姑,跟着昙贞的指示,进了院内另一间屋子。 内中虽然简陋,不过好歹还有床铺,把老道姑扶上床躺好后,他正要告辞离开,老道姑却道:“你等且出去,备些清水,我要清洗一番。” 昙贞等人无不精神大振,有清洗之念,看来她是真的已经绝了死念! “是,弟子立刻去准备。”观主第一个答应出来,转身就出了屋。 “你们也出去,我有话要与陈言一谈。”昙明老道姑再道。 昙贞答应一声,深深地看了陈言一眼,这才带着众道姑出去,将房门也关上。 屋内只剩二人时,陈言才问道:“太师祖可是有什么吩咐?” 昙明老道姑已经从之前的激动情绪中冷静下来,说道:“方才你用迷香之事,莫要告诉他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心说我还想着让你别说出来,现在你能自己主动提出当然更好。他忙道:“请太师祖放心,弟子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昙明老道姑顿了顿,道:“你用那种招数强行让我吃喝,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咬舌自尽?” 陈言眨眨眼:“您要真愿意那样自尽,还用得着绝食?” 昙明老道姑哑然一笑:“你确实非常机灵。我所修炼的生解道法,令我一生渴求‘生’之至理,竭尽全力寻求生路,绝不会自尽。” 陈言有点好奇地追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还要绝食?绝食不也是自尽?” 昙明老道姑轻轻一叹:“唉,因为数年前的那件事……坦白说那时我便该当场自尽,以谢列祖列宗,终究因为求生之念已深入骨髓,使我拖了这么久。” 陈言迟疑不语。 昙明老道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并未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看来是已经问过了。” 陈言点头道;“弟子此前想要了解太师祖当初心结的成因,以便对症下药,但昙贞太师叔祖怎也不肯说,还说什么一旦我知道,会有莫大的危险。” 昙明老道姑缓缓地说道:“她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这件事,关系重大,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陈言试探道:“若我不怕危险呢?” 昙明老道姑微微摇头:“那也不能说。” 陈言无奈道:“行吧,既是如此,那弟子先告退了,太师祖您好好歇着,记得今日沐浴更衣之后,便须用食,待得精气神完全恢复之后,方可焚香祷念。形式不拘,只要心意够诚便行。从那日起,你须使人知会弟子,弟子开始着手安排天雷地音的事。” 昙明老道姑眼中透出复杂之色,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多谢。” 出了屋,陈言心情大佳。 可算把老太太忽悠住了,天雷地音之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回头准备准备,给她整个大场面,要唬住她不难。 明儿他就可以结束在这玄娲观内的苦修,回去复命,有这么好的结果,唐韵该能满意。 在院内候着的昙贞看着他春风得意的神情,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把师姐劝服的?” 陈言走到她跟前,低声道:“我答应太师祖,让她和大周先祖通一次消息。” 哪怕是以昙贞的定力,也不禁失声道:“什么!” 回到后院,陈言还在咧着嘴乐。 想到方才跟昙贞说出天雷地音那番说辞后,她当时那张口结舌的反应,他现在没狂笑出来已是他定力了得。 这道心坚固的道姑,终究不是无懈可击。 不过陈言也清楚,她对他那鬼神相通之事也只是半信半疑,但无所谓,只要昙明老道姑相信就成。 “站住!” 前面传来喝声。 陈言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却是观主。 他猛地反应过来,她替老道姑烧水,自然要到后院这来。 “观主有何吩咐?”他不动声色地道。 第1583章 玄娲观的秘密 观主瞪着他,没说话。 陈言被她盯得有些心里发毛,道:“观主,师父也给您救回来了,您不至于还要为难弟子吧?” 观主怒道:“谁要为难你了!我是想向你道谢,谢你救我师父之恩!” 陈言失笑道:“这倒是奇了,弟子见事见人也不算少,还是头一回见着向人道谢时,是狂怒暴吼的。” 观主顿时脸蛋涨得通红,叫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陈言留意她的神情反应,心中暗奇。 之前听昙贞说观主修真言道法,不只是要说真话而已,而且情绪也须尽情释放,才能寻悟得道。现在看来,她这真情释放未免也太放得太彻底了,简直称得上任性自我。 不过她能知道道谢,还算是有点良心,陈言也不打算节外生枝,道:“弟子岂敢,观主的谢意,弟子感受深切。我有点疲累,想去歇一歇,就不打扰观主了。” 观主一伸手拦住他:“慢着,你去给我烧火。” 陈言错愕道:“观主不是答应不为难了我吗?” 观主没好气地道:“谁为难你了,只因这会儿我只见着你,所以让你烧火。观中弟子,凡有闲空者,皆该相助。赶紧的,少废话!” 陈言本想着立了个大功,观主怎也要念在这一点让他好好偷偷懒,没曾想还得帮忙干活儿,心中暗骂,但也只好依命。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观主确实不是为难他,皆因她自己也并没有闲着,忙着将水缸里的水舀进厨室锅内,确实没空烧火。 水烧烧好后,观主舀了满满一大盆,正要端到昙明那院去,后门处忽然有人敲门。 陈言转头看向院子后门,微感诧异。 门并没有关,只见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道姑站在门外,敲了门框吸引他们注意力后,远远地朝观主招手。 观主是一观之主,对方要禀报事情不过来禀报,居然让观主过去说话,这就有点奇了。 观主转头看了一眼,立刻放下手中之事,快步走了过去。 陈言见两女直接走到后门外说话,显然是背着他,更是心中大奇。 他自来了玄娲观,还是头一回见道姑鬼鬼祟祟。两女到底要说什么私密话,不能让他知道的? 他眼珠一转,立马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门口,也不探头,就站在门后凝神细听。 “……已送到……并未受……” “……姑且关着……等……恢复……” …… 语声忽止。 陈言连忙退回厨室,只见观主一个人进来,什么也没说,端着水去了。 陈言心念一转,等她出了院子,起身溜出后门,远远只见方才那个年轻道姑身影已经顺着院门外那条小道走远。 那小道是通往水潭的。 陈言看了看地上,心中有了数,回身又退回厨室内。 搞这么神秘,他实在是没法压下好奇心。 而且明儿就出观了,今日不探一探这观里有啥秘密,以后便再没机会。 不过现在就去探,容易被人怀疑,等会儿再说。 等用完热水,观主到昙明那侍候着,再没吩咐他做事。 陈言趁着后院没人,挑起水桶,慢慢悠悠地出了门。 虽说这边已经属于玄娲观的后花园,按理不会安排太多人暗中监视,但若真有,发现他突然出门,挑水就是个可以应付一下的借口。 退一步说,以他现在对大周的重要性,玄娲观的道姑就算是真发觉他是在探她们的底,也不会伤他,否则他哪敢一个人去冒险? 顺着山道走了半个时辰,陈言忽然停了下来。 夕阳西斜,山道上的光线已经相当昏暗,但仍可看清泥道上的痕迹。 这条山道上的泥质较软,虽然长年累月的踏行,已经把地面踏得比较结实,但仍可看出新脚印与旧脚印的区别。 之前那道姑体格较大,走过泥地时留下的脚印比较深,不过到了这里,那脚印便转了向,离开了山道,折向右侧的林子内。 陈言略一转念,转身跟着脚印进了树林。 脚印在林子里左弯右拐,绕了几圈,林子越来越密,地上野草丛生,脚印识别越来越难。 终于,陈言在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眉头微锁。 这周围的野草密得见不着土地,脚印已经找不着了。 抬头看看周围,晦暗错沉,远处隐隐还传来不知道什么野兽的低嘶声。 陈言转头看看身后来的方向,意识到一件事。 他迷路了…… 来的时候并不是直行,而是绕圈,没法走直线回到山道。 野兽他倒不惧,一弩在手,兽来当狗,何况两弩,天下我有。 关键是大晚上的,这地方野生小飞虫巨多,蚊子可没法用诸葛连弩收拾! 沉吟片刻,陈言眼珠一转,忽地破口大叫:“救命啊!来人啊!” 连着叫了十几声,他才嘎然而止,猫着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屏息静等。 不一定有效,但试试总无妨。 这地方这么隐秘,周围多半只有玄娲观的道姑在,叫两声说不定能把她们吸引过来,再伺机看是现身表示自己迷路了,还是继续跟踪。 果然,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夜林中特别明显。 陈言屏住呼吸,从树后偷偷擦出一线,朝对面望去,只见两个道姑持着长剑匆匆而来。 到了距离他不到一丈之处,两女对视一眼,左右散开,四下搜找起来。 陈言心中暗叹,对方找这么仔细,看来是没机会藏身和继续跟踪了,只好现身,免得出…… 他这念头还没转完,蓦地一声冷叱传来:“贼子看剑!” 陈言大惊,反手飞快摸入弩套,那俩道姑还没搜到这,难道是自己身后又来一个道姑,直接就要出剑杀了自己? 但他随即就发觉不对劲,声音不是从身后来的,而是右前方三丈外两棵大树后! 那是其中一个道姑搜索的方向,随即着喝声响起,一阵金铁交鸣声传来,有人交起手来! 陈言大感惊奇,这地方竟然不只他一人在? 搜向另一边的道姑也回身飞扑过去,和同伴一起二打一。 陈言哪还会主动现身,直接伸长了脖子朝那边张望,只见隐约中可见两个道姑合力围杀一个身影。 第1584章 林中小屋 但后者穿的是黑衣,隔得稍远便不易看清其身形,只是从两个道姑的动作中可以看出,那人身手着实了得,二打一,俩道姑居然半点上风没占。 而且,十几个回合后,那黑衣人突然一闪身,退到了一棵大树后面,俩道姑正要追过去,那黑衣人突然抬手就是一招。 嗖! 短促的破空声中,两个道姑大惊,挥剑挡格,但黑暗中难以视物,其中一个道姑闷哼一声,捂着左胸朝后踉跄跌退。 “师妹!”另一个道姑大惊,黑衣人却趁机抢前,手中的刀刷刷连挥,迫得她没法去照顾同伴。 那中招的道姑退了几步,靠在大树上。但她十分彪悍,只喘息了片刻,便挥着长剑又冲上前去,再次夹击。 然而受伤之后,战力大减,黑衣人改了策略,对那没受伤的道姑只是招架,对着她却连连抢攻,而且招招直奔她受伤后反应变慢的左侧。 转眼又是数招过去,那受伤道姑再次闷叫一声,却是又被对方一刀砍在左小腿上,翻身倒在地上。 暗处,陈言也不禁暗惊。 这黑衣人太强了,照这样下去,那俩道姑危矣! 他本想等着她们的同伴听到打斗声过来相帮,但此刻事急,唯有一咬牙,拔出诸葛连弩,猫着腰,小心从后方抄向那黑衣人。 玄娲观的道姑毕竟是唐韵一派的,他不能见死不救。 不等他到位,又是一声闷叫传来。 另一个道姑终究只身难敌,被对方一刀劈砍在了左大腿上。 陈言已经到了离对方不到三丈处,眼见那黑衣人杀势汹涌地扑向那道姑,情势危急,虽然自己仍没潜到最佳位置,也只有赶紧一抬连弩,弩箭嗖嗖连射五记! 那黑衣人相当了得,竟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空声,贴地翻滚。 刚滚了两圈,突然脚上一痛,他闷哼一声,往脚上一摸,发觉右小腿外侧被弩箭擦破了皮。 原来陈言射箭时早就预判到他可能闪得开,五枝箭分射了不同方位,他这一躲虽然避开了其中四枝,但却没避过最后一枝。 不过终究只是擦伤,并不严重,他一跃而起,回身望去。 陈言心叫不妙,偷袭没成功,凭这家伙的身手,只怕正面射击没法杀了或者重创对方!他灵机一动,狂叫一声:“姐妹们,一起上,那家伙伤了!” 那黑衣人一惊,转身便朝林子远处奔去。 陈言大呼小叫地追了一小截,这才停步,抹了把冷汗,回身跑到两个道姑身边。 只见后受伤的那道姑忍着伤痛扶着树站了起来,挺剑娇喝道:“站住!” 陈言忙停下脚步,道:“弟子尘严,不知是观中哪位师长?”凝神一看,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已认出这道姑正是之前找观主禀报的那位,圆圆的脸蛋,看样子不超过二十五岁。 不过自从知道昙明老道姑九十多、昙贞也有六十来岁后,他就深知这些道姑年纪不能以常理来判断。这一个看着二十五岁,说不定都三十多了。 那道姑一愣:“尘严?噢,你就是元离师妹的那个记名弟子?” 陈言一喜,本来他觉得这道姑脸生,怕她不晓得他,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 “师伯是吧?弟子已经把那贼人吓跑了,但不知道他会否回来,咱们还是赶紧回观中找到其他师长。”他叫道。 “此去离观中三里许,我二人又受了伤,要回观中太费时辰。”那道姑放低了长剑,忍痛道,“尘严你身上无伤,帮我扶着她,跟我去个安全的所在。” 陈言心中一震,差点控制不住喜色。 不回玄娲观,而且还是个安全的所在,难道是她们在这的某个秘密据点? 之前他想跟踪她,就是为了查探这情报,想不到以这种方式让他查到了! 他连忙答应一声,走到地上那先受伤的道姑跟前,只见后者约摸二十一二岁年纪,瓜子脸,眉目清秀。不过因为连受两伤,此刻忍痛忍得脸蛋上汗珠滚落,微微有些扭曲。 “师伯,冒犯了。”陈言告了声罪,把连弩插回弩套,上前小心地将她搀扶起来。 那道姑并不太在意男女之防,嗯了一声,任他扶着,还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因她左小腿受了伤,站立难稳,陈言左手环搂到她左腋下,指尖难免触碰到些丰隆饱满的所在,好在她不知是因为有伤在身疼痛难忍,还是因为修为不低定力了得,并没有推拒反应。 再跟着圆脸道姑走了十几丈,林间难行,陈言扶得吃力,那瓜子脸道姑身形慢慢向下滑,他左手不知不觉中已然拢住了一大团饱满柔软。 陈言不由心中微荡,旋即暗暗叫苦不迭。 这妞伤势不轻,八成的重量都放在他这边,本来在这林子里一个人走都辛苦,更何况还带个累赘? 好在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前面有火光晃动。 陈言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扶着瓜子脸道姑到了近处,才发觉那是一间木屋。 屋内点着灯火,但却没人出来相迎。 “停!”距离还有五丈左右时,圆脸道姑忽地道。 “咋了?”陈言喘着粗气问道。 “现在这里开始,要跟着我的步子走,一步也不能错。”圆脸道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此地外面有机关,若是不小心触碰,性命就没了。” 陈言愕然抬头望去,但这里林密遮尽了外面的光线,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看到木屋周围的大树小树,却看不到细处,更看不到地上或者树上是否装了机关。 小心翼翼地跟着圆脸道姑绕了又绕,好不容易到了木屋前门处,圆脸道姑又把他拦着,道:“不能走木阶上去,跟我走这边。” 陈言看了看前门面前的四阶木阶,心中大略有了些数。 为了防潮防虫,木屋采用常见的柱底构造,下面有八根粗木柱撑起约五尺高,要上去得踏着木台阶上去。但木阶估计是做了压力触发式的机关,踏上去后下面说不定会射出一排劲箭啥的。 这地方保护得这么周全,看来情报价值一定高! 第1585章 你不行让我来 他心中暗喜,乖乖跟着圆脸道姑绕到木屋右边,从另一侧的木台阶走了上去。 圆脸道姑直接在木屋的墙上一推,墙上竟然有扇活动的、约两尺宽的门,要不是她这么一推,直接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门。 进了木屋,圆脸道姑将墙上的门又关上,闩紧,道:“先处理伤势。” 陈言愕然扫视周围,道:“没其他人接应么?” 木屋不小,约一丈五的墙宽,用简易的木墙分成了前后进,中间以一扇小门相通。 此时三人所在的是木屋的前间,桌椅板凳样样都有,唯独没有陈言期待中的“秘密”。 这地方怎看都只是个普通小木屋而已。 看来,这地方的秘密应该是在木屋的后间。 圆脸道姑帮着他把那瓜子脸道姑放到椅子上,道:“这里只有我二人,方才听得有人大叫救命,我俩才过去一看究竟。师侄,方才是你叫的么?” 陈言叹道:“是,我本来是去挑水的,没曾想天黑迷路,无意中走到这处,无意中撞见了那贼人,那厮拔刀就要砍我,我只好叫了救命。没曾想,竟连累了二位师伯……” 圆脸道姑摇头道:“这怪不得你,那贼子想必是为了这里而来,你只是无意中撞上。而且,若非是你以弩箭伤了他,我二人只怕早已身死。这贼人十分了得,唉,算了,先处理伤势罢。” 木屋内备有药箱,当下取出,各自敷上。 圆脸道姑伤在左大腿上,也不避讳,当着陈言的面解衫褪裤,清理伤口再洒上金创药,扎上布条,手法利落。 处理完后,她抬头一看,只见陈言站在一旁,而瓜子脸道姑奄奄一息地缩坐在椅子上,不禁双眉微蹙:“你怎没帮你师伯处理伤势!” 陈言错愕道:“啊?这不是太合适吧?” 那瓜子脸道姑先不说左胸上的伤势,光是小腿上的伤势,为了方便行动,她穿的是束脚式长裤,下面绑带扎得极紧,要处理小腿上的伤得把长裤从上面褪下来。 这是身为男人的他能干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虑这顾虑那!”圆脸道姑细眉锁紧,“性命重要还是礼防重要?” “啊?”陈言有点懵。这话平时是他对别人说的,现在居然有人拿来说他,倒也稀奇。 “算了,我来吧,你帮忙扶着她。”圆脸道姑吩咐道,但并没有先褪去那瓜子脸道姑的长裤,而是直接解开她的道袍,脱掉她内衫,毫不避嫌地露出后者白嫩雪腻的上身。 陈言从后面把几乎失去意识的瓜子脸道姑扶着,从肩后看向她身前高挺饱满之处,既是心荡,又是心惊。 她小腿上的伤可以等,但左胸处的伤却等不得,一根细细的铁针直接贯入了原本柔软的所在,就在最顶端那苞蕾的侧面,只留一点针尾在外面。 更要命的是,那针上显然是抹了毒的,伤口处并没有呈现鲜红色,而是呈暗红色。 不过,陈言多看了两眼,心中忽然有些疑惑。 针作为暗器并不是上好的选择,因为重量太轻,杀伤力极为有限。除非是用强力的机括来射出,否则用它当暗器很多时候扔出去只能起个砸的效果,没法精准射入目标。 反过来说,那黑衣人能把这铁针精准射进瓜子脸道姑胸前这么柔软不着力的所在,手段十分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糟了,针上有毒!”圆脸道姑容色微变,立刻蹲了下来,二话不说,先拈着针尾把铁针拔出,然后张嘴就含了上去。 啪! 陈言一巴掌把她脸推开。 圆脸道姑猝不及防,捂着脸抬头惊怒交加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再不救人,就晚了!” 这伤和小腿上的伤其实都不算重,但瓜子脸道姑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可见针上的毒绝非小可。现在这么紧急,陈言居然还阻挠她把毒吸出来,这不是害人么! “师伯您不行,还是我来吧。”陈言正色道。 “什么?”圆脸道姑一下愣住了。 方才这家伙还碍于礼防没帮忙治伤,结果这会儿他居然想替她去吸那敏感的女儿家私隐所在?难不成之前那守礼之态装出来的? “师伯您不能吸,您看看您的嘴。”陈言提醒道。 “我嘴怎么了?”圆脸道姑愕然抬手摸了一把,突然一怔,手上沾了不少血。 她咂了两下嘴,猛地反应过来。 刚才和那黑衣人交手时,尤其是同伴受伤后,她拼尽了全力,不小心咬伤了嘴唇。刚才一直紧张,没有察觉,此刻得陈言提醒,她才察觉了嘴上破了伤口。 “您嘴上有伤,要是吸那毒素,只怕救了这位师伯,您却中了毒。”陈言肃容道,神情不见半点猥琐。 圆脸道姑大感惭愧,自己竟是误会了陈言。 “师侄所言甚是,那,那就麻烦你了。”她歉然一句,绕到椅后扶住师妹。 “弟子虽然入观只两日,但已是观中之人,与诸位师长皆是同门,岂有麻烦之说?”陈言绕到了椅子前,凛然说完,俯身张嘴,一含而上。 瓜子脸道姑意识昏昏沉沉,忽觉胸前一凉,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 “这是……”她睁开双眸,看了看周围,最后才看向自己胸前的一颗脑袋,“啊?” 陈言大力吸了一口,松开嘴,转头把一滩黑红色的血水吐在地上,回头便要再吸。 “不行!”瓜子脸道姑大惊道,伸手推开他的头。 “师妹你莫动,尘严师侄他正为你吸出毒素!”圆脸道姑忙道,牢牢将她抱紧。 “这……这怎么行……他是……他是男的啊!”瓜子脸道姑本来惨白的脸蛋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挣扎着道。 “生死关头,色相色身,重要么?你的道,修到哪去了!”圆脸道姑喝道。 瓜子脸道姑一震,停下了挣扎。 师姐说得对,自己这些年的道岂不是白修了! “师伯,弟子冒犯了。”陈言凑近她,说了一句。 “嗯……你,你来吧。”瓜子脸道姑一咬牙,闭上双眼。 陈言心中暗乐,但表现上还是一本正经,大嘴包了上去。 第1586章 后面的屋子 “唔……”那道姑不禁娇躯一颤。 她入观修道过十年,从未被男子染指,不曾想今日竟然……纵然平素修道勤勉,可道心终究还是不够火候,陈言那嘴一含一吸,苞蕾微禀,心思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陈言哪会管她什么反应,反复吸了又吐,足足十来口后,所吐出的血液才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 “好了。”陈言松了口气,“师伯您稍稍忍耐,我给您上药。” “嗯……”瓜子脸道姑双颊绯红一片,更是不敢看他。 外面忽然传来呼地一声动静。 圆脸道姑霍然转头看向前门,紧张地道:“有人触动了机关!尘严,你继续为师伯疗伤,我去看看!” 拎起长剑,开了门,踏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我自己上药吧。”瓜子脸道姑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抬手想要去拿东西,但手只抬起一半,便无力垂下。 “虽然毒素被吸出了大半,但终究还是有一些进了体内,师伯您还是歇着,让弟子来。”陈言一边说,一边忙碌起来,拿布条给她大概地将伤处血液擦掉,洒上金创药,又给她包扎妥当。 期间难免又要触碰她那饱满柔软的所在,瓜子脸道姑既羞涩又紧张,多年修道得来的定力荡然无存。 好不容易弄完了胸口的伤,陈言帮她把内衫和道袍穿好,退开两步,道:“师伯小腿上的伤也须处理,恕弟子冒犯。” 瓜子脸道姑愣了一下,睁开眼看看被鲜血浸透的裤腿,一咬牙,道:“那就有劳你了。”又把眼闭上了。 腿上的伤得把裤子脱下来,今儿算是跟这“师侄”来了回彻彻底底的袒裎相见…… 回想方才他吸吮时嘴里那些个难以启齿的小动作,她不由握紧了双手。 这家伙指不定还要对她使啥坏呢! 她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左小腿一凉,她愕然睁眼,只见陈言蹲在她面前,拿着长剑正把她左膝以下的半截裤腿割断扯了下来,露出伤处。 她一时懵了。 这家伙居然没趁机占她便宜! 而且……割裤腿这招,她自己方才都没想到,却不料陈言竟然想了出来。 陈言没理她,熟练地清理伤口和上药,最后给她包扎妥当。 “妥了!”他长身而起,欣然道。 瓜子脸道姑愣愣地看着包扎好的伤处,一时有些茫然。 这家伙到底是好色还是不好色? “师伯,您受伤不轻,先休息着,弟子出去助阵。”陈言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了周围一圈,“这地方有床么?您得躺躺。” “危难之际,我岂能躺着?”瓜子脸道姑清醒过来,听到外面一直有动静传来,一咬牙,便要起身。 “以您现在的模样,出去只怕也只会拖后腿,反而害了人。”陈言扶住她,劝道,“还是先歇着,我去便好。床是在后面么?我扶您进去。” 这外面看不到什么秘密,十有八九,秘密都是在后半间屋子里。 当着她的面,他不好直接开门去后面,不过如果床是在后面,那他扶她到后面屋子休息时,“无意中”看到些东西,怪不得他吧? 哪知道那道姑却摇头道:“此地无床。” 陈言错愕道:“那你们怎么休息睡觉?” 那道姑轻轻地道:“睡觉又何需床铺?” 陈言一呆,猛地想起元离和他同屋时,晚上睡觉根本不躺,而是直接盘腿打坐。他大感可惜,眼角瞥了通往后面的那小门,正琢磨着找个啥合理的借口可以去后面看看,蓦地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 “啊!” 两人顿时大惊。 那圆脸道姑的声音! 陈言哪还顾得上管木屋后面的秘密,朝圆脸道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反手掏出诸葛连弩,扑到门口,将房门轻轻开了一线。 前门外的廊道上,圆脸道姑倒在血泊之中,右肩被一枝弩箭穿了个半透。 而在数丈外,一道壮实的身影一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陈言一咬牙,开了门,猫着腰出去,抓圆脸道姑身子,用尽吃奶之力把她拖回了屋内,又关上了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师姐!你的伤!”椅子上的瓜子脸道姑惊呼起来。 “没……没事,一时大意。”圆脸道姑咬着牙道,额头因为疼痛渗出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 陈言上下一通找,确认了她身上只中了这一枝弩箭后,才松了口气。 “师伯,那家伙站那么远,怎会伤到您的?”他疑惑道。 那人影应该就是之前那个黑衣人,他所藏身的位置乃是在五丈之外,不远不近,刚好在这木屋的守御机关之外,显然是察觉了那些机关,没有贸然闯来。 “那家伙触发了最外层的机……机关,倒在地上,”圆脸道姑喘息着道,“我……我以为他受了伤,正准备过去查看,不曾想他竟是假装的,趁我下木阶时不备,给了我一……一箭……” “他没中机关,是否说明此地的机关难以应对他?”陈言冷静下来,沉声道。 “现在想来,他该是早就察觉了最外围的机关布设。最外围的机关是架设在左右的大树上的十二把劲弩,只要他踩中地上的陷坑,就会引发十二枝弩箭射他。”圆脸道姑吃力地道,“他先悄悄将那十二把劲弩拆了,然后故意踩中地上的陷坑,引我出去,再假装中箭倒了地。但……但这只是最外围的机会,第二层机关布计在这木屋顶上,他……他没法直接拆,因此不敢贸然进来……” 陈言松了口气,略一沉吟,将她扶到另一把椅子上,帮她解开衣衫露出肩头,只见弩箭深入过半。 好在弩箭上看来没毒,不过现在也没办法立刻给她取出来,否则万一割破了哪里血管,凭这里啥也没有的医疗条件,她这条命都不定保得住。 圆脸道姑用另一只手擦了把汗,一咬牙,抓住箭尾,便要往外拔。 陈言吓得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呼道:“你疯了!” 圆脸道姑忍痛道:“我不怕疼!拔出来,洒上药,包扎好就行了!否则我无法使剑,如何御敌!那人十分厉害,机关未必完全守得住,多一分力量咱们也安全些!” 第1587章 屋里有人! 陈言厉声道:“你要拔出来,这命都不定能保得住!你不能逞强,松手!再不松我不客气了!” 圆脸道姑挣扎道:“你放开我!我是你师伯!” 她纵然受了伤,力气也不小,陈言心里一动,死命抓住她的手。她一时急了,猛地松开手,一掌推在陈言胸口。 “哎哟!” 陈言似是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砰地撞在那扇通往木屋后面的小门上。 那门是从外面拿锁锁起来的,但他这一撞乃是加上了身体的重量,撞击力不是那自制的木门能承受的,砰然一声,木门被他当场撞开。 陈言惊呼着向里一屁股跌倒在地,耳中听到一声唔唔的同时抬头迅速扫视一圈,但这里面却没点灯,黑漆漆地啥也看不见。 “你怎么样了!”瓜子脸道姑惊道。 圆脸道姑却愣了一下,一时反而忘了拔出弩箭。 她重伤之后出血不少,身乏力软,哪有那么大力气? “没事没事。”陈言一边回应,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苦着脸揉着屁股走了出去。 那道姑的一推当然没这么大力,他是故意借机发力和身而撞,破门而入。可惜这里面太黑,有秘密也看不清。 “唔唔!唔唔!” 陈言刚踏出小门,黑暗中忽然传来几声唔唔之声。 似乎是人的声音,像是谁被捆着塞住了嘴,拼命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些许声响,难辨男女。 他一愣,忍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但黑暗中还是啥也看不到。 “把门关上!那里不是你该进的地方!”圆脸道姑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喝道。 “是,师伯。”陈言赶紧把门拉上。不过锁头已经从门上掉了下来,没法再锁紧。 “方才我一时情急,你没受伤吧?”圆脸道姑没察觉他是故意撞过去的,有些愧疚地道。 “弟子受不受伤不打紧,只是师伯您千万别拔箭。我曾做过郎中,对医理颇有些了解,这箭贸然拔出,恐使得出血加剧,只靠金创药无法止住。”陈言劝道,“还是等安全后,找着大夫再说。” “可咱们被困在此地,哪有办法找大夫?”圆脸道姑蹙眉道,不过总算是把手从弩箭箭尾上放了下来。 “有法子通知观中的师长来相助么?”陈言问道。 “有是有,可……”圆脸道姑迟疑了一下。 “师姐!”一旁的瓜子脸道姑突然叫了一声,不断使眼色。 陈言有点哭笑不得。 就硬使眼色啊!还当着他的面,他全看到了好吗! “咱们在这固守,只要等到后半夜,会有师姐妹来换班。”圆脸道姑没再继续说下去,改口说道。 “可咱们能撑到后半夜吗?”陈言皱眉道。 “撑不到也得撑!”圆脸道姑咬牙道。 “好吧。”陈言眼珠一转,“后面那屋有没有啥趁手的兵器,也给弟子整一件,我这弩箭用了就没了。” “没有,你用我的剑吧。”瓜子脸道姑抢着道。 陈言心中越发起疑。 这俩像是生怕他到后面去一样,那里关押的究竟是啥人? 要不是对方有唐韵这背景,他现在真想直接冲进去好好翻查翻查。 嗖嗖嗖嗖…… 连串的破风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三人一惊,同时抬头望去,看到的只是屋顶。 陈言心念一转,想起圆脸道姑方才所说,脱口道:“那家伙把第二层机关触到了!” 圆脸道姑喜道:“他竟贸然而进,死定了!上面是超过百枝劲箭,就算是他浑身是铁,也得射出一身窟窿!” 陈言惊喜道:“这么厉害吗?我出去看看!” 一转身,开门而出。 结果刚出去,他就忙不迭地回转进来,砰地把门关上,惊道:“那家伙还好好站在外面,地上全是箭矢,没一箭射中他的!” 圆脸道姑震惊地道:“他怎可能挡得下这么多箭的?!” 陈言也有些纳闷,心念数转,问道:“第二道机关触发的机括是在哪?” 圆脸道姑忧心忡忡地道:“看见距离这木屋两丈外的那一圈大树了么?离地约半尺高的空中,有一圈黑色细索绷在大树上,绕了木屋几乎一圈,只有咱们进来的那里开着口。只要他走进来,必然会触发机关。” 陈言呆了一呆,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方才地上除了箭矢外,还有一根干木桩,想来他是躲在远处,然后把那木桩扔了过来,触发了机关,结果箭矢全射在木桩上,没射中他!” 瓜子脸道姑脸色惨淡地道:“这,这……” 圆脸道姑断然道:“还有第三层机关,这次他休想闯得过!” 只可惜话说得虽硬,声音却在微微颤抖,让人知道她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那黑衣人既厉害又机敏,加上对机关布置似乎也颇有了解,能不能突破实在是很难说。 现在天才刚黑,要守到午夜之后,只怕…… 陈言沉声道:“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请二位师伯在此稍候,弟子杀出去,回观中求援!” 二女一震,瓜子脸道姑脱口道:“这怎么行!你非习武之人,乃是文人,出去岂非送死!” 陈言趁机道:“要是有办法向观中示警,自然弟子便不必冒这险。” 二女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陈言暗感奇怪,她们这反应,显然是有向观中求援和示警的手段的,但似乎不想让他知道,故而一直不肯说出来。 他故意道:“可惜没有,那弟子唯有舍身行险了!”说着捡起地上的长剑,转身便要从侧面的暗门出去。 “等等!” 圆脸道姑叫道。 陈言心中大喜,还以为她要改变主意时,她却道:“你从那边另一扇暗门出去后,绕到屋后,顺着地上白花而行,可以从木屋后方离开,安全些。” 陈言心中暗骂,这俩也不知道藏了啥秘密,居然宁可让他这个救命恩人去冒大险也不肯说出那示警之物! 不过他没说啥,道了声谢,从木屋暗门出去。 关上门后,陈言贴着墙悄悄绕到木屋后,看了看地上,确实有一排白花蜿蜒而去,要不是得圆脸道姑提醒,谁知道这是出去的安全通道? 他深吸一口气,踩着白花慢慢往外而去。 一路果然没有触发机关,出了机关覆盖的范围后,他暗松口气。这边出来,藏在前门外的那黑衣人应该看不到他。他屏住呼吸,猫着腰正要迈步离开,右侧忽然一声轻响。 第1588章 不入情怎破情 陈言一震,手中诸葛连弩飞快地指向右侧。 右侧一棵大树后,一道身影闪了出来,正是之前那黑衣人! 木屋内,瓜子脸道姑秀眉深蹙,道:“师姐,咱们这么做真的对么?他毕竟现在是咱们观中弟子,而且,还救了咱们一命……” 圆脸道姑无奈地道:“我也知不该让他去冒险,可示警求援的东西在里屋,你我现在皆受重创,难以行动,又不能自己进去取出来。要是让他进去取,他定会瞧见……唉,你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哪怕咱们都死在这,也不能有半点闪失。” 瓜子脸道姑愁眉半晌,也知这事现在说也没用了,唯有改换话题道:“那贼人究竟何方神圣,为何如此厉害?” 圆脸道姑眼中透出厉色,道:“对方很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抓的那人来的,对方能悄无声息地绕过前山的玄娲观,直接找到这里来,显然在追踪方面能耐非凡。只怕,是抓人时留下了什么线索,让对方追踪至此。” 瓜子脸道姑苦恼地道:“可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圆脸道姑忍着肩上的疼痛,喘息了片刻,才道:“当时守着那里的人颇为了得,咱们费尽功夫才将人弄到手,哪还有余暇去查清对方是谁?不过,方才这人显然不是当初守着那里的人之一,所以此事极为麻烦。” 瓜子脸道姑点头道:“师姐说的是,对方除了守着那里的人外,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未出动的人手,万一倾力来攻,咱们能不能守得住是个大问题。唉,不想今儿正好遇上观里有大事,观主不能亲自过来,导致如今这局面。” 圆脸道姑精神一振,道:“道师肯出玄娲窟,乃是天大的好事,不怪观主为此守在观中。唉,不过听说道师肯出来,多亏了方才那家伙,咱们却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我心内着实有些愧疚。” 瓜子脸道姑想到陈言,幽幽地道:“只望他平安无事罢。” 圆脸道姑看着她,忽地神情有些古怪起来:“师妹,你今儿道心似乎有些不稳?” 瓜子脸道姑惨白的脸色浮起两朵红云,垂下眼眸,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啦,方才被他那么一吸,道心便有些波荡。唉,上一回道心波荡,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些年的道,我难道真是白修了么……” 圆脸道姑叹道:“忘了道师说过的话么?心由身起,道身乃是道心的根本,若是道身百欲未完全禁除,一旦受到引诱,便极易动摇道心。你从未与男子有过非份之交,突然被青年男子触碰女儿家私隐所在,自然难免勾动情欲,从而使得道心动荡。若不能消去心魔,只怕……” 瓜子脸道姑惊道:“那,那该如何是好?我,我不想坏了道根毁了道心啊!” 圆脸道姑默然片刻,才道:“其实,师姐当年也曾遇过与你类似之事。” 瓜子脸道姑一愣:“师姐遇到过?” 圆脸道姑平静地道:“那时你尚未入观,我在观中修道已有五载,一次出去办事,却遇到一个游山的翩翩佳公子。我年少无知,正值情窦初开的时候,与他共行了一日一夜,一颗心不知不觉中牵到了他身上,道心动摇难定。” 瓜子脸道姑吃惊地道:“那后来……” 圆脸道姑眼中透出复杂之色,说道:“后来我为道心动摇而惊恐,逃回观中,向师父说了一切。师父并未责骂于我,而是教了我一法,用以破除情障心魔。” 瓜子脸道姑惊喜地道:“竟有法子破除的么?究竟是何妙法?” 圆脸道姑缓缓道:“师父说,不入情,安能破情?她让我委身于那公子,同他一起过了三个月。三月后,我彻底断绝男女情根,回到了观中,从此专心修道,再不生情欲之念。” 瓜子脸道姑呆了一呆,旋即失声道:“委……委身于他?!那师姐岂不是,岂不是……” 圆脸道姑温声说道:“我处子之躯,便是那时交给了他。三月恣情纵欲,他腻了我,我腻了情,从此各行各道,天涯两分,再无瓜葛。回到观中时,是我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候。” 瓜子脸道姑喃喃地道:“不入情,安能破情……不入情,安能破情……” 难道,要让她去向那个陈言…… “不过此法终究只是我之法,未见得你能用。再者,他……”圆脸道姑停顿了片刻,“未必还能回来。咱们,也未必还能活着见到他。” 这话让瓜子脸道姑一颤,她不由看向紧闭着的窗户。 他真的会死么? 屋外数丈外的林子里,陈言右手提剑,左手提弩,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黑衣人。 对方身形高大健硕,长宽高均强他一截,近身搏斗不用问,死定了。 唯一机会,就是远距离射杀之。 他的优势,就是对方并不知道他还有一把弩! 陈言心中迅速定好了计划。 先射尽手上这弩的弩箭,然后假意挥几下剑,把剑扔出去,转身就跑。 以他的速度,肯定逃不出几丈。逃个两三丈,假装被地上的草叶绊倒,然后痛苦挣扎。 这时候那黑衣人肯定要近前确认情况,他再用暗藏的弩,偷偷射杀对方! 以对方的身手,他成功的概率并不大。但要他束手就擒,那是绝不可能! 就在他全神以待时,那黑衣人忽然单膝跪落,低声道:“卑职拜见大人。大人,您怎会和这伙贼人在一处?” 陈言一愣,听那声音耳熟,琢磨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也压低了声音:“魏川?!你怎会在这?等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本官来。” 二人一前一后,迅速远离了那木屋,到了半里地外才停下。 那人赫然正是魏川,上前行了礼,道:“卑职奉大人之命,搜查忘神师太的下落,一路追查至此。不想,大人竟也在此处。” 陈言笑道:“原来是你,差点没把本官吓尿了。” 魏川陪笑道:“卑职当时不知是大人,还对大人出了手,请大人降罪。” 第1589章 自己人 陈言把长剑往地上一插,轻松地道:“这怪不得你,不过你是何时认出本官来的?等等,以你的身手,之前就算是被我的弩箭擦伤,也有余力反杀,难道当时你就认出我来了?” 魏川恭敬地道:“是。大人一把弩连射数箭,这只有咱们的诸葛连弩能办到,当时卑职便想着会不会是个误会。再一听大人后来不是叫了一声吗?我认出了大人的声音,遂赶紧转身跑了。不过后来又怕大人在这会不会有危险,加上大人吩咐要查的事不敢放手,我就又追了过来。”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看看他腿:“你的伤……” 魏川忙道:“没事没事,就是擦伤而已,卑职已经处理妥当。大人,您怎会和这伙贼人在一块儿的?” 陈言反问道:“贼人?你的意思是……” 魏川重重地道:“劫持忘禅师太的,就是这伙子修道的道姑啊!” 陈言其实方才见着魏川时,便已隐隐猜到了这一点,得其证实,顿时喃喃道:“这么说,被关押在木屋后面那个人,原来是忘禅?” 回想之前他撞破木门时,那声音只是轻轻地唔唔两声。但后来他转头看向屋内,又说了几句话,那唔唔声突然就变得急切起来,应该是那时忘禅认出了是他,想向他求救,只是说不出话来。 “卑职接到大人之令后,便立刻往水云庵彻查。” “贼人虽然清掉了大多数线索,但终究匆忙,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卑职顺藤摸瓜地横穿过来,一路追寻到此地。” “此地戒备甚严,卑职好不容易才绕过周围的巡防到了这里。” “却不想正搜查地,突然听到有人捏着嗓子叫救命,吓了卑职一跳,还招来了贼人。” “大人,当时那是您叫的吧?” 魏川说到最后,问了一句。 陈言点头道:“是本官叫的,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道姑为何要劫持忘禅师太,且并不是直接杀掉,而是关押起来?” 魏川摇头道:“卑职也是刚刚才找到这里,实在是不知道原委。” 陈言摆摆手:“我不是在问你,而是在思考这问题。” 打死也想不到,玄娲观的人竟会对水云庵的忘禅下手。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佛道之争,不然就不是劫一个忘禅,而是全庵尼姑都逃不掉。 此刻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忘禅的特殊身份。 忘禅事关先帝之死的原委,这是当初花铭救她的原因。 此前贤如尼说有人在暗中窥探水云庵,当时陈言便猜测过有可能是与先帝之死相干之人。现在想想,玄娲观确实符合这个条件。 毕竟,昙明老道姑是先帝的祖姑母,关心先帝之死实在是太正常了。 若她要查清先帝之死的真相,那抓忘禅来确认实在是再合理不过。 之前手下禀报说抓忘禅之人不但机智用谋,而且身手非同一般,陈言还在纳闷哪来的贼人这么厉害,既然是玄娲观的道姑们,那就正常了。 哪怕是刚才那俩和魏川缠斗的道姑,别看她们二人二打一都没打过,可那是因为来的是魏川! 后者是下一批升一等军士的重点候选人之一,等闲三五十个壮汉也休想斗得过他,二女能联手手缠斗那么久,已非常了得。 这还只是元离那辈的弟子,比这二人更强的观中女道想必还有不少,否则也不可能给凤翎卫提供那么多兵员。 魏川见陈言沉吟不语,不敢打扰他,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才回过神来,道:“忘禅之事,由本官接手,你回去吧。” 魏川错愕道:“大人要如何救出忘禅师太?” 陈言笑了笑:“用不着救,很快她们就会放了她。” 这几日他在玄娲观中呆着,大致也明白了这地方是个什么样的所在,绝非滥杀之地。 抓忘禅,很可能是为了查清先帝当年是怎么死的,是否背后牵涉到阴谋。 换言之,问完她的话后,自然就没必要再留她。 毕竟忘禅所知道的事也有限,她能坐实当年先帝非是自然病死之事,但是谁害死了先帝,却是一无所知,留着她也没用,自然要放。 退一步说,即使不放,玄娲观也只会将她关押起来。 毕竟,她活着,将来查清一切后,她可以作为证人之一,来坐实先帝之死乃是有阴谋者谋弑。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到了靠着山崖的那条山道。 陈言松了口气,他比魏川在这待的时间长几日,结果现在还得靠后者才能从林子里出来…… 目送魏川离开后,他这才赶回玄娲观。 到了观里,陈言没随便找人报信,直奔昙明老道姑所住的那院子。 院子寂悄无声,只剩观主一人在房门口外守夜。 陈言一进院子,立刻叫道:“观主!出事了!” 观主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捂住他嘴,低声怒道:“叫什么叫!莫吵了师父安眠!” 陈言扯开她的手,一脸焦急地低声道:“出大事了!有贼人闯到观后那林子里,重伤了两个师伯!弟子冒死闯出,回来求援,观主您赶紧带上人手,过去帮忙!” 观主双眉一扬:“什么?贼人?怎么回事?” 陈言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完全没提贼人身份,也不提自己去那的真正原因,只说自己晚上睡不着去挑水,迷路撞上了那事。 “什么!”观主大吃一惊,正要行动,突然起疑道,“你晚上睡不着?” “昨日睡太多了,今儿一直很精神。”陈言早有腹稿,立刻道,“本想着明儿就要走了,今儿好歹再帮点观里的忙,不曾想遇上这事。” “去水潭的路就一条山道,贴着山壁走就行,你怎会迷路到林子里的?”观主冷冷道。 “山上不知有啥野物,我走到一半看到兽影,吓得想先躲一下嘛。”陈言一脸心有余悸,“没想到我家后面这山上这么多野物,吓死我了。” 观主这才神情稍松,转身正要去叫人。 “后山那怎会有贼人潜来?是不是法屋关了人了?”屋里忽然传出昙明老道姑的声音。 第1590章 木屋出事了! “师父,把您吵醒了?”观主连忙道,“是,之前您刚出来,身子虚弱,弟子没敢禀报。人,已经擒来了。” “擒来了?谁?”昙明老道姑慢慢地问道。 “这,”观主看了陈言一眼,“你先出去。” 陈言心知肚明,晓得对方因为这事机密,不想让他知道。 他也无所谓,反正早就猜到抓忘禅这个事必是昙明这个帝室出身之人所安排,遂答应一声,出了院子。 回头从院门往里一看,观主已经进了屋,再看不到也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观主才从里面出来,也不理陈言,自去叫了十来个道姑,回到院子里,竟进去将昙明老道姑扶了出来。 “这是……”陈言有点懵。她这身子骨虚弱得不行,出来干啥? “道师要去,你负上她老人家,走吧。”观主简单说了一句。 “啊?让弟子背?这……”陈言一脸不甘愿。 “你是观中辈分最低的弟子,让你背怎么了?”观主瞪着他。 “行了,他非是练武之人,让他背负我,只怕走不得几步。”好在那边昙明老道姑发了话。 “是。那弟子来。”观主也不多说,转身过去,将老道姑给背了起来,倒也轻松。 陈言松了口气,心中却又暗暗奇怪。 老道姑这会儿正需要休养的时候,走两步都艰难,为啥还非要赶着过去?难不成为了追查先帝之死的真相,已经心切到这地步? 一群人匆匆赶到木屋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 刚到地方,陈言就是一震,色变道:“怎会如此!” 他离开时,这木屋的机关被魏川破了两层,地上虽然狼藉,但大体还是好的。 然而此刻地上不但乱箭遍洒,而且离木屋一丈许的所在,还有一层层从地上冒出来、达到一尺高的铁枪头,将屋子团团围住。 不用问他也能想到,那想来该是第三层机关,竟已被人触发! 而且前门外的木阶处,每两层木阶之间的缝隙中也探出约半尺长的刀刃,显然那是最后一层的木阶机关也被人触发了! 而原本紧闭的前门,已经被人生生砸破,木屋有几处墙体也不知道被什么撞击过,开裂了好几处。 从破开的前门望进去,里面灯火仍在,桌椅板凳碎坏一地,包括通往后进的那小门也大大地开着。 观主大吃一惊,立刻吩咐手下道姑分散开来,四处警戒,自己则背着老道姑几步进了屋子。 陈言回过神来,赶紧跟着进了屋,只见圆脸道姑昏迷在地,身前又有几处血污,显然是又被人击中了几次。好在胸口仍有起伏,显然还没死,或者说没死透。 他心叫不妙,左右急需,那瓜子脸道姑并不在。 观主这时已经将背后的老道姑放下,后者道:“先看看人。” 陈言还以为她说的是看看圆脸道姑情况时,观主却答应一声,拿起一盏油灯,进了后面那屋。 陈言愣了一下。 这老道姑见观中弟子伤重昏迷,竟先关心忘禅的情况? “不见了!”观主脸色惨白地从里面冲出来,怒道,“贼人把她又劫走了!” 陈言眉头深锁不展。 这里只有他最清楚,此事绝不可能是之前的“贼人”也就是魏川所为。 只有一个可能。 除了魏川,还有第三方的人马找到了这里! 但要到这,只有一条路,就是走前面的玄娲观。 可那边有道姑巡防,除非是身手强到魏川这种级别,否则休想能绕过来。 等等。 不对,虽然很难,但确实还有其它地方可以过来! “冲着那小尼姑来的,只怕是知情之人!”观主恼怒地道,“但对方带着人,定走不快,而且要离开这里只能通过玄娲观那边,现在想必仍没出去,还能追!弟子立刻发动观中人手,全力追查!” 昙明老道姑疲倦地扶着屋墙,摆了摆手:“先看看伤员情况。” 陈言脱口道:“太师祖,可否让我出去帮忙探查?” 观主不耐烦地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也危险,就在这待着帮忙照顾伤者。” 陈言正要说话,昙明老道姑却看了他一眼,说道:“让他去吧,缉查之能,他比我等常居山中之人要强许多。” 观主不敢不应,道:“是,那就让他师父元离陪他去。” 说完又忍不住低声咕哝:“他来这才两日,能找得什么线索……” 一刻钟后,崖下山道。 元离疑惑地道:“咱们来这做什么?贼人为怕被人发现,肯定还藏在林子里呀,咱们该在里面追寻才是。” 陈言一边左张右望,一边问道:“为何他们还在林子里?” 元离耐心地道:“这里是玄娲观的后方,进出口只有一个,就是咱们观。那边有观中道者巡防,若他们要出去,必被发现。现在没有警报,说明他们仍未离开。” 陈言随口反问:“巡防严不严?” 元离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莫说是人,就算是只野狗要进来,都逃不过巡防师姐们的眼睛。” 陈言再次反问:“那贼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元离一时语塞。 陈言缓缓道:“所以对方必有其它途径,可偷偷进入此地。” 元离秀眉轻蹙,说道:“但这后方四面不是环山就是临崖,险峻之极,哪有能偷入的地方?” 陈言指了指上面的崖壁,道:“再险峻之地,也有法子。比如说,只要从那上面垂下一根够结实的绳子,就能吊着绳下来,也能吊着绳上去。” 他麾下的纳抚营军士,就是特种作战的个人行家,对于这种一般军士望而生畏的所在,不说如履平地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他这支部队是超时代的,不是谁都能比,但不排除有别人也能借助一些手段进行特种作战。 元离吃惊地抬头望上去,今晚无月,黑暗中看不清上面的情况。但她在这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这山崖最高的地方超过四十丈,最矮的地方也有二十丈左右,这么高怎可能有人下得来! 第1591章 因为她美丽动人 “是或不是,咱们找一找就知道了。”陈言说道,“林子里的师门长辈已经够多了,少咱们俩也没事,咱们就顺着这条道寻找,一会儿就知道结果。” 半个时辰后,山道尽头。 这条山道过了水潭后多走半里地,便到了尽头,前面是垂直向下高度超过五十丈的山壁,光滑而没有任何可攀抓之处。 “没找着也不要紧,咱们赶紧回林子里去帮忙找。”元离脾气很好,也不因为没找着而嘲笑他,反而安慰了一句。 这一路过来,不像陈言说的那么顺利,不但山崖的崖壁上没找着绳子啥的,连路上也没见着什么特别的痕迹。 陈言转头看向悬崖下方,冷静地道:“对方没选更简单的进出方式,确实让我很意外。看来,这伙贼人的能耐,比我预想中还要强。” 对方从险峻之地进入这里,有两个方向可选。 一是从下面爬上来,但这就意味着对方要进行攀岩,这对这时代的人来说极为困难。 二是从上面垂绳而下,这就相对要简单些,毕竟在二十丈高的山崖上面固定一条粗绳滑下来,比从超过五十丈高的悬崖下方一点一点爬上来,难度小了不是一点两点。 陈言之前按常规来推论,认为对方会选更简单的那条路,可对方没有,那就只可能是选择了更难的从下面攀上来。 也就是说,那贼人的拥有可与他手下纳抚营军士相媲美的特种作战能力。 在这个时代,这种人绝不是多数,究竟是哪方人马? 元离催促道:“那咱们就更该赶紧去帮忙搜找了,走吧。” 陈言心念急转,道:“不,跟我来!” 元离看着他顺着悬崖边而去,一时无言。 到底她是师父还是他是师父啊!怎么这个弟子完全不听她的? 一刻钟后,在林子另一侧的悬崖边,元离懵住了。 崖边上一棵大树上,一根粗如拇指的绳子紧紧栓在树干近地处,另一端则垂向悬崖下面。 “这……这哪来的?!”她吃惊地道。 “还用问?这是贼人逃离所用之物。”陈言冷笑道,“被咱们赶上了!” “啊?赶上了?可人已不在这里,对方不是已经逃脱了么?”元离沮丧地道。 “师父,弟子教您一招。”陈言轻轻弹了一下绷紧的绳子,“您看这绳,是不是绷直了?这说明绳子的下端有重物挂着,对方现在还挂在半途哩!” 元离一看还真是,忍不住转身走到悬崖边上,往下望去,顿时一震。 “下面果然还挂有人!”她惊喜地指着下面叫道。 陈言走到她旁边,往下一看,果然,虽然天色黑暗,但仍可勉强看到十几丈外有一团黑影,正攀着绳子慢慢向下移动。 陈言从地上捡了一把小石头,对着那黑影的方向,一松手,石头们直直落下。 一声闷哼从下面传来,那黑影被掉下去的石头砸中了。 陈言咧嘴一乐,对着下面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就割断绳子,让你掉下去,二是你立刻给我爬上来。我开始数了,三、二……” 下面传来一声喝叫:“莫割!我上去便是!” 元离惊喜万分,想不到真被陈言找着了,她低声道:“我把剑给你,你在这守着,我去叫其他人过来。” 陈言连忙拉住她:“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同党,你要是走了,留我一人在这多危险。” 元离一想也是,道:“那怎么办?” 陈言其实是不想她把观主她们叫来,因为她们一来,他就没法先审下面这厮。他低声道:“你就在这周围方圆二十丈的范围内悄悄巡一巡,看看对方还有没有同党,若是没有,先回来与我会合,再去知会别人。” 元离蹙眉道:“但他要是上来,你怕是制不住他。” 陈言一笑:“师父你回来前,我不会让他上来的。” 元离这才放下心,转身去了。 下面那人背上还背着人,上来得非常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崖边。 陈言拿着连弩指着他头,道:“就保持这个距离莫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我就射穿你脑袋。” 那人离崖边还有半丈的距离,抬头望向他:“你想问什么能不能等我先上去?我快撑不住了!” 陈言见他用头罩蒙着头脸,微微冷笑:“少在本官面前装,你敢负着人下去,岂会这么容易就撑不住?真要撑不住,那就自己松手吧!” 那人没辙,不作声了。 陈言喝道:“你背后背的是谁?” 他本来以为对方背的应该是忘禅,但上来就看到对方身后之人一头秀发,便知有些不妙。 那人无奈答道:“是那木屋里的一个小道姑,好像叫什么元琴。” 陈言心念一转,已知那是谁。 是那瓜子脸的道姑! “你为何要抓她?”他沉声道。 “这……”那人迟疑起来。 嗖! 一支弩箭擦着那人耳边而过。 那人不惊反喜,手弩只能装一支箭,这家伙把箭射了,那…… 嗖! 又一支弩箭擦着他耳边而过。 那人大惊道:“你这弩……” 陈言截断他的话:“说!” 那人见他面透凶色,只得道:“我见她美丽动人,想……想带下去好好乐一乐……” 陈言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原因,没想到竟是贪花好色。他皱眉道:“来的不只你一人吧?还有几人?” 那人不敢不答:“还有两人,他们俩已经下去了。” 陈言大致明白过来。 这绳不细,但很难同时承受那么多人的重量,所以对方应该是一个一个下去的,导致逃跑的速度慢了一些,被他给赶上了。 “他们俩不是空手下去的吧?”陈言追问道。 “还有那个被这些道姑抓来的小尼姑,已经被带走了。”那人命在他手,哪敢不答。 “你们是谁派来的?”陈言心中一沉,追着再问。 那人沉默下来。 陈言脸色一沉,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后脑突然砰地一下,顿时天旋地转,软软倒在地上。 剧痛传来时,意识迅速暗了下去。 他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还是慢慢合上。 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那家伙说两个同伴都下去了,看来是说谎了,这上面还有一人! 第1592章 天赐良机 一个身穿紧身夜行衫的高瘦男子站在陈言身后,扔了手中的石头,冷冷道:“废物!若你不是坚持非要带上这小道姑,何至于被人追上?” 绳上那人讪讪地道:“这不还有你么?” 高瘦男子哼道:“幸好我探查那些道姑的动静及时赶回,否则你就完了!” 绳上那人理亏,不敢跟他争,转移话题道:“方才这小子还有个道姑同伴,人呢?我从下面远远望了一眼,好像还挺标致的。” 高瘦男子脸色一沉:“怎么,你还想再带一个?” 绳上那人忙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她回转来,发现了你。” 高瘦男子面色稍缓,道:“我便是先打晕了她,然后才过来解决这小子的。” 绳上那人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先下去了。” 高瘦男子点点头,看着他又慢慢向下而去,这才俯身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陈言。 “咦?竟然是他!” 高瘦男子一声轻咦。 两刻钟后,悬崖下的草丛内,两个身着紧身夜行衣的男子看着最后顺着绳子下来的高瘦男子,均露出愕然之色。 高瘦男子将陈言以绳子缚在自己背上,给背了下来。 “这人是?”其中一个低声道。 “那小子方才在崖上想逼问我来着,后来被打晕了。”另一人正是刚才被陈言逼问的家伙,低声说道。 “那怎么把他也给弄下来了?”前一人皱眉道,“咱们已经多弄了一人,你怎么也节外生枝了?” “你们可知此人是谁?”高瘦男子压着声音道,“这小子是陈言!” “陈言?哪个陈言?”绳上那人错愕道。 “等等,难道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大周国相?”前一人反应快些,连忙上前扳起陈言的脸,凑近仔细看了看,动容道,“还真是!他怎会在这?”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在这,真是天赐之机!”高瘦男子森然道,“主人曾说,此人恐成我等行事的大碍,将他擒回去交给主人,必是大功!” 另两人均是精神大振。 “事不宜迟,咱们立刻离开!”前一人断然道。 三人各自负着一人,匆匆离开后,仍挂在原处的绳子忽然又微微荡动起来,一道纤细身影从上面滑下,赫然竟是元离。 她一落地,立刻猫着腰,迅速追着三人的方向而去。 方才在上面,她依陈言之言,在周围搜找可能存在的贼人同党,不曾想经过一棵大树时,她突然听到耳后有风。 她大吃一惊,立时知道有人从后面偷袭,急忙偏头。 这一偏头,让她没被对方砸来的石头完全砸实,只砸在了右后脑勺处。但她倒地后立刻装作昏迷过去,幸好那人急于离开,并没有细致查验,便急匆匆离开。 元离等他走后,这才爬了起来,见对方行动时身手敏捷,心知要是交起手来,只怕自己拦不住对方,于是悄悄跟在后面,看到了那高瘦男子依样画葫芦地又把崖边的陈言砸晕,然后将陈言绑在身上、顺着绳子而下。 她心中大急,想去叫人来帮忙,又怕丢失了这些贼人的踪影,唯有一咬牙,等下面那几人离开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顺着绳子下来。 至于之后怎么办,唯有见机行事了! 一个时辰后。 悬崖边上,观主带着人匆匆赶到,道:“在哪?” 其中一名道姑指着大树上的绳子:“就在那!我方才找到这处,发觉此地竟有绳索,想来定是贼人逃离所用!他们下去之后,没法解开这上面的绳索,才留下了破绽。” 观主沉着脸道:“下去探过了吗?” 另一名一直守在绳子边上的道姑道:“我已下去探过一回,下方五十丈外便是实地,从那可直接离开。两名师妹已经追去了,只是不知道贼人离开了多久,是不是能追得上,只怕还很难说。” 观主气得一脚踢在大树上,怒道:“他们是怎样上来的!” 前一名道姑小心翼翼地道:“方才我确认过,悬崖的崖壁上有多处洞孔,想来对方有一人从下面一点一点,用锤子将铁棍之类的物事砸入崖壁上,然后借之爬上来的。之后,再在这大树上系上绳子,让同党攀爬上来,以及最后利用此绳离开。” 一旁的昙贞插嘴道:“你怎知对方不止一人?” 前一名道姑说道:“崖边泥地较为柔软,上面的脚印比较清晰,大小不一,至少有五人曾经来到此地,而且其中一人该是女子。” 观主咬牙切齿地道:“我堂堂玄娲观,戒备何等森严,竟让贼人来到这里,而且还来了五人之多!岂有此理,派出所有可调动的人手,全力搜寻!” 左右道姑齐声响应,一个个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昙贞左右看了看,道:“尘严和元离他们呢?” 观主没好气地道:“谁知道他们去哪了,自打师父准他们单独搜找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们的影子。” 昙贞说道:“尘严足智多谋,不如将他请来,让他看看这里的情况,或许有不同的发现。” 观主虽然在气头上,但也不由点了点头,道:“那厮确实奸诈,也罢,让人将他找来。” 午夜时分。 “什么?找不着?”观主一对秀眉深蹙,“他二人去了哪,为何找不着?你确认已经找遍后山了?” “怕有遗漏,还燃了观中的示警烟。若是元离师侄见到,必会赶回。”一名中年道姑说道,“但过了大半个时辰,始终不见有人回来。” “等等,难道他们从前山出去了?”昙贞心中一动,问道。 “弟子曾询问过前山巡防的道者,均说不曾见他们二人从前门外离开。”那中年道姑答道。 “难道他们出事了?”观主脱口道。 “至少尚未找着他二人的尸身。”中年道姑迟疑道,“也未见到有打斗或者血痕。” 观主和昙贞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安。 元离是观中同修,自然出事不得。 但若考虑到大周,更不能出事的,是陈言! 他若是被人所害,她们如何向唐韵交待?失去陈言,将是大周难以承受的打击! “将后山所有地方全部找一遍!”观主断然道,“任何地方都不能错过!” 天色渐明。 陈言闭着眼伸了个懒腰,摸到怀里一团软玉温香,习惯性的抓捏了几把。 第1593章 本官看中的女人 怀里的人儿咿唔了两声,扭了两下,想要躲闪。 “卿儿……躲啥……”陈言身体本能反应,把她搂紧,“我这个暴脾气……还躲!看公子不好好整治你这小蹄子……” 一边说,一边还翻身把怀里的人儿压到了下面,两只手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一只攻上面衣领,一只攻下面衣摆,纵对方挣扎不休又如何?他陈大官人这双多年苦练出来的灵蛇手可是见缝插针,岂是她能躲过! “不要……别……”怀里那人儿娇软无力,“你放开我……” “咳咳!” 两声重重的男人咳嗽声突然传来。 陈言一个激灵,停下了动作,睁开眼来。 怀里的人儿也停止了挣扎,同样睁开朦胧双眸。 两人乃是躺在一张大床上,此时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床前,正带着微微笑容,看着他们俩。 陈言呆了片刻,突然认出对方来,愕然道:“花铭?”一边说话一边朝腰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眼神沉了下来,晓得对方已经在他昏迷时搜走了他的弩套,现在再没半点护御的工具。 面前不是别人,正是花铭,他拱手为礼,客气地道:“陈大人,我手下唐突冒犯,见谅见谅。” 陈言看看周围,竟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 他瞬间反应过来,道:“你竟有地室?” 花铭不急不缓地道:“让大人待在这里,慢待了您,还请包涵。” 陈言看了看怀里,连忙把双手从她衣内拔了出来,道:“师太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怀中那女子,竟是忘禅。 忘禅红着脸坐起身,整理好衣衫,没吭声。 花铭温声说道:“小师太被玄娲观的女道所劫,我立刻派人前去营救,不想竟撞上陈大人,只好将您一并带回来。此地安全,师太不用担心,无人知道你在这里,自可安然。” 陈言已然反应过来,那几个贼人原来是花铭的手下。他不动声色地道:“想不到你手下竟有那般厉害的能人,倒是让本官有些意外。” 花铭似笑非笑地道:“大人真是过誉了,只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哪及得上大人的那些护卫呢?” 陈言哑然一笑,看看周围,道:“你们抓来的那个女道呢?” 花铭随口道:“无关紧要之人,自然不能让她与大人和小师太在一起。” 陈言皱眉道:“本官听说,你有一手下欲对那女道行非礼之事,可有此事?” 花铭微讶道:“大人似乎对那小道姑颇为在意?” 陈言差点语塞。 玄娲观与唐韵的关系,外人并不知道,花铭只怕也是。 而他被唐韵罚去玄娲观当道士,这件事更是几乎无人知晓,他当然更不可能说出来,不然很难解释为啥唐韵会罚他去那。 但要是没点合理的理由解释他为何要帮元琴,花铭这么阴险奸诈的人,必然会起疑。 好在他灵机一动,已有了主意,冷冷道:“废话!本官看中的女人,能不在意?我还没吃到嘴里的女人,谁敢乱动!” 旁边忘禅不由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位大人还真是脸皮厚得可以,这种事居然也说得出口。 花铭恍然道:“原来如此,但大人为何会在那里?” 陈言脑筋飞快转动,道:“本官答应了贤如尼要保护忘禅师太,她被人所劫,我自然要来相救。” 花铭讶道:“这么说,当时那关禁小师太的木屋外一片狼藉,乃是大人所为?” 陈言冷笑道:“不然呢?结果没想到我事情搞到一半,你竟然派人来捡现成便宜,还敢打伤本官!” 说着摸了摸后脑勺,立刻摸到头发上一片血痂,自然是之前被人砸后脑勺时出血留下。不过好在现在疼痛感几乎已经没有,而且出血也已停了,只有血痂而没有鲜血。 花铭其实并不知道他在玄娲观的缘由,因此之前手下将后者带回来后,他自己也暗中猜测了一番,与陈言所说的大致一样。他点头道:“果然是如此,这么说,大人就是当时看上了那叫元琴的小道姑?” 陈言正要说话,一旁忘禅不解地道:“大人当时不是和那两个看守贫尼的道姑相谈甚欢么?” 陈言差点要找根棍子塞进她嘴里,好让她说不出话来。她这一句,岂不是道破了他方才所说是撒谎! 果然,花铭眼神微动,道:“相谈甚欢?” 陈言心叫不妙。 这意外之变瞬间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眼看着都要糊弄过去了,料不到忘禅竟然背刺他。 不过他也已经反应过来,他确实帮了忘禅许多,与她如今关系也不算浅,然而当年她被人追杀时,是花铭在她危难之际救了她。 因此她对花铭感激至极,既然知道陈言的话有问题,当然不可能帮着后者隐瞒糊弄。 如今不知道花铭是什么用意,没捆绑他,但却把他关在这地室内,一个不好,那厮说不定会下狠手! 陈言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疯狂运转起来,同时说着话为自己争取时间:“这不废话吗?本官跟那两个道姑要是关系差,还怎么救师太?” 这话让两人都愣住了。 忘禅疑惑道:“这是为何?” “本官岂是那徒逞勇武的莽汉?” “师太被人劫掠后,我带着手下之人追着凶徒到了那里。” “但当时并不晓得师太具体被关在哪里,于是本官想了一计,将那俩道姑引了出来。” “然后让我手下与她二人厮杀,重伤她们,本官再出手相救。” “那俩道姑感激我救命之恩,加上两女又受了伤,无力远行,便让本官将她们送到了那木屋疗伤。” “也因为这一招,我才探出师太原来被关在那里,于是想法离开,出去找我手下回来救人。” “可没想到,等我带着人手赶回来后,师太竟然已经不见。” “花铭啊花铭,你这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玩得挺溜!” “本官耗费偌大心血、甚至不惜冒奇险来救小师太,结果给你捡了现成!” 陈言一边想一边说,迅速圆了回去,说到最后时更是一脸不快,瞪着花铭,一副被人坏了好事的神情。 第1594章 匪夷所思的异变 忘禅当时被关在后面,有墙相隔,其实对陈言和两个道姑的说话内容并没有听得很清晰。此时听陈言这么一说,单纯的她恍然大悟,忙道:“贫尼心中对大人也是十分感激的。” 花铭则是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这家伙这么尽力救忘禅,只怕不只是因为贤如尼的请托,也不只因为忘禅关系到先帝死因,很可能还打着她身子的主意,想要来一个英雄救美,让忘禅对他感激涕零,甚至以身相许。 结果被自己的人抢先一步把忘禅带走,自然让陈言没了在这绝美小尼姑面前搏得一个好表现的机会,难怪他会这么火大。 想到这里,他释然道:“原来如此,倒是……等等,但我还听说,大人当时追上我手下时,身边还有一个小道姑?” 陈言面不改色地道:“不然你以为玄娲观守卫那么森严,本官是怎么进到那林子里的?那可是玄娲观的后山,有多难进你该清楚。” 花铭当然清楚,他知道玄娲观那地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其多有打探,虽然没探出那地方和唐韵的关系,但也晓得那里的道姑都会习武,不是好惹的。 也正因此,他才会让手下之人凿壁上崖。 此时听陈言这么一说,他大愕道:“这与那小道姑有何关系?咦?难道那小道姑是大人的内应?” 陈言露出一抹暧昧之色,舔了舔嘴唇,道:“何止内应,她还是本官的,嘿嘿,你懂吧?” 花铭吃惊地道:“大人是说,她是您的女人?!这怎么可能!玄娲观据花某所知,乃是清修之所,从不允许香客入内,大人怎可能与她结识?” 陈言哂道:“你好像忘了那玄娲观是在什么地方,本官又是住在哪里。” 花铭呆了片刻,道:“大人是住在福宁……噢,我懂了!玄娲观就在福宁街后面的山上,难道……” 陈言露出追忆之色:“当初本官也没想到,离我府邸那么近的地方,还有那般一个妙处。本官那日闲得无聊,去山上散步,无意中撞见那小道姑元离,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把她弄到手。不过当时我也没想到,玄娲观居然是个掳劫人的匪窝,回头定要派大军把那里剿了!嘿,不过那观中标致动人的道姑着实不少……” 花铭见他一脸色鬼投胎的模样,眼中鄙弃之色一闪而过,道:“难怪,有那小道姑做内应,大人要到玄娲观后山确实不是难事。” 陈言见他神情反应,晓得这家伙已经信了他的话,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表面上他没露半点破绽,瞪着花铭道:“那个元琴道姑,究竟何在?” 花铭没想到他还在记着那道姑,道:“花某不知她是大人相中的女子,让我手下带走了。不过大人可放心,回头我定将她送回,好让大人可以好好享……” 陈言怒道:“被你手下先玩过的女人,本官还玩个什么!你把本官当什么了?捡剩菜的?” 花铭眉头微锁,但随即便会展开来,道:“大人请稍息雷霆之怒,我即刻去看看情况,人未必已经被我手下所占。” 陈言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喝道:“我同你一起去!” 花铭却道:“大人还是在这稍等吧,花某去去便回。”说完一转身,开门而出,还顺手将门带上。 陈言趁着他关门前的间隙望了外面一眼,见门外有两名壮汉守着,心中已经有了些数,坐回床上。 姓花的显然是没准备杀他,但更没准备放他。 估计,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要着落在他身上。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只不过元琴那道姑能不能逃得恶徒之辱,就只能看天意了。 忘禅跪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 陈言转头看她一眼,想起刚才半睡未醒时对她那番轻薄,不免心中一荡。 这妞虽然不是他的菜,但手感确实极佳,身娇体软,令人心痒。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震。 有点不对劲。 方才他对她那番轻薄,换了平时,下面该早就有了反应,为何此刻小陈言竟仍潜隐不动? 难道药性又有反复、宁心香的效果又来了? 就在这刻,异变突生! 像是响应他念头一般,小陈言突然迅速伸展身躯,仿佛巨龙梦醒,昂首而起! 陈言大惊,低头看去。 忘禅也察觉了异常,睁大滴溜溜的眸子,朝他腹下看去,登时轻呼一声:“大人,您这是……” 陈言瞠目结舌,一时忘了回答她。 这绷裤欲裂之势,还是片刻前还蜷屈不起的那个它么! 方才还觉得是宁心香的药性反复,现在咋感觉是荡女崩来了? 还是说,自己身体被这俩药搞得内分泌失调,混乱起来? “大人?”忘禅红透了颊,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啊?”陈言总算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呆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 再怎样说忘禅也是佛修,不该对她有这种反应才是。 忘禅却突然又愣住了,目光死死盯着他腹下。 陈言也察觉不对劲,低头再看,更是张口结舌。 裤裆那高耸欲裂之势,竟在短短数息间迅速陷落下去! 片刻间,腹下那地儿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一般。 陈言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眼睛。 他当男人二十多年,二弟起起伏伏少说也有上千回,还是头一次见到它能在短短两三次呼吸间,就经历了从巅峰到谷底的完整过程! 此刻他清楚感觉到,小陈言又恢复了之前那蜷隐不起、韬光养晦的状态。 这大起大落,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等等,刚才那不会是回光返照,从此小陈言就一蹶不振了吧?! 他刚想到这,刚刚才瘪下去的裤裆,竟然又一次迅速高高隆起。 这一次,陈言彻底傻了眼。 我勒个去! 这都什么怪力乱神般的状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忘禅已经忘了羞赧,下意识地道。 最近她没少从庵里的师姐们那里汲取男女之事的知识,对男人那方面的事不说了解颇深,至少也是小有心得。 可从没听说过,一个大男人那地方能这么快速地起起伏伏! 简直儿戏一般! 第1595章 兄弟你进化了? 陈言完全没听到她的话,脑子里忽地闪过当初刘望说的话。 每个人体质不同,就算是中了同样的毒,最后的反应可能都不一样。 宁心香和荡女崩这俩猛药,好像给他带来了什么奇葩的后遗症…… 小陈言的起起伏伏,似乎已经和他本身的欲念完全脱离。 这第二次崛起前,他心中根本没半点欲念,只是想着希望他不要出事,能够雄风再振,它竟然就起来了。 难道…… 陈言回过神来,对忘禅道:“师太,虽然冒昧,但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你帮我一个忙。” 忘禅抬起头看向他,下意识道:“大人屡番救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之处,小尼自无不从之理。” 陈言急切地道:“可否借你一用?” 忘禅懵了:“啊?” 半个时辰后,忘禅面红耳赤地整理着自己衣衫,羞得不敢看他。 陈言却是惊喜之极,心情好到了极点。 这半个时辰里,他借着忘禅的身子反复做了十几次试验,总算确认了怎么回事。 小陈言确实已经和他的欲念脱离,不再受他欲念所影响。 但却能受他意念控制。 换言之,哪怕面前诱惑再大,他心中欲火再盛,只要他一个念头,小陈言就能一直保持潜隐之状。 反之,哪怕毫无诱惑,只要他转个念头,它就能昂然腾飞,几乎是瞬间就进入状态! 也就是说,像之前那种无法控制、导致在他人面前出糗的情况,再不会出现。 虽然现在没办法检查缘由,但他感觉这很有可能是宁心香和荡女崩摧残他身体后造成的结果。 伊公主自己说不定都不知道,这俩药在他陈言身上竟能搞出这般古怪的后果。 “大人,您要确认之事,已有结果了么?” 忘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言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这小尼姑登时被他瞧得脸上红晕再深一层,低下头合起什,默颂佛经,但却压不住心跳如沸。 陈言看着她这羞赧的神情反而,罕见地心中怦然一动。 这小尼姑,要是把头发蓄起来,说不定还真不错。 方才他心切着二弟那件至关重要之事,脱口提出那非分之请,却没想到忘禅竟未拒绝,答应了。 虽说他并未真的破她的身子,一切止于手足之欢,借以刺激他的欲念,但对她这样的出家人来说,终究是亵渎。按说,她不该答应才是。 他脱口道:“方才我那请求着实无礼至极,师太为何会答应……” 忘禅一愣:“啊?这……小尼也没多想,只是觉着大人这么紧张此事,该是非常重要。而大人于我有数番救命之恩,小尼就算是牺牲些色相,也难报您的大恩。故而,您一提,我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乃是单纯之人,想到什么说什么,听得陈言心中难免有些惭愧。 不过事都干了,后悔也没用,反正她也说了,她欠了他那么大恩情,让他占点便宜也不算太过分。毕竟,她是自愿的。 “对了,花铭救你,为何把你与本官关在一起?”陈言错开话题道。 “不是关,是怕回到庵中有危险,所以暂时让小尼在这。”忘禅正色道。 “等等,他啥时候跟你说的?”陈言奇怪地道。 “刚来到这的时候啊,大人睡着了,小尼醒了,花铭大哥与我说的。”忘禅不假思索地道。 “那你为何睡在本官怀里?”陈言疑惑地道。 “小尼没有呀,他们把您放到床上,小尼替您盖被子的时候,您把小尼一把拉进了怀里。”忘禅脸蛋微红,“小尼挣不脱,只好任您抱着。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啦……” 陈言昏迷之中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尴尬地道:“有吗?本官实在是记不得……不过这不重要,你说花铭不是关你,行,那你告诉本官,你能不能出这房门。” 忘禅默默地下了床,走到房门,开了门,径直走了出去。门口的俩大汉视若不见,根本不拦。 她在外面走了几步,又回到屋内,将房门关上,走回床前,看着一脸懵逼的陈言:“大人现在相信花铭大哥不是关押小尼了吧?” 陈言懵了半晌,也几步到了门口,将房门拉开。 刷地一下,门外两条大汉手一伸,把门拦了个结实,瞪着他。 陈言郁闷地关上房门,回身坐回床上。 姓花的居然还真是不关忘禅,只关他一个。 忘禅安慰道:“大人不必难过,花铭大哥也只是暂时将您保护在这。等他与您谈妥了事,自然就会放你离开。” 陈言不由笑了起来。 保护在这,他倒是挺会说。 不过他心知忘禅心性单纯,就算跟她解释,她也不见得会相信自己,索性不再说这,转换话题道:“那你该见过那个被掳来的道姑吧?你是佛门弟子,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凶徒污辱?” 忘禅摇头道:“小尼当时在木屋,被他们用迷香迷晕,到这后花铭大哥才把我弄醒的。我醒来后只见到大人,并未见过那道姑。” 陈言这才明白,皱眉道:“你当日被玄娲观的道姑所抓,她们可曾问过你什么事?” 忘禅再次摇头:“未曾问过,只是将我关押在那,没过多久,大人就来啦。不过,她们说过会有人来问我话,想来是要询问什么事由。” 陈言想起之前的事,已明白过来。自然是昙明老道姑要亲自问她,毕竟事关重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问的。 他沉吟片刻,道:“方才你说花铭有事要与本官商谈,若是商谈不妥,他会如何?” 忘禅愣了一下:“不妥,就再谈呗。” 陈言心说你想的太简单了,道:“如果他提出了什么本官绝不能答应的事呢?” 忘禅想了想,说道:“谈不拢的话,那就算了呗。” 陈言追问道:“若是那样,你觉得他会不会放我离开?” 忘禅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会呀。” 陈言奇道:“为何?” 忘禅很自然地道:“大人又不会答应,留着您也没用,自然就放了呀。”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这妞还没成年就出了家,在庵里呆久了,世事经历得少,确实不懂人心。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打开,花铭走了进来。 陈言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向他,道:“那道姑呢?” 花铭叹了口气,道:“花某还是去晚了一步。” 陈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1596章 不必演戏 却听花铭再道:“我去的时候,那道姑已经一膝把我那手下的命根子顶折了。” 陈言寒声道:“本官要的女人,竟被你手下顶断了命根子,姓花的,你如何向我……咦?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说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时愕然。 花铭无奈地道:“我那手下把那道姑当成了柔弱女子,一时色欲攻心,就想强上。不料那道姑起初装作奄奄一息,竟在最要命的当口给了我那手下一膝,一时鸡飞蛋打。”说着露出不忍回忆的神情。 陈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就叫活该! 忘禅疑惑地道:“什么是鸡飞蛋打?” 花铭尴尬地道:“这是上不得台面的俚语粗口,小师太还是莫要追问为是。进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门外一人扶着门慢慢挪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那叫元琴的瓜子脸道姑。 她头发凌乱,面色惨白,但神情反而没什么慌乱,颇为平静。不过被缚了双手,双脚脚踝处也被绳子紧缚着,没法迈步,只能慢慢挪动。当然就算是没有束缚,她身上伤势不轻,也很难走得快。 见到陈言,她目光微微一动,嘴唇轻张。 陈言怕她直接来一句“师侄”,又多生事端,急忙道:“此女真未被你那蠢货下属所辱?” 元琴微微一怔,张开的小嘴合上了。 花铭露出一抹暧昧笑容,说道:“是真是假,大人稍后一试便知。师太,咱们先行离开吧,让大人与这位小道姑好好谈一谈。” 陈言讶道:“你把本官关在这里,不是想逼我答应你的条件吗?就这么走了?” 花铭神情仍是那么不慌不忙,道:“大人误会了,草民哪敢关押大人?更不敢逼您,只是想与您谈些交易。不过,大人昨夜受了惊,想来需要休息,等您歇息妥当了,咱们再谈不迟。” 陈言双眼微眯:“交易?是本官可以考虑的交易,还是不答应不行的交易?” 花铭哑然一笑,说道:“这由不得我来决定,大人在歇息的时候,可以好好想想。小师太,咱们走吧。” 忘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陈言,又看看元琴,这才跟着花铭出了屋子。 看着屋门关上,陈言这才快步上前,扶着元琴,低声道:“师伯,您先躺下休息休息。” 元琴却没移动脚步,轻轻地道:“那人方才话外之意,是让你占了我的身子吧?” 陈言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忙道:“是这样的。” 说着把自己假装说她是自己看中的女人一事说了出来。 说完他补充道:“师伯也知道,弟子在外面的名声是啥样的,这么说的话合理一些,不易让对方怀疑我和玄娲观的关系,也能救出师伯。” 元琴点头道:“你确是机智,方才我断了那个色徒的命根后,对方的同伙本要殴打于我,幸得你这计策,使那贼首及时过来,把我救下。” 陈言欲言又止。 元琴道:“你有话直说便是。” 陈言挠挠头:“师伯你们修道,对色相不是不在乎嘛,那就算是让人给糟蹋了,应该也没啥吧?为啥还要反抗呢?要是惹毛了对方,说不定还因此被杀了。” 元琴平静地道:“道者修心,我心不愿,便要依我心之所向来行事。否则,道心不稳。” 陈言听得一呆:“等等,合着就是愿意与不愿意的问题?” 元琴又点了点头:“不错。” 陈言很想说那你这跟普通人有啥区别,不过还是忍了下来,道:“总之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一会儿要烦师伯帮忙演一演戏,假意被我所侵占。之后我再设法,将你我都救出去。” 元琴目光微生异样,说道:“何需演戏?” 陈言错会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不耐烦做这种麻烦事,苦劝道:“我知师伯武艺了得,但您如今终究受了伤,这里又是他们的地方,寡不敌众,还是忍一忍好一些。您放心,我保证只是演戏,绝不会真的坏了您的身子……” 元琴摇摇头:“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便照那贼首的意思来便是,不必演戏。你的话,我不会反抗的,也不会像伤那色徒一样伤你。” 陈言一下愣住了。 半晌,他才迟疑道:“方才弟子好像听错了什么,师伯您的意思是……” 元琴忽地一探唇,轻轻在他脸侧蜻蜓点水般啄了一记,说道:“我便是这意思。” 陈言整个人都傻在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是吧?! “你若演戏,万一那贼首看破,反而坏了你的计策。”元琴脸颊上微起一点红晕,轻声说道,“你也不必心中有所愧疚,我这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为了您自己?”陈言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不入情,怎破情?”元琴心中闪过师姐的教诲,幽幽地道。 她在修道之途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连这一关都破不了,以后还如何继续? 唯有先入情,再破情! 陈言完全没听懂她的话,但脑子里着实有点混乱。 虽说他拜入玄娲观中,是受唐韵圣谕所致,并不是他心甘情愿。可拜师已是事实,元琴怎也是他师伯,这要跟她有了啥,不就相当于跟老师的同事或者友达……等等,想想还是蛮刺激的…… 元琴见他懵着没动,忍不住道:“你这人怎的这般婆婆妈妈,我已准你对我肆意而为,你为何还这般拖拖拉拉?等等,难不成你嫌我丑陋?” 陈言回过神来,正要说话,门外忽然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和元琴对视一眼,晓得外面有人偷听。十之八九,是花铭没有离开,等着看这里面的动静。 后者低声道:“大事为重!你若再不动作,等对方识破,就完了!” 陈言一咬牙,将心一横,猛地把她打横抱起,来了一个公主抱,大步朝床铺走去。 落在花铭手里,如今没有彪子他们护卫在侧,他一步也不能踏错。元琴心甘情愿,他若还犹豫不决,岂是大丈夫所为! 第1597章 她不喜欢男人 门外,花铭负手而立,凝神听着门内的动静,眉头微锁。 陈言之前的说辞,他其实只信了七分。故意把元琴带过来,就是为了试探陈言说的是不是真话。 若这家伙所言是真,以其名声在外的色胚之名,必会忍不住侵犯元琴。 否则,那就说明这厮方才的说辞有问题! 结果他们出来这么久,里面竟然只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并没有男女欢好之类的动静。 看来,陈言的话是真是假,已有了证明。 忘禅站在他旁边,睁大了双眸看着他,忍不住道:“花铭大哥,咱们要一直站在这么?” 花铭回过神,温声道:“不,差不多了,咱们进……” 他正说到这里,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女子惊呼。 随即,一阵狞笑声传了出来。 花铭微微一怔,凝神细听。 过了一会儿,他哑然一笑,对忘禅道:“看来,咱们现在不能进去了。小师太,咱们走吧,过会儿再来找陈大人。” 忘禅已经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男女欢好之声,不禁粉颊微晕,低下头,转身去了。 花铭跟在她身后而行,心中盘算起来。 看来,陈言没说谎。 那就等一会儿他完了事,再来跟他一谈。 玄娲观。 屋子里安静若死。 昙明老道姑盘腿坐在床上,轻阖双目,缓缓开了口:“仍找不着人?” 观主侍立在她身前,面色难看地道:“是。后山所有地方均已找遍,既找不着元离,也找不着尘严。那伙贼人的下落也未寻着,足迹出了山林后,便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昙明老道姑长吁一口气,说道:“看来,天意注定,大周危矣。” 昙贞温声说道:“纵然忘禅事关重大,料来也不至于危及大周国本。” 昙明老道姑淡淡地道:“她,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陈言。大周如今能够于大厦将倾中,重见得一线生机,全靠此人起死回生。若他亡,大周顷刻成他国之肉俎,覆灭在须臾之间。” 观主忍不住道:“他确实办成了几件大事,也颇有些功劳,可大周在此人出现之前,仍无外敌敢贸然入侵。师父,您是否太过高估了他?” 昙明老道姑微微睁开一对老眼,目光投向她。 “你仍未看透大周的局势。” “陈言所立的那些个功劳,救民救难,虽可说惊天,却非是对大周国运影响最大之事。” “大周这些年能撑得一时,乃因西有献王,南有襄王,北有英武伯,中有宣国公,依地利人和,方可撑持。” “然而,这其中,真正能成皇上臂助的,唯英武伯卫菡与宣国公荀羽飞。” “明面上,诸方齐心,共御外敌。然而,此乃三方异心之局。” “而又因西、南乃是边疆,积十数年屯养,兵力均强盛于夷人出身的英武伯,以及皇上提拔起来的宣国公。” “故而当初宣王与襄王方敢无视皇上的调令,坐观皇上与叛王相斗。” “且皇上平乱后,二人也不怕皇上事后算账,因若皇上敢与他二人清算,面临的将是西、南二军的新一拨内乱。” “国之大忌,在于军乱,皇上深明此理,故而不但不予追究,更毫不缩减对西、南二地的援助,甚至还加拨国银,令二人可安心戍边。” “然,这始终只是一时之策。” “久而久之,二王终难蛰伏于皇上之下,这,才是大周真正的隐患。” “纵然以皇上之威德,终究女子之身,在这男尊之世,要立稳脚跟,其难可比登天。” “这也是我屡屡插手的主因。” “然而我等世外之人,终究力有其限,这数年来已屡有难控之感。” “直到皇上不知从哪里找出陈言这么一号人物,定北乱治南灾,保益王伏宁逆。” “大周的乱势有如肆虐之洪水,他却筑起接天高堤,生生将这滔天的巨浪困锁住。” “他办到了我和皇上都办不到的事,令我终可安心自禁。” 昙明老道姑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观主吃惊地道:“这么说,师父真正下定决心绝食自尽,是因为这个陈言?!” 昙明老道姑微微颔首道:“不错,不过真正让我放下心可为前愆赎罪的并非这些事,而是因为他办到了两件无人能办到之事,终让我彻底放心。” 观主疑惑道:“不知是何事?” 昙明老道姑慢慢地道:“其一,他拿下了英武伯。” 观主一呆:“英武伯,卫菡郡主?此事不就是儿女私情么?为何此事竟能让师父如此重视?” 昙明老道姑露出一抹浅浅的箜,说道:“你可知,卫菡她并不喜欢男人?” 这话一出,不只是观主,连旁边的昙贞和周围几个道姑,也都愣住了。 “不怪你们会奇怪,因为连卫菡自己,恐怕也未必知道她自己并不喜欢男人。” “燕乱期间,她一直陪着皇上东征西战,从不对任何对她有意的男子有好脸色。” “但对女子,她却照顾得体贴妥当。尤其是对皇上,可说真如将其视为不世之珍宝。” “否则她夷族出身,本与我汉家颇有恩怨,为何那般轻易便肯为皇上生死征战?” “只因,她一缕情思,早已牵系在皇上身上。” “只不过,女子喜欢女子,远比男子喜欢男子要来得隐秘,更不易被人所察觉。” “更何况,她自己也并不知道那有异寻常,只以为那是生死之间造就的情谊。” “皇上自己也是一样,身在局中,却难辨其情。” “但我身在局外,反而看得清晰。” “而这样一个卫菡,竟会为一男子倾倒,初知此事时,我心中的惊愕,真是难以言喻。” 说到这处,昙明老道姑又叹了口气。 观主和昙贞等道姑面面相觑,她们丝毫不怀疑昙明老道姑的判断,皆因在她们心中,道师是不会看错任何事的。 可这也太…… 良久,昙贞才道:“男乾女坤,天地至理。如此说来,他真有扭转乾坤的能耐了。但就算如此,这事为何会让师姐相信他有定国安邦之能?” 第1598章 收心 昙明老道姑徐徐道:“英武伯乃是皇上麾下最为重要之人,她移情于一男子,实令我难安。故而,此前我曾与她见了一面,深谈此事。她对我说了一番话,此刻尚不到与你等说出的时机,但想来用不了几年,你们便会明白当时听到那些话时,我是何等的震撼。” 她上次见卫菡之事,观主等人是晓得的,不过当时昙明是与卫菡单独相谈,她们均不知道其谈论的内容。 但以昙明的识见,竟能让她感到震撼,那自然绝不可能是小事。 观主忍不住问道:“那其二呢?” 昙明老道姑不答,转头面向昙贞,道:“昙贞以为呢?” 昙贞沉吟片刻,道:“莫不是生擒梁定?” 众道姑无不暗暗赞同。 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可说是天崩地裂的那种。也就是现在消息被封锁着,知道的人不多,一旦广而告之,保证没有哪个国家不为此震惊。 昙明老道姑却道:“有些关联,但并非此事。其二,乃是擒下梁之事,是他与襄王联手而为。” 观主一呆:“这事很重要吗?” 与襄王联手和擒下梁定相比,怎看也是后者更令人震惊吧。 昙明老道姑意味深长地道:“你等可知襄王自那事后,撤走了南疆的北线驻军,全部调往大周南疆与大夏、大晋交接的边境?那边原本由同为驻守南疆的宣武大将军刘丛负责,但刘丛却欣然接纳了这批军力。” 这些变动,昙贞、观主等人其实已经知道。 大周南疆邻接三个大国,西南大梁、正南大夏、东南大晋。 大晋与大周关系算是马马虎虎,而大夏虽然狼子野心,但与大周间有天险相隔,所以大周在这两国的边境线上驻兵并不多,由宣武大将军刘丛负责。 而一向与大周有隙的大梁,因为负责北上的是梁定,故而大周多年来一直让襄王亲自领军拒守,所驻兵力也是最强的。 但微妙的是,自唐韵登基、燕王叛乱后,襄王调驻了一部分兵力,驻守到南疆的北边,名为防着燕逆来扰,但实际上从未与燕王的人马交过手。 而这一批达至一万余人的兵力,可沿驰道在两日内快速行军至京城!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襄王表面上两不相助,但这一股兵力隐有提防朝廷之意。 而刘丛直属朝廷,虽然督守南防,但兵力的驻扎分布中,过七成是放在与襄王军较为接近的周、夏边境上。 一旦襄王突然发动,对朝廷用兵,刘丛的驻军将从后直袭襄王大军后部,起个钳制之用。 但这次襄王将那批万人的大军撤走,等于将自己后背完全交给了朝廷。 而且,他将这批万人大军交给刘丛时,把军队的主要将领也是自己的心腹手下全部撤了回去,将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刘丛。 这件事,昭示着他对朝廷再无二心。 换言之,襄王已决定全力辅佐唐韵,彻底臣服! “恕弟子愚钝,这件事与陈言何干?”观主不解道。 “襄王这举动,恰好是在刚刚生擒梁定之后。”昙明老道姑叹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他正是因为陈言,才决定全力辅佐皇上的啊!他暗中派大军偷袭青山县,但陈言却不计前嫌,助他大败夙敌梁定,更生擒后者,使他终于认可皇上。” 正如她之前所言,大周最大的隐患,在于内斗未平。 但陈言却改变了这局面,使得襄王归服于唐韵脚下。 这是过去数年间,从未有人能办到之事。 昙贞最明白这师姐的想法,若有所思地道:“师姐的意思是,陈言能收人心?” 昙明老道姑重重地道:“强勇武,擅机谋,这都不算什么。欲要治国,收拢人心,让天下归心,方是首要之事!而陈言,正是能办到此事之人!他若出事,人心必散!” 直到这刻,众道姑才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看重陈言。 观主脸色变了又变,道:“可如今找不着陈言,这……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人飞奔进来,叫道:“禀观主,有消息了!” 午后,地室内。 花铭推门而入时,元琴正缩在大床内侧一角,倦极而眠。 陈言反而生龙活虎,正赤着上身坐在桌边喝茶。 花铭瞄了一眼床上的落红,含笑道:“大人,可还满意?” 陈言志得意满地道:“个中滋味,不足与外人道,哈哈!不过嘛,本官忙活了半晌,着实有些饿了。” 花铭恭敬地道:“已备好酒菜,请大人随我前往外厅用膳。” 陈言精神大振,转头看了眼床上的元琴:“那这小道姑……” 花铭含笑道:“大人大可放心,我保证大人回来时,她还好好地安眠在此,绝不会有任何人来沾大人的禁脔。”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我还要回来?本官还以为你同我用过膳之后,便会让我离开,合着还是要把本官关押在此啊。” 花铭不慌不忙地道:“大人难得来我这里一趟,我自当好好招待,若是就这么让您离开,岂非礼数不周?” 陈言笑了笑:“行啊,既是如此,那本官在这待几日又何妨?走,看看你这顿酒席准备得如何。” 出了地室,两名守门的壮汉寸步不离地跟在陈言身后。 他并不在意,一边跟着花铭往前而行,一边扫了扫周围,漫不经心地道:“你这地室倒是挺大。” 从规模看,这地室可能和他的秘密基地差不多,至少有十几间屋子。以这时代的工匠效率,这绝非一两年能弄出来的,没个十几年功夫休想弄得好,姓花的只怕在这经营有些年头了。 花铭随口道:“大人若是喜欢,可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花某自当尽心招待。” 陈言惋惜地道:“可惜本官若是在这里多待,大周就得完。等等,你留我在这,不会为的就是这个吧?” 花铭笑了笑,道:“大人不必试探了,我乃是如假包换的大周百姓,岂会坐视大周出事?请进吧。” 第1599章 查出来了 说话间,已到了另一间屋前,房门大开,内中布置均是按照厅堂所设,居中一张大桌,上面已经摆满了酒菜。 忘禅坐在一边,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不看桌上的饭菜半眼。 “佛修吃素,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陈言看着花铭。 “小师太已经用过膳了,她在这是只是相陪。”花铭说着跨了进去,与陈言分别坐下。 陈言看看他,又看看斜对面终于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忘禅,哑然一笑。 三国鼎立了这是…… “粗茶淡饭,请大人包涵。”花铭拿起筷子,“为免大人觉得我这些饭菜中有毒,花某先吃为敬。” “用不着,我被你关在这,你若想对我下毒,叫人灌我便是,何需费那事?”陈言满不在乎地拿起筷子,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昨晚到现在他都没进食,这会儿正是饿的时候,不一会儿功夫,一桌八样菜肴,已被他卷了半数。 一旁忘禅好奇地看着他报仇血恨般狂吃东西,忍不住道:“你不撑么?” 陈言头也不抬地道:“这可能是本官这辈子最后一顿饱饭,不吃个够本怎行?” 花铭微笑道:“陈大人这话未免太过了,花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当朝一品大员啊。” 陈言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道:“你连关押我都敢,鬼才信你不敢杀我。” 忘禅认真地道:“大人您误会花铭大哥啦,他是好人,留您也只是为了帮我而已。” 陈言斜着眼看她:“帮你?” 忘禅点头道:“对,这次的事,让花铭大哥担心我的安危,决心一劳永逸地帮我一把,让小尼以后都能安心。” 陈言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奇道:“一劳永逸?除了把你一刀宰了,本官还真想不出有何办法,能一劳永逸。” 忘禅愣道:“杀了小尼,如何一劳永逸?”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你死都死了,以后自然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 忘禅瞠目结舌地道:“这,这……” 花铭温声道:“陈大人只是玩笑而已,小师太莫要当真。陈大人非是滥杀之人,绝不会杀害无辜。” 陈言来回看着这二人,心中暗异。 不知是花铭演技了得,还是这家伙真的对忘禅十分疼爱,他竟看不出姓花的有半点作戏之感。 忘禅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花铭看向陈言:“此事确实有一劳永逸之法,追杀小师太者,为的是掩饰先帝是被人所害。故而,只要将当年害死先帝的罪魁揪出来,自然便再不会有人追杀她。” 陈言哂道:“这不废话吗?要是能揪出罪魁,本官不早把丫的揪出来了。” 这件事到现在仍没多少线索,就算是他,也不敢肯定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花铭一字一字地道:“我已查清凶手是谁!” 陈言一震道:“你查清楚了?是谁?” 花铭缓缓说道:“其实答案一直昭然若揭,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先帝之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想来陈相心中清楚。” 陈言失声道:“什么!你是说,当今圣上?!” 花铭和忘禅几乎同时用力点头。 陈言难以压下震荡的心情,道:“证据呢?” 花铭从容道:“我耗费了大把金钱与无数人脉,方自先帝驾崩时身边一位近侍宫女手中,拿到了十几份可证明此事的证据。如今高居帝位之上的那人,不只是害死先帝,而且还矫诏立旨,自封为帝!” 陈言双手不由握紧,掌心全是汗。 他不是没想过先帝之死的主使者是唐韵,甚至还有太后,但这段日子,他手上掌握的所有情况,以及他亲自对这母女二人的观察,让他越发觉得,是她们二人所做的可能性极低。 可万万想不到,花铭竟然弄到了十几份这么多的证据,可证明是唐韵干的! 这是何其毒蝎的心! 要知道五年前先帝驾崩时,唐韵才十五岁,说不好点毛都还没长齐,竟然已经能排布这般弑父矫诏的毒计! 而且,他之所以认为此事非是唐韵所为,乃是因为自认识人之能不凡,看出唐韵的本性,绝非能干出那等事之人。 可现在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让他明白他也有看错人的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震荡,道:“证据呢?拿来本官一看。” 花铭苦笑道:“若是能拿得出来,我何苦还要留大人在此?” 这话一下让陈言懵了,他错愕道:“拿不出来?何意?” 花铭尚未说话,忘禅已接过话头:“那日花铭大哥拿到所有证据,便约小尼一见,与我商议如何能将此事公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其罪行。不料我们商议之时,忽然一伙贼人闯来,便要杀人。花铭大哥拼死护着我逃离,可性命虽然护住了,东西却被那伙贼人所夺。” 花铭眼中透出一抹恨色,道:“事后想来,当是那窃居帝位的女人查知我已探得其罪证,故而派人来杀人灭口。过去我藏踪匿形,罪帝不知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在暗中查证,倒也无妨。可现在她已知我这人的存在,我只好弃了旧居,藏身到这里,不敢再轻易出去。” 陈言心思瞬间便活动起来。 他本来以为花铭是个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拿些伪造的证据来糊弄他,毕竟想骗过他可没那么容易,所以之前以为花铭说的是真的。 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只怕弄了鬼! 忘禅当然不可能跟花铭同流合污,她说的话该是真的。然而她就算看过所谓的“证据”,也不能保证证据不是伪造,只不过她阅历浅人又单纯,没有看破的能耐。 更何况,她根本没法分辨那伙去“杀”他们的贼人是唐韵所派,还是他花铭安排的,加上对花铭全心信任,自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想到这,陈言迅速冷静下来,看了花铭一眼:“不是说这个事是别人向你求购的吗?” 此事他记得一清二楚,当初他就跟花铭提过,后者一直坚持说是别人花钱雇其行事,现在这谎言再圆不下去了。 第1600章 以命立誓 花铭有些尴尬地道:“陈大人想来早已识破,何必还要挖苦我呢?此事确实是花某自己要查的,并无上家索购。但当初这事关系重大,我怕还没查清便被人所害,故而假意称是有人索购。” 陈言哼了一声,道:“那你又是为何要追查此事?” 花铭凛然道:“花某出身陇西世家花氏,我花家世世代代皆为大周朝臣,如今到了花某这一代,虽因我不才而没落,但忠周之心,日月可鉴!我若不知此事便罢,既是知道,岂容这罪帝久窃帝位!” 陈言眼珠一转,道:“那本官就不解了。你既没了证据,要我何用?” 花铭反问道:“花某方才便已说过,若证据还在,要大人何用?”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想让本官代替你的证据?” 花铭叹道:“与聪明人说话,便是这般简单。罪帝夺了证据,想必此刻已经毁去无踪。这普天之下,将再无法子制她!除非,大人肯为大周,出手相助!” 陈言讶道:“本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能耐,你为何认定本官做个伪证,就能证明皇上有问题?” 花铭笑了笑:“大人说笑了,您如今在大周的身份地位,可谓一言九鼎。您说一句话,抵得上满朝文武说上一千句话!当然更重要的是,天下人人皆知,您乃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也是她最宠信的臣子与心腹,有法子知道她最隐秘的一面。” 陈言失笑道:“你倒是比本官还了解本官,我都不觉得自己能晓得皇上所有秘密,你竟知晓此事。” 这话尽是嘲讽,花铭却无异色,神色自若地道:“不是花某知道,而是天下人都这么看,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天下人也知道,您对她忠心耿耿,绝不会出卖她。也正因此,您若作证,天下人才会更加相信您的话。” 陈言早已想明白他的意图,心中微微冷笑。 他越听越肯定,整件事必然都是骗局。 这家伙装模作样搞半天,又是伪造证据,又是找忘禅商讨,又是安排人手“暗杀”,说到底,就是要让他陈言相信确有证据一事,“坐实”唐韵弑父矫诏的“真相”。 然后再假称证据被毁,还让忘禅做证人,想让他答应作一份伪证。 如花铭所说,以他陈言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与唐韵的密切关系,他要是指认唐韵弑父矫诏,天下人不说全都相信,至少也得一半人不信。 再加上唐韵是女子之身登基,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本就有许多人不满她,这足以让大周如今刚刚才安稳下来的局势再掀巨浪! 见他沉吟不语,一旁的忘禅有些急了,道:“陈大人,您是大周的大忠臣,难道还要为虎作伥么!” 陈言看着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疑心。 花铭不是笨蛋,不可能以为只布个小局,让忘禅帮忙托一下,他陈言就会相信那套说辞。这中间似乎有些问题。 花铭见陈言仍不言语,有些急了,回身走到门口,从守门在门外的一名壮汉腰间沧地拔出佩刀,回到屋内。 陈言微微冷笑。 呵,这家伙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这更证明他的说辞有问题! 忘禅也是大吃一惊,起身道:“花铭大哥你不要冲动!” 花铭低吼道:“我知陈大人怀疑我的话,疑我欲诬害罪帝!但我花铭敢歃血立誓,若有半字为假,天诛地灭!” 话音落时,他反转大刀,猛地往自己身上倒捅而下! 陈言听到他说歃血立誓时,本来已经露出灿烂笑容,皆因这种苦肉计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割手甚至割臂之类的小伤,对成大事者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损失,反正伤势是可以恢复的。 可笑容刚起一半,他突然感觉不对,笑容一僵,只见花铭那一刀并不是往身上割,而是倒转刀尖,直接往其小腹捅下! 我勒个去! 这哪是歃血,这是歃命啊! “不!” 忘禅离得近,也察觉不妙,尖叫一声,下意识伸手一推,正好推在花铭持刀的右臂上。 花铭一声闷哼,鲜血四溅,人则跌退了两步,手中的大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一道长约半尺的血痕,从他左腹一直划到左腰,鲜血不断涌出。若不是忘禅方才推了一记,他这一刀已然贯穿腹部,命丧当场! “花铭大哥!你……你这是何必!”忘禅哭了起来,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花铭。 陈言张口结舌地看着花铭。 不是吧? 门外两名大汉大惊,慌忙抢了进来。 花铭一抬手,制止了两人,偎在忘禅怀中,脸色惨淡地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有所为!若要我苟全性命于那弑父矫诏的无君无父的恶徒之下,我宁可一死,为先帝和大周的列祖列宗正名!陈大人,花某不求别的,只求您为大周,一尽忠臣之责!” 说着猛地一把推开忘禅,又去抢掉在地上的大刀。 好在两个手下这回离得近,急忙扑前把他抱住。 “不可!主人莫要冲动!” 陈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混乱的众人。 完全出乎他意料! 姓花的若是作假,未免也太舍得下本钱了。这要一个不好,真就命都没了! 好在花铭挣扎了一会儿,出血太多,人便身软体乏,再无挣扎之力。 忘禅惊慌地道:“快!快送花铭大哥去求医!” 两条壮汉哪需要等她说话,慌忙抱着花铭跑了出去,沿途鲜血洒了一地,触目惊心。 忘禅泪如雨下,哭个不停,软软坐倒地上。 她身上的衣袍被花铭的血沾染了大片,让人很难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 陈言几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外面走道上还有三四个花铭的手下守着。 衣角忽然被人一拉,陈言转头一看,却是地上的忘禅哭着拉他衣角。 “陈大人……呜呜……难道您还不相信花铭大哥么……呜呜……”她泣道。 陈言微微皱眉。 花铭确实够狠,但坦白说这种方式并不能让他对其言语多信半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只得道:“你当真看过那些证据?” 第1601章 我要还俗 忘禅用力地点着头。 陈言默然片刻,蹲了下来,抬手轻轻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痕,说道:“但我却没看过。要我帮忙不难,没有证据,那就把当初那宫女给我,我自然会进行甄别。” 忘禅抽泣着道:“可那宫女已经死了呀……呜呜……” 陈言心说这不更奇怪了,所有证据和证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巧合,叫他怎么信? 他沉吟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待本官出去之后,会全力设法查证此事。” 忘禅急了,双手一起抓住她衣衫,叫道:“你还是不信花铭大哥的话?那个皇帝知道有人在查她,肯定会把所有证据都毁了,你哪还查得出来!” 要不是知道她性子单纯,陈言现在真要怀疑她是不是跟花铭一伙的,才会完全相信后者的话。他摇头道:“查不查得出来,总归要查了才知道。我这人最是务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要我贸然做出可能害了大周整个国家百姓的事,我岂能应从?” 他自认这话已经说得够理智客观了,然而忘禅这会儿受花铭自戮之事刺激,加上当年经历,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嘶声哭道:“她明明就是大坏人,就因为她,我爹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花铭大哥以死明志,你为什么不信我们啊!” 陈言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这般激动的神情,心知情绪激荡的时候跟她说啥也白说,遂起身道:“等你冷静后咱们再谈吧。” 轻轻挣开她的手,回身大步出了厅室,直接往自己之前所住的那屋子而去。 走道内那几名大汉显然得过命令,也不拦阻。 陈言回到屋里,关上门,终于再听不到那边忘禅的哭声。 “怎么了?”床上传来一声问语,轻柔温婉。 陈言回身看去,只见元琴正从床上坐起来。 不过起来时她忘了自己身无寸缕,被子从身上滑落,顿时无限美好的风景敞现出来。 她轻呼一声,红着颊慌忙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身子。 陈言连忙背转身,道:“师伯你先穿上衣衫罢,我不看你。” 身后却没响起元琴的回应。 陈言等了一会儿,正感奇怪,道:“师……咦?” 刚说了一个字,身后忽然轻轻探来一双柔荑,从后面搂住了他! 陈言一时有点懵,看着那双玉手。 什么个情况? “难怪世人总难脱离情欲之缚,原来竟是如此美好。”身后响起元琴的声音,柔中带羞,尽显无尽情意,“如今我才明白,修道是多么没趣。” 陈言这下是彻底懵了。 这还是那个冷静淡漠的元琴吗! 说话时的声音软得不成样子,要不是他确认身后是元琴,搞不好会以为是哪里来的青楼红牌! 而且,她方才说啥?修道没趣?难不成一夕露水之缘,竟彻底毁了她的道心,让她放弃修道了?! “师伯,您是不是睡糊涂了?”陈言强笑道。 “是啊,我真的太糊涂啦。”元琴软软地道,“若是早知世间有这般美妙的滋味,我岂会再修那枯燥的道?” 陈言吓了一跳,这话要是让昙明她们知道,还不把他给阉了? “师伯您莫要胡说,还是先休息休息。”他连忙扳开她的手,转身正要说话,却见她竟仍未着寸缕,除了受伤包扎的两处外,其余各处尽皆春光尽泄。 想到之前的巫山云雨,陈言不由心中一热,同时暗感心惊。 她这转变也太快了,究竟是在演戏还是本性释放? 疑惑间,元琴已轻轻偎入他怀内,轻声说道:“若能活着离开,回观之后,我会向师父禀明一切,离观还俗。” 陈言傻眼了,脱口道:“您是说真的?” 元琴嗯了一声,道:“不入情,怎破情?可我现在却没法理解,入了情,该当如何破情?唯一能做的,便是随心而为。心中所愿,身随其行。我……是没法回去再修道啦……” 陈言下意识道:“还……还俗后,师伯要做什么?” 元琴心中闪过师姐之前说过的话,道:“自然是与你一起双栖双宿,尽享男欢女爱。” 陈言越听越是心惊,唐韵要是知道他去了一趟玄娲观,把观里的弟子给勾回了家,那还了得! 但看她那迥异过去的神情,充满幸福和憧憬,仿佛由死气沉沉的死物变回了有血有肉的人儿,他那一句拒绝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改推为抱,轻轻抱住她光洁的粉背,说道:“师伯可知弟子家中不只一位娇妻?” 元琴一呆,仰起螓首看他:“我一时忘了,你是出了名的登徒子,身边不乏女人。这就有些麻烦了……”神情微微一变,秀眉轻蹙。 陈言愕然道:“师伯您怎么了?”这情绪变化得也忒快了吧?方才不还是挺兴奋的吗? 元琴没理睬他,喃喃地道:“师姐当年是与人尽情纵爱,可那人是一个人。现在我所遇到的却不是孤家寡人,又如何尽心入情?不能尽心入情,又如何破情……” 陈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啥,只好把她扶回床上躺下,道:“师伯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待弟子找到逃离之法,咱们再说。对了,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去隔壁给你拿点吃的。”想到那厅房内的桌上饭菜还剩了一小半,随便拿两盘素菜都够她吃了。 但元琴却失神地望着屋顶,喃喃自语,没有答他。 陈言摸了摸她额头,有点纳闷。 也没发烧啊,这整得…… 算了,还是先设法逃出这里。 姓花的受了伤,这会儿肯定是先去治伤,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现在是逃走的好时机。 他拉过被子盖好她,回身看了看周围,不由摇了摇头。 这地方找不着什么趁手的利器。 更何况外面还有几个壮汉,都是练过武的,自己手上哪怕有把刀,也不可能斗得过对方。 利诱,不用想了,花铭敢放在这地室内的手下,忠诚度的高度指定是比自己现在能拿得出的利诱条件的厚度要来得高。 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忘禅。 指望她打倒那几个大汉,肯定不成,但只要能让她…… 陈言正琢磨到这,敲门声忽然响起。 第1602章 佛道双修 陈言转头看了看床上的元琴,后者仍在出神发呆,没理会。 “谁?”他走到门前,问道。 “陈大人,是我,忘禅。”外面传来忘禅的声音。 陈言心忖难怪这么有礼貌,门明明没闩,却还敲门。 他拉开门,只见外面的忘禅已经止住了眼泪,两只眸子哭得微肿,分外可怜。 只不过她身上那件染血的僧袍,有点碍眼。 忘禅透过他肩头,望了里面大床上的元琴一眼,低下头,说道:“大人,可否私下一谈?” 陈言挠头道:“我倒是没问题,但这屋子里有人,而我也不能随便出去……” 忘禅说道:“你跟我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说着一转身,朝隔壁屋走去。 陈言看了看外面走道内的几条大汉,几个人都没看他。 他心中暗奇,跨了出去,将门拉上,跟着忘禅而去。 果然,那几个都没任何动作。 忘禅开了隔壁屋的门,道:“这本来是安排给小尼居住的屋子,大人请进吧。” 陈言走了进去,这屋和他那屋没区别,四壁布置简单,床、桌、椅、柜等倒是都有。 忘禅关上屋门,歉然道:“方才忘禅失礼了,请大人见谅。” 陈言转身看向她:“师太不必客气,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道失去家人必让你难过万分,自是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 忘禅摇摇头:“小尼入了佛门,便不再有动杀之心,只望天下人不被那罪帝所蒙骗。” 陈言不想跟她再在这事上多说,转移话题道:“师太这身僧衣污了,怕是要洗一洗。” 忘禅看看自己身上,双颊微微一红,说道:“无妨,花铭大哥为我准备了更换的衣衫。”说着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来,从里面翻出一套灰色僧衣。 陈言连忙转过身去:“我到外面等师太更衣。” 到门外等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忘禅的声音:“已经换好了,请大人进来吧。” 陈言推门而入,却见屋内没半条人影,他奇道:“师太?” 吱呀一声,房门从他身后关上,一双白漆柔嫩的胳膊从身后探出来,轻轻将他搂住。 陈言一惊,立刻隔着薄薄的衣衫感觉到身后紧贴上来的胴体那玲珑浮凸的曲线,一下懵住了。 她不会是假说换好了衣衫,其实啥也没穿吧?! 同样的戏码又来一出?刚才是道姑,现在是尼姑,真就佛道双修了? 他看着那双纤纤嫩手,和元琴那种练武之人不同,忘禅并不练武,五指青葱白嫩,肤色有若玉脂一般,格外动人。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一双尼姑的手,光看那手,他说不定就会心动。 “师太,你这是……”陈言小心地道。 “若大人肯作证,忘禅愿……愿以身相许……”忘禅声音微微颤抖着,“此生,尽我之能,为奴为婢,为牛为马,任……任大人处置。” 陈言完全能从她声音中听出她的紧张、恐惧、羞涩和绝望等诸般情绪,心中微微一震。 忽然间,他明白了花铭为何要费尽心血布局演戏,将忘禅拉进来,然后还要来一出自尽的戏码。 花铭很清楚,他花某要对他陈某人没半点影响力。 但是,忘禅不同。 她是姿容佼丽的女子,丽色之佳,连益王这种淡薄女色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瞄几眼。 但忘禅乃是佛修,她自己肯定不会想到更不会去用色诱这种法子。 所以花铭才布下了这一局,并不是他觉得这么做陈言就会因为感动而答应,乃是因为单纯的忘禅必会大为感动。 试想,他花铭一个不相干之人,都为了这件事连性命都不要了,那她忘禅还有什么理由不豁尽一切? 只不过花铭不知道,他陈言不好这一口。 每次看到她那个光溜溜的头皮,他立刻兴致大减。 对他来说,长发飘飘才是女人的基本配置! 陈言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是否花铭告诉师太,只要你肯牺牲色相,我便会答应帮忙做伪证?” 忘禅紧贴着他的娇躯明显地一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怎会知道……” 陈言轻叹道:“你这么单纯的人,怎可能想得出这么下作的法子?” 忘禅哽咽道:“我……我没什么能做的,花铭大哥说……说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这也不能让大人改变心意,那……那罪帝再无人能治……” 陈言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你也信?姓花的可不是什么善人,他的法子绝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要成堆成堆地计。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你觉得不这么做不行而已,你若不信,咱们做个实验罢。来,先穿上衣衫,我让你明白花铭真正的嘴脸。” 忘禅一僵,颤声道:“到现在你仍不相信花铭大哥……你……你为何如此铁石心肠……” 陈言懒得再跟她废话,一把将她双手扯开,向前跨了两步,这才转过身来。 只见忘禅如他所料,果然身无寸缕,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羞涩,脸蛋胀得通红。 纵然春光尽展于眼前,陈言目光一触到她那光头,兴致便迅速压到了谷底。他也不搭话,见那件她之前从柜子里取出的僧衣放在桌上,便拿了过来,上前为她披上,道:“先穿上吧,莫要辱了佛门的名声。” 忘禅见他递衣衫时眼睛并没有往自己躯体上瞧,这一招牺牲色相竟不像花铭所说般有用,不禁有些乱了方寸,下意识接过衣衫穿到了身上。 陈言心中迅速闪过数个念头,定下计来,沉声道:“我可答应你作伪证,只要你敢与我一赌。赌赢了,本官便依你。” 忘禅本以为已经失败,没想到竟还有法子,惊喜道:“我答应了!赌什么?”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就赌花铭是否骗了你,如何?” 忘禅坚定地道:“花铭大哥不可能骗我,陈大人输定了!” 陈言露出一抹笑容:“输没输,得赌了才知道。” 忘禅毫不犹豫地道:“行,你说怎么赌?” 陈言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假装相信了我的话,出卖花铭!” 忘禅一震:“啊?” 第1603章 走水了! 回到自己屋,陈言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花铭是个老油条,不好糊弄,但忘禅却是另一回事。要让她上钩,不难。 这妞现在中了花铭的毒,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对花铭的负面评价,只有让她亲眼看清真相,她才会明白那厮是多么阴毒。 床上,元琴仍在看着屋顶发呆,喃喃地说着什么。 陈言有点无奈,这妞真是完全诠释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一会儿潜心修道,一会儿还俗纵情,一会儿失神发愣,真不知她究竟是要干啥。 算了,先设法逃出去再说。 在屋内等了半个时辰,敲门声忽然响起。 陈言精神一振,开了门,只见外面忘禅神色紧张。 他连忙把她放入屋来,朝外面望了一眼,外面走道上几条大汉全在朝他们这边看。 陈言也不紧张,将房门关上,转身道:“东西偷来了?” 忘禅额头汗珠渗出了一层,紧张地道;“偷……偷来了!”说着便想把僧衣解开。 刚解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抬头看向陈言,神情有些窘迫。 陈言立马反应过来,不由莞尔:“方才你不是还脱光了引诱本官,这会儿怕什么羞?” 忘禅窘道:“那……那是不同的……” 陈言也只是逗逗她,道:“行,我转过身便是。”说着转过身去。 忘禅这才把袍子解开,在袍内鼓捣了一会儿,解下一物,放在桌上,又把袍子重新整着停当,这才道:“大人,行啦。” 陈言转回身,看到桌上那物,大喜道:“你这个叛徒还真是能干,哈哈!” 那物赫然正是花铭从他身上搜走的弩套! 忘禅微微蹙眉,道:“只是假装的而已,你莫忘了咱们的赌约。” 陈言与她作赌,第一步就是让她先干些背叛花铭的事,那就是把弩套给他偷来。 好在忘禅当时看到了花铭的手下取下弩套后放在了走道另一角的屋子里,她找了个借口,进了那间屋子,翻找了一番,找到后直接贴身束在身上,用宽大的僧衣掩着,悄悄给偷了过来。 陈言打开弩套一看,大失所望。 两把连弩都不见了。 不过内中其它物件都还在,这些没法像连弩一样一眼就看出其杀伤力的小玩意儿,看来花铭并不在意。 他略一沉吟,已有了计策,将弩套束回袍内腰上,道:“烦师太帮忙把那道姑的衣衫给穿上。” 忘禅疑惑地道:“你想做什么?” 陈言神秘一笑:“这地室无趣之极,本官找点乐子。” 忘禅一呆:“乐子?” 两刻钟后。 “救火啊!走水了!” 忘禅狼狈地从屋子里奔出来,跟着她的是大团浓烟,从屋内朝外面走道里不断涌出。 外面走道上的大汉无不大惊,其中之一喝道:“怎么会走水的?” 忘禅一边捂着口鼻咳嗽,一边吃力地道:“他疯了!他说他出不去,就拉……拉咱们一起死!” 几条大汉大急,哪顾得上她,纷纷扑入屋子里,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大盛,屋内不但所有布料都烧了起来,连几件家具都在烧! 陈言抱着失神的元琴坐在床上,无视周围火光,狂笑道:“想让本官屈服?门儿都没有!我宁可烧死,也绝不答应!” 花铭此前将陈言关押在此,是要拿他搞伪证,不是要他死,此前早就叮嘱过,固然不能让他逃跑,但更不能让他死在这。 此时见着陈言状似发狂,几个大汉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把陈言和元琴二人强行从已经着了火的床上拖了下来,朝外跑去。 “放开我!本官今儿就死在这!”陈言一边挣扎一边叫喊,故意给对方增加跑动难度,心中却在暗乐。 果然如他所料,这些家伙不敢让他死在这里! 一时间,浓烟灌出来,把整个地室全都笼罩在内。 地室原本通风就不好,这下哪还有人敢留在这?所有人齐刷刷往出口处跑去,争先恐后地爬上出去的木阶,不多时已全都上到了地面。 外面还有两人守着,吃惊地帮忙将众人从下面拖了上来,道:“怎么回事!” 几名从下面上来的大汉把陈言和元琴扔到一旁,一边咳嗽一边解释。 陈言趁机左右张望,此时青天白日,正是晌午稍过。这地儿是某个宅子的院落,周围花草尽枯,颇为荒凉,估计是花铭备的藏身点之类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时时打理。 “留个人在这看着他们!其余人赶紧去救火!”听完情况,其中一名守在这外面的汉子喝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只留下一人守着陈言和元琴,其余人等跟着前一名大汉纷纷去一旁的水井处打水救火。 陈言目光多扫了周围几圈,心中已然有数。 花铭果然是去治伤去了,不在此地,再没多余的人来这帮忙救火。 现在守着他和元琴的只剩一人,逃跑的机会大增! 等其余众人纷纷拿湿布捂着头脸、端着水盆拎着水桶冲回地室后,陈言朝一旁的忘禅使了个眼色。 忘禅想到此前陈言告诉她的第二步,不禁双颊红了个通透,抓着衣领迟疑不决。 陈言给她的第二步,乃是让她脱了僧衣,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可她哪好意思? 陈言见她这模样,晓得事到临时她紧张起来,外加羞涩难当,所以犹豫难行。他一咬牙,道:“师太,你过来,本官有话与你说。” 那看着他的大汉警惕地抓上腰间佩刀的刀柄。 忘禅怔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陈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脱衣服也行,你把那地室的板子盖上就行。” 这跟脱衣服比起来可轻松太多了,忘禅惊喜地道:“真的?” 陈言在她屁股上一拍:“去吧!” 旁边的大汉疑惑地看着两人。 忘禅窘迫地捂住刚才被陈言拍打的地方,顾不上说话,转身走到那边地室的入口处。 那入口平时是用一块一尺半见方的活动石板遮挡着,需要进出时就翻开立在一旁,哪怕是力弱的她,只要用力一推,也能把石板盖上。 第1604章 烟尘的威力 那石板从外面开容易,从里面开困难,所以平时都需要有人在外面守着。 此时那汉子愣愣地看着忘禅走过去推那石板,色变道:“你干什么!”一个箭步过去,就想阻止。 但他晚了一步,人还在半途,忘禅已经豁尽吃奶的力气,把石板推得翻倒下来,蓬然一块,将出入口盖住。 正从里面喷涌出来的烟气顿时被隔绝,里面传出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咳咳……谁把出口堵了!” “快打开!咳咳咳……这里面烟气太重了!” “咳咳咳咳……我喘不过气儿来了!” …… 忘禅一下反应过来,这么做,下面的人岂不是会被呛死! 那扑向她的汉子也是大惊,哪顾得上再管她,忙不迭地去扳起那石板。 忘禅终究不想伤人,仓皇上前帮忙。 那汉子却以为她想阻止自己,一脚把她踹翻在地,骂道:“死尼姑,一会儿再整治你!” 忘禅一声痛叫,捂着被踹中的小腹蜷缩在一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花铭一向对她礼貌有加,其手下也从未对她有过半句恶语,哪受过这般对待? 那汉子再不理她,奋力将石板扳立起来,里面大股浓烟顿时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呛得他连连咳嗽。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猛地一脚踹在他后背上! 那汉子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整个人栽进了地室入口。 下面木阶上几条汉子正发了狂似地想冲出来,却被他这百多斤的壮躯直接撞得滚了下去,一个个哀叫痛嚎不已。 蓬! 石板再次合上。 一旁,忘禅看着陈言踹人家盖板,忍着疼痛叫道:“下面还有好多人,不能盖上古板!” 陈言一屁股坐倒在石板上,笑嘻嘻地道:“师太,多谢你帮忙,不然本官还真没法搞定他们。” 忘禅急了,捂着小腹艰难地爬了起来,惊慌地道:“你快……快起来……他们会……会死的!” 陈言满不在乎地道:“这些意图破坏大周安宁的恶人,多死几个,我大周也稳固一些。” 忘禅急得眼泪哗哗直落,上前推他,可她哪推得动? 早知道陈言这一招竟是要害死这么多人,她怎也不可能帮忙! 下面石板传来砰砰的击打声,陈言知道肯定是刚才跌下去的那些人又爬了上来,想要推开石板。但现在有他这么个百多斤的成年男子压在上面,除非下面有人像张大彪一样的天生神力,否则休想能弄得开。 忘禅推了他半晌,没把他推动,一时急了,突然抓着他左手,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你干啥!”陈言没留意她这么只小绵羊居然还会咬人,痛叫一声。 忘禅一心救人,不顾一切地一边使劲咬一边和身合力推挤。陈言防备不足,被她推得一起翻滚开来。 蓬! 石板猛地被人从下面撞开一半。 陈言脸都绿了,情急下另一只手直接从忘禅衣领内摸了进去,抓着半边丰隆饱满,大力一捏。 “啊!” 忘禅哪受过这般痛苦,顿时惨叫一声,松开了嘴。 陈言一把将她推开,顾不上去查看左手被咬的地方,爬起身扑向出口。 然而已经慢了一步。 一道雄壮身影将石板整个掀开,连爬带翻地从出口出来。 跟着他的是大团大团的浓烟,呛得刚扑过去的陈言都是眼前一黑,连连咳嗽,哪还有办法攻击对方?只好无奈退开,飞快地在地上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紧张戒备。 对方必是勃然大怒,这下麻烦了! 忘禅还捂着左胸缩坐在一旁,兀自痛得眼泪汪汪,但仍看向那冲出来的大汉,心中权了口气。 好歹算是没死人…… 大团浓烟中,那雄伟身影跨步而出,有如自地府出来的恶鬼一般,满头满脸都熏成了锅底一般。 陈言一咬牙,抓着石头就冲了过去。 刚冲到距离两尺处,那人直直向前一倒,陈言一愣时,那人斗大的脑袋直接搭在了他肩上。 陈言脚步一停,懵住了。 那人靠着他,慢慢地滑了下去,最后扑地一声,趴倒在地,再没动静。 陈言愣愣地低头看着脚边的他。 自己呛了一下就差点把肺咳出来,这厮连声咳嗽都没有? 他蹲了下来,试了试那壮汉的鼻息,已根本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 他终于反应过来。 虽说他被忘禅推开,但这厮在里面被熏了也有半刻钟之久,而且还是在浓烟最浓的出口处,不知道吸了多少烟尘进去,早已经扛不住了。 虽然身为武人,拼着最后一点余力,顶开了石板,但那已是强弩之末,拼到这处人已经没戏了。 他松了口气,随即一惊。 等等,还有其他人! 他霍然抬头看向出口,然而浓烟中并没有第二个人从里面爬出来,甚至连咳嗽的声音也没传出来。 陈言一个箭步冲过去,透着浓烟朝里面张望,但烟气太深,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们……他们难道已经……”忘禅哭声传了过来,“我……我竟造下杀业……罪孽啊……” 陈言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回身走到她身前蹲下,擦了擦她眼泪,安慰道:“不要哭了,先把眼泪省一省,一会儿还有你哭的。走,咱们先按计划离开。” 忘禅哭道:“不……你骗我……你没说过要杀他们……” 陈言心说我要是先跟你说清楚,那你还会答应吗?不过他知道在这逗留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道:“行,你不走,那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陈大人真是好手段!” 陈言一震转身,只见花铭带着五个人大步从院门处跨了进来,脸色铁青。 糟糕,这家伙怎回来得这么快! 他看了一眼地上倒毙的那汉子,生出去拔后者腰间佩刀的想法,但随即便停了下来。 就算有刀在手,他也斗不过对方。 “花铭大哥……我……我……”忘禅见到花铭,更是哭得厉害。 “看来,你终究还是辜负了我的希望。”花铭看向她,目光冰冷,“他能逃到这里,你也帮了忙吧?” 第1605章 非同一般的实力 “我……我……呜呜……”忘禅一时答不上来,哭个不停。 “哼!把他们都捆起来!”花铭寒着脸道。 手下中分出三人,一个招呼一个,不由分说把陈言、元琴和忘禅三人全捆了起来。 “啊?花铭大哥,你为何要捆我!”忘禅惊道。 “没用的废物,留着何用?”花铭森然道,“我不惜自残,让你尽心办成此事,你竟为他所骗,出卖于我!” “这……”忘禅完全没想到花铭竟真如陈言所说,弃她如敝履,一时懵了,连哭都忘了。 “呵,你总算是承认自己自残只是演戏了。”陈言被绑得跟粽子似的,倒在地上,却还在咧嘴笑。 “我本就没希望能瞒过你。”花铭冷冷道,“只要能骗过这小尼姑便成,可惜,她不中用!” 忘禅眼中现出压抑不住的绝望,一阵阵晕眩涌来。 直到这刻之前,她对花铭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当年救命的恩情,使得年纪尚幼的她感激至极,几乎是把他当亲人一样对待。 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师太莫怕,他不会杀你的。”陈言望着忘禅,安慰道,“毕竟他还要留你做证人,好证明先帝并非善终。” “哼,废话这么多,不怕我一怒之下先把你宰了?”花铭沉着脸道。 “自然不怕。”陈言笑眯眯地道,“你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现在要毁了咱们大周的圣上,必须得靠本官帮忙。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过你等到现在才动手,倒是挺有耐心。” “呵,你以为我是耐心?”花铭冷笑起来,“若非你身边护卫森严,我早就下手了!却没想到老天这么帮忙,竟让我手下无意中将你抓住。原本我只是想把这小尼姑救回来,但发现你竟然被抓回来的那刻,我便知机会已至!你不想死,便唯有乖乖听话,否则我会把这世间所有酷刑,都在你身上用上一遍!” “别,本官最怕疼了,要我帮忙没问题。只是我不喜欢糊里糊涂,先得搞清楚,之前你给忘禅师太看的那些什么证据,都是你伪造的对吧?”陈言趁机道。 “横竖也毁了,伪不伪造又有何区别?”花铭不置可否地道。 “呵,这回答足够了。”陈言悠悠地道,“师太,如何?咱们的赌约,谁赢了?” 忘禅低泣不语。 她是单纯,不是蠢,这刻早已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铭错愕道:“赌约?什么赌约?” 陈言笑嘻嘻地把两人的赌约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一脸惋惜地道:“其实你只差一步,就能得到本官全心相助,可惜,你没守住你那嘴脸,最后关头还是暴露了。” 花铭脸色绝青,这才明白忘禅为何会帮陈言,心中大悔。 可现在后悔已是无用,到了这一步,破了局,只好继续走下去! “事到如今,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花铭眼透凶光,打了个手势,其中一名手下拔出佩刀,走到陈言身前,拿刀刃比着后者的左腿,作势欲割。 “等等!”陈言连忙道,“在动手前,本官还有一句话要说。” “说!”花铭冷然道。 “你动手前,不先看看周围吗?”陈言吐出一句。 “周围?”花铭一怔。 就在这时,嗖! 一声破空,突然而至! 拿刀比着陈言的那大汉反应相当之快,猛地抬刀一挡。 当! 一支弩箭被他一刀挡飞! “有人偷袭!”那大汉喝道。 花铭大惊,转头看向弩箭来处,却是自左侧墙头上,一个冷面女子扔了弩弓,飞身从墙头上跃入来,一身道袍赫然。 花铭一震,狂喝道:“是玄娲观的道姑!” 随着他话音,嗖嗖声大作,自其它几个方向上射来二三十支弩箭,分袭众人! 其中有一半是朝着花铭身上招呼,显然对方已经晓得他才是老大。 花铭自己之前演苦肉计受了伤,难以躲闪,好在他身边还有两人,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拔刀上下翻飞,射向他的十多支弩箭竟无一破开两人刀网。 不只是他们,另外三人也是各自舞刀格挡,三十来支弩箭下来,没有任何一支伤着他们。 地上的陈言也不禁暗暗心惊。 方才他躺在地上,无意中看到墙头那边有颗脑袋冒起来,又惊又喜。想不到玄娲观的道姑这么能耐,竟能追查到这里。可没想到玄娲观的道姑搞了偷袭,一轮箭雨下来竟没伤着对方任何一人! 花铭的这些手下个个身手不凡,估计都有他麾下四等军士的实力! 此时虽见箭雨结束后扑进来的道姑足有三十来人,他却高兴不起来。花铭这剩下的五个手下,只怕未见得输给她们! 好在刚才用浓烟熏死了好几个,不然这会儿这些道姑只怕更讨不着好。 “主人莫惊,区区道姑,一并杀之便是!”护着花铭的其中一个高瘦汉子冷然一声,挥刀而去。 离他最近的四名道姑方才见他挡箭的刀法了得,晓得他厉害,四人一起联手,四剑同出,分袭他各处,要杀他一个无暇多顾。 那高瘦汉子一声冷笑,脚下连错两步,避过左边两剑,又一刀格开第三人的长剑,一肩撞进第四名道姑的怀中,直接撞了个结实。 喀嚓声骤起,那道姑一声惨叫,胸骨被撞塌一块,飞出两丈,重重摔在地上,眼见已是难活。 陈言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地上。 这家伙瘦归瘦却是有肌肉,力量相当惊人,只怕除彪子外,他纳抚营的军士也没人能在这方面稳压他! “师妹!” 几声悲愤交加的叫声响起,没人想得到,四打一,竟然还被他瞬间杀死一名同伴! 那高瘦汉子哈哈大笑道:“莫要伤心,你们很快就能下去与她团聚了!” 回身直扑离他最近的另一名道姑,大刀狂劈,势如泰山压顶! 那道姑悲愤之极,挺剑相迎。 一声刺耳的交击声后,长剑迎上大刀,直接齐中折断。 大刀去势稍减,但仍飞快劈了下去。那道姑条件反射地向右一偏头,原本要劈中她头颅的大刀狠狠切中她左肩,霎时一条胳膊离体而去! 第1606章 难怪她是观主 那高瘦汉子飞起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回身一刀挡下从后面袭来的两剑,阴笑如鬼。 “一群妇人,合该躺在男人胯下辗转讨好,拿刀拿剑的能成什么事!” 说话间刀光如暴风骤雨般卷去,正面以一敌二,竟将两女杀得左支右绌,根本无力反击! 陈言心叫不妙,目光扫过别的几处,所有人都已加入战局,对方其余四人虽然不及那汉子般厉害,但也相差不远,几乎都是以一敌三或四,却不落下风。 以他眼力,自能看出这些道姑实力都不弱,比之一般大周正规军的军士还要强不少,然而在花铭这五名强得离谱的手下面前,真就跟小绵羊差不多。 战得一会儿,玄娲观众道姑竟又伤了六人,其中有三人是被那凶猛无比的汉子所伤,上下之势更是易转。 陈言心知再等下去就完了,对着最近的一个道姑叫道:“先割断我的绳子!” 那道姑正吃力地应付眼前一个大汉,奋力挡开一刀,转身扑向陈言。 她也看出情势不妙,更知陈言关系重大,就算是自己等姐妹死在这,也至少让他逃脱! 但只扑了两步,那大汉竟然挡开另两把围攻他的长剑,追到她身后,一刀劈在她后背上。 那道姑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陈言跟前,后背鲜血泉涌! 好在又有道姑过来相助,拦住了那大汉,使他无暇再补刀。 陈言看着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道姑,又惊又怒,一颗心直沉到底。 这下麻烦了! 他不知道这些玄娲观的道姑是如何追查到这里的,可要是照这情势,那还不如不来,白白赔上这么多性命! 那大汉几刀击退围攻他的道姑,眼露凶芒地回身又是一刀,补向地上血泊中的那道姑。 就在这一刻,他突觉不对,立刻挥刀往右侧挡去。 一把长剑闪电般隔空飞掷而来,正好被他回刀挡住,当地一声,那剑弹上半空,打着旋落下。 一道人影从墙头那边飞跃而下,动作快极,一把抄住急坠而下的长剑剑柄,一气呵成地一剑飞刺。 那大汉心中一凛。 这新来的女人不简单! 手上哪敢怠慢,立刻稳守守势,横刀格挡。 那女子一身道袍,长剑泻芒,抢在对方大刀挡下前改了剑的去势,由直袭对方前胸变为斜挑其右眼。 大汉虽惊不乱,向左一偏头,手上的大刀削向对方持剑的右腕。对方身手凌厉,他也不指望能削中对方手腕,只求迫退对方,好趁机反击。 哪知道就在这时,那道姑刺向他右眼的那一剑竟半途变向,向右一划,瞬间划中他鼻梁。 鲜血登时溅射出来,那大汉闷哼一声,又惊又怒,向后急退。 道姑得势不饶人,飞身追了过去,刷刷刷刷连续四剑,快到令人目不暇接,竟杀得那大汉毫无还手之力,反而还露出破绽。 道姑剑如灵蛇,抓着这稍纵即逝的破绽直刺入对方右肋。 “啊!” 那大汉惨叫一声,左手一抬,竟然抓住剑身,迫对方没法拔剑。 同时右手大刀疯狂横劈过去! 那道姑一声冷笑,长剑一旋,大汉抓剑的左掌登时生生被切掉了一半。 与此同时,剧痛令大汉横劈的那刀失了准头,擦着道姑头顶而过,只劈断了她的发髻。 一头青丝,顿时散披而下,看得地上陈言目瞪口呆。 这英武之气!这英姿飒爽! 未料到这妞竟然如此生猛,力不足,却以巧以速胜,那剑在她手上就跟超级加长版的手指一般,灵活得不可思议! 难怪她能坐上观主之位,实力确实强过其余道姑一大截。 回想之前,他不由出了身冷汗。 好在她还算讲理,没对自己动手。 不然以几招重创这大汉的那狠辣劲儿,他这小身板不够她一拳的…… 那道姑不是别人,正是观主,长剑拔出,又是一剑刺去。那大汉虽然重创,但犹有余力,不避不让,反而和身朝着她扑来,要和她同归于尽! 观主微微冷笑,一剑送入对方心窝中,立刻松了剑柄,向左侧一闪。 那大汉重伤后速度不及她快,直接扑了个空,前胸扑在地上,顶在剑柄处,登时让原本只入了一半的长剑直没到底。 他在地上一阵抽搐,没了动静。 “观主!”周围几名方才被对方杀得丢盔弃甲的道姑惊喜叫道。 “剑!”观主喝道。 其中一名道姑立刻把手中佩剑交给她。 观主再不说话,飞身直奔那实力非凡的高瘦汉子。 玄娲观众道姑这会儿已经超过七人伤亡在他手下,须得先诛杀此贼! 腾出手来的几个道姑连忙分散开来,有的照顾伤员,有的去支援别处的同伴。 陈言无言。 就不知道分一个过来给他松绑吗…… 不过,有了观主的加入,剩下二十来名道姑无不精神大振,气势骤增,拼尽全力各自拖住自己的对手。 花铭眼见不对,喝道:“赵重!” 那高瘦汉子也已发觉情况有变,沉应一声,当当数刀击退围攻自己的五名道姑中的四名,回身格开最后一名道姑的长剑,一伸手,大手鹰爪一般闪电探出,抓住那道姑脖子。 那道姑登时呼吸一窒,还来不及反应,已被那高瘦汉子信手飞掷,直飞向观主! 观主不得不停下脚步,将那道姑接住。 那高瘦汉子几大步直接从她们俩身边穿过,根本不理观主,直扑仍倒在地上的陈言。 陈言大惊,心知花铭是要拿自己当人质,狂呼道:“保护本官!” 但那高瘦汉子速度快极,两三步就到了陈言跟前。离得最近的一个道姑正为地上同伴处理伤口,连剑都没握在手中,哪来得及相护? 那高瘦汉子狞笑着一刀砍下,落向陈言左腿。 就在这险极之时,那观主突然回身飞掷,手中长剑如流星一般飞贯而出,瞬间便到了那高瘦汉子身后! 飞剑这一招她不是第一回使用了,这次离得近些,剑出时破风声有如鬼啸一般,着实骇人。那高瘦汉子立时察觉不妥,大惊下哪来得及继续砍陈言的腿,急忙侧身往旁边一闪。 第1067章 袖里藏器 飞剑擦着他腰侧而过,咄地一声钉在屋墙上,没了半尺进去,可见力道有多惊人。 陈言也不禁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剑没有辅助飞行的翼尾,一般人扔出去剑体必然会东歪西斜,根本没办法用杀伤力最大的剑尖伤人。但那观主居然能把这沉重的三尺青锋扔出这种长箭般的效果,着实厉害! 只这片刻的耽搁,观主已飞扑近前,竟就那么赤手空拳,揉身而上,直扑那高瘦汉子。 高瘦汉子喝道:“好身手!”晓得抓陈言的招没了用,索性抛开一切,挥刀迎上。 左侧那正为同伴止血治伤的道姑叫道:“观主!剑!”从地上把自己的长剑抓了起来,扔向观主。 但观主还没接着,高瘦汉子已抢先一步,一刀将那剑劈飞出去,哈哈大笑道:“女人家家玩什么刀剑,玩点女红绣针还差不多。” 一边说,一边刀势如飞般卷向观主。 观主双眉一挑,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纵然没剑,我也照样杀了你!”脚下斜踏一步,从对方刀锋边上险险穿过,一拳捣中对方左腰眼。 但那高瘦汉子乃是故意让她击中,暗忖她一拳能有多少力气,想要硬扛下后趁机擒捉对方。果然如他所料,这一记击打后只是微微带来痛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心中暗喜,左手一探,抓住了观主右肩,便要全力一捏。 他天生力大,五指之力堪比铁箍,这一捏乃是打着捏碎对方肩骨的主意。哪知道他这一把还没捏下去,腰眼处突然一阵刺痛传来,手上力道顿时弱了一半。 他闷哼一声,心知不妙,立刻向后疾退。 观主却如影随形,右拳始终抵在他腰眼处,跟着向前连踏数步,同时右拳一旋。 高瘦汉子只觉剧痛难忍,狂吼一声,右手的刀往回一收,砍向观主右臂。 观主终于不得不松手,向后退了两大步,只见右拳上竟带着约两指宽、一指长的一截血肉,血肉间隐见刃光寒芒。 那高瘦汉子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惊怒交加地低头一看,只左腰眼处血出如涌,竟是生生被割了一块肉下来! 他抬头望去,瞬间反应过来,嘶叫道:“你竟在袖中藏了兵器!无耻!” 观主一声冷笑,右手一甩,将血肉甩掉,只见手上中指和食指之间竟冒出一截金铁尖刺。那是藏在她袖内的暗器,以特殊腕带固定在她小臂内侧,未使用时缩在袖内,对手难以窥见。 方才表面看是一拳挥出去,但在击中对方后,她手腕、小臂一起发力,将尖刺从自己两指尖顶了出去,对方毫无防备下轻易便刺入对方腰肉内两寸许,成功伤了对方。 “沙场之上,你跟谁讲无耻?”她冷冷道,“纳命来吧!” 那高瘦汉子脸都青了,腰上的伤一直在出血,对方身手又十分了得,真要斗下去,他哪有半分胜算? 眼见那观主再次扑来,他立刻一转身,捂着腰上的伤处,朝着院门逃去。 不远处,花铭惊见这幕,骇然道:“赵重!你不能逃!” 那高瘦汉子头也不回地叫道:“日后等我养好伤,再来替你报仇吧!” 花铭气得七窍生烟,但这汉子和他其他手下不同,乃是他重金聘来的厉害人物。平时办事确实可靠,但当然不可能为他把命搭进去。 那高瘦汉子一逃,剩下还活着的三个手下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加上之前围攻那高瘦汉子的道姑们腾出手来,分援而至,三人终于再撑不住,先后受伤,苦苦支撑。 花铭见势不妙,一咬牙,抓起地上一把长剑,朝着陈言扑了过来。 局势已去,唯一机会,就是趁着众人都无暇顾及的时候,把陈言拿下!有了这人质,他就能反败为胜! 然而他刚扑到陈言跟前,横里一把长剑飞刺而来,正中他右手腕。 花铭惨叫一声,长剑脱手。 那长剑斜划两记,直接割断了他两只腰的跟腱,他更是哀嚎不断,软软倒地。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用剑者是个年轻道姑,赫然竟是元离。 “徒儿,没事吧?”元离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扑到他跟前,关切地问道。 她本来是和其余几个道姑围攻一个汉子,但一直留心着陈言这边的情况,见花铭提剑而来,情急下舍了那边的汉子,扑救过来。 好在那边有人援手,她虽然离开,倒也不影响局势。 “多谢师父关心,我还好。”陈言大喜道。果然这个师父没白叫,关键时候还得靠她! 元离拔剑割断他身上的绳子,又去割断了元琴身上的绳索,唤了后者两声,后者却兀自发呆,没有回应。 “元琴师姐怎么了?”元离疑惑地转头问陈言。 “不知道。”陈言有点心虚地道。虽说当时是为了避免暴露他与玄娲观的关系,但终究他把这个师伯给睡了,也不知道玄娲观会不会有啥相关的惩处观规。 “算了,回去再看看师姐的情况。你还能走么?”元离问道。 “没问题。”陈言爬了起来,“师父,您和诸位前辈怎会追查到这的?” “我偷偷跟踪到这的。”元离神色自若地道,“昨晚对方以为打晕了我,没再管我,却想不到我只昏迷了一会儿便已醒来。后来,我就悄悄跟着你们到了这边。等到他们带着你和元琴师姐到这、再没离开后,我才赶回去报了信。” 玄娲观内本已一筹莫展,却多亏她赶回去报信,这才急匆匆地组织人手赶过来相救。 陈言这才恍然,正要说话,蓦地院外传来一声惨叫:“啊!” 院内众人无不一惊,皆因听出这叫声赫然正是那叫赵重的高瘦汉子所发! 陈言大感奇怪。 方才赵重和观主两人一逃一追,出了院子,这会儿按说应该已经跑出了这宅子才是,但听那惨叫声,竟是仍在院门外不远,难道是观主追上了他? 就在这时,观主的怒叱声传来:“这是我要杀的人,你什么东西,也敢杀他!” 陈言一呆。 还有第三者? 第1068章 起手就偷袭 一个男人憨厚的声音传来:“仙姑莫生气,他还没死透,你想杀,最后这口气让你来也成。” 观主怒道:“不杀他也死定了!你敢抢我要杀的人,那我就宰了你!” 片刻之前,赵重逃出院门,飞也似地奔向宅子后门。 虽然腰间受了重创,但他憋着一口气,仗着身高腿长,一步当观主两步,仍跑得比后者要快一些。只要能到后门外,那里备有马匹,他就可借马儿逃生! 哪知道刚扑出院门没几步,前面忽然窜出一道高壮身影,一刀就劈了过来。 赵重大骇,挺刀当地一声挡下,顿时被震得后退了一大步,心中更是骇然。 他瘦虽瘦矣,然而天生力大无穷,就算是比他壮出一倍的汉子,也难有他力大。因此平时正面与人交手,往往一刀就能震退对手,兼震得对方虎口发疼难以握刀,他只消再来一刀就能结果对方。 可没想到,有人竟然一刀能把他给震退! 而且半条胳膊都隐隐发麻,可见对方这一刀力道是何其生猛! 对方稳立不退,讶道:“力气不小,再吃我一刀。”二次挥刀劈来。 赵重无奈,只得抬刀再挡。 但这次对方根本不是只劈一刀,而是当当当连砍三刀,逼得他根本无力缓冲,只能硬接下来。 第四刀落下时,一声清脆,他手中的大刀竟被对方的大刀生生砍断! 赵重本就有伤在身,哪还躲得过,只见对方大刀斜斜而下,瞬间从他左肩劈到了右腰。他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再爬不起来。 观主这时才追近,惊见这幕,暴跳如雷,几句言语不和,直接挺身便朝着那半路拦截者杀去! 那拦路者自是不可能束手就擒,但却将手中大刀回了鞘。 观主登时刹停脚步,隔着两步站着,怒道:“你干什么!” 拦路者一摊手:“你空手,我自然也不能拿刀,不然不是欺负你了?” 观主气极反笑,指着地上气息渐失的赵重:“原来你跟他一样轻视女子是吧?” 拦路者摇摇头:“这跟你是否女子无关,你若是个男子,只要你空手,我一样空手。” 观主恶狠狠地道:“那你就去死吧!”再次前扑,一拳挥去。 拦路者双手插腰,挺胸道:“我抢杀了你要杀的贼人,便让你打一拳出出气又如何?” 扑! 一声闷响,观主这一拳正中拦路者胸腹之间。 拦路者哈哈一笑:“这一拳真是尽显能耐。” 观主目光一寒,手腕和小臂立时巧劲一发,尖刺透过两指的间隙穿了出去。 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但至少不是赵重的同伙,所以出手时留了分寸,想着给对方破个皮,让他痛一痛就行了。 哪知道尖刺一出,去势竟然受阻,没能刺入对方体内。 她一愣,旋即猛地醒悟过来:“你穿了内甲?!” 拦路者憨厚一笑:“不然我怎敢让你这么打?” 观主登时一震道:“你知道我袖内藏着暗器?” 拦路者也不否认,道:“方才我在墙头望了一眼,看到了你如何偷袭伤了此贼。” 观主脸色登时沉下来:“偷袭?沙场交战,哪有什么偷不偷袭?他自己大意,怪得何人!” 拦路者忙摆手道:“切莫误会,我非是怪你偷袭。只不过,对付这种人,又何必费这个事,用这种险招?万一他如我一般,穿了内甲,你不就糟了?伤不着她,你肩骨当时可就真的毁了。” 观主冷冷道:“你说得轻松,此人武艺高强,非是一时能取之辈。我若不用点计,拖得久了,横生枝节如何是好?” 拦路者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对你们来说,他确实武艺挺强。” 观主一震,尖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对我们来说?” 拦路者不假思索地道:“因为对我来说,他也就那样呗。” 观主怒火直冲头顶,怒叫道:“你竟敢轻蔑于我!” 拦路者很认真地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观主气道:“他人都死了,还怎么证明!” 拦路者咧嘴一笑:“简单,他虽然死了,你还活着。你不是觉得自己比他强嘛,我拿你演示一番,你便知道他对我来说,是弱是强。” 观主气极反笑:“呵呵……好大的口……” 话刚到一半,拦路者突然一探手,疾抓向她胸前。 观主大惊,对方速度快极,她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条件反射,下意识往后缩胸。 不料刚缩到一半,脚下突然被什么一绊,她注意力全在胸前,顿时被绊了个踉跄。幸好她底子深,身形灵活,稍一调整,只向后跌了一步便稳住了重心。 但刚刚站稳,她就僵住了,看着对面拦路者不知何时掏出来的手弩,弩眼正对着自己! 拦路者保持着弩箭欲发未发的姿势,眯着眼瞄着她,道:“正常情况下,在刚绊你那一下时,我这弩箭就已经射出去了。” 观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他当时便射出来,她在脚步不稳的情况下,几乎没有躲开的可能! “你无耻!”她涨红了脸,叫了一声。 对方第一招就是袭胸,这种招数哪是正人君子所为?正是那招,让她输了起手。 “沙场之上,你与谁谈无耻?”对方反问道。 观主一时语塞。 毕竟之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其实心中很清楚,对方没说错。 拦路者把手弩收回腰后弩套,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沙场征战,无所不用其极,你算是学到了一些入门的东西,但还有很多得学的地方。真要生死相搏时,越是下三滥的功夫越是关键。” 观主不由道:“你从哪学来的这些?” 拦路者挺了挺胸:“教我之人,乃是这世上最奸诈狡猾、无耻下流却让人打心眼里敬佩的厉害人物。你要是跟他学上三天,包你眼界大开,更上一层楼。” 观主被他几句话说得心中大动,不由脱口道:“此人何在?如何能见得他?” 拦路者问道:“你见他做啥?” 观主毫不犹豫地道:“若他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厉害,我想向他请教一二。” 第1609章 突破性的思维 她修的真言道法,要的就是绝不撒谎,此时见识了对方兼具高明身手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打法,心知真要动手厮杀,自己多半不是对方对手。而这样的一个可怕对手,竟对教他的那个“师父”如此推崇,心中难免生出向往之意,故而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 拦路者想了想,道:“你倒是挺坦诚,但想得到他的指点,可没那么容易,得看你有没有悟性。不如这样,咱们再过两招,我仍是以方才那打法,你要在输之前想个解套的法子。” 观主不禁笑了:“方才我是没有防备,让你偷袭得手,原样再来一遍,你岂能得手!” 片刻之后。 观主难以置信地道:“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有所防备,为何你还能得手!” 拦路者又将手弩放回腰后弩套内,道:“就算再来一百次,你只要没突破自己固有的想法,终究还是敌不过我这一套。” 观主难得地没有动怒,呆呆地在心中将方才的过程回想了一遍又一遍,终究颓然道:“你说的没错,但要怎样才能……” 她自幼习武,在那方面早已不是普通人可比,无需反复试验,心中就能设想出种种变化和应对,从而构想出大概的结果。 此时无论如何回想方才的过程,她都想不出中间如何变招,才能打乱对方的一套连招,从而摆脱输招的结果。 拦路者叹了口气:“也不能怪你想不出来,我头一回跟他动手时,我堂堂的练武之人,居然被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连续用同样的招数制了三回!后来我想破头都没想出破解的法子,直到他提点了我一句。” 观主突然感觉不对:“等等,你又不是女子,他袭你胸你也不用躲啊!” 拦路者涩然道:“对我他当然不是抓我胸,而是抓我裆……” 观主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默默点头。 原来如此,形殊而理同,都是攻击对手下意识想要保护的私隐所在,真是有够下流的。 “他如何提点你的?”她定定神,问道。 “他说……”拦路者露出古怪神情,“他要抓我的裆,我为啥要躲,而不是让他抓?” “让他抓?”观主一呆,想想那情景,旋即一阵恶心,“那人是个男的对吧?一个大男人,抓另一个大男人的……这也太……” “对啊!我正因为觉得太恶心,明明就算是被他抓住那话儿也能抢在他使劲捏之前就打爆他的头,终究还是他一动手我就下意识先缩腰躲闪,结果回回中他的招。”拦路者苦着脸道,“不过他的话提点了我,下一次试招时,他抓来的时候,我直接挺着迎了过去。” “呕……”观主感觉有点想吐,他还真听了啊! “不过等我迎上去,他自个儿就忙不迭地缩了手,骂我恶心变态……明明是他教我的招啊!”拦路者一脸委屈。 观主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没抓上啊。 等等,他这意思,莫非是…… 想到这,她双眼骤然一亮。 对啊! 他方才抓自己胸时,自己若不理不睬,岂会被下面那一脚绊中? 而且,对方就算是抓着了自己胸脯,哪怕把它捏爆了,也最多只是皮肉伤,并不致命,但自己却可趁机给他没内甲相护的地方来一记狠的! 此外还有一层好处,对方是男子的话,说不定还会因为触碰到女子胸脯而心思荡漾,出现破绽! 对一般女子来说,这种做法可能很难办到,毕竟女儿家的身子是绝不能随便让任何男人碰的。但对她这样的修道者来说,这方面反而约束力不是那么强,只要她有意去改变自己的想法,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克服那心理障碍。 想到这里,她登时兴奋起来,叫道:“我明白了!” 拦路者满意地点头道:“孺女可教!” 观主由衷地道:“多谢指点,若非你这番提点,我也难以找着破解之法。请受我一拜!” 恭恭敬敬地对着拦路者,并脚抬臂抱拳,向对方深深一躬。 此乃敬师之礼,她虽然因为本就有师门,不能对方拜师,但感念对方指点之恩,以此礼相谢。 拦路者喜道:“看来你真是个可造之材,行,我就引荐你与指点我之人相见,要是他肯教你,你必有收获!” 观主更是喜上眉梢,急道:“那就多谢了!不知那位高人姓甚名谁,是何方来历?” 拦路者正要说话,突然看到院门处有人走了出来,忙伸手招呼道:“大人!卑职来晚,请大人恕……大人您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说到一半,已转为惊呼,下意识朝后退去。 来人捋起袖子,杀气腾腾地从观主身边而过,一脚朝拦路者腿上踹去,骂道:“老子被人又捆又绑又恐吓,你特么死哪去了竟不及时前来护卫!好你个张大彪,是不是趁机偷懒去了?要不是本官够机灵,自己逃出来了,你现在见到的就是本官的尸身!” 那拦路者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彪。他苦着脸,又不敢还手,任陈言踹了他好几脚,委屈地道:“大人,卑职真是冤枉啊!您在后山出的事,卑职等人守在前山,实在是……哎哟!您您您轻点……我这一知道大人出了事,立马就赶来了啊!” 观主在听到陈言第一句的时候就愣住了,看着他上前对着张大彪又打又踢,而明明强得不要不要的后者,居然完全不还手,任由他打骂。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醒过神来,喝道:“尘严你干什么!住手!” 陈言打得也累了,转头甩着手看向她,面色稍缓:“弟子收拾自己下属,是弟子家事,您就算是观主,也不能干涉吧?” 观主一呆:“他是你手下之人?” 张大彪陪着笑脸道:“是,我是陈大人的护卫。” 观主怎也没想到这个实力稳压自己一头的壮汉,居然是陈言的手下,不由微微蹙眉,道:“就算是如此,这位兄台乃是高人,你该珍之重之,岂能如此羞辱?” 陈言失笑道:“高人?观主您是不是哪根弦搭错了,他是高人?他上个茅房向左撇还是向右撇我都一清二楚,除了个子他哪个地方能称得上高人?” 第1610章 牙都崩碎了 观主双眉一挑:“你看不出来,只能说明你眼力不行。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主人!” 张大彪忙道:“不至于不至于,我家大人对我还是挺好的,跟着他我心甘情愿。” 观主失声道:“他对你又打又骂,简直是奇耻大辱,你竟还替他说好话?” 张大彪挠头道:“耻辱吗?还好吧,平时大人都这样,我早习惯了。” 观主震惊地道:“什么?!竟然还不只一回这么干?你堂堂七尺男儿,身手高强,怎能任他这么对你!” 张大彪耐心地道:“大人可不一样,你要是跟他久了,你也会习惯的……” 观主断然道:“绝不可能!” 张大彪错愕道:“但你刚才不还说想向他请教?” 观主一愣,莫名其妙地道:“向他请教?我何时说过向他请……咦?等等!莫非你方才说的那位高人,就是他?!”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已满脸难以置信。 张大彪奇道:“这不合理吗?” 观主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确实,仔细一想,那种无耻又卑鄙的观点,以她听来的关于陈言的“事迹”,加上这几天与陈言的接触,从他嘴里迸出来不奇怪。 但是…… 她不由看了陈言两眼。 跟这家伙请教,有种生理性的不适感。 而且按辈分,自己是他师祖。现在要跟徒孙求教,怎都觉得怪怪的。 陈言刚刚才出来,没听到二人之前说的话,好奇地问了问,从彪子那里听完后,他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原来如此!观主要是想请教,弟子自然知无不言。只是,只怕观主办不到。” 观主秀眉轻挑,道:“你说什么?我做不到?你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女子?” 陈言心说你这帽子扣得挺快的,不过他哪会怕她,道:“并非瞧不起,而是弟子的练兵之法,乃是令人先抛却所有羞耻心和道德心,不只是观主,这世间九成九的人都办不到。” 观主冷冷道:“你不必激将,要说什么尽管说,我岂是那九成九的人?” 一旁张大彪转开头,心中直乐。 还说不受激将,这不就将上了? 陈言却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解决花铭的事要紧。彪子,人来了多少?” 张大彪恭敬地道:“回大人,来了十人,这地方已被团团包围,休想有人能逃得出去。” 观主也清醒过来,晓得当务之急是什么,立刻转身奔回院子里。 陈言看着她背影,低声道:“让其他人守在外面就好,不必进来。” 张大彪也压低了声音:“忘禅师太不救么?” 陈言沉声道:“玄娲观有皇室背景,她们想要忘禅,咱们跟她们硬抢不是明智之举,也容易让皇上难做。毕竟血浓于水,真闹到她那,搞不好她还要站在玄娲观那边。更何况,忘禅之事有没有皇上在背后授意,还很难说。” 张大彪会意道:“所以就算是要救人,咱们也不能现在当面救?” 陈言双眼微眯:“或许不需要救。皇上对先帝之死也有疑惑,抓忘禅有可能昌为了彻查此事,所以小尼姑该没有性命之忧。本官会见机行事。” 而且,关在玄娲观,说不定比在别处要安全,毕竟一观的尼姑守着。 等陈言带着张大彪进了院子,里面战事已定。 除花铭外,对方所有人均已被诛杀。 不过玄娲观也死了八人,伤了七人,可谓伤亡惨重。 元琴仍在那失神,忘禅则跟她神情差不多,泪如雨下。花铭竟真如陈言所说,视她为棋子而已,这打击对单纯而没多少人生阅历的她来说太过巨大。 陈言留意玄娲观众女,一群道姑漠然收拾现场,并没有多少悲伤之情。 但观主情绪就成了截然不同的相反情况,两个眼眶里盈满的泪水不断滚落。 不过纵然悲伤万分,她仍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现场一切。 “此贼如何处置?”一个道姑剑指地上花铭,问道。 “抓回去,审清楚他为何要劫忘禅。”观主看着花铭,眼中透出恨火,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地道。正是此人害死她这么多位同修,依她的话,真想把他就地做成肉馅,但事关重大,只能忍下。 一旁陈言暗使个眼色。 张大彪会意,踏前了一步。 花铭多处受伤,汗水同血水一起浸透衣衫裤子,喘息如牛。 此时听到对方的话,他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想审我?做梦!”猛地一咬。 观主立时察觉不妥,顿时色变。 这厮要自尽! 但她离得较远,根本来不及阻止,幸好就在这时,张大彪忽然一探手,把早已备在手中的钢刀刀鞘刀尖那一端向前一送,精准送入花铭嘴里。 花铭豁尽全力咬下,没想到咬着的不是柔软的舌头,而是金铁所制的刀鞘,顿时喀地一声,牙齿都崩碎了两颗,痛得他眼泪直流。 但却没法惨叫出来,皆因嘴里被刀鞘塞满,根本没法大声叫喊出来。 张大彪跨步上前,左手在他下腭处使个巧劲,一错一推,喀地一声,花铭下巴一松,直接软软垂下,没法再咬合。 张大彪把刀鞘拔出来,也不说话,直接回到了陈言身后。 观主松了口气,看了陈、张二人一眼,嘟囔了一句:“真是明珠暗投。” 她不知道是陈言授意,还以为是张大彪这么了得,提前预判到花铭要自尽抢先出手。 花铭这下终于慌了,下巴吊在那,嘴巴一直张着,口水不断淌出,想自尽也没了可能,只能疯狂唔唔作声。 观主一挥手,两名道姑将花铭绑了起来,押了出去。 观主转头看向忘禅,冷冷道:“把她也一并绑走。” 另两名道姑应声而上,把忘禅绑好。 陈言忙上前道:“这小尼姑受了极大打击,其实也是无辜之人,着实有些可怜。弟子与她有些交情,让弟子押送她如何?” 观主冷然道:“轮不到你来插手。” 陈言只得看着两名道姑把忘禅押走,心中有点嘀咕。 至于吗? 不就是刚才想向他请教、被他挤兑了两句,就在这拿腔作势的…… 第1611章 请用道号相称 等到现场清理干净后,观主对陈言道:“跟我回观,向道师说明一切。” 陈言跟张大彪叮嘱了几句,这才随着玄娲观众道姑离开。 元离跟在他身旁,低声询问道:“元琴师姐究竟是什么时候变这样的?为何突然失了魂儿一般?” 陈言含糊地道:“之前还挺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贼人给她吃了啥药,忽然就成了这模样。唉,这些贼人真是该死。” 元离点头道:“他们确实非常残忍,我入观后,还是头一回见着观中师姐妹伤亡这么严重。这些人真不知是何来历,竟有这么多厉害的帮手。” 陈言低声道:“待审完那活捉的贼首不就知道了?对了,我在下面听贼人说什么那小师太关系重大,师父可知咱们观里究竟为何要抓她?” 元离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观主之令。” 陈言本就是试探她,不再多问。这也正常,毕竟先帝之死关系重大,甚至有可能牵连到什么丑闻,元离等道姑顶多就是执行者,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多。 真正晓得这件事前因后果的,估计起码也要到观主和昙贞那个级别才行。 却听元离顿了顿又道:“不过那小师太多半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否则怎会动用观中这么多道者?” 陈言也不在意,一边盘算一边随口应付了几句。 三天时限差不多了,今晚他就要离开玄娲观,以后想再来这里只怕不容易,得在离开前想法跟忘禅说几句,让她安心。 出了院子,陈言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这地方已经出了京城,是在郊外,前后左右都颇为荒凉,没什么人烟,确实是个隐蔽的所在。 众道姑此前是骑马而来,但问题是玄娲观是临时找的马匹,数量不够,来时是两人甚至三人共乘一马,没有陈言的坐骑。 此时虽然道姑们伤亡颇大,但尸首同样要带回玄娲观,马儿仍是不敷使用,甚至因为还多了花铭和忘禅要带走,导致有几个道姑只能步行。 陈言和元离是观中最末的弟子,自然也只能让别人先骑行而去,自己走路回城。 几个人走了一截,忽听前面传来隐约的厮杀声。 陈言一震道:“糟了,难道对方还有同党?!” 几个道姑一起拔剑,元离叫道:“我去援助!” 但其中一个道姑却拦着她:“不!咱们留在这,护好尘严。” 陈言错愕道:“护我?” 另一个道姑道:“不错,你关系着大周安危,须得护卫周全,这是观主和道师之令。”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昙明老道姑是帝室的人,自然不能不考虑他陈某人如今对大周的重要性,所以让她们保护好他。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厮杀声消失。 众人急匆匆地赶了两里地,只见几匹马儿伤的伤、死的死,还有道姑受了伤,正在包扎伤口。 “怎么回事?!”陈言吃惊地道。 “有人暗袭!”观主咬牙切齿地道,“对方趁我等不备,先杀马儿,再伤道者,然后劫走了人!” “什么!劫走了谁?”陈言一怔道。 “那个贼首!”观主恼怒地道,“若非我要护着那小尼姑,岂会让他们安然脱身!” “对方身手着实了得,与观中那叫赵重的贼子相差无几,真不知道对方哪来这么多厉害人物。”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道姑蹙眉道。 陈言目光横扫,果然忘禅仍在,但花铭却不见了。 “看来对方仍有同党在。”他皱眉道,“此人关系重大,他若被救走,岂非便没了探查的线索?” “你懂什么,他不重要,大不了日后再查便是。”观主冷冷道,“那小尼姑才是真正重要的人物。算了,我与你多说个什么,大家小心行事,继续前进!” 她话说到这份上,陈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闭上嘴。 心中却在暗暗偷笑。 这里只有他知道花铭去了哪,因为劫走后者的就是他手下的军士。 方才他悄悄跟张大彪下了指示,让后者暗中安排手下先到这里设伏。花铭这家伙关系到很多情报的探寻,他怎可能把这活生生的线索库交给玄娲观的这群道姑? 而且,还有元琴那事,现在晓得元琴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活口只有他、元琴自己和花铭,万一她一直这么失神下去,观里要追究原因,他岂不糟糕? 毕竟,她变成这样,确实是与他有过云雨之后的事。 所以忘禅可以让他们带走,花铭不行。 黄昏时分,陈言才回到玄娲观。 观主亲自带着忘禅先回了观,陈言直接溜昙明的院子,想探个情况,结果被人拦在外面,不让他进去。 陈言只得等在外面,一直等到天快黑时,曲默月来了。 三日期限已至,她是奉唐韵的旨意,来确认陈言“赎罪”的结果。 不过纵然是奉旨而来的她,也只能跟着陈言一起在院子外面等着。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昙贞才从院内出来,说道:“请曲姑娘回禀圣上,陈相做得非常好。” 曲默月喜道:“那太好啦!那我是不是可以带大人离开了呢?” 昙贞点点头,对陈言道:“师姐让我提醒你一句,你答应她的事,千万记得。” 陈言几乎想直接问她忘禅现在如何了,但心知这是绝不能问出来的,否则对方定会怀疑他已经晓得先帝之死有问题,唯有道:“弟子绝不会忘。” 曲默月听他一句“弟子”,有点诧异地看他一眼。 简单收拾妥当,二人出了玄娲观,径直下山。 路上,曲默月奇道:“大人真出家了?”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自然,以后就请曲姑娘以我道号相称,莫要再唤我俗家姓名了。” 曲默月不禁睁大明亮的双眸:“大人道号是什么?” 陈言肃容道:“贫道道号尘严。” 曲默月懵了:“啊?” 陈言莞尔一笑,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凤翎卫里面有不少出身于玄娲观,曲姑娘你是吗?” 曲默月摇摇头:“我不是,不过姐妹们确实有不少从玄娲观出来的。比如说,青鸢姐姐,她过去就是观里的人。” 第1612章 社恐 陈言呆了呆,心中把青鸢的名字默念了两遍。 他确实没想到,青鸢这个“青”字,不就跟观主青芮的“青”字一样?想来前者该是与观主一样的同辈弟子。这么一算,她岂不是也算是自己的师祖一辈? 等等,皇上是拜在昙贞门下,那她和青鸢岂非同辈? “对了,皇上让你出观后先不要入宫,先去一趟四海馆。”曲默月忽然道。 “四海馆咋了?”陈言愕然道。 “那个梁定,还有大梁的使团,仍被软禁在那里。”曲默月解释道,“他们多次请求皇上与他们和谈,但皇上一直拖着,其实是要等大人决定。皇上说,大人可随意行事。” “的确,这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陈言这几日在观里,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略一沉吟,“那就直接去四海馆!” 梁定和大梁使团的事,也差不多该正式和谈与签下国书。 事到如今,就算是借梁定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犯大周。只要他在,大梁就再不成威胁。 要不是行刺之事打乱了安排,现在梁定应该已经跟着大梁使团回大梁去了。 不过多拖了几日也无妨,熬一熬,和谈起来效果更佳。 下了山,只见张大彪已经在那等着。 陈言找了个理由说要回府先换身衣衫,请曲默月先去四海馆。等她离开后,张大彪才将花铭之事禀报,人已经关到了基地的地室,处理了伤势,正着手审讯中。 陈言对他办事自是信任,道:“还有一件事,你让人把魏川叫来,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潜进玄娲观。” 张大彪想了想,道:“那地方之前卑职也尝试过,那些道姑能耐不差,而且观中的守卫也颇有军阵之势,防守尚算严密,要进去不是易事,想藏起来就更难了。” 陈言沉声道:“本官岂会不知?所以才让魏川过来,如今在京城的人员,除你之外,就数他在这方面最得心应手,如果连他都办不到,别人就更不用想了。” 张大彪忽然有点惋惜地道:“可惜她不在,不然她去指定行。” 陈言错愕道:“谁?” 张大彪露出一种陈言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道:“我家娘子啊!” 陈言大愕道:“彪子,你现在脸上这窜稀般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张大彪抗议道:“什么叫窜稀般的表情,卑职这是思念之色啊!我想念我家娘子嘛。唉,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受难,有没有想着卑职……” 陈言震惊地道:“彪子,你还是本官认识的那个彪子吗?!居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张大彪干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重要的是,有我娘子在,这事何愁不成?” 陈言翻了记白眼:“有她在也不行,那妞对狼后忠心耿耿,这事岂能让她知晓?” 阿莎那一身潜踪匿形的能耐,可说是令人叹为观止。她要进玄娲观,确实不是难事,然而政治立场不同,这种国家级的机密岂能让她来办?搞不好转头就跟狼后那老太太说了。 “那卑职回头立刻招呼魏川过来。”张大彪知趣地道。 “对了,还有件事。”陈言正要上车,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淑娘那边盯梢盯得如何了?” “淑娘?噢,大人是说那个球。”张大彪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被放了之后,没有离开京城,而是租了个地方住了下来。” “然后呢?”陈言追问道。 “没了,这几日她一直足不出户,没有动静。盯梢的兄弟每日均会入她宅内确认,她在住处整日发呆,也没啥可疑之处。”张大彪答道。 “足不出户?也不出去买个菜啥的?那她吃饭啥的咋解决?”陈言奇道。 “她租的是一个老太太的房子,租房的第一天,就让老太太帮她买了一大批好保存的食材,每天吃点,够她在房子里活上大半个月的。”张大彪解释道。 “呵,果然有问题!”陈言微微冷笑。 “啊?这哪有问题?”张大彪一呆。 “她如此贪吃之人,竟然能忍受那般苦行僧的吃食,这问题还不够明显吗?”陈言双眼微眯,“而且出去之后没有立刻离开京城回她家乡,就地租房深居简出,摆明了是不希望与太多人接触。告诉本官,什么人怕与人接触?” “这个……”张大彪思考起来,“女人?”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 话确实是没错,这时代九成九的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此时此刻,这个回答就属于脑子抽筋的代表作了。 “卑职这也没说错啊。”张大彪挠头道。 “本官问的是不正常的人!”陈言直接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 “这个……”张大彪又思考起来,“丑八怪?这就合理了,那个球确实不太见得人,有这种自惭形秽的心思真的很正常。” “拿刀来!”陈言捋起袖子,喝道。 “大人,您拿刀干啥?”张大彪惊道。 “你这脑子跟个木疙瘩似的,不给你开开窍怎行?”陈言板着脸道。 “卑职说错了么?那,那……”张大彪一拍脑袋,“我知道了!大人以前不是说过那个啥词儿来着,我想想……噢,社恐!她指定是怕与人接触,所以……” “彪子,你这脑子啊,”陈言叹了口气,“开窍也没用了,直接砍了脖子,回炉重造,重新投回胎吧。” “啊?还没猜对吗?”张大彪瞠然道。 “这个事跟丑不丑、女不女人甚至社不社恐都没关系。”陈言白他一眼,“她不是本地人,却还担心与人接触,这说明这地方有可能有人认识她,而且一旦认出她是谁,后果必定严重!” “大人的意思是……”张大彪似乎有点明白了。 “咱们大周,有什么办法让一个人在没去过某地之前,就名声远扬的?注意本官指的是坏的方面。”陈言重重地道。 “海捕文书!”张大彪恍然道。 “不错!”陈言胸有成竹地道,“再结合之前班凉的话,他说淑娘原本美若天仙,后来患了奇症,不得不狂吃海塞。可现在淑娘明明不需要那般疯狂饮食,也可安然。这说明她那饕餮之态,为的不是什么奇症,而是另有目的。” 第1613章 她难道是通缉犯? “那是什么目的?”张大彪疑惑地道。 “吃东西吃太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尤其是对一个四体不勤的女子来说。”陈言又问道。 “撑……撑死?”张大彪不假思索地道。 “撑你个头!”陈言咚地一声,又敲了他脑门一记,没好气地道,“就是会改变人的相貌身形,让人难以辨认!” “我懂了!那肥婆是个通缉要犯!”张大彪兴奋地道。 “是不是还不好说,但她现在的这番动作,确实有这可能。”陈言爬上马车,“回头派个人去刑部,找范明德拿一套刑部最近十年内的全国通缉要犯人像备录文书,他要是不肯给,就说本官会亲自过去跟他要。” “明白!不过大人,为何要十年内的?”张大彪跟着跳上车,问道。 “蠢,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孩,脸都没长稳,那时犯的事用得着掩饰?”陈言钻进车里,“所以她若真犯了事,想必是成年之后。行了,回府,本官还赶着要去四海馆。” 深夜,四海馆。 大梁使团所有主要成员都已经入睡了,听说陈言来到,连忙集体起床出迎。 这些日子陈言一直没露面,他们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难免心中忐忑。 “大将军,中岳王,我深夜冒昧来访,打扰了。”陈言嘴里说着客气话,神情完全没半点客气的意思。 “不敢不敢。不知这几日可查出行刺者的身份?”中岳王小心翼翼地道。 “仍在清查之中,”陈言淡淡地道,“不过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结果。” “那就是有线索?”梁定眼神微动。 “只能说,和本官与大将军曾经聊过的事极大可能有些关联。”陈言神秘地道。 梁定脸色微微一变。 他当然明白陈言是什么意思。 没有确实证据之前不能当众明说,皆因幕后之人牵涉太大,那是个没人惹得起的庞然巨物! “不过今日不谈这些。”陈言摆摆手,“大将军和中岳王爷在大周也呆了这么久,想来也该有些思乡了吧?” 众人无不一震,露出喜色。 “陈相今日来此,莫非是商谈和谈之事?”中岳王压着激动的心情,说道。 “正式的国书,明日方能拟定。不过今日本官先来与诸位定个准,”陈言含笑道,“有些事咱们得先说定,以免到时候又来扯皮,白白耽搁功夫。” “这是自然,请!”中岳王赔着笑脸道。 梁定看着陈言笑眯眯的脸,心中一个咯噔,暗暗叹了口气。 陈言什么人,岂会轻易放他离开?今儿估计定是要他们大出血了。 好在中岳王来之前,已得梁帝授意,只要不伤及国本,不惜一切都要把他梁定弄回大梁。毕竟,身外之物可以再夺回来,顶尖的人才死了就没了。 一刻钟后,书房内。 中岳王难以置信地道:“陈相,你这话可是当真?” 梁定也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陈言。 因为牵涉到两国的大利益,三人先私下商谈,妥当后再与使团众人说明,之后再由大周相应的官员来与他们正式商谈,并立下正式的国书。 可万万没想到,陈言上来就说了一番令二人瞠目结舌的话。 “我陈言说的话,自然是如假包换。”陈言从容道,“这便是我大周与大梁和谈的底线。” 中岳王与梁定交换了个眼色,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不解。 “陈相可曾向周帝请示?”前者忍不住道。 “这你大可放心,圣上已经将此事全权交我,我的话,就等同于圣上的话。”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当然,这还需二位同意。” “我等还有拒绝的权力吗?”梁定反问道。 “哈哈,想来二位也不会拒绝。”陈言哈哈一笑,“没其它问题的话,此事就此决定。明日章大人会带上相关人员前来与王爷写下国契。一切妥当后,二位便可回大梁了。” “等等,伊公主呢?”梁定忍不住道。 “她嘛,”陈言微微一笑,“毒害于我,若是就这么放了她,我肯,圣上也不肯。不瞒二位,若非我一力担保,她的头早已被砍了。” “这……”梁定一震。陈言的话确实没错,换了任何一个国家的栋梁之臣,被人下毒相害,不杀头已是最大的宽仁。 “多谢陈相宽宏大量,此恩此德,我等没齿难忘。”中岳王连忙说起了好话,“唉,伊公主她也是年幼无知,少经人事,才会如此任性。” “所以嘛,本官决定再帮二位一个忙。”陈言含笑道,“伊公主既是年幼无知,那本官便留她在这,替你们大梁教一教这位公主,让她知道何为两国相交应有之仪,何为是非善恶当有之德。” 中岳王和梁定再次对视一眼,均大感无奈。 他们又不是没脑子,自然明白什么帮忙教导都是些说辞罢了,对方是决定留下她作为人质,以免他们回去后反悔。 “二位自可放心,她如今在我府中,只要不再乱来,那我自会保她安全。”陈言悠悠地道,“当然她若是要溜出去,我大周百姓可不比我这般,都是爱憎分明,会对她做些什么,就不是本官所能保证了。” 中岳王想要说话。 梁定一抬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中岳王双眉深锁,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没有说什么。 “梁定只有一个请求。”梁定看向陈言,“请大人允我等在离开前,与伊公主见一面,一为道别,也为叮嘱她听从大人的教导,莫要胡来。” “这要求不过分,本官应了!”陈言欣然道,“如此我便告辞了,请!” 送走陈言后,中岳王和梁定回到书房,关起了门,对视一眼,前者叹了口气。 “这下我是真的搞不懂了,这位陈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满怀不解地道。 “现在你该多少有些明白我为何如此忌惮此人。”梁定神色凝重地道,“皆因他的行事往往出乎人意料,难以测度。” “看来,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中岳王长叹一口气。 第1614章 找骂 次日一早,恰逢七日一次的朝会,陈言难得地上了回早朝,天还没亮就入了宫。 到了大殿外,群臣尽聚。 陈言刚一下马车,城卫将军韦烈和地官尚书何进尧二人便一起迎了上去,主动向他行礼。 于都、韩兆坤等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慢慢走近,一一向陈言行礼。 势不由人,如今陈言势大,朝中也渐渐有不少人朝他或者与他相亲近的人靠去,再怎样不喜欢他,表面上还是要跟他虚与委蛇。 不然万一被他盯着咬,可没好果子吃! 陈言笑眯眯地向众人回了礼,目光扫了一圈,问道:“黄大人今儿没上朝?” 何进尧叹了口气,说道:“黄大人已有几日未入宫了,身子不适,皇上派了御医诊视,说是气衰之疾,行走也不便,着实令人有些担忧。” 陈言知道气衰之症多半与呼吸系统有关,什么气喘、气急等症状,在老年人身上出现也很正常。唐韵的御医水平不会差,如果连他们都没能治好,那黄良阁这病只怕不会轻。 连皇上都派人去看了,那自己这个文官之首,不去一趟不合适,散了朝找个时间去看看那老头好了。 韩兆坤插嘴道:“不知今儿刮来哪阵大风,竟将陈相送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让您老人家也这么早就来上朝?”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韩大人似乎对本官颇有些微词。” 韩兆坤本想暗讽两句,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有些尴尬地道:“陈相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 陈言悠悠地道:“其实本相不来上朝和议事,也是为了我大周着想。” 众臣尽皆愕然。 这不就是纯纯的偷懒吗?还跟大周扯上关系了? 于都微微冷笑,道:“老夫倒是有些好奇,陈相不上朝不议事,如何还是为我大周着想?”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本官初履此职时,倒是日日上朝,结果呢?每日那些个关系邦国民生的大事,都是由本官一肩担下,诸公就跟个木偶似的,难出一计,难成一策。这事如今早已传到外面,人人皆说我大周这些高官尸位素餐,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人事,致我大周朝臣之名,尽毁矣!” 几句话说得于、韩等人脸色难看,却偏偏答不上一句,皆因至少前半截确实是实话,而后半截,虽然没陈言说的那么夸张,但确实如今陈言在民间的名声已渐渐由低走高。 尤其是之前他担下的那些个大事难事,如今一一解决,更是使他在民间的名声如日中天,完全压过了他们这些旧臣。 贪财好色等以前常被人诟病的毛病,在他为大周屡屡立下大功后,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此消彼长,陈言的名声一好起来,他们这些跟他对着干的大臣们,自然名声就慢慢跌了下去。 “本官身为皇上钦点的文昌台右仆射,自然不能为一己声名而窃喜,而该为百官群臣的令名而操劳。” “思前想后,本官认为要扭转朝廷的名声,唯一的法子,唯有让诸公也干出些大事。” “但本官若在,将机会占尽,诸公纵然满腔报国之念,也苦于没有机会,难以施展。” “所以这些日子本官韬光养晦,将机会全留给诸公。” “想来诸公在我不在朝中的时候,必是屡立大功,振我大周朝纲,兴我大周天下了!” “于大人,不妨把您这些日子所做的大事挑几件来说,让本官开心开心?” 陈言说到这,笑眯眯地看向于都。 于都脸露尴尬之色,恨不得就地抓把泥将陈言那可恶的嘴塞住。 几件? 一件都说不出来,哪有几件可以说? 陈言见他不语,失望地道:“看来,于大人真是辜负了本官的苦心。唉,算了,于大人这尸位素餐的名声,还是慢慢来吧。想来韩大人一定是办成了不少大事,立了不少大功,来来来,你来说几件如何?” 韩兆坤见他转头看向自己,脸涨成了猪肝色,几次张嘴,硬是没能答上一句。 陈言讶道:“难道韩大人也是碌碌无为?不应该吧,我大周满朝文武,难道尽皆平庸无能之辈,凡事都得靠着本官才行?你们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一边说,一边目光环扫,一个官一个官地盯着瞧。 现场众官员无不心中大骂,倒不是骂他,而是骂韩兆坤,心说你没事嘴那么痒、招惹他陈言干啥啊!现在可好,搞得所有人都被你牵连,反而被陈言一顿嘲讽! “咳,陈相,您就莫要取笑诸公了。我大周如今,还是要靠您来主持才行。”韦烈见气氛尴尬,赶紧打起圆场,“不知陈相今日入朝,可有什么要事?” “小事而已,回头再说。”陈言没提前透露的打算,随口说道,“不知近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一说到这个,众臣脸色纷纷沉了下来。 章丛双眉深锁,说道:“大夏传来消息,说是夏帝不顾贝明王劝阻,决意与大梁联手。” 上次贝明王答应回去劝阻结盟之事,本来众臣都已放下了心,可没想到昨儿传回消息,说是夏帝这回竟没听他这亲弟弟的话,仍然还是决意答允梁帝的结盟之求。 陈言眉头微皱,道:“章大人,你这没听清本官的话啊,本官问的是,可有什么‘大事’,你拿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出来说是何意思?” 众人愕然。 章丛愣道:“这事还不够大吗?” 范明德冷冷道:“夏、梁联手,先不说大梁,只是大夏,便可借道大梁,越过周、夏之间的天险直袭我大周南境!此乃关系国家存亡的天大之事,到了陈相嘴里,怎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还是说,陈大人眼中,大周的存亡也不是大事?” 陈言不答反道:“昨儿我派人去刑部取一份近年通缉要犯的备录册子,不知大人可给了?” 范明德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到这事,唯有道:“听说大人是为缉查一位要犯,下官自然不会拦阻。” 第1615章 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言点头道:“范大人既然是给了,那本官今日看在这面子上,就给范大人留点颜面。事情大小,在乎于人。有的人能耐低微,自然一丁点微末小事也看得天一般大;有的人比如本官,能耐通天,自然这些事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件事,本官一力担下就是,无需再议,懂了吗?” 范明德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却驳不出来。 周围的人心说你这给面子留颜面还说得这么不客气,这要不给面子,那岂非说得更过分? 不过陈言过去担下的诸般大事难事,如今已经一一证明全部被他解决,他既要担下这事,就意味着这件事确实不必再担心,众人不由暗松口气。 陈言正要再说话,殿内的凤翎卫快步而出。 唐韵来了。 群臣连忙各自归位,跟在陈言身后鱼贯而入,进入大殿。 唐韵从上面瞄了陈言一眼,没说什么,吩咐下去,开始朝会。 陈言也不急着说话,静静听着群臣的奏言和唐韵的批复。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他期间不晓得打了多少个呵欠,有点后悔不该今日来上朝。 要是等到明天再说,他就能去议事房,在那享受他那张专享的榻,何必在这站着傻等? 从群臣所奏中,他大概也掌握了这段日子的朝野大事。 当初他初任右仆射时,一力担下的那些个疑难之事,如今已一一有了结果,除个别事务还需要持续的处理外,余事尽皆解决。 还有南境粮灾,也已到了尾声,赈灾粮尽数发放,珠州等地这一拨的粮收也已开始,当初这场由宁王和姬楚合力搞出来的灾乱如今总算抚平。 而天悬山那边也传来消息,打通天悬山的工程进行得比预想中更加顺利,预计到秋收时,便能完成。 只是这些事基本都是在陈言预料之中,听得他昏昏欲睡,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群臣假装没看见他一个接一个的呵欠,将诸事一件件奏完。 “可还有余事欲奏?”诸事皆尽后,唐韵眸子微转,目光扫过众人。 下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过了一会儿,于都才跨步上前,恭敬地道:“回皇上,日前曾奏的夏帝不顾贝明王劝阻,与大梁结盟,欲北上侵我大周,此事有救了!” 唐韵微微一愕,道:“于爱卿莫非有什么应对之法?” 此事让她这两天也颇为苦恼,但却苦无良妥之策。 最现实的法子,就是用梁定逼梁帝与大夏断盟,但问题是,她无法肯定梁帝是否肯为梁定做到那一步。 此时看于都的神情反应,似乎另有主意。于都有多少能耐,她一直以为自己挺了解,难不成这老臣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一面? 于都春风满面地道:“臣哪有什么应对之法,但方才入殿之前,臣与陈相相谈,说及此事,陈相胸有成竹,显然是已有了应对之法。陈相,您还不将您心中大计,奏禀圣上?”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转头看向陈言,露出灿烂笑容。 周围的韩、范、方等人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和于都一样,都相当好奇陈言究竟有何办法,能将夏、梁结盟这般大事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是他说不出个合适的法子,那之前那番豪言壮语就等于是胡吹乱诌,岂非大大丢脸! 因此,他们一直等着陈言主动请缨,解决此事。不想这家伙竟然一直不吭声,众人越等越觉得他之前那番话就是在吹牛,于都因此才故意把这事捅了出来。 唐韵大失所望,本以为自己臣子里面又多一个有能耐的,没想到居然还是搬陈言出来。 不过表面上她并没有流露太多情绪,道:“哦?陈爱卿,于爱卿所言可是属实?” 陈言一个呵欠正打到一半,赶紧合上嘴,道:“是,不过臣觉得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在朝会时奏禀,白白耽搁皇上和诸公的功夫。” 众人一听他这话,更是心中大喜。 皇上都开了圣口,他还不老实说出来,定是因为之前乃是吹牛,根本没有应对之策! 唐韵不动声色地道:“纵然小事,亦可一议,说罢,你究竟有何办法?” 陈言看了看众臣,道:“事乃小事,但法乃妙法,实不宜公之于众,若皇上非要臣说不可,可否到议事房相议?” 唐韵越听越觉得奇怪,不过她也清楚,陈言绝不可能毫无理由地这么做,略一沉吟,便道:“允你所奏。” 移时,议事房。 一如平时,与会者都是朝中一等一的要员。 于都、韩兆坤、方应台等人均等着看陈言丢脸的好戏,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说吧!”唐韵开门见山地道,“究竟是什么法子,需要搞得这么隐秘?” “在说臣的法子前,臣先禀明一事。”陈言从容道,“昨夜臣奉皇上的圣谕,去了四海馆,与大梁使团及梁大将军谈妥了一切。托皇上圣佑,大梁使团答应了咱们所有的要求,今日便可使人与其定下细则,立下国契。” 于都呵呵一笑:“我道陈相为何如此自信,原来是打着这主意。您若想用这逼大梁与大夏断交,可梁帝是否肯为梁定舍弃与大夏结盟的机会,只怕你我谁也不能肯定吧?” 范明德接过话头:“退一步说,即使梁帝肯断盟,可谁知道他是否阳奉阴违?若大梁为了保梁定之命表面应承,暗中动些手脚,咱们也难以察觉。” 谢乾点头道:“不错,大夏攻我大周之心已久,但却久未成行,皆因两境之间天险相隔。若大梁暗中给大夏开了一条通道,让大夏借道大梁北上,到时候我大周仍免不了战祸。” 唐韵听得秀眉直蹙。 他们所说的,也是这两天她与他们议及此事时的担忧,确实难解。 就在这时,陈言一脸莫名其妙地道:“你们胡说什么,本官何时说过要借大梁使团来断梁、夏之盟?” 这话一出,于都等人无不一愣。 章丛忍不住问道:“那陈相究竟有何妙法,可应对此事?” 第1616章 你能平替夏帝? 陈言摆摆手:“这个事稍后再说。皇上,臣方才尚未禀报完,臣这里有一份清单,列出咱们大周对大梁的和谈条件,请您过目。” 说着,取出一张单子,恭敬地双手奉上。 唐韵见那单子也就巴掌大小,讶道:“就这么点?”接了过去,展开一看,容色顿时大变! 左右众人无不踮着脚张望过去,但纸张不大,上面写的字又小,众人哪看得清楚? 陈言殷勤地道:“皇上,您可对这上面的条款满意?” 唐韵慢慢抬起头,面若寒霜:“陈相,你莫非是在戏耍朕?依这上面之言,咱们岂非什么都得不到,还白白把梁定送还给他们!” 众人顿时哗然。 当初和大辽和谈定下的协议,陈言可以说是漫天要价,而且还真要到了,连丧失的国土都要了回来。 可现在与大梁和谈,竟然什么都不要?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臣岂敢对皇上不敬?这上面确实是昨晚臣答应他们的和谈条件。和谈嘛,重在心诚,索要好处怎么能行?” 啪! 唐韵一巴掌把单子拍在面前的桌上,恼怒道:“陈言!你可是疯了!就这么把人放回去,姑且不说咱们有未得到好处,只说你这些条目,什么胁制都没有,梁帝岂会与大夏断盟!” 陈言轻松地道:“皇上圣明,看得透彻,想来那梁帝不但不会断盟,更会尽速发动大军,与大夏联手北侵,以报此番梁大将军被抓之仇。” 于都失声道:“你知道是这结果,还那样与他们和谈?” 方应台冷笑道:“这令人很难不怀疑陈相是收了大梁使团的好处,否则怎会开出那般对我大周不利的条件?” 众人无不纷纷点头,连唐韵也微微蹙眉。 正常逻辑下,这确实是个合理的推测。 何进尧忙道:“皇上,臣相信陈相定有他的考量,不如咱们且听他细说说这般做法的缘由。” 唐韵冷冷道:“陈言,朕等着你的解释!” 陈言认真地道:“因为臣希望梁帝与夏帝结盟,如此方能一劳永逸,让大梁和大夏再不敢对我大周有狼子之心。” 范明德忍不住道:“陈相是如何把这两件截然相反之事扯到一起的?梁、夏结盟,我大周怕是国都亡了!也对,大周既亡,他们自然不会再对我大周有狼噬之心,呵!” 陈言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缓缓道:“在场者皆是我大周栋梁,国之重臣,真就没一人明白本官的用意?看来本官还是高估了诸公的能耐,我大周会落得今日地步,真非无由。” 于都冷笑道:“再怎样故弄玄虚,也掩不下你的难以自圆其说!陈相不必在那嘲热讽,你若是能说得出令人信服之语,我于都便自承无能,头一个向你道歉,自请降官,把这天官尚书之位让予贤能!” 众人暗叫厉害,于都这一句自请降官等于落了赌注,背后之意乃是他陈言若办不到,那就也该自请降官! 陈言不紧不慢地道:“本官先向于大人请教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妥当,那你觉得应当如何与大梁和谈?” 于都在官场这么多年,岂会被他轻易问倒,昂然道:“质押梁定于我大周,逼梁帝发兵攻大夏!” 这话一出,连唐韵都不禁动容。 确实是够狠够毒,但不失为良策! 大梁只跟大夏断盟,这仍不够,但若两国兴兵,梁、夏之间结仇,自然便不可能还有余力对大周发动袭击。 陈言淡淡地道:“若梁帝答应了,又当如何?” 于都不假思索地道:“自是梁、夏交战,死伤无数,不但再不可能结盟,而且他们两国交战,必伤元气,再难进袭我大周。” 陈言不见半点急色,慢悠悠地道:“大梁发兵攻夏,请问大夏为何非要与大梁交战?是夏帝和于大人一样平庸无能,所以明知情况有异,还非要在旁边还有我大周这个首要目标的情况下,拼尽全力去跟大梁厮杀损耗吗?” 于都怒道:“你说谁平庸无能!” 陈言面色一寒,喝道:“本官说的就是你这个老匹夫!夏帝即位二十年,使得当初人人羞辱的‘小夏’,如今变成人人忌惮的强国,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你却当他是蠢钝鲁愚之徒,以为用点小招就能让他与大梁厮杀损耗?本官且问你,若你成了夏帝,你可有把握办到他这二十年间办到的事?” 于都被他几句话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答不上来。 夏帝的名声早已传遍大周,说一句“英明神武”也不为过。当初大夏国势还不如大周,结果二十年后的现在,大夏国势不知强过大周几倍,可见此人的厉害。 于都再怎样自负,也不敢大言不惭地称自己能与夏帝相比。 范明德不服气地道:“就算是夏帝不中计,但梁帝迫于无奈,大军进发,夏帝也不得不应战吧。” 陈言一道冷刃的目光瞬间投向他,道:“范大人职管刑部,看来是内部的事务管太多,外面的事务半点不知。大梁和大夏相邻多年,从未有过大规模的冲突,你可知是为何?” 范明德被他看得一阵心寒,唯有硬着头皮道:“两国友邻相好,自然不起冲突,这有何稀奇?这次两国能结盟,便是两国关系一向不差的明证。” 这话一出,现场好几个人纷纷皱眉。 陈言喝道:“谢大人,你是辖管兵部,当知实情如何。你来告诉范明德,两国为何一向没有大冲突。” 他直呼范明德的名讳,听得后者大怒,几乎忍不住要发火。不过此时听陈言那话,他已察觉有些不对劲,不由看向谢乾。 谢乾轻咳一声,道:“梁、夏之间久未冲突,与我大周和大夏之间一直相安无事的原因大体一致,乃因两国边境上,有天险阻隔,大军难以通过。” 这事其实在场者中有不少人都知道,连唐韵都晓得。范明德听得脸色一变,目光扫过众人,已知谢乾没说谎,不禁额头汗珠渗了出来。 坏了!方才真不该多那一嘴! 第1617章 险绝之计 陈言寒着脸盯着他,道:“现在你可明白自己那话有多蠢?夏帝如此精明,见大梁突然发兵来攻,必不可能遂了你的意,起大军与其相杀,而会据险而守!到时候,大梁就算是倾尽全力,大夏也可稳守不失,兵力损耗必小!” 范明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作声不得。 唐韵终于开口,道:“如依你所言,于爱卿这法子纵然不能伤损大夏,但至少也可暂解我大周的危机吧。” 陈言脸色登时缓和下来,转身恭敬地道:“如圣上所言,这法子不能治本,但确实可解一时之围。然而如此一来,大周与大梁之间等于也撕破了脸,梁帝岂是任人宰割之人?未来必会暗中设法反噬我大周。若哪一天他决心壮士断腕,舍了梁定,改而与大夏再次结盟,届时大周必危,且再无反制之法!” 几句话掷地有声,议事房内众人被他说得鸦雀无声,无人能应。 唐韵怒容尽去,肃容道:“那依陈爱卿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陈言叹了口气,道:“臣只希望皇上下回莫要再这么容易就气到直呼臣的名字,能先好好想想臣是否无理取闹,至少让臣把话说完再气也不迟。” 众人无不大愕。 这家伙竟然还敢挑皇上的刺! 唐韵则是被他几句话说得大感尴尬,方才她气到直呼陈言的名字,这会儿听他分析确实在在是理,又改回了陈爱卿,不想这厮竟然还敢跟她记仇。 不过她并没有动怒,反而正色道:“你所言有理,朕确实不该轻易动怒,对不住了。” 陈言赞道:“皇上心胸宽广,身居上位而不倨傲,不愧是我大周明君,确非那些个平庸无能又心胸狭窄之人能比。” 这两句说得于都等人面色阵阵青红交变,心知他又在拐着弯骂自己,但却无可奈何。 唐韵心急听他的看法,道:“这些话暂且省下,究竟你为何不向大梁索取任何回报?又如何一劳永逸地解决梁、夏结盟之事?”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这中间分两部分说。一是大夏,狼子野心,不可任其强。我之枕侧,可容狗儿,不可容野狼,而大夏便是野狼。故而,臣决意予大夏一记重击,至少要让他们十年元气难复的那种。” 唐韵蹙眉道:“话说得轻巧,但又该如何办到?” 陈言重重地道:“只靠咱们,自然难以办到。但若再加上大梁,臣可布下一招诱敌深入、瓮中捉鳖之计,让大夏的大军来得回不得!” 这话一出,从唐韵到韦烈再到谢乾等人,无不眼睛一亮。 终于说到重点了! “方才说了大夏,其二便要说到大梁。” “大夏如狼,大梁便如狗儿,只要手段得当,容其卧于我大周之侧亦无不可。” “臣拟定一策,愿将梁定归还,只求大梁与我大周结下盟约。” “为示诚意,不求任何好处回报,让梁帝以为我大周情势已急,不得不委屈求全。” “梁帝必会表面应承,待梁定回国后,便会以结盟相守为由,派军北上,要咱们放他们进入大周。” “而我大周势弱,只好答应,届时请襄王开我南疆大门,请君入瓮。” “梁军必会于此时和夏军联手,里应外合,趁机攻破大周南疆防线,杀入我大周。” “咱们无需全力相抗,且战且退,诱其深入至险地。” “到时候,再借事前排布下的陷阱,尽灭敌军!” 陈言说得唾沫横飞,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这计划也太大胆了! 但不得不承认,听起来确实令人振奋! 如果能成,重创大夏军力,十年不必担心这野心勃勃的邻国,岂非美事! 可这事真有这么容易么? 说到嘴都累了时,陈言才暂时停了下来,谢乾皱眉道:“此策大大不妥!若一切真如陈相所言,届时大夏若要遣来主力,至少能调遣二十万以上的大军入周,而大梁只怕又是一个十万左右人数的大军,合计过三十万!这股兵力,岂是我大周所能应付,纵然布设陷阱,也休想能安稳吃下这么大规模的军力。” 他执掌兵部,对这方面的事比其他人都要敏锐,这话一出,顿时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众人头上。 唐韵也深谙军事,点头道:“不错,如此规模,对方绝不可能集于一处,必会分割为数军,只要有一军中计,其余军力必会察觉而调动,怎可能任由咱们一举歼灭?” 这下连韦烈也忧心忡忡地道:“虽说陈相厉害,生擒梁定,可此人终究是不世出的天才。届时他必是亲领梁军的那一部,以他出了名的谨慎与机警,定会派出大量斥侯游探于前,休想能让他中计。” 陈言颔首道:“不错,梁定好歹也算是出过专着的名将,论兵法筹谋论临阵应变,只怕大夏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他匹敌之人。所以,本官相信到时候他必有办法灵活调遣梁军,使夏军不疑有诈,直奔本官所布设的陷阱!” 议事房内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于都才迟疑道:“老夫方才是否听错?你的意思是,梁定会帮忙把大夏的军士引到陷阱中去?” 陈言啪地打了个响指,吓得猝不及防的于都向后一缩时,才笑道:“于大人总算是聪明一回了。” 于都懵道:“但你方才不是说,梁帝会与咱们翻脸……” 谢乾反应快些,心中一动,脱口道:“陈相莫非是要让梁定做我大周的内应?!” 陈言看了他一眼,赞道:“谢大人不愧是夏官尚书,一点即明。” 众人大愕,何进尧吃惊地道:“梁定为内应,这意思是说,除他之外,大梁上至梁帝、下至军士,无人知道陈相的安排?”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不错,此计不可多一人知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坦白说,若非诸公一再逼迫,本官也没想让你们知晓此事。” 于都大皱眉头:“用得着如此谨慎吗?” 陈言沉声道:“本官方才再三强调,莫非于大人均当作耳旁风?二十年时间,令大夏由弱转强,夏帝此人非寻常人可比,对上这般对手,再怎样谨慎都不为过。再者,事关大周存亡,岂能走漏半点风声?” 第1618章 女儿家的一面 唐韵大为意动,急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陈言毫不犹豫地道:“无人泄露,臣有十成把握。” 啪! 唐韵一掌拍在桌上,叹道:“此计大胆之极!但当世神将梁定与我大周神相陈相联手,朕想不出天下还有人能赢得过你二人!” 陈言一时挠头:“呃……” 唐韵见他神情不对,欲言又止,不由道:“怎么?此事还有何不妥之处?” 陈言摇摇头:“这倒不是,只不过……咳,皇上把梁定与臣相提并论,这实在是……” 唐韵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不必谦虚,你能生擒他,便证明你乃足以与其并称之能臣。” 陈言连连摆手:“不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他这么容易便被臣所擒,何来资格与臣并称?” 众人:“……” 这家伙也太狂妄自大了!人梁定可是成名多年,而他陈言满打满算就是个后起之秀,居然还嫌弃这嫌弃那! “但……”一人眉头深锁地开了口,“梁定真会这么听话?” 这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整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内应梁定。若他到时候有了别样的心思,那大周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的安稳迹象,将会茫然无存。 陈言转头看去,说话的却非是于都等一向与他对着干的老臣,而是章丛。此人乃是唐韵的心腹,只忠心于她,发出这疑问再正常不过。 陈言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他一定会。” 于都忍不住道:“你怎敢如此肯定?老夫知道陈相定会有些手段,用来胁制梁定。可家国大事面前,梁定乃是出了名的顾全大局之人,只怕到时候为了大梁,他会选择牺牲小我。” 唐韵这时已冷静下来,也点头道:“不错,你若是想用伊公主胁制他,只怕难收其效。” 梁定和伊公主关系非同寻常,这一点唐韵是知道的。但她更清楚,这些成大事者,当遇到个人感情和国家大事有所冲突时,往往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陈言沉着地道:“国家存亡之事,臣岂会将一切寄托于那些没把握之事上?请皇上放一万个心,只要臣还活着一日,梁定便绝不敢叛我大周!” 周围众人无不眉头深皱。 他这几句话,根本什么都没说,等于是空口白话的保证,这哪作得了准? 这还是因为陈言的能耐他们已见过太多,晓得他不会随便胡乱吹嘘,否则这可就不是皱皱眉头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嗤之以鼻了。 唐韵凝神看他半晌,始缓缓道:“陈相,你可知若朕准了你这计策,要担多大的风险?” 陈言眼睛眨也不眨地和她对视,认真地道:“我大周山穷水尽,行险着,尚有扭转乾坤之机;不行险着,便是再无生望!” 唐韵缓缓闭上双眸,良久才长吁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断然道:“便依你所奏!” 老油条如陈言,也不禁心中微生感动。 唐韵对他的信任,可说超越了君臣。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她真正兑现到了极致。 “臣,定不辜负圣上!” 群臣面色各异,但终归是愁的多,喜的少。 无论什么时候,“守”永远是最稳妥的,哪怕守着的结果是慢慢衰亡,也总比贸进带来的崩塌毁灭要来得好。 然而,陈言的计划太过激进,中间只要有一点闪失,便是大周覆亡的结局! 唐韵玉手一挥:“今日起,此事便是大周重中之重。各部均须全力协同陈相,若有疑问,直接来与朕商谈。众卿,可有异议?” 众人恭声道:“臣,谨遵圣谕!” 散了后,唐韵将陈言留下,带去了御书房。 陈言知道她虽然在群臣面前全力支持自己,但心中定有诸多疑问,因此倒也不意外,心中打好了腹稿,以应对她的问题。 哪知道到了御书房,唐韵绝口不提方才之事,反而令他在那等着,自己则去了御书房的后进,半晌没出来。 陈言左等右等,半晌才听到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一看,一下懵住了。 唐韵已经换下帝袍,一身素雅中不失贵气的曳地长裙,还另梳了发髻,配上这时代女儿家惯饰的玉饰小簪,令他不禁双眼大亮。 自他认识唐韵以来,后者多是以武服劲装相见,偶尔穿点女儿家的裙装,为了方便行动也多扎束起来,彰显英气。 像这般彻彻底底的、特意用心装扮过的女儿家打扮,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而且仔细一看,她显然还上了妆,用了化妆品,人未至而香气先至。 陈言跟她其实一向公私分明,晓得这不是个自己可以调戏的对象,因此纵然明知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却从不敢用男人的目光去打量她。 但这刻,他却控制不住地瞠然盯着她,无礼至极。 唐韵清晰看到他眼中的惊艳,芳心中不禁闪过一抹异样。 她岂会不知自己天姿出众?正因此,她平时才刻意少以女儿家打扮示人。不然要是人人都拿看美人的目光看她,哪还有什么帝王威严? 但她终究是女子,此时见一向极懂自我控制的陈言,竟看她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心中生出一股得意。 这家伙终究也敌不过她的绝色。 陪着唐韵一道出来的凤翎卫见他无礼盯视,忍不住道:“陈相!” 陈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慌忙赔罪:“臣失礼之极,请皇上降罪!” 唐韵白他一眼,道:“你嘴里说着降罪,心里只怕不知道转着多么不堪的念头。” 陈言陪笑道:“皇上千万莫要误会,臣心中可昭日月,对皇上是绝无半点亵渎不敬之念。您要是不信,臣把心掏出来给您看看。” 唐韵奇道:“心还能掏出来?” 陈言眨眨眼:“对啊,只不过掏出来后人就没了。但若能以死表心,臣虽死无憾。” 唐韵点头道:“行,那你掏吧。” 陈言左看右看:“刀呢?拿刀来!” 唐韵反手拔出凤翎卫的佩刀,递了过去:“喏,你青山县产的钢刀,用来掏你的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陈言毅然接过,倒转刀尖,大声道:“皇上,来世再见了!”猛地朝着自己胸口戳下! 第1619章 婚事,提前允了! 唐韵本以为他是在跟自己逗着玩,原本心想他定会在半途求饶叫停,可没想到他竟真的戳了下去,惊呼道:“不可冲……” 扑! 一声轻响,钢刀戳正了陈言心口,但却没有扎进去。 唐韵话才到一半,陡见这幕,瞬间反应过来。 防弹衣! 陈言笑嘻嘻地把刀双手递还回来:“皇上圣谕不可,那臣只好半途而废。” 唐韵忍不住又白他一眼,想到方才竟真有一瞬担忧之极,不由双颊微晕,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凤翎卫接刀回鞘,道:“皇上,臣是否也要更换衣衫呢?” 唐韵定了定神,道:“去换罢,换身婢女服色即可。” 陈言好奇地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 唐韵眸中浮起一丝少见的顽皮,道:“朕今日要好好游一游洛城,陈言你愿意陪朕前往吗?” 陈言一呆。 游洛城?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陈言虚着半边屁股坐在小床边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唐韵。 后者已经在脸蛋上覆上轻纱,遮住绝世容颜,正轻掀开车窗的窗帘,美目注视着外面的街景。 原本陈言以为她要坐她自己的马车,不想她却说要和他共乘一车,同行的两个凤翎卫则均骑马随行。 这让陈言有点摸不着头脑。 打扮成这般绝色模样,然后和他同车,如果对方不是唐韵,他真要怀疑她是想勾引他。 “你入京时,燕乱已大抵平定,恐怕未见过当初京城的景像吧?”唐韵忽然开口。 “这个,臣虽然当时未曾入京,但也听人说起过,说是当时街无人,道无铺,百姓瑟瑟不敢出门,官兵惶惶东奔西走。”陈言一边琢磨着她这趟出来的用意,一边随口答道。 “不错,朕每日亲自巡视城防,见大街之上空荡,心中便立下志愿。”唐韵轻轻地道,“若来日可平乱事,定国安,必要教我大周所有街道之上,人流川流不息,复我大周昔日盛世!” “呃,大周有过盛世么?”陈言没细想,说了一句。 “据说,先祖之中,曾有过那般繁华盛景。”唐韵眼眸中露出悠然神往之色,“身为一国之君,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更令人满足呢?” “皇上真是千古明君,心怀天下百姓。”陈言适时拍起了马屁。 “所以你该能想得到,平定燕乱之后,朕心中有多么绝望。”唐韵黯然道。 “啊?平定了乱贼,皇上不是该开心吗?”陈言终于被她的话吸引,回过神来,错愕道。 “大敌当前之时,朕和臣属通力协作,以为乱事平定后仍会如此。可没想到,乱事一平,朕的圣谕竟然变得寸步难行。”唐韵轻轻一叹,“天下太平后,那些老臣便开始各怀心思,朕空有满腔抱负,却是有力难施,有如陷身泥沼之中,举步维艰。” “这倒是,有私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只有私心,公事上专给人整妖蛾子。”陈言感同身受地道。 “你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唐韵终于转头看向他。 “这倒没有,臣手下的属官佐官,没人敢拖延,哈哈。”陈言咧嘴一乐。 “……”唐韵一脸黑线。 “但臣曾经见过这样的事,”陈言赶紧道,“皇上又不能把那些老臣直接撤了了事,心中苦楚,想也知道。不过皇上您放心,有臣在,今后必不教那些家伙再拖延您的圣谕。谁要敢拖延,臣直接住到他家去,搅他一个鸡飞狗跳,叫他不敢不加快速度,嘿嘿!” “所以你该明白,当初朕为何愿意与你立下那婚嫁之约。”唐韵像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一样,忽然缓缓说道。 “呃,皇上不是因为朝臣结党成风吗?”陈言迟疑道。 “若只是结党,只要政令能够顺遂而行,其实朕忍一时也无妨。”唐韵淡淡地道,“老臣终究是老臣,必会走在朕的前头,朕可以等到他们过了晚年再一一慢慢处置。但结党之后各自营私,阻碍政令通行,这才是朕真正不能容忍之事。” “原来如此。”陈言恍然道,“所以皇上让臣帮您解决各自结党之事,为的其实还是百废待兴的大周能够迅速重建和兴盛起来,皇上真是用心良苦。” “朕既继位大统,这便是理所应当。”唐韵正色道,“但朕再怎样有心,却苦于无策。但,就在朕最绝望之时,遇到了你。” “呃……”陈言一时有点拿不准她后面要怎么说,犹豫着该怎么接她话。 “自打擢升你为文昌台右仆射之后,朕的谕令,犹如泥沼地上铺上了水泥路,行令如风,短短十数日内所达成的谕令,竟比过去大半年间还要多。”唐韵看着他,眸子柔若水波,“而这一切,均因你而来。” “这是好事啊。”陈言附和了一句,心想这妞不会因此觉得他功高震主了吧?毕竟她都绝望了,他却扭转了局面,万一她一个没想通,钻了牛角尖,又或者有人进了啥谗言…… “朕当初答应你的婚事,是要你解决了结党之祸。”唐韵出乎他意料地话锋一转,“但如今朕便可预见,结党之祸必能解决,那桩婚事,朕,允你了。” “啊?”陈言呆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狂喜道,“臣多谢皇上圣恩!” 说着翻身拜倒在地,心中喜不自胜。 他和玉公主的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 原本他以为还要过不少时候,毕竟他又不能来个快刀斩乱麻,把那干结党的老臣全宰了,只能慢慢一步步将结党的坚冰融掉。 可没想到,唐韵竟提前允准! 这个好消息,他得赶紧去通知玉公主! 唐韵双颊浮起一层红晕,纵有薄纱遮挡,亦难以尽掩。她垂下双眸,说道:“朕虽允,但如今绝非合适的时机,所以你暂时切不可告诉任何人,只在自己心中知晓便是。” 陈言一愣抬头,满腔欢喜顿时只剩半腔,道:“现在不能说,那何时能说?” 第1620章 你手在干什么? 唐韵有些不敢与他对视,道:“总之时候到时,朕自会告知你。今日,朕特意这般打扮,与你出游,你可……可暂时视朕为一般女子,不必再以君臣之礼相待。” 陈言心说你这话题倒是转得挺快,让我连追问几句都没法追问。他爬了起来,坐回小床上,无奈道:“皇上想要游玩何处,请尽管吩咐,臣定会尽心相伴。” 没办法,看来只好暂时压着,过段日子再告诉玉公主。反正事已经成了,这点忍耐也不算啥。 唐韵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他额头轻轻戳了一记:“从此刻起,不许再君臣相称。” 陈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小动作搞得一阵心思荡漾,这妞看来心情是真的大好,忽然间变这么柔软,搞得他都有点不适应。 “是,臣,啊不对,那我该怎样称呼您呢?”他赶紧道。 “你平时怎样称呼卫菡和陆卿儿的?”唐韵想了想,问道。 “直呼其名呗。”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那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唐韵略一思索,说道。 “这怎么使得!”陈言大惊,赶紧拒绝。 直呼皇上名讳,乃是杀头大罪。就算是这会儿她心情好,不计较,回头万一哪个地方把她惹毛了,她又把这事翻出来算账,他哪受得住? “你哪那么多废话,我说使得便使得。”唐韵轻嗔道。 今日她特意换回女儿家的装束与他出游,本就存着别样的心思,但这家伙也太不开窍了,明明她都说了今日可视她为普通女子,他却堪比老古板,还是这么守礼。 “要不,还是唤您周姑娘吧?”陈言苦着脸道,反正直呼姓名他绝不可能照办。 “难不成你平时唤卫菡和卿儿也叫她们姑娘?”唐韵奇道。 “她们关系不同啊。”陈言叫起了屈,“都是臣,啊不,都是我的夫人,自然无需那般拘谨。” “你这借口可不怎么样。”唐韵不由莞尔。若是婚事真的结下,她难道不是同样的身份?如果按阶段来算,她既已应允婚事,那现在和卫菡该是同样的地位。他对卫菡既然并不拘谨,对她自然也不该。 “总之,要么叫周姑娘,要么叫皇上,其它的称呼我真没辙。”陈言坚持道。 “平时也就罢了,今日这么着不行。”唐韵想了想,说道,“这样罢,幼时母亲爱唤我的小名‘觅儿’,寻觅的觅,你今日便以此相称。此非我之本名,亦不显生疏,你就叫了,也没不敬之罪。” “觅儿?”陈言愕然道,“女儿家叫这小名的倒是少见。” “皆因我幼时爱动,每每跑得人影不见,母亲便到处寻我,后来便以此戏称。叫着叫着,就成了我的小名。”唐韵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个我倒是可以叫一叫,不过,您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非要让我改了称呼?”陈言好奇地道。 “我难得一日空闲,这番与你出游,乃如友人相游,叫得太生疏令人不悦。”唐韵淡然道。 “真的?”陈言有些不信。 “自然是真。”唐韵面不改色地道,心中却暗暗有些担忧。这家伙也太敏锐了,再追问下去,真怕被他探出她今日出游的真由。 “那好吧,觅儿姑娘,咳,不知觅儿想去哪游玩呢?”陈言一声觅儿姑娘刚出口就见她神情有些不愉,赶紧改口,减掉了姑娘二字。 “洛城名胜多不胜数,随行随游罢。”唐韵说到这转头看向外面,忽地道,“你快来看,那边两个小孩好生可爱。” “小孩有啥可爱的,美人才……”陈言随口道。 “真的很可爱,你看了便知道了。”唐韵见他没半点好奇的意思,有点急了,招手道,“快来!” “这,你觉得可爱不就行了?”陈言其实看不看无所谓,只是她那边车窗就一个,她在窗口看,他要看的话就得跟她挤,未免有些不敬。 过去他不是没对她不敬过,再不敬的也有过,但基本都是意外。现在明知道这事不敬,他哪可能过去?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啰嗦个什么!”唐韵真急了,一探身抓着他胳膊,把他强行扯了过来。 “哎哟!”陈言没想到她还来硬的,惊呼一声,脸倒是到了车窗处,可人也半边身子压到了她身上,软玉温香,着实有些亲密。 “看那边!”唐韵却毫不介意,推着他脸往外面瞧。 “是,是挺可爱。”陈言哪还有心思看外面,感觉着她呼气如兰,不禁心中大热,含含糊糊地应着。 “你手在做什么?”唐韵忽然愕然向下看去,只见陈言的右手扶在她大腿上。 虽然隔着裙子,但这显然不是合适的动作。 陈言瞬间清醒过来,慌忙道:“皇上恕罪!臣没有不敬的意思,就是刚才跌了一下,怕摔倒,手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撑一下,稳住身子。” 说着赶紧向后退开,把手飞快地收了回去,心中惴惴不安。 坏了,她不会看破他是胡扯的吧? 方才他一时情迷意乱,右手惯性地就摸了过去,浑忘了面前不是他可触碰的女人,而是一国之君! 唐韵双颊晕色加深少许,但却没有追究,将窗帘放下,淡淡地道:“不必害怕,今日纵然有些违礼之举,我也不会追究。” 陈言一愣,道:“今日?难道您的意思是说后面咱们去游玩时,我都可以,嘿……” 唐韵不禁颊上大红,嗔道:“只限无意之失,你若敢故意占我便宜,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言见她神情动人,毫无平素的威严,尽是女儿家的娇嗔之态,不禁心中一荡,脱口道:“不知道是要打断我哪一条腿?” 刚出口,就惊觉不妥,吓得赶紧捂住自己嘴。 唐韵却没听出他这话中的调戏之意,瞪他一眼,道:“我可让你自己选,左腿还是右腿都行。” 陈言暗松口气,这妞是个正经人,没听懂他的调戏,方才他下一句本来是想说“是打断我的第三条腿吗”…… 就在这时,前面驾车的张大彪忽然低声道:“大人,有人跟着咱们。” 陈言神情一懔。 这趟唐韵是微服出宫,他这刚载着人出来,就有人跟踪,难道是冲着她来的? 第1621章 全城都是密探 他正要吩咐张大彪,唐韵忽地一把拉住他,道:“不用在意。” 陈言一怔,留神看了看她神情,心中忽然一动,道:“你知道是谁跟着咱们?” 唐韵神情有些古怪起来,说道:“算是吧,总之不必理会,咱们游咱们的。” 陈言心中暗奇,不过她既这么说了,他自然只能听从,对前面的张大彪道:“暂时不必理会。” 心想反正这里是京城地头,最近因为上次刺杀之事,京兆卫在地方上增加了巡逻,而且除张大彪外,左右暗中还有军士相随保护,若真的出事,大不了到时候再应对便是。 不过唐韵显然不是那种会拿她生命开玩笑之人,平时出门动不动就带上明里暗里几十个凤翎卫,她既然这么说,想来暗中跟踪之人该没有恶意。 马车顺着大街徐徐而行,载着二人沿着长街渐远。 后方,另一辆马车遥隔着十多丈距离跟着。 仔细看时,这马车虽然经过掩饰,但仍看得出十分华丽,显然属于富贵人家。 马车经过方才唐韵看两个小孩嬉戏的所在时,路边人群中忽然有道人影窜到马车车窗边,低声说了几句。 车窗窗帘微微荡动,一个女子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吩咐下去,继续盯着。” 那人影立刻窜回人群中,迅速远去。 马车继续向前而行,车内之人喃喃地道:“难道真的是……可怎会如此……” 日头升至中天,又渐渐西斜。 洛湖水面波光粼粼,日光倾洒,有若碎金,尽铺于这洛城第一大湖之上。 “那边就是洛城鼎鼎大名的花街,最高最大的那座,就是凤栖楼。” 画舫的舱房内,窗边,陈言和唐韵对坐着,一边欣赏外面湖景,一边说着话。 两人这大半日的时间,游玩了洛城好几处胜景。唐韵仿佛真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兴致勃勃,真就像个偶尔才能出门的大家闺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 不过这也是陈言见她笑容最多的一次,他索性也抛开了身份,尽心当个陪玩,谈笑风生,尽展口舌之利。 唐韵这辈子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能说,哪怕一花一草一木,他都能说得生动有趣,不禁芳怀大放,心情无比轻松。 此时听到陈言的解说,唐韵抿嘴一笑,说道:“知道,你的嘛。” 陈言暗暗一惊,这妞平时不说啥,但这情报系统确实不差,连这也知道。凤栖楼虽然是送给了凝若,但凝若现在是他的人,自然那楼等于也是他的。 不过他也了得,并不否认,笑道:“咳,觅儿要是有兴致,一会儿游完湖,我便带你去那玩一玩。” 唐韵嫣然一笑:“带女儿家去青楼,真亏你想得出来。”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青楼也可以不只是男人寻欢之所,你要是去的话,我自然会安排些合适的玩意儿,包你不会失望。” 唐韵不置可否,道:“这湖上久已没有这般热闹了,我还记得两年前来这,湖上尽是死气沉沉。” 这会儿正是华灯近上之时,湖上的画舫一艘接一艘,热闹非凡。 “这还早呢!要是夜里来,这湖上都几乎没法动。”陈言随口道。 “看来你倒是晚上常来。”唐韵看他一眼。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一直有安排人手盯着京城各处的情况。”陈言解释道。 “盯着?你安排这么多密探干嘛?”唐韵意外地道。洛城非常大,各处都盯着,这怕不是得几百上千人,哪有正经人会在京城安排这么多密探? “皇上误会了,不是臣的人,是户部的人。”陈言忙道,“盯的也不是个别人,而是各处百姓的出行与消费情况。” “消什么?”唐韵有点懵。 “消费,我老家的俗语,就是指肯不肯花银子买东西,以及肯买哪些东西,还有花银子大不大方等。”陈言屈指数了几项。 “户部?为何要这么做?”唐韵这下更奇了。 “户部不是管民生嘛,臣还在户部的时候,就跟尚书大人提议。” “户部不只是要‘管’,也得‘看’。” “大周国库有限,无法面面俱到,是以须得多看百姓最常在哪些方面花钱。” “譬如百姓花银子最多的地方是买米买面,那就意味着缺粮,就得安排调配粮食。” “又如百姓爱在小食点心上花钱,就意味着家中粮食充裕,那就得多鼓励民商调售零食。” “诸如此例,户部派出的人手主要便是看百姓花钱的趋势,缺什么就得针对性地调配什么。” “不然盲目去调配朝廷的银钱,很多时候只是浪费人力物力。” “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咱们现在不是可以肆意挥洒浪费的时候,自然要靠这些手段来尽可能合理安排库银。”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着,听得唐韵频频点头。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话甚是精妙!”待到陈言停了嘴,她才欣然道,“难怪何进尧把你奉为神明,你确实值得他尊重。只是户部没有这么多人手,加上流吏也还差昨远,他们从哪找来的人手?” “嘿,这个当然不能只靠自己的人手。”陈言嘿嘿一笑,“但只要肯花银子,也不要太多银,每月只要有个一钱银子,让各处的百姓帮忙,多的是人手愿意。毕竟,大伙儿天天都在街面上逛,只要动动嘴就能赚到一钱银子,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你法子倒是真的多。”唐韵抿嘴浅浅一笑。 “我老家有句老话,叫做群众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团结群众,一定能发挥出你意想不到的力量。”陈言顺口说道,“群众就是指百姓,横竖是要花钱,把钱给百姓,也算是银尽其用了。我青山当初能发展起来,就是全靠团结群众。” “治民,用民,惠民,你确实启我之未思。”唐韵感叹道。 “不瞒你说,如今到洛湖来游玩,还有到周边喝花酒的百姓,比之我当初刚到京城时多了不少。”陈言得意洋洋地道。 第1622章 内宫之苦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这家伙还有没有点廉耻心?跑去逛窑子玩女人的人多了起来,他怎么像是觉得挺骄傲的? 陈言一看她这表情,就晓得她没明白其中的关窍,解释道:“青楼乃是销金窝,家里没点余钱的人不敢来的。反过来说,肯为这花银子的人,都是家里颇有些余钱的。现在在这方面消费的人多了,就意味着京城百姓……” 唐韵这才恍然,接过他话:“家中有余银的百姓越来越多了!我还真没从这方面想过,确实有些道理。唉,只是青楼里的女子,都是些不幸之人,恩客越多,她们越是命途坎坷。” 陈言心说你这话放现在说是没问题,毕竟大周还是观念保守的时代,青楼女子能赚到的皮肉银也并不多,要是拿到他前世去说,只会惹人笑话,不知道多少女人为了赚钱而甘愿出卖色相。 他心念一动,道:“确实是可怜,不过这世上可怜的女人又何只是她们?她们有些靠着恩银,也能为自己赎身,换得一个安身,还有些女人,一生看着光鲜,甚至高人一等,实则一生已定,再无半点希望。” 唐韵微微一震,目光微生异样:“谁?” 陈言摇摇头:“只是一时感叹,非是真有什么人,你就当我胡言吧。” 唐韵秀眉轻蹙,说道:“你少与我卖关子,你想说的,是不是宫里的人?” 陈言默然片刻,才道:“有些话非是我应该说的,事情也非我该干涉,但……” 唐韵面色今天出游后头一次阴沉下来,冷冷道:“内宫的事,岂是你一个外臣所该干涉!” 陈言一愣,疑惑道:“什么内宫的事?我说的是玄娲观啊!” 唐韵本来已经有些火上心头,陡听这一句,一下愣住了:“啊?玄娲观?” 陈言用力点头:“对啊,玄娲观里的师伯师祖们,一生都困锁在那里,从入观一刻起便注定未来一生只能与青灯相伴,甚是可怜。” 唐韵下意识地道:“那你方才说什么看着光鲜甚至高人一等?道修哪里高人一等了?” 陈言反问道:“她们求仙修道,侍奉着玄娲娘娘这样的神仙,不是高人一等?”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她还以为陈言说的是内宫那些先帝遣孀! 陈言反而奇怪地道:“你方才怎会觉得我说的是内宫?内宫哪有什么苦楚的女子?” 唐韵有点尴尬,道:“内宫中的宫女,还有先帝遗孀们,一生不能出宫,不也同样是一眼就看尽人生未来?而且,她们都是宫中之人,侍奉帝室,不是高人一等?” 陈言哈哈一笑:“这个确实是,但宫女可是有银钱拿的,先帝遗孀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且不必担心这担心那。照我看来,她们根本不苦。你到大街上问问那些百姓,哪个求的不是安稳一生?她们可是有了百姓奢望的日子,何苦之有?” 唐韵本来觉得自己猜错了有些尴尬,可听他这些自以为是的话,实在有些忍不住,道:“这你就看错了。她们身居后宫,注定孤独终老,这便是最大的苦处。就好比你,若是关你的禁闭,而且是一生的,你觉得苦不苦?” 陈言笑嘻嘻地道:“那有啥,反正家中有人陪着我,整天花天酒地的躺平日子也挺好,不出门就不出门呗。” 唐韵气道:“你是没听我方才说的吗?孤独终老!没人相陪!而且哪有什么花天酒地,内宫之中规矩繁多,但凡坏得一条,都有罪责!倘若是你,每日只能谨言慎行地活着,行动于方寸之地,而且饮食也是千篇一律,这样的日子让你从现在起过到老死,你敢说你不苦!” 陈言错愕道:“不至于这么苦吧……” 唐韵说到了兴头上,有些激动地道:“当然至于!就以我娘为例,若不是我有了今日的地位,那她就是一生都只能这样孤独终死。如果我外嫁,没法时常回去看她,她更是只能孤苦伶仃地过完半辈子!” 陈言挠头道:“太后,啊不是,令堂真有这么苦吗?” 这件事,唐韵挂心已久,此时说了起来,更是心中一酸。毕竟同为女人,她自然更能体会到宫中女人们的辛酸。 她眼眶微红,说道:“她如今还算是好的,别的妃嫔真的是……唉……” 陈言见她哀声叹气,不由挠头道:“可这事又没法解决。青楼女子,还能盼着攒够了身银,给自己赎身脱离苦海,内宫之中的女子,有钱也没法赎身啊。命嘛,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一句话说得唐韵心中气息大涌,她双眉一挑,喝道:“我乃是天子,谁说我不能决定她们的命运!” 陈言敷衍地道:“是是是,你能决定,当我没说。” 唐韵气恼地道:“你这话言不由衷!” 陈言摊手道:“那让我怎么说?你要有办法,何至于在这苦恼,早就做了,不是吗?” 唐韵一时语塞。 陈言转头看向船窗外,忽然指着远处叫道:“哇!有人搞船震!” 唐韵心不在焉地道:“什么船震?” 陈言兴致勃勃地道:“就是把在床上干的事,搞到船上来弄,导致船身震动不止。嘿,谁家公子哥这么大胆,这天还没黑呢!居然把那女子推到船窗处,也不怕被人瞧个精光,哈哈……” 唐韵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忽地道:“陈言,这件事你须得帮我一把。” 陈言一震回身,难以置信地道:“什么!你要在这船上……” 唐韵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思量已久,但有桩大难处,使我一直没办法办到此事。” 陈言震惊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唐韵幽幽地道:“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十来岁时,便已有了这想法。只是当时年幼无力,办不到。” 陈言失声道:“什么!你竟然十来岁就开始想着要船震?!虽说女孩子发育早,但你这未免也早得过于离谱了吧!” 唐韵一愣,终于抬眼看他:“什么船震?我是说如何解救后宫中的妃嫔。” 陈言也是一愣,尴尬地道:“原来是这个,咳,但这个事,我怕是不太好插手。” 心中却是暗喜。 不枉他费半天劲,终于让她上钩了! 第1623章 太后怕耗子吗? 今日之事,他其实是故意的。 清夫人现在成了他的女人,又有了肌肤之亲,他须想办法把她从皇宫中光明正大地弄出来。 但内宫之事,不是外臣可以干预,他要是直提,唐韵不怀疑他才怪。 是以他方才游湖时故意先提青楼,慢慢将话题引到这方面。 幸好唐韵自己也一直对内宫的情况颇为苦恼,在他步步诱导下,主动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现在他就算是插手,也可说是唐韵的意思,奉旨行事。有她这座靠山,还怕个啥? 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积极,先做个姿态婉拒两把再说。 唐韵没有察觉他的小心思,微露愁容:“我又何尝不知?你是外臣,插手后宫之事有违律制。但……唉,这件事,我实是一筹莫展。” 陈言很少见到她这般苦恼之色,心中暗奇。 平时就算再难的事,哪怕她真的山穷水尽没了辙,她也不曾这般,看来这件事甚至比叛贼叛乱更让她折磨。 “也就是你,我才说出来。这桩事,在我心中困扰已久,自登基以来,我便时刻想着如何解决。只是一直以来事务繁忙,没有着手之机。近来虽得空闲,但此事牵涉旧制,我也不能贸然提出,只能徐徐图之。”唐韵打开了话匣子,愁眉苦脸地说了起来,“可没想到,遇到的最大阻碍,竟是母亲。” “太后?她不是该支持你吗?”陈言错愕,同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苦恼。 太后可说是唐韵最没办法应付之人,倒不是手段上她没法子,太后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妇人,能有啥厉害的?可至孝至情的唐韵不敢把那些个治理天下的手段用在她身上,所以束手束脚,没法应对。 “她乃后宫之首,掌管后宫,若朕改了旧制,她担心天下人怪责于她。”唐韵说着又叹了口气。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陈言也不由点了点头,“不过我有点好奇,你究竟是想如何解救宫内的后妃?” 对他这个从时空意义上不是原住民的大周人来说,皇帝后宫这种制度既落后又不人道。但对这时代九成九的人都早已观念根深蒂固,皇帝就该海量娶老婆,而且他的老婆们就该为他守活寡。 不只是男人这么觉得,连女人自己也是如此。 这世上最难改变的,不是制度也不是国家,而是观念。 “我想将后宫所有女子,尽数遣送回家。”唐韵坦然道。 “这么激烈,太后不肯接受实属正常。”陈言沉吟道,“而且未见得宫内所有女子都喜欢这么做。” “为何不喜欢?”唐韵错愕道,“在后宫孤独终老,难道比到外面自由自在要好?” “比如说,有的妃嫔年岁已长,家里的人早已亡故,也没有熟悉的乡邻,出宫后便是孤家寡人,怎么办?”陈言问道。 “这……”唐韵一时答不上来。这情况她确实没考虑过。 “又比如说,有些妃嫔年岁较轻,耐不住寂寞,要与人私通,又怎么办?”陈言再问。 “这……”唐韵仍答不上来。就算是出了宫的女子,只要跟先帝有过关系,就不能再另嫁人,这个她自然知道,但直到陈言说出来的这一刻,她才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问题。 “所以纵然太后答应了,这些宫内女子也未见得便愿意离开。”陈言继续问道,“只是想着解救她们出来,而不安排好后半生,那是不行的。” “你有何法子?”唐韵脱口问道。 这事困扰她已久,否则也不会借今天这机会与陈言说出。后者一直法子都多,说不定真能给她个好办法。 陈言没立刻答她,转头看了看外面湖面,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我想到湖水对面的岸上,请问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在下一瞬,便直接到达那里?” 唐韵错愕道:“这个时候你说什么湖水、上岸……自然不行,这隔着几里地呢。” 陈言追问道:“那若不限制一瞬即达,咱们该如何上岸呢?” 唐韵满头雾水,但仍答道:“咱们坐着船,慢慢过去便是。”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上岸,便如你所烦恼之事。” 唐韵一怔,忽有所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和陈言相处久了,她对这家伙的说话方式也有了不少的了解,此刻已然明白他是在拿上岸之事类比。 “你的意思是说,不能一蹴而就,须得一步一步来?”她微微蹙眉,“可该如何一步一步来,又该让哪一步成为第一步呢?” “令堂能接受哪一步,就走哪一步。”陈言从容不迫地道,“举个例子,她认为宫内女子出宫不合礼制,那如果她自己也想出宫呢?” “她怎会想出宫?”唐将更懵了。 “她在里面待着,不会闷嘛?”陈言反问。 “如果闷得慌,她自然可以出宫,但母亲一向有定性,不似我般爱四处行走。她顶多偶尔出去逛一逛,这也影响不了什么。”唐韵叹道。 “她没有老想着出来,是因为这外面没有让她动心之物。”陈言胸有成竹地道,“如果宫外有她特别喜欢、但又不能带到宫内的东西,她自然就会想要频繁出宫了。” 唐韵听得双眸微亮,思索起来。 陈言再道:“再者,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外面如果实在找不到她喜欢的东西,那就让宫内变糟,变得让她住也住不下去。” 唐韵惊异地道:“这如何办到?” 陈言双眼微眯:“比方说,太后怕不怕耗子、甲由、长虫等物?” 唐韵吃惊地道:“你的意思,不会是想找一些放到宫里吧?!” 陈言摇摇头:“光是一些哪够,得多弄,让宫内被这些东西搅得乌烟瘴气,无论是太后还是后妃甚至连宫女和仆役、宫监等都住不下去,然后再拖着慢慢治理,搞上几个月,里面的人不就只好暂时出来了?” 唐韵一脸黑线地道:“这绝计不行!皇宫那么大,你要放多少那些个毒虫蛇蚁进去?帝室尊贵之地,被你这般糟蹋成何体统!” 第1624章 皇上太主动了 陈言失望地道:“不行吗?这招虽然是剑走偏锋的猛药,但其实见效挺快……咳,那这招就当作最后的备招吧。先弄清楚令堂喜欢什么,在宫外进行针对性地布置,务要让她日日都想出来。等到她再控制不住、恨不得住到宫外时,你再拿出旧制来限制她,指责她频繁出宫于礼不合,有违祖制。到时候,嘿嘿,你猜她还赞不赞同旧制?” 唐韵被他说得心意大动,双眸泛起了光彩。 到时候太后自己怕是都对旧制大为不满,自然就会希望破除旧制! 陈言这家伙果然法子多,这一招可行! 她正要说话,忽地瞧见斜对面湖面上有另一艘画舫缓缓而过。 她心中一动,低声惊呼道:“呀,我眼中好像进了什么飞虫,你帮我瞧瞧!” 陈言愕然道:“哪有什么飞虫?”说归说,还是探起身,凑到她玉容前想帮她看看。 就在这一刻,唐韵从下面忽然一伸手,在外面的人看不到的角度拉了他衣衫一把。 陈言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朝她身上栽了过去,一张脸直接贴向她的脸蛋! 进了画舫后,没了外人,唐韵就把在外面时一直戴着的面纱给摘了。他这一栽,大嘴不偏不倚,直接亲到了唐韵右颊上。 陈言瞬间瞪圆了双眼。 卧槽! 真亲上了! 这柔软的触感,这粉嫩的肤质,这杀头的大罪!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伸手抓在她双肩上,想要借一下力,向后退开。 然而刚刚抓住她肩头,唐韵忽然向后一仰,陈言双手哪还能借得上力,整个人跟着仰下去的她扑倒下去。 扑地一声,两人一起倒在船板上,陈言整个身子把唐韵压在了下面。 陈言魂儿都吓没了,这要被外面的人看到,搞不好以为他是想强行推倒她!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起身,唐韵却忽地一把将他抱住。 陈言整个人都懵了,僵在那,呆瞪着她。 这都什么情况?她不是该龙颜大怒、骂自己一顿、顺便把自己踹开吗?为何反而制止了自己的挣离? 要是换了是别人这么干,他会以为对方是春心大动,想跟他缠绵。 但对方可是唐韵啊!一个妥妥的蕾丝边,按说对于和男人发生这种身体接触十分排斥才对,为何…… 不过说真的,此刻压在她身上,那股温软又绵实的触感,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一时间小陈言也隐有抬头之势。 好在他及时清醒过来,连忙控制欲念,小陈言立马又龟缩了回去。 陈言暗松口气,这次算是伊公主帮了他大忙,那药让他如今能够灵活控制隐私之地的起伏,免得被唐韵察觉,说他不敬。 唐韵双颊红了个透,轻轻地道:“陈言,你说实话,私下里有没有想过这种场景?” 陈言苦着脸道:“真没有!我打心底里尊重你,绝无半点亵渎之念!咱们现在贴这么紧,你靠感觉也该能感觉到吧!” 唐韵反应了整整一拍才明白他说的感觉是什么意思,轻哼道:“哼,你又不能人道,那地方能有什么反应?” 陈言心忖你这么想最好不过,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道:“你能不能先松松手,让我起身?” 唐韵心中默数了几下,这才松开手。 陈言狼狈地爬了起来,退回对面的椅子上,惊魂甫定,回想方才整个过程,忽然心中大疑。 整件事是从她突然说什么眼里进了飞虫开始的,后面她还搂着他不让他起身,莫非…… 唐韵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弄乱的秀发和衣襟,眼角朝外面瞥了一眼,见斜对面那艘画舫已经驶远,这才轻吁一口气。 陈言留心她的神情变化,越发心中起疑,故意道:“你眼里的虫子还在吗?” 唐韵随口道:“没事啦,我有些乏了,回去吧。” 陈言本想试探她几句,但这时也只好应了一声,起身出了画舫。 外面划船的是张大彪,陈言走到他身侧,道:“回去罢。” 张大彪应了一声,随即低声道:“大人,方才有艘画舫跟咱们擦身而过,我瞧见舫上有人朝咱们这边张望,是个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 陈言心中一动,问道:“那舫在哪?” 张大彪朝已经驶到十几丈外的画舫呶了呶嘴:“就那艘。” 陈言眯着眼望过去,隔得远了,看不到舱内的人,只看到外面的船工。 他低声道:“让个兄弟跟一下,回头向本官禀报。” 张大彪应道:“是!”朝着湖面上无人之地打了几个手势,不远处另一艘小船忽然改向,朝那画舫跟去。 入夜后,陈言回到府中。 将唐韵送回皇宫后,他就赶了回来,刚下了马车,一名军士来报。 跟踪那画舫有结果了。 “什么?进了皇宫?”陈言听完禀报,小吃了一惊。 那画舫上确实有个女子,一直戴着斗笠和面纱,遮住容颜,但看样子年龄不大,身段丰腴,当是个美人。 她身边跟着几个似是护卫一样的人物,在画舫靠岸后,便一起上了一辆马车。 然后就一路到了皇宫,径直而入,宫门的御卫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还态度恭敬地开了门,让马车直接进入。 陈言这一惊非同小可,皆因光是能坐马车进宫这一点,就已经将可供猜测的范围大大缩减。更何况对方还是女子,那更是屈指可数。 毕竟,宫中能进出皇宫的就几种女人,其中最频繁进出的就是凤翎卫。 但凤翎卫不会坐马车,只会骑马,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人。 首先是唐韵,这当然不可能。 然后,就是今日他和唐韵才议论过要如何应付的那个人。 太后! “难道是太后?可她为何要跟着去洛湖?”陈言喃喃地道。 “大人,之前出宫时,不是有人在后面跟着咱们吗?”一旁张大彪插嘴道。 “你是说,跟踪咱们的人,很可能就是太后?!”陈言一拍大腿,“这就说得通了!为何皇上让咱们不去追究对方是谁,必是太后无疑!” 奇了,太后没事在后面尾行干啥? 第1625章 皇上的心上人 慈安宫。 清夫人匆匆而入,只见太后正呆坐在镜前,一脸崩溃神情。 “清儿见过……” 清夫人刚要行礼,太后猛地从凳子上起来,几步上前,一把抓着她双臂。 就在前者大惊时,太后泣道:“清妹妹,这,这可如何是好!” 清夫人惊道:“太后,您究竟怎么了?是否哪里不适?要不要去叫御医……” 太后泪如雨下,道:“哀家没事,是……是皇上她……她有喜欢的人了!” 清夫人一下愣住了。 片刻后,她疑惑地道:“太后,您不是一直期望皇上立后吗?为何她有了意中人,您却这么伤心?” 太后直接伏到了她肩头,泪水迅速打湿了她衣衫:“可她喜欢的是个……是个太监……” 清夫人失声道:“什么!哪个宫监这么大胆,竟敢勾引皇上!” 太后哭道:“不是宫里的……” 清夫人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这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以她的定力,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有点语无伦次地道:“宫外的太监?人究竟在哪?太后又是如何知道的?那人到底谁?” 太后抽泣道:“你也认识他,他……他就是陈言!” 清夫人整个人被点了穴般懵在那,半晌才道:“太后,您方才说的是……文昌台右仆射的陈言陈大人?” 太后却已哭得不成样子,再说不出话来。 清夫人满心疑惑,只好轻抚太后后背,好言安慰。 小半个时辰后,太后才算是勉强稳住了情绪,与清夫人坐了下来,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最近几个月,她一直明里暗里催了皇上无数次,希望皇上该考虑立后之事。 后来听陈言和卫菡说唐韵竟然喜欢的是女人后,她既是震惊,又是寄望于卫菡能把唐韵“导正”。 然而,卫菡那边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就在昨日,唐韵到慈安宫陪太后用膳,席间后者又忍不住唠叨了两句,唐韵一开始还颇为不耐,但后来忽然迸出了一句。 “孩儿其实已经有了安排,请太后莫要再催促,时机到时,自然会说。” 当时太后就震惊了。 女儿长大了啊!竟然背着自己悄悄安排好了婚事! 但她清楚唐韵的脾气,晓得问也白问,只好私下找来青鸢,询问唐韵那话的意思。 青鸢也很懵,唐韵成日都在料理国事,有点空闲就练练功、练练字啥的,哪有去操心过自个儿的婚事? 太后见她也不知道,遂令她回去设法打探了一下。 结果当晚,青鸢就脸色怪异地来向她禀报,说是已经打探出了点消息,皇上确实有了喜欢的人,还与对方约好了次日出游。 太后既惊又喜,再三确认唐韵所约的人是谁,青鸢却只知道是个男子,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也就是今日,太后一直遣人暗中盯着唐韵。 然后令她震惊的消息传了回来。 皇上竟然难得地换上了女装,同文昌台右仆射陈言一同出游去了! 太后立刻更换衣衫,带着护卫悄悄跟了出去。 陈言和唐韵到哪玩,她就跟到哪,一次又一次亲眼目睹二人闲暇之态。 唐韵虽不同于一般女儿家,落落大方,但其实极有分寸。与同龄男子亲昵,这种事她绝不可能干得出来! 除非,对方真是她心仪之人! 要是换了是别人,也就罢了,太后只会开心。 可偏偏是陈言! 他不能人道,这个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这事倒是让太后想通了一点,就是唐韵为何一直都不肯立后。 若是让一个太监做了皇后,传出去整个大周的颜面都没了! 清夫人听完太后的话,总算是明白了整件事,不禁暗叫厉害。 陈言这也太能勾搭了,什么时候居然把皇上都勾到了手?难道是靠“那方面”的非凡能耐? 不对,皇上应该是还不知道他可以人道,莫非是倾慕于他的能耐? 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陈言能不能人道,问问役院的那张床就知道,上回她与他缠绵时,还颇有些担心那床经不起他的折腾。 可这事不能告诉太后,不然陈言便犯了欺君之罪。 清夫人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好言安慰了太后半晌,待后者终于完全止住了眼泪后,才道:“太后打算怎么办?” 太后擦了擦眼泪,说道:“陈言绝不能成为皇后,哀家定要劝服皇上!” 清夫人沉吟片刻,道:“太后要是贸然与皇上说明一切,会不会反而惹得皇上反感?” 太后哀声道:“可陈言没法为我大周延续血脉啊!” 清夫人忍不住道:“若他能够,太后是否便不会阻止?” 太后愣了一下,才道:“坦白说,纵然如此,哀家也不愿他成为皇上的皇后。” 清夫人奇道:“这是为何?” 太后脸上不由浮起两朵红晕,别过头去:“他是外臣,若是入了后宫,日后还要照理朝政的话,岂不惹人闲话?” 事实上她心中第一反应想到的是那件“宝贝”。 陈言要是成了皇后,岂不是成了她的女婿?她这个丈母娘居然用这女婿提供的“宝贝”来自我抚慰过,这叫她以后如何能坦然面对陈言! 只是这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胡诌了个理由。 清夫人何其精明,一眼就看出她的话并不真,不过没有戳破,只道:“若是用这理由,只怕很难说得服皇上。” 太后点头道:“哀家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才把你找来,快帮哀家出个主意,如何才能既不损我母女之情,又能让皇上打消念头。” 清夫人心中暗喜,太后连这种事都找她帮忙,可见她一直以来的功夫没白费,如今太后是真把她当亲人一般来看待了。 她表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喜意,想了一会儿,说道:“太后,皇上为何没有将她与陈大人之事公之于众呢?” 太后不假思索地道:“这哀家怎会知道?” 清夫人柔声道:“清儿左思右想,只怕,皇上也有和太后一样的顾虑。” 太后一呆,旋即双眸一亮:“你是说,皇上也是因为陈言不能人道之事犹豫不决?” 第1626章 最怕催婚 清夫人肯定地道:“这是清儿所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皇上也怕悠悠之口,因此暂时不敢说出此事。” 太后喜道:“果然找你来没错!皇上若是还知道介意此事,那这还有希望!那,哀家立刻去找皇上,好言相劝?” 清夫人摇摇头:“依清儿拙见,如今太后倒也不必着急。皇上既然自己也担忧被人非议,那暂时她该不会乱来。太后若是急着与她言说此事,只怕反而易惹她反感,坏了您与她的母女之情。” 太后边听边点头:“有理!但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清夫人嫣然一笑:“不能从皇上那边下手,咱们可以从陈大人处着手呀。” 太后激动地一把抓住她一双纤纤玉手:“对对对!” 对皇上,她要顾及这顾及那,但对陈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御书房,唐韵听完青鸢的禀报,露出灿烂笑容:“看来,今日这一招没有白费功夫。太后既知道了咱们让她知道的事,日后想来便不会再催促朕了。” 青鸢恭敬地道:“皇上的计策,自然是有用的。只是青鸢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太后不会再催促您呢?” 昨日她被太后找去后,听到太后说皇上有意中人时,确实吓了一跳。 之后太后让她暗中试探皇上,但却低估了凤翎卫对唐韵的忠心程度,青鸢一回来,立刻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通。 唐韵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亲娘居然安排密探来探自己,这怎么搞的……不过,这事也让她心中有了个计策,可以暂时压住母亲的催婚欲。 之后,唐韵就让青鸢回去向太后禀报,说今日要与意中人出游。 再之后,就是今日更换女装,与陈言出游的那出戏。 她还让青鸢暗中盯着太后的梢,知道太后今日确实跟了他们大半日,而且还听说太后回宫后就神情恍惚,显然一切顺利。 此时她微微一笑,说道:“她要朕立后,朕便给她个人选,她自然不会再来催促。” 青鸢迟疑道:“可陈大人不能人道之事,太后是知情的。您找个这样的人来演意中人,太后只怕……” 唐韵叹道:“唉,朕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不甚妥当。可要是用别的男子来演这戏,朕实在是……陈言一来与朕稔熟,二来他不能人道,朕才肯让他轻薄一些。要是正常男子,只怕朕反而没法与其亲近,今日无法演得逼真,反而坏事。” 当然还有一层因素,那就是她与陈言的婚事约定。 今日她对陈言说的话,其实有几分是真。若是非要让她立后,那她宁可选一个自己信任之人。 至少目前为止,陈言是最合适的人选。 青鸢听完她的话,犹豫了一下,才鼓足了勇气道:“那皇上对陈大人,真的有意么?” 唐韵窒了片刻,才道:“这事说来有些复杂,朕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但他却是个做皇后的合适人选。” 青鸢吃惊地道:“皇上真想立他为后?可您也知道,他不能人道啊。” 唐韵含笑道:“傻丫头,这才是最精妙之处。如今四海不平,外患极重,朕哪有什么儿女情长之念?而陈言他不能人道,便没法对朕的身子有什么真正的侵害。但立了他为后,天下人便不会再将目光注意在这等闲杂之事上,朕也可全神治国。” 青鸢睁大了双眸:“可皇上终究还是要为大周延续香火呀。” 唐韵双颊微晕,道:“那还早,等朕江山稳固,复了大周繁荣,再谈不迟。不是朕真心喜欢之人,朕岂能与其珠朕璧合?” 青鸢想到陈言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用力点头:“皇上所言甚是!陈大人虽然是不世出的奇才,但绝非女子的良配!” 唐韵看她一眼:“看来你对陈言挺有意见。” 青鸢想到当初被陈言占了便宜,心中便是一阵气恼,脱口道:“他……他不是好人!” 唐韵讶道:“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恼怒?” 青鸢双颊大红,低下头来:“他……他……” 唐韵玉容一寒:“难道他把你给……” 青鸢慌忙摆手:“不不不!这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没必要的触碰,很久之前的事啦。” 唐韵寒声道:“你我情逾姐妹,他若敢对你胡来,朕绝不会饶他!” 青鸢吓了一跳,忙跪地道:“皇上息怒,陈大人他确实没真的侵犯臣,还是有些分寸的。他关系大周天下,皇上千万不可为臣这一己微躯动怒,更不能为我坏了大周天下!” 唐韵大为感动,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放缓了语气:“有你这样的臣属,朕的天下,何愁不稳?” 脚步声传来。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凤翎卫快步而入,禀报道:“皇上,太后派人去召陈相入宫。” 唐韵纤眉微挑:“为了何事?” 那凤翎卫摇头道:“臣未能探出,只知太后将清夫人召去慈安宫,谈了整个时辰后,就派人去唤陈相。” 唐韵略一沉吟,容色微变。 难道太后是仍未相信她和陈言互有情意,所以竟然派人找他来,想亲口确认? 若是如此,那就糟糕了。 这件事她本来觉得是家事,所以没有与陈言明说,现在后者并不晓得今日出游背后的含义。若是太后当面问他,岂不是会露馅? “太后派去的人走了多久?”她看向那凤翎卫。 “大约一刻钟。”那凤翎卫答道。 “青鸢,你亲自带上人手,到宫门外等着。”唐韵断然道,“只要陈言入宫,立刻拦下来,就说朕有急事,让他立刻来见,绝不能让太后先朕见着他!” “是!” 唐韵看着二女离开,秀眉深蹙。 太后不是那种多疑的性格,难道是清夫人看出疑点,提点太后派人去找陈言确认? 看来,实在没法,她只好跟陈言明说了。 陈府。 吟霜带着一个身着僧衣的女尼快步进了院子,到书房门口道:“大人,贤如师太来了。” 里面传出陈言的声音:“师太请进。” 贤如尼心急如焚,也不多废话,跨了进去,只见陈言正悠闲地靠在榻上,拿着本图册在津津有味地翻阅着。 第1627章 你啥人你不清楚? “陈大人,恕贫尼冒昧来寻,忘禅出事了!”贤如尼急切地道。 “你想说的事本官心中有数,不必担心。”陈言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随口说道,“师太请尽管回庵静待,我可保证,忘禅小师太没事。” 他已经听吟霜说过,自忘禅被绑后,贤如尼就来找过他好几次。他当然清楚后者想干什么,无外是求他帮忙找到和救回忘禅。 如今忘禅是在玄娲观,昙明老道姑要借她来查清先帝死因,不但不会伤害她,反而还会严加保护,避免有心人把忘禅再劫走。 贤如尼一愣,道:“难道大人知道忘禅在哪?” 陈言悠悠地道:“算是吧,你可放心,她如今比在水云庵要安全许多,不必急着救回。” 贤如尼哪可能听他几句话就放下心,蹙眉道:“她究竟在哪?请大人明示。” 陈言摇了摇头:“这本官不能说,总之吧,你安心即可。” 贤如尼急了:“这叫贫尼如何能够安心!忘禅她……她还只是个孩子啊!若是就这样被人杀了,岂不是……岂不是……”说到这处,双眼已红了起来。 陈言终于将手中的画册合拢,放了下来,看向贤如尼,道:“师太觉得抓她的人,是为何要找她麻烦?” 贤如尼不假思索地道:“个中缘由,大人不是也知道吗?自是因为她晓得的那些不该晓得的事。” 陈言笑道:“所以本官才说你不必担心,因为这次抓她的人,为的不是杀她,而是查出当年的真相。” 贤如尼断然道:“绝不可能!” 陈言本以为自己那句话说出来后,她会愣一下,又或者直接松一口气,万万想不到她居然是如此直接了当的否定,反而一愕。 “这是为何?”他奇道。 “因为花铭先生说过,那个抓忘禅的人,和当年追杀忘禅的人是一样路数!”贤如尼毫不犹豫地道。 “花铭,原来如此,哈……”陈言这才明白,不由莞尔,微微摇头。 忘禅现在是知道了花铭不是个好东西,但贤如尼并不知道。他不晓得贤如尼和花铭有多少交情,是如何结识的,但可以想见,这师太想必是把姓花的当做了大好人,毕竟是后者救了忘禅。 花铭的目的想也知道,必是把劫持忘禅的人抹黑,这样贤如尼才会认定只有他花某人才是好人,从而全心信任他,把忘禅在水云庵的情况悉数告知。 “大人若是不信,找花铭先生一问便知。”贤如尼见他这反应,更是大急,“他说当年正是从一群那般杀法的女子手中,把忘禅给救了下来。这次的这女子,必是那些女子的同党!” “杀法?什么样的杀法?”陈言心中琢磨着如何向她说明花铭的为人,随口问道。 “使剑,厮杀时有如上阵杀敌的军士,总会亡命相攻,而且从不露出半点神情变化,仿佛无情的死物一般。”贤如尼怕他不信,尽可能解释得详细些。 “那就奇了,忘禅小师太被抓时,花铭不在场吧?他怎知道这次抓小师太的女子是什么样的杀法?”陈言质问道。 “花先生因为关心忘禅,有派人手在暗中护卫。”贤如尼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倘若本官告诉师太,花铭此人保护忘禅师太,乃是意图不轨,师太可还会觉得他的话可靠?”陈言压慢了语速,缓缓说道。 “啊?这,大人何出此语?”贤如尼怔了一下,“意图不轨,难道你是说,他对忘禅有什么……” “莫要误会,这人倒不是那种色欲之徒。”陈言摆摆手,“他的意图如今仍未分明,本官仍在查证中,但照本官猜测,他救忘禅小师太,为的乃是查清幕后之事,然后借此搅些风雨。” 花铭被关进秘密基地的地室后,陈言手下的军士便着手进行审讯。 不过这人也算是相当硬气,那套百试百爽的刑招,他竟然扛到了现在,仍未吐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么说,一切只是大人的猜测?”贤如尼眉头紧锁,语气开始有些不满了。 “难道师太对花铭的信任不是猜测?”陈言反问道,“他说是为了保护忘禅师太才派人暗中盯梢,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这话可靠?本官还记得,上回本官去水云庵,最后他那暗中护卫之人可没露过面,最后还得靠本官才能护住忘禅师太。” “这……”贤如尼险些语塞,半晌才道,“可他当年确实救了忘禅,这可不是猜测。” “那本官也救过忘禅师太,你为何对我诸般质疑?”陈言再次反问。 “这个……贫尼只是……只是……”贤如尼涨红了脸,却说不出来。 倒不是真说不出来,只是当着陈言这如今威势滔天的大周官首,她不好意思也有些不太敢说。 信花铭,是人家为人处事沉稳友善,行事说话都可靠。 可你陈言什么人?贪财好色这些名声在外的特点也就不说了,光看那说话时伶牙俐齿的嘴,就毫不可信好吧! “俗话说,人的本质就是双标,师太你看来也未能摆脱这人性恶面啊。”陈言笑眯眯地道,“总之,忘禅小师太这个事,本官说了她没事,你纵然不信也只能憋着,回去吧。” “你!你根本不在乎忘禅的死活!枉我还这么相信你!”贤如尼气得浑身发抖。 “信我?那为何不信本官所言的忘禅无事?”陈言奇道。 贤如尼张了张嘴,硬是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良久,她才猛地一跺脚,恨恨地道:“只恨我没相信花先生的话,错以为你不像传说中那般坏!”一转身,快步出了书房。 陈言双眼微眯,看着她背影远去。 虽说他点破了对方的双标,但其实这事真要仔细想想,姓花的看来跟贤如尼这没少说他坏话,可贤如尼还是前后几次找他,可见确实是有几分信任的。 只不过,未到十足。 “大人,您要歇息了么?”一个内院丫头款步而入,脸蛋红扑扑地,微带娇羞地问道。 陈言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 方才与贤如尼这番话,让他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一下想不起来不对劲在哪里。 而且,似乎是挺关键的一点。 第1628章 心理战的重要性 那丫头见他眉头紧锁起来,忙道:“若大人还要等会儿,那婢子先出去啦。” 陈言完全没有理她,入神地看着面前空气。 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送贤如出了门的吟霜回转来,进门后正要禀报,那内院丫头迎了过去,惊奇地道:“吟霜姐姐,大人忽然失了魂儿了!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没回应,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吟霜吃了一惊,定神看了看,摇头道:“不是失魂,大人在想事情呢,你下去给大人换壶茶来,估计大人还得再想一会儿,得醒醒神。” 那内院丫头答应一声,自去准备。 吟霜走到陈言身后,也不说话,玉手轻抬,为他捏起肩来。 陈言仍似什么也没察觉,自顾出神。 过了一会儿,那内院丫头端着茶盘而来,刚跨入书房,陈言突然猛地从榻上翻了下来,脸色大变地道:“我知道哪不对劲了!” 啪! 那内院丫头吓了一跳,手一个没拿稳,茶盘侧了一下,茶壶直接从上面摔落,碎了,溅了一地的茶汁。 陈言却没理会她,喝道:“彪子!” 张大彪几个箭步从外面跨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陈言脸色难看地道:“备车,本官要去见一趟花铭!” 深夜时分,兴贤街七号。 陈言到了之后,立刻去了关押花铭的地室。 地室内一片腥臭,却是这两天审讯后者的“战果”。 军士简单打扫后,陈言这才进入,却见花铭没被绑着,衣衫不整地缩在墙角。 后者下巴的伤势一直没处理,避免他咬舌自尽。反正刑讯做笔录就行,不是非要他说话不可。 他倒是挺坚强,虽然奄奄一息,但陈言刚一进去,他就抬起了原本微阖的眼皮,目光竟然仍相当有神。 “能经得起这些刑讯手段而不屈的人,近来本官也见过好几个了,你猜那几个人有何特点?”陈言离他五尺外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他。 花铭狠狠瞪着他。 陈言一拍脑门:“一时忘了,你不能说话。不过无妨,横竖本官也没想听你说,不妨直接告诉你,那些人均是别国派来的奸细,乃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厉害人物,在守秘方面可谓千锤百炼,为了他们自个儿的国家而甘愿承受这世上最残忍的刑讯,也绝不想透露半点。” 花铭眼神微微一动。 陈言立刻捕捉到这微小的眼神变化,沉声道:“你果然也是大楚之人!” 他方才这几句,乃是故意的试探,对方有眼神异变,证明他的话该是触及了对方心中深藏的秘密! 花铭眼神又是微微一动。 陈言眉头微皱。 连续第二次眼神变化,但这一次并不是像第一次般那样的震惊,反而像是愣了一下。 这说明他第二句猜错了。 花铭很可能真的有别国背景,就算他自己确实是大周人,背后也必与他国有牵连。 但他并不是大楚的人。 此前陈言已经心中有些猜测,毕竟敢于而且热衷于调查先帝死因的人,除了所谓的忠君之士外,就是他国间谍。 当然以花铭这样的人的心理防备能力,正常情况下用言语试探纯属白费功夫。所以陈言才故意让手下先对他进行大量的刑讯,这些非常手段虽然没能让花铭屈服,但却对他的精神和心理产生了极大的压力。现在的他处在崩溃边缘,哪还有正常情况下的心理自我防御水平? 这货已是强弩之末,只靠一口气撑着不屈服,但要再做到包括神情反应这样细微的方面在的全神戒备根本不可能,因此才终让陈言见到了成果。 花铭自己也察觉了自己失误,立刻闭上双眼。 陈言微微冷笑,再次开口:“贤如师太方才来找本官,说了一件事。她说,你认出劫持忘禅师太的人,与当年追杀她的人是一伙人。” 这话令花铭一震,他刚刚才闭上的双眼登时睁开,愕然看着陈言。 陈言笑眯眯地道:“这件事你有兴趣一谈,更让本官确信你要调查先帝死因,目的乃是搅乱我大周,对吗?” 花铭没吭声,但目光却灼热起来。 他乃是聪明人,晓得自己已经失败,再没法继续查下去。 正如陈言所说,他之所以插手此事,乃是怀着不轨之心,并不是出于忠君之心,又或者善良,乃是为了查清先帝死因,好借此搅乱大周。 唐韵,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可以成为一国之帝? 可以说,这世上九成九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她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比如弑父矫诏什么的。 故而只要能查清一切,要么借此让她帝位不保,甚至可以以此威逼她,让她乖乖听话。 但想不到的是,陈言如此厉害,竟接连坏了他的计划,更将他抓获,让他打好的算盘被彻底砸坏。 本以为再无希望,可想不到陈言竟生生给他送来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坐起了一点身子,比划了几下,让陈言使人拿笔来。 陈言立刻让人拿来纸笔,摆开桌子,扶花铭坐到椅子上。 花铭吃力地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陈言在旁看着他写得歪歪扭扭的字,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心理战一向是门精妙又有用的学问,只要利用得当,可不费一兵一卒,取得重要的情报。 花铭此刻的心理变化,尽在他掌握之中。前者必会尽心甚至编造一些情报,以让他陈言“代替”他花某人,插手这件很可能牵涉极深的帝室疑案中。 是陈言查出一切,还是他自己查出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查了出来,就能搅乱大周的天下! 花铭身上伤势不轻,写写停停,速度不快,却没有放弃,一行行的文字在纸上呈现出来。陈言在旁边看着,眉头微微揪紧。 他之所以这么晚也要来审花铭,乃是因为方才贤如尼的一句话,让他很在意。 她说,花铭称劫持者身手杀法跟当年追杀忘禅的人一个套路。 当时玄娲观的那些道姑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先花钱雇了一群人,从玄娲观前面冲杀进来,将陈言派守在那里的人吸引出去。 第1629章 预设的立场 然后玄娲观的道姑从别处潜进去,将忘禅劫走。 花铭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故而发现了那些道姑的动静,有可能还上前拦阻过,只是没能救下人来,最后变成了尾随在后,跟踪道姑们到了玄娲观。 因此,才得以知晓了那些道姑的技击格斗路数。 但也正因此,花铭探到劫持忘禅之人来自玄娲观,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让贤如尼找陈言帮忙救人,而是打算自己亲自派人救回忘禅。 所以他对贤如尼说的那些话,不存在是想借她之口转告于陈言的情况,很可能是真心话。 毕竟贤如尼也不是蠢蛋,如果他说的话尽是假话,极易被她察觉有问题。所以说话来个九真一假,更易骗倒她。 然而,若那些话是真心话,就意味着花铭确实是认为玄娲观的道姑的身手路数,和当年追杀忘禅之人是一样的! 因此,想通这一点的陈言才连等到明天都等不及,立刻赶了过来。 此时看着花铭写在纸上的话,陈言每多看一分,便是心中紧一分。 纸上所写,乃是忘禅被劫那晚的过程。 其经过与陈言自己所猜想的经过大致相仿,只有个别地方有差异,并且多了很多细节。 后面还有花铭如何派人去玄娲观救人的过程,甚至还写明了所派之人姓甚名谁,非常详尽。 陈言自然明白他为何写得这么详细,因为写得越详尽,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反过来说,对方写得如此详尽,就是为了证明他并没有撒谎,所有一切均是实情。 直到午夜时分,花铭才终于写完。 最后还补了一句:“是真是假,你自能甄别。”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这么说,你去救忘禅,乃是因为认为劫持她的人会杀她?” 花铭在纸上继续写了起来:“不错。我本以为,你是与那些道姑一伙,直到你使人将我劫走,我才开始怀疑,你或许与那些道姑不是一条心。而你来此询问于我,则让我终于可确信,你,并非是追杀忘禅之人。” 陈言喃喃道:“所以你才愿意将一切告诉我,为的是助我查清一切……” 花铭忽地又写了一句:“但你来得还是晚了,不出意外,那些道姑已经杀了忘禅。” 陈言微微一震,目光瞬间凌厉起来,转身便走。 花铭看着他背影,眼中透出一抹阴诡的笑意。 果然,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这个陈言显然与那些道姑有些关系,把一切告诉他,让他代替自己调查,成则查清一切,败也能让陈言这个大周如今朝中的首臣与那伙来历不明的道姑冲突起来! 陈言自然清楚他的想法,但这时已无暇多想。 花铭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 一直以来,他因看破花铭非是好人,所以考虑牵涉到姓花的事务时,都预设了立场,思考时往往朝相反的方向去想。 而因为昙明老道姑帝室出身的身份,以及她一直有协助唐韵平定叛乱,使他下意识将这老道姑的立场与唐韵绑定。 他相信唐韵绝非弑父矫诏之人,很自然地就认为昙明老道姑如唐韵一般,对先帝之死所知甚少。 但事实上每个人的立场都从来不是那么简单。 唐韵不知道,不代表昙明不知道! 花铭所透露的事,虽是他一面之词,但凡事只怕万一。若花铭所言是真,那昙明老道姑使人抓忘禅的动机,就很可能不是借后者来调查真相。 也有可能是像花铭说的,是为了杀人灭口! 为何要这么做? 陈言心中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五年前,昙明老道姑忽然性情大变——先帝正是那时候驾崩的。 难道,先帝之死竟是她这个祖姑母一手所为?! 昙明是先帝的祖姑母,她想在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动手,绝非难事。 比如找个什么祭天佑周之类的借口,请先帝去玄娲观吃顿便饭啥的,再在饭菜或者茶水中下个毒,想来先帝也不好意思让人试毒。 退一步说,如果下的毒是慢性毒药,就算是有人试毒,也试不出结果。 若真如此,昙明老道姑为何性情大变就说得通了,想来是因为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侄孙! 陈言越想越是心惊,出了地室,直接让张大彪带上十几个人手,坐车离开。 他一向很少后悔做过的事,但此时却有一股悔意没法压抑地涌了上来。 忘禅进玄娲观已经过了这么久,若花铭所说是真,那她真有可能已经香消玉殒。 而这只因他一念之误,将她送入了虎口。 这原本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下去的女子,因为牵涉到与她毫不相干的帝室秘闻而惨丧家人,如今若因他而亡,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马车沿着大道飞奔而行,到了福宁街,没有回陈府,而是转进通向后山的小道,朝山上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陈府内。 “大人真的不在,我岂敢欺骗于您?”吟霜陪着小心说道。 “大晚上的,陈相怎会不在?”面前的御卫眉头深锁,“太后急事相召,他倒好,这么一走,叫我如何向太后复命?他究竟何时能回来?” “大人说是为了公务离开,并没有说过几时可以回来。要不,您先回去向太后禀报,就说明儿大人再入宫向她赔罪?”吟霜耐心地道。 “太后说了有急事,我怎能就这么回去?”那御卫不悦道,“实在不行,只好在这等一等了。” “这,好吧。来人,给这位御卫大人搬把椅子到府外。”吟霜转头招呼道。 “什么?府外?你让我到外面等?”那御卫错愕道。 “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大人说了,不经他允准,任何外人不得在府内长候。”吟霜委婉地道,“您也知道,我家大人那个脾气,我实在是不敢违抗他的令。” “我可是太后派来的!”那御卫不由微怒,叫道。 “大人来时,想来也看到了前门外那些人吧?”吟霜不急不缓地道。 “那又如何?”那御卫冷着脸道。 第1630章 夜半入观 来时他就瞧见了,前门外离陈府大门数丈之外,有十多拨人分别站在那。每一拨似乎都来自不同人家,个个穿着打扮都彰显贵气,显然都是富贵之人。 “那些都是来求大人办事的,大人不喜欢他们来打扰,所以将他们撵去了那里。”吟霜温声说道,“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这又如何?我乃太后派来,岂是他们可比!”那御卫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正因为大人是太后所派,所以我才没让人将您送到那么远,而是让您就在门外等候。”吟霜柔声说道,“您该明白,惹恼了我家大人,莫说您只是一位御卫,哪怕是朝中大员,恐怕也承受不起他的怒火。” “你!”那御卫大怒,霍然指着她。 他跟随太后多年,哪怕是御卫统领宗范,他顶头上司,和他说话时也客客气气,不想这小小的陈府管家竟然敢这样对他! “其实,我也可让您留在这里。”吟霜忽然话锋一转,顿了顿,“我家大人回来时,大不了罚我一罚,可大人您,只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御卫已明白她的意思,更是脸色大变,气得几乎想给她一耳光。 但过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猛地收回手来,一转身,大步朝府外而去。 他虽受太后信任,但陈言终究是皇上的亲信大臣,确实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算了,忍一时海阔天空! 吟霜看着他背影,不由莞尔。 这一招确实是百试百灵。 现如今全大周除了少数几人外,其他人哪个敢得罪自家大人?想在陈府耍威风,门儿都没有! 另一边,马车到了山脚下,再没路途可以上去。 陈言只能下了车,同张大彪匆匆朝山上赶去。 他速度慢,但带来的军士中,有一半已经先一步加速赶往玄娲观,依他的令,要与之前便设法潜入玄娲观的魏川会合,确认忘禅的状况。 陈言心急如焚,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玄娲观前时,已累得气喘吁吁,汗透薄衫。 张大彪扶着他坐到离观门还有十来丈远的一棵大树后休息,避免被观内的人察觉。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劲。”一名先赶到观外的军士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前,悄声禀报道。 “这周围的巡视之人已经解决了吗?”张大彪沉声问道。 “回兵曹,这观里原本应有的巡视者,竟一个也没了。”那军士有些疑惑地道。 “没了?”张大彪微微一怔,看向陈言。 陈言多喘了几口气,才算缓过劲儿来,转头望了望四周。 玄娲观戒备不说森严,至少该有的守卫还是有的。忽然之间撤走了暗中巡视之人,难道观内出了什么问题? 陈言忽道:“魏川可有回应?” 那军士道:“已经给观内发了暗号,但里面没有回应。” 陈言双目厉芒大盛,沉声道:“他出事了!彪子,你随本官闯观一探!” 他们有多套内外联络的手段,如今这种情形最最适用的就是声音传讯,依照平时训练时约定好的暗号,按照一定节奏和长短来发出不同的鸟鸣或者虫鸣声,便可内外互通消息。 按说,里面的魏川收到外面传的暗号,会尽快回应,现在没有任何回应,很可能是出事了! “大人,要不要索性直接杀进去?”张大彪按上刀柄。 “不,事情仍未明朗,不可擅动,让兄弟们在这候着,听暗号行事。”陈言摇摇头,扶着树站了起来,从树后走了出去。 毕竟昙明老道姑是先帝的祖姑母,地位崇高,没有彻底撕破脸前,不宜直接强攻。 一直走到观门前,都没有人出来拦阻。 陈言心中奇怪,当初他到这,昙贞直接开门出来,可见观内是有人盯着外面的,这回怎会变得像个不设防之地? 到了门口,他亲自上前,用力拍门。 哪知道拍了半晌,竟然没人应门。 这就奇了,难道观里的人知道他要来,提桶跑路了? 张大彪忽然低声道:“大人,里面隐隐传来些乱声。” 陈言知道他听力远在自己之上,连忙细问声音远近,后者指着观内一个方向,大致一说,陈言估摸了一下,不禁一愕。 声音是来自昙明老道姑所住的那个院。 他心念一转,道:“彪子,开门。” 张大彪应了一声,从侧墙翻了进去,从里面把观门打开。 陈言大步而入,一路直奔那院,沿途不见半条人影。 但快到那院子时,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用力煽,让烟气尽量灌进去。” “火再大一些,但不可太大,否则烟气就弱了。” “你二人站这边,扇子补上这边的空缺。” …… 陈言一时愕然。 这又是煽风又是点火的,啥意思? 多走几步,已能看到那边院子,陈言一时瞠然。 院门开门,他不但能看到院外,而且还能透过院门看到里面,竟是密密麻麻地挤满道姑,怕不是全观的道姑全在这! 难怪外面也没人巡视,里面也没人守御。 但奇怪的是,众人虽然在那,也个个提着剑,却没有动手。 “什么人!”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陈言定睛一看,只见两名道姑持剑奔了过来,将他们拦住。 陈言连忙停下,行礼道:“二位仙姑,是我,尘严啊。” 二女定睛一看,认出他来,但却并不收剑。 左首的道姑道:“观内有事,你半夜回来做什么?即刻离开!” 陈言心念一动,忙道:“弟子听手下巡视的护卫说,有贼人行踪诡秘,往这山上而来。弟子担心贼人是冲着玄娲观的师门长辈们来的,故而立刻赶来确认情况。” 右首的道姑疑道:“你手下巡视的护卫,怎会巡到这山上来?”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仙姑好似不知,弟子的官邸,就在这山前面的福宁街,离这并不远。” 两个道姑确实不晓得他住处在哪,一听这才明白过来,神情稍缓。 “不必了,贼人虽然厉害,但已被我等围住,不刻将擒。”左首的道姑客气地道,“此地不可擅闯,你先回去吧。” 第1631章 靠嘴 陈言哪可能就这么离开,魏川和忘禅的情况未知,怎也要探清楚才行。 他心念急转,道:“贼人人数众多,我怕诸位难以应对,不如让我助一臂之力。” 左首道姑不假思索地道:“就一个贼人而已,用不着。” 陈言一呆:“就一个?那观中诸位为何全都围在这?” 他看这边人这么多,还以为被她们围住的人至少也有十几二十个,没想到居然就一个。 右首道姑微微蹙眉:“与你无关,赶紧出去吧。” 陈言见她这么神秘,越发起疑,眼珠一转,道:“对方怎会只有一人?我手下护卫明明看到有十数人上山来着!” 以两名道姑的定力,二人竟同时一震,失声道:“什么!” 陈言暗讶,至于吗?他故意说对方有十数人,为的是给对方增加点压力,可这效果是不是好得太过分了些?感觉对方听到的不像是十数人,倒像是数百人一般。 左首的道姑道:“我即刻去禀报观主!”一转身,飞也似地去了。 陈言试探道:“此事很严重么?” 剩下那道姑凝重地道:“对方入观之人的身手强得出奇,我等举全观之力,不但没能抓住他,反而还……若是他还有同党,且对方人人均如他一般厉害,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了,玄娲观的道姑实力绝非小可,什么人物居然以一己之力能与她们周旋至此? 正惊疑间,方才那道姑跟观主快步而出。 观主见着陈言,喝道:“你说外面还有贼人,可是真的?” 陈言转头看张大彪:“彪子,你来说。” 张大彪煞有介事地道:“确实是有,方才来时卑职便隐约听到林子里有些动静,估摸着是贼人埋伏在那里,伺机行事。” 观主双眉一挑:“好大胆的贼子!真以为我玄娲观无人乎!” 陈言趁机道:“不知这些贼人什么来历,为何要犯我玄娲观?” 观主冷然道:“与你无关。” 这妞戒备心也太强了,陈言心念一转,道:“那弟子不多问便是。不过,咱们观里的师门长辈都在对付里面那贼人,可外面那些个贼人如何是好?” 观主一时犹豫起来。 那被困住的贼人着实厉害,此前她曾经与其交手,惊觉对方身手竟还在自己身上,而且机智多变,出手不拘一格,导致变成现在这僵持局面。 如果人手一直被那人拖在这,对方外面的人手趁机进来,岂不糟糕? 想到这,她不由抬眼看向张大彪。 后者的厉害,可说是她生平仅见,如果之前是他的话,说不定真能把那贼人拿下。 只是,现在却有些麻烦…… 陈言见她看向张大彪,忙道:“不知里面现在是什么状况?若是需要,我可让我这护卫进去帮忙。” 观主思索再三,终于一咬牙,道:“让你们帮忙可以,但此间的事,事后绝不告诉任何人!” 陈言立刻拍胸保证:“我乃观中弟子,观里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观主之令,弟子绝不会透露给他人!” 观主这才点头道:“行,里面那贼人此刻挟持了道师,躲在玄娲窟内不肯出来。我等不敢强攻,只好以烟攻熏之,希望能逼他出来。” 陈言一愣。 昙明老道姑居然被挟持了,难怪她们这么多人也没抓着对方。 但能在这里把老道姑给挟持,对方实力仍不容小觑。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色变道,“你说烟熏?!太师祖九十多了,只怕贼人还没被熏出来,她就先撑不住了!” “哼,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正因为道师年纪大了,撑不住,所以这一招才特别有用。”观主冷冷道,“对方以道师为人质,若是道师被熏死了,他必死无疑。所以必会全力护着道师。若道师撑不住,他必会挟着道师出来,到时候我们再施以偷袭,必能抓住对方,保住道师!” “万一对方宁可太师祖熏死,也不出来呢?”陈言皱眉道。 “你长没长耳朵?我方才不是说了么!对方需要道师作人质,不会让她死的。”观主气道。 “这只是观主的猜测吧,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陈言肃容道,“他的命不要紧,但太师祖可至关紧要,咱们冒不起这个险!” “我何尝不知?可这已是咱们如今最好的计策了!玄娲窟你又不是不知道,入口颇窄,只要有人进去,那贼子就会以暗器相袭,根本无处可躲闪。”观主苦恼地道,“已有三位道者受伤,连我也……算了,总之若有别法,我岂会出此下策?” 陈言听她说了一半,到说她自己时就停了下来,有点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发觉她左肩有血迹,方才天暗没看清。看样子,她也受了伤。 以她身手,都没法挡下对方暗器,可见对方实力确实非同小可。 他心念一转,道:“这样如何?外面的贼人不知何时会进袭,请观主让观中的仙姑们全力戒备外围,至于里面那人,就由弟子来解决。” 观主一时迟疑。 其实方才她就有这想法,倒不是觉得陈言能解决对方,而是张大彪这个厉害人物,说不定能挡下那贼人的暗器冲进去。 但此事牵涉极深,实在不宜让他人接触,陈言要是进去,会不会…… 良久,她才猛地一咬牙,道:“让你们进去可以,但你须答应我,只管救人,绝不可与里面的人多说话。” 陈言错愕道:“不能说话我如何劝服对方出来?” 观主没好气地道:“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里面那贼人身手非凡,你进去还不是送死?你就给我在外面待着,他进去!”说着指了指张大彪。 陈言却摇头道:“他不行,他就算是进去了,也休想能从贼人手中把太师祖救出来。这种局面,靠硬招是行不通的,对方被逼到了绝境,容易狗急跳墙,必须用软招。” 观主疑惑道:“什么软招?” 陈言指了指自己的嘴:“自然是靠弟子这张嘴,说服他。” 一句话把在场三个道姑全听懵了。 这莫不是有点大病?真当那贼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靠嘴就能说服? 第1632章 不打官腔会死? 观主要不是看在他陈言确实之前也展现过能耐的份上,这刻已经狂甩白眼了。她蹙眉道:“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想怎么说服他?” 陈言从容道:“这哪有什么定数,自然是随机应变。” 观主犹豫再三,想想昙明老道姑落在对方手中,终于断然道:“行,那便让你一试。” 众人回到院子里,昙贞一听陈言的主意,毫不犹豫地道:“这绝计不行!此事一个不好,便是身死的结局,若师姐知道要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绝不会同意!” 陈言沉声道:“敢问太师叔祖,弟子与太师祖谁人的性命更为重要?” 昙贞张了张口,一时语塞。 陈言固然重要,但在她心中,昙明的性命才是真正紧要。 可陈言如今关系大周存亡,他又岂能出事? 陈言趁机道:“再者,弟子乃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无自信,又岂敢揽下这活儿?请太师叔祖和诸位仙姑放心。” 昙贞蹙眉道:“你究竟有何良策?” 陈言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请静观便是。” 昙贞和观主对视一眼,后者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昙贞眉头深蹙,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那就依你,但你这护卫必须带在身边,护你周全,以防万一。” 陈言却大摇脑袋:“这不行,和谈之事,须有诚意。弟子要是带上人手进去,他必戒心大起,难以和谈。放心吧!弟子必能不损毫发,而劝得那贼人归还太师祖。” 不多时,院子里的柴火给撤了个干净,不再往玄娲窟内送入烟气。 观主依着陈言的话,让众道姑回到外围,全力戒备外面可能来的贼人。 院子里只留下包括她自己和昙贞在内的四个道姑,以及张大彪。 张大彪把陈言送到玄娲窟入口处,低声道:“大人,真不用卑职跟随?” 陈言悄声道:“你还没明白,里面那贼人是谁吗?” 张大彪一呆,忽地反应过来:“大人是说……” 陈言使个眼色,让他莫要再说下去,这才一抬脚,走入洞内。 观主走到入口处,紧张地看着陈言背影消失在洞口深处,心潮起伏。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几分胆色,竟敢孤身犯险,倒是小觑他了。 陈言走到一半,便高声道:“里面的贼人听着,本官陈言,进来与你一谈,你若敢伤了我太师祖,本官绝不轻饶,必将你碎尸万段!” 外面观主和昙贞等人差点没直接疯掉。 这家伙忘了自己是进去和谈的吗!张口就是威胁,里面的贼人不一暗器把他射个对穿才怪! 果然,陈言话音一落,里面嗖地一声,一支弩箭飞射而出! 陈言毫不躲闪。 那弩箭擦着他腰侧而过,射在了洞壁上。 “陈大人乃是一国之相,何必趟这浑水?你出去吧!我不想杀你,此箭权为警示。”里面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外面的观主暗松口气。 看来对方也怕贸然杀了陈言这大官,将其陷入绝境,没敢真的射人,只是先吓唬吓唬后者。但这警告也是有限度的,若是陈言还要继续进去,只怕…… 陈言却是心中一亮,不但没有停步,反而还加快了脚步。 果然是他! “我乃朝廷命官,伤我的后果和伤这观里的道姑可不一样。本官现在进来给你一个机会,不想死,那就好好收着你那暗器,再敢多射一次,本官立刻转身就走,再不给你任何机会!” 外面,观主一脸黑线。 这家伙不打官腔会死是吧?这会儿还敢这么拿着官腔威胁对方! 里面传出那贼人的声音:“陈大人,你再大的能耐,又岂管得了这些无法无天的道姑?又能给我什么活命的机会?” 观主登时惊呆了。 那贼人竟然还真吃这套,这几句语气都弱了不少,而且没有再发暗器,明显已经怂了! 再凝神细听时,陈言已经进到了玄娲窟最里面,说话声小了下去,再听不到。 观主忍不住想往里走,仔细听二人说话,张大彪却一把拦着她,道:“不可拿大人的性命开玩笑。若是那贼人察觉咱们有人进去,大人就危险了!” 观主无奈,只得缩回脚来。 刚踏入玄娲窟,陈言被呛得一阵咳嗽。 外面送进来的烟气虽然停了,但已经吹到里面的烟气盘旋在空中,呛得人难受。 他拿袖子捂着口鼻,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好在烟气不算浓,视物不难,立刻便看到被反绑着双手、盘腿坐在洞窟一角的昙明老道姑。 老道姑看到他,温声道:“你大可不必冒险进来。” 陈言正色道:“太师祖有事,弟子岂可坐视?” 老道姑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没事,这贼人是个好人,不会杀我这垂死之人的。” 旁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未免高看我了,若到万不得已,该杀,还是要杀。” 陈言转头看去,只见其中一个箱子后面站起来一人,身形高大健硕,四脚孔武有力,目光炯炯有神,显然是那种兼具武勇与智谋之辈。 他一眼扫完对方,微微一笑。 果然如他所料。 那男子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道:“陈大人,魏某洗耳恭听,您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机会。” 陈言看了看周围:“只有你和我太师祖在这,没别人吧?” 那男子冷静地道:“还有一位,不过这与大人无干。” 陈言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是赶上了! 不过表面上他不露丝毫声色,道:“本官的机会很简单,以这老道姑为人质,与以本官为人质,你猜哪一种你逃脱生天的机会更大?” 这话一出,昙明老道姑不禁微微一愕。 那男子更是大愕道:“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要用您来交换这位仙姑?” 陈言从容道:“她年纪老迈,一个不好可能就被这些烟气呛死了;且你终究是要出这洞窟,带着她这老胳膊老腿岂能走得远?而本官就不同了,首先我关系大周存亡,有我作人质,她们绝不敢伤你。其次,本官年轻力壮,你要逃走,我可同你大步流星地离开,不带半点耽搁的。” 第1633章 突如其来的真相 那男子微微皱眉:“你有这么好心?” 陈言摇头道:“本官当然不是好心之人,但她对我极为重要,我不能坐视她一大把年纪还要受你挟持。你带本官自前门离开后,可与你同党会合。那之后,是否能逃过本官的追捕,便要看你手段了。” 那男子冷然道:“我也可以出去后不放了你。” 陈言失笑道:“你有这么蠢吗?不挟持本官,追捕你的只有本官或者京兆卫;一直挟持本官,追捕你的可就是皇上和全大周了。” 那男子沉默下来。 陈言沉声道:“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你既犯了事,便不可能再轻松逃脱,总要付出些代价。你有机会与同伙一起逃跑,已是老天给出的最好机会!当然你也可以既不放过我太师祖,也不放我走,但你若敢那么做,本官会即刻一头撞死在这,那时候,你想想皇上会怎么做。” 那男子一咬牙,拔出腰间的大刀,走到近前,将昙明老道姑的绳子割断,道:“你走吧。” 陈言赞道:“明智!太师祖,我扶你起身,你可慢慢出去,我就不送了啊。” 昙明老道姑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没有伸手过去,缓缓道:“我已年逾九十,见惯世间悲欢离合,也见惯了尔虞我诈,想要瞒过我这双老眼,可不容易。” 二人同时一愣。 陈言心中一个咯噔,露出疑惑之色:“太师祖,您的话弟子没听懂,什么瞒过您?” 昙明老道姑慢慢地抬起手,指着那男子:“此人,是你所派的吧?你二人装模作样,诈作不识,欲布计救他逃离,虽然说得似模似样,但他这说谎的技艺,还差着火候。” 那男子喝道:“老道婆,你胡说什么!” 陈言却神情迅速恢复正常,淡淡地道:“魏川不必再演了,我这太师祖可不是一般人物,她既说看破了,便不是虚言相欺。” 那男子一怔,单膝跪地,道:“大人,是卑职无能,让她看破了!” 陈言摇摇头道:“你不必自责,我这太师祖是个老狐狸,说你差着火候,其实只是诈你而已。方才你的表现相当不错,只不过没经得住她的诈,最后那句老道婆你胡说什么,显得你底气不足。” 那男子正是魏川,他虚心地道:“那卑职这时该做何反应呢?” 陈言指点道:“简单,这个时候你只要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就像这样。”说着转头看向昙明老道姑。 魏川仔细盯了片刻,道:“是这般吗?”眼神调了调,也转头看向昙明老道姑。 陈言拍了拍他肩,赞道:“不错!领悟得很快,就这样盯着她,也不要太久,只要两三息就行了,她自然便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尴尬起来。” 昙明老道姑愣愣地看着这俩用四只眼睛瞪着自己。 搁这搞起现场教学来了? 一声呻吟,忽然从不远处另一个箱子处传来。 魏川一拍脑门:“险些忘了,忘禅师太该醒了。” 陈言二话不说,转身就快步小跑过去。 到了那箱子的后面,陈言登时色变道:“她怎伤得这么重!” 箱后的泥地上,忘禅面色惨白若纸,呼吸轻到几乎听不到,胸前一大团鲜血染红的血污触目惊心。 “回大人,她被那老道姑拿长剑亲手刺入了心口,卑职也因此迫于无奈,才出手救人,暴露了自己。”魏川跟了过来,禀报道。 此前受陈言之令,他颇费了点功夫,才成功潜入玄娲观中。 原本是打算按大人的吩咐,只作探听之责,可没想到,他在观中潜伏到了半个时辰前,忘禅被带到了昙明的屋子里。 那之后的事,超出了他的预料,昙明竟一剑刺向忘禅心口,魏川迫于无奈,只得冲了进去,挟持昙明躲到了这里。 事出紧急,他来不及预做准备,加上藏在玄娲窟中,听不到外面兄弟传来的暗号,所以没有回应。 魏川说到最后,补了一句:“伤势并不致命,卑职已为师太大致处理了伤势,暂时无碍,但她出血太多,伤势也不轻,终究还是要找大夫才行。否则拖久了,只怕她撑不住。” 陈言也已察觉忘禅情况不太妙,虽然醒来,但双眼始终睁不开,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估计是因为失血而导致人处在近乎休克的状态,必须尽快送医。 他略一沉吟,转身因到昙明老道姑身前,道:“太师祖,弟子就不废话了。我要送她去就医,太师祖若是肯高抬贵手,那就好说。若是不能,那弟子只好得罪了。” 昙明老道姑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原来你与这小尼姑是旧识,那上次她被劫走之事,可与你有关?” 陈言摇摇头:“那是个意外,劫她者是另有其人,弟子也是不小心被牵连。” 昙明出奇地平静,道:“上次那贼人被劫走,莫非不是其同伙所为,而是你做的?” 陈言暗暗心惊,这老道姑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他哪可能承认,干脆地否认道:“当然不是,弟子拿他来做什么?” 昙明两道目光始终锁定着他的双眼,没有说话。 陈言也不由心中暗暗发毛,这老道姑老则老矣,人看着也挺慈祥,目光也不见得多锐利,可不知道为啥,被她盯着,总觉得像是啥都被她看透了一般。 他强笑道:“太师祖准或不准,请给个准话,小师太她耽搁不得。” 昙明终于再次开口:“陈大人,你我皆是明白人,何必还在这遮遮掩掩?你帮这小尼姑,为的,是查清先帝之死罢?” 她忽然改口唤“陈大人”,语气也生冷许多。 陈言错愕道:“什么先帝之死?太师祖您在说什么?” 昙明老道姑凝视着他,突如其来地道:“先帝乃我所杀。” 玄娲窟内瞬间安静若死。 魏川张大了嘴,来回看着昙明与陈言。 陈言则是一脸懵逼,完全没想到,昙明老道姑竟然来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 正常情况下,不是该他想尽办法套她的话,然后她才露出破绽,然后被逼无奈下,说出真相吗? 可她居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第1634章 尘封的往事 正常情况下,他探到这种翻天覆地级别的大瓜时,心里会非常澎湃和激荡。 可她来这么突然,一点铺垫也不给,搞得他现在反而没那么震撼,更疑惑这老道姑为何要忽然自爆。 这不该是拼了老命也要守住的丑闻吗? 这也难怪她五年前突然性情大变,看来是杀害自己亲人的事,让她备受煎熬。 当然,前提是她没撒谎,先帝真是她害死的。 “大人,这……”良久,魏川第一个打破沉寂。 “魏川,守住洞口,不可让任何人进入。”陈言深吸一口气,终于撤去所有掩饰的神情,沉声说道。 “是!”魏川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了洞口处,戒备起来。 “太师祖这一招,彻底打乱了弟子的阵脚。”陈言毫不退缩地回视着她,“我还未曾遇到过能令我如此意外的对手,佩服。” “陈大人不必谦虚,贫道自问一生识人无数,但唯有你,直到片刻之前,知道那贼人是你所派来后,我才醒悟有你在暗中插手调查此事。”昙明老道姑喟然道,“使我不得不出奇招,你才是真正令昙明意外的对手。” “容我先问一句,太师祖忽然自曝真相,不会是因为已生杀机,决意将我等尽戮于此,所以才故意说出真相,以坚定你杀我的决心吧?”陈言冷不防说道。 “坦白说,在发觉你别有心思的那刻,贫道确实有过杀你之心。”昙明老道姑坦然道,“但我清楚,我既杀你不得,也杀不了你。” “太师祖说笑了,外面全是你玄娲观的道修,只要你一声令下,她们还不立刻全冲进来把弟子剁成肉泥?”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办不到的。”昙明老道姑摇了摇头。 “太师祖为何如此肯定?”陈言奇道。 “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曾令人将你入京后所有立下的功劳尽数整理成册,逐一观阅。” “所以,贫道也算是对你这人大致有个了解。” “世人皆道你贪财好色,却不知这两者均非你最大的毛病。” “你真正的命门,乃是怕死。” “故而,但凡有一点危险的所在,你都绝不会轻易踏足。” “反言之,若你明知有险,却仍不得不踏入,那必会做足了准备,以求万无一失。” “贫道想来,你既派人来观中窥探,又半夜赶过,必是察觉玄娲观中不对劲之处。” “所以依你之性,既要来此,必是已经带齐了人手。” “此刻我玄娲观外当已被你重兵所围,而这玄娲窟外,想来也有你的人手。” “若我传令让人进来杀你与你那下属,只怕我观中道者还未入来,你的人已先夺了先机。” “所以要杀你,是办不到的。” 昙明老道姑徐徐而言,不露半点紧张。 陈言伸出右手拇指,赞道:“太师祖真是了得,竟能看得这么透彻。不错,若您唤人进来,洞外有我故意留在那的得力手下,他不但可阻止你观中之人入来,还可腾出手发出暗号,让我观外埋伏的下属杀进来。嘿,年逾九十,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这件事,太师祖可比外面那些仙姑们厉害多了。” 这话倒不是拍马屁,人永远没法违背自然规律,不可再生的脑细胞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衰减,导致出现或轻或重的脑萎缩,令人从记忆力到观察力再到判断力出现一系列的连锁削弱。 但这老太太都九十多了,居然还能如此清晰而迅速地完成观察和推断,着实不凡。 年老了都这么了得,可想而知,她年轻时必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仿佛看破了他想法,昙明老道姑露出回忆之色,说道:“你可知我当年为何出家为道?便因我自幼天资聪颖,年未及笄,便已立下功劳无数,参国事,理军务,志比天高。后来,父皇有一次为我庆功时,我带着酒意,说了一句话,父皇因此大怒,下旨要我出家为道,再不能插手大周国事。”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一句话便能抹却所有功劳,想来这句话十分了得。” 昙明老道姑缓缓说道:“我说,为何女子不能为帝?” 陈言瞬间明白过来。 要是换成普通的无知小公主,比如说菱公主说了这句话,人家只会当她胡言。 但一个参预国事、且立功无数的厉害人物说出这一句,那只会让人恐惧,怕她真的干出谋逆之事。 而且看大周这个国势,估计昙明年轻时的周帝不咋滴,老皇帝不想儿子将来被女儿篡位,当然要先帮儿子铺平路。 只是逼她出家,远离国事和实权,还算是老皇帝有点人性。遇到点狠毒的,直接派人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能厉害到让老皇帝怕她篡位,其能耐可见一斑,搞不好比唐韵还要强。 “醉后一语,便令我一夕间从极宠沦落为出家之人,那打击可想而知。” “那之后十年余间,我性情大变,表面上从此沉默寡言,颓丧不能理事。” “但暗中却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悄悄筹划向父皇复仇。” “我用尽手段,将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过半控制在手中,蓄势以待。” “十年时间,我不为权位,只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昙明老道姑说到最后,神情微微有些激动起来。 陈言听得直皱眉,忍不住道:“弟子是很喜欢听太师祖讲些陈年往事,但时间紧急,您要说啥能不能快一点?” 昙明老道姑顿了顿,才歉然道:“贫道久未与人深谈,一不小心说得多了,对不住。总而言之,当时的周帝亦即贫道的兄长昏庸无能,民不聊生,外患频发。正当我准备发动叛乱时,大周遭遇了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国难,大辽、大梁同时南侵北犯,国土丧失近半之多。” 陈言几次想打断她的话,又给忍住。 这老道姑可不是一般人,这时候她会说这些,自然是有其道理。 只是忘禅性命攸关,他哪有时间在这听她细细讲来? 第1635章 天下最强的女人 “我只得临时变了计划,改谋乱为御敌,又耗十年之功,方将两大外敌击退。” “但国土丧失,百姓伤亡,大周百业尽废,可说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我知大周再经不起折腾,唯有收了谋乱之心,全力助周帝恢复民生国防。” “也是在那时,我成了玄娲观的观主,心境渐渐变化。” “回顾过去十数年,若当初父皇能择我为帝,而非一心庸守旧制、立儿子为帝,大周岂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所以当我初识韵儿时,便下定了决心,要助她登基为帝。” 陈言本来见她还在叨叨个没完,都已经准备发飙了,突然听到最后一句,一下愣住了。 助唐韵登基为帝? “大周将亡,岂能再拘守旧制!”昙明老道姑语气越发激亢起来,“若再传位于那些只懂权位谋私之徒,用不着十年二十年,天下便再无我大周!” “这么说,先帝真是太师祖所害?”陈言下意识道。 “昔年韵儿入观习武,虽让她拜入昙贞师妹门下,但贫道亦时常指点于她。” “正是那时,我认定她将是大周仅存的希望。” “是以五年前我定下大计,向先帝力陈利害,要他立韵儿为储君。” “奈何,他不肯。” “是以我以丹毒入汤,强灌他服下。” “然后骗他说若要解毒,便要立下诏书,立韵儿为帝。” “先帝和你一般,贪花好色而贪生怕死,稍一犹豫,便依了贫道所言。” “等到诏书立下后,我才告诉他,丹毒无解。” “皆因我知,若他活着,绝不会让韵儿顺利登基为帝。” “先帝是个乖巧的孩子,虽然不是明君,但极为孝顺。” “在知道毒药无医后,没有闹腾,反而安静下来。” “但从那日起,我便再无一日安稳。” “我本以为,数十年的道行,能让我平静地看待这一切,故而才狠下心,担下一切。” “为大周国祚,牺牲一点又算得什么?” “可我高估了自己……终究是没法承受那锥心的折磨……” 昙明老道姑喃喃地说道,两行浊泪无声滑落,双目的神采渐渐消失。 陈言双眉深锁起来。 忽然间,他已明白她为何要说这么多,不惜从旧年说起,将一切讲与他听。 昙明确实是他生平仅见的厉害人物。 什么梁定,什么夏帝,什么大辽狼后,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她平淡且并不激亢的话语中,道尽了这数十年来大周无数鲜血染就的隐秘。 这些年间,他自己也研究过大周过去的历史。虽然拿得到的史册并不算丰富,但大体上也能看出大周的命数。 可以这么说,大周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到了末路,早该灭了。 但奇迹一般,大周先是扛过了数十年前的灭国之劫,然后又开天辟地地立了千古第一位女帝,生生从苟延残喘拖到了如今的生机渐盛。 此刻他才知道,这些奇迹,竟全是出自她之手! 尤其是后一着,立唐韵为帝,可说是一举扭转乾坤。 诚然,大周今日,他陈言是首功之臣。 但若没有唐韵这样毫无保留信任他的明君,换了是个别的心胸狭窄之人,说不定早就怕被他陈言夺了自己的天下而弃用他。 而这,靠的是她,昙明。 而现在,她之所以如此耐心说出一切,则是因为她之前说过的那话。 她杀不了也杀不得他陈言。 换了今天在这的不是他陈言,他毫不怀疑对方会果断下令诛杀,让这丑闻继续尘封。 但没法杀陈言,她就必须另想办法,让这丑闻继续尘封下去。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用她展现出的诚意,以及更重要的大周安危,来让他陈言选择保密。 一直以来,先帝为何立唐韵这个女儿为继位者,都是无数人心中的疑惑。 连陈言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了解到先帝就活脱脱一个二世祖后,更没法理解他挑选唐韵继位的动机。 怎么看,先帝也不是那么有魄力的人。 如今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先帝有魄力。 这一切,从唐韵当初入玄娲观学艺时便已注定。 昙明无论手段还是眼光,又或者魄力,都不是这时代之人可比。 甚至说有些方面他陈言也比之不上。 比如说,要他为了大周国统,把自己子孙给杀了,他绝计办不到。 毕竟他不是这时代的人,并没有那种帝统高于一切的思想。 忽地,他脑海中闪过当日清夫人说过的话。 清夫人说,先帝死前,一直在说什么人生苦短之语,短短五日内身体健康状况急速转差,但生性多疑到吃个糕点都要让人试毒的他,却并没有什么怀疑自己被人毒害之类的话语。 现在陈言终于明白先帝为何是那般反应。 动手的是他的祖姑母,他能做什么? 杀了她,也救不回自己的性命! 那还不如认了命,为大周换取这最后的生机。 那可能是先帝一生中,为大周天下和百姓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难怪昙明听说他有办法与大周先祖“对话”,会如此感兴趣。杀先帝这血亲,让她自觉愧对大周列祖列宗,所以才希望能借与大周先祖的“对话”来探一探祖先人们的想法。 如果大周先祖们能“原谅”甚至“赞许”她,她就能从中得到安慰。 “只是百密一疏,此事让人知晓,那人千里逃亡,我以官府的名义将其列为杀人要犯,再派人追杀。” “不曾想人虽然最终成功杀死,却被一忤作看出了端倪。” “无奈之下,我派去的人只得连他一家一并灭口。” “只剩下……她。” 说到这处,昙明目光移转,落向忘禅的方向。 陈言沉声道:“所以你才千百计想要杀她?” 昙明涩然道:“我成功抓到了她,但却发觉自己早已不像当年一样杀伐果断。看到她时,我再三犹豫,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动手,却为命运所止。” 陈言长吁一口气,说道:“这些话,太师祖为何要主动向我说出?你若不说,我也未必查得出来吧!” 第1636章 死而无撼 昙明缓缓道:“你我皆不愚蠢,何必说这废话?你既插手,查清一切乃是必然之事,这是我对你能为的判断,不会有错。与其让你再多费精力于这事上,我不如坦然说出,省了你的功夫。” 陈言双眼微眯:“你没有必要省我的功夫。” 昙明又摇了摇头:“不,有必要。你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若在查验此事的过程中,将此事宣扬开来,那是大周不可承受之变。我宁可选择一种更稳妥的方式说出,以寻求能可安静地解决此事。大周数经剧变,如今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这些话早在陈言意料之中,他轻吁一口气,道:“你选了一个风险极大的法子。” 昙明平静地道:“在我看来,这法子风险并不大。你尽心辅佐皇上,足见你也不愿看到大周覆亡,不是吗?” 陈言眼中异芒闪过。 这老道姑真是人老成精,十分厉害。 如她所言,当他插手时,这秘密便休想再能继续隐瞒下去。 但每一个秘密的危害都是有范围的。 如果秘密是落在对大周有敌意,或者对唐韵有敌意者手中,那就是大害。 如果是落在普通人手中,则是中害,有可能成为坊间传闻就是它的最终结局,但也有可能传播太广,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果是落在此外的人手中,那就是无害。 他陈言恰好就是在这无害的范围内。 因为大周如果再次动荡起来,对青山县有害无益。 而且如今唐韵可说是跟他穿一条裤子,她的帝位若是出了问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找他麻烦。 所以他纵然知道了这秘密,也不会将之泄露出去。 这便是昙明老道姑的如意算盘。 “此事有多少人知情?”陈言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内情只有你我和昙贞三人,或许还要包括那边你那位耳力过人的护卫。”昙明老道姑说道,“青芮知道一些,但不全,她只知道我是为大周做出了牺牲。观内其余道者,则对个中细情一无所知。” “老太太还真是给了我一道难题……”陈言喃喃地道。 “这些旧事,折磨我已久。”昙明老道姑露出少许倦色,“当初害死先帝后,若非我所修习的生解道法,令我道心排斥死亡,那已深入我之骨髓,成为呼吸一般的本能,我早已负疚自尽,以求解脱。” “等等,你这话咋有点交托后事的感觉……”陈言一下回过神来,错愕道。 “我已经活得太久,俗世间的事也插手太久,早就该将一切交托给别人。”昙明老道姑神情前所未有地宁静,“更重要的是,我曾经犯下的罪孽,也该赎偿。” “杀害血亲,牵连无辜,你确实罪该万死。”陈言感慨地道,“忘禅她父母惨亡,全因你的过错。打着为了天下百姓和江山稳固的旗号,就能随便杀人了吗?你们这种思想,我着实没法理解。” “这都不重要了。”昙明老道姑缓缓闭上双眼,“贫道只有一个请求,以我之性命赎罪,莫要将当年之事的真相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在内。她心地善良,定受不了这打击。” 陈言默然不语,心中怒火隐生。 本来只是来这救魏川和忘禅,却不想事情急转直下,变化太快,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决断。 这老太婆确实把唐韵看得很透。 或者说这世间大多数事,她都看得很透。 也正因为看得透,她对人命的在乎程度,相当之低。 这种人他见过不是一个两个,以大义的名义,视人命如草芥,最后还特别爱搞那种自我感动的以命赎罪。 搞得好像她自尽了,就能抵得过死在她手中的那些无辜性命。 只看她直到害死了先帝这个血亲,才开始内疚自责,就知道她绝非那种善良之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声冷笑。 昙明老道姑问道:“你笑什么?” 陈言回过神来,忙陪笑道:“弟子只是在想,太师祖此前不是让弟子设法,给您和大周先祖们安排相谈之事吗?此事,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昙明老道姑微微一愕,重新睁开一对老眼:“这是为何?” 陈言解释道:“太师祖不是要以命赎罪吗?赎了罪,你自然就能直接去见大周先祖了不是?” 昙明当初因为害了血亲而内疚自责,数年不出玄娲窟,后来他受唐韵和昙贞所托,设法把她弄了出来,用的办法就是假称自己能让她和大周先祖相谈,看一看先祖们是否原谅她。 人和神鬼难以相通,但现在她既然要死了,自然这方面不再是问题。 哪知道他这话一出,昙明老道姑眼中竟透出一抹恐惧,脱口道:“不!这正是我的另一个要求。我会以死谢罪,但须得在与先祖们谈过之后才行!” 陈言讶道:“这是为何?” 昙明老道姑神情一黯:“先祖们自是成神成仙,然我罪孽深重,只怕会入地府,岂见得了他们?不在坠入无间炼狱之前与列祖列宗一谈,我……我死不瞑目!” 陈言心中一亮,欣然道:“这要求不过分,太师祖为我大周竭尽心力,我自当成全!” 昙明老道姑定定神,说道:“这么说,你答应了贫道所请?” 陈言正色道:“坦白说,原本我对太师祖杀害忘禅父母以及其他无辜者颇为反感,但一点牺牲换来了大周如今的安稳,若无太师祖以一己之身担下这罪责,岂有我大周的今日?我可向太师祖保证,会助您守住这秘密,除了此间之人,将再没人知道此事!” 昙明老道姑目光柔和起来,说道:“我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是能撑得起大周的栋梁。韵儿有你相助,何愁大周不兴?昙明在此,替大周天下百姓,多谢陈大人。” 说着吃力地扶着墙,想要起身。 陈言连忙上前把她止住,诚恳地道:“太师祖千万不要多礼,我才该向您道谢。若没有您,大周连这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早已覆灭,我青山县和我陈言,也早就没了。能为太师祖做些事,是我陈言之幸!” 第1637章 我要离开大周 一刻钟后,魏川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昙明老道姑,跟着陈言出了玄娲窟。 “道师!”观主见到这幕,立刻握紧了佩剑。 “不必紧张。”昙明老道姑开口道,“为师只是难以行走,这人已被陈大人说服,不会再为恶了。” “什么?”观主一时懵了,下意识看看陈言。 陈言挺了起了骄傲的胸膛,露出从容自信的笑容。 观主有点难以置信。 这家伙居然真靠一张嘴,就把那贼人说服了? “另外,去取一副担架来,派人进去,将那小师太抬出,送往医馆。”昙明老道姑再吩咐道。 “什么!可她不是……”观主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失声道。 “以后,她便再不是咱们的问题了,而是陈大人的问题。”昙明老道姑露出笑容,“从今以后,你和众道者皆可潜心修道,再不必去理会那些本不该你们理会的世俗之事。” “啊?”观主整个人都懵掉了。 陈言不过进去待了一两刻钟,怎地一切就忽然大变了? 她虽然并不晓得当年所有细节,但毕竟是昙明的亲传弟子,多少还是晓得一些事,自然明白其话中那句以后忘禅是“陈大人的问题”是何意思。 那就是在说,当年旧事的保密工作,已经全部交托到陈言身上! 原来这事不是该交到她这个弟子身上吗?怎会反而交给了一个外人? 一个时辰后,刘氏医馆。 刘素从后堂出来,擦了把汗珠,道:“好在这小师太受伤后伤口处理得颇为妥当,否则她早该撑不住了。” 陈言紧张地道:“那她现在……” 刘素也不吊他胃口,道:“已无碍了,只要休养二三月,便可痊愈。” 陈言长松一口气,道:“我能不能看看她?” 刘素点头道:“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现在她已经睡着了。” 陈言笑道:“无妨,我只是……咦?等等,你说现在她已经睡着,难道说……” 刘素不假思索地道:“方才送来时,她是醒着的,大人莫非不知道?” 陈言微微一震,道:“醒着的?刘姑娘所说的醒着,是单纯指她没有睡着,还是说她是清醒的,能听到他人说话?” 刘素想了想,说道:“是后者,因为我还询问过她伤口的疼痛情况,她虽然回答吃力,但还是可以勉强回答。” 陈言眉头微微一锁。 在玄娲窟时,她确实是醒了过来,但当时她那状况,他以为她虽然醒了却是意识模糊。 可如果她当时是完全清醒的,那昙明说的话她岂不是听了个干净? 玄娲观,昙明的房内。 听完昙明的话,昙贞震惊地道:“这么说,师姐是将一切都交托给了那陈言?” 昙明平静地道:“我时日无多,若不在离世前解决好这事,只怕将来你们无力应对。” 昙贞蹙眉道:“但将此事交托给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昙明温声道:“我知你担心他会有异心,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此人能为通天,若他全力去查,这件事早晚会被他查清,到时候更难预测他会如何做。” 昙贞叹了口气:“唉,既已如此,那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昙明再道:“这是我为你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过几日,我便会离世,以我之命,为过去的罪孽赎罪。” 昙贞一震道:“师姐!” 昙明微笑道:“不必伤心,我已活得够久了,也可勉强算一个善终。最后能以这样一种方式离世,人生在世,还有何求?” 凌晨,陈言回到兴贤街七号的秘密基地,径直去见花铭。 花铭自把这事全交待出来后,陈言便没再让人刑审他,不但给他换了间干净的牢室,还安排床铺吃喝,更让人为他处理了下巴的伤势。 陈言入内时,花铭立刻睁开眼来,勉强翻身坐起。 陈言面无表情地在桌边椅子上坐下。 花铭慢慢从床上下来,挪到桌边,在陈言对面坐下。 陈言看着他,缓缓道:“当年真相,已经查清了。” 花铭一呆。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说出一切,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陈言除非是神仙,否则怎可能查得这么快? 陈言重重地道:“玄娲观的昙明老道姑,乃是帝室出身,先帝乃是她下手所害!她为的,乃是助唐韵登上帝位!” 花铭虽然下巴受伤无法正常说话,但仍控制不住地从喉间发出一声咕哝:“啊?” 陈言脸色难看地从头开始说起,将一切一一说明,没有半点隐瞒。 花铭目瞪口呆地听着。 陈言一口气说完,眼神越发复杂。 花铭待了至少半刻钟,才将所有一切消化掉。 不只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一切,更明白了昙明为何要将一切告诉陈言。 他心念电转,忽地心中一震。 陈言没理由把这一切都告诉他的。 毕竟若要大周安稳,这些秘密绝不容外人知晓。 除非,已经决意杀了他! 想到这,他心中一沉。 他并不怕死,此前其实被抓时就已经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可要命的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来大周多年,耗尽心血,如今终于查到了真相,只要将它传出去,保证大周天下立刻动荡起来。 若是现在死在这,他不甘! 忽然间,他明白了陈言为何把一切说出来。 这家伙太狠了! 故意说出一切,好让他死不瞑目! 就在这刻,陈言缓缓吐出一句:“我要离开大周。” 花铭正心中激荡,陡听这一句,人都懵了。 他朝陈言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后者重复了一遍:“我要离开大周!” 花铭要不是下巴受了伤被包扎住,这刻下巴已经掉地上了。 离开大周? 什么情况? 陈言眼中透出一抹复杂之意,说道:“从今以后,我陈言再非大周文昌台右仆射。你可以离开了,要如何处置这消息,皆由得你。” 花铭吃惊之极,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陈言叹了口气,叫人送了纸笔墨砚进来。 花铭以最快的速度拿笔,在纸上写下一句:“你绝非那种迂腐守旧之人,更非什么忠义之士,不可能因为周帝牵涉到弑帝假诏之事便心灰意冷,为何要离开大周?” 第1638章 不仁者 陈言看完他写下的字句,恨恨地道:“不错,我这人从不觉得帝皇之位一定要由男子来继位,也不在意先帝是否被人陷杀。但有一件事,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花铭飞快地再写了一句:“什么事?” 陈言重重地道:“我最恨漠视无辜者性命之人!” 花铭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写下一句:“就为这?” 陈言瞪着他:“什么叫‘就为这’?人命关天!忘禅的父母乃是壮年之人,昙明那老太婆风烛残年,竟说什么以命赎罪,她岂赎得了!” 花铭和他出生于不同的时代环境,很难理解他这想法,疑惑地写道:“但昙明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她的一条命,只怕抵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足够……” 他还没写完,陈言已是大怒,一拍桌,喝道:“她的命是多条胳膊还是多条腿,凭什么能抵千千万万的百姓!若你与她也是同样的想法,那你也该死!” 花铭眉头一皱,再写道:“成大事者岂拘小节,若为一两条人命就束手束脚,岂能成就大事!” 陈言怒容大盛,但过了片刻,他就苦笑起来,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与她也不过是同种人,与你们谈什么人命关天,不过对牛弹琴。” 花铭始终很难相信能登上他这种高位之人,竟会为一两条普通百姓的贱命而努真怒,试探了一句:“你方才说我可以离开了,是真是假?” 陈言起身朝外走去:“真不真,你出去不就知道了。” 花铭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有点难以置信地慢慢起身,挪到了门处,朝外一张望,只见原本守在那的军士正朝地室入口处而去。 他整颗心都热了起来,扶着墙慢慢跟着往外而行,竟真无人再理会他。 就这么一路出了地室,到了地面上,只见外面一片混乱,套马的套马,备车的备车,搬东西的搬东西。 花铭惊喜之极,但心中仍是忐忑,直接朝着前门处而去。 到了前门处,却见门口已无军士守着,不少人从他身边经过,却无一去理会他。 花铭颤颤巍巍地开了门,踏出大门,只见外面夜黑如墨,静悄悄的。 回头看看门内,他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要不是下巴受了伤,没法笑,这会儿他已经要大笑起来。 果然,他选择告诉陈言真相是对的! 虽然事情走向,朝着他意料外的方向而去,陈言并没有如他所希望般,因为先帝受人弑害而兴起推翻唐韵之念,但却选择了离开大周。 大周如今的重振尽皆指望着陈言,他的离开,等于那只力挽狂澜的巨手松了手。大周这座倾覆的高楼,坍塌定了! 但,这还没完。 花铭看着大门内忙碌的人影,心知事情紧急,心念电转间,重新踏回大门内,慢慢回到之前那地室所在的院子。 “大人,车已备妥。”一个声音传来。 “立刻回府,天明之前,我便要出城!”陈言沉声道,“这里的兄弟,让他们分开从不同城门离开,到城外准备好一切。” 花铭眼见几步外陈言正要上马车,拼尽吃奶的力气小跑着过去,一把拉住他。 陈言转头看到他,皱眉道:“你又回来做甚?” 花铭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左右又无纸笔,一时急得满头是汗。 陈言皱眉道:“你若是想让我载你一程,倒也无不可。但本官是回府收拾细软,可没功夫载你回你家。” 花铭急忙大摇脑袋。 陈言疑惑道:“你不是想蹭我的马车?” 花铭连忙点头。 陈言不耐烦地道:“那有什么好说的,行了,自己走吧,我还急着回去准备离开之事,没闲功夫与你在这磨蹭。” 用力一挣,想要把他手甩脱,但花铭却死死抓着他,没甩脱。 陈言恼怒道:“你干什么!再不松手,我可叫人把你这手砍了!” 花铭拼尽全力,从喉咙里迸出一句模糊不清:“啊啊啊啊啊啊……” 陈言:“……” 能听懂他那声儿的只有神仙了好吧…… “来人!给他取绝笔来!”陈言眉头一皱,喝道。 不片刻,军士送来纸笔。 花铭就那么伏在马车的车壁上,飞快地书写起来:“大人离开大周,欲往何处?” 陈言错愕道:“你搞半晌就为问这个?本官凭什么告诉你?”说着,露出警惕之色。 花铭忙写道:“请大人莫要误会,我绝无恶意,只是大人不想为草菅人命者做事,天下间哪还有这样的所在?” 陈言眉头深锁起来:“一嘴就否了天下所有地方,别告诉我,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事,你也配?” 花铭摇了摇头,写道:“花某有自知之名,大人这等人物,岂是我所能驾驭?但大人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还肯放我回去,我自认对天下之势还有些了解,愿在临别前,为大人参考参考。” 陈言哂道:“你能为我参考什么?” 花铭简单写了一句:“大人这等心气,欲附之人,必是各国天子,花某所言可对?” 陈言微微一怔,旋即冷冷道:“猜到这个,不算什么本事。” 花铭再写道:“然天下之帝,以仁善闻名于世者,据花某所知,唯二人。” 陈言喝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花铭看了他一眼,写道:“其一,便是我大周这女帝,虽在沙场之上杀敌无数,但却从不滥杀于无辜之民,昔年更曾有为救一村之民、不惜只身阻拦叛军百人队的事迹,可谓爱民如子。但大人如今既已知道她帝位得来的经过,晓得她只是表里不一之人,不肯再为她做事,那就只有另一个选择了。大人欲去者,乃是大楚,花某猜得可对?” 陈言双眼微眯成缝,说道:“大楚乃是千年古国,底蕴深厚,素以诗书礼仪闻名于世。其帝更以崇古礼、慕先贤、施仁政闻名于世,我去辅佐他,有何不可?” 花铭定睛看他片刻,忽然再写道:“不对,你不是要去投奔大楚!” 第1639章 育人如育树 陈言淡淡一笑,道:“大楚的手段,我见识了不少,纵然楚帝声名再怎样了得,也休想瞒得过我的眼睛。他,不过欺世盗名之辈,不配让我辅佐!” 花铭疑惑之极,写道:“那花某是真心不明白了,若连他都不行,陈大人还会去依附于谁?”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一棵参天大树,你怎样才能让它变成你想的样子?” 花铭呆了一呆,一时把握不住这话中之意。 陈言回身上了马车,道:“只要在它成长时按你之所求修剪枝杈,那就行了。行了,话就到这里为止,彪子,走!”钻进了马车。 张大彪将花铭拉开两步,这才上了马车,抓缰扬劲,啪地一声击打在马臀上。 马车缓缓启行,朝院外而去。 花铭呆看着马车出了院子,忽然间醒悟过来,发足朝院外追去。 他终于明白陈言是什么意思。 估摸着,后者是吃了周帝的苦头,不想再遇上那种明里仁慈、暗里也是滥杀无辜之人。若再去辅佐那些已成名的君上,谁又能肯定他们不是同样的人? 但有一个法子,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正如育树,从幼苗时育起便可令其依自己的意思成长。 陈言只要去找一个尚未更事的帝室幼子之类的人物,从小给后者灌输仁治之念,就能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其实花铭对什么辅佐仁君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哪个国家得到陈言,都绝对是大敌中的大敌! 毕竟,这人连土已经埋到脖子上的大周都能挖得出来,要是去了某个强国,那其它国家还有容身之地吗? 所以对陈言这样的人,不能用,就得杀。 然而他现在要杀陈言肯定办不到,唯有尽全力将陈言说服! 但他身上有伤,行动迟缓,一路追到府外,却越追越远。眼看着马车已经到了二三十丈外,再追不上,他唯有一咬牙,拖着伤躯出了府院。 还好,他知道陈府在哪。 陈言家大业大,就算是着急着想走,也得收拾一会儿,只要赶在姓陈的离开家到他家就行! 诚然,这事还有些蹊跷。 陈言真这么容易就为这舍弃在大周建下的功业,彻底离开大周? 但事关陈言这种可力转乾坤的人物,他怎也要去确认清楚。 万一,这事是真的呢? 长街寂静,等到花铭好不容易赶到陈府时,整条福宁街都安静若死。 陈府同样大门紧闭,从外面看不到什么异常。 但花铭一靠近,就听到府内传出嘈杂的声音,不由心中一亮。 姓陈的没有说谎,真的要走! “什么人!站住!” 花铭正想去拍门,不知道从哪闪出两个军士,上前将他拦住。 “唔唔唔!”花铭没法说话,只好挥手表示自己没恶意。 “咦?这不是大人刚放的那厮吗?”一名军士忽然认了出来。 “嗯嗯!”花铭用力点头,卖力地比划。 “大人让你回家,你来这做甚?”那军士皱眉道。 “他似是有事找大人?”另一名军士边看边猜。 “嗯!嗯!嗯!”花铭拼命点头。 “大人没功夫跟你这闲扯,赶紧滚。”前一名军士不耐烦地道,推了他一把。 花铭急了,情急之下,把身上一处包扎好的伤口纱布撕开,一咬牙,硬生生把已经止了血的伤口撕开一点,痛得满头大汗,鲜血已涌了出来。 他拿手指沾着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事关陈大人未来!” 两个军士见他这么狠,不禁愕然对视。 再一看地上的字,更是动容。 “也罢,让大人见他一见吧。”后一名军士把同伴拉到一边,低声道,“或许真有什么重要之事。” “这……”同伴看了花铭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行吧。” 陈府内,人来人往,乱七八糟。 几辆马车停在不同的院子门前,花铭跟着军士一路而过,只见吟霜等丫环均忙得不可开交,搬箱子抱包裹,忙得脚不沾地。 有个丫环小跑时不小心脚绊脚,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手里捧的箱子摔在地上,盖子直接开了,一箱子珠宝首饰洒了一地。 花铭并不好财,但也不禁看得动容。 一个丫环就这么多好东西,陈言倒是对下人挺不错。 但同时也隐生疑惑。 这可真是倾家而离,但至于这么着急?陈言想离开的话,大可慢慢将一切逐部分移走,现在这么赶,反而容易惹来周帝的怀疑和追击。 他本来对陈言要离开大周的事半信半疑,这会儿心中更是疑心大盛。 到了内院外,军士先进去禀报道:“大人,那个叫花铭的非要见您不可,说有攸关大人未来的要事。” 里面陈言正指挥着内院丫头搬东西,不耐烦地道:“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都放了他了,他还纠缠个不休做甚?没见本官正忙吗?不见,赶出去!” 花铭听得真切,连忙走了进去,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拿手指沾着自己刚才撕开的那伤口的血珠,在地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一念若差,万劫不复!” 陈言看了一眼,一抬手,把扑向花铭的军士拦住,冷冷道:“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以为本官是那么好吓唬的人吗?” 花铭见他这神情反应,显然其实是把自己这话看进去了的,心中大喜,忙继续蘸血而写:“若花某所言有虚,大人将我砍杀便是,我绝无怨言!” 陈言双眉一扬:“呵,话倒是挺狠。行,我便给你半刻钟时间,你倒是说说,我如何一念若差,便万劫不复?” 花铭蘸着血一路写下去:“在说出之前,请大人回答花某一个问题:明明你可以慢慢暗中行事,为何要急着离开?” 陈言撇了撇嘴:“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原来连这也看不透。玄娲观之事,昙明老贼婆迫于无奈,不得不与我说出一切,你以为她之后会做什么?” 花铭一呆。 事实上当时他听完陈言的话后,还没认真想过这问题。 第1640章 血不够用了 昙明当时已经说了,是要将这秘密交由陈言来守,算是一个传承和交接。 但事实上,话是由人说的,她这话有多少可靠性,按她过去那狠辣的手段,很难讲。 按理说,陈言对大周极为重要,昙明该不会乱来。 可事关重大,此事关系到唐韵是否还能继续做她的皇帝,昙明未必不会表面诚恳、暗中动杀招! 尤其是如果陈言信了她的话,再没戒备,她更是容易得手。 “为官干政,岂是那般轻松?” “本官敢保证,若在天明前不离开,明早入朝议事时,周帝便会治我一个大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我擒下!” “若本官没有防备,届时身在宫中,可说孤立无援,只能任由宰割!” “若本官有所防备,明早不入宫议事,那明日从京兆卫到城防军,只怕便会将我这宅子围个水泄不通!” “所以唯今之计,必须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那老贼婆此时想必已经入了宫,正与周帝商议如何处置我之事。” “但,我陈言何许人也,岂会为她那拖延之计所惑!” “想杀我,梦中吧!” 听着陈言冷笑之语,花铭彻底明白过来,心中猜疑尽解,暗叫厉害。 不得不说,这个陈言确实非是一般人物。他花某人也算是足智多谋,但确实之前完全没想到昙明可能是拖延之计,其实暗中另有打算。 陈言不仅看破了对方的计划,而且还表面上假意相信了昙明的话,让对方完全不会怀疑他会逃跑。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军士飞奔而来,近前后急禀道:“禀大人,昙明的车驾在一刻钟前入了宫!” 花铭一惊,陈言脸色大沉,对前者冷冷道:“事情紧急,再耽搁不得,你若有话就赶紧说,本官没那么多闲功夫与你在这耗着。咦?等等!你不会是故意想拖延本官的动作,好让周帝和昙明对本官下手吧!” 花铭见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带上重重的怀疑,大骇下连忙蘸血再写:“绝无此事!花某虽是大周人,却恨不得大周即刻覆亡,怎可能助他们害大人!” 陈言哼了一声,道:“这会儿表这种虚无缥缈的态又有何用?赶紧说正事!” 花铭苦着脸指了指自己伤口。 陈言瞄了一眼,方才写这么多字,那伤口期间两次不再出血,逼得花铭不得不再把伤口捣破,这会儿伤口真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一脸疑惑地道:“你伤口怎么了?” 花铭见他不开窍,唯有咬着牙忍着痛再在伤口处蘸血,写道:“能不能给我拿纸笔过来?实在是撑不住了……” 陈言一拍脑门,恍然道:“原来你是想要用纸笔,这倒是多的是。我还以为你一直用血书,是喜欢用血写来着,想以此证明你说的话乃是肺腑之言,故而一直没有阻止。”转头吩咐手下军士,取来纸笔墨砚。 花铭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谁特么喜欢用自己的血写字啊! 不过也不敢发火,只好赶紧换成笔,蘸墨疾书,片刻后便写完一句。 陈言只看了一眼,便是一震。 不枉他为了对方劳师动众地安排这安排那,终于套出了对方的话! “唯有大晋,方是大人归宿!” 花铭果然背后有别国背景,大晋! 南方三大国,大梁与大周可谓世仇,大夏则是因为狼子野心,对大周处于虽无大仇、却虎视眈眈的境地。 唯有大晋,至少还算友善,勉强能算友邦。 但这刻陈言已完全明白,大晋不过是表面友善,暗中对大周照样心存不轨之念! 花铭一心求死,且不惧拷问,因此陈言一直在考虑如何从花铭处问得其幕后的动机和关系者。 昙明向他说出真相之时,他心中便构想了这计。 有如治水,堵之无用,那就顺势利导! 花铭想借先帝之死搅乱大周,那就顺其之意! 是以陈言假意因先帝之死而生出离心和自保心,急着离开。 若换了平时,花铭或许会更谨慎一些。但他刻意营造情况紧急的氛围,令花铭没法细致去查验究竟。 当可能获得的回报过于丰厚时,花铭也未能抵挡其诱惑,终于落入他彀中。 此时花铭见陈言露出惊愕之色,却没有立刻回绝,心中暗喜,也不急着再写,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陈言容色才渐渐恢复冷静,凝神看他片刻,缓缓道:“你可是在戏弄于我?” 花铭重重写下四字:“绝无戏言!” 陈言一转身,朝书房内走去:“跟本官来。” 不多时,书房内。 花铭在书房里坐着,心中忐忑不安。 陈言把他带到这后,有个军士来找,说有件要事须得立刻禀报。 陈言便留他在这,自己则出去与军士说话,这会儿都快一刻钟了,还没回来。 就在花铭心中惴惴不安时,陈言开门而入,将房门关紧,回身道:“让你久等了。想不到你竟是大晋人。” 花铭忙拿起桌上的笔,写道:“我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大周人,但因机缘巧合,才甘愿为大晋办事。大周逆行天道,弑帝已是骇人听闻,还立女子为帝,更是乾坤倒置,花某怎也不可能坐视此事。” 陈言不耐烦地道:“这些废话就算了,晋帝我记得不但不是仁君,而且颇有些不干人事的行径。譬如听说他曾为在冬日看到夏景,令宫女身着薄纱在冰水中嬉戏,眼睁睁看着冻死十余人,事后还大怒鞭尸,说她们未遂帝旨。这种残忍无道之人,有何资格让我陈言奉之为主!但,你既敢提大晋,料来当有别论。” 花铭从容写道:“如大人所知,晋帝不说残暴不仁也差不多了。” 陈言讶道:“你可知你这一句是在将本官推向他处?” 花铭却不慌不忙,继续写道:“花某也非受他之命行事,我之君上,乃是大晋皇后。” 陈言双眉微扬:“晋后?这么说,太子之母?呵,难怪你会大力推荐晋太子。” 花铭摇了摇头,写道:“在陈相面前,花某今日才敢大胆说一句:其实花某虽忠于晋后,但一直以来,并不看好太子殿下,原因便是他之仁心过甚,非天子之资。” 晋太子今年十岁,成为太子也恰好十年。 皆因他是在出生之时,便被晋帝立为太子。 第1641章 太子之仁 晋帝不知是否人道有亏,立后之后,晋后一直没有生育,反而嫔妃中多有所出。然而要命的是,十几位帝嗣,竟无一例外,尽为公主。 直到十年前,晋后才终于诞下一子,亦即今日的晋太子。 晋帝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在其出生之时,便立刻立其为太子。 然而,这位万众瞩目的太子,在一岁时,就惹来了第一桩大麻烦。 一周岁时,依晋例给太子安排了抓周。 晋帝对太子有厚望,希望太子未来继承自己的大位,故而准备了几件物事,有自己的佩剑、玺印、奏章等物,皆是为帝者该碰的东西。 结果太子放到地上后,他只看了那几件东西一眼,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当时晋后见晋帝露出不悦之色,只好亲自上前,把儿子抱到那几件东西前,想让他随便碰一下其中某件,也就算应付过了。 哪知道太子就跟要他命似的,拼命挣扎,死也不肯碰那些东西一下。纵然将他抱近,他也胡乱挥踢小手脚,把那些东西弄得乱七八糟。 晋帝大怒,上前对着幼小的太子就是一脚,将他踢得滚出一丈有余,吓得晋后等人魂飞魄散。 这事之后,晋帝对太子愈加严格,动辄发怒吼骂,不时还亲自动手责打。 在太子从幼年到童年的整个成长经历中,被父后打骂可说是家常便饭,天底下可说没哪个太子“享受”过这般待遇。 而且更要命的是,太子性子又倔,只要他不肯做的事,就算是打断他的手,他也绝不会去做。 等到他七岁时,另一件事更是让晋帝火冒三丈。 那日晋帝到了后宫,正走着,太子忽然上前把他拦住。 晋帝正愕,却见太子没看他,只看着地上一只蚂蚁。那蚁方才就在晋帝欲踏之处,若没太子拦阻,可能已经被晋帝给踩死了。 直到那蚂蚁走过之后,太子才道:“父皇,您可以走了。” 晋帝难以置信地道:“你可知它只是一只随处可见的蚂蚁?” 太子很认真地道:“虽为蝼蚁,亦为一命。” 晋帝当场脸色大变,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为帝皇,信奉的便是天下唯我,莫说是一只蚂蚁,就是一个百姓,甚至朝中一员高官,都是生杀在我。 现在他未来的继承人,竟然连一只蚂蚁的性命都不舍得伤害,未来还如何成为主宰大晋天下的一国之君! 这次晋帝决心给太子长长教训,把后者关起了禁闭。 然后将一只小白兔养在禁闭房外面,只要太子答应亲手杀了那只小白兔,就放他出来。 原本晋帝是想他小孩子心性,耐不住禁闭,会向自己求饶和屈服。 然而太子更狠,一个七岁小孩,竟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一待就是三个月,没有任何要崩溃求饶的意思。 晋帝一计不成,被激起了好胜心,再生一计,将太子和一条无毒的长蛇放在了一个小屋内,又给了他一把长剑,要他杀了蛇再出来。 一天后,晋帝去看时,发觉人蛇两安,各缩在一角落里。 第二天再去,蛇安然无恙,太子右小腿被咬了两个齿印。 原来太子每日有人送饭,但那蛇则一直是空腹,饿得受不了,袭击了他。太子硬是没拿剑自卫,只在屋内逃跑,最终累到跑不动时,才被咬了一口。 第三天再去,蛇已死,太子在那低泣不已。 但却不是被太子所杀,而是那蛇饿得不行,再次袭击太子。但太子虽然年仅七岁,体格却不小,那蛇把他整只右脚都吞了进去,却终究没法把他整个吃下去,最后在太子的挣扎中伤了内腑,身亡。 太子却因此自责,哭个不停。 这显然不是晋帝要的结果,他阴沉着脸,叫来宫中的侍卫,让他们去把御兽园里的一头野狼弄到这屋里来。 “这次朕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不动杀!”晋帝恶狠狠地道。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皇上这明显是气疯了,太子才七岁,就算是他真想杀,也杀不过一头成年壮实的野狼啊! 晋后当场差点没疯掉,磕头如捣葱,哀求不已。最终连额头都磕破了,晋帝才气冲冲地抛下一句“慈母多败儿,他今日这般,便是你惯的”,撤回了那决定。 从那之后,晋太子仁善之名迅速传扬开来,但晋帝对他也越来越不满意。 要不是晋帝的妃嫔一直不争气,没能给他生出第二个儿子来,他早就把太子给废了,另立新储。 但如今太子已到了十岁,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晋帝终于有第二个儿子了! 虽然才刚出生,不过半岁大,但据说晋帝已决定待他满周岁时,废太子,立这第二位皇子为储君。 陈言听着花铭长篇大论地写到这里,心中一动,道:“你方才说你是晋后的人,但你却又并不赞同太子的性子,那为何还要让本官去辅佐他?” 花铭神情微黯,写道:“因为他是晋后的儿子,也因为陈大人可补足太子在为君方面的不足之处。” 一句话,陈言听明白了整件事。 花铭因为忠于晋后,所以即使不赞同太子的性格,也仍然要助他。 而太子那仁善的性格休想能在宫廷争斗中守住身份地位,故而花铭才希望他陈言这个行事不择手段、手眼通天的人物,能够成为太子无法挥出去的那把剑。 退一步说,哪怕陈言最终没法成为太子的助力,但只要他肯答应去大晋,到了大晋后,还由得他陈言做主吗? 陈言甚至怀疑所谓晋太子仁善之论,可能都是花铭自己编出来的。 否则哪有这么巧,他一提自己要辅佐仁君,还暗示要从幼小之时开始培育起未来的君主,花铭这边就直接出来一个善良到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仁善太子? 不过他没有戳破对方,沉吟片刻,说道:“但本官仍不明白,你是晋后的人,不在晋后身边辅佐太子,来大周这么多年做什么?” 花铭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写了出来:“晋后派我来大周,替太子为大晋立功。” 第1642章 本官决定不走了 晋后非是一般女子,一心要助自己儿子登上大位。 但她更清楚,太子那性子,绝非晋帝所喜。若是有朝一日,其它嫔妃再给晋帝生个儿子出来,太子那位子只怕得拱手让人。 必须设法巩固太子的位子。 晋后备受晋帝宠爱,自然知道后者心中有件头号大事,一直没有宣之于口。 那就是大周。 晋帝为君不仁,但一直颇有雄心壮志,想要让大晋变成大楚那样的强国。 这时代要使国家强盛,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就是拓展疆土,借着疆土扩大的机会,收集更多物质资源和人力资源,从而使国家强盛。 而大晋周围毗邻的两个国家,一个是大夏,一个是大周。 人夏帝不但野心不比你差,而且能力上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侵掠大夏,很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大夏吃掉。 所以最好的目标,便是大周这个半死不活、内乱不断的邻国。 但大晋国土面积连大楚一半都不到,别说与大楚比,连与大周比都小不少。虽说大周如今衰落,但若真要硬吃生吞,只怕没把大周吃下,自己先咽死了。 而且两国一向关系不差,直接侵掠师出无名,所以晋帝虽有其心,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晋后知道晋帝心中这念头,遂派出花铭到大周暗中行事。 花铭乃是大周人,后因机缘巧合到了大晋,成了晋后的心腹。回到大周,等于是回到家乡,根本无人怀疑。 他在这潜伏了几年,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先帝驾崩,竟立女子继位,此事轰动天下,花铭认定其中必有问题,遂倾尽全力多方查探,终探得一丝疑点。 之后插手忘禅父亲被杀之事,救下了她,更设法利用清夫人,不断探查宫中秘密。 但他怕清夫人发觉他不只是个买卖消息的商人,不敢让她直接硬查先帝之事,先找了许多无关的消息来让后者查验,然后在这些消息中夹杂着自己真正要打探的事。 在他计划中,只要能打探出结果,让女帝下台,使得大周彻底动乱起来,大晋便有可趁之机。 到时候将这功劳记为太子所排布,必能让晋帝龙心大悦。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中间出了个陈言,打乱了他的计划。 陈言看着他写下的字句,连晋后的心思都写上去了,心中暗暗冷笑。 花铭是个手段高明之人,故意写了这些,希望借此让陈言认为他所言是真。 不过坦白说陈言相信这些话里面有些东西确实是真的,比如探清先帝之死的真相为的是搅乱大周。 “如今晋后和太子急需用人,且太子确实是可造之材,天下间岂还有更合适的人选?”花铭见他沉吟起来,显然是心有所动,连忙继续写道。 “但晋帝……”陈言皱起眉头。 “晋帝残暴,若大人能辅佐太子登上帝位,岂非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花铭立刻再写,“以大人的能耐,到了大晋,必会被奉为上宾,到时候要立下大功,甚至成为大晋宰辅,岂是难事?” “但你该知道,本官得罪过你们大晋的贵人吧?”陈言忽然道。 “大人是说郭历和雷应升之事?”花铭立时写道,“郭、雷二家,乃是大晋望族,此事确实有些麻烦。他二家均是晋帝宠信之族,若大人去大晋,必受其刁难。” “你倒是挺直接,不怕让本官打了退堂鼓?”陈言讶道。 “大人睿智,花某纵然再怎样口说去了也没事,大人岂看不出真假?”花铭从容写道,“坦白说,纵然是晋后,也拿这两大家族没辙。但依花某想来,大人在大周能力挫诸王、强压朝中大小官员,区区两大家族又算得什么?” “呵,你倒是挺会说话。”陈言微微一笑。 “再者,这二家均是晋帝心腹,一向行事也是飞扬跋扈,残害百姓多矣。大人若是将这两家拔除,等于为民除害,岂不美哉?”花铭继续写道。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好,不过话说回来,倒是挺合本官的心意。”陈言喃喃地道。 “大人若仍未能决定,不如先去大晋看一看再说。”花铭再写道,“到时候无论大人是否要辅佐太子,均由您来决定。欲去欲留,悉听尊便。” 陈言在书房内来回踱了几圈,花铭知道这会儿该说的已经说尽,只能等前者自己决定,遂安静等待。 良久,陈言才停下脚步,断然道:“好,本官便去大晋!” 花铭大喜,写道:“晋后和太子必倒履相迎!”放下笔,长长地对陈言一揖。 陈言摆摆手:“但既要去大晋,本官又得罪了郭、雷两家,若贸然过去,那二家必进谗言,说不定当场便要将本官格杀。本官须准备一份大礼才行,大到让晋帝也不得不重用本官。” 花铭忙写道:“大人帮忙查清大周先帝之死,只要将这消息散播出去,便是最大的礼物。” 陈言摇了摇头:“此事若只是传播出去,顶多算是流言,如你之前所说,必须有足够说服力之人为之证明,方能让所有人相信此事乃是真事。” 花铭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之前他想逼陈言当这个“证人”,就是因此。 但现在陈言必须尽快离开,自然便不能再作为证人。 想到这,他不禁双眉微皱。 陈言看事确实比他更通透。 陈言猛地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险,本官冒了!” 花铭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 陈言沉声道:“本官决定不走了。” 花铭要不是没法说话,这会儿已经失声收了起来。 不走? 那自己搁这写半天,手都快累断了,等于白写了? 陈言正色道:“不要误会,本官已经决定,就去大晋!但,我不能这么去,须得带一份确确实实的大礼。昙明那老道婆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本官这便入宫!” 花铭大惊,连忙写道:“大人为何还要入宫?万一……” 他还没写完,陈言已知道他要说什么,截断道:“事到如今,唯有彻底撕破脸,将……” 正说到这里,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拍门声:“大人!大人不好了!” 陈言和花铭同时一惊,前者喝道:“何事这般慌张?” 外面的声音叫道:“御卫和凤翎卫将陈府团团围住,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第1643章 反目成仇 陈言失声道:“什么!” 花铭也是心中一沉。 陈言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不用问,定是昙明跟唐韵说了此事后,后者立刻派人,前来围捕。 陈言的手下虽然厉害,但面对三百人的规模,而且对方还是御卫和凤翎卫,只能束手就擒! 陈言脸色难看地道:“想不到她比本官预料中还要狠辣,竟直接派人前来捕捉。哼,真当我无还手之力吗?带头者是谁?” 最后一句却是对门外问的,外面的人颤声道:“是……是皇上!” 陈言一震,和花铭对视一眼。 后者整颗心沉到了谷底,后悔不迭。 他来前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变化,导致之前并没有将先帝被毒害之事传出去。现在好了,要走也走不了,想把消息传出去成了奢望! “哼,她亲自来此反而更好。”哪知道陈言竟然反而露出冷笑,“来人,开门,让他们进来!” 花铭吃惊地看着他。 陈言指了指书房角落里的屏风:“花兄请到那时暂避,让本官先解了此险,再与你详谈。” 花铭一时有些糊涂,都到这份上了,难道他还有法子能扛得过这关? 不多时,整个陈府内外尽被凤翎卫和御卫的人占据。 府内的丫环们胆战心惊地呆在那,不敢动弹,以张大彪为首的几名军士则均被解了佩刀,以绳索绑住。 唐韵一身劲服,佩着刀,在以青鸢为首的十余名凤翎卫护侍下,跨入书房内。 陈言斜卧小榻之上,拿着本画册观阅,态甚悠闲,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屏风后,花铭屏气凝息地听着,心跳砰砰如雷鼓击撞。 一直以来,他都是只闻陈言的事迹,而未曾亲眼见过后者行事的场面。听闻这位大周神相纵然在周帝的面前,也有专榻可供卧躺,往往决事于榻间,想不到他今儿还真躺上了…… 但与此同时,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 这种场合下,陈言竟能如此沉稳冷静,确非常人可比。 “陈相,御驾来此,你为何还不起身拜礼!”青鸢寒着脸道。 “个中情由,皇上自然比我要清楚。”陈言眼也不抬,淡淡地道,“我以皇上为我之主,奈何皇上不以我为臣。既已非君臣,礼有何用?” “你!”青鸢怒道,便要拔刀。 唐韵一抬手,止住了她,目光死死盯着陈言。 “看来,你早已料到朕会来此。”她缓缓道。 “我更料到,你今日纵然来了,也只能无功而返,奈何我不得。”陈言淡淡地道。 屏风后的花铭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左右凤翎卫无不露出怒容。 不以圣上相称,直呼“你”,简直无礼之极! 唐韵寒眸生煞,道:“陈言,朕一向待你不薄,破格擢官,甚至不惜群臣之议,让你成为我大周文昌台右仆射,坐上宰辅的位子,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你,太让朕失望了!” 陈言撇撇嘴,道:“说得好像我未立寸功一般,事实上若无我力挽狂澜,你大周如今早已四分五裂,你这个千古第一女帝,也早已沦为他人战俘。我今日的官位,乃是我以功劳换来,只要不是个昏庸之人,都会让我坐上这宰相之位。” 众凤翎卫更是大怒,纷纷按着刀柄,只待唐韵一声令下,便要群起而剁之。 唐韵神情复杂地看着陈言,道:“不错,你确实有惊天之功。原本朕以为,你我君臣二人可造就千古佳话,成就不世之功业,但你却触到了朕不容他人触碰的逆鳞!” 陈言终于抬眼看她,道:“你准备和我说的话,真的可以当着这么多人谈论吗?” 唐韵微微蹙眉,轻轻一摆手。 青鸢急道:“皇上,您怎能与他独处?” 唐韵冷冷道:“他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还能对朕不利?退下!” 青鸢无奈,只得带着众凤翎卫退出书房,将房门关上。 屏风后的花铭暗松口气。 凤翎卫在这屋里,他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就被发现了。 只听唐韵放软了声音,说道:“你如此聪明,岂会不知帝皇家事,外官不可干预的道理?闹到如今的局面,朕,也无法再保你。” 陈言合上画册,从榻上下来,淡淡地道;“我需要你保吗?” 唐韵怒道:“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如此张狂!是想逼朕现在便杀了你吗!” 陈言哈哈一笑,说道:“你非是初识我陈言,岂不明白我的行事?没有万全之策,我绝不会以身犯险。你能将我截在这里,就该明白,是我有意让你截的。” 唐韵一震道:“什么意思?” 陈言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眸子道:“那秘密我已制成十二份密函,令十二名手下分别携带,藏身于京城各处。只要我出事,他们便会立刻将这十二封官函送出去,用不了一个月,那秘密就会天下皆知。其中,便包括了襄王和宣王。你猜,大周上下还有多少人会拥护一个弑君杀父的女帝?” 唐韵脸色大变,娇喝道:“朕即刻让城卫军封了城门,叫你的人插翅也飞不出去!” 陈言笑吟吟地道:“那这十二份官函就会先交到城卫将军韦烈处,皇上,你猜正直如他会帮你瞒下来,还是怒而起兵?” 唐韵容色变了又变,一时作声不得。 屏风后的花铭这才明白陈言要做什么,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唐韵绝不敢冒这险。 “我已决定离开大周,其实你不必为难。”陈言语气软化下来,“毕竟你我也算是君臣和睦,只要我能平安离开,那秘密自然不会泄露出去。” “你以为朕会信你?”唐韵冷冷道。 “你只能信我。”陈言缓缓道。 唐韵狠狠瞪着他,没有说话。 陈言将手中的画册轻轻放下,说道:“临别之时,我还可送你一份礼物。我可找来京城有名的大夫,助我演一出戏,称病辞官。到时候你再三挽留,如此不但不会坏了你的名声,还能让天下人以为你是一个惜才的明君。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屏风后的花铭暗叫高明。 第1644章 连环计 先硬后软,把利害讲清楚后,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不出意外的话,唐韵定会答应。 陈言这条命,保住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唐韵终于再次开口,冰冷地道:“朕可以答应,但不能是现在。你须在这多留三个月,待大梁和大夏之事解决后,再行辞官。” 陈言欣然道:“三月而已,有何不可?不过皇上若是想行拖延之计,暗地里搞些什么花招,那最好还是打消了这念头,你该知道,耍手段,你耍不过我。” 唐韵一跺脚,转身开门而出。 “撤!” 不到一刻钟,御卫和凤翎卫撤得一干二净。 花铭从屏风后出来,走到书房门外,看着惊魂未定的丫环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倒不怕死,只是死的时候没把那秘密利用起来,心中自然不甘。 “大人,还走么?”吟霜怯生生地走过来,小心地问道。 “走,自然要走,不过不是现在。”陈言摆摆手,“先各自歇息,明日开始,你们分批离开,本官会替你们安排。” “是,大人。”吟霜答应一声,这才回身去张罗众丫环。 陈言把花铭叫回书房内,将房门关上。 “这一关大人算是过了,但如今已与周帝撕破脸皮,您此前所说的大礼一事,不知究竟是何打算?”后者写道。 “周帝自己,如何?”陈言神秘一笑。 啪! 花铭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陈言。 周帝?唐韵?这家伙竟想把她献给晋后?! “我从来是投桃报李,如今她既不仁,便不能怪我不义!”陈言双眼眯成细缝,眼中透出一抹厉色,“三个月后,我要你带上人手,到周、晋边境等着。本官会将周帝送上,作为我入晋的见面礼!” 花铭脑子里一片混乱,瞠然看着陈言,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 这怎可能办到! 陈言笑了笑,说道:“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大梁即将与我大周和谈,本官已据此布下一计,欲予大夏一记重击。这,便是可趁之机!” 花铭浑身剧震。 什么! 大梁与大周可说是世仇,怎可能和谈,又怎能给大夏一记重击? 天亮前,在军士的护送下,花铭悄悄离开了陈府。 由于他如今已经得罪了玄娲观,不敢再露面,因此陈言让他立刻离开京城,回大晋。 花铭对此毫无意见,原本他便想要赶紧回去向晋后禀报,以准备半月后的接应之事。 他离开不到一刻钟,一辆马车到了陈府,从侧门进入。 陈言已经等在那,恭敬地行礼道:“臣陈言恭迎圣驾。” 马车停下后,车帘一掀,唐韵飞身从车上掠了下来,喝道:“陈言,你究竟搞什么鬼!为何大半夜突然派人入宫找朕,让朕陪你来这演戏!” 陈言陪笑道:“皇上,您降尊纡贵,陪臣演了那么一出翻脸戏,自然是有大好处的。臣啊,今夜新得一计,欲一举替大周解决大梁、大夏和大晋三患。” 唐韵错愕道:“怎的还有大晋?大晋与我大周一向交情不差,怎又成了‘患’?” 陈言含笑道:“详情请随臣到书房,听臣细细说来。” 唐韵满头雾水,跟着他去了书房。 今夜她本来一直没睡,担心太后派的人把陈言找去确认情况,不想等到后半夜,忽然来了个陈言手下的军士,说是奉陈言之令,前来请皇上陪他演一出戏。 她自然疑惑难解,但却没有犹豫,将那军士所转达的话一一记在心中,安排了御卫和凤翎卫围困陈府,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出君臣翻脸大戏。 只是戏是演了,到现在她仍不明白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 陈言关上门,从花铭真正的身份说了起来,并将后者这些年在大周暗中做的事大致一说。 然后将忘禅的身份,以及玄娲观抓她之事,还有花铭如何去救人,如何被他反抓等事一一说出。 只是略去了玄娲观为何要抓忘禅,以及先帝之死的真相。 陈言最初其实只是想设计套出花铭的来历,但在知道后者竟是大晋的奸细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带花铭进书房时,他暗中使了暗号,让一个手下军士假借有事来禀前来找他。其实二人出去后,他便立刻将演戏之事叮嘱了一番,让手下军士立刻快马加鞭,往皇宫去见皇上。 唐韵吃惊地听着他的话,脸色不断变化。 等到陈言一直说到将大梁与大周要和谈、但梁帝必答应大夏的结盟之事、以及后续大周的计划说出后,她失声道:“你怎能现在就将此事告诉他人!而且对方还是大晋的细作!若是他将消息透露给大夏,咱们此前安排的对付大夏的计策,岂不是完了!” 陈言从容道:“请皇上放一百个心,大晋绝不会让大夏知道此事,因为大晋比咱们更希望大夏能被重创,他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唐韵叹道:“陈言啊陈言,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也罢!继续说。” 陈言继续道:“到时候横竖大周南境边防将大开,以诱夏、梁大军深入,咱们干脆再给大晋多开一道口子。花铭回去后,不出意外,会将此事告知晋后,而晋后为了立功,定会多方打探,便知夏、梁结盟之事是真,一切尽如我大周的预料。” 唐韵思索道:“但就算是晋后想立功,她又能调遣多少军士?若是只调得数千军士,又岂能重创大晋?”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她调不动多少军士,可晋帝却不同。” 唐韵错愕道:“可晋后岂会将这事告诉晋帝?”若是说出来,那到时候顶多就是一个报信之功,对于稳固太子之位好处有限。 陈言神秘一笑:“她不说,自然有人会给晋帝塞个纸条啥的。” 唐韵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好你个陈言,你想派人给晋帝通风报信!” 陈言含笑道:“皇上真是英明睿智,只要晋帝知道了此事,必会向晋后责问,到时候晋后想不认账都不行。那时,晋帝必会调齐大军,进入咱们给他开的口子。自然,他们会以为那是臣安排的,绝不会起疑。” 第1645章 真相吐露 唐韵看着他,半晌才叹道:“陈言啊陈言,你真是胆大包天。到时候梁、夏、晋三国大军入我大周,若是一切并不如你所预料,一个不好,可能大周便会就此覆亡!” 陈言怕她退缩,正要鼓励几句,她却双眉一挑,自己说道:“但,若能一举解决这三国之患,这险值得!好!朕陪你行此惊天之险!” 陈言看着她决然神情,有点感动。 这妞是真的把一切全托付到他手上了。 但他要做的事,绝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唐韵定定神,再道:“但朕有一事不明,你方才说,你告诉那花铭,已从昙明道师那里问出先帝之死的真相,此言可是当真?” 陈言心中闪过昙明说过的话。 这个秘密,以后就要交由他来严守,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包括唐韵在内。 唐韵是心地善良、极为孝顺的女子,若她知道自己这帝位是怎样来的,只怕会受不了! “是,臣已亲耳从昙明太师祖那里听到了一切。”他缓缓吐出一句。 “道师她怎会知道真相的?若她知道真相,那她抓忘禅的缘由……”唐韵一震。 “因为……”陈言顿了顿,慢慢说出一句,“先帝便是被她所害。” 唐韵一愣。 过了片刻,她蹙眉道:“你该知道这不是可以玩笑之事。” 陈言一字一字地道:“臣绝无半句虚言。” 唐韵檀口微张,看着他,目光由吃惊转为震惊,玉容渐渐煞白。 “这么说,你之前让朕演戏时所说的那什么弑君杀父,竟……竟……竟是真的?!”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若不够真,如何能骗得花铭?”陈言叹道。 “不!朕绝不信!”唐韵猛地尖叫一声,转身开了书房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昙明耗尽心血,才将唐韵推上帝位,自然不希望后者因为知道真相而出事。 但是,昙明看到了唐韵的才能,了解她的性格,却并不明白真正的她。 次日晌午前,刘氏医馆。 陈言到了医馆内,忘禅已经醒来,刘素正在照料她。 见到陈言,虚弱的忘禅神情带上三分愤怒,原本苍白的脸蛋上浮起两抹红晕。那当然不是羞涩,而是情绪激荡。 “你……”她颤声开口。 “刘姑娘,可否让本官与小师太单独一谈?”陈言截断她的话,对一旁的刘素道。 “行,但她身子虚弱,不宜多说话。”刘素叮嘱了几句,这才退了出去。 后堂内只剩两人独对,陈言走到床边,双手一合,向忘禅行了一礼。 “本官向师太赔礼了。” “你……你以为……赔礼……就能弥补杀害我……我家人的恶行么……”忘禅虚弱地道,眸子里全是恨意。 陈言心中暗叹。 她昨天果然听到了昙明说的话,晓得了事情的真相。 他放下手,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本官的赔礼,不是为你家人遇害而赔礼,而是为不能立刻替你报仇而赔礼。忘禅师太,请多等数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忘禅明显地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道:“你……真要替我报……报仇?” 陈言正色道:“杀害无辜者,理应偿命,本官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岂能纵凶?” 忘禅下意识道:“但……但她似乎身份地位不同,你……你如何抓捕她?” 陈言淡淡地道:“本官不会抓她。” 忘禅眼中透出失望之色,喃喃道:“原来你不过是逗我……也是,以她的身份地……地位,岂是你得罪得起的……” 陈言沉声道:“莫要误会,我说不会抓她,乃是因为就算是抓了她,也无法让她为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她年纪已大,时日无多,加上她本就是修道之人,心性恬淡,无论是砍头还是坐监,她都不会在意。” 忘禅怔怔地看着他,道:“那该如何……做?” 陈言双目透出一抹异色:“报仇,须得予对方以最沉重的打击。请师太耐心多等数日,我定会让她得到最残酷的惩罚!” 忘禅愕然半晌,终于轻轻阖上双眸,无力地道:“便听大人处置。” 离开刘氏医馆,陈言坐着马车往陈府而回。 车到半途,一声娇叱突然传来:“言而无信的狗官!我杀了你!” 陈言一惊,只听外面张大彪喝道:“你做什么!退回去!” 当当当当…… 连续的金铁交鸣传来,听动静张大彪已经与人交上了手。 陈言掀帘一看,只见一道倩影正站在马车下,长剑翻飞,与站在马车上的张大彪交手。 “观主?”陈言认出对方,一时愕然。 张大彪手下颇为留情,只守不攻,却守得滴水不漏。 观主身影左移右转,亡命抢攻,目透杀意,奈何纵然拼尽全力,也突不破张大彪的守御,寸步难进。 大街上行人不少,不远处还有京兆卫,听到这边动静,无不愕然看来。 “信手!”陈言喝道。 “杀了你这个言而无信之徒再住手不迟!”观主涨红了脸,怒叱道。 “谁叫你住手了,彪子,住手!”陈言没好气地道,“让她杀了本官!我倒要看看,她为一时之愤而杀了大周支柱,以后如何向大周天下百姓交待!” “是!”张大彪立马收刀回鞘,退到了一旁。 观主飞身上了马车,一剑刺向陈言胸口,但却在剑尖及体前生生刹住。 陈言微微一笑:“杀啊,不是要杀我吗?” 观主气到手都在抖,但却始终没有刺下。 她因为一时气愤而杀来,可心中却清楚,陈言岂是杀得的? 陈言早就看破了她这一点,正要再说话,观主突然一抬脚,把他踹回车内,自己也跟了进去。 陈言哎哟一声,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踹得仰倒在地小床上,正要挣扎起来,观主却一个箭步踏上小床,跨站在他身体两侧,拿剑指着他,喝道:“你明明答应了道师要保守秘密,为何要反悔!” 陈言眼神微动,不再起身,道:“看来你知道了。” 第1646章 最好的保密之法 知道整件事的原本只有他、昙明、昙贞三人,观主只知道部分。但看她这神情反应,显然是已经尽数知晓。 “皇上天明明杀到玄娲观,当着全观所有人的面质问道师,我岂能不知!”观主咬牙切齿地道,“道师分明叮嘱过,最不可知道此事的就是皇上,你为何不听她的话!” “观主似乎搞错了。”陈言也不慌张,淡淡地道,“第一,这秘密太师祖已交由我来处置,我想怎样处置便可怎样处置;第二,我乃皇上的臣属,既然知道了真相,若是隐瞒,岂非欺君?” “你!”观主气得直哆嗦。 “再者,皇上什么人物,纵然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后果。”陈言轻松地道。 “皇上气到拿刀指着道师,险些杀了道师!”观主怒道。 “杀了吗?”陈言反问。 “这……”观主一下语塞。 “既然没杀,那又何关系?”陈言轻轻拍了拍她小腿,“麻烦让让,弟子要起来了。” “休想!”观主正火大的时候,对方越想做的事,她越不想让他去做,索性直接坐了下来,骑坐在他腰上,让他没法起身。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妞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外面传来说话声,却是京兆卫赶来询问,张大彪几句话将他们打发走,回身掀帘道:“大人,现在咋……噢,大人您忙您的。” 却是见到观主骑在陈言身上,登时会错了意,便要合上车帘退出去。 陈言忙叫住他:“少瞎想,本官正与观主谈事而已。” 张大彪错愕道:“谈事?坐在您身上谈?” 陈言瞄了观主一眼:“不兴人家观主有点小癖好?” 观主脸蛋涨得通红,怒道:“谁有癖好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不是癖好,那能不能请你起开?” 观主气得真想一剑把他捅个对穿,这家伙说话神情态度,无一不可恶,光是看着他,就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昙贞的声音:“观主,师姐请你要好好与陈大人说话,不可莽撞。” 观主一惊,连忙从陈言身上站了起来,跳下小床,转身出了马车。 陈言跟着爬起,到车外一看,只见昙贞、昙明和几位观中道姑都在,连他师父元离都在。 他心中有数,跳下马车,行礼道:“弟子见过诸位师门长辈。” 昙贞温和地道:“观外乃俗世,陈大人不必行弟子之礼。我等有事来访,还是去大人府上说话吧。” 陈府,书房。 元离等人均留在院子里,陈言和昙贞、昙明、观主三女在书房内坐下。 “陈大人确实令贫道颇为意外。”昙明精神比之前好不少,看着陈言,缓缓说道。 “不知太师祖说的是哪件事?”陈言问道。 “你装什么蒜,还能问哪件事?自然是方才所说的那件事!”观主恼道。 “这可不一定,毕竟会让太师祖疑惑的事情不只一件。”陈言明天酸辣粉道,“比如将先帝之死的秘密,告诉皇上,又比如,将此事昭告天下。” “什么!你竟还准备昭告天下!”观主失声道。 一向稳重的昙贞也不禁露出疑惑之色,昙明则是微微蹙眉。 “当然不是现在,等到解决了大梁、大夏和大晋之后再说。”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大人这下是真的让贫道意外了。”昙明慢慢地说道,“我将此秘交托予大人,为的是请大人替我严守此秘,但大人却不但告诉了皇上,还准备将来昭告天下,何以如此?” “太师祖觉得,怎样守秘才能永保不失?”陈言不答反问。 “这世上哪有永保不失的法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昙明叹道。 “不,有的。”陈言肯定地道。 这话让老中青三个道姑全都愣了一下。 这么肯定? “什么办法?”观主疑惑地道。 “所谓‘秘密’,乃是指知者甚少之事。”陈言露出笑容,“若是知道这事的人多了,那它岂非便不再是秘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观主莫名其妙地道。 “等等,”昙明却心中一动,“大人的意思,不只是让人知道这么简单吧?” “这是自然,这秘密未来会由大晋的人散播出去。”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难道你把这事告诉了晋人?!”观主震惊地道,“你疯了!” “请观主好好想一想,若大周百姓知道这件事是由晋人说出来的,他们会怎样想?”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是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还是认为那是大晋之人的离间挑拨之计?” “这……”观主一下愣住了。 昙贞和昙明却是眼睛一亮,明白了陈言的意思。 各国之间,原本就是尔虞我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像编造谎言构害敌国君王这类事,可说层出不穷,坊间多的是这样的流言。 就像大周自己,也会派出一些这方面的“专才”,到别国散布流言。 效果强不强先不说,反正大家都这么干,那我也不能例外。 如陈言所说,假如将来真由一个晋人说出这种话,且其身份被百姓所知,那十个有九个人,都会觉得这是晋国之人所编造的谎言。 如此一来,哪怕这事是真的,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知不知道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不信。”陈言再道,“当人人都不相信这秘密时,哪怕它再悚人听闻,也没人会当回事。那时,便不需要再日日胆战心惊,唯恐有人知道。” 书房内安静下来。 这个思路,别说观主和昙贞,连昙明自己也未曾想过。 良久,观主才迟疑道:“但大周与大晋关系一向不错,说他们挑拨,是不是不太令人信服?” 陈言哈哈一笑,道:“所以此事不能现在透露出去,须得在三个月后,届时大周与大晋关系就会一落千丈,成为死敌。那时他们无论说什么话,都没人会信了。” 观主错愕道:“死敌?你干了什么,竟会让大晋和大周成为死敌?” 第1647章 皇上可是中意你? 陈言看向昙明:“此事机密,太师祖觉得我是否该说出来?” 昙明反问道:“皇上知道吗?” 陈言点头道:“知道。” 昙明轻吁一口气,说道:“那就不用说出来了。但,纵然你有再多妙计,也不该将此事告知皇上。她是个至孝之人,知道自己的帝位是这般得来,只怕……” 昙贞不由点了点头。 她是唐韵的师父,对自己这徒弟了解颇深。唐韵若是就此退位,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陈言感叹道:“皇上确实心地善良,但她绝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观主双眉深蹙,道:“为什么?”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因为她是我见过最识大局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心怀百姓的人。纵然她再怎样愤怒、伤心和难过,也终究会为了天下和百姓,继续做她的皇上。”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又过了许久,昙贞才道:“你如此有把握?” 陈言肯定地道:“不错。” 观主忍不住道:“你才认识皇上几日,便敢做此论断!”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观主不敢做此诊断,只因你并未明白真正的她。” 观主双眉一扬,忍不住便想反驳,昙明却轻轻一抬手,止住了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静观其变吧。”她慢慢站起身,“希望一切尽如陈相所言。” 送走众道姑,陈言想了想,坐上马车,去了皇宫。 唐韵到玄娲观向昙明质问实情,已经回宫半晌,也该是时候去探探她的情况了。 哪知道马车刚入宫没多远,就被一名御卫拦住。 “陈相,太后有旨,请您往慈安宫一见。”那御卫禀报道。 “太后?何事?”陈言微微一愕,猛地想起昨晚回府后,吟霜曾经回禀过,说太后派了御卫来找他,等半夜没等到只好回去复命了。不过他当时忙着给花铭布计,无暇多理。 “这就不是卑职所能知道了,不过太后挺急,请大人不可耽搁。”那御卫正色道。 陈言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走吧。” 唐韵的事可以稍等,先见了太后再去见唐韵也不迟。 到了慈安宫,陈言下车进入,在后花园的水上乐园处见着太后。 水池内众先帝遗孀玩得开心,不过太后显然心不在焉,并没有入水,只在池中心的凉亭内坐着,清夫人则陪坐在旁。 见陈言到来,太后一下精神起来,远远地便招手道:“陈相,快来!” 陈言暗感纳闷,高声相应,快步而去。 太后啥事这么急? 近前后,太后屏去周围的宫女,只留下她、清夫人和陈言在场。 陈言看了看一身清凉的清夫人,见她面带一抹暧昧笑容,心中暗奇。 “不知太后急召臣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带着一肚子疑问,陈言恭敬问道。 太后檀口微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难道直接问他是不是皇上的情人吗?未免太失礼了。 清夫人掩唇轻咳一声,说道:“陈大人,太后召您前来,是想问一问,您和皇上出游之事。” 太后眼眸一亮,忙道:“对对对!”还是清儿想得周到,从这个口子切入,话题就自然多了。 陈言没想到太后竟是为这事召他,道:“皇上心血来潮,臣陪她一起前去,游玩了几处,不知太后是想问什么呢?” 太后看向清夫人,后者会意,柔声说道:“太后只是有些好奇,皇上为何特意换上女装呢?” 陈言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唯有小心地道:“圣意难料,臣实在是没法揣测。” 清夫人凝眸浅笑,说道:“皇上一向喜爱劲服,说是行事练武都便利,可却偏偏在与大人出游时换了女装,这中间的意思,发人深省。” 陈言含含糊糊地道:“这就不清楚了。” 太后见始终没说到重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脱口道:“皇上可是中意于你?” 陈言一呆:“啊?” 太后留意他神情反应,蹙眉道:“难道不是?” 陈言下意识地道:“这自然不是!臣忠心耿耿,岂敢对皇上有非分之想!”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能随便蹭的,真要被人疑心他和唐韵有一腿,出去不知道传言传成什么样! 太后双眸一下子亮得跟小灯泡似的。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女儿对陈言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清夫人含笑道:“恭喜太后,看来是咱们多想啦。” 陈言心中微微一震。 清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展颜道:“真是太好了,哀家就说皇上怎会喜欢上……咦,等等!陈相,方才你说,你对皇上没有非分之想?” 却是笑到一半,突然又是神情一变。 陈言含糊地道:“是。” 太后面色又有些难看起来,转头对清夫人道:“这只能说明陈相无意,可皇上那边却……” 清夫人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的确,陈言说的是他对唐韵没意思,这并不能证明唐韵对他没意思。 也可能是单相思。 陈言来回看着二女,脑海中无数念头瞬间转过。 唐韵被太后催婚,又忽然换女装出游,太后还悄悄跟着他们,今日太后又忽然召他来问起皇上着女装之事,还问什么中意不中意…… 蓦然间,所有事情全部串联起来,陈言差点没跳起来。 他终于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唐韵是在拿他当借口,应付太后催婚之事! 坏了,那他方才那般回答,会不会坏了唐韵的计? 不过方才话已出口,现在突然改口,反而显得刻意。 他正琢磨间,清夫人道:“陈相是自己人,我便不兜圈子了。您对皇上无意,那皇上对您是否有意呢?比如说,是否曾提过立后之事?” 陈言微微一震,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他这神情让太后整颗心都悬了下来,后者颤声道:“难道她已说过要立你为后?!” 陈言忙摆手道:“不不不,太后千万不要误会,皇上从未说过要立臣为后,但……” 太后见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道:“但什么?” 陈言迟疑道:“当时臣没有在意,不过现在得太后和清夫人提醒,回想当时情景,只怕是有些……” 第1648章 心情不好就干家务 太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嗔道:“赶紧说!” 陈言陪笑道:“是,那日游湖,皇上说,她心中已有了皇后的人选。臣当时没多想,还恭喜圣上来着,问是谁,可皇上却只白了臣一眼,没说话,难道……” 太后心中一凉,转头又看向清夫人。 清夫人微微蹙眉,道:“太后,陈相公务繁忙,不如让他先去忙他的吧。” 太后心情大糟,垂头丧气地摆摆手,没说话。 陈言知趣地行礼告退。 看着他身影走远,清夫人才道:“太后,这事,只怕……” 太后颓然道:“哀家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此事是好,一个不能人道之人做了周后,传出去岂非让天下耻笑!” 清夫人迟疑了片刻,才道:“若陈大人没有那问题,太后是否会接受呢?” 太后唉声叹气地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他又不能重振雄风。唉,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大周?” 清夫人不敢再说,心中却生出异感。 太后显然对陈言有些特别,只是为何如此清夫人尚不明白。不过,若太后知道陈言还是个真男人的话,会不会真同意让皇上立他为后? 离开慈安宫,陈言立刻赶往御书房。 唐韵自玄娲观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谁也不见。 陈言到了后,刚下马车,便看到青鸢守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青鸢姑娘,皇上可在里面?”陈言快步上前。 “废话!”青鸢没半点好脸色,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姑娘这态度倒是让本官有些惊异。”陈言诧异道,“我哪个地方得罪你了?” “哪个地方?你还好意思说!你……”青鸢恼怒地瞪着他,刚说到这,突然醒觉过来,刹住了嘴,对左右的凤翎卫道,“你们到院外守着。” “是。”左右几名凤翎卫应了一声,出了院子。 等人走远后,青鸢才再次看向陈言,怒意浮颊。 “陈大人,你为何要告诉皇上那件事!”她怒道。 “哪件事?”陈言疑惑道。 “还能哪件事,先帝之事!”青鸢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的怒火还是极为明显。 “你知道了?”陈言讶道。 “当时我陪皇上冲进玄娲观的,岂能不知?”青鸢火大地道,“你可知那事对皇上伤害有多大!” 陈言这才明白,唐韵当时肯定情绪震荡,哪还想得到什么保密之类的事,当着玄娲观众人说了,而青鸢也因此听到了整件事。 “若是换了你是本官,你要如何做?”他不动声色地道。 “自然是瞒下来!皇上为了天下百姓,已经如此辛劳,如今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你,你愧为人臣!”青鸢气呼呼地指着他道。 “也就是说,你要欺君?”陈言反问。 青鸢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真没这么想过。 凤翎卫对唐韵忠心至极,欺君这种事是从来不干的,那是深深刻入骨子里的原则。 可是,若不欺君,那岂非要让皇上受苦? 她一咬牙,道:“若是这件事,我宁可欺君!” 陈言追问道:“你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青鸢毫不犹豫地道:“为了皇上而欺君,就算是死了又算是什么!”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行,若本官依了你,欺了君,被皇上所杀,那大周便完了,你猜皇上会不会开心?” 青鸢又愣住了。 大周完了,皇上自然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所以说,很多事未必便如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对皇上忠心,只考虑到最浅显的那一层怎行?”陈言悠悠地道。 “可,可皇上她现在……”青鸢不由道。 “你觉得皇上在御书房内做什么?”陈言看向御书房紧闭的房门。 “自然是在那伤心难过。”青鸢不假思索地道。 “垂泪的那种?”陈言贴了过去,悄声道。 “废话!”青鸢又瞪他一眼,“谁伤心不哭?” “要不要咱们打个赌?”陈言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笑容,“本官赌皇上绝不是在里面落泪。” “不赌。”青鸢干脆地道。 “合着你方才说什么谁伤心不哭,原来是胡扯的?”陈言奇道。 “谁胡扯了,皇上那么伤心,不哭怎么可能?”青鸢翻了记白眼。 “那你为何不与我赌?”陈言疑惑道。 “因为我知道,跟你赌准没好事。”青鸢哼了一声。 陈言不禁动容。 行啊,这妞有长进! “陈言在外面?让他进来。”屋内忽然传出唐韵的声音。 两人对了一眼,均听出这声音出奇地平静。 青鸢暗叫庆幸,还好没赌! 陈言赶紧上前,轻轻推开门,正要进去,又默默地关上门,准备后退。 “站住!朕让你进来,你退什么?”里面的唐韵喝道。 “皇上正忙,臣可以晚点来。”陈言赔着笑脸道。 后面青鸢朝御书房里望了一眼,也有点懵。 御书房内的书本、桌椅、花瓶等物,乱七八糟地摆放了一屋,唐韵已经脱了外衫,穿着内衫,捋高了袖子,正从书架上抱下来一大叠沉重的书卷。 忽然间,她明白了陈言为何要退出来。 皇上不知道为何,竟然在里面整理,这家伙懒得要命,怕被她叫去帮忙! 想到这,她不禁扑哧一声,低笑出来。 “朕不忙,你进来。”里面的唐韵将手里的书放到桌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这书房内朕好久没整理过,今儿有些空闲,便整理整理,你来帮朕。” “啊?皇上,臣不会整理。”陈言苦着脸道。 “无妨,搬东西总会吧?你来搬,朕自己整理。”唐韵转头看向他,“你不会这点事也要抗旨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臣,唉,臣帮您便是。”陈言愁眉苦脸地踏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他有想过以唐韵的性子,应该不会在里面学普通女子般伤心哭泣。 可他没想到,她情绪激荡的时候,居然是借整理东西排解情绪! 早知道就明儿来了…… “皇上,玄娲观的几位长辈来找过臣。”一进去,陈言就赶紧岔开话题,希望能避过这场体力劳动。 第1649章 知道火坑还推我? “不急,先帮朕整理好了再说。”唐韵若无其事地道,“那边的椅子,你替朕搬过来。” 陈言叹了口气,捋起了袖子。 算了,先干再说。 两个时辰后,陈言靠着柱子瘫坐在地,累得浑身大汗,喘息如牛。 御书房整理完后,突出了两个字——无聊! 唐韵带着他忙来忙去,整理了半天,总算把所有东西都归整好了。可他左看右看,硬是没看出来这整理过后的御书房,和平时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白费了半天劲! “瞧你那样儿!这才多少活儿,你就累得要死了一般。”唐韵站在他身前,笑吟吟地道。 陈言抬头看了一眼,赶紧又垂下目光。 唐韵自己比他干的还多,早就累得浑身香汗湿透重衫,薄纱般的衣衫贴在身上,变成了半透明,实在不宜多看。 “皇上,臣……臣五体不勤多年,您让臣干这个,臣哪干得动啊。”他哭丧着脸道。 “所以说你们这些文臣,都该好好练一练。朕打算一会儿去趟慈安宫,看看太后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一起帮一帮。”唐韵若无其事地道。 “什么!皇上,您需要排解情绪,可臣不需要啊!”陈言直接跳了起来,叫道,“再把慈安宫整理一遍,臣非给累断了腰不可……等等!臣想起来有件事没禀报,太后方才把臣召去了。” “太后召你?”唐韵一呆,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微变,“她问你什么了?” 昨儿这事是她心中头等大事,只是没想到后来知道了先帝身亡的真相,搞得她把这件事反而忘了。 “听皇上这个问,是知道太后想问臣点什么?”陈言看着她。 “少废话,赶紧说!”唐韵没好气地道。 “太后问臣,皇上是不是要立臣为后。”陈言翻了翻白眼,“这让臣不禁有些联想,皇上同臣出游,是不是有些啥事没与臣说明白?” “哼,以你的聪明,朕还需要解释吗?”唐韵轻哼道,“你是如何向太后说的?” “臣说不知道,不过皇上曾提过立后之事,只是没告诉臣人选。”陈言也不隐瞒。 “看来找你还真是找对了。”唐韵松了口气,这回答至少没把她的计划戳破。 “皇上,您不会是……”陈言迟疑了一下,“拿臣来当借口,好应付太后的催婚吧?” “是。”唐韵干脆地道。 陈言愣了一下。 这会儿她倒是挺直接了当,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假男友假女友这种事倒是不稀罕,只是想不到竟然会落到他身上,万一被太后戳破咋办? 唐韵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正合你心意?” 陈言奇道:“合我心意?” 唐韵双颊微红,道:“行了,事已至此,总之你记着,若是太后再问起,你就含糊相应便是,其它的朕自会处理。”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却已转过身,道:“说正事罢,先帝之事,朕……心如刀割。” 简单几个字,说得轻,语气间也不见半点伤心之意,但却听得陈言一震。 至悲无泪。 她脸蛋上并不曾见到半点泪痕,至少在进这书房后独处时,并没有落过泪。 纵然她此刻的心情说不上“至悲”,也绝对差不远。 知道自己的帝位是在先帝的尸骨之上所得,那种打击,对她这样性格的人来说,便如泰山压顶,根本不是人力可承受! 然而,她却独自一人默默消化了它。 陈言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到了她身后,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好生抚慰。 倒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而是他太清楚她是何等伤心和内疚。 但终究是没敢揽过去。 如果换了是卿儿或者卫菡等女,甚至是不曾与他有过关系的其他女子,他都敢搂。 可唐韵毕竟是皇帝,碰一指头都是灭门之罪! 唐韵吸了下鼻子,转回身来。陈言正自犹豫着,反应慢了半拍,顿时被她看见他轻抬双手的模样。 她不禁一呆:“你做什么?” 陈言一惊,连忙在空中甩着双手:“臣方才搬东西搬太多,这手不舒服,活动两下,嘿!” 唐韵怔然片刻,目光渐渐古怪起来,道:“你不会是想……抱朕吧?” 陈言连连摆手:“不不不,臣绝无此念!” 唐韵轻哼一声,说道:“朕还不了解你吗?你是在可怜朕,觉得朕是那种经不起打击,甚至可能退缩之人。” 陈言肃容道:“恰恰相反,方才昙明太师祖她们来找臣,臣告诉她们,皇上为了大周和天下百姓,绝不会为了此事便一蹶不振。皇上清楚,若大周没了您,会比没了臣更糟糕。” 唐韵眼神越发古怪起来,良久才道:“天底下最了解朕的,反而是最晚认识朕的你。” 陈言咧嘴一笑:“这不奇怪,臣得给您办事,不把您里里外外了解个透彻,怎敢轻易入京?” 唐韵生出古怪之感。 这家伙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什么里里外外,这是该对女儿家说的话吗? “皇上,还去太后那吗?”陈言没察觉她内心的小想法,问道。 “去,怎么不去?”唐韵定了定神,“既然你已知道,那以后便要在这方面多与朕配合,让太后明白你我互有情意,不再来催婚。” “等等,臣先确认一下。皇上,太后肯定不想让这事成功,您应该知道的吧?”陈言小心翼翼地道,“毕竟臣不能人道,但太后她却肯定想抱孙子……” “知道。”唐韵微微脸红,却干脆地答道。 “那太后肯定会想法阻挠,”陈言分析道,“但她不会找您,毕竟您是她亲女儿,又是皇上。所以她一定会找臣,让臣拒绝您。而臣因为您的旨意,又不能答应,所以最后就会变成拉扯之势。” “然也。”唐韵含笑道,“不愧是朕最倚重的臣子,你看得很透彻。” “所以臣以后肯定不会好过。”陈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而就算是知道会这样,您还是要臣来配合,也就是说,您是明知道这是个火坑,还是要把臣往里面推,对吗?” “对,有何不满?”唐韵笑眯眯地凑近他。 第1650章 病重 “没,没不满。”陈言讪讪地道,“臣就确认一下,为皇上赴汤蹈火,臣在所不辞,唉。” 最后控制不住的叹气,让唐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本来郁结的心情,也因此有了些许的改变。 陈言又叹了口气,果然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是最简单直接的获得快乐的方式。 “行了,走吧!去慈安宫帮太后整理整理庭院,也让她看看你我是多么‘情投意合’,嘻嘻!” 唐韵娇呼一声,笑着转身朝外走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他一清二楚,唐韵当然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利用他来堵太后催婚的口。 选他的原因他也已经猜透,其中一项最重要的,就是太后就算是对他施压,也不敢太过分,只敢用些怀柔手段。 毕竟他陈言不是一般的官员,不是太后现在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 算了,就当是帮她再解决一桩麻烦事吧,反正她那么大方,都肯提前答应他和玉公主的婚事了。 他快步跟了上去,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臣准备把先帝之事昭告天下,皇上,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次日天大亮后,陈言才从床上爬起来。 起来就是一身腰酸背痛腿抽筋,站都站不稳,逼得他又躺了回去,叫来内院丫头,替他好一通揉按。 昨日去了慈安宫,又东忙西忙了半日,直到天黑后,还在慈安宫搓了一顿,唐韵才放他回来。 期间太后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陈言只能假装看不见。 有段日子没像这么辛苦过,肌肉无氧运动做了个舒爽,没个三五天多半是恢复不过来。 “大人,文昌台派人来请。”正按得舒爽,吟霜忽然来报。 “不去,不见,就说本官有恙。”陈言趴在床上,头也不回地道。 “可来人说是大事,大人不去不行。”吟霜迟疑道。 “文昌台能有什么大……”陈言正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噢,是与大梁的和谈?算了,服侍本官更衣!” 这两天章丛一直在负责主持与大梁使团的和谈之事。 事情非常顺利,毕竟大周并没有向大梁索要什么过分的要求条件,或者说几乎什么都没要,只要求大梁与大周结为盟友。 中岳王可谓惊喜之极,来时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梁帝也通过风,只要能把梁定弄回去,就算是割肉也答应。 却没想到,陈言如此好说话。 虽然要把伊公主留下,但这也能理解,毕竟人大周也得有个能胁制大梁的人,用伊公主来胁制梁定是最好的选择。 相应的国书已经准备妥当,章丛已经呈交文昌台审视,但陈言这两天忙得要命,都没去文昌台。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有黄良阁在,可他最近因病不在,这么重大的事署内其他官员也不敢做主,事关重大,只好派人来请陈言。 陈言到了文昌台,把秦央叫到自己的官房内,问道:“黄大人今儿还没来?” 秦央本来以为他叫自己进来是想问礼部送来的国书,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到嘴边的话只好赶紧咽了回去,改口道:“回大人,黄相已经好几日没来了。说是身子有恙,卧床难起。” 陈言失望地道:“这么说,官署内的事务都要由本官亲自来办了?” 黄良阁在的时候,陈言除了当初刚来时给对方下马威,办过那些大小官务,其余时候全都把事情交给老黄来办。 一来,黄良阁坐这位子多年,办那些得心应手。 二来,最重要的,他陈某人可以省下大量时间,避免自己被困死在那些繁琐的官务中。 他不怕黄良阁在那些事务上使坏,甚至还期待后者能使点坏,这样他才好找个借口好好收拾老黄头一番。 只可惜黄良阁比他想象中要狡猾多了,公务上不给他半点抓把柄的空间。 秦央忙道:“这倒不是,这几日黄相虽然不在,但署内众人尽心尽力,倒也不致出了岔子。” 陈言精神一振:“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不过黄相病了这么久,咱们也该去探探他,一会儿你随本官去趟黄府。” 秦央小心地道:“我等之前去探过了,不过黄相没见。” 陈言讶道:“自己署内的官员也不见?这倒是有些意思。算了,此事稍后再说,国书呢?拿来让本官一观。” 章丛办事确实得力,国书方面基本没有瑕疵,陈言审阅之后,直接让秦央安排人送入皇宫,交给唐韵。只要她觉得没问题,便可定论。 陈言本来是该亲自送去,不过想想昨儿被她强行扯着去干了半天的家务,还是算了。 关于借晋人之口将先帝之死昭告天下之事,唐韵听完他详细说明其中利害关系后,完全支持他的决定。 如陈言所料,她的确是个坚强的女子,能可扛下这样的打击。但人心肉长,她还是要花大量的时间来消化和排解,甚至有可能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不知黄相是得了什么病?”去黄府的路上,陈言问道。 “据说是气衰之疾,不过我等也未亲见。”秦央局促地道,像个小学生并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按在膝头,不敢乱动。 文昌台内只有轿子没有马车和马匹,陈言嫌轿子慢,所以干脆直接让他坐自己车。秦央头一回坐他这马车,哪能不紧张? 陈言看着他这不安的模样,哑然一笑,说道:“黄相在生病之前,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秦央回忆道:“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近来有一段日子了,下官不时见到黄相一个人时偷偷叹气,似遇到了什么大事。只是,他不说,下官也不敢擅问。” 陈言追问道:“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央想了半晌,才道:“大概从陈相入了文昌台不久之后吧。” 陈言不禁莞尔:“怎么听着像是因为本官做了他的上官?” 哪知道秦央却摇头道:“这倒不是,大人刚入文昌台时,黄相其实精神挺好,过了一段日子,才忽然有些不对劲。” 第1651章 黄相不行了 这下陈言有点意外了。 所谓气衰之疾,多半与呼吸系统有关,但前提是真病。不过黄良阁虽然年纪大,但身子骨一向还硬朗,所以陈言之前有点怀疑那老家伙是不是装病,不想帮他陈某人把文昌台打理好。 现在听秦央这么一说,这装病的可能性确实越发有些大了,但似乎不是因为他想的原因? 到了黄府,只见大门紧闭。 秦央下了车,前去拍门,不多时黄府管家开了门,客气了几句,便要婉拒关门。 “管家,麻烦你通禀一声,陈相他也来了。”秦央连忙道。 “陈相?”那管家一愣,看了看马车。 陈言已经掀帘而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管家脸色一变,慌忙从高高的门槛内出来,小跑着上前,点头哈腰地道:“小人见过陈相,有失远迎,还请陈相恕罪。” 这举动让秦央和陈言均是微微一愕。 黄良阁跟他陈言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谓人尽皆知。 黄府管家自然更该清楚,要是让黄良阁知道他居然用这种奉迎讨好的巴结态度对待陈言,回头说不定一怒之下把他给踹了。 “无妨,管家,黄大人的病情如何了?”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唉,府内不让说,但对陈相,小人自然不敢虚言。”黄府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道,“相爷他只怕快了。” “什么!方才你不是还说黄相还好吗?”跟过来的秦央大吃一惊,失声道。 “呵,秦大人,您跟陈相这能一样?”黄府管家笑了笑,话里话外那股子区别对待的味儿浓到没了鼻子都能嗅得出来。 “你!”秦央暗恼,却没敢说什么。毕竟对方是黄良阁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行了,你说黄相快了,”陈言双眉微锁,截断了二人的话,“难道他的病真有这么严重?” 原本他以为黄良阁是装病,现在看来竟是真病? “唉,不瞒大人,昨儿晚上,黄相昏死过去两回。”管家赔上笑脸,“皇上又派了御医过来,连御医也束手无策。” “本官去看看!”陈言大吃一惊,拔腿就往黄府内而去。 秦央看了看黄府管家。 这把他拦在外面好几回的家伙,居然完全不拦,直接小跑着跟在陈言身后,殷勤地道:“大人小心,这门槛有点高,您留意脚下。小人扶着您吧?” 秦央:“……” 他虽然性格老实,但毕竟在官场多年,哪会看不明白? 黄良阁眼看要不行了,这管家开始为自己找后路,所以才敢无视自家主人和陈言的过节,对陈言各种巴结。 像他文昌台右司郎中这种从五品的小官、而且还是佐官,自然不被对方放在眼中。 一路直入内院,管家高喝道:“文昌台右仆射陈大人,前来探望相爷!” 院子里有几个人守着,正愁眉苦脸、眉头紧锁,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忽见陈言进来,众人脸色顿时一变,纷纷上前拦阻。 “管家,相爷不是吩咐不见客的吗!”一个上了年纪的华服妇人恼怒道。 “回夫人,陈相心切相爷安危,我实在是……”管家赔着笑脸道。 “这位是?”陈言上下打量了了那妇人一眼。旁边的人年纪都要小些,显然是以她马首是瞻,虽然怒视着他陈言,但却没有说话。 “回陈相,这位是相爷的侧室,秋夫人。”管家连忙道。 “夫人,有礼了。”陈言客气地拱手为礼。 “妾身见过陈相。”老妇人终究不得不依着礼数回礼,毕竟对方是自己丈夫的上官。 “此事不怪管家,是本官执意要进来探望黄相。”陈言眉头微锁,“本官最近忙于凡务,日前方知黄相抱病在身,来晚了,实在是抱歉。” “有劳陈相挂心,相爷确实病情沉重,不过现在已经睡着,实在不宜打扰。”老妇人委婉地道,摆明绝不让陈言进去。 陈言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中年人,几双眼睛全是不善。 黄府管家对他巴结,但黄良阁的亲族可不会,这种态度完全可以想到,他倒是不意外。 于礼来说,他也不能直接硬闯进去,但要他就这么离开,他肯定不可能答应。 他略一沉吟,道:“黄相的病,本官或有办法医治。” 老妇人本来都已经在心中准备下一句就直接撵人,没曾想他竟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愣住,不由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众人也是愕然。 “连御医都没辙,你能有何办法医治?”其中一个八字胡的文士忍不住道。 “本官也不自谦了,我乃当世第一神医。”陈言双手负到身后,挺起了胸。 这下不只是他们,连管家和刚刚跟进来的秦央也愣住了。 陈言名声在外,好的坏的都有,可就没听过他在医术方面有什么厉害之处,当世第一神医从何说起? “你如何证明你是神医?”那八字胡文士不由道。 “这天底下第一病得厉害的,都被本官治好了,难道还不能证明?”陈言气定神闲地道。 “谁?”老妇人下意识问道。 “还能有谁?”陈言缓缓道,“自然是我大周。”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陈言像看不到他们表情一般,昂然道:“大周病入膏肓,如今能起死回生,难道不是本官的功劳?” 众人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合着说半天他说的这个意思,可治国能和治人一样吗! “本官连国也能治,更何况是人?”陈言淡淡地道,“若诸位不信,本官可与你们打个赌。若我进去之后,不能将黄相治好,我便辞官退隐!” “大人,万万不可啊!”秦央大惊。 “陈相,您说的可是真的?”老妇人却是眼睛一亮,急道。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万一治好了,自然是赚;万一没治好,也可让这家伙下台,同样是赚! “备上纸笔,白纸黑字,立契为约!”陈言干脆地道。 “陈相,您不能这么做!您可是咱们大周的支柱,您要是辞了官,咱们大周怎么办啊!”秦央脸都青了,苦苦相劝。 “放心吧,本官自有分寸。”陈言只是一笑,“老夫人,还不备上纸笔?” 第1652章 黄雀在后 老妇人和众人对了个眼神,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连忙吩咐下人备上纸笔桌椅,就在院子里立下契书,按印盖章,很快完事。 “陈相,请随妾身来。”老妇人看着墨迹未干的那纸契书,眉开眼笑地道。最妙的是,也不知道姓陈的是哪根筋不对,这赌约竟没要他们立下任何赌注,更是赚定了! “秦大人,烦你在这等着,看看本官手段。”陈言吩咐了秦央一句,这才抬脚跟着那老妇人朝屋门而去。 秦央急得直跺脚,可这事已成定数,他除了着急哪有什么办法? 坊间对陈言的传言,多是集中在他一些较有话题性的行事上,引为饭后谈资。 甚至连朝内大部分官员,也多只知道陈言扛下的那些要事难事,以及立下的几桩功劳。 但秦央却清楚,实际上这位陈相对大周各方面的实际影响,远远超过很多人所想。 文昌台虽然职权上已经不再是实务衙门,更多是起督察审核之能,但各部的公务不少都要呈交文昌台批审,故而大周如今各方状况,他知之甚详,几乎能做到总观全局的程度,比一般官员了解更为深刻。 民生到治安,从农产到边防,这些重中之重的方面,均有陈言插手后带来的正面反馈。 最直接的例子,便是京兆府衙新设的消防队,引进了各种闻所未闻的消防器械,这几个月各处走水失火的应对速度和解决程度均超过过去数倍之多! 还有朝廷近来已经在正式全面展开合作的水泥建造之法,使得从民宅到道路再到城防的建造速度、坚固程度等,也有了质的飞跃。 而眼下一个最最重要的例子,便是陈言所带来的优质粮种和精耕之法。 这几个月,户部已经拿其粮种依其耕法,进行了初步的育苗和培植,不久前呈交了一份预估粮产的详细册子,其中预计单亩粮产竟可达到五百斤之多! 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真能达到这个水平,大周一年的粮产,便可达到可供大周百姓至少三年之需! 那些个重军重权的官员,并不晓得这件事影响有多大,但秦央是从基层升上来的,一向极重民生,太清楚这事的影响力。 国以民为本。 国要强,必须民先强! 最简单的,要征召军士,若召来的全是骨瘦如柴之人,那军士的质素可想而知。上了阵,人家一个壮实的军士能打你仨,你怎么跟人打? 这也是近来文昌台众官员虽然有黄良阁这老上级压着,还是渐渐改变对陈言观感的主因之一。 而且还听说,陈大人似乎还懂得什么神奇的锻造之法,能将军士的军械强度成倍提升,宫中的凤翎卫都已经有了那种称之为“钢刀”的佩备,将来推广到整个大周军防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力提升! 若是陈大人真的辞官不做,带来的影响绝对是灾难性的! 眼看着陈言和那老妇人进了内堂,还关上了房门,秦央唯有长叹一声,心中暗下决心。 若是陈大人输了,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辞官之事发生! 想到这,他看向那份放在桌上的契书。 因为墨迹是新的,还不能卷折起来,所以只能暂时放在桌上等墨迹风干。 周围几个黄家的亲族均是心情大好,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没有留意秦央。 契书只有一份,只要没了它,那这赌约就不算数! 秦央心跳迅速飙升,一咬牙,慢慢朝桌子挪去。 就在他离桌子只有两尺之距时,那八字胡的文士忽然横跨一步,拦在了他和桌子之间,喝道:“你做什么!” 秦央一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八字胡文士冷笑道:“不会是想对这契书下手吧?呵,好在我一直盯着你,否则还不被你坏了事!” 其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近。 秦央急了,猛地朝那文士撞去。 事已至此,只好拼了! 哪知道那文士比他壮实,他一头撞过去,那文士信手一推,直接把他推得踉踉跄跄跌了好几步,最后还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摔得生疼。 “哈哈哈……”众人无不哈哈大笑。 “想在黄府耍花样,真是不自量力!”八字胡文士不屑地道,“来人!把这家伙给我扔出去!” “你敢!我可是文昌台右司郎中,朝廷命官,谁敢动我!”秦央慌了,大叫道。 “呵呵,区区芝麻小官,还敢在这叫嚣?拿官位压人是吧?告诉你,我乃是……”那八字胡文士正负手挺胸,准备说出自己的官位,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管家你干什么!” 他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黄府管家不知何时趁众人不注意,把那契书抓在手中,正刷刷刷地狂撕着! 秦央一下懵住了。 这都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路数,自己这受尽羞辱,结果让那管家钻了个空子? 黄府众亲族无不大惊,忙不迭地扑了过去,想要把契书抢回来。 可黄府管家已经把契书撕成了十几块,还一边撕一边朝自己嘴里塞,等到众人好不容易合力把他按住,夺回来几小块时,已经有半数被管家给吞下了肚子。 “你,你疯了!”八字胡文士气得脸都青了,指着管家怒道。 “嘿,您也别怪我,相爷不行了,我也得谋个出路不是?”管家笑嘻嘻地道,虽然脸上、嘴上全是墨迹,心情却大好。 这可是个大功! 回头陈相就算是输了,黄府的这些人也拿他没辙。而自己立下如此大功,陈相必不会薄待! 听说陈府一直只有个婢女暂代管家之职,管家嘛,终究还是要男人,说不定陈相一开心,让他到陈府做管家,那可就真发达了! 众人正气得挥拳跺脚时,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老妇人走了出来,喝道:“什么事这么吵闹!” 八字胡文士连忙上前,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老妇人色变道:“什么!” 片刻之前,卧房内,陈言跟着老妇人进入后,一眼就看到了静卧不起的黄良阁。 后者容颜憔悴,形销骨立,紧闭着双目。要不是他不时轻轻咳两声,让人晓得他还活着,真像个死人一般。 这老头看来是真病了。 陈言跨前两步,不管不顾地推了他两把,嚷道:“老黄!老黄醒醒!本官来探你了!” 第1653章 把名字改一改 老妇人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陈言会来这么一出,慌忙上前拉她胳膊:“你干什么!” 陈言随手挣脱她的手,道:“本官在这治病,请夫人先出去,莫要扰了诊治,反而耽搁了黄大人的性命。” 老妇人哪肯信他,恼道:“哪有这么治病的?你分明是在胡说八……” 正说到这,黄良阁呻吟了一声,睁开了一对老眼:“何事……吵闹?” 陈言忙道:“黄大人,是我,陈言。” 陡听陈言二字,黄良阁浑身一震,半开的眼皮瞬间完全睁开,看向了他。 老妇人急道:“相爷,妾身本不欲让他入内,但……” 黄良阁不等她说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老妇人忙道:“妾身这就赶他出去。” 黄良阁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老夫说的……是你!” 老妇人愣了一下:“啊?” 陈言咧嘴一笑,说道:“夫人,黄大人想让本官替他好好治病,你且出去吧。” 老妇人有点懵,但见黄良阁瞪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好转身退出了卧房,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陈言和黄良阁时,后者忽然翻身而起,坐在了床边,冷冷道:“陈相,老夫已按你们的要求做了,为何还要上门来咄咄相逼?” 此时他虽然仍是十分憔悴,一脸病容,但和方才那行将就木的模样相比,简直天上地下之别。 陈言心中一动。 “你们”? 这老家伙何来此语?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问出来,双眼微眯,说道:“本官还以为猜错了,不想原来你果真是装病,哈!不过,装得倒是挺真。” 黄良阁轻轻咳了三四声,皱眉道:“为了真有病兆,老夫特意找人配了几味毒物,服之后能有气衰之症。再连日减少饮食,演一演,自然就能做到以假乱真。原本我已准备这两日便借病向皇上提出辞书,离京回乡,你来此作甚?难不成,还怕我一老朽有诈?” 陈言讶道:“你要辞官回乡?” 黄良阁不悦道:“这不是说好的吗?等等,难道你还想逼死老夫不成!”说到后一句时,他已是面生惊惧之色。 陈言越听越不对劲,心念急转。 事情有些蹊跷,他从未逼过黄良阁,对方何来受他所逼? 那句“你们”中的“们”字,大有玄机! 难道是皇上? 不可能,黄良阁乃是有功之臣,且能力上并没有问题,纵然有些私德上的差错,但唐韵深知现在乃是用人之时,还没到清算贪贿等事的时候,不可能因此逼他辞官。 若不是她,那会是谁? 心中虽疑,表面上他却不露半点声色,只道:“黄大人似乎错会了本官的意思,我何曾说过要你装病辞官?” 黄良阁一愣,旋即定睛打量了他两遍,才道:“陈言,你莫要戏耍老夫。当日清夫人那话说得明明确确,我岂能听错!” 陈言听得“清夫人”三个字,一拍大腿,果然是她! 当初他从清夫人那里得来她辛苦多年搜集来的各种秘密,其中就包括了如何逼得黄良阁不得不听话、配合他陈某人的那个秘密。 黄良阁有一桩大把柄,当今天下知道的没几个,偏偏被清夫人给探到了,还被她拿来威胁他。 这也是黄良阁在朝堂之上最近屡屡暗助陈言的缘故。 难道是清夫人逼这老匹夫帮忙还不够,还想干脆斩了那根儿,让黄良阁彻底从朝堂上消失? 等等,黄良阁说的是“你们”,难道清夫人向他透露了她和自己的关系? 想到这里,陈言心中一凛。 不对。 清夫人绝不可能这么莽撞,须知他们俩的关系若被黄良阁知晓,后者完全可以把这事当成把柄,反制他们。 “清夫人?”陈言错愕道,“她说了什么?” “到现在你还想装模作样?”黄良阁眉头深锁起来,“你二人什么关系,她说何事,你能不知道?” “黄大人这话就让本官有些莫名其妙了。”陈言双眉一扬,“清夫人乃是先帝遗孀,与本官怎可能有什么关系?” 听到陈言这话,黄良阁反而笑了起来。 “陈相啊陈相,到现在你还想否认,呵呵……”他抬手轻轻捋过杂乱的灰白胡须,“清夫人在老夫面前亲口承认你与她关系不同一般,难不成,她会拿此事撒谎?” “黄大人啊黄大人,你这一把年纪,为官数十载,没想到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陈言看着他,轻轻摇头,“人人都说本官贪花好色,岂不知在贪花好色之前,本官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贪生怕死。” “这与你和她的关系何干?”黄良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本官的贪生怕死,岂会去招惹后宫中的女子?更别说先帝的遗孀了!”陈言冷笑道,“我好心前来探望,不想你竟用这种欺瞒哄骗的招数来诈我,黄大人,你这可是有违君子之道啊!” “老夫哪有……”黄良阁有点心虚。 “不是蒙骗?那我问你,清夫人为何要说与本官有关系?这对她有何好处?”陈言毫不客气地追问道。 “这,这我哪知道……你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问她?”黄良阁被他问得险些答不上来。 “本官乃是外臣,岂能随意与后宫相通!”陈言喝道,“到这刻你还想试探本官,黄良阁啊黄良阁,本官看来,你以后莫如把中间那个字去了,日后就叫黄阁好了!我好心来探望你,还想替你治病,你竟诬陷我与后宫之人私通,简直无良!” “我……这……”黄良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哼,枉本官以为你虽私事上与本官不睦,但为了公事还是能顾全大局。看来,本官看错你了!”陈言抛下这句,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黄良阁慌了,慌忙一把拉住陈言胳膊。 “本官与你无言可说,松手!”陈言猛地一把甩开他的手,大步而去。 “陈相,是老夫错了!”黄良阁彻底乱了方寸,哀叫道。 陈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第1654章 被逼辞官 黄良阁惶然道:“老夫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试一试您与清夫人的关系,我……我就算试出来,也不是想害您,只是想保住这一份官位,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我,我给您跪下了!” 说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子一低,便要跪下去。 陈言冷冷道:“行了!本官缺你这一跪?说清楚!” 黄良阁哪是真想跪,见好就收,又坐回床上,苦着脸道:“清夫人逼我装病辞官,我只好顺从,可这心里,着实不甘啊……这几日左思右想,觉着这事实在太过巧合,清夫人没理由这么帮着陈相,除非……” 陈言心中已是明镜一般,接过话头:“除非她与本官有奸情?哼,真亏你们这些谦谦君子、高阁重臣,心中整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龌龊事!不过本官倒是奇了,她清夫人凭何能逼得你辞官?” 其实这刻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黄良阁不甘被逼着装病辞官,绝境之下想要来个垂死挣扎,结果想到清夫人这么干便宜了陈言,就臆测是不是他陈某人和清夫人有勾结,指使后者这么干的,于是出言试探。 如果陈言方才中了计,真认为清夫人说出了二人的奸情,那黄良阁便会针对这一点设法,查出二人奸情详细,以此自保。 可惜的是,陈言没上当。 他也清楚,黄良阁为何不得不听清夫人的话,不过要假装跟清夫人没关系,此时自然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向对方询问。 黄良阁愁眉苦脸,无奈地道:“她拿住了我的把柄,我……我不得不听她的……” 陈言追问道:“什么把柄?” 黄良阁心说你既然不知道,我怎可能告诉你?不吭声了。 陈言早料到他不肯说,遂道:“不想说?那至少将清夫人逼你的前因后果说出来罢,本官也好替你设法。” 黄良阁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竟肯帮我?” 陈言哂道:“你以为我陈言是什么人?像你一样只图私利?你乃是国之重臣,若就这么被一介妇人逼得辞官归隐,那是我大周的损失!说不定,她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定要查个清楚!否则万一她下一个就来逼我,我岂不是……咳,大周岂不是要被她所害!” 黄良阁把他那似是没刹住嘴溜出来的半句话听在心里,恍然大悟。 这家伙是怕清夫人下一个就害他! 想到这,黄良阁心中一喜,道:“事情还要从当初太后找我说起……” 陈言既然要帮忙,他说话时也不藏着瞒着,将当初陈言登上文昌台右仆射之位后、太后找他去的事说了起来,包括清夫人如何以他的把柄威逼他在朝堂上帮陈言等事,也是毫不隐瞒。 陈言专注地听着,这其中大部分事他都早就知道了,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个头回听到的神情反应。 “数日前,老夫入宫议事,太后忽然再次派人来找,到那后还赏了老夫些吃食,说是感谢我能顾全大局,委屈求全。” “不想待老夫要离开时,清夫人却私下找着我,逼我辞官归隐。” “而且她还说,那是太后的意思。” “此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太后的人。” “但回家后前思后想,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每回清夫人威胁我时,总是要避着太后。若她真是太后的人,何必要避着太后?” “这才想到会不会是她假借太后之名,其实是他人指使。” “思来想去,她乃是皇宫之人,这么做对她绝无好处,唯一可能是她与外臣有所勾结。” “而外臣之中恨不得立刻要让我离开朝堂的,只有……” “咳,总之老夫现在知道自己想错了,一切还是要仰仗陈相相助啊。” 黄良阁说到这,语气都有些卑微起来。 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还要求着陈言帮忙。 但陈言的能耐有目共睹,若是这小子肯帮忙,说不定真能解决此事! 陈言沉吟片刻,道:“这就奇了。清夫人若不是受太后指使,那她背后究竟有何人指使?” 黄良阁叹道:“可能真是老夫想多了,她或许真的是受太后之命行事,只不过太后爱面子,才让她私下行事。” 陈言皱眉道:“但太后这么做又是为何?她又从何拿到黄大人的把柄?” 黄良阁苦恼地道:“坦白说老夫也不明白她们是从何得到,这秘密已经埋藏了数十年,怎……至于这么做的目的,若真是太后,或许是因为……” 说到这停了下来,看了看陈言。 陈言错愕道:“因为本官?等等,黄大人,你是不是又想臆测什么本官与太后……” 黄良阁吓一跳,慌忙摆手:“不不不!我绝无此意!我是说,太后最在意之事,乃是助皇上振兴大周,这也是当初她肯帮我对付你的原因。如今情势已变,大周离不得陈相,所以太后才想让朝堂之中,少了反对大人之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 陈言心说你倒是挺会猜,居然听着还颇为合理。 但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太后指使,因为清夫人不会听她的。 黄良阁见他不说话,一直沉吟不语,不由有些担心起来,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陈言定定神,说道:“这事难度能低吗?本官乃是外臣,要从后宫查出清夫人的底细,还要想出办法让她不敢再逼迫于你,说一句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黄良阁心中一沉。 连陈言也说难如登天,那这事只怕…… “不过,也并不是没辙。”陈言忽地一转口,“本官会去找一找太后,探探她口风。若此事真是她所指使,那事情就有转机了。但,总不能白让本官帮忙吧?” 黄良阁听他说可能有转机,整颗心瞬间从谷底升到了天上,忙道:“自然不能让陈相白费功夫,若能成功,我定有重谢!” 陈言正色道:“你如今乃是我的佐官,文昌台的事务本官还得靠你,我自然要多帮你一帮,按说用不着谢礼。不过我若不收,你心中定是不安。那本官就勉为其难,将就着收一收吧。” 第1655章 咬主之狗 黄良阁听到前半,还以为这家伙转了性,直到听完后面,这才暗暗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言。 说什么怕他心中不安才收,搞得收礼都像是体恤下属,这分明是里子面子一起要的节奏。 不过他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想要让陈言白帮忙是不行的,忙道:“那就多谢陈相了。”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客气了。” 黄良阁本以为他说完就要离开,哪知道说完之后,陈言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黄良阁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心中暗骂。 这家伙是想先见着好处! 无奈之下,他只得道:“烦您到外面稍等,老夫稍后便出去。” 陈言眨眨眼:“本官在这等着也行的。” 黄良阁色变道:“这……” 开什么玩笑,他藏宝贝的箱子就在这屋里,所放之处极为机密,亲人也没晓得的,岂能当着陈言的面去开? 陈言哈哈一笑:“玩笑而已,本官出去等你。”这才转身去了。 黄良阁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他出了屋门,这才起身,过去将屋门闩死,回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将一块地板掀了起来。 陈言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外面几个家丁围着倒在地上的管家又踢又打,一片混乱。 “他出来了!”那八字胡文士最先瞧见陈言出来,忙叫道。 “大人救我!”地上那抱着头护着要害的管家立刻哀叫道。 “住手!”陈言喝道。 他终究是当今圣上跟前头号红人,几个家丁不敢不听,停了下来。 管家连滚带爬,到了他脚下,鼻青脸肿地道:“多谢陈相救命之恩。”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说话时不但漏风,而且嘴上还在淌血。 “究竟怎么回事?”陈言诧异地道。 “哼,妾身收拾一个家仆,这种家务事,陈相纵然权势倾天,也管不着吧。”老妇人面色不善地道。 “秦大人,你来说。”陈言心念一转,对着不远处的秦央道。 秦央慌忙提起袍摆,小跑着过去,低声将前后讲了一遍。 陈言这才明白,温声道:“辛苦秦大人了。不过不用担心,本官打赌从不会输,纵然输了,也是明输实赢。” 秦央还没说话,管家已爬了起来,陪着笑脸道:“陈相,小人为了您挨了这顿揍,日后是再没法在黄府呆了,大人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陈言哑然一笑,还没开口,几步外那八字胡文士已抢着道:“陈大人,您不是立下契书,说是能救治相爷么?出来得这么快,您这是想主动认输?” 老妇人等几人也无不露出冷笑。 陈言从进去到出来,顶多也就一刻钟时间,就算是神医也没这么快的! 反过来说,会出来得这么快,自然是因为没法医治,只好出来。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已经治好了。” 几个人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老妇人惊疑不定地道:“这怎有可能?相爷病得这么重,御医都束手无策,怎可能这么快就治好?” 八字胡文士阴阴地道:“只怕是治不好,却故意说治好了,想要赖账……” 话刚说到这处,房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 八字胡文士的话戛然而止,愕然和众人一起转头看去,只见黄良阁慢悠悠从里面跨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个小木盒。 “相爷!”老妇人失声道。 其余人等也无不大吃一惊,明明不久之前看着还像随时要断气一般,怎可能突然又能走了?! 黄良阁看看众人:“你等在做什么?” 老妇人惊呼道:“相爷,您,您竟真的好了?!” 黄良阁皱皱眉:“大惊小怪。” 老妇人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您明明之……之前还……” 陈言笑吟吟地道:“本官已经说过,我来,便是替黄大人治病的,现在你还不信?” 八字胡文士指着陈言,震惊地道:“相爷,您真是被他治好的?” 黄良阁虽然没听到他们之前说过的话,但此刻有求于陈言,自然不敢说不,唯有道:“咳,陈大人妙手回春,老夫的病情确实因此好转。” 这下连秦央和管家都懵住了。 尤其是后者,陈言竟真能治好黄良阁,那他这顿揍岂不是白挨了! 老妇人和八字胡文士等人均傻了眼时,陈言对黄良阁道:“黄大人既已无恙,那将养两日,就请回文昌台吧,公务积压,还得有你坐镇才行。” 黄良阁忙走到他跟前,将手中箱子递上,道:“下官遵命。” 陈言会心一笑,抱着箱子,转身而去。 黄良阁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 算了,损失一点积蓄,总比被迫辞官归乡要好得多。 众人看到了他递箱子的整个过程,老妇人忍不住上前道:“相爷,那箱子是?” 黄良阁白她一眼:“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做甚?那是陈相给我治疗用的东西,原物奉还而已。” 众人哪肯相信,但他既这么说,也不敢再问。 陈言带着秦央出了黄府,正要上车,忽见黄府管家跟在身后,讶道:“你跟来做什么?” 管家惶恐道:“大人,小人为了您留在黄府是不可能了,求大人收留。” 他本以为黄良阁行将就木,可没想到陈言竟真的妙手回春,将其救回。他刚才干出那种吃里扒外的事,黄良阁那脾气,不把他宰了才奇了!现在唯有另谋出路,否则危矣! 陈言哑然一笑:“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本官,自己心里该清楚。” 管家陪笑道:“自然是为了大人,只要大人肯收留小人,小人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真是为了本官?” 管家坚定地道:“当然!为大人小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陈言笑容加深:“可你得罪了黄大人,若我收留你,他岂不是会连我也恨上,然后对我不利?” 管家忙道:“小人知道黄府不少事,可以帮大人对付黄相,啊不,对付黄良阁那老不死的!” 陈言赞道:“不错!这么快就改口了,看来你是真的心在本官这。那就好,本官正好有事需要你帮忙。” 第1656章 论果不论因 管家精神大振:“陈相请尽管吩咐,小人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言压低声音道:“本官如今虽位极人臣,但树敌太多,现在实在不宜再多给他人攻击的借口。你若现在就入我府中,不仅黄大人,别人想来也会多有非议。” 管家连连点头:“大人考虑得确实周到,那小人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大人呢?” 陈言声音压更低了:“你即刻收拾细软,先离开京城,回老家躲一躲。等过段日子,我这边一切安定下来,本官再派人将你叫回来,到时候就算委以重任,也没人会说什么了。” 管家懵了:“啊?这……” 陈言不悦道:“怎么?你刚才不还说为了本官愿意赴汤蹈火吗?难不成都是假的?我也没让你真的赴汤蹈火,结果你其实连这点事都不想做?” 管家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陈言面色稍缓,拍拍他肩:“那就好,赶紧吧!不要让人看到你我接触,否则回头授人以柄,本官就麻烦了。” 说完直接上了马车,留下发愣的管家。 秦央看完全程,憋着笑跟着上了马车。 管家目送着马车远去,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 不对啊! 陈相连他家乡在哪都不问,回头怎么派人去唤他回京城? 不过过了片刻,他一拍脑门,恍然。 自己真是蠢到家了,陈相手眼通天,区区一个家乡地址,难道还能难倒他? 马车上,秦央好笑地道:“陈相,您明明不准备用他,为何还要这般戏弄?” 陈言不答反问:“方才本官问他,他究竟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本官,秦大人觉得呢?” 秦央想了想:“自然是为了他自己。此人为了谋得更大的好处,不惜连自家主人都出卖,实在是自私自利之极,大人不也为此才不用他?” 陈言追着问道:“秦大人觉得自私自利之人如何?” 秦央眉头微皱:“这种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言却道:“你错了。” 秦央一愣:“下官错在哪里?难道这种人还是好人?” 陈言摇摇头:“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自私自利,乃是人之本性,天下人莫不如是。只不过后天有人被教导不能如此,渐渐变得不再自私而已。一个人活在世上,若不能做到为了自己而努力,那这人便是有违本性。这种人,是本官绝不会用的。” 秦央吃惊地道:“那照大人这么说,难道不自私的人反而是坏人?” 陈言再次摇头:“不然。不自私之人,乃是大大的好人。本官只是告诉你,自私并不是坏人。” 秦央疑惑地道:“自私不坏,不自私是好人,那岂非没了坏人?”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不,坏人当然有。若是为了某种目的去害了他人,那便是坏人。无论这人是出于自私,还是出于所谓的大义,也就是不自私,他都是坏人。” 君子论迹不论心。 无论其目的是什么,只要没干,那就不坏;只要干了,哪怕他是为天下苍生,那他也是坏人。 就像昙明。 又或者黄府管家。 秦央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才动容道:“陈相这番言论,倒是发人深省,下官受教了。” 陈言笑笑,再道:“现在说说黄府那个管家,本官用是不会用他的,但尚未见过他因为自私自利而伤害他人,故而也没必要收拾他,稍作戏弄便好。” 秦央这才明白过来,肃容道:“大人断事之能,秦央久已服矣;今断人之能,更是令下官拜服。”神情忽然犹豫起来。 陈言看他一眼,忽道;“是想问本官为何要救黄大人吧?” 秦央尴尬地道:“下官今日问得有些多了,请陈相见谅。其实我既好奇陈相为何有此回春妙手,也好奇陈相竟会如此大度,出手救黄相。” 陈言愕然道:“黄大人国之栋梁,本官救他,有何奇怪之处?” 秦央呆了一呆。 陈言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简直就像是从骨子里认为应当这么做。 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别看人人都说文昌台右仆射大人贪财好色,可在政事上,却大公无私,这可比那些口头上说着忠君为国、实际上个个只为谋图自己私利的大臣好太多了。 看来,天下人对我陈相误会太深。 陈言哪去理会他在想啥,一心只在刚到手的小木盒上。 不过当着秦央的面,他也不好意思打开,只好忍一忍。想来黄良阁有大求于他,该不会出手小气。 回到文昌台官署,陈言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屋子,门一锁,兴冲冲打开了黄良阁给他的小木盒。 内中一张一张,尽是纸页。 陈言大喜,这么厚,起码有个三四十张,每张算一万两的话,也有三十四万两啊! 然而他拿起第一张,仔细一看,便愣住了。 他以为这里面都是银票,居然不是! 陈言大失所望,把余下的纸页一张张拿起来看,越看越怒,看到最后气得把整个小木盒带纸页一起掀落在地上。 法克! 这里面一张银票也没有! 陈言气到想立刻驱车回黄府,当面把黄良阁胡子全揪下来! 好啊,姓黄的居然拿这糊弄他,找死来着!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只能自己想想,不可能真那么干。他窝在屋内来回踱了好几圈,怒气才渐渐平息下来。 定神想了想,他又重新捡起其中一张,仔细看了起来。 这里面的赫然全是纸契,乃是田产契书。 这一张,是京畿附近的,离洛城三十里外,总计二百一十一亩。 大周允许田产私有,但所有田产均需按数缴纳粮赋,也称地税,各地略有差异,但大体上每亩纳粟一升。 这比其它国家税赋要轻不少,倒不是大周用不着收那么多农税,恰恰相反,大周定这税策时国库空虚,正是需要大幅征税的时候,这一招让原本就空的国库更空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1657章 大地主 唐韵即位后便遇内乱,五年战乱下来百废待兴,为了促进老百姓重新耕田种粮,她才一咬牙,力扛朝中大臣的谏书,削减了粮赋。 这一招确实有效果,使得大周在战乱之后粮产以较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但是,这只限于国有土地。 大周还有大量存在的私有土地,基本都是宜于耕种的好地,由各地土地主自行租赁给农民耕种。地主向国家按每亩一升左右的粮赋缴纳,然后从佃农那里收缴十倍甚至数十倍的租粮,收入颇丰。 有些心黑的大地主,往往只给佃农留下仅够糊口的粮食,其余的全部收走,而且灾年也是如此,佃农若缴不上租粮,要么借贷,要么归还田产,然后到地主家做免费劳力来偿还所欠的粮租。 更有甚者,直接卖身,壮年男子为奴,适龄女子为婢为妾等。 所以大周的田产可说是最宝贵的财产,有这二百来亩田地,基本上可以衣食无忧过一辈子,闲钱有了,奴仆有了,连女人也有了。 只不过陈言非常清楚,大周要发展,未来必定要跨入工业发展时代,成为工业大国,因此他本身对田产并不十分在意。 他将地上的纸契一张张重新捡起来,一一查看,没有例外,全部都是田契。 每一张最少也有一百余亩,多的有上千亩的,粗略一算,合起来超过一万二千亩。 京畿附近有约二千亩,其余全部都是在司州本地或者陇州等邻近州郡,位置并不远。 而且看位置,应该都是些良田。 陈言心里默算了一下,按每亩收十升租粮来算,一万二千亩就能收十二万升,一万二千斗,一千二百石。 转卖成银钱,按如今的行价,三石粮食左右折一两银,能卖四千两银子。 而且这还是按十升租粮来计算,大周各地的土地主没人会收这么低,一亩收个三四十升非常正常,心狠的能给收到对半产量,六七十升左右都有可能,那这一季粮能卖的银钱就多了。 这么一看,黄良阁出手倒是还算大方。 毕竟这只是一季的折收,日后每年都能收那么多,十来年就等于数十万两银子,还不计田地本身的价值在内。 不过黄良阁送出这么多,说明他手上绝不只这么点田产,这老东西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大地主! 陈言想到这,眉头锁了起来。 黄良阁当官当了数十年,官位高,资历足,而朝中其它官员纵然比不上他,只怕手中也有不少私有田产。 大大小小算起来,大周这土地只怕在私人手中的田产要以百万亩计,且他们据为己有的田产必是良田好地。 这也是大周一患。 回头得投个法,把这些地主手上的田产全给弄出来才行,最好能整个土地改革,才能更好地发挥这些田地的价值,让大周百姓生活上有质的变化。 不过此事不是一两天甚至一两年能办成的,当下还是先把黄良阁的私货全给掏干净为是。 只是要进宫见清夫人,得想个好借口才行,不能让他人起疑。 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太后,清夫人最近时常与太后在一起,找太后自然就能见到她。 一道灵光闪过。 之前跟唐韵商量的事,要设法诱太后出宫,慢慢让太后喜欢上宫外的生活,不如趁这机会行事。 只是究竟什么事能够让太后产生兴趣,唐韵也没想出来,还要想辙。 他正琢磨时,府中军士来报,此前派回青山县的军士回京了,说是他安排的一切已经妥当。 陈言精神大振。 看来是时候去知会昙明了! 随即心念一转。 这准备费时费力,好不容易才准备妥当,说不定可以将它的最大价值发掘出来,不但办到当初承诺昙明的事,说不定也能做到唐韵想办的那件事,亦即让太后同意改制,放后宫中的女子出宫。 想到这里,他唤来张大彪:“彪子,备车,入宫见皇上!”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唐韵看着陈言行了礼起了身,似笑非笑地道:“你派人送来国书,而非亲自送来,朕还以为你今日不敢来见朕了呢。” 陈言陪着笑脸道:“臣未亲自送来国书,乃是因为有要事要办。”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探望黄相算是什么要事吗?” 陈言心说你消息倒是挺快,不过表面上当然不敢这么说,恭敬地道:“黄相是朝中重臣,又是臣手下属官,于公于私,臣都该去探一探他。更何况,臣是听说他性命垂危,故而心急着前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唐韵奇道:“他身患重病,你又不是大夫,能帮上什么忙?” 陈言恭声道:“皇上说的是,臣确实不是大夫。只不过,臣有能治黄大人的药。” 唐韵一呆:“药?朕听御医说,他所患之疾又奇又重,难以治愈,甚至已有为此辞官回乡之心,想回乡等死,以便能落叶归根。这等病重,你有何神药能治他?别又告诉朕,是什么昔年遇到奇人所赠之药。” 陈言动容道:“皇上真是英明,竟连这也料到了。”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居然还是这用了多年的借口,这家伙已经懒得连多想个借口出来都不愿意了吗? 不过她也知道陈言的性子,并不打算追究,只道:“所以如今黄相他如何了?” 陈言从容道:“病情已愈,身子仍虚,养得数日,便可回文昌台。”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他这病倒是神奇,欲重则重,欲轻则轻。若不是有御医去探过,朕说不定会以为他是装病。” 陈言陪笑道:“皇上,该当糊涂时,就得糊涂啊。” 唐韵轻哼一声,不再追究这事,话题一转:“不过朕挺奇怪,你与黄相一向不和,为何这次竟要救他?” 陈言叹了口气,道:“从本心而论,臣确实看不惯他那官僚作风。不过如今非常时期,大朝廷用人之际,要再找一个如他般熟悉政务、理查得当的臣工替皇上分忧不是易事。再者,如今内忧虽然平息,但外患正重,不久之后还有大事,实在不宜出现大动荡,以免节外生枝。” 第1658章 天雷地音奉神大典 更何况,他如今有黄良阁的把柄在手,并不担心后者在朝廷大事上与他反着来。有一个可以掌控的棋子,比把这棋子扔掉、什么事都自己来要轻松多了。 唐韵欣慰地道:“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朕最怕就是你假公济私,胡乱行事。” 陈言委屈地道:“皇上心中,臣看来是没啥好印象啊,臣是那种人嘛?再者,皇上若是要用雷霆手段直接将这些老臣清理掉,用得着让臣入京吗?一道圣旨下去,哪个敢不立刻滚离京城?臣知皇上必是想着纵然要清理这些老臣,也须以柔和手段,避免朝廷动荡,臣自然不会乱来。” 唐韵白他一眼:“就你聪明。行了,你入宫不是为这吧?莫非是为与大梁的国书?” 陈言不答反问:“皇上觉得这国书如何?可还有需要改议之处?” 唐韵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梁定那边你可与他说定?” 陈言轻松地道:“皇上尽管放心。” 唐韵白他一眼:“此事关系如此重大,叫朕如何放心?唉,算了,你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陈言沉吟片刻,才道:“臣是想向皇上打听太后的一件事。” 唐韵微微一愕:“关于太后?何事让你特意入宫相询?” 陈言沉声道:“事关日前皇上所托之事,欲改后宫之制,须得让太后点头。当时所想的辙,猛药之计被皇上所否,良药之计皇上又想不出能令太后沉迷之物,所以臣有个想法,但须先确认清楚,太后对神仙鬼怪之说,有多信?” 唐韵疑惑地道:“你问这做什么?不过太后每逢朔望之日便会焚香祭拜天地和大周列祖列宗,也时常去各方庙观礼佛奉道,甚至寝榻之处也备有各种开过光的法器,更会带着后宫的先帝遗孀定期吃斋,延请修为高深的修者前来念诵佛经或者道经。” 陈言欣然道:“这么说太后这方面十分虔诚,那就好办了!臣准备了一场天雷地音奉神大典,请皇上让太后与臣同行。嘿,最好能让那些个可能反对后宫改制最激烈的老臣一同前往就更好了。” 唐韵又是一呆:“什么?” 离开皇宫,陈言回到陈府,将青山县回来的军士召来,再三确认了情况后,道:“你回去跟老洪说一声,就说本官要将规模再扩一扩。” 那军士问道:“大人想扩大到什么程度?” 陈言想了想,道:“五倍吧,等等,不,十倍!” 那军士愣了一下,道:“大人,您说的是……十倍?十倍,那可就是五万斤啊!” 陈言断然道:“不错,教人七天内准备妥当,没时间也没机会彩排,叮嘱老洪,必须做到一次成功!” 军士睁圆了双眼:“大人,您这也太舍得了吧?这么大规模,只怕京城都……” 陈言兴奋地道:“不错!就是要做到这等惊人!赶紧去,准备费时,莫耽搁了功夫。” 军士只好揉着额头告退离开。 陈言越想越是兴奋,原本准备的只是为昙明小整一记,现在他决意要把这件事弄大。 而且做了就要有收获,虽说花费也是以十倍提升,但若能达到目的,这钱便花得值! 三天后,四海馆。 梁定和中岳王见陈言大步而入,连忙上前行礼。 陈言回了礼,道:“二位这么急着召下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中岳王陪笑道:“大人言重了,我等只是想问一问,国书已成,究竟何时可以离开?” 梁、周二国的和谈国书前日便已商议妥当,正式写定。 原本中岳王心想的是,既已妥当,便即刻离周回梁,不想陈言却使人将他们留了下来,说是还有点小事。 这一等,就是两日。 梁定倒是沉得住气,中岳王心中却打起了鼓,这才使人去请来陈言。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王爷和大将军难得来一回大梁,此去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至,故而本官想着机会难得,不如请诸位一起参与一桩千年难遇的奇事。” 二人愕然对视,梁定沉声道:“大人所说的奇事究竟是什么?” 陈言含笑道:“观礼。” 这下两人更是疑惑,中岳王忍不住道:“不知观何事之礼?” “四日后,京城西郊的五十里外,崇天山,本官将施展神通,举行‘天雷地音奉神大典’。” “此事实是千年难遇,届时本官将邀请皇上和朝中同僚,以及天下百姓,同往观礼。” “想来王爷和大将军也不想错过这等盛事,便请耐心多等数日。” “待得奉神大典结束后,便恭送贵国使团离开。” 陈言不慌不忙地说完,听得二人一脸懵逼。 奉神大典? “大人您……”中岳王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竟可请得神明现身?!” “本官幼时曾得异人教得一术,可通天听。”陈言煞有介事地道,“今为大周国运,受皇上圣旨,特为国运恭请大周列祖列宗现世,指点运途,延国祚,定国本。” 中岳王忍不住又重新打量了陈言一番。 神鬼之道不只在大周盛行,在大梁同样。 可陈言他又不是巫祝,也非佛、道之人,哪来这本事可请得神明现身? 梁定却瞬间想到了在青山县见到的那恐怖移山之景,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既是如此,那便多待几日吧。” 陈言欣然道:“本官就知道大将军必会感兴趣,那就告辞了,届时再派人带诸位前往,哈哈!” 待陈言离开后,中岳王忍不住道:“此人真的能通鬼神?” 梁定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压不下的恐惧,道:“能。” 中岳王奇道:“你怎可如此肯定?” 梁定涩然道:“因为我亲眼见过。” 中岳王失声道:“什么!” 离开四海馆,陈言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 路上行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见着陈言车驾经过时,无不停了下来,面色古怪地目送马车过去后,这才重新议论起来。 陈言从车窗窗帘处偷看了外面几次,将他们这反应收在眼内,心中自然跟明镜似的。 这些人均是在议论“天雷地音奉神大典”。 第1659章 寄声之术 这三天时间,陈言派人暗中将消息在京城散播开来。这世上传得最快的就是八卦消息,三天时间全京城都晓得了这件事,还远传到城外,以京城为中心,四面八方地辐射开来。 奉请大周列祖列宗降世显灵,这种事可说是闻所未闻! 哪怕是通元寺那最有名的“佛祭”,也从未有过将佛祖请到凡世之举,可现在这大典,竟真要请得神明下凡,怎能不引起轰动? 而且听说到时候主持者乃是当今文昌台右仆射,一国之相,更是令人瞩目。 不只是大周本地人,连外地人,甚至还有别国来的行商,都对此十分关注。 可以想见,到时候去围观的人绝不会少。 毕竟这事又不收门票,而且依他所做的规模,就算是在崇天山外围,也照样可以感受到这“大典”的惊人。 只可惜时间太紧,不然要是准备几个月,估计还能引起更大的轰动。 入宫后,陈言直奔御书房。 唐韵早已等在那,一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那事究竟能不能成?” 陈言讶道:“皇上怎忽然又问起这个?” 唐韵叹了口气,说道:“这事终究传到太后耳中了,今日朕与太后共膳,她问起此事,颇为关心,还询问你究竟是否真的能请到大周列祖列宗现世。你说,朕怎答得上来?” 陈言这才明白,问道:“皇上怎么说的?” 唐韵眸中透出复杂之色,道:“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依你所言,把你说得有通天之能。唉,朕现在只担心你根本办不到,到时候令朕丢脸。” 初听陈言那计划时,她也十分震惊。 陈言再怎样厉害,终究是个凡人,与神鬼相通这种事怎也不可能办到才是。 否则他哪还可能在这凡世间逗留,还不早早飞升去也。 尤其是她追问细节时,陈言根本不详述,只是再三向她保证,只要过了这奉神大典,她的帝位便可稳固,而太后也必会同意改制,放后宫女子离开。 至于完成当初对昙明的承诺,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话让唐韵大为心动。 诸王之乱虽定,但天下不知道多少人还暗藏动她帝位的心思。 若陈言这一招真可令她帝位稳固,至少让她能够避免分神在那些帝位争夺之事上,可将精神全数放在治国之事上。 同时还可解决太后那边的问题,何乐而不为? 而此前已有多次事实证明,陈言虽然爱搞玄虚,但确实是言之有信,行之有效。 譬如天悬山开山的旷世工程,她到现在仍不明白陈言那“秘密武器”是什么,但那件大事如今进行得也是顺风顺水。 为此,她才终于同意了陈言的计划。 至于那什么天雷地音怎样办到,就只能任由陈言去操作了。 陈言晓得她需要的是信心,拍胸保证道:“皇上可放一万个心,此事若是不成,用不着皇上责罚,臣自己认罪辞官!” 唐韵没好气地道:“少在那耍嘴皮子,太后如何不信你有那神通,你自己想法子让她信吧!” 陈言微微皱眉:“不信?” 唐韵双颊微红,说道:“不错,而且她的理由朕也无力反驳,无从劝起,你亲自去与她解释吧。” 陈言疑惑道:“究竟什么理由让皇上没法反驳?” 唐韵却没答,只道:“总之她不信你,其余的不必再问。” 陈言见她神情有些古怪,只得道:“那臣这便去拜见太后。” 到了慈安宫,陈言见到太后。 难得地,这会儿天气正热,太后却没在后花园的水上乐园戏水,而是在屋子里与清夫人对弈。 陈言没朝清夫人看半眼,上前恭敬行礼后,道:“听皇上说,太后有事召见臣。” 太后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走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他:“陈相,哀家真是看走了眼,想不到你竟有通天地晓神鬼之能。” 陈言咧嘴一笑:“有些事终究还是掩不下去,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露出讶色,转头看向仍坐在棋桌边的清夫人:“他竟还承认了!” 清夫人抿嘴浅笑不语,一双明眸滴溜溜地看着陈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后转回头来,对陈言道:“哀家倒是想信你有这般神通,可实在是没法相信。陈相,你告诉哀家,你为何要哄骗皇上?” 陈言错愕道:“太后这话就让臣不解了,您并不知道臣是否身怀神通,为何便断定臣欺了君?” 太后莞尔道:“你还不认,你若真有祖通,还不早就……咳,没什么。” 一句“还不早让自己恢复男儿雄风”差点直接迸出口,还好说到一半醒觉过来,赶紧刹住口,粉颊浮起两朵红晕。 这理由正是她之前质问唐韵所用,后者也没法答上。 毕竟其实唐韵心中也大概能猜到,陈言的法子想来是和什么神通无关,只不过他不肯说透而已。 陈言奇道:“还不早就什么?” 太后摆摆手:“没什么,总之哀家绝不相信你有神通,除非你可证明给哀家看。” 陈言心里不由嘀咕起来,究竟是什么缘由,让太后和唐韵都有点像难以启齿的样子? 不过太后既不肯说,他也不能逼着问,只得露出镇定从容之色,道:“这有何难?不过臣所学神通有限,能办到的事不多,除了天雷地音这等闲不可施展之术外,便只学会了‘寄声’之术。” 太后睁大了双眼:“寄声?那是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是个小把戏,能将乐声久存,随时可听。” 清夫人不由站了起来,惊异地道:“乐声怎可能久存?这怎有可能办到!” 太后更是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道:“虽说古有余音绕梁之说,终究是指人的空想,世上哪可能真有这般能耐?” 陈言当初就想过太后可能不会上当,不肯去参加奉神大典,故而早有准备,当下从怀中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拿了出来,道:“此物乃是臣之法宝,可将悦耳动听的声音以法力寄存在内。若要听时,便可令其反复发声。” 第1660章 我可能有了 二女同时看向那木盒子,清夫人好奇道:“这不会是某种乐器吧?” 陈言反问道:“夫人可曾见过无需人来使用,便可自行发声的乐器?” 清夫人摇头道:“这倒未曾见过。” 太后有些期待地道:“这真能自行发声?快让哀家见识见识。” 陈言煞有介事地道:“这法宝须得先施以法力,方可施展,请二位稍退,以免误伤。” 二女好奇心完全被他调了起来,不但自己后退开来,连周围宫女也一并摒至丈许外。 陈言深吸一口气,将木盒子放在身前的地面上,双手比了个架势。 众人见他宝相庄严,神情说不出的肃穆,也不禁紧张起来。 “呵!” 陈言心中默数时间,一声轻呵,双手闪电般飞快变化手势。 火遁·豪火球之术! 这倒不是他预先准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该用哪种手势酷炫些,索性干脆把第一反应想到的手势动作用了出来…… 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结完,陈言暴喝一声:“呵!”一指指向地上那木盒子。 就在这一瞬,盒子里忽然“叮”地响起一声轻响,清脆悦耳有如雨滴轻打在水面,令众人无不一震! 竟真的发出了声音!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一连串动听的敲击声不断响起,时大时小,时高时低,形成一首曲调,调子颇为动人。 一时间,听得太后、清夫人和众宫女如痴如醉,难以自抑。 陈言保持着剑指指盒的姿势,努力忍着心中的笑意。 任她们再怎样想象力丰富或者学识渊博,也猜不明白这时代本来没有的东西,自然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音乐盒。 通过机械发条形成动力,在内部使用调试了无数次的薄金属片和小锤进行持续的敲击,虽然限于大小,最多只能连续敲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已足以令这些人震惊。 这音乐盒上好发条后,会有十秒之后开始发出声响,他方才拿出来后,趁着众人后退开的时机将发条悄悄上紧,然后利用这十秒时间表演了一段没有任何用处的手印。 但众人自然不知道这手印纯是用来吸引眼球的,还以为真是他这番玄妙的动作施展了法力。 用的曲子是他自己前世记下的曲子,比之这时代的曲子在结构和旋律上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更是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终于,乐声止歇。 “天啊!竟有如此动听的乐曲!”太后下意识惊呼道。 “这法宝好生厉害!”清夫人则是不由自主地抬手轻捂自己小嘴,震惊地道。 “让太后和夫人见笑了。”陈言装模作样地道,俯身将音乐盒拾了起来。 “陈相,能再让哀家听一回么?”太后不由道。 “这……”陈言为难道,“臣修为不深,此术颇为耗力,只怕……也罢,为了太后,便再施展一回!” 太后听前半还有点失望,没想到他竟如此忠心,答应了再行施展,顿时大喜,兴奋得像个小女孩,满脸欣喜期待之色。 陈言一边假借放下木盒之机悄悄上发条,一边偷眼暗觑,心中暗喜。 成了! 离开慈安宫时,陈言已重新演练了五回。 太后不断央求他反复施展,最后陈言只得假装“法力耗尽”露出疲态,这才让太后放他离开。 快到慈安宫前门时,陈言这才松了口气。 施展到最后,他越发肯定这次的奉神大典必会对太后造成极大的影响,方才虽然她无止尽一般反复要求,但每多施展一次,她的态度便恭敬一分,到最后一次时,眼眸中甚至带上恭敬之色。 很显然,她对拥有“神通”的他心生敬畏。 陈言并不意外,当初他用道具匕首时,便屡次被误以为是有仙术道法。大周人又或者说这时代的人均是极为单纯,对未曾见过的事物往往爱冠以仙佛谉鬼之论,太后既然在这方面十分虔诚,自然也是如此。 “陈相请稍等。”后面忽然传来清夫的呼唤声。 陈言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方才离开时,他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这妞不敢不听从,想来是对太后找了个借口,以便使她来追他之事合理。 清夫人快步而至,近前后美目涟涟地道:“想不到陈相竟身怀神通,清儿失敬了。” 陈言客气地道:“夫人客气了,一点微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不知夫人追来,可有什么要事?” 清夫人含笑道:“太后说来日天雷地音奉神大典,她一定会去。清夫厚颜,也想去见识见识,故而向太后求恳,幸得太后准允。只是能否前去,尚要得陈相之允,故而太后让清儿前来相询。” 陈言见离得最近的宫女和侍卫都在三丈之外,故作沉吟之色,侧身换了个别人看不见他动嘴的角度,低声道:“为何逼黄良阁装病辞官?” 清夫人也微微侧身,低声道:“斩草须得除根,这老贼虽然如今表面不敢与大人为敌,但暗地里必在设法反击,故而清儿想帮大人将他铲除。” 陈言冷冷道:“那为何不与本官商议?” 清夫人柔声道:“这些小事,哪用得着烦扰大人呢?清儿来解决就好。” 陈言脸色一沉:“在本官面前装什么好人,你贸然逼黄良阁辞官,回头搞不好有人会怀疑本官为了逼他走而下毒害他!以你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有话便直说,休得遮遮掩掩!” 清夫人一惊,忙陪着小心道:“清儿不敢,只是在宫中闲得无聊,故而找些事来做。若是能够出宫,自然便不会这么无聊啦。” 陈言冷然道:“你是想用这些手段威胁本官?” 清夫人惶恐道:“清儿怎敢呢?只是近来清儿总觉得有些食难下咽,见酸便生呕吐之感,怕是已有了身孕,再拖延不得……” 陈言微微一怔:“真的?” 清夫人抬手轻轻掩着檀口,楚楚可怜地道:“不瞒大人,今儿陪太后用膳,清儿不得不吃了两片酸糕,结果后来私下呕了半腹酸水,着实难过。” 第1661章 儿子取什么名? 这些话大出陈言意料之外,他与卿儿努力造人造了这么久,也没造出个结果,故而一直下意识认为清夫人这边的事情不需要着急,她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孕兆。 但若她没说谎,那此事岂非变得紧迫之极! 清夫人轻轻抚在自己小腹上,幽幽地道:“清儿也不敢找人来诊视,连尚德全也未告知,唯恐被人知晓,是否真的有了身孕也没法肯定。可这事宁可信其有,否则万一孕相现出,那时就完了。” 陈言镇定下来,道:“你以为本官为何神通久藏,如今却要现出?正是为了这件事。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你便可堂堂正正离开后宫。” 清夫人惊异地道:“大人真有神通?清儿还以为方才那寄声之术是用什么机关办到。” 陈言心说你确实聪明,但我怎可能承认?他冷笑道:“机关?你倒是找个能办到的机关让本官瞧瞧!行了,我已让黄良阁回文昌台,此后不可再贸然行事,否则本官绝不轻饶!” 清夫人乖巧地道:“是,清儿谨遵大人之命。大人,若清儿怀了个儿子,您想为他取什么名字呢?” 后一句急转直下搞得陈言一个措不及防,他瞪她一眼,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她小腹,才道:“有没有还两说,急什么?自己好好保重,莫要出了岔子。” 清夫人喜孜孜地道:“多谢大人关心,有您这一句,清儿才算不枉倾心您一场。那奉神大典,清儿便陪太后前往啦。” 最后一句提高了音量,自是说给不远处的宫女和侍卫听的。 陈言吓一跳,连忙也提高了音量:“夫人误会了,本官的意思,是您最好不要去。” 开什么玩笑,她若真有了身孕,到时候那场天雷地音把她整流产咋办?毕竟如果按他计划,那动静绝对惊天动地,吓坏了她就麻烦了。 清夫人一愕,定神看了看他,才道:“既是如此,那清儿不去便是。” 陈言点了点头,温声道:“夫人请相信陈言,我绝不会害你,不去是明智之举。”这才转身朝宫门外而去。 清夫人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眸中的神色复杂起来。 良久,她才低低地道:“陈言啊陈言,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天黑后,陈言到了兴贤街七号。 在书房听了丁简的回报后,陈言皱眉道:“你确信没有任何一张符合她的模样和情况?” 丁简禀道:“卑职带着人手从年龄到长相均进行了深查,过去十年间的通缉要犯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与那淑娘相符。” 陈言对手下人的能力有数,轻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这就有意思了,她既然不是通缉要犯,那为何要用狂吃滥食来改变体态呢?” 丁简忍不住道:“要不干脆直接把她架起来拷打,看她那模样,细皮嫩肉的,想来必受不了严刑审讯。” 陈言摇摇头:“她的秘密只是本官好奇,并非什么必须探得之事,更与家国百姓无关,岂能随意用刑?那这几日她日常行踪可有什么变化?” 丁简摇头道:“没有,还是整日藏在租处。不过,一段日子没怎么滥吃,她倒是瘦了一些,嘿!” 陈言见他神情间露出一抹暧昧之色,疑惑道:“你这个‘嘿’是何意?” 丁简笑嘻嘻地道:“不瞒大人说,那肥婆瘦了一圈后,倒是有些姿色了。卑职每日都要亲自过去看一次,本来一直觉得她这么肥,挺恶心,但这两日居然觉得渐渐有些顺眼了。” 陈言顿时想起张大彪的话,后者说淑娘要是瘦下来,绝对是个绝色美人,跟丁简所说的情况不谋而合。 “有意思,本官回头倒想去探她一探。”他话题一转,“慕容浅那边如何了?” “她这些日子以泪洗面,哭得筋疲力尽,日日咒骂大人。”丁简答道,“不过,两日前她有了些变化,求着看守她的军士要见大人,我等依大人吩咐,不予理睬。” “熬她也熬得差不多了,”陈言心中有了数,“本官也是时候去见见她了。” 地下,其中一间地室内。 扑通一声,憔悴的慕容浅跪落在地,悲泣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再伤害主人了!” 陈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几天时间,慕容浅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容颜憔悴,而且双眼红肿,精气神几乎全失,眼中尽是恐惧。 此前那假舌头的招数,看来对她有奇效。 慕容浅拼了命地点头:“你想让我怎么做,吩咐就行,哪怕把我剐陼了行,只求你不要伤害主人!” 陈言感慨地道:“这般用心,可谓感天动地,本官怎忍再伤害他?放心吧!只要你肯乖乖配合,本官绝不再伤他一根寒毛。当然,若本官发觉你有半点不老实,那后果你该清楚。” 慕容浅就那么跪着行到他身前,惶然道:“大人请吩咐,我一定照做。” 陈言轻轻抚了抚她头顶,道:“那就先回答本官第一个问题,姬夏究竟什么来历?” 慕容浅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毫不犹豫地道:“他是大楚太子李正的心腹,职领太子府长史。” 陈言直到这刻,才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姬夏果然是楚人。 “他为何来大周?”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受太子之命,搅乱北方诸国,为大楚一统天下做准备。”慕容浅立刻道,唯恐答得慢了被陈言挑刺。 “北方诸国?等等,你说的是大楚的北边诸国?也就是说,大梁、大夏、大晋、大周、大辽、大金等,均包括在内?”陈言追问道。 “是。”慕容浅用力点头。 “这么说,不仅仅是大周,大辽大金最近的异变,也是他干的……”陈言双眼微眯。 “主人总领全局,具体如何办事,他其实并不太亲自参与。”慕容浅却道。 “那他为何亲自来大周?莫非因为姬楚失了利?”陈言似有意若无意地把姬楚这名字说了出来,留意对方的反应。 第1662章 姬夏的来历 “姬楚……”慕容浅微微一颤,神情有些古怪起来,“原来他真的是被你捉了。主人说寻不到姬楚的行踪,便猜测或许是被你所捉,想不到竟是真的。” “姬楚和姬夏又是什么关系?”陈言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他是主人的幼弟,也是主人的对手。”慕容浅说出一句让陈言愣住的话。 “对手?他不是姬夏的手下?”陈言讶异道。方才慕容浅说姬夏是总领全局,还以为姬楚是其手下,想不到竟然不是。 “他是大皇子李至的心腹,也是因为大皇子揽下了大周这边,派他前来,太子殿下才令主人不可直接插手。”慕容浅答道。 大楚并没有立嫡长子为储君,而是立了二皇子李正为太子,这件事陈言也听说过。 只不过没想到大楚这些搅乱别国的阴谋,居然也有了派系之别,太子和他哥显然不是一条心,否则怎会让姬夏不要协助姬楚? “这么说,姬楚投宁王乱大周之事,姬夏并没有插手?”他沉声道。 “是,主人原本甚至不在大周。他来大周前,身在大夏,听得大周忽然出了一位神人,才决定抛下一切,赶来这里。”慕容浅再道。 “神人?是谁?噢……说的是本官?”陈言问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一拍脑门。 “不错,主人虽然不在大周,但一直派了细作探听大周的情况。”慕容浅点头道,“主要是想确定姬楚在大周的作为,伺机行事。” “伺机?伺谁的机?”陈言何其老油条,一听这话,便察觉不妥。 “这……”慕容浅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太子有令,大周羸弱不堪,但毕竟幅员辽阔,若是让大皇上拿了此功,恐怕对他储君之位有影响……” “所以让姬夏看准时机,若是姬楚真的成了事,那就搞点破坏。”陈言已经明白过来,“拖一拖他的后腿。” 到了这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姬楚在行事前是派人南下去大楚报信,而不是联系姬夏,原来这两兄弟不是一路的。 “这……是。”慕容浅黯然道,“主人也不愿意与自己的亲弟相争,但太子有令,他不得不从。不过,好在因为你的存在,最终主人无需对姬楚下手。” 陈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他陈言的存在,坏了姬楚的事,等于大楚那大皇子李至的计划破产,自然便威胁不到太子李正的位子,便无需再破坏姬楚的事。 “但主人还是来了大周,他说你非比寻常,若任你活下去,未来必坏大楚的一统天下之计,所以亲自前来,多次安排人手行刺。”慕容浅再道。 “可惜的是,他跟他弟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错估了本官的能耐。”陈言笑眯眯地道,伸手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来,告诉我,你们太子在大夏的计划又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慕容浅摇了摇头。 陈言脸色一沉。 “我真的不知道!主人的事,只有他才清楚,他从不会将所有事告诉手下任何人。我所知道的一切,也只是跟着他行事时看来的。”慕容浅急忙道。 “就凭这点东西想救下他的性命,只怕有点难。”陈言冷冷道。 “可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啊!”慕容浅惶急道。 陈言不禁莞尔。 这妞一着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她只知道这些,就意味着她没了价值,对救姬夏更是不利。 不过他心中有数,道:“你现在只知道这么多,不代表以后也只知道这么多。” 慕容浅愣了一下:“你这话的意思是……” 陈言凑到她脸蛋前,压低声音:“你帮本官撬开姬夏的嘴,让他说出一切,本官便放过他。” 慕容浅一震道:“但他连舌头都被你拔了,还如何说出你想知道的一切?”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那舌头只是吓唬你的罢了。本官一向心善,怎可能干出那么残忍的事?除非把我惹火了。” 慕容浅被他后面那句“除非”搞得心里一颤,虽然晓得姬夏没真的被拔了舌头而松了口气,但看看对方神情,她丝毫兴不起反抗之念。 谁知道这家伙一生气,会不会真的干出来? “你要我怎么做?”她无力地道,“你该明白,若我直接劝他,主人不但不会告诉我任何事,还会视我为叛徒,再不理我。” “这个且放一边,本官现在想先问一问,姬姓乃是我大周的大姓,为何你主人会去了大楚?”陈言却转移了话题。 慕容不敢隐瞒,说了起来。 姬家昔年没落,其中一支去了大楚,其后代便是姬夏这一脉。 他这一辈四个兄弟,以他为长,下面三个弟弟。 姬家在大楚混得不算好,直到姬夏年轻时做了官,才算让家族有了些起色。 后来他被当时还不是太子的李正赏识,成为其长史,屡立功劳。 他将自己三个弟弟全部举荐为官,却不想姬楚竟被大皇子李至撬了去,两兄弟至此各为其主。 楚帝立二皇子李正为储君,大楚权势之争愈来愈烈。为巩固太子的地位,姬夏便向太子献计,楚帝一直有心拓展版图,不如以此立功。 所以太子才向楚帝请命,担下北方诸国的重任。 陈言听着慕容浅的话,不禁想到了花铭。 若花铭所言无假,那大晋的太子同样面临着权位之争。这些个帝室血脉,为了皇权,真是豁尽了一切。 “大皇子因怕太子揽去所有功劳,故而自荐。” “明面上说要帮二弟分担,但实际上却是想要从太子手中分去一份功劳。” “楚帝允准了此事,太子只得退一步,将大周让了出来。” “故而其余诸国,由太子来负责,而大周则由大皇子来负责。” 慕容浅说到这里,陈言疑惑道:“大周是大楚北方诸国中国土最广的大国,太子为何这么好心,将大周拱手让出?” 慕容浅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这是主人所提的,该有其谋算。” 第1663章 便宜你了 陈言轻轻抚着下巴,露出沉吟之色。 姬夏老奸巨猾,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么建议,必有其缘由。 不过这不是慕容浅能知道的,想晓得估计还是得从姬夏下手。 只是如何从姬夏那里探出究竟,还是件麻烦事。 慕容浅见他不语,忍不住道:“你究竟想怎么做?” 陈言定了定神,道:“本官有个小计,不过要便宜你了。” 慕容浅错愕道:“便宜我?” 陈言颔首道:“你须假装为了保全姬夏的性命,委身于我,间中为了取信于姬夏,或许你我得有些亲热之举,所以说便宜了你。” 慕容浅失声道:“你和我亲热,怎会是便宜了我!”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本官俊朗潇洒,而且家财万贯兼身居高位,可谓集高、富、帅于一体,而你只是个阶下囚,长相普普通通,家世也不好,配本官难道不是高攀我?所以说能被我占便宜,其实是便宜了你。” 慕容浅:“……” 陈言宽容地道:“不过本官勉为其难,为了大局,可以将就。附耳过来,听我细说……” 两刻钟后,陈言带着慕容浅回到了地面上。 后者身上仍有伤,行走不便,加上服了麻药,手脚无力,只能由军士搀扶着上来。 他们刚回到地面上,便见魏川快步而来,朝陈言使了个眼色。 陈言会意,吩咐军士先带慕容浅去了内院。 等她离开后,魏川才禀报道:“大人,派出去的兄弟传回消息,两日前,李铸入了周。如大人所料,他只带了两个护卫,掩了身份而来。” 陈言双眼微眯,道:“很好,看来在奉神大典前,他该能赶到京城,到时候便让本官亲自见一见他。” 当初完颜化依他的安排,写了一封密信急送大金,内中没写其它,只是将大周有先进冶炼之技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料定,李铸见到这信,必会忍不住来大周一探,如今果然如此。 方才他对慕容浅安排妥当了计划后,还特意询问了一下大楚的铸造水平。不出意外,大楚的军备铸造水平确实已经达到了远超各国的水平,开始着手打造钢制装备。 只不过目前只限于军中应用,像慕容浅等人因为姬夏的关系,自然也能得到相应的配备。但民间还没有使用钢。 陈言完全能理解大楚的这种做法,如果这件事能一直瞒到开战为止,到时候一交上手,大楚的军备就会杀别国一个猝不及防,有碾压性的优势。 早晚有一天这些冶炼技术会应用到民间,但一定是在军方有了更先进的技术之后。 只不过慕容浅也不知道大楚有没有将这技术送到别国使用,李铸是不是大楚的奸细她更是不清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过几天抓了李铸,陈言才不相信他能像姬夏和姬楚俩兄弟般扛得住刑讯。 到时候,要知道他的来历,岂是难事? 心中忽然闪过梁定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夏帝的太傅,也是个楚人。 再一联想此时所闻,大楚在蓄势全面北侵,而姬夏则替太子在北方诸国搅局。说不定,那位太傅就是姬夏的手下、太子的人! 而大金那个李铸多半也是大楚派去,由此推测,大梁、大辽、大晋等国,只怕也有姬夏安排的细作,须得查清。 陈言打定了主意,一转身,去了内院。 慕容浅被安置在卧房内,外面有军士守着。 陈言进了卧房,道:“怎还不沐浴?” 慕容浅坐在床边,蹙眉道:“我现在身上有伤,行动不便,难不成让你那些军士帮忙?” 陈言一拍脑门,道:“这倒是,那就由本官服侍你沐浴吧!”说着走了过去。 慕容浅垂下眼皮,没有抗拒,由得他将自己扶了起来,进了隔壁的浴房。 横竖如今已是他的人,虽然心里仍对他恨意十足,但生理上倒也不十分排斥。 不出意外,这家伙肯定是要趁着沐浴时占她便宜。 也罢,只要能帮到主人,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整个沐浴过程中,陈言没对她有半点侵犯之举。 反而还细心地帮她清洗身体,然后帮她重新包扎伤处。 一个时辰后,才处理妥当,陈言扶着慕容浅回到卧房内,道:“我会令人送来晚膳,你好好吃喝,再睡上一觉。明儿一早,就到你上场的时候了。本官走了,明儿再来。” 慕容浅愣了一下,见他转身要走,下意识一把拉住他:“你方才不是说,今晚要……要与我……” 她还清楚记得,按陈言之前的计划,今晚要与她共赴巫山。 女儿家在那方面满足与不满足,眼神表情等方面会体现得颇为明显,这计划要让她给姬夏一个她已经彻底投了陈言的观感,所以为了避免被姓姬的看出破绽,今夜陈言须得让她过上一个十分满足的夜晚,明早才好依计行事。 可没想到,陈言居然临时变了主意。 陈言翻了记白眼:“本官有事不行?” 其实方才他确实打算今晚好好与她云雨一番,但为她清洗时看到她身上的伤,他心中一软,才临时改了主意。 他再怎样好色,也实在是没法去强迫一个受了伤的女人…… 慕容浅怕事情有变,急了:“你怎能如此!明明方才说好的事,怎可临时变卦!” 陈言挣了两下没挣脱她的手,皱眉道:“本官并非要反悔,只是少了这一步而已,无关大局。” 慕容浅懵道:“不是你说的,若无这一步,以姬夏的老到,怕会看破我并非真的投了你?” 陈言敷衍道:“说不定老姬他并没有那么老到呢,总之今晚是不行的。你放手!” 慕容浅却不肯放手,道:“也是你说的,万一他真这么老到,机会便只有这一次,日后我便再没机会帮你从他处探来你想要的消息,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再不会答应我的请求放过让人!” 这话确实是陈言所说,不过他当时这么说是想给她施压,让她完全听从他的计划。 此时他听在耳里,一时有些语塞。 现在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自己是多么能说,这话他居然自己都无从反驳。 第1664章 变化太大了 慕容浅颤声道:“我不能冒险留下破绽,必须尽可能让他相信我明日要说的话。陈大人,求你了,成全了我,我……我会感激你的。” 陈言哭笑不得,心说我稀罕你的感激? 不过看着她憔悴的脸蛋和恳求的眼神,他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无奈道:“好吧!” 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他太清楚自己为何对慕容浅这么心软,两人之间之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从心底将她视为自己的女人。 哪怕是明知道她对姬夏忠心不二,他也很难彻底将她视为敌人。 慕容浅怕他后悔,纤手轻抬,摸上衣衫搭扣,双颊红晕渐起。 这是姬夏的唯一机会,她必须做到完美,让这计划可顺利进行。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无论是性命还是身体,她都绝不会吝惜! 次日一早,陈言才离开了秘密基地。 走时他看了看慕容浅,后者仍在沉沉酣睡,凌乱的床铺和她酡红的双颊以及唇角那抹压也压不下去的满足与疲倦,是昨夜酣战的证明。 这计划能不能成,就要看她执行得如何了! 坐在马车上,陈言想到昨晚的云雨,又叹了口气。 这妞比其他任何女人都让他为难。 无论是卿儿还是卫菡,又或者玉公主、黎蕊等,哪怕再艰难,总有些可解决之法,唯有慕容浅,他此刻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可令她放弃姬夏和楚人的身份,完全投入他的怀抱。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个时辰后,慕容浅换上一身新衣,打扮得光鲜靓丽,进了姬夏的囚室。 姬夏愕然看她。 “你们在外等着,不许进来。”慕容浅吩咐身旁的军士道。 “是,夫人。”一旁的魏川恭敬地道,带着同伴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慕容浅看向姬夏,只见他被戴了个皮制的嘴套,嘴套中间是个鸡蛋大小的布团,塞在他嘴里,迫他没办法合拢嘴,以免咬舌自尽。 不过这玩意儿戴得久了,嘴一直闭不拢,口水便一直顺着下巴淌下来,看着十分可怜。 慕容浅心中一醉,慌忙上前,拿了之前从魏川那拿来的钥匙,自后面开了嘴套的锁,帮姬夏取下嘴套。 姬夏恢复说话能力,咳了几声,才眉头深锁地道:“说吧。” 慕容浅回到他身前,盈盈跪伏在地,凄然道:“浅儿该死,已决定委身于那陈言,请主人责罚。” 姬夏微微一震,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缓缓道:“你是我最信任之人,坦白说我本以为以你对我的忠诚,只怕早已因为不肯背叛我而被那姓陈的杀死。可想不到,呵,你过得倒是挺好。” 最后一句冷笑,听得慕容浅娇躯微颤,她眼眶一红,泪光已闪动起来。 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浅儿无话可说,只求主人一件事,降了吧。陈大人看在浅儿的面子上,定不会伤害于您。” 姬夏沉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休想我会背叛!若不是我浑身绵软无力,现在已经咬舌自尽于此!你若还有几分主仆之情,便立刻将我杀死在此,以免让大事泄露!” 他被陈言关到这后,虽未被刑讯,但却一直被喂食麻药,连站起来都办不到,抬个手都艰难,想要咬舌自尽什么的更是没辙。 慕容浅抬起螓首,道:“主人若死,太子殿下的大事岂非便无人主持,大计难成。难道主人宁可为了全自己忠义之名,不顾太子殿下的大业吗?” 姬夏冷冷道:“我以为你只是自己背叛,想不到竟还成了陈言的说客。呵,女人就是女人,一旦臣服在男人胯下,终究免不了身心俱降。” 慕容浅如被电击,想不到他竟说出这种侮辱性的话。她垂下头,轻轻地道:“我……我只是……” 姬夏冷笑道:“否认也没用,我识人无数,岂看不出你眉眼间那满足之态?想来这姓陈的这几日没少滋润你罢,也是,毕竟你二人算是新欢,恋奸情热,少不了整日颠鸾倒凤。呸!” 说到最后,不屑地唾了她一口。 慕容浅颤了颤。 陈言的厉害,便体现在这些细微之处,她到这刻才明白他那番话不是胡说。姬夏确实厉害到能辨别女子神态,看破她是不是真的与陈言已有了深入的关系。 唯有姬夏深信她已彻底背叛,后续她的动作才不会露出破绽。 “想来你所知道的事,已经全数告诉了他。”姬夏缓了缓,忽然再道。 “是,他其实人很不错,并没有伤害我。”慕容浅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说道。 “只可惜你所知之事也相当有限,所以他才让你前来劝我?呵,难怪这几日他没对我用刑,原来是早就准备用你来磨我,哈哈!做梦!”姬夏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浅看着他神情反应,心内暗暗叹了口气。 一切还是和陈言所预料的一样。 主人相信了她已完全投靠陈言,摆出绝不妥协的态度。 那家伙与主人不过见了两面而已,为何能料得这么精准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计划。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慕容浅都会花大量时间到地室劝姬夏。 每晚陈言都会到这秘密基地与她共寝,白天再离开。到了天雷地音奉神大典前一日,慕容浅晨起后,无意中看到房内铜镜内的自己,也不禁吃了一惊。 虽说平时她自己很少照镜子,但对自己的长相模样还是有些印象,然而镜中的自己,竟与她印象中大不相同! 过去的她时常神情冷漠,予人一种距离感,那是她刻意而为。毕竟除了向姬夏报恩,她也没什么想法,平时不需要跟任何人友善往来,冷漠点甚至还能把一些对她有仰慕之心的男子驱赶走。 可现在的她,眉目间的冷漠已尽去无踪,神情变得比平时温和许多,连脸蛋也似比以前圆润了一点。 有如冰霜,融为流水,不再是慑人身心的寒冷,尽现滋润万物般的温柔。 这……真的是她?! 第1665章 鼻子也忒灵了 再一看仅着贴身衣物的身子,过去长年习武和随姬夏奔波,她一直体态纤细苗条,可如今竟比过去丰腴了些,女儿家的水灵成倍增长,尽显焕发的容光和诱人的魅力。 这哪还像是过去那个干练利落的护卫和杀手,简直成了一个居家过日子的美艳少妇! 慕容浅心中闪过陈言的模样,喃喃地道:“一个女人有了自己的男人,真的会变化这么大么……” 回想这几日的情况,真如小两口的新婚燕尔一般,除了每晚提一下计划外,陈言与她那没羞没臊的相处真是令人面红耳赤。 难道就是这些相处,让她有了这些变化? 一股恐惧忽然涌上心头。 再这么下去,她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彻底背叛主人,投入那家伙的怀抱? 不! 她绝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 慕容浅想到这里,不由握紧粉拳,目光也凌厉起来。 但过了一会儿,她眼神又恢复了之前。 无论要做什么,首先是要保住主人的性命。 那之后要做什么,到时候再说不迟。 打扮停当后,她再次去了姬夏的牢室。 将端来的早膳排布妥当,她才道:“主人,请用膳吧。” 姬夏轻哼一声,说道:“又是下了麻药的饭菜吧。”说着勉强撑着床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慢慢挪到桌边坐下。 慕容浅歉然道:“陈言他怕主人自尽,不得不防。” 姬夏默然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知我一向待你如同己出,若是其它时候,看到你这般越来越容光焕发的模样,我只会开心,但现在,却只会心痛。” 慕容浅心中微颤,柔声道:“既是如此,主人何不说出一切,日后就在大周好好过呢?浅儿定会像孝敬自己父亲一样孝敬您,给您养老。” 姬夏目光古怪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女大不中留,你的心,终究还是向着了一个外人,唉。” 慕容浅更是心中难受,强笑道:“浅儿先服侍主人用膳吧。” 这几日下来,姬夏虽然半点没松口的意思,但却也没再提让她杀了自己的话。 反而偶尔眼中露出些古怪之色,上下打量她,显然是心里有了盘算。 便如此刻一般。 她太了解姬夏,清楚他眼中有这目光时,便意味着他必定有一桩大计。 果然,姬夏没有动筷,忽地压低了声音,道:“浅儿,若你心里还念着我半分恩情,便替我做一件事。” 慕容浅一震道:“主人,您这是……” 姬夏眼中透出杀芒,缓缓道:“你现在要杀陈言,当无问题。替我杀了他,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慕容浅垂下双眸,轻轻地道:“我……我办不到。若是杀了他,不只是我,主人也死定了。” 姬夏沉下脸来:“哼,你是怕我因此而死,还是恋着你那新得来的郎君,不想失去这他那三寸之物的宠幸,贪那一时之欢?” 慕容浅被他说得双颊绯红,下意识道:“我……我不是……” 姬夏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开始用起膳来。 慕容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时候也差不多了,看样子主人已深信她背叛之事,明日便是天雷地音奉神大典,也是时候准备进入下一步了。 陈府,晌午刚过。 陈言在书房听着军士禀报,微微一笑:“那厮来得这么赶,倒是省了不少功夫。他现在人在哪?” 军士禀道:“刚刚住进京城西市的福安客栈。” 陈言悠悠地道:“想来是在等着完颜化给他的信中所写的内应联系,哈哈,依计划行事,本官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只手搅动金、辽局势的家伙了!” 那军士道:“是!”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两道动人身影飘了进来。 “郡主,郑参军,你们怎来了!”陈言有段日子没见过二女了,惊喜至极地迎了上去。 来者赫然正是卫菡和郑妍,见陈言迎上来,前者露出灿烂笑容,正要说话,后者已一步上前。陈言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摁倒在地上,起身不得。 “你干什么!”陈言愕然看着郑妍。 “本参军说两件事,”郑妍板着脸道,“第一,今日起,我便要回陈府。” “呃……”陈言一时有点懵,陈府就等于她的家,回来不是挺正常?至于这么郑重其事? “第二,没我准允,你不许碰我!”郑妍再道,玉颊微生晕色。 陈言看看她,又看看卫菡。 卫菡无奈地道:“我劝过她啦,可她上次被你……嘻嘻,心里害怕嘛。” 陈言倒不是不能理解郑妍的心理阴影,咧嘴一笑:“不行。” 郑妍没想到他居然断然拒绝,正要发怒,陈言补了一句:“除非郡主也住进来。” 郑妍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嗔道:“不要脸!” 卫菡和陈言有多情热,她心中自然清楚。前者要是住进来,陈言还不天天跟她亲热? 陈言嬉皮笑脸地道:“跟自家娘子还要什么脸?不让郡主住进来也成,那你就得让为夫碰。” 郑妍瞪他一眼:“做梦!咦?你身上什么气味?”说着凑到他颈间,用力嗅了几下。 卫菡正在一旁看着好戏,陡听这一句,好奇地也走上前,蹲在陈言旁边嗅了起来:“是哦,有股子女儿家的香味。” 郑妍震惊地道:“这香味如此陌生,绝非我认识的人所有,你竟又在外面乱来!” 陈言没想到她鼻子这么灵,这几日他天天跟慕容浅呆一块儿,自然身上带了些她的体香,尴尬地道:“这个让我解释,不是为了私情,而是关系到国家大事。” 卫菡睁大了双眸,奇道:“什么国家大事竟能让别的女子的香味留在大人身上?” 陈言还没开口,郑妍已松开他,开始捋袖子,杀气腾腾地道:“哪有什么国家大事,分明是他寻花问柳的借口,让我先揍他一顿再说!” 陈言跟她斗嘴惯了,失声:“郑参军既不准我碰你,又不准我碰郡主,还不准我碰别的女子,这意思是要逼着本官出家嘛?” 郑妍一愣,动作停了下来。 卫菡也愣了一下,露出紧张之色。 第1666章 我还俗了! 陈言反而被二女的反应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只是跟郑妍斗斗嘴而已,怎么二女像是真以为他要出家一样? “大人,您真的出家了?”卫菡紧张地道。 “这话从何说起?”陈言疑惑地道。 “你还否认!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您已经出家做了道门弟子!”郑妍娇嗔道。 陈言呆了一呆,这才恍然大悟。 这俩是知道了他奉旨去玄娲观出家的事! 忽然间,他明白了二女为何突然来此,郑妍又为何要搬回来。 说到底,她们俩都已是他的女人,要是连门都还没过,自己夫君就出了家,那她们以后咋办? 想到这,陈言不禁心里暗乐,翻身爬了起来,理了理衣衫,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我就不再隐瞒了。不错,皇上有旨,令我拜入玄娲观门下,道号尘严。咳,音同,字儿不同,不是本名啊。” 两女同时色变,卫菡急得一跺脚,道:“她怎能让您这么做!我入宫找她去!” 陈言一把将她拉住,喝道:“这是皇上的圣旨,你找她有什么用?” 卫菡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可您怎能……怎能……” 陈言正色道:“此事我已再三斟酌,出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戒了女色,于公日后还可专心为皇上和朝廷办事,于私我也可修身养性,益寿延年。” 卫菡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但郑妍却起了疑心,道:“等等,你既出了家,那为何又与陌生女子亲热?” 陈言翻了翻白眼:“谁说我与别的女子亲热了?这气味是本官之前救助了一女子,不小心沾上的。” 郑妍狐疑地道:“真的?你怎样救助,竟能在身上沾染她这么重的香味儿?” 陈言整了整脸色,道:“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郑参军日后不必再担心本官会碰你。对了,我已令人着手在府中放上玄娲娘娘的铜像,日后晨昏定省,可能会有些诵颂经书的动静,你忍忍。” 郑妍震惊地道:“你竟是真的要出家?!” 陈言奇道:“你不是不许我碰你么?你该开心啊。” 郑妍涨红了脸,语无伦次:“我那是……可是……这怎么行……我只是……” 卫菡整颗芳心都沉了下去。 这段日子郑妍一直住在她那,想不到只是一段时间不见,竟剧变至此! 陈言留心二女的神情变化,心里笑开了花,不过表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不如这样,你二人也随我出家如何?咱们一家子集体出家,也算是一桩美事。日后全家集体诵道经、食素淡,不亦乐乎?” 卫菡一跺脚,叫道:“我不出家!我也不许你出家!” 陈言错愕道:“可这是皇上的意思啊。” 卫菡还没说话,郑妍已柳眉一竖,怒道:“哪有逼人家夫君出家的皇帝,她这么做,那我就反了大周!”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刚才还口口声声不许他碰她,现在居然为了他要反大周? “不行!皇上是我最亲近的人,你不能反她!”卫菡断然道。 “她都要让大人出家了,你还保她!”郑妍恼怒地道。 “她与我情如姐妹,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卫菡毫不犹豫地道,“但我也绝不允许他逼着大人出家。咱们逃!去雍州我老家,在那她也休想能逼大人出家!” “啊?不至于吧?”陈言更懵了。 “好主意!”郑妍却是心意大动,喜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你等会儿,我去准备细软。” 一转身,跑了出去。 “哎!”陈言只来得及叫一声,郑妍已经跑没了影。 “大人,您也赶紧收拾吧!”卫菡催促道,“我即刻回去安排卫靖他们,一会儿回来接您,咱们直接坐船北上!卿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接她的!” “慢慢慢!”陈言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慌忙一把拉住她,“我那就是一句玩笑,你莫要当真!” “玩笑?”卫菡愣了一下,“这么说,大人您没出家?” “出家是出家了,不过没那么严重。”陈言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就那三天而已,皇上怎可能让我一辈子出家?” “原来如此,吓死我了。”卫菡这才松了口气,嗔道,“大人怎能开这种玩笑?婚姻大事乃是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事之一,您看把郑妍吓得……” “咳,不说这个了,当初教你用那‘宝贝’帮皇上明白男女之道的乐趣,你究竟办得怎样了?”陈言赶紧搂住她,转移话题。 “皇上虽然没当着我的面用那宝贝,但却把那宝贝收了去。”卫菡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偎在陈言怀中,抿嘴一笑。 “这么说,那法子有用?”陈言若有所思地道。当初和太后商议用那“宝贝”尝试把唐韵掰直,这事交给卫菡有段日子了,可他又不能直接问唐韵效果如何,到今天才知道进展。 “这是自然,否则皇上怎会把那东西要了去?”卫菡双颊渐起红晕,右手轻轻按在他胸膛处,向下滑去,“可那宝贝哪有真的物事好呢……” 陈言见她眼波妩媚起来,也不禁心中一荡。 虽说昨晚与慕容浅又是一晚大战,但回来后他一觉睡到刚才,精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不免体内又热了起来。 “这些日子,卫菡好生想念大人……”卫菡伏在他肩头,软语嗲声,娇媚无限。 陈言哪还控制得住,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朝小榻走去。 过了一会儿,郑妍背着个大包袱飞快了跑回院子,叫道:“我准备好了!咱们……咦?你们在做什么!” 却是刚跑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里面春光无限,登时羞得面红耳赤,连忙退到了书房外。 陈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为夫决定还俗了!” 黄昏时分,洛城西市,福安客栈。 后院一间厢房内,李铸双眉深锁,坐在桌边不语。 两名护卫陪在两侧,也不敢说话。 完颜化书信中说,留了人手在这接应,只要他们到京城后在预定之处留下暗号,那接应的人很快就会来见。 结果他们留下暗号都过了半天,接应之人却还没来。 第1667章 大金李公爷 这趟入周来得匆忙,但完颜化信中说这里有人炼制的钢刀,竟能将他炼造出来的钢刀砍断,使得李铸忍不住要亲自来一趟。 当初李铸在他流落之地初见钢刀时,惊为巧夺天工的绝艺,实在很难想象这世间竟有人拥有比这更高明的铸炼之术。 他太清楚这种技术上的差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大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以弱国身份,一举重挫大辽,扭转了两国的处境。 若大周还有比他掌握的铸术更高明的铸术,那大周便再不是此前他预料中的那个孱弱之国,全盘大计都要出问题! 是以他一接到完颜化的密信,便立刻赶了来,想要先确认清楚具体的情况。 “莫非是出了事?”他喃喃地道。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忽地响起。 三人同时精神一振。 这敲门手法和约定的相同,对方终于来了! 其中一个护卫上前开了房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身形壮实的年轻汉子,神情憨厚。 “你找谁?”那护卫低声道。 那年轻汉子不答,朝屋里看了一眼,确认了李铸在里面。 他点点头,道:“本人魏川,奉大周文昌台右仆射陈大人之令,前来迎接大金兴国公李铸李公爷。” 那护卫瞬间色变:“什么!噢!” 一柄匕首已从下面直直插入他心窝! 屋内两人一直留意着门口的情况,陡见同伴一声闷哼,同时色变。 不好! 另一名护卫立刻拔出腰间佩刀,冲了上去。 魏川飞快拔出匕首,一脚将那开门的护卫踹开,也不拔刀,猱身而上,灵活避开劈来钢刀的同时,一脚轻绊在那护卫脚踝处。 后者一声惊呼,失去平衡,朝前跌去。 魏川已移至他身后,反手一匕,插进那护卫后背,转头看向李铸,露齿一笑:“李公爷舟车劳顿,辛苦了,请随本人去见大人吧!” 李铸看着那背心中匕的护卫仆倒在地,几下抽搐之后便再无动静,整颗心都凉了个透。 对方下手狠辣无情,身手过人,凭他一人休想能逃得掉! 但他也算是见惯风浪,强撑道:“你认错人了吧,我只是一介行商,哪是什么李公爷?” 魏川哑然一笑,道:“完颜化的书信是我家大人指使所写,李公爷从入周的那天起,便一直在我等监视之下,现在否认,还有用么?” 李铸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失。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完颜化出卖了! 魏川手一挥,门外窜进来四名军士,将地上尸身迅速搬了进来,关上了屋门。 “现在李公爷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随卑职去见大人,二是被我打一顿绑着去见大人。”魏川慢条斯理地道,“李公爷,时间无多,究竟选哪一条路,请明示。” 李铸颓然坐回椅上,看了看周围围近的四名军士,终于长叹一声。 “我……我随你去见他便是。” 这变化太出乎意料,须知如今他在大金地位崇高,完颜化对他更是一向恭敬,视他为大金的恩人,所以李铸完全没想到此人竟会出卖自己。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完颜化有如此变化? 入夜后,御书房。 陈言快步而入,行了礼,道:“皇上这么晚召臣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今儿他本来在府中跟卫菡小别胜新婚,忙了一下午,还准备晚上再多施展施展,然后再去审李铸。 结果刚吃过晚膳,凤翎卫就来找,说是唐韵召见。 唐韵正在桌后写字,闻声抬头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他身前,正要说话,忽地眼神一动,向前倾了倾身子,嗅了几下。 陈言愣道:“皇上您这是……” 唐韵容色微变,喝道:“好你个陈言!朕在这担心得要命,结果你居然在家里与卫菡鬼混!” 陈言懵了。 不是吧?女人的鼻子都这么好使的吗?她居然从他这里嗅出了卫菡的体味? “无话可说了吗!”唐韵恼怒地道。 天雷地音奉神大典,这事她这几天一直挂在心上。陈言不肯说出详情,让她更是担忧,所以才忍不住这么晚了还召陈言前来。 崇天山方圆百里之地,均被朝廷的军士围住,禁止任何普通百姓进入。据军士传回消息,今夜赶到那边,等着明早看大典的百姓至少有三四万人! 若是出了差错,岂非笑话? 结果没想到她在这担心来担心去,陈言这个负责人居然在家里跟卫菡厮混! “呃……臣不是无话可说,臣是十分感动。”陈言恭恭敬敬地道,“皇上日理万机,竟还这么关心臣的私务,臣真是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她是关心他的私务吗!她关心的是卫菡! 她也清楚,卫菡和陈言的事木已成舟,无可阻拦,再怎样担心也没用。可是一嗅到卫菡在陈言身上留下的气味,便有些控制不住。 再者,陈言也不能行房,没事跟卫菡搂来抱去做什么? “咳,皇上担心的,应该是大典之事吧?”陈言转移了话题,“请皇上放一万个心,臣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午时一刻,天日正盛,阳气丰沛之时,便是请神的最佳时机。” “真的妥当?”唐韵压下心中的烦躁,蹙眉道,“别搞砸了,让太后失望。你可知道,这几日太后有多期待那大典。” “还是那句话,若是搞砸了,臣……”陈言连想也不想,直接说道。 “行了!少给朕来那套负罪辞官的说辞。”唐韵不耐烦地道,“朕召你来此,除了此事外,还有一件桩要问你。慕容浅已交给你多日,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嘛,”陈言双眼微眯,“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带着姬夏逃远了。” “什么!”唐韵失声道。 同一时间。 姬夏头晕脑胀地睁开眼,呻吟了一声,感觉脑袋里难受得要命。 晚膳之后,一股倦意忽然涌来,使他沉沉睡着。不料正睡得舒服,忽然一阵颠簸把他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颠簸……”他艰难地吐出一句,有些茫然看向四周。 第1668章 欺骗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清醒了一些,愣住了。 这不是在他所住的那间牢室内,竟是在一辆马车里面! 姬夏这一惊非同小可,豁尽全力爬起身,掀开马车窗帘,向外望去,只见外面弯月如钩,照亮周围。 他确实是在一辆马车上,此时马车疾驰,竟正顺着京城外的驰道直奔! 姬夏这一惊非同小可,仔细看着天上星宿辨了辨,这个方向,竟是在向南! 等等,是谁在驾车? 他奋力扶着车壁移到车门处,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顿时剧震,失声道:“浅儿!” 前面一人身着紧身衣行衣,体态纤丰合度,长发束了起来。只看背影,姬夏就已认出她来,皆因熟悉之极,正是慕容浅! “主人,你莫要出来,咱们才刚刚出城,须得尽快走远些。”慕容浅一边驾车驱马,一边回头叫道。 “你怎会……”姬夏震惊之极,心中一片混乱。 这几日他一直在观察慕容浅,后者显然是真的已经委身投靠了陈言,一直全心全意劝他说出一切。 可现在又怎会忽然救他逃离? “若连主人也骗不过,又怎能骗得过那狗官呢?”慕容浅显然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说了一句。 姬夏微微一震。 他和慕容浅关系非比寻常,一直以为看透了她。这丫头性格颇直,变通方面有些问题,所以做他的护卫没问题,但要做细作一类的差事便很难。 可她竟然成功骗过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误会了她。 姬夏自认识人无数,不可能看错人,可想不到这回竟然看走了眼。 一阵疲倦涌来,他无力坐倒在马车车板上。 “那饭菜里……”他捂着胀痛的额头,吃力地道。 “今晚我把麻药的剂量加大,让主人吃完东西后便彻底昏迷过去。”慕容浅头也不回地道,“我知若告诉主人实情,您不会相信我,只好出此下策,连您也一并迷晕过去。” “可那里守卫森严,你是如何做到的?”姬夏头晕脑胀地道。 “平时确实办不到,但今日不同。”慕容浅说道,“明日乃是天雷地音奉神大典,那狗官将宅子里大多数人都派了去崇天山,只留了数人看守,终于给我找到机会救出主人!” 姬夏又惊又喜,万没想到慕容浅竟能成功将自己救出来。 一股歉疚涌上心头,他暗暗自责,之前竟以为她贪图男欢女爱以及贪生怕死,出卖了自己,现在才知道,她竟是如此良苦用心,忍辱负重,为了救自己而牺牲色相和尊严! “浅儿,我……我对不住你。”他艰难地道。 “主人永远不会对不起浅儿,这都怪我,没有护好主人,才让您被那狗官所擒。”慕容浅背对着他,哽咽着说道。 “这不能怪你,只怪我自己急于求成,低估了那姓陈的。”姬夏苦笑道,“但若这次咱们能逃脱,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主人你体力未复,还是先歇一会儿吧,待到安全之处,我再叫醒你。”慕容浅关切地道。 “嗯,有……咦?后面好像有马蹄声!”姬夏突然一震。 “什么!”慕容浅大吃一惊,站起身,朝后面张望了一眼,容色顿变,“有两骑!他们怎会追来得这么快!” 姬夏心中一沉。 陈言那些手下的实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慕容浅纵然身手不凡,只怕也很难抵挡得过其中任何一人。 而且马车速度不如马儿,这样追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他一咬牙,道:“浅儿,咱们一起逃的话,只怕逃不掉。” 慕容浅露出决然神色,道:“主人,你能不能驾车?” 姬夏又是一震:“难道你要……” 慕容浅急道:“我会尽可能拖着他们,你驾车逃走!” 姬夏深吸一口气,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道:“只有一个人逃的话,可以割断绳子,弃车骑马,这样还快些。” 慕容浅一愣:“但你现在的体力,骑马只怕……” 姬夏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你拖延他们不了多久,我若驾车逃走,目标太大,也逃不了多远。唯有我去拖住他们,你弃车骑马而行。” 慕容浅叫道:“那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同主人一起死在这!” 姬夏厉声道:“胡闹!太子的大计要紧,你若真的为我着想,那就该替我完成他的大计!” 慕容浅眼泪哗哗而落:“可……可……” 姬夏听着后面的马蹄声渐近,沉声道:“你去珠州广邑城,找一家广纳当铺,当铺的东家叫和园,他是太子派来接应我的人。你只需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会接替我的位置,接手北拓大计。” 慕容浅娇躯剧震,泣道:“主人……” 姬夏喝道:“你若连这也不能帮我办到,我死也不会瞑目!快去!” 后方,两匹骏马飞驰而至,一眼便看到已经失去拉车之马、停在路中间的马车车厢。 其中一骑叫道:“不好,他们该是弃车骑马逃了,我继续追,你确认车内情况!” 就在这时,马车车厢内慢慢移出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指在他自己脖子上,艰难地叫道:“谁敢再追,我……即刻自尽于此!” 赫然正是姬夏! 两名骑者无奈,只得停了下来。 姬夏心中暗松口气,这一招果然有用。 陈言还想从他这里套出秘密,自然不希望他死,必有严令要抓活口。 他不怕死,但现在不是时候,须得多等点时间,让慕容浅尽可能逃远些。 两名骑士翻身下马,从左右慢慢接近过去。 “站住!再敢靠近,我立刻自尽!”姬夏喝道。 “姬先生何必虚言恐吓?”左首那汉子笑呵呵地道,“你不过是想威胁我等来拖延时间,不敢真的自尽的。” “因为你一旦自尽,我二人便会立刻去追那个女子。”右首那汉子接过话头。 “哼,你们可以试试!”姬夏表面上神情不见变化,心中却是暗惊。 这两人相当敏锐,看来未必能如自己所愿,得另想个法子。 “但我二人可以在这陪你待上半晚,又或者一晚。”左首那汉子笑道,“姬先生可知为何?” 第1669章 超大型吃瓜现场 “哼。”姬夏哼了一声,没应答,心中却升起不祥之感。 难道对方还有其他人手追了过去? “因为我们根本无需去追。”右首那汉子似笑非笑地道,“毕竟,慕容姑娘是自己人,我们追她做甚?” 姬夏一怔,旋即脸色一变。 “慕容姑娘既已远去,就代表一件事。”左首那汉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已经从你那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哈!” “什么!”姬夏心神剧震,手中的匕首离开了脖子少许。 就在这一瞬,右首那汉子倏然前扑。 姬夏一惊,匕首立刻再次刺向自己脖子。 鲜血顿时溅射而出! 然而匕首只破了一层皮,便再没法刺下去。右首那汉子险险抓住他右肘,轻轻松松地一拉,便将他胳膊拉开。 姬夏心叫不妙,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左首那汉子已经几乎同时扑近,一掌切在他颈后。 姬夏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这家伙还真的是不怕死,刚才那一下自尽是来真的。” “好在大人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是他真的死了也无妨,想来此刻慕容姑娘已经……” 耳畔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一如他整颗心,直沉至谷底。 原来,自己上当了…… 醒来时,仍是一片漆黑。 好一会儿,姬夏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本以为自己是被关回地室内,但却发觉居然还是在马车上。 只不过手脚都被缚了起来,戴了嘴套,嘴被布球塞着,没法咬舌自尽。 “唔唔……”旁边忽然传来声音。 姬夏这才发觉马车内不只是他,还有三四个人,但车内漆黑,根本看不清对方长相,只能感觉到都是男人。 而且,显然都像他一般被束缚着。 姬夏心中疑惑,马车仍在颠簸,显然没有回到京城那平整的道路上,反而似乎是在城外。陈言难道想把他弄到什么地方杀了?但这显然不合理,要杀他,哪需要费这么大功夫? 忽地,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把人带下来吧。”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道。 不多时,车上五个人均被拖下了马车。 姬夏本想看看跟自己同车的是谁,但不料对方上车后就给他们一人戴了一个头罩,下了马车也看不到人。 “将他们带到预定之处。”有人吩咐道。 “是!” 随着有人应声,众人被带着踉踉跄跄地向前移动起来。 视线不明,只能靠脚步感觉来走,众人均不断被东西绊倒,行速缓慢。好在对方也不着急,就那么慢慢带着他们而行。 姬夏一直努力借助感觉来确认周遭的情况,感觉似是到了某处山林内,心中越发奇怪。 究竟要带他们到哪里? 不远处,另一辆马车上。 陈言看着姬夏等人被带入林子里,转头对身旁的慕容浅道:“本官既然答应了你留他性命,便绝不会食言,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了。” 慕容浅眼神复杂地移回目光,道:“你认为主人所说的那人,能把握他多少秘密?主人的性子一向不喜欢将所知之事尽数告人,只怕那个和园所晓得的东西也相当有限。” 陈言随口道:“若果真如此,那就当老天也帮着大楚吧。不过,那人既然可以接替姬夏的差事,怎可能知之不详?” 慕容浅蹙眉道:“万一主人看穿我在骗他,骗了我呢?” 陈言反问道:“他若真的看穿,那方才你把匕首给他后,之前一心求死的他为何不是直接自尽,而是真的下车替你断后?” 慕容浅一时语塞。 陈言自信地道:“所以本官料定和园此人必能让我得到想要的东西,顺藤摸瓜,定能探清一切。只不过,此事须得劳累你一番。本官会安排好人手配合你,同你前往广邑。” 慕容浅默然片刻,才道:“你若骗我,伤了主人的性命,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言很想给她来一句你当人的时候我都不怕,做鬼了我更不怕了,不过终究只是说了一句:“当你回来时,我必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姬夏。” 慕容浅不再说话,下了马车,上了早已准备妥当的马儿,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两名军士跟在后面,飞驰离开。 陈言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慕容浅会去广邑城与那个和园联络,凭她和公孙城的关系,相信对方也知道她,对她的防备心应该会弱不少。 届时,就先尝试在和园身边探听情况。如果探不到,又或者被对方发现,那就改变策略,将对方强行抓来审问。 陈言还真不信,楚太子手下的人都跟姬夏相似,无惧刑讯的。到时候一套连招上了手,不怕对方不吐露实情! 按时间算,估计前后顶多也就个把月,有姬夏在手,料慕容浅也不敢乱来。 “差不多了,上山!” 崇天山位于京城西郊五十里外,是一片连绵的山脉。 最高峰为崇天峰,高度超过千丈。 以它为中心,四面方圆三十里范围内有大大小小的山峰二十多座,林子又密,平时很少有人来此。 不过大周前面几位皇帝,却有过到崇天峰祭天之举,这也是“崇天”这名字的由来。 也正因此,从外围有条荒废多年的道路可以直达崇天峰,甚至可以一路直到山峰半腰处。 之后再要上到峰,便得步行了。 陈言到了山顶时,已是后半夜。 峰上十多名军士守着,见陈言到来,负责的魏川上前向陈言行礼,道:“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时辰一到,便可发动。” 陈言问道:“李铸和姬夏他们呢?” 魏川禀道:“已安排到预定好的地方。” 陈言点点头,看看四周,一眼望出去,月辉之下隐约可见远近山影,甚至可以隐隐见到崇天山外围候着的人群,影影幢幢,人数只怕有数万之众,沿着外围绵延分布在十多里的范围内。 那都是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不过因为朝廷大军已经在外围拉开了警戒线,故而没法进入崇天山的范围内,只好在外围吃瓜。 第1670章 够住两人 这些守着外围的军士,是分别从京戍军、城卫、京兆卫和御卫等之中调来,人数超过八千。他奉旨而调,自然各方系统都不敢不从。 陈言打了个呵欠,正待说话,忽地不远处传来叫声:“大人,有人闯山!” 陈言双眉一挑:“什么人竟敢不顾本官之令闯山!” 从七天前开始,朝廷大军就封锁了这一片,除了陈言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以便他在这里面安排。 现在居然有人敢闯进来,这不找死? 那边军士叫道:“不知,对方已经到山脚了!” 陈言错愕道:“几个人?” 他也没听到打杀之声,对方竟然已经突破外围、冲到了山脚,怎么办到的? 军士叫道:“好似只有一骑!” 陈言大讶道:“一个人?” 魏川沉声道:“卑职前去看看。” 陈言摆了摆手,魏川翻身上马,朝山下而去。 没过一会儿,他又飞骑而回,跳下马来,神情古怪。 陈言奇道:“你这个表情很微妙啊,到底是把对方抓住没有?” 魏川挠了挠头,道:“这个人,卑职不敢抓。” 陈言正要问他为何不敢抓,不远处马蹄声再起,娇喝声传来:“谁敢拦我!” 陈言一惊,探头一望,只见守着上来的口子的几名军士纷纷让开,一匹骏马飞奔至陈言跟前,马上郑妍恶狠狠地瞪下来:“凭什么我不能来这?” 卫菡下午跟陈言一通激战,体力消耗过大,这会儿在陈府睡得正熟。 但郑妍却是精神抖擞,本来鼓着劲儿准备等陈言和卫菡一分开,就找他麻烦,哪知道唐韵却把他召进了宫。 好不容易等到陈言从宫里出来,他却又直接赶到了崇天山。 郑妍憋了大半天的闷气再憋不下去,骑着马就追了过来。 不想到了崇天山外围,却被军士拦住。她大怒下直接纵马闯关,那些个军士不敢真动手,只得放她进来。 她郑妍如今的名声,在京城半点不低于陈言。前段时间做参军在京城横冲直撞,如今她这个女参军的名气比陈言的名气还大,而且不少人都知道她是陈言的人,哪敢拦她? “不让你来是为你好,明儿这里不适合女儿家……”陈言解释道。 “刑狱司参军也不适合女儿家,姑奶奶还不是做得照样风生水起?”郑妍凶神恶煞地道。 “这真不一样!”陈言无奈道,“万一把你吓坏了咋办?本官真是为你好!” “哼,你少唬我!你都不怕的事,我岂会怕!”郑妍一翻身从马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昂首道。 “这可你说的,回头吓坏了可别怪我。”陈言皱起了眉。 “我能吓坏?你坏了我都没坏!”郑妍挺胸道。 陈言目光不由落在她汹涌的所在,心中暗热。 不过今儿显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他懒得再劝她,打了个呵欠,转头看看周围,嚷道:“本官的帐篷呢?” 等到天明之后,午时一刻,筹备这些天的天雷地音大典便会举行。在那之前,他得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好装神弄鬼。 张大彪连忙上前禀报道:“大人,已经备好了帐篷和床铺,请歇息吧。” 郑妍错愕道:“你还备了帐篷?” 陈言笑眯眯地道:“不但有帐篷,还有床,床还挺大,够住俩人的。” 郑妍脸蛋一红,道:“我才不跟你住一起!” 陈言啧啧地道:“你倒是挺会想,我只是炫耀一下床大而已。本官的床,能让你住?” 郑妍嗤之以鼻:“想激我?本姑娘如今已不是激将法能有用的阶段啦!” 陈言一脸惋惜:“那就太可惜了。唉,本官只好一个人去睡了。” 郑妍看着陈言转身跟着张大彪走远,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想激她?没门! 次日日上三竿时,陈言才伸着懒腰出了帐篷,神清气爽。 刚出来,就看到帐篷外不远处郑妍靠在一块大石上打盹。 “郑参军昨晚在外面听着大人的鼾声到天亮,卑职劝她进去睡一会儿,她说绝对不上大人的当,就是不进去。”张大彪低声解释道,“结果撑到天亮,实在撑不住,才睡了过去。” 陈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多亏这妞自作聪明,一直待在外面,不然进去肯定会骚扰他,他这一觉哪能睡得这么安稳? “大人!皇上和太后来了!”一名军士快步而来,禀报道。 “快快迎接!”陈言精神大振,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向着山下迎去。 天雷地音奉神大典如此庄重的仪式,唐韵和太后均穿上了正式的华服,在凤翎卫和侍卫、宫女等的簇拥下慢慢上山。 离午时一刻还有两个时辰,不过事关重大,母女二人自然要早些前来。 陈言往下不远迎上二人,将她们迎到山顶上。 太后仰头向上望去,只见山顶正中有一方高高耸立的高台,那是当年祭天用过的台子,高度达到了五丈,占地数亩,越往上越窄,到顶上时只有约三丈方圆的立足之处。 和周围的天然山峰峰景不同,那台子乃是数百年前用一条条的条石所搭成,从下面只有一条阶道通往台顶。 她感慨道:“哀家昔日曾来过这里一回,想不到事过多年,又重游旧地。” 唐韵笑了笑,道:“朕倒是来过这里多次。” 太后讶道:“皇上怎会来这?” 唐韵解释道:“燕逆叛乱时,朕带兵与乱军在京畿鏖战,数回迂回奔袭和躲避,在此地多次扎营。幸得列祖列宗护佑,终让朕平定了乱事。” 太后肃容道:“皇上乃是正统,自有天佑。” 唐韵神情微微一僵,勉强道:“太后说的是。” 陈言自然明白她为何如此,太后不知道先帝之死的真相,以为唐韵这个皇帝是正常指定继承而来,但事实上后者帝位所来并非正途,在她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 他忙岔开话题道:“烈日炎炎,我已令人备好了遮凉的棚架,请太后和皇上去避避暑,待午时一刻,再出来拜大周列祖列宗不迟。” 唐韵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太后却是精神一振,有些紧张地道:“陈相,不知诸位先祖显灵现身,会不会……” 第1671章 心不够诚 陈言心领神会,晓得她是担心先祖们会对唐韵这女子成了大周帝一事不满,忙压低声音道:“太后请放一万个心,臣数日前便已占得一卦,大周先祖对皇上全力支持,绝无异议。” 太后喜道:“真的?太好了!” 自那日陈言小露一手“寄声之术”后,她对他的“神通”信了九成,此刻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满心喜悦。 唐韵瞥了陈言一眼,道:“你什么卦术连仙人之意也能卜得?” 陈言一脸庄严:“请皇上恕臣不能透露,此术据传臣的异人所说,乃是仙人之术,实属天机,不可妄泄。否则,会给探听者带来灾劫,为了皇上,臣怎也不能说。” 唐韵心知这家伙必是在胡扯,正要说话,太后忙道:“陈相既然这么说了,皇上,咱们还是不要追问为是。” 唐韵无奈,道:“母后说的是。” 正说到这里,军士又前来禀报,朝中众臣来了。 陈言早已令人在祭天台四周搭起了大大小小的棚子,最大最好的自然留给唐韵和太后,其余的则是安排给朝中官员。 这次大典,唐韵曾在朝会时提过,从韩兆坤到方应台等人且不说,连何进尧都对此事半信半疑。他们这些一品大员如此,下面的官员更是,哪怕是支持陈言者,也很难相信这位从未展现过什么仙术道法的大周国相,忽然间竟能与鬼神相通。 不过,此事有唐韵背书,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把话藏在肚子里,等着看陈言究竟弄何把戏。 陈言对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也不多说,一一安顿好所有人后,军士再次来报:“大人,玄娲观昙明仙姑来了。” 陈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恢复正常,快步迎向山下。 在山腰处,陈言迎上了玄娲观的人。 以昙明为首,昙贞和观主相陪。 昙明年岁毕竟大了,前几年又一直过着营养不足的日子,如今恢复很慢,几乎没法走得上来,只好由观主背着她。 陡见这幕,陈言双眉便是一锁。 “停!”他喝道。 众人愕然看他。 “今日乃是奉请大周先祖的大典,重在心诚。”陈言沉声道,“若连上山也要由他人代步,叫大周先祖如何看待太师祖!” “可师父她现在……”观主分辩道。 “越是困难,越彰显太师祖的诚心。”陈言正色道。 观主一时哑口无言。 “放我下来吧,陈大人言之有理。”昙明轻轻拍了拍观主的肩。 观主无奈,只得把昙明放了下来。 为了今日大典,这段时间昙明一直每日沐浴焚香,今日还特意换上了一套新的道袍,只是再怎样整理打扮,也掩不下她心中的忐忑和担忧。 她心心念念,就是当年毒杀先帝之事,会不会得到先祖们的宽恕。 她连死也不怕,却唯独这个坎无法跨过去。 她之所以如此期待今日的大典,便因此典是她解决这心结的唯一可能。 昙明站稳后,长吁一口气,看向陈言:“我是否该下到山底,重新上来呢?” 陈言叹了口气:“原本太师祖应当从观中便步行过来,但……唉,时候来不及了,只好将就一下,从此处上去罢。希望大周先祖宽宏大量,不会计较。” 昙明微微一怔,随即眼睛渐渐睁大,干瘪的嘴唇也不由张开,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颤抖起来。 如此重要之事,她此前竟未想到! 这些日子,她只想着要净体净心,虔心求神,却完全没想到,连来此上山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办到诚心诚意! 五十里地,以她如今的身体状态,只怕得提前三天就出发。结果她还是等到了今日才离观来此,还坐了马车,岂非对先祖不敬之极! 而现在她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还有没多久,奉神大典就要开始了! 陈言留意着她的神情反应,心中冷笑,却提醒道:“太师祖,您还是赶紧吧,午时一刻前就得赶到山顶。” 昙明一颤回神,罕见地露出惊慌之色,颤声道:“快!快让开!”不由分说,推开了观主和昙贞,吃力地撩起道袍下摆,迈开脚步,向山顶而去。 二女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陈言在后面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上。 这一路,直接走到了午时。 昙明沿途累倒摔倒了好几次,然而却不肯让人搀扶,一直凭借着一股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有两次还累至几乎昏厥,却最终还是坚持着爬起,没有放弃。 待快到山顶时,她原本整洁干净的道袍,已变得汗透而脏乱,连发髻都乱了,披散了半边灰白交杂的头发。 “只差一刻钟了!”陈言在后面催促道,“须得赶在时辰到前上到祭天台!” “道师她都这样了你还催!”观主怒道,心痛地看着昙明。 “不得胡言!”陈言还没回答,昙明已喘着气道,“陈大人乃是好心提醒,快,快上去!” “太师祖您抓紧着,我得先去准备准备。”陈言心中暗笑,叮嘱了一句,匆匆而去。 祭天台下的一处棚子里,陈言更换了衣衫,穿上一件崭新而华丽的法袍,白底蓝襟红带,戴上高冠,再加点简单妆容,一时间道相庄严,整个人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气质。 这是他琢磨了多日的扮相,又演练了数回,已是有模有样。 十二名从纳抚营中挑出来的军士则穿上灰色的法袍,陪衬在他身边,各自捧着木剑、香炉等物。 准备妥当后,陈言打了个手势,张大彪掀开棚门处遮挡的帘子,高叫一声:“恭迎天师!” 四下其余棚子里,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唐韵、太后和众官员无不闻声一愣。 天师? 谁? 纷纷站起了身,向外眺望而去。 就连不远处刚刚上到山顶的昙明等人,也不由望向声源处。 十二名护法军士中,半数当先跨出了棚子。 陈言轻吁一口气,右手拎着一把精心梳理过的拂尘,左手拿着一个有如观音大士手持的羊脂玉净瓶般的细长精美瓷瓶,瓶内还插着一根带叶的柳树枝,腰侧则佩着一把古朴中透出精美的长剑,跨步而出。 第1672章 天师陈言 六名护法军士跟在他身后,不疾不缓地踏了出去。 棚外,两排军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号角,同时吹响! 呜——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均安静下来,瞠然看着这幕。 好一股法相森严! 好一派气势恢宏! 在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下,连唐韵都下意识檀口轻张,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 这,真是那个平时嬉皮笑脸的陈言?! 蓦地—— 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沉闷如闷雷般的声响,将所有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接着又是一声,就这样一声接一声,前一声的余波还没歇停,后一声已响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围涌而来! “什么声音!”韩兆坤惊呼道,四下扫视,却看不到声音来处。 那声沉得像从地底传来,并不响亮,却有股震撼人心的雄浑。 太后更是吓得一把抓着唐韵的胳膊,后者则是露出惊异之色,对着身旁的青鸢低声道:“去看看声音从哪来的?” “天雷临世,地音鸣响!” “天雷临世,地音鸣响!” …… 跟着陈言的十二名护法军士以低音齐声吼出,反复吼着这八个字。他们均是精选出来的,嗓门音色过人,合声而吼,声音竟能穿破那一声声的沉闷轰鸣,送入山顶众人耳中。 刚上山顶的昙明更是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落在地,远远看着陈言,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伏,趴倒在地上。 观主和昙贞情况好一些,但她既伏低,她们也不能站着,只得跟着跪落,伏趴于地。 陈言却看也不看她们半眼,更不看太后、唐韵等人,一步一步,不快不慢地走到祭天台的阶道前,抬阶而上。 每一步,均踩在地底闷响响起的节奏点上,仿佛每一声地地底闷响均是被他踏出来一般,更是令人震撼得无以复加。 四下林间鸟儿惊飞横空,成千上万的鸟儿在空中翔掠,衬出一片末世将临般的险恶景象。 崇天山外围,围观的数万百姓听不到军士的吼叫声,但却听得到地底闷响,人群骚动慌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天啊!是不是地要裂了!” “难道真是神仙显灵?怎会这么大动静?!” …… 不只是百姓,四周守着崇天山的各方军士也无不惊疑不定,要不是有军纪在那,估计这会儿已经骚乱起来了。 崇天峰峰顶,陈言一阶一阶到了祭天台之上,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冷然面对下面之人。 地底闷响也止歇下来。 唐韵等人早已从棚子里出来,围着祭天台,个个脸色不定。 哪怕是唐韵,晓得陈言今日这个大典有鬼,也还是被这等声势搞得玉容变色,心中震惊莫名。 她本以为根本没有什么大周先祖显灵之事,一切肯定都是陈言弄虚作假搞出来的,可现在这想法动摇起来。 这岂是人力能办到的事! 陈言目光落向崖边的昙明,缓缓道:“天时将至,还不登台!” 左右护法军士齐声将他这一句吼了出去,远传至十数丈外。 下面的人原本还以为是说他们,正愕然时,却发觉陈言目光投向的不是他们,不由纷纷转头望去,立时看到伏在地上的三名道姑。 昙明老道姑一震,从地上爬起了身,观主和昙贞见她起身艰难,想要扶她,却被她挥开,只好默默看着。 朝中文武百官无不愕然,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认识。 唯有唐韵和太后认出了她们来,无不惊愕。 昙明虽是帝室出身,但比先帝年纪还大,而且久不露面,朝中纵然有人知道她还活着,也很少有人见过她,哪有人认得她? 至于观主和昙贞,更是无人识得。 此时见陈言竟向她们喊话,众人不免心中纳闷,这是何方人物,竟可得到奉神大典登台的殊荣?毕竟,连皇上和太后都在此,陈言也并没有让她们上台。 唐韵一惊之后,迅速反应过来,秀眉深蹙,转头深深地望了陈言一眼。 太后却莫名所以,低声道:“皇上,那不是玄娲观的……” 唐韵也低声道:“道师乃是帝室长辈,由她登台,祈求大周先祖最为合礼。” 太后一想也是,原本她以为这奉神大典要由唐韵来参与,但事实上天底下大周帝室辈分最高的确实是昙明,由后者登台确实并不奇怪。 只是,这事陈言并没有事先告知她,让她未免心中有些介意。 众目注视下,昙明一步一踉跄,竭尽全力走到阶道前。 但那石阶坡度不低,足有半尺之高,她试了几次,脚都没法跨上石阶,急得满头大汗。观主和昙贞看在眼里疼在心中,想上前扶她,却被她挥开。 唐韵和太后瞠然看着这幕,却又不能上前插手。 文武百官见她们不说话,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各自交换着眼色,缄口不言。 试了几次无果,昙明忽然一咬牙,向前一仆,整个人仆倒在石阶上,竟然艰难地向上爬了起来。 唐韵几乎要叫出来,虽说这样确实能上去,但也太惨了吧? 她忍不住转头朝祭天台上的陈言又望了一眼,却见后者眼中没有丝毫同情之意,心中一怔。 陈言冷眼看着下面卑微爬行的昙明,心中没有半点波动。 这刻她的可怜,皆因昔日的冷血无情,不值得他去同情! 忘禅的父母只是因昙明而枉死的人之二,其余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她而枉死。 而如今眼前的这点折磨,只是个开始罢了。 真正的折磨,要等她上到祭天台上之后才真正开始! 不远处,一片小树林中,忘禅坐在一辆木制的椅状小推车上,远远看着向上爬去的昙明,眼眸中透出无尽恨火。 陈言答应她的,终究是做到了。 但这还不够。 她和昙明之间的深仇大恨,岂是一点身体上的折磨便可弥平! 离崇天峰数里之外,围绕着它的十几座辅峰中,有一座的峰顶上,姬夏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 昨晚被送到这之后,直到刚才那地底闷响传来前,才有人将他的头罩摘下来,但却没有松开他其它的束缚,却也没有杀了他。 他虽不怕死,但那连串至少上百响、连地皮也在隐隐震荡的声响,却让他泛起一股比死亡还要深的恐惧。 第1673章 天时已至 只是无论他朝哪看,都看不到那声响响起的源头,估计应该是从更远处传来的。 旁边只有一名军士守着,昨晚与他同车而行的几个人,显然都被移到了别处,并没有和他一起放在这。 而且对方显然是有意将他放在这位置,左右和后方都有树木遮挡了视线,只有前方,面对着崇天峰的方向,可以看到那参耸入云的高峰。 不过因为隔得太远,他根本看不到峰上发生了什么。 “唔唔!”他转头对着旁边的军士发出声音,但嘴被塞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军士看了他一眼,根本没理会的意思。 姬夏喊了半晌无果,只得无奈闭嘴。 陈言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他带到这来,可又不杀又不放,前者究竟有何目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左侧林子里传来一阵隐约的动静。 有人! 而且离他这不算太远,估计有个十几丈,只是被林子隔着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奇怪了,姓陈的究竟想干什么? 十几丈外,隔着林子的另一边,和姬夏一样塞了嘴的李铸倒在地上,狼狈地想要爬起来,奈何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没法挣起身来。 旁边的军士上前将他提拎起来,喝道:“再敢耍小动作,就不只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李铸沉着脸,但却没有再挣扎。 昨晚被抓之后,他还以为是要直接来见陈言,却没想到对方将他捆绑起来后,便带到了此地。 他又困又饿,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直到被那阵地底闷响惊醒,见守他的军士背对着他,遂想要尝试自解束缚。不想还没成功,便被对方发觉,还给了他一记重脚。 可要命的是对方塞了他的嘴,让他连问也没法问,心中全是问号。 到底对方想拿他怎样?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刮来,带来斜对面崇天峰上的声音。 “天时已至,天雷地音奉神大典,启!” 李铸一震转头,望向那边的崇天峰。 天雷地音奉神大典? 他这些天连日赶路,昨天才刚赶到京城,但仍听到了一些风声。 似乎正是那个陈言,当今大周国相,要举办的一声祷神之会。 难道,竟是在此地? 离这座辅峰两里之外,另一座辅峰峰顶处,已经搭了个凉棚。 棚子里,梁定、中岳王、莲夫人及其余大梁使团的随行官员,还有久未离开过陈府的伊公主均在其中。 两个时辰前,梁定等人先到这里,随即伊公主就被送了来。 见面后,双方各自惊喜,在这一番叙说近况。 只是一说起陈言这场天雷地音奉神大会,众人皆是满心疑惑。 “午时一刻已至,是要开始了么?”伊公主忍不住道。 “但此地离崇天峰足有数里之远,从这里能看到什么?”中岳王不解地道。从他们这边望去,只能看到崇天峰峰顶,以及一群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具体情况半点看不清楚。 “陈相如此安排,必有其用意,”梁定沉声道,“我现在更好奇他究竟要施展何等神通。” “我才不信他真能与鬼神相通呢!”伊公主撇撇小嘴。 “在初次见到之前,我也不信。”梁定叹道。 “等等,大将军见过他施展神通?”伊公主吃惊地道。 “咦?那是什么!”莲夫人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说话的声音。 梁定、中岳王和伊公主均看向她所望的方向,无不愕然。 崇天峰,十二名护法军士将陈言那一句狂吼出来,传遍整个崇天峰峰顶。 “不!我……我还没上去!”离祭天台台顶还有十来阶的昙明剧震抬头,绝望惊呼。 “天时已至,岂能等你?”陈言一改此前对她的恭敬,冷然喝道,“难不成,你还想让大周先祖等你不成?” “不,我不敢……”昙明惶然道,拼了老命地往上攀爬。 就在这时,下面忽然有人惊呼道:“快看天上!” 所有人均仰首望向天空,连昙明也不由停了下来,仰首而望。 陈言转头望去,只见天边浓郁的白色不断在空中聚现,犹如云雾一般,迅速变大。 “那是什么!”下面的人惊道。 “大周先祖灵识已降,来人,焚香,列阵!”陈言暴喝一声。 左右护法军士立刻上前,其中八人将所捧八座小香炉在台顶上按某种特异的方位摆放妥当,围成正八边形,再取火柴将炉中香料点燃。 点完后,八人并不离开,盘腿坐在各自香炉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双手结了几个手印,结束为右掌立、左掌平托的手势,再无动作。 另四人则各持一把木剑,在坐定的六人之间穿梭舞动。 陈言拂尘插至后腰腰带上,右手握住腰间剑柄,猛地拔出。 沧! 长剑离鞘,剑身竟是黄金打造,高高举在空中,在烈日下映出耀眼金芒! 已经快爬到台顶的昙明原本就已精疲力尽,几欲昏厥,此时双眼被剑身映出的日辉所射,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抬手想要遮挡。 就在这时,高空中,那片正不断聚拢变厚变大的白色烟雾中,忽然被一道奇长的金色光带破开! 那金光如同利剑一般,横穿数百丈,洒下的刺目光辉令昙明老道姑心中剧震,再撑不住,整个人向后一翻,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但这幕除了陈言外,却无人发觉,皆因台下所有人都被那巨大的金光所慑,震惊中纷纷眯起双眼。 直到昙明老道姑快滚到台下时,阶道下站着的观主和昙贞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骇然伸手去接住昙明,差点没被她冲滚下来的力道撞翻。 “道师!”观主惊见昙明摔得头破血流,骇然叫道。 轰! 一声震天狂响,在她喊叫的同时破空而起,使得她喊叫的声音连就站在身旁的昙贞都没听到,更别说周围其他人了。 这一声轰然巨响,远远超过此前那些似从地底传来的闷响,震得在场所有人均是双耳生疼,无不骇然掩耳。 太后更是花容失色,一把抱住唐韵,后者则是顾不上掩住自己同样被震得嗡嗡直响的耳朵,慌忙掩住她双耳,将她偎紧,自己双眼却眨也不眨地望着空中那道正渐渐消散开的金光。 第1674章 恭请法身现世 无论是那道长度过百丈的金光,还是这一声天惊地裂般的巨响,都不可能是人力所能办到! 忽然间,她记起当初在青山县的事。 那座小山在一瞬间,便被削去了十余丈的一截山头,也正因为那事,她最终才花大钱买下陈言的“秘密武器”,开启了打穿天悬山的工程。 难道那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武器,而是某种神通?! 台顶上,陈言看着那道金光在空中的痕迹,长松一口气。 虽说这一招已经演练过多次,但此前终究不像这刻这么大的规模,他还有些担心老洪是不是能撑得住,现在看来,这老东西靠谱! 那道金光,事实上是以巨型烟花从不远处另一座山峰峰头上喷射到高空中的,中间有大量的箔片,当喷上高空后,轻薄的箔片散开,由一束散为一片,反射日光映出大片的细芒。因为离地较远,下面的人一眼看上去,那数以万计的箔片映出的细光就汇成了一束巨大的金光。 为了不让人发觉那是从别的山头喷射到半空的,老洪还特意先用数十台风机,将特制的烟雾先吹到空中,形成大片的遮挡。 如此一来,无论是从这边主峰,还是从姬夏、李铸、梁定等人所在的辅峰望过去,都看不到从对面远处山头上射上半空的东西。 就像那道巨大的金光,仿佛是从天上穿掠而下一般,形成了强势至极的视觉冲击。这种大规模的人力特效,岂是这时代的人所能想象?当初陈言提出这构思时,连他青山县烟花厂的负责人老洪都目瞪口呆,更别说这些对烟花一道完全门外汉的朝廷百官了。 再加上陈言在祭天台上煞有介事的装神弄鬼,这刻所有人都生出一股敬畏感,崇天山外围围观的百姓,甚至有人已经对着金光跪了下来,拜倒在地。 天生异象! 难道真是大周先祖要降世显灵?! 峰顶上,祭天台下,本来几乎昏迷过去的昙明被恐怖的巨响所惊,苏醒过来。 “什……什么声音……”她颤声道。 “不知道,好像……”观主正紧张地答到这,蓦地一阵强风刮吹而来。 刹那间,四周的树林尽被风势刮得向另一侧微微倾斜,有些不够粗壮的树枝直接喀嚓而断,树叶离梢,随着大风伴着那些惊慌乱飞的鸟儿一起卷上天空,遮掩了半幅烈日。 以昙贞的定性,也不禁神色凝重起来。 坦白说她自己原本也并不太相信陈言所谓的“神通”,可这异象也太多了些,而且件件都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莫非他真有大神通?! 台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被风刮得睁不开眼,捂帽抱头,蹲低了身子,心摇神晃,骇然之极。 陈相他竟然真有神通! 这念头闪过所有人心间,连何进尧这样务实的实务派,原本对鬼神之说并不十分上心,此刻也不禁肃然起敬。 祭天台上,陈言也有些意外。 他点的项目里面,好像没包括这阵大风,老洪他们咋办到的? 这可不是靠风机之类用大量人力推吹的东西能够刮起来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风起了正面作用,正利于他装神弄鬼!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 借着大风,陈言动作起来,手中金铸法剑在空中刷刷数挥,同时高声喝叫。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适合这场合吟念的诗文,只好拿出自己当年压箱底的绝招,把离骚甩了出来。 但这首显然并不符合眼下的情景,不过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只要气势上来了,还怕震不住下面这些人? 当然为防万一被人听清他在念啥,他还是故意拿腔拿调,念字时高时低,有时拖长,有时急促,加上大风的影响,下面的人哪还听得周全?只能间断性地听到几个字。 不过确实也没人去理会他念的啥,皆因这时天上异象再起,四道红、黄、青、紫四道浓郁的烟雾,从四面八方腾起,升到高空之上,与此前的白色混杂起来,将天空遮掩了大片! 烈日被掩至没了身形,群峰之上再不见那耀眼刺目的日光,反得灰暗阴沉起来。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 陈言继续舞剑和念诵,四方又再次传来那似从地底而生的闷响,不过这次不再是一声接一声,而是每一次四声同响,虽然声势远不如之前那一声惊天狂响来得骇人,但仍令闻者胆战心惊。 而且,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仿佛真有神明降世一般! 峰顶的百官吓得再没人敢站着,其中有胆小的甚至已经瘫坐在地上,感觉这崇天峰也似要裂塌一般,哪还有功夫去分辨陈言正吟诵的内容有何不妥? 唐韵也搂着太后蹲了下来,惊骇难当。 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曲声,带着威严之势,衬着这天地末世般的景象,让再沉稳的心境,也没法保持稳固。 仰首望着台顶上袍袂飘飘、仙姿绰越的陈言,她芳心之中越发震荡起来。 这,真是他弄出来的? 崇天山外围,所有百姓无一例外,已经全数伏拜在地,瑟瑟发抖。 但却没人笑话他们,皆因连周围的军士,也有部分已经转身拜倒在地! 几座辅峰上,姬夏、李铸、梁定、中岳王等人早已惊得身子都僵了,动弹不得。 打死也没想到,陈言竟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这……真的是……”伊公主双腿发软,不得不靠在梁定身上以避免软倒下去,颤声说道。 但话说到一半,她就发觉不对劲,震惊地转头看向他。 梁定竟然也在微微颤抖! 崇天峰,祭天台,吟诵终于到了尾声。 陈言累得汗透重衫,心中默算着时间。 差不多,该正戏上场了! 蓦地,他身形一停,金铸法剑再次指天。 周围“伴舞”的军士也迅速停了下来,围在他周围,单膝跪地,手中木剑均指向他手中的长剑。 “恭请大周列祖法身现世!” 陈言一声高喝,随即周围所有护法军士异口同声,重复了一遍。 第1675章 弑亲者,天不恕 下面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头望向高空。 其中最为紧张的是昙明,勉力支撑着睁大了一对老眼,靠在观主怀中,颤巍巍地向空中望去。 只见空中那遮住烈日的多彩雾气已汇成一片,形成七彩斑斓的雾障,而在浓郁不散的雾气中,竟有隐隐电光闪动,伴着浑浑闷滚雷声,仿佛天上的雷电正在不断积攒。 忽然间——轰! 第二声惊天巨响,突然响起! 所有人再次被震得耳膜生疼,神魂俱丧,下意识又把耳朵捂住。大多数人都已经伏在地上,仅有还能勉强蹲着而不倒的,只有在场的凤翎卫和唐韵,连太后也软瘫在女儿怀中,面无血色,两眼失神,看得出已是彻底乱了神。 伴着这声巨响,雾气中隐隐汇出点点模糊之影,影影幢幢,连陈言望去时,都有点后背发凉,感觉像是云端暗藏着一群人一般。 这效果,确实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他自己早就在耳朵里塞上了小布团,但仍然被那些声音震得一阵阵头皮发麻,下面那些没塞耳朵的人听在耳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想而知。 噼啦! 高空中,忽然又是一道巨大的光芒穿云破雾而出,这次不是金光,而是银光,长度过百丈! 轰!轰!轰! 震天巨响连响三次,每两次之间间隔不超过两次呼吸,每一次都是前声未消,后声便起,叠加起来后,予人一种仿佛要将天地都震塌一般的感觉。 终于,唐韵也扛不住了,抱着太后改蹲为跪,头也不敢高抬,芳心震颤。 这绝不可能是人力所为! 陈言这家伙,原来真有神通! 昙明被那声音震得一阵阵眼前模糊,稍一清醒,立刻一把推开观主,翻身跪拜在地,颤声高叫道:“罪……罪嗣……惶恐……拜……拜见列祖……” 只是在这恐怖的声浪下,她的声音犹如巨浪中的一点水滴,别说别人听不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观主和昙贞不比她情况好多少,空中那些七彩烟气似要压下来一般,让人几乎透不过气,使二女也跪倒在地上,向前匍匐,颤抖难动。 唯有祭天台上,陈言一直留意着昙明的情况,见她这反应,晓得时机差不多了,立时金剑高举,在空中挥动数次。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以剑身反射出的芒光,向远处暗藏的老洪等人传递下一步的操作。 与此同时,藏身在峰顶周围暗林中的军士立刻动作起来,鼓动准备好的风机,将一阵阵烟雾吹入预先埋设在地下的管道内。 管道的另一端出口布设在峰顶以祭天台为中心、方圆二十来丈的范围内,超过二十个,此时白色烟气自出口处慢慢涌起,将惊慌失措的众人笼罩在内。 这些烟气内混合了少量的麻药,能使嗅入者意识陷入轻微的昏沉,判断力下降一载,令他们再没办法细致地去判断看到的东西是否有破绽。 蓦然间,一层浑厚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自空中降下。 “弑亲者,天不恕!” 这声音似千万人在同时呼喊,又似一个与天同高的巨人所发,震得在场所有人心神塌荡,难以自持。 声音传下时,高空雾气之中的电光闪窜更为激烈,那轰隆的闷响也比之前响亮了许多,更增那一句的威势。 昙明浑身剧震,仰望向天上,但因身体原本就因为疲累而在极限状态,加上吸入了少量麻药,视野中一切都变成了重影。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她却一清二楚! 弑亲者,不正是她吗? 这声音似是来自天上,绝不可能是人所发,难道是大周先祖们不想饶恕她? 那一句连着响了好几次,第三次响起后,忽然间远处再次传来轰轰轰轰四声震天的巨响,连趴在地上的众臣也不由骇然抬头望去,只见电光闪动间,远处数里之外,四座辅峰的山头剧烈晃动起来,随即从山腰处浮起大片大片的粉尘,整个山体竟然滑坡坍塌,向下滑坠而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边。 “是……是天罚!”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不过并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皆因所有人均已被震慑得心魂俱颤,再没办法听到身边人的声音。 天啊! 一瞬间毁去数座山峰,除了神明,还有谁能办到! 辅峰被毁,大地的震动一路传了过来,崇天峰也摇晃起来。 祭天台上的陈言也不由赶紧蹲低了身体,避免自己被摇下去。 心中一连串的法克不断喷涌,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口气炸掉四座辅峰竟会带来这种地震般的剧烈震荡! 好在崇天峰够结实,虽然晃得山石滚坠,但过了一会儿便慢慢止歇下来,并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 陈言赶紧站直了身子,恢复了金剑指天的雄姿。幸好这时根本没人有余暇去看他,连唐韵在内,峰顶上已再无一人站着或者蹲着甚至跪着,所有人都被刚才那天崩地裂般的动静震慑得伏倒在地,心中只有一念。 神明动怒,凡人岂能堪其一击! 崇天山外围,无论军民,都已经拜倒在地,祈求着神明息怒。 其余几座辅峰上,姬夏、李铸、梁定等人也无一例外,全部伏拜于地,震撼莫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所有动静渐渐消失,天地间慢慢恢复平静。 只剩无数受惊的鸟鸣兽吼,以及山间的风啸声,提醒着众人方才发生过什么。 那四座被炸掉的辅峰只剩半截山体还在,坍塌时扬起的尘土将山间大片地方笼罩着,看样子没几个时辰是消不下去了。 陈言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转头看向祭天台下,顿时一愕。 这老道姑倒也了得。 原来与所有人都伏在地上不同,昙明老道姑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两眼失神,仰头望着天,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离她最近的是昙贞与观主,此时昙贞勉强压着心底的震撼,抬起头来:“师……师姐?” 第1676章 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昙明没理会她,喃喃地翕动着嘴唇。 昙贞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四肢绵软无力,方才受到的惊吓太重,根本没法起身。 她努力地听了一会儿,突然一震。 昙明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弑亲者,天不恕!” 那正是方才大周先祖所说的雷霆之语! 昙明仿佛中邪一般,一直反复说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突然一张口。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她双眼一翻白,身体软软萎倒下去。 “师姐!”昙贞再没办法保持她的心境,失声惊呼出来。 不远处,唐韵抬起头,看向昙明倒在地上的枯瘦身躯,眼眸中透出复杂之色。 她太清楚昙明为何这般。 大周先祖们的那句话,彻底粉碎了后者祈求得到宽恕的最后一线希望。 一念忽然闪过心头,她心中顿时剧震。 先祖们既然如此不满昙明的做法,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这帝位并不受先祖护佑?! 这次祈天奉神,陈言的主要目的,便是祈得大周先祖们对她这个女帝登基即位的看法。 若天下人知道大周先祖们不满她成为大周皇帝,那只怕刚刚才勉强抚平的天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下一波的动荡!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头望向祭天台上,看向仍傲然站在上面的陈言。 这要如何是好! 远处隐秘的棚子里,忘禅泪水倾泻而下,湿尽脸颊。 她耳朵上戴着陈言早就给她准备好的耳罩,旁边又有军士保护,加上被棚子遮挡了向上的视野,使她看不到空中那些动静,因此整个峰顶所有不知情的人之中,她是受到影响最小的。 从始至终,她都一直盯着昙明,到这刻,她终于彻底明白陈言所说的杀昙明只是便宜了后者。 昙明不畏死,杀了她,并不能让她得到最大的惩罚。 只有彻底毁去她最在乎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惩罚! “爹……娘……你们的大仇,终于报了……”泪水倾洒中,忘禅哽咽而语。 祭天台上,陈言瞥了一眼下面唐韵,与她投来的目光对上,心中自然有数。 他收回目光,身形再动,金铸法剑又一次挥舞起来。 轰! 空中震响再起! 但这次的响声,比之前那些带着狂暴肆虐之感的响声大有不同,相对要温和沉浑一些。 此时高空中的七彩雾气渐渐消散开来,却又有一股白气,源源不断自远处浮空而起,聚向空中。 随着白气浮空,远处忽有白色大鸟随之掠空而起,在白气间穿梭。 唐韵不禁被那边的异象所吸引,愕然望去。 与此同时,一股股若有若无的乐声传来,悦耳动听,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伏地的众人正自惊恐,忽闻这乐声,不由抬起头来,见着空中情景,无不错愕。 相比之前那狂暴的情景,此刻的画面可谓温熙祥和之极。 若大周先祖方才是“怒”,那现在应该就是“悦”。 再一细看,白气成团,有若云雾,而在云雾之后,隐有光影绰绰。 “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这两句自四面八方陡然而起,直破云霄,一如此前那句“弑亲者,天不恕”,乍听似千万人同声而呐,再一听又似顶天立地的巨神呼喊,但气势上比之前那句时弱了不少,显出一股赞颂祥和之感。 与此同时,唐韵身周地面忽然浮起一股金色雾气,将她团团包裹。 唐韵大愕时,太后已经下意识松开了女儿,吃惊地朝后退开了一丈许。 “皇上,这是……” 空中那喊声仍在不断重复,一遍一遍,不仅峰顶众人听得仔细,连崇天山外围的百姓和军士也全都听在耳中。 唐韵见那金气转眼便要浮到自己耳鼻处,不由吃惊地爬了起来。 那金气像是从地下翻腾出来的,升至她肩下位置便不再升高,绕着她翻腾不休。 与此同时,空中那白气间穿梭的数十只白色大鸟俯冲而下,到了她头顶处时刹止冲势,以她为中心,在方圆十多丈的范围内盘旋飞舞,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这是……仙鹤?!”谢乾吃惊地道。 众人也已看清,仙鹤在大周乃是吉鸟,但很少见到。这么多只仙鹤绕着唐韵盘旋,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奇异。 再配上那翻腾开来的金气,予人一种唐韵乃是仙人之感。 祭天台上,陈言激情高叫道:“先祖明示,皇上乃是神女怜惜世间民生疾苦而降世,我大周将兴矣!神女怜世,大周将兴!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随着他的喊声,周围护法军士也一起呼喊起来。 百官之中,有人不由自主,跟着叫喊起来。 这声音越传越多,片刻间,已有十多人同声呼喊。 再过片刻,喊者已过半数,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韩兆坤、程新元等人被这情景所感染,慢慢也忍不住跟着喊了起来。 “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峰顶上,除了昏迷过去的昙明和受了伤没办法喊出来的忘禅,其余人等已全部跟着喊了起来。 上山的小道上守卫的凤翎卫和陈言的军士,听得山上的声音,也纷纷高声呐喊。 就这么有如击鼓传花一般,喊声不断向着山下蔓延,不一会儿连山脚下的军士也喊叫起来。 半刻钟之后,口号声已经传到崇天山外围,守御的军士和着数万百姓一起,激动地震天狂喊,一波波的声浪刮过山间林木,又送回到崇天峰峰顶。 陈言站在祭天台上,听着外围传回的声浪,长舒一口气。 成了! 他一挥剑,高叫道:“恭送大周列祖!” 护法军士喊出这一句后,下面的呐喊声才算是告一段落,除唐韵外,所有人赶紧恢复跪拜姿态,唯恐对大周先祖不敬。 唐韵抬头望向祭天台上的陈言,眼眸中透出复杂之色。 陈言却半眼也不看她,一直恭敬面对东方,直到一刻钟后,天空中再次形成的白气渐渐开始消散,金光消失,他才转过身,喝道:“收阵!” 护法军士一一将香炉和木剑收拾起来,回退至他身后。 陈言金铸法剑回了鞘,一撩袍摆,回身缓步下了祭天台。 第1677章 没有过的殊荣 到了唐韵跟前,他恭敬跪落,将手中拂尘和瓶子均放在地上,伏地道:“臣陈言,恭喜皇上,得先祖箴言,我大周兴矣!” 唐韵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朕的天下,有天师一份!自今日起,文昌台右仆射陈言封天国公,赐天师之号,食邑陇州。自今以后,你便是朕和大周的天师!” 刹那间,峰顶完全安静下来。 连陈言也愣住了。 他爵位升到青山伯才没过多久,唐韵居然借着奉神大典之事,又给他升了两阶,直接提到了公爵之位! 这岂不是比卫菡还要高? 至于天师之名,他倒是没太在意,只是有点尴尬。 为了装神弄鬼,他才有意弄出这扮相,还让张大彪直接呼他为天师。 结果现在唐韵还真封他为天师? 万一以后叫他负责什么祭天拜神之类的事,那岂不糟糕? 不过真正让他愣住的,还是食邑的扩张。 据他所知,大周还从未有过给人赐过整整一个州来做食邑的,哪怕是王爷,也得不到这种殊荣。 像益王,他的食邑是益扬城,包括了周边大量土地,算是面积挺大的了,但也只是那部分而已,先帝并没有将整个益州都给他。 而且,陇州就在司隶旁边,司隶是帝皇所在,让他食邑陇州,可说是对他恩宠已极。人说帝王之侧不容他人酣眠,食邑陇州岂不是等于让他在最接近皇帝的地方扎下根据地?这已经不是把他当自己人了,简直是把他当家人啊! 但对他的封赏如此之重,那些文武百官只怕都不会心服。 唐韵见他发愣,娇喝道:“天师,还不谢恩?” 陈言如梦方醒,慌忙道:“臣,陈言,谢皇上隆恩!”目光不由投向那些仍跪在地上的百官,等着有人开口反对。 然而,所有人都像哑了一般,没有开口。 甚至连朝他瞪来一眼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没有。 陈言大愕,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后。 却见太后看向他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敬畏,没有半点不满之色。 陈言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卧槽! 他们这是被吓着了啊! 这绝非他的计划,但事实上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神通”,确实让这些“凡夫俗子”都将他陈言视作通神之人,心中对他已然存着敬畏。 莫说唐韵只是封爵加邑而已,就算是再做出些惊人的举动,他们也不敢多嘴。 毕竟,自己只是肉身凡胎,岂有得罪这种神通玄妙的大神的资格? 得罪了皇上,顶多抄家;得罪了神鬼,那可能连死后都不能安生,生生世世永远受罪! 唐韵没察觉他丰富的心理活动,松开他的手,转身看向文武百官。 众人这时已经抬起眼来,但一和她目光相触,立刻伏低身体,惶然不敢与她对视。 唐韵心中清楚,自今日起,朝中这些官员将再无人敢反叛她。 而这,全亏陈言这一场天雷地音奉神大典。 如今所有人都坚信她身后有大周先祖们的支持,违背她有如违背大周先祖们,岂敢造次? 她看向太后,后者也正好在看向她,目光中尽是喜悦。 唐韵目光再次移至众人身上,缓缓道:“大周列祖列宗,均视朕为大周再兴之机。自今以后,朕之决断,便是大周列祖列宗之决断;朕之言语,便是大周列祖列宗之言语!” 群臣伏拜,高呼:“皇上天佑,大周必兴!” 唐韵轻喝道:“起驾,回京!” 半个时辰后,帝驾缓缓出了崇天山的范围,到了外面。 唐韵和太后母女二人分车而坐,后者既激动又开心,女儿得到大周先祖的认可,甚至还说她是神女降世,她的帝位岂能不稳固? 唐韵心潮起伏,看着马车车窗外,只见外面那些来此看热闹的百姓尽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望向帝驾。 偶有人抬头,看到她时,目光中也尽是敬畏。 一股难言的感受涌了起来。 唐韵不是没从百姓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敬畏,但往往那些百姓会因为她的美丽而惊艳甚至生出邪念,目光不纯。然而此时看到的目光,除敬畏再无别物,足见在他们心中,再未将她视为一个女人,而真正单纯视为一国之帝。 这当然是天雷地音奉神大典的功劳,陈言这次真是立了大功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唇角浮起一点笑容。 自从知道先帝之死的真相后,她还是头一回将此事彻底放下,感到无比的轻松。 往事俱矣,如今她确实该放下这心结,做好她这个大周帝。 同一时间,峰顶上。 百官也已经陆续离开,走时个个两股颤颤,没人走得稳当。 而且,走前他们还纷纷向陈言告辞,不敢缺了礼数。 陈言笑眯眯地一一回应,心中大乐。 不管是平时对他颇有敌意的那些个一品大员,还是那些个纵然不敢表露出来但心中有敌意的下官,此时看着他时,目光中无不带着满满的敬畏。 这场靠烧钱烧出来的大典,值! 待到百官离开后,他才走向自己那个睡觉用的帐篷。 他刚一掀开帐篷门,就看到郑妍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腿上,两只平时灵动之极的眸子,像死了一样木然,盯着她身前的空气。 陈言走到她身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郑妍慢慢转头看向他,缓缓张开小嘴,艰难地吐出一句:“这……这不是真的。” 陈言叹了口气,道:“本官早说过了,让你不要留在这,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吓坏了吧?” 郑妍芳唇轻颤,没有血色的脸蛋白如纸片一般,却吐不出半个字。 陈言愕然。 平时他说一句她顶两句,简直已经形成应激反应,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看来,她这确实吓得不轻。 大典开始之前,郑妍便被吵醒。不过她不想到外面跟那些高官显贵掺和,所以一直躲在放在林子里的帐篷这边。 直到大典开始后,她才溜了出去,躲在林子边上看完了完整的过程。 第1678章 顶尖特效秀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帐篷的,只知道从陈言身着天师袍服出来、远处传来地底闷响时,她就懵住了,等她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躲到陈言这帐篷内,蜷缩在帐篷里的地上,紧紧抱着自己,浑身颤抖不停。 直到陈言进来前没一会儿,她才算勉强缓过劲儿,翻身坐了起来,然而之前大典过程中受到的震撼,到这刻仍然还没消去。 现在她才明白,陈言不让她待在这里原来真是出于好心! 她胆子一向最大,但有两件事最怕。 一是打雷,二是鬼怪。 好家伙,这大典两件事全给集齐了! 而且那声势,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轻轻松松就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我……我……”郑妍带着哭腔终于挤出一句,“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吓人嘛……” “不怕不怕,有本官在这保护你。”陈言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早知道会……会这样,我死也不留在这……呜呜……”郑妍乖乖地偎在他怀里,终于控制不住地呜呜抽泣起来,说不出的柔弱可怜。 陈言轻抚安慰,不免心生怜意。 自他认识郑妍以来,头一回见到她这么柔弱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种动人的风韵。 “原来你真的没骗人,真会请神……”郑妍受惊小鸟般紧紧偎着,颤声道,“我……我以后不敢再怀疑你了……” 陈言听得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他哪懂得如何请神,但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会为未知之物而恐惧。 所以这次大典,他给老洪这烟花厂厂长提出的要求,就是不惜钱地弄声势,而且青山县所有工厂、研究所和高精尖人才均要全力配合他的要求。 这一场奉神大典,可说是当今大周最顶尖的特效秀,虽然跟他前世没法比,但“观看”的人不同,需要的特效水平也不同。 对这时代的人来说,这种程度已无异于神迹! 当然,这里面每一瞬都是用以千两银子计的烧钱大法给烧出来的。 像之前那一道金光,前后持续可能也就一两分钟,但那玩意儿花了整整三万两银子才将相关的东西备齐。 犹如空中不易被风吹散的彩色烟雾,每一种都要花掉近七千两银子。 那些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闷响,每一声都是用过百斤的火药加上特制的外壳,以及在山脉间挖掘出来的大量预设坑洞来办到,单次响声就需要百两银子以上,前后加起来至少响了上千声,生生烧掉了十万两以上的银子! 更别说那些“天雷”之声,每一声都需要用到以千斤计的火药,再以特制机关使其爆炸时的声响发生变化,形成类似闷雷一样的恐怖动静,单记就要花超过一千五百两银子。 相比之下,祭天台上的这些布置反而算是便宜的,他那身行头、香炉等物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而已。 而峰顶预设的机关,成本并不高,难点是在操纵上。其中主要利用的是颜料、镜子、烟雾制造物等,加上暗设的烟雾管道需要抓着节奏点来喷涌,避免没达到目的反而露馅,技术上有一定的难度。 好在,完成度算是还不错,有些地方甚至还超乎他意料。 而这些之后,将是后续的舆论掌控。 陈言早已经暗暗安排了人手,会在大典之后在民间散播传言,把这场大典传得神乎其神,将大周先祖对唐韵的支持全力传往大周各地。 唐韵这个帝位,自今日起,方算是彻底坐稳! 整场大典,现在他还没细算账目,不过估计不会低于五十万两银子。 但是值得。 就当是他给唐韵投资,今后任何人想要再借什么传统、祖制之类的事来反她,都将成为泡影。毕竟,老祖宗们都站在她这边,还有啥祖制能拿来攻击她?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郑妍,陈言让张大彪安排人手送她回城,自己则去找到忘禅。 后者见到他的一刻,道:“大人的大恩大德,忘禅此生难以回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以报大人恩情。” 陈言心说你这一推倒是推得挺远,推到下辈子去了。 不过他当然知道对方只是要表达其感激之强烈,并非是想推脱。他其实并不在意她的回报,道:“若师太真心想要报答本官,请你答应本官一件事,那就是莫要再伤心难过,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令尊令堂九泉之下,想来也不希望见到一个整日郁郁寡欢的女儿,不是么?” 忘禅怔然看他片刻,才道:“忘禅这命等若大人给的,余生必遵大人之命而活。” 待到安排人手将忘禅也送走后,陈言换上便服出来,看到了观主坐在地上,将昏迷的昙明老道姑抱在怀中,痛哭流涕。 昙贞站在一旁,眉目愁思不解。 陈言一怔,怎么观主哭得像昙明老道姑走了一样? 他快步走了过去,道:“太师祖可还好?” 观主哭道:“道师她……她醒不过来……” 一旁昙贞转头见是陈言,慌忙稽首一礼,解释道:“我等方才用尽了法子,却始终未能将师姐唤醒,一时无策,不知师姐究竟怎样了。” 大典结束后,她们二人回过神来,就忙着想要把昙明弄醒,可试了各种法子,比如掐人中啥的,她都毫无反应。要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她就跟死了一般。 陈言上前看了看,心中已经有了数。 昙明是打击太重,加吸入了带麻药的白气,再加年纪上来身子骨弱,以及之前体力消耗太大,导致昏迷难醒。 他沉吟片刻,叫来一名军士,道:“送三位仙姑下山,坐本官的马车,速回京城,往刘氏医馆。” 昙贞忙道:“我们带有马车。” 陈言解释道:“如今太师祖情况堪忧,只怕受不得颠簸。弟子的马车与寻常马车不同,极为平稳,乘坐时颠簸极轻。再者,我的马车比寻常马车快得多,也能尽快赶回京城,及早送医。” 昙贞这才明白,大为心动,但仍迟疑道:“用了天师的马车,那您怎么办?” 第1679章 她疯了 陈言苦笑道:“太师叔祖请莫再这么叫我,弟子始终是玄娲观门下,哪受得起?我既为观中弟子,为太师祖尽一份心力自是理所当然。” 昙贞见他新晋升官加爵,却并没有拿腔作势,心中好感大生,道:“既在观外,自当以俗世之谓相称,弟子之名,回观时再呼之不迟。” 观主已经止住泪,抱着昙明爬了起来,叫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送道师下山!” 昙贞向陈言再行一礼,诚恳地道:“大周有陈天师在,我师姐料来也可放下心事。”这才跟着观主带着昙明去了。 陈言看着她们背影,哑然一笑。 昙贞和观主显然并没有怀疑昙明如今这状况,是他有意而为之。 虽说他早已计划好要报复昙贞,但终究她身份地位不同,不宜让人知道他是故意的。 脚步声传来,一名军士从山下快步而上,到了他跟前,禀报道:“大人,姬夏李铸等人已经送回京城,不过梁定和中岳王想拜见您。” 陈言哂道:“本官这么忙,这会儿哪有功夫跟他们见面?先送他们回京,告诉他们,明儿本官忙完正事,再去见他们。” 崇天山这片场地还得善后,不然等守御的军士走后,万一被人进来发现这里的玄虚,岂不糟糕? 一直忙到了天黑后,陈言才回到京城。 老洪和丁简带着人手继续留在崇天山清理所有的设备和物料残余,估计再有一天功夫就能清理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事陈言留在那也没啥用,干脆回城,好好休息休息。 今儿这场大典,着实把他累坏了,光在祭天台上那场神棍剑舞,就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让他体力差点见底。 不过回京后他没有立刻回府,先去了趟刘氏医馆。 忘禅送回来后这会儿已经睡去,陈言简单向刘素询问了她的情况,晓得她的伤势并没有因为今天去天雷地音奉神大典而加重后,这才松了口气。 “究竟崇天山发生了什么,为何今日连京城都似地龙钻涌一般?”刘素问道。 “京城?”陈言错愕道。 “对,午时后,从崇天山的方向传来奇怪的声响,随即大地都震动起来。”刘素盯着他,“连我们医馆的屋顶瓦片,都被晃荡下来不少。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言完全没想到那边的动静竟连京城也惊动了,而且还带来这种地震波般的影响。 不过回想起来,倒也不稀奇。 大典上有一半以上的声响动静,是通过埋设在地下的火药来引起,再加上炸山的那些,这些火药的数量规模太大,不仅在崇天山引起了地面的震荡,传到五十里外的京城也不无可能。 “你没出去逛逛?”陈言话题一转。 从大典结束开始,他派出的人就在京城散播传言,将大典描绘得比实际情况还要夸张,加上这件事还有数万百姓佐证,按说现在应该已经在京城传遍了,传播到别处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换言之,刘素只要出去逛一逛,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整日在馆内行医,哪有功夫出去?”刘素摇了摇头。 “那就出去好好逛逛,很快你就明白发生了啥。”陈言哪有心思给她讲一遍,换了话题,“对了,之前本官不是派人送了一位昏迷的老道姑过来吗?她情况如何?醒了吗?” “我给她扎了几针,她就醒了。”刘素露出少许疑惑之色,“不过奇怪的是,她醒来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似失心疯了一般,时而又露出惊恐之色,像是吓坏了。和她同行的两个道姑后来将她带走,她究竟是何人?” 陈言双眼微眯,似没听到她的疑问。 昙明竟给生生打击疯了,也不知该算是她幸运,还是不幸。 至少,疯了之后估计很少会去想到自己未被大周先祖原谅的事,也算少了点折磨。 “陈大人?”刘素见他出神,忍不住唤了一声。 “噢,天色已晚,本官便不打扰姑娘了。”陈言回过神来,“告辞。” 刘素愕然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怎么感觉他今日有些怪怪的? 回到陈府,陈言的马车离大门还有好十几丈远,他就透过车窗看到几抬轿子停在他家门前。 近前一看,赫然是以何进尧为首的朝中官员,除他之外还有王知余、韦烈和章丛,此外还有四五个朝中重臣。 “陈相,您可算回来了!”马车近后,何进尧当先走近。 “哎,何大人,如今不能称陈相了,该称一声‘天师’。”一旁王知余提醒道。 “噢,对对对,陈天师!等等,怎么感觉怪怪的……”何进尧挠起了头。天师嘛,总觉得该是至少四五十岁,可眼前的陈言也忒年轻了些。 “何大人不必大意,照过去称呼本官便是。”陈言摆摆手,“诸位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噢,我等为大人在上园春摆下了庆升宴,特意来此等候大人的。”韦烈笑道,“不想大人竟公务如此繁忙,到这时才回府。” “这就不用了吧?”陈言错愕道。 “陈相今封天国公,如此大事,我等下官怎能不好好为大人庆贺一番?”旁边一名官员接过话头,陪着笑脸道,“请公爷千万要给我等这面子。” “面子,是靠自己争取的。”陈言似笑非笑地道,“不该是由他人所给。” 众人愕然对视。 这意思是不想去? “不过,诸公的面子,要请动本官倒不是难事。”陈言却又话锋一转,“也罢,今晚就与诸公不醉不归!不过咱们不能喝上园春的酒,太次了,本官带几瓶我自酿的醉九霄,咱们共欢此夜!” 直到凌晨,陈言才再次回到家中,带着半醉的酒意,哼着小典在大腿上拍着拍子,意态憨然。 有段日子没去上园春了,大半晚上的时间,倒是过得挺爽。 上园春的东家亲自来迎接安排,一切均是按最高待遇,甚至还拿了几样据他自己说是珍藏了多年的好物,连一晚上的宴席,都想直接给他们免单。 第1680章 从今往后唯命是从 不过陈言直接给拒绝了,这一顿可是众官相请,岂能便宜他们?要免单,也得等他自己请客的时候嘛。 这话他是当众说出来的,不但没有惹人着恼,反而惹来哄堂大笑。陈言心中自然明镜似的,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他们不开心,也只能装开心。 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放在心上,如常与众人欢庆半夜。 只是席间颇有些麻烦。 整个宴席间,前后陆续有超过二十拨人前来拜访,而且全是京城本地的豪商大贾和达官显贵,其中有多一半都是过去对他颇有敌意而不欲与他交往之人。 最典型的一个,就是雪苑居士。 这厮此前因为生意的事,与他交恶,结果今儿来时极尽谦恭之态,让陈言倒是有了一番不同的认识。 到得后来,陈言实在是不胜其烦,索性让彪子看住了他们欢宴的院子门口,不许任何来探席的人进入,这才算是清静了不少。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天雷地音奉神大典的连锁效应的开始。 随着大典之事越传越开,不久之后,大周全境都会晓得他陈言神通惊天、唐韵得先祖全力支持之事,大周原本的那些各方权力掌控者都会越来越敬畏他们这个二人组。 在未来那场将决定诸国命运的大战开始前,估计大周就能权力全数集中至唐韵身上,让大周做到令下即行。 马车离陈府大门还有几丈时,陈言忽然一愣。 大门前又有人在等待。 不是吧? 这会儿还有人来拜访? 到近处一看,陈言酒醒了一半,连忙从车上下来:“陈言见过益王殿下。” 来者正是益王。 这段日子他因为杀了宁王之事,一直在家休养,想不到今儿竟会前来相见。 看来,大典的影响比陈言自己想象中还要强不少。 益王比过去憔悴了一些,但精气神还算不错,显然已经熬过了那心结。他快步上前,拦住陈言的礼,沉声道:“如今不该是你向我执下礼,而该是本王向你执礼才是。” 陈言错愕道:“这夸张了吧?下官就算是升官加爵,也只是公爵,在王爷面前自然还是下官。” 益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这话不是为了官位,而是为了你对皇上和大周的付出。陈相,唐莫这厢有礼了!” 说着退开两步,向陈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下官之礼。 陈言愣在那:“王爷,您这是……” 益王直起身,正色道:“天雷地音奉神大典之事,本王已尽数知悉,料不到陈相竟有些能为。我大周之兴,从今日始,而这一切的功劳,尽出于陈相之手!” 陈言心里有点拿不准他要干啥,敷衍道:“不过一点微末之能,谈不上谈不上。” 益王长叹一声,道:“坦白说,如今这景况,乃是本王心心念念多年想要办到之事。然而,最终却……陈相却以盖世神通,替本王完成了我多年夙愿。莫说是一礼,就算是十礼、百礼,也不足以让大人明白本王心中的感激。”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益王这趟过来,纯为感激。 他放松下来,笑道:“王爷过誉了,下官一点小小手段,不值一哂。” 益王双手合拳,向他一揖道:“从今往后,唐莫将唯大人之命是从,若大人有任何差遣,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言连忙回了一揖,说道:“王爷不想继续休养了么?” 益王苦笑一声,道:“这段日子我也想清楚了,有些心结,终究是没办法光靠想来想去想通的,会伴人一生。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日,不如将自己大好身躯投入大周国事当中,为天下清平尽自己一份心力。听闻大人未来安排了一桩大计,唐莫愿为大人鞍前鞍后奔驰,请大人尽管安排便是。” 陈言心中有了数,益王是晓得了他安排的那未来大战,讶道:“王爷不担心此计风险太大吗?” 益王坚定地道:“换了过去,我或许会担心,但现在却是另一回事。无论是生擒梁定,还是请得大周先祖降世显灵,均证明大人的手段之非凡。只要大人认为此事能成,那唐莫便绝不会怀疑它!” 陈言心念电闪。 看来大典带来的另一桩连锁反应也现身了,就是所有人对他的信心提升了一个巨大的台阶。益王如此,其它朝中重臣也是如此,可能甚至连唐韵也是如此。所以对未来那四国大会战,现在再无人会怀疑它会成功。 毕竟,梁、夏、晋三国再强,也终究是凡胎肉身,岂是有通天神通的陈天师的对手? “有王爷此语,何愁大事不成!”陈言展颜而笑,“我大周之兴,不是自我陈言始,而是自王爷肯与我通力合作而始!” 次日日上三竿后,陈言才从床上爬起来。 看着仍蜷缩在床上的郑妍,他不由哑然一笑。 昨晚送走益王回到府中,陈言又累又困,准备回房睡觉,不想竟然看到郑妍睡在他卧房床上。 这妞从那日初尝禁果后,对与他的身体接触就极为排斥,没想到如今竟然主动过来亲近。 不过看到她在梦中竟也不时露出慌乱惊恐之色,陈言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是被吓着了。 所以才忍不住溜到他这,寻求庇护。 陈言不忍再伤害她,规规矩矩地搂着她睡了一晚上,啥事也没干。 郑妍眼皮忽然一动,睁开眼来。 “你醒了?若是还困,不如再睡一会儿。”陈言坐回床边,劝道。 郑妍打着呵欠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动人曲线尽现眼前,看得陈言眼都直了。 “我怎会在这……”郑妍伸完懒腰,疑惑地看了看周围,“郡主呢?” “她昨儿就回英武伯府了,至于你嘛,”陈言警惕起来,“你是自己到我这来的,千万别错以为是本官溜进了你屋子。” 郑妍愣了半晌,渐渐记起昨日的事,一声惊呼,脸上血色顿消,露出惊恐之色,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 陈言心中怜意难抑,将她揽入怀中,细意安抚了半晌,直到她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起身让丫环进来给他更衣。 刚换好衣衫,陈言正准备出去,衣角却被拉住。 他愕然转头,只见郑妍仍跪坐在床上,楚楚可怜地拉着他衣角,道:“你……你什么时候回家?” 第1681章 变态中的变态 陈言叹了口气,道:“这样罢,今日就劳烦郑参军做本官的护卫一日如何?” 郑妍大喜,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跑了出去,叫道:“等我更衣!” 陈言哈哈一笑,跟着出了屋子,只见院门处有人频频探头,不是别人,赫然是伊公主。 吟霜近前禀报道:“大人,伊公主从昨晚起便一直想见大人,奴奴没让她进院子来打扰您。” 陈言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伊公主被吟霜带入院内,还没开口,先双膝一低,跪在了地上:“伊儿见过天师大人。” 陈言听着她低眉顺目的姿态,听着她绵软甜美的嗓音,讶道:“公主今儿像变了个人似的,本官还是头一回感到公主对我毫无敌意。” 伊公主轻声道:“因为伊儿昨日方才明白,过去做了多么错的事,竟对大人那般无礼,惶恐之极,求大人原谅。” 陈言失笑道:“不要告诉我,你说这么多软话,就是想让本官原谅了你,然后放你回大梁。” 伊公主慌忙摆手:“不不不!伊儿苦愿在此服侍大人一生一世,为奴为婢均无怨言。” 陈言疑惑道:“公主何时变得这么乖了?” 伊公主眼眸中现出恐惧、敬畏、震惊等复杂的神色,叹道:“因为伊儿真的服啦,您真的是个变态。” 陈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啥?!” 他已经准备好听她各种谄媚夸赞之语,结果没想到她居然来这么一句! “而且还是变态中的变态,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亘古难遇,最变态的变态!”伊公主由衷地道,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不是,你想清楚自己说的啥没有?”陈言震惊了,“当面说本官变态,你确定自己不是想找打?” “为何是找打?”伊公主怔然不解,“大人难道不变态?” “本官哪变态了!”陈言气道。 “大人能为通天,难道不变态?”伊公主反问道。 “啊?”陈言一下愣住了,这解释好像也说得通,但有这么夸人的吗? 等等,这妞怎会知道变态这个词的? 蓦地,陈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他给忘了,这词是当初他教她的! 不过当时他是说她用招狠毒,才用了这词,后来她问起变态二字的意思,他胡诌了一下,说是家乡话中夸赞之语。 所以说,伊公主确实是真心要夸赞他,还特意用了他“家乡话”,这事整得…… 伊公主留意他神情,忽然心中生疑,忍不住道:“大人似是不喜伊儿用这词儿?” 陈言干咳一声,有点尴尬地道:“没有没有,只是本官谦虚低调。总之以后你要夸我,用你自家话就行,这种我的家乡话就不必多说了,嘿!” 伊公主乖巧地道:“伊儿遵命。” 陈言定了定神,道:“你特意来找本官,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么几句吧?” 伊公主垂下眼眸,轻轻地说道:“大将军今日便要离开,伊儿想求大人让我去送送他们。”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昨日你们叙旧没叙够。” 伊公主凄然道:“这可能是伊儿此生最后一次与大将军相见,只求大人成全。” 陈言失笑道:“哪那么夸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待时机到了,本官会放你离开,回大梁与他重聚。” 原本以为伊公主会开心,哪知道她竟轻柔而坚决地道:“不,不是因为大人放不放伊儿离开,而是我已下定决心,此生再不离开陈府,必要服侍大人终生。” 陈言呆了一呆:“什么?你没病吧?” 这妞看着也不像抖m啊,怎么在这吃苦受罪,居然反而不想走了? 伊公主跪着向前趋近两步,几乎贴着他时才仰头上望,道:“求大人成全!” 陈言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想求他成全送梁定之事,还是留在这当一辈子奴婢之事,眉头微皱,道:“你乃金枝玉叶,怎可能甘愿做奴做婢,必有蹊跷!说罢,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若说不出个本官信服的理由,本官只好当你是想要留在这,侍机谋害于我,哼!” 伊公主吓得脸上血色尽失,仓皇道:“大人千万莫要误会,伊儿绝不敢再有半点加害天师大人之心!我想留这,真的只是……只是想……想……” 却是吞吞吐吐,说不下去了。 陈言留意她神情,心中忽然起疑,道:“长留之事,不会是他人指使吧?” 伊公主更惊,连连摆手:“绝无此事!这是伊儿主动提出来的,大将军和王叔他们只是同意了!” 陈言疑惑道:“你?难道你真是个抖m……咳,犯贱是吧?” 伊公主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说过,但却不敢有半分怒意,双颊浮起红云,扭捏难语。 陈言见她这羞于启齿的神情模样,心中更是疑惑,心念一转,道:“算了,你也不必再说,横竖本官要去见大将军,问他便是。至于你想送行,就当本官给你个人情,准了!” 带着郑妍离开陈府后,陈言直奔四海馆。 昨日梁定等人便想见他,但被他拒绝。倒不是他有心拖延,只是实在太忙,只好等到今日。 今日离周回梁,是之前便说定的事。不过最近天热,大梁使团是想等傍晚退凉之后再上路,在那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梁定深谈一番。 四海馆内,大梁使团所居的院子里,所有人恭立两行,迎接陈言。 “我等拜见天师大人!”梁定和中岳王并排恭迎,后者恭声说道,“劳天师大人亲自登门,实在是惶恐。” “王爷不必客气,来,咱们屋里说话。”陈言客气地道,主人一般招呼着他们进屋。 进去前眼角扫了使团其他人两眼,只见众人均低着头、屏着呼吸,显然是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自然是因为昨日天雷地音奉神大典之事,对他陈某人已经彻底改变了看法。 进屋后,关上门,陈言还未说话,中岳王已是一记长揖,直躬至地:“天师昨日的神通,让梁某心服口服。请大人放心,待我回去之后,必会全力襄劝吾皇,与大周永结同好,再不互犯!” 陈言色变道:“这怎么行!” 第1682章 有两把刷子 坏了,没想到大典之事,竟带来了负作用。中岳王这神情模样,显然是彻底服了,搞不好回去真要全力劝阻梁帝与夏帝结盟之事。如此一来,他安排好的诱敌深入大计,岂不完之蛋也? 中岳王愕然直起身子:“啊?” 当初陈言定下计策后,便与梁定谈过此事,后者自然清楚陈言为何这反应。他苦笑道:“陈相,事到如今,那事只怕不得不让我王兄也知道内情,否则我皇对他十分信任,说不定真会听他劝阻,不再与大夏结盟。” 中岳王愕然之色更盛,看向梁定:“你在说什么?” 陈言心念急转,无奈地道:“也罢!但大将军须得替我看着他,可别让他露出了破绽。” 梁定肃容道:“请大人放心,梁定绝不容许任何人坏了大人之计!” 这话乃是发自肺腑,皆因他早就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梁面对陈言这样的人物绝无半点胜算,唯一生机,便是听他安排,全力配合。 中岳王满头雾水,来回看着两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陈言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本官有两件事想请王爷帮忙,其一,回大梁之后,若梁帝问起奉神大典之事,全力否认。” 中岳王瞠然:“啊?” 陈言再道:“其二,回大梁之后,请您赞同梁帝与大夏结盟之事。大将军会与您全力配合,务必要让大梁与大夏的大军从南境入我大周!” 中岳王更是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这都什么情况! 陈言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如梁定所说,这个事只好再多一个知情者,好在中岳王也是稳重之人,应当不至于出错暴露。 他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计划安排说了出来,听得中岳王脸色数变,作声不得。 直到陈言一一说完,他才震惊地道:“原来天师大人竟有此安排,大将军你怎不早些说与我听?” 梁定无奈地道:“见过昨日陈相的神通,王兄当明白我为何缄口不言。” 中岳王自然明白。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梁定为何一改过去之态,对陈言如此态度,直到昨日,见到了那大典上连番的异象,他才体会到梁定当初见到陈言平空移平山峰时的感觉。 没有任何人,可以与这种神通相抗衡!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回去后必须全力劝阻梁、夏合作之事。 当然,现在则是另一回事。 “本官可向王爷保证,必会让大梁的军士伤损尽可能减小,绝不让他们枉死。”陈言沉声道,“当然,前提是大梁完全配合本官的计策。” 后面本来还有一个“否则”,但他无须说出,对方也能明白。 中岳王脸色变了又变,良久,才决然道:“我绝不让大人失望!” 陈言欣然道:“有王爷这一句,本官便放心了!具体事项,日后大将军会告知与您,现在请您出去一下,我有一件事,要与大将军私谈。” 中岳王自然不敢违背,赶紧离开,留下二人在屋内独谈。 陈言看了看梁定,忽然道:“大将军可知伊公主忽然改了主意,想要永留我陈府?” 梁定默然片刻,才长叹一声,说道:“伊儿一直是个天真烂漫的丫头,坦白说,梁某也没想到,她肯为了大梁,牺牲至此。” 陈言双眼微微眯起:“哦?此话从何说起?” 梁定无奈地道:“昨日大典之后,我等回程之时,她告诉我,她决意留在陈府,要以美色相诱,让大人宠幸她。” 这话直接得让陈言一时也有点懵。 宠幸? 但这回答也让他终于明白为何伊公主之前扭捏不答,这话确实不是女儿家好说出口的。 “至于名份什么的,她并不在乎,只求能怀上大人的子嗣,让大人视她为自己人。”梁定接着道。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接下来要趁本官不注意,暗杀本官的样子?”陈言皱眉道。 “不,她绝无此意。”梁定却摇了摇头,“她说大周有您在,大梁危矣。她虽身为女子,却有一颗不想家国蒙难之心,故而想要尽自己所能,为大梁挣来一线生机。让大人视她为自己人,为的也是将来希望利用这层关系,求恳大人对大梁手下留情。” “她怎知道这招对本官有没有用?”陈言奇道。 不只大周,这时代所有女子嫁人之后,都是嫁夫从夫,没有半点话语权。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伊公主,嫁到了大周,那日后周梁开战,她也只能站在大周这边,影响自己夫君决策的可能性极低。 “她说,这些日子在陈府与府中的丫环们聊了不少,对大人有了些了解。”梁定解释道,“说是大人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软硬不吃,一旦您决定了某件事,就绝不会因任何人的话轻易改变,只除了一个例外。” “什么例外?”陈言眉头紧锁起来。 “那就是对自己的女人。”梁定叹道。 陈言一时无言。 所以说凡事都是双刃剑,把伊公主关在陈府当丫环,坏处就是她能探听到不少有用之事。 他这个弱点,虽然从没对任何人明着说过,但和他一起相处这么久了,那些个丫环自然能看出,从而透露给了伊公主。 他算是明白了伊公主的意图,并不是什么慕强之类的理由,而是十分实在的功利想法。 成为他陈言的女人,怀上他的子嗣,可说是成本最低、牺牲最小而又行之有效的法子了。伊公主确实是个聪明人,那么短时间就能看清这一点。 “大将军没告诉她,本官决定与你合作,只要事情顺利,便不会对大梁下手?”他忍不住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纵然是她,我也不能说出来。”梁定摇头道。 “但如此一来,她必会设法色诱本官,万一我真没忍住,岂不是公主清名就给毁了?”陈言皱眉道。他可是见识过对方的能耐,搞起色诱来还算是有一套。 “其实此事我准了她,也有一层私心。”梁定缓缓道,“这天下之势,只怕不久的将来,便会动乱。届时,天下间只怕没有地方能比大人所居之处安全。” 陈言一愣。 话外有话啊这是。 第1683章 长街尽跪 “大将军是暗指本官会毁约,日后侵袭大梁?”他盯着梁定。 “若我认为大人有此心,便不会与大人合作了。”梁定坦然道,“我说的是,大楚。” 陈言目光微微一动。 他早已向梁定说明大楚暗中所行的手段,大周与大楚可说是未来终将一战。 大楚牵涉到的不只是他自己而已,以其国势,它若一声令下,不知道有多少国家会响应它的号召,与大周为敌。 梁定说的没错。 天下,终会大乱。 那时,大梁作为周、楚之间的中间地带,无论是成为楚、周哪一方的盟友,都会成为首当其冲的战场。 纵然是梁定,也没有自信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护住伊公主。 这便是他同意了伊公主那个荒唐计划的根本原因。 陈言也不得不承认,梁定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说高瞻远虑,至少绝非短视之辈。 “所以梁定有个不情之请,”梁定忽地单膝跪地,抱拳为礼,“若大人将来不准备纳伊公主为妻妾,也请您留她在贵府,护她周全。如此,梁定便可全心襄助大人行事!” 陈言一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大将军请放心,我陈言今日便在此指天为誓,有我一日,定护她一日周全!” 离开四海馆,陈言坐着马车直奔皇宫。 诸事已定,他得把最新的情况向唐韵禀报一遍,中岳王成为知情者这事须得告知她。 马车行到半途,陈言正掀帘看着外面街景,街道两旁百姓中,忽地有人高呼道:“是陈天师的车驾!” 陈言顺着那喊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牛高马大的百姓一脸激动之色,正指着他的马车高叫。 随着这一声,周围原本各行各路的百姓停下了脚步,惊异地看向马车。 “咦?好像真的是!” “哪个陈天师?” “还有谁?就是那个通神的文昌台右仆射陈大人啊!” …… 一传十十传百,转眼之间,两边行人全议论起来,声音由低转高,化为声浪,澎湃而来。 陈言心中生出不妙之感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跪了下来,对着马车拜倒。 有人开了头,立刻便有人跟着跪倒,片刻间街道两侧上百人跪倒。 陈言一时懵了。 不至于吧? 到了皇宫,陈言马车刚到宫门口,守门的御卫连忙行礼:“卑职见过天师大人。” 陈言见对方投来的目光比平时多了几分敬畏,心中嘀咕起来,忍不住道:“你如往常呼本官陈相即可,不必叫什么天师大人。” 那御卫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天师大人乃是通神之人,岂是我等凡胎俗骨可以随意轻呼?” 陈言脸一沉:“本官让你那么叫就那么叫!” 那御卫吓了一跳,只得道:“是,陈相。” 陈言目光扫过周围其他御卫,几名御卫均是点头哈腰,不敢与他直视,神情比平时恭敬了几倍。 陈言眉头微锁,吩咐张大彪继续前行。 骑着马陪行在侧的郑妍等到走到没人的所在,才凑近马车,低声道:“大人怎像是不太开心的模样?” 她今儿成了陈言的贴身护卫,一直跟着他,自然看得出来,从四海馆出来后陈言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陈言沉吟片刻,才道:“你还记得在青山县时,本官一直讲究低调行事吗?” 郑妍点头道:“这自然不会忘记,不过到了京城,大人似乎不怎么讲究这个了。” 陈言冷静地道:“身在京城,且跟了皇上,成了她的刀剑盾牌,无论我怎样低调,那些有心之人都不会放过我,低调也没用,自然无需再如此。本官提此事,乃是想问你,当初低调行事的目的是什么?” 郑妍愣了片刻,才道:“怕被人知道了咱们青山县的情况,生出恶念,对咱们不利。” 陈言点头道:“不错,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纵然咱们不去坑害他人,被人眼红也会惹来祸事。而如今,似乎又要陷入当日本官所忧虑的境况。” 郑妍疑惑道:“我没听明白,如今大人在京城如日中天,皇上对您十分倚重,尤其是大典之后,只怕天下人没人不敬畏您,就算是有人眼红您,又岂敢对您不利?” 陈言眼中透出一抹异色,道:“不,还有一个人有这能耐和胆量。” 郑妍奇道:“谁?” 陈言摇摇头,道:“目下尚无定论,说出来还早。你也不必多管,本官自有分寸。” 换了平时,郑妍少不了要瞪他几眼,骂他卖关子,但今日她却出奇地好脾气,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陈言看她一眼,看来被大典一吓,她现在对他也敬畏起来,倒算是好事。 唐韵还在议事房和群臣议事,陈言坐着马车到了议事房外,一路上所见的御卫、宫女、宫监或者凤翎卫,没人不向他投来敬畏的目光,比平素恭敬了许多。 陈言下了马车,让郑妍和张大彪在外面等着,自己踏进了议事房。 “天师大人来了!”里面有人轻呼一声。 刹那间,议事房内几个大周权力最大的大佬全在,齐刷刷地转头看来。 陈言天天被他们盯,本来都习惯了,但今儿众人的目光却让他一阵心底发麻。他强笑道:“诸位大人请继续议事,不必理睬本官。”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神情均有些古怪。 陈言看着众人神情,越发肯定了心中那个猜测,唯有假装若无其事,走到唐韵跟前行礼。 后者看他时,目光也有些古怪起来,道:“天师入朝,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陈言苦笑道:“皇上,您也跟臣开这玩笑。什么天师不天师,臣那点微末伎俩,哪配得上这二字?” 唐韵似笑非笑地道:“微末伎俩?未免太谦虚了吧?现在京城百姓,谁人不知你陈天师能耐上通神下通鬼,乃是天下间头一号的人物?” 陈言一惊,连忙陪笑道:“皇上莫要说笑了,天下有皇上在,这头一号三个字哪轮得到臣?” 唐韵轻哼一声,道:“有什么事便禀报吧。” 第1684章 大典的负作用 陈言看了看屋内几个人,均是知道未来大计的,遂不再藏着掖着,将知情者多了中岳王的事说出。 “中岳王行事颇为稳重,朕倒是不担心他会泄露。”唐韵若有所思地道,“只是,奉神大典之事若传到梁帝耳中,会不会使他改变主意,不与大夏结盟?” “事非亲见亲历,便难确信。再者,臣让中岳王和梁大将军否认此事,梁帝必会听他二人之见。”陈言从容道,“臣敢断定,大梁使团回去后,梁、夏之盟必成。” “看来,天师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你之掌握了。”唐韵意味深长地道。 “还不是托皇上齐天洪福,不然凭臣这点能耐,哪办得成这么大件事?”陈言赶紧点头哈腰地陪笑。 “呵。”唐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陈言心里嘀咕,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闭上了嘴。 等议完事,唐韵将陈言带到御书房。 “天师可知朕为何留你下来?”关上房门,唐韵直接问道。 “啊?这……”陈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但这事太过敏感,不好直说。 “奉神大典确实助了朕一臂之力,今后朕之帝位,想来无人能撼。”唐韵缓缓道,“但你答应朕的另一件事,却似是忘了。” “另一件事?”陈言愣了一下。怎么对方想说的,和他想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你忘了么?让太后答应支持改旧制,放后宫中人离开皇宫。”唐韵提醒道。 “原来是这事!”陈言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臣还以为是,嘿,没什么。这个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解决了?朕怎不知道?”唐韵错愕道。 当初陈言跟她说的是,借奉神大典让太后改变主意,唐韵原本以为陈言是要向当众大周先祖问一句能不能更改之类,结果到了最后也没问。 “皇上日理万机,加上对太后至孝,一时没想到而已。”陈言陪笑道,“如今皇上若是开了龙口,说一句要改旧制,太后岂还会阻拦?说不定,还要将此事一力担下,上赶着替皇上办好此事呢!” “你让朕直说?”唐韵一呆。 “然也!”陈言欣然道。 “朕倒是没想过……”唐韵喃喃地道。 的确,如陈言所说,现在她在大周的帝位无比稳固,人人视她为神女降世。一个大周皇帝说改旧制,或许会惹来反对,但一个神仙转世的皇帝开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人人都知道大周先祖已表态要支持她,反对她就等于反对大周先祖,哪还有人敢那么干? 唐韵来回踱了两圈,忽地道:“那朕就直接提了!” 陈言猛力点头:“皇上尽管行事,臣相信太后绝不会反对!” 唐韵也点头道:“朕相信你的判断,走,跟朕去见太后。” 陈言一愣:“臣和皇上一起去?这,不太合适吧?臣是外臣,这种事还是不掺和为妙……”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这一招是你提议的,自然你得陪朕前往。行了,勿要多言,走!” 陈言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这妞打的什么主意,他还不清楚?是怕万一太后还是反对,那就把他提拎出来背锅! 慈安宫内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 宫女来来往往,忙着布置,看得陈言和唐韵都有点懵。 叫过一个宫女询问,却说是太后吩咐的,说是准备办一场神女宴。 唐韵和陈言对视一眼。 看来大典的事让太后有点过于亢奋了,这意思显然是因为唐韵得到了大周先祖的支持,帝位大稳,太后为此而欢欣喜悦,想要好好庆祝一番。 两人刚进入慈安宫主院,一行人从里面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太后,后面还跟着几个先帝遗孀。 “太后……”唐韵上前便要开口。 哪知道刚叫出一声太后,太后竟带着众女一起跪了下来。 “圣驾亲临,我等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 唐韵一下愣住了。 她来慈安宫不知道多少次,太后从来没有没像这般恭敬迎接过,倒有点生疏的感觉。 陈言来回看着两边,识趣地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唐韵才回过神来,上前将太后扶了起来,蹙眉道:“母亲,大周律制从未有太后要向皇帝跪接的规矩,您今儿怎么……” 太后正色道:“皇上可不同,您乃是神女降世,那可是真正的神仙,哀家虽承诞您之责,终究凡体,岂能马虎?” 唐韵无奈,只得让其余众女也平身。 陈言目光扫过众女,离太后最近的是清夫人,可见身份地位的差距。 正好众女也正偷瞥他,碰到他目光时均露出吓了一跳的神情,纷纷又低下头。 清夫人也不例外,陈言还是头一回在她眼中看到这种由心底而发的敬畏之色,心知不用问,定是奉神大典带来的影响。 “太后为何忽然想要办这神女宴?”唐韵错开了话题,同太后往内而去。 “也没什么,就是心中高兴。这么多年,哀家还是头一回觉得不必再担心皇上帝位,心中欢喜得紧,便想与宫中姐妹们庆贺一番。”太后笑道,“皇上若是有空,今夜也可前来一聚。” 唐韵留意她动作,平时自己一到宫中,太后总是牵着她手,与她亲近而行,但今日却是有意无意隔了两步而行,生疏感真是压也压不住。 她心情大坏,随口说了几句。 陈言看出了她情绪变化,不过他也有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换了是什么国家大事,他总能想出应对之策,可太后身份地位不同,他总不能揪着她衣衫把她往唐韵身上推吧? 看来,奉神大典虽然带来种种好处,却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坏处。唐韵是重情之人,太后却因为她是“神女”降世而生出敬畏之心,下意识保持了距离,母女之情瞬间生了变化。 进了屋,唐韵入了座,太后却坚持要站着。 唐韵无奈,只得道:“朕今日来慈安宫,是有一桩事欲与太后商议。”说着看了看清夫人等人。 第1685章 所以皇上准备立后 太后会意,转头道:“你等且到外面候着。” 清夫人等人还没答应,陈言已先接了话头:“是。”就要退出去。 唐韵喝道:“你留下。” 陈言无奈,只得刹停脚步。 太后微感诧异,看了陈言一眼。 片刻之后,众夫人同宫女、宫监全都退到了外面,只留他们三人在内。 太后小心地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嘱咐?” 唐韵瞥了陈言一眼,道:“天师来找朕,说是卜得一卦,事关后宫,详情由他来说比较妥当。” 陈言差点想给她屁股上来一巴掌,这么棘手的事居然让他来说。 要是太后毫无反对之意,自然问题解决,若是太后反应激烈,唐韵定会来一句她本来就不支持他这提议,把责任全撇在他身上! 太后愕然看向陈言:“卦?不知是何卦?” 陈言轻咳一声,只得硬着头皮道:“臣日前试卜一卦,卦相中说,皇上将有大劫!” 这话一出,母女二人均是一愣。 随即,太后容色大变,急道:“天师,皇上怎会有劫?她不是神女降世么?大周列祖列宗不是都要护佑她么?” 唐韵本来是想推给陈言说出改制之事,不想他来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秀眉微蹙。 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陈言瞥了她一眼,心说这可是你要让我编的,那我就编给你看看。 “纵然是神仙自己,也会历经万劫,方能得道。” “皇上乃是神女降世,万鬼辟易,等闲劫难岂近得了她身?” “反言之,能近她身之劫难,必为大劫!” “欲破此劫,须先稳固皇上金身,使得本元不破。” “原本皇上乃是天子,又是神女转世,阳气盛极,纵然有阴邪欲侵,也无大碍。” “然偏偏皇上所居之所,有一桩大大的麻烦。” 陈言说到这里,故作神秘地停了下来。 太后吃惊地道:“皇上所居处御清宫,究竟有何不妥之处?” 陈言摇了摇头:“御清宫并无问题,臣说的是后宫。” 太后娇躯一震,色变道:“后宫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对皇上不利?” 唐韵也听得好奇起来,这家伙究竟要怎样把大劫与后宫联系到一起? 陈言重重地道:“皇宫阴气太重了!” 母女二人都张大了嘴,懵住了。 这时代阴阳之论可以说是主流学说,是个人都听过阴阳两化,更别说太后和唐韵都是经历过高等教育的,自然这方面理解更深,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后宫中的常住人口,九成是女子,还有一成是不再阳刚的男人,也就是宫监。 男阳女阴,这种情况下后宫阴气能不重? 陈言等二女消化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有如铁板,这板上竟有窟窿一块,还如何周全?所以皇上思得一法,可补此缺撼,使得金身完固,不受劫难之害。” 太后下意识道;“什么法子?” 唐韵眼眸一亮,心中暗赞。 陈言这脑子确实转得快,有了这铺垫,现在再提出改制放人之事,太后自然就容易答应了。 毕竟,太后最在乎的是她这个女儿。 如果以前这么说,太后只怕难以相信。但现在经过了天雷地音奉神大典之事,太后对陈言的“神通”深信不疑,现在说出来,可信度自然就是另一回事。 陈言顿了一顿,才加重了语气:“皇上准备立后,以阳镇阴!” “什么!” 叫出这一声的不是太后,而是唐韵。 她完全没想到陈言没按她设想的方向去说,一句准备立后出口,吓得她惊呼声脱口而出。 太后本来也是一愣,却被唐韵这一声吓一跳,转头疑惑地看向后者。 陈言连忙道:“皇上只是没想到臣说得这么直接,原本她怕惊吓到太后,所以让臣说得委婉些。可是臣这嘴拙笨,实在是……对不住啊皇上。” 唐韵狠狠瞪着这家伙,真想把他摁倒在地,狠狠往那可恶的嘴踹上几脚。。 陈言表面惶恐,心里却在暗笑,想把这事全压在他身上?做梦! 唐韵一咬牙,只得硬着头皮道:“此事尚未准备妥当,朕也只是说一说,不急在一时。”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陈言的话,太后表情瞬间复杂起来,古怪至极,看了陈言一眼。 这事她心心念念已久,唐韵肯立后当然好,可后者想立的多半就是陈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道:“但不是要以阳镇阴么?天师那方面……” 欲言又止,但话外之意唐、陈二人都听得明白,是指他不能人道,所以阳气不足。 “臣与此事有何关……”陈言疑惑地道。 “咳!”唐韵先反应过来,赶紧咳了一声,把他的话压下去。 之前她以陈言当挡箭牌,太后显然是已经认定了她要立后定是立陈言为后,所以才有这话。 陈言反应也快,愣了一下。 卧槽! 方才一时忘了这事! 本来想害害唐韵,结果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 好在他机灵,连忙道:“臣通阴阳之法,纵然有些阴气,也可易阴为阳。” 太后信以为真,秀眉深蹙,道:“既然皇上已一意立后,那哀家便依皇上旨意行事便是。” 唐韵又瞪了陈言一眼,后者不慌不忙地道:“太后,这事还没说完,只是立后,还不足以改易后宫阴阳之势。毕竟立一后而已,岂抵得过后宫这满溢的阴气?” 唐韵这才松口气。 这家伙总算提到正题了,下一步想来就是要将后宫女子放出去,减少宫内阴气。 太后疑惑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陈言肃容道:“皇上决定立后同时纳妃,一后不足,那就依照宫中女子和宫监之数纳妃,一阳压一阴,自然就能将宫中的阴气压过去。” “什么!” 母女二人同时失声惊呼出来。 陈言自然知道她们在惊个什么,心里暗乐。 大周后宫虽不是什么三千佳丽这种夸张的规模,但从妃嫔到宫监加起来也有上千人,要是按这规模来纳妃,那就得找上千个男人放到后宫中去! 第1686章 让太后自己提出来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哪个后宫里面允许这么多男人存在!这么多男女混合,擦枪走火啥的可说是必然,到时候后宫可就真的是秽乱不堪了! 太后惊呼完突觉不对,转头看向唐韵:“皇上,这不是您的主意么?您为何这般惊讶?” 陈言赶紧道:“皇上曾吩咐臣此事不宜太早说出,臣这不一个没注意,说溜了口么……” 唐韵心里把陈言臭骂了一通又一遍,无奈道:“是,太后,此事着实有些,有些……故而朕有些难以启齿。”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没有说话。 立后,皇后只有一人,就算是入了宫,给他单独安排个院子,让御卫明保护、暗隔离,使他不能与宫内其余女子接触便好。 可这要是上千个男人进了宫,大如后宫,也不可能给他们每人都安排下合适的住处,且还能将他们与先帝的妃嫔们隔离。 陈言见她不答,故意道:“太后,您看如何?” 唐韵看看母亲又看看陈言,突然心中一动。 这家伙难道是想要…… 太后秀眉紧蹙,始终没有开口。 唐韵也不禁紧张起来。 陈言的用意,她已然明了,可太后真的会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足足等了近半刻钟,太后才露出决然神情,开口道:“皇上,若后妃太多,入了后宫,只怕会惹来他人的非议和不必要的麻烦。” 唐韵下意识道:“是,这一点朕也想到了,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提。” 太后肃容道:“男女终究有别,混居一处,易生秽乱之事。既如天师所言,皇上须得过此劫难,便要补足后宫阳气,而男女混居易生事端,那哀家有另一个提议。” 唐韵不由看了看陈言,见后者也是一脸错愕,但却趁太后不注意,朝自己眨了眨眼。 她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这家伙现在的表情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早已知道太后要说什么。 “母后的意思是?”她强压心中情绪,诈作不知,转头问道。 “后宫阴气之盛,乃因女子过多,那不如将女子遣散出去,阴气自然得解。” “如此一来,便无须纳妃千人,也可消解此患。” “天师,不知您意下如何?” 太后说到这,看向了陈言。 陈言心中暗喜,太后果然入套了! 但表面上却露出惊愕之色,道:“太后,您的意思是让后宫妃嫔都出宫?可莫说大周,天底下也没哪个国家做过这种事罢,这与祖制只怕……” 太后打断他的话:“皇上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不也从未有过?凡事都有第一次,何妨自咱们大周开始?” 一旁唐韵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言。 天啊! 太后竟真的踏进了他的套,主动提出改制放人! 陈言为难地看向唐韵:“皇上,这事您觉得如何?” 唐韵如梦初醒,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太后:“母后,此事关系重大,只怕朝野会有非议。” 太后反而怕她不同意,急忙道:“今时不同往日,皇上神女降世,大周列祖列宗亦称您为大周振兴之机,只要皇上肯开圣口,天下谁敢胡言?更何况,此事关系皇上的安危,岂可轻忽?” 唐韵忍不住又转头看看陈言。 后者点头道:“太后所言甚是。若宫内阴气尽去,皇上龙阳镇宫,当能挡得那灾劫。” 唐韵轻吁一口气,露出断然之色:“那便依母后所言,朕这便令人商定此事,改旧制,遣宫人!” 太后欣喜地道:“皇上圣明!啊,对了,天师,那哀家……” 陈言忙道:“太后不必担心,怕的是宫内阴气太盛,若是所留者不多,便成不了患,您尽管留在宫内无妨。”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那就这样吧,尽遣宫中女子和宫监,只留下必要的人手每日打理宫中杂务,天师觉得如何?” 陈言自是毫无异议,道:“这是自然。还有太后惯用的宫女宫监,也可留下,宫中之人十中去九便行了。” 太后露出笑容:“这样就太好啦!本来哀家还怕留下几个人会坏了皇上的气运,如此便放心了。” 陈言含笑应和了几句,唐韵便借口要安排此事,告辞离开。 离开慈安宫后,唐韵板着脸道:“陈言你好大的胆,竟然敢拿朕说事!什么立后纳妃,还要上千人那么多,你该当何罪?” 陈言陪笑道:“这不就是一说嘛,也没真让皇上您立后纳妃啊。再者,臣这么一弄,太后主动提出此事,岂不是帮了皇上大忙?” 唐韵本也不是真要怪他,哼了一声,道:“算你有几分鬼主意。此事牵连甚广,不是一两日可成,朕还要与礼部、鸾台和凤阁等各部合议,没有一两个月办不到。” 陈言也知道这事牵连不小,最简单的一点,宫中之人不只是后妃要走,连宫女也大部分要遣散,那谁来打扫皇宫、维护宫中器具和花草等,都得重新安排,几个关联的部门肯定都会有意见。 不过大典之后的现在,就算是有人提异议,料来也不敢立场太强硬,此事已成定局。 唐韵停了停,再道:“大梁使团那边你全权安排即可,切不可有失。” 陈言恭敬道:“臣理会得。” 唐韵欲言又止,良久才摆摆手:“没事就这样吧。” 陈言眉头微锁。 这妞显然有事,但不知为何却没说出来,难道…… 出了宫,陈言一路琢磨着回到陈府。 “大人心中有事?”他刚下马车,迎接的吟霜察言观色,小心地道。 “有一点。”陈言随口道。 “原来大人心中真有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一旁的郑妍插嘴道。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人吟霜只看他一眼,就晓得他有心事,郑妍跟了他这半天,居然还觉得她的感觉是错觉…… “不知可有奴奴能替大人分担的地方呢?”吟霜柔声道。 陈言哈哈一笑,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 “有你这句,本官心情就好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儿看到些……咦,等等,吟霜,你是不是时常出府?”陈言说到一半忽然心中一动,改口问道。 第1687章 智商的差距 “是,奴奴今儿早上还出去采买过,大人可是有什么要问的?”吟霜乖巧地道。 “那你和京城的百姓接触应该不少吧?”陈言追问道。 “还行吧。”吟霜不假思索地道。 “那本官问你,坊间对本官是如何评价的?”陈言问出最关键的一句。 “啊?大人何时开始在意他人看法的?”旁边郑妍吃惊地道。她跟了陈言这么些年,头一回见他询问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今时不同往日。”陈言摆了摆手,继续追问吟霜,“说,再难听本官也听得进去。” “大人想来是还以为百姓们和过去一样呢。”吟霜抿嘴一笑,“如大人所说,今时不同往日啦。” “这话我怎听得有点心里发毛,究竟是怎样的?”陈言眉头微微锁起。 “大人还不知道,如今咱们京城里把大人传得可神了。”吟霜甜笑道。 “有多神?”陈言疑惑道。 “说皇上是神女降世,而大人就是神女的护法转世,神通无边,上能登仙境,下能镇鬼神,抬手就是天雷灭世,跺足就是地裂山崩!”吟霜眉飞色舞地说道,“还说大人前知亘古万载之秘,后知未来千年之势……” “停!越说越离谱了!”陈言惊道。 “不是奴奴说的,这些是百姓们说的。”吟霜连忙道,“今儿清晨奴奴带着姐妹出去采买,卖菜的见着我等,就说是天师府的人,分文不收,要不是我阻拦及时,他就给跪下啦!” “等等,本官过往在坊间的风评,啥贪花好色的……”陈言错愕道。 “现在哪还有人说这个呀!”吟霜扑哧一笑,“大人是神仙嘛,神仙就算是多临幸几个女子,又有何过错?多少女子只能嫁凡夫,若能被神仙所幸,岂非家道幸事?” “那本官贪财霸道啥的……”陈言挠着头道。 “神仙嘛,本就该高高在上的,横行霸道又怎么啦?至于钱财,神仙哪可能真贪财,现在坊间都说大人收那些贪官污吏送的钱财,是为大周和百姓造福呢!”吟霜越说越兴奋,“甚至还说大人一向是只收钱不办事,让那些行贿之人欲哭无泪,是活神仙呢!” “什么!他们连这也知道了?!”陈言怒道,“谁传出去的!” “啊?大伙儿这么说,大人不高兴么?”吟霜懵道。 “废话,当然不高兴啊!”陈言恼怒地道,“这名声一传开,以后那些个贪官污吏岂不是就不会再给本官送礼了?叫本官还如何敛财啊不对,如何惩治那些个贪官污吏?” “呃……”吟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陈言眉头深锁,摒退吟霜,让张大彪派人到坊间打探清楚。 这话传得太神了,实在是不合情理。 郑妍见他愁容越来越盛,忍不住道:“怎么大人声誉转佳,您反而不开心?” 陈言长叹一口气,道:“还记得本官入宫前与你说的忧虑之事吗?” 郑妍点点头:“记得,不过我更想知道您说的那个有能耐和胆量对大人不利的人是谁。” 旁边吟霜娇躯一震:“皇上要对大人不利?!” 郑妍插嘴道:“不是,吟霜你听错了,大人说的是,有一个人有能耐和胆量对他不利,并不是说皇上。” 陈言:“……” 脑子迟钝要是有分级别,这妞高低得是个宗师级!人吟霜只听了一句,就猜到了是谁,这妞连谜底都听到了,却还没反应过来! 吟霜疑惑道:“可大周唯一能对大人不利的,不就是皇上么?哪还有别人?” 郑妍没好气地道:“所以我才问他呀,你别插话了,听大人说。” 吟霜:“……” 陈言听得直摇头:“你啥时候能赶上吟霜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笨成这样。她没说错,本官说的是就是皇上。” 郑妍失声道:“什么!皇上不是咱们一伙的么,她怎会对大人不利?”说完还忍不住瞪了吟霜一眼,颇有些不服。 陈言讶道:“这要是过去,本官说你不鑫聪慧,你就算是不大打出手,至少也是反唇相讥,怎的今儿这么乖?” 郑妍哼了一声,没说话。 奉神大典的事,确实把她吓坏了。 尤其是陈言居然有能耐召神唤鬼,这件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慑,让她现在对陈言有种自心底而生的敬畏,哪还敢像过去般跟他杠? 陈言笑笑,也不追问,把话题扯了回去:“正常情况下,皇上自然不会对本官不利。但若有朝一日,大周百姓只认本官而不认皇上,将会如何?” 郑妍想说话,但想想自己说的话多半又要惹来对方笑话,还是忍了下来。 吟霜却动容道:“大人是说,功高震主?” 陈言叭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聪明!” 吟霜脸蛋一红,心中欢喜,但随即便担忧起来,说道:“大人对于大周,确实是功比天高,但皇上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未必会忌贤吧?” 陈言点头道:“的确如此,本官当初答应帮皇上,主因之一便是皇上胸襟广阔,用人不疑,非是那类不灵光的蠢皇帝。” 吟霜疑惑道:“那大人现在担心什么呢?” 陈言眼中透出一抹厉色,道:“皇上不见得会中招,但朝中大臣,却是另一回事,今儿入宫,本官已经见识了一回。” 他一直刻意将自身一些毛病尽量展示在世人眼前,就是要让人人都对他反感,人心不向,恶誉满天飞。 此前这些招数确实效果不错,就算是他立再大的功劳,朝中也没几个人想挑起唐韵对他这个强臣的忌恨。 但这次情况不同。 他的名声忽然间一百八十度扭转,从一个众所周知的贪财好色之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大贤一般的正面角色,民间声誉开始突飞猛长。 暂时影响还不大,但时间一久,将成隐患。 而且,这次的事情况有些奇怪。 他的确派了人到民间传播大典之事,但再三叮嘱过手下之人,是要强调唐韵神女降世的身份和被大周先祖支持这一点。 他太清楚,什么叫功高震主,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所以他派出的“水军”是不可能带来现在这样的效果的。 故而只有一个可能。 有阴谋者在借着这次大典之机,推波助澜,“帮”他正名! 第1688章 发明家墨求 甚至连他收受他人贿赂却不帮其办事这种变相的“惩恶扬善”行为都传播了出去,可见对方必是对他有过不少调查。 今日入宫时,群臣对他的态度变化,十之八九与此有关。 要是光是群臣也就罢了,关键是连唐韵对他也有些与平时不同,说不定也是知道了民间之事,对他的看法有了改变。 吟霜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担忧起来,愁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陈言微微冷笑:“跟本官玩心眼斗阴招,他还嫩了点!彪子!” 张大彪大步走近:“卑职在。” 陈言吩咐道:“把林广给本官叫过来。” 张大彪应道:“是!” 不多时,林广到了陈府,在书房见着陈言。 “其一,多花点力气,查一查是谁在背后那歌本官的功颂本官的德,不必惊扰,查清回报便是。” “其二,多安排人手,编造点本官欺男霸女、夺人家财之事,传得越大越好!” “其三,在吹皇上这事上,得加大力度,务必要让人明白,皇上才是咱们大周的主心骨!” …… 陈言一一叮嘱,听得林广连连点头。 吩咐完后,陈言又补了一句:“另外再找一批地方上的地痞流氓,花银子雇佣他们大说本官好话。” 林广愣住了,良久才道:“大人不是让人散播您的坏话么?为何又要找人夸您?”这么一来,前面说他坏话的部分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陈言微微一笑:“因为找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夸本官,而是要让人看到你找人收买他们的过程,懂吗?” 林广呆了片刻,猛地恍然道:“卑职明白了!嘿,大人真是高明,这么一来,那些百姓就会怀疑此前说大人好话的那些人是否也是被大人收买的,高,实在是高!” 陈言呵呵一笑:“行了,马屁适可而止,赶紧去,务必要办妥!” 这就叫搅浑水,只要让一些正义之士,看到那些地痞流氓被人收买来说陈言的好话,回头“陈言收买人替他说好话”这件事必会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到时候,就再没人相信那些夸赞他陈某人的话了。 傍晚时分,大梁使团离开了洛城。 伊公主去送使团离开后,乖乖地回到了陈府。 陈言晓得她的心思,没给她机会展示她的色诱能力,直接把她赶到后院干活儿。 伊公主无奈,但也只能把怨言吞下肚子,全情投入陈府丫环的角色。 天长日久,总有一天她能得到机会! 天黑后,老洪来了。 崇天山的善后之事大体已经妥当,所有设备均已撤走,尽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趟辛苦你了!”陈言笑呵呵地摸出一叠银票,“辛苦费,自己留点,其余的拿去犒劳你手下的兄弟们。” 老洪是个五十来岁的矮壮汉子,穿个短褂,乍一看去根本看不出他是烟花厂的厂长,跟个庄稼汉似的。 “大人客气了,这我哪能收?”他一边说一边把银票另一端紧紧抓在手里,一张老脸笑得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行了,少跟本官来这套假客气。”陈言白他一眼,松了手,任他宝贝似地把银票拖了过去,“这次的烟花相当不错,你这有长进啊。” “嘿,这嘛,还得多亏了老彭和老墨。”老洪笑道,“这次动用的家伙什,是前不久县研究院和机械制造厂一起搞出来的,喷射得可远了!过去咱们那机器的喷力,能送个十来丈就算不错了,这次的机器加大了几倍,能喷上超过五十丈的高度呢!不过用不了几次,磨损太大了。” “难道本官派人给你送信时,你一口就答应下来,原来心中有数。”陈言恍然道。 烟花厂以及青山县所有工厂所使用的机器,均是由研究院研究出来,然后由机械制造厂负责实物化和调节,这两个单位可说是如今青山县工业化的基础。 “对了,老墨还让我给大人带句话来着,说是‘天字一号’有点眉目了,大人有空的时候,不妨回去一趟,他有好东西要给大人看。”老洪接着道,“前两日太忙,没顾得上说,大人,啥是天字一号?你们整啥呢整这么鬼鬼祟祟?” “鬼鬼祟祟……”陈言一时无语。老洪跟彪子似的,自从普及了基础教育之后,特别爱用新学的成语,也不管用得合适不合适。那是鬼鬼祟祟吗?那是机密好吧! 不过这话让陈言精神大振,送走老洪后,他沉吟片刻,看看外面天色,下了决定。 “彪子!备车,本官要回青山县!” 事关重大,既知有了进展,他哪还有心思拖延?现在回青山县,明儿赶回来便是,反正他如今在唐韵的默许下,朝会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就算是明早没回来,也不妨碍啥。 青山县研究院,陈言如今点科技树全靠这地方,是他手中最大的王牌和宝贝。 院长墨求,在到青山县以前是个道士,可惜酒色皆好,最后被他师父逐出师门,四处流浪,后来无意中到了青山县。 陈言原本并不知道这厮的存在,只不过偶然间在文工团的里团表演时,见到这厮因跟人争论里团哪位伶人更标致动人而大打出手,才初次结识他。 当时引起现场一片骚乱,陈言连忙亮出身份前去制止,等到骚乱停下来时,只见墨求被人坐在屁股底下爬不起身。 没办法,谁叫跟他打架的人叫钱武呢? 整个青山县,想找出能在打架这件事上稳吃钱武的人,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墨求只是个没学过武的普通人? 事后,陈言亲自把墨求送回家,竟在后者家中看到了一台大出他意料的东西。 地动仪! 这家伙竟自己琢磨着,独立发明了一台地动仪! 虽然限于他私人手工打造,较为粗糙,而且几乎没啥实用性,但其原理与地动仪一般无二。 陈言这才对他产生了兴趣,跟他接触了几日,才知这厮除了酒色之外,居然痴迷于发明创造,家里还有个专门的屋子堆放了无数他自己手作的小发明。 第1689章 天字一号的宝贝 墨求见陈言竟对他那些小玩意儿感兴趣,也感奇怪,与陈言聊了起来,顿时惊为天人。他的那些小东西平时常受人之不齿,皆因实用性差,在连吃饭都还不易的当时,自然没人赞赏。 可陈言不但对他的发明创造有兴趣,而且还能说出不少东西的原理,甚至指出部分可以改进的地方。 墨求活了半辈子,直到那刻,才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抱着陈言痛哭流涕。 搞得陈言不得不把张大彪和钱武叫进来,强行把这货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才免了衣衫被他眼泪鼻涕浸个透的尴尬。 彼时青山县研究院才刚成立没多久,陈言让他加入研究院,不到半年之后,便提拔他做了研究院的院长。 墨求脑子极活,属于能举一反三的那类型,而且思维发散能力强,任院长的这几年带头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陈言提出的科研目标。 譬如火柴,还有音乐盒,甚至连钢的炼制,都是由他带人研究出来的。 而其中陈言最在意的几个研究,均用暗号代称,其中“天字”系列的几个目标,分别以一号、二号、三号等来指代,只有少数几人晓得是指什么,越小的数字代表在陈言心中的重要性越高。 而今墨求竟然说天字一号有了进展,这叫陈言如何还能等得下去? 披星戴月地赶回青山县,到城里时子时都过了,陈言没有回县衙,直奔研究院。 研究院被陈言列为重点机密区域,周围有军士十二个时辰把守,内中被划分为十几个区,每个区针对不同的项目进行攻坚。 陈言直杀墨求所住的院子,刚一进门就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动静。 这家伙快四十了,这半夜还在操练,这体质相当可以。 到门前一看,房门并没有闩上,陈言直接一脚踹开,嚷道:“老墨!本官回来了!” 里面传出两声惊呼,墨求惊叫道:“大人非礼勿视!” 陈言哂道:“本官稀罕看你?赶紧麻溜地给我滚下床,本官时间紧,没功夫跟你在这耽搁!” 墨求狼狈地从床上下来,先安抚了床上的女子两句,才回身走到陈言跟前,埋怨道:“大人您怎不白日里来?我这晚上好不容易才……” 陈言没好气地道:“你当本官跟你一样悠闲?白天我多少家国大事忙不完,哪来功夫回县里?少说废话,快带本官去瞧瞧你的成果。” 墨求错愕道:“什么成果?” 陈言瞪他一眼,压低声音:“还能是哪个?” 墨求瞬间反应过来,恍然道:“原来是……嘿,大人请随我来。” 二人出了屋子,墨求小心将门关上,带着陈言出了起居院,直奔他平时搞研究的所在。 途中还去了侧院几个助手的居处,叫醒了六个人。 六人均是天字一号项目的役匠,其中一人是主攻这项目的主理,众人见陈言竟大半夜回来,哪还不知道他有多重视此事?自是没人有半分怨言,立刻穿着停当,跟着墨、陈二人进了一个方圆超过五丈的大屋。 这屋还上了锁,平时只有墨求有钥匙,以免被人瞧见了里面的物事。 开了门点上灯,又将屋门给关上,以免有人闯进来。 陈言看向屋子正中一台体型庞大的机器,微微颤抖起来。 同样的样机他见过很多次,不过此前任何一台都不如眼前这台复杂。 整个机器呈双塔结构,中间以数根粗大的管子相连接。两座机器塔一边大一边小,大的一边有小的两倍大小。 而在机器一旁,还堆着大堆的煤炭,几根粗细不一的水管,从屋外穿进来,直接连到那庞大又复杂的机器上。 “能达到什么程度?”陈言强压心中波荡,问道。 “大人,请稍待片刻,让我等为大人演练一番。”墨求肃容道。 “速速演练!”陈言迫不及待地道。 几个人立刻换上工服,着手忙碌起来。 陈言连坐都忘了,来回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不多时,众人在机器下面生了火,铲煤吹风,有条不紊地烧了一会儿,那机器底部被烧得微微泛红,自中间的机身上开始渗出一些细微的水汽。 陈言死死盯着那机器的大塔上一个方型的孔洞。 那里面有一根细针,随着煤炭烧得越旺,那细针其中一端慢慢翘起,越来越高,像手表的指针一般。 那是简易的压力计,它能翘起,代表着大塔内因为水被煮沸而产生的水汽,正使得塔内的压强渐渐攀升。 当压强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便会通过两塔之间的粗大管道,传递入那小塔,带动小塔内的机械装置,产生机械动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或累或紧张,均是满头大汗。 墨求走到陈言身旁,低声道:“我还从未见大人像此刻般紧张过哩!” 陈言没答他,道:“还要等多久?” 墨求看了简易压力计一眼,道:“差不多了!” 话刚到这里,连接在粗大管道另一侧的小塔上,一个和简易压力计同样的方形孔洞内,一根细针缓缓抬起。 小塔的压力计也有了动静! 陈言立刻绕到小塔那一端,双手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水 忽地,小塔内响起喀地一声。 随即,喀喀声连串响起,陈言清楚,那是齿轮被动力带动时发出的声响! 不多时,小塔外侧连着的一个铁锤慢慢被抬起。 “动……动了!”陈言下意识地道,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 “还不够。”墨求走到他身侧,也露出紧张之色。 却见铁锤越抬越高,抬至约一尺高处,忽地重重向下捶落! 当! 下方是一个钢制的捣臼,铁锤一落下去,直接砸在臼底,发出重重的声响! “哇!” 陈言激动得狠狠挥了一拳。 第一次! 自打他提出这个思路、让墨求带人研究这玩意儿以来,后者已经弄出了多个样机。但这次却是第一次,产生的动力能够完成一个完整的机械运动周期! 铁锤又开始慢慢向上抬起。 “快!快拿来!”墨求转头叫道。 第1690章 历史性的一锤 一个伇匠连忙提着一袋子东西过来,飞快地将袋子里的东西倒进了捣臼。 陈言看了一眼,错愕道:“你拿这么多稻米来干啥?” 墨求嘿嘿一笑:“不能浪费不是?捣点米粉,一会儿还能煮个糊宵个夜。” 陈言:“……” 这机器每一锤光是消耗掉的成本,买一百斤稻米都不只,这家伙拿来捣米粉…… 不过回心一想,总比空捶要好不是? 说话间,那铁锤升到一尺高处,再一次捶落! 当! 然后一次接一次,不断起、落。 捣臼里面的稻米就这样被一锤接一锤,迅速被捶成了细粉。 陈言看着那机器,终于松开握紧的双拳。 墨求没有骗他,成了,这次是真的成了! 虽然这离真正实用化还差着巨大的距离,日后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够让它真正使用到方方面面,而不只是挥个锤这么简单,但能够从理论转化到实物,这已是迈出巨大的一步! “大人,天字一号的宝贝算是终于有了戏,该给它定名了吧?”墨求兴奋地道。 “名字早就有了,”陈言露齿一笑,“就叫它‘蒸汽机’。” 大周第一台蒸汽机,终于现世。 虽说这离实现工业革命还差得远,但它的出现,标志着陈言一直以来构想的工业化终于真正有了戏。 在那屋子里一直待到天明后,陈言才打着哈欠准备离开。人虽困,心却喜,有了这个开始,后续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进。这过程可能会持续好几年,但离将蒸汽机实用化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等到那一天,大周将成为天下包括大楚在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相提并论的超级强国! “大人,还有一事。”墨求忽然把他叫住,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陈言惊喜道,“可以啊老墨,你今儿给本官一个惊喜不够,还要再来一个?走!现在就去看看!” “呃,现在看不了。”墨求挠头道。 “看不到?为啥?”陈言错愕道。 “坏了……”墨求老老实实地道。 “坏了你说个蛋啊说!”陈言恼道,“等等,你不是说你只是试验了三回吗?这就坏了?” “第一回成功的时候就出现了裂缝,撑到第三回直接就崩了……”墨求有些无奈,见陈言脸色不愉,忙道,“不过冶炼厂那边已经在加紧调整,估计顶多半个月,就能造出能撑更多次的成品。” “此事非常重要,若是能赶在一两个月内弄妥,将大有帮助!”陈言沉声道,“三次就坏肯定不行,依你预测,改善了材料后,最多能撑到几回?” “这很难说,得看材料院和冶炼厂那边的成果。不过,即使就目前的材料,改进一些构造,我估计撑个十次左右该问题不大。”墨求肯定地道。 “十次啊……还是远远不够。”陈言若有所思地道,“此事一有消息,你立刻派人到京城向本官汇报,不可延误。这段日子,先全力放在此事上,若有必要,其它方面可以稍稍放一放,一切以此为先!” “是,大人!” 陈言出了研究院,看看已经透出曙光的东方,皱皱眉,转头看向县衙的方向。 昨晚太过兴奋,搞得耽搁了工夫,现在赶回京城,只怕也要到下午才能到达,再耽搁不得。 但一转念,他叫来一名军士,吩咐道:“你即刻赶回京城,若有人来找本官,便称本官有病在身,起不得,不见客。若是皇上或者太后来找,你便说本官为公务出城办事,回头再去见她们。” 那军士领命去后,陈言振作精神,嚷道:“彪子!回县衙!” 反正都耽搁了,那干脆再多耽搁一会儿。有段日子没见卿儿,他可干不出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不趁这机会回去好好跟卿儿热乎热乎,对得起他这些天为国为家的辛苦吗?对得起和他两地相隔、天天在家望穿秋水的娇妻吗! 到了县衙,陈言迫不及待地进了内院,人才刚踏进院门口,就开始解腰带,准备进去卧房就杀卿儿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道腰带刚解一半,忽听里面传出一声温柔:“莫急,慢慢来便是。” 卿儿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叫我怎能不急!明明差不多了,可怎也……” 后面的声音嘟嘟哝哝,变得模糊起来。 陈言大吃一惊,专属于他和卿儿的县衙内院,怎会大半夜有个男人! “卿儿!”他几步跨进内堂,叫了一声。 “咦?是公子的声音!”里面陆卿儿惊异地道。 “什么!”那男子显然也吃了一惊,声音中透着惊慌,“大人怎会这时回来的?!” 说话间,陈言已经到了卧房门口,猛地一把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声厉喝,刚喝完突然感觉不对劲。 卧房内没光也没人,静悄悄的。 隔壁书房传来疑惑的声音:“大人在那边叫喊什么?”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草,人不在卧房,在书房! 他有点尴尬,连忙转身出了卧房,到了书房猛地一把推开,又来了一次:“你们干什么!” 屋子里点着油灯,陆卿儿正坐在书桌后面,衣衫整齐。 书桌旁一个男人正双手抱着脑袋,头发都被他挠得乱七八糟,但衣衫和陆卿儿一样完整。 “公子,您怎么回来啦?”陆卿儿吃惊地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呃……”陈言看了看那男人,“陆三?你在这干啥?” 那男子正是陆卿儿她哥陆三,这时才终于清醒过来,慌忙上前行礼。 “小人陆三,拜见大人。” “我说大舅哥,你三更半夜不在自己家里睡觉,跑我这干啥来了?”陈言奇道。 “还是为了公子您。”陆卿儿叹了口气,将桌上一本册子拿起来,走到陈言跟前递给他。 “这是啥?”陈言疑惑地接过。 “这是大人让我哥写的那本海志,为了这本书,哥已经好多天没睡过整觉啦。”陆卿儿担忧地道。 第1691章 费尽心血的志书 陈言看了看陆三,后者面容憔悴,眼眶黑得跟涂了眼影似的,加上那头发凌乱的模样,能看出他确实没休息好。 “那他怎会在这?”陈言不解道。 “我哥他本来写得挺好的,可最近在绘海图,有些地方他怎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就有些着急,前两天不小心把手捶墙捶伤伤了。”陆卿儿解释道,“现在没法写字,就由我来替他写字和绘图嘛。” 陈言这才发觉陆三右手缠着纱布,恍然大悟。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大不了回头再去设法探查绘制,跟自个儿生啥气?”陈言皱眉道。 “大人对我兄妹恩重如山,如今委我以重任,我岂能辜负大人的厚望!”陆三低着头握紧了拳,“找那批海客的人事我没办成,如今能替大人办的,唯有这个了。” “等等,你不说本官也险些忘了。”陈言讶道,“本官派人随你去找当初蒙骗你的那批海客,你啥时候回来的,为何没知会本官?难不成是遇到啥困难?” 他派陆三去东海找那批海客,本来是估计得找上几个月的,没想到后者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没向他禀报,事情有些奇怪。 陆三听到这话,不禁露出苦笑:“不,找得非常顺利,刚到那边,就找着了他们。” 陈言一怔,旋即睁圆了眼睛:“找着了还这表情,难不成你们找着的是死人?” 陆三愁眉苦脸地道:“此事我不知该如何向大人禀报,所以一直没敢说。刚到东海滨,我们几乎没费力气就找着了他们,那几个家伙因为拐卖百姓,被官府抓捕,结果追捕时几个人拒捕,与官兵博斗,被杀了。我们去的时候,刚好赶上见到他们新死的尸首。” 陈言大感失望:“你认识的全都杀了?” 陆三叹道:“不只我认识的,里面还有十几个我不认识的,也全都死了。唉,大人,陆三未能办妥大人的差事,实在是心中有愧。” 陈言恍然道:“所以你才急着想把海志写好?” 陆三乃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确实容易陷入这样的心理负担中。 只是心理负担一大,就容易走了极端,弄出事来。 “大人,您劝劝我哥吧,他就听您的,我怎样劝他休息他都不肯听。”陆卿儿担忧地道。 “劝啥劝,你哥现在是做正事!”陈言眼珠一转,却罕见地瞪她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陆三他为了此事付出这么大心血,你说让他断就让他断?那你岂不是拖他后腿?” “啊?”陆卿儿一下懵了。 陆三也是万万没想到,陈言一向心疼陆卿儿,按说此刻应该是听了后者的话设法劝自己才是,可没想到竟不但没答应,反而还叱责卿儿! 他对这个妹妹宝贝至极,不禁心中有些难受,忙道:“大人,这事也怪不得卿儿,她也只是好心,关心小人。” 陈言哂道:“男人做事,哪轮得到女人插嘴?陆三,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写,本官此事站你那边!” 陆卿儿更懵了,委屈地撅起小嘴。 陆三见妹妹这神情模样,更是心疼,但陈言对他们有大恩,他怎也不可能为了护妹妹去跟陈言顶撞,急中生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道:“不过我这几日确实有些疲累了,着实有些困倦。大人,横竖一时没有头绪,小人想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儿再接着想。” 陆卿儿喜道:“真的?!” 陈言狐疑道:“真的假的?” 陆三又打了个呵欠:“自然是真的,小人确实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大人,小人告辞了啊。” 陈言无奈道:“那好吧。来人!送我大舅哥回去休息!” 待人离开后,陈言转头看向陆卿儿,得意洋洋地道:“如何?” 陆卿儿一呆:“什么如何?噢,公子方才那是……” 陈言笑眯眯地搂过她来:“你不是想让你哥好好休息嘛,你要是劝,他指定不听。但是,换种法子,效果杠杠滴!” 陆卿儿吃惊地道:“这么说,方才公子是故意责怪卿儿的?” 陈言叭叽一声亲了她脸蛋一口,道:“你哥有多在乎你这个妹子你心里清楚,他见本官责怪你,必会心疼。为免你再被责骂,他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回去睡觉。如此一来,你自然不用再为他烦我,我当然也就不会再责怪你了。” 陆卿儿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心中大感愧疚,道:“原来公子是有深意的,我还……卿儿真蠢,对不住,公子。” 说着盈盈跪倒。 陈言一把将她搂了回来,坏笑道:“该怎么道歉,卿儿你该懂得。来,良辰不能辜负,本官回头还得回京呢……” 陆卿儿双颊绯红如染,轻轻地道:“公子想来车马劳顿,卿儿侍候您去温泉泡浴好么?” 陈言哈哈大笑:“哈哈!还是卿儿懂事!走!” 晌午时候,陈言在书房内翻看起那本未完的海志。 陆卿儿跟他折腾了半日,这会儿在卧房沉沉睡去,但陈言心中记挂着海志的事,自行到这来翻阅。 反正一会儿他要离开,路上多的是睡觉时间,不差这一会儿。 陆三算是颇有些写书的天赋,志书中分门别类地列出了不同的方面,将他整个出海的过程、期间见到或者用过的器物食物等一一记录下来。 前面的部分已经写得七七八八,让陆三懊恼的是最后这一部分,大海上的航图。 陆三算是个有心人,这里面已经画了四幅航图,虽然粗糙,但大致能看懂他画的内容,显然他是真的去记过的。 要知道大多被骗的船工都是没啥海上经验,上了船出了海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能像他记下这么多的更是屈指可数。 这些对于陈言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只是,结合陈言记下的舆图来看,这四幅海图顶多就是大周东海滨近海区域的海图而已,价值不大。 估计当时是离海岸不远,所以没航海经验的陆三才能借助于海岸线勉强记下那里的地形。 至于更远的地方,便已是大海茫茫,根本没啥参照物,陆三记不牢也正常。 第1692章 这图在哪见过 看来找那批绑人的海客已经失败,那边的官府也真是的,这些贼人杀之前也不设法先榨干他们的价值,这个时代航海知识可是宝贵之极的财富,是就算是有钱都几乎没法弄到的。 陈言从头翻看下来,内中记录的东西比陆三之前对他说过的多不少,但坦白说并没有什么新鲜之事。 毕竟,他所积累的知识远远超出这时代,陆三这本海志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他更有把握自己那个推测是正确的,那就是当初陆三是被绑到了相当于陈言前世的美洲所在地。 不过还有些东西是有用的,譬如说,那块大陆上,已经有了农场主和农奴,但仍没进入工业化,武器仍然还是冷兵器为绝对核心,甚至连火药都没有。 那边并没有他陈言这样的存在,也就是说,要在他之前研发出热兵器,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有足够的时间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后,再去开发那块大陆。 书中还记录了一些陆三的见闻,陈言随意翻了翻,忽地一声轻噫,目光锁定在其中一幅图上。 陆三记得很详尽,能记下来的全都记了,其中就包括他在那块大陆上看到过的各种船只,以及其中部分船只上悬挂的旗帜。 这些他不但写了下来,而且还绘了图形。 此时陈言所看的,正是其中一幅旗帜的图。 他总觉得这图似曾相识。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才对。 这本书他是第一次观阅,陆三绘的还是在那片大陆上的情况,陈言也没有出过海,怎可能有熟悉感? 陈言皱着眉头盯了半晌,始终想不起来在哪看过这图。 “大人,马车已经备妥,您是不是该回京了?”张大彪快步而入,禀报道。 “走吧。”陈言合上那本海志,放在桌上。 算了,想不起来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回头想起来再说。 天黑后,洛城,陈府。 “皇上她还真来过?”陈言刚下马车,就听到吟霜的禀报,皱了皱眉,“你咋回复她的?” “依大人的吩咐,说大人出城公务啦。”吟霜回禀道。 “她信吗?”陈言追问。 “这奴奴看不出来。”吟霜有些为难地道,“皇上听说之后,只说待大人回府,知会你一声,改制之事已大体抵定。说完,皇上就走啦。” “原来是这事。”陈言倒不意外,连太后都赞同了此事,又有神仙背书加持,群臣除非老到脑萎缩,否则就现今的情势下,绝不敢跟唐韵硬来。 “还有黄良阁黄大人,也来找过大人。”吟霜接着道。 “他找本官做甚?”陈言讶道。 黄良阁这几日一直依他吩咐,在家中暂时休养,还没回来履职。 陈言本来准备的是等奉神大典后就让他回来,只是稍微耽搁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黄大人没说为何而来,不过,他向奴奴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吟霜迟疑道。 “啥问题?”陈言追问道。 “他问,大人是不是真有神通,平时在家里有没有展现过。”吟霜露出古怪之色。 “你咋回答的?”陈言错愕道。 “我说大人的事,奴婢不敢说也不能说。”吟霜浅浅一笑。 “够机灵!”陈言哈哈一笑,赞了一句。 现在人人都认为他陈言身怀神通,黄良阁估计是在家听到这消息,忍不住想来打探打探。吟霜那样回答,保证会让姓黄的更加疑神疑鬼。 “除了皇上和黄大人,韩大人也来过。”吟霜又道。 “等等,他一向跟本官不对付,他来此做甚?”陈言这下是真懵了。 “他本来不想说,但奴婢探了探,他应是为后宫改制之事而来。”吟霜说道。 “机灵!”陈言又赞了一声,“那厮为这来找本官做甚?难不成是他不敢反对皇上的意思,便想借本官来阻止此事?” “这就不知道啦,不过估计他和于大人来这找大人用意是一样的。”吟霜再道。 “等等!”陈言大愕道,“今儿到底有多少人来找过本官?怎么连于都那老货也来了?” “朝中凡有些头脑的臣子,都来过,有些还撞着了面呢。”吟霜解释道,“而且他们来意和韩大人差不多,奴奴旁敲侧击,大抵可肯定,他们都是为了后宫改制之事来的。” “呵,在朝堂上不敢开口,全跑本官这来搞小动作,”陈言已大抵明白过来,哂道,“他们也不好好想想,本官再大的能耐,敢跟皇上对着干吗?” “另外,何尚书也来过,也是为了此事。”吟霜又说道。 “老何也反对改制?”陈言微愕。 “奴奴听说,他在朝中的时候,是唯一一个当众反对过皇上的呢。”吟霜疑惑地道,“何大人不是和皇上一心的么?” 陈言想了想,有点明白过来。 何进尧不是和唐韵一条心,而是因为他和唐韵一样都想要振兴大周,又是实干派,所以很多事情上都是唐韵的拥趸,显得一条心。 事实上,何进尧有其原则,且绝不因为外事改变自己的原则。偏偏他是个老思想,受传统思想影响极重,他认为不能改制,那自然就会说出来,不像别的官员可能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而当面缄口不言。 “说什么已大体抵定,皇上这是把麻烦事交给我来处理啊。”陈言已明白过来。大体抵定,是她那边把话发出去了,剩下还有“一点点”意见,就由他来处置。 难怪她为这事还要亲自来跑一趟,多半是想提前知会他,朝中大臣明从暗斥,让他设法解决。 他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数。 这事不能光他烦恼,有的人那么闲,让她来干这事最好不过。 次日一早,陈言便入了宫。 不过没去找唐韵,而是直接去了慈安宫。 后宫显然已经得到了要改制放人的消息,宫里的宫女、宫监等人均是眉目带喜,见着陈言时纷纷恭敬行礼,只有偶尔有人眉间带着忧色。 很显然,宫中之人多数都是渴望离开皇宫。 对于那些不想离开之人,倒是无妨,反正最后宫里还得留点人手,不愿离开的都留下好了。 第1693章 巨大的反差 慈安宫内,太后带着众先帝遗孀正在水上乐园嬉戏。 这几日已入了伏,天气越发火热,连陈言自己都恨不得一直待在水里,更别说太后等人。 一如之前,因为陈言“特别”,太后直接在水上乐园的池心小亭接见了他。 陪侍在旁的是清夫人,笑颜如花,见着陈言时殷勤行礼。 陈言当然明白她的心思,这妞早就想离开后宫了,如今遂了愿,自然格外开心。 “天师来见哀家,莫不是为了后宫改制之事?”太后开门见山地道。 “太后圣明,臣正是为此烦恼不已,头发都快掉光了。”陈言哀声叹气地道,“昨儿朝中诸公,纷纷到我家中诉说此事,臣实在是……” “天师能为通天,难不成还怕他们?”太后失笑道。 “臣这能为,是为皇上、为太后和为大周使用,又不能对诸公用,纵有通天能为,也束手无策啊。”陈言苦笑道。 “呵呵,哀家知道您的意思。”太后微微一笑,“这样吧,此事便交给哀家来处置,哀家会一一与朝中重臣见一见,也算是为皇上和天师分担几分。” “臣叩谢太后!”陈言大喜道。这倒不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太后积极到这份上,主动提出帮忙,都省了他开口请求。 “事不宜迟,哀家这便着手。”太后起身道,看样子干劲挺足。 “那臣便不再叨扰,臣告退。”陈言连忙道。 “太后,让清儿送送天师吧。”一旁清夫人插嘴道。 陈言微微一愕。 平时清夫人为了不被看出她与陈言的关系,几乎从来不主动当面送他,今儿竟然开心到忍不住这么做,实在是有点冒险。 若是太后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后果有点不堪设想。 好在太后心思显然已经放在了将要处理之事上,没太在意,道:“去吧。” 陈言行了礼,转身离开。 眼角不由扫了一眼仍在水池中嬉戏的先帝遗孀们,有点遗憾。 改了制,这些遗孀们就会出宫,以后想再看到这样的香艳场景基本没机会了。 快到慈安宫宫门时,清夫人拉了陈言一把,回身躲到一根柱子后。 陈言无奈跟了过去,低声道:“你一向慎重,为何突然这么不谨慎?万一被太后知道……” 清夫人笑容瞬间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我管不了了!我现在恨不得把那贱人碎尸万段!” 这话把陈言干懵了。 合着刚才她那像是自心底发出来的喜悦神情,竟是装出来的?变脸比翻书还快还彻底! 他本以为清夫人是开心到情不自禁,想要向他道谢,又或者给他叭叽一口亲一下,表示一下心中的喜悦和感激,结果这是? 而且太后几乎是把她视为心腹亲信来看待,她怎会有这想法? “本官不知道你和太后发生了什么,但出宫在即,你跟太后较什么劲?”陈言迅速冷静下来,皱眉道。 “出宫?”清夫人恼怒地道,“她不让我走!” “等等,你再说什么?”陈言一愣,“她不让你走?为什么?” “她说我是她最贴心的姐妹,说要让我在宫中陪她一辈子。”清夫人说着说着,娇躯都颤抖起来,双拳握得死死的,“老娘去她娘的!”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清夫人再怎样心如蛇蝎,终究是个有教养之人,平时说话谈吐都是十分有气质。 能让她气到爆粗口,可见此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清夫人见他发呆,跺脚道:“你还发什么呆!快想法子呀!”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本官在想,你平时私底下是不是也这么骂过我?” 清夫人气道:“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这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陈言奇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如何逼本官的?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跟‘情’字有关了?” 清夫人一时语塞,软化下来:“可这事终究得想法子解决,否则我岂不是要陪着太后老死在后宫之中?” 陈言忽地想到之前跟太后说这事时,她说过一句话。 太后说,她有些人想留下来,当时陈言以为她说的是怜珠惜影等宫女,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清夫人!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清夫人平时那般巴结讨好太后,人又机灵懂事,确实招人喜欢。所以太后会想留她下来,其实算是清夫人自食其果。 清夫人见他又沉默下来,还以为他生了气,心中惶恐,忍不住走近两步,拉住他手,央求道:“方才是清儿说话重了,大人,您就算是不管清儿,也不能不管清儿肚子里陈家的骨肉啊。” 陈言对她这招数是耳茧都听出来了,但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坐视此事,问道:“太后说要留你下来,你怎么回应的?” 清夫人撅起小嘴:“还能如何?只能强颜欢笑,欣然感激。” 陈言点头道:“很好,你就尽管演好渴望留下来陪她的角色,其余的事交给本官来处理便是。” 清夫人楚楚可怜地道:“清儿可就全靠大人啦。” 陈言想到她方才那句粗口,不由莞尔。 不是亲眼看到,实难相信她会有那么粗鲁的一面,反差太大了。 离开慈安宫,陈言直接转道去见唐韵。 这妞已经与众臣议完事,在武园内练武。 陈言还是头一回到武园,之前只是耳闻,未曾亲眼见过,只知道那是唐韵在宫内习武,以及凤翎卫演练的所在。 到了武园,陈言沿途观视,其实也就是个演武场,场地不小,估计能有十几亩,分为多个场地,不同场地有不同的训练项目,上百名凤翎卫在各处进行着专项训练。 走了一截,其中一个场地吸引了陈言的注意力。 约二十名女子身着武服,正在那里练习着负重跑。 “见过天师大人!”场地边上,一名凤翎卫见陈言驻足观视,连忙向陈言行礼。 “不必多礼,这些女子,倒是质素不差。”陈言随口道,目光仍落在那些女子身上。 第1694章 可否借他一用? 不得不说,那二十来个女子体质显然都相当不错,体格健硕而不肥胖,骨架宽粗,哪怕是体型最小的一个,也比其他地方最高大的凤翎卫要高壮一些。 只是,她们和普通凤翎卫相比,女人味几乎可说是没有,该凸的地方不凸,该细的地方不细,如果换上一身男子衣衫,那跟男子真没两样。 “这些全是按大人吩咐挑选出来的姐妹,自然不会差。”那凤翎卫回答道。 “本官的吩咐?本官什么时候……噢!”陈言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就是皇上想效仿我的训练法所挑选出来的女子?” 当初唐韵羡慕他手下纳抚营的军士能为非凡,多次向他取经,想要训练一支女子组成的“特种部队”,还因为陈言的要求不断修改择人的条件。 不过距离上次找他已经过了一段日子,想不到唐韵竟真按他的要求挑出了一批。 “是,她们已经按照大人的训练之法练了一段时日。”那凤翎卫恭敬地道,“确实颇有成效。” 说着,忍不住看了跟在陈言身后的张大彪几眼。 陈言回头见到这幕,道:“有事?” 那凤翎卫大着胆子道:“我等都很仰慕张兵曹的能为,不知大人可否将他借予我等一用?” 陈言愕然道:“用?” 一群女人,把张大彪这个龙精虎猛的男人“借”来“用”,怎么总让人想到不好的地方去? 旁边另一名凤翎卫直接多了,插嘴道:“我们想与张兵曹切磋切磋!”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妞是依照他的训练法有了点小成,心气起来了,想跟彪子较量较量。 他不由转头看看张大彪,后者挠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陈言也莞尔一笑,道:“行,彪子你就在这陪诸位姐姐玩玩,注意分寸。” 张大彪忙道:“是,大人。” 陈言这才跟着引他们进来的凤翎卫离开,到了一座院落内,见到唐韵正一身武服,持着钢刀,与青鸢在对练。 后者伤势如今已经痊愈,确实实力非凡,和唐韵你来我往,杀得炙烈。看那杀势之猛,要不是知道两人关系,陈言还以为这俩妞是生死仇人,正拼命厮杀。 “皇上,天师大人求见。”凤翎卫禀报道。 “天师,接刀!”唐韵霍然回首,喝道,手一扬,钢刀飞射而来! 周围凤翎卫无不色变。 陈言是个文人,她们一清二楚,皇上这样飞刀射来,他接得住才怪! 陈言稳立不动,眼睛眨也不眨。 嗖! 钢刀从他耳旁飞过,钉在他身后的树上,没入三寸,刀柄兀自不断颤抖。 唐韵莞尔道:“你倒是定力不错,竟然不惧。”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皇上仁慈圣明,既知道臣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会真的朝着臣扔刀子呢?所以这一刀,臣不怕,更不用接。” 唐韵似笑非笑地道:“但你可是朕的天师,万一朕觉得你身怀神通,以为你能用神通接住,真的瞄着你扔呢?” 陈言摊手道:“那臣只好多谢皇上赐刀之恩了,来世再报圣恩。” 唐韵白他一眼,抬手擦了擦额头汗珠,道:“说罢,找朕何事?你们接着练。”说着走到了陈言面前。 另一名凤翎卫拔出刀来,杀向青鸢,与后者厮杀起来。 陈言看着二女那杀势凶猛程度不比之前差多少,咋舌道:“皇上,你们这不怕误伤吗?” 唐韵捋了捋因为激战而有些弄乱的秀发,道:“身为朕的贴身护卫,平时演练之时若只是走走过场,如何应付得了真正的场面?你手下军士想来平时也不会少了实战罢。” 陈言咧嘴一笑:“臣都是让他们出去干活儿来实战演练的。” 唐韵错愕道:“干活儿?什么活儿?”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抓山匪流寇啥的呗,前些年我青山县周围不少山匪,这几年被臣手下军士清光了。一来能保地方安宁,二来还能搞点财物补贴家用,三来还能多些劳力,何乐而不为?” 唐韵讶道:“就这些?对付那些乌合之众,哪能得到多少提升?” 练兵嘛,想要自家的兵变厉害,自然就得面对强悍的对手才行,成天跟些菜鸡练招,就算是天天大杀四方,最后也是菜鸡之王,成不了猛虎。 陈言从容道:“难度嘛,只要想造就能造。纵然只是乌合之众,也可以比对付朝廷的大军还要艰难。” 唐韵这下是真好奇了,道:“你如何提升难度?” 陈言嘿嘿一笑,道:“比如说,人数上做点调整,又或者兵器上调整调整,还或者时间上调整一番。” 唐韵精神一振,追问道:“怎么说?” “设若有一山头,聚匪成患,约有百人之多。” “若臣派出百名军士,自然是手到擒来,毫无难度。” “但若臣将派出的军士减至五十人,这难度就上去了。” “即使能稳稳击溃那些个匪贼,也势必要多费时间,甚至有可能产生伤亡。” “又或者照样派出百名军士,但不给他们兵器,只许他们赤手空拳,自然难度也会提高。” “再或者原本须耗费一日之期,臣却限定他们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办妥,也是同样的提升了难度。” “诸如这般手段,只要去想,多少能想到一些。” 陈言解释道。 唐韵听得若有所思:“继续说。” 陈言再道:“这种做法的好处在于难度可以继续提升。当军士习惯了这种难度之后,同样是之前那例子,咱们将军士的数量再减半,派二十五人对付百人,难度自然又提一阶。如此这般,直到最后只派出三五人,便能解决百来人的匪寨。皇上您想想,这样训练出的军士,能弱吗?” 唐韵叹道:“与你交谈,时有进益,这种做法,朕确实是没想过。” 陈言笑了笑,再道:“实战嘛,自然要真的实战才行,光是在演武场比划,哪有实战的意义呢?再者,敌情千变万化,若是练兵始终只和自己人练,只习惯了一种敌情,临场时又怎能做到可随机应变?” 第1695章 你小看了皇上 唐韵频频点头,却又忽然蹙眉道:“可你的军士能派出去,朕的凤翎卫又不能大量远派到外面剿匪,必须时刻守在皇宫和朕身边,你这法子只怕行不通。” 战时凤翎卫还可随她出征,四处杀敌来得到经验,现在大周内乱既平,她自己不可能再随时到处遛达,哪还有多少实战的机会?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能让……咳,没什么,总之咱们可以变通变通。比如说,御卫、京兆卫和城卫军也需要演练,那咱们可以和他们联合演练,找个合适的地方,由一方扮演贼徒,另一方扮演官兵,相互合作,然后根据各自的强弱来调整演练的人数安排和计划……” 不只是唐韵,连近处的凤翎卫也不由被陈言的话吸引,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陈言一口气讲了两刻钟,讲到那边青鸢和一起过招的凤翎卫都已经停下来,围到前面来听他口若悬河。 讲到嘴都干了时,陈言才终于刹停下来,道:“总而言之,光靠在这闭门造车式练习,提升始终有限,隔三岔五搞些联合军演才是王道!” 众凤翎卫不由低声议论起来,唐韵也听得大为心动。 洛城非常大,城内也有山林,有地方搞这种跨界合练。 “此事朕会放在心上,”她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今日来找朕究竟所为何事?” “改制之事,皇上想让臣办的事,臣已经办妥了,特来向皇上禀报。”陈言脸色一正,说道。 “这么快?”唐韵意外地道。 朝中众臣如今不敢违背她的圣旨,但只看当时她说出此事时他们的神情反应,便知真心赞同她这做法的人几乎没有。如今大周乱事方平,正需朝政稳固,她不希望出现貌合神离之事。 为此,她昨日才亲自去找陈言,希望后者能想个法子,让群臣改变想法。 但人心难改,她本来以为陈言就算是答应了,起码也得花上个把月的功夫才能说得通众人,却没想到这才一日而已,竟然就已经办妥了。 “皇上欲办之事,臣怎能轻慢?”陈言挺起胸膛,“所以臣方才便去了慈安宫,向太后说了此事。” “什么!等等,你说办妥,难道就是指将此事告诉了太后?这算什么办妥!”唐韵失声道。 “啊?难道皇上不是这意思?”陈言反问道。 “废话!皇上找您,是让您去说通朝中文武!”唐韵还没说话,一旁青鸢已忍不住了,“若是皇上要请太后帮忙,哪还用得着去找您?” “呵呵,青鸢姑娘,你这就未免太小看皇上了。”陈言呵呵一笑。 “啊?这话从何说起?”青鸢一愣。 唐韵也是一怔,她的意思如青鸢所说,陈言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世人皆知,朝中诸公与我陈言不和,凡事由我去劝说,不但劝不服他们,反而还会惹来他们的抗拒。”陈言理所当然地道,“皇上何其圣明,岂会看不明白这一点?” “呃……”唐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所以皇上找我,岂会是为了让我这个只会适得其反之人去劝说诸公?”陈言振振有辞地道,“到时我越劝,诸公越是排斥,有何意义?” 青鸢一时哑口无言。 唐韵微微蹙眉,这话确实有理。 “所以,我左思右想,皇上既非让我去劝,那只有一个可能了,便是想与我商议,看究竟有何办法,能可说通诸公的同时,又不伤了和气。”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那你找太后是……”青鸢下意识道。 “太后德高望重,人所敬仰,可说是劝说诸公的最佳人选。”陈言不慌不忙地道,“且太后从不干政,与诸公没有什么恩怨,再加上后宫之事原本便是由太后掌管,此事由她出面,远比我出面要强上千倍万倍!” “那你去见太后,可有什么结果?”唐韵不由问道。 “臣尚未说出来意,太后已洞察先机,主动提出要替皇上解忧。”陈言满面春风地道,“恭喜皇上,您这心结,有太后相助,必能不日便解!” 唐韵和青鸢对视一眼,一时无言以对。 但不得不说,陈言确实言之有理。 太后出面,用上怀柔手段,比唐韵或者陈言出手要强多了。 “不过,臣今儿来此,不只是要带来这好消息,”陈言神色一变,“还有一则坏消息。” “能被你说是坏消息之事,料来不是小事,”唐韵微微有些紧张起来,“究竟何事?” 陈言却没说出来,看了看周围。 唐韵会意,道:“朕有些累了,你等接着练。青鸢,天师,你二人随朕到那边歇息片刻。” 不多时,三人到了院子一角的小亭内,左右三丈之内无人。 “说罢,究竟什么事需要避着人?”唐韵坐下后,蹙眉说道。 “回皇上,太后大大不妙!”陈言沉声道。 “什么不妙?”唐韵吃惊地道。 “太后她竟要……”陈言顿了顿,才重重地道,“竟要把清夫人留在身边!” 二女同时愣住。 本来以为陈言要说个什么麻烦之事,结果就这? 太后平时视清夫人如亲姐妹一般,天天待在一起,也不见有什么不妙,怎么今儿突然就不妙起来了? “难道皇上已经忘了,清夫人她身上颇有些疑窦,咱们至今未能查清么?”陈言提醒道。 唐韵一震。 当初尚德全控制寒翠之事,乃是清夫人指使。为此,唐韵让青鸢和陈言一起去暗查清夫人,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近来她诸事繁杂,把这事险些忘了,的确,太后将清夫人留在身边,终究是祸! 青鸢也反应过来,点头道:“此事确实不妙,清夫人底细不明,现在又深受太后疼爱,万一她要加害太后,只怕不易防范。” 陈言叹道:“谁说不是呢?而且,据臣所知,太后留下清夫人,不放她离开,后者竟然不但不难过,反而还欣悦之极,说不定,她心中真有对太后不利的阴谋!” 唐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一震。 青鸢将她这神情反应看在眼中,猛地也似想起了什么,也是一震。 第1696章 又是他搞的鬼 陈言自然不会漏掉二女的反应,错愕道:“皇上,您想到了什么?” 唐韵脸色难看地道:“前几日朕让宗范去查的那事,你还记得吧?” 陈言自然记得,当初嫣夫人要害清夫人和他陈言,幸好没有得逞,事后她透露是有神秘人指使。陈言为此定下了调查的方针,让青鸢带凤翎卫和御卫统领宗范一起去查。 其实按他此前的预计,这事早几日就该查清了,但奇怪的是,唐韵一直没提过这事的后续,青鸢也像假装没发生过一样,后来没有再与陈言商议此事。 陈言何其敏锐,早已想到这事多半是真的已经查明了,只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缘由,使得唐韵没有知会他结果。 为此,他索性装聋作哑,假装没发生过这事,不过想不到今日唐韵忽然又提了出来。 “臣还记得。”陈言疑惑道,“这事与太后留下清夫人又有何关系?” 唐韵和青鸢又对视一眼。 “这事,其实已经查明了,但朕一直没告诉你。”唐韵喟然道,“皆因当初想要害你和清夫人的幕后之人,是宣王。” “啊?”陈言愣了一下。 宣王唐献! 原来又是这货! 大周几个王爷,他都打过交道,唯有这个宣王爷,他一直没有见过,但对方却不只一次想要害他。 几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瞬间便明白了唐韵的意思。 唐献之前多次暗中耍阴招害他,但明明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唐韵却因为重情而一直没有对前者下狠手。 上一回也没多久前的事,最终宣王府的长史路青成了那个替死鬼,此事仍然不了了之。 这次,宣王又暗中使人逼嫣夫人害陈言,唐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后者。 于情,她并不想处理唐献。 于义,陈言为她立下汗马功劳,若是不为他出头,也实在说不过去。 两难之下,她将此事拖了下来,暂时没有告诉陈言。 这些心思,陈言大概能猜得七七八八。 只是没想到今儿提到清夫人,唐韵想太多,把前者和宣王联系到了一起,不得不将此事说了出来。 “那日宗范依照你的推断,查出了真相。” “御卫中确实有两人是宣王的人,意图借嫣夫人之手陷害于你和清夫人。” “其中一人为了保住同伴,制造了自尽的假象,却不想被你识破。” “另一人在宗范严查下,最终将其生擒。” “刑讯之后,那人招了供,承认是宣王所派。” “朕已经将那人身份作了比对,确认此人及其同党此前确实曾是宣王麾下的军士。” “昔年先帝还在时,宣王以此二人得力为由,将他们送入御卫之中。” “实则二人成了其在宫中的眼线,不时将所见所闻透露给宣王。” “这次,也是这二人行事,让嫣夫人陷害于你。” “朕本想说出来,但……” 唐韵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停了下来。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皇上不必多言,臣自然晓得您的难处。不过,宣王爷这是有点不长记性啊,上回路青那事还没让他明白皇上的宽仁吗?” 唐韵叹道:“朕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误会朕是在包庇宣王,但仍不得不说。其实,这次的事,并不是发生在路青那事之后。” 陈言一呆:“臣没明白,不是之后,难道是之前?” 除非真有时间穿越这回事,否则两件事的先后顺序显然非常清楚,路青上次派人去青山县,明显是发生在嫣夫人陷害他和清夫人之前。 唐韵摇头道:“你误会了,朕不是这意思。依这次所抓的奸细所供,他们接到布局陷害于你和清夫人的王令,是在路青派人入青山县之前。只不过布局费时,且内外消息难通,使得路青事发时,他们的奸谋还没有执行。” 陈言恍然道:“皇下的意思是,宣王并不是在路青事发后,仍然还让这两人对臣不利?” 从时间上来说,两件事确实有可能是这种情形。 那两名御卫身在皇宫之中,平时是不能随意离开皇宫和寮舍的,所以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路青他们已经出了事,所以才仍然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唐韵歉然道:“朕也知道这事对你不住,无论是先是后都改变不了宣王对你动手的事实。但至少可证明他并不是在路青之事后,还违抗圣旨对你下手。唉……” 陈言哈哈一笑,说道:“皇上贵为天子之尊,能为如何向臣解释此事而烦恼,臣岂会有怪责之意?恰恰相反,臣深感皇上对臣的关怀,谢皇上圣恩!” 唐韵愣了一下:“你不生气?” 陈言心说我生不生气有啥用,你都说成这样了,摆明了是不想对宣王下手,我就算是气炸了肺,你难道还能改变心意? 这话当然不能直说,他露出诚恳之色,道:“臣岂是那不明事理之辈?皇上,您大可放心,臣绝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唐韵和青鸢对视一眼,松了口气:“你这么想朕就放心了。不过,你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朕,清夫人说不定真跟宣王有些关系!” 陈言忍不住道:“皇上,您忘了上回嫣夫人受宣王的人指使,不只是陷害臣,连清夫人也一并陷害吗?若清夫人是宣王的人,他怎会害自己的人?” 唐韵冷静地道:“朕已亲自审问过那嫌犯,他坚称宫只有他和那同伙两个内应。” 陈言疑惑道:“他连受宣王指使都肯说了,却没供出清夫人来,岂非更证明清夫人非是宣王的人?” 唐韵摇头道:“这只能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宫内还有没有其它内应。” 陈言反应快,立时听懂了她的意思:“皇上是说,宣王就算是在宫内还有其他人手,也未必会让他们晓得?” 这倒是个合理的推测,那俩御卫内应说到底也不过是棋子,没道理让棋子晓得所有棋子的存在。 否则万一一颗棋子被抓,岂不是所有棋子都完了? 唐韵点头道:“不错,他们很可能并不晓得清夫人也是自己人,故而误伤了她。唉,此事麻烦了,太后如今如此亲近清夫人,朕总不能直接找个理由把清夫人给杀了吧?” 第1697章 朕也听懂了! 陈言见她说这话时眼中透出杀机,吓了一跳,连忙道:“万万不可!清夫人至少如今仍未有明显的昭着恶行,杀她必惹来太后不悦。再者,若她真是宣王的人,而如皇上所言,宣王没有再违抗您旨意的意思,杀了她说不定还会坏了您与宣王的关系。” 唐韵眼中杀机散去,有些无奈地道:“你言之有理,可朕绝不能让她和太后继续待在一起。” 陈言心中暗喜,他费半天劲,要的就是她这想法。杀不能杀,留不能留,自然就只能设法将她放出宫去。 他正要说话,旁边青鸢忽然道:“要让太后不留清夫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唐二人同时看向她。 青鸢被他们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后肯答应改制放人,不就是因为天师说皇上有劫么?只要说清夫人和皇上犯冲,不能留在宫内,只怕不用皇上明说,太后也会主动将清夫人逐出去吧。” 陈言动容道:“青鸢姑娘这一招确实不错!皇上觉得如何?”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青鸢说出来,他也乐得自己省点口水。 唐韵喜道:“如此甚好!天师,那咱们赶紧商议商议,看如何安排是好。” 待得一切商量妥当后,唐韵道:“朕现在便去见太后,依天师方才所言与她论说一番。” 陈言点头道:“事不宜迟,那臣便先回家等皇上的好消息了。” 二人在青鸢和众凤翎卫簇拥下出了院子,朝武场外面而去。 经过此前留下张大彪的那地方时,前面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还来吗?” 众人望去,只见张大彪站在场地上,周围倒了一地的女子。 “怎么回事?”唐韵吃惊地走了过去,陈言和青鸢等人赶紧跟上。 众人见她过来,慌忙跪地行礼。 陈言扫了一眼场地上的情景,心中已大致有了数,微微一笑,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唐韵这才明白,看着自己挑选出来的那二十来个凤翎卫,不是衣衫凌乱就是头发凌乱,虽然没受伤,但模样狼狈,很显然,跟张大彪切磋这个事,她们干得不咋样。 “胡闹!他乃是天师手下第一强将,你等岂是他的对手?”唐韵蹙眉道。 众凤翎卫伏地不敢抬头,十分尴尬。 陈言见唐韵不悦,忙对张大彪道:“张兵曹,切磋而已,你怎不手下留点情?”一边说,一边眨眨眼,意思说几句好听话,让皇上开心开心。 张大彪岂能不明白,连忙道:“卑职也想手下留情,可实在是没法留。皇上的护卫真是名不虚传,实力非凡,卑职要不是豁尽全力,险些就输给了她们,哪还留得了手?” 唐韵一脸怀疑:“你?跟她们打还能险些输?”她见识张大彪的能耐多次,自然清楚他和自己手下这些凤翎卫的实力差距。 陈言也是心中暗骂,彪子眼色是会看的,但说话确实还差点意思。 张大彪被唐韵戳破,不禁紧张起来,脱口道:“对啊,她们人多嘛。” 唐韵错愕道:“人多?你们不是单挑?” 跪地上的凤翎卫惭愧地道:“回皇上,我们都知张兵曹厉害,一对一毫无胜算,所以就约定几个一起上。” 唐韵本来以为他们是单挑,不由道:“几个一起上?究竟几个?” 那凤翎卫吞吞吐吐地道:“一开始是三个人,后来是五个人,再后来是十个人……” 唐韵失声道:“什么!你们切磋还十人一起上?然后输了?!” 那凤翎卫头埋得更低了:“回皇上,倒……倒也不是。” 唐韵喝道:“说清楚!” 那凤翎卫窘迫地道:“后来……后来是二十来人一起上的……然后才输了……” 唐韵:“……” 陈言没想到这事越说越丢凤翎卫的脸,唯有陪笑道:“皇上不必生气,她们这不才刚开始训练不是?过个几年,当见其效。” 唐韵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就算是如今还没有用陈言的练兵法好好训练足够的时间,这些凤翎卫原本也是精于武艺,在凤翎卫中也算是出色,二十来人输给张大彪一个人,终究太丢人了点。 她不由看了张大彪一眼,道:“天师,你手下这员大将如此了得,为何不让他入朝,建业立功,为我大周尽心?男儿志在天下,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传世名将。” 她本就是爱才之人,垂涎陈言手下这些个军士已久,只是一向不好跟他要人,这次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陈言心里一紧,强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其实不是臣舍不得让他出去建功立业,只是他这人恋旧,习惯了做臣的护卫。您放心,回头臣定好好劝他。” 拖延嘛,这事他熟。当面拒绝太不给唐韵面子,先拖个几个月,回头随便找点借口婉拒,又或者过段日子唐韵自己把这事忘了,都比现在直接拒绝来得好。 哪知道他心中正在盘算,张大彪突然脸色一变,叫道:“大人,您不要卑职了么!” 陈言哭笑不得,朝他连使眼色:“不得胡闹,有事咱们回去再说!” 张大彪眼眶都红了,就那么跪着移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哀叫道:“卑职也没犯啥错啊,您怎能走卑职走?” 陈言连忙去扳他手,道:“莫要胡说八道,本官哪说过不要你?” 张大彪哭道:“您别骗我,您方才明明说要劝卑职离开。俺虽然脑子不灵光,可太了解您了!劝俺只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赶俺走!呜呜……大人您好狠的心,卑职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要俺走,您还不如杀了俺呢!” 周围众人无不看得瞠目结舌。 张大彪是在场最高大雄壮之人,站在那跟座小山似的,加上实力非凡,可说是男人中的男人,现在居然哭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陈言怎也扳不开他手,只能无奈地低声道:“谁说要赶你了,本官那只是拖延之计,敷衍皇上的,懂吗!” 张大彪还没说话,陈言身后的唐韵已一脸黑线地道:“不只他听懂,朕也听懂了!” 虽说陈言压低了声音,可两人就一步远,他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1698章 脸要来干嘛? 陈言吓一跳,回身连忙道:“皇上别误会,臣只是为了安抚他才这么……” 张大彪本来已经快止了哭声,一听这话,顿时又哭起来:“大人原来您是骗俺来着!” 陈言无奈之极,又转头道:“闭嘴!本官不这么说,皇上龙颜大怒,你我都要掉脑袋!” 唐韵缓缓道:“所以你对朕说的话,其实还是敷衍而已?” 陈言张大了嘴,一个字没蹦出来,头都大了。 这叫他怎么说? 唐韵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行了,他既无志向,那朕也无意用他,回去吧。” 包括青鸢在内,周围凤翎卫无不面面相觑。 万没想到,张大彪竟然宁可跟着陈言,也不肯去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凭他的能耐,真要上了战场,将来当将军可说绝无问题,陈言究竟有何等能耐,让他宁可放弃这样的机会也要追随? 出了皇宫,陈言从车里照着张大彪后背踹了一脚。 张大彪被踹得一个前仆,好在够壮实,立刻又稳住身形,才避免了从车夫座位上掉下车去的结局。 他转头惊呼道:“哎哟大人,您踹卑职干嘛?” 陈言瞪着他:“还有脸问?刚才差点害本官被皇上责骂,踹你算轻的!” 张大彪苦着脸道:“大人,卑职不那么装傻充愣,皇上日后说不定还要向您索要卑职啊。” 陈言一怔,讶道:“等等,你说方才你那是装出来的?行啊彪子,本官居然没看出你是在演戏!” 张大彪憨厚一笑:“还不是多亏大人平时教导有方?卑职这么一闹,皇上自然就不会再索人了。” 陈言不由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啧啧地道:“跟本官久了,你浓眉大眼的也学会耍诈了啊。不过还真别说,你这招蛮灵的。嘿,只是当着那么多女人的面抹泪,你就不怕丢人?” 张大彪挺起了胸膛:“不是大人说的嘛,脸面值多少钱?您都不要脸,卑职要那玩意儿干啥?” 陈言:“……” 这是夸呢,还是骂呢? 趁着时候还早,陈言让张大彪载他去刘氏医馆看望忘禅。 路上,又遇到不少见车而跪的百姓。 不过数量上不像之前那么夸张,看来他让人到处宣传自己的大缺大德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只要持续下去,便可扭转局面。 陈言看着外面的街景,心思转回宣王身上。 清夫人手段了得,宫内掌握了大量的人员,但却仍然没发现宣王安排到皇宫内的两个内应,可见这位大周赫赫有名的王爷手段极为了得。 另外,唐韵的话让他心中有了一丝波澜。 此前他不是没想过清夫人身后还有其他后台,但随着与其接触,清夫人毫无保留地把赌注投在他身上,让他打消了这想法。 然而事实上这并不能排除她与宣王有勾结的可能性。 不过这事显然没法直接从她嘴里问出来,宣王更不可能透露,也只好存疑。 经过一条长街时,陈言忽然道:“彪子,停车。” 张大彪勒停了马车,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言掀着车窗的帘子看着外面,奇道:“那边何事这么热闹?” 张大彪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家新开的店铺,门前围了不少人,而且几乎全是女子。 “卑职去瞧瞧。”张大彪跳下马车,小跑着过去。 不一会儿,他又回转来。 “大人!好消息啊!内衣铺子开张了!”张大彪亢奋地叫道。 “原来是这事,生意如何?”陈言也不禁精神一振。 内衣生意这事筹划已久,何进尧那边一直在尽力准备,连广告都打了一段时间了,甚至还依照此前的法子,早就先送了一批内衣到凤栖楼,让楼里的姑娘们试穿。 一如陈言所料,这办法很快让女式内衣在京城的富人中间传开了名声。 估计是何进尧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择了吉日开铺。 “回禀大人,生意可好了!卑职在那瞧了一会儿,进去的女子几乎人人都会拎着袋子出来。”张大彪笑呵呵地道。 陈言微微一笑。 看来这生意是做起来了,大周女子普及内衣,将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与周氏商会的各种生意渐上正轨,大周内乱又定,看来自己可以好好放松一段日子,全力备战数月之后的那场四国会战。 几天后,女式内衣成了京城最大的热搜。 大街小巷,谈论最多的就是这新兴的玩意儿,比当初瑶池仙酿的热度还高。毕竟瑶池仙酿是奢侈品,而女氏内衣定价上虽然也有高档货,但也有针对普通百姓的低端货,受众数量远远多于瑶池仙酿,自然热度更高。 太后那边没拖延,在陈言找她的当日便开始着手,将朝中重臣一个接一个召进宫中,与其深谈。 不得不说,她与群臣的谈心颇有效果,几天下来朝中众臣的议论声小了不少。 陈言每日悠闲,倒是天天到文昌台上班,但出勤时间就不一定了。反正黄良阁现在已经回来,公务有他在,自无问题。 遇上真正大事,黄良阁就直接上陈府跟他禀报,由他决断是直接呈给唐韵还是另想法子解决。 自从陈言上次去过黄府后,黄良阁对他的态度就变化非常大。再到奉神大典之后,黄良阁对他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完美担当他的文昌台二把手角色,不知道二人过往的人看到他们现在,搞不好会以为黄良阁是陈言府的心腹亲信。 陈言的主要心思,则放在了生意上。 女式内衣不用说,现在顺风顺水。其余的什么白糖、精盐、精饲猪肉等,也都在走高,没什么差错,用不着他插手。 他这几天忙碌的事,是青山银庄。 此前他将这事交给李奉准备,后者已经将相关的准备办妥,陈言在户部关系深厚,各种手续数日内尽数办妥,青山银庄在东、西两市的分庄,顺顺利利地开了业。 银庄生意未来将是陈言商业战力中的重要一环,不打好头一枪怎行? 所以开业当日,陈言使出了大杀招。 撒币! 第1699章 待遇好太多了! 凡到场者均可领取小红包一个,内中有十文银钱。 同时还设了抽奖的娱乐小项目,一万个封了一两银子的三等奖,以及五百个封了十两银子的二等奖,外加十个封了一百两银子的一等奖。 以及一个特等奖,内封二千两银子。 至于什么新客户办业务送赠品之类的活动,更是不用说,银庄准备了十几套,可说是开天下银庄开业未有之先河。 那一天,不只是东西两市,连周边数条街道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京城最大的银庄是财记银庄,开业这天也派了伙计到现场探查情况,当派去的伙计听说存银给息而不是收柜银时,眼都瞪圆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做银庄生意的! 再一看银庄内忙到手脚生烟的伙计和掌柜,财记银庄的伙计彻底懵了。 坏了,这势头不对啊! 他正准备赶紧回去跟掌柜报一声,却忽然看到银庄旁边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招募杂役的告示。 那伙计看了看上面明文写着的待遇,下巴差点没掉下去。 财记银庄的掌柜在自家铺子里来回踱了几百趟,从清晨等到晌午,硬是没等到自己伙计回来。 他实在是等不下去,把自己亲侄儿叫了过来,让后者去看看怎么回事。 侄儿去了一趟,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回来了。 “叔!那小子不干了!”侄儿回来第一句就把掌柜整懵了。 “不干了?不干什么?”掌柜满头雾水。 “他不做咱们的伙计了!”侄儿擦着满头的汗水,喘着气道,“那小子跑到财记银庄应募杂役去了!” “什么!他疯了吧!杂役才多少月银,他在这做伙计不比那强十倍!”掌柜失声道。 “呃……”侄儿一时语塞。 “说话!”掌柜见他神情不对,喝道。 “叔,我打听了一下,”侄儿挠头道,“那边后院杂役月钱好像还不少。” “呵,杂役再不少又能有多少?”掌柜冷笑道,“咱们这伙计月银足足三两银子,他能比得了?” 平心而论,财记确实算是给钱给得比较爽快的。 京城大小钱庄好几家,一般伙计月钱是一两半,好点的月银二两左右,逢年过节再加些节银,一年算下来多的大概就在二十七八两。 但财记钱庄财大气粗,直接给三两银子! 一年算下来,哪怕不计节银什么的,也有三十六两之多,可说比其它银庄大方多了,也使得想到这来做伙计的人抢破了头。 而杂役要低多了,在财记银庄给的是月银一两,哪怕是这个数字,也比一般银庄的杂役高多了,那些地方杂役月银高的也就五百文,低的二百文左右。 而且,做伙计比做杂役轻松得多,粗重活儿一般不干,加上跟着掌柜和东家做事,还有不少机会巴结讨好,偶尔还能搞点赏银,甚至有机会被提拔做分庄的掌柜什么的,前途上强得多。 所以掌柜自然有底气说那话。 但他话刚说完,侄儿就吞吞吐吐地道:“那边杂役月银五两……” 掌柜笑容一僵:“什么?五两?你没开玩笑?” 侄儿摇头道:“我哪敢瞎说……听说做伙计能拿七两,做掌柜的月银足足二十两呢!” 掌柜惊叫道:“什么!二十两?!” 他在财记当掌柜的,月银不过十二两,一年到底能拿一百五十两左右,已是过得相当滋润了。现在那什么青山银庄竟然给掌柜的二十两月银,这要再加上其它的外水,一年岂不是要拿到二百五十两! 侄儿再道:“但这还不算什么,听说,掌柜和伙计都跟银庄的生意挂钩,要是生意做得好,月银以外还有个什么提成。” 掌柜错愕道:“何谓提成?” 侄儿唾沫横飞地说了起来:“我打听清楚了,比方说,若是一月能招来一万两存额,又或者贷出一万两银子的贷银,那掌柜的就能从这里面得到三十两到五十两银子的提成!” 掌柜震惊道:“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这岂不是比工钱还高!” 侄儿感叹道:“谁说不是呢?而且若是是由伙计办成的,那伙计也可从中提得十两到二十两银子的提成呢!” 掌柜的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侄儿压低声音道:“人家还说了,若是曾在银庄做过的经验之人,可优先考虑录用哩。叔,要不您……” 掌柜定了定神,斥道:“混帐!东家待我等不薄,我岂能做出这种事!” 侄儿撇撇嘴:“再好能有银子好?按您的能耐,一年挣个五六百两银子绝无问题,在这可就只有一百多两!” 掌柜沉着脸道:“这么在乎银子,那你怎不去?” 侄儿沉默下来,神情尴尬。 掌柜愕然道:“你这神情是什么意思?等等,难道你……” 侄儿沮丧地道;“我去应募了,被人家给刷下来了……可恶,那小子怎么杂役的伙儿过得这么顺,到我反而过不了!” 掌柜:“……” 不过他也明白,青山银庄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不只是财记银庄,只怕京城所有银庄,甚至其他生意的伙计、掌柜的都会趋之若鹜。 也不知道青山银庄是从哪冒出来的,居然这么凶的来势,看来得禀报东家才行。 一连三天,青山银庄都是京城最热的话题。 由于行业首创的存银返息模式,这三天时间到银庄存银的主顾络绎不绝。 不过,几乎没什么大额存银,大多都是小额,最多的一笔,也不过千余两。 而且所有人清一色选择了按月返息这种短期见利的模式,只需要存入一个月,便可拿到一厘的利钱。 陈言丝毫不慌,毕竟这是可预见的。 这些人毕竟没见过这种模式,自然难免担忧青山银庄有问题。但当下个月的第一次返息期到了之后,局面将会大大不同! 与存银相比,贷银的业务数额就大多了。 青山银庄贷银的利钱分档次和借贷期限而定,最高的也只有八厘,最少的可低至四厘。 须知,别处银庄贷银可都是十厘! 所以从第一天起,就有不少人前来询问贷银之事。 第1700章 小户才是重点 一般银庄,对于借贷这个事要求十分严格。 首先是会有身份地位和家产买卖等的审核,其次借贷者须有可供抵押的资产,比如房产地产,又或珍稀字画古董等,再次还须没有罪案前科,更别说现行犯这种哪怕家产再多地位再高都不会借贷。 这三条主项任何一项不满足,银庄都不会批贷。 不同银庄还有一些细节条件,使得借贷这事变得更为艰难。 有满足条件的人想挨一刀,银庄自然乐得成全;实在没人想借贷,也无所谓。 银庄这么干是有底气的,皆因他们的主业务原本就不是借贷,而是存银与兑银,借贷这方面与存、兑相比风险大,来钱也不见得更多更快,所以平素在这方面并不积极。 但陈言放宽了借贷者的审核条件,只要欲贷之人能给出足够的房产、地产抵押,便可放款。 甚至还不计身份,鼓励那些犯了事、急需银两来疏通关系或者其它用途的人员来借贷。这部分人往往金额需求大,且家中不动产不少,拿来抵押后往往没法偿还债务、最终只得将家产兑给银庄。 所以青山银庄的借贷比之其它银庄更为容易。 在开业前三天时间,银庄便谈妥了超过二十万两银子的借贷,远远超出存银的数额。 费尽银钱和人力好不容易打探到这消息后,其余银庄不但不惊,反而大喜。 大周对于民商没有恶性竞争保护政策,通常都是充分给予市场自由,你有钱能撑得住,那就尽管撑;要是钱银不足,撑不下去,就自个儿关门。 青山银庄开业三日贷出二十万两,那一个月还不得贷出二百万两?哪家银庄也没这个现银储量,很多只能靠存银者存到银庄内的银子。 照这个趋势,青山银庄能撑上一个月就算不错了! 第三天开始,坊间便开始有人有意无意地将青山银庄巨额贷款的事传播出去。 银钱乃人生头等大事,只一日时间,这事便传遍了京城,此前存过银的客人无不惶惶。 第四天头上,立刻便有客人前来提款,要将存在青山银庄的银子取出来。 银庄连个犹豫都不等的,谁想要取,便按规矩如数取兑。 又一个三天过去后,青山银庄的存银业务急转直下,几乎再没人前来存银。 甚至连前三天存进来的银子,超过六成被取了出去,储户宁可违约,不要利钱,也要提前支取。 所有人都是一个心理,青山银庄借贷这么大胆,只怕庄里的银子会见底,到时候自己存在那的银子怕是就取不出来了,还是早点取出来为妙! 这状况早在陈言预料中,他自然不慌,这次要打开京城甚至大周全国的市场,头一枪是最重要的,他早已备下巨量的白银,足够敷用。 但开业十天后,李仰坐不住了。 开业前几天所有来存银的主顾,一个没落,全都来将存银支取干净,一两不剩。 尽管陈言早就跟他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可也不至于差到这地步啊! 李仰是李奉的堂弟,一直在青山县给李奉打下手,原本在青山银庄的总庄做掌柜,是可信之人。这次京城设立分庄之事关系重大,李奉不敢怠慢,将他调了过来。 此前后者预计,再怎样糟糕,只要能有个百来人的储户量,到第一个月返息那日拿到利钱,这些人自然就会替他们做免费的也是最好的宣传。 可现在所有存银全部被储户取走,没有新的储户存银进来,银庄还贷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出去,回头还怎样利用储户来打广告? 他每日均要亲自到外面逛逛,每次回来脸色都更难看一分。 坊间流言不少,青山银庄的风评基本俩字就能总结——傻子。 主流观点是——青山银庄这是拿银子出来做善事来了,贷出去的银子能不能收回来都成问题,还搁这疯狂贷钱出去,能撑过一个月算是运气, 银庄的命,全系在“信誉”这两个字上。如今青山银庄这个信誉都不能说好不好,而是根本没有信誉可言,没人再相信它,如何还存活得下去? 等到陈言来银庄查看账目时,李仰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陈言哑然一笑,道:“你还是沉不住气,看来还有得学。这事不急,先将账目拿来本官过目。” 李仰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将账目取了来。 陈言将银庄账本翻了一通,忽然道:“来咱们这贷银的,怎么都是大户?” 李仰愣了一下,道:“或许是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可抵押的家产吧。” 陈言摇了摇头,说道:“京城做小买卖的商户,又或者小官小吏,多少家中是有些资产的,但这几日这样的贷户却很少,不是好事。” 李仰错愕道:“难道大户少小户多反而是好事?” 小户就算是想贷,只怕也贷不了几两银子,回头回款时银庄也赚不了多少。 而且小户数量巨大,贷的人多了,有死账什么的也不好追讨,浪费人力物力。 大户则不同,家大业大,想跑路也不易,追讨起来方便许多。 再则,大户贷银金额动辄千两甚至万两,回账时利钱也高,银庄赚得多。 所以别家银庄贷银出去,都要查验贷户的身份地位,大户贷成的可能性高于小户。 甚至连青山县的总庄,过去也多是贷给资金需求大且资产多的贷户。只不过青山县百姓富足,贷款需求并不大,所以贷户数量也不多。 陈言正色道:“本官开设银庄,为的是造福天下百姓,光是大户贷银,那岂不是全造福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了?” 李仰一时语塞。 大人心系百姓,这一点青山县的百姓无人不知。 但开设银庄这个事是为了赚钱,把造福百姓优先放在第一位,多少是有点…… 陈言放下账目,来回踱了两圈,忽道:“明儿放出消息,凡小户贷银,减息五成。” 李仰更懵了:“啊?” 这是真要当活神仙、造福小老百姓?贷个十两五两银子出去,回来的利钱对于青山县的规模和流水来说连九牛一毛那根毛都算不上,这种买卖做起来费力又没多少回报,大人为何执意如此? 第1701章 风评渐变 不过疑惑归疑惑,李仰跟李奉一般,对自家这位大人奉若神明,还是照着他吩咐办了。 果然,之后小额贷户数量开始明显增加,很快便超过了大额贷户的数量。 只是又过十来天,银庄仍然只有贷银的买卖,没有存银的主顾。 而且还多了一件烦心事。 头一批贷银的小户到期,按时依约前来还贷的人,只有一半左右。 虽然总数额并不大,违期未还的加起来也只有三千多两,但足有三四百人之多,银庄需要安排人手去催债,人力消耗大,最终能收回来多少还是个大问题,可谓得不偿失。 李仰烦躁之极,但仍只能耐着性子,安排人手一一催还。 不出意外,这三四百户派人去催了两三次,有五成都是在诉苦,有三成连门都敲不开,只有两成成功讨了回来。 李仰头越来越大,连起床观镜的时候,都忍不住要苦笑出来。 本来银庄的名声在坊间就已经够被人笑话的了,现在可好,人家定是真将他们银庄当傻子看了! 这天晚上陈言又来银庄查看账目,看到被标注出来的那些逾期未还的贷户,问道:“这些人你怎么做?” 李仰无奈道:“大人不许动武,那就只好再三派人前去催还,最后实在不行,就扣没他们抵押的资产。” 陈言摇摇头:“错,明儿本官要你贴出一张告示,凡小户逾期不能归还的,可缓十日,这期间不必支付违约银。” 李仰一呆:“大人,这……这是不是……” 本来是想说太蠢了点,但终究是不敢这么说陈言,皆因他和李奉一样清楚,面前这位大人是绝不可能与“蠢”字沾上边的。 陈言淡淡地道:“我知你心中疑惑,先答本官一个问题,这些逾期不还者,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而不还?是有意骗我银庄的银子,还是迫于无奈还不上?” 李仰又是一呆,露出深思神情。 过了片刻,他才道:“这些小户所贷银额均是十两以下,京城人家,犯不着为这点钱冒着被扣没家产的风险。依我之见,当是真还不上。” 陈言颔首道:“没错,他们均是在此地有产的老百姓,若为诓骗诈掠,岂会只要这数两银子?且还会失去辛苦攒下的家业,为数两银子冒这么大风险,不值。所以说咱们催缴的这些小额贷银,可能正好就是他们急需周转的救命之钱,何必将事情做绝?” 李仰叹道:“大人所言甚是,可咱们终究是做买卖的,要是贷银之人全都这般,那还如何做得下去?小人只怕开了此例,日后故意拖银不还的人会越来越多……” 陈言摆摆手:“不用想那么多,你便按本官所言去办便是。” 李仰无奈,只得照办。 五天后,财记银庄。 掌柜的听说了这事,抚须哈哈大笑。 “叔,您笑啥呢?”侄儿疑惑道。 “我笑那青山银庄的东家无智,掌柜少谋!”掌柜冷笑道,“贷银延期,不计违银还不计息,银庄大忌!此前我还高看了它,现在看来,不过尔尔,这银庄办得简直儿戏,不值一哂!” “呃,这不也说明人家财力雄厚才敢这么做么?”侄儿迟疑道。 “你懂什么!这是不懂行的门外汉做法!”掌柜的大摇脑袋,“我就说这什么青山银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闻所未闻,现在看来,多半是哪个大户家里出来的纨绔子弟,想要拿家里银子玩个票,现在不过回光返照罢了。看着吧!用不了多久,这银庄必然倒闭!” “真的嘛……”侄儿将信将疑。 “呵,银庄最重要的是信誉,你出去打听打听,青山银庄如今什么名声!”掌柜的胸有成竹地道,“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它这是在坐吃山空!这下更会没人愿意到它那存银,回头贷银再出点岔子,青山银庄活不过中元节!也好,到时候正好替它也烧点纸钱,哈!” “可……”侄儿犹豫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掌柜的不悦道。 “这个,我这几日在街面上听人闲聊,似乎有些不同。”侄儿挠头道。 “不同?什么不同?”掌柜的疑惑道。 “就是青山银庄的名声啊,前些日子我还听人笑话它来着,可最近这几日,”侄儿迟疑道,“似乎名声好了不少。” “怎么说?”掌柜的微微一怔。 “对啊,昨晚我在南街老酒楼那跟人喝酒,听到有个汉子在谈论青山银庄,笑话它们干不好银庄的生意,结果有俩人反驳他,说到急了,居然还吵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替青山银庄说好话?”掌柜的讶道,“那俩人干什么的?” “听他们说话,一个做小买卖的,前几日货银没到位,周转不灵,就跟青山银庄借了十两银子,解了他的大急。”侄儿回忆道,“另一个是个木匠,家中娘子半个月前病了,花了不少银钱,到后来买药都没银子,无奈之下只好跟青山银庄借了八两。后来他还不上,本来还担心银庄去逼他拿房子抵债,结果青山银庄出了那告示,让他十分感激。” 掌柜的张大了嘴,一时作声不得。 这确实没想到,青山银庄居然能靠着这个小额贷银赚了一波名声。 良久,他才道:“哼,这只是现在罢了。那借银买药之人,不照样还是还不上贷银?回头你就看青山银庄会不会还当那好人!必会用尽法子,逼他将抵押的房产还债,那时看他还替不替青山银庄说话!” 侄儿却道:“那木匠说昨儿已经拿到此前人家欠他的货银,把银子还上了,银庄也确实没让他多交违银,还是照此前的约定给付的利钱。而且,他还额外往银庄里存了五两银子。” 掌柜听得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他才脸一沉,一甩袍袖:“愚蠢!现在还敢往青山银庄存银,只怕此人也不过是个愚昧之人,过几日青山银庄出了事,他必会后悔自己那五两银子存进了个无底洞!” 第1702章 暴力催讨 当日夜里,陈言再次来到青山银庄,查看账目。 李仰抱着账本出来,惊异地道:“大人,之前逾期未还的那三百多人,这几日竟还了一半多!” 陈言哈哈一笑,道:“本官说过吧,他们定是真的周转不开,有时候只要能缓得几日,就能周转过来。至于那些还是还不上的小户,也不必急着损他们的抵押,先问着。” 李仰答应一声,又兴奋地道:“而且还有一件喜事,这几日咱们又开始有存银的主顾了!虽说都是几两几两的小额,但总比此前没人肯存来得好。” 陈言欣然道:“所以说好人自有好报,咱们造福百姓,百姓自然要回报咱们。多少不重要,哪怕只存一文,也要给记好,按期给付利钱。” 李仰又应了一声,再道:“这几日小人出去,在市上听了不少关于咱们银庄的谈论,虽说笑话咱们的还是不少,但却多了些夸赞之语。大人,您这招真是收了些奇效!” 陈言悠悠地道:“看着怠,这招的后劲儿还大着哩!京城的嘴,大多是小老百姓的嘴,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嘴。行了,让我看看这几日的账目。” 自从对小额减息后,到青山银庄借贷的小户越来越多。 尤其是头几批已经有千来人到了还贷期,经历了青山银庄的无息缓还告示之事,现在一传十十传百,前来借贷的小户数量滚雪球般直线上升。 如今每一日,青山银庄都要办理上千单小户贷银。 少则一二两也借,多的也不过十来两,所以数量虽多,但总额并不大,单日数千两银子而已。 相比借贷给大户的银子,不过占每日贷银总额的一成而已。 而且因为多数都是一月、半月甚至数日的贷期,还银时利钱少的能到只有几文,所以这其中有半数单子都能到期准时归还,剩下一多半也能在后期的无息缓冲期内还上。如此一来,流动周期便短,并没有对银庄的储银产生太大压力。 剩下那些实在是还不上的,占比也并不高,陈言一律令人不要急着逼他们交出抵押之产。。 这些日子以来,欠银未还的大概还有一千余户,但总额加起来连一万两都不到。 李仰也不笨,这几日大概也隐约明白了陈言减息刺激小户借贷的意思,是要借普通老百姓来扭转青山银庄每况愈下的声誉。 如今看来,这些暂时追不回来的银子,就等于是广告费了,效果还挺不错。 陈言正翻阅账目,一旁李仰小心地道:“大人,大户的银单,也有几户到期了。” 陈言随口道:“是吗?他们准时还了吗?” 李仰眉头微微皱紧:“一户也没还,问时,便说他们周转不灵,让咱们像给小户那般,也给他们不计利钱和违银的缓期。”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断然道:“不行,必须按期还贷,逾期一个时辰都不行!违者,按贷银文书办!” 李仰吃惊地道:“大人,为何对大户这般严苛?” 陈言冷哼一声:“哼,咱们银庄不是开来做善事的,做的是买卖,岂能让这些家伙肆意而为?” 李仰一时语塞。 小户贷银时说是要造福百姓,到大户这就成了做买卖? “行了,把不还者的名单给我,我来看看,明儿杀哪只鸡来儆猴。”陈言摩拳擦掌地道,“敢欠我的银子,我不把他祖坟给他刨了!” 次日一早,日头刚升,城西大户阮氏的大门被人蓬然踹破,十几条大汉蜂拥而入。 “阮和呢!给老子滚出来!”带头的大汉身形高大,脸上有道刀疤从左鼻勾到下巴底下,加上眼神凶恶,说不出的穷凶极恶。 “你们要干什么!”几个府中的家丁一边穿衣服一边冲了出来,带头的一人惊呼道。 “干什么?讨债!”刀疤大汉喝了一声,“识相的滚一边儿去,否则谁拦打谁!” 家丁们看着那十几条大汉手中拿着的木棍,无不脸色煞白,你看我我看你地停了下来,站在一丈多外,不敢靠近。 “反了!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谁敢强闯我府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怒气叫道。 随着这声音,主屋那边房门打开,一个披着绸衫的中年男人惊怒交加地冲了出来。 “来得正好!”刀疤大汉指着他厉声道,“阮和!你欠我青山银庄的一万二千两银子,贷期二十日,如今已经逾期,本人前来扣收你的抵押之产!”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纸契,刷地一下展开,让对方看个清楚。 “什么?”那中年男人阮和初时一惊,看清那纸契后反而冷静下来,冷笑道,“笑话!我不过逾期一两日,你们青山银庄不是有缓期么?过了十日再来找我不迟!” “小额贷银方有缓期,你贷银高达一万二千两,我们东家说了,一个时辰也不许拖延!”刀疤大汉冷冷道,“莫说不给你机会,你逾期两日,若是即刻依约在本金和利钱之外,再付三千六百两违银,那便算你给清,不扣没你家产。但若不给,那就别怪我开始清点了!” “这都什么狗屁规矩!”阮和胸有成竹,并不畏惧,“我贷银比那些小户多了不知道多少,他们能延期十日,那我便能延期百日、千日!动我,你不怕以后再没大户上你们青山银庄的门?”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刀疤大汉寒声道,“你既不肯结清贷银利钱和违银,那你此前抵押在我们银庄的三处房产、四处地产以及马车、轿子等物,便要依照契书约定,交予我们银庄!” “你敢!”阮和暴喝道,“京兆衙门的佟大人乃是我的表亲,你敢动我此地一花一木,信不信我叫你们全到大牢里蹲上几日!” “呵呵,你吓唬谁呢!”刀疤大汉冷笑连连,“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契书办事!速速把房地契交出来,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当口,马蹄声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什么人在此闹事!”一个透着威严的声音传来。 第1703章 有关系也没用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一人骑在马上,带着十余人进来,均是京兆卫服色。 马上那人显然身份地位不同,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阮和处。 “表弟!”阮和大喜,连忙拱手为礼,“你来得正好,这些恶徒光天化日,竟来我家中闹事,还差点打伤我,快快将他们绳之以法!” 周围的阮府家丁见到那马上之人,也无不松了口气。 来者赫然是是阮和的表亲,如今在京兆衙门任职,平时没少来这喝酒。有他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绝不敢再乱来! “咳,我正公务,注意些。”马上的那京兆卫轻咳一声,赶紧道。 “是是,佟大人。”阮和会意,连忙改口,这时候确实不便认亲。 “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京兆卫佟大人看了看刀疤大汉。 “大人,是这样的,”阮和还没说话,刀疤大汉已双手将手中的契书呈交给佟大人,“此人违约,我等依照契书约定前来扣没抵押的家产,请大人明鉴。” 佟大人接了过去,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露出讶异之色,对阮和道:“这契书可是真的?” 阮和一愣,道:“这真不真的,重要吗?” 说着走到马匹另一侧,使个眼色,压了声音:“今儿晚上到我这饮酒,我新得了两瓶珍酿,包你满意。” 佟大人精神一振,也压低了声音:“只酒无菜?” 阮和哈哈一笑,在马身上轻轻拍了一记,低声道:“我能让你白口就酒?何止有菜,美人,也有。” 佟大人眼睛大亮,道:“那就说定了。对了,你还没答我,这契书是不是你亲手签下?” 阮和又是一愣,疑惑道:“你怎还问这问题?这要不是真的,我至于跟他们这费半天功夫?还不早就主动报官了?” 佟大人点点头:“也对。行,真的就行,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解决,晚上我再来。”说着一勒马缰,扭转了马头,便要离开。 阮和大惊,慌忙拉住马儿,叫道:“佟大人,您怎么就走了!” 佟大人奇道:“不走干什么?你自己说了,这契书是真,那他们找你便合情合理,本官岂能妄加干涉?” 阮和这一惊非同小可,高叫道:“你不是应了今晚来我这饮酒吗!” 佟大人正色道:“私是私,公是公。于私你是我表哥,请我饮酒,我自然不能推拒。于公,这是你们之间的民务,我不能仗势欺人。行了,我走了!” 阮和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众京兆卫离开,愣是没再叫出半个字。 不应该啊! 过去也没少遇到麻烦,每回这表弟都会帮忙,怎么今儿竟然如此秉公执法? “大人且慢!” 一旁刀疤大汉却忽然叫了一声。 “还有何事?” 佟大人勒停马儿,转头看向他。 “大人,草民想问一问,若是有人欠债不还,还不肯依约偿还抵押之产,依大周律,官府是否该将其收押入狱?”刀疤大汉大声问道。 “这是自然。”佟大人干脆地道。 阮和脸色瞬间惨白,朝后退了两步。 刀疤大汉行了个礼,道:“那我明白了,多谢大人,一会儿或许还有叨扰京兆卫之处,请大人见谅。” 佟大人皱皱眉,转头看了阮和一眼,这才转回头,继续驱马向外而去,喃喃地道:“想来也不会有这么蠢的蠢货,在这当口干这等蠢事吧。” 阮和脸色再变,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坐倒在地。 他自然听得出来,自己这表弟是在暗中点醒自己,不可再蛮横硬来!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佟大人既这么说,想来必有其因。 一念至此,一身冷汗渗透衣衫。 刀疤大汉转身看向他,喝道:“阮和!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入不入狱,端在你一念之间!” 阮和容色数变,终于长叹一声,颓然道:“我……我还钱便是。” 大门外,佟大人带着一干京兆卫走出十多丈,其中一名京兆卫才忍不住道:“大人,您今儿秉公执法,倒是让卑职佩服。” 众京兆卫也无不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都跟佟大人已久,自然清楚这位大人平时的行事风格,帮衬亲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今儿性子改了? 佟大人没好气地道:“少在那废话,王大人早几日便发了话,若遇到青山银庄与人纠葛,必须秉公执法!你说我敢不敢乱来?” 众人愕然。 “京兆尹大人为何要对青山银庄如此厚待?”之前说话那京兆卫诧异道。 “这谁知道!”佟大人叹了口气,“不知道也不敢问,大人发话时那神情模样,就跟领了圣旨似的,说不定啊,这青山银庄的东家跟他有些牵连……” 次日入夜,陈言再次来到青山银庄。 他刚到地方,李仰就喜笑颜开地道:“大人,全还回来了!” 阮和把贷银利钱和违银全都还上后,银庄便依陈言吩咐,没有再去找第二家。 结果不到半日,阮和家出事的事传遍了京城,另外几户逾期未还的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乖乖将银子还上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这些个大户啊,不敲打敲打,就不老实。” 李仰笑道:“看来他们胆子也不怎样,这么一吓就吓怂了。” 陈言哂道:“你当他们傻呢,有人讨债砸门就不敢不还,他们哪聚得来今天的家业?这些家伙,想必是打听了。” 李仰错愕道:“打听了什么?”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譬如说,近来朝廷紧抓民事纠纷,对于债务问题逾期拖赊不还的老赖严惩不贷啥的。他们这些大户人家,手段多消息灵,想打听到这些消息自然不难。” 李仰也是个机灵人,瞬间反应过来,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这么有把握,原来是,嘿,不愧是大人啊。” 以陈言如今在大周的影响力,要办到这点事易如反掌。这些大户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多少都有些朝廷里的关系。他们从不怕民,怕的只是官,阮和之事顶多让他们警觉起来,真正让他们惧怕的还是朝廷的风声。 第1704章 楚太子的小舅子 陈言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行了,本官先看账目。” 李仰忙道:“我马上去取!” 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跑开,陈言长吁一口气。 陈言一直没有暴露他与青山银庄的关系,京城还没人知道这新开的银庄背后东家是他。 就算是有些生意往来的客户,能从名字上猜到他和银庄的关系,也不敢随意说出来。 借小户攒名声这一招已经初见成效,待到下个月返息的日子来到,青山银庄的声名便会到达另一个台阶。 震慑大户,拉拢小户,是青山银庄站稳脚步的第一步。 之后存、兑、贷三大传统业务外,“投”也将成为银庄的核心业务。这些银子大量投到他如今重点发展的材料业,包括矿业和材料研究,进而形成银庄的资金流良性循环。几年之后,便会见到效果。 那些暗中散播负面消息、试图将青山银庄打下去的竞争对手,很快就会发现,整个大周的银庄行业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改变。 旧式的模式将再难存活,想要活下去,便须跟着青山银庄的步伐前行! 不过,以他对这时代的人和行业的了解,那些旧有的银庄很难会在短时间内改变想法。 等到他们终于彻底明白、并且愿意改变时,至少也是几年之后,那时青山银庄早就成了行业龙头,竞争力不是他们可以相提并论。 回到陈府时,天已黑尽。 陈言回到卧房,只见郑妍娇躯横臣,正睡得酣实。 奉神大典过去后的前半个月,这妞天天缠着他,白天给他当护卫,晚上跟他睡一屋,才算慢慢消去了恐惧。 半个月过去后,她才回归岗位,继续到京兆衙门做她的参军,每天带着人在大街上风驰电掣。 但晚上她还是非要缠着陈言睡一屋不可,说是晚上一个人睡害怕。 陈言没辙,只能答应,可和她一床又不能干啥,天天对着她火辣的身子干瞪大小眼,有多苦恼可想而知。 而且更麻烦的是,大半个月前卫菡离京了。 四国会战的秘计,唐韵和陈言商量之后,决定让卫菡参与进来。毕竟后者不仅是整个大周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在军事方面也是经验与能力双强,再合适不过。 陈言没辙,只好隔几日便去宁王府遛达遛达,探一探玉公主。 玉公主自是巴不得他天天来,甚至长留在那。不过她也知道,以现在彼此的身份,陈言实不宜在宁王府这种地方久呆,更不宜让人知道她和陈言的关系。 对她来说,日子倒是简单许多,不再有外事干扰,原本就醉心于各种传统文化的她更能潜心在其中。 虽然偶尔会有些默然自伤,但每隔几天就来一次的陈言成了她这些日子中最好的抚慰,让她反而慢慢变得比过去更觉见欢容。 陈言怕她一个人宅在那太闷,还给她写了一本诗集,从自己从小到大背的几百首古诗里面挑出二三十首风花雪月的写在里面,当礼物送给了她。 玉公主惊喜之极,更加佩服自己郎君的才华,一颗芳心更是情丝紧固,再难移离,床第之间更是鱼水交融。 但他终究不能日日到那,年轻人火力壮,晚晚看着郑妍横陈的娇躯而不能食,个中苦楚,唯己自知。 本来郑妍没住家里时,他还可以和吟霜她们温存温存,现在她回了家,每回他与她们一亲近,郑妍就搁旁边盯着,搞得他浑身不自在,只好作罢。 真是奇了怪了,要说她是不喜欢他和别的女子亲热,她又不开口阻止。要说她不介意,她却回回盯着。 真不知道她心里转着啥念头…… 陈言叹了口气,回身去浴房准备先好好洗一洗。 “大人!” 他刚出屋门,张大彪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军士进了内院。 “何事?”陈言停住脚步。 “大人,卑职同慕容姑娘南下,已有了些收获,特回来向大人禀报!”那军士行了礼,恭敬地道。 “情况如何?”陈言精神一振,随即摆摆手,“等等,且慢回报,跟本官过来。” 奉神大典前,他设计从姬夏那里套出了一个叫和园的关键人物,慕容浅为保姬夏性命,答应为他前去探和园的底。 与此同时,还派了军士在旁边协助。这军士便是其中之一,此时回来,想来当是有了要紧的消息。 不过看那军士神情有些疲倦,显然是兼程赶路所致,当下陈言令吟霜去准备酒菜,同时自己则带着他去了温泉房。 “先泡一泡,松松筋骨,这段日子辛苦你了!”陈言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脱了精光,跳进温泉。 “多谢大人!”那军士也晓得陈言脾气,对自己人一向是最不拘礼数的,感激地说了一句,也脱了个精光,跳进温泉内,惬意地长吐一口气。 “打探出啥有用的消息了吗?那姓和的啥来历?”陈言等他缓过劲儿,才问道。 “探出来了,慕容姑娘真挺卖力,见面头一天,就探出了那小子的底。”军士笑道。 “小子?年纪不大?”陈言诧异道。 “顶多也就二十多岁,和大人差不多年纪。”军士解释道。 “这个年纪能担如此大任,看来他能耐挺不一般啊。”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能力不好说,看不出来,不过,他能担这重任,其实靠的是关系。”军士撇撇嘴,“大人您猜他干啥的?他是太子妃的亲弟!” “合着是太子的小舅子?”陈言懵了。 这事事关重大,大楚太子不会搞任人唯亲那套吧? “对,人长得一般,贼眉鼠眼的。”军士嘿嘿一笑,“还没我俊朗呢!” “俊朗……”陈言咧嘴一乐,“你哪来的自信把这俩字跟自己沾上边的?” “咳,自然是比不上大人的英明神武。”那军士干咳一声,尴尬地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到那后,事情非常顺利……” 慕容浅和扮作她手下的他们到了广邑城,照着姬夏的吩咐找到广纳当铺,只稍稍费了点功夫,就见到了和园。 第1705章 暗桩没了 和园其实早在大楚时,就已经见过慕容浅多次,晓得她是姬夏的心腹,只不过是在暗处,没让后者见到他,有了这层关系,自然戒心不强。 等到慕容浅将一切一一道出,看到她身上带伤仍拼了命逃出京城将消息传递回来,和园对她更是深信不疑。 如姬夏所说,他可以说是姬夏的备胎,对整个形势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也确实奉有太子之令,若姬夏出事,便由他接手继续大计。 不过最初他之所以到大周来,是另有主因。 大皇子李至派姬楚到大周行事,太子虽然没反对,但岂能不留个心眼?所以令和园潜入,暗中监视姬楚的行动。 慕容浅说出陈言让她说出的一切,再向和园一哭求,求他替主人姬夏复仇。 和园毫不怀疑,一口答应下来,让她暂时休养,自己则着手开始与各方布下的暗桩联系,开始全面接手此事。 同时派了人手回大楚,将姬夏出事之事回报楚太子。 “等等,当时和园听到此事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反应?”陈言听到这里,忽然打断军士的话。 “当时他虽然一脸神情平静,但卑职细细留意过,他应该是还挺高兴。”军士回忆道,“反而没多少因为姬夏失手而生气的意思。” “呵,看来此人也不过如此。”陈言双眼微眯,“继续说。” 慕容浅虽想毛遂自荐,主动帮忙,但又怕他起疑,不敢拒绝休养之议,在广邑城养了二十来天伤,正苦于找不着机会插手,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和园要接手的暗桩覆盖了从金、辽到梁、夏、晋等诸国,每个地方都需要他亲自带着信物前去交接。 大周不用说,这是大皇子当初担下的事,太子在这边没有得力的暗桩,暂时不用理会。所以和园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大金。 可没想到,却出了岔子。 陈言听至此处,不由哈哈一笑。 军士诧异道:“大人,您笑什么?” 陈言摆摆手:“本官是想到他要去联络的暗桩已经被本官所抓,有点好笑,你不用管,继续说。” 军士哦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和园花了无数心思,没找着那暗桩,只得回转广邑,向慕容浅求助。 原因很简单,姬夏当初是能找着那暗桩的,慕容浅虽然不知道全盘大计,但毕竟是姬夏心腹,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那暗桩。 慕容浅自然无不应允,伤势也好了一些,遂离开了休养之地,跟着和园再次前往大金。 临行前,她请这军士回洛城,将她和和园前往大辽的事传递回来。 “卑职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估摸着如今慕容姑娘和和园还在途中,有个三天左右该能到达大金了。”那军士最后道。 “哼,这姓和的简直废物一个,如此大事,他这动不动就耽搁十几二十天没办成事,如何接替得了姬夏!”陈言翻起了白眼。 军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听他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言是和园的老大呢。 “不过这事须得安排安排,”陈言沉吟片刻,才道,“一会儿酒菜来了你好好吃喝,事情紧急,今晚你还得辛苦辛苦,给慕容姑娘传个话回去。” 就算是慕容浅去了,也找不着那暗桩,因为暗桩现在就在洛城,他地室的牢室内。 那暗桩就是李铸。 一个月前李铸就被抓了,自然和园在大金找不着他。 而且当初李铸是接完颜化的私信、偷偷来的大周,如今大金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和园想找人问也没人可问。 当时陈言没有直接审李铸,而是在奉神大典时,将他也送到了崇天山其中一座辅峰上,让那货亲眼见识了奉神大典。 姓李的直接被吓尿了。 一点也不夸张,当场就尿了裤子。 他打死也没想到,大周竟然有人真有如此神通,可令天地变色,神明降世! 那之后,陈言才去见了他。 李铸见到他的那一刻,反应超乎陈言想象,竟给他跪了下来,伏地不敢起身。 陈言当初奉神大典时将姬夏等人送到辅峰上看热闹,其实主要目的就是想通过震慑的方式,尝试看能不能从这些俘虏口中探问出想要的消息,结果效果有好有坏。 比如说姬夏虽然也被吓得够呛,看陈言时目光都敬畏了几分,但最终还是咬紧了牙,没吐露任何有用的消息。 但对李铸却是效果好到出奇。 这厮笃信鬼神,甚至在自己家中也是长年点着香火供奉着神明。陈言都没用刑,他就一五一十将所有事交待了出来。 李铸确实在大楚呆了多年,还一度成了太子李正最喜爱的工匠之一,原本已经快被举荐入朝做官,但楚帝开始筹划北方大计后,李铸毛遂自荐,向太子请命,自愿回大金,做太子在大金的内应。 他那一手铸造和冶炼之能,就是太子交给他的敲门砖,让他成为了大金的兴国公。 而他要做的主要任务,就是挑起金、辽之争,然后促成大金与大周的结盟。 主目的之一在于使得大金和大周两个弱国削弱周边几个大国的国力。 原本按常理来说,此事没有失败之理。 大金如其所料,成功因为军备的越级跨升而成为大辽的大患,双方搅起了矛盾。而大周本来就羸弱,有大金这样的强助肯结盟,自然求之不得。 到时候周、金结盟,联攻大辽,一向与大周不对付的大梁必会动手,同野心勃勃的大夏联手攻周。 与此同时,一向明里比较中立、暗中却蠢蠢欲动的大晋肯定会趁机攻周,想要分一杯羮。 到时候,就成了多方混战。 原本在太子李正的计划中,大金会和大周分享军备铸造,使这两个弱国也可与辽梁夏晋相抗衡。 只要战事拖个两三年,这场六国混战便会耗死金、周二国,届时辽、梁、夏、晋四国也会被消耗得够呛。 那时,将是大楚行动之机!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说不定在二三十年内就能办到! 第1706章 城门大战 李铸的供词就到这里,毕竟他知道的也有限。 陈言再三重复审问,确认他没有说谎后,将这份供词交给了仍被扣押在大周的完颜化。 完颜化差点没给看吐血。 直到那刻,他才终于明白,陈言此前告诉他的那些推测,竟是真的! “所以大金兴还是亡,全在完颜兄一念之间。” 陈言对他说出这句话后,完颜化连犹豫都不带,当场跪伏于地,以大金的最高礼数向陈言表示了感激,更承诺若陈言放他回去,他必会将此事禀知金帝,促成与大辽的和解,同辽、周结盟,共抗大楚。 其实若是在平时,就算知道大楚在搞鬼,他也不敢与大楚对抗。 但他和李铸一样,奉神大典当时被陈言送到辅峰、全程近距离观看了整场大典,心中对陈言的敬畏不比李铸少多少。 大楚虽强,能强得过神通? 陈言自是欣然答应,但却叮嘱他,不可贸然将此事公布于天下。 目前仍未到与大楚撕破面皮的时候。 至于李铸,陈言没打算放他,仍关在洛城。 到时候完颜化回去跟金帝禀报之后,若有人想找李铸,便以李铸有公务在身为由,掩其行踪。 完颜化已经离开大周一段时日,不过按时间推算,和园到大金时,估计完颜化还没到大金,是以姓和的没能找着李铸,也没探得其下落,间接帮了慕容浅一把,让她有机会参与到这事里面。 等到送走那军士,陈言在书房内将如今已经探得的所有消息梳理了一遍。 不得不说,大楚这太子李正除了名不副实、一点也不正之外,还是挺有能耐的。 他的计划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配合大楚领先于当世所有国家的发展水平,加上强大的国力为后盾,在这个时代,一统它北方的这些国家成功的概率很大。 只是这事出现了两个意外。 一是大皇子李至插手,太子不得不把大周这条线让给他。至于为何是让大周而非让别国,李铸也不知道。 不过这一步顶多只是对计划稍有影响,照李铸推测,太子早已经准备好在暗中让姬夏动手脚,坏了大皇子的计划,让楚帝怪罪下来,最终大皇子也只能把大周再还给太子来处理,到时候大计仍可正常进去。 要命的是第二个意外。 大周忽然间冒出了一个陈言,使得大皇子的计划屡屡挫败。 事实上,姬夏和太子还挺开心,毕竟大皇子失了败,也省得他们再暗中破坏。 估计姬夏就是趁着这机会来的大周,将他陈言解决掉,然后太子再将大周也重新纳回计划中,使其计划圆满。 但姬夏一了解了情况,便知道他陈言是个不得不除的目标,因此才安排下连番的刺杀。 可惜,他低估了陈言。 面对陈言这样的对手,一次低估,无异于跌入万丈深渊。 陈言心中已有一盘大计,首要目标当然是坏了大楚的计划,但这个目的并不是他跳出来将大楚的阴谋戳穿就能办到的。 大金、大辽、大梁这三国有切身利益的影响,脱离大楚的毒计较为容易。 但大夏和大晋均没吃过大亏,就算是陈言跳出来说明一切,估计他们也不会赞同结盟抗楚之策。 倒不是他们一定不会相信大楚有互谋,而是人都是自私的,不牵涉自己利益时,他们很可能会选择明哲保身或者坐山观虎斗。 甚至有可能反过来,与大楚结盟,联手收拾金辽周梁! 所以四国会战,就有了必要性。 四国会战之时,大楚多半会有动作,到时候大夏和大晋才会明白什么明哲保身和坐山观虎斗都是痴人做梦。 既然与大楚的一战已是不可避免,那陈言便绝不容许失利! 这不是过去那种小打小闹,甚至不是周梁交战诱捕梁定那种规模的交战,而是局部范围内的世界大战。 任何一点战略上的失策,都可能带来几个国家的覆灭。 故而在开战前,他必须尽可能将能够考虑到的方面考虑周详,避免犯错。 次日上午,唐韵派人催陈言入宫议事。 这在平时比较少见,如今陈言有了四国会战的大计,更是趁机天天赖家里睡懒觉,根本不上朝。 唐韵平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今天既会特意派人来寻,想来必有要事。 陈言赶到皇宫,在宫门口遇上曲默月今日轮值守门,一问究竟,后者表情古怪地来了一句:“大辽派人来了。” 陈言奇道:“大辽来人曲姑娘为何这般神情?” 不用问,想必是狼后回到大辽,与新的辽帝商议妥当,派了人前来将和谈盟约敲定,这事确实需要他在场,但这是国事,似乎没什么会让曲默月出现这种憋笑憋得辛苦之极的表情的因素。 曲默月悠悠地又来了一句:“大金的使者同时抵达,两边在城门口遇上,当场打了一架。” 陈言一时愕然。 大金自然是完颜化回去后,跟金帝一说大楚之阴谋,商议妥当,便派人来大周商谈协定盟约。 金、辽之间确实仇怨颇深,但至于在别人地盘上当众撕巴起来? 曲默月好笑地道:“本来被城卫军给制止了,还收了他们的兵器,结果两边的使者居然不肯罢休,当众扭打起来,今儿清晨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当时虽然天色未明,但城门口等着开门进城的百姓可不少,瞧了一场好戏。” 陈言惊异地道:“那后来呢?” 曲默月笑嘻嘻地道:“皇上派我和几个姐妹,跟着章丛章大人前去把他们迎到了四海馆。结果在四海馆,两边又撕打起来,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嘻嘻……” 陈言抬手在她白净的额头轻轻弹了一记,道:“国家大事,你竟还笑,成何体统,哈哈!”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曲默月被他这亲昵动作搞得双颊一红,却没有抗拒,道:“后来章大人也没辙,只好把大人您的名字搬了出来。大人,您如今威名可是遍及金、辽,一提您,两边立刻就收了势,没人敢再闹。皇上担心他们再闹起来,这才决定即时召他们入宫,同时请天师大人您到场主持。” 第1707章 我等也要跪着! 陈言恍然,谢了她,坐着马车直入皇宫。 唐韵在御花园摆了茶宴,陈言到时,只见金、辽各有四人坐在下首,每人一张小桌,面前泡的是他青山县出来的茶水。 只是此刻没人饮茶,八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副恨不得把对方生吞了的架势。 “天师大人到!”一名凤翎卫高声道。 这话一出,八个人俱是一震,慌忙全爬了起来,垂手恭立。 唐韵目光扫过他们,眼中生出异色。 看来陈言的声名如今已经远播至国外,这八人看陈言时的神情,比看她时敬畏程度还要强上三分。 陈言跨步而入,先扫了八人一眼,只见八人都是脸上带伤,其中有两人伤得特别重一些,说一句鼻青脸肿毫不过分,甚至还带着抓痕,让陈言不禁有点怀疑他们打架是怎么打的,怎么还跟女人似地用上指甲了? “臣参见皇上!”陈言一边琢磨一边向唐韵行了礼。 “天师平息,勿需多礼。来,这几位乃是金、辽使臣,你见一见。”唐韵没有起身,淡淡地道。 “是。”陈言转过头看向八人,正要说话,异变突生! 无论金使还是辽使,八人几乎同时伏倒在地,动作虽然不整齐,但速度倒是挺快,快得陈言都不禁一愣。 “诸位来使,你们这是……”他疑惑地道。 “大金使臣完颜坤见过天师大人!”金使中伤得最重的那人高声急道。 “大辽使臣耶律旬也见过天师大人!”辽使中伤得最重的那人慢了一步,立刻紧接着高叫道。 “诸位,快快请起,这使不得。”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天师面前,岂有我等站立的余地?”这次辽使抢了前,“我等跪着就好。” “岂有此理!难不成我等就有站立的余地?我等也要跪着!”金使怒道。 “纵然你要跪,我先说的,你等金人也须跪在我辽之后!”辽使一声冷笑。 “你休想!我偏要跪在前面!”那金使急了,朝着陈言跪近几步,以示自己更近。 他一动,他身后的金人立刻跟着向前移动。 辽使大怒道:“不行!你到后面去!”竟争着朝前移。 其余三名辽人岂甘落后,连忙跟着前移,誓要与众金人争个高低。 陈言瞠然看着这两边八个人你争我抢地跪地而行,向他移来。 这都啥玩意儿?这有啥好争的啊! 连唐韵也看懵了,大周自己百姓跪陈言也就罢了,怎么连外国使臣也是如此? “行了!都给本官爬起来!” 陈言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声暴喝。 八个人吓得一停,片刻后,才慌忙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唯恐落于人后。 陈言心晨嘟囔起来,这几个家伙真是贱骨头,好言好语不听,非得等他发火! 他轻咳一声,板着脸道:“你们来此,是为了和对方打架还是和谈的,先给本官说清楚!” 金、辽两方八个人不由转头看了看对方,低下了头。 陈言冷冷道:“本官话不说二次,今后谁敢再有那般相互撕闹之举,立刻给我滚出大周!” 八个人同时一惊,异口同声地道:“是!” 陈言喝道:“归座!” 八个人不敢稍慢,慌忙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围的宫女和凤翎卫均露出古怪神情,怎么跟大人训小孩儿似的…… 陈言这才面色稍缓,转头对唐韵道:“皇上,咱们可以谈正事了。” 唐韵看着他,淡淡地道:“天师如今声名远播,连境外之人也对你如此敬重,比对朕还敬重多了。”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真想把那八个外使给揍一顿。 本来这段日子就有点敏感,现在可好,搞出这么一出,回头唐韵心再大也终究是皇上,不忌他才怪! 尤其这个把月以来,那暗地里推波助澜、不断助长他陈言声势的阴谋者,竟然与他形成了僵持,更是让如今形势微妙起来。 他让人不断散播自己的坏话,确实能起到一些作用,可作用也相当有限,因为对方也在加大宣传力道,动作越来越明显。 如今京城百姓的舆论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局面,一方面对他崇敬之极,另一方面则把他说成借权势欺凌百姓的恶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特别强调了一点,那就是他身怀神通、能为通天,对大周的天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可是帝皇大忌! 也超出了陈言的预料,使得他如今对这事也有些头痛。 另一方面,陈言十分纳闷。 以他如今对京城的掌控力,能够在他的高压宣传政策下,想与他的舆论手段对抗艰难之极,他花一倍的力气,对方怕是要花十倍的力气才能办到。 究竟是什么人物,如此舍得耗费钱力人力物力去办? 但对方行事十分谨慎,他使军士暗中调查,居然屡屡受挫,没有查出幕后者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在影响舆论方面手段不比他逊色多少。 此时他唯有陪笑道:“这些个外使都是北蛮野人,不懂礼数,皇上千万莫要介怀。”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说是蛮夷,但蛮夷者更不擅于巧言令色,换言之,他们的话语乃是真心实意,不是吗?” 陈言一时语塞。 这妞怎么越来越会堵他的话了?这叫他怎么接? 唐韵忽然微微一笑,道:“天师不必在意,朕并不生气,相反,还要为天师名声远播而开心。我大周有你,何愁不兴?行了,和谈之事由你与金、辽使者相商便是,朕还有别事,便不在此地了。”说着站起身。 众人连忙行礼恭送,陈言见她这神情反应,虽然在笑,但心里想必是十分在意,否则怎会气到直接离席? 这可是个攸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他哪敢怠慢,连忙亲自送唐韵到御花园外,想要说话。 唐韵停了下来,直接截断他的话头:“朕知道天师要说什么,自奉神大典之后,天师声名日盛,是我大周幸事,也是朕之幸事。方才所说之语,乃是朕的肺腑之言,就这样罢。”一抬步,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1708章 不结盟了 陈言看着她走远,眉头渐锁。 这妞摆明了在赌气,看来无论他怎么说,至少现在她是听不进去的,只好等她气消了,回头找个机会再说。 他转身回到园内,见八名来使均战战兢兢地站在那,不敢坐下。 陈言皱皱眉,道:“本官是会吃了你们还是咋的?” 八人一愣,辽使那边有个人随即色变,低声道:“我的天!他还要吃……吃人?!” 金使惶然道:“天师大人,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等是为和谈而来,您您您不能吃我们啊!” 陈言:“……” 听不懂大周话是吧?他是那个意思吗! 不过回心一想,这几个金、辽使者都是外国人,他们虽然大周语说得挺不错,但终究不是母语,易生误会。 他脸色缓和下来,说道:“行了,坐下说话。”说着当先坐下。 众人这才敢慢慢坐下,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陈言见气氛仍十分紧张,露出笑容,温声问道:“你等都十分面生,该从未见过本官,为何对我如此敬畏?” 金使战战兢兢地道:“我等虽未见过天师大人,但您的神通,敝国四王爷却是亲眼所见,我等岂敢怠慢?” 陈言错愕道:“四王爷?噢,是完颜化?” 金使连忙点头:“正是。”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完颜化亲眼看了奉神大典,想来是他回去后替他好好宣扬了一番。 他转头看辽使:“大辽没人见过本官的‘神通’吧,为何也是这般?” 辽使惶恐道:“我等虽未见过大人的神通,但狼后却千叮万嘱,让我等绝不可冒犯天师大人。能让狼后如此叮嘱,可知大人能耐非凡,我等又岂敢鲁莽?” 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奉神大典的事早已遍传大周全境。 而且流言这种事,一向都是滚雪球一般,越传越是夸张离谱。 所以辽使在来的路上,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关于奉神大典的骇人描述。再一结合狼后的叮嘱,几个辽使心里哪会不犯嘀咕。 辽人和金人类似,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比之大周人对鬼神之论更为虔诚,是以到这之后,哪敢有半点疏忽?能多恭敬就多恭敬,反正礼多无错。 陈言心中有了数,展颜笑道:“只要是自己人,本官自不会为难,你们也可放宽心。” 众人见他神情温和,似无凶意,这才稍稍放下心。 金使大着胆子道:“不瞒大人,一路上听说大人形象凶恶,我等着实有些,咳。不过见着真人,才知传言不实。” 陈言莞尔道:“形象凶恶?有多凶恶?” 金使不敢不答:“传闻天师身高八丈,头若巨石,目似烈火,双手胜过蒲扇。一口吐声,天惊地裂,一脚跺地,陷坑三丈……” 陈言不由失笑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官哪有那般,怎么传得跟个煞神似的。” 旁边辽使一直在找插嘴机会,这时立刻正色道:“大人虽然身形并不高大,但内神外放,神采非凡人可有,小使虽见人无数,却从未有人如大人般威武。” 陈言错愕道:“你这马屁就拍得太过了吧?难不成贵国国帝在你眼中也没本官威武?” 辽使连犹豫都不带的,直接道:“我们大辽皇帝自是威武非凡,但和天师大人相比,终究少了三分神威。” 陈言本来以为他只是拍自己马屁,但看对方神情,竟像是发自真心,不禁愕然。 奉神大典的劲儿这么大的吗?没见到的人也对他这般敬畏? 不过大辽是少数民族,估计因此说话不像汉人那般虚伪,否则像是在大周或者大梁、大夏等地,这家伙这么说话,回去免不了落个回炉重造的下场。 金使见辽使说了这许多好听话,不甘落后,便要再开口。 陈言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闲话少叙,诸位来此,乃是奉贵国皇帝的旨意,前来会谈。说罢!关于结盟之事,可有什么问题?” 两国使者各自与同伴对视一番,辽使才道:“狼后和吾帝已收到大人送来的密信,此番前来。吾国愿意不计前仇,与大金结盟,但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须让大金归还侵占的国土。” 陈言还没说话,金使已一声冷笑,道:“这么巧,我皇也是同样的要求,请大辽先归还这些年侵占的大金国地,还了之后,结盟不难!” 辽使怒道:“这什么话,分明是你们侵占了我大辽的国土,怎变成了我们占你们的国土!” 金使冷声道:“大辽会忘,我大金不会忘!自辽金边境往西八百里,均是大辽这些年侵吞的金国土地!尽数还来,我国方信大辽有结盟的诚意!” 辽使大怒,霍然起身,一脚踏在面前小桌上,指着金使道:“大金狗贼,还想在些空口夺土,你想谈过往之事,先把如今侵占的那些土地还回来再说!” 双方同行者无不纷纷起身,相互指着对骂,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陈言无语地看着他们。 这特喵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商谈?简直就跟街头黑帮谈判一般,一言不合就立刻大骂,再不合就直接动手。 此前他也研究过两国的一些历史和变化,大辽自国力起来后,这百来年间确实与大金打过几次大仗,占了后者不少土地。 只不过,最近一次都是十数年前的事了,被占之地也都习惯了大辽的统治,很多地方都迁入了大量的辽民,实现了辽化。 而这次大金仗着李铸提供的超强军备,将那些被占去的土地夺回了一些。 国土,乃是国之根基,这方面的事自然是谁也不肯让,他也没想过要靠这次结盟弄出一个让两国都满意的国土分配方案。 “大人,要不要制止一下?”一旁的凤翎卫见势不妙,趋前附耳低声问道。 “用不着,本官已经决定了。”陈言拿起茶杯,慢慢地啜饮一杯,才道,“大周决定不再与金、辽结盟。” “什么?”那凤翎卫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大周,不再与金、辽结盟。”陈言悠悠地道,“大金和大辽既无法相容,那我又何必费这个功夫?你安排一下,送两国来使离开。” 第1709章 赐爵黑龙伯 这几句话一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国使者一下停了下来,全都愕然看向陈言。 陈言长身而起,淡淡地道:“本官还有要务,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几位要是想打,可以先打一架,我保证这次再不会有人干涉。等你们打尽兴之后,会有人送你们回国。” 说完转过身,抬步朝外走去。 八个外国使者全懵了。 直到陈言快走到御园门口,金使才反应过来,骇然叫道:“大人!天师大人!”追了过去。 其余人等也随之清醒过来,纷纷追了过去,全都慌了神。 坏了,光顾着跟对方吵闹,把陈大人给惹恼了! 不结盟,就凭大金和大辽哪可能斗得过大楚?他们奉旨而来,无论是金帝还是辽帝,都明确了必须结盟,要是就这么黄了,那他们还如何回去交待? 陈言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哈哈大笑:“诸位莫慌,本官只是和各位开个玩笑,结盟乃是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几个人慌忙刹停了脚步,本来还愁如何向陈言恳求原谅,想不到他竟主动化解此事,暗松口气。 就在这时,陈言笑容消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本官可保证,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下次便不会是玩笑!” 八个人表情一僵,额头背心均渗出冷汗。 什么叫喜怒无常,这就叫喜怒无常! “你们可以继续相互争论国土之事,”陈言冷冷道,“只要你们觉得大楚的威胁,不如你们两国间的那些个国土之争!” 众人僵在原地,张口结舌,一个字说不出来。 陈言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本官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你等是否愿意放下你们之间的纷争,齐心抗楚?” 八人终于回过神来,纷纷拜倒在地。 “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陈言长吁一口气。 总算是把这俩给搞定了。 金、辽两边既愿暂时搁下争执,事情就简单多了。陈言带着章丛,和两国一道商量了两日,将所有细节敲定。 由于这事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所有结盟商谈相关之事均严格保密,除盟谈的相关之人外无人知晓。 两天后的晚上,所有国书手续尽数完成,盖上国玺,金、辽、周三国之盟就此完成。 盟书中约定,三国不但互不侵犯,而且若被它国侵掠,须得相互守望相助。 并约定若将来伐楚,将以大周为首,金、辽两国须全力相助。 诸事抵定,陈言特意在上园春设了一宴,款待两边。 主客双方一宴尽欢,大事办妥,两国使者也放松了许多,酒宴上载歌载舞,喝到醉时,金使居然还挽着辽使舞了起来,引得酒意大盛的众人无不起哄鼓掌。 待到深夜,酒席已尽,八个人醉倒四对。 陈言安排马车,各送金、辽使者回四海馆。 待金使和辽使中的三人走尽,军士正要去扶最后剩下的辽使之首耶律旬,一直醉眼朦胧的后者却忽然双眼一睁,推开了军士,哪还有半点醉意? 陈言讶道:“原来你方才是在装醉?” 耶律旬陪笑道:“谈不上装,只是小使醒酒快。” 陈言心说我信你个鬼,不动声色地道:“辽使故意待他人走后才‘醒酒’,当是有什么特别之事罢?” 耶律旬恭敬地道:“此次入京,小使尚未有机会和大人单独一谈,明日将要离开,只好趁着这酒宴的机会,将敝上交待的东西交给大人。”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油纸袋,双手呈上。 陈言双眼微眯,没有接过去,道:“这是何物?” 耶律旬忙道:“这内中乃是一封赐书,以及一纸地契。” 陈言一呆:“赐书?什么赐书?” 耶律旬恭敬地道:“狼后此前答允将黑龙山赠予大人,我大辽皇帝不仅允准,还御赐大人为黑龙伯,这封赐书,便是伯爵赐书!” 陈言失声道:“什么!” 对方会私下把黑龙山交给他,这个很正常,毕竟他当初跟狼后谈定这条件后,没有告诉唐韵或者其他朝中官员,所以曾叮嘱过狼后,回头交付黑龙山地契时要私下交付。 但他当初索要黑龙山,为的是那里出产的石油,可没想过要在大辽有啥发展前途。 他可是大周的官儿,辽帝竟然给他赐爵,打的啥心思? 而且一赐就是伯爵,这可不是小事! “只要大人接下此赐书,此刻起便是我大辽的黑龙伯,”耶律旬正色道,“黑龙山周围方圆百里内,均是大人的邑地!当然,若大人有空闲,可到大辽一行,我皇将为大人举行正式的赐封,让天下人都晓得,大人是我大辽的黑龙伯!” “疯了吧你!”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本官乃是大周的官儿,你们皇上赐我爵位,让我们皇上晓得了,我还能有好果汁吃?等等,你们不会是打着挑拨离间的主意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耶律旬慌忙摆手否认,目光有些闪烁。 事实上,赐爵这一招确实有点那意思。 陈言这样的天降奇才,若是能够为大辽所用,辽帝和狼后自然求之不得。 当然,如今陈言在大周混得风生水起,不可能离周去辽。但若将来他真有一天要离开大周,到时候跟他有关系的大辽,就有机会得到他! 而且,若是周帝知道他有大辽的爵位,难保不会起点小心思,嘿…… 只不过陈言太机警,没想到这事刚提出来,他就已经察觉。 “赐爵就算了,本官只要黑龙山。”陈言断然道,“赐爵啥的免了,你回去禀报辽帝和狼后,这种事以后少干,免得让本官怀疑你们合作的诚意!” “啊?这……”耶律旬无奈,只得将油纸袋拆开,将地契取出交给了陈言,留下了赐书。 陈言哼了一声,接过地契,细细看了看。 上面以辽文和周文写下了黑龙山的相关地况和归属赠予,写明方圆百里之地,尽赠予陈言,还加盖了多方印章,甚至包括了一个辽帝的玺印。 第1710章 没图但有人 “另外,关于退还大周国土二百里之事,还请大人派人同小使回去,处理交接之事。”耶律旬小心翼翼地道,“而养马之术,敝国会赠送贵国三十名出色的马师,不日送至。” 陈言把目光从契书上抬起来,看向对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贵使不会忘了吧?”他笑眯眯地道,“请问,这黑龙山是在何处?” “啊?大人难道不知道黑龙山的所在?”耶律旬懵道。他确实没想到,陈言连黑龙山在哪都不知道,就向大辽索要此地。 “本官从未去过大辽,自然不知道。”陈言叹了口气,“不瞒贵使,现在若是我要去黑龙山,只怕连路也找不着。” “这简单,大人若要过去,小使亲自为您引路便是!”耶律旬喜道。 “当下哪有那功夫啊,要去也只能将来去了。”陈言无奈地道,“本官只能先派些手下之人过去,看看黑龙山的情况,再行定夺。他们过去的话,只怕也找不着路途,所以本官有个不情之请。” “大人是想找人替他们引路么?这没问题,我来安排便是。”耶律旬爽快地道。 “不不不,这就不麻烦贵使了。”陈言摆摆手,“本官是想问,能不能烦你给张舆图?如此一来,我派人过去也就不用麻烦贵使了。” “舆图?”耶律旬微微一怔。 陈言当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一来,这时代舆图的制作和他前世截然不同,几乎只能靠国家之力来完成。民间制作的舆图既不精准,又不周全,毕竟人力有限,又没有卫星和发达的交通工具,一个人纵然耗费一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将一个国家的舆图制作完成。 二来,这时代还是陆战为主的时代,大陆的地形决定着战争的优劣势和战略战术的安排。一张精准的舆图可以省去大量哨探探查的精力,提高军队行军效率,完善战术,减少甚至避免军士的伤亡,乃是重要的军事机密。 若有别国之人前来探察地形,本国必然要安排人员进行阻止,以免让外敌探得己方的要地情报。 所以大辽对大周的地形所知有限,大周对大辽也是如此。 若是将大辽的舆图交给陈言,若对方将来要入侵大辽…… “贵使难不成有何难言之隐?”陈言诈作没看破他的想法,问道。 “这,”耶律旬看着他,“小使身上并没有带有现成的舆图……” 话刚说到这,陈言脸色已是一沉。 “不想给就不想给,说什么没有现成的舆图,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吗?”他怫然道。 “真……真没有!”耶律旬心里一个咯噔,慌忙道。 “我拿狼后当自己人,费心尽力周旋周、辽结盟之事,却不想就换来这么个态度!”陈言冷笑道,“区区一张舆图都舍不得,本官还能指望贵国将来能与我大周通力协作吗!” “不是,大人,我身上真没有,要不回头我回了大辽,再给您送一张过来……”耶律旬苦着脸道。 “不必了!”陈言拂袖转身一气呵成,大步而去,抛下一句,“算本官看错了大辽!” 耶律旬冷汗渗透一身,哪还敢再拖延,小跑着追了上去。 “大人!大人请等等!” 陈言理也不理他,上了马车,一路而行。 好在耶律旬是辽人,体格不差,就这么一路追着,一口气追了两条街,才终于追上马车,和车窗并行,气喘吁吁地道:“大人!是小使不懂事,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我身边虽没有现成的舆图,但有人精于地形导引,我……我让他给您现绘一张成么!” “停!” 陈言一声喝,张大彪勒停了马儿。 耶律旬累得浑身大汗,停下来扶着车身喘着粗气。 陈言掀开车帘,看向他:“现绘?他成么?” 耶律旬生怕他就再拂然而去,急道:“请大人放心,此人是我们使团的向导,对大辽地境了若指掌,必不会出错。” 陈言面色缓和下来,道:“这么说,贵使是真没有舆图了?” 耶律旬哀声道:“真的没有,其实不只是小使身上,就算是我大辽,也没几张舆图,请大人千万见谅。” 陈言点点头,温声道:“方才是本官有些急躁了,贵使勿怪。” 耶律旬松了口气,忙道:“哪里哪里,是小使没说清楚。” 陈言话锋一转:“但你等明日便要离开,绘图费时,一晚之间,怕是绘不成罢?” 耶律旬立刻道:“大人请放心,小使可将他留下,我等先行离开,回头待他绘图制成,您再让他回大辽便是。” 陈言讶道:“但没了这向导,贵使能回到辽都么?嘿,没有瞧不起贵使的意思,只是关心。” 耶律旬心情放松,笑道:“不瞒大人,使团备上向导是惯例而已,为的是怕遇到意外,譬如山洪截路,不得不改变原有路线,那时向导方有其用。只要没大碍,从大周北境到辽都之路小使也能理得,所以您尽管放心。” 陈言露出笑容,道:“那本官就放心了!” 耶律旬成功解决了这事,心中暗喜,再道:“请大人先行回府,小使这就回四海馆,让那向导过来。” 陈言欣然道:“有劳贵使了!” 耶律旬这才恭敬行了礼,告辞离开。 看着他背影远去,陈言心中暗乐,放下窗帘。 这一着看来是赌对了。 他手上有大周的详细舆图,但对国外却知之不详,因此一直想要设法搞到各国的详细舆图。 这些年他也派出不少这方面的专才,奔赴各国制作舆图,对于汉家人为主的国家,倒是还好,譬如大梁、大夏和大晋等国,他的人在那堪测和制作舆图不易被人怀疑,所以慢慢也能将这几个国家一些地形绘制成图,送回这里。 照这个速度,就算是没有那几个国家的协助,有个十年八年,他也能制完他们的全国舆图。 但对于大辽和大金这种夷族为主的国度,他的人去那堪测的话,很容易便招来怀疑。 第1711章 厚待 毕竟,除了奸细,外国人根本没什么动机来自己地盘上制图,换了有夷人在大周堪查和制图,也照样会被抓起来。 所以他才打起了耶律旬的主意。 使团带舆图或者向导,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大周出使别国,照样如此,皆因这时代不同于陈言前世,交通不便,道路修建极为落后,不经常走的地方多是没有开辟道路,凶山恶水之地易生意外,故而带上舆图或者向导才可保证安全与达成目的。 有时就算是自己手上没有合适的向导,也要雇佣一个甚至几个来用。 所以陈言料定耶律旬必有舆图或者向导,他才故意拿姿作态,吓唬耶律旬。对方一来有求于他,二来畏惧于他,岂敢不应? 果然,陈言回到府中一刻钟不到,耶律旬便亲自带着一名辽人前来拜访。 虽是夜色已深,但他不敢耽搁,毕竟速度代表着态度,连夜催着那辽人向导而来。 “大人,这人名唤萧亢,便是小使曾说过的向导。”耶律旬介绍道,“萧亢,还不快快给陈大人行礼!” “鄙人萧亢,拜见天师大人。”那人跪到了地上,恭敬地行了礼。 “起来罢!”陈言含笑道,“辛苦耶律兄了。” “不敢不敢!”耶律旬受宠若惊,慌忙道,“大人要绘制舆图,找他无错。他祖上几代人别的事不做,就喜欢四处游历,保准能给大人绘出一张好图,让您轻松找着黑龙山的所在。” “那自然最好。贵使明日还要远行,本官就不留你了。”陈言哪还有心思跟他多说,开始送客。 “是是,那我就不打扰了。萧亢,你可得好好听大人的。”耶律旬向萧亢使了个眼色,叮嘱了一句,这才告辞离开。 陈言心知肚明,这家伙必是早已叮嘱过这叫萧亢的汉子,除了绘制到黑龙山的舆图外,别的东西一概不能帮忙。 但人既然到了这,那就由不得对方了! 待耶律旬离开后,陈言对萧亢和善地道:“不必紧张,在本官这里,你就当在家中一般。” 萧亢垂着手,陪着笑脸说道:“是,不知道大人想要何时开始着手绘制舆图呢?”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急着想回大辽?是家中有娇妻美妾在等着?” 萧亢尴尬地道:“回大人,小人尚未娶妻,更无妾室,孤家寡人一个而已。” 陈言讶道:“以萧兄如此人才,怎会如此?” 萧亢错愕道:“小人不过一介平民,且身无长技,大人怎会觉得小人是人才?” 陈言从容道:“本官且问你,你大辽有多少人如你一般,懂得大周语,且说得如此流利?” 萧亢迟疑道:“这,怕是不多。” 陈言再道:“本官再问你,你大辽有多少人精知大辽地形?” 听到这话,萧亢不由挺了挺胸:“这个不瞒大人,大辽过去虽以游牧为主,但如今多学汉人定居耕种,精知大辽地形之人只怕屈指可数。” 陈言笑道:“所以说,萧兄既精于大周语,又精知大辽地形。一般人只有一技,便可称为方家,萧兄身怀两技,说一句人才又有何过分?” 萧亢本来以前从来没拿自己这两个技能当回事,跟着使团来这也只是为了赚点银子,不曾想面前这个官位和权力都极高的大周国相兼天师,竟对自己如此高看,不由也被说得有些飘飘然。 不过他旋即便颓然道:“多谢大人赏识,可惜大辽人眼中,我这两个能耐都不值一提。” 他的大周话是因为自己经常各处游历,跟大辽境内定居的汉人以及行商等学来,而地形则是除了自己游历时多方积累,还有一大部分是从先辈那里传下来的。 而这两个技能,在大辽平时根本没人重视。 忽然间被陈言这么一夸,顿时有种遇上知音之感。 陈言错愕道:“竟有此事?若是在我大周,这般能耐,足可入朝为官!可惜啊,可惜萧兄是大辽人,否则我真想举荐你入朝为官,一展长材!” 萧亢一呆:“凭这也能为官?” 陈言惋惜地道:“我大周一向求贤若渴,萧兄要是我周人,有本官保举自无问题。可惜,实在是可惜。” 萧亢被他说得心都动了起来,不过终究还是下了冲动,道:“大人,还是先说正事吧,您何时开始着手制作舆图呢?小人需要一些器具。” 陈言一摆手:“这个不着急,今晚夜了,我让你先给你安排住处,明日再说不迟。彪子!给萧兄安排个幽静的住所。” 张大彪答应一声,唤来一个手下军士。 陈言叫他过去,低声叮嘱了几句,那军士心领神会,回身道:“萧先生,请跟我来。” 萧亢看了看天色,一想也是,遂向陈言道了谢,同那军士去了。 待他离开后,张大彪道:“大人,您好似很在意此人。” 陈言悠然道:“这不废话嘛,此人可是个宝贝,我绝不容许他回大辽!” 好在萧亢是孤家寡人,不过不是也不打紧,若他有家人,陈言已经打好算盘,将他家人也一并带到大周,总之务必要将其留下不可。 本来只是想设法弄份大辽的舆图,结果却大大超出他的预期。萧亢此人显然不只是深知大辽的地形,由于他长年在外游历,很可能连风土人情什么的都一清二楚。 从他嘴里能问出的东西,说不定比派一百个人到大辽打探十年得到的东西都要多。 不一会儿,两条街外的一所宅子的内院里,萧亢瞠然环视,吃惊地道:“你说的是真的?这宅子就我一个人住?” 那军士笑道:“我们大人说了,萧先生是贵客,不可怠慢。从今日起,您就在这居住。今儿仓促,您先将就将就,明儿会安排下人和丫环来服侍您。” 萧亢长年游历在外,阅历非凡,一看这宅子的装潢布置,就知道不是大户人家住不起这样的大宅。他方才跟着军士从外面进来,前中后三进不说,左右明显还有侧院,别说住他一个人,就算是住一百个人都够了。现在对方竟然让他一个人住这这么大的宅子?! 前院方向忽地传来敲门声。 第1712章 糖衣炮弹 那军士忙道:“萧先生请入屋稍等,稍后会有人前来为您铺床。” 萧亢心潮起伏,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内堂。 那军士则转身去了前院,给敲门者开门。 萧亢点燃屋内的灯,到卧房看了看,屋内布设华丽得让他想也想不到。大辽乃是夷族,虽然这些年仿汉家人,尽量改游牧为耕种,很多人都住上了新修的宅院,而非过去那种帐篷或者木屋,但华丽程度比这宅子差了太远。 他没去过大辽王族甚至皇帝的住所,但只怕那些地方,也未必有这里富丽堂皇!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萧亢连忙转身从卧房内出去,到了院子里,霎时一愣。 那军士身后跟着两个身着纱衣的妙龄女子,均是眉目如画,肢白体娇。那纱衣半透,一眼看进去,登时令他心跳都快了起来。 “奴婢见过主人。”两女见到他,羞答答地行了一礼。 “这,这是……”萧亢震惊地道。 “这是为萧先生铺床的婢女,以后也会留在宅子里照管您。”那军士解释道,“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告辞。” 说完也不等萧亢说话,转身飞也似地去了。 萧亢一脸懵逼地看着两女,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蛋羞得通红。 大辽养不出这样水灵灵的人儿,他自己更是少有与女子接触,更别说这般美貌动人又体娇态软的妙人儿了! 两女对视一眼,带着甜美笑容进了卧房,收拾起来。 萧亢跟在后面进了屋,借着幽暗的灯火看着二女忙碌的身影,一颗心灼热起来。 不多时,两女收拾妥当,回身走到他跟前。 “主人,床铺已经铺好啦,您看您要先梳洗再就寝么?”其中一女娇滴滴地道。 “我……我……”萧亢鼻端嗅到二女的体香,不由吞了口口水,艰难地道,“不,不用了!” “那,我二人服侍主人歇息吧。”另一女羞涩地道。 “啊?”萧亢脑子里轰然一响,只觉两具娇软的身子偎到了怀中,意识一片空白…… 次日一早,大金和大辽的使者离开了洛城。 唐韵派人了军士沿途护送,尽可能低调处理。 陈言亲自送大金和大辽使团离开,本想找大金也看看能不能诈一份大金舆图出来,奈何时间紧,没找着合适机会,只好等下次了。 送走他们,陈言直接去了萧亢的住处。 为后者安排的下人和其他婢女都已经到了,正在院子里忙碌,见着陈言时纷纷行礼。 陈言微微颔首以应,对守在府内的军士道:“昨晚萧亢睡得如何?” 那军士低笑道:“回大人,一晚就没咋睡过,到天快亮时才睡着。从凤栖楼找来的那两个姑娘,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差点没把姓萧的给榨干了。” 陈言满意地道:“不错!” 萧亢看模样似乎有四五十岁,但夷族的汉子皮色较黑且长年风吹日晒,面容粗糙得有点显老,陈言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这汉子其实年纪不大,当在三十五六岁左右,正当壮年。 这种年纪,要抵抗美色可说是绝无可能。 现在看来,这一招没用错。 那军士再道:“酒菜已经准备妥当,要叫萧亢起来吗?” 陈言点头道:“差不多了,准备酒菜,本官要与他吃个饭。” 两刻钟后,内院的花圃间,一桌酒席摆开。 萧亢面带疲倦之色,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有些惶恐地道:“大人,这也太多了,咱们哪吃得了?” 陈言笑呵呵地道:“萧先生没在咱们大周待过吧?这些饭菜你尽管吃便是,剩下的也不会浪费,可让宅内的家仆和婢女分食。” 萧亢恍然:“原来如此,那小人就不客气了。大人,小人先敬您一杯,多谢大人款待。”说着端起酒杯。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昨晚萧先生睡得还算安好?” 萧亢脸上一红,看了侍立在他左右的两个婢女一眼,讪讪地道:“这个……” 两女适时地露出娇羞之态,粉颈泛红,惹人遐思。 陈言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来,你我共饮一杯!” 萧亢松了口气,和陈言对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放下酒杯,道:“大人,您要的舆图……” 陈言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不必着急,你新来我大周,我当一尽地主之谊,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大周京城的风情。来,咱们先吃,那些个烦人的公事,日后再谈不迟。” 萧亢不好反驳,只得同他一起吃喝起来。 席间两女专门服侍他,夹菜斟酒,殷勤至极。 一顿饭下来,萧亢已是醉意十足,被扶回房内休息去了。 陈言微微一笑,吩咐道:“这几日好好服侍着,务必让他宾至如归,绝不可怠慢。” 手下军士应声道:“是!” 陈言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一顿饭,便能看出萧亢绝非能抵挡糖衣炮弹的那类人。 那事情就好说了,耶律旬肯定想不到,他送来的这个向导,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大辽了。 他正要离开,一名军士快步而来,禀报道:“大人!搞鬼的人找到了!” 陈言精神一振,喝道:“人现在在哪?” 那军士禀道:“已经抓了起来,正送去二号秘密基地。” 陈言捋起了袖子:“很好!本官要亲自审一审那厮,看看他究竟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四处宣扬本官的功德,谋害本官!” 搞舆论战这套,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对手。 但这次暗中诱导舆论把他捧高的那人手段高明,居然让他这么久都没把舆论导向自己想向的那方。为此他一直让人在暗中搜找对方的踪迹,却始终没有收获,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洛城南门。 距离南门不远的一条小巷内,陈言的马车进了一所宅子。 这是他另一个秘密基地,地表上的布设风格和兴贤街那边的一号秘密基地截然不同,但地下却同样挖设了地室,可用来关押要犯或者藏身。 被抓的搞鬼之人被关进了其中一间地室,陈言怒气冲冲地冲了进去,叫道:“敢害本官,叫你尝……”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愣住了,看着被吊捆起来的对方。 第1713章 声东击西 一条末端带着铁环的链子从顶上垂了下来,那人双手高举,被固定在铁环上。 而其双脚则被两条铁链束缚住,左右拉开,固定在地面的另两个铁环上,迫对方只能无奈地保持“人”字形,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此时那人头被头罩罩着,看不到面容,但从那玲珑浮凸的身段来看,这明显就是个女子! 陈言转头看向身后的军士:“女的?” 那军士猛点头:“对!” 陈言啪地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女的你吊起来干啥!” 那军士捂着额头苦着脸道:“回大人,这不是普通女子,她身手可厉害了!卑职与她交手了三十几个回合,才将她拿下,不吊起来怕她闹腾。” 陈言这下是真吃了一惊:“能和你斗三十几个回合?这妞啥来历?” 那军士摇头道:“不知道,还没审呢,就先去禀报大人了。” 陈言皱了皱眉,道:“把她头罩摘下来,本官倒要好好看看,她究竟什么来历。” 那军士答应一声,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女子的头罩摘了下来。 “唔唔!” 那女子戴了嘴套塞了嘴,看到陈言的刹那明显地一震,发出唔唔的声音。 陈言察觉她的神情变化,冷笑道:“呵,看来你还认得本官!” 这女子长相普通,不过双目有神,还隐带一抹凌厉之气。只可惜此刻落在人手,被绑得反抗不得,再怎样厉害也只能任人宰割。 那女子见陈言露出凶恶神情,更是急了,拼了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陈言走到她跟前,沉着脸道:“本官也不与你废话,你为何要在暗地里叫人颂扬本官,是不是与本官有什么深仇大恨,欲坑害本官!” 那女子一下愣住了。 过了片刻,她才再次挣扎起来:“唔唔唔……” 陈言打个手势,身旁军士快步上前,将她嘴套解开取了下来。 “咳咳……”那女子松了口气,被自己口水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本官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好好珍惜吧。”陈言淡淡地道,“若不能给出我要的回答,以后便不用再说话了!” “你快放了我!”那女子缓过劲来,叫道。 “一句话的机会已经给了,可惜,你没把握住机会。”陈言冷冷道。 “你……唔……”那女子来不及说出第二句话,军士已又把嘴套强行给她戴上,让她说不出话来。 陈言一转身,直接出了牢室。 那军士跟着他到了外面,道:“大人,要不要用刑?” 陈言随口道:“急啥?先熬一熬再说。” 那军士愕然道:“大人不是说此事挺急么?” 陈言瞪他一眼:“你小子就没半点怜香惜玉的风度?她可是女儿家,你上来就用刑?” 那军士嘟囔道:“这事还怜香惜玉,那岂不是重女轻男……” 陈言纠正道:“错了,这是重男轻女!重视男子,才会上来就给他用重刑……” 正说着,地室内忽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两人同时一惊,抬头看向顶上。 两条绷得笔直的绳子上,每隔一丈便吊有一个铃铛,那是布设的警哨系统,连通着地上。若是地上出现问题,一拉动特制的绳索,地室内的铃铛便会响起来。 “人来了!”那军士叫道。 “等等,你是说……”陈言猛地反应过来,大喜道,“来得好!叫齐人手,抓人!” 陈言坚信跟他作对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必是团伙。所以他早就叮嘱了抓人的手下,若是真抓到人了,在哪抓就在哪安排人手,扮作无意中看到的路人,将抓人之事散播开来。 如此一来,那女贼的同伙必会顺着他故意散播出去的线索追来。现在看来,当是对方中计了! 地上,来人已经闯至中院院门处,宅子里所有军士蓄势以待,守死了中院院门。 来者有三四十人之多,个个手持精刀,气势汹汹,在院门外耀武扬威。 “开门!否则莫怪老子不客气!”紧闭的院门外,那伙闯入者之首是个络腮大汉,扬着刀狂吼道。 院门内,陈言溜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瞄了一眼,微微皱眉。 旁边另一名军士低声道:“我们依大人的吩咐,故意让他们闯了进来,以便擒捉。只要大人一声令下,立刻动手!” 陈言冷静地道:“动什么手,这伙人不是她同伙。” 那军士愕然道:“可他们方才分明喊着让咱们放了抓到的人……” 陈言哼了一声,道:“这伙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是练武之人,但行事粗莽,这种人怎可能跟本官周旋了一个月才被我抓着人?不出意外,对方是找了这群人来当诱饵,吸引咱们注意,自己则暗中从宅子的别处溜进来。” 他转过头,望向后院方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老的招数也敢在本官面前使用,呵!” 话音刚落,后院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陈言精神一振:“果然来了!你们把这边处理好,本官亲自去那边督战!” 后院,四名军士拔刀在手,正与十来名蒙面人激战正酣,不落下风。 周围还有三名蒙面人持刀而站,带头之人一对蛾眉深蹙,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前院调虎离山,后院趁机劫人,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但此刻却出现了变数。 她万万想不到,对方只有四人,竟生生挡下了她几乎所有人手! 她带来的人一共十八人,原本想的是若对方在后院这边还有人手,那就分几个缠住对方,其他人闯进去劫人便好。 现在能空出手来的只有她和身后两人,岂敢再随便深入! 对手实力如此强悍,万一闯进去后,还被对方多抓几人,岂不得不偿失? 她心念急转,终于一咬牙,娇喝道:“不可恋战,撤!” 对方实力如此强横,前院那些临时雇来的家伙们估计撑不了多久,强行劫人的计策已难实现,唯有先撤,再另想办法! “呵呵,本官的地盘,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一声冷笑传来,那带头者愕然看去,只见陈言带着五六名军士从院门处大步而来。 陈言目光一扫,也不禁微微一愕。 竟全是娘子军! 第1714章 意外的阴谋者 在场的十多名闯入者,个个都是女子,为了行动方便,她们均穿着紧身的劲服,那浮凸的身段真是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尤其是旁边助阵的三女之中,带头的那女子身段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硕的地方丰硕,一句“细枝挂硕果”毫不过分,看得他也不禁心中一热。 虽然蒙了面,但那双眸子着实水灵,小眼神看人心里一痒一痒的……这要是除了面罩,保管是个大美人! 不过看归看,他手一扬,六个手下里立刻分出四个来,杀入战团中,原本就不占优势的对方十几个女子,顿时落了下风,被杀得左支右绌。 那带头女子见到陈言,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醒过神来,见手下诸女快要落败,立刻娇喝道:“住手!” 应她这一声,十几个女子顿时放缓了攻势,动作慢下来。 哪知道陈言的手下充耳不闻,反而趁机攻势大盛,此长彼消下,不到三回,其中六个女子膝弯受伤,痛叫倒地。 “我说住手,你为何还不让你手下停手!”那带头的女子惊怒交加地叫道。 “你住你的,我抓我的。”陈言笑眯眯地道,心说我占上风跟你住手,住你个蛋啊住,你这会儿还捏着嗓子喊话,可见心中有鬼,我岂会上当! “你!”那带头女子气得一跺脚,只这片刻功夫,又有三名手下被陈言的人伤了膝弯,倒在地上,失去了反抗之力。 剩下几个女子虽醒过神来,重新全力相抗,然而终究人数大减,交手不到十个回合,已尽数步了同伴的后尘,全部膝弯受伤倒地。 那带头女子稍稍冷静下来,见对方伤的都是膝弯,晓得对方是手下留了情,没想杀人,只好忍住怒气,道:“陈言!你休要太过分!” 陈言毫不奇怪对方认识他,毕竟这妞本来就想挑拨他和唐韵的关系,只是她这个态度让他有点想笑。都闹这份上了,怎么跟个情人撒娇似的。 “甭废话,你立刻缴械投降,本官便不伤害她们,否则,你每走一步,我杀一人!”他板着脸道。 那带头女子眼神沉了下来,将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 “弃刀!” 众女无不大惊,但看她眼神,无奈之下,无论受伤还是没受伤的,都只好扔了手中的武器。 “你想知道真相,行,我告诉你,但只能告诉你一个!”那带头女子冷冷地道。 “做梦呢你,本官能和你单独见面相谈?”陈言乐了。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失望。”那带头女子挺起了身子,说了一句。 陈言顿时被她身段吸引,心中一荡。 这妞要用美人计! “行啊,要谈也成,先绑上。”陈言眼珠一转。 “哼,绑也可以,但只能你自己来绑。”那带头女子昂首道,“这些男子,碰不得我的身子!” “你还挺傲。”陈言哈哈一笑,“成啊,本官来绑!” 说着打了个手势,身边两名军士不动声色地上前,一左一右隔着一步之距站着,虽然没拔刀,但蓄势以待,只要那带头女子敢有任何异动,立刻出手制服。 陈言找了根绳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将那女子双手绑了起来,反缚在身后。 他其实并不觉得对方会趁机动手,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直到他绑好之后,那带头女子均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不过对方的双手肤质非常好,摸着颇为细滑,虽然掌心还是有长年练武导致的茧子,但入手那滑嫩若无骨般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心动。 这妞想用美色来诱他,他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占点便宜。 片刻后,陈言和被绑好的女子进了一间屋子,将房门关好,转身道:“说吧,本官听着。” 那女子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缓缓道:“天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捆绑于朕。” 刹那间,屋内安静下来。 陈言整个人像瞬间冻结,张大了嘴,僵在那。 那女子这时已经没有再捏着嗓子说话,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赫然是唐韵的声音! 那女子看着他这反应,心中大感畅快。 方才忍了半晌,总算是出了点恶气!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结结巴巴地道:“你……您是皇上?!” 那女子挺了挺胸:“你与朕相处这么久了,听不出朕的声音看不出朕的身形?” 陈言下意识上下打量了几遍,绝望地道:“您……您真的是皇上!” 完了完了完了! 自己竟然把皇帝给捆了! 难道今日就是他翻脸造反的日子?他肯定不可能乖乖让对方把他宰了啊! 那女子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给朕解开!” 陈言如梦方醒,小跑上前,先一把扯下她面罩。 真是唐韵! “皇上恕罪!臣实在是不知道是您,还以为是……是……”陈言仓皇地道,一边说一边忙着给她解绳子。 “你轻点!不疼是吧?”唐韵气道。这家伙解的时候显然是乱了分寸,手上劲道太足了。 “是是,臣小心点。”陈言满头大汗地解了半晌,才算是把绳子解开,退后两步,赶紧跪拜下去。 唐韵甩了甩被捆疼的手腕,看着屁股撅得比头高的陈言,既是好笑,又是纳闷。 她也没想到,这一个月来暗中跟她较劲的竟然是陈言! “你连弄都没弄清楚就捆朕,是不是平时这么办事习惯了?不问青红皂白,先捆了再说,这不是凶官恶劣是什么?”唐韵沉着脸道。 “啊?是,臣知错了。”陈言苦着脸道。心里有句话没说,这事有前因后果的好不好,她先带着人杀到这,能怪他捆她?但这时候硬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行了,起来吧,朕若要怪你,方才在外面就发怒了。”唐韵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冷冷地道。 陈言偷眼见她神情不似想象中那么生气,这才暗松口气,爬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凑了过去。 “皇上,您方才为啥不直接说出自己是谁?让臣白白犯了个……”他小心翼翼地道。 第1715章 失心疯还是缺心眼 “怎么?你捆绑朕,这事还想推到朕身上?”唐韵狠狠瞪他一眼。 “不不不,都是臣的错,臣没有推脱的意思。”陈言惶然道,“就是方才臣有点不明白,您为何还特别要让臣来绑?” “废话,要是让你那些手下来绑朕,朕想不杀他们都不行。毕竟,亵渎圣上,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唐韵没好气地道。 “啊?皇上您这么体谅他们,为何还让臣来绑您?您这不是害臣吗?”陈言欲哭无泪。 “哼,你能一样?”唐韵没好气地道。 陈言是她准备立的后,他的手碰到她的圣躯,她可以接受,别的男人自然不行。 陈言没明白她这层意思,心里难免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她是想用这来威胁自己? “行了,你为何要一直与朕作对,派人四处散播你自己那些缺德事?”唐韵话锋一转。 “臣不知道是皇上在暗中派人说臣的好话啊。”陈言定了定神,也是大感疑惑。他本来还以为是有人想要挑拨他和唐韵的关系,万万想不到,这事居然是唐韵自己干的。 “你是朕的臂膀,朕让人说你几句好话怎么了?不行?”唐韵双颊微微一红,却强硬地道。 事实上她让人这么大肆宣扬是另有原因,不过有点说不出口。 陈言挠头道:“行是行,但您似乎没这必要啊……” 唐韵不想他再追问下去,道:“朕的事用不着你管,说你自己,你是失心疯了还是缺心眼了?没事让人四下败坏你的名声做什么?” 一个月以来,陈言为这事费了不少心思,殊不知唐韵费的心思更是成倍成倍地计。 每当她暗中使人去颂扬一回陈言,就必有人说三回陈言的坏话。为这事,她没少花功夫去查,却一直没查着幕后之人是谁。她一直觉得奇怪,此人竟然如此能耐,在京城行事,竟然没被她查出端倪,现在才知道对手居然是陈言! 陈言呆了一呆,才道:“臣还以为是有人想暗中挑拨皇上与臣的关系,怕皇上误会臣有什么反意,所以才派人去说臣的坏话。” 唐韵也呆住了,好半晌才道:“所以你做这一切,就为了让朕不猜疑你?” 陈言连连摆手:“不不不,皇上有所误会,不是为了让您不猜疑臣,而是为了让您不误会臣。” 唐韵蹙眉道:“这中间有何区别?” 陈言正色道:“您猜疑臣,臣有可能有不轨之心,也可能没有不轨之心;但您误会臣,就意味着臣一定没有不轨之心,只是误会。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啊!” 唐韵岂能不知这家伙在那表忠心,其中有几真几假很难说。不过她没戳破他,只道:“天师,你竟以为朕会误会你?看来,你对朕相当不信任啊。” 陈言苦笑道:“前段日子皇上那般神情反应,每每看到臣时,眼神都大有深意,臣才因此而怀疑,啊不,因此而误会皇上对臣有所疑忌的。” 唐韵失声道:“谁疑忌你了,朕那是……” 说到一半,却突然双颊微晕,停了口。 陈言错愕道:“那是?” 唐韵板起脸来:“总之你想错了,朕并未疑忌于你。等等,你抓了朕的凤翎卫,难道她看到你时,没告诉你是朕?” 陈言一时语塞。 地室里那女子当时见着他长相时的反应好像确实挺震惊的,似乎是有过想说些什么的意思,只不过他为了熬她,只给了她说一句话的机会。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让她多说两句,可能就不至于闹这么大误会了…… 唐韵见他不说话,吃惊地道:“你难道杀了朕的人?” 陈言赶紧摇头:“不不不!她还活得好好的,臣没动她一根寒毛!” 唐韵这才松了口气,道:“你立刻把人放了,另外,日后不许再派人到市井间散播什么缺德事。” 陈言懵道:“啊?那皇上您还要继续派人颂扬臣么?这是为何?” 唐韵完全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道:“这你用不着管,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陈言迟疑道:“但这个事朝中的臣工都不知道吧?只怕他们会……”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完,唐韵也明白他的意思,乃是指朝中臣子,会猜疑他陈言名声渐大,拥众渐多,会否因此而产生不臣之心。 “此事朕心中有数,你不必在意,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过。”她只淡淡地说道。 “这……臣遵旨。”陈言只得领旨。 “另外,今日朕来此的消息,不得告诉任何人。”唐韵转身朝屋门走去,“若外面有人知道了,朕唯你是问!” “啊?若是凤翎卫中有人泄露……”陈言吃惊地道。 “那你最好祈祷她们不会泄露。”唐韵冷冷抛下一句,重新戴好面罩,便要准备开门出去。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背影。 这妞也太蛮横了! 唐韵正要开门出去,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皇上还有何吩咐?”陈言定定神,忙走了过去。 “若是就这么出去,你又直接放人,难免让你手下之人起疑。”唐韵沉吟了片刻,“须得演一演戏。” “演戏?”陈言疑惑道,“怎么演?让皇上假装以美色贿赂了臣?” “哼,想得倒挺美。”唐韵白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你不能人道的份上,凭你这一句,朕便可以砍了你的头。” “咳,皇上莫要误会,臣只是一时不明白如何演才能圆好这事。”陈言赶紧道。 “简单。”唐韵嫣然一笑,“你色欲攻心,试图侵犯朕,却被朕趁机反制,挟持你作人质威胁你手下放人,岂不妙哉?” “啊?”陈言懵住了。 “行了,赶紧的,朕还要回宫处理要事,为你这劫人之举费了这么多功夫。”唐韵伸手就在他腰上摸索起来,“你那把诸葛连弩呢?赶紧给朕拿出来!” 一刻钟后,陈府后门。 陈言看着迅速远去的唐韵等女,一脸郁闷揉着发疼的后颈,那是刚才被唐韵用连弩抵了半晌抵疼的。 最后唐韵也没把那把诸葛连弩还他,搞得他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本就打算连弩也一并弄走。 “大人,真就这么放她们走了?”身旁的军士问道。 第1716章 完美的信物 “废话,你还想追上去?”陈言没好气地道。 那军士欲言又止。 “想说就直说。”陈言板着脸道。 “卑职没啥想说的。”那军士咧嘴一笑,“跟大人这么多年,啥该问啥不该问,卑职也算是晓得一些。” “够机灵,行了,这事就当这么过了,只当从没发生过。”陈言拍拍他肩,“让大伙儿收工!” 事起突然,也没功夫细细计划,唐韵临时起意想的这招挟他为质,也就能糊弄糊弄外人,熟悉他陈言的手下怎可能看不出来这中间有问题? 而且唐韵她们一出门,就把他给放了,若是正常情况下,难道她不怕他追杀?毕竟如果她真是贼人,他一声令下,先不说手下军士,大街上的京兆卫就能把她们堵死在街上。 但陈言没吭声,任她们离开,他手下军士自然明白是自家大人故意放她们离开。 不过大人不说明一切,自然有大人的道理,在陈言手下办事这么些年,他们焉能连这都不明白? 陈言也没想过提醒唐韵,毕竟他手下军士的保密能力他自然信得过。 只是此事他始终没法理解,唐韵哪根筋搭错了弦,非要疯狂捧他?她心真大到这种程度,完全不介意百姓对他陈某人的敬畏还要高过对她这个皇上? 还是说,她另有啥计划? 陈言一边琢磨,一边坐着马车回到家,刚下了马车,就看到吟霜神神秘秘地迎了过来。 “大人,有个自称是大梁来的人,说要拜见大人。” “人呢?”陈言精神一振,立刻问道。 “奴奴让他在前院侧厅等着,没让别人见着他。”吟霜答道。 “好,让他到书房来见我。”陈言吩咐道。 “是!”吟霜答应着去了。 陈言转身朝内院而去。 终于来了。 片刻后,书房。 一名面容冷峻、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双膝跪地,道:“末将荆阳,乃梁大将军麾下,受命而来,拜见天师大人。” 陈言哈哈一笑,上前将他扶起,道:“本官早听梁大将军说过,荆将军是他心腹之人,不仅武艺过人,而且智谋非凡,是他极为看重的爱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荆阳受宠若惊地道:“大人谬赞,荆将愧不敢当。这是大将军嘱末将送来的书信,内中有大将军的信物,请天师大人过目。” 说着从怀中贴身处掏出一封油纸层层密密包裹的书信,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早在梁定离开前,便与陈言说定,到时候会派这叫荆阳的人前来与他联络,到时候两边所有事况,均借此人来交流。 陈言没有直接接,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张大彪跨步上前,接过那书信,一层一层打开,拆了最里面的信封。 里面除了一张信纸外,还有几份清单和军势图等物,以及半边约拇指大小的精致铁制人像。 陈言回身走到书房一角,从一处抽屉中取出另一半铁制人像,与荆阳带来的那半边人像一拼,严丝合缝,凑成了一个完整的铁制人像。 仔细看时,可以看出是个女子,十分精致,连面容细节都齐备。 这是当初梁定离开前,陈言交给他的信物,两个半边能够完美吻合,便说明派人来的确实是梁定。 两个半边接合的地方一共有超过三十处凹凸不平的地方,而总大小只有拇指大,说一句巧夺天工毫不为过。 这两个半边均是分别开模,然后浇铸铁水制成,模具的复杂程度极高,加上人像上的女子是这时代不存在的人物,被仿造的可能性可说是没有,基本能做到杜绝伪造。 当然其实也只是走个流程,陈言刚才一眼就认出了荆阳,皆因梁定在走前就已经绘了一幅荆阳长相模样,与本人有七成相似, 信中重点写了一件事——一切如陈言所料,梁定和使团回去后,梁帝果然先询问了奉神大典这最近传得挺开的事。 梁定和中岳王均一口咬定,那是陈言和周帝弄虚作假,用来吓唬人所用,根本不是真的。 梁帝对二人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将夏帝已经暗中送来消息,同意结盟之事说了出来。 梁定和中岳王自是依足了陈言的吩咐,按自己过去的风格行事,前者坚决支持了结盟,后者虽未明言支持,但也只是表达了一点希望尽可能和平解决的意思,没有阻止。 梁、夏之盟,于焉定下。 现在大梁已经在整顿军备,不出一个月,大夏的大军就会借道大梁边境的通道,与梁定的大军会合,然后通过一个梁定自己多年来找到的秘密突破口,越过滇江,从襄王大军固守的边境线上找着薄弱点,直杀入大周内。 当然,这所谓的突破口,乃是陈言派人与襄王商议后安排的点,故意放松了那边的边防,使大夏的大军有机可趁。 从一个月前开始,陈言便已经派人将唐韵的秘诏和自己的计划安排送往襄王处,未来这几个月,将是大周最重要的阶段,襄王军将承担最核心的纵敌和诱敌任务。 梁、夏的盟军,将“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大周百多里,越深山过老林,抵达渝州中部。 在那里,盟军将会收到陈言为他们准备的惊喜。 将所有东西看完后,陈言由衷地道:“大将军办事确实细致,本官甚是欣慰。荆将军请先去休息休息,吃点好的再睡一觉,明儿一早,烦你替本官带封书信回去。” 他和梁定商议大计,说的只是主体框架部分,其中的细节都需要梁定来自己办。从书信中详实的记述来看,梁定确实将此事办得相当完美,否则事情哪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荆阳恭敬地道:“末将领命。”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打量了陈言两眼。 来前梁定便再三叮嘱过他,对陈言要依足礼数,绝不可大意,此人关系大梁未来,得罪不得,他自然不敢不听。 只是…… 眼前这人看着就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似的,他真如大将军所言,能耐竟大到可通鬼神惊天地? 陈言察觉他目光,奇道:“怎么了?” 第1717章 利民工程 荆阳吓一跳,忙道:“没没没什么,末将只是久闻大人威名,如今才有机会一见,忍不住多看几眼,无礼之至,请大人恕罪。” 陈言莞尔道:“你这把本官当啥了,多看几眼就要生气的话,我这心眼是不是小得过分了点?” 荆阳尴尬地道:“是是,大人心胸宽广,是末将多心了。对了,还有一封书信,是莲夫人托末将送来的。” 说着,又从怀内取出一个薄得多的油纸袋,递了过去。 “莲夫人?”陈言诧异地接过,这次没再让彪子替他接手。 “大人请放心,莲夫人并不晓得大计,她只是关心伊公主,所以让末将带了些大梁的特产和公主的衣物,放在了外面院子里。又写了一封书信,求大人多多宽待公主。”荆阳解释道。 莲夫人和伊公主关系不错,陈言倒是知道,拆开书信看了一遍,果然如荆阳所说。 “一会儿你把东西交我管家,确认之后会转交伊公主。”陈言没太在意,随手把信纸拍桌上,又将吟霜叫了进来,让她给荆阳安排客房暂住后,再去将将东西交给伊公主。 刚吩咐妥当,何进尧来了。 “老何!来来来,快快请坐。”陈言热情招呼着他在书房内坐下。 “多谢多谢,不知大人召老夫前来,有何要事?”何进尧是个实务派,开门见山地道。 “何大人近来可真是贵人事忙,要见你一面不容易啊。”陈言笑眯眯地道。 他这话确实是实话,何进尧最近连朝会和议事都不大到,整天到处跑。陈言几天前就想找他谈件事,一直没机会,今儿早上只好特意派人去请,结果到这时何进尧才来。 “唉,我实在是没时间,今儿晨起到现在,连用膳都没功夫。”何进尧无奈地道。 最近无论是户部还是大周商会,都是忙得一塌糊涂,他实在是没时间在这多逗留。要不是派人去请他的是陈言,他估计都不会来。 “那本官让下人备膳,咱们边吃边聊?”陈言提议道。 “这就不用了,天师有话直说便可。”何进尧连忙道,“一会儿跟您说完,我还得去忙呢。” “等等,何大人这么忙,不会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吧?”陈言错愕道。 “不瞒天师,老夫近来晚上只睡得两个时辰。”何进尧感叹地道,“家国方振,百废待兴,老夫岂能闲得下来?” “何大人,本官这就不得不说说你了。公务固然重要,你这身子骨也重要啊。若是累坏了你,你那些个公务,谁能替你担下来?”陈言皱眉道。 “这就得多谢天师上次送老夫的那辆马车了。”何进尧笑道,“虽说晚上回府只能睡得两个时辰,但老夫谨记天师的话,如今在路上时,我便在马车上打个盹,着实方便。零零总总加起来,一日也能睡得三四个时辰。” “那这还好,不过今日天色将暗,这顿晚膳你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吃。”陈言笑道,“正好商量商量一下管道的事。” “管道?什么管道?”何进尧呆了一呆。 “自来水管道。”陈言解释道,“当然这其中还会牵涉到集中净水和供水的问题,至于热水的问题,目前实现还有些不现实,咱们先搁到一边。” “等等,天师所说的自来水管道,难道是您府中的这种?”何进尧一震道。 “当然。”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近来户部也有些银子了,国库渐渐有了些入账,咱们也该进一步考虑考虑民生问题,把一些基础设施先搞起来。当然,不能一下子全城铺设,须得先挑几个区域做定点试验,我个人建议先从福宁街开始。” “没问题!”何进尧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道,“我等大人这句话已经许久了!” 陈言府上和青山县那边,都早就实现了自来水管的铺设,还有专门的自来水厂,统一进行水的净化和供给。 当然,限于手段,净化的措施较为基础和粗糙,但比之以前纯使用自然水源要好得多。青山县自从使用这套设施后,百姓患病率都下降了一大截,尤其是过去常见的一些寄生虫病,现在更是患病者少之又少。 当初青山县只有数千人时,超过五成的人都有寄生虫疾病,现在那边总人数以十万计,每月新增患病者数量却只有数十人,可见这一招对百姓健康的影响有多大。 何进尧一来这段时间忙得不行,二来这个事是陈言青山县的“秘密”,后者不开口,他也不敢随便提要求,想不到陈言如今竟主动提出来,他自是求之不得。 “那何大人今晚该有空闲与本官共膳了吧?”陈言笑道。 “有有有,当然有!”何进尧哪还会拒绝,这事可比其它事都要重要。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何进尧才兴冲冲地离开。 陈言不但向他大致说了从净水到铺管等各方面的构想,顺带还把垃圾处理和排污系统的构思一并说了,听得何进尧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青山县的发展,一直都是稳步进行,人口数目的规模提升,和县基础设施的配套是同步实施。从水供应到排污,从消防到治安,从生活用品到工作机会,一直都尽量保持着齐头并进。 可以说,如今天底下所有城池全算在内,青山县城的配套绝对是最好的。 而京城虽然繁华,却在这些方面差了不少。 供水不说了,如今还主要依赖于打井和买水这两种最原始的方式。 排污和垃圾处理,家家户户的便溺之物,以及生活垃圾,虽然户部有这方面的一些基础措施,但人力有限,污水和垃圾的处理一直跟不上生产的速度。 富人生活的主区,富人自家就会安排人手将这些拉送到城外,也有专门做这行营生的人拿银子办事。 但中产阶层开始,便溺和垃圾就基本上处理得很随意了,河道就是他们最常用的垃圾场和污水池,穿城的大河常年都是垃圾堆满。 而贫民区则很多都是就近倾倒,整个区域都是垃圾成山、恶臭连天。 第1718章 三藏信 所以若能将京城按青山县的标准来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必可大大改变民生,让整个京城的面貌焕然一新。 只是这目前仍然只是构想,光是供水这一块,要做到全城铺设,就不是几个月能办成的事,至少也有两三年才有可能成功,目前只能一步一步来。 送走何进尧后,吟霜进来道:“大人,那位荆将军带来的一箱子东西,奴奴已经确认过了,确实都是些家常之物,要直接给伊公主么?” 陈言摆摆手:“给她罢。” 这一个月以来,伊公主确实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在后院本本分分地做着她应做的活儿。 事实上因为陈府丫环数量多,她要做的活儿也不算太多,不过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她来说,这些活儿已是相当大的挑战。她能做到如今的这种程度,还渐入佳境,可见是真的在用心。 陈言也不为难她,当初小施手段罚过她之后,便再没对她“特殊照顾”。偶尔在府内撞见,也只当她是个普通丫环。 吟霜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又回转来,禀报道:“大人,伊公主感激大人允准莲夫人的赠物,想来向大人道谢。” 陈言正趴在一张纸印的舆图上看地形,头也不抬地道:“用不着。” 吟霜迟疑道:“她执意甚坚,大人……” 陈言终于抬头,看着她迟疑的神情,若有所思地道:“吟霜,看来你与伊公主关系不错嘛。” 平时他说了用不着,吟霜只怕早已应声而去,告诉伊公主不必过来一见,但今日她居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还似乎想帮伊公主说几句好话,态度不同。 吟霜吓一跳,慌忙跪落道:“回大人,伊公主入宅后一直尽心职守,从未犯错,还曾教奴奴不少大梁的东西,所以奴奴才……” 陈言莞尔一笑,上前将她搀了起来,道:“怕啥?这段日子她与你们混得不错,本官岂能不知?我亲亲的二管家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让她过来罢。” 伊公主不仅是皇室中人,自幼接受教育,而且她对植物还特别有兴趣,研究了不少,像上次她用来“毒”害陈言的药物,便是学以致用。 要不是双方立场不同,对于这样的人才,陈言早就人尽其用、让她进青山县研究所了。 不过他也清楚,伊公主是大梁皇室之人,不可深信,是以从不给她机会接近自己,更不可能让她去他的自留地。 他晓得吟霜好学,人又聪敏,学东西学得快,所以听说她向伊公主求教时,他毫不阻止。 吟霜将来若能把伊公主胸中所学全学到手,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吟霜听他一句亲亲的二管家,不由双颊绯红,柔声道:“那奴奴这就去唤她过来。” 陈言微微一笑,看着她离开,心里跟明镜似的。 伊公主之前改变主意,由被迫留在陈府变成了巴不得留在这,皆因她意识到陈言对大梁可能产生的影响,想要以一己之力,为大梁做点事。 她是女子,没有别的能耐,故而选择了这时代女子最常用的手段——利用她的美色,让她能够影响陈言的决定。 但陈言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估计,她是没了耐心,想要借这机会色诱他。 吟霜对他忠心耿耿且一向办事得力妥当,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但顶多就是见一面,伊公主想要攀他这高枝,未免想多了。 不多时,吟霜带着伊公主而来。 “大人,伊公主到啦。”吟霜禀报道。 “知道了,你去罢。”陈言仍趴在地上,在那张足有一丈宽长的舆图上扫视着,没有抬头。 这舆图是用特制的纸张制作,是按目前他搜找来的所有地理信息制作出来的大陆舆图。大周占其中一小部分,较为详细,别的国家则基本只有粗线条。 吟霜看了看伊公主,告退而出,将房门轻轻带上。 伊公主有些紧张地道:“伊儿见过天师大人。” 陈言心不在焉地道:“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了,你若有啥话想带回给莲夫人,那边桌上有纸笔,你自个儿写一封书信罢。” 伊公主见他始终不抬头看自己,微微蹙眉。 不过终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多谢大人。”轻轻走到书桌后,看了看桌上乱七八糟的摆设,哪有半点地方供她铺纸写东西? 每天吟霜均会带着内院丫头过来整理书房,但陈言最厉害的就是无论收拾得多么整齐,他都能随时把它弄乱。 伊公主愣了片刻,转头看看陈言,只好自己动手,把桌上的纸张书本什么的简单整理了一下,腾出一小块能写字的空位。好在在陈府呆了这么久,她也熟悉了自来水笔的使用,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就能写。 腾到一半,她忽然停了下来,愕然看着手中刚刚拿起的一张信纸。 这是莲夫人写给陈言的书信,后者看完后就直接扔那,没有处理。 “相助之情,妾未曾忘,恨不能侍君左右,唯盼来生。” 伊公主慢慢将这几句念了出来,听得那边趴地上的陈言愕然抬头。 这都啥玩意儿? 伊公主疑惑地念完一遍,又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突然一震,吃惊地看向陈言。 陈言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把她手里那张信纸抽了过来。 莲夫人的这封信他之前早就看完了,内容写了很多,但大体就是希望陈言善待伊公主的恳求之语,里面并没有伊公主刚才念的那几句。 “你刚才读的啥?”陈言转头看她。 “就这封信啊。”伊公主下意识地道,“你和莲夫人她……” “胡扯啥呢胡扯,这信本官早就看完了,哪有你念的那些字句?”陈言没好气地道。 “这是三藏文啊!”伊公主不由道,“您没看出来?那她怎会这样写给您……” “啥玩意儿?”陈言愣住了。 “三藏,藏头、藏中、藏尾结合的信文,读时要结合句境来选择藏的位置,再套出完整的句子。”伊公主指着那信纸上的句子,“这第一句,是藏中,取这个‘相’字;下一句是藏尾,取这个‘助’字……” 第1719章 还想威胁本官? 陈言听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点着解释,有点懵。 还能这么玩? 要说是硬凑吧,没道理偏巧每一句都能凑出一个合适的字来。 要说不是硬凑吧,这未免也藏得太离谱了。 藏头他见过,藏尾他也见过,这么灵活多变的藏法,他还真没见过! 搞这么复杂,简直就像是完全没想让收信者看明白似的…… 等到伊公主将最后一个字也说完,陈言忍不住道:“你咋看出来的?” 伊公主不假思索地道:“方才说了嘛,这要看句境,或者说语境。到了境界,自然便能轻易察觉写者文中的意境,从而看出暗藏的句子来。大人,您与莲夫人难道有什么……” 陈言没好气地道:“有啥?本官对中岳王无比敬重,和莲夫人见面的次数扳手指数都只需要半只手,能有啥?你少在那诬陷本官!” 伊公主愣愣地道:“但这上面的意思……” 陈言翻了记白眼:“要么是你过度解读,要么就是莲夫人暗恋于我,但无论是哪种,本官与她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轨关系。” 伊公主愕然道:“何为‘暗恋’?” 陈言耐心解释道:“就是指本官太过出众,让一些女子对我生出爱慕之意,但她们又不敢说出来,只能暗中爱慕,亦即‘暗恋’。” 伊公主哦了一声,疑惑道:“但莲夫人这里面宁死不屈了说相助之情,大人何时曾助过她?” 陈言一脸莫名其妙:“我哪知道她在说啥,又或者是说让本官善待你就算是帮了她吧。” 伊公主微微偏着头,凝视着他:“真的么?” 陈言反问道:“不然呢?” 伊公主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忍不住的笑意:“但这里面还有一句话,说的是大人如何帮了莲夫人。” 陈言心里一个咯噔。 其实从方才跟伊公主说到一半,他就已经反应过来,莲夫人所说的“相助”,该是指当初她借道大周回国时,他抓了韦亮并救了她之事。 这个事说给人知也无妨,但问题是当时后续还有一件,他为她娇躯上涂抹药膏,避免她被韦亮触碰过的事让中岳王晓得。 本来他拿不准莲夫人究竟是指相救还是指涂药,可结合后面所说的什么恨不能侍奉左右,只怕十之八九,莲夫人指的是涂药那事! 此事乃是打死也不能说之事,所以他才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现在看伊公主的神情,难道这书信中竟然还藏有玄机,把涂药那个事写了出来? 这莲夫人也够无聊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烂肚子里不好吗?非要写上去! “是吗?本官倒是有些好奇,莲夫人究竟写了什么?我怎不记得助过她?”陈言唯有装起了糊涂。 “这书信乃是下了功夫的,除了有三藏,而且还有篆文。”伊公主抬手指着信中,“大人请看,这里的第二个字,还有这里的第四个字,以及这里、这里……” 陈言看着她手指所指,一开始还担心吊胆,但多看几个字,反而愕然。 “你指的这几个字,根本不成句好吗!”他忍不住道。 “请大人恕罪,这本就是胡指的,当然不成句。”伊公主看着他,明眸之中闪过一抹狡黠,“但大人的反应,却告诉了伊儿,您与莲夫人必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瓜葛。” “你竟算计本官!”陈言这才反应过来。 “若大人与莲夫人无事,又岂会如此紧张?”伊公主俏皮地道。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 大意了,这妞心机还挺深,居然用诈! “你胆子倒是挺大,诈我?”他故意板起了脸。 “伊儿不……不敢。”伊公主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一想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真要错过,只怕日后再没机会了,便又鼓起勇气道,“但大人和莲夫人的事若是泄露出去,只怕对大人声誉有……” “哟,还想威胁本官?”陈言不禁乐了,“看来上回受的罚还没受够,居然给我来这手!” 伊公主脸上血色瞬间消失,下意识又后退了两步,张口想要说话,却是双腿发软,难以作声。 先不说当初所受惩罚之残酷,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只论此人那通神的能为,真要发起火来,她哪堪受得住? “行了,”陈言也没心思跟她在那瞎折腾,“没事少给本官瞎动心思,要写回信就赶紧的,不写回去睡觉,本官还有事,少在这耽搁我功夫。” 说完也不等伊公主回答,转身又蹲回那张大舆图旁边。 虽说四国会战的大计已经定下,但他仍一直在琢磨这场战事是否还有更多可能。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必须杜绝一切可能导致计划异变的因素。 这其中最麻烦的在于地形影响。 梁、周两国之间交接处,以及梁、晋两国交接处,这两个点是最易出事的。 为了让梁、夏盟军和晋军能够顺利深入大周国境内百多里,必须将边境处的守军进行调整,减弱边境处的防御。 可以想见,他们通过边境处后,必会沿途留下人手监察周军的动向,以防被人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甚至有可能在边境处大梁和大晋的境内留一队接应军队,便有可能影响最终的战局。 所以陈言的构想中,须得设法将这些接应的军队拖住甚至歼灭。 只是这其中有个问题。 到时候断后这件事是要交给襄王的,他手上兵力有限,不可能分散太多军士逐寸去寻找梁、晋可能的藏军之处,否则就算找着对方,分散的兵力也没法拖住或者歼灭对方。 因此必须有几个重点目标,让他可以集中可调配的兵力来行事。 这就是舆图的重要性所在。 那就是他手上虽有详尽的大周地形图,但却没有大梁和大晋的详细地形图。 他因为要和梁定通力合作,不好直接逼梁定给一份大梁的地形图。毕竟合作的要点在于张弛结合,不能一味逼迫,也要给出相当的诚意,让梁定相信他对大梁没有恶意,所以必然不能使用像对耶律旬使用过的硬逼手段。 第1720章 罕见的才能 大晋更不必说,他和大晋之人接触的机会不多,想弄到一份详细舆图也难。 为这事他已经苦恼许久,哪有多少闲功夫去跟伊公主在这胡闹? 伊公主本来是想借莲夫人的三藏信来逼陈言一把,倒不是有什么害人的目的,而是要将她原本的目标达成。 可现在才发觉自己太过天真,陈言何其老江湖,岂会怕她这点幼稚手段? 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眼睛瞄了陈言身下的舆图,忽然心中一动,鼓起勇气道:“大人,您这张舆图似乎不太对?” 陈言头也不抬地道:“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本官还以为你方才已经明白了。” 伊公主知道他是指自己看了莲夫人那封信,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但想到若自己再不争取机会,只怕日后更是没机会实现自己的目标,唯有硬着头皮道:“是,只是您这舆图似乎画错了。” 这次陈言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画错了?哪里错了?” 伊公主小心地走了过去,手指从梁周的西北接壤处开始,勾勒了一圈,道:“这一块全画错了。这个地方,有个峡谷;而此地有条滇江的支流;还有这里,有……” 陈言愕然看着她指的地方和说的内容,竟是一口气滔滔不绝,连着指出了七八处谬误之地。 “而且不只是梁周交际处,这边夏周交际处也有些地方不太对。像这里,其实有一条通道可以跨过这段渊谷抵达滇江……” “大夏从这里可以有捷径到大梁,此地有较为平缓的坡地,能岔路折向大晋……” “这里在冬季虽是洼地,但在夏季会积水形成湖泊……” 伊公主不断说着,每一个地方都像是亲自去过一样,说得十分细致。 一开始陈言还只是听着,后来听着听着,便询问起来,越问越是惊奇。 伊公主跟个人形地图似的,竟对梁、周、夏、晋四国边境说得头头是道。 唯一问题,是不知道她说的是否属实。 不知不觉中,小半个时辰过去,伊公主终于说得口渴起来,陈言亲自过去拿起茶壶,给她斟了杯茶水。 “这怎敢劳烦大人?”伊公主不好意思地道。 “一杯茶算得什么,喝罢。”陈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润润喉,完事本官还有话要问你。” 伊公主这才将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饮而尽。 陈言却是一口牛饮,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方才所说的这些地形,是从何得知?”陈言放下茶杯,问道。 “伊儿有两件事特别喜爱,大人或许知道其中之一。”伊公主解释道,“那就是喜爱各处的美食,为此,大将军到各处征战时,总会给我带回当地有名的吃食。事实上除了他会带回来,伊儿自己也派了很多人到各地搜罗。” “这一点本官确实听过,不过你这体质倒也特殊,爱吃却半点不胖。”陈言说着目光在她娇躯上逡巡了一番。 吃货没啥瘦子,比如那个淑娘,但伊公主却跟得了甲亢似的,虽然爱吃,体态却并不肥胖,甚至可以说颇有些苗条。 伊公主见他罕见地盯着自己身段瞧,双颊微晕,不避不躲,反而还挺直了娇躯,说道:“我喜爱吃食但却易饱,吃的东西种类虽多但每一件都吃不了多少,都是以尝为主。” 陈言暗忖难怪你好吃却不胖,问道:“此事与你晓得各处地形有何关系?” 伊公主解释道:“伊儿对每一件吃食的来历和制作都有极大兴趣,所以会让派出去寻找吃食的人将当地的地形、气候甚至常见作物、风土人情等都记下来,闲暇时候我时常翻阅。” 陈言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所以你了解了不少地方的地形?那第二件事又是啥?” 伊公主有些尴尬地道:“上次给大人服的宁心香,大人可知是从何而来?” 陈言奇道:“这与你所说之事有何关联?我记得你曾说过,那是大梁皇室常用的香料。” 伊公主解释道:“宁心香确实是皇室常用,但也只有皇室和少数外臣能用,因为它本身乃是罕见之香料,其种植之地要求极为严苛,因此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有此物生长。而皇室之中所用的宁心香,便是由我培育而成。” 陈言越发摸不着头脑:“这又与你知不知道那些地形有何关联?” 伊公主再道:“此香如今最大的产地,便是伊儿在梁都的居所,但它却不是我居所种植的唯一之物,在我居所,有一处广达百亩的园区,内中培植着数百种罕见的物事。它们的共通点,便是以前从来不是梁都所产,大人可知它们从哪来的?”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不是梁都所产,难道是你让人从各地搜罗而来?” 伊公主欣然道:“正是如此!除了吃食以外,伊儿最喜欢的便是培育各种奇花异草,因此时常派人到大梁各地搜罗。甚至不只是大梁,连大夏、大晋等国,甚至包括大周,我也派人搜罗过。” 陈言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妞两大爱好,均要派人到处去搜罗东西,吃的也就罢了,可能只会去一些人群聚居之地,但那些奇花异草却肯定要到人迹罕至的所在。两件事等于是互补,将各处地形都探了个清楚。 因此,她才会对那些地形的实际情况如此了解。 “你了解多少地方的地形?”陈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梁全境,大夏有半数吧,还有大晋和大周可能有三成左右,以及……”伊公主扳着手指数起来,一口气数了大梁周边七八个国家,最后道,“还有大楚,可能有七成吧。” “等等,大楚的地形你也知道?”陈言神情一动。 “大楚乃是天下共慕之强国,自然不能错过。”伊公主不假思索地道。 “这些地方,你能不能画出来?”陈言压下心中的激荡,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伊公主眼眸微微一亮。陈言有求于她,那就意味着她总算是找到一条路子,可以完成她的目标了! 第1721章 脑筋死得太彻底 “将你所知之地尽数画出,本官便允你提前回国。”陈言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地道。 “我不回去!”伊公主容色微变,立刻道,“若我能为大人画出,只求大人能答应我一事。” 陈言眉头微锁。 这妞想说啥,他大体能想得到,毕竟她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早已知道。 可这个条件,他并不想答应。 “大人!”伊公主见他沉吟不语,不禁有些急了,扑地一下跪了下来,凄然道,“伊儿的要求对大人绝无坏处,求大人应允!” “你的要求,本官不能答应。”陈言摇了摇头,“但本官可给你一个回报,若你能画出本官所要的舆图,只要大梁不犯我大周,我便不犯大梁,如何?” 这实际上等于伊公主的要求的变种。 她的要求,乃是成为他陈言的女人,诞下他的子嗣,从而以情相胁,利用陈言重情的特点,使他永不侵犯大梁。 这等于是拿自己的感情当工具,陈言对这种做法十分反感。这还不如拿肉体当工具,他倒是能接受得多。 不过舆图之事相当重要,伊公主似乎并非作伪,她胸中所记,能为他勘察地形节省下大量的人力,以及更重要的时间,他焉能轻易放过? 她之所以有那个嫁他生子的目标,乃是因为她并不晓得陈言已经与梁定、中岳王定下协议,不会对大梁不利。 而此事机密他又不能告诉她,只好换种方式表达。 伊公主看着他,脸上红晕渐深:“这么说,大人是知道伊儿本来要提的要求是什么?” 陈言翻了翻白眼:“你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本官,不是吗?” 伊公主垂首道:“伊儿本来以为,大人身为男子,若知道一位公主甘愿为您侍寝,必会心意大动。只是没想到,大人竟不似寻常男子,不为所动。” 她早料到陈言必会向梁定询问她留下来的因由,因此故意没让梁定帮忙守秘。按她预料,陈言知道之后,该会迫不及待把她拖上床才是,可没想到他不但没那么做,反而还真把她当府内普通丫环一般,根本不假颜色。 在陈府多呆了一段日子,她才渐渐发觉陈言与外界所传有所不同。他虽则好色,却不滥欲,根本不会只为一点色心而肆意妄为。 是以她这次才忍不住鼓起勇气行险,只是没想到事情演变至这步。 早知道陈言这么重视她那方面的能力,她何苦费那么多心思? 陈言摆摆手:“拍马屁就算了,如何?既不用你牺牲你的身子和声誉,也能保大梁安稳,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伊公主轻咬唇皮,良久才道:“伊儿虽然没什么阅历,但却非是短视之辈。” 陈言喜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伊公主轻轻地道:“若我为大人画出舆图,您却反悔,我岂有半分手段可让大人改变主意?所以恕伊儿不能答应。” 陈言笑容消失:“等等,你不会是想……” 伊公主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他,坚定地道:“请大人成为伊儿的驸马!” 陈言:“……” 见过脑筋死的,没见过死得这么彻底的! 但他大概也能理解她这想法,这时代再没什么比血缘更紧固的关系了,若是她真能为他诞下一子半嗣,将她使在他心中的地位无限拔高,自然比他现在一句口头承诺来得更可靠。 “大人至今无嗣,不是吗?”伊公主朝前踏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听闻大人家中早已有了妻妾,却一直没有香火传承,大人觉得是什么缘故?” “机缘未到罢。”陈言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个也打听了,皱眉道。 这个事他自己虽然没咋考虑过,但卿儿却是一直耿耿于怀。偶尔,陈言自己也会想到此事,按他那方面的能力,按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只有一个卿儿怀不上,还可能怀疑是卿儿身子有问题,但连卫菡和玉公主等人也是如此,那这问题很可能不是出在她们身上。 唯一一个可能有点希望的是清夫人,上次她曾暗示过可能怀了孕,不过此女一向狡诈,说的话有几分可靠性很难讲。 “伊儿幼时曾有异人指点,说我乃是易孕之体。若大人肯纳伊儿,我必能替陈家延续香火!”伊公主又踏前一步,几乎与陈言贴着,重重地道,双颊红晕深得有如染漆一般。 陈言有点哭笑不得,这妞也太会挑角度了,居然用这来诱惑他。 只是这妞虽然招用得巧,却始终过于天真幼稚,这种招数对他来说没半点用。 “本官不能答应这要求。”陈言淡淡地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我府,用手段来的更是不可能。” “你……”伊公主笑容一僵。 “这么说吧,我唯一能答应的,就是方才我所提的交换条件。”陈言轻描淡写地道,“你可以不答应,但本官不排除因为你的不答应而迁怒的可能性。” “你!”伊公主这下不仅是笑不出来了,露出震惊之色。 之前是她威胁他,现在可好,变成他威胁她了! 不用问,所谓的迁怒,必是指她若不答应,便迁怒于大梁! 陈言悠悠地道:“你该明白,若我真的不讲信用且只计利益,根本无需与你谈这些条件,只要把你捆起来,天天让人挠你脚心,你就受不了。而且,你也不敢自尽,毕竟你若是自尽,让本官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时本官是真有可能勃然大怒,迁怒于大梁。” 伊公主脸色大变,一时手足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颓然道:“我……我答应便是。” 陈言心中暗乐,这小妞跟他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如何跟他斗? “今儿晚了,你且去歇息。明儿开始,你暂时抛下手上所有事,全力在这图上给我绘制出你所知的所有地形,本官亲自监督。”陈言说着说着,伸了个懒腰,“吟霜!本官也要歇息了!” 听他一句歇息,伊公主微微一颤,欲言又止。 陈言岂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怕她来一句“让我服侍大人就寝”,赶紧道:“莫要想些乱七八糟之事,你的身子,价值远远低于帮本官画好舆图。行了,下去罢。” 伊公主无奈,只得默默地退了出去。 心中不免闪过一丝不服和疑惑。 自己在大梁也称得上一国之花,论美丽动人在全国范围内也是排得上号的,和吟霜相比也绝不逊色半分,这家伙明明贪花好色,怎会半点不动心的? 第1722章 地球仪 次日开始,伊公主暂时卸去手上所有活儿,窝在了书房内。 陈言暂时放下手里的事,就在旁边盯着她绘制,不时询问她所绘之地的细节,暗暗惊奇。 这妞还真没撒谎,不需要任何记录和参考,就能流畅绘制出来,看来她平时真没少研究这些。 而且她的空间感和距离感显然都十分不错,即使是有些不知道的地方,她也能合理推断出适当的距离空间,看起来十分清晰明了。 花了三日,舆图才算完成。 由于舆图牵涉到的范围比此前陈言所想的要大得多,最后不得不令人拿来另两张同等尺寸的纸张,拼凑在一起,才算是将她所知的地方绘制个大概。 完成后,这舆图上已经包括了大周和大梁两个国家的完整地形,下来就是大楚、大夏、大晋和大梁西边多个国家的地形。 不过她掌握的地形基本限于大梁及其周边,因此较远的地方比如大辽和大金等国她一无所知。 但令陈言惊喜的是,这妞居然还画出了一部分海域图! 问她是从何得来,她解释说是高价从一些海客手上购来过海志,所以稍微有些了解,结合海志上的内容加上点自己的想象,就成了这些海域的大致轮廓。 陈言站在舆图边上,目光扫过这由三张大纸张拼凑起来的巨大舆图,心中有些感慨。 这可能是如今天下内容最丰富的舆图了,之后再从萧亢那里搞到大辽的舆图,这一幅,便几乎等于洲际地图! “伊儿所知的部分已经绘完啦,若没有其它吩咐,我便回后院做事了。”伊公主垂下眼皮,轻轻地说道。 “不急。”陈言却道,“本官有件差事想给你,你可有兴趣?拒绝也无妨,这次本官不会生气迁怒。” “什么差事?”伊公主吃惊地抬起眼眸。 “在说之前,本官有一事想问问公主。”陈言从容道,“请问公主,这天下究竟有多大?” 伊公主一时怔住。 一般老百姓的“天下”,大多就是自己所在的国家。毕竟他们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哪有余暇去管天下到底有多大这种闲杂之事? 而有学识之人,则通常都晓得天下除了自己的国家,还有周邻诸国。但如果不是专精研究这方面之人,也顶多知道到这一步了。 唯有受过相应教育、有能力和余力去钻研的人,才会明白,国外有国,地外有海,天下究竟多大,实在是无法确认。 而她正好就属于最后这一类人。 虽然她研究地形地理,是为了美食和奇花异草,但确实在这些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圣人曾言,天有四方,地有四野,但方野之间,无可弗届。这天下,当是无穷无尽吧。” 陈言对她这回答毫不意外,皆因在交通不便的如今,根本没人能搞出环游世界这种壮举,自然没人晓得地有多远。 他摇了摇头,道:“不,这天下是有穷尽的。” 伊公主忍不住道:“你怎知道?” 陈言神秘一笑:“这是本官的秘密,但我可保证,这天下之远,绝非无穷无尽。来,本官让你看一物。” 说着回身走到书房一个柜子前,开了柜门,从里面搬出一个约三尺高之物,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伊公主从未见过这种物事,疑惑地问道。 那物有个底座,上面镶着一个半圆形的粗铁条,铁条两极之间则又镶着一个圆铁球。 陈言轻轻在圆球上一拨,那球骨碌碌旋转起来,原来是空心的。 伊公主这才发现圆球上面有一小块地方绘制了图案,不过转动起来后,当然看不清那图案是什么。 陈言轻轻将圆球按住,使它停下来,示意让伊公主近前来看。 伊公主好奇地走近,对着那绘着图案的地方一看,却是用笔绘制得弯弯曲曲的线条,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图案。 看了半晌,她突然娇躯一震道:“这是大周!” 陈言重重地道:“不错,这上面绘制的,便是大周。而此物,便称为地球仪!大周,只是这地球仪上极小的一部分。” 这个粗糙的地球仪制成已久,由于陈言手上只有大周的完整舆图,所以只绘制了这一小部分,其余部分全是空的。 伊公主震惊地道:“大周怎会绘在一个圆球之上?难道……” 陈言直接给了她肯定的回答:“不错,咱们所在的这天下,正是一个圆球。” 这话石破天惊,有如巨锤,狠狠捶在伊公主心中。她不禁一震,退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言。 “如今,有了你所绘制的这些舆图,本官便能将这地球仪上的图案再添几笔。”陈言指着地球仪道,“本官想给你的差事,便是让你将这地球仪上的图案绘制完全!” 伊公主傻了一样看着那地球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嗡嗡的。 陈言知道这话对她冲击有多大,也不着急。事实上当初他第一次跟人说起这话时,听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乐了。 逗呢!地是球形的? 伊公主现在没立刻反驳或者嘲笑,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他也清楚,这时代的人可说是将地平论刻到了骨子里,心中已经准备好她随即会来的各种问题,比如说什么为什么她站在球上却不会掉下去之类。 哪知道伊公主呆了好一会儿,神情渐渐恢复正常,第一句竟是:“原来,大地真不是平的……” 陈言讶道:“‘真不是’?你听谁说过这事么?” 伊公主神情古怪地道:“并没有,只是我偶尔会看到一些不甚合理的地方,就爱自己瞎想。” 陈言奇道:“比如呢?” 伊公主慢慢地道:“比方说,站在大河的船上,望向河水远处,有时会觉得极远处的船是先从桅杆现身,然后才慢慢现出船的整个船身。若大地是平的,如何能解决这一点?” 陈言动容道:“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疑问的?” 伊公主想了想,道:“十来岁的时候罢。” 陈言惊异地道:“那么小就能观察和思考这种异常的现象,你还真是个小天才。” 第1723章 地是圆的 这话可不是拍马屁,这么强的观察力和思考能力,别说普通人,就算是那些个学问渊博的名家大儒,也很少有人能办到。 更何况,她居然十来岁就有这能耐,这样的人才属实罕见。 伊公主双颊一红,道:“只是后来我翻阅不少典籍,都没人提过这一点,只好作罢。想不到,原来当年我竟没想错,大地原来真不是平的。” 陈言忍不住了:“你就不怀疑本官方才所说的是假话吗?” 伊公主反问道:“大人为何要说假话?” 陈言被问得有点懵,顿了一会儿才道:“为何不能说?” 伊公主认真地道:“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大人对伊儿在这件事上说假话,没有任何好处。” 陈言不由笑了起来。 这妞别看阅历浅,行事想法有时比较天真,但在这件事上的判断还真没错。 “更何况,大人乃是拥有神通之人,您既说天下是圆的,自然有您的道理。”伊公主再道,“伊儿愿意相信大人的话。” “你这把本官整不会了……算了,不说这个,你能相信本官的话那就轻松了。”陈言又顿了顿,才道,“本官心中有个愿想,便是将这地球仪绘制完全。但我分身乏术,终难去办此事,所以需要一个人才来相助。伊公主,你可愿意完成这亘古未见之伟业?” 一句亘古未见之伟业,让伊公主微微一颤,双眸一下亮了起来。 但过了片刻,她就秀眉微蹙起来:“但若是按这圆球来计,纵然天地有穷,只怕也大得不得了,岂是短短时日内能可办到?” 陈言叹道:“你说得没错,若是靠你一人,只怕穷你一生,也休想能办得周全。即使再给你找来大量的帮手,可能到你我寿终之时,说不定也没法将这地球仪涂得周全。要办成此事,或许要两三代人甚至四五代人,方能成功。但不管需要多久,你终究是开拓的第一人,青史之上,必有你名姓!” 伊公主被他说得心意大动,沉吟不语。 陈言再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这机会,回头嫁个夫婿,然后好好地相夫教子到老,哪也不去,本官也不会强求。但你十来岁便能明白这大地不平的道理,可见确实天赋过人,你真要浪费这天赋?” 伊公主下意识道:“但我一介女子,真的可以办到这种事么?” 陈言一抬手,按着她双肩,语重心长地道:“谁说女儿不如男,如今我大周的皇帝,便已证明女子连皇帝都可做得,更何况其它?” 伊公主轻轻咬着唇,良久,才问道:“大人想要怎样办成此事?派人出去四处游玩么?” 陈言听出她有心动之意,不禁暗喜,道:“那是自然。办成此事,须得先将天下所有地方均绘出合适的舆图,再拼凑至这地球仪之上。但若你不愿做这勘绘之人,也可留在大周,替本官主持此事。” 伊公主睁大了双眸:“主持?” 陈言解释道:“首先第一步,便是先整理古往今来所有的地志典籍,理清现有已掌握的地形,只是这一点,便需花费大量人力与时日。与此同时,本官会派出人手,往各地勘绘新的舆图。你不愿远行,可以留在此地主持整理典籍、完善现有舆图之事。” 伊公主原本犹豫不绝就是因为晓得出行之事万般艰难,此时听说留在这里也能为这件事出力,不禁心意大动,又询问了几个问题。 陈言难得见着一个在地理方面有天赋的人,哪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将他心中的构划一一说了出来。 此前所有舆图勘测、绘制方面的事务,均是由他一手操办,下面的人负责跑实地现场还行,主持大局着实差点意思。伊公主既在这方面有天分,他岂能错过这机会? 只要能劝得她答应,他不但以后可在这件大事上省下不少心思,还能避免她再动那什么嫁他生子的心思,何乐而不为? 没经验不要紧,凡事都是干出来的,她有天分,只要再参与一些实地操作,多练一练,自然经验就来了。 陈言此前一直在令手下军士搜集各地地形资料,绘制舆图,积累了不少方式方法,此时一一说出来,只听得伊公主眸子异采涟涟,兴趣越来越浓厚,问题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陈言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间中夸她几句,譬如什么“你这眼光极为精到”、“能问出这问题证明你确实适合干这个”之类的糖衣炮弹砸过去,不断激发她的积极性。 两人在书房内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伊公主忽然停了下来。 陈言错愕道:“咋了?” 伊公主迟疑道:“这么说,这件事对你非常重要?” 陈言用力点头:“这是自然。” 伊公主咬着唇顿了一会儿,才道:“那若是我答应帮你,你……” 陈言直接截断她的话头:“你若担下此事,认真办妥,本官可保证在我有生之年,绝不犯大梁一花一草!” 伊公主终于下定决心,道:“伊儿必不负大人厚望,尽力办成此事!” 陈言大喜,一把握住她一对柔荑,激动地道:“这必是公主此生最明智的决定,千载之后,天下也当传颂你的姓名!” 伊公主本因他突然握住自己的手而有些娇羞,但随即便被他的话引得不由遐想起来,神情渐渐激动。 女子之身而被千古铭记,可说是自古罕见。若真能办到,此生不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冷静下来,犹豫片刻,问出了那个灵魂问题:“那,为何我等居于这圆球之上,却不会掉落下去?” 陈言哈哈一笑,道:“这才对嘛,有疑问就要问。这个事,就牵涉到引力的问题了……” 他正要说下去,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伴以吟霜的声音:“大人!皇上派人前来相召,说今日有要事要宣布,请大人速速入宫!” 陈言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回头有空,本官再与你详说。你先回去歇着,本官会让人给你重新安排住处,等我回来,再与你商议说定之事。” 第1724章 改制启动 入了宫,到了大殿外,陈言看了看日头。 今日是朝会的日子,这才辰时刚过,按正常时间算,唐韵他们应该已经议完事才对,怎会忽然把自己召入宫? 难道是为了那事? 大殿内,唐韵高居龙座之上,太后则坐在旁侧,凤冠覆首,薄帘遮面。 下面两排文武百官排开,垂手静立,个个神情异样。 陈言不动声色地从殿门处进入,到了最前面,先分别向太后和唐韵行了礼,心中已知自己没猜错。 果然是为了那件事。 “天师平身罢,你有腰背之疾,不宜久站,来人,赐座。”唐韵不见半点喜怒之色,吩咐了一句。 “谢皇上圣恩!”陈言也不客气,道了谢,一屁股坐到了凤翎卫搬来的椅子上。 他身后几个一品大员微微皱眉,但都不敢说什么。 比之在议事房的榻,坐个椅子算是好的了。 “天师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唐韵看向陈言。 “恕臣愚鲁,难揣圣意。”陈言哪会直说,恭敬地道。 “这些日子,后宫改制之事朝中商议已久,大抵已定。”唐韵缓缓说道,“朕今日便要宣布一事,你为百官之首,不可缺席。” “臣等,恭聆圣谕!”陈言还没坐热屁股,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声说道。 他身后众官也都知道是要宣布什么事,毕竟这件大事已经商议了多日,朝野尽知,只不过今日才正式宣布而已。 此时见陈言起身躬身听谕,众官也连忙跟着躬下半身,准备听那众所周知之谕。 唐韵站起身,踏前两步,目光扫过阶下众臣。 “我大周国祚至今,已有千年,后宫之制,从无更易。” “但如今朕受命于天,旧制已成桎梏,不得不解,不得不破。” “天师陈卿,为朕卜得一卦,卦相后宫之制不易,朕天命有损!” “是故,朕已决意一改旧制。” “自今日始,后宫阴人尽遣,以滋阳气。” …… 她一句一句,把这几天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事实上,这些话多数是如今的春官代理尚书章丛提笔捉刀,为她写就,群臣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事终究要走个过场,以正式的圣谕进行诏告,就算是听过,也得再规规矩矩再听一遍。 陈言躬着腰听着,本来以为就是几句话的事,却没想到唐韵居然说个不停,一件简单的事,硬生生说成了长篇,只听得他既是昏昏欲睡,又是腰背酸痛。 过了至少一刻钟,他才终于听到唐韵来了一句结语:“众卿可有谏论?” 陈言精神一振,连忙高声道:“臣等谨遵圣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拜倒在地。 周围百官这段日子在太后的劝导下,也都心知肚明,此事已成定局,再反对也无用,此时自然更不会有异议,一起跟着陈言高呼遵旨万岁。 唐韵长舒一口气,终于露出一点微微笑容。 这件横亘于心的大事,终于成了! 散朝后,唐韵将陈言留了下来,一起步行送太后回慈安宫。 路上,太后叹道:“从今往后,这皇宫就越发寂静了。” 唐韵知道母亲怕寂寞,温声道:“朕一有空暇,便会来陪太后。” 太后苦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哪得那么多空暇?唉,哀家也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皇上不必在意。” 唐韵见她神情落寞,哪能真不在意,转头朝跟在后面的陈言使个眼色,意思让他想个办法。 陈言其实早就有所准备,趋前两步,道:“太后一人住在宫内,确实寂寞。臣有个提议,不如在外面建一别苑,太后可长居于外,还可与先帝的妃嫔在外相聚。” 太后立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陈言:“别苑?这真的行么?” 人虽对着陈言,但眼角却瞥着唐韵,后者忙道:“这自然可以,只是太后若是在宫外,怕有歹人对太后不利。” 太后瞬间兴奋起来,道:“如今京城安宁,当是没那么多歹人。再者,有天师的人相护,纵有些歹人,又有何碍?” 唐韵倒也并不反对她长居到宫外,见她神情雀跃,哪还不知道她心意,遂对陈言道:“那此事便有劳天师安排了。” 陈言笑道:“皇上哪里话,臣自当尽力安顿妥当。不如就在福宁街寻一宅院,离皇宫既近,周围也多为朝中大臣,该当无碍。” 太后振奋道:“那就这么定了!” 原本伤感的气氛已荡然无存,太后一路上与唐韵和陈言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全是关于出宫长住的安排。 两人自然全顺着她的心意,就这么一路边说边走,不多时到了慈安宫外,却见一道娇俏身影正在宫外相候。 远远见到他们,那人立刻快步迎了过来,娇呼道:“臣妾参见皇上太后!” 陡然见到她,太后脸色瞬间一变,有些不自然地道:“起来罢。” 陈言早已看清那人正是清夫人,这过去被太后当成闺蜜的妞,此刻抬起头来,看着太后那脸色,顿时微微一震,道:“太后不答应清儿的要求,清儿死也不起来!” 这一句把陈言搞得懵了一懵,旁边唐韵也微微蹙眉。 太后没有动怒,轻轻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重情重义,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出宫后好自为之罢。” 清夫人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两行珠泪滚落,跪行数步,抱住太后的腿,哀叫道:“太后!清儿早已没了亲人,您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您怎舍得把我赶走……呜呜……” 陈言虽然知道她是在演戏,但也不禁心中一恻。 这妞的表现力相当可以,哭起来连他都不禁心中一软。 太后无奈地道:“不是哀家不想留你,实在是,唉,总而言之,你对哀家的情义,哀家永远记在心中。回头哀家会让人送你几件好首饰,日后便由它们替哀家伴着你罢。” 说完用力挣开清夫人,一狠心,朝宫内而去。 “太后!”清夫人悲呼起来。 “来人,将清夫人送回去。”唐韵露出不悦之色,吩咐一声。 旁边的凤翎卫立刻上前,将清夫人架了起来,朝远处而去。 第1725章 朕要亲自上阵 “太后!太后啊!您怎能如此狠心……呜呜……” 清夫人的哀泣声渐渐远去,陈言不由心中暗赞,这演技不去演几部大片真是可惜了。 经历了此事,太后心情也糟糕了不少,进了慈安宫,跟唐韵说了几句话,便说有些疲倦,要去歇息。 唐韵当然知道她为何而有这情绪变化,也没多说,告辞离开。 陈言跟着唐韵出了慈安宫,走到远处,才道:“看来太后心中,始终还是皇上重于一切。” 唐韵冷哼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道:“朕也没想到,太后与这清夫人这么要好,好在终究还是说动了她。” 上次跟陈言商议妥当后,唐韵便着手按约定之语透露给太后,谎称清夫人有碍她天子之命。是以那之后,太后便不再坚持要留清夫人在身边。 不过唐韵看得出来,太后显然是真把清夫人当姐妹一般看待,心中万分不舍。 陈言岔开话题道:“那日后是否还要继续彻查这清夫人呢?” 唐韵默然片刻,才道:“不必了。横竖她已出了宫,再不能害到朕和太后。不过日后她若胆大包天,敢去宫外的别苑找太后,那就怪不得朕了。” 陈言自然明白她为何这么大方,皆因上次她推测清夫人很可能是宣王的人。唐韵连续被燕王和宁王两个兄弟伤害,如今若真的查出清夫人是受宣王指使,她怕不得不对这仅剩的兄弟下手,所以宁可睁只眼闭只眼,选择放过清夫人。 他心说这最好不过,嘴里却道:“皇上仁明大度,希望那些个有杂心的人能明白您的宽仁罢。” 唐韵定了定神,不再在这事上多说,转移话题道:“那件事准备得如何了?” 陈言自然心领神会,道:“回皇上,一切顺遂。” 唐韵转头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何时动身?” 陈言答道:“还早,估摸着还要一两个月,等花铭那边传来消息再说。” 唐韵点点头,忽地又道:“朕呢?” 陈言愕然:“皇上怎么了?” 唐韵停下脚步,看向他:“这场大战,朕岂能不亲自上阵杀敌?朕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朕便亲率大军,于正面迎击夏军,好教夏帝明白,朕绝不怕他大夏的虎狼之师!” 陈言吓一跳,忙道:“皇上,您千万别冲动!他大夏是必败之局,您要是上阵出了半点闪失,那臣这计就白瞎了!” 唐韵蹙眉道:“但如此大事,你让朕如何安心呆在京城?而且此事关系重大,朕身为一国之君,岂有龟缩于后的道理?自当亲上沙场,让将士知道有朕在前,自然个个奋勇杀敌。” 陈言无奈道:“可能要让皇上失望了,臣之计策中,大概是用不着正面迎击的。” 唐韵错愕道:“不迎击,那你如何解决那些大夏军士?” 陈言看了看她,才道:“皇上又想探臣的底了。” 整个计划他什么都跟唐韵说过,唯有一件事,他一直没说。 那就是当大夏抵达渝州中部时,该当如何迎敌。 在陈言的计划中,一共分为四个部分。 一是襄王负责设伏和诱敌,二是卫菡则负责协堵事后的大夏逃兵,并袭击对方辎重粮草,三是梁定的夏军反水,从侧翼夹击夏军。 这几个部分唐韵均无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大夏的军队到达沧州中部后,将由谁正面迎击? 如果没有正面迎击者来吸引夏军的注意力,甚至对夏军造成足可动摇军心的损失,到时候依大夏的军纪和战力,纵然身陷包围之中,哪怕是在被梁定的梁军反水偷袭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溃败。 须知,夏军每多支撑一日,都会多一分变数。 所以就有了第四部分,需要有人负责正面迎击夏军。 原本最适合的人选是宣国公,然而陈言并没有让唐韵将他调回来,而是让他另负要责,继续在外地大张旗鼓地收整地方军士,起惑敌之用。 大周声名最盛的大将,便是宣国公荀羽飞,他远在外地,夏军和晋军知道这一点,自然会放心许多。 所以依唐韵的想法,必须另行安排正面迎击的将领。 可陈言却半点不着急,一直在说此事交给他办便成,却不说要选哪员将领,又或有何应对之策。 唐韵对他的能力自然是绝对信任,可终究事关大周存亡,她很难安下心来。加上她也从不是那种只懂依赖他人的女子,因此心中一直琢磨着自己的想法。 朝中武将当然不少,但却缺乏这种可独挡一面的强将。 因此她才决定亲自领军,担下这正面迎击的责任。 那时有她牵制,梁定的梁军和卫菡的卫家军从侧翼和后方夹击,在人数优势下,就算是令人闻名丧胆的夏军,也休想能撑得长久,很可能要不了半日,就可将其击溃。 只是不出意外,陈言直接给她否决了。 此时她不悦道:“你不让朕亲自上阵,又不肯说出有什么法子,叫朕如何安心?” 陈言叹道:“臣不是说了么?到时候自然皇上就知道了,您又何苦非要追问不可?” 唐韵被他说得秀眉紧蹙,道:“废话!这是朕的天下,值此存亡之战,你说朕如何能够不问!朕不管,今日你非给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朕便要亲自出征!”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妞怎么跟撒娇似的…… 不过看她这架势,今日不给她点实在货,她定不能安心。陈言想了想,道:“若要夏军一战即溃,须得办到两件事。一是交手之初,便要让他们折损半数,动摇其军心;二是交手之后,夏军不知如何应对,方能让军心彻底崩散。” 唐韵见他终于肯说出些干货,也冷静下来,道:“但这怎可能办到?” 到时候大夏军士估计人数将以十万计,要在一场战役之中折其半数,谈何容易?更别说还要在交手之后,让对方不知应对之法,这更是不可能。夏军乃是身经百战的强军,哪怕面临再艰难的境况也能应对,保持旺盛的斗志,伺机反击。这在过去十多年间,已经无数次被证明。 第1726章 给他造一根宝贝 陈言神秘一笑:“人力可胜人力,可人力如何胜天?莫说十万夏军,纵然来了二十万、三十万,又岂挡得住天威!” 唐韵呆了一呆,道:“难道你想……” 陈言恭声道:“请皇上放一百二十个心,臣敢以身家性命向您保证,绝不会出错,您只管稳守京城,静听喜讯便好。” 唐韵定神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好罢!朕便听你一回。” 后宫改制,尽遣宫人,这件事很快便引起了轰动。 不仅仅是在京城,随着往来京城的行商自发传播,周边各州府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八卦消息一向传得最快,有如瘟疫扩散一般,不到十日,连周遭诸国,也都得到了消息, 而这十来日间,后宫遣散宫人的诸般事务,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于人员众多,又要防止有人窃盗宫内器物,所以对每一个离开之人都要清查,颇为费时,估计没个把月休想能走完。 宫内的先帝遗孀,以及大部分的宫监和宫女,均按其在宫内所呆的年限、在宫中的职务以及地位等,从皇宫内帑中领到相应的补偿银,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不断从皇宫搬离。 清夫人是其中最早离开的一批,尚德全有“把柄”在她手中,自然不敢离开她,跟着她一起出了宫,在京城内找了处小院租住下来。 清夫人租好地方的五天后,陈言趁夜悄悄到了她住处的后门。 为防唐韵明放暗盯,他还让手下先将周遭清查了一遍,确认了没有任何人盯梢后,这才敢过去。 刚到院子外面,陈言就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陈言吓了一跳,赶紧让张大彪先翻墙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张大彪进去开了后门,陈言闪身而入,前者低声指着屋子里道:“大人,似是清夫人和那老太监在吵闹。” 陈言双眉一挑。 尚德全因为他的“宝贝”在清夫人手中,所以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绝不敢违背,怎的今儿胆子这么大?难道是发现他的宝贝被清夫人摔坏,早就没了? 他赶紧快步过去,到了屋子近处,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尖细的嗓音,正是尚德全的声音:“今儿看不到我的宝贝,我……我就跟你拼了!” 声音尖锐之极,陈言吓一跳,喝道:“尚德全!你休要胡来!”猛地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跨了进去。 屋子里,清夫人正与尚德全对峙,后者握紧了双拳,神情激动之极。 清夫人则是一脸煞白,倚在墙边,眼神中带着少许紧张,双手反在身后。 见到陈言突然进入,两人均吓了一跳,看清来者是谁后,清夫人大喜过望,叫道:“大人!”再不管尚德全,小跑着扑进陈言怀里。 陈言将她搂住,只见她背在身后的双手里拿着剪子,更是明白事情有多么紧急,竟逼到她不得不拿剪子防身。 他皱皱眉,轻轻拍了拍她香肩,看向尚德全:“怎么回事!” 尚德全见到陈言,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颤声道:“天师大人在上,老奴没……没有伤害夫人的意思,只是想……想见一见我的宝贝……” 他这样的阴人对鬼神之说更是信到了骨子里,经过奉神大典,陈言在他心中与神仙无异,此时见着这位新晋天师,哪还敢有半点伤人之心? 陈言把清夫人手中的剪子拿了过来,随手扔在桌上,喝道:“说罢,究竟何事?” 清夫人呜呜咽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离开皇宫时,尚德全帮着搬家拿东西,清夫人可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他一一清点,却没看到自己的“宝贝”。 为此他起了疑心,求清夫人给他看一眼他的宝贝。清夫人哪还拿得出来,只能拖着,拖了几天拖不下去了,尚德全越发起疑,这才有了眼下这幕。 陈言本来以为这老监已经发现了家伙被毁的事,这才知道原来不过起疑阶段而已,冷哼一声,道:“尚德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为此意图伤害清夫人!” 尚德全已经哭了起来,伏在地上泣道:“老奴不敢……然我一生只剩这命根,若它有半点闪失,我……我也不活了……呜呜……” 陈言听他哭得比女人还要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皱眉道:“东西有本官护着,能有什么闪失?” 这话一出,清夫人顿时一颤,抬头看向他。 尚德全也是一震,吃惊地抬头:“老奴的宝贝,在大人那?夫人何时给大人的,为何不肯明说?” 陈言哂道:“这不废话吗?清夫人跟了本官,自然所有贵重之物都要交给我,早前便偷偷交我带出了宫。至于不告诉你,那是因为本官曾嘱咐她,不可说出,皆因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意外惊喜。” 尚德全惊喜交加,撑起半身:“大人您这是……” 陈言正色道:“当初你做本官的内应,本官答应了你,要将此物替你拿回来,岂能言而无信?此物如今被我藏在城外,这几日我让人去取,给你带来。” 几句话说得尚德全心花怒放,急忙在地上重重磕头,不但再三感谢陈言,还不忘向清夫人道歉。 陈言再道:“既已出宫,你以后也不必再服侍清夫人,本官便允你再得自由身。这几日你找个地方落脚,回头本官会将你的宝贝送到你落脚处。手上可有银两?” 尚德全忙道:“回大人,老奴手上银两足可回乡终老。” 陈言看了看面容苍老的他,道:“你可还有亲族?” 尚德全苦笑道:“老奴在宫中呆了数十年,纵然有些认识之人,也早已不在了,只好就在京城寻一住处,过完这残生。” 陈言暗忖你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残”生,说道:“这样罢,你若在家无聊,回头本官可荐你去找个差事打发打发时间,有银子赚,活儿也轻松,你也有人陪伴。” 尚德全意外地道:“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差事?我这般身子骨,只怕也很难干好……” 第1727章 男女平等的天下 陈言笑道:“不用担心,这差事你指定行,而且和你一起干活儿的全是女子。” 一句话把清夫人都说得好奇起来,她忍不住道:“大人,究竟是什么差事?” 陈言笑眯眯地扫了她身子一眼,道:“内衣厂听过吗?”说着简单把那厂子的事说了一遍。 尚德全惊喜道:“京城竟有这种地方,老奴多谢大人成全。回头待我休养几日,便去瞧瞧。” 陈言摆摆手:“行了,下去罢,收拾一下,明儿一早离开。” 待尚德全下去后,张大彪也退到了屋外,关上了门。 清夫人偎在陈言怀内,心有余悸地道:“多亏大人相救,否则清儿真的完啦!您不知道方才那尚德全多么凶恶,吓死我了……” 陈言在她身后重重一拍,没好气地道:“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搞出的事,当时小心些,哪会把人家的宝贝给搞没了?” 清夫人被他打得轻呼一声,媚眼如丝地看着他,道:“一切都是清儿不对,您要怎样罚我,清儿都无不依从。” 陈言暗暗心惊,这妞勾起人魂儿来那小眼神真不是吹的。 他将她轻轻推开,道:“本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净想着床第之事?行了,先说说你以后有何打算罢。” 清夫人晓得此刻的谈话关系到今后自己的去处,也敛去了媚态,肃容道:“在谈正事前,清儿多谢大人言而有信,将我自皇宫中解救出来。”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不必多礼,此乃皇上和太后的恩典,要谢谢她们才是。” 清夫人柔声道:“若没有大人从中使力,这事岂能这么快便解决?这大恩清儿终身不忘,更何况我还有大人的骨血,从今往后,自然是大人让我呆在哪,我便在哪。” 陈言皱眉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你真有孕了?” 清夫人刚张嘴,就看到他凌厉的目光,心中一颤,垂首道:“清儿不敢隐瞒,我……我虽有些不适之感,但是否有孕,确实尚不确定。” 陈言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道:“我就知道你是唬我,但你也不必担心,本官不会因此怪责于你。不过,本官知道你非是寻常女子,若有什么打算,尽管说出,能成全的我会尽力替你办到。” 清夫人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大人真的是不同寻常,换了别的男子,恨不得自家女人深藏深闺,不让别的男子瞧见,但你却愿成全清儿。” 其实这种理念对陈言来说再正常不过,毕竟他前世女权已经远胜于这时代,不过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这种观念已是相当惊世骇俗了。 “马屁就算了,说吧,你究竟有何打算?”陈言没想跟她废话。 “清儿从小命运坎坷,见过太多女子年老色衰后的悲惨下场。”清夫人眼中透出一抹惆怅,“所以自小便知道,女子不能只靠自己的色相,否则终难避开被始乱终弃的结局。” “能看清这一点,你确实与众不同。可惜你生错了时候,若是晚上几百年,你当是个女强人。”陈言感慨地道。 “女强人?”清夫人愣了一下,“清儿对于打家劫舍之事,倒是没想过……” “此强人非彼强人,”陈言一拍脑门,确实强人这个词在大周这时代不是什么好词,连忙解释,“那是我家乡话,是指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女子。”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赞赏。不过,您为何要说几百年后?”清夫人奇道。 “没什么,总之你记着本官一句话,女人的地位终究是要改变的,咱们这一代未必能成功,但将来一定会出现一个男女平等的天下。”陈言没想跟她多说,只简单地道。 “男女平等……”清夫人双眸微微一亮,“若真是如此,那该多好……” “咳!”陈言轻咳一声,提醒她还没说正事。 “清儿既然成了大人的女人,这一生便不想再远离。”清夫人回过神来,认真地道,“有大人这样的靠山,我余生也不必再担心生活。所以清儿只想能发挥我之所长,为大人尽一分心力。” “你倒是挺实际。”陈言对她的坦然并不意外,这妞可说是极为聪明,正因如此,才知道在他面前保持坦率是最好的讨好他的法子。 “清儿最擅长的大概就是打探消息,愿成为大人耳目。”清夫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言,“但我也知大人对清儿没多少信任,故而不敢奢望做什么大事,只要能有些差事让我来办,那就满足啦。” “你这想法与本官不谋而合。”陈言欣然道,“我手下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官的情报官!” “什么是……”清夫人一时懵了,“情报官?” 陈言对清夫人在打探消息方面的能力,很早就放在了心上。这妞身在皇宫内,受到的限制如此之大,竟然都能搞到那么多达官贵人的隐密,要是让她在外面,岂非更能释放她在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如清夫人自己所言,他对她的信任度并不算高,这妞不说唯利是图也差不了多少,想要让他全心信任,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在那之前,他会先为她安排些不涉机密的差事,尽可能让她在这方面发光发热。 人才嘛,浪费是大忌! 陈言对于情报工作一向都是十分重视,手下的纳抚营军士也是对标特种战士的标准,全都有系统的情报训练。 这方面的事务他一向亲力亲为,如今事务渐多,他很难再做到自己继续亲自操办这些事。若是清夫人将来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可以将她往这方向去培养。 此前原本他曾属意让凝若来做这件事,但和清夫人相比,凝若在这方面的嗅觉和能力都有差距。只论这方面,清夫人可说是顶尖型人才,他自然不能白白浪费掉。 当下陈言简单给清夫人解释了一番,道:“情报战会是未来的重点,你若办得妥当,将来也可成就一番大事业。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今我另有一件要务,要让你先办妥当。” 清夫人眸中透着光,兴奋地道:“大人请尽管吩咐,清儿必全力为您办妥!” 第1728章 制霉 陈言笑眯眯地道:“睡觉。” 清夫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红着颊柔声道:“那便让清儿服侍大人就寝罢。” 次日,陈言到了刘氏医馆,先去看了忘禅的恢复情况,然后才把刘望叫到一边。 “天师大人有何吩咐?”刘望恭恭敬敬地道。 “怎么突然这么见外?”陈言见他神情态度大不似过往,奇道。 “天师乃是近神之人,岂是我等凡俗之人敢亵渎?您有任何吩咐,请但说无妨。”刘望小心翼翼地道。 “这……”陈言没想到这事连他也影响了,唯有道,“好罢,你能不能造出一根保存了数十年的男子之物?” “啊?”刘望一下愣住了。 “当然不需要真用男子的家伙来制作,只要外形看起来类似,那就行了。”陈言添了一句。 “这,大人要那等腌臜物事做甚?”刘望吃惊地道。要不是提这要求的是陈言,他绝对会怀疑对方有什么变态的嗜好。 “这你不必多管,总之先答本官,你是否能办到?”陈言没打算说出详情,直接追问。 “做倒是没问题。”刘望沉吟道,“草民昔年学医时,有学过处理断柱之伤,有些病患便想将断物泡制起来,只是泡数十年的话,那味儿可就……” “等等,断柱之伤?”陈言自己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恍然拍头,“噢,明白明白,嘿,还真挺形象。你能制作就好,但要快,三两日内便得制成。” “这没问题,大人既然想要,草民立刻着手便是,三日内必为大人奉上。”刘望爽快地道。 “记着务必和真的要十分相似,不可出错。”陈言提醒道。 “大人放心,只是大人想要的长短粗细,您得大概给个数。”刘望再道。 “这个……”陈言一下被问着了,谁知道尚德全当年净身时那玩意儿有多大? 盛装的器皿款式她已告知陈言,但内里她从未打开过,自然也不知道里面是啥样的。 “算了,你就按你的尺寸泡一个。”陈言放弃了,直接道。 “啊?我的……”刘望一个激灵,虽说这不是要拿他的家伙来泡,但怎么觉得有点后背发凉…… “就这么着罢,记着抓紧时间,本官赶着要。”陈言不等他多说,叮嘱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大人!”内屋帘子一掀,刘素从里面出来,叫了一句。 “刘姑娘有事?”陈言停步道。 “有件东西,想让大人看看。”刘素罕见地带着一点兴奋之色。 陈言大奇。 就算是男女之事,也未见得能让她有这么兴奋,究竟是什么东西? 刘氏医馆后面的小院内,刘素带着陈言到了一间上锁的小屋前,拿钥匙开了门。 “刘姑娘,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陈言疑惑地道。 “大人一观便知。”刘素推门而入,陈言只好跟了进去,刚进去就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屋子不大,放着三排木架。 每一排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均放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器皿,有的是罐子,有的是碗盘。 “这里面装的啥这么臭?”陈言掩着鼻子皱着眉问道。 “您看就知道了。”刘素走到其中一个大木盘前,将盖着木盘的布片揭开。 陈言上前看了一眼,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盘子里赫然是一盘腐坏的、已经不太看得出其本貌的瓜! “刘姑娘你这是做甚!”陈言苦着脸叫道。 “大人您怎么退开了,看这里。”刘素将那大木盘端了起来,凑向陈言,“这上面的物事,您看可是那物?” “哪物?”陈言捏着鼻子退到门口。 “青霉啊!”刘素见他都快退出去了,只好停下来。 “啥青霉?”陈言一愣。 “大人您怎会忘了?上回我去青山县,齐郎中跟我讲了好多青山县在医术药物等方面的东西。”刘素耐心地道,“他说,大人曾说过,有一种药物,能够治疗很多致命的疾病。只是那药来得稀奇,好像要从发霉之物上来制成。” “等等,你是在做……”陈言突然反应过来,“抗生素?!” “当时我从齐郎中那里听说的确实是这名字,大人您终于想起来了。”刘素把手中的木盘举高,“后来我向他请教制法,他说连他也没制成过,还说大人的青山县研究院也在着手研究此物,可研究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去探查,所以我大概照着齐郎中的思路自己摸索了一下。” “这么说,这架子上……”陈言目光转向那三排木架。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制成青霉最好,故而用了数十种不同的东西来尝试。”刘素说起这个,语气又开始兴奋起来,“这一种生成的霉菌色泽最接近青色,您看一看,这是不是您所说的青霉?” 陈言定睛往那团瓜状物上看了看,确实,上面已经有一块一块的霉斑,不过色泽与其说是青色或者绿色,不如说是偏黄色。 他抬眼看看刘素,道:“刘姑娘,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刘素一愣,道:“这么说,这并不是您所说的那种青霉?” 陈言摇摇头:“这确实不是,但我说的失望并不是指这个,而是指这种青霉的培制方法,其实是弄不出能治病的抗生素的。” 当初他跟齐云山说起这个事时,还只是个构想,只不过因为后者是郎中,所以说出来看看这时代郎中对这种药物的反应。 不出意外,齐云山听说了抗生素的神奇后,断然不信,说除非是神仙的神丹,否则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药。 自那次之后,陈言便再没跟他谈过这事,不过后续在青山县研究院调了人来研究,着手点便是青霉素。 而之后多年,齐云山因为和陈言接触渐多,对后者越来越敬佩,反而自己开始有点相信当初陈言所说的抗生素可能真的那么厉害。 只不过他不知道,青山县研究院早就不用这种方式来培育霉菌。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这种原始做法既耗时又容易被杂质污染了培养皿,更重要的是,最后能够培育出的霉菌数量少,再从中提取出来的青霉素更是少之又少,根本没办法应用在救人上。 第1729章 为百姓献身 加上青山县的玻璃业才开始着手没多久,没有可供观察微小生物的显微镜,对提取出来的青霉素的杀菌效果难以确认,也很难确认青霉素的纯度以及杂质的比例高低等。 目前研究院是真正的瞎撞,拿老鼠做试验,却一直没有得到效果良好的成品,更别说用到人身上了。 如今研究院的人早就没啥信心了,要不是有陈言坚持要继续研究下去,搞不好他们早已放弃。 刘素听着陈言一点一点说出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待到陈言大概说清了现在的情况,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这件可救万民于水火的神药,离成功还远?” 陈言感慨地道:“这也是本官心中一件大事,可惜至少短时间内是办不到了。但现在有一件大好的消息,对抗生素的研制极为有利。” 刘素神情一动,问道:“什么消息?” 陈言大致地将微生物研究中玻璃制品的重要性说了一通,最后道:“玻璃的炼制不算太复杂,本官估摸着,待石英矿的调研搞定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量产。到时候抗生素的研究能大幅提速,最晚两到三年,必能成功!” 刘素喃喃地道:“两到三年……还要那么久……” 陈言还以为她嫌速度慢了,道:“两三年能弄成算是好的了,须知我老家那边第一次有搞这个研究时,从发现到用到人身上进行治疗,花了几十年哩!” 刘素忽地道:“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你说。” 刘素一字一字地道:“我想进青山县研究院,加入这抗生素的研究!” 陈言愣了一下:“你?进研究院?为何?” 刘素认真地道:“一来,身为医者,我希望能在这方面帮上忙,让那神药尽快能够给病患用上;二来,身为医者,无论用什么药物,都该明白药理药性。再没有什么法子,能比亲自研制出那药来更清晰地掌握那药的药理药性了。” 她这想法倒是挺符合一贯悲天悯人的性格,陈言想了想,道:“你可得想清楚,进了研究院,可能要几年才能有研究成果。而且,在那里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均不能泄露给外界,包括令兄在内。” 刘素想了想,问道:“那还可以坐馆行医么?” 陈言摇摇头:“不能。” 刘素秀眉轻蹙,又想了想,道:“那不收诊银呢?” 陈言哭笑不得,道:“这不是收不收诊银的问题,是你若是要投身到研究内,便须全心投入,同时减少你接触之人,避免有人尝试从你那时刺探研究院的情况,甚至借你破坏研究的进程。你并非工于心计之人,对这种手段极难防御。也不只是你,研究院所有人,均是深居简出,尽可能只接触亲人,大家都是一视同仁。” 刘素再次陷入沉思中,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眼来,道:“我能办到。” 陈言见她执意,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和刘郎中道个别罢,再收拾一下行装,这一去,可不是随时能回来了。” 刘素立刻道:“我现在便准备行装!” 陈言暗生敬意。 这妞确实有一副慈悲心肠,为了百姓可以完全抛弃自身享受的那种。要他肯定办不到,人生没享受,不如没人生。 再者,谁说不能一边济世一边享受人生呢? 两天后,陈言派人把尚德全叫到了府中。 “日后好好保管你这宝贝,莫要弄坏了。”陈言指着放在桌上的小瓷罐道。 “多谢大人!”尚德全压不住心中的狂喜,快步上前,抱着那小瓷罐轻轻抚摸起来,仿佛抱着自己一生至爱一般。 陈言神色自若地看着他。 罐子经过了做旧处理,上面的纹路样式和密封方式等,都让清夫人确认过,确保无误。尚德全又有段日子没见过那罐子了,发现罐子与原罐有所不同的概率并不高。 果然,尚德全神情痴醉地摩挲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异样的神情。 良久,他才抬头对陈言道:“大人,可否让老奴打开一观呢?” 陈言愕然道:“打开?这是为何?” 尚德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我……我只是……” 陈言疑惑道:“何事如此吞吞吐吐?” 尚德全垂下头,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老奴多年未曾见着我这宝贝,想看一看,它是否还安然……” 陈言呆了一呆,才道:“你不会是想说,本官把你的宝贝给搞掉了吧?” 尚德全慌忙道:“不不不!大人自然不会,但清夫人就未必了,老奴也只是怕万一,并没有别的意思……” 陈言哈哈一笑,道:“本官明白你的意思,行,你要看便看,不过不能在这屋子里,到外面院子里吧,那味儿本官不太受得了。” 他也不知道刘望是如何仿的,虽然罐子是密封的,但有股奇怪的味道一直散不去。说臭也不算臭,可有种令人作呕的感觉。这还是封着口,要是打开,那味儿不知道多大! 尚德全喜道:“多谢大人成全!”抱起罐子,转身出了屋,到了外面院子里。 这会儿外面日头正盛,陈言跟着走到屋门处,隔着两丈之跑看着尚德全将那罐子抱到院内一株大树的树荫下,小心翼翼地将封口慢慢揭开。 刹那间,一股浓郁到极点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来! 陈言纵然离了两丈远,也不禁脸色瞬变,慌忙抬袖掩住鼻子。 这也太味儿了!拿去当生化武器,就这么一小罐怕是都能灭了一支千人军! 守在一旁的张大彪也不禁一声怪叫,赶紧捂住口鼻,眉毛眼睛鼻子全皱成了一块儿。 然而尚德全却竟然对着罐口,以一个十分陶醉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家伙居然还主动嗅了一大口! 陈言震惊之极,但随即便醒悟过来。 尚德全确实谨慎,他嗅那气味,想来不是觉得那味儿有多动人,而是在借其气味判断罐子是否被弄了假。 不过刘望将这交给他时,拍胸保证这里面所用的药水和泡了三十年的药水几乎没有区别,该不会出问题。 第1730章 泡胀了 “果然是我的罐子……”尚德全喃喃地说了一句。 陈言微微有点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 刘望看来还真有一手! 就在这时,尚德全探头朝罐子里看了一眼,原本惨白的脸色突然一变,叫道:“这……这不是我的!” 陈言心中一震,表面上却只露出少许错愕之色,捏着鼻子道:“你说的什么话,你的罐子,装的不是你的,难道还是能是别人的?” 尚德全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尖声叫道:“我的没有那么大!我净身时才十二岁,这里面分明是成人的尺寸!” 陈言微微一愣,一咬牙,憋着气走了过去,朝罐内一看。 罐子里全是一种黑乎乎的半透明液体,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药水内,一物正飘在药水中,借着这会儿日光正盛,能够勉强看清。 陈言又愣了一下。 他之前是让刘望按其尺寸来泡制,其实不是随口一说,而是进行了合理的推论后做的决定。 尚德全看样子大概六十多岁,他是先帝的宠宦,而先帝在位时间也不过三十来年,所以由此推测,尚德全入宫净身时该已经过了二十岁。 所以他的应该是成年人的标准才是。 可方才这家伙说,他是十二岁净的身? 这一点陈言曾经向清夫人求证过,但清夫人入宫也没几年,对这事知道得并不确切。陈言又不便向其他人确认此事,唯有赌上一赌。 现在看来,只怕是赌失败了。 “全公公,你只凭承认标准来论,未免有失偏颇吧?”陈言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子,一边道。 “不用这个来论,那该用什么!”尚德全浑身颤抖个不停,尖叫道。 “公公平时可会时常打开这罐子查看?”陈言一时也答不上来,只好临时想了个问题拖延思考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随便打开!”尚德全眼眶都红了,眼泪盈眶,“这药水一旦见了风,便会腐坏,所以每开一次罐口,都要重新制作一次药水,自第一次泡入后,我便从未打开过……呜呜……” “那你今日打开,不怕药水出问题?”陈言一时仍没想出应对的法子,只好继续错开话题发问。 “事关重大,我怎能不确认清楚?”尚德全抽泣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新的药水,只要确认无误,回去便立刻重新泡制,不怕腐坏,可没想到,你们竟然……竟然……欺人太甚……呜呜……” “谁欺人了!”陈言硬撑道,“本官敢指天立誓,这里面的东西,从未有人更换过!” 这话当然没问题,毕竟虽然是新泡的,但泡了之后刘望确实没把它从里面拿出来过。 “那这里面怎会如此!”尚德全悲愤地指着罐子道。 “全公公可曾见过浮尸?”陈言忽地灵机一动,话题一转。 “什么?”尚德全一时没反应过来。 “浮尸,就是死在河里或者井水里的尸身。”陈言解释道。 “我在说我的宝贝,你东扯西扯胡说些什么!”尚德全更怒。情绪失控下,说话间哪还客气?要不是因为心中对陈言畏惧,这会儿早指着他鼻子跳起来骂了。 “莫急,听本官说完。”陈言脑子里已经迅速圆出一个轮廓,肃容道,“你若见过浮尸,便知当尸身在水中泡的时候久一些,便会全身肿胀,甚至大出一倍!” 尚德全终于冷静了些,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这老太监才道:“大人是想说,这罐中之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泡得久了?但你那番说辞并不能令老奴信服,纵然是浮尸,泡胀一倍余已经算是极限,可这罐中的物事,大了数倍之多,岂可相提并论!” “公公忘了吧,筋肉皮肤等并不易发泡,然而仍然还是能够泡胀至那般程度。”陈言煞有介事地道,“但你所泡的,可是男子身上最奇妙之物,莫说是在水中浸泡,就算是活人身上,那物也能膨胀到几倍之多!” “呃……”尚德全一下懵了。 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有这么比的么? “更何况公公那物,是在水中泡了数十年之久!”陈言一脸感慨,“本官还是头一回见着男人那物在水中泡如此之久的,想不到原来竟可泡到如此雄壮!” 尚德全愣愣地来回看着罐子里面那物和陈言,一时忘了再哭叫。 “本官可向你保证,此物无论是到清夫人手中后,又或是到本官手中后,都从未出过错。”陈言重重地道,“若这样公公仍不相信,那本官也无话好说,只好愁听你尊便了。” 尚德全脸色变了又变,久久不言。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长叹一口气,将封口重新合上,道:“看来是老奴多心了,请大人见谅。” 陈言正色道:“本官岂能不知此物对公公的重要性?你有这般反应,再正常不过,我若连这也要生气,还有什么心胸可言?恭喜公公,今后你可安然与自己的宝贝共度余生了!” 尚德全露出少许欢容,道:“多谢大人!那我告辞了。” 不多时,尚德全离开了陈府。 张大彪走到陈言身后,低声道:“大人,那老货真的相信了?” 陈言轻松地道:“他只能相信。” 张大彪一呆:“大人这话,是说他其实还有疑心?” 陈言悠悠地道:“本官那番胡言,唬些孩童还成,唬他还差得远。” 张大彪有点懵:“那他为何要认了?”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因为他这一生,只有这点活着的希望了。” 纵然尚德全知道这些说辞不足以解释,然而和彻底失去活着的希望相比,他还是宁可选择相信陈言的说辞。 在宫中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现在离了皇宫,他无论权力地位金钱哪一样都没有,就算是知道“宝贝”是假的,也无力报仇。 陈言肯说几句辞来应对他一番,已算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毕竟就算是直接明说宝贝是假,他也无可奈何。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张大彪挠挠头,似懂非懂,正要说话时,一名军士快步而入,道:“大人,给太后弄的别苑已经设计得差不多了,这是图纸。” 第1731章 太后知道了 陈言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那份图纸,扫视起来。 太后到外面住的日程早些天已经提上来,唐韵交由陈言负责设计,不过宅子是唐韵自己的另一处房产,也在福宁街上,离陈府不过百来丈远。 给太后住的地方,本来地运福宅是最好的,但如今给了陈言,太后总不好把他这个大功之臣撵出来,更不能直接住进去和他共住一宅,只能另择别府。 陈言早就找了一批工匠,着手改造那别苑。宅子的大小比之地运福宅要稍小一些,但也已经相当大了,内中设施都是按如今最先进的来设计,包括供水、排污、供暖等,以及太后心心念念的温泉也没漏下。 在这个基础上,还在宅后圈了一块地,弄成一个广百十多亩的后园,内中设计成园林景色,还留了一块空地,拿来给太后骑自行车玩。 此外,后园内同样安排了一处水上乐园,样式基本照搬慈安宫内的那个,以便太后日后在那纳凉和嬉戏。 审视完后,陈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彪子,备车,本官要入宫一趟,让太后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 半个时辰后,慈安宫内。 太后将图纸一一看完,其中有看不懂的地方就由陈言在旁解说,乐得心花直放,嘴角始终保持着上翘的角度。 “天师,此事有劳你了!”太后喜孜孜地道。 “哪里的话,太后所居之地,臣焉能不上心?”陈言赶紧表忠心。 “唉……”太后忽然神情一黯,笑容消失了。 “太后,这是好事啊,您怎么忽然不开心起来?”陈言疑惑道。 “哀家自入宫以来,二十余载皆未长离此地,这里,便是哀家的家。”太后转头看向外面的园子,眼中透出一抹落寞哀伤之色,“可如今改制遣人,这后宫自此便再不热闹了,若连哀家也要离开,将来这偌大的后宫岂非更是落得寂静。唉……” “太后只是在外面小住,随时可以回来的。”陈言提醒道。 “不一样的。哀家纵然回来,这后宫也再不复昔日盛景。”太后叹道,“你还年轻,不懂的。” “太后说得没错,臣确实不懂这些落寞之事。”陈言笑道,“不过臣倒是颇懂玩耍之趣,太后若是今儿有空,不如今晚去看看戏文如何?” “戏文看得多了,没什么意思。”太后意兴阑珊地道。 “今儿这戏文可不同,洛都不夜城最近新开的洛都大剧院,自打几日前上演这戏文后,每日棚客爆满呢!”陈言添油加醋地道,“其中有不少是从外地的来看客,据说人人看后都是赞不绝口呢!” “有这么精彩?”太后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 “不瞒太后,那戏码臣看过一回,真是终身难忘。”陈言由衷地道,“太后去看一看,保证不会失望。” 这话当然不是在吹牛,毕竟洛都不夜城这新开的大剧院,是他自个儿开的。 里面的演职人员,均是从青山县文工团调来,团长施伶亲自过来坐镇,所演出的戏码也是在青山县获得过赞誉的经典戏码。 当然,里剧还没排上日程,毕竟这是在京城,有些东西一旦演出,会造成什么样的舆论影响还很难说,所以先上表剧。 但哪怕只是表剧,剧目的精彩程度也远不是普通戏文能比。 大剧院刚开业没几天,预售票就已经售到了半个月以后,现在是一票难求。当然,这难不倒陈言,毕竟票都是他印的,剧院里面有几个长年包起来的包间,他想啥时候过去看就啥时候过去。 “能让天师如此赞赏的戏码,想来该不一般。也罢,那今夜哀家便去看一看。”太后总算是精神好了不少,笑道,“不如把皇上叫上,一起去看看!” “呃……”陈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唐韵早两日就去看过了,不过这话不能随便说,免得太后多心她去时没叫上自己。 “对了,近来听闻民间天师名声大振,倒是可喜可贺。”太后忽然来了一句。 “啊?”陈言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小心地道,“不知太后听到了什么消息?” “也没什么,就是将天师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太后瞥他一眼,“倒像是我大周只有天师,没有皇上一般。” 陈言心中暗暗叫苦,唐韵非要在民间捧他的名声不可,这下好了,太后多心了! 太后见他不语,微微蹙眉:“天师,何以不言?” 陈言苦笑道:“臣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说,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太后莞尔道:“天师莫要紧张,哀家从未怀疑过你对皇上和大周的忠心。今日提起此事,也非是要你辩解,只是觉得颇为好笑。” 陈言愣了一下:“好笑?” 太后颔首道:“哀家只笑话那暗中耍阴谋诡计、想要坏了你与皇上君臣之义的奸贼,想以这般手段唬弄哀家和皇上,未免有些可笑。” 陈言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几句,吃惊地道:“太后怎知道那是阴谋者的诡计?” 太后含笑道:“这岂非简单之极?虽说天师神通盖世,但你过往名声终究不怎么样,怎可能忽然之间名声这般天番地覆?故而哀家一看便知,这必是暗中有人散播这些夸赞之言,欲离间你与皇上。但你可放心,皇上圣明,必不会被这些奸谋所惑。” 陈言唯有赶紧附和:“太后说的是,那些个奸贼小丑,岂能瞒得过太后和皇上的双眼?” 太后面色一整,道:“但幕后指使者,须得查明,不容这般奸贼胡来!天师,你可有对策?” 陈言一时为难:“这……” 要对策他还少吗?问题是,这事是唐韵搞的啊,他怎么对策? “皇上驾到!”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外面忽然传来唱喏声。 陈言松了口气,连忙退到一旁,恭敬行礼。 唐韵跨步而入,与太后寒暄之后,奇道:“天师来此做甚?” 陈言将来此的事由简单说了一遍,太后笑道:“正好皇上来此,天师方才说洛都不夜城出了个大剧院,咱们一道晚上微服去看看如何?” 第1732章 宣王回京 唐韵摇摇头:“朕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母后去了。朕本意来此探望母后,既然母后有事在身,那就不多逗留了。天师,你陪朕走一走罢。” 陈言应了一声,见她神情间有异,心中暗奇。 这妞又遇到啥事了? 不过也好,省得他还要应付太后的那话。 出了慈安宫,二人在前步行,凤翎卫等人在后面隔着两丈之距跟着。 “皇上,您可是有什么吩咐?”陈言见唐韵半晌不语,索性主动问道。 “他回来了。”唐韵没有看他,目光落向远处。 陈言微微一怔,见她神情生异,心中忽然一动。 “难怪皇上这般苦恼,如何对待他,确实是件麻烦事。”他不动声色地道。 “你知道朕说的是谁?”唐韵转头看向他,微微一愕。 “大概能猜得一二罢。”陈言微微一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表情像极了狗头军师?”唐韵板着脸道,“一肚子坏水的那种,像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一般。说罢!你是不是在京城布满了眼线,所以他回来之事也瞒不过你?” “皇上千万莫要误会,臣知道他是谁,不是因为眼线,而是因为臣了解皇上。”陈言从容道,“皇上一向英明果决,能让您如此优柔寡断、难以决定如何处置之人,且此人又与皇上非同一立场,舍宣王爷更有谁人?” 一听到“宣王爷”三个字,唐韵的神情瞬间再次沉郁起来。 “看来,你是真的了解朕。”她轻吁一口气,“不错,宣王亲自回来了。” “亲自回来?”陈言双眼微眯,“看来宣王爷是想通了,此乃好事,皇上为何反而像是觉得听到坏事一般?” “好事?你知道他为何回来?”唐韵蹙眉道。 “大概能猜得一二罢。”陈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悠悠地道,“宣王不会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在皇上眼里根本藏不住。他最好的法子,便是一直守在西疆,那皇上也不好责罚他。现在他肯回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已经想通,决意彻底臣服于皇上之下。” “越发像狗头军师了。”唐韵仍是蹙眉不展,“但你说的无错,据朕所知,他确实是为了表态而来。” “等等,皇上,难道您还没见他?”陈言听她语意,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朕还没答应见他。”唐韵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朕不知道他是否真心归服。” 陈言瞬间反应过来。 宣王估计是因为屡次害他陈言受挫,被唐韵暗戳戳地提醒了几回,加上奉神大典之事影响,所以才不得不前来表一番忠心。 但他因此而来,导致唐韵没法相信他是诚心的。 宣王也不怕唐韵敢大义灭亲、在此时动他,皆因西疆那边均是他的手下心腹,唐韵动他,那西疆那边就悬了。 陈言沉吟片刻,忽道:“皇上找臣,是想让臣去见他?” 唐韵微微颔首:“你心思很机敏。朕要你办两件事,一是和宣王化解过节,二是替朕看看,他是否真的诚心归服。” 陈言恭敬地道:“臣遵旨。” 宣王府位于城西,和西市只隔着两条街。 陈言坐车到了宣王府,只见府外多了一排王府侍卫,而且精气神十足。他偶尔也会路过宣王府,见过这里的侍卫,显然比这些新多的侍卫要差了一档。 看来,这些应该是宣王从西疆带回的护卫,乃是长年与他在沙场上征战的手下,自然跟京城这边长年没啥事干的侍卫不同。 车停后,张大彪先下了车,对着王府大门的侍卫喝道:“天国公陈言,前来拜候宣王爷,还不速速通禀!” 门口的侍卫一怔,看了看马车。 前后无护卫,就这么孤零零的一辆马车,哪像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天国公,倒像是个普通人。 其中一名侍卫从阶上下来,上下打量了张大彪一番,道:“你是何人?” 张大彪一挺胸:“我乃天国公的贴身护卫、青山县纳抚营兵曹张大彪!” 那侍卫愕然道:“纳抚营?开什么玩笑,堂堂天国公身边的护卫,怎可能只是个小小纳抚营的兵曹!” 大周有爵位者均可按制选配护卫,护卫也可配以相应的官职。 譬如宣王府的侍卫,官品从五品到四品不等。 即使是最低的男爵,身边的护卫也可向上请得从八品官位,而公爵可让护卫领个正六品甚至至正五品的官位。 当然只是官品到了,终究只是属官和佐官,实际的职权和朝廷所任命的同品阶正官完全没法相比,但却可以领取对应官品的俸禄。 在外面时,也可倚仗官品不必向同品阶甚至低品阶的官员行礼,算是享受一些特权。 而纳抚营的兵曹,只是正九品而已! 张大彪一呆,挠头道:“这我倒是没想过。” 回身对着车上道:“大人,您这官位一直升,为啥我等一直没升啊?” 陈言掀开车窗的窗帘,奇道:“你升官干啥?” 张大彪又是一呆:“对噢,我升官干啥?”转回头来,看向那侍卫。 那侍卫感觉自己在看着两个神经病,反问道:“不求升官你当官做什么?” 张大彪不假思索地道:“我当官是为了跟着我们大人啊。” 那侍卫转头看了看自己同伴,相互对了个默契的眼神。 确定了,这厮有病! 阶上另一名侍卫忍不住道:“升了官,不仅高人一等,出门在外人人敬仰,就算是那些个地方官看到你,也得恭恭敬敬的!” 张大彪疑惑道:“你们当官,为的就是让别人对你们恭恭敬敬的?” 一句话把侍卫们问得全都一愣,一时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是吧…… 又一个侍卫反应快些,道:“升了官能提俸禄,朝廷过节给的节银都能涨不少!” 张大彪精神一振,问道:“能涨多少?十两?” 他身前那侍卫嗤笑一声:“十两?你当我等什么人,朝廷正封的官品,岂会那般寒酸?” 张大彪追问道:“那……一百两?” 第1733章 你要的威仪 那侍卫哈哈一笑:“看来你是真没升过官儿,一百两哪够?” 张大彪睁大了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一千两?” 那侍卫笑容一敛,轻咳一声:“咳,倒也没那么多。” 事实上,他们之中最高的正四品,每年俸银一共也没到一千两,当然更不可能涨那么高。 但和一个区区正九品的兵曹的俸银相比,那涨幅仍然足以自傲。 就在这时,只听张大彪有点失望地道:“连一千两也没有?那这官儿升得有啥意思?还不如我家大人给的多呢。” 一众侍卫均是一愣。 车上陈言脸色微变,伸手啪地给张大彪头顶上来了一下,喝道:“胡说什么呢!” 张大彪惊呼一声,捂着头道:“大人您打我干啥!” 陈言板着脸道:“该说不该说都往外说,这是可以跟人说的事么!行了,你晓得升官也没用就行了,其它的少给本官胡咧咧。” 张大彪苦着脸道:“是,大人。” 他身前那侍卫听着两人对话,心中越发惊异,忍不住道:“俸银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言顾左右而言它:“咳,没啥,赶紧通禀吧,本官等着见你们家王爷。” 那侍卫见他这么神秘,愈发心中起疑,冷哼一声:“哼,神神秘秘,弄虚作鬼,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两个人在那装模作样想糊弄于我!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滚,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说着抬手啪地在腰间挎刀刀鞘上一拍。 陈言双眼微眯,道:“怎么,本官轻装便车来此,便不是天国公了?” 那侍卫森然道:“为高官者,自有其官威官仪,岂是你几句话就能装出来的!” 陈言淡淡地道:“行,你想要官威官仪,本官便依你。彪子,摇人。” 张大彪凑近车窗,压低了声音:“大人,摇谁?咱们兄弟不多啊。” 陈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道:“谁叫你摇咱们自己人,这样……”说着压下嗓子,低低地说了起来。 张大彪听得心领神会,转身对着空中打个手势。 两名军士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上前道:“大人有何吩咐?” 那几个侍卫均没看到这两人从哪冒出来的,不禁警惕起来,手按刀柄。 张大彪把两人叫近,低声吩咐了一番。 二人应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那侍卫惕然道:“你们搞什么鬼!” 车上,陈言放下了窗帘,抛下一句:“你要威仪,本官成全你。” 那侍卫见惯风浪,岂会为他几句话就吓着,冷喝道:“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立刻离开宣王府门,否则我就砸了你这马车!” 张大彪咧嘴一笑:“这可不行。” 那侍卫冷眉一挑,再不废话,倏然跨步上前,狠狠一脚直踹马车车轮。他原本便力大过人,这一脚下去,就算是小腿粗的树也能踹断,这车轮岂堪一击! 不过他也知道张大彪不可能坐视,做好了准备,只要后者敢动手,他立刻换招攻去,先解决了这个护卫再说。 哪知道张大彪不但不挡,反而往旁边一闪,任他去踹车轮。 那侍卫心中暗暗冷笑。 这俩家伙果然是骗子! 若真是天国公陈言的护卫,岂会连挡也不敢挡、直接退开的? 蓬! 一脚下去,正中车轮! 马车车轮登时被踹得轮毂变形,弯曲起来。 那侍卫一愣,收了脚,仔细看了看,没错,车轮没像他想象中坏掉,而是弯曲了。 他凑近一看,猛地反应过来。 这车轮并不是木制的,而是铁制,上面涂了一层近乎木色的油漆! “宣王府的侍卫还真是厉害,这一脚没个三十年的功夫,休想把这车轮踹成这样。”一旁张大彪啧啧地道。 周围几个侍卫均越来越觉得他脑子有病。 轮子虽然没散掉,但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再用了,他居然还这么轻松。 那侍卫转过头,正要说话,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来。 一众侍卫转头望去,只见一队约五十来人的京兆卫正纵马飞奔而来。 那踹车的侍卫心中一动,回身飞快退回宣王府的府门前。 那群京兆卫到了近前,勒停马儿,纷纷翻身下马。 带头一人快步到了陈言车前,行礼道:“卑职见过天师!” 张大彪跨步上前,道:“大人有令,令你等一边候着。” 京城现在但凡认识陈言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这个贴身护卫的,那京兆卫连忙道:“是!” 一转身,招呼着众人退到一旁。 王府众侍卫没想到京兆卫竟然这么听吩咐,不禁惊疑起来。 这家伙难道还真是官儿? 不等他们多想,蹄声再起! 众人转头望去时,只见又是一队京兆卫过来,这次除了二十来名骑者,还有八十来名步行的,全都撒开了脚丫子跑过来,气势汹汹。 不出意外,等他们近前后,张大彪照样按陈言吩咐,让他们候到一旁。 这下连大街上路过的百姓都看出有瓜可吃,纷纷驻足远处,看起了热闹。 就这样,一拨接一拨的京兆卫接踵而来,不到一刻钟,宣王府前已经围了超过千名京兆卫,将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陈言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这半包围着的人圈中,与王府门前紧张的一众侍卫对峙。 众侍卫这刻已知方才那两名军士是干嘛去了,合着是去拉京兆卫过来撑场子去了! 同时也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每一拨京兆卫来时,均会带着敬畏之色向着车中之人行礼,称一声“天师”! 如今大周只有一人被御封为天师,那就是天国公陈言! 可谁想得到,这在大周红得发紫的大人物,竟然单车匹马就来了! 之前踹车那侍卫已经赶紧吩咐了一名手下,进去通报王爷。此时见京兆卫来了这么多人,他一咬牙,再次从阶上下来,走到马车前,陪着笑脸道:“卑职……” 车内传出陈言的声音:“急什么,有什么话,待人来齐了再说。” 那侍卫一愣。 来齐? 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围满的京兆卫,头皮一阵发麻。 这都来了上千人,难道人还没来齐? 忽地,远处传来齐整而沉浑的脚步声。 第1734章 借题发挥 王府众侍卫一惊,转头望去。他们站在阶上,比其他人站得高,望得也更远,只见数十丈外的长街街头,一队人马步行而至。 但这次却不再是京兆卫的人马,所有人均穿着铠甲,赫然竟是军士! 而且也不像之前京兆卫是分拨而来,这次的军士乃是排得整整齐齐,绵延不断地从远处而来,每六人一排,不知道有多少排,一直延往远处。 众侍卫脸都青了,这伙军士身上穿的铠甲,赫然竟是城防军的服色! 转眼间,那队军士到了近前,带头者骑着高头大马,但却一如之前的京兆卫,下马小跑到陈言的马车前,向他恭敬行礼。 “大人有令,城防军的兄弟们散开!”张大彪张罗起来,将城防军的来人一一安排,呈扇形站在京兆卫后方。 京兆卫来了不过上千人,但城防军这一拨来了足足二千余人,这一排开,宣王府门前半条街都被堵满了,围观的百姓也不得不向后退到数十丈外,津津有味地望着。 王府侍卫个个脸色大变,按着刀柄,心中敲起了鼓。 这位天国公大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还从没有人敢围宣王府! “你要的官威官仪,”车帘终于再次掀开,露出陈言似笑非笑的脸,“够了吗?” 那群王府侍卫握紧了刀柄,脸色阴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踹车那侍卫更是肠子都悔青了,他亏就亏在长年不在京城,如今陈言在京城几乎无人不识,但他却因一直在西疆而不认识对方。 心中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陈言心中暗乐。 摇人这个事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无论是京兆卫,还是城防军,都可说是他亲卫一般,把他们叫过来捧捧场子,虽是公员私用,但无论是王知余还是韦烈都绝不敢吭半声,甚至还会上赶着给他把人送来。 “天师这阵仗,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要攻我宣王府哩!” 一声清朗之语,忽地从大门内传了出来。 随着这声音,一个身形颀长、阔肩蜂腰的男子自大门内跨出,一双锐眼透出凌厉之气,龙行虎步,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陈言也不禁动容。 这人不用问,必是宣王。只能说帝王之家能够随便挑选美女做老婆,着实在基因上占了大便宜,唐韵不用说了,燕王、宁王等人只说长相也是一等一,眼前这宣王更是顶尖的美男子,比他陈某人怕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虽看出对方身份,他却没有立刻下车,淡淡地道:“这位是?” 一名侍卫大着胆子叫道:“宣王殿下在此,还不下车!” 陈言稳坐不动,悠然道:“你休得骗我,王爷何其地位崇高,怎可能这般寒酸,只有几个护卫相随?他乃我大周赫赫有名的军王,手下统率万千军马,岂会是眼前这人单力孤的场面?” 一句“寒酸”出口,一众侍卫均露出惊怒之色,情绪激动起来。 宣王微微抬手,众人激荡的情绪立刻压了下去,显出他在众手下心中的威严。 “天师此言怕是不甚妥当,本王便是本王,不倚势,不仗权,何需身侧带着大军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与陈言初次相见的西疆军王冷静地道。 “本官一向也是这么想的,但可惜,有的人不这么想。”陈言眼中透出针芒一般的异芒,“本官前来拜访宣王爷,这王府侍卫开口便要官威,闭口便要官仪,说什么本官无威无仪,不像正经人,装神弄鬼,还要打杀本官。” 宣王剑眉微锁,这些事,方才他便已听侍卫说过,自然明白陈言这话外之意。 “本官就想啊,王府的人,自然是没错的。”陈言好整以暇地道,“且此言甚有道理,为官嘛,没有威仪叫什么官?所以虚心接纳此议,找来这些个兄弟,为我助一助威仪,以证明本官确实是当今文昌台右仆射。所以嘛,你若要证明你是宣王,也得拿出相应的威仪,否则是神是鬼也可自称王爷,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几句话说得一众王府侍卫既是面红耳赤,又是愤愤怒发。 他们都是宣王心腹,对宣王忠心不二,眼见自家主子被陈言这般奚落,哪受得了!只是对方人数众多,一旦打起来他们休想讨得好,不免愤怒之中又有些犹豫。 忽然间,众人后悔起来。 早知道会有这局面,方才还不如直接通禀呢,至少不会陷王爷于此尴尬又危险的境地。 宣王一双锐眼厉芒暗闪,但只过片刻,便敛了下去,苦笑道:“天师大人大量,何苦与我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较劲呢?他们狗眼看人低,是他们做得不对,本王在此替他们向天师赔罪了。” 说着,双手拱礼,微微一躬。 一时全场寂静下来。 无论四下吃瓜的百姓,还是京兆卫和城卫军,又或者王府侍卫,都惊呆了。 堂堂大周帝室血脉,正统御封的王爷,当今天子的兄长,竟然向陈言这个外官赔罪! 虽说人人皆知陈言如今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新近又封了公爵,但公爵和王之间的地位差距,比之公爵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宣王竟肯卑躬屈膝,向陈言低头,这事传到哪都堪称炸裂! 陈言露出讶色:“阁下竟真是宣王爷,那下官真是失礼了。不过,您若是王爷,那是否说明贵府所言的‘人须看其威仪,方能正其身’之论,实非正理?” 宣王肃容道:“天师所言无误,无论一个人是否有其威仪,皆不影响其身份地位。” 陈言释然道:“有王爷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看来真不能以威仪来慑人,否则若是仗着威仪过人,便可随意僭越,那真是,呵呵……” 几句话说得宣王心中一懔。 这小子话外有话! 到这刻他才算是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明明可以三两句话就解决的事,陈言却故意把事情闹大,原来是要借题发挥,暗指自己倚仗军权,不听唐韵调动。 第1735章 你的腿不值钱 想到这,他心知一个对答不好,可能眼前这些京兆卫和城防军就不只是在那捧场子那么简单了。他沉住了气,露出严肃的神情,道:“天师所言甚是,天地自有其序,君臣自有其纲,岂因威仪而易变?本王此次回京,便是听说了逆贼反叛之事,来看看皇上可有需要用得上本王之处,尽我全力,为大周和皇上立得一个稳固的根基!” 陈言瞬间展颜,哈哈大笑道:“王爷这话若是听在皇上耳中,必会龙颜大悦。” 宣王含笑道:“承天师吉言,不如请天师入府,你我详谈如何?”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陈言该会欣然下车,哪知道他却摇头道:“下官也想下车,奈何下不了。” 宣王错愕道:“为何下不了?” 陈言叹了口气,道:“下官还在车上时,便有人敢踹坏我车轮,若下官下了车,进了王府,那这车还不被人给生拆了啊。” 那踹车的侍卫心里一个咯噔。 坏了,那家伙要报复! 宣王看了看那被踹变形的轮毂,微微皱眉,沉声道:“谁干的?” 那踹车的侍卫一咬牙,跨步而上,单膝跪地,禀道:“回王爷,是卑职。” 宣王并没有看他,道:“该怎么做,你心中该有数。” 那踹车的侍卫眼皮一跳,终究还是开口道:“卑职是用这只右脚踹的,便将此脚,赔予天师!” 说着猛地站了起来,沧地一声拔出佩刀,便要朝自己右脚砍去! 在场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有些胆小的百姓更是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眼睛,万没想到吃个瓜居然还吃出血沫子来了! 就在这时,陈言喝道:“慢!你干什么!” 那侍卫大刀一停,昂然道:“我说了,是我坏了大人的车,那就用这腿来赔!”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你什么腿我什么车轮,你赔得起吗!” 周围众人本以为他出言阻止,是想给宣王个面子,没曾想听到这么一句,无不愣住。 那侍卫随即大怒道:“我乃堂堂朝廷正封正四品官位,我的一条腿,岂抵不过区区一个车轮!” 陈言哂道:“少来了!你一年薪俸连一千两银子都没有,如何抵得过我这车轮?莫说是一条腿,就算是一条命,也赔不了!彪子,告诉他,本官这车轮多少银子?” 张大彪忙道:“是,雁人。这车轮卑职记得造价是一万八千两银子。”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连宣王都愣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定价,就算是皇上的马车,也花不了一万八千两银子,更何况是一个车轮? 陈言心中暗赞,彪子这是越来越机灵了,事实上这一个车轮顶天了算也就几两银子,全车加起来造价成本也要不了多少。 “这怎可能!你这车又不是金子打造的,怎可能花费这么多银子!”那侍卫惊呆了,脱口道。 “呵,金子打造的也比上我这车!”陈言冷笑一声,“此车乃是以极北玄铁打造,车轮这么一块玄铁,从极北之地挖出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想当初光是为了探得这玄铁所在,本官便花了数万两银子之多,你以为这是凡铁?做梦!” 那侍卫一下懵了,看着那车轮。 玄铁这名字他也只是听说过,跟普通的铁有何区别他自然不清楚,可要命的是,现在这个情形下,莫说他没法辨别,就算是能辨别,也不能去质疑对方的话,否则,惹恼对方,必会令自家主子为难! “可惜了,你要是跟的是我们大人,何至于连这一个车轮也赔不起?”张大彪惋惜地道。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齐刷刷看向他,个个眼里带着震惊。 怎么听这意思,像是他能赔得起似的?究竟他跟着天师大人能挣多少银子? 偏偏张大彪说完便闭上了嘴,搞得众人问又不好问,心里痒痒的。 “天师说的是,我这护卫贱命一条,那腿确实抵不上您的车轮。这样您看如何?他犯的错,是本王律下不严所致,便由本王替他赔偿。”宣王终于开了口。 虽说他压根不信那车轮值一万八千两银子,但他自然不可能为这点银子跟陈言翻脸。毕竟区区一万八千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啧啧,王爷真是大方。”陈言笑眯眯地道,“不过真奇怪,看来这点银子对王爷来说不值一提,为何您手下心腹居然赔不起一只车轮……” 宣王一愣,一句“本王的银子与我手下何干”差点便要出口。 但随即便醒悟过来,心中一懔。 这家伙好生奸诈,等的就是他那句话! 只要他说出口,对方必会露出一脸震惊之色,说些什么原来王爷只能与人共苦、却不能同甘之类的话,挑拨他与手下军士的关系! 他暗叫好险,正要说话,一旁张大彪忽地插嘴道:“大人,王爷的银子是他自个儿的,与他手下哪有干系?王爷再有钱,不分给手下人,他手下人也赔不起啊!” 现场瞬间寂静如死。 宣王脸都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脸憨厚之相的大汉。 他手下侍卫则是你看我我看你,神情既是尴尬,又透着异样。 “蠢东西,你在胡说什么!”陈言适时责骂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家大人似的,愿意把自己赚来的银两与手下之人分享?你这么说,岂不是等于在指责宣王殿下抠门小气?” “是,卑职知道错了。”张大彪乖巧地低下头,一脸后悔,“以后卑职定会小心说话。” “知道就好!”陈言这才面色缓和下来,转头看向宣王,歉然道,“我这个护卫什么都好,就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看看场合,王爷您千万见谅。” “没事没事。”宣王勉强说了一句,心中大怒。 有什么说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说得对呗! “不过咱们说正事罢。”陈言话锋忽然一转,“王爷虽然大方,愿意替属下赔偿,然而此事并非只是轮子之事。” “此话何意?”宣王微锁眉头。 第1736章 宣王的盘算 “我这车轮,乃是与车身嵌死,无法单拆。”陈言叹道,“所以车轮坏,则整车只能弃用,无法修理。王爷若是不信下官的话,大可试一试,看能否拆得下来。” “这,不必了。”宣王岂会小气家家到真的去确认,“本王明白了,所以车轮毁,便须赔偿整车,可对?” “王爷真是睿智,确实如此。”陈言赞道。 “呵呵,多少银子,天师说来便是。”宣王双手负于身后,大气地道。 “简单,这车身也是由极北玄铁所铸,所以按重量来匹配便是。”陈言笑眯眯地道。 现场再次哗然。 按重量来匹配? 车轮了不起有个十几二十斤,可车身只怕得有二三百斤!那岂不是要十倍以上赔偿,二三十万两银子?! 这车就算是纯用银子来打造,也花不了那么多吧! 天师大人这大开口的,居然剐肉剐到了宣王爷身上,也算是古来罕见…… 宣王脸都绿了,一句“你做梦”差点直接迸出口,双手握紧了拳头,恨不能直接一拳呼他脸上! 抢钱也没抢这么狠的! 然而,到嘴边的话却只能生生咽回去。 到这刻,宣王这才明白为何陈言和张大彪你一句我一句地挤兑他,若现在他不肯赔付那马车,周围手下难免心中生出芥蒂。 军心最忌不稳,他怎也不可能让事情演变至此,唯有咬牙忍下此事。 更何况,他这趟回京,为的乃是彻底与唐韵修好,因此绝不能得罪眼前这个新晋的天师兼天国公。 几次针对陈言下手受挫,加上听说了奉神大典,以及大周近来的变化,宣王已然意识到,唐韵这帝位,已然坐稳。 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了得人物,已知如今这局势下,自己已惹来唐韵和陈言的猜忌,若要安稳地继续做他的宣王和西疆军统帅,不设法消除双方的隔阂不行。 那踹车的侍卫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他那一脚,太冲动了!只看王爷的脸色,就晓得他绝不会为此和陈言翻脸,换言之,自己这一脚足足踹掉了王爷数十万两银子! “王爷?”陈言见宣王面色铁青不发一语,试着唤了一声。 宣王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 “便依天师。”他沉声道。 周围哗然声浪更是大作。 宣王被陈天师生剐,他居然不但没动怒,反而还坦然接受了?! “王爷真是大方,哈哈!”陈言笑呵呵地道,“本官就知道您是识大体的人,来,彪子,扶本官下车!” 宣王府内,宣王亲自引路,带着陈言到了前院客厅,分宾主坐下。 “谈正事之前,本王要先向天师道谢。”宣王正色道,“至于缘由,相信天师自知,本王也不做那多费唇舌之事,便不细说了。” 说着,向着陈言拱了拱手。 陈言微微一笑,晓得他说的是将罪责全推在路青身上之事。 当初那事之所以那样处理,是因为陈言深知就算是自己非要追究下去,唐韵也绝不会重罚宣王,所以陈言才乐得给唐韵一个面子,同时也借路青警告了宣王。 如此一来,唐韵念了他的情,自然对他另外一些事也会多加宽容。 却没想到,宣王这么会做人,居然为这事主动向他道谢。 “闲事说完,说正事罢。”宣王放下手,“天师会来见本王,想来是皇上的意思?” “莫要误会,下官来此,实因仰慕王爷已久,前来拜会。”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呵,天师说是便是罢。”宣王微微一笑,“想来,皇上和天师都奇怪,本王为何忽然弃了军务,连夜兼程赶回。” “不是为了让皇上明白,王爷对她一片忠心么?”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咳,天师说笑了,本王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何需做什么?”宣王轻咳一声,“这趟本王回京,实因另一件事。” “哦?不知是何事?”陈言心说我信你个鬼,不过表面上还是敷衍了一句。 “大梁和大夏已经结盟,不日将攻我大周,南疆危矣!”宣王重重地吐出这一句。 陈言一下愣住了。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说的事,而是因为对方居然晓得了梁、夏结盟之事。 这家伙身在西疆,但看来显然在南疆也布了眼线,否则岂会知道此事? 而且,就算是他布了眼线,按说也不可能探得这么细致。 要知道,从梁、夏那边的角度,他们是要搞奇袭,因此这次行动其实极为隐秘,并没有对外声张,甚至连行军时的旗号都没打,铠甲也换了通用的款式,没有用梁、夏各自的款。 换言之,宣王的眼线只能从外面远远眺望,顶多能看到大梁境内有异常的军员调动,不可能分得出是梁、夏两军联盟出手。 除非,宣王在梁、夏大军内部有暗桩! 宣王见他愣住,还以为自己说的事吓住了他,心中暗喜。 对方越是害怕,对他越为有利! “据本王所知,这次大梁集了十二万人,大夏更是集了十五万人,联军共计近三十万人,这还是不计后勤和辎重的军士!”宣王脸色凝重地补充道,“为首带兵者,为大梁大将军梁定,以及大夏名将夏逊!” 陈言定了定神,心中盘算起来。 宣王并不晓得这件事是他陈言所构划,所以是真的以为梁、夏将联手攻周。 难道自己料错了,这厮回京其实并不是为了化解他和唐韵及自己之间的隔阂? 他故意皱起眉头,道:“王爷若说的是大梁境内的军员调动,那恐怕误解了。此事我等早已得知,不过是大梁军在调动,王爷是如何知道有夏军在内?” 宣王从容道:“本王心忧大周,故而经营多年,始得在夏军中布下眼线。也幸得此,方知此次竟有大夏参与。若不及早防备,我大周危矣!” 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 秘密调军搞奇袭,哪怕守境的襄王,也休想能抵挡得住,在不预先知道敌军动态的情况下,大周南线告破可说是板上钉钉。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第1737章 第诬陷 毕竟奇袭能袭百多里甚至数百里,但很难一口气将大周啃个干净。 最麻烦的是,可以想见,梁夏这二十多万大军不过是先头部队,后续他们还会陆续派出大军,奇袭之后继续进行持久战。 以大周如今的国力,打持久战可说是下下下下之策,撑不了一年,只怕就要国破家亡! 所以宣王的忧虑是正确的。 陈言讶道:“王爷竟能在夏军内部安插眼线,着实令人赞叹。” 宣王感慨地道:“本王按说该谦虚一番,但此事难度确实远超想象,我也是牺牲了不少得力手下才办到,故而天师这句赞叹,本王确实受之无愧。不过当下更重要的是,此事关系重大,梁、夏联军随时可能攻周,咱们须得赶紧面见皇上好敲定防御之策。” 陈言故意道:“既然如此紧急,想来王爷已经派人知会襄王爷了?” 宣王一窒,好一会儿才道:“事关重大,我怕泄露风声,故而是先回来见皇上,尚未通报王叔。” 陈言错愕道:“那王爷是想如何应对此事?” 宣王沉声道:“我愿移调西疆军,前往南疆,助王叔抵御外敌,化解此次劫难!” 陈言瞬间心中明镜一般。 他算是明白了宣王的意图,这家伙如他所料,确实是来化解与唐韵之间的隔阂的,只不过,宣王知道空口难解,所以想要借这次的事立个大功,以此功搏得唐韵的信任! 正常情况下,按宣王想象,对梁、夏联军之事一无所知的唐韵,必会同意西师南调。 甚至,此刻西疆军可能已经在路上! 试想,当南疆军为梁、夏大军的奇袭焦头烂额时,西疆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力挽狂澜,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到时候必能建立起宣王无敌形象,大周无论军方还是朝廷甚至唐韵,都必会对他万分敬仰。那时,他在大周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照宣王的计划,一切都是朝着救大周的方向去的。 但从陈言的角度,此事大大不妥! 梁、夏联军本是他安排的陷阱,若宣王横插一脚,让联军不再按预定计划踏入他的陷阱中,四国会战的大计必会泡汤! 这是决定大周未来生死、以及是否可挑战大楚的关键一战,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陈言沉住了气,道:“容下官多问一句,请问西疆军是否已在前往南线的路上?” 宣王凝视他片刻,才道:“天师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本王若再隐瞒便不够意思了。不错,我西疆军的先锋军已经在途中,不消三日,便可抵达南线,协同南疆军会战梁、夏二敌!” 陈言深吸一口气,道:“王爷考虑甚是周详,下官佩服。彪子!” 张大彪就站在他身后,应声道:“在!” 陈言右手一抬,打了几个奇怪手势,最后朝宣王一点。 宣王愕然看着,完全没看懂他什么意思。 张大彪看完,咧嘴一笑:“懂了!”突然一步上前,腰间钢刀离鞘而出,刷地一下架到了宣王脖子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无论是宣王还是站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均没反应过来,当然也因为完全没想到陈言竟会突然让人动手,兀自愣在那。 宣王还下意识低头看看架在自己脖间的钢刀,愣道:“这是?” 陈言笑眯眯地道:“王爷涉嫌叛逆之事,下官只好押您前去见皇上,得罪了!彪子,走!” 到这刻宣王身后的两名侍卫才终于反应过来,骇然拔刀,却不敢上前,生怕对方钢刀一个斜滑,就割了宣王的颈。 宣王震惊之极,叫道:“你疯了!本王乃是为了家国大事而来,你怎敢诬我叛逆!” 陈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是或者不是,见了皇上便知。” 宣王遍体冰冷,忽然间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 难道唐韵和陈言早已决定要收拾自己? 方才在外面那些个胡闹一般的做法,其实就是掩他耳目,让他疏忽,以便可趁隙动手! 他越想越真,心中大悔。 早知道是这结果,他就不回京城了! 原本以为是个大好机会,不曾想却葬送了自己性命! 一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唐韵惊怒交加地看着眼前,娇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让陈言去见宣王,本意是想让陈言与宣王先化解仇恨。可万万想不到,见了一面,陈言把人给捆来了! 此刻宣王被反捆了双手,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他的侍卫被拦在了皇宫外,进不来。 可以说,他如今只能任人宰割。 陈言恭敬地道:“皇上,臣把宣王绑来了。” 唐韵恼怒道:“朕还没瞎!为何要绑他!” 陈言叹了口气,道:“臣是不得不绑。” 地上的宣王霍然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得不绑?你们俩少在那惺惺作态了!是我唐献行差踏错,走错了这一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 唐韵看着他悲愤莫名的面庞,既是愧疚,又是难过,喝道:“还不给宣王松绑!” 两旁的凤翎卫应声而动,便要解开宣王身上的绳索。 陈言没有拦阻,只道:“放了宣王,大周亡矣!” 唐韵和宣王同时一震,前者冷然道:“莫要危言耸听。” 陈言问道:“皇上何曾见过臣在家国大事上危言耸听?” 唐韵微微一怔。 的确,陈言一向的风格就是大事化小,往往在轻描淡写间解决问题,很少会有将事情说大的情况。 “停。”她一摆手,两名凤翎卫停了下来。 宣王就算是再蠢,这时也发觉绑他之事显然与唐韵无关,心中惊疑不定,转头望向陈言。 “你若是想说本王有逆反之心,那……”他张口道。 “跟王爷没关系。”陈言直接截断他的话,“皇上,可否容臣与您私谈几句?” 唐韵略一沉吟,摆了摆手。 凤翎卫立刻将宣王押出了御书房,留下陈、唐二人。 “说罢,朕等着你的解释。”唐韵冷冷道。 第1738章 盛名无虚 陈言这才将宣王来京的目的说了出来。 唐韵冰雪聪明,听完已反应过来:“不好!他若要掺杂此事,大事毁矣!” 陈言点头道:“所以臣才决定将宣王爷绑来,以防事情生变。如今最紧要之事,乃是将正前往南境的西疆军撤回去,而且须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唐韵秀眉深蹙,道:“纵然如此,也不必绑了宣王吧。” 陈言摇头道:“不,宣王爷是非绑不可,因为若不找个借口绑了他,皇上便要向他解释为何不能让他参与到南线之战,以及为何要假装不知情,以让梁、夏联军深入大周境内。” 唐韵娇躯一震,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言重重地补上一句:“请问皇上,宣王是否值得信任?” 唐韵容色变化不定,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宣王或许没有害国之心,但凭他此前的作为,实难获得她的全心信任。 若是将四国会战的大计告知,万一宣王动了什么心思,将这秘密泄露出去,大周就没了。 如果什么也不解释,宣王必不肯答应撤军,说不定还要借机煽动朝臣,那时所有人都晓得了梁、夏盟军来袭,朝野都必惊慌,消息肯定会传到梁、夏那边。 到时候,联军怕大周有了防备,必不敢再行“奇袭”之策,进而便毁了陈言的大计。 思来想去,陈言的做法竟然很可能是唯一正解! 以谋逆之名将宣王收押,外人只以为又是一桩帝室内部的争权夺利,反而不易被人怀疑。 然后再让宣王下令将西疆军调回去,避免横生枝节,如此方能让大夏那边放松警惕,继续他们的“奇袭”。 良久,她才断然道:“你做得不错,此事便依你安排。” 御书房外,宣王眉头紧锁地等着。 唐韵既然并非与陈言一伙,那依她重情的性格,断不可能坐看他被关起来。 只是,陈言和她究竟要谈什么? 难道是真拿到了什么自己谋逆的证据,要对自己开刀? 不可能啊,无论是宁王还是燕王的叛乱,他均没有参与,自己也并没有过任何谋逆的实际行动,陈言怎可能拿得到证据? 正胡思乱想间,唐韵和陈言从御书房内出来。 “来人,将宣王收押。”唐韵吩咐道。 “什么!皇上!您为何……”宣王色变道。 “答朕一个问题:”唐韵冷然打断他的话,“你为何私调西疆军南下?” “臣已经向陈言说过,是为了……”宣王辩解道。 “哼!还敢撒谎!”唐韵不等他说完,直接冷哼一声,截断他的话头,“你南下的西疆军,为何冲着京城而来?是我大周没有驰道让你的西疆军从西疆行至南境吗!” “什么?”宣王一下懵住了。他的西疆军绕道往京城而来?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陈言看得差点没忍住笑,皆因这一点是他方才建议唐韵拿来当理由的借口,纯属冤枉。 “朕给你一个机会,”唐韵寒着脸道,“立刻下令,让西疆军撤回西境,否则,莫怪朕不客气!” “我……”宣王只迸出了一个字,便没再说下去,目光落向陈言,神情竟然慢慢缓和下来。 陈言有点诧异,一般人这时候都该狂喊冤枉了,宣王居然没喊? 唐韵喝道:“说话!” 宣王深吸一口气,道:“臣,遵旨。” 唐韵微微一怔。 他居然没有再辩白? 陈言微微动容。 宣王乃是大周首屈一指的名将,当年年纪轻轻便已领军镇守西疆,名声不逊于荀羽飞,原本陈言还以为这中间有宣王是帝室出身的缘故。 现在看来,这家伙确实不简单! 待宣王交出王令,写下一纸军令后,唐韵让人将他押下去关了起来。 回到御书房,唐韵疑惑道:“这倒是让朕有些不解了,他竟未接着喊冤,难道居然是真有逆心?” 陈言摇了摇头:“不,臣现在反而可断定,他并没有异心。宣王殿下乃是真正聪明之人,他看破了,所以没有再辨白。” 唐韵愕然道:“你竟有真心夸人的一天?” 陈言挺了挺胸:“皇上,您对臣看来颇有误解,臣一向是不吝于夸赞他人的。” 唐韵哂道:“是谁说梁定梁大将军不过尔尔的?” 陈言顾左右而言它:“先不说这个了,就说宣王爷吧,臣可断定,他只从咱们方才的几句话中,就已发觉事情另有蹊跷,所以才放弃了辩白。” 唐韵愕然道:“他不怕朕会对他下手吗?” 陈言从容道:“这就是宣王爷的聪明之处,他知道皇上绝不会随意处置血脉兄弟,但此刻忽然之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便要将他抓起来,必是另有用意。为免坏了皇上的事,他才忍了下来,不辩白,认下谋逆之罪,使皇上可顺利进行您的计划。皇上绝不会随便处置他,日后自然会妥善安排。” 唐韵蹙眉道:“他这么信任朕?” 陈言微微一笑,道:“皇上大概还不晓得,您有个特点,就是极易予人信任感。臣算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了,一向猜疑心重,但对皇上也是百分百信任。” 后面还有几句话没说。 她这让人信任的来由,乃是因为她太易被人看穿。 但凡跟她呆上个把月,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 明君确实是明君,睿智确实睿智,但心机不够深,是她一个优势,但也是她一个弱点。 好在有他陈言在,她就算是心机浅点也无所谓了。 唐韵定睛打量他一会儿,道:“你刚才说宣王看破了,你认为他看破了多少?”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顶天了就是看破皇上另有计划,但他绝不可能知道咱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这样已经足够了,臣可大胆推测,直到咱们将一切真相告诉宣王爷之前,他会一直保持这种不辩白但也不承认的态度。” 唐韵稍稍放下了点心,思索道:“那如今该如何处置此事?总不能真把宣王当叛逆处置了吧?” 第1739章 重在关,不在审 “如今就一个拖字诀,回头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装一下傻,就说宣王涉嫌谋逆,要朝廷上下通力合作来调查他。” “如此一来,宣王是因为涉嫌谋逆而被抓的消息就会传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大夏。” “咱们大周谋逆的事已经搞了好几回,夏帝必不会起疑,反而会暗喜,认为咱们要分神去处理宣王谋逆之事,对南线的防御更没法顾全。” “然后皇上就把此事交给臣来调查,臣会拖到会战之时。” “待大战全胜之后,再将宣王爷放出来,臣会亲自向他道歉。” “到时候臣随便认点罚什么的,宣王爷大人大量,必能谅解皇上的苦衷。” 唐韵听陈言说完,芳心才算是放了下来,点了点头:“你所言甚是,那便暂时依你之法来处置罢。唉,朕想到要委屈宣王,心中终究是有些不舒服。” 陈言感叹道:“皇上的性情,臣岂能不明白?不过大局当前,为了大周的振兴,只好暂时委屈他了。好在此事发现得早,若是宣王等到西疆军到了南境,才来找圣上,甚至根本不找您,而是直接去那边‘援助’襄王爷,那就大事休矣!” 唐韵被他说得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庆幸道:“好在天不亡我大周。现在朕是越来越相信,真的有天神护佑了,但不是护佑于朕,而是护佑于你,才使得你能避过这大劫。” 陈言一时愕然。 这妞不会真把他当成“天师”了吧? 次日,唐韵按陈言所说,公示群臣,以谋逆罪将宣王下狱。 其实这件事昨儿就已经传遍了朝中大臣的耳朵,事关帝室权力之争,众人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唐韵说什么便应什么。 甚至,当唐韵下旨将调查之事交给陈言时,众人还暗松口气。 还好这烫手山芋没到自己手上! 另一方面,宣王仍是没有任何辩白,唐韵虽是将他关押起来,但仍安排好吃好喝,生活上无忧,也没有刑罚。 为了装个样子,陈言亲自去“审”他,宣王全程沉默不言,让前者更是暗叫厉害。 宣王果然是看破了些东西,晓得这审讯也只是拖延时间和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所以索性不理不睬。 由于宗亲事务归凤阁管,审讯时韩兆坤也在,半晌审不出结果,陈言还没发话,韩兆坤已有些不耐烦,提议今日只审到这里。 陈言自然正中下怀,让人将宣王押了下去。 韩兆坤屏退了所有在场之人,对陈言道:“天师,下官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韩大人会这么客气地向本官求教,还真是罕见。” 韩兆坤有些尴尬地道:“过去下官与天师有些误会,还望天师大人不计小人过。从今往后,下官必竭尽全力,助天师和皇上振兴大周。” 自从奉神大典以来,朝中所有官员看陈言时眼神都不同了。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通,着实将这些一向对鬼神之说信之笃笃的官员吓得不轻。哪怕此前再怎样对陈言不满的官员,现在也不敢对他大小声,平时见面时都要主动打招呼,说话时不敢高声,不敢有半点不礼貌。 搞得陈言十分后悔,后悔奉神大典搞晚了。要是早点举行大典,他不知道要省下多少跟这些朝中大员勾心斗角的功夫。 不过自大典后,还没人与陈言有过深入的接触,平时顶多见个面,说几句国家大事。像今天这种情形,还是头一回。 陈言笑眯眯地道:“韩大人愿意放下那些个小心思,那自然再好不过。行吧,你想问什么,问来便是,不过答不答本官可不能保证。” 韩兆坤见他不再纠结过去的过节,暗松口气,小心地道:“下官观宣王殿下方才的态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似有些什么别情。” 陈言对他这疑问并不意外,这些个当官当成精的朝中大员,早晚会察觉这件事有问题。不过好在他也并不准备瞒他们一辈子,而韩兆坤也是知道四国会战大计的人之一,有些事可适当点醒。 “韩大人,你跟着皇上这么些年,对皇上有多了解?”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这……”韩兆坤一时把握不住他想说什么,迟疑起来,“下官岂敢妄论圣驾,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大人可否提点提点?” “这么说吧,你猜,皇上会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人?”陈言悠悠地道。 “皇上自然不会,但……咳,没什么。”韩兆坤一句“但如果有您天师大人蛊惑,蒙蔽圣听”差点直接出口,好在刹得快。 “呵,反过来说,”陈言焉能看不出他的想法,也不介意,话锋一转,“若宣王爷真有逆心,又岂会只带几十个护卫,便贸然回到京城?” “下官与大人真是不谋而合。”韩兆坤一拍大腿,“这么说,宣王爷其实是被冤枉了?” “被谁冤枉?”陈言追问。 韩兆坤一下愣住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陈言冤枉宣王,可明明方才陈言还说宣王不可能有反心。 这中间的矛盾之处,根本没法解释。 想到这,他猛地一震,道:“下官明白了!” 陈言失笑道:“你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来来来,跟我说说,你究竟明白啥了?” 韩兆坤陪笑道:“天师认为宣王爷是冤枉的,却还是要把他关起来,而审讯时却又不严刑逼供,也不急着抓审王爷手下的侍卫,说明宣王爷谋反这件事,是可有可无之事,但把宣王爷关押起来,却是事关重大。也就是说,重点在于‘关’,而不在于‘审’……” 陈言连忙道:“打住打住!本官与你说个笑,你还真一五一十地解释起来了?行了行了,闲话就扯到这,你明白了啥没明白啥都不重要,总而言之,皇上让咱们审着咱们就先审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件大事’,懂?” 韩兆坤心领神会,道:“懂懂懂,一切听天师吩咐。” 第1740章 风声走漏 陈言微微一笑。 平时还有点小看这家伙,这厮确实是个人精,几句话居然就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而且大差不差。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韩兆坤明白这事在于拖而不在于审,那就好说。 次日晌午过后,派出去的人就将宣王的军令送到了正往南境急行的西疆军先锋军处。带兵的大将虽然心中疑惑,但看到宣王的信物和亲笔书信,不敢迟疑,立刻停止了行军,调头回西疆。 陈言隔个几日便去“审”宣王一次,每次都问些有的没的,宣王一直保持沉默以对的态度,双方各有默契。 过了半个月,这件事的热度渐渐下来,朝中官员天天公务繁忙,也把这事慢慢搁到了脑后。 这晚陈言刚回到府中,就听吟霜禀报,有人前来拜访。 陈言一听她描述对方身形样貌,顿时精神一振。 终于来了! 来人被安排在前厅,陈言刚到前厅,便看到对方正站在厅内一角背对着前门欣赏挂画。 听到脚步声,那人立时惊觉,转头看来。 陈言看清对方长相,欣然跨步而去:“花兄!本官终于等到你了!” 那人连忙跪地行礼,道:“花某拜见天师大人!” 来人赫然正是久去的花铭。 陈言上前将他扶起,亲切地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来,告诉本官,你这趟回来,可是已与太子殿下及晋后商议妥当?” 花铭苦笑道:“回大人,此事横生变肘,恐怕……” 陈言松开他,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花铭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却道:“大人,容花某冒昧先请教一件事。” 陈言回身在主位上坐下,示意他在旁边坐下后,才道:“说罢。” 花铭虚坐着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道:“花某回国后,听闻了大人一桩奇事,说在崇天山,举办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盛世大典,不知此事可是当真?” 陈言瞬间便明白了他要问什么,不动声色地道:“是真。” 花铭不禁又向前虚了虚身子,急切地道:“那听闻大周天子,竟然是神女降世,此事可是当真?” 他回大晋后,听说此事时,整个人都麻了。 神女降世,那岂不是有神仙庇护! 若真如此,那大晋和大周还打个毛啊! 万一真惹恼了神仙,大晋岂不糟糕? 这件事在大晋都引起了轰动,不仅朝廷和帝室,连百姓间也议论纷纷,让原本的计划起了波折。 不过,与敬畏相比,大晋朝野间的质疑之声更多。为此,花铭才得了令,原本计划要再过一个月左右才回大周,为探明真相提前赶回。 他其实在前一日便回到了京城,在坊间寻究了半日,越问越是心惊。 京城百姓对此事是信之笃笃,几乎没有怀疑的! 不过是真是假,终究还是要向当时的当事人求证才行。 陈言看着他紧张的神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花兄非是愚人,怎也信了这种事?若周帝真是什么神女降世,那说明大周有天神护佑,又何至于落至如今这垂死挣扎之境!” 花铭吃惊地道:“这么说,此事是假的?可据说奉神大典当日……” 陈言打断他的话:“那些个花里胡哨的手段,不过是本官自己弄出来的小把戏罢了。花兄想来也没少玩过烟花罢?将烟花加大千倍,便有此效。但此事我只说与你知,不可告诉别人。” 花铭得他证实此事乃是弄虚作假,心中又惊又喜,但又觉疑惑:“这就恕花某不明白了,大人弄了这大典,不是会让周帝威名更盛吗?不瞒您说,连我大晋也因此事,而在朝廷中形成了是否侵周的争议,更别说他国了。” 陈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花兄有所不知,此典乃是在我发觉那贱人弑父夺位之前便已定下,要取消也办不到。不过此事也有好处,那便是令女帝更不敢贸然杀我。如今我已与她彻底翻脸,随时可能被她所害,但若她敢动我,那不仅她杀父之事,连这大典之事也将曝光!” 花铭彻底放下心来,笑道:“有大人这话,花某便放心了!” 陈言催促道:“花兄尚未告诉本官,晋后和太子殿下究竟有何回应?” 一说起此事,花铭神情顿时又有些无奈起来,道:“如今此事已非晋后与太子所能掌控,若非花某再三强调大人只认我,不认他人,只怕吾皇会将我也换了,让其他人来与大人接洽。” 陈言一呆:“究竟发生何事?怎会闹这么大,连晋帝也知道了?” 花铭恨恨地道:“我也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现在想想,极有可能是晋帝在太子和晋后身边安插了眼线,才导致此事泄露出去。我回去刚与晋后说明一切,尚未来得及商议妥当,晋帝忽然派人将我抓起来,连晋后和太子也被他软禁,唉!” 陈言沉声道:“那他怎会放你再回来?” 花铭露出古怪之色:“皇上知道一切后,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决定增派入周的兵力!” 晋帝将他一通审问,又佐以晋后和太子那里问出的话,知道了整个计划。 原本晋后还有些犹豫,但晋帝却是个果决之人,当机立断,决意把握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然,其中还有一层原因,是大晋对大夏也一向颇为忌惮。 晋帝虽然残暴,但在治国方面却非平庸无能之辈,早已看出大夏狼子野心,绝不可能只对大周有心思。 若让大夏瓜分了大周,日后国力更盛,那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毗邻而居的大晋了。 为此,他绝不能坐视大夏吞下大周! 大晋必须在这件事上掺一脚,一方面分一杯羹,另一方面则是抑夏,不可让大夏占据太大的优势。 此前,陈言和花铭商量的是由晋后派上数千人,自前者安排的边防裂口处潜入,但晋帝决定将这人数提升十倍,遣晋军十万入周,务要一举成功! 陈言听花铭一一说完,精神大振。 这时代因为经济原因,各国的兵员数量都相当有限。 第1741章 太子妃 小国有个几万人的兵员,便算是多的,大国如梁、夏、晋、周等国,举国兵力加起来不过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十万人绝对是可影响一国根基的兵员数量了。 倒不是各国不想增兵,而是生存问题导致不敢贸然增兵。 农业时代,要想国家安稳,首要之事乃是种地。 种地需要的劳动力和兵员形成冲突时,便只能在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点。 和平时期,只能减少兵员,增加耕种的壮劳力,所以兵员人数无法随意提升。 除非遇到像大周一般,内乱频生,不得不增兵,才会大幅增兵。 就像此前益王扩招京兆卫,便是为此。 当然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劳力大幅减少,粮食产量下降,国力下滑。 大晋若是真派十万大军入周,到时候只要灭了这批军员,大晋元气大损,多的不说,至少十年时间都休想再贸然外侵。 不过表面上他皱起了眉头,道:“十万大军,怕是有些冒险。” 花铭感慨地道:“花某何尝不是这么认为?要让十万大军入周,还不能被发现,岂是易事?” 陈言摇摇头:“花兄误会了,十万大军入周而不被发现,倒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梁、周联军已吸引了大周所有军力的注意,边境御守必然薄弱。本官再暗中安排,让晋军入周易如反掌。本官说的是,十万大军入周,只怕会惹来梁、夏联军的警惕,易生冲突。” 花铭释然道:“原来大人担心的是这个,这倒不必太担心。皇上料定,梁、夏之间虽对大周齐心协力,但绝不会联手对付大晋。毕竟大梁也怕大夏一家独大,所以到时候大晋最多只要应对大夏的袭击。我大晋军士岂会畏他大夏?真要打,打便是!” 陈言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言之有理。而且梁、夏要灭周也不是易事,非是数日可成,这时候他们很可能不会调头分神袭击晋军,以免给大周喘息之机,而会继续北上,先覆灭大周。呵,唐韵啊唐韵,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在本官面前张狂!” 花铭听出一点别样的意思来,错愕道:“天师大人,您莫非……” 陈言淡淡地道:“本官一向信奉敬善惩恶,对善者,以仁善待之,以扬善名;对恶者,便要比恶者更恶,以邪恶残忍对之,方可震慑天下恶心。那贱人既做出杀父夺权之事,本官岂会与她客气?到时候,本官会亲自将她抓住。这等绝色女子,若让她轻轻松松痛痛快快地离世,岂非便宜了她?” 花铭心领神会,想到唐韵那绝世容颜,感叹道:“的确,周帝别的不说,那姿容身段确实是天下罕有。花某一向不好女色,但此女让花某也不禁有些心动。” 陈言欣然道:“既是如此,到时候本官玩腻了她,不妨让花兄也尝尝个中滋味。” 花铭忙道:“这就真的不用了,不过花某倒是有个提议,或许大人可以将她再献给吾皇,对大人在大晋的地位权势,必有助益!” 陈言重重在他肩上一拍,笑道:“花兄看来是真把本官当自己人,你不说,本官还没想到这一点,多谢提点……” 正说到这里,外面吟霜禀报道:“大人,晚膳已经备妥,您是现在用膳么?” 陈言一拍大腿,道:“与花兄说得投契,险些忘了晚膳之事。来,花兄,咱们边吃边聊。” 正要起身,花铭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 陈言错愕道:“花兄不饿?” 花铭摇了摇头,露出为难之色:“花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说一说,只是不好开口……” 陈言哂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有话但说无妨。” 花铭犹豫再三,终于道:“此事乃是太子再三叮嘱,还求大人成全。” 陈言奇道:“太子有何事?” 花铭露出少许无奈之色,道:“太子殿下想向天师求要一人。” 陈言这次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道:“不知殿下想要的是谁?” 花铭叹了口气,道:“便是英武伯卫菡郡主,那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未来太子妃。” 陈言失声道:“什么!” 什么情况,晋太子不是说才十岁吗?这么早就想要太子妃了?而且,他怎会知道卫菡? 等等,这件事当初似乎听谁说过…… “太子殿下两年前在晋、周边境巡视,无意中遇到了郡主。” “从那之后,便日思夜想,难以安眠。” “前次我国郭大人来周,还曾打算求娶郡主做太子妃。” “只是没想到,天师大人与郡主原来已经……” 花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是不知后面该怎么说。 陈言听到此处,猛地记起了旧事。 当初郭历那嚣张之极的家伙确实去找过卫菡,还说过晋太子对卫菡念念不忘之事,那时陈言和卫菡已经确定了关系,自然不可能答应郭历和晋太子。 只不过这事陈言根本没放心上,不是花铭提起,他都给忘了。想来后来是郭历回到了大晋,将卫菡与他的事告知了太子。 “贵国太子两年前不是才八岁吗?”陈言疑惑地道。 “太子殿下懂事得早,个中缘由前次花某已经告诉了大人。”花铭解释道,“所以他爱憎也开化得早,虽才八岁,但已比一般十几岁的少年更成熟稳重。” “早熟是吧?懂。”陈言随口来了一句,心中想到了这位太子殿下在晋帝身边承受的一切,确实能理解他为何早熟。 晋帝因为对太子的仁慈天性不满,打骂是常事,太子想不早熟都不行。 “太子知道郡主已经名花有主,甚是伤心。原本不该提这非份之求,但……”花铭又叹了口气,“太子一向执念甚深,他认定了郡主,便一生也不会更改,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来向大人请求。” “花兄或许也猜到了,”陈言定了定神,“郡主与本官已有了夫妻之实,早非完璧。” 这时代对女子的贞节极为重视,更别说是大晋的太子妃。晋太子再怎样喜欢卫菡,也不可能完全不介意这事吧。 第1742章 难以启齿的原因 “这是自然,毕竟大人,咳,没什么。”花铭说到一半赶紧改口,“但太子不介意。” 陈言贪花好色的名声没人不知道,花铭早就想到卫菡既然已经和陈言有了情意,那肯定不可能还是处子,也把这事向晋后和太子禀报过。 只是,太子无所谓。 他只在乎卫菡这个人,只想得到她。 当然更重要的是,太子再怎样早熟,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对男女之事并不是十分在意。至于未来如何,那就未来再说,如今重要的是先把眼下之事搞定。 陈言皱皱眉,道:“这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花铭忙道:“大人放心,我大晋也是多产美人,若大人肯割爱,无论是帝室公主,还是朝中官员的千金,大人只要看中了谁,都一定让大人满意!甚至,若大人对哪位夫人有兴趣,嘿……” 说到最后,眉目间已尽是暧昧猥琐之色。 陈言摆摆手:“花兄莫要误会,女人这个事,本官一向看得挺开。太子想要郡主,我既要入晋,割爱也不是问题。只是,郡主什么性子,想来太子和花兄也有所了解,她是一根筋,就算是我应了,只怕她也不会答应。” 花铭点头道:“这一点太子殿下也想到了,毕竟当初他看中郡主,正因为她有异于别的女子,刚烈自主,飒爽如风,自然有其个性。不过,当初她与太子邂逅时,对太子颇为喜爱,或许不会反对。” 陈言心中暗笑,那是一回事吗?太子不过十岁,连男人都不是,卫菡那遗传自夷族的狂野热烈,岂是一个十岁小孩能满足她? 不过他自然不会这么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待一切抵定后,本官便将郡主献予太子。” 花铭大喜,起身长揖至地,道:“花某替太子向大人道谢,您的大恩,太子必不会忘!” 陈言哈哈一笑,将他扶起:“仁君难遇,他这一点小小要求,本官岂能拒绝?走,咱们先去吃顿好的,我再安排花兄好好歇息。” 两天后,花铭才离开洛城,回大晋而去。 不久之后,他会再次回来,那时带来的将是最终确定的行动计划。 陈言送走他后,立刻赶入皇宫,在武场见了唐韵。 后者正与凤翎卫练武练得香汗淋漓,汗透重衫,见他前来,便带他进了一间屋子,单独相谈。 “皇上,花铭已经走了。嘿嘿,那厮直至离开之前,还有疑惑晋帝是如何得知晋后、太子和他与本官商议之事的,完全没想到是臣暗中派人给晋帝泄的秘……皇上您干什么!” 陈言正在禀报,忽见唐韵竟然当着他的面把身上的软甲卸了下来,愣了一下。 “这么大热的天,这身软甲太热了。”唐韵一边说一边没停下动作,几下卸了软甲,“你说你的,不必管朕。” “啊?这……”陈言看着她露出里面的软丝紧身衣,有点懵。 因为是在宫中练武,她并没有穿上普通的武服,而是里面丝服加上软甲的简单搭配。 此时汗透重衫,春光隐现,叫他如何能定下心禀报? 唐韵见他盯着自己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言啊陈言,你都这样了,还色心不减?” 陈言老脸一红,赶紧压住心中的绮念,抬头看她因为运动后潮红的脸颊,陪笑道:“皇上见谅,不是臣定力不足,实在是皇上如天仙下凡,令人……咦?” 正说到这,他突然感觉不太对劲,一声轻咦。 不对啊! 平时唐韵是个严谨之人,甚至有时有些古板。今儿她怎么这么大方,当着他面除衫去甲不说,还半点不因为他的无礼目光而生气,反而一副轻松神情? 而且,她还特意把他叫到这屋里,与他单独相对。如果不是她是唐韵,换了是其他女子,陈言定会以为对方要色诱自己。 唐韵似看穿了他的想法,脸蛋红晕加深了一分,道:“不必奇怪,朕只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够适应。” 陈言疑惑道:“适应什么?” 唐韵瞥他一眼,道:“朕一向独居,但早晚要成婚,想看看是否能适应与男子这般共处。” 陈言满头雾水地道:“这还需要适应?成婚之后一切顺应自然不就行了?不对劲,皇上您怕不只是这点原因吧?” 唐韵轻轻一跺脚,娇嗔道:“你总这么敏锐干嘛!有些事朕不想说,你装回糊涂不行吗!” 陈言被她这娇嗔神态搞得不禁心中一震,一时瞠然。 我的天! 这妞竟在对他撒娇! 这娇嗔神情与她平时的帝皇威势大不相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予他一股难以言喻的醉人之感。 回想当初初遇这妞时,她眼里的寒意让他只能敬而远之,如今真可谓是天差地别。 唐韵见他一直傻看着自己,有点撑不住了,转过头去,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脱掉丝衣。 陈言终于回过神来,挠了挠头,道:“臣晓得了,请皇上假装没听到臣方才的问题好了。” 唐韵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有些踌躇地捏着衣角,露出罕见的女儿家神情。 陈言大着胆子走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皇上?” 唐韵转头看看他,脸蛋上的红晕再深两分,犹豫再三,终于道:“这件事朕也找不着别人商量,只好,唉。但你须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家中之人。” 陈言惊道:“这么机密的吗?那臣能不能拒绝听……” 唐韵没好气地道:“朕已经决定说出来,你不听就是抗旨!” 陈言讪讪地道:“听就听呗,何必说这么严重……” 唐韵深吸一口气,道:“之前朕让你来应付太后催婚之事,你可知为何?” 陈言心说我可太知道了,你不就是因为不想成婚,又不想随便找个男人,所以才找了我这个“不能人道”的心腹来假装? 不过这话他没打算说出口,只道:“臣好像听皇上说过,不过有些忘了。” 唐韵摆摆手:“之前告诉你的那些个原因,其实还不是真正的主要原因。真正的主因,乃是……乃是……” 第1743章 那宝贝确实是臣的 这下陈言是真的好奇了,他奇道:“究竟什么原因让皇上这么难以启齿?” 唐韵叹了口气,说道:“真正的主因,乃是朕如今只怕已经只喜欢女子,不想再害了那些个正常的男子。”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这算什么原因?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啊!当初她对卫菡那态度神情,以及对他和卫菡相好之后的反应,不就早已证明了吗? 唐韵本在等着他失声惊呼,或者露出震惊之色,可等半晌不见他有异常反应,忍不住道:“你怎么像是并不很吃惊的样子?” 陈言回过神来,忙道:“没有没有,臣只是惊到忘了吃惊而已。皇上,您说的喜欢女子,是臣理解的那种喜欢吗?就像男子喜欢女子一样的喜欢?” 唐韵红着脸点了点头:“这件事朕也是最近才发觉,近来愈发确信。但如今除你之外,只有我师父知道,你绝不可告诉他人。” 陈言嘟囔道:“最近才知道?那您也未免太后知后觉了……” 唐韵听不清他嘟囔什么,道:“你说什么?” 陈言连忙道:“没啥,臣只是在胡说八道。请问皇上,您是怎样发现自己喜欢女子的?” 唐韵窘迫道:“这……” 陈言罕有见到她此时的娇羞神情,好奇心前所未有地鼓胀起来,追问道:“恕臣大胆,请问皇上,是不是卫菡郡主让您发觉自己对女子有意的?” 唐韵微微点了点头。 陈言暗忖果然如此,笑道:“那臣明白了,想来是日久生情,您与郡主相处日久,又生死与共,自然……” 哪知道他这自以为是的话语还没说完,唐韵已摇头道:“不,不是为此。” 陈言错愕道:“那是为何?” 唐韵神情愈也扭捏起来,脸蛋胀得通红,一副不知道如何说是好的神情,张了几次嘴,硬是没说出半个字。 陈言大惑不解:“这么难开口的吗?” 唐韵面红耳赤地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似的恬不知耻?有些事是很难开口的!尤其是女儿家……” 陈言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恬不知耻,且女儿家很难开口,又跟卫菡有关,同时又和唐韵有关,且和性取向有关系…… 等等! 莫非她没法开口的那个原因,是和床第之事有关系?! 但唐韵还没嫁人啊,不可能跟男人有过关系。 而且她对卫菡是单相思,两人也不可能发生…… 陈言刚想到这,突然浑身一震。 不对! 这俩妞是有可能发生过的! 当初太后知道唐韵喜欢女子之后,跟陈言、卫菡一起想出了个主意,让卫菡用那个“宝贝”去刺激唐韵,以使后者喜欢上做女人的感觉,变回正常人。 难道…… 想到这,陈言有点懵,脱口道:“皇上不能开口之事,莫非与某一件‘宝贝’有关?” 陡听“宝贝”二字,唐韵像被电了一般娇躯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怎知道那‘宝贝’的?!” 陈言再无疑问,果然是这事! 卫菡真的依了太后的懿旨,拿那件宝贝去给唐韵尝了! 唐韵见他没吭声,忽地心中闪过一念,一震道:“等等,我就说卫菡哪来那种物件,莫非,那竟然是你……是你的东西!” 陈言神情古怪地道:“容臣先确认一下,咱们所说的宝贝是不是同一件物事。那是一件长圆的棒状物,顶端……” 他话还没说完,唐韵已面红耳赤地叫道:“够了!是同一件东西!” 陈言一时都不知道说啥是好,半晌才迸出一句:“那玩意儿,确实是臣的……” 唐韵又羞又急,嗔叫道:“你没事给卫菡那种物件做什么!咦?噢,朕明白了!” 陈言他不能人道啊! 所以要满足他妻妾,就只能走些旁门左道,那物件想来便是由此而生!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 “皇上莫急,您方才说认为自己喜欢上了郡主,是因为一件事,莫非便是为这物件?”陈言赶紧把话题岔回去。 唐韵窘迫难当,终难开口,唯有轻轻点了点头。 “臣有点没明白,这物件为何让您觉得自己喜欢上了郡主?”陈言追着问道。 “你……你该知道那物件是如何使用的……”唐韵垂着头,不敢看他,连耳根都红透了。 “这自然知道。”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当日卫菡用那与朕……总之那之后,朕时常会想到她。”唐韵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尤其是夜里,每每梦中,都会梦到她……” “是梦到她,还是梦到那件宝贝?”陈言插嘴道。 唐韵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陈言赶紧换了话题:“所以皇上认为自己喜欢郡主,是最近才确认此事的?”还有意加重了“最近”两字的字音。 唐韵没好气地道:“废话!朕一向专于国事,哪有闲功夫管那些个儿女私情?” 陈言喃喃地道,抬手轻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皇上自己以前不知道啊……有点意思。” 不过想想也属正常。 这时代同性之间的爱情可说是禁忌中的禁忌,就算是平时唐韵发现自己有些与众不同,恐怕不会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直到卫菡和她一起体会了床第之乐,她才终于敢正视自己。 不过……想到自己的女人,居然和唐韵这样的绝色有了一腿,总有种古怪却香艳的感觉…… 唐韵有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什么?” 陈言回过神来,心念一转,委婉地道:“皇上,这个事可能和您想的不太一样。举个例子,假如臣找了一块地,在地里种了两粒种子,请问皇上,您在种子发芽之前,如何能够分辨哪粒种子是柳树,哪粒又是杨树?” 唐韵莫名其妙地道:“你在胡扯些什么,都还没发芽,且不是朕自己播种的,如何能够知道?” 陈言不答,接着问道:“那种子破土而出,发了芽呢?” 唐韵不耐烦地道:“发了芽,自然能看出一些端倪。你究竟要说什么?”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种子发了芽,您才能知道它是什么种,但在它发出芽苞、被您认出它是什么种之前,它便已经存在了。” 第1744章 不是没可能 唐韵一呆,露出思索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色变道:“你是说,朕其实早就喜欢女子了,只是最近才知道这一点?!” 陈言一拍大腿:“我的皇上呐,您总算是明白了!” 唐韵脸上血色尽褪,喃喃地道:“原来朕竟是……竟是早已对卫菡情根深种?!” 陈言猛力点头:“所以您现在明白,为何您对臣和郡主的事这么反对了吧?” 唐韵张了张嘴,良久突然摇头:“不对!那你与玉儿的事,朕不也同样反对?难道朕也喜欢玉儿?”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睁圆了双眸:“你不会是想说,朕确实对玉儿有非份之想吧?!” 陈言挠头道:“这个,不是没可能……您是皇上,自然控制欲也强,对自己妹子有啥变态想法不是没可能……” 唐韵听得半懂不懂,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朕若是对玉儿有不轨之念,怎会从不梦到她,而只梦到卫菡?” 陈言想了想,道:“要不您拿那宝贝和玉公主也一起……咳,总之就是那意思,您以后应该就会梦到玉公主了。” 唐韵一脚直接踹他小腿上:“无耻!” 陈言惨叫一声翻倒在地,抱着小腿疼得呲牙咧嘴。 他就提了个议,至于么…… 不过,当初让卫菡用那法子,是想着使唐韵明白男女之事中的乐趣,以使她从弯变直。却没想到,反而起了反作用,竟让她认识到她是弯的。 唐韵一脚消了气,冷静了些,道:“朕乃一国之君,此事绝不可泄露,否则唯你是问。” 陈言缓过了疼劲儿,苦着脸爬起来:“皇上,就算是您喜欢女子,为何会有方才那句因此会害了正常男子的想法?” 唐韵叹了口气,道:“若朕与正常男子大婚,他便要守一辈子的活寡。男欢女爱,本是天定,朕岂能为了自己,害他一世不能欢愉?所以朕才会找上你,因为你没有正常男子的那需求。” 陈言心里不够嘀咕起来,她倒是善良,但问题是,他其实是正常人啊! “那,那皇上今儿为何又故意在臣面前这般?”他皱着眉问道。 “朕是……”唐韵犹豫再三,终于露出决然之色,“算了,横竖这件事早晚也得告诉你,今日便说与你知也无妨。” “皇上,您这话怎么听得臣心里毛毛的……”陈言心中浮起一点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朕已决定,”唐韵深吸一口气,重重地道,“立你为后!” 陈言呆看着她。 唐韵也呆瞪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传来凤翎卫们训练时的呼喊声不断起伏,反衬得屋内是如此寂静。 “皇上,让臣先确认一下。”陈言终于艰难开口,“您说的,不是一种用来应付太后的说法,而是说,真的要立臣为后?” “对。”唐韵就简洁多了。 陈言张了张嘴,说不下去了。 这妞是来真的! 原本他假装一下她的心上人,应付一下太后,这也没啥,就当是给皇上完成个小任务,回头增进一点信任感和亲近度,顺便立个功,以后捞好处也方便些。 但他打死也没想到,这妞竟然得寸进尺,真的要立他为后! 恍忽间,他耳畔仿佛出现了一声吆喝:“大周皇后,陈言!” 然后眼前幻化出一片人山人海,而在人潮之中,万众瞩目之下,他,穿着新娘子的喜服,盖着红盖头,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陈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断然道:“不行!” 唐韵对他这反应显然毫不意外,冷冷道:“你敢抗旨?” 陈言一窒,半晌才道:“臣也是有需求的啊!您立臣为后,臣岂不是也被您给害了?” 唐韵奇道:“你都不能人道了,还有何需求?” 陈言强撑道:“打个比方,有个装满水的杯子,现在给它加个盖子,让它没法把里面的水倒出来,但不代表它里面没水了啊。” 唐韵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能比方。 她蹙眉道:“行,就当你还和正常男子一般有需求,可朕立你为后,又没要你休了所有妻妾,你找她们便是。” 陈言哪可能就这么屈服,劝道:“万万不可啊皇上!您可是皇上,要是立的后已经有了妻妾,那对您的声誉可不好!臣建议,您找一个未婚之人,仍臣看,于大人上回那个什么孙子,叫于啥来着,就挺不错!身家清白,没有妻妾……” 唐韵打断他的话:“朕喜欢女子之事,不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 陈言到嘴边还有一大篇,瞬间被她这一句咽了回去。 这个要求直接就把九成九的人都给筛掉了啊! 唐韵语气缓和下来:“你也不必担心,朕只是需要一个掩饰之人,不会为难于你。而且,你就算是成了朕的皇后,日后也可住在外面,平素朕不会多管你的事,你也可照样领着原本的差事,为大周百姓尽力。” 陈言哭丧着脸道:“皇上,这个真不行,您想臣在外面名声多坏啊,贪财好色无恶不做,简直官中蛀虫、人中渣滓,这要是入了宫……” 唐韵再次截断他的话:“你以为朕费这么大劲在外面给你扬名是为了什么?” 陈言一震。 之前问她为啥她不肯说,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干。 合着是早就盯上他,为立他为后做铺垫! 难道只能任由她安排? 那以后她想要卫菡了咋办?想想将来唐韵和卫菡在那颠鸾倒凤,而他这个正统夫君则只能被赶到外面,陈言不禁心里一个咯噔。 唐韵肃容道:“而且奉神大典之后,你让朕成了降世神女,而你则成了天师,近神之人。现今天下,再没任何人比你与朕更般配,此事必得天下人拥戴,也可堵住太后的嘴。” 陈言做着垂死挣扎:“但太后希望皇上能延续大周香火,您既然知道臣不能人道,那咱们成婚,岂不是大周就要在您这一代绝后?” 这句话终于让唐韵接不下去了。 这也是她在整个计划中最犹豫的一点。 大周龙脉,岂可断在她这一代! 第1745章 当仁则仁当狠则狠 大周若是真的振兴,日后终究还是要立储,可这个“储”从哪来? 陈言见她沉默下来,心中浮起一线希望,道:“皇上,臣其实是千肯万肯,但此事确实是个麻烦事,依臣看,您还是三思为是。” 唐韵叹了口气,道:“算了,此事日后再说罢。” 陈言这才长松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这妞给霸了! 唐韵背过身去,道:“你方才原本想向朕禀报之事,说罢。” 陈言定下神,记起来这的正事,道:“花铭已经回大晋,这几日臣与他再将重新修定了计划,如此如此……” 说着把计划一一道出。 唐韵彻底冷静下来,听完他的禀报,才道:“你派人泄露晋后与太子的计划,晋帝并没有起疑?” 陈言从容道:“为了这事,臣特意安排了一出好计,派人到大晋,扮成晋后的手下,因被晋后当了弃子而被追杀,让晋帝的一个宠臣机缘巧合下,听到了他被逼到绝境跳崖时说出的‘真相’。” 唐韵醒悟道:“那宠臣以为真是个巧合,遂赶紧向晋帝禀报。而因为此事乃是真的,所以晋后无从辩驳。果然用这些狡计还得是你。唉……” 陈言愕然道:“皇上为何忽然叹息?” 唐韵轻轻地道:“这场大战,大约要亡多少人?”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夏、晋来多少人,便要死多少人。” 唐韵声音有些低落起来:“没有不杀而决的法子么?” 陈言怔了一怔,道:“莫非皇上是起了慈悲心,想要放过他们?” 唐韵转头看向他:“有一件事,朕一直想问你。你一向爱民如子,绝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百姓,可见你绝非滥杀之人。可为何这次竟提议这般大阵仗的战事?你该明白,这一战,亡者不会低于二十万!” 陈言点头道:“皇上确实了解臣,若是能不杀一人而立赫赫之功,臣当然不希望杀人。其实,臣可以不杀人。” 唐韵一怔,眼中浮起一抹希望:“你有办法不杀人?” 陈言咧嘴一笑:“当然有。” 唐韵霍然转身,一把抓着他胳膊:“那你怎不早说?快说,是什么法子?” 陈言看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柔荑,道:“简单,臣举家搬到大楚去就行了。在那做点小买卖,安安稳稳地生活,反正也没哪个国家敢侵略大楚,臣就算活到死,也不用担心杀人之事。” 唐韵:“……” 陈言缓缓道:“但臣既在大周,便没独善我身,坐看大周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铁蹄兵戈临身!” 唐韵娇躯微震,看着他坚定的眼睛。 自打认识陈言以来,她还从没见他这么认真地说出这种话,一向嬉皮笑脸的他这刻竟似换了个人一般,透出一股令她心魂俱颤的气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道:“话说得好听,但当初不是朕强行逼你入京,你不照样蜗居在青山县,坐看我大周沦落?你若真的有心,当初怎不自己入朝,为天下人尽自己一份心力?” 陈言半点没不好意思的反应,道:“臣怎知道入朝之后,皇上是会把我宰了还是重用于我?万一您是个昏君,臣来这不等于自寻死路?” 唐韵错愕道:“原来你过去眼中朕竟是昏君?” 陈言摊手道:“臣又不认识皇上,谨慎点也没错吧。” 唐韵蹙眉道:“你明明在入京前便已认识朕了!” 陈言翻了翻白眼:“皇上这记性未免有些过分了,臣可是入京之后,才知道您是皇上的,这事您这么快就忘了?” 唐韵一时语塞。 陈言把话题岔了回去:“说正题罢!若大周是个强国,臣有无数办法可以兵不血刃地搞定夏、晋两国,但大周的情况无需臣多言,皇上也明白。如今的大周,就像一个柔弱的绝世美人,孤零零走在夜道上,左右都是那年轻雄壮、欲将这美人扑倒的大汉,请问此时若有个善人上前温声相劝,这些大汉可会住手?” 唐韵被他这比喻搞得刚刚才恢复正常的脸上又浮起少许红潮,心说什么比喻不好,非得用这种事比喻。 她没好气地道:“废话,那些大汉肯听才怪,搞不好还得把那善人的腿打折。” 陈言欣然道:“没错!人心就是如此,恶性一旦爆发,便难收敛,靠毫没威慑力的劝阻是没用的。想要阻止这些恶徒行凶,必须给予重击,以足够威慑力的杀招来解决此事。比如说,抽个冷子,给其中一人把腿砍了。” 唐韵秀眉深蹙,道:“这道理朕不是不明白,但若能减少伤亡,岂非更好?” 陈言沉声道:“杀得不够狠,只会让对方仇恨倍增,日后以十倍百倍的报复归还。那时便不可能再像这次一般可以布设陷阱,只能正面交手,我大周军士将成千上万地死去,这是皇上乐于见到的将来吗?” 唐韵默然不语。 陈言放缓了语气,道:“仁慈总是好的,但要量力而为。若将来皇上一统天下,有余力向天下所有人施予善心,再考虑此事不迟。在那之前,大周百姓的存亡尽系于您之手,岂可有半分愚善!” 唐韵长吁一口气,神情恢复冷静,道:“天师说得对,是朕一时糊涂了,一切照旧罢!” 离开皇宫,陈言直接去了宁王府,从后门溜进去找玉公主。 干柴烈火,二人缠绵到了晚上,待战火熄下来后,二人偎在床上,陈言才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什么!皇上他竟要立大人为后?!”玉公主吃惊之极,“那以后玉儿岂不是要往后排?” “啥?”陈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家里的位置啊!”玉公主撅起小嘴,“本来人家入陈家就已经晚了,按位置来算,都好后面了……皇上要是立您为后,她又不可能做小,肯定得做大房啊,那玉儿不是就得再往后排?” “你这小脑瓜里成天在想些啥东西……”陈言哭笑不得地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本官心中,你们一视同仁,不分高低。” 第1746章 各论各的 “那怎行?”玉公主惊道,“皇上可是天子!” “那就各论各的。”陈言笑嘻嘻地道,“反正你们嫁我,我嫁她,你们和她不在一条道上,用不着直接比。” “啊?还有这么比的么?”玉公主懵了。 “你还真在那认真想这问题啊……我逗你的。”陈言直摇头,“我不说了吗?她立我为后,便不能延续大周香火,所以这事已经作罢。” “但大人您不是可以行房么?”玉公主红着脸道,毕竟方才她才体验过。 “这事不能让她知道。”陈言赶紧道,“你可别说出去,否则我就犯了欺君之罪,杀头带抄家!” 当初这个事本来是个误会,而且也并不是他刻意去欺骗唐韵。但后来他明知道唐韵误会,却一直没说明清楚,这已足以构成欺君之罪。 唐韵当然有可能不会杀他,但他岂能随便拿这种事冒险? 而且还有一点,他确实不想做大周国后。 玉公主吐了吐香舌,道:“做国后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能帮到皇上呢。” 陈言叹了口气:“原本我隐瞒自己可以行房之事已经够辛苦了,若真成了大周国后,跟皇上朝夕相对,万一被她发现我骗了她,岂不糟糕?” 玉公主迟疑了一下,又道:“大人如今可是大周名副其实的支柱,皇上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下杀手吧?” 陈言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讶道:“你怎么像是巴不得我成大周国后的样子?” 玉公主偎在他胸前,轻轻地道:“因为皇上太可怜了。” 陈言疑惑道:“可怜?” 玉公主声音中透出少许伤感:“她身为一国天子,却不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岂不可怜?有情人难成眷属,岂非这世上最悲惨之事?” 陈言一时愕然。 脑子里闪过几个词。 文青,多愁善感,自以为是…… 同时不由想起卫菡。 当初卫菡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意是她自己嫁得如意郎君,但唐韵却办不到,十分可怜。 只能说女儿家考虑事情的角度,与男人的角度确实不同。 不管是文青如玉公主,还是彪悍如卫菡,都一样。 但可惜,她们都看错了。 因为唐韵虽是女子,但却是雄心壮志如男儿,自然她的想法更贴近于男子。什么感情、婚姻等,都不是她优先考虑的。 唯有事业,方是她的人生目标! 他正想到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脱口道:“等等,你非让我做国后不可,莫非,其实是想成全皇上和郡主?!” 玉公主窘道:“这,这也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陈言见她不敢和自己对视,再无疑问,这妞之所以如此积极地想要他答应做国后之事,就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让唐韵得到她的意中人,亦即卫菡! “岂有此理!你这岂非等于让她抢了我的女人!”他恼道。 “这怎么能算抢呢,你是男子,皇上纵然喜欢的也是女子,但她始终是女子啊,大人不是可以……”玉公主分辩道,说到一半自己羞得不行,说不下去了。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陈言断然摇头,“万一她非治我欺君之罪,把我抄了家,还把我的妞强占不还,我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不可再提!” “您这……”玉公主见他神情坚决,无奈之下,只好闭上小嘴。 眼珠却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陈言轻轻拍拍她肩,说道:“我今儿来找公主,是提前与你道个别。” 玉公主愕然抬头:“你要去哪么?” 四国会战的大计,陈言还没对她说过,此时温声道:“我过几天有事要南下,估摸着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不过公主不必担心,我会安排人手在京城照拂您。若有任何事,您只要到院子里连叫三声‘来人’,便会有人出现。” 玉公主凝视着他,忽地道:“是为家国大事么?” 陈言微微点头,道:“当我回来时,公主自会明白,不过此事机密,如今不能告知,请公主见谅。” 玉公主露出少许忧色,道:“莫非大人是要上沙场?” 陈言莞尔道:“公主倒是颇为敏锐,确实如此,不过公主不必担忧,我陈言最擅长的,就是逃命,绝不会有事。” 玉公主轻声道:“玉儿不会干涉大人的决定,唯求大人平安归返。无论要等您多久,我都会盼着您凯旋而归。” 陈言心中浮起无限的柔情蜜意,用力将她搂紧,心思已经转回四国会战上。 花铭已经回大晋,前期的准备工作差不多了。 梁、夏、晋的入侵已在日程上,须得将全盘计划搞清楚,看是否还有漏洞。 这段日子,伊公主尽心尽力,助他完成了梁、夏、晋等国与大周交接处周围的地形绘制,其中几处暗谷的发现让陈言将原本的军事计划改进了一部分。 设若过去是九成的把握,那如今便是十成,这一次,无论大夏和大晋派多少人入大周,都休想能够全身而退! 一周后,陈言向唐韵告了个假,去了陇州州府武阴。 自打赐封天国公、赐食邑陇州之后,他还没去过陇州府。但负责相关事务的礼部和工部官员均已先行前往武阴,为他这新晋的天国公打造新的府邸。 此乃国律,陈言虽然没有在武阴长住的想法,但也只能让朝中官员按规制完成他们的职务。 若是过去,要完成府邸新建少则半年,多则数年,不过建造府邸是与青山县的建筑队合作,不过两个来月,便已建成,只差内部装修尚未完成。 至于其余交接,陈言早已安排下去,让如今的陇州府尹何惇同礼部官员走好所有相关手续流程。虽然整个陇州都成了陈言的食邑,但原本的机构并不会改变,所以管理上不需要他再另行安排。 何惇本来就是他的部下,自然没有问题。 早在当初将何惇弄进州府时,陈言就已经构想好了未来如何在陇州布局,将他的基地打造成一个“国中国”,以使自己的大本营可稳固不败。 第1747章 供奉生牌 当然他倒不是想和大周作对,而是大周太乱,若唐韵没办法平定叛乱,那未来大周境内搞不好会形成割裂的局面。那时,战乱必盛,他岂能容许任何一方影响到他青山县的发展?他曾有过打算,若战乱一直持续下去,等青山县发展再进一步,他索性直接攻下武阴,将整个陇州控制在手中。 如今虽然大周乱事已平,但当初的构想却仍然可以拿来使用,以青山县为核心发展区,向周边幅开一个大型的经济和军事带,形成层层防御网。武阴城则作为外围守御的中枢,由何惇负责。 这次陈言会到武阴,便因何惇已遣心腹送来消息,所有事宜均已安排妥当,要准备两日后的巡街大典。 这些日子,陇州已赐给新晋的天国公之事早已公示百姓,到时候陈言要穿上公爵袍服,坐车或者骑马均行,带上仪杖队和府中护卫,巡礼武阴城几条主街,以让百姓一瞻天国公暨天师大人的威仪。 陈言带着护卫到武阴城外时,还隔着百多丈远,就见道旁排了长长的人龙,夹道欢迎。 带头的是何惇,陈言一向知道他是个实干派,有点诧异。 何惇啥时候开始搞这种事了,居然安排了这至少二三千人在这等着迎接他。 “陇州府尹携衙中大小官员,恭迎天师大人!” 马车停下后,何惇带着一干官员齐刷刷跪下,高声呼叫。 他身后的府军军士将百姓隔开了五六丈,但这声音还是传到了百姓耳中,最近的一批慌忙跟着跪倒,接着人浪一般,跪潮不断往远处延伸出去,不多时,两排人龙尽皆跪低。 陈言掀开车帘,看到这幕,微微皱眉,道:“何大人,你近前说话。” 何惇立刻从地上爬起:“是,大人。”小跑着到了马车跟前。 陈言一伸手,咄地一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 何惇一惊,一把捂住额头:“大人您这是何意?” 陈言骂道:“本官看你是离我久了,欠收拾是吧!谁叫你搞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安排这么多人来这迎接的?” 何惇心中浮起亲切的感觉,当年他还在青山县时,陈言就时常这样敲他脑门。他自然知道,唯有亲近之人,方有资格得到这“待遇”。 此时见陈言骂来,他连忙陪笑道:“大人,这些百姓不是下官安排的。” 陈言哂道:“不是你安排,难道还是他们自个儿来的?” 何惇点头道:“大人英明,确是如此。” 陈言失笑道:“你猜本官信不信?你说我回青山县,我县里百姓迎接我,正常,但本官与武阴城百姓素不相识,他们主动来迎接我做甚?” 何惇肃容道:“大人还不知道吧?如今您声名远播,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陇州地界,百姓们如今对大人奉若神明,甚至还有人在家中供奉大人的生牌呢!” 陈言一愣:“啊?这怎会?” 何惇神色凝重起来,道:“大人还不知道吧?您为大周立下的不少大功,不知被谁付了出来。如今陇州百姓皆知您北定民变、南济粮灾之事,还知道您计定宁王叛逆,力破通元贼寺,更别说奉神大典在万人之前显无上神通请得大周先祖降世显灵等事。大人,下官怀疑,有人想要害您!” 何惇是知道陈言一贯的低调策略的,所以忽然间这些消息大街小巷地传播开来,自然大吃一惊。 虽说这能让陈言扬名,毕竟那些事确实是陈言所做。可这同时也等于坏了大人过去定下的准则,将他彻底暴露在日光之下! 可要命的是,他虽派人四处缉寻散播者,却一直收效甚微。 这次请陈言前来,除了赐封之事外,这件事也是原因之一。 陈言听完何惇的话,也懵住了。 他当然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想到,唐韵竟然不只是在京城替他扬名,竟连京城以外也不放过! 为了让他名声好转,以便立他为国后,唐韵这次看来是下了血本了啊! “大人?”何惇见他罕见地懵在那,忍不住叫了一声。 “咳,没事。”陈言回过神,摆摆手,“本官明白了,此事你不必多管,我心中有数。” “原来大人早已成竹在胸,那是下官多虑了。”何惇松了口气,“原本今日下官只带了署中大小官员,及武阴城的权富之家和名声在外的一些饱学之士前来迎接,可没想到百姓们纷纷自行前来。下官没辙,只好任他们了。” 陈言想到京城百姓见到他马车时的自行跪拜,暗暗心惊。 这时代的造神运动效果好得出奇,一方面是限于民智未开,另一方面则是百姓生活在疾苦交加的环境下,自然往往将希望都寄托在一些虚无缥缈的神明之上。 就像当初曾经试图刺杀襄王的青天教,这种教派只要弄点虚张声势的“神通”,再使人大肆散播和夸大,便会有百姓投身于教派之中。 而他陈某人在奉神大典中所展现的“神通”,乃是被上万人亲眼目睹的“事实”,更是容易形成这种信仰效应。莫说唐韵帮忙宣传,就算是没她,只怕这些百姓也会将他真的视为神明转世啥的,形成信仰。 “算了,入城罢。”陈言放下了车帘。 “是,天师大人。”何惇应了一声,转头对着众人喝道,“天师起驾,入城!” 车驾启行,两行百姓始终跪地不起,直到车驾经过十多丈后,才慢慢爬起来,围着陈言的马车和护卫等人,朝着城门涌去。 陈言轻掀窗帘,目光扫过外面的百姓,只见人人面带虔诚,同时带上了喜悦之色,眼里都透着光。 他上回来武阴时,从未自武阴百姓脸上和眼中见过这样的神情与光彩,变化不可谓不大。 忽然间,他对唐韵大力帮忙宣传之事有了点不同的看法。 这妞可能并不只是为了她的一点私心。 大周原本日薄西山,内乱久行,百姓民不聊生,外患又重,四周辽、梁、夏等诸国虎视眈眈。不只是朝堂之上的皇帝和百官看得出大周将近末路,体验最深的百姓又何尝不知这一点? 第1748章 英雄所见略同 过去数年,大周的百姓身陷天灾和人祸的双重围堵中,早已失去希望,只凭本能在这世道之上挣扎生存。 但这一切,却因为他陈言而改变。 唐韵即位后,没有立刻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加上她又是女子,百姓对她并没有多少信心,即使她以女子之身平定燕乱,仍难相信她有能耐带领大周振兴。 可以说,大周的民心,不在她那里。 但陈言的出现,却改变了这局面。 一来他是男子,二来他确确实实地改变了整个大周的局面,三来他又身负“神通”,成了一个极为合适的民心凝聚吉祥物。 唐韵这么一宣传,不仅让原本早已陷入绝望的百姓重获希望,更让民心凝聚至他身上,使得已经如散沙一般的大周,重焕新生。 换了心胸狭窄的君主,难免有猜忌之事,但她对他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愿意让他成为民心所向,与她携手振兴大周。 一抹异样的感觉涌过心头。 唐韵她不仅是开天辟地头一位女帝,也是前所未有真正为了百姓而连自己的帝位也可放到次席的圣君! 陈言放下窗帘,叹了口气。 猥琐发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想要继续苟下去再无可能,从今以后,他只能换一种方式在这时代生存下去。 两天后,声势浩大的巡街如常举行。 武阴城出现了不知道多少年未见的万人空巷,几条主街尽管被府军沿途派人镇守,禁止百姓拦道和控制进入主街的人数,结果还是道旁被人山人海填满。 其中有半数直接在陈言的马车出现时跪地伏拜,车行一半时,甚至还有人居然闯过府军的封锁,拦到大街中央,当街拜倒,截断了巡街的队伍,耽搁了两刻钟才恢复了正常前行。 天国公府就位于武阴城中央核心区域,离府尹的府邸不过半条街远,与周围所有建筑均独立开来,四周还有府军把守。 陈言直到晌午后,才回到府中,稍做歇息,梳洗换衫,到了晚上,庆宴开场。 宴席就摆在他新居的前院,陈言从头到尾没费半点神,只出了个人,其余所有事均由何惇负责办理。 宴上宴请的都是陇州的实权官员和当地大族,此外便是名人雅士。 陈言在宴席上遛了一圈,皱起了眉头,把何惇叫了来:“今日宴请者中,为何尽是上流之士?” 何惇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忙道:“回大人,外面已经摆了流水席,全城百姓皆可自由入席。” 陈言摆摆手,道:“外面是外面,这里面是里面,本官摆宴,家里没百姓怎么行?把门给本官相开,让外面的百姓进来!” 何惇懵了:“大人!府内可还有这么多豪富大户、州府官员,您让百姓都进来,他们怎么办?更何况,外面百姓何只万人,这府中如何容纳得下?” 陈言沉吟道:“确实不是很合适,那行,不让百姓进来也可,本官自己出去。” 听前半句何惇还松了口气,再听到后半句,他登时石化! 州府官员先不说,陇州最有权势的当地大户都在这,大人居然不在这里坐镇,跑去外面?! 陈言没等他回过神来,招呼一声,直接自个儿带着人出了府。 “大人!大人!”何惇无奈,只得追了上去。 陈言毫不理睬,带着张大彪有两个护卫出了天国公府,只见外面长街上摆满了流水席,人来入座,座满便上菜开吃,吃完就走,自然有人来清理碗筷残羹。 此时到处的桌椅均是人满为患,每一桌旁边均有人站着等候,只等面前之人吃完,立刻顶替上去。 陈言现身时,反而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瞅准就近一桌,走了过去。 那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正吃得开心,没人理会他的到来。陈言站到其中一人身后,和周围几个正等着的人凑一块儿。 何惇追到门口,见到这幕,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府内。 劝是劝不住了,大人一向这么任性,只好进去跟府里的宾客解释一番,就当今儿大人没出席便是。 陈言长吐一口气,整个人无比轻松。 这才是他更喜欢呆着的环境。 他不是不能与那些达官显贵共处,也毫不惧怕跟他们勾心斗角,但唯有在眼下的环境中,他方能得到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放松。 左右的人兀自没意识到他的到来,正兴高采烈地唠着嗑。 “……所以说咱们陇州才是神仙保佑的福地,不然怎会成为天师大人的食邑?” “就是!天师刚到这,就开席宴请百姓,可见真的是爱民如子!” “唉,可惜俺就远远看了一眼,没能近身瞧瞧天师大人长啥样,沾点他老人家的仙气儿。” “哼,他若真的爱民如子,又岂会在府内只宴请那些个豪门大户?” 众人的颂扬声中,出现一个不合时宜的冷冷声音。 所有目光刷地一下全射到了那人处,只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面容粗犷,肤色古铜一般,人挺结实,就是一脸不悦。 不过只看了他一眼,众人目光便刷地一下,往他旁边移了一位,全愣住了。 那年轻人兀自没察觉,没好气地道:“你们瞪我也没用,他跟那些个有钱人一起吃饭,却不肯出来与百姓同甘共苦,这算得什么?” 旁边一人凑近道:“有理有理,连顿饭都不肯与百姓同吃,这叫啥爱民如子,该叫爱钱如子,爱权如子!” 那年轻人喜道:“我就说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兄弟,你……” 一边说一边转头,想看看这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知己,哪知道一眼看过去,遍体如坠冰窖,他瞬间僵住。 站在他旁边的,正是陈言! 陈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神情和蔼,不见半分怒色。 那年轻人却是一个哆嗦,腿一软,跪向地上,脸都绿了。 他就图个一时嘴爽,没曾想居然被天师大人给听到了! 陈言见势不妙,一把将他扶住,喝道:“不准跪!谁要敢跪,本官就住他家去,吃他喝他,还睡……咳,总之不许跪!” 第1749章 拳皇 对面几个人比那年轻人还先看到陈言,也是下意识想跪,陡听这一句,慌忙稳住身子,不敢往下落。 心中却泛起古怪的感觉。 天师大人这威胁未免也太……只听过喊打喊杀的威胁,哪有这种住人家里去蹭吃蹭喝的?而且后面那句没说完的,到底是要睡啥? 席桌上正坐着大快朵颐的众人也发觉不对劲,停下筷子转头看到是陈言,也是个个色变。 陈言喝道:“你们也是,该吃吃该喝喝,谁敢起来跪本官,莫怪我不客气!” 众人心中他跟神仙也似,哪敢不听,只好强忍着跪下的冲动,继续吃喝,但有他在场,没人敢说话,一时左右安静之极,只剩众人吃喝的声音。 陈言松了口气,这要是让他们跪了下去,必然惊动周围的人,到时候只怕就没人敢继续吃喝了。 他转头对那年轻人道:“你和本官的想法不谋而合,真要爱民如子,肯定得与百姓同甘共苦,本官愿意,但你愿意吗?” 那年轻人愣愣地道:“愿意什么?” 陈言把他当哥们儿一样搂着他肩,道:“是这样,你们要是大惊小怪,一见本官就跪个没完,那我指定没法吃好这顿饭。咱们打个商量,我呢,负责爱民如子,你呢,负责让我好好吃完这顿饭,如何?” 那年轻人见他神情轻松,跟个邻家兄弟似的,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些,小心道:“大人是要让小人伺候您吃饭么?” 陈言想了想:“差不多罢,本官喜欢喝酒划拳,你陪本官划几轮如何?” 那年轻人挠头道:“大人,您要不还是找个别人?小人一喝起酒来,划拳啥的可是六亲不认的,您想让我故意输给您,只怕……” 陈言失笑道:“本官号称酒桌不败小王子,要你故意输?来来来,等他们吃完,本官定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差距!” 转头对着众人又道:“你们也一样,谁要是有自信能划拳赢了本官的,尽管来,我要是输了,一轮给一两银子!”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天师大人是说真的? 半个时辰后,那一桌周围已经围了数百人,里里外外堵了十几圈,密不透风。 天师大人出来和百姓一块儿用膳的消息传得飞快,但传得更快的是,天师大人居然出来撒币来了! 原本对天师大人充满敬畏之心的百姓们不禁好奇起来,纷纷围来观看陈言在酒桌上独挑群雄。 自换了席上了桌后,陈言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最初那年轻人早就趴酒桌下去了,话说得挺狠,什么喝起酒来划拳六亲不认,十轮下来一轮没赢,十碗酒下肚,人事不知。 陈言一滴酒没喝上,大感不满,转头又挑旁边另一人。 众人均喝了酒,渐渐胆子大了起来,也敢跟他大声吆喝,纷纷与他挑战。 这时代能划的拳种类少,花样也少,陈言早些年就跟李奉、张大彪等人学过,一学就透,偶尔在酒桌上划几轮,罕有输的。 有时兴起,他还把自己前世学的一些拳教给他们,为推进大周的划拳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他自己一共才喝了三碗,输了三两银子出去。虽说是碗,但酒是本地购的粗酿果酒,度数低,对过去惯饮高度酒的他来说,真是跟喝水差不了多少。 此时与这些百姓交手,真是所向披靡,连划连斩,没一会儿功夫,一桌八人就倒了五个。 “一群废物!咱们武阴就没有一个能打的吗!”陈言袖子捋到了肘上,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嚣张地叫道,“本官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人能挣走?还是嫌我这钱少?行,那此刻开始,本官输一轮二两银子!” “我来!” “让我先来!” “银子不重要,我今儿非给咱们武阴争一争面子不可!” …… 周围看戏的百姓也热血激荡起来,纷纷争先恐后地上前。 陈言哈哈大笑,连冠帽都扔了,精神抖擞地与民同乐起来。 酒虽然不是啥好酒,但显然能喝的也没几个,转眼之间,倒在桌上桌下的人已经从个位数提升到了两位数。 等到何惇放心不下,从府内出来一看究竟时,愕然发现离大门最近的这一桌下面倒着至少二三十人,陈言则正跟下一个人划拳划得飞起。 周围百姓声浪一波接一波,似要大街左右屋顶的瓦片都给掀下来。这些之前还对陈言敬若神明的百姓,这会儿已经忘了身份地位的差异,大声为划拳的双方助威打气。 “天师大人这是……”何惇正看得发愣,身后响起一个震惊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只见几个衣着华美的男子也跟了出来,全是武阴本地的大户和州府的官员。 “何府尹,您方才不是说,天师大人有些急事离开了么?”基点一人吃惊地道。 “咳,天师大人确实有急事。”何惇干咳一声,“他心怀百姓,故而出来询问民生疾苦。” “但他这不是在喝酒划拳么?”另一人疑惑地道。 “唯有与百姓融为一体,方能体验到百姓疾苦嘛。”不等何惇回答,旁边又一人自以为是地道。 “原来如此,天师大人真是我辈楷模,来来来,咱们一起去!”一人叫道,捋起袖子就奔了过去。 周围众人无不心中暗骂,赶紧快步跟上。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天师大人日后可是陇州之主,他既想要与民同甘苦,其他人怎能落后?须得趁着这机会,好好挣个表现! 何惇看着众人前赴后继而去,一时有点懵。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很快,外面的消息传到了府内,没多久府里所有赴宴的人全涌了出来,除了女眷不便外,其他人纷纷加入了与民同乐的行列。 一场豪宴,一直持续到了次日天大亮时才结束。 酒桌之上不分贵贱,无论是百姓还是权富,倒了一个又一个。 何惇一晚上当起了保姆,忙着照顾那些醉倒的人,真正见识了什么叫独孤求败。 无论倒了谁,唯陈言不倒! 挑战他的人一晚上至少有上百人,愣是没一个把他送走的! 第1750章 敬法而非畏官 当快天亮时,陈言对着又一个倒下之人仰天哈哈大笑,狂喊“谁能败我”时,何惇居然从中看出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气势,连自己都懵了。 划个酒拳而已,至于吗? 这一晚,留下了天国公酒界不败的传说。 陈言酒醒时已到傍晚,带着人出去逛街,一路上见到的百姓终于不再是见他就拜,虽然还是赶紧恭敬行礼,但那一声“天师大人”的招呼声中,带上了不少亲近之意。 哪怕是没有见到头晚陈言雄姿英发之态的人,也都听说了陇州之主、新晋天国公、大周天师陈言,在庆宴上深入百姓之中,与百姓打成一片的消息,认识到这位大周当红权臣的另一面,意识到他和一般官员的不同。 自然而然,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陈言心情大佳,在大街上遛达了一圈,回到府中。 何惇全程相陪,回府后在书房和陈言单独相谈,忍不住道:“大人,百姓对您敬畏有加,您为何反而不高兴呢?” 陈言摇头道:“你搞错了,本官并非因此不悦。” 何惇一呆:“啊?那大人为何昨儿又要出去和百姓划拳猜令,使得如今百姓对大人敬畏大减?” 只要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原本百姓对陈言是十分敬畏的话,现在顶多就是五分敬畏。此前百姓心中,陈言的身份地位高高在上,无人敢冒犯,但现在那地位已然从高空中滑到了眼跟前。 当然做官嘛,想要搞好官民关系,这样做也很正常,但有时候让人敬畏大减,其实对为官之人并非十分有利。毕竟为官除了维持官民关系,更重要的是治理,需要有相当的威慑力。 何惇自己便是一向以威为先的做法,公正不阿,力求在维持官府威严的同时做到平等对待所有人。 爱民如子,父母对待子女首先还是要以权威为根本,这样官府说的话才能做到令行禁止。若是失去了这份权威,百姓视官府和律法如无物,岂不乱了套? 陈言笑笑,忽然问道:“你觉得本官昨儿的做法,是为谁做的?” 何惇神情古怪地道:“不是为了大人自己么?您一向喜欢轻松些,在青山县便是如此。”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这当然是主因,但另一层主因,乃是为了陇州这大小官员,包括你在内而做。” 何惇一呆:“啊?这从何说起?”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满城百姓,见本官即下跪,何惇,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何惇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因为百姓心中对大人无比敬畏。”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为何敬畏?” 何惇顿了一顿,才道:“以下官想来,一来是因为认为大人身怀神通,乃是神人,与凡人不同;二来您如今是陇州之主,也是大周权势之颠,身份有别。” 陈言徐徐说道:“我再问你,州府中的官员和豪门大户,为何见了本官没有下跪?” 何惇愣了一下。 其实昨儿见面时,官员大户时是下了跪的。 但他并愚蠢,已明白陈言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百姓在见着陈言的一刻,便自行下跪。但官员大户的下跪,是在后来正式拜见时,随他这位府尹下跪而下跪。 换言之,百姓之跪,乃是发自本心,而官员大户之跪,乃是因为礼仪上不得不如此。 “再以你为例,你为何没有见着本官就不下跪,莫非是心中对本官不够敬畏?”陈言看着他。 换了是别人,听到陈言这话,不免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辩解。 但何惇了解陈言,晓得他并非是要责备自己,不由想了想,才道:“因为下官心中对大人只有敬,没有畏。” 陈言拍拍他肩:“这就是了,所以说百姓跪我,不是因为敬畏,而是单纯因为‘畏’而已。官员大户不跪我,乃是因为他们心中且不说有没有敬,至少‘畏’是没有的。” 何惇凝神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大人所言有理,但这为何与昨日您和百姓同欢有关联呢?” 陈言淡淡地道:“百姓为何会‘畏’?怕本官杀了他们吗?若他们真因此而畏,又岂会将本官视为大周和陇州的希望。所以他们畏惧本官的原因,并非如此。” 何惇又愣了一下:“那是为何?” 陈言重重地道:“因为他们习惯了畏惧权富!” 官为权,财为富。 不只是陇州百姓,事实上天底下多数百姓都对权富者心存畏惧。 当然这本身乃是权富者希望看到的,贫苦百姓见他们而跪拜,任他们鱼肉,做他们的奴隶,生死也由他们决定,满足他们在心理和生理上的无限需求。 所以权富者往往喜欢把百姓往畏惧的方向推去,同时也便于治理。 包括陇州的官员和富户在内,习惯了以威慑民,以法吓民,使得百姓畏惧之心极重。 但这从来不是陈言治理的理念。 青山县便是他在这方面的实验田,百姓敬官爱官而不畏官。 只是一地之规,要有所变化,不是那么容易,只能一步一步来。 他昨晚之举,便是要给陇州的官员和大户打样。他既然那么做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以过去那种治理方式来治理州县,一定会有所改变。 这个改变的过程会很缓慢,但只要在改变,便比停滞不变要好。 何惇自然了解青山县的情况,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思索起来。 陈言语重心长地道:“本官想要的,是人人敬法,而不是人人畏官,你是聪明人,个中的区别,你当能想得通透。” 何惇躬身行礼,道:“下官谨记大人教诲,绝不辜负大人厚望!” 在武阴又多呆了一天,陈言跟何惇将一切商议妥当,这才离开。 当然不是回京,好不容易告回假出来,他哪可能这么快就回去? 更何况,他心心念念的一件“宝贝”这几日该有初步的成果了,他怎也要回去瞄一眼再说。 回到青山县,陈言直奔青山县研究院。 到了院长墨求所在的院落,里面出奇地安静。 陈言大奇,墨求每天有多忙他这个老大一清二楚,怎么今儿居然这么静? 进去一看,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连墨求都不见了踪影。 第1751章 青山炮 陈言疑惑之极,出来找个人一问,才知道这家伙今儿不在院内,带着人去了深山的研究院实验场,估计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那是专门划拨给研究院使用的实验场地,平时有专人把守,连县里的官员和百姓都不得靠近。 不过毕竟是在深山之中,离县城较远,单边坐马车过去也得个把时辰,所以墨求等闲不会去那边。 陈言又问了问,原来墨求最近已经连续五六天都呆在实验场,一直没回来。 陈言精神一振,难道他是为了…… “彪子,走!” 马车刚离开研究院没多久,前面忽然有人冲了出来,拦住了马车。 “大人!” 马车停下,陈言掀帘一看,忙把来人邀上马车。 “小人这几日正犹豫要不要去京城找大人,想不到今儿在这遇上了您。”那人兴奋地道,“大人,我弄完了!” “你是说,你那本海志?”陈言也不禁精神大振,“快给本官瞧瞧!”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三。 他今儿正要去县衙找妹妹,不曾想在这路上看到了陈言的马车,大喜拦路。 陆三早几天就完工了那本海志,一直随身带着,当下立刻取了出来,交给了陈言。 陈言将海志翻开,之前的未完版他早就看完,此时粗略扫了一遍,新增的内容约占三成,并且整体重新排版,显然是找了人专门调整过,阅读起来比以前舒服多了。 陆三不敢开口,屏气凝息地等着他看。 陈言将新增的内容粗略扫了一遍,点头道:“这本海志比本官此前见过的所有海志都要丰富和详细,只是海图方面还是有些缺失。咦?等等!” 陆三见他露出思索之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道:“海图确实记得不太清了,想要确认,只怕还得再出海。” 陈言回过神来,笑道:“出海是必然的,本官已经着人在东海之滨建船厂,造海船,未来出海是必然之事。但在那之前,本官想到一人,或许能帮你一把。” 陆三疑惑道:“谁?” 陈言神秘一笑:“这人是个外国友人,对地志很感兴趣,而且所知甚丰。并且,她对海志也有些涉猎,你们俩交流交流,或许能帮你把这本海志完善。” 陆三精神大振:“敢问此人是谁?我到何处拜访他?” 陈言摆摆手:“这人在京城,我派人送你去便是。不过,你可别见色起意,更不可将我青山县的情况告诉她。” 陆三一呆:“见色起意?此人原来是个女子?” 陈言点头道:“不但是女子,而且还是公主,来自大梁。记着,你就说是本官让你向她请教的,在志书方面的事可随意交流,但不可说到任何你知道的青山县之秘。毕竟,她是大梁之人,不是咱们自己人。” 陆三更呆了:“啊?大梁公主?” 陈言笑笑,让他先回家收拾点行李,一会儿派人送他去京城见伊公主。 伊公主是少见的地理人才,陆三则胜在有过实战经验,两人合作等于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该能把这本海志打磨得更好。 东海那边陈言确实早已弄了造船厂,不过不是自己从零开始,而是现成收购了两家私人的造船厂,加以改造,以准备未来建造可抵挡大海风浪的钢铁海船。 届时以海志为导览之册,再搜罗一批海客,便可出海。 不过那终究是未来之事,眼下还是要让陆三把这本海志完善。 安排好人手后,陈言立刻赶往研究院的实验场,出了城往西南走了一截,忽地听到远方传来隐约的闷响。 陈言心中一动,掀开车帘望去,远处未见异样。 但另一声轰然闷响,却接着传了过来。 然后又是一声。 就这样一声接一声,每两声之间均要间隔一点时间,连着响了十七八声,声音才告止歇。 “大人,那声儿难道是……”驾车的张大彪精神一振,脱口道。 “快,加快速度!”陈言断然道,心情也激荡起来。 这声音他其实不是头一回听到,过去他也听过多回。 但是,像这样连续响这么多声,却是头一回! 如果那声音真是他想的那个,那墨求绝对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马车再次提速,在水泥大道上风驰电掣一般。 等到马车入了山,期间陈言又听到了两轮连续的闷响声,而且随着他渐渐接近实验场,声音越来越响亮。 不过第二轮的连续响声数量滑到了十二次,第三轮更惨,第七声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等陈言赶到实验场的场地上时,远远便看到一大群人聚在开阔的场地一角。 这场地约千余亩,位于四面环山的峡谷中,经过地形的整治改造,变成了一个微型盆地,建了几处房屋,为不同的实验设置了不同的地形。 此时墨求所使用的场地,是在实验场的一角,前面约百余丈外,有一座小丘。不过那小丘此时体表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最小的一个也有西瓜大小。 除此之外,小丘上原本还立了密密麻麻的人形靶,此刻也是尽皆倒折,至少有数百个之多。 “老墨!” 马车刚到近前,陈言便大叫着跳下车,奔向那群人。 众人闻声转头,见是陈言跑来,慌忙纷纷上前相迎。 “拜见大人!” “免礼!赶紧的,让本官看看,那宝贝如何了?”陈言迫不及待地扑到墨求身边,眼睛四下寻找,随即定在不远处一件物事之上。 “大人,这正是那物。”墨求识趣地立刻带着他往那物事而去,一边走一边介绍道,“青山炮!” 陈言没回答他,走到那物跟前,两眼发光地绕着它转起了圈。 约两丈许长,长筒型、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炮管,从后往前微呈漏斗型渐渐变细,在最前端有约人头大小的开口。 后下方是结实的两轮金属支撑车,将整个炮管辛苦地“背”在身上。而在车后还有结实的金属支撑架,撑在地上。此刻轮子和支撑架下方有极为明显的长条深痕,那当然是后座力导致的。 第1752章 热兵器时代的开端 只是此刻那炮管已经熔毁了一部分,还有两处裂口,显然已经没法再用了。 而且还不只这一座,旁边一字排开了五座,均已全部毁坏。 青山炮。 自打他开始鼓捣火药起,就一直琢磨着要研究的大炮! 历史注定会从冷兵器交战模式转变至热兵器交战模式,陈言早在研究炼钢来提升刀、剑等冷兵器的硬度时,就在考虑热兵器的事。 最初他考虑的是枪支,而不是大炮。毕竟前者细小便携,光是能随身携带这一点就赢了太多。 但跟研究院捣鼓了一段时间后,他决定改变原定计划。 枪支虽然细小,需要的材料也更少,但这时代限于工艺水平的问题,细小之物反而比大器要来得更麻烦。 大炮虽然也需要不少小器件,但相对而言难度要低不少,实现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然而饶是如此,在有陈言定向指导的情况下,研究院仍然花了好几年时间,才终于在数月前制作出了成品。 但第一次使用的成品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虽然陈言已经提前提醒过炸膛这事的存在,研究院在使用材料时进行了谨慎挑选,但第一发炮弹还是炸了膛。 好在最初实验均采用远距离点引法,并没有造成伤亡。 那之后墨求带着团队在这方面进行调整,最终在两个月前制作出了可以成功发射炮弹的成品。 虽然仍然没法解决炮膛过热和熔损,最多一个只能发射三发炮弹便告毁坏,但比之最初已经好了不少。 这两个月来,墨求带着研究团队全力改善,从材质到构造上不断改造,几乎每天都会有一次版本的更迭,多的时候甚至一天改变两次设计图的细节构造。 有多辛苦,只看墨求两只眼的黑眼圈就知道了。 陈言目光在六座被他命名为“青山炮”的大炮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嗅着空气中的硝烟味儿,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转头问墨求:“多少发?” 墨求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振奋地道:“今儿我带人对这六座炮均做了综合性测试,第一百一十二号炮第一轮间隔半刻钟发一炮,炮管达到临界热度前一共发射了十四发,损毁度不超过两成;完整降温后的第二轮同样间隔半刻钟发一炮,一共发射了十发……” 陈言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一一说明,将六座炮的实验情况一一说明。 六座炮,几乎花了一整天来进行实验。 在半刻钟的时间间隔下,第一轮的平均连发次数在十五次左右,那之后炮膛便再难承受直接发射,必须为它进行降温,等到炮身温度降回可使用的范围,才能再次装填炮弹和火药进行发射。 但因为每一发炮弹的发射均会对炮身产生伤损,所以后续每一轮可连续发射的炮弹数量会逐渐减少,第二轮通常能发射十发左右,第三轮基本就在六发左右。 至此,一门大炮基本没了,而且没有办法修复,只有更换新炮。 也就是说,这是消耗品,最终仅有能用的,就是回收破毁的炮身炮车重新融化。 以墨求现在的实验结果而论,就现在青山县的技术,一门大炮的寿命也就是发射三十发炮弹左右。 而一门大炮的造价,要超过千两银子,光这里做实验的六门大炮,就要花六千两银子! 而且,这还只是大炮的造价,炮弹是另计,每一发均不会低于一百两。 所以说,这是真金白银烧出来的跨时代科技。 射程上,现在的极限射程是一百丈左右,且落点误差最远达到了两丈,即使将射程减半,误差最远也要达到一丈许。 没办法,炮身的防震能力有限,导致火药引爆发射时炮管会产生较大的震动,改变原本的瞄准位。且误差产生的方向位移有随机性,现在基本没可能预判误差来调整炮管角度。 然而,纵然有这么多的缺点,这些大炮的前景仍然让陈言振奋不已。 这种缺点多多的大炮在不讲究人数优势的前世战争模式中,基本等于废物,但在大周所处的这个时代,却是杀伤力惊人的怪物! 这时代还重度依赖人肉模式,军员布阵非常集中,五丈范围内能集中百人以上,甚至数百人之多。无论是骑后还是步兵,通常都是多阵联合,正式的大规模交战中,一个方阵就能达到上千人甚至数千人! 只要在这种方阵中,落下十来发炮弹,光是炮弹爆炸本身产生的杀伤,就能消灭数百人。 然而,炮弹的威力远远不止是轰中目标的那一下爆炸。 爆炸后形成的热风,以及炸中地面或者山体等处激溅而出的泥土沙石,同样会对周围近处的目标形成杀伤。 但真正厉害的杀招,还是每一发炮弹内部均放入的数百个铁弹。 在炮壳炸毁的一瞬会四散激射,产生了杀伤力足以在三丈范围内击穿普通的重甲,五丈范围内对军士重甲造成能引起筋骨伤势的形变。 如果目标是普通轻甲,甚至没有甲胄,那在八丈范围内基本没法抵挡炮弹四射的铁弹,十丈范围内被击中必受伤,要是击中要害,直接就能一击毙命。 简单说,一个一百人的微型军阵正中处如果落了一发炮弹,基本全灭。 如果是大型方阵中,炮弹的落点误差影响被大幅减弱,十发炮弹足以造成上千人的伤损,有个一百发炮弹就能将整个方阵彻底摧毁! 并不是说这些炮弹能将这数千人的大阵灭尽,而是那不仅会造成实质性的人员折损,更会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慑,打击对方的信心,引发军心动荡,使得对方的军令难以有效执行。 设若在一场大战中,布下一百门大炮,那么在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就能发射八百发左右的炮弹,就算是面对数万军士的正面冲击,也足以将之击溃! 而己方甚至不会有任何人员的伤亡,毕竟即使是现在的青山炮,大炮的极限射程也达到了百丈左右,远远超出普通军士配备的一石弓,甚至比强弓的射程还要远。 再强的精兵,也弥补不了跨级别的军备差距,当这些大炮能上战场时,将成为这时代所有国家的噩梦! 第1753章 打仗哪能不烧钱? 不过现在要大规模使用大炮是不现实的,首先是成本过高,其次是懂得使用大炮的技术型军士还欠缺,这需要时间来训练。 但只要有了这个头,大炮上战场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老墨,你跟我说个实话,”陈言待墨求说完,直接开门见山,“多久能实战?” “这得看大人您的要求。”墨求干脆地道,“您要想实战,不计本的话,现在就行。” “你这二三十发就报废的炮,现在上战场?”陈言一脸黑线。 照现在这成本估价,打个仗如果要用到一百门炮,光是炮本身十万两银子就没了!这还没算是炮弹的消耗,真当他的银子大风刮来的? “您要想节省成本,那给我半年也成。”墨求一边思索一边道,“炸膛的问题如今算是解决了,弹药受潮的问题也大致可以避免,炮体的构造也改进加固了,运送上使用特制的运输车便成……有个半年时间,我能把这成本给您降个一半吧。” “贵,太贵了。”陈言想到那钱,有点心疼。 “这个东西又不能从用料和工艺上缩减,您想降太多,只怕不是一两年能办到的。”墨求为难地道,“要是就咱们现在的工艺,您想再缩减,就算是再给五年,也未必能减到三成。” “确实是个问题。”陈言叹了口气。 自古打仗就没不烧钱的,用跨时代的热兵器更是烧中烧,想节省成本不是易事。 除非等到完成工业化的全面革新,各方面的技术和工艺都跨上一个台阶,否则现在就用上大炮,终究还是要拿钱说话。 而且纵然是到了那时候,也只能说比现在要省一些,和一般武器的成本比起来,还是要高不少。 “大人,您问起这实战,莫非是现在要用?”墨求忍不住问道。 “这你不用管。”陈言摆摆手,“若本官要用,现在能拿出多少门?” “咱们库里还有十二门实验炮,我估摸着性能上和这门门差不多。如果您要现造……”墨求在心中算了算,才道,“半个月后,再给您十五门问题不大。” “一共也才三十门不到……”陈言喃喃地道。 首轮齐射,在对方有反应时间之前最多也只能射出三十发不到。 之后重新装填弹药,加上等待炮膛适度降温,必须间隔半刻钟左右,这时间足够对方反应了。 所以现在要用青山炮来当主力杀招,还不够实际,顶多只能当做奇招。 陈言思索片刻,道:“行,那就半个月!但运输车也须准备妥当,因为本官这趟送的距离有些远。” 从青山县到渝州中部,骑马快行顶多一天多。但运输青山炮这种重型武器可不一样,没半个月休想运送得到。 加上制造需时,这些炮到那边时也得一个月后了。 而依梁定上次送来的信所言,梁、夏联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可能发兵北上。 换句话说,这些大炮送到战场上时,可能战事都结束了。 好在他此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并没有将青山炮考虑在内。 所以就算是没及时送到,也不影响他的计划。 但若能提前送到,那将会给他的作战计划带来巨大的提升。说不定,还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两天后,梁、夏边境,滇江奔腾。 襄王站在一处高峰峰头,从高处往远处眺望。 从这里不但可以俯瞰滇江,还能一眼望入梁境数十里的范围,是襄王军常设的哨站之一。 但即使是从这里,也看不到梁、夏联军将要使用的那条“暗线”,更看不到此刻藏身不见的朕军。 这次对方使用的入周路线,是由镇守南疆多年的襄王亲自提供。最妙的是,那条线路确实是襄王军守御最薄弱的所在,如果大夏在他襄王军内有奸细,也不会发现这条线路有问题。 原本,这条线路是绝无可能被对手发现的,如今却被他拱手送给对方。这一次,为了配合陈言的计划,襄王可说是孤注一掷,将大周全赌在了这计划上。 若是失败,梁、夏联军将从大周内部,也就是他襄王军的后方对襄王军发动袭击,届时滇江对岸的大梁守军同时发动夹击,襄王军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襄王仍是决定赌。 “陈言啊陈言,你可知本王这一生还从未如此信任过谁……”襄王望着对岸远处梁军的一处土城,喃喃地道。 自当初生擒梁定成功,到最近连续收到梁定派心腹送来的消息,襄王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般复杂。 他对陈言没有半点好感,然而后者却成功活捉当世第一名将梁定,更成功让对方成了他们的卧底。这种事放过去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成了现实。 纵然再没好感,他也不得不佩服陈言的能为。 再加上奉神大典之事传至南疆后,襄王暗中派了不少人,找了超过三百人确认当日之事,最终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陈言可能真的是身怀神通! 否则,那家伙怎可能办到这些匪夷所思之事? 包括联合金、辽之事,这在过去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 为此,他才心甘情愿将一切赌到陈言那一铺大计上。 “王爷,该回去了。”身后的亲卫提醒道。 襄王微微点头,例行公事的巡视是给对面的敌军探子看的,没有任何异常,方能让对方放下心,踏入这一步陷阱。 等对方大军悄悄过了滇江,深入大周边境二十里之后,他才能调动军员,配合陈言安排来的人员截断对方退路。 他一转身,正要下山,蓦地一声破空传来! 嗖! 襄王心中一震,好在十数年军旅生涯在生死边缘上培养出来的本能,使他下意识朝左偏了偏身子。 随即,一枝不知道从哪射来的劲箭,射在他右腰处! 蓬! 箭簇击中他护甲发出刺耳的交击声,同时带得他打着旋往左侧倒下去! “有刺客!” 身旁的亲卫色变高呼,四名亲卫立刻掣盾蹲低,将倒地的襄王护在中间。 就在这时,自峰顶左右两侧连续射出多枝劲箭,枝枝力道十足。 第1754章 旗帜 同襄王来的亲卫一共十二人,身上均带了手盾,早已全都制了出来,蹲低遮挡。但手盾能护住的面积有限,只能护住头、颈等处,射来的劲箭一拨接一拨,每一拨均有二十多枝,终究还是有人没护得周全,被劲箭直接穿过颈子上护甲难以遮挡的所在,当场毙命! 待到连续四轮劲箭射尽后,十二名亲卫已只剩八人,活着的亲卫中,还有两人受了轻伤。 脚步声突然急促响起。 一名亲卫从手盾下沿往外望去,只见峰顶左右两侧各有十来名身着轻甲的汉子从小树林中扑了出来,均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扑向他们! 那亲卫心中一沉。 他们身在大周境内,这处哨点从山脚开始就长年布有巡士,竟然能让二十来名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这里,可见这些人身手绝非寻常人可比! 来者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此刻已无暇细思,他霍然站起身,狂吼道:“保护王爷!” 同一时间,京城。 陈府书房内,陈言讶然道:“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 他在青山县又多呆了两日,今儿才回到京城,不想刚到家,就遇到了事。 站在他面前的是陆三,他忙道:“是这样的,这两日我与公主细细详谈,受益匪浅,就将我那本海志拿出来,请她指正,却不想她在志书中看到了一件她认识的东西。” 陈言哂道:“这有何奇怪之处?她本来就对这方面颇有了解,那海志上面她认识的东西还少吗?” 前天陆三收拾了行李,跟陆卿儿道了别,陈言就安排人把他送到了京城。到这后,陆三与伊公主相见,按陈言的安排,两人应该已经开始着手完善那本海志才是。 但现在看陆三的反应,怎么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陆三面色凝重地道:“公主说,我在那海外之地见过的船只中,有一面旗帜,她认得。” 说着将他那本海志拿了出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幅图:“就是这一面。” 陈言定睛看去,只见他指的是一面悬挂在船只上的旗帜图。 这图陈言半点不陌生,皆因当初他便对这旗帜留意过,觉得有些眼熟,似在哪见过。只是当时没时间多想和查证,没放在心上。 “她认得?这是哪家的旗帜?”陈言疑惑道。 “那是大楚的旗帜。”陆三重重地道。 陈言微微一怔。 过了片刻,他才道:“大楚?” 陆三急切地道:“对!我反复问了她几次,她都很肯定。之后她还帮我找了一本《万国志》,在上面找着了大楚的旗帜,对比了一下,确实是大楚!” 万国志是一本前人撰写的志书,不过内容十分粗略,基本上就是作者搜集整理了各国的大概资料编撰而成。说是万国,其实就是图个好听,实际上只有几十个国家。 这本书陈言自己就有,他回身快步走到其中一排书架前,稍微一找,便找着了那本万国志,拿出来翻了几页,停住了。 他目光落处正是大楚的那一页,上面绘有大楚的国旗,赫然正和陆三那本海志上所绘的旗帜七八成相似。 “难怪我觉着眼熟……”陈言喃喃地道。 万国志他翻了不下十遍,所以对这上面各国的记录都有些印象,是以当初看到海志上那船只旗帜时,会有熟悉之感。 陆三接着道:“大人,这件事可不得了!小人一听说那是大楚的旗帜,就赶紧来向大人禀告。” 陈言回过神来,心中大疑,道:“大楚的旗帜怎么了?” 要知道大楚在背后搞鬼这件事,他只告诉过一小部分人。 毕竟这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太多,万一让大楚那边晓得他陈言看破了一切,必生警觉,对他的大计不利。 所以按理来说,陆三该不晓得大楚是大反派这事,怎会一听说这旗帜是大楚的,便如此紧张? 却听陆三兴奋地道:“这说明大楚那边能造出可横跨大海、远到那番邦的大船,还有去过那边的海客,大人不是想找合适的海客么?咱们完全可以去那找啊!” 陈言一呆,这才明白自己想错了陆三的想法,这家伙不是觉得大楚有什么不妥当,而是觉得找着了一个可供着手的方向,才如此兴奋。 他点头道:“此事记你一功,去罢,回头本官自会斟酌。” 陆三却摇头道:“不,这事功不在我,而在伊公主,大人,您回头要赏,赏她便是。” 陈言听出不对味儿来,错愕道:“你小子这么大方,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陆三老脸一红,忙道:“不不不,我只是说实话,原本便是她认出大楚的旗帜来的嘛。” 陈言心说还亏我提前提醒过你,结果你来这没两天就沦陷了?只能说男人确实容易靠小头思考问题。 他没再多说,只道:“本官心中有数,去罢。” 陆三这才去了。 他出了门,陈言长吁一口气,躺到小榻上。 大楚的综合国力确实恐怖,竟然已经有了跨海远航的能力! 像此前诱拐陆三的那些海客,他们所用的船只和陆三所记的大楚船只相比,就简陋了很多,能够跨海远航成功,还能回来,说一句奇迹也不为过。 但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大楚那艘船,悬挂着大楚的旗帜。 这意味着那船是大楚朝廷派出去的! 这至少说明了两件事。 一是,大楚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建出可远洋航行的坚固船只。虽然陆三所画的图极为粗糙,看不出船体的规模和材质,但陈言结合大楚的冶炼水平来猜测,只怕那艘大船已非原始的木船,很可能已经进展到钢铁船身的阶段。 要知道任何领域的发展,都绝非一蹴而就,而是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来积累经验和知识,才能慢慢达到高水平。 这时代海域从来不是一个国家重点发展的方向,反过来说,能够把航海发展到这种地步,可见大楚国力早就强盛到不需要担心陆域侵袭的程度,才有余力在航海方面潜心研究。 第1755章 漏掉的一点 二是,大楚在有意识地向海洋方向拓展势力范围。 陈言原本是想等稳固了大周局势,再涉足那片未知大陆,没想到大楚已经发展到这地步,先下手去了那边。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否则若是让大楚先拔头筹,在大洋彼岸站稳脚跟,他要再去那边就会麻烦不少。 但再怎样想加快速度,也只能先把四国大战过了再说。 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然一动。 等等! 大楚的航海能力如此强大,那内陆河道的航行能力只怕也不会弱! 他翻身而起,快步走过去,将那几张伊公主搞出来的大陆舆图在地上铺好,皱眉扫视起来。 大周落到如今的地步,还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一直没被大梁和大夏吞食,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有天险相护。 梁、周之间乃是有滇江阻隔,这宽逾百丈的大江成了最佳的延阻,让梁军没法大规模渡江侵周。 而夏、周之间的天险更是险到根本没法行军突破,所以大夏才只能不得已求其次,向大梁寻求结盟,以便借道北上。 滇江一路由西向东,直奔大海。但在中途,分出了多条支流,分别入了大梁、大夏、大晋境内。 其中一条入大夏的水道,还是伊公主指出,陈言才知道此事。 不过那条水道极为隐秘又狭窄,没法大军通行,就算是夏军想派人从那里奇袭,进入滇江后还是避不过南疆军的视线,所以军事意义并不大。 陈言目光滑过滇江几条支流,最终落在其中一条水道上。 那一条是在晋、夏交接处,同样非常隐秘,但照伊公主所说,宽度足有十余丈,一般大船足够通行。 那条支流顺着晋、夏两国之间的夹缝向着东南而下,快到大海边时,转而向南直下,一直没有汇入海中。 不过伊公主所知的地形也并不全面,当时她绘出的这条水道,一直延伸到大夏东南角后,便没再继续画了。 陈言目光继续往下移去。 大夏南接大楚,从水道尽头,到大楚边境只有约巴掌长的一截。 如果,这条水道其实还在继续向下,一直连到大楚境内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四国会战相关之事,按说大楚该不会知晓。 毕竟此事隐秘,无论是大周、大梁、大夏还是大晋,均不敢轻易扩大知情者的人数,以免泄露了消息。 而大楚再厉害,按说也很难将眼线打入各国内部高层,所以知道这事的可能性非常低。 加上大楚已经派了姬夏、姬楚等人北上处理这边的事务,而这些人又已经被陈言控制,大楚该不会另外耗钱耗人耗力,又另行安排。 但,万一呢? 陈言脑细胞高速运转起来,双眉微锁。 他总觉得从哪听过一件要紧之事,但此前事情太多,所以慢慢有些淡忘。 蓦地,他微微一震。 他记起来了。 梁定曾对他说过一件情报,说是因为大梁也在戒备大夏,所以一直有设法打探大夏的情况,费了不少功夫,才探出那件事来。 大夏的太傅,是楚人! 太傅这个官职极为微妙,一方面与皇帝有着颇为亲密的关系,另一方面并没有多少实权,所以可说是位高而权轻。 但也因为和皇帝关系亲密,所以打探起消息来也非常容易。 若大夏这个楚人太傅真是大楚派去的奸细,一直有设法打探大夏的机密,那梁夏联军北侵之事很可能会被他打探到! 换言之,大楚有可能已经知道梁、夏联军这场即将开始的大规模奇袭。 想到这,陈言朝着书房外喝道:“速请伊公主过来!” 不多时,伊公主到了书房,有些惶恐地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陈言指着舆图上那条南下的滇江支流,道:“这条河,你可知向南是否还接到大楚境内?” 伊公主定神看了看,思索片刻,道:“伊儿没法肯定,但极有可能。” 陈言沉声道:“你既不能肯定,为何如此猜测?” 伊公主纤指一伸,顺着那河道尽头向右侧划去,道:“但凡河流,均要汇海。我虽不知这河会否入楚,希此河与大海之间,是一片连绵的大山,向下接至大楚境内。除非这片连绵山脉间有断裂,使这河道可以向东汇去,否则这河道只能顺着山脉边缘南下,进入大楚境内。” 陈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那边确实有一片画得比较粗略的山脉。 自古大山便是河水最好的阻隔,再大的水,遇山也只能绕行,伊公主的推测不无道理! 如果这条支流真的通入大楚,就意味着大楚可以借此北上,穿过夏、晋夹道,直抵大周! 当然,如今大楚至少表面上还没有和夏、晋两国翻脸,不敢直接派大军逆流北上。否则大军入境,夏、晋二国很有可能直接派水师出手拦截。 但,如果是派小船搞奇袭呢? 大楚既然航船能力这么强,造出能够逆流急行的快艇,未必是难事。 四国会战关系重大,这是不得不防的点。 伊公主见陈言沉吟不语,不敢说话,站在那等着。 过了一会儿,陈言才回过神来,转头对她道:“多谢公主指点,你可以下去了,继续帮陆三完善他的海志。” 伊公主答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道:“大人,我能否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准备出海?否则哪需要做海志?” 陈言心说你倒是敏锐,只淡淡地道:“你想太多了,做海志和做舆图一样,只是为了增广见闻。” 伊公主显然对这回答不是很满意,但又不敢追着再问,犹豫了片刻,才道:“伊儿没有恶意,只是想说,大人若真的要出海,可否让伊儿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陈言微微一讶:“你想出海?这是为何?” 伊公主露出向往之色,道:“大梁并不临海,伊儿却是向往大海已久,那碧海青天连一色的美景,那波涛万里船尽倾的险恶,还有那鱼戏苍浪的自然之妙……”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这妞是书看多了,故事听多了,慕起海来了! 第1756章 奇怪的行刺 “你坐过船吧?”他想了想,忽然问道。 “自然坐过,我大梁虽不临海,但还是有不少大河的。”伊公主不假思索地道。 “坐过船,你就该明白航行是件苦事。”陈言正色道,“而航海,更是苦上加苦,你这么娇生惯养,只怕用不着一日,便已叫苦连天。出海,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伊公主却脱口而出,“但我不怕!” 陈言不禁乐了。 这妞以前娇生惯养,在他这刚开始干活时都啥样了,现在居然还在想当然地理解事情,真以为主观不怕,客观就真的不怕? 上了船,她能撑过一天,都算是奇迹。 “而且,大人不是要记下这天下的地形么?”伊公主急切地道,“我愿意为大人办成此事!” “你好像忘了自己现在在这,不是在这玩的。”陈言莞尔道,“想出海就出海?” “当然不是现在。”伊公主忙道,“您要安排出海之事,想来也是多年之后了,伊儿相信在那之前,您定会完全信任我,让我出海。” “怎么,不想替本官生孩子了?”陈言乐了。 “大人对伊儿无意,伊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伊公主垂眸道,“既是如此,唯有尽自己所能,替大人办好您吩咐的事,求得大人的信任。” “行,这事日后再说罢。”陈言无意跟她多在这事上纠缠。 伊公主只好行了礼,退出了书房。 陈言回身又躺回榻上,闭目养神,心神回到正事上。 从大楚的角度,若是知道梁、夏联军要袭周,该会大喜才是。若他们真要插手,必然是推波助澜,向大周下死手才…… 正想到这,他忽地浑身一震,霍然坐起。 不对! 大楚一直以来的计划是借大周和大金来消耗大辽、大梁、大夏等国的国力,但梁、夏这场结盟大计,却会直接令大周再无力反抗,起不了多少消耗敌国国力之效。 换言之,若大楚要插手,也该是破坏梁、夏的奇袭! 正常情况下,这对大周来说当然是好事,可现在这场奇袭乃是陈言的陷阱,自然就成了坏事。 但……大楚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让大周警醒呢? 若是直接传信,这种没可靠来源的情报大周岂会轻信?更何况那个大夏的楚人太傅未见得能探清楚梁、夏的进军具体路线,只说两国有可能联军进袭的话,等于废情报,大周更不可能轻信。 不过无论是哪种做法,对方都极有可能利用滇江支流那水道北上,须得派人防范。 两天后的黄昏,陈言被唐韵紧急叫进了皇宫。 在御书房见了驾,陈言问道:“皇上,您这么晚唤臣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唐韵脸色凝重地道:“发生了一桩怪事,须得有你来参考参考。” 陈言疑惑道:“什么怪事?” 唐韵摆摆手,道:“这事让当事者与你述说比较妥当。出来罢!” 随着她话声落下,书房一角的屏风后绕出来一个身着劲服的男子,居然还戴着个头罩,蒙住了头脸,看不到面容。 陈言呆了一呆,失声道:“襄王殿下为何在此?” 这下轮到唐韵和那人吃了一惊,前者惊异地道:“他蒙住了头脸,你怎会认出他来的?” 陈言忙道:“臣对襄王爷的体型模样颇有印象,尤其是他那个走动时的撇脚习惯,臣真是记忆深刻,光看体型还不是很肯定,见他走几步就基本没疑问了,原来真是襄王爷。” 那人揭下头罩,果然正是襄王。 “想不到你如此观察入微,连本王多年的习惯也能看出来。”他沉声道,“不过这些闲话还是少叙,说正事罢!两日前,本王在南疆边境遇袭,来人有二十余人之多,个个身手了得,或许不如你手下军士,但也差之不远。” “什么!”陈言再次失声叫了出来。 “本王手下护卫短短数息之间,便被对方杀尽,连本王也受了一箭,虽然未中要害。”襄王说着轻轻捂住右腰,浓眉深锁起来,“当时险至极点,本王本以为真会丧命在那。” “本以为?”陈言回过神来,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此事怪异之处。”襄王忆起当时情景,“就在那伙刺客要杀本王时,忽然又窜出一伙人来,与那伙刺客交起手来,掩护本王逃离了那里。” “那伙刺客既然如此厉害,那些后来之人竟可缠住他们?”陈言讶道。 “对,将本王送到山腰、与我手下军士会合后,护我之人连姓名也不留,只说了一句‘王爷不必言谢,您是我大周支柱,我等无名之徒,自该为大周献一份心力’,便离开了。”襄王继续道,“之后本王带人杀回行刺的那处,无论是刺客还是相救之人,均已不见。” 陈言微怔,心念急转。 行刺者还好说,救人者竟然能这么及时,要说是巧合,未免巧合得有点过分。 除非,救人者早就知道行刺者的行踪和意图,才能及时相救。 但既然知道行刺者的行踪和意图,为何要等到行刺之人下手、襄王到了险极一刻才出手? 听起来,像是相救之人想要领个大人情一般。 可那伙人却又不留姓名,更不索求回报。 “事后本王使人细查,发觉无论是行刺者还是救人者,都只有一个可能近得本王之身。”襄王冷静地道,“当时本王是在一处临江的峰顶,对方唯有沿着临江的一面攀爬而上,才可能避过本王在山下的哨卫。这两伙人既非同伙,他们一起在那陡峭的山壁上攀爬,那场景未免有些古怪。” 陈言细问了那峰的情况,已明白他的意思。 很多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既是陡峭的临江山壁,想要从下面爬到上面不是短时间可成,就算是再快,也得两个时辰以上才能办到。 然而两伙人在同一面山壁上,花两个时辰爬上去,行刺者居然没发现有这么一伙人?不合常理。 唐韵接过话头:“襄王事后忆起当时情况,还有一件怪事。” 第1757章 刺杀秀 陈言问道:“什么事?” 唐韵蹙眉道:“就是对方第一箭射他时,当时他就算是不躲,那一箭也是冲着他腹间的甲胄射的,根本不可能射穿,更不可能直接杀了他。” 襄王抬手轻捂着右腰,心有余悸地道:“不错,那一箭来势虽凶,但顶多将我腹甲射凹,绝不能致命。” 虽已过了两日,但此刻他右腰处仍隐隐作痛,那是当时箭簇射凹了护甲后顶伤了他的腰侧所致。 不过这离致命还差得远,若是有必要,他现在就能上马杀敌。 陈言心中念头飞快转动。 的确古怪。 行刺者这么厉害,却最终只杀了几个护卫了事,且相救者和行刺者均无伤亡,简直就像一场秀。 蓦地,他灵光一闪,叫道:“是大楚的刺客!” 唐韵和襄王同时愕然看他。 “襄王连夜赶回,与朕商议了半晌,均未想明白这中间的玄妙之处,你怎会一听便知是大楚派人所为?”唐韵疑惑地道。 “回皇上,这事臣已经想了多日,只是一直未得要点,直到此时,方明白大楚究竟要怎么做。”陈言说着,将前两日发觉的奇怪之处一一说了出来,说完后才道,“大楚想要警告咱们,却不能明示,所以才用了一招‘打草惊蛇’,故意行刺襄王爷,却不杀之,因为他们还要靠襄王爷守御大周南境,帮他们消耗梁、夏的盟军!” 刺客和救人者,不出意外,必是一伙人。 他们之所以能悄无声息地潜到那里,乃是因为他们如陈言所料,是乘船直接自大楚逆着滇江支流而上,估计花了不少时日,才抵达梁、周交界处。 然后演完那场戏,便立刻离开。 可想而知,若是正常情况下,他们这么一搞,襄王军必会警惕起来,加强滇江沿岸的戒防。自然,梁、夏联军便再难行此前所定的袭之计,从而达到破坏奇袭的效果。 “这,自大楚逆流而行,只怕三五个月都未必到得了吧?”唐韵吃惊地道。 襄王也不由点头。 以大周现今的航船水平,逆流而上,从大楚到梁、周交界处数千里的距离,怕是要走上半年之久。 而四国会战这大计,从制定到现在也没半年。 “皇上可能还未见过臣的船只。”陈言却道,“同样的距离,臣如今只要月余,便可抵达。大楚航船之能,已远在我大周之上,说不定比臣的船只也毫不逊色,甚至还有过之,花费时日可能连一月都用不了。” 大夏那楚人太傅将消息传回大楚,走的是陆路,要不了几日就行。之后大楚再派人北上,就算是花一个月,时间上也是吻合的。 唐韵和襄王面面相觑,无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 “现在重要的是,王爷在遇刺之后,如何应对的?”陈言沉声问道。 “本王遇刺之处,自南岸的大梁境内是可以望见的。”襄王有些无奈地道,“为免惹人起疑,只好顺势而为,将江边的哨防加强。否则若对方知道本王遇刺却没有任何反应,恐会惹来夏军的怀疑。” “那王爷为何亲自赶回京城?此事派人回报不就行了?”陈言再问道。 “事关重大,本王等不及让人传信。更何况这事着实古怪,本王怕传信者没法将消息传递好,所以亲自回来一趟。”襄王叹了口气,“但你可放心,我营中长年备有一名身形体态样貌均与我十分相似的护卫,本王离开之时,便由他冒充本王坐镇南疆,外人休想知道那是假冒。” 陈言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这家伙说的原因哄哄别人可以,哄他陈某人未免就太可笑了,襄王亲自回来,必有别的缘由。 不过陈言没有戳破,道:“王爷应对得非常好,便以遇刺为由,加强江防便可。待过得两月,再恢复常态不迟。” 唐韵愁眉轻蹙,道:“但若因此吓得梁、夏联军不敢再来,那如何是好?” 这不只关系到梁、夏联军,大晋的军员也是看情况行事,若联军不入周,大晋便不会入周,等于四国会战彻底泡汤。 大楚这一招,确实厉害。 陈言却胸有成竹地道:“这一点请皇上不必担心,一来,有梁定替咱们在那边行事,只要把详细情况密信送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二来,大夏野心勃勃,又筹备妥当,岂甘心于就这么收手?依臣所见,顶多就是将战事延至两月后而已。” 他这么有把握,襄王和唐韵均稍稍放下了心。 “如今咱们这边也不必多做些什么,只要等一等便好。”陈言再道,“不过那条大楚通周的水道,不可放任之。臣这便安排人手,到那边做点处理,让大楚休想再用同样的计策来一回。” 三人密议妥当,陈言这才告辞离开。 他刚出了御书房的门,后面襄王追了上来,在院子里叫住他。 “王爷还有事?”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确有一事,想与天师私下一谈。”襄王低声道。 “什么事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陈言没有挪脚的意思。 “天师误会了,这事本王已经告知了皇上。”襄王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丢脸,所以本王希望能够私下与天师相谈。这一点,也是征得了皇上允准的。” 陈言微微一愕,好奇心大起。 究竟是什么事? 不多时,两人上了陈言的马车,往宫外而去。 “出宫之后,本王便要离开京城,再回南疆。”襄王开口道,“在那之臆,本王有一件事耿耿于怀已久,若不办到,寝食难安。” “这也是王爷亲自赶回京城的主因吧?”陈言似笑非笑地道。 “是。”襄王这次没有否认。 “下官倒是有些好奇,究竟什么事能让王爷寝食难安,又与下官有关?”陈言双眼微微一眯,“你不会是认为那行刺之事,与下官有关吧?” “天师玩笑了。”襄王正色道,“如今大周若找出一个绝不会背叛皇上之人,本王会说是天师,岂会怀疑你之忠心?” “王爷这么笃定下官对皇上绝无二心?”陈言讶道。这家伙和他也没接触过几次,怎敢这么肯定? 第1758章 请受我一拜 “若天师对皇上非是忠心不二,岂会耗费偌大的功夫,请得神明降世为皇上正身?”襄王神情间带上了几分敬色。 陈言这才恍然。 还是奉神大典的影响! 襄王自然比寻常百姓强多了,但终究还是脱离不了时代的局限,对神神鬼鬼的事十分笃信。 不过想想也正常,连梁定这等名将都被蒙了,更何况襄王? “咳,说正事罢,王爷究竟想与下官私谈的是何事?”陈言赶紧转移话题。 “天师,请受本王一拜!”襄王忽然站起身,单膝跪地,头颅下埋,拱手高举过顶,“唐锐受人所惑,大军冒犯天师的青山县,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天师宽宏大量,没有追究,此事唐韵心中愧疚已久,直至今日,始得向天师致歉之机。” “啊?”陈言一下懵住了。 他对大周礼数自然了解,襄王这拜姿算不上最谦卑的,毕竟只是单膝。 可对方乃是王爷啊! 那膝盖可是金玉之膝,跪过的估计也就只有皇上、先帝等寥寥数人,又或者天上神明。 现在居然屈于他陈言之前! 襄王本以为自己跪下之后,陈言肯定会赶紧扶他起来。不想过了一会儿,陈言居然毫无动静。 襄王忍不住抬起头看去,只见陈言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不开口也不相扶。 “天师?”襄王实在是憋不住了。他这跪也忒久了,好歹是王爷,能不能给他点面子扶他一把? “噢,王爷,抱歉抱歉,下官实在是没想到王爷竟会给下官下跪,太过震惊。”陈言像刚刚才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道。 “这,这是本王欠天师的,理应如此。”襄王忍着道,心里大感郁闷,你震惊归震惊,能不能先表个态,好让我起身? “其实不至于,王爷,您当年那事,下官也不算太吃亏,真的不用。”陈言露出诚恳之色。 襄王大喜,这家伙终于开口,自己也好顺势起身了。 哪知道他刚要起来,陈言话锋忽然一转:“但下官也知道,王爷有王爷的原则和坚持,下官若是强行阻止您,让您起来,岂非坏了您的赤诚之心?” 襄王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能无奈道:“天师能明白本王心意,足见宽仁体谅。” 陈言露出唏嘘之色,道:“想当初,你我可谓不打不相识。到如今成了至诚相交,真是令人感慨。王爷,就凭您对下官的信任,下官也绝不辜负于您,必全力助皇上和大周重振!” 襄王动容道:“天师不计前嫌,我大周兴矣!” 陈言笑笑,再道:“不过下官还有一件事,一直想问来着,只是此前咱们关系嘛,您也清楚,不是那么和睦,不便询问。” 襄王叹道:“本王大概也知道天师想要问什么,你是想问当初我何以知道你青山县的情况吧?” 当初他派大军急袭青山县,被陈言以寡敌众,借水利尽灭。那时陈言就有些奇怪,为何他能知道青山县的秘密。 只是襄王当时对他并不信任,自然不可能说出实话,如今时过境迁,自然不同。 陈言赞道:“王爷真是英明,正是此事。不是下官小瞧您的探子,但您当时派到我那的密探,被我成功抓获,按说该没探出什么来。” 襄王点头道:“天师说的是,此事确非本王探出来的,而是他人所告。现在想想,自然是奸人故意而为,想要挑拨本王与天师的关系,令你我内讧。” 陈言暗忖果然如此,追问道:“不知是谁?” 襄王顿了顿,才道:“是大晋的密探。” 陈言错愕道:“大晋的密探向您告密?然后您还信了?” 虽说信了是没错,但正常情况下都不可能轻信吧,还直接就派了大军前往,这是多没脑子才会轻信至此? 襄王摇头道:“不,非是他们主动向本王告密,此乃本王审出来的。” 陈言大奇道:“审?” “当日本王的麾下在东南边境抓得两名鬼祟之徒,询问时,对方说是大晋的行商。” “刚从陇州买卖回来,准备回大晋。” “但事实却是他们在边境处逗留了两日之久,始终没有离境。” “本王因此起疑,将他们严刑审讯,才终于撬开他们的嘴。” “那两人确实是做买卖的大晋生意人,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大晋派到大周的奸细。” “借行商之名,行刺探之实。” “他们此前确实是在陇州行商,在那发现了一处令人震惊的所在,准备将情报送回大晋。” “两人在边境是在寻找原本在那接应他们的同伴,不巧的是他们的同伴早几日也因行迹鬼祟被本王的人给抓了。” “本王听他们描述,大为震惊,不知我大周境内竟然有这般神秘的所在。” “原本本王并不相信他们,但他们说了几件事,让本王前去查探。” “本王查验之后,方信了他们之言,这才有后来派军前去之事。” “他们说的那地方,想来不用本王说,天师也知道是何地。” 陈言听着襄王将之前的事一一说出,双眼微微眯成细缝。 他当然知道,那两人所说的地方就是青山县。 外地行商,到青山县做买卖主要是两种模式。 一是与陈言自己的生意合作,等于是从他这里进货去转售,比如京城田氏,合作了美妆的买卖。 二是可提供青山县所需之物,又或者作为终端大量收购青山县所售之物。 无论是一还是二,对方都会是相当有实力的大商贾。 因为这样的人签了保密协议后,更有可能严格遵守。退一步说,就算是他们不能遵守,陈言也能更容易去按协议惩处他们。 青山县的市场上,外来的小商小贩基本没有。小买卖方面,由青山县百姓自己就基本包圆了,衣食住行到娱乐消遣,应有尽有,并不需要外来行商。 而襄王所说的那两人,很显然只是小商贩性质,他们基本没可能在青山县行商,所知的关于青山县的秘密,多半是有心人告诉他们的。 第1759章 大晋名将 目的就是故意让襄王抓获,使襄王去袭击青山县。 耍阴招使手段,挑拨内讧,借刀杀人,确实阴狠。 但为何大晋要用这一招? 而且,那两人又是如何得到青山县的秘密的? 要知道那两人不只是说出了青山县的机密,甚至还提供了一些手段,让襄王可以去查证,那对青山县的了解就绝不只是普通行商的程度了。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 从时间上来算,襄王袭击青山县,是在当初郭历被他整治之后。莫非…… “王爷,下官想请教一下,那两人可曾说过是谁指使他们的?”陈言问道。 “他们说是大晋的巡边将军赵承。”襄王不假思索地道,“不过这个事尚有些可疑之处,这二人和之前被本王抓的与他们接应之人,对赵承安排他们入周刺探的细节供述有些出入。只是无论如何再审,他们均一口咬定是赵承所派,本王又确认了他们供述的青山县之秘无误,也就没怎么再下刑。” 陈言又细细询问了一番,襄王所得的确认之法,其实就两招,一是对方说出了两家与青山县合作的大商贾的名字,襄王派人去暗中调查了他们近来新增的买卖,其中一家就是京城田氏的美妆。 二是襄王派了人手,前去青山县探查,结果派去三拨人,均失了踪。他派的探子自然不一般,但想深入青山县,还差得远,去一拨被抓一拨。 这反而让他确信青山县有问题,寻常地方,哪有可能将他的探子解决? 不过真正让他决定派遣大军前往的,还是另一件事。 那两个大晋的奸细,说出了铁甲黑骑乃是出自青山县这个秘密。 襄王一生戎马,对女人金钱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唯有对军事方面的东西兴趣极大。 他自认带兵打仗的能耐在荀羽飞之上,然而后者那铁甲黑骑却是他手下军士所没法与抗的存在,究其原因,就是铁甲黑骑所用的军备,远在他南疆军之上。 所以听说铁甲黑骑出自青山县,襄王当时就动心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四千大军不但没成功把青山县拿下,反而落了个可能是大周历史上最耻辱的败仗。 听襄王说了这事,陈言更是再无疑问,那两个奸细是不是出自大晋还不好说,但至少他们所透露的消息绝对不是他们所能探得的。 背后定有指使者! 不过这事现在也没法查验,只好过段日子再说。 他思索良久,才定下心神,低头一看,只见襄王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陈言苦憋着笑,露出一脸迟疑之色,道:“还有一件事,请王爷恕下官冒昧相问。您……跪够了吗?” 襄王懵了:“啊?跪……跪够?” 陈言点头道:“对啊,您一直跪着,下官着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扶您起来吧,您肯定不乐意;不扶吧,您这样一直跪着,膝盖怕是有些受不了罢?” 襄王:“……” 这家伙怎么说得像是他自己愿意跪一样,他明明是等着对方发话原谅他,他才好起身啊! 他勉强一笑,道:“天师不原谅本王,本王岂能起身?” 陈言一呆:“啊?下官就没怪过您,何来原谅之说?毕竟下官损失也没多大……” 襄王心说你何只是损失不大,简直毫无损失好吧! 不过他自然不会跟对方纠结这字眼,连忙道:“天师宽宏,唐锐感佩在心,多谢天师宽谅!”赶紧顺势站起,生怕这家伙又继续说下去,让他不好起身。 要是只计跪的时间长短,他自打给先帝守灵之后,就没给人跪过这么久过!连唐韵跟前他都能免行跪礼,结果给陈言跪了这么一出大的…… “王爷,下官有个不情之请。”陈言忽然道。 “天师但说无妨。”襄王扶着厢壁坐到椅子,赶紧缓口气。以他千锤百炼出来的身子骨,跪久了还是有些受不了。 “您抓的那几个奸细,可否交予下官,让下官审一审?”陈言也不跟他磨蹭,直接道。 “呃……”襄王却愣住了。 “自然,下官没有瞧不起王爷审讯之能的意思。”陈言赶紧解释,“下官只是在想,可能有些法子王爷不便用出来,但下官却没……” “不不不,天师莫要误会,本王并非不愿将他们交出。”襄王露出古怪之色,“只是实在是交不出来了。” 陈言微微一怔。 以襄王的能耐,不至于让奸细逃脱才是,难道…… 襄王歉然道:“当日本王回到南疆时,那几人已伤重不治,悉数死在狱中,所以纵然想给天师,也办不到,实在抱歉。” 陈言眉头微微一皱,便恢复正常,道:“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这样一来,是否真的大晋在背后搞鬼,只怕便很难搞清楚了。” 刑讯是这时代普遍使用的审讯方式,打伤打残都是等闲之事,尤其是如今医疗条件极差,为了审出要问的事,基本都是打成重伤再说,加上所关之处必定卫生条件极差,伤势加重到致命程度,可说是再正常不过。 以襄王现在对他的态度,该不至于撒谎,不过那几个奸细既死,要查清这事究竟是不是大晋干的,就有点麻烦了。 襄王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若天师的大计能够成功,未来不就一个合适的机会?” 陈言奇道:“什么机会?” 襄王从容道:“天师可知大晋这次行动,晋帝会派谁人带军前来?” 陈言心中一动,记起了花铭说过的那名字。 之前花铭回洛城,便说过这次大晋将派出的大将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襄王才提过的赵承! 大晋有名的战将不多,但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巡边将军赵承。 到时候,大败晋军之后,若能活捉赵承,自然就可以从他嘴里逼问情况。 襄王含笑道:“观天师这神情,想来是明白本王的意思了。既是如此,那本王便不再叨扰,且先回南疆,静等天师之令。” 第1760章 回乡 马车出了宫,襄王下了车,在几名贴身亲卫的护卫下匆匆而去。 车内只剩陈言一人,他轻吁一口气,闭目养神。 因为大楚使了这么一出,大计至少要推后两个月,且两月之后梁、夏联军是否会行动,还得看到时候夏逊和夏帝是否够胆量,这事梁定只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只能等。 不过往好处想,多了两个月,那青山炮的准备时间就宽裕多了。 算算时间,原本预计是在夏季过去前开战,这么一搞,得秋天去了。 倒是挺好,至少天气没那么炎热,他去南疆那边也能轻松许多。 想到这,陈言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心里盘算起来。 大晋那边尚不知道这变化,看来得派人去跟花铭他们知会一声,事情得往后拖一拖。 不过更重要的是,到了南疆,要不要先去找卫菡叙叙旧?有段日子没见到她了,或许可以提前几天过去,秋高气爽赏南疆,想想也是蛮爽的…… 傍晚,陈言回到府中,还没下车,一名军士便前来禀报了几句。 陈言心中一动,也不下车,直接吩咐张大彪调头出府。 盯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结果了。 京城西门外的驰道上,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正匆匆而行。 车内一人静静坐着,车身虽然颠簸,但却远远比不心潮的荡动。 终于,要踏上那条路了! 恍惚间,似回到了往昔。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会在那日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 本是风和日丽、惬意轻松的那一日,不曾想风云突变。那日之前,只是听说过人事无常,却打死也想不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若非机智巧变,如今残花零落,岂还有颜面回去见父母兄弟? 好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踏上回乡之路。 虽然前途仍然渺茫,但比之离乡背井简直好太多了! 回想这几个月,自打巧计脱离虎口之后,就一直隐忍宅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着最不引人注意的日子。 每日就瞧着院里的青石板和半大不大的小树,白白耗费了光阴,看着云逝风消,日起月落,整个人都麻木了,还不如当初那段落在虎口中的日子呢。 如今数月过去,应该已经没人暗中监视了吧?现在离开,该不会惹来注意。 那个看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大周官,就算是当初有疑心,有派人监视,经过这几个月时间也该放弃了。 从大周走的话,要先绕路去大梁,然后再走大梁回家。 粗略一算,估计得要半年以上,遇上些意外,恐怕一年就过去了。 好在身上还有银两,纵然耗得久一些,只要能回到家,便…… “吁——”正胡思乱想时,外面的车夫忽然勒停了马车。 “怎么了?”车内那人心中一紧,难道遇上劫匪了?不应该啊,这些日子打探得很清楚,过去京城周边的劫匪确实猖獗,但近来几个月治安好得出奇,按说该没问题,没这么倒霉偏给自己撞上了吧? “前面有人劫路!”车夫惊呼道,“我就说晚上不能赶路吧,多少银子都不成,你这非得让我晚上赶路,这下好了……” 车内那人整颗心一沉,掀开车帘向前看去,只见前面路上四名骑者一字排开,手中均拿着大刀,蒙着脸,一语不发,看着着实吓人。 “滚!”其中一名蒙面人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杀气腾腾。 车夫一个激灵,二话不说,从车上跳了下去,转头就跑。 “车夫!车夫!你不能抛下我!”车内那人慌了,连叫了几次后,车夫已经没影儿了。 那人胆战心惊地转回头,看向那四个劫匪,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我……我没钱,你们劫我是白……白费功夫……”那人颤声道。 “呵,你的钱,我等没兴趣。”另一名蒙面人冷笑一声。 “啊?难道你要劫色?!”车内那人震惊道,下意识抱住了自己身子。 四个蒙面人无语地看着那圆滚滚的“娇躯”。 再饿也不可能劫这色啊……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马车车轮声。 车内那人一惊,下意识探头看向后方,张口叫道:“救命!” 后面马车停了下来,车内传出一个悠然的声音:“叫吧,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淑娘。” 车内那人听他唤出自己的名字,脸色瞬间煞白,肥躯晃了晃,腿一软,瘫坐在马车上。 “陈……陈大人?!” 她颤声叫出这一句时,陈言已从后面的车上跃了下来,张大彪打着灯笼照着路伴在旁边,跟着他一路走到前面那马车处。 陈言看着淑娘,露出一抹柔和笑容:“辛苦你了,隐忍了这么久,但想在本官面前藏住自己的秘密,可不容易。你看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本官把你送到刑房,让大刑请你开口?” 淑娘勉强支撑起半身,颤拌着道:“大人,我……我真不知您在说什么……”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要是在过去,本官终究还怕冤枉了无辜百姓,纵然不信,也会选择让你蒙混过去,但如今你既已露出马脚,本官岂会轻纵?你没问题,为何无缘无故深夜脱逃?还特意赶在城门门禁之刻才走,摆明了是想避免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你若无鬼,何必如此鬼祟?” 淑娘脸色数变,道:“我……我老家派人传信,有急事须得立刻赶回去,才不得不连夜赶路……” 陈言哂道:“都是聪明人,你现在还抵赖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本官了?当初本官问你,你家中可还有人,你说你家中已只剩自己一人,再无可归之处,才决定留在京城,现在告诉我你家乡有急事传信?” 淑娘一时语塞,几次张嘴,却没能再说出话来。 平时急智并不差,奈何今日之事,属实出了她的意料,加上知道陈言是什么人,心中已然慌了,一时间哪还想得出什么合理的理由? 陈言脸色一沉,道:“我的刑房你也去过,本官给你个机会。从现在起,到回到京城,你可选择自己吐露一切,又或者到刑房一游。走罢!回京!” 第1761章 淑娘之秘 淑娘眼中透出绝望之色。 她非但不笨,而且极为聪明,否则也不可能落在那廓手中这么多年还能保住自己。当初陈言放她离开后,她就隐隐感觉这官儿可能对她有了疑心,因此她才一直没敢直接离开,怕对方派人跟着她,察觉她的身份。 只是这几个月始终没有动静,她思乡心切,这才忍不住赌一把,冒险回乡。 但现在看来,显然自己赌输了。 两辆马车在午夜前回到了洛都。 城门早已关闭,不过陈言马车还离着十几丈远,守门的军士就已经瞧见他,连忙提前将城门打开。 淑娘一直呆在她租来的马车内,没有表示。 陈言也不着急带着众人进了城,走了一小截,才停下马车。 “来人,送她去刑房!”陈言淡淡地吩咐道。 “我……我说便是!”旁边马车内,淑娘终于撑不住了,猛地掀开车帘。 哪知道陈言根本不理她,直接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处置。 淑娘惊道:“我已愿意主动说出来,大人您……您怎能说话不算数?” 陈言冷冷道:“本官说了,机会只到京城之前。如今既已入了城,机会便没了。本官累了,先回府歇息。至于你嘛,估计是没歇息的机会了,哈!” 淑娘大惊,想要再说话,陈言已再不理她,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不……”淑娘瘫软下来,眼中现出绝望。 那可是连那廓也扛不住的刑房啊!她一个弱质女子,如何扛得住! 次日日上三竿后,睡足了觉的陈言才精神抖擞地到了兴贤街七号。 到了刑房门外,陈言问门口军士:“如何?” 那军士好笑地道:“回大人,那女子刚被押进刑房,就失了禁,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卑职好不容易才把她绑好,结果刚拿起一件刑具,还没开始吓唬她呢,她就昏迷过去,到现在还没睡。” 陈言莞尔道:“胆子这么小,真亏她这么多年,能在那廓手中保得贞节不污。行了,开门罢,本官亲自审她。” 他原本就没打算对她用刑,事实上直到现在,她仍没表现出什么危害之处,对这样的人用刑岂是他的风格? 原本他是想让人盯着她,抓住她破绽,好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秘密,却没想到她十分谨慎,这几个月她居然一直没露出什么破绽。 直到她今晚忽然离开京城,陈言才决定动手。 原本最好的办法,还是派人跟着她,看看她究竟要到哪里,又会与什么人接触,但陈言直接把这办法给否了。 原因无它,为一件还不知会得到多少回报的秘密,付出一名甚至两名手下军士可能长达数月的外派,不值得。 万一探到最后,得来的秘密毫无价值,岂非白白浪费? 所以他宁可干脆来硬的,之前他还只是猜测,怕冤枉了无辜之人,没敢直接动手,但此女孤身一人竟敢趁夜而走,足以证明她必有问题。 刑房内,淑娘被捆得综子一般,蜷在屋角,昏迷不醒。 一名军士抬了把椅子进来,放好后,陈言坐了下来,道:“怎么还让她绑着,先给她松绑。” 军士错愕道:“大人,直接松绑不太好吧?万一她急了,要行凶怎么办?” 陈言骂道:“蠢货,非得本官一件件教你是吧?挑了她脚筋不就行了?她连站也站不起来,还甚行凶?” 军士还没说话,淑娘肥躯一颤,猛地睁开双眼,惊呼道:“大人不要啊!我什么都招,您千万别挑我的脚筋!” 陈言哈哈一笑,道:“现在不昏迷了吗?” 淑娘这才知道他是故意诈自己,不过这时候也没精神去生气,更不敢生气,唯有哭丧着脸道:“大人,小女子从未害人,求您饶了我吧……” 陈言莞尔道:“从未害人?未见得吧?你装模作样诱惑班凉,想让他替你出头杀了那廓,这事你不会忘了吧?虽然这厮着实胆小,如此爱你,竟仍不敢给那廓下冷刀子。” 淑娘一颤,没想到他竟知道此事,但只过了片刻,她就委屈道:“班凉和那廓都是歹人,纵然二人真的为奴家而厮杀,不也是为民除害么?” 陈言笑眯眯地道:“对嘛,这才是真正的你,应对机敏,心机深沉。此前在本官面前装傻充楞的,何必呢?” 淑娘可怜兮兮地道:“大人,您若是知道淑娘的经历,想来也会理解我为何要那般。我本是是官家小姐出身,那年被恶贼那廓瞧中,他竟伙同贼人,将我劫走,远走他乡。自那日起,我便再未见过家人,呜呜……” 说着,哭了起来。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这事有何不可说之处?为何此前你不说出来?” 淑娘泣道:“皆因小女子非是大周人,而是……而是……” 军士喝道:“磨磨蹭蹭做什么,说!” 淑娘不敢不答,终于说了出来:“淑娘是……是大梁人。” 刹那间,陈言明白了为何她不敢说出来。 大梁此前与大周不说水火不容,至少也是彼此看不顺眼的局面。大梁仇周,大周仇梁,使得两国民间极少往来。 若她一个弱女子,说出自己是大梁官宦家的千金,正常情况下,陈言的反应应该是把她抓起来,然后看是不是能在大周与大梁的交手中拿她占点优势或者便宜。 若她父亲是大梁高官,甚至可能以她逼迫对方以大梁的情报交换她的安全。 这是淑娘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继续说。”陈言淡淡地道。 淑娘吸着鼻子,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她被劫持时,乃是貌美如花、身段姣好的美人儿,那廓抓到她后,便欲一逞淫行。淑娘情急之下,唯有诈作有重疾在身,直接在那廓面前演了一出羊癫疯式的症状反应,佯装将死。 那廓想要的是她的身子,吓了一跳,她要是真死了,这玩起来也没啥意思啊,没办法只好中止了兽行,让她险险守住了最后一关,没失去处子之身。 “那廓非是愚夫,他能这么容易就相信你?”听到这里,陈言冷不防插了一句嘴。 第1762章 坦白 “哪有那么容易,我硬生生把舌尖咬破,吐了好几口鲜血,才将他吓唬住。”淑娘想起当时的情景,兀自有些惊魂未定,“从那日之后,我几乎每隔一两日,便要咬一回舌尖,时时呕血。他不甘费了偌大精力劫了我而白费,便带我四处寻医,我便又多了一项担忧,担心被郎中识破我是装病。” 事实上,第一个为她诊治的大夫就看穿了她的把戏。 所幸,医者仁心这句话非是说说而已,那大夫借口周围人杂,难以诊听,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要单独为她诊治。 然后问明了她为何要这么做后,那大夫起了恻隐之心,为她圆了谎,说她身患先天之疾,不可贸然行房,才算是让那廓彻底信了她的诈。 之后又寻了几拨郎中,也就是那过程中,有位郎中帮着她胡诌了个“偏方”,非要大吃大喝不可,方能压制那病症。 那廓信以为真,从此淑娘开始了放飞自我的暴饮暴食中,不出仨月,人已圆了一大圈。 那廓再怎样蠢,也察觉有些不对劲,逼着淑娘戒食,后者早有准备,表面上千肯万肯,但只要戒得几日,便捂心偎腹地喊痛吐血,最后那廓没辙,只好让她继续吃。 就这样,她生生从当初的绝色美女,变成了个大圆球。 淑娘的打算很简单,贪她的色,那就让“色”没了,自然那廓就不会再对她有色心,她也可保得周全。 结果如她所料,一开始她还瘦的时候,那廓是苦忍着冲动,到后来她胖成球之后,他直接变成了完全没有冲动,别说睡的意思,连摸她的冲动都没了。 陈言听得啧啧动容,见过为了自保而发狠的,像她这么狠的还真是罕见! 但,这些话有多少真话,他却持怀疑态度。 “呵,他既然对你已完全没有兴趣,为何不干脆把你撵走,反而对你情深一片?”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当初那廓对她有多情深,陈言全看在眼里,显然和此时她所说的内容有矛盾。 淑娘吸了下鼻子,道:“因为我救过他的命,而且他需要我出主意。” 陈言奇道:“他需要你出主意?等等,你为何又是如何救他命的?” 淑娘哭势稍止,又吸了下鼻子:“因为他这人贪财急利,时常会看不清事,而我刚跟他时,不能没有他。” 陈言更是听懵了:“你被他绑的,怎变成了不能没有他?” 淑娘叹了口气,道:“因为若他死了,跟着他的那些人一定会对我下手,所以我需要他活着。” 陈言愕然,上下打量了她圆滚滚身子一番。 淑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道:“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但当初我被他抓时,可不是这样。” 陈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也是,班凉显然就是当时被她吸引的人之一,他算是个知识分子,不只是对她外在,对她内在也很感兴趣,讲究风花雪月痴情儿女那套,但跟着那廓的其他手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人十个有九点九个都是好色之徒,而当时的淑娘还是个美人,有那廓在时,他不许别人碰他的禁脔,毕竟连他都还没碰过,但他一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别人可不一定会像他那样,被她那招装病给唬住,又或者根本不会在乎她死活,直接给她霸王硬上弓。 所以纵然再恨那廓,淑娘也得保住他的命。 “当时那廓接了一宗暗杀的活儿,到大夏行刺。” “目标正是大夏名将夏逊。” “上家给得极为丰厚,那廓纵然知道这活儿不易,还是想接下来。” “但我却曾听说,夏逊不只是自己武艺高强,身边护卫也个个厉害。” “所以我找了个机会,把其中利害向那廓说清,劝他不可前往,明言去则必死。” “那廓却听不进去,怎也不肯答应。” “我一时情急,遂装作病发,拖延了他五日。” “待他赶到大夏时,已过了约定之日,惊闻夏逊遇刺。” “他大吃一惊,设法打探,原来当日那上家找的不只他一伙,还另外找了四伙人。” “那四伙人如期先至,等他不得,遂自行动手,合计共九十二人,无一生还,尽数死在夏逊和其护卫的刀下。” “若那廓及时赶到,那他同样会是死者之一。” “从那之后,那廓对我刮目相看,遇事开始征询我的看法。” “我看事比他明白得多,给了他几次建议,总有其效。” “其中有两次,还令他得到了两件特别值钱的宝贝,更让他对我看重。” “那廓便渐渐有些依赖我,如今遇事必先问我。” “是以他才对我在意十分,不许他人擅自接触于我。” 淑娘说着说着,情绪也稳定下来,止住了哭泣。 陈言双眼轻阖,一语不发地听着她的诉说。 说话条理分明,此刻的淑娘的当初那个嗜吃如命的肥猪态胖子截然不同。 这不只是受过良好教育而已,而是本身便极有天赋之人,方能办到她办到的事。 别说是在女子中,就算是在男子中,也少有人及得上她。 而且她说的事听着相当有说服力,前因后果也对得上,那廓确实是那种极为自私之人,能给他丰厚利益回报的人,他自然会珍视。 待她说得累了,停了下来,陈言才徐徐开口:“那这次他受姬夏之托,前来刺杀本官,此事也是你建议他答应的?” 淑娘肥躯一震,张了几次口,终于道:“我本想否认,但……唉,当初我确实认为大人名不见经传,当非难惹之辈,所以才……若我知道大人这般厉害,必会让他不要来此。不过……” 陈言淡淡地道:“不过什么?” 淑娘吞吞吐吐地道:“不过也要多亏大人,淑娘方有机会彻底摆脱他,觅得脱逃之机。” 陈言问道:“如今你已不需要他了么?” 淑娘轻轻地道:“其实自打我胖起来后,便没什么人对我有不轨之念了。只是我人单力弱,又是人生地不熟,纵然逃了,也必被他抓回,所以一直隐忍着。此前我怕大人看我大梁人的身份,会对我不利,所以才不敢吐露真相,求大人念我弱女落难,放我一马。我回去之后,必供养大人生牌终生,日日为您焚香祷福,呜呜……” 陈言冷不防打断她的话:“你说你是大梁官宦家的千金,究竟是哪位大人府上?” 第1763章 能说的字不多了 淑娘不假思索地道:“家父是大梁南央郡梧县县令周放。” 陈言缓缓张开眼来,若有所思地道:“确实是官,但只是个县令,本官便是想用你来换些什么,也怕无物可换。呵,你这人倒是选是挺厉害。” 淑娘睁大了眼睛:“大人,难道您不相信我?您大可派人去查,家父确实是……” 陈言摆摆手:“行了,说过的话不必再说一次。大梁南央郡是在大梁的南边,本官若是派人去查,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方有结果,且那是在大梁境内,大梁与我大周有隙,我若派人过去查事,必是千难万难。所以,你料定我绝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精神去查此事,对吗?” 淑娘颤声道:“大人仍不肯相信淑娘?” 陈言淡淡地道:“回答本官一个问题——为何那廓说出的绑架之地,与你所说的绑架之地不同?” 淑娘一呆:“这怎么可能!小女子确实是在南央郡梧县被他所绑,绝非说谎……咦?难道……”忽地露出一抹疑色。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难道什么?” 淑娘迟疑道:“奴家在想,那廓是不是骗了大人,可又无实据,说出来也难以让人相信……” 陈言微微一笑,道:“他没有骗我,因为他从未向我说过当初在哪绑架过你,方才只是本官试探你而已。” 淑娘懵了:“啊?” 陈言轻松地道:“也让本官成功试出你方才确实说了谎。” 淑娘吃惊地道:“大人,我方才说的,真的是……” 陈言截断她的话:“和所说的东西无关,而是因为你的反应过于冷静。若是一般女子,听到本官那一句,早被吓得尖叫起来,或者起码也是脸色大变,但你却神色如常,甚至还迅速想出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想要错开本官的注意力。淑娘啊淑娘,你怕是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吧。” 淑娘脸色微变,张口想要说话。 陈言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其实若是正常情况下,本官也不会为你的冷静而起疑。但可惜的是,你昨晚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个胆小之人,演了一出戏,到了这还没动刑就被吓到‘昏迷’。若你真这么胆小,方才又岂能那般冷静?早就急得跳起来了吧!” 淑娘瞠然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确实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狡猾!一个没留神,竟让他看出破绽。 “不过你也用不着懊悔,能瞒得过本官眼睛的人不多,你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但你后面要说的话,就要谨慎了,因为只要本官认为你有任何一句是假话,我会立刻放弃再审问你。” “然后让我手下对你用刑,先不必太久,两个时辰罢。” “那时,若你还能瞒下你那秘密不说,本官跟你姓!” 陈言轻描淡写地说完,向旁边军士微微点头。 那军士立刻上前,将侧卧的淑娘扶成坐姿,拿出一根链子,直接往她脖子上缠,准备将她吊起来。 “不……不要!我说……我全都说!”淑娘脸色大变,惊慌地叫了起来。 陈言却没让人停下的意思,不发一语。 那军士动作熟练之极,不多时,便已将缠她脖子的铁链从天花板上一个固定的铁环上穿过,然后用力一拉,将她整个肥躯吊得站了起来,还继续用力,生生吊得她只有脚尖着地。 “别……别……我……我说……”淑娘被勒得整张面容都胀成了紫红色,艰难地从喉间迸出一个个的字眼。 她此刻等于全身重量都吊在脖间铁链上,连呼吸都快停了,脖子更是咯咯作响,像是随时会断开一般。 “珍惜你要说的每一个字,”陈言不紧不慢地道,“毕竟你能说出来的字,不多了。” “我……我是……”淑娘眼前已是一片金星,完全没法呼吸,大骇之下唯有拼尽所有力气说出一句,但后半句声音小到陈言都没法听清。 “你是什么?”陈言皱皱眉。 “我是……呃呃……”淑娘整张脸已经从紫红彻底转紫。 陈言目光忽然一凌,霍然起身,走到她跟前,凝视听了听。 随即,双眼倏然睁大,愣住了。 不是吧?! 两个时辰后,陈言才从刑房里出来。 这会儿他早就惊愕过了,恢复了冷静。 万万想不到,当初只是因为一点疑心而对淑娘进行了监视,竟有如此收获! 早知道她是那种身份,他真该当初就给她用刑,逼出她的秘密。淑娘绝对是个聪明人,但出身娇贵,根本受不了刑罚,稍微用一点,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但他也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对普通人用刑,那有违他的原则。好在如今既得了这秘密,也就值了。 那廓劫她,以及留着她的性命,甚至不惜委屈自己多方维护,背后确实有其缘由。 什么南央郡梧县县令的女儿,她唯一和那地方扯上关系之处,就在于她当初确实是在那被劫的。 不过这秘密虽大,但是否能派上什么用场,还得看看再说。 他已令人给淑娘另行安排住处,以她的身份,还她未来可能产生的价值,自然不能亏待她。 黄昏时分,淑娘才悠悠醒转,睁眼一看,见已不是在刑房之内,暗松口气。 她翻身而起,到外面逛了一圈,已知自己被送到了新的住所。 地方倒是挺大,应该是个几进的大宅子,但她能活动的所在只有这个小院,出不去,前门被人从院门外锁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就在院中树荫下的石桌边坐了起来,拿手轻轻为自己扇着风,稍解这盛夏时节的炎热。 终于还是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她大感沮丧。 但没办法,为了保命,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她只沮丧了片刻,便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起下一步。 她从很早就已经一个道理,那就是把自己困在已经发生的事里面毫无意义,唯有向前看,才能找着出路。 这也是当初她意外被那廓劫持后,她没像寻常女子一样崩溃和绝望,还能想出自救法子的原因。 第1764章 大夏撤军 横竖已经被劫持了这么多年,自己不过是从落到那廓手中变成了落到陈言手中,再想办法逃离便是。 首先要做的,便是努力让对方认为自己已经屈服,不敢再逃跑。 她心中正盘算着,院门忽然被人打开。 一名军士带着两个丫环进来,道:“大人吩咐,不可怠慢了姑娘,给您准备好了晚膳,请姑娘用膳吧。” 淑娘一听到晚膳二字,条件反射地吞了口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任何东西,正是饿的时候。 她当然知道贪吃不好,但这几年为了自保,她故意报仇雪恨般地狂吃,早就养成了嗜吃的习惯,想要改回正常膳食实属不易,只好慢慢来。 待得丫环们将晚膳摆放妥当,淑娘懵住了,看看那军士:“就这些?”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两个菜都是素的,那汤倒是肉汤,但里面只有零食两三个肉丸! 而且,米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糙米,口感味道都比她习惯吃的精米差远了。 总量来说,大概也就是她平时饮食的三成左右吧。 军士点头道:“大人说,姑娘身份不同,不可再暴饮暴食,否则若是在发挥您的作用前因此病故,岂非糟糕?” 淑娘握紧了拳,感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太过分了! 就算是要减少饮食,也该循序渐进吧,怎能这样断崖式缩减! 但看了看那军士,她默默地闭上了嘴,乖乖坐下,吃了起来。 难吃…… 但再难吃,也只能忍着。 身在囚檐下,哪能不低头? 只是,吃着吃着,眼泪忍不住哗哗滚落下来。 这日子还不如落在那廓手里时呢,简直是虐待! 半个月后,一封密信送到了京城。 陈言把密信浏览了一遍,随手烧了个干净,沉吟起来。 信是梁定派人送来的,大致汇报了如今梁、夏朕军的动态。 半个月前,陈言就将襄王遇刺之事的背后真相用密信给梁定送了过去。 南疆军忽然加强戒备,确实让大夏军的统帅夏逊产生了疑惑。不过这事并没有吓退他,查清是襄王遇刺后,他便放下心来。 行动仍是要继续,机会仍未丢失,不过只能多待一段时日再说。 但这么巧在梁、夏联军准备行动的节骨眼出了这事,夏逊仍是难免心中有些起疑,这些日子一直不时和梁定商议研究,琢磨个中古怪之处。 梁定因陈言的密信而知道了怎么回事,但又不能直言,只好虚与委蛇,把事情拖了下来。 但就在三日前,事情忽然起了变化。 夏帝派遣使者入梁,与梁帝商议中止这次的行动。 同时给夏逊送去诏书,让后者中止奇袭行动,撤军回夏。 夏军不可能只为襄王遇刺之事便中止行动,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南疆军的军员调配是超负荷运转,撑不了几个月,待无事再发生,就会恢复正常。 所以中止之事,必有另外的原因。 密信中只写了这些,至于是什么原因,梁定还要设法调查,同时和中岳王联手暗中拖延夏军的动作。 陈言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两圈,已大概想明白个中关键。 这一战,是他到了这时代后经历的最大一战。 充分让他明白了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些个时日短、见效快的小战役,根本没办法与这种动辄数月的大战事相提并论。 小战役往往计划好就行,横竖都是几日之内的事,几乎很难产生影响战局和作战计划的因素。 但大战事连筹备阶段都要经历数月,中间可能产生的变量实在是太多了,害他脑细胞都多死了不少。 这还只是四国会战,将来要是对上大楚这种超级强国,那必是动辄数年的超长战事,更是头大,白头发都不知道要多多少。 叹了口气,陈言整理了一下思路,去了皇宫。 唐韵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他一脸凝重地到来,讶道:“是什么让朕一向嬉皮笑脸的天师这么愁眉不展?” 陈言向她行了礼,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唐韵色变道:“什么!若夏军真的撤走,咱们的大计岂非落了空?!” 陈言哀叹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大将军才派人连夜送来密信,询问如何是好。” 唐韵定了定神,忽然笑了起来。 陈言讶道:“臣看来是真的小瞧了皇上,如此大事,您竟然还笑得出来?难不成是已经胸有成竹,这会儿功夫就已有了应对之策?” 唐韵笑着摇摇头:“朕没有,朕笑,只是因为想到如此大事,朕竟然无需担忧,心情大悦而已。” 陈言:“……” 他太清楚她啥意思了,这是吃定他要给她担这事了! 唐韵含笑起身,将自己书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端起,递给他:“不急,天师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给朕说说你心中已经有了的妙计。” 陈言看看那茶,迟疑道:“皇上,这是您喝剩的吧?” 唐韵笑容消失,白他一眼:“怎么,你还嫌弃朕?” 换了别人,能喝一口她喝过的茶水不都得感恩戴德,更何况还是她亲手奉上的,这家伙有点过分了啊。 陈言陪笑道:“倒不是嫌弃,只是臣今儿不渴。” 唐韵气得直想给他一脚,什么不渴,分明就是嫌弃她喝过! 陈言心里暗乐。 叫你乐,这下乐不出来了吧!啥难事都往老子身上甩,自个儿在那傻乐,我陈言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眼见唐韵已气到想要发飙,陈言赶紧转移她注意力:“皇上,这个事,依臣所见,只怕是楚人搞的鬼。” 果然,唐韵瞬间冷静下来,露出思索之色,道:“你是说,还是那个夏帝的太傅?” 陈言点头道:“不错。” 当初梁定在告知他夏帝太傅是个隐藏了身份的楚人时就说过,大夏如今四处征伐,那太傅“功不可没”。 他撺掇夏帝全力扩张版图,当然为的不是大夏,而是要借大夏这把刀,削弱周边诸国,以及削弱大夏自己。 但如今情况有了变化,大楚不能坐视大周一夕而灭,空让大夏和大梁坐大,所以才安排了行刺那一场秀。 第1765章 攻心之王 现在看来,大楚的招还不止那一点。那一招只是前期铺垫,真正的大招,乃是如今这一招,亦即借行刺之事,劝夏帝暂时不要采取行动。 “但朕想不明白,那太傅态度忽然如此变化,野心勃勃的夏帝怎可能真就听他的?”唐韵蹙眉道。 “这简单,虽然臣没见着他用的招,但大概也能猜得一二。”陈言从容道,“只要将行刺之事说得夸张些,比如说是不是有别的国家在搞鬼,譬如大晋什么的,自然夏帝就会担心大晋是不是和咱们大周联了手,又或者有别的图谋。毕竟,大晋可不是弱国,要是他大军压境,给大夏来一招千年杀,大夏大军在外,哪受得了?” 大晋和大夏之间,并没有夏、周之间这种天险阻隔,加上国富民强,真要打起来,确非易与。 这个可能性确实不低,唐韵听得不由点头,旋即疑惑道:“何谓千年杀?” 陈言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这是臣家乡话,就是说从一个人难以防备的后门进行偷袭。” 唐韵听得哦了一声:“好比梁、夏联军要对咱们做的,就是千年杀?只不过他们并不晓得此乃天师的妙计,故意将自己的后门暴露给他们。” 陈言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人把这词用在自己这边的,挠头道:“算是吧,总之夏帝由此便动摇起来,咱们须得让夏帝多些信心。” 唐韵心念一转,道:“不如将那太傅隐藏的身份设法告知夏帝,让他知道自己是受人操弄。” 陈言摇头道:“这一招绝不可行!若夏帝知道自己是受楚人摆布,只怕会反而生出畏惧之心,不敢再攻周。一来是怕楚人生气,二来是怕自己折损了国力,被大楚趁机而入。所以在四国会战结束前,咱们不但不能泄露他的身份,更要帮着他掩藏。等四国大战后,大夏国力大损,再将他的身份揭穿,方能收到奇效。” 唐韵动容道:“朕确实没想到这么深,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陈言早已有了计划,道:“臣已派人给大将军送了封信,让他立刻放弃挽留夏军。同时派人在暗中散播消息,说大周与大梁有暗中接触。” 唐韵一震道:“妙计!如此一来,大夏必起疑心,担心大梁与大周化干戈为玉帛,定会维持原本的偷袭之策,以让大梁和大周彻底闹翻,再无和好的可能!” 陈言笑呵呵地道:“这还不止,臣还派人给花铭送了一封信,告诉他们大夏担心大晋偷袭,让大晋搞个动静,假装将大军派往别处,造出短时间内无力外侵的假象,让大夏免了后顾之忧。类似咱们现在把宣国公派往别处高调整顿军事、让人以为咱们完全没有防备,同样的手段,免费送大晋用一回。” 唐韵玉容展笑,道:“你果然十分奸诈,说到攻心用计,这世间只怕没人比你更强了罢?” 陈言轻咳一声,道:“皇上未免高看臣了,其实我这点小伎俩,您早已看破,在您面前,我就跟被照妖镜照住的小妖似的,哪逃得出您这尊大佛的五指山呢?” 唐韵努力忍下白他一眼的冲动,没好气地道:“行了,你那些个马屁在朕面前就省省吧。这事便照你的计策行事,希望夏帝真如你所料,莫要再节外生枝。唉……” 陈言疑惑道:“方才不知解决之法时,皇上您还笑得出来,怎么现在有了解决之法,您反而哀声叹气起来,难道是觉得臣这法子有不妥之处?” 唐韵摇了摇头:“不,这事与你无关,是朕这几日想到了贝明王,有些为他难过。” 陈言错愕道:“他一个中年油腻男还妄图染指您这如花似玉的青春绝色,足见是个花心又滥情的渣男,您为他难过个啥?” 唐韵早习惯了他那些忽然冒出来的、听得似懂非懂的古怪词语,叹道:“他说到底,还是真心帮朕的忙。听说如今被夏帝软禁,怕他向朕透露大夏的计划,朕想到他身在夏帝这个兄长和朕之间的为难,难免有些感触。” 陈言动容道:“皇上的眼线竟然能探到大夏的事,看来您在这方面没少下功夫啊。” 心中已然明白过来。 贝明王为了她,确实付出极大,要说他没用情而只是图她美色,显然是不对的。唐韵正因明白这一点,她性格善良又极易共情,自然难免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唐韵恢复了正常神情,道:“朕这点手段,和你的手段相比算得了什么呢?不过知己知彼方不易败,不能只有你在做事,朕也该努力一些。为大周,为苍生,为太后,朕须得考虑周全,望你明白。” 她这莫名的一句让陈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话时的神情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歉意,更是令陈言满头雾水。 他正想问一问,外面传来凤翎卫的禀报声:“皇上,太后派人前来,说外面的别苑已经准备妥当,请您与她一同前往。” 唐韵精神一振,吩咐道:“朕马上过去。” 随即又对陈言道:“你也一道去罢。自打确定了别苑之事后,太后有若焕发了新生一般,神采都比过去好了不少。今后太后成了你的邻居,你可要给朕负责她的安危。” 陈言愕然道:“皇上,太后的别苑离臣的宅子可有不少距离啊,怎么说得上邻居……” 唐韵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不是还在同一条街上么?总之这事朕着落在手上了,太后有什么事,你给朕警醒些,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绽放的笑容。 先不说她皇帝的身份,光是这笑容,就让人实在是没法拒绝。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安排俩军士守着别苑,反正离他陈府也不算远,有事再派人过去也来得及。 半月后,消息传回洛城。 陈言安排的两个计策,果然见了效。 大晋那边怕就怕梁、夏联军不打大周,自然要全力配合,直接安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讨贼行动,而且讨的不是一般贼人,而是海倭。 第1766章 南下 大晋大半边领地临海,原本东岸就时常会有倭贼侵扰,这次大晋安排了一批人手假扮倭贼,大规模侵袭海岸沿线。 然后又大张旗鼓地派军征讨,还特意搞了个誓师大会,声称发兵十二万,要让倭贼来得去不得,杀他们一个元气大伤。 当然实际上只发了两万人左右,多增了辎重车来惑人耳目。 梁定那边则依计散播消息,果然在开始散播消息后不到两日,夏帝便发了一封急诏,改变主意,先向大梁致歉,承诺继续联盟袭周之计,绝不反悔。 梁帝当初挺生气,但既然对方致了歉,利益之前无仇敌,也就释然了。 就这么耗过了盛夏,到九月下旬,襄王才将南疆军南线戒备调回原本的状态。 入秋时,南境各地忙着收割粮食,陈言终于离京,前往渝州。 渝州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地,但梁、夏、周的会战之处在渝州中部,他须得先去看看实地准备情况。 那之后,他会折向向东,到珠州准备“迎接”大晋的军马。 梁定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十日后,梁、夏联军便会入周。 事关重大,陈言带上了半数纳抚营军士。 夏末秋初的时候,雨水已经少了不少,行路也容易了许多。 不过大周驰道损坏严重,哪怕是陈言的马车,路上也不免颠簸。好在如今水泥基建工作正逐步展开,过得几年,这些地方当能都修建起来,那时再要行军就容易多了。 赶了两日路,车队才到了渝州。 渝州整体以山区为主,但东南部则是平原,其州府庆城算是大周境内的典型的城市代表,城建状况糟糕,城墙都有多处损坏,若真有大军打到这里,保证这地方守不了十天,就会告破。 由于是秘密行动,陈言及车队均打着行商的旗号行事,沿途没得到任何照顾,更没让当地官员知晓。 但提前派人知会了襄王和卫菡,后者立刻抛下所有事务,迫不及待地到庆城接陈言。 两人在庆城一家客栈内见面,久别胜新婚,干柴烈火自不必说。 直到在客栈房间内呆足了三个时辰,才算是云雨暂歇,相偎相依。 “郡主,你黑了。”陈言感慨地道。 “你嫌弃我么?”卫菡噘起了小嘴。她到这边几个月,虽然平时身上穿着衣衫遮了太阳,完全没被晒黑,但脸蛋却扛不住这边阳光充沛,确实比在京城呆着时黑了不少。 “哈哈,怎么会?”陈言哈哈一笑,“不过本官早已料到这一点,所以这次南下,给你带了些美白和防晒的化妆品,回头你有空闲时用一用,养养肌肤。” “还是你体贴,嘻嘻。”卫菡大喜,抬头叭唧亲了他一口,“可惜你不能在这久留,不然咱们可以多在一起呆一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陈言随口吟了一句,“等这一战过去,回了京,我便禀报圣上,和卿儿商议妥当,迎娶你过门。到时候,还怕在一起的时候不够么?” “是么?太好了!”卫菡喜上眉梢,但随即神情变了变,“不过,圣上那边……”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不同意也得同意。”陈言翻了翻白眼,“话说回来,当初让你用那宝贝去帮她,你到底怎么弄的,怎么现在感觉她对你越来越喜欢了……” “这我怎可能告诉你!”卫菡本来就带着红潮的脸蛋更红了,“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就是皇上立后……” “等等,她想立后之事你也知道了?”陈言错愕道。 “听大人的意思,圣上已经对您说了么?”卫菡也吃了一惊。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想立我为后!”陈言一听便明白过来,“那你不早点告诉我!好在我机智,给她糊弄了过去。” 卫菡听他把经过说了一通,这才明白,神情古怪起来。 陈言看着她俏丽的脸蛋,道:“你这个表情怎么跟玉公主一模一样的……你不会也要说点啥毁我三观的事吧?” 卫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道:“此事非是儿戏,我不便也不能插手,只能慢慢看吧。” 陈言不想再谈这事,翻身而起道:“我还没看过庆城的夜景,郡主有兴趣与我出去一游么?听说此地的夜市还是挺热闹的。” 庆城虽是渝州首府,但因为地处山区,比之青山县还要偏僻,所以身为州府但仍十分贫困。 不过如今大周没落,大多数城池都是这般,倒也不奇怪。 陈言带着卫菡坐着马车在街上慢慢而行,到了夜市逛了一圈,大失所望。 这地方的夜市别说跟青山县比,就算是跟京城比,都差了一大截,着实没什么玩头。 倒是街上乞丐不少,途中卫菡有些不忍,下车施舍了些银两。 陈言原本想要拦阻,但想了想,没拦。 卫菡回到车上,感慨道:“若是这里的百姓人人都能像青山县一般,那就好了。” 陈言淡淡地说道:“这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你我只能做好能做的事。郡主留在庆城的人手,想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大会战的地点,就在庆城南向四十多里外。 到时候,必会惊动庆城,为免出现慌乱过度的情况,卫菡留了得力之人在此。他们会在大战开始前一个时辰左右,便先找到渝州府尹,宣读唐韵的圣旨,让府尹纳百姓于城内,并且做好接纳从南边来的落难百姓的工作。 因为事情要保密,从庆城往南四十里开始,到一百里外,范围内的六十多里内还有十几处村庄,不能提前知会百姓会有大军前来之事。 到时候大战开始,联军到达,这些百姓只能落荒而逃,朝廷暗中安排在各村落的人手会尽可能组织百姓有序往庆城撤逃,尽可能减少百姓的伤亡,同时给联军以假象,让夏军毫不起疑地继续北上。 这地方也是陈言精心挑选,不但有合适的埋伏点,而且村镇县城也少,影响到的百姓远比选择别的几处会战地点要少得多。 联军的第一个打击目标,就是庆城这座州府。 第1767章 一等和超等 但联军会在百里之外便分为两路,梁军一路夏军一路,绕半个圈子,自庆城的东、西二门以猝不及防之势同时强袭。 正常情况下,庆城那点府军连一日都挡不下来。 待占领庆城后,会立刻调动一半军力,往南杀回去,与听闻噩耗、急援而来的襄王军交手。 同时,大梁内还有约八万大梁军,会同时趁着襄王军主力被调往庆城时渡河,强袭过去,和联军两边夹攻,将大周南疆防军彻底击溃。 这之后,物资会源源不断地送入大周,帮着联军在渝州建立起多个据点,使得联军可以分袭滇州、珠州、江州等南境数州。 但这些都是幌子。 联军会有一支约五万人的劲旅,趁着大周朝廷不断派军增援这些地方的时候,过渝州、经陇州,直杀司隶,攻洛城! 只要攻下洛城,抓住或者杀了唐韵,大周灭矣! 当然计划如此,事实上联军是不可能抵达庆城的,四十多里外的埋伏,会让大夏军遭受自夏帝即位以来最惨重的损失! “均已安排妥当。”卫菡说起正事,神情立刻恢复了平时的飒爽,甚至有些兴奋起来,“只是我卫家军虽带了四千人来,纵然有您的陷阱,是不是仍有些不足?” 原计划是襄王军为主,卫家家从后截击,但襄王军为了给对方没有察觉的假象,主力都固守在原本的岗位上,不能随便调动,只有约二万人是可以调用的。 加上卫家军的四千人,一共也才二万五千人不到,要面对大夏超过十万的军士,军力上差距着实有些大。 “不多,兵贵精不贵多。”陈言从容道,“更何况,大梁军到时候会倒戈相向,助咱们一把,这一战必能一战成功!不过我不久前听说,大夏的主帅夏逊乃是个厉害人物,对上他时,你和襄王都不可贸进。兔子急了还咬人,千万别为了抓他立功心切,不按计划行事。” “卫菡谨遵大人军令。”卫菡肃容道。 “用不着这么严肃紧张,轻松点。”陈言咧嘴一笑,把她搂进怀里,两只手又不老实起来,“去见襄王前,咱们还有些功夫,来,本官帮郡主松快松快……” 次日清晨,卫菡先离开庆城,回她的营地。 陈言则带着护卫出了城,到了四十多里外的大杉林。 这林子广逾三千亩,是从南境过来前往庆城最近的路线。 梁军与夏军分开后,前者会绕过这片林子,从西边的山道过去。山间路途远比这林子来得艰难,既狭窄,又容易出现意外,而且马匹难行,只能由步军先过。 所以此前梁定与夏逊在制定路线划分时,还争取过让梁军走这条线,攻庆城东门。 夏逊毫不起疑地跟他争了几次,甚至还抛出“我大夏是在你大梁之东,所以东边这条线该由我夏军来走”这种荒谬的理由,到最后梁定才勉强同意了让出这条更好走的线路。 依夏军一向的惯例,本是让斥侯亦即哨探部分先一日过林,探清林中的虚实,但由于这次是奇袭,贵在神速,夏军必不可能按常规方式行事,必会全军齐入,踏入这死亡陷阱中。 入林之前,林中便传出一串连续的清脆鸟啼。 陈言一听便听出那是约定好的信号,立时依着鸟啼声方向进了杉林,一路深入。 到了林深处,前方忽然闪出一人,向陈言跪落。 “卑职见过大人!”那人行礼道。 “钱武,你小子吓我一跳!”陈言看清来人,笑着上前,在他结实的胳膊上拍了一记,“起来罢!” 那人正是钱武,憨憨一笑,站了起来。 “大人,襄王已经到了,正在等您。”他侧身指着林子更深处,“您往前再行百丈左右,便可见着他。” “不急,这林子的准备如何了?”陈言摆摆手,问道。 这趟的准备工作,是交给钱武全权负责,所以他亲自带了四十名纳抚营军士押送所有物资离开青山县,到了这里。 钱武咧嘴一笑:“大人放心,均已准备妥当。就算是夏军此刻立刻过来,也照样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陈言一惊,下意识看了看周围。 这么说,他已经踏进了死亡区? 虽说暗中负责的军士肯定不会这时候动手,但他心里终究有点麻麻的,连忙道:“那本官还是赶紧去见了襄王再说。记着,性命为先,若有危险……” 钱武嘿嘿一笑:“溜之大吉,大人您放心,说到跑路,卑职这一等军士可不是白升的!” 陈言莞尔道:“你一天不得瑟十回一等军士,心里不就爽是吧?” 这家伙之前还是二等军士,几个月前才晋升至一等,为这事得意了许久,想不到现在还在说。 钱武挺起胸膛:“这是卑职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卑职要得瑟一辈子!” 旁边张大彪撇撇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将来大人要真弄出超等军士,看你还得不得瑟!” 钱武一愣:“超等军士?那是啥?” 这下轮到张大彪挺起了胸膛:“那是专门为我设定的军士等级,大人说了,如今唯有我才有资格晋入这级别!” 陈言啪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没好气地道:“这事还没定呢,你少在那炫耀。行了,走着!” 百多丈外,一处半腰高的草丛后,襄王坐在石头上,正等得不耐烦。 他和陈言约定今日清晨在这见面,结果他在天明前便到了这,这会儿都快晌午了,陈言还没来! 正等得不耐烦,脚步声传来。 襄王霍然起身,正好看到陈言带着张大彪绕过草丛,到了近前。 “天师,你可算是来了!”襄王有些无奈地道。 “让王爷久等了。”陈言笑道,“昨晚实在是太累,早上起晚了些,嘿!” “昨晚?噢,天师昨晚是与郡主在一起?”襄王反应过来,释然道。陈言和卫菡之事,他早就知道了,心想毕竟俩人都是青年男女,久别重逢,难免情热,可以理解。 “不知南线情况如何?”陈言赶紧岔开话题。 第1768章 大周的粮仓 “梁、夏联军蓄势待发,只消一声令下,便会自咱们安排好的河段潜游过来,从神不知鬼不觉但咱们却一清二楚的山林处穿林而入。”襄王一说起这个,精神就振奋起来。 南防线虽然有防备薄弱之处,但白昼还是会有巡骑巡视,所以对方只能选择夜晚潜游过河。 但这次的奇袭军大梁军员十二万,大夏更是多达十五万,合计二十七万人。这么多人想要在一晚上过河,还是游过河,根本办不到。 所以对方预计会耗费二到三日,先过河的军员白天会全部藏到山林中,等待同伴在下一夜晚过河。 待所有人齐整后,联军才会发动急袭。 由于是奇袭,不带辎重,联军军士会带上五日的干粮、铠甲和兵器,此外的物事一概不带。至于之后的粮食问题,简单,夺下庆城后就地掠取便是。 若是成功,这将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偷袭战。 梁定几乎每日都会派人与襄王通信,这两个多年的对手,想不到也会有如此精诚合作的一天。 陈言一一询问个中详情,边听边点头。 一切均如预料。 待到说得差不多后,襄王才迟疑着道:“本王有件事,欲向天师请教。你前日让人送达的那三十件金铁之物,究竟是什么,该如何使用?” 前天东西送达时,他直接懵住了。 自打他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种物事,又大又笨重,还要特地用特制的马车送来,落地后连移动都办不到。 他曾问过押送的军士,但军士均说请他问天师大人,他也只好忍着。 陈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青山炮! 多亏当初行刺襄王之事,把大会战的时间往后推了几个月,使得墨求那边能够多造出几十门青山炮。 一共合计七十门,这边主战场有三十门,剩下四十门则送往另一边,给大晋备着。 倒不是瞧不起大夏,只是这边不但有襄王和卫菡,还有梁定帮忙,实际上比大晋那边要稳多了,所以给大晋的多了十门。 光是为了送这七十门炮,就找了二千军士帮忙,其中有七百人这几个月一直培训的炮手,每十人服侍一门青山炮。虽然他们均没有上战场实战用炮的经验,难保临场不出点岔子,但好在青山炮原本便是计划外的,就算是出点岔子也能接受。 “王爷,您不用放在心上,到时候上了场,下官自然安排了人手来操作那些物事。”陈言给他卖起了关子,“你只消安排些军士护着他们便成。” “天师,你这也太……”襄王有点忍不住了,迸出半句。 这次行动,他可是实打实派了二万人来这冒险,万一计谋失败,最先死掉的就是这二万人,然后是他南疆军的所有军士! 结果陈言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还说什么到时候只要他的军士在外围负责围堵人手,将对方的逃兵逼向山林中即可,不会有多少伤亡云云。 尤其是到时候如何杀得对方十五万人溃散而逃,这一点至关重要,但陈言就是不说,叫他如何不心急?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连王爷也不知道,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这事不会泄露,请王爷多点耐心,到时候下官的人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表现。” 钱武带着的四十名军士负责到时候主场表演,在这以千亩计的林子里,为那十五万夏军送葬。 襄王一震道:“天师竟真的不会留在这?” 陈言轻吁一口气,道:“如果可以,下官也想在这看个热闹。但大晋那边还需要人手,所以嘛,下官会在大晋那边静候您的佳音,顺便送晋军一程!” 襄王无奈,只得道:“那好吧。” 两天后,陈言才到了珠州。 大周与大晋从珠州接壤,这地方是大周最大的粮仓之一,此刻田间稻谷已长得半高,一片绿意盎然。 在这个时间点,陇州和司隶那边的气候下基本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但在珠州却是常态。 因为珠州气候远比那边温暖,一年能产两季粮,上一季在刚入盛夏时便已收割,这一季则正在成长中,入冬才到收割的时候。 陈言坐在马车里,将窗帘挂了起来,欣赏着沿途的稻田风光,不由露出笑容。 这是珠州今年的晚粮,也是珠州头一回如此大规模地种植稻谷。 而这正是他大力推动下做到的。 这里用的稻种,正是他青山县培育出来的稻种,珠州本地还有他派出来的农业专家帮忙指导整个栽种过程。 不出意外的话,全大周第一批最大规模的稻产,将在两个月后收割。这将是大周甚至天底下有史以来亩产量最高、总产量也最高的一季稻米! 以此为始,大周将跨入摆脱饥荒这两个字的新时代。 用不了几年,大米将在大周实现平价化,让普通百姓也能吃得上。 不过,珠州有部分稻谷可能是等不到收割的时候了。 因为数日后,大晋将从珠州东南而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一部分稻田难免遭殃。 大周与大晋的关系一向还行,所以珠州边防上并非是由襄王来守御,而是由宣武大将军刘丛镇守。 刘丛长年呆在南疆,在先帝时期便已手握军权,威震一方。唐韵即位后,内乱期间,他虽没明显表示支持谁,但却暗中帮了唐韵几回,勉强算是唐韵派。 年轻时刘丛也是一员名将,不过随着年岁渐长,人也圆滑保守起来,不再轻易贸进求功。带兵打仗方面的名声不如襄王,不过守御周、晋边疆,还是没啥问题。 不过陈言到珠州,第一步并不是去见他。 要见的,另有其人。 天黑后,马车和护卫到了珠州东南边境的一个小村落。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已经关门闭户,不是在吃晚饭,就是在准备上床睡觉。 陈言到了村尾,停在一户农家院子门外。 院门立刻打开,一人从里面迎了出来,恭敬行礼:“王岳拜见大人。”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王岳。 第1769章 是借不是送 陈言下了马车,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感慨地道:“想当初本官初见你时,你瘦得跟竹竿似的,如今着实壮实了不少。” 王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在青山县吃得好练得好,想不壮实也不行。” 这话自然是实话,他加入纳抚营后,一顿饭比过去十天的饭吃得还好,训练量又大,身体自然越来越壮实。 而比身子骨长得更快的,是他在军事训练中的成绩。 陈言没有看错他,他无论是个人搏击还是军事战略等方面,都成长得极快,可说是青山县纳抚营自归入陈言之手后最顶尖的新兵。 纳抚营是以训练特种战士为主,但王岳却超出了这个层次。陈言很早便敏锐地发觉他有统帅的潜力,因此一直有意在将他朝这个方向培养。 加上王岳自己又是及为好学和刻苦,在进入纳抚营的第二个月,便被任命为新兵队长。 事实证明,陈言没有看错他。 五个月前,王岳便晋升为四等军士,成为张大彪之后晋升最快的新兵。 “在外面说话不便,咱们进去罢。”陈言看看周围,虽然这村子里应该没有大晋的探子,不过小心为上。 进了院子,陈言到了里屋,王岳给他倒了杯水,歉然道:“此地没有青山县的茶叶,只好委屈大人,喝这白开水了。” 陈言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得如何了?” 王岳神情严肃起来,道:“一切均按计划行事,准备妥当。新运来的四十门青山炮,以及相应的炮弹和火药也已安置好,只等晋军到来,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 陈言见他神情有些迟疑,奇道:“何事让你为难?” 王岳叹道:“二千人对上十万大军,卑职着实有些没底。” 数月之前,陈言给了王岳一件差事,从青山县的百姓中,挑选合适的汉子,编制出一支二千人的新军,由他亲自带着训练。 青山县此前一直只有纳抚营这一支朝廷编制的末等军,而这支等于是陈言的亲卫军,不宜外派参战。 而这支新军,便是这趟王岳带到这里的主力,由他们完成了所有陷阱的布设。 此外,他们同样经过了青山炮的操作培训,到时候将由他们操控青山炮。 陈言微微一笑:“你训练出的人手,你没信心?” 王岳摇头道:“这倒不是,卑职敢拍胸保证,就算是拉来珠州的府军,我练出的这批军士也绝不会逊色于他们!但对方毕竟十万人,纵然加上陷阱,也怕……嘿,卑职没有质疑大人的计谋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 陈言正色道:“这不是问题,你会担忧,才是合格的统帅。不过你不必担心,这次除了咱们青山军外,还有人前来助阵。” 王岳精神一振:“不知是哪路兵马?” 陈言露出一个神秘笑容:“按时候算,明儿他们就该能到了,到时候你自然知道。今晚你先将当下珠州这边的情况向本官汇报一番,咱们再商议商议,看是否还有破绽。” 次日晌午前,陈言说的帮手来了。 由于对方带了数十名护卫,不便入村,陈言直接带着王岳到离那小村落十多里外的小树林里迎接对方。 见面时,王岳愣了一下,看向陈言:“大人,这位是?” 对方气宇轩昂,不怒自威,颇有威仪,看得出不是一般人物,但他并不认识。 陈言从容道:“还不见过益王殿下!” 王岳一呆,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翻身跪落:“见过益王殿下!” 来人正是益王,上下打量了王岳一番,道:“这就是天师此前说过的王岳?” 陈言含笑道:“让王爷见笑了,他正是王岳,这次计划成不成,就着落在他身上。” 益王当初从心结中走出来,主动向陈言表示愿与他携手共振大周。陈言对这位一直坚定支持唐韵的叔级王爷颇为信任,故而这次与大晋的大战,请得他前来相助。 益王上前伸手将王岳扶起,正色道:“坦白说本王对你这样从未率军征战过的人做将领并不信任,但你是天师看中之人,本王相信天师。这次与大晋之战,便由你我给他们一段永不会忘却的惨痛回忆罢!” 王岳沉声道:“卑职定不负王爷厚望!” 益王点头道:“不卑不亢,气态自然,你确实不错。天师,本王的人马已经带到,就藏身在你此前所说的那山谷内,随时可以调动。” 陈言问道:“不知王爷带了多少人来?” 益王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依天师之令,调了我在益扬城的王府军中最精锐的三千人。” 陈言再问道:“那是否配上下官所借您的铠甲和兵器?” 益王露出惊异之色,道:“三千人全数配上了天师送来的军备,确非凡品。” 这次行动,陈言主动给了他三千套装备,乃是第四版,比当初高价卖给襄王的那些还要好。益王特意对这些钢甲和钢刀进行了测试,结果可想而知,绝非大周正规军所配备的军备可比。 陈言赶紧纠正:“王爷,不是‘送’,是‘借’,将来要还的。” 益王哪会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那就请天师开个价,卖予本王如何?” 陈言双眼一亮,道:“王爷这么直接,那下官再强行索还就不近人情了。不过,价格嘛,等打完大晋之后再说不迟。未来数日,你我三人须得精诚合作,方能让晋军永不能归返。” 益王沉着地道:“我既来此,便已下定决心唯天师之命是从。天师有任何吩咐,本王纵然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陈言欣然道:“哪用得着豁出性命,下官就先说说,我要如何收拾刘大将军吧!” 三日之后,梁、夏联军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分批趁着夜色潜游过江。 与此同时,远在珠州的陈言已经和益王、王岳分别,到了珠州东南边境处一个小镇上,见着了在那等着的花铭。 第1770章 宣武大将军刘丛 见陈言按照约定的日子准时到达,花铭彻底放下心事,把前者带到了自己所住的一家小客栈。 进了客栈房间,花铭迫不及待地道:“陈大人,您可是已经准备妥当?” 陈言从怀中摸出一物,展示给他看了看:“有了它,大晋成矣!” 花铭把那物接过来看了几遍,动容道:“这是真货?” 陈言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但连花兄也看不出真假,这一招自无差错。不知赵大将军可已准备好?” 花铭点点头,将那物交还给他,又从自己贴身衣物内摸出一封密信,道:“这是赵将军的亲笔信,内中对大计有些变化,请大人过目。” 陈言把那物又揣了回去,接过密信,揭了漆封,拿出信纸粗略地看了一遍,错愕道:“这和咱们此前所说的不一样啊。” 大晋这次毕竟是跟着占便宜,所以一开始与陈言商议的,只是占领珠州这片大周最肥沃的粮地。但这封信中,陈言还没机会与其蒙面的赵承,却明言拿下珠州后,晋军将再进袭邻近的江州,要将江州南部占为己有。 陈言只看了一眼,便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江州临海,南部的几个大港口可以为大晋所用,毕竟后者也是半边临海的海滨之国,有这方面的需求也不奇怪。 而且从江州那几个港口坐船到大晋北部的大港口,只要两日便可到达。若是掌握了江州南部,日后大晋便可直接从近海区域用船只运送兵员过去,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夏、晋之战做准备。 花铭解释道:“这是赵将军新近所提,还没来得及告知大人。将军说,江州既近,有如眼前之肉,不食太过可惜。而益扬北部有益王的食邑,有王府军守着,便无需动它,只要江州南部就好。” 陈言心念急转,反而露出喜色:“赵将军有此看法,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花铭错愕道:“大人的意思,莫非您也有此想法?” 陈言颔首笑道:“不错,只不过本官听闻赵将军是个谨慎之人,想着就算是提了这事,他只怕也未必愿意行险,故而一直没提。现在他能有这想法,不愧是大晋名将,本官便放下心了。不过此事还是要待先拿下珠州再说,当下最要紧之事,还是先开了门户,让晋军入周!” 花铭肃容道:“一切谨听大人吩咐!” 天黑后,陈言坐着马车,到了宣武军大营的中军营门前。 刘丛乃是宣武大将军,其麾下三万余众被称之为宣武军,虽不及卫家军、铁甲黑骑等名头大,但也是大周的精锐之师。 陈言在营外望了一眼,果然军营排布整齐有序,又暗合某种阵法之理,让人一看便知绝非胡乱排布。 宣武军分驻在边境沿线,中军大营则驻扎在离边境还有二十里的山谷间,修建有一座土城。 陈言马车到大营外时,立刻引来宣武军守卫的警惕,不过在他亮出自己的官符之后,军营守卫没敢怠慢,赶紧通报大帐。 没等多少功夫,中军大帐便传来军令,让开门放人进入。 陈言的马车堂而皇之地进了大营,没走多远,数骑军马飞驰而至,近前后众人翻身下马,带头之人抱拳为礼道:“天师大驾,刘丛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马车停了下来,陈言掀帘而出,站在车辕上道:“刘将军多礼了,你守镇边关,劳苦功高,是陈某一向疏于拜候。”说归说,却仍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刘丛等人,没有下来的意思。 旁边马上的花铭还是头一回近距离见着这位大周名将,只见刘丛年约五十,体格雄壮,腰板挺得笔直。虽是威仪自生,但下巴上的胡子已是黑白掺半,透着一股沧桑感。 和大周其它名将相比,刘丛至少从个人形象来说,予人的威慑感要差不少。 不过,他和陈言乃是平级,对后者颇有些谦恭之态,陈言却有点倨傲的意思。 刘丛见陈言并不下车,含笑道:“天师是我大周栋梁,要拜候也是刘某拜候天师才是。不过刘丛从未见过天师,所以有些过场还是得走一走,请天师万勿见怪。” 陈言微微一笑:“这是自然,来人!将本官的官符交给刘将军验明正身。”大手一挥,将身上束着的鱼袋中取出官符,递向旁边的花铭。 花铭一愣,这一出之前也没听说是由他来啊!验明正身这是必须的流程,不过没想到陈言是让他来。 但这时他扮作陈言的护卫,又不能拒绝,唯有一咬牙,翻身下马,上前恭敬接过官符,提心吊胆地走到刘丛身前。 刘丛身旁亲卫先一步上前接过那官符,粗略观视了一番,确认里面没有危险后,这才将官符双手呈递给刘丛。 花铭暗松口气,他从没想过这辈子居然有机会与刘丛站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只要拔刀,说不定就能一刀砍下刘丛的头颅! 但此前陈言从未与他说过刺杀之事,他自然不敢拔刀。更何况一旦动手,到时候别说是他,就连陈言只怕也休想保得住性命,必被惊怒的宣武军给剁成肉馅。 他正胡思乱想间,刘丛已验完官符,欣然道:“当是天师大人无误,是刘某多虑了。天师,快请营帐内说话。”又将官符递了回来。 花铭赶紧接过,回身走回马车前,将官符递回给陈言。 陈言放回官符,却没有下车,道:“那就不必了,本官乃是奉旨前来,正事要紧。” 刘丛微微一怔:“奉旨?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陈言喝道:“听旨便是,张兵曹!” 坐在车夫位子上的张大彪连忙起身,钻进了马车,不片刻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一个约一尺长、三寸宽高的精致锦盒,弓着腰奉在陈言面前。 陈言神情肃然,郑重其事地把盒子打开,自里面取出一个帛卷,沉声道:“宣武大将军刘丛听旨!” 刘丛望了一眼那帛卷,脸色一变,急忙简单整理仪容,跪地伏低身子,高叫道:“刘丛接旨!” 第1771章 开门揖晋 周围所有将领和亲卫,以及近处的军士,也跟着尽数跪伏在地。 “大周圣帝,承天神女,诏曰:今南境危陷,梁、夏联盟,发五十万大军袭我大周,国危朕惊。” 陈言刚念到这,以刘丛为首的一干宣武军将领无不色变,差点没惊呼出来。 五十万联军!这怎么可能! 这个数量级,就算是把大周所有军员全部集齐,也远远不够应付! 就算是有天险相隔,只怕南疆军也休想守得住! 至于这消息的真实性,根本不用怀疑,圣旨都下了,还用怀疑有假? 完了完了,南疆军一灭,下一个轮到的,就必是挨得最近的宣武军! 就在这时,陈言接着念了下去:“幸得晋、周百年交好,大晋皇帝宽仁,念黎民哀鸿,不忍吾大周陷危,发军员以助。故此,朕特遣天国公兼大周天师陈言领旨相迎,自见旨之时起,宣武军上下,皆听天师之意行事!” 听到后半,刚刚脸色大变的众人又是一震。 大晋与大周虽是一向关系不差,但也称不上太好,前者居然愿意冒大险援助大周? 那可是五十万大军啊!虽然不甘,但众人也不得不承认,大周实际上能调动的军员顶多十万许,再加上大晋来个几万人,加起来也休想是梁、夏联军的对手!大晋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一点,为何还愿意舍身相助? 这是会得罪梁、夏的举措,晋帝那个暴君,真这么大仁大德? 众人又是吃惊又是疑惑间,陈言已经念完圣旨。众人只好山呼谢旨,刘丛爬起身,上前双手奉领了圣旨,仔细看了一遍。 玉柄的帛卷,诏书纹理花纹均无问题,内容更是一如陈言所念,这是一道如假包换的大周天子的圣旨。 他浓眉深锁起来,小心将圣旨卷好,双手奉还。 陈言把圣旨重新装好,交给张大彪后,这才跳下马车,道:“刘大将军忠君爱国,想来也明白圣旨中的意思。我大周危矣!” 最后一句长叹,听得刘丛一阵心惊,他忍不住道:“天师,梁、夏联军五十万侵周,真有此事?” 陈言叹了口气,道:“不瞒大将军,本官来这之前,已经先去了一趟南疆军的大营。襄王爷说,五十万人或有些许夸大之处,但以他的经验,对方联军不会低于三十万。这里另有王爷一封亲笔书信,请大将军过目。” 说着从怀中又取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旁边花铭毫不意外,皆因之前陈言就已经将完整的计划告诉过他,这封密信也是伪造,但陈言连圣旨都能造出一道以假乱真的假旨,区区密信有何难哉? 不出意外,刘丛见到密信中的内容后,就算是原本有些疑问,也该释疑了,相信陈言的话。 果然,看完密信,刘丛惊道:“这竟真是襄王爷的笔迹和王印!这么说,梁、夏结盟之事,竟是真的?!” 周围将领也无不心中一沉。 三十万确实比五十万更合理些,但就算是这个数字,也绝非南疆军可守得下来! 梁、周交界线那么长,梁定又是举世闻名的神将,只要找着一个突破点,纵然是以守闻名于世的襄王,那只有数万守军的南疆军终究在人数上占了太大的劣势。 “确实属实。要命的是事情紧急,北方大辽似有异动,宣国公和忠武伯均往北境镇守,难以回援。” “所幸,大晋皇帝也探知了这消息,主动派人前来表示愿出兵相助。” “如今晋军十万人,已至周、晋边境上。” “大将军,大周危矣!” 听到十万人这个数字,刘丛和众将领无不面色稍缓。 有他手下三万余人,加上南疆军,再加上这十万人,纵然人数上仍然吃亏,但凭借滇江来据守,应该还是可以守得住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神情一动,疑惑道:“天师,您方才说,大晋的十万兵马,已经到了晋、周边境上?他们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一旁花铭一颗心悬了起来。 这家伙开始起疑了! 却听陈言长叹道:“所以本官才说大周危矣,晋军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早有预谋,他们的目的究竟是救我大周,还是趁机分一杯羮,只怕……” 刘丛一震:“天师的意思是说,大晋是假意相助,实则狼子野心,是要助梁、夏一臂之力?” 陈言摇摇头:“这只是本官的揣测,并无实据。但大将军可知,这次梁、夏结盟之事何其隐蔽,却竟然给大晋探得消息,还主动提前遣密使知会圣上,他们能得什么好处?又是如何得到结盟的消息的?” 刘丛呼吸粗重起来,握紧了双拳,道:“莫非,大晋其实是与梁、夏联手了?他们故意告知这消息,就是为了迫皇上开门让他们入境,好里外夹击,破我大周国门!” 陈言叹了口气,道:“是或不是,咱们现下没法证实,但这中间太多疑点,本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丛惊疑不定地道:“那天师可曾向皇上说明此事?” 陈言苦笑道:“本官早已将一切奏明圣上。” 刘丛吃惊道:“那皇上还发圣旨让我开门迎晋?”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皇上的圣旨中,说的是让宣武军听本官之令行事,可没说是要开门揖敌。” 刘丛呆了一呆,迟疑道:“我不太明白天师的意思……” 陈言走近两步,轻轻拍拍他肩,道:“开门是势在必行,但开门是要款待宾客,还是把宾客关在屋里绑起来,这就得两说了。” 刘丛剧震道:“天师难道是想假意开门相迎,然后将晋军关而灭之?!” 这话一出,周围众将也无不露出骇然神情。 这想法未免太大胆了! 若是拒而不纳,三万宣武军可据守在修建好的防御工事中,就算对方十万大军想要攻破他们,也不是易事。 可若晋军入了大周国境,所有防御工事基本全部失去作用,他们就跟粮仓进了数千只耗子一样,他们这三万人如何能尽歼对手?不被对方歼尽已算是不错了! 第1772章 各怀心机 “皇上已遣信使给晋军送去回信,答允这两日之内便大开边境之门,让晋军入周。” “咱们先假设晋军是真心援周,那么开门迎晋自然是必做之事。” “相反,若晋军其实与梁、夏勾结联手,咱们关门拒之,便是以宣武军三万之众,对上晋军十万余人,纵然大将军神通盖世,又能守得几时?” “且翻了脸,宣武军也不能调往襄王那边相援,国门被破只是早晚的事。” “但,若咱们开了门,将他们迎入后,假意毫无防备,使其大意。” “然后再趁其不备,反制对方,便可省下多少军员伤亡,更可迅速解决此事,往援襄王。” 陈言恢复了镇定的神情,从容不迫地说道。 “天师,凭咱们的兵力要反制对方,只怕……”刘丛犹豫道。 “呵,大将军,设若晋军有鬼,请问对方入境后,会怎么做?”陈言不慌不忙地问道。 “这……”刘丛一时答不上来。 “自然是大开杀戒,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旁边一员将领插嘴道。 “这是下下之策。”陈言还没说话,刘丛已摇了摇头,“纵然咱们人少他们人多,这里毕竟是咱们大周的地方,地形上咱们更熟,真要杀起来,对方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这话确实相当有理,那将领沉默下来,和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陈言欣然道:“大将军不愧是久战沙场,看事也看得分明。不错,大晋这次来的主帅乃是名将赵承,此人绝非无智之辈,否则晋帝岂会让他来担此重担?所以本官料定,他们入周后,第一件事,必是要与大将军和军中诸将先商议战事。” 这话刚一出口,众人无不一震。 没错,于情于理,这都是正常的流程。 而当双方众将聚至一处时,若对方突然发难,将刘丛绑了,便可迫他下令让宣武军弃械投降,从而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好的效果! 陈言看着众人神情,晓得他们已经想通了关键点,缓缓道:“届时,便是咱们的机会。擒敌先擒首,他们想要借那机会抓大将军,咱们何妨将计就计呢?” 众将领看向陈言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一直远派在外,虽说这段日子久闻陈言远播的名声,但终究只是听说,不得亲见,对他的厉害还有些怀疑。 但这刻,众人虽不至于心悦诚服,但对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也不免高看了几分。 这一招将计就计,确实大妙! 若对方在聚议时没有翻脸动手,便可证明晋军来此确实是为了帮大周抗御梁、夏联军,那自己这边自然不用动手,正经商议大事便是。 若对方翻脸动手,便证明他们有问题,自己这边是地主,要反制他们岂是难事? 刘丛神情一肃,再次抬手,向陈言行了一礼,道:“天师妙计,刘丛佩服之极。一切,便依天师安排!” 一旁,花铭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随即恢复了正常。 早前陈言没有说错,刘丛确实不是无谋之辈,当假圣旨出来时,后者虽未识破圣旨有假,但却起了疑心。 若不是陈言早已定下计策,要顺着对方疑记入手,要让刘丛答应开门揖晋确实不容易。 但在陈言这一番“力陈利害”下,刘丛欣然答应了大开国门。 这些,全是之前陈言便向花铭说明过的。 到时候两军主将聚议,刘丛等人必会将注意力全放在赵承等晋将身上,却想不到真正的杀招,来自他身后的陈言! 次日清晨,陈言和刘丛一道,带着护卫到了边境线上。 晋军主将赵承几乎同时带着亲卫和晋帝派来的监军赵蒙到达。 双方各自行礼后,陈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承,这人两鬂微霜,但目光炯炯有神,面容棱角分明,年轻时该是个帅哥,不过如今上了年纪,估摸着比刘丛年纪还大些。 对面赵承也在扫视大周众人,目光在花铭身上一扫而过,并没停留,但已看到后者右手悄悄打的手势。 那意思是,一切如计划般顺利。 “大周蒙危,幸得贵国出手相助,吾皇感激不尽。”陈言先开了口,露出一脸感激之色。 “你我两国一向交好,贵国有难,我国岂能坐视?请天师放心,赵承受吾皇圣谕在身,纵然战死在滇江之侧,也要助大周挡下梁、夏虎狼之师!”赵承沉着地道。 “得大将军此语,陈言放心矣!贵国大恩,大周来日必不会忘!”陈言脸上的感激之色升华为感动,“既是如此,事情紧急,闲杂之语我便不多说了,请大将军率军入境!” 十万晋军,一日过境。 宣武军大开门户,任由晋军穿过防线,在大周国境内临时驻扎。 如陈言所说,晋军尽数入周后,天色已黑,赵承却没有耽搁,立刻要求与刘丛等周军主将商议对策。 刘丛自然不会拒绝,在中军大帐摆开桌椅,投了个无酒的小宴,迎来赵承等晋将。 双方各有十几人,每两人一张小桌,相对而坐。 陈言和刘丛一桌,花铭和张大彪作为陈言的亲卫,与刘丛的两名亲卫一起站在两人身后。 对面赵承目光扫过帐内所有人,忽然一笑:“大晋北境虽不是赵某守御,但我也久闻刘大将军的名号,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可与大将军共处一帐,商议大事。” 刘丛也有些感慨地道:“不错,刘某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贵国坐在一起议事。梁、夏联军如今已经准备渡江强攻,战事一触即发,咱们须得尽快商定好对策,以便早些赶去相援。” 赵承淡淡地道:“刘大将军误会了,赵某所说的在此商议大事,要议的并不是如何应对梁、夏联军。” 刘丛诧异道:“那要议的是什么?” 赵承缓缓道:“大将军一生戎马,不该得不到一个善终。若你肯答应帮忙,未来我可保举大将军在大晋有个闲职养老,可平安过完这一生;否则,就莫怪赵某不客气了。” 刘丛怔了片刻,皱眉道:“赵将军这话,怎么听得刘某不明不白,您若是想招揽于我,也该是先助我大周退敌之后再说吧。” 赵承森然道:“哪还有什么退敌呢?动手!” 第1773章 得逞 话音刚落,他周围所有将领倏然而起,纷纷拔出暗藏腰于腰甲、靴侧等处的匕首,朝对方扑去! 双方议事之时,按照惯例,所有人均在外面便卸了兵器,没有带着佩刀等入内,所以赵承手下之人均只能暗藏匕首于身上。 而刘丛及其手下同样身无兵器,空手应敌,自然难免吃亏。 哪知道就在晋军将领扑去时,刘丛脸色一沉,身边诸将竟猛地掀翻面前的小桌,从桌下抽出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来! 一群晋将登时刹停了扑势,赶紧退回来。 “赵承!你大晋果然有鬼!”刘丛仍稳坐不动,冷笑道,“可惜,你这点手段,瞒得过我,也瞒不过天师!你若束手就擒,还可保得性命。否则,莫怪我不客气了!” 最后一句是刻意模仿对方方才之语,不乏嘲讽之意。 “呵!”赵承却仍坐在原处,不露丝毫惧色,反而一声冷笑,“天真!” “哼!除赵承外,所有人,杀无赦!”刘丛脸色一寒,喝道。 左右将领见一切尽如预料,无不振奋,大刀对匕首,胜负可想而知,哪会错过这立功的机会?登时全扑了出去。 刘丛的两名亲卫也拔出刀来,挡到他身前,并不杀过去,只是守御。 就在这一瞬,一把钢刀倏然而出,架至刘丛肩上。 随即,一声暴喝响起:“所有人住手!” 刘丛顿时浑身一僵,刚刚露出的笑容也冻住了。 正要动手的双方一惊,纷纷撤开,愕然转头看向声源处,刘丛手下将领瞬间剧震,好几个人同时失声道:“将军!” 赵承坐着没动,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慢慢地啜了一口,这才缓缓道:“意外吗?” 刘丛脸色铁青,难以置信地侧眼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以及旁边那个和赵承一样镇定自若的同桌。 “天……天师!这是怎么回事!”刘丛嘶声道。 “刘大将军,如你所见。”陈言悠悠地道,“本官已经叛了大周,将入大晋也。” “什么!你!”刘丛震惊之极,猛地想站起来,却被张大彪用钢刀强行压回去。 “原来你是叛徒!”其中一名刘丛手下将领惊怒交加地叫道。 “原来……一切都是你的奸计……”刘丛喃喃地道,“你故意说什么担心大晋对大周不利,安排抗御之策,其实是……” “不这么说,你疑心那么重,怎可能轻易让赵将军他们进入你中军大帐,得到这个能让本官轻松制服你的机会呢?”陈言唇角微微上扬,一抹奸计得逞的经典反派笑容浮现。 “我……我不明白,皇上待你如此,你为何要叛周!”刘丛咬牙切齿地道。 “若你将来有命见到她,亲自去问她罢!但如今,你这些手下若有人敢反抗,本官这护卫可不会客气,”陈言抬眼看向刘丛的手下将领们,声音转寒,“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主帅落于人手,哪还有反抗余地?无奈之下,只得弃了兵器。 赵承手下纷纷上前,将所有人一一绑了起来,塞住了嘴。 营帐外的卫士早就被刘丛叮嘱过,听到暗号才能进来,此时虽听到里面有动静,但却仍稳守原位,没有入内。 待得所有人都绑好后,陈言才让张大彪出去,把外面十几名卫士一一唤入。众卫士进来才发觉情况不对劲,但刘丛命在人手,他们不敢动武,只好同样乖乖被人绑住。 刘丛面色惨淡,神情沮丧之极,看着起身走到自己跟前的赵承。 “刘将军也不必急着难过,”赵承露出一抹残忍之色,“等你这三万宣武军尽亡于我手,再难过不迟。” 刘丛一颤,眼中透出愤怒和绝望混杂的神色。 一旁,陈言插嘴道:“事不宜迟,刘丛既已抓住,那下一步,便须尽快解决宣武军。” 赵承转头看向他,拱手行礼,道:“还未正式向天师致谢,若无你之妙计,我晋军岂能入周入得如此容易?” 陈言回了一礼,道:“赵将军不必多礼,你我日后便是同僚,自当齐心协力。” 心中盘算起来。 姓赵的不能杀,得活捉才行,不仅因为赵承是主帅,政治价值高,经济价值更高,也因为还要查清当初那伙透露青山县秘密的家伙是不是晋人。 不过这个事可放在后面,当务之急还是在外面的十万晋军。 花铭接过话头:“梁、夏联军那边,按时候算应该也差不多过江了罢?” 这次计划的时间乃是精心计算后的,陈言特意等到联军渡江的第二天,才来见刘丛。若计划没有差池,此时梁、夏联军已经尽数渡河,正赶往渝州州府。 超过二十万大军的奇袭,虽然人数规模大而使得战力极强,但也因为人数过多而极易被察觉。联军一旦离开边境的山林区,就要争分夺秒地全速赶过百来里,中途不能有任何停滞,以免襄王军察觉后派兵追赶过去。 大晋这边则必须算准时机,绝不能在梁、夏联军被发现前动手。原本是想趁梁、夏联军吸引住襄王军的注意后,再跟着捡点肉,要是先动了手,惊动了襄王军,就会变成自己帮梁、夏联军吸引了大周军的注意力,白白让梁、夏联军捡个大便宜,亏大了。 “咱们不急,我安排了人手,只要那边襄王军发现梁、夏联军踪迹,本官的哨探会立刻过来禀报。”陈言从容道,“在那之前,咱们先做点准备。” 说着目光扫过刘丛和其手下诸将。 整个计划,完全知情的只有刘丛一人,其余将领此刻是真以为陈言叛变,个个悲愤莫名。 要继续后面的计划,还要找个肯配合的将领出来,以便稳住军心,不过看这些将领的眼神,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正琢磨时,赵承忽然拔刀,沉声道:“看来尔等仍未明白如今的情势,那就杀鸡儆猴,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势不由人!”说着大步上前,一把将其中一员将领拖了过来,摁跪在地上,手中大刀一扬,便要落下。 第1774章 私生子 “且慢!”陈言吓一跳,立刻喝阻。 这家伙倒是行事果决,确实杀个人来吓唬吓唬,其余人更容易屈服一些,但他怎能坐视刘丛手下被杀? 赵承刀一停,抬头看他,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天师,阻拦何意?” 一旁花铭暗叫不妙。 当初晋帝不知为何知道了陈言欲转投大晋之事,且是欲投晋后和太子,而非投他这个晋帝,使得这事有了些微妙。 后来晋帝强行将这事揽到手里,派出他最信任的赵承前来,自然赵承也晓得陈言要投的是晋后和太子。所以纵然赵承和晋帝不说,花铭也晓得,他们对陈言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而此时陈言还没入晋,便开始拦阻赵承行事,难免惹来后者的疑忌和警惕。 他连忙上前打起了圆场:“天师只是心善,不忍多生无辜伤亡罢了,将军莫要介怀。” 赵承嘿地一声冷笑,道:“天师叛周入晋,三万人的宣武军都要杀了,难道还在乎多这一点杀业?大丈夫男子汉立于天地间,讲什么妇人之仁,未免虚伪!” 他自己是一向不知仁德二字怎么写的性格,否则也不可能跟晋帝关系好。之前听说陈言是因为太子仁慈才决定投向太子,赵承对这说话更是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对方十之八九,是为太子年幼,便于操控,才想投太子,却在那讲什么仁义道德,简直可笑! 陈言淡淡地道:“花兄误会了,本官求的是仁,不是愚,岂会在沙场之上与人讲究仁慈?不杀此人,乃是因为杀他无用,想让刘将军与咱们配合,你须杀另一人。” 这话一出,在场数人同时色变。 赵承何其敏锐,立时察觉刘丛是其中脸色变化最大的一个,手一松,放开了那将领,道:“哦?不知天师所说是何人,竟可让刘丛听命?” 此前的计划,是在抓住刘丛等人后,先逼出一到几名主力将领配合他们,继续紧接着的计划。 但以他对刘丛的了解,他认为让刘丛干这事基本不可能,后者毕竟是军中主帅,大周数得上号的名将,朝中元老级别的人物。 但现在,陈言居然说有办法逼刘丛听命? 陈言手一指,落向另一员将领。 这人约在三十来岁年纪,面容俊朗,身形虽不高大但却壮硕,但此时和刘丛一样,脸色变得厉害。 赵承看了他几眼,忽觉这人和刘丛面容竟有三四分相似,讶道:“这人难道是……” 陈言悠悠地道:“刘丛刘大将军昔年与妇人苟合,诞下此子,虽不敢认子归宗,但仍给他冠了刘姓,取名刘随。五年前起,刘随便入了伍,一路平步青云,短短数年间便成了刘丛的裨将。军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少。我说的对么,刘将军?” 赵承确实不知此事,但看刘丛及手下众将领神情,已知陈言所言无误,不禁大笑道:“这倒是出乎赵某意料之外,那就依天师!” 说着大步过去,将那叫刘随的年轻将领一把拖了出来,大刀骤起,便要落下! “唔!唔!”此前还算冷静的刘丛顿时激烈挣扎起来,愤怒的目光中带上了惊恐和求恳。 赵承大刀停在半空,转头看向他。 花铭也是意外之极,大步过去将刘丛嘴里塞的布条扯了出来。 “别!别杀他!”刘丛嘶叫道。 “想不到你竟真的将自己私生子带到军营中来,啧啧,刘丛啊刘丛,有你的,哈哈!”赵承不由大笑起来。 “你们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但只求不要伤他……”刘丛颓然道。 “刘将军该明白要如何做,才能保住令郎的性命罢。”陈言从容不迫地道。 刘丛看看他,又看看儿子,终于颓丧地点了点头。 赵承不禁对陈言刮目相看,笑道:“天师着实有一手,赵某佩服。” 陈言笑了笑,没说话。 私生子这一着,是刘丛自己的主意。 为了取信赵承等人,所有细节都必须到位,为了自己骨血而不得不屈服,此乃人之常情,自然更容易取信于人。 最妙的是,刘随确实是刘丛的私生子,把自己亲儿子贡献出来冒险,刘丛牺牲不可谓不大。 而事实上证明,这一招确实有用,赵承等人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事不宜迟,差不多也该着手了。”花铭沉声道。 宣武军三万余人,主体分为三军,散布在两国边境线上,想要在极短时间内全歼之,并不现实。因为晋军无论对哪一军先动手,另两军都必然察觉。 故而须得聚而杀之,使宣武军无还手之力。 如何让三万宣武军“聚”到有利于晋军动手之处,便是之后最大的问题。 幸好,往援襄王军,成了最好的理由。 同一时间,滇江北岸。 夜色如墨,山野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梁定骑在马上,跟着大队人马在山林间穿行。 为免惹来襄王军的注意,所有人均没有点火把或者灯笼,摸黑而行。 好在这条路并不算太崎岖,还剩十余里的山林到天明前该就能成功穿过。 那时,梁、夏两军将分道而行,也是计划正式开始的一刻。 十二万梁军,以及十五万夏军,花了三个晚上,终于成功全部渡河。 不得不说,襄王在演戏方面着实到位。到了天明,襄王军会派遗巡骑到这边来巡视,梁、夏联军只能屏气凝息地躲在山洞、树林等处,小心等着巡骑离开。 这些巡骑均是敷衍了事,有人甚至还在半停下来,在林子里闲聊和打盹,完美演绎出不得不履职又满腹牢骚、思乡心切的老兵油子形象,搞得藏身暗处的梁、夏联军虽然提着心吊着胆,但却丝毫没有怀疑他们这种敷衍了事的巡视态度。 毕竟大家都是当兵的,不只是襄王军,梁军和夏军的军士中,也大有这样的人在。 夏逊此人确非寻常,梁定曾与他交过手,当初大夏尝试过侵袭大梁,结果被梁定三战狂斩对方七千人,自此大夏才不敢贸然进袭大梁。 当时那三战,大夏连派三员不同的将领,第三战才派上夏逊这个镇国之宝。事实证明他确实实力非凡,最终只在梁定手上死了六百人,便成功逃脱,可见非同小可。 第1775章 人器分管 那一战交手时参与者过万人,能够在他梁定面前只损六百而脱身的将领,周边诸国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当初夏逊之所以战绩这么“辉煌”,靠的就是谨慎和疑心。 这趟联军奇袭之策,坦白说梁定此前并没有多少信心。 以夏逊的多疑,对这种规模的奇袭战必然起疑,甚至有可能劝阻夏帝。 但陈言让梁定做了一件事——把后者被生擒之耻,告诉了夏帝。 这一招,让夏逊彻底放下心来,全力支持联军奇袭大计。 没有任何人相信天下人人敬畏的梁定,会屈服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更没人相信他受得了被人生擒的奇耻大辱! “大将军,前面要出隘口了。”前面一名军士快步迎了过来,低声禀报道。 “好,军马准备,一出隘口,立刻与夏军分军而行!”梁定沉声吩咐道。 几个时辰后,就将是这场准备了近半年的大战的结局。 那之后,整个天下的局面都将彻底改变,而幕后的阴谋者,也终将浮上台面,成为天下公敌。 而这一切,都靠的是那个曾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年轻人。天下风云,在他翻掌间搅动起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幸免! 珠州,大周与大晋的交界处。 三万宣武军,经过一夜的整顿,在曙光初现时其中二万七千余人整顿妥当,开始向西进发。 只留下剩下三千人守在边境沿线,按规矩保留最低限度的防卫。 陈言坐在他标志性的马车里,对面坐着被绑了手脚、塞住了嘴的刘丛。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浩荡而行的大军,陈言和刘丛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这才转头看向一旁骑马随行的花铭:“花兄,沙场险恶,你不如还是留在后方好些,前方有本官与赵将军即可。” 花铭低声道:“我奉晋后和太子之令,要同行保护大人,岂可退缩?” 陈言讶道:“你保护我?” 他这次带来的军士,光马车周围明面上的人就有十多名,更别说暗中的,花铭跟任何一名军士都没法相比,谈什么保护他? 花铭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陪笑道:“不满大人,我这点本事,自然没法保护大人免受战场之灾,但却可保大人不与赵将军有冲突,免生后患。” 陈言想起之前赵承隐隐透出的敌意,以及花铭当时的主动打圆场,微微一笑:“晋后真是用心良苦,本官倒要多谢了。还好花兄细说,否则本官还以为花兄是怕我被赵将军挖走哩。” 几句话说得花铭不禁老脸微红,尴尬地道:“天师玩笑了,花某相信您对该辅佐谁人,心中是有数的。” 心里暗暗心惊,这年轻人也太敏锐了。 他跟着陈言,另一方面的原因确实是怕陈言真被赵承给“抢”走。 因深受晋帝厌恶,加上晋帝有了第二位皇子,晋太子如今地位芨芨可危。若陈言这样厉害的人物能辅佐太子,那未来保住太子之位的希望便会大增! 但若晋帝真要让赵承给陈言许下什么条件,把后者抢走,又或者后者不肯顺从,赵承对陈言下什么毒手,这两者无论哪种情况,都是晋太子不能接受的。 他赶紧岔开话题,道:“大概两个时辰后,宣武军便会进入平江滩,大人,咱们要不要赶紧些。” 陈言轻松地道:“急什么,等宣武军尽数入了平江滩,又得不少时候,咱们慢慢跟在后面便是。花兄,趁那之前,本官便先睡一觉了。若没什么要紧事,就莫要打搅本官了。” 花铭愕然道:“睡……睡觉?” 他不是没见过陈言马车上那小床,但居然真要在路上睡觉,也不怕颠得慌? 陈言哪会理他,把车窗窗帘放下,转身走到刘丛跟前,扯开他的塞口布,低声道:“委屈刘大将军了,本官先替你松绑,到地方了再解开。” 刘丛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不用,这点苦我都受不了的话,如何能成大事?若是解开,万一被人忽然闯进来看到,那就糟了。” 陈言点头道:“将军考虑甚是。”回身坐回小床上。 刘丛沉声道:“天师这么将我留在这里与我独处,不怕对方起疑?” 陈言从容道:“对方是求之不得,皆因唯有我这马车,方能同时囚禁大将军又不会被宣武军士看到。” 刘丛诈作怕私生子刘随被杀,无奈配合他们,亲自出面整顿了宣武军,让大军同晋军一道往援襄王军。之后,又以要与陈言商议要事为由,上了这马车,由花铭亲自把他绑了起来。 宣武军被抓的均是高层将领,中层及以下均毫不知情,刘丛以众高层将领受令先带了一部分人手往援襄王军为借口,解释了他们为何不在自己身边,宣武军其余将领和军士自然毫不起疑。 如今所有前期准备已然就绪,只待大军进入平川滩,便是这场决定晋、周命运之战的正式开始! 这时代的军队武器管理,和陈言所知的其它任何一个时代都一样,均是人、器分管制度。也就是说,除非是在临战状态下,除了执勤和训练军士,所有人均不能将兵器保管在自己身边,而要将由军备库统一管理。 需要用时,再向军备库领用。用完之后,即刻归还之。谁敢私留兵器,都是重罪。 否则当兵的都是雄性荷尔蒙满溢,万一发生冲突争斗起来,很容易就会演变成群体型械斗,造成大量伤亡。 不只是在驻扎时,一般行军时也是如此,常规军的兵器会有专门的辎重车运送,一来以免军士体力消耗太大,二来避免兵器丢失和折损的增加,三来也避免出现打架斗殴等意外破坏原定的行军计划。 奇袭战之类的例外,因为要迅速进入战斗状态,所以兵器通常都会提前分发。所以这类战事的难度非常高,因为军士在进入战斗前带着沉重的兵器急行军,体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要打仗,战斗力下降是必然的。 有时候计划不周全,急袭的军士自己先累垮了,哪还有力气去打仗? 故而自古能够干好奇袭这件事的,都是名将加精兵。 第1776章 本官最爱卖关子 像梁、夏联军策划的那种奇袭,则是要借人数优势压下军士体力消耗带来的战力下滑,故而才敢如此大胆,不但急行军,而且还是在夜间开始发动急行,同时军士还要带上兵器和护甲一起行军。 宣武军这次行军则是按常规行军模式进行,军士和兵器等辎重分行,前面这二万七千正规军士现在是手无寸铁, 当他们进入前方数十里外的平川滩时,便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珠州不但是在滇江这条的大河下游,而且是雨水多发地带,州内水道丰富,因此才形成了优渥的粮食种植条件。 但因此也形成了不少不利于行军的地形。 平川滩就是其中之一。 它位于一条约七十多丈宽的大河的中间,是一处椭圆形的冲积地貌,面积超过千亩。河水在它这里一分为二,随即又在它后方汇为一体,东向奔腾而去。 想要越过这条大河,必须经过平川滩。 而想要通过平川滩,必须经过平川滩与两岸相接的近十座桥梁。 当大军通过桥梁上了平川滩,按刘丛此前的吩咐,已经行了数十里的大军会在平川滩上稍做休整,重新整顿一下队形。 而按赵承与陈言的原定计划,平川滩此时通往襄王军的那一面的桥梁,已经尽数被拆除。 换言之,只要上了平川滩,宣武军就进了绝地。 后面跟着的晋军完全堵死了他们的退路,届时全副武装的晋军会跟着过桥,进入平川滩,然后拆了所有桥梁,开始没有任何悬念的单方面大屠杀! 宣武军,二万七千人,几乎手无寸铁。 晋军,十万人,全副武装。 胜负没有任何悬念。 宣武军军士唯一的生路,便是跳河逃生。 但赵承早有准备,到时候晋军也会跟着上滩,迅速绕着平川滩的边缘散开,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加上选择平川滩这地方也是有其用意的,此地杂草荒木丛生,能遮掩视线,等宣武军的军士察觉到晋军将自己包围时,已经晚了。 那时,宣武军想逃也无路,只能任由晋军围杀! 当然,这是赵承和花铭等人所认知的计划。 刘丛想到将来的大战,忍不住道:“天师,你究竟有何法子,能可尽灭十万晋军?” 这疑问由来已久,当初制定这计划后,刘丛便一直想不通陈言如何消灭晋军。 要知道那时晋军虽然被困在滩上,无法从陆路逃离,但相应地,己方的人也没法上滩用近身搏杀的方式击杀对方。 更何况,晋军身上终究带着铠甲和兵器,就算是想要近身搏杀,也打不过。 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站在两边河岸上以弓箭远程射杀。 然而这会有三个问题。 一是弓箭的射程有限,能射到平川滩的边缘地带,中心地带根本没法射中。 二是晋军是穿着铠甲的,而且滩上杂木乱草又多,弓箭的效果并不好。 三是晋军也有弓箭兵,他们也可以从平川滩上反击,以弓箭射向宣武军。 所以还有一种进阶的打法,就是在杂木乱草上提前洒上油脂,用火箭点燃攻之。 但这法子也有很大缺陷,油脂气味较重,赵承这么有经验的将领,进了平川滩必然会嗅到奇怪的气味,从而生出警惕之心。 因此这法子也不成。 但陈言却仍是胸有成竹,似是有什么别的法子,却不肯提前告知。 陈言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到时候大将军便知道了。” 刘丛皱眉道:“到此时天师仍不肯告知?” 陈言咧嘴一笑:“没办法,本官最爱卖关子了。” 刘丛:“……” 他还是头一回跟陈言合作,但从过去的听闻,以及唐韵发来的圣旨,还有他之前亲自跟襄王见面后从后者那里得来的评语,他对陈言还是有相当的信心。 可真正跟陈言接触后,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厮真的靠谱吗? 日上三竿时,渝州中部。 夏逊身着铠甲,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前方的密林。 他有个与寻常将领不大一样的习惯,就是亲自确认敌情,因此平时不时自己充作哨探,走在最前面。 此时大夏的十五万奇袭军还在他身后三十余里外,他自己带着一队哨骑先到了这里。 前面这片密林不仅茂密,且一眼望不到边,将他们前往渝州州府的道路完全阻挡住。 而且手下哨骑方才已经探过,左右两则至少十多里范围内,均没有绕行之地,除了密林之外,就是高峰耸立,和他手上所掌握的舆图一致。 不想耽搁时候,就只有穿林而过。 夏逊沉着地打了几个手势,左右哨骑会意,一夹马腹,纵马朝林子而去。 直到他们十几骑全部入林后,夏逊才轻轻夹了夹马腹,带着自己身边二十余名亲卫朝着林子奔去。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 当然不是说一定不能入,而是能不入就别入。 这可说是经验之谈,皆因密林一来便于敌军掩藏身形,容易伏击,二来林子里便于安排陷阱,贸然进入,容易中招。 但这次事急,容不得耽搁,只好硬闯了。 一个多时辰后,夏逊带着亲卫又从林子里出来。 他带着人在林子里晃了一个大圈,从林子另一端出去,又折向而回,确实没看到任何可疑之处。 林内没有可见的陷阱,也嗅不到任何油脂的气味,林间野兽和鸟儿也如普通林子一般四处游弋,至少证明这林子里没有伏兵。 夏逊在林外面勒停了马儿,回头又望了望那密林。 梁定终究是梁定,无论是计划的拟定还是实际地形的勘探,又或者对敌方行动的动向,均在其掌握之中。偌大的密林,绝对是个顶尖的伏击点,但大周并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十多万夏军直接悄无声息杀到此地,因此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布置。 有如一把钢刀,已抵至对方下腹,而对方却浑然不知,只能等待刀子破肤裂肉的一刻。 换了是其他人,只怕连制定这种大胆计划的胆量都没有,更别说做得如此到位,让梁、夏联军可在无人守御的情况下抵达这种大周内腹地带。 待到大事成后,须得设法将梁定除去,否则此人若在,终成大患! 不过这当然是事成之后再说,大周未灭前,犹需梁定帮忙,暂留他性命。 “大将军,入林么?”身后一名副将问道。 第1777章 法宝和耳塞 夏军的先锋部队六千人已经抵达,静静站在林外,没有得到他的指令前,一个人都不会入林。 夏逊回头,目光扫过虽然已经连续赶了百来里路、累得汗如雨下但却仍然站得笔直的军士们,双眉一扬,道:“林中无异,入!” 先锋部队的六千人与夏军这次来的其它军队不同,乃是他的亲训兵,全部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与梁定手下的亲卫相比也不见得逊色。 大夏军若是一把长枪,那这六千人便是枪尖! 这林子慢说没问题,就算是有什么他没察觉的问题,以他这六千先锋军的能耐,也足以应对,甚至反制。 加上还要赶时间,自然不能在这里拖着。 副将得令,一声令下,六千大军立刻浩浩荡荡杀入密林中。 待到先锋军入林一刻钟后,后续的夏军才赶到。军士的质素差距体现得淋漓尽致,后续的夏军虽然仍扛着兵器穿着甲胄在行军,但脸上神情明显疲惫度比先锋军要高多了。 多达三万人的前军人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入林。 然后是中军的五万人。 接着是左军和右军共四万人。 最后才是殿后的一万余人。 当后军全数入林时,夏逊已经跟着先锋军走远,入林过半,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出林。 同一时间,林子右侧不远处,一座数百丈的山峰半腰大石后,藏身在那里的襄王看着夏军的身影被林子完全吞没,控制不住了,转头看向一旁全神贯注望着下方林子的钱武。 这山峰山石嶙峋,树木倒是不多,但从半腰开始往下有高逾三十丈的垂直峭壁,连攀上去都极为艰难。 襄王等人上到此处,也是由陈言手下的军士先用专用的攀岩工具攀了上去,然后在上面的平台处蕙了几个固定的滑轮,再用绳索将其余没法攀上去的人一一拉了上去。 方才夏逊的手下也到这边来探察过,但因为没法上去,认定此地不可能有人,也就没有细查,完全没发现襄王他们的存在。 “还不动手?”襄王低喝道。 “王爷莫急,还要等一等。”钱武并不看他,留意着林子里鸟兽的动静,“须等大军入林深一些,逃无可逃,方可动手。否则对方受了惊,四散逃窜,逃兵太多,易生漏网之鱼。” “想不到你区区无品无衔一军士,也能思虑如此周详。”襄王微微一讶,不由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陈言这个下属带着那些人稀奇古怪的东西到来时,他并没太放心上。现在看来,这人确实有些能耐。 钱武憨厚一笑,却仍没看他,只盯着林子:“都是大人再三叮嘱的,小人心思愚钝,学了好久才学得会大人一点皮毛。” 襄王正要再说话,忽地眼角有觉,立时转头望向远处,只见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渐渐而来。 他精神一振。 来了! 蓦地,钱武喝道:“差不多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片薄薄的、巴掌大的物事。 襄王转回头看,见他手里之物从未见过,似是琉璃或者玉石,但又多有不同,表面极为光滑平整,一眼看去,竟能看到里面有清晰的物事。 他大感好奇,忍不住凑近一看,只见一张大脸出现在那物事内中,吓得他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退开两步。 “这是什么法宝,内中竟藏有人在!”他惊呼道。 “法宝?”钱武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咧嘴一笑,“此乃我家大人所赐之宝,内中可藏纳天地万物。不过不可轻易接近,否则此物可能吸纳生人魂魄,十分危险!” “什么!”襄王大吃一惊,不由又后退了两步。 他身旁的亲卫更是大惊,连忙挡到他身前,护住了他。 钱武憋着笑,道:“王爷不用担心,小心些就没问题。您几位躲开点,看我施展!”说着,把那薄物对着阳光一照,朝着襄王的方向微微倾斜。 刹那间,那物表面散出一道金光,照得襄王两眼睁不开,心中大骇,赶紧再退。 这法宝竟可射出金光,自己被照中,不会有什么危害罢? 钱武辛苦地憋着笑,把那物再次倾斜了一点,金光朝着他们上方十多丈外射去。 襄王这才恢复了睁眼视物之能,暗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看去。 钱武之前带来的那些笨重之物,均放到了上方十多丈处的一处平台上,还固定了起来,由军士守着。此刻他显然是在以这法宝,知会上面的军士,只是知会了些什么,却没法知道。 上方忽然也射下一道光柱来,一闪即消。 钱武把那“法宝”收了起来,转头对襄王道:“王爷,之前给您的耳塞,该塞上了!”一边说,一边从行军囊里掏出一个圆形的箍子,戴到了头上。那箍其中一处是断开的,裹着厚厚的布团,布团内中是棉花,正好可以把耳朵覆住。 襄王微微一怔,赶紧和众亲卫各自从怀中摸出同样的一个箍,学着他的模样戴到了头上,用布团把耳朵包裹住。 刹那间,周围的风声、鸟鸣声等迅速减弱,几乎听不到。 这玩意儿是早前钱武给他和他身边亲卫的,他曾细摸过,箍体是金铁所制,颇细。钱武曾向他解释过,此物是用来减弱外来的声音,只是襄王一直不知道他把这东西交给自己做甚。 不过戴上之后外界的声音听着模糊微弱,十分不习惯,襄王正要询问要戴多久时,蓦地——轰! 一声沉闷之极的剧烈响声突然从头顶上传来! 襄王等人大骇,吓得往下一蹲。 同时下意识捂住耳朵,结果捂在布团上,才想起自己戴着那所谓的“耳塞”,猛地恍然大悟。 原来这玩意儿是起这用处的! 要不是戴着它,只怕这会儿耳朵都给震聋了! 众人还来不及望上看、确认是什么东西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只见一团黑乎乎的物事飞快地从半空中射出,朝着密林中心处落去! 第1778章 爆炸 密林内,所有夏军均听到了这声异响。 夏逊也不例外,虽然离得较远,听着并不太大,但他临战经验极为丰富,立景喝道:“戒备!” 同时转头望向林子上方,但上方尽是密密的树叶,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声音听着像是从东南方的上空中传来,似是打雷一般。不过这大白天的,又入秋已久,怎会还有雷声? 就在这一瞬——轰隆! 右军外侧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骇人巨响,整个大地都似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时军中战马嘶鸣,离那边近的马儿有些甚至吓得立刻折向欲逃,险险被骑者拉拽住。 一阵惊呼声却从那边传了过来,听声音至少有上千人在呼喊! 夏逊这一惊非同小可,右军那侧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训练有素的军士也躁动起来?! “去看看怎……”他一声喝叫。 但只叫了一半,轰轰轰轰…… 连续数声类似的震天巨响,突然连续响起! 而且,那声儿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响起,而是像鞭炮一般,从第一声开始的方向向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 数声连续响起,不只林中树木被震叶颤树抖,连大地都震颤起来,带来一波接一波的震动,密密麻麻的军士连惊带震,站也站不稳,纷纷骚乱起来。 “怎么回事!” “啥动静这么大?!” “天啊!莫非是地龙惊动了!” “会不会是有伏兵?” …… 转眼之间,军士的声浪便涌了过来,但不等夏逊听个清楚,那连续的轰鸣巨响,又将声浪压了下去,同时惨叫声顺着风而来! 夏逊这一惊非同小可,狂喝道:“所有人停止行军,戒备!戒备!” 他不知道怎会中的伏,此地分明没有陷阱埋伏,但既已遇伏,那就必须先稳住阵脚!若是人数少,还可以立刻带军突围,可现在人数规模如此之大,想要一声令下冲杀出去,更大的可能是造成军心动荡和慌乱,甚至自我踩踏,带来不必要的伤亡。 幸好此地乃是树林,没有立刻就会引起大规模伤害的陷阱,且不利于埋伏者以骑兵或者战车进行冲击。只要稳住阵脚,摆出守御的阵势,就算是有十万伏兵杀将出来,也可抵挡得住! 密林外,山腰上。 襄王和一干手下瞠然看着林子里的一切,完全没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当那不知什么物事远远地弹射出去、坠入林中后,被它击中的所在,突然发生了猛烈之极的爆炸,一片火光和烟雾从击中处绽放开来,转眼覆盖了方圆三丈许范围! 纵然戴着耳塞,外界来的声响变弱了很多,但那轰然巨响,仍让他们心神震荡。 爆炸时产生的巨响,甚至比方才头顶那一声巨响还要响亮。同时,他们所立的这座山峰也微微震颤起来。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林子里第一次爆炸之后,以爆炸点为中心,两丈半径的圆圈上,接连响起第二、第三、第四次爆炸,每一次都和第一次一样猛烈! 前后不过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内,那一片已经树倒草飞、人仰马翻! 南方湿润,原本那林子里也有些潮湿,但爆炸之后,不少林木竟都燃了起来,火焰由星星点点迅速汇为一团团的大焰,方圆七八丈内转眼间成了一片火海! 林木翻倒和燃烧起来后,原本被掩藏在下面的大夏军士暴露出来,只见尸身和断肢散洒一地,襄王经验丰富,一眼扫去便已估出那一片的伤亡,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按对方此前行军时的军阵行列间距来估算,这眨几眼的功夫,对方已经伤记超过六百人! 旁边不远处,钱武冷静地观视着地面爆炸的情况,见八次爆炸后地面便没了动静,微微点头。 地下炸药的埋放密度看来稍微宽了些,不过无妨,第一发青山炮只是试点定位,后续才是重头戏! 果然,上方十多丈处,蓦地再次轰然而响! 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 轰轰轰轰轰! 这次是连续一轮五门青山炮同时轰射而出,分别定点射向五个位置。 五发炮弹入林刹那,不但落地爆炸,还将填埋在地下的炸药引爆,带来连锁式的爆炸反应。一时间,地面轰鸣声不断,林中军士无不惨叫哀嚎,连逃也来不及,被恐怖的爆炸威力炸得肢断体裂! 直接当场身亡的还好,其中有一大部分只是断折了部分肢体,虽然鲜血狂流,但人还活着,左右没被炸中的人看到这恐怖之极的情景,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军士,也不禁被吓得面色惨白,魂飞魄散! 还有火光四起间,不少人身上着了火,一边痛哭哀叫一边在地上翻滚扑火,然而爆炸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天昏地暗,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人人心中震颤,个个体软身疲,军心几乎是在刹那间便直接宣告崩溃,还有力气站着和跑动的人大呼小叫地朝着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但根本无处可逃! 第三轮又是五发炮弹从高空中射落,这次是轰向另一侧还没被炸过的所在,不少人正逃向那边,孰料还没跑几步,前言轰然巨响再起,火舌喷吐间,无数细小但却致命的铁片跟着一阵阵狂猛的热风飞射而至,瞬间便穿破众军士的铠甲,透体而入,夺命劫肢! 前后连半刻钟都不到,大夏军多达三万人的右军已经混乱起来,伤亡者近两成,那些军士方才所站之处已然成了炼狱,火焰四起,到处都是坑坑洞洞,连站立都成问题。 更要命的是,夏逊停止行军、就地戒备的军令已经传来,右军被中军和后军所挡,想逃也没地方逃,只能拼了命地收缩到一起,试图躲避那不知道从哪来的恐怖攻击。 从天而降的黑影,落地后立刻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带来大面积的伤亡,这哪是人力可能办到,难道是天降神罚?! 这想法有如瘟疫一般,转眼就在右军军士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敌军在哪!” “没……没有敌军!是……是天上降下的!” “什么!不可能!” 第1779章 地底杀机 山腰上,襄王等人张大了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都什么天崩地裂式的攻击! 到了这会儿,也不过就过了一刻钟左右,下方大夏军的右军死伤加起来恐怕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原本还茂密而宁静的密林,此时已经已成一片火海,方圆超过五十丈范围内再没半个能站起来的人,无数尸身被火焰淹没,黑色的烟雾不断浮上半空,让久经沙场的襄王等人也不禁背心渗出冷汗。 过去的沙场征战,以弓弩等远程攻击为辅,近身冲杀搏斗为主,虽然也能伤亡惨重,但通常此刻这点时间顶天也就伤亡数百人。 可陈言安排的这种杀法,短短时间,伤亡便已达数十倍之多!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屠杀,而是像一个壮汉捣坏了蚁巢,对着那些微小的蚁虫肆意踩踏式的屠杀! 若非戴着耳塞,听不到多少动静,此刻想必那些痛苦喊叫的声音会随风而至。 忽然间,一个念头从众人心中闪过。 天师二字,当真名不虚传! 不远处,钱武轻吁一口气。 一切尽如大人所预计。 因为奇袭的军士数量过多,加上要着急着赶路,导致军士全聚集得极为紧密。这种阵型下,集中轰击加上地下埋设的炸药的引爆,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而现在,三十门青山炮连一轮都没射完,下面右军伤亡已达万人之众,正验证了陈言此前的预测。 而且经过这一轮十几发炮弹的连射,钱武已经放下心来。 群集式轰击,使得地下埋设的炸药纵然密度稍有不足,也可完成引爆。这十几发炮弹连射后,地下被引爆的炸药堆已经超过了三十处,这一仗,夏军亡定了! 原本当初预想的并不是用青山炮来引爆,毕竟当时最初制定计划时,青山炮还没研发出来。那时设想的是用火箭,但火箭显然比青山炮要差多了,使得陈言改变了计划,方有如今这最终的战果,甚至到现在为止己方还是零伤亡。 钱武再次摸出之前传信用的那薄物,对着阳光,微微倾斜,将日光反射出去。 不过这次不是向自己上方的兄弟送信,而是朝着远处数里之外的另一座山峰。 片刻后,那山峰的山腰处也有亮光反射,表明已经收到消息。 钱武立刻改变了手中之物倾斜的角度,向着另一座山峰射去。 不片刻,那峰上也有亮光反射,传递信息回来。 钱武长舒一口气,把那薄物又塞回怀里。 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晌午过后,珠州,离平川滩还有两里许处。 赵承高踞马上,听着前面军士不断传回的消息。 宣武军二万七千人,已经尽数入了平川滩,依照此前的军令,在那里暂时休憩和调整。 “将军,咱们是否差不多该……”身旁的一名将领低声道。 赵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抬手,压住了他后面的话。 周围的几员将领均识趣地屏住了气,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们均是赵承的心腹,跟着他已久,知道他此刻的神情代表着他正在思考一些极为重要之事,自然不敢打扰他。 赵承望着远处的平川滩,忽地道:“前方的桥梁,是否真的已经拆了,断了宣武军的前路?” 另一名将领沉声道:“是,末将亲自带人确认过,前路所有桥梁均已拆去。宣武军若要离开平川滩,唯一法子,便是从刚刚入滩的那几座桥梁下来。但那几座桥已经被咱们的大军堵死,任何人都休想能穿过。” 赵承缓缓道:“又或者跳河,游到对岸。” 几名将领愕然对视,其中一名道:“但对方并不知道有危险,该不会这么着急选这条路吧?” 此刻晋军还没按计划入滩,对宣武军形成包围圈,若宣武军真要跳河逃跑,晋军确实也拿对方没辙。 赵承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道:“此次大计,我有一点疑虑,你们诸位能否替我解惑?” 众将领从未听他说起过此事,均感讶异。 这次大计,他自一开始便全力支持,更主动请撄,领军前来,没想到大将军心中原来竟然对这次的大计尚有疑虑? 赵承缓缓道:“刘丛成名数十年,乃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名将。他年轻时勇猛精进,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但年纪上来之后,却变得龟缩不前,明哲保身,再无寸功。诸位,他究竟为何会有这般变化?” 众将更是错愕,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提起此事。 不过他既说起此事,想来必有其因,一员将领道:“末将听闻,他亲妹妹入了宫,成了先帝的霜妃。刘丛也是从那时起……” 赵承打断他的话:“我问的不是此事,而是他是否真的会胆小怯弱至为了一己私情,置大周安然于不顾?” 众将神情微懔。 “大将军的意思是,刘丛的屈从有假?”一将脱口道。 几个将领均眉头深锁起来。 此事事关重大,若刘丛的屈服乃是假意而为,那己方想必陷入了某个还没能察知的陷阱中,将是大患! 但直到这刻,他们谨慎探查,却一直没发现有问题,大将军的疑虑会否只是多心? 赵承不答,却道:“但刘丛不可能未卜先知,晓得咱们会趁梁、夏联军侵周之机来分一杯羮,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梁、夏联军入周之事,所以不可能预先布下陷阱,等咱们来这。” 众将无不露出疑惑之色。 大将军自己说自己有疑虑,这会儿又自己把这疑虑给解了? 却听赵承缓缓再道:“唯一早已知道咱们要来此的人,只有一个。” 众将一震。 陈言! “原来大将军到此刻仍不信任陈天师?”一员将领不由道。 “只能说信了九成,但只要有一丝疑虑,事关重大,也不能草率行事。”赵承冷然道,“非我族类,其心难测。他一个大周人,想要取信于我,岂能如此简单?尤其此人能为非凡,更须小心。” 第1780章 咱们一起过桥吧 “莫非大将军察觉了他什么疑点?”另一名将领紧张地道。 “这倒不是,”赵承的回答让众将稍松了口气,“但事关大业,岂可大意?宁可多几分猜疑,以免出错。大不了,将来若真无问题,向他致歉便是。” “那咱们还入平川滩吗?”一将问道。 “自然要入。”赵承露出一抹狡诡的笑容,“一切照原计划执行,本将军会亲自入平川滩督战,不过,我会多带一人。他陈言是否有问题,一会儿便知了。” 过了一会儿,陈言的马车悠悠地驶到了河边,停了下来。 隔河而望,对面的平川滩上杂草荒木丛生,只能隐约望见里面有人影幢幢,看不仔细。 陈言掀开车窗窗帘,望了一眼,只见晋军正陆续过桥,按原定计划沿着平川滩的边缘绕行,布置包围圈,将聚集在内的宣武军包围住。 再一看河水,水流湍急,偶尔能看到有鱼儿跃出水面,水花四溅。 “天师,赵某久候了。”赵承带着亲卫奔驰而来,停在马车旁。 “有劳大将军了,这马车终究比不得您这马儿,慢了些。”陈言呵呵一笑,“不过看样子一切顺遂,本官便放心了。” “吾军已过桥过半,且守住了入滩之桥,纵然宣武军此刻察觉有异,也已晚了。”赵承含笑道,“这场大功能成,全靠天师,未来入晋,天师必受我皇重用,赵某在此先预祝天师仕途无量了!” “客气客气,没有大将军,这事纵然有陈某也无济于事。”陈言虚与委蛇了两句。 “咳,大将军,您为何还在此地?”一旁花铭见两人说话说得似乎有些不妙,急忙岔开话题,“不是该领军入滩了么?” 车内的刘丛何其机敏,一听赵承竟然还在这,没有过桥,心中一震,脸色不禁大变,好在他坐在车里,外面的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 不好! 姓赵的莫非是对陈言还有疑虑,想把他一起带上平川滩?! 但他此刻已经再次被绑好塞住嘴,想要提醒陈言也没辙,不由心中大急。 外面赵承微微一笑,便要说话。 不想陈言却先来了一句:“花兄还不明白么?赵将军是在等本官。” 这话一出,赵承、花铭和刘丛均一起愣住。 前者没想到陈言居然主动说破此事。他确实是打的这主意,若平川滩有什么他未能察觉的陷阱,只要将陈言一起带入去,到时候至少有个人质在手上,应对起来也容易许多。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说呢,陈言已先开了口。 花铭则是纯惊愕,道:“天师乃是文官,入滩作甚?万一出了岔子,伤了您,岂非糟糕?” 刘丛比他还惊愕,看着正对着外面的陈言的后脑勺。 原来他也早已看破了赵承的用意?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这还用得着问么?大将军可不像花兄那般了解本官,自然难免心中存着一丝戒心。本官不上平川滩,他自然不敢。” 花铭瞬间明白过来,面色顿露不豫。 这次的大计,乃是他从中牵线,赵承不信陈言,就等于对他花铭也不信任! 他正要开口,但心中忽然一动,半张的嘴又合上了。 好机会! 他正担心赵承会把陈言从晋后和太子这边抢走,想不到这厮来了这么一个神助攻! 赵承表现出对陈言不信任之意,对晋后和太子大大有利!陈言必为此生出怒意,回头更是倾向他们这边。 甚至两人直接翻脸,也不无可能! 到时候,他再开口打圆场,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赵承则完全没想到陈言会把话说得这么透,好在他反应快极,索性坦然道:“天师料事如神,赵某佩服。想来您也明白,你我尚是初见,有些许疑虑实是人之常情。坦白说有这疑虑的不只是我,我手下将领,甚至军中军士,也大有人大。请天师随我等入滩,以消我等之疑。” 陈言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确是人之常情,本官若是拒绝,便显得心中有鬼了。也罢!便让我随大将军一同前去罢!” 这话一出,刘丛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他竟然答应了! 若他上了平川滩,那大计怎办? 但刘丛心中也明白,赵承既提了这要求,若是陈言拒绝,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赵承不愧是大晋第一名将,半只脚都踏进了陷阱,居然还能想出这令陈言两难的招数。 可陈言答应一起过桥,难道他有什么应对之策? 刘丛正心中忐忑不定时,外面赵承已欣然道:“天师真是爽快,那就等中军过完桥,你我便过桥如何?” 陈言爽快地道:“一切依大将军安排。” 一旁花铭懵住了。 这就完了? 陈言居然完全没动怒,更别说翻脸了!使得自己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算盘直接落空! 日头渐渐推移,半个时辰后,众人各怀鬼胎中,晋军已七成过了桥。 赵承见中军最后一队也过了桥,后军还未跟上,道:“天师,差不多了,咱们现在便过桥如何?” 陈言摆摆手:“将军稍等,陈某忽然记起一事,想要向你请教。” 赵承奇道:“不知何事?” 陈言微微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桩旧事罢了。上半年,襄王忽然起大军袭我青山县。当时本官尚未显名,他不知从何得知我青山县暗藏玄机,是以发兵。此事,不知大将军可知情?” 赵承错愕道:“襄王曾攻你青山县?此事我实是不知。等等,天师怎会以为本官知道这事原委?” 陈言细察他神情,看不出半点作伪,若有所思地道:“若赵大将军不知,那便是那几个奸细说谎了。” 赵承更愕:“奸细?什么奸细?”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是这样的,本官花了大力气打探此事,最终探得,襄王知道我青山县有玄机,乃是因抓到了几个扮作行商的奸细,是他们招出我青山县。而那几个奸细还说,他们乃是大将军的人。” 赵承沉吟片刻,道:“不知那几人怎生模样?” 陈言摇头道:“这便不知了。襄王手下森严,能探到这些,已属不易。” 第1781章 毁桥 赵承坦然道:“此事赵某确实不知情,但我在大周也确实安排了暗桩,是否他们探知了什么却未来得及向我禀报,我此时也无法确认。但我可向天师保证,待这边事了,回头我必派人送信,看看是不是他们被捉,绝不隐瞒。” 陈言哈哈笑道:“大将军如此坦白,陈某岂会不信你?便待日后有了消息再说便是。走罢,咱们过桥!” 赵承看了看那边的桥,道:“还是再等等罢。” 原来他们这几句话的功夫,晋军的后军已经填上了中军过桥后的空隙,纷纷上了桥,他们唯有再多等一会儿,待后军过了桥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晋军尽数入了平川滩,赵承道:“天师,咱们去罢。” 陈言笑了笑,道:“这就不用了。” 他突然改口,赵、花、刘三人均是一愣。 “天师这话何意?”赵承最先回过神,皱眉道。 “实不相瞒,方才本官只是敷衍你的。”陈言笑容可掬地道,“我只是要拖延一下时间,好让你晋军尽数上了平川滩。如今此事已成,本官自然不用再敷衍赵将军了。” “什么?!你此话何意?”赵承生出不妥当的感觉,一把按住挂在马鞍边上的长枪枪柄,喝道。 “还不够明显吗?”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赵大将军没有猜错,这就是一个陷阱。你大晋胆敢趁我大周应付梁、夏联军之时,不顾道义偷袭我境,我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戮。故而本官设下一计,诱你晋军上平川滩,一举灭之!” “什么!”这次惊呼出口的是花铭,他打死也没想到,陈言竟然骗了他! “好你个陈言!”赵承猛地拔出长枪,单手举枪指着陈言,暴喝道,“你果然有问题!但你想灭我晋军,未免天真!莫忘了,这桥可仍在我军手中,只要本将军一声令下,让我大军从滩上撤回来便是。” “谁说桥还在你手上?”陈言反问道。 “来人!护住桥!”赵承心中不安之感更盛,立时断喝道。 他身边数员将领将两人对话一直听在耳里,同样惊怒交加,听得这一声吩咐,立刻分出两人,纵马奔向那几座桥梁。 晋军原本就留了数百人守着桥,离那桥最近的晋军后军也不过只有十多丈,只要把人手调回来,任何人都休想夺走或者毁坏桥梁! 就在这时——轰轰轰轰轰…… 连串震耳欲聋的轰击声突然响起! 所有人均是大惊,纷纷抬头望向空中。 只见空中一排数十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飞掠而来,带着呼啸之声,从半空中砸落下来! 蓬蓬蓬蓬…… 其中有一半左右落到了河里,砸起漫天水花,随即闷响着爆开,又炸起冲天的水浪! 另一半又有半数落在岸边,落地后有如烟花般炸裂开来,在地上轰出一个个坑洞的同时带着热风、砂粒、铁片等四散开来! 守在桥头岸边的晋军军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爆炸时绽开的泥沙石块击中,个个惨叫不绝,头破血流。 “啊!” “什么东西!” “我的天!” …… 但真正要命的,还是爆炸时四射开来的铁片,削喉破颅,裂胸贯腹,一时鲜血与血肉交杂飞溅,数百军士瞬间有半数毙命,被抛飞开来,落地时已是尸身,唯一区别是完整的尸身还是零碎的尸身。 剩下半数军士更惨,断肢残体,惨叫悲呼有若炼狱现世! 赵承和陈言等离着被轰击的地方还有二十多丈,离得比较远,几乎没受到任何伤害。但正奔向桥头的两员将领就没这么好运了,一人直接被爆炸时射出的铁片削断了脖子,另一人更倒霉,空中飞落的黑影中有一颗正好落在他马下,直接连人带马轰得飞上了半空,落地时已只剩半边残躯! “那是什么!”纵然见多识广,赵承仍看得脸色大变,失声惊叫。 不只是他,他身后所有人均看得瞪目结舌。阵阵热风带着沙土飞来,击打在众人铠甲和面门上,虽然造不成有效的伤害,但仍让众人震惊到忘了一切。 车上的陈言看到这幕,皱了皱眉。 果然瞄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误差有点大,居然有一半掉进了河水里,白白浪费! 不过,好在这一次是四十门青山炮集火同射,纵然有误差,这么密集的炮火也足以达到他要的结果。 平川滩上,所有军士均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来,同样震惊。 赵承反应算是最快的,猛地清醒过来,狂叫道:“快!守住桥!” 他不知道方才那些黑影是什么东西,威力之强,简直匪夷所思。但他知道一点,那些东西是从远处喷射而来,有如投石机一般,目的显然是为了毁桥! 若是桥毁,平川滩上的晋军军士便成了几乎没有任何隐藏空间的轰击目标! 到时候,晋军无处可逃,若是再来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发那种威力强得可怕的物事,晋军灭矣! 但他刚刚叫完,就愣住了,张大了嘴,脸色难看地看着河上几座长桥。 原来方才射落的黑影,除了一半入河、两成多轰在岸上,其余十来发却是直接轰在了几座桥梁上! 其中绝大多数是木桥,还有两座是石桥,无一例外,均在轰击中崩然塌毁。 连通岸边与平川滩的路径,就此彻底断开! 此刻,平川滩上的军士再无可离开的旱路,想要逃走,唯一办法,就是跳河游过来。 正常情况下,被平川滩一分为二的河道每一条都只有数丈,对于军士来说不算太大的问题。 然而问题是,所有晋军军士均身着铠甲带着兵器,等于身上多了二十多斤影响游水的障碍物,河水这么湍急,要游过来的难度大大增加。 除非把铠甲和兵器全部都卸了,但若如此,他们想要再屠杀滩上近三万晋军,便不是易事。 赵承脸色铁青地转头看向陈言。 陈言笑呵呵地道:“大将军莫要动气,这还只是个开始。” 赵承怒吼道:“那究竟是什么!” 陈言翻了记白眼:“你猜本官会不会告诉你?” 赵承气得钢牙几乎咬碎,目眦欲裂,蓦地狂吼一声,挺枪夹马,直刺陈言面门而至! 第1782章 不愧大晋名将 车夫座位上的张大彪早有准备,拔刀跃起,一气呵成。 当! 钢刀直接从侧面斩在长枪枪杆上,换了普通的长枪,枪杆是木制的,这一刀已足以让长枪断开,但赵承的枪通体金铁,并没有折断,只是荡开。 赵承被巨大力道带得从马上翻了下来,空中一扭身,稳稳落地。但还没站稳,他回身一枪疾抖,长枪如灵蛇一般直奔同样刚刚落地的张大彪心窝! 当当当当! 张大彪双脚如扎根一般,稳立于地不退半步,手中钢刀连挡对方四枪。 第四枪结束时,他终于找得一个反击之机,钢刀贴着刀身滑削而下,直奔赵承握枪之手! 赵承心中暗惊,松了手侧过身,险险避过这一刀。 长枪坠向地上。 赵承虽惊不乱,左脚在枪柄上一踢,长枪弹上半空,被他重新握紧。 但不等他再攻,刀风急至,张大彪一刀追劈而来! 赵承大骇,来不及格挡,只能向后连退数步。 他身边的亲卫和将领这会儿才算回过神来,纷纷拔刀,上前挡住张大彪的追袭,更反扑回去。 张大彪哈哈一笑,退开几步,陈言马车后面跟着的几名护卫军士已尽数跃落,拔刀上前,当当当当十几刀过去,轻松将对方十来人的进袭挡下来。 “停!” 赵承眼见人数优势完全没用,只得当机立断,叫了停。 他亏就亏在手下军士尽数上了平川滩,身边护卫和将领加起来不过二三十人,眼见陈言身边的护卫厉害,再交手下去也难有善果,唯有先叫了停再说。 毕竟,当下更重要的是平川滩上的晋军! 众亲卫和将领纷纷后退,张大彪等人也不追过去,停刀守在马车之前。 一旁,花铭已经傻了眼,骑在马上来回看着两边,一个字说不出来。 什么情况! “赵大将军,何必动气?”陈言透过车窗看着赵承,含笑道,“这一仗,从你和晋帝动心思要来分一杯羮时起便注定你们要输,而当你晋军军士尽数进了平川滩,便已盖棺定论。你现在才生气,未免太后知后觉了些。” “什么!”赵承并不蠢,听到他这一句,已然反应过来,“原来整件事都是你和花铭这贼子联手搞的鬼!” “冤枉啊!我……我……”花铭哆嗦着叫起了冤,“我真不知道这……天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兄不必担心,本官自会替你解释。”陈言一本正经地安慰了一句,转头又看向真承,“将军莫要错怪了花兄,他哪有那本事识破本官的计策?不过也是本官计策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并不知情。” “你……”花铭脸都绿了。到这刻他才如梦方醒,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蠢货!”赵承气得想一枪捅了花铭。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陈言好整以暇地道,“当初泄露晋后与晋太子跟本官有联系之事的,也是本官。” 直到这刻,赵、花等人才算是彻底明白了整件事,既是震惊,又是羞恼。 原本以为可占个大便宜,却没想到竟是吃了大亏! 花铭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在大周已经呆不下去,得罪我大晋,你有何好处!就算是立了个大功,周帝也绝不可能容许你活下去!毕竟,你知道了她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陈言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你真以为,本官已与皇上翻脸了吗?” 花铭剧震道:“难道你们……” 陈言悠然道:“那所谓的秘密,你以为是真的?那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你而偏造,好让你们相信本官因为会被皇上所杀而不得不与她翻脸罢了,哈!” 花铭脸上血色尽失,一口气血涌上头,眼前一黑,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这祸有多大,他太清楚了! 不说他自己,回去肯定抄家灭族的下场,就连晋后和太子,必然也没法保住! 赵承等人下意识看了掉到地上的他一眼,旋即转头望向平川滩。 滩上的军士已经发觉不对劲,几员将领或骑马或步行,奔到河边,朝着他们这边大喊大叫,但距离十数丈,水声又大,哪听得清楚? 蓦地,赵承神情一动,竟然反而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陈言,冷冷道:“方才那威力惊人的物事,不会只能用一次罢?” 陈言也不禁暗赞,道:“你猜?” 赵承沉声道:“若那东西可以反复使用,岂会到现在还没来第二次?” 陈言动容道:“赵大将军不愧是大晋名将,真给你猜中了!” 当初他最初的计划制定时,墨求还没把青山炮的成品给他看,所以原本是准备安排一队人手,藏在河水中,等晋军上了平川滩,就让人从水下把桥给毁掉。 这法子最大的缺点是,水里的人手可能被晋军军士发现,从而带来一定的伤亡。 但当青山炮搞出来后,他就改了主意,将送到这来的四十门青山炮全藏在离河岸百来丈外的林子里。 事实证明有远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是爽,一个人没折,就直接搞定了拆桥这事。 不过青山炮的缺点也很明显,每发一炮,必须等炮膛冷却,基本上要半刻钟左右才能重新装填火药和炮弹。 陈言有考虑过轮射,将四十门炮分为四组,每组十门射一轮,这样可保持最多数十息就能射一次,等第四组轰完,第一组也冷却得差不多了,又可以接着上。 但考虑到青山炮的射击误差如今还是比较大,十门炮的射击很可能没法一次性就直接把桥全毁掉,从而让对方惊觉有变,节外生枝,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搞一轮集火,四十发炮弹全用上。 不过,短时间内青山炮是没法用了。 幸好,青山炮原本就不是他这次大战的主武器,在他计划中,射一轮也就差不多了。 赵承确认了自己的推测,顿时精神大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既是如此,你纵然毁了桥,我又何惧之有?莫忘了,你宣武军近三万人也在平川滩上!我便先让人尽屠你宣武军,再让他们潜游回来,到时候,你大周这片边境,照样落入我大晋之手!” 第1783章 挑明 十万晋军,就算是弃了兵器和铠甲游过来,赤手空拳,也足以将陈言和他身边这些护卫解决。而且在周、晋边境上,他还陈兵数万,只要将消息传过去,那边大军便可直接冲杀过来! 到时候,仍可再挥师北上,将珠州占了,顶多就是多耽搁几日。 横竖如今大周要应付梁、夏的联军,必也是焦头烂额,无力兼顾他们这边。 陈言伸出大拇指,赞道:“大将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是如此,那何不立刻让人动手?” 赵承见他没半点紧张之色,不由眉头微锁。 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陈言劝道:“大将军莫要犹豫,万一错过时机,可就糟糕了。赶紧的,快让你手下军士动手罢!” 他越这么说,赵承越是犹豫,琢磨不定这厮到底什么打算。 而且有一件事让他颇有些在意。 陈言并没有让他手下护卫杀过来,阻止他给晋军军士下令。 难道陈言这家伙真的想让晋军开始动手屠杀宣武军军士?可这为的是什么? “大将军!”一名将领急切地道,“再不动手,怕又横生枝节!” 赵承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一咬牙,便要说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本官想提醒大将军。”陈言忽地又开了口,“你大概还在奢望梁、夏联军扰我大周,便大周无暇顾及此地。若真如此,你怕是要失望了。梁、夏联军此刻只怕自身也难保,那近三十万大军,能不能活到明儿还是个大问题,呵!” 赵承一震,忽地清醒过来。 对啊! 梁、夏联军要攻大周之事,还是陈言告诉花铭的! 如今既然大晋这边的事是陷阱,那梁、夏联军入周之事当然也可能是个陷阱! 但…… 赵承冷冷道:“哼,你大周什么国力我一清二楚,凭大周的军力,就算是布设了陷阱,又岂能敌得过梁定和夏逊所率的大军?” 这想法合情合理,赵承自认行军打仗自己绝对不差,但和夏逊比起来可能有些不及,更别说和梁定相比,差距更是巨大。二人联手带着近三十万大军,大周有何能耐抵敌得过? 陈言用力点头:“大将军所言甚是,若真是他二人联手,除非本官亲自出马,恐怕我大周还没人压得住他们。” 赵承和身边众将纵然是在这种场合下,仍不受控制撇起了嘴。 吹呗你就,反正这会儿没人能验证。 却听陈言顿了顿,再道:“好在,大周不只有敌人,也有帮手。” 赵承微微一怔,道:“帮手?谁?” 陈言缓缓吐出两个字:“梁定。” 赵承又是一怔。 这厮是不是傻了?梁定是梁军的统帅,乃是在敌对的一面,怎…… 他刚想到这,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浑身剧震,失声道:“难道梁定竟然与你大周联手算计大夏?!” 啪! 陈言打了个响指,欣然道:“聪明!大夏欲与大梁结盟,本官便让梁大将军促成此事,联手布下一局。夏帝想动我大周,便如你大晋居心叵测、想害我大周一般,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万千军士,尽折于我大周境内!” 话刚说到这处,他忽然露出凝神聆听的神色。 赵承没察觉他的异常,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变了又变。 万万没想到梁、夏联军竟有这般内情,虽然此时无法确认真假,但联想前后,只怕确有此事! “将军,有些不对劲!”一名亲卫忽然低声道。 赵承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那军士低低地道:“这家伙一直跟咱们说话,似是在拖延时间。” 赵承一震,回想刚才所说的话,如醍醐灌顶,瞬间反应过来。 没错,陈言根本没必要和他说这么多。 换了平时,他早就察觉对方的意图,但这姓陈的抛出的话题都是他兴趣极大的话题,一个没留神,竟然上了当! “陈言!你究竟搞什么鬼!”赵承怒喝道。 陈言看了看他,忽地露齿一笑,指了指平川滩。 “大将军请看。”他笑眯眯地道。 赵承和身旁的亲卫及将领下意识转头看去。 滩上的晋军全都惊疑不定地朝他们这边看来,人马躁动不安,没收到军令,他们不敢对围住的宣武军动手。 “看什么?”赵承眉头深锁,转回头来。 “你看那平川滩,”陈言意味深长地道,“有何特点?” “哼,有话直说,少在那故弄玄虚!”赵承本来挺冷静镇定,也不禁被他这神神叨叨的语气神态搞得有点心态崩,怒道。 “若大将军上过平川滩,便会发觉此地看似一马平川,但实则是个碗形,外高而内低。”陈言慢条斯理地道,“最中间的杂草之间,有一大片积水沼泽,可以用来藏东西。比如说,水靠。” 赵承等人一下全懵住了。 这次之前,他们都没来过这里,哪可能对平川滩作详细的确认? 方才赵承倒是派人去确认过平川滩周围的情况,重点是在前方桥梁是否真的已经拆除,可谁想得到去平川滩中心位置确认那里有没有猫腻? 良久,赵承才重复了一遍:“水……靠?” 陈言解释道:“对,一种特制的贴身衣衫,穿上之后,潜游于水中能有助于游者减弱水流的冲击力,提升凫游时的速度和敏捷性。” 赵承怒道:“谁要你解释了!本将军不懂吗!我是问你为何要在里面藏上水靠!” 陈言摆了摆手:“这个不急,一会儿你就明白。平川滩还有一个特点,赵大将军不知是否发觉?那地方,与咱们所站之处有何不同?” 赵承惊疑不定地来回看,他心知陈言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话,中间必有缘故,但越是心躁,越是没有头绪,一时什么也没看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突然色变道:“那地方比咱们这里短了一丈多!” 赵承呆了一呆,仔细一看,确实,平川滩是冲积而成,边缘处与水面齐平,越往里面越高,最高处约高出水面半丈许,但仍比他们所站的河岸要低一丈多。只不过因为隔得有些远,若不特意点破,便不易留意到。 第1784章 全军覆没 陈言的声音传来:“珠州水道众多,这条河的上游还能找着十几条水道蜿蜒而行。只要将其中两三条水道引流到这条大河中,便会让河面上升一些。只消上升得一丈许,啧啧……来了!” 说到最后时,他忽然指向了河道上游。 他煞费苦心拖延了半天,总算是等到了! 他早已在上游安排了一批人手,当后者听到青山炮的动静时,便会立刻用准备好的炸药炸毁两条选定的相邻河道的河堤,引水灌入这条大河。此刻,大功告成!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指的方向,刹那间,众人尽皆色变,赵承惊道:“不好!” 只见大河数里之外的上游一道明显的水线向着下游而来,远看时倒是没什么声势,不甚惊人。但赵承等人方才听陈言一番话,已知那是什么,个个魂飞魄散。 那是从别条河道汇入来的水流,使得河面上升,若是真上升个一丈左右,便足以将平川滩整个淹没! 届时,无论是晋军还是宣武军,都要被淹入水中! 而照陈言方才的说法,平川滩上暗藏了大量水靠,此时想必宣武军军士已经尽数穿上,在河水之中存活的机率远远高过晋军! “快!快传军令!让他们脱了铠甲扔了兵器,全力逃生!”赵承疯了似地对着手下人狂叫道。 但已然晚了。 上涨的河水转眼便到了近处,势头其实并不算太凶猛,但却轻轻松松,把整个平川滩压到了水下。 滩上的晋军早已慌成一团,拼了命地扔掉兵器,脱掉身上的铠甲。然而河水来得太快,铠甲脱离不易,绝大多数根本来不及脱掉甲胄,便已被上涨的河水吞没。 “不!” 赵承目眦欲裂,嘶吼出来。 他们所站的河岸比平川滩高,纵然涨水水面仍低于岸边,没有受到影响。 但眼看着自己十余万大军,竟然就这么被生生淹没,那种打击比他被水掠走更要来得惨重! 珠州原本就是水道纵横,宣武军驻军常年在此练兵,其中就包括了潜水,以备万一需要进行水战时,所有军士皆可上阵。 而晋军则不同,这批十万大军乃是从大晋的中部调来,他们并非人人皆懂水性。 再加上陈言安排了水靠,两边生还率差距有多大可想而知! 此时晋军军士不断在河水中起伏,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甚至压过了河水的冲击声。无情的大河连人带着声一道,将他们冲向河道下游。 赵承身边的亲卫和将领也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原本以为是场毫无悬念的大胜,可没想到十万大军,顷刻间尽被摧灭! 对方用近三万宣武军作为诱饵,虽然可以想见多少会有些伤亡,但绝对会远远少于晋军的伤亡。 之前最先察觉河岸与平川滩高度差距的那将领最先稳住心神,沉声道:“大将军,咱们立刻赶往下游!必有军士活下来,整顿军士再说!” 赵承得他提醒,清醒了少许。 不错,伤亡再惨重,终究也会有生还的人。只要有得两三成,不,哪怕只是一成人员活下来,他也可带着他们杀回大晋! 只要到了晋、周交界处,那里有他之前安排的晋军接应,生机大增! “生还?”陈言眼神沉了下去,“未来太过天真。” “难道你……”赵承看向他,想到一个可能,露出绝望之色。 陈言计策如此周详,不可能没在下游安排人手等着! 众人也随即反应过来,更是个个面若死灰。 若是如此,只怕晋军能活下来的人数极为有限,就算是重新整顿起来,也难有大用。 一人叫道:“将军!咱们杀回大晋!” 另一人跟着叫道:“对!保护大将军回大晋!” 就在这时,远处蹄声雷动,压下了众人的声音。 陈言淡淡地道:“你们会有回大晋的机会,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将来晋帝派使臣入周之时。” 赵承等人转头看向蹄声来处,只见一队人马正从不远处朝这边冲了过来。 忽然间,赵承知道大势已去。 来的这队人至少有千人,就算是己方人人都能以一挡百,也休想能抵敌得过! 他颓然跪落,手中精铁长枪当啷落地。 左右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大将军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良久,才将手中兵器扔在了地上。 陈言打了个手势,张大彪带着人上去,将众人一一绑了起来,连昏倒在地的花铭也不例外。 陈言转头望向河道下游,眼中透出沉重之色。 河岸两边已经开始有人攀着岸边爬了上来,均是身着灰黑色水靠,显然是宣武军的军士。 这场没有直接交手的大战,就此终了。 晋军原本预计的单方面屠杀,确实成了现实。只不过,是他们被单方面屠杀。 王岳和益王带着精兵守在下游两岸,形成一条长达数里的防御带,将以弓箭和长枪等击杀能活着回到岸上的晋军军士。 十万余条性命,就此告没! 但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大晋毗邻大周,乃是个极大的祸患,其患倒不在于现在,而在于将来。 大周与大楚,终将一战。 以晋帝的尿性,将来周、楚交战之时,大晋十有八九会投向大楚那一边。 到时候大楚如虎添翼,大周的胜算便会减少几分。 唯有先将大晋尽可能削弱,为未来的周、楚之战做好铺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动,转头道:“刘大将军,咱们……咦?大将军,你这是……” 却见刘丛正倚在车窗边,像失了魂儿一样盯着外面,一动不动。 陈言赶紧上前给他解开身上的绳索,扯掉他嘴里塞的布团,道:“大将军,你没事吧?” 刘丛面色惨白,看着他,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他从青山炮轰射时起,便懵住了。 这就是此前陈言一直秘而不谈的杀招! 这般强大的杀伤,简直匪夷所思! 这还只是数十发,若是能有数百甚至数千发,那岂非所向披靡,天下无人能敌! 再看到后面河道涨水、将晋军和宣武军全部吞没,他才算恍然大悟,明白了陈言为何此前送来那么多水靠。 人说上智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这是不战而灭人之兵! 第1785章 天崩地裂 以极小的伤亡率,换来晋军十万大军的覆灭,对大周自然是大利。 可以想见,未来十多二十年,大晋都只怕很难恢复元气。 过了好一会儿,刘丛才算是回过神来,站起身,对着陈言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顶,道:“天师妙计,刘丛心服口服!” 陈言笑了笑,将他扶了起来,说道:“这不算什么,大将军可先收整军士。至于赵承等人,便暂且关押起来。” 刘丛活动了一下手脚,振奋地道:“一切听天师吩咐行事!” 陈言见他神情兴奋,显然是因为一场大胜而开心,也不多说什么,心思转向渝州中部那场主会战。 这会儿,也该分出胜负了罢。 不过可惜这时代没有即时通信的工具,只好等着那边传消息过来,估摸着不到晚上,头一批消息不会送到。 渝州中部,密林中。 夏逊单膝跪在地上,用长刀拄着地支撑着身体不倒,整个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次都险些昏迷过去。 身边的一切,有若梦境。 明明周围有无数声音传来,但他耳中却只剩那持续不断的尖锐耳鸣,难辨其它。 尸身燃烧时的难闻气味和血腥味、泥土吐、草木味等混杂在一起,不断扑涌而来,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怎会这样的? 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时间,夏军十五万大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指挥! 除了他身旁数十名亲卫仍不顾性命地守在他身旁外,他所有亲训兵不是死了就是散了,仓皇乱逃,根本不听他任何号令。 事实上,他也几乎没法发出任何号令。 爆炸从四面八方几乎没有任何规律地传来,一次次轰击着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信心和镇定,在最开初的半个时辰后,军令以就已经基本没法传递出去。 几乎没有预兆的袭击,瞬间成百人伤亡的可怕杀伤,使得所有人都在极短时间内丧失了自控能力,仓皇乱逃。 然而无论他们逃往哪个方向,都像是正好投进爆炸点。眼看着身边同伴不断被炸飞或者炸死,存活下来的军士甚至连逃都没了力气,不少人只能瘫软在林子里,绝望地等着自己命终的那刻! 他们有若掉进了盛着半杯水的杯子里的小虫,拼了命想要爬出这片困锁他们的林子,却怎也没法爬出滑不溜手的杯壁,一次次爬上去又滑回去,最终只能溺亡在里面! 夏逊不愧是大夏名将,虽然同样震惊,但仍可保持着镇定,不断带着亲卫驱马四奔,试图将手下那些慌了神的军士驱赶回来,重新收整军员。 直到片刻之前。 那一声似将大地撕裂开的轰天巨响,带来了一片恐怖的热风,把他生生从马上刮飞下来! 他两只耳朵均已淌出血丝,那是耳朵受到无法承受的恐怖巨响冲击所致,所有其它声音都再没法压下爆炸后产生的耳鸣。 整个天地都似消失一般,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炼狱,周围是地狱中涌出来、能可将人吞灭的狱火!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件事。 大夏军,已经完了! 密林旁边的山峰上,襄王站在那望着下方的密林,感觉双腿微微颤抖,有些发软。 整个大地都似仍在震颤,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事实上他还算好的,仍能站着,他身边的几名亲卫,有一半左右已经腿软到坐在地上。 没有任何人说得出话来,目光全落在那有如被熔浆滚过一遍的林子上。 片刻之前,本来就满目疮痍的林子,在那一声似要将大地震裂开的恐怖巨响后,夏军的中军所在的位置,爆起一朵骇人之极的烟火云,将超过百亩范围的林子夷为平地,形成了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大陷坑! 在那之前的无数声爆炸,与其相比都有些不值一提。 襄王等所在的山峰隔着爆炸点超过两里地,但仍被震得山石滚落,山体摇摇欲塌,骇得所有人都不得不扶住身边能扶的东西,以免自己被震倒。 连一旁总观爆炸大局的钱武都脸色发白起来。 事实上那声开战以来最大的爆炸并不是一声,而是超过百声爆炸同时引发而成,汇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此前同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多次,但多数是几次爆炸合为一体,炸药的引爆量低得多。 由于夏军阵型已经凌乱,很难估计那一声恐怖爆炸究竟炸死了对方多少人,但他完全可以想象那对林中的夏军军士产生什么样的惊吓。 爆炸时产生的热风,将附近的林木拦腰摧折了不少,钱武等人戴着特制的降躁耳塞,都感觉耳膜被震得发疼,更别说那些近在咫尺、没有任何听力防备的夏军军士了! 那是摧毁夏军军心的最后一声爆炸。 钱武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终于看到夏军军士发狂一般四散逃窜起来,无论身边的将领如何喝止。 钱武强行压下心中的震荡,快步走到襄王身边,推了推他:“王爷!王爷!该你了!” 襄王保持着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钱武只好把他头上的耳塞扒开,道:“王爷!该阻拦逃兵了!” 襄王一个激灵,总算是回过了神,连忙道:“明……明白!”回身亲自去取来发信的冲天箭,哆嗦但却熟练地在地上松软处插好,拿出火折子,点燃引线。 嗖! 冲天箭窜上高空,到了数十丈高处,猛地爆开来,形成一片红色的烟雾。 随即,远处一处忽然也有一支冲天箭升空,爆出红色烟雾。 然后再远处又是一支。 就这样一支又一支冲天箭升空引爆,渐渐而远。 那是襄王军行动的发令信号,从这刻起,藏在各处的襄王军将正式从暗处出来,截断夏军逃跑的几个方向。 为了避免被夏军发现,襄王军此前一直躲在距离这片密林数十里之外的数十处藏身点,构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左侧和后方截断。 夏军残余的散兵游勇想要脱逃,已成泡影。 这刻起,将成他们将成为仓皇而窜的猎物,唯一下场就是被伏兵一一截杀! 第1786章 逆向而逃 钱武回到自己的观察点,心中琢磨起来。 左、后两侧的包围圈已经布下,右侧是由卫菡负责,更没问题,这场战事大局已定。 埋设在地下的百万斤炸药已经炸得七七八八,林子里形成了一团团或大或小的林火,不断焚烤着里面的夏军军士,同时将剩下不多的炸药继续引爆,爆炸声零星响起,但已经对大局没什么影响。 从第一发青山炮射出、引爆了地下第一处炸药暗坑时起,到现在陆续已经射出了超过五百发,引爆了地下过数千处炸药暗坑。 由于需要时间冷却和换填火药及炮弹,每个射击点一次最多只能射出两发炮弹,如果是在常规情况下,以现今青山炮的威力,还远不足以给夏军带来根本性的伤害。 但幸好这次会战的主要杀招,是埋设在地下的炸药。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烧钱的一场战役,将青山县所有库存炸药几乎全部耗光。 自打得到大周商会的合作后,青山县的炸药生产速度成几何级提升,县里的炸药存量从过去的万斤级迅速提升到了百万斤级,几个月生产出过去几年都没生产出的火药量。 因为这次关系着大周未来存亡,陈言毫不吝啬地把所有库存火药取用出来,制成易于引爆的大型炸药包,在密林中心位置甚至是多个巨型炸药包,组成了一个覆盖范围达千亩的炸药大杀阵。 由于所有炸药包均是埋设在地下,夏逊和他的哨探自然没法发现这杀阵的存在,如计划一般顺利踏了进去。 如今绝大多数炸药包均已引爆,直接死在当场的夏军估计不会低于三万,伤残者更是成倍,剩下还有数万军士已经彻底慌了神,再没多少反抗之力,想逃也逃不出襄王军和卫家军等布下的口袋式围剿圈。 钱武抬头望了望天空,硝烟浮空后,将烈日也遮掩得有些黯淡无光。 他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总算是差不多了,现在就看地面围剿大军的了! 林子里,一名亲卫拼了命地摇晃着木滞的夏逊,叫道:“大将军!大将军!咱们不能再呆在这!我等护送大将军逃离此地!” 连着叫了好几遍,夏逊才终于回过神来,惨然道:“逃?哪还有逃生之地……” 几十名亲卫均是他家乡人,与他同甘共苦多年,全是甘愿为他豁出性命的忠贞子弟兵。此时见到自己主人竟前所未有地流露出绝望无计之色,无不心中大沉。 就算是当年面对梁定,在绝境之中,夏逊也从不曾露出这种神情,仍可镇定自若地指挥手下军士杀出绝地。 但他们都能理解夏逊此刻的反应。 事实上,这场大败他们连如何败的都没明白,这种未知感带来的打击,使人心中浮起了抹也抹不去的无力感。 就像自己只是对方手下蝼蚁一般,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关键是,到现在他们仍没见到任何一个敌人。 对于习惯于和敌人冲杀的他们来说,这种陌生的打法令人无所适从。 “大将军,是您曾教我,只要没死,就仍有希望!”那摇晃夏逊的亲卫大叫道,“您听,那恐怖的声音已经变弱了许多,说不定这就是咱们逃生之机!只要您活着逃离此地,将来便有为众将士复仇的希望!” 夏逊愣了一愣,抬头看看他,眼神渐渐聚焦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借长刀拄地的力量支撑着站了起来,拍拍那亲卫的肩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回……回去!” 众亲卫见他重新坚定下来,精神稍振,纷纷跟着站起。 “大将军,咱们往哪边走?”一名亲卫迟疑着问道。 在林子里呆了几个时辰,被爆炸炸得昏头转向,这会儿他们早就不辨东西,哪还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回去的方向? 夏逊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四顾,确实已难辨方向。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抬起头,望向高空。 虽然烟气笼罩,但仍可看到日头所在的方向。 他迅速明确了来向,指着其中一个方向道:“那边是咱们的来向。” 众亲卫拔出刀来,正要朝那边而去,夏逊却道:“咱们不走那边,继续前行!” 众亲卫无不一呆。 夏逊沉声道:“对方既布下陷阱,绝不可能不安排截后的伏兵。咱们原路返回,必中其下怀!相反,他们定想不到我濒临绝境,竟还要更入绝境一步,继续前行,那边的守御必然不强!” 此刻他已没法去想自己是如何中伏的,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中了伏,还是遇到了什么神明鬼怪,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再者,大梁军从另一处往渝州州府而去,万一他们那边没有遇到这样的伏击,自己也可去那与他们会合,那时就安全多了。 众人一想也是,四散开来,把林子里四处乱窜的战马截了几十匹,纷纷上马,往林子外驰去。 两刻钟后,众人眼间豁然开朗,已出了残乱不堪的密林,前方一片开阔。 总算暂时离开了那炼狱,众人心神稍稍安定下来,策马往北而去。 沿途不断见到有夏军的逃兵同样在往北而逃,不过均不是像他们一样有意而为,而是之前从林子里逃出来时慌不择路,误跑了这个方向。 夏逊没有停下来收整这些军士,一来人数不多,二来只看那些军士的神情模样,就知道人已经吓傻了,就算收整,他们也很难成为战力,三来此地离庆城已经不远,与其耽搁时间在这收整军员,不如赶紧到了庆城,与梁军会合。 没跑多远,绕过一片丘陵,前方忽然出现大队人马。 众人初时大惊,但随即无不大喜。 那人马高举的旗帜迎风而扬,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梁”字! “是梁大将军的人马!”一名亲卫兴奋地道。 “他定是知道咱们遇险,过来接应咱们!”另一名亲卫也振奋道。 “慢!”夏逊却突然勒停马儿,露出疑惑之色。 不对劲! 按舆图来算,现在梁定的大军肯定已经到了庆城,但梁军这会儿肯定在围城才是,怎可能有余力带着这看似绝不低于两万的人马前来接应自己? 第1787章 天罗地网? 而且,那队人马中,赫然竟有梁定的帅旗,说明他是亲自到场,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他想来接应,也该派人来才是,毕竟现在攻下庆城才是重中之重。 除非……梁军竟然已经在这短短几个时辰里,攻下了庆城?! “大将军,咱们还不过去么?”一名亲卫忍不住道。 夏逊惊疑不定地远远望着那边的梁军,没有答话。 “大将军?”另一名亲卫疑惑地道。 夏逊忽地微微一震,猛地勒转马头。 “立刻退回去!梁军有问题!”他脸色难看地低喝一声。 “啊?”众亲卫懵了。 “对方若是前来接应,为何一直驻停不动,没有继续南进?”夏逊咬牙切齿地道,“咱们被梁定算计了,他必是大周一伙,在此守着,等咱们自投罗网!” 众人无不剧震。 的确,梁军若是前来接应的,肯定是一直南下,向着密林挺进。现在停在这里,确实更像是在守株待兔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此时方悟,未免晚了。” 夏逊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的血色,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霍然转头望向右侧,那边有一片小树林,一队骑兵正从林子里奔出,转眼将他们这几十骑转死。 对方带头一人高踞马上,冷眼觑视,不是别人,赫然正是梁定! 梁定没有告诉夏逊,他“被迫”选的西线,虽然往庆城的方向上山路崎岖,但若是折向而行,有一条近道可直通东边这片数千亩的密林之前。 十二万梁军中分出了这一队约二万人,绕那条近道直奔密林前方,提前堵住了密林北去的路途,负责截杀夏军往这个方向逃窜的残余军士。 “你……你……”夏逊指着他,手臂颤抖不已,“原来你跟大周……” “大梁与大周早已结盟,”梁定缓缓道,“夏逊,你已入彀,还不束手就擒!” “梁——定!”夏逊嘶声叫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布设暗局,无耻!” 梁定沉默下来。 这反应反而让激动的夏逊愣了一下。 他这神情,怎么有些古怪。 好一会儿,梁定才开了口:“梁某不能冒领功劳,此次大计,非我所布设。” 夏逊睁圆了眼睛,下意识道:“不是你?那是谁?” 梁定缓缓道:“大周天国公,天师陈言!” 夏逊瞬间安静下来,张大了嘴。 众亲卫也愣住了。 良久,夏逊才难以置信地道:“那个……生擒了你的陈言?你竟然屈服于他?!” 这件事在夏逊看来,可谓奇耻大辱! 但凡有点心气之人,都绝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梁定这种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也是如此。 这也是让夏逊之前相信大梁联军攻周的决心的重要原因。 可怎也没想到,梁定居然不但没想报仇,还跟生擒他的那个大仇人联手布局! 梁定长吐出一口浊气,指了指密林方向,道:“你亲历过那些,该明白为何我会不计前嫌,与大周结盟。” 夏逊虎躯再震,下意识转头望了望密林的方向。 然后一点一点艰难地转回头,一脸的没法相信:“你是说,那……那竟是陈言的招数?!” 梁定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补了一句:“当初我见到的,比这还要弱不少,但已让我难生与之敌对之念。而此刻,梁某庆幸自己怯弱了一回,否则经历这场败仗的,就不只是你大夏军了。” 未费一兵一卒,击溃十五万虎狼之师,这件事不只是对大夏形成了根本性的打击,对外围“观战”的梁定也起了极强的震慑作用。 他自问虽然胜过夏逊,但要想不损一兵一卒就击溃大夏十数万人,绝不可能办到! 哪怕是当初他和夏逊交手的那一战,虽然取胜,但在击杀对方六百余人的同时,自己也损失了二百余名军士。 夏逊心中翻起的巨浪根本没法压下去! 直到这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么说,他的天师之名,竟……竟不是吹捧出来的?”他颤声道。 “我亲眼目睹了奉神大典,”梁定重重地道,“呼神唤鬼,移山倒海,均是属实!” “不……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怎会真有这样的神人……”夏逊浑身都颤抖起来,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只看梁定此刻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并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梁定打了个手势,周围军士立刻上前,缴了众亲卫和夏逊的兵器,将他们全捆绑起来。 “你该庆幸,自己能够侥幸逃脱性命。”梁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绑于地的夏逊,“天师说了,若你能活下来,饶你一命。毕竟,你还有些用处。” 夏逊已听不进他的话,整个人都失了魂儿一样,任由对方摆布。 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念——这种对手,怎么可能打得过! 天黑后,消息才传到陈言处。 听闻夏逊被活捉,陈言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家伙可是大夏头号大将,值老钱了! 还有赵承,就跟当初梁定一般,只要被抓,对方君皇必会使臣前来商议赎回之事。到时候,就是漫天要价的时候! 而且,现今这种局势下,对方连坐地还钱的资格都没有,基本只能大周要什么,他们就只能给什么。 “依大人吩咐,郡主、襄王爷和梁大将军布下了天罗地网,不放过任何一个逃窜的夏军,估计未来数日,能尽灭大夏军。”前来禀报消息的军士道。 “很好!你回去替本官向他们说一声,有劳他们了。”陈言美滋滋地道,“本官这边善后得差不多之后,便过去与他们会合。” 主战虽然一天就结束,但善后会很耗时间。毕竟要将逃窜开来的敌兵一一清理出来,以免他们流窜到大周各地,给百姓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正常情况下,渝州那边的战事至少也得三四日才能清理得差不多,而珠州这边更费时日,由于晋军顺流冲走,延线拉得长,估摸着没个十天半月,是休想清理干净。 而且就算是这样,也可能有漏网之鱼,之后还要广发海捕文书,搜寻可疑之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十最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 第1788章 不自量力 晋、周边境,宣武军的土城内。 陈言进了囚房,看向对面垂头丧气的花铭,哑然一笑。 军士抬来椅子,陈言摆摆手,没有坐下,直接走到花铭身前,含笑道:“花兄,想杀我吗?” 花铭抬眼看看他,露出涩然之色,摇了摇头。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本官以你为棋,重创大晋,你回去必逃不过死厄,你不恨我?” 花铭惨然道:“恨有何用?经此一役,不仅我,连我所有亲族,都必受牵连,纵然杀了你,又有何用?更何况,还有晋后和太子……”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若本官可保住晋后和太子呢?” 原本颓丧的花铭一怔,两只没了神采的眼睛里露出疑惑之色:“你?保住晋后和太子?” 陈言双手背至身后,挺了挺胸:“举手之劳罢了。” 花铭怔怔地看他片刻,突然发出一声苦笑,摇了摇头:“你确实神通广大,但却并非无所不能。依我皇之性,你伤我大晋如此之甚,若向他表明欲保晋后与太子,只会让他以更极端之手段对付他们。” 陈言微微一笑:“你先答本官一个问题,晋帝残暴,那他愚蠢吗?” 花铭颓然道:“正因他并不愚蠢,才不好糊弄。” 陈言从容道:“只要他不蠢,那本官要保晋后和太子,便不成问题。问题是,你能为本官做什么,以让本官给你这个天大的恩情。” 花铭眼睛渐渐睁大:“你是说真的?你真有把握可保住他们?” 陈言向前微微倾斜,道:“不只是他们,本官还可顺带保住你所有亲族,以及你的性命。” 花铭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陈言双眉一扬,再不说话,转身朝外走去。 花铭大惊,咋说走就走了? “天师!我……我全凭天师吩咐!” 陈言脚步一停。 “那便说定了,从今往后,你这条命便是我的。我不但会保住你主子,还会助晋太子登上大位!” 花铭听得这几句,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么直接的吗? 本以为已经跌至谷底,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 但,此事谈何容易? 晋帝不追究晋后和太子的责任,已是极为不易,想要让太子登上大位,更是难如成仙! “天师,您……您要怎么做呢?”他下意识道。 “简单,本官会让赵承替我带话给晋帝。”陈言大手一挥,“我要收晋太子为弟子,从今往后,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本官就灭了大晋!” “什么!”花铭失声叫了出来,过于震惊,导致声音都拔尖了。 这是不是直接得太过分了! 晋帝,眼里揉不得沙的主儿,跟他说这话,不怕他当场就气得把晋后和太子剁成肉丝儿?! 不多时,另一间囚室内。 赵承盘着腿对着墙坐着,身板笔挺。 陈言跨入囚室,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赵承后背,悠悠地来了一句:“夏逊被本官活捉了。” 赵承原本打定了主意,绝不跟陈言说半句话,但万万想不到对方来这没逼问他什么,而是头一句就石破天惊,登时一震。 但随即他就冷静下来,冷冷道:“有梁定和大梁十二万军士助你,你能抓住夏逊也不算太奇怪。” 陈言想了想,道:“你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本官也不瞒你,确实活捉夏逊的是梁定。” 赵承一声冷笑。 不出所料。 陈言确实奸计过人,手段非凡。但不靠梁定,他岂能活捉夏逊? 就在这时,陈言慢条斯理地道:“本官能做的,也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尽灭十五万夏军罢了。” 赵承一怔,随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大言不惭!” 陈言奇道:“本官有不费一兵一卒灭你十万晋军之迹在前,那灭十五万夏军又为何成了不惭之大言?” 赵承神情一僵,好一会儿才怒道:“这岂能一概而论!我乃中你之计,若是真刀真枪比一场,我大晋雄军岂会败于你这般阴险奸诡者之手!”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觉得正面交手,本官休想赢得了你?” 赵承终于慢慢转过身来,正面瞪着陈言:“一万人,只要给我一万军士,我便可杀你大周十五万!” 陈言反问道:“凭什么?” 赵承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才道:“什么凭什么?” 陈言耐心地道:“若你手上真有一万人,你凭什么能杀我大周十五万军士?” 赵承断然道:“我大晋军士勇猛无匹,远胜你大周军士!” 陈言错愕道:“你确定要说这话?” 赵承昂然道:“事实而已,有何不能说?” 陈言一脸懵逼地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是谁十几个亲卫加上自己,跟本官五六个护卫打了个旗鼓相当的?你们二打一都没打过,还好意思说一打十五?” 赵承又一怔,张了张嘴,脸上渐渐尴尬。 卧槽,咋把这事忘了! 他脸色迅速憋红,半晌迸出一句:“我大晋军备远胜你大周!” 陈言打了个手势,身旁军士猛地拔刀,一刀照着赵承头上劈去! 赵承大惊,下意识一缩头。 呼! 钢刀擦过他头顶,狠狠劈在他身后的墙体上,发出难听的割裂声。 赵承这才知道对方不是要劈他,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登时色变。 那墙是由条石配沙浆制成,十分坚硬,但这一刀下去,竟在墙体上斜劈出一条深约一寸的刀痕! 再一看那军士的钢刀,完好无损。 赵承震惊道:“这,这是什么刀?!” 他经验何其丰富,心中清楚以那墙的硬度,他大晋的军刀要是劈上去,不把刀崩断,也得卷刃。由此可见对方的这把刀,绝对胜过他大晋军刀不少! “这是我大晋军士配备的军刀,每一名军士均有。你大晋何来胆量敢说军备远胜我大周?”陈言淡淡地道。 赵承呼吸粗重起来,脸更是胀得通红,好一会儿才道:“你大周孱弱多年,纵然一时武力不差,也难久持。若真打起来,我只需拖延时候,让你大周粮草不继,军饷难维,乱你军心,你大周军士不攻自破!” 第1789章 这什么离谱的伙食 从以一敌十五到等着人家不攻自破,这话可说是已经底气大弱。 陈言却哈哈一笑,道:“大将军是忘了我大周刚刚才度过的粮荒吗?” 赵承冷笑道:“你也知道你大周时有粮荒,想跟我大晋斗,简直痴人说梦!”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本官且问一句,大将军认为我大周是如何度过这次粮荒的?” 赵承双眉微锁:“你岂非明知故问?但就算是你陈言能解得一时之荒,又岂解得一世?” 事实上据他所知,此前大周交好的国家几乎没有,别国援助基本不可能,这也是当初大晋敢漫天要价卖高价粮的缘故。 当初卖粮之事失败之后,晋帝大怒,原本等着看大周的好戏。 哪知道过了几个月,大周粮荒竟然解了。 这事在大晋朝廷中引起了轰动,一查才知,竟是陈言一手解决此事,无不震惊。 只是这终究是拿自家储粮来解决的,储粮能应对一次应对不了两次,故而大晋朝中虽然震惊,但却并不太在意此事。 陈言笑了笑,忽然摸摸肚子,道:“本官这肚子咋有点咕咕响。” 身后张大彪道:“大人,您今儿晚膳还没用呢,能不饿吗?” 陈言一拍脑袋,恍然状:“噢,本官忙起来就忘了这事,难怪总觉得有点打不起精神。” 张大彪忙道:“卑职早就想说了,大人为家国大事废寝忘食,伤了身子怎么办?下面兄弟们都开饭了,您多少得吃点儿啊。大人,要不,卑职立刻让人给您备膳?” 陈言听得这一句,摆了摆手:“算了,等他们做好天都亮了,既是兄弟们已经开饭,那本官今儿不妨将就一餐。对了,大将军整日未用膳,想来也饿了罢?不如咱们一道出去将就一顿。” 赵承愕然看他。 这家伙搞什么鬼? 虽说自己确实从早晨开始就未进米水,但如何是对方的俘虏,这家伙居然还让自己跟他一起用膳? 出了囚室,到了外面,绕过一道门,前面喧哗声大作。 赵承被军士押着,跟着陈言跨过了门,才发觉门的另一面是个院子,里面军士成堆围聚,正端着碗筷蹲在地上吃喝。 还没看清众人吃的什么,一股浓烈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赵承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心中一震。 这种香味儿他太熟了,赫然竟是肉食!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肉食,香味竟比他吃惯的肉食还要浓上几分,分外诱人。 这些军士吃的饭菜里面居然有肉,这是他没想到的。 “拜见天师大人!” 离门最近的一堆军士中,有人瞧见了陈言,连忙站起来向陈言行礼。 听到这一句,院子里的军士们纷纷惊觉,慌忙起身,抢着向陈言行礼。 陈言笑着应了一声,凑近道:“今儿吃的啥?” 赵承忍不住也凑近去,看着众人方才围着的地方。 这院子里蹲了二三百人,二十来人一堆,每人端着个大碗,中间围着三个大盆,盆里装的是菜肴。 菜不多,就仨,一个喷香的菜汤,一个素炒豆角,一个油光锃亮的炒肉。 “回大人,今儿吃的一样是回锅肉,一样是炒豆角,还有一样是煮肉的青瓜的汤。”一名军士这时回答道。 赵承自认定力还算可以,虽然一个白天没吃东西。 但看到大盆里的那几道菜时,他竟控制不住地又吞了口口水。 尤其是那肉,不知是什么肉,肥瘦均半,油光诱人之极,不断勾动着他的饥饿感。 这跟他想象中的饭菜完全不同! 要知道行军在外,多难吃好,平时打仗时经常几天几夜只能吃干粮,偶尔可以筑灶架锅做一顿,也基本都是些没油没味儿的素菜,偶尔有点荤腥,吃的时候众军士都跟拼命一样。 故而在他想来,普通军士行军打仗时的饮食,简陋粗滥,有几个窝头配点腌菜就差不多了,可眼前这些何只好了十倍! 无意中,他目光往几个军士手中捧的饭碗上瞄了一眼,顿时浑身一震,那嘴张开便合不上了。 竟是大米饭! 天啊! 大米饭就算是在大晋,也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精粮! 别说军士,就算是低级别的将领,也不可能吃得上,而在这居然是普通军士的主食! 包括他自己,虽然是大将军,有专门的火头兵服侍饭菜,而且多有肉食,可都是些肉干之类,煮好了也是味同嚼蜡。 更别说吃的主食,基本都是粗粮,能饱肚,谈享受那是妄想! 换言之,这些大周军士吃得比他这个大将军还要好! 这时陈言点了点头,道:“还成,今儿辛苦兄弟们了,多吃点。” 众人齐声道:“是!” 陈言这才带着赵承过了院子,到了对门的另一角,有军士弄来个小桌一把椅子,又去拿了向个碗碟,盛了满满的米饭、菜肴和汤汁等过来。 赵承看着摆上桌的那几道菜和大米饭,两只眼移不开了。 陈言在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道:“大将军,地方简陋,没椅子给你坐,你将就将就。来人,给大将军松了手上的镣铐!” 赵承根本没心思去管有没有坐,任人松了镣铐,双手死死握成拳,微微颤抖,却没有去拿碗筷。 陈言奇道:“大将军,不吃吗?” 赵承胀红了脸,死死闭着嘴,拳头不敢松开。 他在来之前,其实心里打定了主意,绝不吃他们一口粮一口菜。 可眼前这几道菜也太诱人了! 吃吧,他身为大晋名将的面子往哪搁? 不吃吧,身体本能实在有点控制不住! 啪! 陈言忽然一拍桌。 赵承一惊,抬头看向他。 陈言咧嘴一笑:“本官明白了!大将军是担心这里面有毒罢?来来来,本官亲自替你试毒!”说着招呼彪子等几个军士凑了一桌,大快朵颐起来。 半刻钟后。 陈言抹了把嘴,道:“看吧,没毒!” 赵承一脸黑线地看着桌上的空盘空碗。 不是说试毒吗?怎么吃得一干二净,半点都不剩? 要说完全没剩也不是,盘子上还有些油珠子,但他总不能去舔那盘子吧! 第1790章 赵将军要饭了! 陈言看看他脸色,又看看盘子,一拍脑袋,恍然道:“抱歉抱歉,一不小心给吃光了。好在这不过是我麾下军士的寻常饭菜,还有的是。大将军,您要是想吃,我即刻让人给你再备些来。” 赵承饥肠辘辘,终于抵挡不住馋意,一咬牙,艰难地道:“那就……就用些罢。” 不一会儿,军士又重新妥了三份菜肴上来。 赵承把心一横,端碗拿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碗米饭下肚,赵承把手里空碗一伸:“再来一碗!” 陈言问道:“大将军可是要饭?” 赵承不假思索地道:“对,要饭。” 陈言高声叫了一句:“赵大将军要饭了!来人,还不快快给大将军盛上!” 这一句刚喊出来,赵承就僵住了。 卧槽! 刚才一个没留神,给这小子摆了一道! 对方问他要不要饭,他居然直接应了一声,搞得他跟个乞丐似的! 完了,对方肯定会拿着这点嘲笑他! 哪知道陈言喊完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等军士给赵承重新盛了饭,后者犹豫起来,看着那碗热汽腾腾的大米饭。 无论是口感还是香味,这米饭都上上之选,哪怕是和大晋的大米相比,也是珍品级。 但想到方才的“要饭”之语,他始终有些迈不过这坎,怎也吃不下去。 陈言哑然一笑,道:“大将军,可是我大周的粗茶淡饭不合胃口?” 赵承绷着脸道:“陈言,你说这话不觉得自己虚伪吗?你这要是算粗茶淡饭,那天底下还有美味佳肴吗?” 陈言惊讶道:“大将军这话让本官有些不明白,难不成大晋军中,没有这般饭食?” 赵承恼道:“废话!天底下哪有军士吃这等饭食的!” 陈言缓缓道:“我大周军士就吃。” 赵承张开嘴,愣是没接出下一句。 脸上神情由恼怒迅速变化,转为错愕,又转为震惊,最后转为复杂之极的神情。 “赵大将军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变化之理。” “你心中认为的大周,与如今真正的大周已然不同!” “你以为大周贫困不堪,积弱难起,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谈什么军粮军备。” “然我大周如今军备远胜你大晋,军粮更是正逐步自供给难足转变到供给足盈,再到肉食供足!” “本官也不瞒你,这般饭食,如今只有襄王军和宣武军备上,且不能做到每日供给,只能做到三日一供。” “其余时候,肉食便只能暂停供应。” “然而,纵然没有肉食,大米饭却是供应充足,每日不缺!” “只以这一点来论,便已胜你大晋多矣,你如何敢在本官面前说我大周军粮不继,军饷难维?” “更何况这般情况还在改善之中,用不了两年,便可令全军日供肉食米饭不断。” “大将军之前便该见到我大周农田的情状,田中尽种稻谷。” “此稻亩产少则四百余斤,多则六百余斤,只等数月,便可收割数百万斤之多!” “大周粮荒,已成昔日旧影,再不复存在于我大周境内!” “到时候,你大周军士不及我大周,军备不及我大周,军粮更不及我大周,想要赢我,痴心妄想!” 初时还是语气冷静,越往后越是激烈起来,到得最后四个字吐出来时,已是铿锵有力。周围军士也有不少人听到,均听得热血沸腾,停下碗筷,握拳高叫道:“大周不败!大周不败!” 赵承遍体冰冷,再说不出半个字。 转头看向振臂高呼、神情激奋的大周军士,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或许,大晋能胜大周的想法,是该改一改了…… 陈言起身道:“大将军可继续用膳,本官要回去歇息了。过两日一切停当,便要起程回京,你可放心,本官不会杀你。” 一转身,大步而去。 赵承看着他背影,心情复杂无比。 之前的硬怼,其实他心中也清楚终究只是嘴硬,大周就算是没有陈言说的那些变化,经此一战,大晋也难有余力再侵周。 十万晋军,几乎占了大晋军士的一半! 而且还有一件事,连陈言也不知道,那就是这批晋军,因为事关重大,乃是调集大晋国内最精锐的各方军员所成。 换言之,这十万晋军是大晋最精锐的军士,以数而论虽然未过大晋军员半数,但以战力而论,至少当得大晋总军员战力的七成! 想要再重新募招和训练出一批十万人的精锐,少则五六年,多则十载以上,方有可能办到。 可这么多年后,就算晋军能培养出同样的精锐晋师,大周难道会停步不前? 除去了梁、夏这样的强敌,大周周围再没有可对它形成有效威胁的国家,等于平空多出好几年的发展时间。 按照大周这几个月的变化速度,几年之后究竟会变成怎样,赵承不敢想象! 他长叹一声,像老了十几岁一般,整个人瞬间颓丧起来。 但却还是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又吃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再多想别的也没意义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罢。 两日后,渝州和珠州两边的战事都已基本结束。 两边在这两天干的,就是追杀夏、晋二军的残兵。 两天时间,夏军被击杀的兵员超过了十二万,渝州中部到南部说一句尸横遍野也不为过。剩下的部分有不少逃回滇江、妄图潜游回去,然而多数都因为体力不支,葬身在江水中。 剩下能安然回到大梁的军员,不到发兵时的一成。 这部分成了大梁军的俘虏,陈言早已跟梁定说过,这部分俘虏由大梁自己来决定如何处理。 而晋军这边要轻松多了,由于懂水性的晋军占比不高,且多数身着铠甲在水中难以久游,七成以上的晋兵直接淹死在河水中。 而剩下的军士因为在水中挣扎,加上失去兵器,既没体力也没战力,只能任人屠戮。 加上他们的去向较为单一,基本上都在河道内,王岳和益王联军只需沿河追杀便可,不需要像渝州那边四散各处追捕,效率高多了。 第1791章 他不配做我护卫 另一方面,宣武军的军士因为在事发前已有准备,加上几乎人人都懂水性,又穿上了预备好的水靠,伤亡极轻,不到二百人。 陈言自掏腰包,给伤亡者的家属发放抚恤银,又给其余宣武军军士发放赏银。一番操作起来,众军士虽被当作了饵,却无不振奋,稍事休息,一部分回到边境线上守卫,另一部分则跟着一道沿途追捕晋军的残兵。 待得一切基本妥当,陈言才跟刘丛告辞,要带赵承回京城。 刘丛设了个小宴,为他送别。 宴上宣武军中高层将领均在列,纷纷向陈言敬酒,看着后者时目光充满敬仰和钦佩。 这一战可说是宣武军自成军以来最好的战绩,伤亡者不超过五百,却尽灭大晋十万余军士! 而此时几乎所有将领均已知道这次大计乃是陈言布设,无不敬佩。 宴毕,刘丛送陈言离开,到了外面无人处时,恭恭敬敬地向陈言拱手一躬,道:“我刘丛这一辈子从不敬佩任何人,但天师却是例外。大周有您,必能振兴!未来若再有差遣,刘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言错愕道:“大将军这有些言重了吧?” 这次的晋、周之役,说到底就是国与国的战争,他对刘丛没有任何的私人恩惠,后者怎么搞得像是被他救了一命的样子。 刘丛诚恳地道:“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不只因为天师救我大周于水火,也因天师对舍妹和外甥女之恩。若不是您,那顽皮的小魔头岂能像如今一般乖乖受教?” 陈言呆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噢,大将军说的是霜夫人和菱公主!嘿,你要不说,本官都有些把这事忘了,哈哈!大将军客气了,我既收她为弟子,自然要倾力教授。” 刘丛这几日与他相处,对他这种平易近人的处事方式也有点习惯了,笑了笑,道:“舍妹早前便来信说,天师大人是值得信任之人,否则我也不敢将我这数万军士的性命,贸然交托到了天师手上。” 陈言有点明白过来,难怪刘丛跟自己素昧平生,却在这次的大计上全力配合,原来是有霜夫人打过底。 刘丛再道:“此次天师回京,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再逢之时,故而刘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天师可否答允。” 陈言讶道:“大将军有事求我?不知何事?” 刘丛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犬子刘随,这次也算是立有小功。他一向跟着我在军中行事,但无论德望还是能为,均有不足。刘丛希望他能拜天师为师,哪怕做您的护卫也成,跟着您多多历练,以求将来有所长进,能堪当一面,为我大周尽心。不知天师能否答应?” 陈言这才明白他为何说这么多,还把霜夫人和菱公主给抬了出来,原来是想讲点人情,把儿子送到他麾下。 他不由莞尔,道:“大将军方才说了一句,让他做我护卫也成,听这意思,似是觉得做本官的护卫,是件低下之事?” 刘丛一愣:“呃,这……” 陈言指了指旁边的随行护卫,道:“我随便挑一个人出来,大将军都可让令郎与他较量较量,看看令郎能不能打得过他。” 刘丛看了看那军士,不由道:“天师说笑了,犬子学的是将术,怎可能与一名护卫打斗……” 陈言截断他的话:“若本官遇刺,令郎为我之护卫,那他难道要躲在后面看着别人护我?若是如此,令郎这护卫有何用处?” 刘丛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想着以自己的身份,加上儿子本身在宣武军中是一员将领,官品地位都比陈言的护卫高多了,当一个护卫自然是绰绰有余。 可没想到,陈言竟说出这番话来。 “大将军爱子之心,本官自然心中明白。这次立有功劳,朝廷自会论功行赏。”陈言淡淡地道,“但一码归一码,令郎想做我的护卫,首先须得有足够的能耐才行。” “犬子如今虽然稍有不足,但跟着天师久了,自然就能有所长进。”刘丛半天憋出一句。 “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要让本官拿着自己身家性命来冒险,舍下自己手上的家国大事,带着别的护卫一起帮令郎长进?”陈言缓缓说道。 “啊?这……这……”刘丛被他说得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本官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大将军莫要见怪。”陈言语气缓和下来,含笑道,“不过做我护卫指定是不成了,但若大将军真想让令郎长进,本官倒是可以帮一帮忙。我麾下王岳,乃是真正的将才,他所领的青山军中,或许可以给令郎添个位置。” “这,天师的意思,是让犬子从最底层的军士做起?”刘丛惊愕道。 刘随在宣武军中可是个有官品享官俸、手下可领二千人的将领,陈言居然让他去当小兵! “自然,这还得看令郎能不能胜任军士之责。若是不能,那就只好请他回宣武军,继续做您这的将领了。”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刘丛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合着这意思是他宣武军的将领连青山军的军士也不如呗! 这种事他哪受得了,一咬牙,正打算放弃,旁边忽地一人冲了过来,单膝跪地,大声道:“大将军!末将愿弃我军职,入青山军!” 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刘随! 今儿这事刘丛早就跟他商量过,刘随自己毫无异议,因此一直在旁边等着,只等陈言答应后,就立刻前来拜见,只是没想到陈言竟不给刘丛这面子。 “什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刘丛吃惊地看着自己儿子。 “末将知道。”刘随坚定地道,“我愿一试!若是连一名军士也做不好,我再谈什么领军打仗之事,岂非可笑?” 刘丛一时哑口。 陈言倒是有些意外,这小子倒是有些志气。 良久,刘丛才长叹一声,上前轻轻抚过刘随头顶,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地道:“你真的长大了。既是如此,便依你罢!” 第1792章 不可愚仁 次日一早,陈言就把王岳叫了来,和刘随当面相见。 王岳看了看刘随,后者虽说还未解职,官位远在他之上,但此刻却是站得笔直,一副面对长官之态。 “如何?他这体格能不能进你青山军?”陈言在旁问道。 “回大人,青山军收人从不看体格。”王岳干脆地道,“关键在于,他是否能吃苦。” 青山军享受的是接近纳抚营军士的饮食待遇,就算是原本体格不行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上营养和上训练,也能练出来。 但如果不能吃苦,那就完了,给他吃山珍海味也只能让他长胖,吃不了苦练的苦,根本没法成为合格的军士。 “我能吃苦!”刘随挺胸昂声道。 “既是如此,那成,请刘大人先到外面,绕院子跑五百圈罢。”王岳不动声色地道。 “啊?”刘随一下愣住了。 这院子是刘丛特地拨给陈言单独居住使用的,并不大,一圈只有五丈许。但要是跑五百圈,那就是二千五百丈,超过十五里地! 此刻外面日头早已升了起来,虽然不及夏天那么热,但一身轻甲带着佩刀,一口气跑十五里地绝非轻松之事! 但他只犹豫了一下,便道:“是!”一转身,出了屋。 不多时,外面传来跑动的声音。 王岳看向陈言,神情微显古怪:“想不到大人竟会走这些人情的路子。” 陈言微微一笑:“多少给点面子,当官嘛,九硬一软,方见功夫。你若是纯硬,那早晚天怒人怨;若是纯软,终究难逃被人摆布。你练兵带军,也可学着些。” 王岳呆了一呆,思索起来。 陈言拍拍他肩头,道:“这个你日后多想想,现在本官更想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带军作战,有何感觉?” 王岳回过神来,想到之前自己那番紧张,有些尴尬地道:“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与其说是作战,不如说是,唉……” 陈言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道:“你是不希望杀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敌人?” 王岳点头道:“是。” 坦白说这与他想象中的作战大相径庭。原本他以为,多半会遇到些有能力反抗的敌人,这样纵然杀了对方,也是沙场征战,但想不到陈言的水淹之计如此奏效,使得戚海下来的残兵基本失去反抗能力。 如此一来,杀伤敌人变得特别轻松,但却也让心地善良的他有些不忍。 “既要上沙场,你便须接受这种事。”陈言平静地道,“同样能击败敌人,一种是自家兄弟伤亡极少,另一种是自家兄弟伤亡极重,本官永远会选择前一种。” 他太清楚,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人狠辣。 那些晋军,若是任由他们活着回去,日后晋帝必会再起大军,侵袭大周。 那时,可就很难像这次般这么轻松击败了,必然会有大量的大周军士甚至百姓伤亡。 王岳一震,垂首道:“是我想得太肤浅了。” 陈言温声道:“你是本官看好之人,日后必有大成就。好好想想,本官相信你必能想得明白。” 王岳啪地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是!” 陈言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道:“你去忙你的罢,本官差不多也该回京了!” 当天夜里,陈言等一行人到了襄王军的大营。 襄王和卫菡已在那等着,见到陈言到来,卫菡喜上眉梢,恨不能直接扑到他身上,不过终究有人在,只好忍着。 两边寒暄了几句,襄王迫不及待地道:“天师那厢,听闻也是颇为顺利,那大晋的赵承,不知……” 陈言笑道:“自是同行而来,顺道带夏逊一道回京。对了,梁大将军可在?” 襄王摇头道:“梁大将军当日便率军回了大梁,一则处置夏军俘虏之事,二则向梁帝说明一切。” 梁帝并不知道真相,知道梁定率军背刺夏军,必会惊怒,确实需要说明清楚。 这事在大计定下时,梁定便已同陈言商定,前者认为,只要说明大楚的阴谋,梁帝必会接受与大周结盟之事。 陈言点了点头道:“一切尽如计划,现在只等梁大将军那边顺利。还有一件事,王爷,这几日可有人来找下官?” 襄王讶道:“那人竟真是天师的人?他说他自大梁而来,有重要之事要向天师禀报,还说只要向天师说起他,便知他是真是假,本王便将他暂时押在营中。既是如此,本王亲自带天师去见他罢。” 不一会儿,襄王军大营其中一个营帐内。 “卑职见过大人!”身着黑色武服的男子见到陈言,立刻恭敬行礼。 “雷行,好久未见,你这趟前往大梁,看来颇有收获。”陈言笑着扶起他。 “托大人鸿福,卑职依照您的吩咐,在大梁算是站稳脚跟了。”那男子笑了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言手下纳抚营军士,雷行。 当初梁定定下计策,暗中买通襄王手下人,欲刺杀襄王,结果因为陈言而失败。 后来陈言安排下计策,派人假意救了被梁定收买的内应项猛,然后护送项猛到梁定军营中,诱梁定兵袭南疆军粮营。 也是那一次,成功将梁定生擒。 陈言派出去的军士,就是雷行。 但雷行的任务并不只这一件。 事成后,雷行没有回大周,而是继续南下,伪装身份,去了大梁的都城,设法在那站稳脚跟,布设陈言在大梁的暗桩。 从那时起到现在,已过半年有余,雷行不但站稳脚跟,还将暗桩的规模发展起来。 这次四国之战的大计实施之前,雷行派人送了一封书信给陈言,约定大战之后在襄王军中相见,方有今日之会。 他趁夜潜游过了滇江,然后直接到襄王南疆军的大营前埋伏了半晌,等到襄王带兵回营时,才主动显露身形,报上来意。 襄王听说事关陈言,不敢大意,遂将他暂时押在军营中。不过考虑到这人有可能是说真的,襄王也不敢怠慢,虽说是关押,倒也未束手脚,每日正常供应饮食,只等陈言到来再说。 “你如今在大梁是何身份?”陈言问道。 第1793章 惑世妖女 “卑职如今是大梁定山伯府中的护卫统领。”雷行答道,“这次我以回乡为由,向定山伯告了个假,前来见大人。” “定山伯?是个什么人?”陈言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人。 “定山伯钟潜,是梁帝如今最宠爱的烟妃的亲兄。”雷行含笑道。 “兄凭妹贵?”陈言立时明白过来。 “是。”雷行回答道, “哈,选得不错!”陈言赞道,“你是怎样入定山伯府的?” “卑职探得定山伯行踪,故意在市集上与当地的地痞流氓斗殴,借机砸坏了钟潜的马车。”雷行咧嘴一笑,“他身边护卫自然大怒,前来与卑职交手。” “呵,想来那些个护卫在你手下走不了三两回合。”陈言一听即明,笑了起来。 “是,他同行十二名护卫,卑职一人将他们尽皆打倒,钟潜对卑职十分欣赏,便让我入府做他护卫。之后两个月,卑职屡立大功,得钟潜欢心,破格提拔,成了府中护卫统领。”雷行说到这里,又咧嘴一笑。 “屡立大功?”陈言何其敏锐,探问道。 “是,定山伯府原本的护卫统领倚仗钟潜的权势地位,干过不少欺男霸女之事。” “卑职布了个局,诬陷他想临守自盗,盗窃府中珠宝。钟潜大怒,将他杖责后驱逐出府。” “那厮也是个没头脑的,气急交加,竟对钟潜动手,府中护卫无人能敌,危急之时卑职出手救了钟潜,击杀了那厮。” “钟潜为此升我为护卫统领。” 陈言知道雷行一向行事谨慎,否则当初也不可能将这重任派给后者。此时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但想来他必是布设得十分周全,费了不少功夫,才让钟潜会完全相信这不是诬陷。 他赞道:“有你办事,本官确实省心。跟了此人,那想必要见到梁帝的机会不少。” 他当初派雷行南下入梁,为的是布好暗桩,刺探大梁的消息。想不到雷行这么能干,居然找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近距离接触梁帝,自然能够探来的消息也是价值非同小可。 “是,卑职入定山伯府不到半年,已见过梁帝二十四次。”雷行点了点头,“梁帝极宠烟妃,而烟妃恋家,时常央着梁帝带她到定山伯府与家人相聚。” “啧啧,身为后妃,有这待遇倒真是罕见。”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那烟妃确实人间绝色,又懂得谄媚之道,床第间事更是精妙绝伦,虽只年方十九,已是卑职见过的女子中最会撩拨男子心弦的女子。”雷行也有些感慨,“卑职也算是定力不差,但回回看到她时,都有种要将她揽入怀中肆意怜爱的冲动。” “等等,你不会……”陈言错愕道。 “大人莫要取笑了,卑职岂会真为这种妖女动心?”雷行苦笑道,“更何况我身负要务,更不会为女色所惑。” “你这个觉悟相当高,不愧是本官的爱将,哈哈!”陈言哈哈大笑,旋即话锋一转,“但你忽然改称她为‘妖女’,莫非她有什么诡异之处?” “是。”雷行肃容道,“此女每次到定山伯府,均会与她兄长钟潜私会。” “私会?”陈言双眼微眯,“这就有点意思了。梁帝没察觉?” “梁帝近来体虚易乏,稍饮几杯,就是呵欠连天,到定山伯府每回起宴不到两刻钟,便要去歇息,动辄一睡便是几个时辰。”雷行冷静地道,“这期间便是烟妃与钟潜私会之时。他二人因是兄妹身份,又在定山伯府中,所以纵然单独相处,也无人察觉二人异常。” 但这种事岂瞒得过雷行这特种战士?他在陈言手下,也是二等军士级别,刺探情报的能力数一数二,稍费点功夫,便亲眼见到了烟妃和钟潜二人在卧房中颠鸾倒凤的活春宫。 陈言听雷行将个中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沉吟片刻,道:“这二人是否真是兄妹?” 雷行沉声道:“卑职在那呆了近半年,多次听得二人密话,他俩其实并非兄妹,乃是精心设计了身份后,伪装为兄妹,前来大梁行事。” 陈言精神一振:“行什么事?” 雷行一字一字地道:“乱大梁,夺大权!” 陈言精神立马大振,兴冲冲地道:“来,快讲讲!” 雷行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听来的情报说了出来。 烟妃兄妹大约是在两年前到的梁都,钟潜讨好巴结了京城的高官,安排了一场宴会,让“妹妹”在席上献了一舞,结果满席达官显贵无不惊艳。 这事传到了梁帝耳中,他好奇之下使人打听了烟妃之事,就这么一来二去,钟潜弄到了让妹妹见梁帝的机会。 那时钟潜是在梁都租的院子,普通单进的小院,梁帝在那见到后来的烟妃后,连续三日没有离开那里。 御卫在外面守了三天,除了贴身侍卫和宫监外,所有人不得进入那小院内。但据说外面的御卫有不少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三天时间里,梁帝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跟烟妃巫山云雨连番大战。 等到梁帝终于决定离开那里、带着烟妃回宫时,人已经憔悴得不行,两只眼全是黑眼圈,原本还有些福态的身子骨也似瘦了一圈,可见烟妃威力之强。 之后,梁帝不但纳烟妃入宫封妃,还给了钟潜一个定山伯的爵位。 据传,最初几个月,梁帝每日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八个时辰是呆在烟妃的寝宫中,三个月下来整个人形销骨立,变了个人一样。 好在后来中岳王和梁定等人力谏,梁帝才算是稍敛行止,情况稍微好了一些。 但仍是时时临幸烟妃,对别的妃嫔再无半点兴趣。 但梁帝却不知道,烟妃入宫非是攀权附贵那么简单,而是想要怀上梁帝的儿子,然后诞下来,再让梁帝废了现太子,立她儿子为储君。 然而事情却不如想象中顺利。 在宫中呆了两年之久,少说也被梁帝临幸了上千回,她却一直没能怀上。 “等等,这都没怀上?”陈言瞬间想到了自己,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和他“枪法”旗鼓相当的男人。 但他自己毕竟是有些缘故的,梁帝既然有子嗣,显然本人应该问题不大,怎会也怀不上? 难道问题出在烟妃身上? 第1794章 下狱 “这就不知道了,钟潜和烟妃也没想到会这样,四处寻访名医,却始终没有结果。”雷行摇头道。 “姓钟的没给帮帮忙?”陈言奇道。若梁帝真有问题,钟潜总不可能也有,后者要是让烟妃怀上了孩子,然后说是梁帝的种,这时代又没有基因检测,梁帝不可能晓得。 “自然是有的。姓钟的和烟妃原本便不是兄妹,早就有了私情,只是怕烟妃怀上他的孩子,坏了计划,故而一直注意这方面的事。但自烟妃入宫后,钟潜就已经放开了,然而纵然连他也百般努力,烟妃却始终没怀上孩子。”雷行继续道。 陈言听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再好的计划,也料不到烟妃竟然没法受孕! 这下好了,想再重新找个妞来代替也难了,毕竟照雷行所说,烟妃既然是个“妖女”,绝对是少见的绝色,岂是那么容易找到替代者的? “此事成了钟潜和烟妃的心头病,不能怀上龙种,对他们的后续大计便有极大影响。”雷行再道,“但此事非是卑职特意回来见大人的原因。” “还有事?”陈言双眉一挑。 “是,”雷行沉声说道,“这二人正筹划让梁帝杀梁定。” 陈言不禁莞尔。 他毫不意外,梁定是忠君爱国之人,这俩坏种想要夺权乱国,不先杀了梁定休想能成功。 可以这么说,若是梁定不死,就算是梁帝死了,且烟妃真有了个儿子并且还继承了帝位,也休想能乱大梁之政。 可惜的是,要杀梁定,岂是那么容易? 如果用暗杀的招,梁定身边永远带着亲卫,他自己更是武力过人,暗杀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暗杀不行,只有用诬陷之类的方式,利用梁帝来降罪。 但梁定可说是大梁军权之柄,动他等于跟大梁全军上下作对,就算是梁帝也不敢贸然动他,更何况梁帝对他十分信任。 “卑职离开定山伯府的当日,正是梁大将军回到梁都之时。”雷行重重地道,“梁帝已经把他下狱了!” “什么!”陈言微微一怔。 “卑职打听了一下,据说梁大将军说明一切后,梁帝大怒,定了他叛逆之罪,将他夺权下狱,择日问斩!”雷行神色凝重地道。 陈言大感意外。 中岳王肯定会护着梁定,但梁帝仍然还是把梁定下了狱,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变故? 他追问道:“此事与烟妃有关?” 雷行道:“事发突然,刚知道大将军下了狱,我便立刻提前赶来,究竟是否烟妃从中作梗,尚未明确。但,依照她与钟潜前几日的密议,此事只怕十有八九,是她捣的鬼。” 雷行原本是因为陈言这次南下的机会,所以前来当面向后者禀报这些时日在大梁的成绩,却没想到在临行之前,听到了梁定下狱的消息。 他心知事情不妙,遂提前离开梁都,赶紧来向陈言禀报。结果陈言人在珠州,到今日方始得见。 陈言来回踱了两圈,忽地道:“你可知烟妃和钟潜二人是受何人指使?” 雷行点头道:“二人背后指使者,乃是一个叫姬夏之人。” 陈言微微一怔,已然明白过来。 又是大楚搞的鬼! 雷行当初往大梁去时,陈言尚未接触到姬夏,前者自然不知道姬夏此人什么来历,更不知道乃是大楚在背后搅局。 想到这里,他反而笑了起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此事本官心中有数,你不必再管。” 整件事他已心中大致理清了头绪。 正如大辽的李铸、大夏的那个楚人太傅,烟妃二人便是姬夏安排在大梁的暗桩。 这次梁、夏结盟攻周,最终以大夏惨败而大梁无损为结局,原本的计划是梁定回去后将与陈言结盟之事说出,再说出大夏如今这局面,是受楚人暗中挑唆而成。 中岳王再从旁助几嘴,梁帝自然会明白大楚的包藏祸心,改变想法,与大周结盟。 烟妃想来是怕此事成真,遂吹起了枕头风,诬蔑梁定有叛梁之心,鼓动梁帝将其下狱,以收一石二鸟之效。 一来,让周、梁无法结盟。 二来,梁帝杀了梁定,必惹来军方的躁动,甚至发生冲突,使大梁大乱。 要知道,当初姬夏定下的策略,是全力削弱梁、夏、晋、周、金、辽等诸国,再侍机吞之。 如今大夏和大晋惨败,大梁大乱,大周国力未盛,自然对大楚极为有利。 只是这手算盘打得虽响,烟妃和钟潜却没想到,陈言早已布下雷行这着棋,探得了他们的祸心。 他正要细问一问雷行在大梁暗桩的布局情况,帐门忽然被人掀开,襄王跨了进来,叫道:“糟了,出事了!” 陈、雷二人愕然转头看向他。 襄王神情无比凝重,道:“本王方才收到消息,梁定他被梁帝给下狱了!” 陈言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哈哈一笑道:“王爷请勿担心,梁大将军听事,本官已有了数,不日便可将他救出。” 襄王一呆:“本王刚刚才得到消息,你怎会……” 陈言没有直接答他,只道:“总之此事有我在,绝不容梁大将军出事,王爷放心即可。” 梁定是未来应对大楚的重要一环,陈言岂容他出事?梁帝若是还能识得大体,也就罢了,若是他坚持要听妖女之言,那就怪不得他陈言不客气了! 天明前,雷行便告辞离开,依旧过了滇江,回梁都。 天明后,陈言才离开南疆军大营,带着赵承和夏逊二人回京。 卫菡虽然依依不舍,但她仍要留在这里继续清剿夏军残孽,还得多呆一段时日,只好跟夫君道别。 一行人马过了小半日,到了当日大夏军遭遇惨败的那片密林,陈言让车马停了下来。 赵承和夏逊二人原本分别关押在一辆马车内,此时陈言吩咐人将他二人带了出来,撤去蒙眼的眼罩。 两人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完全睁开眼,一眼望见前方情景,登时同时一震。 夏逊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日情景闪过脑海,眼中现出惊恐之色,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第1795章 苦力 但他脚上带着镣铐,哪跑得起来?只跑了一步,就重重摔仆在地。夏逊浑不知痛,抱着痛,颤着身,嘶声道:“不……不要!” 自那日兵败被擒后,夏逊眼前始终挥不去当日惨景。 打他带兵以来,别说亲眼见到,就连听也没听过这世间有如此恐怖的杀人利器! 那场大败,有如一团墨汁,生生灌入他心内,浸入他心间,给他留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消息得去的阴影! 赵承完全没看他,皆因已经被眼前恐怖景象所震慑住。 陈言走到他身旁,道:“此地原本为密林,赵大将军可猜一猜,这地方为何会变成这样。” 赵承浑若未闻,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前方。 他们所站之处是个小丘,小丘前方原本是大片一望无际的密林,但此刻这片密林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成千上万的树木倒折在地,甚至还有被连根拔起的,大片大片被烧成焦炭,露出下面的地面。然而地面更是不堪入目,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坑洞分布在地面上,下面的乱石泥土凌乱地散落在各处。 仿佛整片大地,被什么巨型怪兽肆虐过一般! 而且,此刻这片大地上并非只有这些。 在那些断木乱石间,还有不知道多少残肢碎体,以及已经残存不堪的尸身! 由于战事太过惨烈,大夏军数万人葬身此地,且大多数尸身都被炸得支离破碎,善后变得非常困难,加上大地被炸得一塌糊涂,移动不便,襄王虽然留了足足一万余人在这里清理残尸,但忙了几日,还是有大半尸身未清理完全。 赵承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战场,有如跨入了十八层地狱,整个人一片空白。 晋军虽然也是大败,但终究不是在他眼前死,而且纵然死了也不如眼前这般残酷! “这……这是……这是什么……”他下意识地喃喃道。 “这是大夏军士葬身之所。”陈言悠悠地道,“本来,也可以是你大晋军士的葬身之所。” 一句话,听得赵承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昏倒在地。 幸好旁边军士一把将他扶住,他定了定神,才勉强恢复了视野。 “不要……不要……” 身后不远处的声音传来,赵承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转头看去,登时一震。 夏逊! 只是此刻的夏逊哪还有半分大夏虎将之风,有如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抱着头伏在地上,颤抖不已,失魂低呼,着实不堪。 赵承遍体冰冷。 夏逊自然是亲身经历了那一战,能将他吓成这样,可见那日战况有多么恐怖! 若换了当日是自己经历此地一战,只怕…… 陈言淡淡的声音传来:“你不是说正面交手,我大周非你大晋的对手吗?这片林子和夏军的尸堆,便是本官对你的回答。未来大晋若仍对我大周居心叵测,本官向你保证,此地发生的一切,必出现在你大晋国土之上!” 赵承面色惨淡地转头看向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此前输给陈言,他只觉得是中了计,心中并不算服气。 然而回想陈言的话,如今大晋军力不及对方,军备不及对方,粮供也不及对方,而对方还有这毁天灭地一般的杀招,若大周真的反攻大晋,大晋真的有抵挡之力吗? 陈言心念一转,忽然唤来一名军士,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军士领命,上了马,从小丘上飞奔下去。 陈言转头对赵承道:“大将军,本官便先回京了,过几日京城再见。” 赵承一震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要带我回洛都吗?” 陈言笑眯眯地道:“哪有那么轻松呢?来人!回京!” 不多时,赵承看着陈言的马车远远而去,一时有点懵。 这家伙什么意思? 把自己和夏逊留在这,他先走了? 杀,对方应该是不会杀他们的。 但留他们在这究竟有何用意? 就在这时,方才纵马离开的那名军士又飞骑而回,身后还带着一队南疆军的军士。 近前后,众人勒停马儿,军士指着赵承和夏逊道:“就是他们俩。” 随来的众人中,一名将领模样的大汉打量了两人一番,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定会好好侍候这俩。”, 军士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那将领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人立刻下马,一捅而上,将夏逊和赵承二人套上绳索,然后又骑上马,调转马头,朝小丘下奔去。 赵承和夏逊哪能抵抗,只能被拖着踉踉跄跄地奔向下面的密林,心中惊骇难明。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本将军!” 等到了下面林子里,众人这才停马,松开了绳索。 啪! 那将领将手中马鞭在空中抽出啪然声响,喝道:“即日起,你二人便帮忙善后,负责寻尸搬尸,胆敢不从,鞭子侍候!” 夏逊还好,整个人混乱状态,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赵承却听得大吃一惊,叫道:“你休想!”他什么身份,竟让他做这种事! 啪! 那将领一鞭子抽到他肩上,痛得赵承抱肩蹲了下去。 对方竟是来真的! “我要见陈言!让我见陈言!”赵承嘶声叫道。 “呵,正是天师大人让我等带你来此,你见他老人家又有何用?”那将领冷笑道。 “什么!他……他!”赵承整颗心沉了下去,绝望而喃。 那家伙究竟是要干什么? 两日后,陈言回到洛京。 四国之战凯旋而归,唐韵已下令将喜讯散往全城,满城百姓无不惊喜之极。 大周孱弱多年,历来只有被人打的份,想不到如今竟然连败夏、晋二国,还是自家几乎不损军士的大胜,对人心的鼓舞有多强可想而知。 陈言的马车离京城还有十几里地时,便已有成片成片的百姓夹道而迎。 越往京城,来的人越多,到了城门前时,已堵得马车根本没法前行。 数以万计的百姓欢呼不止,震天的“天师神武”震得车内的陈言耳膜都快破了。 唐韵更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内相迎,吓得陈言连忙下车参拜。 第1796章 朕意已决 唐韵直接从御辇上下来,当众夸赞了他一番,更亲自牵着他上了御辇,让他在御座旁站着。 陈言头皮发麻地站在马车上,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和百姓,心中忽然生出一阵不妙之感。 情况有些不对劲! 唐韵终究是皇上,纵然他立了天大的功劳,也不至于让他上皇帝的马车,跟她共车而行! 难道…… 一个念头浮了起来,他差点想直接跳下车去。 “别动!你要敢跳下去,朕的脸面往哪搁?” 他还没动,唐韵已嘴唇不动,从牙缝里悄悄迸出一句。 声音不大,只有她和陈言二人听得到,后者苦着脸道:“皇上,您不会是……不会是……” 唐韵保持着既温和又不失威仪的笑容,看着前方,双颊却浮起浅浅红晕:“朕意已决,至于帝室血脉传承之事,日后再说。” 陈言眼前一黑,向后一仰,直接倒了下去。 “天师!天师!”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莫急,天师只是舟车劳顿,有些疲累了而已……” 隐约中似听到了唐韵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陈言才悠悠醒转。 睁眼一看,已是在自家宅子里的卧房中。 “大人,您可算醒了!”一旁的吟霜惊喜地道。 “我早说过了,他就是在睡觉!”郑妍的声音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却见二女各站一方,侍在床边。 他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道:“本官怎会回到家的?” 吟霜忙道:“大人今儿刚回来,就昏倒过去,后来皇上亲自将您送了回来。” 郑妍插嘴道:“你看他这模样,哪是什么昏倒,睡得神饱意足的,而且还……还……”说到这,突然脸蛋大红,说不下去了。 吟霜愕然,顺着她目光投落处看去,顿时也脸红起来。 陈言哪会不明白她们羞赧什么,睡了这么久,他一个大男人,有点一柱擎天也很正常啊。 他赶紧错开话题:“本官睡了多久?” 吟霜想了想,道:“九个时辰啦。” 陈言猛地翻身坐起,失声道:“这么久了?!那岂不是都第二天了?”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旭日东升,却是清晨时分。 原本准备回来后就先向唐韵禀报战况和后续计划,没想到这段时间在南境确实颇为辛苦,睡眠上有些不足,一回来睡了近一天! 想到唐韵昨儿那话,陈言一脸黑线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来。 唐韵没有改变主意。 她还是要立他为后!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次她是深思之后决定的,也就是说,要让她改变主意,基本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陈言头都大了,不由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大人,您哪里不舒服么?”吟霜紧张地道。 “没事,你让人备膳罢。”陈言摆摆手,振作精神,“梳洗之后用了膳,本官要入宫面圣。唉。” 一想到面圣,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面对几十万大军他都不怕,但面对唐韵?他总不能拉门青山炮过来,给她来一炮罢! 两个时辰后,陈言才坐着马车入了宫。 唐韵议事未毕,仍在议事房与群臣商议国家大事。 陈言到时,守门的凤翎卫高声呼出天师名号,议事房内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 他踏入议事房时,包括一向跟他不对付的韩兆坤、于都等人在内,所有人均下意识微微躬身,看向他时目光中带上无比的敬畏,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喘一口。 陈言没理会他们,径直到了唐韵跟前,山呼万岁拜倒。 唐韵神情大异寻常,如画眉目间带着浅浅笑意,亲自将他扶起,柔声道:“天师辛苦多日,怎不在家多歇息歇息?” 陈言一个激灵,后背起了一阵寒意。 自打他认识唐韵以来,还从没见过她此刻这般温柔的神情语态! 别说是在群臣之前,就算是私底下,她也永远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威仪,突然之间变成如今这模样,可见她真是下定决心,要把他陈某人给强娶了! 于都等人显然也察觉了唐韵的变化,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她。 陈言强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息得差不多了。” 唐韵欣然道:“天师这次建下前所未有的功业,再多的褒夸也不为过。朕正和众人商议,欲为你立一尊铜像,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 陈言愣了一下:“铜像?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于都踏前两步,正色道:“这是天师应享之仪,立铜像,入天阁,让后人万世景仰!” 陈言错愕道:“天阁又是什么?” 众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陈言大讶道:“诸公这是什么神情,难道不知道天阁是什么大事?” 唐韵也一脸古怪,道:“大事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只要是大周百姓,该没人不知道天阁罢?而且,入仕为官,官则中均对天阁独立一番,细加详解,天师难不成……” 陈言这才明白,不免有点尴尬:“这个,臣公务繁忙,给忘了……” 官则他不是没翻过,但都是拣里面需要用的东西来记,别的一眼闪过,哪有那兴趣去记? 唐韵白他一眼,道:“天阁是我大周用来记念大功臣的所在,历来只有救国兴邦名将名臣方有资格入阁。以你年纪,姓名能入天阁,可谓前无古人,只怕后也很难有来者。” 陈言恍然道:“原来如此。” 这不就是类似武庙或者凌烟阁一类的存在?就是个虚名,对他这样不慕虚名之人来说,有没有无所谓了。 谢乾踏前两步,振奋地道:“经此一役,料天下再无人敢轻视我大周!晋、夏不敢再侵我大周,而金、辽、梁又与我大周结盟,未来咱们……” 陈言直接截断他的话头,道:“且慢!不是本官想给诸公浇凉水,今有一事,诸公尚不知道罢?梁定大将军获罪,被梁帝下狱了。” 议事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唐韵才失声道:“什么!” 陈言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道:“梁帝多半是受人蛊惑,方盛怒至此。他如今对怎样处置那残余的一万余大夏军士而头疼,送回去吧,夏帝肯定也不会念他的好;不送吧,夏帝更会恨他入骨。” 第1797章 六国会晤 谢乾神色凝重之极,道:“他和大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梁定,大梁只怕不会与咱们继续结盟!” 韩兆坤冷哼道:“不结便不结,咱们有天师和圣上,还怕他大梁不成!他若敢来招惹咱们,咱们就照着大夏的样子再给大梁来一遭!” 陈言心说合着不是你动手是吧,这趟要不是用了计,又有大梁配合,就算是有炸药和青山炮,也休想能这么快就将大夏军尽灭。 不过不等他开口,唐韵已冷然道:“胡闹!大梁毗邻大楚,若他不能成为咱们的盟国,届时对付大楚,我大周便要正面面对大楚!” 议事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众人无不愕然看着她。 大楚暗中搅局之事,只有陈言和唐韵知道,朝中重臣并不晓得。 陈言看向唐韵,正好和她投来的目光对上。 这件事也确实差不多是时候公之于众了。 “此中事由,朕与天师商议已久,如今也该让诸公知晓了。”唐韵转头看向众人,“我大周从叛乱到民变,再到中间种种乱事,均是有人在暗中布局所致。幕后之人,便是大楚!” 说着将一切情由一一道出,从当初姬楚找上宁王开始,一直说到四国之战,中间包括金辽之事的真相,也尽数道了出来。 众人听得容色变了又变,无不震骇。 大楚! 无论是以国土还是国力论,大楚均是天下当之无愧的霸主! 虽然并不与大周相邻,但大周过去和诸国一样,几乎每年都要定期派使臣前往与大楚通好。 对大周人,或者周围其它所有国家来说,大楚就是万国朝奉的天朝! 大周在大楚面前,就是个弟中弟,根本没法相比! 无论是面对大梁还是大夏,众人就算是心存畏惧,也顶多是觉得虽然打不过,但让对方脱层皮还是可以的。 然而面对大楚,众人只有一个念头。 大周,亡定了…… 唐韵说完之后,又道:“若大梁不能与我大周结盟,日后与大楚之战,大梁必受大楚胁迫而成其盟友。届时,大楚的军士可轻松直抵我大周国境,情势将大危!所以绝不能断了与大梁结盟之路。” 陈言接过话头:“顺便多说一句,从滇江而下,虽然水道复杂,但其实是有水道可以直抵大楚的,只不过这些水道是在大夏和大晋的国土内。所以开战时,大夏和大晋也须成为咱们的盟国,方能制大楚于未发。” 众人面无血色地对视数眼,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大夏和大晋刚被大周灭了超过二十万军士,他们肯跟大周结盟才叫奇了! 这样一来,若大楚真要对大周开战,大梁、大夏和大晋三个与大周直接相邻的国家等于全都要站大楚那边,更是完蛋! 唐韵蹙眉道:“原本大梁若是站咱们这边,加上大金与大辽,逼大夏和大晋也与咱们结盟问题不大。但若大梁出了问题,这,这如何是好……”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方才臣尚未禀报完,梁大将军虽然下了狱,但臣已有对策,顺道一并将大夏和大晋之事解决,让这二国从此再不敢投往大楚那边。” 唐韵一愣,旋即大嗔道:“你有法子不早说!” 刚才听这家伙一脸煞有介事地道出梁定被抓之事,她还以为这事难到陈言都有点没辙,害她白白担心一场! 陈言叫起了冤:“这能怪得臣么?臣话没说完,皇上和诸公就担心上了,让臣连说完的机会都没有。” 唐韵没好气地道:“少在那胡扯,赶紧说,究竟是何法子?” 陈言从容道:“请皇上修几封国书,分送金、辽、梁、夏、晋六国,约各国皇帝会晤。地方就选在大夏国都。” 屋内几个声音同时响起:“什么!” 唐韵虽然也是一怔,却露出思索之色,没有说话。 陈言浑然不理众人之声,继续道:“金、辽二主与咱们有盟约,自然是要去的;大晋和大梁二国之帝若敢不往,便说臣会亲率大军,杀上这两国,这两国必来。至于大夏……” 章丛脱口道:“夏帝中了天师之计,丧了大军,若皇上去夏都,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话说出众人心声,现在去大夏,夏帝绝对会把唐韵给宰了! 陈言微微冷笑,道:“诸公话说反了,这不是羊入虎口,而是虎入羊圈。那羊羔再怎样凶猛,又岂伤得了猛虎丝毫?届时,本官会伴皇上前往,若有谁人敢对皇上不利,本官并不介意在夏都重现十五万夏军一朝覆灭的神技!” 众人一震,原本到嘴边的庆也全都吞了回去。 大晋那边也就罢了,大夏军在一日之内溃不成军,军情早已传回洛都。 没人能理解为何陈言能办成此事,这根本不可能是人力所能办到! 因此朝中早有人议论纷纷,认为陈言多半是如奉神大典一般,是以神通解决了夏军。 既有神通,何惧凡人? 唐韵深深地看了陈言一眼,道:“便依天师之言,朕即刻修国书,送往五国。” 陈言却道:“皇上且慢,国书尚须多待几日,等大晋名将赵承和大夏名将夏逊到了京城后再说。” 唐韵微讶道:“之前军情禀报,说这二人已被生擒,怎么你回来竟未带上他们?” 陈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臣为他二人安排了些活儿,过几日便会回来。那时,他们二人将成咱们最好的说客。”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遗退所有人后,关上了门,唐韵劈头盖脸地道:“你真敢同朕前往夏都?” 陈言歉然道:“皇上抱歉,臣是不得不置皇上于险地。但您请放心,臣必会做足了准备,绝不容许皇上出事。” 唐韵不耐烦地道:“朕若是怪你,岂会答允?说罢,究竟为何非要朕去那不可?” 陈言沉声道:“要让诸国彻底明白大楚绝不能同盟,须得将其恶行昭告出来。但光靠咱们说几句,又或者找几个大楚的奸细,尚嫌不足,须得让他们亲眼看到。” 唐韵秀眉微蹙:“怎么亲眼看到?总不可能让大楚直接发兵同时袭击他们吧!” 陈言咧嘴一笑:“有何不可?” 第1798章 你想要朕的江山? 唐韵一怔,想了一想,突然娇躯一震道:“难道你是想……你也太胆大包天了!” 陈言忙道:“皇上请放一万个心,臣绝不会让您出半点岔子。” 唐韵兀自有些难以置信,轻轻摇了摇头,道:“这,这,这事若是成了,确实能让他们同心结盟,但难就难在你得证明那确实是大楚干的。”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这事臣自然有数,请皇上听臣道来。”说着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两刻钟后,唐韵长吁一口气,说道:“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胆大包天,竟以六国帝皇为赌!但也正因此,料来该无人怀疑其中有诈。” 陈言笑了笑,忽然笑容一敛,轻咳一声,道:“但此计关系重大,臣须得全心布计,不能有所影响。所以,臣有一事,想请皇上答允。”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说罢!” 陈言压低声音道:“立后一事,让臣寝食难安。心有此事,恐会影响大计!臣恳请皇上,撤回圣意,横竖此事还没颁旨,现在改口也没人知道。” 唐韵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她还以为这家伙真有什么重要的请求,合着还是为这事! 陈言见她没说话,忙再道:“当然,皇上如果不愿意改变心意,那也……” 唐韵干脆地道:“朕意已决,不会更改。” 陈言后半截话生生被咽了回去,气得想把她按腿上,好好给赏她几巴掌。 这妞怎么这么死脑筋,非认定他一个不可? 唐韵不悦道:“朕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如此反对此事?朕纵然立你为后,也并非要你与妻妾断绝关系,对你毫无坏处,你怕什么?” 陈言一时语塞,总不能让他把欺君罔上的事说出来吧? 唐韵凝视着他,缓缓道:“朕太了解你了。凡朕所欲,而你不愿之事,必是你有不可告朕的缘故。而能让你屡屡推拒,只怕十之八九,是一旦说出来便可能让你杀头抄家之事,朕猜得可对?” 陈言也不禁暗叫一声苦,他了解这妞,但相应地,这妞也了解他,这番猜测,确实一针见血。 他硬着头皮道:“皇上,您这可就误会臣了,臣确实有些苦衷,但说甚杀头抄家就太夸大了。” 唐韵轻哼一声,道:“既然只是一些苦衷,那为何不能明说?” 陈言看她这神情,今儿要是不解释清楚,她指定是不会罢休。 看来,只好改个打法了。 他心念一转,深吸一口气,露出一脸庄重之色:“皇上既然想知道,那臣不妨直说了。皇上也知道,臣一向重利。” 唐韵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句,微微一怔:“朕自然知道,但此事与重不重利有何关联?” 陈言摊手道:“这不是很简单嘛,臣要是做了您的皇后,有何好处?” 这话登时把唐韵问懵了。 好处? 但细细一想,她竟答不上来。 要是对方是一般男子,好处自然大大的。 一则,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能与她双宿双栖,自然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之事。 二则,她乃是皇帝,能做她皇后的男子,自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能光宗耀祖。 但是,陈言他不能人道啊! 她再天仙下凡,他又不能真和她洞房,这方面他自然毫不稀罕。 而荣华富贵,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权势通天。至于钱财方面,他手上那么多生意,搞不好比她还有钱,她能给他什么? 算来算去,似乎真对他没半点好处。 陈言见她懵住,心中暗喜,这招果然有用! 他添油加醋地道:“不但没有半点好处,还得比过往辛苦劳累,多担一份母仪天下之责,等于臣不但得不到,还得再送出去些,这让臣不是亏上加亏,亏大发了嘛。” 唐韵秀眉深蹙起来,道:“那你想怎样?” 陈言见她苦恼,心中暗喜,笑嘻嘻地道:“如果皇上能拿出让臣不能拒绝的好处,臣自然甘愿入宫。但要是拿不出来,臣就在宫外当个外臣挺好。” 唐韵怫然道:“朕给你的东西还不够多吗?难不成你要朕把这江山给你!” 这话一出,陈言差点没把魂儿给吓出来,骇然道:“皇上,臣可绝无这意思!”这妞也太能想了,怎么想到这方面去了? 他心知肚明,无论唐韵多倚重他,江山这个事都是他绝不能沾染的玩意儿!万一真被她认为他对她江山有意,那等着他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唐韵其实也只是气话,她太了解陈言,晓得他绝不可能这么做。但此时见他大惊,她不禁心中一动。 等等,用这招,说不定能逼他就范! 这家伙不是重利吗?还有什么利,能比保住身家性命更重要? 想到这,她心中一喜,但表面上仍是玉容紧绷,道:“不必狡辩了!你如今什么没有?还想要朕拿出好处来,除江山外,还有什么好处能打得动你堂堂天师,我大周国相?哼,陈言啊陈言,想不到你竟有心染指我大周的天下!” 陈言脸都绿了,他哪有这想法! 唯有赶紧道:“皇上,臣真无此意!” 唐韵秀眉一挑:“若无此意,你说什么好处不好处?仗着朕有事让你帮忙,便借此威胁朕,要不朕把江山分你一半可好?” 陈言强笑道:“江山拿来有啥好处,臣这么贪利之人,不干没好处的事,皇上您是知道的。” 唐韵冷笑起来:“好处还少吗?你不是一直想要各地矿山吗?有了朕的江山,这矿山岂非全都归了你?” 陈言一时语塞。 这妞还真没说错,他确实想要矿产地,但怎也不可能用这种弊大于利的方式来得到啊! 唐韵见他乱了方寸,见好就收,道:“你可自己选择,一是想染指朕的江山,二是忠君为国,入宫为后,选罢!” 陈言颓然道:“臣还能怎么选,只好选入宫了。” 唐韵心花怒放,这招果然有用! 她脸色稍缓,正想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陈言忽然咧开嘴一笑:“皇上,您是不是等着臣说这一句?” 第1799章 彻底服了 唐韵一愣:“啊?你……” 陈言哈哈大笑:“哈哈哈……您了解臣,别忘了臣也了解您。您岂是那种疑忌之人?为这点事就猜忌臣要谋反叛逆?可能吗?” 唐韵吃惊地道:“但你方才……” 陈言压不下心里的得意,笑眯眯地道:“皇上想玩儿,臣自然不能扫了您的兴,怎也要配合一下嘛。但这入宫为后,还是算了吧,臣没那福份,请皇上另找他人。” 唐韵气得牙痒痒,一把揪着他衣领把他拖近,恶狠狠地道:“陈言!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朕非让你心甘情愿,入宫为后不可!” 两张脸距离不过两寸许,陈言清楚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体香,心中一荡,但嘴却没半点软下来的意思:“这可是皇上您说的啊,若臣不能心甘情愿,你就不能强逼臣答应。” 唐韵一把将他推开,指着他道:“你莫要以为朕拿你没辙!等着瞧!朕绝不强迫你,你必会自己答应!” 陈言悄悄撇了撇嘴。 等着瞧? 除非她用强,否则他怎也不可能答应。但她自己已经发下狠话,绝不用强。 在这前提条件下,他可以说已立于不败之地! 五日后,赵承和夏逊终于到了洛都。 唐韵没有耽搁,亲自接见了二人。 两人刚进屋,同时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高声道:“罪臣赵承、夏逊,惶恐拜见大周皇帝!” 唐韵微微一怔。 这俩比她想象中恭敬多了。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着一种唯恐得罪她一般的感觉,仿佛二人是她的臣子一般。 她下意识看了看陈言。 陈言笑道:“皇上,看来赵、夏二位将军已知道错了。” 他一开口,赵、夏两人同时一个哆嗦,赶紧把头埋更低了,额头贴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几天时间,两人恍若隔世。 夏逊情绪比之前稳定了一些,但在不断协助南疆军搬运自家军士尸块的过程中,那股直烙心底的恐惧却越发深刻,每天连睡觉都不踏实,睡一个时辰,能惊醒仨回。 赵承则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陈言的可怕,尤其夏逊冷静了一些后,两人谈起当日战况,赵承根本没法相信、但却不能不相信,陈言确实有通天彻地之能! 在尸臭和血肉间熬过的这几日,使他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难怪大晋会输。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鬼怪! 至于对方是神还是魔,他不知道。 只知道无论是神是魔,他只要一个应对不利,可能大晋就会彻底完蛋! 好不容易离开渝州那片恐怖的所在,二人虽然松了口气,但心理阴影始终没去,因此见到唐韵和陈言时,哪还控制得住自己,下意识奉上了最谦卑的姿态。 唐韵心中暗异,转回头去,冷冷道:“你二人何罪之有?” 赵承颤声道:“盲自尊大,冒犯大周天威,实是罪大恶极,唯恳求皇上宽仁怜悯,放我等一条生路。赵承在此立誓,我大晋子民生生世世绝不再犯大周,更奉我余生,偿还罪孽。” 几句话,没说到一半他声儿都变了形,待到说完时,两股战战有似筛糠,竟现出一抹湿痕。 他是正面面对唐韵,因此后者没有发觉,但站在后面的凤翎卫却看得一清二楚,无不瞠然。 这厮竟然吓到失禁?! 旁边夏逊也想说几句,但嘴虽张开,喉咙却似堵了一般,一个字没吭出声,心中大为焦急,情急之下,只能砰砰砰砰地连着磕起头来。 不片刻功夫,他额头已磕了个稀烂,血肉模糊,看得左右凤翎卫都不由暗感心惊。 究竟是怕到了何等程度,才会如此? 唐韵本来想斥责他们一番,但见这情景,哪还骂得出口? 这时后面的凤翎卫快步走到她身在旁,低声将赵承失禁之事说了出来。 唐韵更是秀眉大蹙,道:“算了,这二人交由天师处置罢,带下去。” 众凤翎卫答应一声,将两人带了出去。 唐韵看向陈言,疑惑道:“你到底对他二人做了什么?” 陈言轻松地道:“臣只是让他们在渝州那片大夏军惨败的所在干了几天活儿。” 唐韵一呆:“干活儿就能让他们怕成这样?”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这得看干的是什么活儿,他们干的,是清理夏军军士的尸身。在那呆的每一刻,都在提醒他们自己是多么不自量力,与我大周交手是多么愚蠢,以及未来如果我大周震怒,他们大夏和大晋将会落入怎样的下场之中。” 唐韵叹道:“你说得朕都有点想去亲眼见识见识那地方究竟如何恐怖了,竟能将这两位当世名将吓得这么厉害。” 陈言呵呵一笑:“皇上何必着急?未来与大楚开战,还怕没机会吗?” 这两战,已经验证了青山炮的实用价值和可用性。 虽然如同预料,七十门青山炮,生生折损了三成,折损的部分全部属于对大夏的那三十门,但每一门在折损前都发射了数十发炮弹。 大周如今在陈言的主导下,正渐渐摸到工业化的边,未来矿产和冶炼的产量只会越来越高,只要大力将这二者与制造往全国范围推广起来,一两年间,青山炮的数量就能从如今的几十门,提升到几百门! 有了它们,纵然大楚也掌握了炼钢技术,在冷兵器上有较大的发展,也休想能与这些热兵器对抗! 再加上火药的产量也在指数级提升,到时候就算是大周的国力仍不如大楚,也能震慑对手,保住自家的国土。 当然在那之前,首要的还是先与五国结盟,齐心拖住大楚。 唐韵想到大楚,默然片刻,才道:“咱们真要与大楚开战吗?” 大楚非是大梁、大晋、大夏等国可比,甚至有可能比这几国加起来更可怕,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不想与大楚开战。 那必是旷日持久的大战,对军员对国力,都是无法估计的巨大消耗。 陈言感叹道:“臣也像皇上一般,不希望真的动手。但,大楚做了这么多,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唐韵有些无奈地道:“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应对大楚?” 第1800章 朕把她送走了 这还是她自知道大楚阴谋后第一次露出这般神情,陈言看得出来,她必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会问出这问题。 大周虽然如今正渐渐从孱弱之中恢复过来,但国力积累不是朝夕之功,需要许多时间来累积。如果真的开战,大周能支撑多久,这不只是唐韵,也是朝中文武百官都担心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道:“不是没有和平之道,只是大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唐韵精神稍振:“什么条件?” 陈言沉着地道:“若大周如大楚一般强盛,只要大周没有异动,大楚必不敢贸然进犯大周!” 国与国之间,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国力才是一切。 大楚也不是蠢蛋,没有可趁之机,岂会随意消耗自己国力?如果大梁、大夏、大晋、大周……等国均十分强盛,它怎也不敢贸然进袭,否则纵然能赢,自己折损也必大。 这也是为何它定下以大周和大金这两个大楚北方最弱的国家来乱北方诸国大局、削弱梁、夏、晋、辽等国国力的大计。 原本这一招成功的机率很大,但不想出了两个岔子。 一是大楚太子和大皇子之间的内斗,导致太子只能将大周让出来,使得他的大计出现了破绽。 二是大周出了陈言。 尤其是第二点。 唐韵听得默然不语。 半晌,她才道:“朕明白了,你可放心,这将是朕最后一次向你问询此事,从今以后,朕必带着大周与大楚周旋到底!” 陈言恭敬地道:“有皇上这一句,我大周必胜!这向日,大夏与大晋的使臣也该会到,可趁此机会,将国书交由使臣带回,定下会晤之计,时间就定在两月之后,入冬之时。” 唐韵点头道:“依你之言便是。” 陈言顿了顿,再道:“此外尚有一事,咱们须得预做准备。” 唐韵问道:“何事?” 陈言轻描淡写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楚可能会对大夏和大晋用兵,咱们须得派人提前提醒他们一声。” 唐韵呆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噢,你是说,大夏和大晋新近兵力大损,大楚会趁虚而入?!” 陈言冷静地道:“不错,当然未必会是直接进袭,有可能是借大夏和大晋在我大周惨败之事,打着派兵帮忙的旗号,将大军派入大夏和大晋,皇上以为夏帝和晋帝会怎样?” 唐韵蹙眉道:“设若朕是夏帝或晋帝,大楚肯派兵帮忙,只怕求之不得。毕竟这两国此刻对咱们大周必是恨之入骨,又无力独力复仇。” 陈言颔首道:“不错,所以咱们得提醒他们。但不能明着提醒,咱们须让消息散播开来,让夏、晋的文武百官和权富都明白,大周不会贸然进袭他们,灭其大军乃是自卫,而大楚主动发兵入境,是包藏祸心。双管齐下,必可令夏帝与晋帝犹豫不决,至少在六国会晤前不敢贸然答应大楚的要求。” 唐韵一拍桌,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你立刻去办!” 陈言恭声道:“是!” 唐韵见他还没离开,奇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陈言迟疑片刻,才道:“臣有一不情之请,望皇上开恩答允。” 唐韵疑惑道:“什么事?” 陈言跪地行礼,道:“臣想请皇上恕臣一罪。” 唐韵讶道:“你竟会主动认罪,倒是让朕有些意外。说罢,你究竟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陈言苦着脸道:“这事其实也不算太大,臣恳请皇上念在臣立了些微功,原谅一个人。” 唐韵呆了片刻,猛地明白过来,冷颜道:“你想让朕放黎蕊出来?” 陈言伏地道:“皇上英明!” 唐韵半晌没有言语。 陈言忍不住稍稍抬起头望去,只见她并没有像他意料中生气,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皇上?”他试探道。 这件事他之前一直没敢跟唐韵提,毕竟黎蕊是凤翎卫,使得事情变得极为微妙。直到这次立下大功,他才敢提出来,希望唐韵能因此放过黎蕊。 唐韵轻吁一口气,眼神复杂地道:“朕让你入宫为后,你百般推迟,却肯为区区一黎蕊不惜冒犯龙颜。陈言啊陈言,你为何这般令人把握不透?” 当初黎蕊与陈言有了肌肤之亲,这件事其实她虽然生气,却因觉得当时情况特殊,故而只是将黎蕊关了禁闭,没有以律法严处。 毕竟,当时陈言身中伊公主的“毒药”,没法自控,而且又需要女子来疏解,黎蕊舍身,也算是为了大周贡献了一己之力。 但这件事终究牵涉到凤翎卫这近身御卫,她不能轻松放过。 只是,自那之后已过了半年,陈言一直没提过,她还以为他已经将这事放了,不想他竟在此刻提起。 陈言沉声道:“黎蕊姑娘是因臣受苦,臣岂能坐视?当初这事是臣逼黎蕊姑娘就范,罪责全在于臣,求皇上开恩,饶她性命。” 唐韵冷冷道:“你说是你逼迫于她,你区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逼她?” 陈言早想好了说辞,道:“臣以自身对大周的重要性相迫,说若我出事,将是大周和皇上随不了的损失。黎蕊姑娘无奈,才舍身屈从于臣。” 唐韵点了点头,道:“确实说得合情合理,不过如此一来,你和她的说辞便有了矛盾,忡朕信你们谁?” 陈言一愣:“黎蕊姑娘她说了什么?” 唐韵冷哼一声:“哼,她说她仰慕你已久,见不得你受苦,才主动投怀送抱。但你当时还百般拒绝,不肯污了她的清誉。于是乎,她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与她有了苟且之事。” 陈言:“……” 他知道黎蕊是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出卖他,但她竟会说到这地步,还是让他有点意外。她这根本是打算一个人扛下所有,保住他的性命和官位! 唐韵忽地深吸一口气,道:“算了,事情已久,朕也不想追究此事。但你纵然求朕也没用,因为黎蕊数月之前,便已不在宫中。” 陈言大愕,直起身子:“她不在?那她在哪?” 唐韵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朕把她送走了。” 第1801章 大晋太子 陈言色变道:“什么!” 唐韵蹙眉道:“朕还以为你会开心。” 陈言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这妞说的“送走”,跟他想的“送走”不是一回事,而是真的送到了别处。 他惊喜道:“皇上竟放了她?多谢皇上开恩!那她如今是在哪里?”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怎么此时变笨了?是送走而不是送你,自然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她去处。你也不用想找到她,她去处隐蔽,你休想找得到她。” 陈言失声道:“什么!皇上,您这也忒狠了吧!” 这刻他算是明白唐韵是要干什么,这是要让有情人永不成眷属啊!生生将黎蕊送到他不知道的所在,让两人天涯永隔,再不复见。 唐韵又哼了一声,道:“这是她的决定,与朕何干?但你莫要再问,朕绝不会说出她的去处。行了,下去罢!” 回府的路上,陈言百思不得其解。 唐韵该不会骗他,既然说是黎蕊自己的决定,那该真是如此。 可黎蕊明明对他情深,在有机会离开皇宫、跟他在一起的情况下,为何还要选择远去? 但无论如何,他怎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漂泊出去。 唐韵虽然说他找不到,但她并不明白他手下的情报网有多厉害,只要对方还在大周境内,他就一定能找到她! 到时候看看她是被迫远离,还是真心远离。若是前者,他绝不可能任她在外面受苦! 打定主意后,陈言回到家,立刻着人绘了一张黎蕊的画像,送回青山县,交由印刷厂印刷了数万份,分发往各地的情报网点,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两天后,大夏和大晋的使臣果然到来,商议归还夏逊与赵承之事。 唐韵依照陈言的安排,没有向大夏和大晋提出任何额外要求,让两国使臣均大感意外。 原本以赵、夏二人的身份,唐韵就算是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大夏和大晋也只能忍气吞声,将人换回去,现在搞了这么一出,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两国使臣自然不可能主动提出赔偿之类的事,唯有道了谢,带上赵逊和夏逊,以及唐韵所修的国书,各自回国。 临行前,陈言特意跟赵承见了一面,私谈了一番,这才放他离开。 又过两日,消息从大夏和大晋传了回来。 果然如陈言所料,大楚知道两国惨败之事后,给两国发了国书,表示愿意派军相助。 但大楚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大楚使臣到达两国的当天,便迅速传播开来,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陈言当初派雷行前往大梁布设暗桩,但却并不只是派了他一人而已。当时同样派出了得力军士,前往大夏和大晋。 如今两国的暗桩均已初成规模,这次正是靠着他们将消息散播。 结果大夏和大晋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招,既不给肯定答复,也不给否定答复,硬生生把两国使臣拖在国内。 之后的一个月内,金、辽、梁、夏、晋五国的国书陆续送到了洛都。 无一例外,五国皇帝均同意了夏都会晤。 如今今非昔比,过去的大周为人所瞧不起,更何况唐韵还是个女子,她要是召集聚晤,各国怎也会甩个白眼过来,无视之。 但经奉神大典和四国会战后,情势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己几乎没有损失,却尽灭夏、晋两国二十多万军士,这种匪夷所思的战绩,给各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尤其是夏逊和赵承回国后,更是将陈言描述得天上有地下无,添油加醋地把当日战况说了出来,更是让原本震怒的夏帝和晋帝多了惊惧。 夏逊和赵承不仅自己身份地位不同,且在国内家族势力庞大,他们所说的话比一般百姓说的话分量重逾万倍,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不过几日时间,整个大夏和大晋全都知道了夏、晋二国如何在大周天师陈言的神通下一夕覆灭。 因此当唐韵的国书送达各国后,各国均不敢贸然拒绝,最终先后答应了会晤。 最后返送国书的是大晋。 国书送达的同一日,陈言府上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陈言亲自开门迎接,刚踏出大门,就见门外两行人至少有上百人,抬着扛着抱着各种箱子和布裹,长长地排出了二三十丈。 陈言呆了一呆,还没说话,当先一人衣着相互,已就地跪落,用犹带着一点稚声的嗓音高呼道:“弟子赵治,向先生请安!” 刹那间,那人身后跟着的随从纷纷跪落,跪成一条长龙,看得远近看热闹的人都无不大愕。 陈言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叫赵治之人身上。 这人比他矮了一头多,有些瘦削,虽然身份非同一般,但肤色却颇为黝黑,乍一看去,就跟寻常百姓似的。 他缓缓将双手负至身后,道:“堂堂大晋太子,屈膝于别国臣子身前,你,可觉得委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花铭的主子,大晋太子赵治! 他恭敬地道:“弟子虽为太子,但亦为先生的弟子。拜师执礼,乃是本份,何来委屈之有?” 陈言不禁心中一阵感慨。 按花铭所说,晋太子赵治不过十岁,但方才一眼间,这位连少年都还算不上的太子殿下面容竟是极为成熟,跟个小大人似的。 这种有违生长发育规律的现象,唯一可能,便是因为他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下,由不得他不早熟。 想到花铭曾经说过的一切,陈言心再硬也难免有些不忍。 有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赵治这命够苦的。 此时听到赵治这一句,陈言喝道:“说得好!起来罢,近前让为师看看。” 赵治连忙爬了起来,小碎步趋前,到了大门口的台阶前,站在阶下抬起头,望向站在阶上的陈言。 近前后,陈言才能隐约从他面容间看出些稚气,温声道:“上来罢。” 赵治这才提起袍摆,小心地走上去。 陈言一伸手,轻轻抚过他头顶,道:“你一个人来此?没人陪同?” 赵治生出奇异的感觉,一时没说出话来。 第1802章 惊艳 自打他出生后,晋帝就从未像这样抚过他头顶,但眼前这被传为凶神一般的“先生”,却竟如此温和可亲,真如长辈一般。 他张了张嘴,才道:“倒也不是,沿途有使臣和随从、护卫相伴。” 陈言摇摇头:“不,为师问的是你家中可有人陪你前来?” “家……”赵治喃喃吐出这个字,神情有些异样,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治儿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来的。” 陈言不禁想到菱公主。 这小丫头和赵治年纪相仿,甚至还大些,但跳脱顽皮与不谙人事,跟赵治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只能说,家庭环境对人的成长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这段日子,他也曾让大晋的暗桩探听晋太子的情况,结果和花铭所说大差不差,晋太子确实是个至善之人,有主见且从不屈于晋帝之威。 但为此,他也受了无数的苦,这个太子当得还不如牛马。 不过陈言仍没想到,这次大晋返送国书,赵治竟也跟了来。 以这个年纪,就能如此独立自主,远道来此,又性情善良而有主见,此子未来若能顺利登基,多少也是个明君。 陈言回过神来,温和地道:“你一人来此,想必晋后十分担忧吧。” 哪知道这句一出,赵治眼眶一红,垂下头来,哽咽道:“母亲在半月前刚刚因病过世……” 陈言一愣。 半月前?那岂不是晋后刚死,赵治就出发来周? 要知道这时代父母身故,子女须得守孝三年,按理说赵治不该此时来此才是。 就在这时,却听赵治接着哽咽道:“父皇怕师父生气,不许弟子给母亲守孝,逼我远道前来,做……做质子……” 陈言按在他头顶的手倏然一停,眼中厉色瞬间大起! 本以为赵治是自己要来的,现在陈言才知道,竟是晋帝所逼! 但他随即压下心中怒火,道:“来,入府说话。” 两刻钟后,陈言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让赵承带话给晋帝,效果比他预料中还要好。 晋帝虽然怒于大军覆灭,但更怕陈言真的一怒之下杀到大晋,不但半点不敢动晋太子和花铭的族人,还主动将赵治送到大周做质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陈言既然想收赵治为弟子,那把这儿子送到大周自然能讨好陈言,还带上大量的礼物。 横竖他新近有了第二个儿子,就算是赵治在大周出了事,也不影响他大晋未来帝位的继承。 故而虽然晋后因病病逝,晋帝仍不准赵治留在大晋守孝。 听完赵治的话,陈言阖上双眼,思索了一番,才道:“你恨你父皇吗?” 赵治垂首道:“不恨。” 陈言冷然道:“真的?” 赵治吸了下鼻子,紧紧抓着自己衣角,不吭声了。 陈言缓缓道:“在我面前,你不可隐藏自己的想法,因为你若想改变大晋,为师是你唯一的希望,明白吗?” 赵治一震,抬起头来。 陈言盯着他:“我问你,你想不想登上大位?” 赵治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眼中透出复杂之色。 陈言神情缓和下来,道:“你不必害怕,为师不是要逼你。若你不想登上大位,为师可替你安排,从今往后,你就安心呆在大周。” 赵治露出决然之色,猛地摇了摇头,大声道:“不,弟子想做皇帝!只有做了皇帝,才改改变父皇造成的局面!” 陈言喝道:“好!既是如此,为师便助你登上大位!但你须答应为师一件事。” 赵治二话不说,直直跪落在地,叫道:“先生的吩咐,弟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他不只是比同龄人更早熟,在宫廷中呆得久了,他甚至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成熟。这次来前,虽然他是被迫无奈,但仍先细细打听了陈言的情况。 因此他心中早已明白,陈言是他唯一的希望。 若只靠他自己,估计用不了多久,晋帝就会另立储君,舍弃他这个质在大周的太子。 但陈言如今在诸国声誉非凡,晋帝对他甚是恐惧,有他支持,晋帝未必敢贸然改立新储。 陈言哈哈一笑,道:“粉身碎骨谈不上,只是颇为辛苦。你先在我这休养两日,过两日,我要你去一个地方。” 赵治恭敬地道:“不知是哪里?” 陈言神秘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天后,赵治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的长长的石板路,以及两旁的巨大书雕。 “这一条,乃是‘步学明径’,左右是我大周贤儒的名作。” “此地,便是国学阁,从今往后,你便在此求学。” “为师已经为你打点好,你须得尽心学习,不可辜负为师厚望。” “一会儿会有人前来接你,我便不进去了,以免惹来骚动。” “你可听清了?” 陈言几句话说完,见他他仍瞠然不动,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治清醒过来,转头看看他:“先生,原来您是让弟子在此求学?” 陈言反问道:“不然呢?” 赵治结结巴巴地道:“弟子还以为……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这两日在陈府呆着,可说是他记事以来最轻松的两日。陈言待他如同己出,还亲自陪他出去游玩,照顾有加。 但他心中一直记着陈言所说的话,还以为要去办什么为难之事,万万想不到,竟是让他在此求学! 陈言正色道:“你没猜错,因为求学是这世上最难之事。你若是稍有懈怠,便易学有所失,所以你在这里须得全心上进,不可松懈,明白吗?” 赵治眼眶一红,伏地跪拜道:“弟子谨遵师命!” 陈言把他扶了起来,温声再道:“如今时候未到,你须得先让自己厉害起来。将来时机到时,为师自会为你安排一切。” 赵治正要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娇呼:“先生!先生!”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赵治登时一震,眼前豁然一亮,一时忘了其它。 却见一个身着国学阁学子袍的女孩像匹脱缰的野马,从国学阁大门那边飞奔过来,明眸皓齿,白嫩得有若玉脂一般的肌肤,双颊带着酒窝和浅浅红晕,扎起的发辫在空中跳跃着,生生让赵治心中浮起四个字来。 国色天香! 第1803章 点金指 只是她有些与寻常女儿家不同,跑起来贼快,连她身后跟来的另一个身形更为高大的少年也有些跟她不上。 陈言喝道:“跑这么快做什么,等着挨为师的鞭子是么!” 那少女刚跑到一半,陡听这一句,吓了一跳,赶紧放慢脚步,老老实实地改成步行,慢慢走了过来,神情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差点憋不住笑。 还得是先生才治得住她! 两人到了近前,同时向陈言行礼道:“弟子拜见先生。” 陈言点点头,道:“来得刚刚好,来,这位便是大晋太子赵治殿下,以后你二人须得对他多多照顾。殿下,这位是当今天子的妹妹,菱公主。还有这位……咦?殿下?” 却是说到一半,突然发觉赵治懵了一样直直盯着菱公主,失魂儿一般。 菱公主小嘴微噘,道:“这人真是太子么?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一直盯着人家?” 陈言没好气地道:“行了吧,你还好意思说礼数?你自己就是最不遵礼!” 菱公主露出一个可爱之极的无辜神情,道:“哪有,人家近来改了好多……先生!他还瞧着菱儿!” 陈言在赵治脑门上敲了一记,后者如梦方醒,脸上大红,窘迫之极。 陈言看看他,又看看菱公主,哑然一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实乃人之天性。 别看赵治年纪还小,但心智可能比这俩加起来还要成熟,喜欢女孩子实属正常。 毕竟这也不是他头一回了,当初赵治在晋、周边境上遇上过卫菡,就对卫菡一见倾心。只不过可惜的是,卫菡成了他师娘,他自然不敢再有什么想法。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好有先生在,不然菱公主定会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菱公主瞪他一眼,恼道:“萧敬律,你找死是不是?在先生面前乱嚼本公主的舌根,回头看我怎么整治你!” 这少年正是宁王的儿子,如今再非小王爷、还改姓跟了母族姓氏的萧敬律。 他原本已经不能在国学阁入学,但陈言给他安排了一下,国学阁自然不敢不收他。 萧敬律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咄! 陈言一抬手,在菱公主额头上敲了一记,板着脸道:“有段日子没见,你又给为师恢复了本性是不是?” 菱公主立刻变回了乖巧的模样,怯生生地道:“弟子知错啦,求先生别罚我。” 陈言哪会真跟她计较,道:“行了!该交待之事之前已经交待了你,该怎样做你心中该有数。” 菱公主吐了吐舌头,看向赵治,见他仍不时偷偷盯着自己,心里有点厌烦。可陈言已经吩咐下来,纵然不耐,也只好忍了,道:“从今日起,你须听我吩咐。你敢不听,我便罚你。” 赵治下意识点了点头。 菱公主板着脸道:“头一件大事,就是你不准再盯着我瞧。” 赵治赶紧垂下眼皮,看着地面。 菱公主哼了一声,见他这么乖巧,心情稍好,这才转头对陈言道:“先生,您放心吧,他就交给菱儿啦!” 赵治见她说这话时又变得语声无比柔软乖巧,心中顿生异感。 她怎么跟先生说话时句句都带着点娇媚感…… 陈言点了点头,对萧敬律道:“太子殿下初来咱们这,人生地不熟,你年纪大些,须得照顾好他。尤其是菱公主欺负他的时候,你就替我拦着!” 萧敬律懵道:“啊?弟子哪敢拦菱公主……” 陈言没好气地道:“这我想不到吗?把手拿过来。” 萧敬律愣愣地把右手伸了过去。 赵、菱二人也大感疑惑,看着他们。 陈言让萧敬律把右手食指屈了起来,然后一伸手,在后者指关节上轻轻一点,一本正经地道:“为师这叫‘点金指’,从今日起,你这个指节便有如为师。见它如见我,她若敢不听你的劝阻,你便可以此敲她额心,替师训诫!” 萧敬律又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菱公主。 菱公主大吃一惊,叫道:“先生!您怎能……怎能……” 陈言喝道:“我怎么了?若非你任性妄为,我岂会这么做?” 菱公主一时语塞,随即委屈地道:“萧敬律他不也任性妄为?凭什么只有他有那……那指节?” 陈言失笑道:“你要不要把你刚说的话想想再说?” 菱公主张了张嘴,说不下去了。 过去的小王爷确实飞扬跋扈,但不再是小王爷的萧敬律经逢家中大变,人成熟不少,早已变了。毕竟国学阁里念书的都是出身非富即贵,他如今只是平民之身,哪敢再随便欺负人? 当然,因为他身后有陈言,也没人敢欺负他。 陈言不再理她,道:“就这样罢。”回到马车上,扬长而去。 三个人看着马车走远,赵治先转回头来,看向菱公主,正要开口说话,后者突然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搧得他脸往另一侧一偏。 “本公主的话不算话是吧?叫你别盯着我瞧,你还盯!”她恼怒道。 赵治愣愣地摸了摸挨耳光的脸。 微微火辣。 但他从小在晋帝身边受的罪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倒没生气,正想讪讪地说一句不是想盯着她瞧,只是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哪知道他话还没出口,猛地“咄”地一声。 “呀!你!”菱公主大惊,一把捂住额心,跳开一步,怒瞪着萧敬律。 “先生说的,你要是乱来,我可用这敲你。”萧敬律举着刚刚敲过她脑门的食指关节,有点得意地道。 “姓萧的你……你!”菱公主气得脸胀得通红,朝萧敬律冲了过来。 “你敢打我?”萧敬律连忙把食指挡到身前,“见它如见先生,你打了我,先生回头非治你不可!” 菱公主生生刹停脚步,气得胸脯起伏不休,但出奇地,没有再冲前,只是怒瞪着离她脸蛋不到五寸远的那根食指。 萧敬律这才松了口气,果然先生点过的手指她不敢动,哈哈! 许久,菱公主才猛地一跺脚,转头对赵治怒叫道:“还不跟我进去!”一转身,快步去了。 第1804章 请公子答允 赵治看看萧敬律。 萧敬律把手指收了起来,低声笑道:“莫怕,菱公主最怕先生了,以后她若是还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她!” 赵治愣了片刻,道:“公主只是怕先生么?” 萧敬律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怕的话,她方才岂会不敢发火?” 赵治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岔开话题道:“公主走远了,咱们跟上去吧。” 心中却隐生一股异样。 他虽然年纪比萧、菱二人都要小,但却远比二人早熟,方才虽说只是短短一会儿,他已察觉菱公主对陈言的感情非同一般。 这位公主殿下,好像,喜欢先生…… 陈言坐车回到府中,刚下车,吟霜一脸紧张神情地迎了过来:“大人!夫人来啦!” 陈言一呆:“夫人?什么夫人?” 吟霜紧张地道:“卿儿夫人!” 陈言又是一呆:“啊?” 卿儿?哪个卿儿? 等等,难道是陆卿儿?! 他惊喜道:“她怎会来的?” 吟霜茫然摇头:“奴奴不知道……” 刚才陈言带着赵治出了门后,没多久,一个美丽素雅的女子忽然直接从正门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吟霜虽知自家这位大人早已有了妻室,也知道夫人的大名是陆卿儿,但她从未见过后者,因此当时还大吃一惊。 宅子有大人手下的军士守卫,军士居然不但没拦着她,还主动替她开了陈府大门! 等到她小心探问了对方是谁后,一时懵了。 万万想不到,来的竟是陈府的主母! 她哪敢怠慢,赶紧安排陆卿儿到内院休息。 好在陆卿儿一向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拉着她亲热地聊了半晌。 吟霜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觉得夫人问的有些问题有点奇怪。 此时陈言急着见卿儿,问清后者此刻在内院后,立刻大步往内院而去。 刚踏进内院的院门,陈言就看到一身素衫淡裹的陆卿儿,喜道:“卿儿!你怎来了!”一边说一边大步走近。 陆卿儿转头看到他,却没露出陈言惯见的甜甜笑容,反而轻轻一提裙摆,忽然双膝一低,跪落在地。 陈言生生在离她两步外刹停,吃惊地道:“卿儿,你这是干啥?” 陆卿儿轻柔却坚决地道:“卿儿斗胆,求公子答允一事。” 陈言奇道:“啥事搞这么严重?你还了解你家公子嘛,你有要求,我岂能不允?” 陆卿儿抬起螓首看着他:“这么说,公子答应了?” 陈方连想也不想:“这是自然。” 他太了解卿儿了,从来不向他提出过分的要求,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尽管答应就是。 陆卿儿喜孜孜地道:“那太好啦!请公子与皇上成亲,做大周国后!”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跟在陈言身后的吟霜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惊得捂着小嘴,作声不得。 国后?! 陈言完全没想到陆卿儿是这么一句,神情微愕。 卿儿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心中几个念头闪过,他猛地记起当初唐韵说过的那一句“等着瞧”。 当时以为她只是一时急了,说的气话,现在陈言才知道,她原来是早有谋算! 这一招,委实是狠。 这世上最让他没法拒绝的人,就是卿儿。 估计是唐韵派了人去找卿儿,说了立后之事。而最要命的是,卿儿一直自认出身不佳,希望他能娶得一房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来做正妻。 卿儿是这个时代的人,想法自然容易受这时代的影响,但陈言却一直没答应她。 所以唐韵找到她,她一听说当今圣上想与自家公子成亲,这可是天下间地位最为尊崇的女子,怎可能拒绝? “望公子言而有信,答应卿儿。”陆卿儿见他没有回答,急切地道,“卿儿不在意名分,若公子因为我而拒绝此事,卿儿必一生自责!” 陈言晓得她说到做到,以她性格也确实容易钻牛角尖,不由眉头微锁。 “卿儿,皇上派人找你谈过了?” “不是,皇上并没有派人找我。”陆卿儿没有隐瞒,“是皇上亲自到了青山县,将一切告诉了我。” “亲自去的?”陈言有点吃惊,唐韵这还真是肯下功夫,竟然还亲自出马。 不过,她到青山县再回来,加上跟陆卿儿相谈的时间,至少也得一天,他居然没听到风声。 回心一想,好像也不奇怪,毕竟他自己隔三岔五才入一次宫,偶尔一两天没见着她也很正常。 陆卿儿点了点头,道:“不过公子可放心,卿儿没告诉她,您不能人道是假的。” 陈言咧嘴一笑:“这我不担心,你知道轻重。” 陆卿儿认真地道:“卿儿也明白,公子不想入宫,想来有这方面的缘故,怕皇上怪下欺君之罪。但依卿儿想来,公子为大周尽心竭力,立功甚多,皇上必不至于为一点小错便重罚于您。” 陈言叹了口气,道:“这个事没那么简单,卿儿你可知圣上选公子我,正是因为她以为我不能人道?” 陆卿儿一怔:“什么?” 陈言看她神情,就知道唐韵没说出这事。遂把唐韵喜欢女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卿儿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皆因她已经想到了陈言要说什么。 唐韵喜欢女人,找陈言当挡箭牌一样用,说明本心并不是喜欢陈言! 待到陈言说完后,陆卿儿才怔怔地道:“原来公子不愿入宫做皇上的国后,是因为皇上并不是真心喜欢您。” 陈言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叹了口气:“你该了解公子的想法。” 要是露水情缘,也就罢了。 可现在是成亲,此乃人生大事,他怎也不可能与没有感情的对象结为连理。这个心坎,是他没法跨过去的。 陆卿儿此时已然明了,大感歉然,愧疚道:“公子,是我误会您啦,卿儿向您赔罪。”说着又想跪下来。 陈言把她搂定,道:“你原本便不知情,误会也正常。不过赔罪还是要的,这样罢,皇上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你负责帮公子想个辙让她死心,另找他人,就当你赔罪了。” 陆卿儿轻轻咬着唇,思索起来。 半晌,她才问道:“皇上对公子并非男女之情,那公子对皇上呢?” 第1805章 天下至乐 陈言微微一愕,反问道:“这重要吗?” 陆卿儿一想也是,无论公子对皇上是怎样的,也改变不了皇上对他并非男女之情,这种情况下,陈言怎也不可能答应与唐韵成亲。 她大感惋惜,又想了想,道;“皇上让卿儿明日入宫回禀劝说公子之事,我便劝一劝皇上吧。唉,好可惜……” 陈言奇道:“可惜啥?” 陆卿儿很认真地道:“皇上神仙之姿,竟爱女厌男,着实暴殄天物。” 陈言大有同感,感慨道:“只能说造化弄人,不过无所谓了,公子我有卿儿你,就已经心满意足。” 陆卿儿抬首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那郡主呢?” 陈言有些尴尬地道:“咳,自然也包括她。” 陆卿儿仍看着他:“那郑捕头呢?” 啪! 陈言直接在她身后重重拍了一记,拍得她惊呼出来时,才板着脸:“公子看你是欠收拾!吟霜,今儿不用准备午膳了,也莫要来打搅,本官要和夫人忙到天黑再说!”说着一把将陆卿儿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内室。 陆卿儿羞得粉颊通红,不敢看吟霜,只好紧紧吊着陈言的脖子,脸蛋埋在他胸膛上。 吟霜焉能不知道自家这位大人的禀性,也是双颊绯红,赶紧退出了内院。 刚出院门,正要把门带上,身后忽然有人道:“吟霜,谁来了?” 卧房内,陈言刚把卿儿抱进去,还没来得及干其它的,外面忽然传来娇呼声:“卿儿!你来了怎不找我!” 陈言登时一脸黑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陆卿儿也听出了对方是谁,慌忙从陈言怀中挣下来,理了理衣衫。 一条娇俏身影推门而入,一身参军官服,赫然是郑妍。 “郑捕头,你现在不是在……”陆卿儿有点尴尬地道。 “哼,好在我有事回来一趟,不然你就被这家伙糟蹋了!”郑妍也看出两人正要干什么,红着脸走过去,把陆卿儿拉了过来。 “我和自己的娇妻温存,你管得着?”陈言气道。 “我偏要管!”郑妍叫了一声,见陈言突然抬步朝自己走来,吓了一跳,不由退后,“你你你想做什么!” 陈言没理她,走过去把房门一关,闩好,转身露出一个狰狞笑容。 “这可是你自投罗网!今日为夫就要来个双飞!” 郑妍如今对他是勾厉内荏,心中对他颇为畏惧,见他真的扑了过来,惊呼一声,哪还顾得上陆卿儿,转身就躲。 陆卿儿在一旁抿着嘴浅浅而笑,看着两人一追一逃,在卧房内闹将起来。 追了没一会儿,陈言瞅准一个机会,猛地一把扑过去将郑妍按倒在地上,哈哈大笑:“想逃出本官的五指山?做梦!” 郑妍花容变色,转头朝陆卿儿叫道:“救我!” 陆卿儿奇道:“你不是练武之人么?打他呀!” 郑妍看了看陈言,愣是没敢动手。奉神大典之后,她就再没对陈言动过半根指头,更别说像过去一样动手了。 陈言坏笑道:“卿儿你先等等,容公子和郑参军先做几个小游戏……”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啊!”陈言火大地转头吼了一句,“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吗!” “大人,是我。”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屋内几个人同时一愣。 陆卿儿连忙过去开了门,只见一身武服的卫菡跨了进来。后者显然没想到屋子里这么多人,愕然停步:“卿儿,郑妍,你们怎么也在这?” 陈言:“呃,这个……” 陆卿儿连忙挽着卫菡坐下,道:“郡主怎么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卫菡看了陈言一眼,有些尴尬地道:“这数月我一直在外地公干,今日方回,想先来见一见大人,不曾想打搅了你们。” 她与陈言有段日子没见了,思君情切,顾不上先回自己家,便先到陈府见陈言,却没想到后者屋子里原来已经有人了。 陆卿儿窘道:“没有没有,大人与我们玩闹而已。” 卫菡看看被陈言压着的郑妍:“玩闹?” 陈言脸皮极厚,一本正经地道:“对啊,成年人的玩闹就是这样。郡主,要一起玩闹玩闹么?” 三女均没想到他居然还要邀卫菡一起,个个脸蛋红得跟染了似的,陆卿儿轻嗔道:“公子!” 陈言哈哈一笑,爬了起来,道:“郡主远道而回,一身风尘仆仆,不如这样,咱们先去泡个温泉浴,就当给郡主接风洗尘了!” 卫菡芳心暗喜,差点张口就要答应,但想想卿儿和郑妍都在这,她要是真答应了,对二女似乎有些不妥,忍不住看了两女一眼。 陆卿儿有些窘迫地道:“公子,那,那我就在这等你们……” 陈言笑呵呵地走过去,将陆卿儿搂着,道:“等啥等,一起去!” 转头看了刚爬起来、正整理弄乱的衣衫的郑妍,道:“你也一起去。” 郑妍羞道:“我……我才不去!” 陈言翻了记白眼:“爱去不去。”一转身,一手搂陆卿儿一手搂卫菡,扬长而去。 出了门,陆卿儿有些不忍地道:“公子……” 陈言哪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悄声道:“放心吧,她指定会跟来。” 二女同时愕然转头看向后面,只见果然郑妍撅着小嘴从屋子里跟了出来,隔了几步跟在他们后面。 两女不禁错愕对视,旋即忍不住扑哧一声同时失笑。 郑妍哪会不知道她俩在笑什么,更是羞得满面通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卫菡从陈言胳膊里挣出来,小跑过去挽住她,再不理陈言,径直往温泉房而去。 陈言哈哈一笑,搂着陆卿儿跟上。 心中一股温暖和幸福的充盈流淌。 遍经一切,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度过这温馨的时光呢? 次日一早,凤翎卫来接陆卿儿入宫,向唐韵覆命。 唐韵在御书房接见了她,见面第一句话便是:“如何?他答应了吗?” 陆卿儿盈盈跪落,轻声道:“请皇上恕罪。” 唐韵吃惊地道:“他竟连你的话也不听?” 第1806章 孝有其限 她当初想出这招,乃是因为知道陈言心中陆卿儿地位极高,本以为只要她肯发话,陈言必会答应,不想竟然失败了。 陆卿儿摇摇头,道:“我家大人并没有不听,而是民女并未劝说大人。” 唐韵一呆:“这是为何?” 陆卿儿抬头看向她,道:“在回答皇上之前,皇上可否先回答民女一个问题?” 唐韵点头道:“但问无妨。” 陆卿儿意味深长地道:“皇上对我家大人可有男女之情?” 唐韵瞬间安静下来。 陆卿儿从她神情反应就知道陈言所言无误,道:“皇上对我家大人好,卿儿是明白的。但皇上乃是雄才大略之人,对我家大人的好乃因您要倚重他,不是么?所以卿儿斗胆猜测,您对他绝无男女之情。” 唐韵下意识地道:“这,重要么?” 陆卿儿认真地道:“对我家大人很重要。两情相悦,方可成为眷属。” 唐韵秀眉微微蹙紧:“若他遇到他喜欢对方,但对方却不喜欢他的人呢?” 陆卿儿浅浅一笑,道:“皇上莫要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不喜欢我家大人的女子呢?” 唐韵:“……” 这话要是出自陈言的嘴,那只能说对方太自恋了。 但如今这话却是从陆卿儿嘴里说出来,而且看她神情,显然是发自内心地认为确实如此。 半晌,唐韵才道:“朕好像就不喜欢你家大人。” 陆卿儿嫣然一笑:“皇上岂是寻常女子?您比男儿更胜男儿,不是么?” 话外有话,唐韵也隐约听懂几分,有点尴尬。 很显然,陆卿儿是知道她对卫菡感情不一般的。 “咳,你家大人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向朕说明?”她赶紧错开话题。 “若是说了,皇上会放弃立他为后么?”陆卿儿反问道。 “这……”唐韵一时语塞。 “皇上不必回答卿儿,您心中自然有数。”陆卿儿轻声道,“此事,恕卿儿帮不了皇上。” 唐韵双眉蹙紧,半晌不语。 陆卿儿劝道:“天下间男子何其之多,皇上大可再另找一个合适的,何必非要我家大人不可呢?” 唐韵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道:“你不明白的,如今是非他不可了。” 她苦心经营这么久,为陈言宣扬功德和能耐,为的就是营造一个她和陈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舆论环境,让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都坚信这一点。 事实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朝野之间,已有传言,认为她和陈言就是天生一对,属于不成亲就有违天道的那种。 陆卿儿似懂非懂,道:“皇上,请恕卿儿不明白,您为何非要在此时立后呢?” 唐韵又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卿儿你可有亲人健在?” 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有呀,我还有一个哥哥。” 唐韵问道:“若你哥哥非要让你做一件事不可,你会拒绝么?” 陆卿儿迟疑道:“那得看什么事,不过一般的事,我想我会做的。毕竟,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啦。” 唐韵长叹一声,道:“而朕在这世上仅剩的至亲,便是太后。她要朕做什么,朕便不能不做。” 陆卿儿愣了片刻,忽地双眸睁大:“皇上是说,立后之事,是太后逼着您做的?” 唐韵苦笑道:“说来你或许不会明白,太后从不会硬逼朕做任何事,最多也就催促几句。但,朕知道在她心中,这事是头等大事。” 陆卿儿又愣了一会儿,却点头道:“卿儿明白的,说到底,只因皇上是至孝之人。太后不逼您,但您却会在心中自己逼自己,想要尽一分孝心,让太后安心。” 唐韵惊异地看她一眼,道:“你倒是看得挺明白,母亲生我养我,恩重逾天,朕岂能让她伤心难过?” 陆卿儿犹豫了一下,才道:“若皇上这心思让我家大人知道了,他定会说您一句愚孝。” 唐韵错愕道:“什么?” 陆卿儿心里一个咯噔,怕她生气,但毕竟答应了陈言要帮他解决这事,唯有鼓起勇气道:“我家大人说过,孝心是好的,但有其限度。绝不可盲目尽孝。譬如说,若父母让儿女去死,难不成儿女便真要去死?” 唐韵不由道:“天下间哪有让儿女去死的父母?” 陆卿儿不由笑了起来:“皇上和当初民女听这话时的反应一模一样,我也这么问的。您知道大人怎么回答么?他说,父母不会对子女不好的话,那为何青楼女子中,有那么多被父母卖去的?” 唐韵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那想来是生活所迫罢,只要活得下去,谁又会让女儿去那种所在呢?” 陆卿儿点头道:“民女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大人说,所以说父母对儿女再好,也有可能在遇到一些困难时,做出对儿女不好的决定。” 唐韵露出思索之色,没有说话。 陆卿儿再道:“自然,太后想要皇上立后,这事不至于像那些事一样糟糕,但皇上的终身大事,乃是影响皇上一世的大事,岂能随意将就?不想立后,便该不立后。” 唐韵怔然道:“但自古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太后没有强行为朕定下一门亲事,已是对朕极大的慈爱,朕岂忍那般对她?” 陆卿儿抿嘴一笑,说道:“皇上这话要是让我家大人听到,肯定会被他骂一顿。大人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顶多做为参考,绝不该盲目听从。婚姻是一生一世的大事,自己把好关才是最重要的。” 唐韵讶道:“等等,这么说你们青山县已经变了么?” 陆卿儿再次点头:“对呀,在咱们青山县,我家大人早就废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一套,限定男女双方在成亲前,必须先见上几次,有些了解,方可决定成不成亲。” 唐韵不由睁圆了双眸:“青山县百姓这么听话么?就没人反对?” 大周和别国一样,子女的亲事由父母来定下,且男女讲究礼教之防,婚前原则上是禁止见面的。陈言那套要是在京城推广,绝对被全城反对,甚至因为观念深入人心,有可能连未婚男女都会反对。 第1807章 只要动动嘴就成 陆卿儿道:“当然有人反对,但并不多。青山县的百姓,当初大多数是连吃饭都吃不饱的穷苦百姓,而大人让大家吃饱了饭,还有有了银子,是大伙儿的再生父母,所以大伙儿都唯大人之命是从。大人说该怎样,大家就会怎样。若是有人反对,大人不会跟他们废话的,全部撵出青山县。” 唐韵忍不住道:“这也太霸道了。” 陆卿儿有些奇怪看看她,道:“那若是皇上,会怎么做?”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朕不会赶他们离开,毕竟将他们赶走,他们离开后或许连活也活不下去。” 陆卿儿叹道:“皇上真是仁善,但我家大人说了,那些人留在县中,他们必会全力劝说他人反对县律,有害无益,自由恋爱才该是正道。好比书中蛀虫,若是置之不理,蛀洞必会越来越多,终究书毁字灭。” 唐韵疑惑道:“何为……自由恋爱?” 陆卿儿啊了一声,才想起这种新潮词唐韵自然不晓得,连忙大概解释了一番。 唐韵震惊道:“这,这怎么行!让男子和女子自己选择喜欢的人,岂非乱了天地伦常?!陈言他哪想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卿儿越说越是兴奋,笑道:“我家大人晓得的东西还多着哩,您听我慢慢跟您讲……” 两女直说到晌午过后,意犹未尽,又一起用了午膳,然后接着聊。 唐韵平时不是没从陈言那里听过一些惊世骇俗之论,但陈言对她说话时终究是有分寸的,只拣一些她能接受的说。但此刻陆卿儿说起这些来,却是毫无保留,将这几年她从陈言那里吸收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只听得唐韵屡屡大惊失色,但细细想来,又不禁为之动容。 陈言那些个超越时代的理论,无不是他前世早就实验并且成功了的东西,每一件都有其道理,遇到唐韵这种有见识又爱思考、加上有心为女子的地位改变做出努力的人,自然如鱼得水。 其中有一些陈言已经在青山县实践起来,不过另一些与经济、科技等发展水平有关联,现在就实施只是白费功夫。不过听在唐韵耳中,那竟如仙境一般,整个世间达到那种男女平等、百姓安居的境地,岂非是她梦寐以求? 另一边,陈言在家里苦等着卿儿回来,结果一直等到天黑后,卿儿没回来,却等来了曲默月,带回来一条让陈言错愕的消息。 “皇上说,和卿儿夫人相谈甚欢,今夜留她在宫中住宿,大人就别等啦。” “留宿?”陈言懵了,“她们谈啥能谈到这么开心?” 卿儿入宫是劝唐韵不要再执着于立他为后,这个事顶多就是唐韵不生气,怎也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吧? 曲默月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总之大人今晚可没有卿儿夫人陪寝啦。旨意已达,天师大人,我就先回去啦。” 陈言一把拉着她:“等等!” 曲默月一惊,看看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脸蛋一红,道:“天师大人,您这是……” 陈言眼珠一转,露出一个自认为亲切的笑容,拉着她到旁边椅子上坐下,道:“曲姑娘,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辛苦?这皮肤都有些粗糙干燥了。” 曲默月见他在自己手背上摸了几下,更是脸蛋红透,结结巴巴地道:“天师大……大人,您……您别这样……” 心想坏了,今晚没陆卿儿陪寝,这位天师大人不会是想把自己留在这同床共寝吧?! 陈言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本正经地道:“凤翎卫保护皇上,劳苦功高,本官自然应该多关心关心你们。正好我府中新得一批化妆品,不如你随我去拿几瓶,女儿家嘛,就该好好保养保养!” 说着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瞒你,这批化妆品每一件,卖出去都要百两银子以上,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曲默月又羞又惊,同时大为心动。女儿家谁不想要化妆品呢?可凭她的俸禄,想要实现化妆品自由是根本不可能的,平时偶尔去买一瓶,还得省着用! 所以陈言这一句,诱惑实在太大了! 可为了化妆品把自己牺牲了,这未免有些……毕竟她也是有官品的朝廷官员。 “大人,您……您对我这么好,不……不会白白给我的吧?”她垂下头,红着颊说道。 “咳,被你看出来了。”陈言干咳一声,“确实有求于曲姑娘,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绝对没人知道你帮了本官。” “这……”曲默月这下更是肯定,陈言是对她动了色心,下意识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局促地捏着衣角。 他这也太直接了,意思是要金屋藏娇,让她做他没名分的情人么? 陈言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心中暗喜,凑了过去,把声音更是压低:“曲姑娘帮我这一次,我记姑娘一辈子的恩。” 曲默月头几乎要埋到自己胸上,声若蚊蚋:“天师大人究竟想……想要我怎么做呢……” 陈言悄声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动动嘴就成。” 曲默月一愣,抬头看他:“动嘴?” 陈言点了点头,道:“只要姑娘告诉我,黎蕊姑娘被皇上送到了哪里就行。” 曲默月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东西? 黎蕊? 等等,他原来不是打她的主意,所谓的有求于她,是想跟她打听事?! 陈言见她傻眼般的神情,错愕道:“姑娘?你没事吧?” 曲默月如梦方醒,又窘又羞,忙道:“没没没事,我……我还以为,啊,没什么。” 心中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天啊,竟是自己想多了! 陈言心忧黎蕊,也没多问,只道:“曲姑娘,黎姑娘究竟去了哪,你知道么?” 曲默月稍稍冷静下来,愕然道:“黎蕊姐姐不是关禁闭了么?” 这一句把陈言干懵了,他皱眉道:“怎么你以为她还在关禁闭?” 第1808章 她没生气 曲默月茫然道:“我只知道黎蕊姐姐因为犯了错,被皇上撤职关了禁闭,那之后好久没见了。不过有一次我问过青鸢姐姐她什么时候能出来,她板着脸说不该问的事别瞎问,我就不敢再问了。” 陈言叹了口气。 看来,当初黎蕊被卸职禁闭的事,知道的人也并不多,曲默月显然并不晓得其中的内情。 不过这件事他原本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不出来也就罢了,大不了继续用旧办法,广撒网,地毯式寻找,总有找到人的一天。 他振作精神,道:“来,咱们去看看化妆品!” 曲默月吃惊地道:“但我并未帮上大人的忙,这……” 陈言笑道:“咱们啥关系,就算是没帮上忙,我也乐意送东西给你。走走走,回头再带点回去,替我送给别的姐姐们。” 心中忽地闪过一念。 曲默月的话倒是让他有了个新的想法,此前他一直相信唐韵没有说谎,确实把黎蕊送出了宫,但万一呢? 万一唐韵是撒了谎,其实人还在宫内,只是为了让他死心,才说送到了远处? 有机会的话,须得找个人帮忙设法在宫内查一查。 可惜清夫人已经出了宫,否则她倒是一个调查此事的绝佳帮手。 这个事找曲默月肯定不行,这妞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帮着他这个外臣在宫里办事。 那就只有一个人选了。 寒翠。 这妞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上次就是她冒险透露了黎蕊关禁闭的事,还是找她帮忙去禁闭的地方查一查好了。 只是如今太后时常在外面别苑居住,他反而没了多少到后宫的理由,只能等哪天寒翠调休出宫的时候再说了。 第二天过了晌午,陆卿儿才出宫回来。 陈言一见到她,立刻急问道:“如何?皇上改变主意了吗?” 陆卿儿摇了摇头:“皇上没说,不过也没再让我劝公子答应。我看得出来,她应该是有些动摇。” 陈言疑惑道:“你在宫里呆这么久,到底聊了啥?” 陆卿儿老老实实地道:“也没聊什么,就是公子时常说的那些嘛。一开始是说自由恋爱的事,后来说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事,再后来……” 陈言色变截断道:“什么!这些话你怎能跟她说!” 人人平等这种事,可以说是对皇权最大的挑战,只要是个皇帝,就没可能赞同这一点!陆卿儿居然跟唐韵说了,后者不勃然大怒才怪! 陆卿儿忙道:“公子请放心,皇上一点也没生气,还跟我讨论了这些事到深夜呢。皇上说,公子真是有远见之人,这些东西好多都是她连想都没想到的,但您却想到了。” 陈言一呆:“她没生气?” 陆卿儿点头道:“对呀,不但没生气,还说日后有机会,要向公子请教呢。” 陈言大感意外。 唐韵当然不是蠢人,不可能是看不明白人人平等四个字对她的皇权有多大影响。 她也不太可能跟陆卿儿演戏,所以最大可能,就是她确实是那样想的。 难道是因为她是以女子身份登上大位的,所以思考时能代入弱者的角度? 毕竟女子在这时代的地位低下,哪怕是出身皇室,也会在很多方面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当然登基之后是另一回事,但那是因为她已是皇帝。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她多半也只能等到成年就乖乖嫁人,做某个男人的附庸。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唐韵没生气就好。 陆卿儿在京城多呆了几日,便忍不住想回青山县。 陈言自然明白她的心思,这妞社交圈全在青山县,不知道多少闺蜜在那,加上她的瑜伽事业也在那,自然急着回去。 不过他虽然舍不得,但差不多也要启程去夏都了,只好跟卫菡、郑妍等一起送陆卿儿离开。 哪知道刚出陈府大门,就看到唐韵身着便衣,从远处纵骑而至。 众人急忙迎接,陈言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些日子,几乎每天唐韵都要把陆卿儿召入宫中聊天。陈言曾细问过她们聊什么,结果聊的内容五花八门,上到治国之道,下到家长里短,啥都有。 陆卿儿自己虽然不懂得怎样治国,但过去几年天天跟陈言呆一块儿,耳濡目染,听了不少大小道理,居然也能让唐韵听得十分投入。 而且昨儿卿儿从宫中回来,居然跟他说,皇上在宫里跟她姐妹相称!听得陈言心里一阵阵发毛。 这怎么感觉像是还没放弃立他为后的打算啊…… 这几天他偶尔也会进宫议事,但唐韵并不跟他多聊什么,也没有私下见过面,他也不好主动去问。今儿唐韵居然主动来送,不会是有啥话要说吧? 幸好唐韵并没有看他,目光扫过陆、郑、卫三女,最后落回陆卿儿身上,道:“走吧,朕送你。” 一行人从陈府出发,一路往城门而去。 陆卿儿是坐马车,唐韵下了马,跟她同车而行。 陈言等人则各自坐马骑车,跟在后面。 就这么慢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城。 到了城外,唐韵才从车上下来,脸蛋上竟然带着一点红晕。 陆卿儿跟着下了车,向众人道了别,最后对陈言道:“公子,卿儿先回去啦。” 有外人在场,陈言忍住上前给她来个送别之吻的冲动,道:“路上小心。” 陆卿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唐韵,这才转身上了车,向远处而去。 等马车走远后,唐韵转头对郑妍和卫菡道:“你们先回去罢,朕有事要和天师一谈。” 两女从始至终没说话的机会,对视一眼,只得应了命,先行离开。 唐韵让随行的凤翎卫走远些后,陈言不由紧张起来。 这下只剩两人独处,她究竟要说啥? “有什么想问的,问罢。”唐韵转头看向远处,淡淡地道。 “呃,皇上这么一说,臣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陈言挠头道。 “你最关心的,料来该是朕是否还要立你为后。”唐韵缓缓说道,“卿儿说得对,朕不该为了太后的心愿赌上朕一生的幸福。” 第1809章 朕要试着喜欢你 “皇上英明!”陈言激动地道。 看来自己低估了卿儿劝说人的能力,这妞行啊! “不过也多亏她,给了朕另一个更合适的、立你为后的理由。”唐韵慢慢悠悠地接了一句。 “更……合适的?”陈言表情一僵。 “不错,朕不该为了自己或者太后来立后,而该为了大周,不,该为了天下百姓立后!”唐韵面露坚决之色,“卿儿让朕明白,你是真正心怀天下、且真正胸有定世之策的不世之材!” “啊?臣真的没有……”陈言欲哭无泪。卿儿到底跟她说了啥,让她对他的看法好像又拔高了几层楼! “朕也心怀天下,朕也希望百姓安康,”唐韵眼眸中露出一抹不甘,“但朕,没有定世之策。朕不想承认,但却不能不承认,你方是天下百姓未来的希望。” “臣真的不是……”陈言痛苦地道。 “朕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全力助你实现你的抱负,希望有朝一日,天下大同,所有百姓都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唐韵肯定地道,“这世上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帮你实现你人人平等的梦想,唯有朕可以!所以朕决定了,要让你尽展全才,成就千古未有的大业!” “那,那也不用立后吧?”陈言看她这脸色,显然是下定决心,无奈地喃喃道。 “但朕也明白,你并不信任朕。”唐韵忽然话锋一转。 “呃……”陈言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唐韵没有说错,他对她并不完全信任。 当然,其实他对唐韵还是相当信任的。 但这种信任有其边界。 很多事他不告诉她,皆因毕竟她是皇帝,有她独特的思维模式,很难预测她会怎样反应。 唐韵想要得到他的完全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朕已经决定,延迟立后之事,绝不再强逼你成为我大周的国后。”唐韵重重地道。 “啊?这是真的?”陈言惊喜地道。 “卿儿说了,你只能接受两情相悦的亲事。”唐韵双颊又浮起红晕,“所以朕要先办到一件事,那就是喜欢上你。” “这个……”陈言又懵了。今儿她说的话,真是屡屡超出他的意料。 “若朕对你有了情意,想来以你的贪花好色,要对朕有情意并不难。”唐韵很直接地道,“那时两情相悦,相信你也不会再拒绝。” 陈言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妞真的与众不同。 承认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的那种情意,同时又表示要努力喜欢上他,这岂非等于是她要自己把自己强行掰直? 真要能办到,他真得敬她是条汉子…… “在那之前,你不用再担心朕会逼你,太后那边朕也会与她明言一切。”唐韵说完这几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嫣然一笑,“朕知道要喜欢上你这样贪财好色、人品不佳的男子很难,但朕必会努力。” “皇上,天下何处无芳草,您又何必单守我这一朵花呢?”陈言苦着脸道,“更何况,您不考虑传宗接代的事了吗?” “不考虑了。”唐韵脸上红晕瞬间加深了几层,狠狠白他一眼,“反正有你,不是吗?” 陈言整个人一僵。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道:“皇上,难道您已经……已经……” 唐韵娇哼一声,道:“你骗得朕好苦,可惜卿儿却不想让朕一直受到蒙骗。什么不能人道,不能人道你日日与妻室欢愉,不能人道你把……” 说到这里,她突然刹停了嘴,没有再接下去。 陈言没有留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皆因卿儿竟然说出他此前是在欺君,把他吓坏了。他连忙跪地,哀呼道:“臣也是不得已的,皇上您……” 唐韵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行了!少在那给朕装糊涂卖可怜,朕若要追究此事,早就追究了,起来罢。” 陈言又惊又喜,暗松口气,忙爬了起来,挠了挠头,道:“不过说起传宗接代这个事,臣不得不提醒皇上您一句,臣不管是跟卿儿,还是郡主,又或者别的女子,到如今都没有子嗣,所以传宗接代这个事,臣真的不敢向您担保一定能让您,咳,臣就是说假设将来咱们真的那啥了,您也不一定能有……” 唐韵脸蛋绯红,打断他的话:“这事现在操心太早了,以后再说。行了,朕今日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回去罢,差不多,也该准备六国会晤之事了。” 陈言暗叹了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多想无益,只好如她所言,日后再说! 两日后,陈言和唐韵带着护卫,启行前往大夏。 这次的会晤,此前国书中写明了是私下会晤,让各国皇帝均不可大肆张扬,所以陈言和唐韵扮作游山玩水的公子哥,私服前往。 唐韵改为男装,与众凤翎卫骑马而行。陈言则一如既往乘坐他的马车,带着一干手下军士同行。 这次前往大夏,带的人不能太多,为了保证安全,两边均带上了手下最精锐的十余人。 一行人行了三日,才到达大周南疆。 “滇江……朕又回来了!” 到了江边,看着奔涌的江流,唐韵心中豪气万丈,对江振臂而呼。 平定燕王之乱时,她蹄踏大周各地,曾经到过滇江,今日算是重返旧地。 “皇上,天色将暗,咱们还是赶紧去见襄王罢。”一旁青鸢提醒道。 按照既定行程,他们得先去和襄王碰面,然后再过滇江,到大梁境内,转道前往大夏。 因为大周和大夏之间,虽同样是隔江接壤,但江水另一边是大片的瘴林,广逾万亩,堪称生人葬地,没人可在里面坚持行走,所以不能直接跨江直行,前往大夏。 唐韵点点头,正要说话,一旁陈言忽道:“且慢,咱们不去见襄王爷。” 众人愕然看他。 陈言不慌不忙地道:“皇上,臣备了一件小惊喜,请皇上稍等,臣可保证,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第1810章 大周号 唐韵好奇心大起,这家伙又开始卖关子了,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过她也清楚,陈言想卖关子的时候,拿铁棍撬他嘴都撬不出来,索性闭上嘴,只是点了点头。 夕阳渐沉,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就在最后一道夕照快落山时,青鸢忽地叫道:“下游有异,皇上,咱们先躲一躲罢。” 唐韵转头望向大江下游,只见一个黑点从远处而来,而且速度颇快,转眼之间便从黑点变成了船影,赫然是艘大船! “不必躲,那便是给皇上的惊喜。”陈言却摆摆手。 “一艘船有何惊喜之处?”唐韵疑惑道。 “这船来得好快!”青鸢却忍不住道。 唐韵也已察觉,大江江水湍急,而那船是逆流而上,居然速度比平常船只的顺流而下似乎还要快一些,不一会儿,便已近至百余丈开外。 蓦地,白鹭惊呼道:“那船好大!” 众人定睛细看,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隔得还远,但从船身和两岸的距离来看,能看出那船宽度只怕要超过五丈! 要知道这时代的造船技术尚不发达,一般的船只中较大的就楼船,宽度通常以一丈半到二丈为多,最大的也就二丈半左右,而且数量极少。 倒不是造不出宽度能上五丈的船,主要是限于材料和驱动等问题,纵然造出来了,也经不起大风大浪几次吹刮,行驶时也很难正常前行,必须靠纤夫在船上拖动配合桨舱的桨手,才能行驶得动,战时等于完全没有价值,徒耗财力人力。 但此时那船看着不但大,而且速度奇快,岸上也没有纤夫拖拽,堪称奇迹! 转眼间,那船已到了近处,开始减速。 唐韵等人看着那船,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远处已觉其大,近后方知自己还是小瞧了那船。 从宽度来看,那船大约五六丈,几乎能在上面跑马。 这还不算,它长度起码超过三十丈,甲板上面还有三层楼室,总高度估计能有三四丈,停在岸边后,众人在它面前有若巨兽身前的蝼蚁一般! 这还是下面吃水颇深的情况下,要是这船搬到岸上,怕不能有五丈高! 但真正令众人最为震惊的,还不是它的大小,而是它的材质。 借着夕阳最后一抹余辉,能看出这船船身呈灰黑色,绝非一般船只所用的木材,而是金铁! 大周的船只也会用金铁,但只是用在一些部件上,整体船身基本都是用木头。 用金铁造船,制造工艺远比用木材要复杂,别说是大周,估计全天下都还没有。 “这,这是什么船!”唐韵震惊地道。 “这一艘,臣名之为‘大周号’。”陈言欣然道,“请皇上登船罢,咱们将乘坐它,前往大夏!” 上了船,大船连头都不调,扬起帆,顺流而下,远离了襄王的南疆军驻扎方向,朝着宣武军的驻扎地而去。 唐韵站在船头上,惊异地感觉着船身的晃荡并不明显,动容道:“此船为何如此平衡?” 陈言站在她身旁,解释道:“这船船身沉重,船头船尾均有破水的构造,可将颠簸大幅减少。只要不是大风大浪的天气,都没大问题。” 唐韵来回看着甲板上的一切,道:“此船似乎颇为坚固。” 陈言跺了跺脚,让甲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得意地道:“不瞒皇上,这船设计的初衷,便是用以河上作战,等闲箭矢,休想能损坏得了它,哪怕投石车,没个三五十记,也难令它破损。至于火矢,这船身本身乃是金铁所制,而且还覆有防火漆,想要烧毁它基本没那可能。” 唐韵赞叹道:“这么说来,只要配上军士,此船岂非天下无敌?” 陈言登时挺起了胸:“无敌谈不上,但若在大河大湖上作战,纵然以一己之身面对千百敌船,亦不惧矣!” 唐韵忍不住又详细询问起来,陈言自是一一耐心解释。 这一艘,可说是青山县造船厂迄今为止的巅峰之作,是他当初北上所乘的小楼船的全面加强版。 船上有大大小小数十个舱室,马匹和马车都能轻松装下,更别说人了。 动力是混合动力,可收可张的风帆之外,下方在水下有大型的桨室,一共有三十二片桨叶,靠着各种传动装置来驱动。 行驶时依然要靠人力,但由于有机械装置的存在,最多时只需要三十二名桨手便可使这在重量上远胜这时代其它船只的水上巨兽全速前行。且借助杠杆原理,桨手并不需要全力施为,因此可续航时间大大增加,极限时连续一个时辰的全速航行也能办到。 而平时不需要高速行驶时,只要留下部分桨手便足够了。 因此这船上一共只配备了五十余名水手,这些水手均是青山县纳抚营的四等军士,必要时候还可操作船上配备的武器,对外进行攻防操作。 上方的三层楼室,最顶一层是出于陈言自己的喜好设置的集中供水室,以及哨室。 中间一层则是居住室,舱房数量不多,但都较大,住起来比甲板下的舱室要舒服得多,还配备了厨、浴等屋。 最下一层则是另一些较小的舱房,以及各种储物室,其中包括了一些武器和防具等,以便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唐韵和陈言均住在二楼,军士和凤翎卫则住在一楼。 只不过这样的船只即使是青山县,也只造出了这么一艘,造价成本太高,光一艘就得四五十万两银子,所以至少目前想要量产是不可能的。 听陈言一一讲解完时,唐韵才发觉天色早已黑尽,时近午夜。 月光倾洒而下,她看看周围静卧在月辉下的岸上风景,终于想起问那个最主要的问题:“咱们这是去哪?” 原本计划是先与襄王会合,借道大梁前往大夏,但现在走了反方向,自然不可能还是原计划。 陈言笑道:“回皇上,臣打听到有条水道能通大夏,还不用借道大梁,咱们不妨从那里前往。” 唐韵奇道:“什么水道能直通大夏?” 若真的有这样的水道,大夏当初还不直接从那攻来,哪还需要苦心借道大梁? 第1811章 河上巨兽 陈言含笑道:“皇上忘了当初襄王爷被行刺之事了么?” 唐韵呆了一呆,这事她自然不会忘记。 当初在四国会战之前,襄王遇伏,被刺客行刺,但却被另一伙没透露身份姓名之人所救。 事后陈言分析,那是大楚派人演的一出戏而已,刺客和救人者是一伙人,为的是悄悄破坏梁、夏袭周之计。 而那伙实力惊人的刺客能出现在那里,陈言推测,是大楚直接派人从本土出发,逆流而上,顺着滇江和其支流直接杀到了襄王巡视地。 “等等,你说的水道,就是那伙刺客所用的水道?!”唐韵终于反应过来。 “皇上英明,不错,”陈言恭敬地道,“正是那条水道。” “但那里左右该驻扎夏、晋大军,咱们从那里经过,两边万一动了心思,夹击咱们,岂非糟糕?”唐韵蹙眉道。 那条水道,是在晋、夏夹缝之间,左右各是晋、夏国境,尽头能直达到最南边的大楚。 由于是敏感地带,两国如同滇江两岸的梁、周一般,各自驻扎的边防大军。无论是谁,要从那条水道出动大军,另一边都必然会全力戒备甚至阻止。 而即使谁顺江出兵,也是逆流而上,大军的船队行驶艰难,到了滇江更是会直接被大周的边防军发现,成为最好的靶子。 加上夏、晋之间打开关系便不太好,而至少表面上晋、周关系尚可,所以当初大夏才没有选择费力跟大晋结盟,而是选择跟大周的仇敌大梁结盟,走大梁这边进袭大周。 可以想见,那条水道上必然和滇江上一样,属于军事管制地带,不允许民船通行。当初大楚那些刺客如何能够乘船北上,直达滇江,这一点至今唐韵都没想通。毕竟大楚不可能和大夏、大晋明说那船是大楚的船,避免泄露他们在各国安排了内应之事。 不过理论上来说,从那里拐过去,确实可以到达大夏的边境,然后再折向转入夏境,即可前往夏都。 只是想想孤零零一艘大周船行驶在江上,左边是大晋大军,右边是大夏大军,那滋味也忒刺激了! “夹击?哈!”陈言哈哈一笑,“臣求之不得!可惜,他们估计没那个胆子。” 唐韵见他神情间充满自信,不由低头看看脚下的大周号。 这艘大船若是真的对上敌人,究竟能强到哪种地步呢? 她正想着,忽地鼻头一痒,控制不住地一个阿嚏,打了个喷嚏。 毕竟渐至深秋初冬,夜风寒冷,在这站久了,难免受点凉。 唐韵不由紧了紧身上衣衫,却听陈言啊了一声:“啊,皇上,夜风寒凉,您不会是受凉了吧?不过还好,臣带了披风,可以御寒。” 唐韵芳心微微一颤。 此情此景下,这厮倒也颇知疼人之道,确实让她心中微生感动。 想到她自己定下的目标,要努力喜欢上他,她不禁脸颊微红,等着对方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哪知道陈言抬手紧了紧披风的束带,完全没有解下来给她的意思。 唐韵等了片刻,见他只是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你那披风御寒么?” 陈言点点头:“对呀,臣这披风又大又厚实又舒服,防寒防冻,再冷一些也没关系。” 唐韵愕然道:“然后呢?” 陈言也愕然道:“然后啥?” 唐韵失声道:“你不是准备解来替朕披上吗!” 陈言一呆:“为啥?” 唐韵:“……” 原来竟是她想错了,这家伙根本是个不解风情之人! 陈言没看到她一脸黑线一般,望了望江水,道:“夜深易凉,又是多日赶路,皇上想来也疲累了,还是先回舱安寝吧。好好休息一晚,暖和暖和,别真受凉了。” 唐韵绷着脸,一转身,往船楼而去。 现在她不想跟他说话! 大周号第二日晌午时,便到了宣武军的辖段。 陈言派了个军士上岸,跟宣武军通报了消息后,便直接驱船继续前行。黄昏时,大周号到了预定的支流口,没有犹豫,直接折向进入那条支流水道,正式进入大晋和大夏夹缝间,顺流而下。 陈言直接让人在船楼顶上挂上大周国旗,迎风飘扬的旗帜清清楚楚的一个“周”字让两岸的人都能清楚看到。 唐韵在三楼的哨室内,望着左右两岸,很快便看到岸旁有人影时隐时现。 不用问,那是大晋和大夏军的哨探,此刻肯定已经发觉了他们这艘大船的存在。 “奇怪了,当初那艘大楚的刺客船究竟是如何通过这条水道的?”她喃喃地道。 这条支流比滇江窄了不少,但也有四五十丈,每过一段,两边都会有延伸向晋、夏境内的水道口,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水道口内必定藏着两边的船只。 只要有未知的船舶敢进入这条水道,两边军船随时可能出来截击。 但大楚那刺客船竟然安全通过了这里。 而且,事后襄王没有找着那船,不知道那船上的刺客们是不是已经返回了大楚。 “这条大河上,没有拉起拦江链锁,皇上可知为何?”一旁的陈言不答反问。 “为何?”唐韵确实不知道,她擅陆战而不精水战,这些方面只能虚心求教。 拦江链锁她当然知道,大周国内的主要水道,只要驻有官军的,都会设置拦江链锁,两端系在岸上的大石墎上。 这是一种极为有效的阻拦手段,平时让链锁沉在河底,以免影响船只通行,但遇到要截击敌船或者封锁河道时,就会将那手臂粗的长长铁链拉直,横拦在河道上,使得船只无法通行。 “因为无论是大晋还是大夏想要弄一根拦江链锁,都必须要对方那边同意。”陈言从容道,“但晋、夏两国关系不佳,相互忌惮,怎会这样合作呢?” “有些道理,但这与刺客船有何关系?”唐韵疑惑道。 “同样的道理,设若有一艘不明的船只忽然进入这大河,晋、夏两边是不可能向另一国询问,这船是不是你们的呀?”陈言解释道,“所以两国只能猜测,那船是对方的船只,提高警惕,却不敢贸然行事。” “为何不是两国都以为那是敌国的船,所以同时出动军船截击?”唐韵不同意道。 第1812章 一旗之威 “奥妙之处,就在于咱们头顶上的这物。”陈言指了指船楼的上方。 唐韵抬头看了看,上面是顶棚。 “咳,不是在这里面,是在那外面。”陈言赶紧解释道,“咱们挂起的旗帜。” “等等,你是说,那刺客船挂起了大楚的旗帜?”唐韵更疑惑了,“纵然没人敢惹大楚,但那船这么做,岂非容易暴露?” 事后只要有人知道大楚的船北上,以及襄王遇刺之事,猜出这两件事有关联的可能性不会小。 “当然不是大楚的旗帜,”陈言又卖起了关子,“有一面旗帜,可以同时让晋、夏两国均不敢贸然行事。” “什么旗帜?”唐韵好奇心算是被他勾起来了。 “两国的国旗。”陈言终于吐露出了答案。 “你在说什么可笑之语,挂了两面旗,还不被人发觉有异?”唐韵不耐烦地道。 “回皇上,不是两面,而是一面。”陈言不慌不忙地道。 “笑话!一面旗帜怎可能既是大晋又是大夏的!”唐韵说到一半,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旗乃有正反两边,只要在朝着大晋的那边印上大晋的国旗,朝着大夏的那边印上大夏的国旗,便可一旗二用。”陈言笑吟吟地道,“那时大晋一看是自家船,大夏看时也是自家船,难免心中会嘀咕和犹豫,自然便给了那刺客船可趁之机。” “你这家伙……”唐韵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这厮每每想出来的招都出乎人之意料,但细细一想,确实有可行性。 “当然,为免河风变向,让旗帜的两边暴露,那旗面不能用布来做,得用木板或者硬纸板。”陈言接着道,“同时船只须得轻便且迅速,得趁着两边没反应过来前就过了水道。以大楚的国力,要弄出一艘逆流而上的快船,该不是难事。” 由于船只是行驶在大河的中间地带,离岸超过二十丈,晋、夏均不好派人派船上前询问。等到惊疑不定的大晋和大夏弄清那船不是自家船时,人家早已远去。 唐韵蹙眉道:“但这招数只可糊弄一时,他们若要回程,再用这招只怕不行。” 陈言悠悠地道:“不错,同样的招数回程再用,必被识破,除非晋、夏两边都是蠢人。所以若是臣派出的刺客,臣会让他们在行刺之后凿穿了船,将船沉江,然后登上陆地,钻山窜林地散入各国,扮为行商,从陆路回大楚。” 唐韵同意道:“这确实要安全一些。” 陈言再道:“当然这一切全是臣的揣测,是不是这样很难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对方有什么更高明的招数。” 说话间,大周号已渐渐深入那条支流,再望不见大周边防的影子。 两岸的晋、夏哨探一直沿途监视,却没有派出船只上前拦截。 很显然,突然来了这么一只水上巨兽,加上还挂着大周的旗帜,没人敢轻举妄动。 自打四国会战后,大周的声名已在周边诸国彻底扭转。 过去那个有若垂死病患般的大周,竟能大败数十万过境敌军,这消息足以震慑所有对大周有野心的国家,没人敢再轻视大周,更别提如今这河两岸还是两个当事国了。 一直行驶到黄昏时分,始终没船敢来拦截,让提着心吊着胆的唐韵和凤翎卫们,都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陈言所料无误,这条表面看着挺险的路,其实还挺安全。 但夕阳半边挂到山头上时,大夏那边岸边一处水道口处,数艘楼船忽然驶了出来,朝他们驶来。 青鸢一直警惕着岸边的动静,见到这幕,心中暗惊,连忙禀报唐韵。 唐韵上哨楼一看,也是吃了一惊,那几艘船都载满了军士,显然来意不善。 她立刻吩咐道:“将此事报知天师,让他来看看!” 青鸢答应一声,又下了哨楼,不一会儿回来了,神情古怪地道:“皇上,天师正在他屋子里吃零嘴儿,说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上来。” 唐韵气道:“小事?人家都快打过来了!朕亲自去揪他上来!” 青鸢忙拦住她,道:“天师说不用了,他已经解决了此事。” 唐韵愕然,转头望向船窗外,只见那几艘楼船本来已经近到十余丈范围,这时竟然放缓了速度,没敢再继续追上来。 大周号则一直保持着原速,使得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远,转眼把那些船只抛在了远处。 唐韵疑惑地道:“他干什么了?” 青鸢茫然道:“臣也不知。” 唐韵好奇心大起,总不能陈言真有什么神通,隔空逐敌吧? 她转身下了哨楼,直奔陈言的屋子,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陈言!你究竟干了什么!” 陈言正坐在一个小火炉边,左手捧着杯热腾腾的奶茶,右手拿着块白嫩细腻的糕点,不紧不慢地道:“臣只是让人升起了第二面旗。” 唐韵大愕:“旗?什么旗?” 片刻后,甲板上。 唐韵看着大周号船楼顶上此前没有的那面旗帜,一时懵住。 和国旗并列,但高度稍矮一些,上面绣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师”! 就这俩字,竟然把对方给吓得不敢再迫近? 半晌,唐韵才神情古怪地回到二楼,进了陈言屋子,在他对面坐下。 “你怎知道这俩字有用?”她蹙眉道。 “臣早前派人在大夏打探了一番,”陈言把另一杯奶茶递给她,“如今臣的名号在大夏,不比阎罗王差多少。” 这趟要去大夏,他自然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状况,否则怎可能随便贸然进入险地? 自打当初会战之后,夏逊回到国内,将当日战况添油加醋地一说,把安排了这场大战的陈言描述得跟神乎其神。 当然,夏逊主要还是想为自己脱罪的意思,表明这趟输了不怪他,只怪对方有高达。 不过事实上也确实那一战大夏输得太惨太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若是真让他再重新带上一阵十几万的大军跟陈言斗,他也没那个胆子。 第1813章 神秘船只 事情就这样被发酵起来,这一两个月时间,“大周天师陈言”这几个字渐渐被妖魔化,大夏军方听到这几个字,无人不惊无人不惧。 所以陈言才备了一面自己的天师旗,以作不时之需,结果果然派上了用场。 “若他们不吃吓呢?”唐韵问道。 “那就算他们倒霉了。”陈言轻描淡写地道,“不动手,对他们是最好的结果。” “这倒也是。”唐韵一想也对,真要打起来,对方的楼船怕是根本拿大周号没辙。 不过,大周旗不如天师旗在大夏军士心中的威望高,这事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后青鸢冲入屋内,急道:“皇上!后面有一艘大夏的军船追上来了!” 这下连陈言都有点讶异起来。 对方还真不怕死? 片刻后,哨楼上,陈言眯着眼望着那追来的船只,忽道:“不对,对方不是来打仗的。” 唐韵也看出端倪来,道:“这一艘不是楼船,而是轻帆小船,来得快,但若打起来,只怕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下。” 那船又细又长,速度飞快,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站着几个人,但也就几个人。 陈言心念一转,吩咐将大周号放缓了速度,等着那船追上来。 不多时,对方船只到了大周号旁边,跟站在猛虎旁边的小蚱蜢似的。 军士一起动手,将绳梯抛下,让那船上的一人爬了上来。 来人是个身着大夏军服的中年汉子,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上了船,小心翼翼地道:“我是大夏水师的人,敢问这船可是大周天师陈言的座驾?” 一名军士喝道:“既知是天师座驾,你追上来做什么?” 那中年汉子胆战心惊地道:“我奉我家水师将军之命,前来向天师示警,怕天师他老人家的座驾误闯入战团,受了折损……” 那军士搜了他的身,确认他没有带上任何兵器之后,这才带他往船楼而去。 到了楼门外,军士禀报道:“大人,此人自称是大夏水师的,奉大夏水师一名将军之令前来报信。” 楼门轻掩,门内的陈言没有出去,不动声色地道:“报什么信?” 中年汉子心忖这该就是天师,双腿不由一软,跪在地上,惶恐道:“回天师的话,我军日前截住了一艘来历莫名的船,但那船十分厉害,难以截捉,如今仍在前方十多里外负隅顽抗。敝主怕天师的座驾贸然往那而被波及,故而让小的前来向天师示警,求天师明鉴。” 门内,陈言和唐韵对了个愕然的眼神。 “一艘?日前?你们什么时候截住他们的?”陈言喝道。 “是昨日清晨。”中年汉子不敢不答。 这下陈、唐二人更懵了。 也就是说,一艘船,跟大夏水师的舰队斗了两天,居然还没被击沉? 什么船这么厉害? 不过对方既说是来历莫名,估计也不知道那船的来历,问也白问。陈言心念一转,改问道:“那船什么大小,有何厉害之处?” 中年汉子惶然道:“那船约摸七丈长、一丈半宽,但和大人这船类似,金铁的船身,十分坚固,不惧火矢。而且未见其桨,却能行驶自如,极为灵活。我军出了十几艘船,不但没捉住它,反而被它击毁了三艘。若非水师温大将军布了船阵截住了对方的来去之路,只怕早被它逃之夭夭。” 陈言心中一动。 和大周号一样是金铁所制的船身?而且不见桨却能行驶自如,可见定是利用了机械制动,多半和大周号类似。 普天之下,除了他陈言的青山县,只怕只有一个国家有能力制造出这样的船来。 大楚! 他再问道:“你们是如何发觉那船不对劲的?又为何要截捉它?” 中年汉子擦了把额头汗水,道:“那船在数月之前,曾经来过一次。当时是从南往北,逆流而上,如今是从北往南,顺流而下。” 陈言双眼一亮,和唐韵又对视一眼。 难道竟然这么巧,是那艘大楚的刺客船? 对方居然没有走他预料的那条弃船上岸逃生的路子,而是在某处藏了这么久,然后照样坐船回国? “当初你们为何没把那船拦下来?”陈言一边思索一边随口问道。 “回天师大人,因为那船实在太快了。”中年汉子无奈地道,“我军没有防备,虽然不断追赶,却没法追上它。” “啊?那船就没用任何招数?”陈言懵了。 唐韵轻轻咬着唇,憋住了笑。 这家伙之前一通好猜,说什么一旗两用,结果搞半天人家就没用花招,硬桥硬马直接闯! “是,那船着实是快,我等追了两三日,结果还是被他转进了滇江,没办法,只好放弃。”中年汉子答道。 陈言无语了。 居然硬闯,这也是够逆天的…… 折入滇江,那就牵涉到大周的边防,大夏跟大晋又不对付,不敢贸然过去,怕周、晋联手治它,就只能看着那可能是刺客船的船只逃走。 不过那船入了滇江后,按说该会先被宣武军察觉其存在,怎么当初宣武军没有提醒南疆军? 回心一想,陈言已大致明白过来。 当时刘丛受了命,要准备诓大晋一通,所以将边境上的守御减弱,估计是因此出现了漏洞,被那船逮着了机会。 “天师,小的斗胆问一句,您这趟忽然入夏,不知为的是……”中年汉子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六国会盟之事,只有各国少数高层的人知道,像他这样的下层军士自然不晓得。 事实上今儿突然发现大周的船到了这,沿岸守御的大夏水师无不心里犯起了嘀咕,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却发现那船竟然升起了天师旗,吓得众人赶紧刹停,不敢再追。 那个魔神一般的大周天师,竟然到大夏来了! 不过眼见大周号还要继续南下,他们也只好派人前来联络,同时想探一探这大周天师究竟意欲何为。 陈言哪会说实话,只道:“夏帝邀我入夏一会,怎么,没知会你等?” 第1814章 同党 中年汉子大愕道:“确实没听说……” 陈言此时心思已经飞往那艘让大夏水师头疼不已的刺客船,无心再跟他废话,道:“那就派人禀报夏帝罢,他自然会知会你们。送客!” 中年汉子吃惊地道:“等等,天师难道您还要继续……” 陈言淡淡地道:“本官挺好奇那船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岂能不前去一观?” 中年汉子震惊道:“可万一您在那受了伤……” 陈言莞尔一笑,道:“若这点小场面就能让本官受伤,那你们还怕我这天师做甚?” 中年汉子愣了一下,不说话了。 对啊! 将汉子送走后,唐韵凝重地道:“那船会不会就是那艘刺客所用的船只?” 陈言沉声道:“时间对得上,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大周号恢复了常速,继续顺流南下。 照对方所说,战局是在十多里外,果然,大周号多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已隐隐见到有一排黑影横着铺开,将大河截断。 此时已是深夜,天色尽黑,好在高空之中圆月高挂,映下月辉,倒也能将河面上的动静看得清楚。 “那是什么?”唐韵眯着眼望去,前面二三十丈外,那横展开的黑影把河都给堵了,船只没法过去。 “那是船阵,以大船用链条相互串锁起来,横贯在江上,阻断河道,不许船只经过。”陈言也眯着眼望,一边望一边解释,“皇上请看,更远处隐隐还有一道船阵,将远处也锁了起来。” 唐韵目力不弱,凝神望过去,果然如陈言所说,距离第一道船阵约一里地之外,还有一道船阵拦江。两道船阵中间形成了一片宽约五十丈、长约一里许的空间。 好在大周号比一般船要高,两人站在哨楼上,视线可以透过距离最近的船阵望到中间的情况,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在那里来回穿梭移动,不时调头转向,你追我逐。 看来,这里便是那中年汉子所说的战局所在之地。 不过终究光线不佳,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大夏军的船,哪一艘是对方的船。 唐韵忍不住道:“哪一艘是那船?” 陈言冷静地道:“既然被围捕的船能撑这么久,速度必快,看哪艘快就知道了。” 唐韵努力辨认了一会儿,终究太远,放弃道:“不行,实在是太远了。” 陈言轻松地道:“那简单,咱们进去看便成了。”向手下人吩咐了几句,让大周继续前行。 唐韵有些紧张起来,道:“这些是大夏的水师船队,大晋那边为何肯让他们布下这船阵?” 陈言指了指大晋那边的河岸:“皇上请看,那边还有十几艘大船,一直停靠在岸边,那想来是大晋的船只,只是远观督战警戒,没有插手。想来是大晋那边也已经知道,大夏此举为的是那艘来历莫名的奇船,故而默许了大夏水师的布阵。” 唐韵这才明白过来,道:“只怕大夏的船阵不肯让咱们过去。” 原来说话间,大周号已经到了离船阵十五丈以内的地方,但因为天色已晚,大夏水师难以看清大周号上的旗帜,离得最近的大夏船只甲板上已经开始有人搭箭警戒起来。 陈言使人拿着特制的扩音大喇叭,扯着大嗓门高呼:“大周天师陈言座驾亲临!速速让出河道!” 十几个人齐声同吼,配上扩音喇叭的效果,刹那间吼声压过河道水流声,远远传了出去。 但船阵上虽然人影一阵阵骚动,却没人驱船让道。 陈言突然一拍脑门:“啊,臣明白了,这些船的链锁想必锁紧了,没法想解就解。” 唐韵愕道:“那咱们岂非过不去了?” 陈言吩咐了手下人降速停船,然后才道:“只好派个人过去……” 他正说到这里,异变突生! 原来在他二人说话时,被围在中间的十几艘船中,突然有一艘脱颖而出,直直冲了过来,狠狠撞到船阵的其中一艘大船上! 轰然撞击声中,整个船阵都受到影响,向陈言他们这一侧移动了少许。 而被撞的那一艘大船直接拦腰断裂了一部分,撞来的那船整个船头都嵌进了它船身内! 只是那大船终究太大,一记撞击之力没能将它撞毁。那撞击的船突然原路往回退了回去,船头从对方船身中生生拔了出来,竟然看着还是好的,虽然有些形变,但并没有损坏! 那艘被撞击损伤的大船进了水,慢慢向下沉去。船上的水军为了保命,只得纷纷跨上相邻的大船,弃船求生。 “就是它!”陈言断然道。 唐韵也已看得明白,那船必是那艘奇船无疑,唯有金铁打造的船体,方能撞了大船而对自身没有太大影响。 “它难道是想撞断拦江船阵,突围出来?”她惊疑不定地道。 “不可能!”陈言想也不想便道,“对方被困了两日,一直没用这招,显然是知道就算是撞毁了船阵,自己船体也必受大损,再没办法快速逃离。此时用这招,只有一个原因,哼!” 唐韵也已想通,纵然是金铁所制的船身,可能三五次撞击下还能大致保证船体的完整性,但多撞几次,船体必然也会受损,就算能突破出来,也难以再逃,这绝非好计。 她不解道:“那它突然用这招,为的是什么?” 陈言冷笑道:“它必是听清了臣令人喊叫的声音,所以故意朝咱们这个方向冲,误导大夏水师,让后者以为咱们和那奇船是一伙的!” 唐韵一震道:“有理!那咱们是不是该赶紧退后?” 陈言正要说话,船阵其中一艘大船上突然喷起一点红光,上了十多丈高的半空后,爆散开来。 刹那间,所有正追击那奇船的船只全部减速和调头,朝着大夏那边的河岸靠去。 陈言冷哼道:“哼,大夏水师的将领倒是反应挺快。” 这个反应,显然是对方相信了那艘奇船的计策,认定了它是大周的船只,以为陈言是来接应和解围的。 大夏水师如今不敢和大周对抗,所以负责的将领当机立断,选择了立刻停止截追那奇船。 第1815章 船载大杀器 那奇船也停了下来,方才那一记狠撞对它也形成了消耗,正好可以趁现在这机会喘口气。 唐韵盯着那道隐约的船影,疑惑道:“它在等什么?” 陈言已看穿了对方的策略,道:“大夏水师畏惧于我,此刻必是在解开船阵的链锁,那家伙是在等船阵解锁,好趁机冲出来,逃离此地。” 唐韵动容道:“好策略!它速度奇快,到时候只怕没船追得上。” 陈言从容道:“这也是它的打算,它必然以为只要有个口子,到时候包括咱们在内没船追得上它,它便可趁机逃脱。呵,我岂会让他们如愿!” 果然,不一会儿,船阵中间一段锁头断开,慢慢开出一道约五丈许的口子。 就在这时,那艘奇船再次驶动起来,从口子处穿出,速度越加越快,转眼到了大周号左侧三丈许外,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想要来个擦肩而过,逃之夭夭。 就在这一刻,大周号左舷突然开了个三尺方圆的大口,蓬地一声,里面一大团物事飞射出来,迅速展开,将那艘奇船直接兜裹住! 竟是一张金铁所制的大网! 奇船还没达到最快的速度,登时被兜得减慢了速度。由于大网的另一端仍然牢牢固定在大周号上,这一记的冲击力带得大周号也跟着原地打旋,转了大半圈。 不过大周号的规模至少是那奇船的十倍以上,只是转了半圈,便迅速稳住了船身。 那奇船显然有些慌了,立刻原地倒退,想从大网中挣脱出来。 然而那大网上带着倒钩,兜住了奇船船头后,勾进了船头上的缝隙处,奇船退了几丈,被拖住了,再退不动。 那网别看只是一张大金属网,使用的是目前青山县最强韧的材料,岂是轻易能扯得断的? 下一刻,大周号左舷另一处突然又开了个口,一个黑乎乎的炮筒穿了一小截出来。 这是青山炮的缩小版,为了适配装载到船身上,把尺寸进行了减缩,能装填的火药和炮弹也自然缩水,威力及不上青山炮,被陈言命名为“大周炮”。 但是,在这个距离上,仍然是惊人之极的大杀器。 轰! 炮弹喷射而出,直接近距离轰在了奇船的右舷上,轰然声中,那船整个船身朝另一边翻侧下去,船底都露了出来,下方赫然是一片又一片的桨片! 蓬! 那奇船因为侧倒而在水面上砸起大片水花,慢慢向水下沉去。桨片虽然还在转动,但已然失去了作用,只能搅起大片水花。 陈言在哨楼上看得清楚,这船果然非同一般,和他这艘大周号的设计颇有些相似之处,看来内中必然也是有大量的机械传动制动装置。 不远处,大夏水师的官兵看得目瞪口呆。 这艘船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最后耗费了两天时间,都没能把它搞定。 然而这艘大周天师的座驾,竟然一个照面就把它摆平了! 等等,这俩船不是一路的? “一个也不可放过,全部拿下!”陈言喝令道。 当下船上的军士和凤翎卫全部动员起来,坐上大周号上挂着的小艇,下水抓人。 那奇船上的人连着两日几乎没停息地跟大夏水师周旋,体力消耗极大,大部分连舱都没出就淹毙在里面,少部仓皇出了舱,却免不了被擒捉的命运。 有几个强悍的,兀自有力气反抗,挡了几招,纷纷跳水逃生。 但大夏水师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纷纷派出小船追赶捕捉,不教任何人逃脱。 大周号也不着急,下了锚,等在那。 一直忙到午夜过后,水面上才完事。 一名身着将服、面容稳重的国字脸大汉坐着小船,到了大周号旁边,爬绳梯上了船,在军士的带领下小心地去见陈言。 这次陈言没在船楼门口见那人,而是在一楼的一间小室内备了茶水糕点。 “大夏水师大将军温华,求见天师大人!” 那将领到了门外,不敢贸然而入,恭敬地叫了一句。 “温将军请进来说话。”陈言在里面不动声色地道。 温华这个名字他听过,也是大夏有名的大将,不如夏逊名气盛,但听说是个行事谨慎的良将,看这意思,今日这场局,是他亲自布设的。 门外,温华听得这声音,心中暗异。 他自己并没有见过陈言,不过听了无数关于这位大周天师的传闻,据说是个身高九尺的魔神样人物,说话有如雷鸣一般,但此时听起来,怎么感觉挺一般的? 不过他不敢迟延,赶紧跟着军士埋着头走了进去。 “温将军请坐。”陈言打了个手势。 “天师面前,温华不敢坐。”温华慌忙道。 “我让你坐,你也不坐?”陈言缓缓道。 温华一个激灵,这话听着不善啊! 他哪还敢迟疑,连忙道了谢,到小桌对面跪坐下来,这才第一次小心抬头,看向对面的陈言。 刹那间,温华浑身一震,张大了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陈言哑然一笑,道:“意外吗?” 温华结结巴巴地道:“天师您您您怎么长得这么……这么……像人……” 陈言:“……” 这什么话! 温华立刻反应过来,晓得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起身跪拜在地,哀叫道:“我以为天师长相有如魔神一般,说话不寻,求天师宽谅!” 陈言深吸一口气,道:“起来罢,坐下。” 温华满头大汗地爬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跪坐在那,不敢再开口。 陈言淡淡地道;“这船上不只有本官,还有一位贵人,你明白吗?” 温华一震道:“难道是大周皇帝……天师是陪大周皇帝前来会晤的?!” 陈言故意说得含糊,就是要探一探他是不是知道六国会晤之事,毕竟温华在大夏也是数一数二的军方大将,此刻当然已经有了答案。 他指了指上面,道:“圣上在上面,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明白吗?” 温华忙道:“明白!只是天师为何走这条水道过来,不是说……” 陈言截断他的话:“我要走哪,还用得着你来管吗?” 温华惶然道:“不不不,末将没有那意思。” 陈言面色稍缓,说道:“说说罢,你如何困住那船的?” 第1816章 传说中的神通? 那船间隔了数月才回去,温华总不可能从几个月前就知道他们要从这条道回去、一直安排人手每天在这警惕吧? 温华陪着笑脸道:“回天师的话,那些人数月前北上入了滇江,末将当时派人追之不上,心中又不甘,于是派了人手在江口那盯着。结果不到两日之后,那艘船便折返回来,藏身在滇江的出江口。那地方是周、晋、夏三国敏感之地,反而无人看守,想来天师大人来此时,已经看见过了。” 陈言略一回忆,已想了起来。 从滇江折转到这条支流上,中间有一块约百亩大小的河中岛,岛上全是长长的水草和高高的林木。那岛长年被河水冲刷,几乎每次起浪都能把岛刷一遍,人在上面本来是不可能生存得了的。 但这些刺客有那艘船,只要将船体用水草之类的做点伪装,外面河道上纵然有船经过,也看不出那里藏有玄机。 “那些人是趁着夜间藏到那小岛上的,该没想到我竟一直派了人手在那边盯着,早就发现了他们。” “只是那地方过于敏感,我不能派船前去抓他们,只好一直等着。” “原本末将还奇怪那些家伙为何要藏到那里,直到后面听闻贵国襄王遇刺之事,我才醒悟过来。” “那些家伙想来便是行刺襄王之人,他们不可能顺着滇江西行,该准备原路南下而回。” “只是怕被人发觉,他们才暂时藏到那里,想等风头过去再南下。” “就这样熬了数月,果然让我等到了那刻。” “末将针对那船的特点,布下了拦江船阵,趁对方不注意,将其困锁在内。” “只是没想到对方负隅顽抗,末将手下军士无能,两日都未能将那船控制住。” “后面的事天师大人知道了,您的座驾到来,让末将以为自己判断出了错,那些人竟是您大周的人。” “却没想到,对方原来只是见到您到来,让末将误会,险些纵放了他们。” “幸好,天师大人的座驾竟是如此厉害,一击解决了他们。” 温华小心翼翼地把前事讲了一遍,陈言听在耳中,已知没有猜错,那船上的人,正是当日行刺襄王的刺客。 只是那些刺客行险北上布计,终究还是出了差错,被温华给盯上了。 不过也属正常,对方当初想出这招来破坏夏、梁北袭的战略,原本就是在极短时间下构思出来的,行事很难做到周密安全,出问题不是小概率事件。 “天师,那些刺客……”温华见他沉吟不语,试探道。 “那些人由本官处置。”陈言回过神来,淡然道。 “是,我立刻让人将所有人给天师押来。”温华连忙答应,随即迟疑道,“那天师之后是……” “自然是去夏都。”陈言神色自若地摆摆手,“去罢。” “这,末将是否该向大周皇帝请安呢?”温华犹豫道。 “不必。”陈言简单地道。 “是,末将明白了。”温华不敢再说,正要离开,忽地又停下来,陪笑道,“天师,您要去夏都,末将立刻给您安排引路船。” “不必了。”陈言干脆地拒绝。 “可大夏境内水道多而杂,您这贸然进去,怕是要绕圈子,耽搁了时日,还未必找得着夏都的所在……”温华忍不住道。 “本官说不必,你听不到吗?”陈言语气转冷。 温华吓一跳,哪还敢再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心中却暗哼了一声。 从此地折进大夏的水道,再一路循水路而行,大约三日,便可抵达夏都。 但大夏水路纵横交错,大小河流数以千计,对方又是外国人,想要从中找着路途,谈何容易! 算了,对方既然不愿他安排船只引路,那就由得对方去受那绕路之罪。到时候找不着,必然只能拉下脸来向人求教,自己派艘船在后面远远跟着,届时相助便是。 下了大周号,坐上小艇往自家大船而回,途中忍不住转头望向那巨兽一般的大周号,黑夜中月辉下,透着一股无比的肃杀之气。 温华越看心中越是寒凉,这船竟似比那些刺客所剩的奇船更为诡异难测,尤其是之前那一记不知道什么物事,从舷上轰射出来,一击便毁了那艘奇船。 难道,那便是传说中天师的神通? 想到这,他不禁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还好方才没有得罪对方,不然就完了! 回到自己大船上,温华吩咐手下将士,将所擒捉的残存刺客全数送往大周号。 众人见他脸色泛白,显然颇为恐惧,哪敢违背,只能一一照做。 唯有一名心腹副将,忍不住道:“将军,那位天师大人真如传说中三头六臂么?” 温华摇摇头:“不,他模样长相十分文雅俊秀,不带半分杀气。传闻不过是传闻,当不得真。” 那副将一呆,旋即疑惑道:“那为何您还对他如此毕恭毕敬?” 温华冷哼一声,道:“真正厉害的人物,何需那些外相来夺人耳目?看看那船,想想方才它一击破敌的气势,我大夏水师,可有能耐抵敌得住?” 众人不由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大周号,无不心生同感。 的确。 虽说没有正面交手,但只凭刚才那船轻松解决刺客所驱之船的厉害,便知绝非寻常舰只能可与之相抗衡。 “若咱们以船车困之,效法对付那些刺客之法呢?”另一名将领不由道。 “哼,它毁船的那一击,威力强至可让刺客们那船侧倒,你说咱们脚下这些船能抵得几下?”不待温华发话,又一名将领抢先截了话头。 众人极有默契地沉默下来。 “咦?大晋那些船好似回去了。”忽地有人道。 众人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果然原本停靠在大晋那边河岸边的晋军水师大船已经不见。 “不必理会他们了,立刻将舰船撤回。”温华吩咐道。 “将军,不知这大周天师,忽然驾船至此,有何用意?”又一名将领问道。 “非你能管之事,便要少管。”温华冷冷道,“办好自己的事才是正道!” 第1817章 太贵了舍不得沉 大周号将所有刺客一一接收后,共计活下来十四人,轻伤者九,重伤者五,无一完好。 陈言让人一一为他们疗治,关押在甲板下的舱房内。 同时让人下水,解开挂着那奇船的金属网,任那船坠入河底。 其实他挺舍不得,那么大一艘铁船,光是因炉熔制,都能容出来不少精铁,更何况那船内必有精巧而复杂的机械装置,对于他了解大楚的机械制造水平大有帮助。 但现在不是时候。 六国会晤之事就在眼前,他总不能让大周号拖着那铁船去夏都,毕竟境内的河道有深有浅,遇到河水浅些的,那铁船拖在下面影响行驶。 唯有等将来六国会晤之事办成,再回来把这铁船打捞起来,带回去研究。反正以这船的规模,沉到河底,凭大夏或者大晋的能耐,想把它打捞起来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办成的事。 完事之后,他吩咐下去,大周号缓缓启行,继续顺河往下游而去。 温华以为他找不着去夏都的路,但前者并不知道,他手上有大夏境内的部分舆图,其中就有如何前往夏都的水道图示。 那便是伊公主当初帮忙制作的跨国舆图,如今派上了用场。 他才不会听温华的,让后者派船引路。一旦有引路船,对方必会尽可能引他往偏僻之地行驶,以避免他趁机察看夏境内的情况。 唯有按自己的意思行驶,方能多探得点情报。 办妥之后,他才回到二楼。 唐韵在上面闷了半天,好不容易见他上来,赶紧追问究竟。 陈言将一切细细禀上,说了半晌才说完,最后道:“待那些刺客伤势稍稍好转,神识恢复一些,臣便令人刑讯之,必有收获。” 顿了顿,他又道:“臣也大概明白了对方为何对方没有选择更安全的逃离路线,亦即沉了船改走陆路,分散逃离,皆因这船造价高昂,对方必是舍不得。” 唐韵没说话,却盯着他,看得陈言有点心里发麻时,忽道:“朕方才在这等候之时,忽然心中有个想法。你忽然改而乘船,走这条路,不会只是一时兴起罢?” 陈言强笑道:“主要是给皇上一个惊喜,真没其它意思。” 唐韵若有所思道:“方才朕闲着无聊,上哨楼望了望东岸大晋那些警戒的大船,你可知朕发现了什么?” 陈言摇头道:“臣忙着收拾残局,实在是没留意。” 唐韵缓缓道:“朕看到那十几艘大晋的大船,从河边的水道口折回大晋境内,封闭闸口,再无动静。” 陈言错愕道:“这怎么了?” 唐韵仍凝视着他,说道:“朕能看得出来,他们退时十分慌忙,以至于其中有两艘大船竟然磕碰在了一起,还有一艘则直接撞在了闸口上。朕思前想后,觉得能让他们慌张的,只有你这艘大周号,以及那一击毁敌的惊人武器。” 陈言奇道:“臣又没打他们,他们慌个什么?” 唐韵显然早就想明白了,道:“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咱们来这,不是来攻打他们的。他们和大夏一样,想来最近将你陈言看作魔神一般,忽然见你乘坐如此巨船前来,又展现那般惊人的杀器,若是大周号目的是来反攻大晋,他们岂能抵敌得住?” 要知道六国会晤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就算是知道的人,也以为陈言会走大梁借道去大夏,根本不知道他会从这边来。 按大晋现在的处境,他们刚刚虽然损失了十余万大军,然而那终究是他们入侵大周所致。从他们的角度来思考,自然觉得大周必会记恨在心,随时有可能为了报仇而反攻大晋。 在这个当儿忽然看到大周号,还是天师陈言亲自来此,难免恐慌。 陈言挠头道:“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唐韵板着脸道:“那就是你的目的吧!以大周号震慑大晋和大夏,让他们明白,在水上你也同样纵横无敌,而且若想进攻他们,随时可借水道杀来,教他们没有逃避的余地!” 陈言挠了挠头:“呃,臣有想这么多么?” 唐韵见他还在装傻,没好气地道:“如今六国会晤,你要做的,是想促成六国之盟。但大晋和大夏虽然畏惧我大周,却也恨我大周,恐会成为合盟的阻力。你故意选择这条晋、夏之间的水道,分明是想施以压力,让他们不敢贸然拒绝!这又不是坏事,你否认个什么?” 试想,一艘大周号已是如此恐怖,若是大周还有十艘、百艘呢? 这个想法,必会成为大晋和大夏军民共有的担忧。 陈言一脸傻色消失无踪,陪笑道:“臣这不也是为了显得皇上您英明睿智么?您看,臣都没说透,您就已经将一切看明白了。” 唐韵恼道:“你有这些打算,先说予朕听不行?非要等朕自己猜?” 陈言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这怎么行?打算是打算,现实是现实。万一臣是这么打算的,结果事与愿违,没达到臣想要的效果,那不太丢人了?” 唐韵听得哭笑不得,道:“那现在呢?你觉得可达到了你想要的效果?” 陈言露齿一笑:“差不多罢,臣估摸着,来日夏都会盟之事,夏、晋二国该不会再有任何异议了。” 更何况,还有他已经布下的那一计。 届时,必能让诸国明白,大楚面前,众生平等,它的目标绝不是哪一个国家,而是在座所有六国! 唐韵哼了一声,道:“这个事日后再说,现在朕只想知道一件事,说吧。” 陈言这下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皇上,您说的是何事?” 唐韵向前微微倾斜身子,眸中透出灼热之色:“还想在朕面前装傻!你那轰然巨响的一击,究竟是何种骇人杀器,今日不说清楚,朕就真把你打得不能人道!” 之前那一炮轰出去时,她因为站在船楼上,没有看到发射的过程,但却感觉到了大周后因为炮的后座力产生的震荡,把她也给吓了一大跳。 第1818章 心乱了 之后再见到那艘刺客所乘的铁船的惨烈,她更是震惊。金铁船体本身就足够让人震惊了,可一击就能破坏金铁船体比那更让人震惊十倍! 只是之后陈言一直在忙着善后之事,她也没机会询问,直到这会儿终于有机会探问此事。 陈言一拍额头,恍然道:“原来皇上说的是这事,那物名唤‘大周炮’,是臣昔年从家乡一奇人那里得来的灵感,后来交给一些能工巧匠研制出来的火器。” 唐韵疑惑道:“何为‘火器’?” 事到如今,陈言已没再隐瞒她的打算,遂耐心从火药开始,一直详细说明到火器。 只听得唐韵花容变色,震撼难已。 她也是带兵打仗多年,自然听得出来这种所谓的“热兵器”对沙场征战会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直到陈言说完,她都说不出话来,兀自震撼难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这么说,天悬山破山引水所用的秘密武器……” 陈言点了点头:“正是火药所制的开山炸药。” 唐韵艰难地道:“大夏军一夕而灭……” 陈言再次点头:“那是青山炮的初次实战使用,也是炸药的第一次大规模实战使用。” 唐韵总算明白为何当初夏逊被吓成那样。 方才那一发炮弹是轰在船身上,已是那般惨烈。若是那些东西轰在人身上,哪还能留下囫囵个儿? 陈言见她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忍不住唤了她两声,却得不到她回应。 他有点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皇上?您咋了?” 唐韵脸颊上忽地腾起两朵红晕,慌忙别开头去,道:“没,没什么。朕有些困乏了,想要歇息。” 陈言心里咕哝了一声,道:“那臣先先退了。” 唐韵听着他起身离开了屋子,这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抚在自己胸口。 奇怪了,方才为何会有那种莫名的感觉? 陈言不再像过去一般故弄玄虚,而是真的将火器这个事告诉她,这让她生出一个念头。 这家伙好像对她终于多了一点信任。 而这想法,竟让她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感,好像得到他的全心信任,比得到火器这种前所未有的大杀器还要让她开心!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心跳登时便提了几倍,忽然间竟有点怕看到陈言,才赶紧借口困乏,让他暂时离开。 唐韵长身而起,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遍,原本以为心绪能可平缓下来,可脑海中始终将陈言那张脸挥之不去,反而心绪变得烦躁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赌气般跺了跺脚。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天明后,大周号终于减速,从一条水道折入大夏国境。 温华早已派人沿岸传递信息,让闸口的守军放开了闸,以便大周号进入。 守卫在那里的夏军看着大周号这庞然巨兽进入,无不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温华亲自乘坐一艘楼船,跟在大周号的后面。 原本他是想派人跟船,但咽心一想,事关重大,终究还是得自己亲自跟着才能放心。 当然,一切还是如原计划,前面的大周号想走哪都行,他就当个伴游,等对方实在找不着去夏都的路时,他再带路便是。 然而,很快他就发觉不对劲了。 大周进入大夏国境内后,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每次到岔路口,总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某个方向,连犹豫都没有,就像是早就知道该怎样走一般。 而且更令温华后背发凉的是,大周号所选择的路径,确实是正确的! 就像前面那艘不是什么大周的船舰,而是大夏自己的船一般! 这就奇了怪了。 陈言他一个大周人,怎可能对大夏的水道分布这么清楚?! 陈言其实自己也想过要不要索性假装找不着路途,在大夏全境主要水道遛达一圈,探查一下敌情。 但出于安全的考虑,他放弃了这想法,还是选择了此前选定的路线,直接前往夏都。 毕竟大周号虽然厉害,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船上坐着他和唐韵,那就不能太过肆意妄为,冒太多的险。万一在哪条阴沟里翻了船,就真亏大发了! 越往大夏深入,他越能肯定伊公主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忙制作舆图,所有路线和她所绘制的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大周号所行的路线,有不少沿途有村镇聚居之地,每到一处,便会惹来大量百姓沿岸围观。 看到大周号上飘扬的旗帜时,自是人人震惊恐惧。 甚至有些百姓见到这前所未有的钢铁巨舰时,竟直接伏地拜倒,引来成片的膜拜热潮。 就这样一路而行,三日之后,大周号终于驶入横穿夏都的大江——夏水。 后面跟着的温华整个人都凉透了。 对方这一路走得太娴熟了,让他心中恐惧越来越盛。 幸好这趟是为了会晤而来,可万一哪一天夏、周翻脸,大周派上十来艘这样的巨兽前来,岂非可以一路直杀夏都? 顺着夏水走了两个时辰,沿途无论官、私所有船只,均避往了两旁,不敢挡道。从官兵到百姓,看到大周号那骇人的体型在普通船只面前的雄武,无不胆裂心寒。 这,就是那个只手覆灭大夏十多万军员的天师陈言的座驾?! 陈言看着四下大夏官民的反应,心中满意之极。 这就是制霸水上带来的好处。 这时代终究因为时代发展的缘故,所有战事还是以陆战为主。 所以忽然见到如此惊人的水上武装力量,谁都难免心中发怵。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大周号如今还只是人力加机械的驱动,等青山县研究院的蒸汽机研究再上一个台阶,可以加到船上后,这船便能拥有更加强劲的驱动力,那时才算是跨入水上制霸的门槛。 到时候就算是大楚,也休想能与大周的水上力量相抗衡! 夏水从东南往西北,贯穿了夏都。大周号抵达夏都的水道闸门前两里地时,闸门四周已经布满了官兵,虽然没人敢拔刀挺枪,但均是战战兢兢,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第1819章 我要进去谁敢拦?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大周号来这的目的。 只是,面对这怪物般的巨船,迎战真的战得了么? 陈言一声令下,大周号减了速,最终停驻在距离闸门前三十丈之外。 温华赶紧驱船上前,与大周号并行停驻。 他的楼船比大周号甲板矮了不少,不过跳板还勉强能用,一边高一边低地搭好后,他小心翼翼地借着跳板过到大周号上,前去拜见陈言。 见着陈言,他躬着身子陪着笑脸道:“天师,右折过去有个港口,我已让人将那里的船只全部清走,只供您这大船停驻,您看……”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陈言已截断他的话:“停什么港口,叫人开了闸门,本官乘船要入城。” 温华懵了:“啊?这……” 这船入了城,还怎么制得住?万一它要干啥坏事,岂非糟糕之极? 陈言瞪着他:“你是想要本官自己撞开闸门进去?” 温华一个哆嗦,腿一软,差点没跪地上。 闸门有数重,每一道都是用极粗的完整木桩制成,但再多再厚的闸门,也抵不住这金铁巨兽的撞击啊! 更别说对方还有那种恐怖的杀器,铁船都挨不得一击,这闸门能挨得几击? 可闸门开不开,就算是他,也不能决定,事关夏都的守御,超出了他这个水师大将军的职权。 他唯有道:“天师可否给末将一点时间,末将立刻将天师的要求呈交入京。” 陈言冷着脸道:“你觉得本官有没有这个耐心?” 温华一震,脸都绿了,断然道:“末将立刻让人打开闸门!” 越权顶多受罚,要是惹怒了陈言,下场不堪设想! 陈言面色稍缓,哼了一声,摆摆手。 温华赶紧倒退离开,下了船,直接带上一队手下军士,上岸而去。 两刻钟后,一道道闸门依次而开。 大周号缓缓驶入,陈言从哨楼上往外看,只见温华手下水师军士已经控制了闸门左右的守闸的城防军士,不由哈哈大笑。 温华这厮确实够果断,他没权限开闸门,居然索性直接把城防军给袭击了。 当然城防军估计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自然基本没有防备。 “看来你在大夏的恶名已经堪比鬼神了。”唐韵也不禁看得笑了起来。 “跟大夏打交道,让他们怕,永远比让他们喜欢要有用。”陈言目光落向夏都的城内,“以‘怕’制人,远比以其它方式制人来得简单和有效多了。” 唐韵若有所思。 说话间,大周号已过了闸门,进入城内。 两岸繁华城景,立刻映入眼帘。 大夏国力比之大周强盛许多,都城内自然更加繁荣。如今的洛都在何进尧和唐韵的努力以及陈言的帮忙下,已经比过去人烟气强多了,但和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夏都相比,仍有不足。 两岸屋宇鳞次栉比,沿江大道上车水马龙,人声不说鼎沸喧天,也是热闹非凡。和洛都限定了商市位置不同,夏都准许行商脚贩在大多数非紧要的地方摆摊设点,形成了“行市”,吸引了大量行人往来,倒是与青山县有些相似之处。 除了岸上商贩之外,入城不到三里,穿城大河便一分为三,但却并非分为三条通往不同去处的河道,而是变成一宽二窄共三条并行的河道,全部通往夏都的城市中心。每两条河道之间是狭长的人造岸堤,宽约两丈,上面有酒楼茶肆,还有烟花之所,环境雅致,不但提供酒食,还提供游河的花船小艇。 此时眼见大周号这样一个钢铁巨兽进入城内,岸上的人浑然忘了其它,纷纷走近,惊奇地指指点点。 进入夏都前,因为从此地开始就该由唐韵作为主导,陈言已令人将天师旗降了下来,只留了大周旗在上面飘扬。 岸边的大夏百姓看清是大周旗号,脸色顿时各种变化,有愤怒的,也有恐惧的,有担忧的。很显然,大夏在大周惨败的消息,已经在民间散播开来。 由于大周号太大,两条小河道均难以航行,只得一直走居中那条宽约十五丈的大河道。陈言和唐韵站在哨楼上往两边眺望,后者感叹道:“听闻夏都是学楚都而建,学者尚且如此繁华,那楚都想来必是更加繁盛十倍。” 陈言饶有兴趣地望着外面城景,道:“皇上不必羡慕他们,用不了几年,咱们洛都必然也会十分繁盛,甚至更胜他们。那时,就是他们羡慕咱们了。啧啧,不得不说,夏都民风真是豪放,大街上居然这么多女子,而且美女还不少。” 大周平时街面上的女子很少,十个里面难有其一,但夏都这里的女子显然上街的数量远远胜过大周,十个里面能有三四个,看来礼教在这里并不是十分严苛。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到别国,就只顾着看女子是吧?” 陈言半点没有羞愧的意思,道:“皇上误会了,臣这是在观察民情。您看,女子上街数量这么多,说明此地的女子地位,显然要高过咱们大周。看来,外国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啊。” 唐韵哪会信他的胡扯,不过这时也没想跟他多说,皆因岸边忽然多了数十骑身着赤色军服的军士沿岸跟随。 她心中一动,道:“那些人是何来历?” 陈言也已经看见,淡淡地道:“想来是夏宫中的御卫罢,不必理睬,先到夏宫再说。” 他手上虽然没有夏都内部的详细舆图,但夏宫有个标致性的建筑,高达十二层的“钦天塔”,耸立于所有建筑之上。 刚刚大周号入城,陈言就已经远远瞧见那座明显比别处建筑要高出一大截的塔,想来便是钦天塔,只要朝着离那里最近的方向航行,准没错! 日上中天时,大周缓缓停在了夏宫前。 大夏皇宫,亦即夏宫,位于夏都中心偏北的位置,整体建筑风格比大周皇宫要来得更偏坚毅风,外墙便是用长条石筑就,又厚又高。 夏水从夏宫前缓缓淌过,距离夏宫正宫民门只有三十丈的距离。大周号停稳后,右舷正好面对着恢弘壮观的夏宫。 第1820章 一介女流 唐韵当先从船楼中出来,已经换上正式的帝袍武服,气态万千。 陈言恭敬地晚半步随在她身后,后面则跟着张大彪和青鸢。 到了甲板边上,船上的人已经将跳板搭好,唐韵抬眼望向岸上,微微一怔。 原来岸上竟然已有上百人相候,左右两排显然是大夏的文武百官,再外则是皇宫御卫,拉开了警戒线,将百姓挡在百丈之外,不许任何人接近。 而在百官之前,一名身着帝袍的高壮男子领前而立,眉宇间透着一股刚毅之色。他体格高大,一把浓髯覆面,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皇者仪态。 只不过此刻站在岸边的他,抬头望向甲板上的唐韵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下躬了一点。 眼神中除了最初一抹惊艳之色外,还多了一分惊惧,脸色也稍稍有些泛白。 唐韵从未和对方见过面,但宫中有夏帝的画像,一眼便认出对方正是当今夏帝。和画像相比,面前的本尊神情稍显憔悴,须发也带上了银白之色,也不知道是他真的上了年纪有些衰老,还是大周与大夏那一战将他击垮,让他多了几分沧桑。 一名官员诚惶诚恐地踏前两步,尽力保持着嗓子稳定,高叫道:“大夏皇帝率文武百官,虔迎大周女帝圣驾!” 后面百官均微微躬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息一口。 唐韵美眸流转,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夏帝身上,和他四目交对。 夏帝惯居高位,威仪自然沛足,然而此时与唐韵对目,竟心中微微一震,下意识将目光往下一垂,不敢再与她对视。 温华早已派快马送信,知会夏帝关于唐韵和陈言乘船而来的事,夏帝一听此事,既惊又疑,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大胆,竟敢单船入夏。 但此刻看着眼前那完全超乎他想象的庞然巨船,他终于明白过来。 此前他不是没详细询问过送信的军士,听说过大周号是何等威势无匹,然而心中着实有些不信。 再厉害,也不过一艘船而已,能厉害到哪去? 但现在他已然彻底改变了想法。 方才听说大周号竟然开进了夏都,他吃了一惊,急忙准备迎接之时,第一眼远远望见大周号缓缓驶来的身影时,他就懵住了。 这岂是人力所能造出! 唐韵终于抬步,跨上跳板,踏上了河岸。 陈言等人紧随在后,没有任何人越前。 距离只一丈许时,唐韵停了下来。 夏帝强定心神,看了看她身后,他并不认识陈言,也没把后者放在心上,倒是不由留意了一下张大彪,心中有些疑惑。 最前面的这位不用问,必是大周那个女帝唐韵,但她后面居然只跟着十余名护卫,真就这么大胆离开了大周号那巨兽?! 难不成,对方真的是身怀神通,否则何敢如此大胆,只带这点人就上了岸?不怕他一声令下,让周遭御卫一拥而上,将她当场击杀? 想到这,他不由又望向大周号。 那个传说中鬼神一般的大周天师陈言,莫非还在船上? “皇上?”他身后的一名官员见他一直没说话,忍不住悄声提醒了一声。 夏帝一惊回神,轻咳一声,正要说话。 “呵,大周女帝?”唐韵却先开了口,淡淡地道,“看来在夏帝心中,朕终究只是一介女流。” 夏帝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要张口解释,然而唐韵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抬步,直接从他身边而过,向着夏宫而去。 这下不只是夏帝,连周围的官员也无不色变,心叫不妙。 礼官方才那一句喏,叫大夏是皇帝,称大周却是女帝,本来并没有想太多,但此时想想,确实大大不妥! 陈言心中好笑,带着众人也从夏帝身边直接走了过去,跟上唐韵。 唐韵确实有一手,这一句下船威,先吓对方一手,回头再谈事自然更好说了。 后面躬立的百官见唐韵走了过来,无不吓得赶紧向两边散开,为她让路。 夏帝见陈言等人竟然也不行礼,直接从自己身边而过,无礼之极,不禁又惊又怒,眼中怒火大起,几乎忍不住要吼将出来。 但只过了片刻,他就迅速冷静下来,下意识又转头望了望大周号。 小不忍则乱大谋! 横竖对方提前来到,定要在大夏逗留多日,以等待其余四国的君皇,先趁这段时日想办法探清大周号和那个陈言的虚实,再行别议! “皇上,”方才提醒他的那名官员见唐韵等人走远,才低声道,“该如何是好?” “国宾之礼相待。”夏帝恢复了冷静,沉声道,“记着,我大夏是败国,这几日纵然视她为主也不为过。至于其它,日后再说!” 众人见他神情间隐现的一抹异色,心中自然明白,赶紧应声。 夏帝深吸一口气,打了个手势,身旁礼宫连忙小跑着追上唐韵等人,在侧前方为她和众人带路。 夏宫规模比之大周皇宫要小不少,布局上也有些不同,分前中后三宫。前宫朝会,中宫理事,后宫则是皇帝和妃嫔的居所。 夏帝已令人在中宫的奉明殿摆下国宴,当下引着唐韵等人到了大殿内。 换了平常国宴,自是夏帝坐主位,但今儿面对的是大周皇帝,他不敢托大,改主宾为对席,周、夏两边对坐,无分主宾。 迎接的文武百官大多没资格入殿,除夏帝外,只有三四名朝中重臣跟着陪席。 唐韵坐下后,礼官拿不准陈言身份,但见他所站之处和唐韵甚近,甚至比侍卫还要近,遂就在唐韵下首列了两桌,第一桌空着,却请陈言坐到稍远的第二桌上。 陈言奇道:“这一桌是给谁的?” 礼官陪笑道:“这是给贵国天师陈言陈大人的。” 侍立在后面的青鸢本来一直挺紧张,毕竟他们这点人进了夏宫,等于羊入虎口。可此时听到礼官那一句,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赶紧埋下来。 陈言则是莞尔,晓得这礼官不认得自己,估计是跟温华一样,听得传闻,以为自己长得三头六臂。他笑道:“本官坐一坐也不打紧的。”说着便要坐到下首第一桌处。 第1821章 点破 礼官吓了一大跳,慌忙将他拦住:“这可不行!我皇说了,虽说天师未至,但犹须留下座席,以示尊重,这位大人您怎可僭位!” 陈言眼珠一转,哈哈一笑:“哈,不必紧张,本官坐这边便是。”一转身,坐到了第二桌后。 唐韵转头看他一眼,哭笑不得。 这家伙几岁了,还搁这跟人逗。 不过她也没打算插嘴,目光在夏帝下方几桌的重臣身上扫视。 不知那个楚国的奸细会否在此? 所有人就座后,夏帝清了清嗓子,便要说话。 唐韵干脆地截过他话头,道:“距离六国会晤之日尚有半旬,夏帝可知朕为何特意提前而至?” 如此开门见山,连句客套话也没有,夏帝不禁眉头微锁,道:“朕洗耳恭听。” 唐韵盯着他,缓缓道:“不知夏帝对我大周过去数年之乱,有何见解?” 夏帝完全没想到她忽然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怔了一怔,才道:“权争利乱,自古如此,天下如此。” 唐韵冷然道:“素闻夏帝威名,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几个重臣无不皱眉,但终究没敢开口。 夏帝被她一句话嘲讽,心中暗怒,但想想彼此间的立场,终究还是忍气吞声地道:“周帝此语,想来必有其因。” 唐韵缓缓道:“朕只说几件事,看夏帝能悟得几何。” 夏帝错愕道:“何事?” 唐韵见他神情反应,心中大定。 来前她便与陈言商议过,究竟如何与夏帝开口,陈言只给了她一个建议——一针见血。 如今,她正是依照这策略而行,果然几句话下来,夏帝纵然心中有火,也被吊起了好奇心。 “其一,大周过去五六年间内乱不断。” “其二,大辽与大金年余前相争不下,甚至大金还占了些上风。” “其三,大夏与大梁结盟,侵我大周,惨败而归。” “其四,大晋趁夏、梁侵周之机,妄图趁人之危,同样惨败而归。” 唐韵一句一句,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夏帝更是愕然:“这又如何?” 大夏一向野心勃勃,所以长年派了探子在各国盯着,夏帝因此早就知道金、辽之事,倒也并不奇怪。 唐韵冷冷道:“辽、金、周、夏、晋、梁,六国相争,请问,是哪国受利?” 夏帝思索道:“这岂非明显之极?金、周二国,分制辽、夏、晋、梁四国,自是这二国占优。” 下首的陈言冷眼旁观,见对方几位臣子均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心中暗叫厉害。 他可肯定,大楚派来的那个奸细太傅必在这几人之中,然而听到唐韵这几句话,几个人竟均露出正常反应,可知那奸细演技多么了得,难怪能在大夏站稳脚跟。 唐韵微微冷笑:“错了!大金与大辽鏖战,虽胜而颇有损伤,岂能称利?我大周虽也是大胜,但内乱连年,国力消耗极大,又何来利处?至于你大夏,以及大晋,各自军员大损,国力之耗,足动国本,自不必说。而大梁虽军员未损几分,然而盖世名将梁定被梁帝斥为叛夫,下狱候斩,自折其刃,更无利可言。” 夏帝错愕道:“照周帝这么说,岂非六国均无获利?那为何还要” 唐韵轻哼一声,道:“朕只说六国相争,何曾说过获利之国在这六国之中?” 这句一出,陈言眼神微动,锁定在夏帝下首第三桌的一位文臣处。 后者在唐韵说这话时,迅速垂下了眼帘,显然是被她这话所震惊,怕被人看出神色有异! 这家伙,必是那大楚派来的奸细,如今大夏的太傅! 夏帝怔然片刻,露出深思之色:“周帝的意思难道是……” 唐韵长身而起,道:“今日之宴就到这罢,朕要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此间盛席之情,朕心领之,便不在此用膳了。若夏帝日后有事,至朕大周号相谈便是。” 这一着大出夏帝等意料,欲要挽留已是不及,只好纷纷起身恭送。 陈言跟着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跟着唐韵而出。 夏帝带着几位大臣,亲自将唐韵送出大殿,看着后者远去后,眼中神色变化起来。 “皇上,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他身后一个剑眉星目的英伟男子沉声说道,“对方竟敢如此托大,孤船来此,只要给臣一千兵马,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夏逊手握十五万大军,尚且败在对方手下,你要一千兵马便可教他们有来无回?”夏帝阴着脸道,“你是说,你比夏逊强上百倍?” “哼,夏大将军终究上了年级,不复昔时之勇。”那英伟男子昂然道,“臣观那周帝,威仪虽有,姿色亦是超凡脱俗,然绝非什么谪世神女,不必怕她!” “你既如此神勇,”夏帝缓缓说道,“方才为何在她跟前一语也不敢发?” “我!”英伟男子一张脸瞬间胀得通红。 “行了,这般废话休得再提。”夏帝面无表情地道,“一日不弄清楚那神秘莫测的天师陈言,一日不可轻举妄动!” 那英伟男子无奈,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过,说来也奇怪,温将军此前传信,不是说天师陈言也同船而来么?为何他未陪同周帝入宫?”一个山羊胡的文臣有些疑惑地道,“反而放心让周帝来此?” “若不出意料,他必是留在大周号上。”夏帝冷静地道,“若咱们对周帝下手,他必会以那艘异船发动雷霆之击,如同此前温华在河上所见一般。” “有周帝在咱们手上,他真有这么大胆子、贸然袭击吗?”英伟男子忍不住道。 “此人能为通天,必不是甘居人下之辈。”夏帝显然心中早已有了推测,“寻常男子,尚不甘跪于女人裙裾之前,更何况他那般厉害的人物?说不定,他是故意孤船来此,想诱咱们对周帝下手,然后侍机动手,连那女帝也一并杀死,回头他便好回大周谋取大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不暗感赞同。 夏帝对人心的了解,确实是一等的,这猜测极为有理! “圣上!圣上!”急呼声忽然传来。 第1822章 那就是天师啊!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飞奔而至,近前后不顾累得气喘吁吁,跪地行礼。 英伟男子脸色瞬间沉了起来,怒道:“温将军,你还有胆回来见皇上!偷袭我城防闸师,擅自开启闸门放大周之船入城,你该当何罪!” 那人赫然正是温华,他开了闸门后,待大周号入了城,便立刻放了守闸的城防军士,一一安排妥当后,便立刻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赶上那场连头都没开就结束的迎宾宴。 此时他抬起头,顾不上回答那英伟男子的话,急道:“皇上,不知周帝和天师是否已至?” 原本按他预计,唐韵和陈言这会儿就当还在宫内宴席上,却没见着人,难道竟然还没到? “已经走了。”夏帝冷冷道,“温卿,你擅袭城防,开闸门放周帝的船驾入城,如何向朕解释?” “皇上明鉴,臣绝无私心!”温华慌忙跪拜在地,“当时事急,臣来不及禀报,只好出此下策!” “哼,起来说话,朕若是真有心怪罪你,岂容你争辩?”夏帝倒是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冷然道。 “皇上!温华身为水师大将军,竟惧怕周帝如此之盛,有失我大夏颜面啊,岂可轻饶?”英伟男子忍不住道。 “惧怕……”夏帝喃喃地道,“如今我大夏朝廷,还有不惧大周之人么……” 一句话说得英伟男子也哑口无言,周围众人更是沉默下来。 大夏近二十来年武运充沛,可以说真是打出来的名气。夏帝更是大力鼓励百姓习武,渐渐形成了武力胜过一切的风气。 然而正因如此,当大周竟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灭了大夏十多万军士,这件事给崇尚武斗的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崇武者,唯武能慑之! 包括那英伟男子在内,虽然叫嚣着要收拾唐韵等人,但这可是明知道对方人数可能就百来人的情况下开的口,还要带上千人前去,本身就已经是露了怯。 温华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地错开话题:“不知为何周帝和天师这么快便离开?难道是酒宴不合他们胃口?” 山羊胡轻叹道:“连吃也没吃过一口,显然是防着咱们下毒,谈什么合不合胃口?而且,来的只有周帝,那个传闻中的天师陈言,根本没来。” 温华一呆:“没来?那他在哪?” 英伟男子哼了一声,道:“还能在哪?必是怕我等对周帝不利,所以龟缩在大周号上,借以威慑我等。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怕死,所以不敢同周帝一道入宫!” 温华疑惑道:“他是怕死之人?不像啊……” 众人均是一愕。 夏帝吃惊地道:“你见过他真身了?” 温华点了点头:“是,臣与陈天师见过数次,初见之时着实吓了一跳,皆因他与传闻中大不相同。” 在场众人没一个见过陈言,无不大生好奇,山羊胡急切道:“他究竟长得怎生模样?” 当下温华将陈言长相简单地描述了一番,说完道:“在见着真人之前,臣是真没想到,他竟长得如此斯文。咦?皇上,诸位,为何这般脸色?” 此刻包括夏帝在内,所有人均是脸色惨白,微张着嘴,一脸懵逼的神情。 良久,礼官才颤声道:“大……大将军,您真没开玩笑?那个长得斯斯文文的青年人,怎……怎可能是那般神通通天的大人物?!” 温华叹道:“在见着本尊以前,我也是作此想法。更何况,当初夏大将军口中所述,分明对方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物,可实实在在,对方亲口自称他便是陈言,我观他在船上号令他人的神情气态,也绝非伪造。此人,确实是陈言。不过,你为何……啊?” 却是话还没说完,那礼官已是双腿一软,瘫到了地上,脸上再无半点生色,吓得温华想去扶他,却扶了个空。 直到这刻,那礼官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之前跟着周帝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大周天师陈言! 天啊! 难怪对方当时说坐一坐也不打紧,原来他就是本尊! 夏帝等人也是脸上血色尽失,万万想不到,那个他们本来以为是唐韵的宫监一类角色年轻男子,居然就是令大夏军方闻风丧胆的煞神天师! 和周帝相比,大夏如今真正畏惧的,还是那位天师。可今日一宴,对方到场,他们竟然连个招呼都没跟对方打过,连句话也未曾与其说过,对方会不会记恨在心中?! 温华惊疑不定地询问怎么回事,山羊胡这才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听完后前者脸都绿了,惊道:“这这这如何是好!” 山羊胡显然较为沉稳冷静,道:“莫要慌张,我听闻此人贪财好色,不如备上财宝美人,便由臣亲自送过去向他赔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夏帝转头看向一个始终没开过口的臣子,道:“太傅,你可有什么意见?” 那人恭声道:“臣无异议,不过可否让臣带上财宝美女前去,一探这位天师大人的心中之意?” 夏帝点头道:“太傅一向擅于察言观色,你去自是最好,就这么定了。” 大周号。 回到船楼内,唐韵更换了衣衫,换上家常便服,与陈言在屋内说话。 “如何?”她看着陈言,似笑非笑。 “皇上的演技自是一等一,今日这一番话,料来必会让大楚那奸细坐不住。”陈言伸着大拇指赞道。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与唐韵商议妥当。 这趟的六国会晤,必须从会晤变成会盟,达成六国结盟的目的。 但如今真正有心的,只有金、辽、周三国。 大夏和大晋虽惧,但多年来心中对大楚早已形成畏惧心,不敢与其翻脸,而大梁因为烟妃的挑唆,也使得原本十拿九稳的结盟,变成了另一种局面。 所以陈言布下一计,要让梁、夏、晋三国彻底改变想法。 而今计策的第一步,便是今日唐韵在殿上与夏帝的那番话。 此谓“打草惊蛇”。 大楚那奸细太傅必会坐不住,怕夏帝从唐韵的话中悟出些什么,因此必会有所反应。 当然不只是他,还有另一人,也是这次计策中的关键。 第1823章 登门试探 “另外还有件事朕有些好奇,大夏上到皇帝下到百官,怎会认你不出?”唐韵话锋一转。 按说这该不可能,对方举国惧陈,结果陈言到了,他们反而无视他,唯一解释,就是对方真的不知道陈言长啥样。 可这不应该啊。 民间传说得再厉害,终究夏逊是见过陈言的,不可能胡编乱造吧?夏帝和朝中臣属理该知道实际上陈言长啥样才是。 陈言摊手道:“这臣哪知道?只好回头找人打听打听。等等,皇上,您在大夏想来也有眼线罢?不如问问他们。” 他早就察觉,唐韵其实也十分重视情报战,在不少地方都安插了眼线,料来大夏这个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的所在也不会漏掉。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当朕是无所不能吗?朕的人若能渗进大夏朝廷,那大夏这朝廷未免也太脆弱了。” 陈言错愕道:“为何这事要渗入大夏朝廷?” 唐韵不悦道:“这岂非废话,夏逊向夏帝如何禀报,只有朝中之人知晓,不渗入大夏朝廷,如何能够得知?” 陈言挠了挠头:“呃,渗入大夏朝中重臣的家中,难道不能探出朝中之事?” 唐韵瞪他一眼:“朕岂能不知?然王公贵胄家,又岂是好进?” 她确实早已在大夏安排了暗桩,但暗桩能为有限,要进王公贵胄的家中做事,要么凭能为当个护院什么的,要么凭美色做个丫环小妾,前者她手下可派出的人不多,后者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因此虽然明知陈言所说有理,却没法办到。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其实也不是啥难事,大夏光公爵就有七人,王爷有四人,此外的一品重臣有十二人,加起来也超过二十人了,要从里面找个机会渗入某一家,机会还是挺大的。” 唐韵听他说得从容不迫,喜道:“朕就知道你必有法子!快说,你手下打入了哪一家王公贵胄的家中?” 陈言又是一摊手:“皇上误会了,臣只是说有机会,没说已经成了啊。” 唐韵白他一眼,哪可能相信他,晓得这厮必是已经成功,但不想说出他的暗桩,故而卖弄玄虚。 不过她也没追问,只道:“行了,朕不管你成没成,总而言之,即刻想法探清一切。” 陈言正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他咧嘴一笑:“妥了!” 唐韵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必是早就派了身边人出去,跟在这里的暗桩接头,现在是来回报了。 她摆摆手,陈言这才告退出屋,到了外面,只见魏川守在外面。 他打个手势,二人到了隔壁屋,后者才禀报道:“大人,卑职已经接上了头,您要问的事已经问清了。” 陈言早在方才下船前,便吩咐魏川去找安插在这里的暗桩。他随唐韵入宫后,魏川立刻下船去办事,看来一切顺利。 “人在哪?”陈言问道。 “夏逊家中。”魏川答道。 “那小子可以啊,居然能混进夏逊家。”陈言动容道,“他是咋混进去的?” “嘿,他探得夏逊一个宠爱的小妾时常到附近的佛寺上香,遂假装香客,与后者邂逅。”魏川露出一抹暧昧神情,“那小妾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见他长得俊伟高大,动了心思。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那小妾恋奸情热,就跟府里说是她远房亲戚,弄到府里当下人。” “啧啧,那小子还真是一举两得,人也得了,事也办了。”陈言啧啧地道,“不过能在夏逊府中站稳脚跟,确实对探听消息大为有利。” “是,他在府里呆了几个月了,上上下下都熟络起来,加上办事得力,上个月被夏老夫人提成了二管家。”魏川继续道。 “夏老夫人是什么人?”陈言问道。 “夏逊的亲娘。”魏川嘴一咧,笑了起来,“夏逊对这老娘最为孝顺,没出征的时候每日晨昏定省,还时常陪她聊天解闷。” “行啊!巴结上这层关系,自是无往不利。”陈言一拍大腿,“那探出来了吗?夏逊如今情况如何?” “他病了。”魏川简单一句。 “病?”陈言微微一怔。 “是,自打回到大夏,还没到夏都,他就病倒了。”魏川说道,“据说路上不时高烧昏迷,还时常胡言乱语,不时惊喊狂叫。强撑到大夏后,向夏帝禀报时听说中途连着昏了两回。以他身份,要不是事关重大,昏一回就该送回府中休养了,但事关十多万大夏军士性命,夏帝盛怒下不许他回府,让御医把他弄醒,直到问完所有事,才放他回府。” “软禁起来了?”陈言一听即明。 “是,原本是要下狱的,但看在他立过无数军功的份上,加上他自己也是皇室远房的血脉,夏帝还是网开了一面,允他回府休养。” 陈言若有所思地起身来回踱起步来。 他算是大概明白了为何大夏上下对他陈某人的长相有现在的印象。 这时代原本就消息闭塞,很多事只能靠口口相传,但夏逊当初在大周就已经有了受惊过度的征兆,想来因此成疾,在回大夏的途中颠簸困顿,病情加重。 等到回了大夏,已是心力交瘁,神识不清。纵然偶然清醒,也难久持,估计是被询问时要么是没说清楚,要么是意识混乱胡说八道了一通,使得人人以为他陈言凶神恶煞。 陈言踱了几个来回,停下脚步,道:“此事本官知道了,你且下去罢。另外,一会儿夏帝想来会派人前来,无论来的是谁,一略拒之船外。除非,来的是大夏太傅。” 魏川应道:“卑职遵命!” 黄昏时分,陈言亲自在船上的厨室做晚膳,正忙得热火朝天,魏川来报。 人来了。 来的正是大夏的太傅。 此外,还有十二名役夫,挑着六个箱子,以及后面还跟着四个轻纱覆面、但体态婀娜的动人少女。 “啧啧,这家伙还真舍得下血本啊。”陈言走到二楼屋子的窗边,双眼微眯,透过窗户看向站在岸上的来者。 第1824章 东西放下人走罢 那六个箱子,每一个都有五尺长、二尺高宽,而且从役夫的吃力神情来看,里面装的东西绝对满满当当,很有可能不是白银,而是黄金! 至于后面的四个少女,虽然看不到面容长相,但个个纱衣裹身,若隐若现,说一句肤白貌美大长腿毫不为过,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难得的还有四个之多! 对方显然是瞧准了他陈言贪财好色的“弱点”,想要用这来探路。 所以说,向外界构造出一个“弱点”还是很有必要的,总会有人时不时地冲着这弱点下手,为他奉上金银财宝和美人,大赚! 陈言喜孜孜地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唐韵的声音:“他带这些女子做什么?” 魏川转头见是唐韵走了过来,忙跪地行礼,道:“回皇上,说是怕咱们船上的人不熟悉本地,故而送来给皇上和天师大人做丫环使的。” 唐韵微微冷笑:“丫环,呵,想的倒是挺周到。天师,你说收还是不收?”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的:“当然要收!” 唐韵:“……” 这家伙好歹假意推托一下呢! 却听陈言嬉皮笑脸地道:“那几个大箱子料来内中装了不少金银,正好拿来补贴补贴家用。” 唐韵绷着脸道:“意思就是要箱子不要人?” 陈言大摇脑袋:“人当然也得要,夏帝以为臣是贪财好色之徒,若是将人赶回去,岂非让他们疑心?不如将人收下,让他们以为臣真是那好色之辈,从而戒心大懈,于大计有利啊!” 唐韵若无其事地道:“也对,行,那四个女子便收下,让她们侍候朕便是。” 陈言连忙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这四女看似天真无邪,可万一心怀叵测,伤了龙体,岂是好事?不如还是让臣来监守她们,若有什么歹意,臣受伤总好过皇上出事不是?” 唐韵盯着他:“只怕守着守着,她们便被守到你这天师大人的床榻上去了罢!” 陈言强笑道:“皇上对臣颇有些误解,臣岂是那种人?什么贪财好色都是伪装而已,只为让对手以为臣有破绽,其实臣只告诉皇上您,臣半点也不好色……” 唐韵无语地看着他。 这家伙说起起谎来,还真是脸色都不带变的。 她也懒得跟他废话,干脆地道:“人不能留,就这样定了。”一转身,走了。 陈言叹了口气。 这妞也忒死脑筋了。 算了,正事要紧。 在岸上苦等了两刻钟后,被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大夏太傅,小心翼翼地上了大周号,既是紧张又是警惕地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船上的一切。 这船竟然连甲板都是铁的,若是真的要强攻,还真不好攻破。 “停,在这等着。”魏川忽地道。 “啊?这?”太傅愣住了,看看周围。 他以为对方接见他,会在船楼内或者舱房内,没想到居然就直接在甲板上,四面八方都是空的,岸上的百姓都能看到他们。 “我家大人要一边欣赏这河景,一边用膳,总不能为了你区区一个大夏太傅,就坏了他的兴致罢?”魏川煞有介事地道。 区区…… 太傅嘴角一个抽搐,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握了一握。 对方着实有些欺人! 他这个太傅不只官位是正一品,而且和一般太傅的虚权不同,他是对夏帝实打实有影响力的!对方居然说他“区区一个大夏太傅”?!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怒气,忍气吞声地道:“是。” 魏川转头对跟在后面的役夫和少女道:“东西放下,人都下去罢。” 太傅赶紧打个手势,十二个役夫领命,顺着跳板下了船。 魏川看着那四个绝丽的少女:“你们也一样。” 太傅错愕道:“但这四女乃是……” 魏川打断他的话:“皇上的吩咐。” 太傅一窒,只得摆摆手,让四女下船。 其中三女盈盈一礼,转身离开。 唯有其中一个少女站在那没动弹。 魏川冷眼看她:“怎么?” 那少女双膝一落,跪至地上,惶然道:“小女子只想问一问太傅大人,天师大人不肯要我等,那……那此前答应抵除的银债,是不是还能抵除呢?” 太傅不耐烦地道:“回去再说!” 那少女双眸一红,泫然欲泣,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起身垂首,默默下船。 看着她背影,魏川也不禁暗生我见犹怜之感,不过以他身份,自是不能说什么,唯有待她下船后,令人拆了跳板,又摆好桌椅,将饭菜一一摆将上来。 太傅站在桌边,看着不断端上来的酒菜,香味扑鼻,不禁暗咽了一口口水。 大夏尚武成风,不尚奢华,衣食住行均没什么讲究,就连夏帝自己的御膳,也没什么花式。此时看到桌上这几道闻所未闻的菜肴,太傅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之前周帝没有吃皇宫中的宴席,搞不好不是因为怕下毒,而是单纯觉得难吃…… 毕竟从卖相和香味上,眼前这几道菜就比大夏国宴那些菜肴强多了! 待一切摆好后,陈言才施施然从船楼内出来,笑道:“本官方才忙着备膳,让太傅久等了。” 说着在桌边坐了下来。 太傅讶道:“这些美味佳肴,竟是大人一手操持?” 陈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远道在外,又不好带着厨子,只好自己动手了。太傅莫要客气,我吃我的,你说你的。” 太傅一下懵住了。 他本来以为陈言那句不要客气后面,接的是坐下一起吃,或者尝尝本官手艺之类的话,没想到对方居然没半点让他尝一尝的意思! 陈言却不理他,拿过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咳,天师大人与我素昧平生,料来尚不认得鄙人。”太傅也算了得,没有动怒,反而恭敬地道,“鄙人宋拙,忝为大夏太傅。此前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轻慢了天师大人,我皇特令我前来向天师赔罪,求天师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陈言没看他,一边吃一边道:“这得看太傅的诚意了。” 宋拙忙道:“天师说的是。这些箱子里,乃是……” 第1825章 全是金锭 陈言直接打断他的话:“本官一向喜欢直来直去,你就说这箱子里的物件,价值几多银子罢。” 宋拙有点懵:“啊?这个……未曾确切度量,究竟价值多少,一时只怕说不周全。” 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当面直接询问送了多少银子的!对方的脸皮之厚,让他很难把对方和只手覆灭十多万夏军、神通盖世的厉害人物联系起来。 究竟怎样的一个人,才会在拥有凡人没有的无上神通的同时,还拥有贪财如命? 陈言哪会理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打了个手势。 魏川一声应命,大步上前,直接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掀倒在地上。 哗啦声中,眼前金光闪烁,赫然竟是整整一箱黄金! 陈言也不禁愣了一下,暂时停了吃喝。 没有任何花哨,单纯全是金锭! 魏川没停手,将其余箱子也全都一一倒了出来,所有箱子装的全是金锭,在甲板上铺成了一座小金山。 日光映照下,金光闪烁,岸上看热闹的百姓和维持治安的御卫都看懵了。 包括那四个刚刚下船、不敢离开的少女,也无不眸子大亮。 这么多金锭,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足够普通百姓一世衣食无忧了! 宋拙留意陈言神情,唇角微微上扬,道:“大人,可还满意?” 陈言大手一挥:“本官笑纳了,送客!” 宋拙到嘴边的话登时被咽了回去,愣道:“啊?这就……送客了?”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不然呢?” 宋拙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连多余的话都不让自己说,便要直接送客,急忙道:“可鄙人还有话要说!” 陈言莫名其妙地道:“你来这不是向本官致歉吗?现在本官已经原谅了你,还说什么?” 宋拙被他一番没来由的操作打乱了阵脚,此前准备好的话术一时用不上,脱口道:“方才贵国皇帝在殿中所说的那番话,可是意指大楚在背后搞鬼?” 陈言双眼微眯,道:“这话,是太傅想问的,还是夏帝想问的?” 宋拙叹道:“无论是宋某,还是吾皇,又或者当时其它所有人,均是不敢相信。大楚与我大夏一向交好,去岁楚帝还特意让人送了一批西陲上好的军马,叫我等怎能相信大楚会在背后搞鬼?” 陈言打了个手势,让魏川召人过来将金锭全数重新装箱,抬入甲板下的舱房内。 直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后,宋拙才忍不住道:“请天师大人明示。” 陈言淡淡地道:“你们既是不信,那本官说什么又有何用?该说的,我皇早已说清。尔等若冥顽不灵,那就只能自求多福罢!” 宋拙见他似又要送客,忙道:“天师,坦白说,方才来的路上,宋某心中细细思量,确实贵国皇帝所说颇有几分道理。如今诸国之中,唯大楚坐山观虎斗,不损分毫,让人疑心。” 陈言面色稍缓,道:“你能看明白这一点,已算不错。” 宋拙再道:“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若无证据,纵然再怎样揣测,我皇也难下决断。这次宋某前来拜访天师,其实为的便是想向天师请教,是否真有证据,可证明大楚包藏祸心?” 陈言从容一笑:“呵,没有证据,我皇岂敢擅下论断?” 宋拙急切地踏前两步,压低声音道:“不知是什么证据?” 陈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本官本想待到六国会晤之时再拿出来,不过看在宋太傅与我还算投契的份上,告知你也无妨。” 宋拙连忙深深地揖了一礼:“天师之恩,宋某没齿难忘!还请指点,究竟是什么证据?” 陈言也压低了声音:“太傅可听说过姬楚和姬夏这二人?” 宋拙茫然道:“这两人是谁?” 陈言心中暗笑,这家伙的演技确实一等一,不露半分异色。 事实上,姬楚和姬夏被他抓的事,如今必然已经传回大楚。 这几个月,接替姬夏的和园各处奔波,重新联络上了不少旧时姬夏安排的暗桩。只是他想不到身边的慕容浅是内应,将他所有行动尽数汇报给了陈言。 当初姬夏带着慕容浅时,时时提防,加上后者一心报恩,是以半点如何与各地联络的事都不清楚。 但现在却不同。 和园因她是姬夏心腹,对她几乎没有防范,很多事都是当着她面操作。此人远不及姬夏谨慎,所以如今就算是直接把和园宰了,慕容浅也可替了他的位置,维持各方运作。 不久之前,宋拙便已经与和园接触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姬夏被抓的事。 这事慕容浅已经使密探回大周向陈言汇报过,不过后者自然不会戳破,当下简单将二人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宋拙听得脸色大变,听完后吃惊地道:“这么说,这二人已经供认,他们确实是大楚之人?” 陈言摇了摇头:“这两兄弟嘴非常紧,仍未供认,但本官已查证多时,可确认他二人确实是大楚来的。” 宋拙迟疑道:“但他二人终究没有承认……” 陈言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这二人不认也无妨,本官手上尚有别的证据,待到六国会晤时,必可让所有人明白大楚的祸心!” 宋拙惊愕道:“不知是什么证据?” 陈言皱眉道:“太傅这就有点过分了啊,这些证据关系重大,本官肯告知你姬氏兄弟之事,已是看在情面上,你现在还想看别的?” 宋拙一惊,虽是不甘,但又担心对方起疑,唯有道:“天师说的是,是宋某冒昧了。既是有证据,那就好说了,宋某回去必向吾皇好生禀报,告辞。” 看着宋拙下了船,陈言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今日两件事,一是打草惊蛇,让宋拙警觉,二是虚与委蛇,让宋拙以为其身份没有暴露,如今已圆满完成。 下来,就是那至关重要的第三步了。 之后数日,大周号成了夏宫前一道靓丽的风景。 夏帝派了上千御卫,将大周号及周遭清理出来,方圆百丈之内不许任何人经过或者居住,使得寻常百姓甚至官员都没法近距离去观察大周号。 第1826章 不期之约 吃瓜的百姓都隔着百多丈,在远处远远眺望,使得百丈外的茶楼酒肆客栈等成了热闹区域,每日客人爆满,倒是带动了一波夏都的经济。 唐韵虽然有心想下船到处看看,但终究是在险地之中,还是留在了船上。 陈言自然也留在船上,反正船上一应俱全,如果有什么缺少之物,直接让手下军士上岸去淘买便是。 御卫不敢拦阻他们,但却会派人在后面跟着,将军士一言一行都一一记录下来,呈交上去。 若是有需要要与安排在大夏的暗桩接触,陈言便派魏川亲自出马,上岸后直接混进人群,三两下功夫就将跟踪的御卫甩得人影不见。 御卫和负责的官员不是不知道对方必是去干了什么不能让他们见着之事,可找不着人,也只能干瞪眼,唯有加派人手巡视街面,但收效甚微。 夏帝每日都要亲自审阅下面的记录,看到这种情况也是皱眉不已,却苦无办法。 他总不能派出大军,便彻底封锁所有街道、关闭所有店铺罢? 在大周号抵达夏都的第三天,金、辽二国的皇帝同时到达。 不过依照来前的约定,两国皇帝并没有前去拜访唐韵,而是住在大夏为他们安排的庄园内。 第四天,大梁和大晋的皇帝也先后抵达。 夏帝下令全城戒严,将管控的范围扩大,以备明日六国在夏宫内的会晤。 第四日黄昏,陈言正和唐韵一道用膳,魏川忽然来报,说有人送来一封书信,给陈言的。 “居然有人敢给你送书信?”唐韵讶道。 “容臣先看一看。”陈言接过那封已经被拆开的信封。 之所以拆开,倒不是有人偷看,而是预防内中没有布设毒物或者机关。不过他们在这呆了这么些天,除了太傅宋拙那日前来拜访过,之后便再没人来过,居然有人送信,倒是有些稀奇。 陈言将信纸打开一看,字体娟秀,光是看着那字儿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不过看完全信后,他神情古怪起来。 唐韵奇道:“天师,你这神情,怎么有些耐人寻味啊。这信究竟是谁人写的?” 陈言放下信纸,若有所思地道:“烟妃。” 唐韵一怔:“烟妃?哪个烟妃?噢!你是说梁帝那个烟妃?他竟真带着这妖精来了?” 陈言盯着那信纸:“缠着梁帝跟着来此,臣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指名道姓要与臣一会,还是单独相会,啧啧,真不怕梁帝吃干醋?” 早在当初定下六国会晤之计时,陈言就已经知道烟妃必会跟着过来。 但想不到的是,烟妃竟然要单独约见他。 这显然不可能是梁帝的安排。 梁帝对她宠爱之极,怎也不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一个年轻男子单独相会。 难道是宋拙安排的?但他目的是为什么? 唐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将信纸拿过来看了看,道:“明日六国会晤,却约你今晚相见,难不成是想拉拢你?” 陈言摇头道:“这不可能,臣如今可说是大楚的大敌,姬夏姬楚均被臣所抓,这二人分别是大楚大皇子和太子的亲信,若臣去了大楚,还不被他们生剐了?” 唐韵疑惑道:“但除此之外,朕真想不出她为何找你,总不能是为了杀你吧。要杀你,又何须现在?” 陈言沉吟道:“她的用意,看来不去看一眼是没法弄清楚了。” 唐韵意味深长地道:“你早就等着这机会了罢?听说这烟妃乃是世所罕见的妖媚之人,想来自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恩物,呵……” 陈言正色道:“大事当前,臣岂会为一己私欲乱来?皇上请放一万个心,臣必是坐怀不乱,绝不给那妖女一丁点机会!” 唐韵轻哼一声,话锋一转:“朕相信你自有分寸,但如今夏帝将大周号周围尽皆隔离开来,你若下船,必逃不出对方眼线,如何能够撇开盯梢之人去与对方私会?” 陈言哑然一笑:“谁说臣要撇开盯梢之人呢?” 唐韵一怔:“你的意思是……” 陈言从容道:“就算是夏帝的人跟着臣到了地方,也不敢在臣离开那里之前入那院落,只敢将那院子包围监视。臣去那里为的是察明烟妃用意,只要察明一切,离开便是,至于烟妃如何应对夏帝的人,与臣又有何干?” 唐韵听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烟妃料来也不会想到,陈言是这样一个人罢? 入夜。 到夏都之后,陈言还是头一回到岸上走动,带着张大彪等三名军士,骑着马儿在大街上穿行。 夏都没有限定市集位置,导致市场管理有些凌乱,从沿河的大道开始到城西,几乎每条街上都有夜卖的小商小贩,行人也不少,倒也显得生机勃勃。 后方几名便装的御卫远远跟着,陈言只当不知,饶有兴趣地边走边欣赏周围的街景,不时还停下来买点小东西。 就这么边走边逛,到了城西一条小巷,转入后只见里面连条人影都没有,比外面的大街安静许多。 “大人,就是这里。”张大彪边走边看,忽然停步。 他所说的是一栋清幽小院,院门紧闭,但里面隐有灯光传出。 陈言打了个手势,身后一名军士立刻离鞍下马,直接从院墙处翻了进去。 “谁!” 里面传出惊喝声,随即打斗声响起。 陈言听了片刻,微微一讶。 烟妃出来自然要带护卫,但以他手下军士的能耐,不但立刻便发觉了入侵之人,且还能与他手下相斗数个回合而不败,这实力非同一般。 不过既然惊动了对方,那也没啥好等的了,他大手一挥,张大彪立刻一脚踹开院门。 陈言带着剩下两人跨入院内,正好看见方才翻墙进来的那军士一脚踢在一名身着武服的中年男子腰眼处。 后者闷哼一声,向侧面跌出好几步,竟未倒地,捂着腰怒瞪过来。 陈言轻轻一拍掌,手下人立刻回到他身侧。 正对院门有三间小屋,此时正中一间亮着灯火,一个娇柔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可是天师大人大驾?” 第1827章 意外的直接 陈言昂声道:“正是陈某,烟妃深夜邀约,怎么这般迎客之道,竟对我手下之人大打出手?” 这叫先下嘴为强,屋内的女子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有在这上面纠缠,柔声道:“大人说的是,小女子合该向天师大人赔罪,便请大人入屋,容妾身好好赔礼道歉。” 陈言不禁心中一荡。 女人他见得多了,嗲媚的也见了不少,可声音这么酥的还真是头一个。 而且很多女子那嗲媚之声是刻意而为,有时候难免用力过猛,听得人反而生出恶心的感觉,但屋内这女子的声音却截然不同,每一个字都在恰到好处地挠着男人心底最痒之处,既是舒坦,又让人不禁生出亲近和好奇之感。 未见其面,先闻其声,这女子难怪能钭梁帝惑得不要不要的,确实有些能耐。 “既是如此,那本官便冒昧了。” 他一声应,张大彪当先走到屋门处,又是一记大脚,砰地把房门踹开。 屋内一个身着黑色裙衫、面纱覆面的女子本静坐在桌边,被这一下吓了一大跳,吃惊转头看来,秀眉轻蹙。 陈言踏进去时,正好看到她那一副受惊后我见犹怜的动人神情,纵然看不着双眸以下的脸蛋,仍不禁心中暗荡。 从声音到神情都是影后级别,这妞的确是能惑世的妖女! 他身后两名军士迅速入屋检查了一番,出来后微微摇头,表示里面没别人。 陈言打了个手势,那两名军士出了屋,在院子里守着。 张大彪过去将房门关上,一侧身站到门柱后,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女子幽幽地道:“大人还真是谨慎,与烟儿这样的弱质女流独处一室,竟还要护卫在侧。” 陈言笑眯眯地道:“谁知道你是否真的弱质女流?万一你是习武之人,身上又暗藏兵器,杀本官一个不备,岂非糟糕?” 那女子轻叹道:“妾身身着薄衫,哪有藏匿之地?” 陈言露出色迷迷的神情,目光在她娇躯上逡巡起来:“没搜过怎知道一定没有?” 那女子盈盈起身,居然并不比陈言矮,身上纱裙素则素矣,却颇为贴身,将她玲珑浮凸的身段尽皆展现出来。 “妾身诚心邀约天师,岂有恶意?大人若真不信,尽管搜身便是。” 陈言心说你还真舍得下本钱,但越是如此舍得,说明对方越有谋算,他岂能轻易上当? “本官胆小,不敢上前,不如这样,咱们就隔这么远,请烟妃自己脱了衣裙,将身上各处一一展示给本官瞧瞧,有无藏匿,一观便知。” 那女子万万想不到他会有这要求,不由看了看张大彪,秀眉微蹙。 但只过了片刻,她柔眉轻展,道:“天师之命,妾身岂敢违背?但若妾身证明自己身上没有藏匿凶器,天师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陈言讶道:“你倒是挺大胆,还没证明自己没恶意,便敢先提要求。既是如此,那本官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且不说恶意,就连你是否烟妃,本官尚持怀疑之心,还敢与我提要求?” 那女子从容道:“要证明妾身的身份何其容易?只要一句话,天师大人必不再对此事有疑心。” 陈言饶有兴趣地道:“这话让本官有些好奇起来,什么话?” 那女子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缓缓道:“这话也正是妾身的要求,只要大人肯成全,妾身可给您一个大大的回报。” 陈言大讶道:“说来听听。” 那女子一字一字地道:“请天师放了姬夏。” 霎时间,屋内安静如死。 陈言脸上惊愕之色毫不掩饰,死死盯着对面的女子。 他太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姬夏之事,乃是大楚的极秘,知道的人极少,就连大楚内部的人也不见得都晓得他落到了陈言手上。 这也是为何姬夏出事后,不能随便找个人替代他的作用,必须让事先准备的和园来。 知道姬夏被他陈言抓的,只可能是大楚内部知道姬夏行动之人。 譬如说,各国的暗桩。 像宋拙,自然早就从和园那里得知此事。 又如烟妃,毕竟她是大楚控制大梁的重要人物。 换言之,对方能说出那话,就意味着她烟妃的身份基本不用怀疑。 烟妃柔声道:“妾身今日邀大人相见,若有恶意,又岂会只带一名护卫?你我皆是聪明人,想来不必再说些绕圈子的废话。姬夏之命,妾身所必救。但妾身也知,大人绝不可能轻易答应,故而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以作回报。” 陈言没有接她话头,疑惑地道:“你可知这些话,立刻会让本官想到,你乃是大楚安插在大梁的奸细?” 烟妃浅浅一笑,说道:“大人何必再装糊涂呢?你不是早已知道此事吗?雷行暗伏在家兄府中,他的来历,烟儿早已查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不想打草惊蛇才没抓他而已。” 陡听“雷行”二字,陈言心中登时微微一震。 万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厉害,雷行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刺探能手,行事谨慎小心,居然也会被她看出问题! 但表面上他仍是一脸疑惑之色,道:“雷行是谁?” 烟妃凝视着他:“天师到现在仍在装傻,看来是烟儿高估了您。” 陈言摊手道:“不认识的人叫本官如何反应?行,你想看本官便深给你看便是。” 说着清了清嗓子,突然浑身一震,露出震惊之色:“什么!你竟抓了雷行,这怎么可能!嘿,满意了吗?” 烟妃:“……” 她对陈言的了解,也是道听途说,传言而已。不过因为梁定的关系,对陈言的样貌并没有什么误解,可仍万万想不到,这个令梁定不敢再对大周有半分不轨之想的男子,居然是这么个德性。 哪有半分传奇人物的气态,跟个市井小混混似的。 陈言眼睛眨也不眨,以免对方看穿他心中所想,道:“戏也演完了,说正事罢!你既承认自己是大楚的奸细,本官也不与你废话,想要姬夏,须看你的筹码。” 烟妃显然早有准备,从容不迫地道:“大将军梁定的性命,天师觉得如何?” 第1828章 妾身有苦衷 陈言心念急转。 对方自曝身份,还说出雷行来,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可以肯定,对方必是知道了一些东西,但现在的问题是,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发觉雷行有问题,和查出雷行是他陈言手下,这是两回事。 但即使对方并非只是在讹他,确实已经查清了雷行来历,他不可能知道他这次六国会晤的计划,因为连雷行自己都不晓得这个计划。 换言之,即使从最坏的结果来推测,烟妃也顶多只是晓得她身份早已暴露,别的一无所知,对大计无碍。 想到这里,他顿时轻松下来,道:“烟妃说笑了,一个手下败将,我要他做什么?” 烟妃冷静地道:“梁大将军是梁、周结盟最坚定的支持者,若没有他,又有我在,大梁和大周永远也结不成盟。” 陈言失笑道:“这话就可笑了,没有他,本官大不了不与大梁结盟便是。可把姬夏还你,本官便失去了一个大好的、可以探得大楚奸谋的机会,两人的性命岂可同日而语?” 烟妃也笑了起来:“天师何必硬撑?姬先生什么人物,无论您用何等手段,都休想能从他口中逼问出究竟,这一点想来您早已明白。”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面对凡人,他自然只言不语。然而你莫要忘了,他面对的是本官。” 烟妃笑容消失,细细的眉毛又轻轻蹙了起来:“天师能为通天,自非小可,但妾身了解姬先生,他是我此生见过最坚毅之人。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绝不相信您能逼他说出什么来。” 陈言生出异样的感觉。 姬夏那厮究竟有何等魅力,前有慕容浅肯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现在又有烟妃为了他愿冒险私下做交易。 看来,自己对这人的了解还有些不足。 “烟妃此来,梁帝可知?”陈言心念一转,忽然改口问道。 “自然不知。”烟妃轻声道,“你我间的交易,他永远不会知道。” “这让本官有些疑惑,”陈言露出思索的神情,“假使本官答应了与你交换,但明日便是六国会晤,届时我皇便要拿出证据,向诸国证明大楚的恶行。你这时候来找本官,不为拦阻本官将大楚的奸谋道出,为的居然是救姬夏?难不成在你心中,姬夏比大楚更紧要?” “姬先生是烟儿这一生唯一感恩之人,他的性命,比我的性命更重。”烟妃轻轻地道,“妾身会选择救他而非阻止大人泄露大楚的事,实因心知梁定的性命不够分量,用他来阻止大人,只是徒劳罢了。” “呵,你倒是看得挺清。”陈言微微冷笑,纵然本官肯换人,如今姬夏不在我手上,想来梁大将军也不在你手上,该如何交换?” “今日妾身约见天师,便是要议定此事。”烟妃见他似乎意动,露出喜色,说道,“你我可说定一个换人的所在,待明日之后,各自回了周、梁,便将人送到那处。梁定如今下在大梁的大狱,但我有法子可将他救出,送往换人之地。” “呵,意思就是日后梁大将军又多出一个逃狱的罪名?在大梁更没了影响力。”陈言啧啧地道,“且既然要与你立下这约定,明儿我便不能点破你的身份,烟妃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妾身早知道这点心思瞒不过大人,也未曾想要隐瞒。”烟妃柔声说道,“是否答允,全在大人一念之间,还请天师示下。” 陈言哼了一声。 到这刻他才终于有点明白对方用意何在,但反而更疑惑了。 烟妃不知用什么法子,察觉了雷行的卧底身份,晓得自己身份暴露,遂兵行险着,故意打着换人的旗号来跟他做交易。 若他明日点破她身份,自然她就没法回去把梁定救出来。 所以明日他可以点破大楚的奸谋,但不能点破她的身份。 常理而论,他这么想最为正常。 这也是对方希望他去猜测的方向。 若他不是早就知道明日她和宋拙会做什么,此刻多半会上当。 然而,现在他可肯定,对方特意找他一趟为的绝不是这目的。 那这就奇怪了。 不是为了救人,也不是为了自保,那对方特意邀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能其实是设下陷阱,准备把他宰在这吧? 对方只带了一名护卫,唯一可能就是在外围安排了大量的人手,虽说如今夏都全城戒严,但对方有宋拙在,料来要安排人手也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对方敢吗? 他陈言如今在外界的名声被传得神乎其神,就算是大量人手围攻,也未见得能杀了他吧。 更何况,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在今晚动手,这一点是陈言可肯定的。 他正思索间,烟妃踏前两步,殷切地道:“天师大人,成与不成,就等您一句话啦。” 陈言抬眼看向她,鼻端隐隐嗅到一股醉人的香味,心中不禁又是微微一荡,故意道:“若本官拒绝,是否今日便走不出这院子?” 烟妃叹道:“天师神通通神,妾身有自知之明,岂敢做那种事?更何况夏都戒严,我能到得此地已费尽周张,哪还有能耐安排人手在此伏击大人?” 陈言差点一句“你有宋拙帮忙还怕不能安排吗”差点出口,但最终却化为一句:“既是如此,恕本官不能答应。换得一个再没法影响梁帝的梁定,对本官来说毫无用处。而且,留你在梁帝身边,更是会坏我大事!” 烟妃一震,见陈言欲转身离开,猛地一咬牙,直直跪下,哀叫道:“妾身只是想活着,求大人赐我一线生机!” 陈言停下动作,愕然道:“你要活着还不简单?现在立刻逃出夏都,回到大楚,本官又不会派人追杀于你。” 烟妃眼眶微红,说道:“若我现在就回大楚,等待我的,必是我被处死和家族诛连的结局!” 陈言奇道:“此话从何说起?” 烟妃眼眸中泪光闪动起来:“事到如今,妾身不敢再瞒大人。入大梁,作奸细,妾身实是被姬夏所逼迫,此前什么大恩之语,只是妾身怕您知道实情后挟他迫我,才故意那么说的。在妾身心中,对姬夏此人实是恨之入骨!” 第1829章 想不到的异变 陈言起了兴趣,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行,本官倒要听一听,你究竟又要玩什么把戏。” 烟妃泪珠滚落,泣道:“若非没了法子,妾身岂会甘冒大险前来见大人?当初姬夏为了逼我入大梁,蛊惑梁帝,将我家族共计四十三人尽皆抓捕,关押于秘处,以其性命迫我就范。妾身无奈,只得答允,实是情非得已。今晚约见大人,其实真正的目的除了自保,便是怕姬夏若死在大人手中,从此我家族中人便再不得相见,甚至性命难保,故而不得不求大人顾怜,呜呜……” 说到最后,她嘤嘤低泣起来,看得陈言虽然心中一直戒备着她,却竟还是生出不忍之感。 这说辞一点也不新鲜,但此刻陈言确实没法辨她真伪。 他皱着眉,道:“利诱不成,便动我以情?呵,这种借口在本官这里毫无用处!” 烟妃急了,就那么跪着几下到了他跟前,哀声道:“若有半句谎言,叫我天打雷劈!天师大人,只要您肯救我家人,妾身就算粉身碎骨,也必在所不辞,报您大恩!” 陈言目光紧紧锁定着她双眸,缓缓道:“哪怕本官要你背叛大楚?” 烟妃明显地一震,却终是一咬牙,道:“只要大人能将我家人接出大楚,安置妥当,莫说大楚,大人便是要妾身与天下人为敌,妾身也绝不犹豫!” 陈言长吁一口气,双眼微微眯起。 坦白说,他此刻辨别不出她这话是真是假,她这种人演技精湛,光靠察言观色很难看出她是不是真心话。 但这时代的人对于家族的重视,确实很多时候会超过对于国家的忠诚,这一点他是有深刻体会的。 退一步说,若她真是在演戏,他也只能先暂时顺势而为,才能诱出她下一步的计划。 想到这,他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轻轻为她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声音缓和下来:“你该明白,本官如今无法查验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很难完全相信你。” 烟妃抬袖轻轻擦了擦泪珠,吸了下鼻子,暂时压住了哭泣,道:“妾身明白,事关重大,大人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妾身愿自断退路,证明妾身投奔大人的决心!” 陈言错愕道:“如何自断退路?” 烟妃深吸一口气,道:“大楚不仅在大梁安插了妾身,在大夏也安插了人手。此人身份,妾身正好知道,愿告诉大人!但说出此事,从此妾身再不可能被大楚接纳,故而是自断退路。” 这几句话大大出乎陈言意料,他吃惊地道:“是谁?” 烟妃重重地道:“此人便是大夏太傅,宋拙!” 刹那间,陈言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烟妃竟然说了实话! 难道她方才的话也是真的?她确实真心想转投他陈言麾下,以求救她和她全族? 他呼吸也不禁加重,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沉声道:“本官如何知道你所言属实?” 烟妃擦尽泪珠,肃容道:“若是在平时,妾身确实没法证实此事。大楚安插眼线极为谨慎,过去只有姬夏知道各国眼线是谁,最近姬夏出事,换成了一个叫和园的人来接手。不久之前,他派心腹送来一道密令,也让妾身知道了大夏的太傅宋拙,是大楚安插在夏帝身边的内应。” 陈言越听越是震惊和疑惑,道:“什么密令?” 烟妃压低了声音:“六国会晤之时,布陷阱,杀六国皇帝!” 陈言失声道:“什么!” 这震惊没有任何掩饰,实打实的真实表现。 但并不是吃惊于这密令的内容。 因为这道密令,本来就是他当初让慕容浅假借和园之名,给烟妃和宋拙下达的! 如何让诸国皇帝下定决心与大楚决裂,陈言早已决定用最极端的办法,让诸国皇帝亲身去鬼门关走一趟。 明日的会晤,宋拙会在酒水中下毒,毒杀诸帝。 原本此事只需要对宋拙下令即可,但为了将烟妃的身份给点破,陈言让慕容浅在密令中加了一句,让烟妃务必缠着梁帝,一道来大夏。 自然,陈言早有准备,届时会替换酒水中的毒药,改下点不致命的药物,既让诸帝明白大楚的狠辣、彻底与其决裂,又能让宋拙和烟妃暴露出来。 如此一来,梁帝自然会杀了烟妃,放了梁定,一举多得。 而且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陈言还多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便是让唐韵对夏帝说出那番话,让宋拙起疑。 其二则是那日陈言自己对宋拙的一番言谈,让后者相信他并没有看破后者的奸细身份。 如此一来,宋拙对那道突然送来的“密令”便会深信不疑,明白了密令中要他诛杀六帝的必要性,使他完全按照密令行事。 但万万想不到,烟妃竟然将这密令说了出来! 只有一个解释说得通。 她确实是真心想要投靠他! 烟妃继续道:“妾身手上有与他这段日子的书信往来,共有三封,均是他亲笔所写。原本在妾身后观阅后,便该将之焚毁,但我留了心眼,没有毁掉,不过此刻不在妾身身上,而是在我外面那护卫身上。” 陈言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道:“这么紧要的书信,你不带在自己身上?” 烟妃羞赧道:“这,实在是没法带在身上,皆因皇上同妾身一起时,那手时不时会……天师大人也是男人,想来该明白妾身的意思。” 陈言看了看她身子,虽然心中震荡难定,却仍不由怦然一动。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般尤物,是个男人和她独处时,都会忍不住动手动脚,甚至随时有可能把她扒光了就地正法,书信带在身上确实不便。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且细细说来,究竟要如何杀六国皇帝?” 烟妃解释道:“明日之会,夏帝已决定安排在钦天塔。届时,宋拙作为夏帝最信任的心腹,会陪同夏帝出席。他会在熏香中掺入迷药,迷晕所有人,然后再逐一杀之。” 刹那间,陈言心中再次翻起滔天巨浪。 就在刚才,陡听烟妃说出密令之事时,他已经信了她八分。 但现在,他已然清醒过来。 好险,差点就被她给骗了! 第1830章 识破 这妞根本没想投靠他,之前的话真真假假,为的是达到某一个目的。骗人之道,原本便在于虚虚实实,九真一假,远比全是假话更容易让人相信。 密令中让宋拙下毒于酒水之中,但她却说其手段是用熏香和迷药。她不知道陈言早就晓得密令的内容,所以才这么说的。 试想到时候若陈言防着熏香,却没防备酒水,最后必然中招。 不过烟妃大费周张,铺垫半晌来取得他的信任,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大意才对,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只是那目的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仍没法探出来。 陈言沉住了气,故意动容道:“这一招确实防不胜防!但本官仍须看到书信才知真假。” 烟妃立刻出了屋子,找着外面那护卫,从他那里取出书信,回屋交给了陈言。 陈言将三封书信一一展开观阅,心中暗叫厉害。 对方今晚这个局,着实下了功夫。 先是故作模样要换人,然后假装绝境无奈求救,最后还特意准备了三封书信,让整个局圆满起来。 陈言其实不认识宋拙的笔迹,但想来该不会有假,毕竟对方这局布得这么繁复周全,该不可能在这事上出纰漏。 否则万一陈言带回去让人找来宋拙过往的手书对比,从字迹上看出破绽,岂非糟糕? “若大人还不相信,明日去了钦天塔,先看一看那处是否预先布置了熏香。若是,便可证明妾身所言无虚。”烟妃再道,“届时,大人再决定是否相信妾身的话便可。”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话足以让陈言信她个八九分,但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他点头道:“行,本官便暂待明日再说。”说着将三封书信重新收好,交给了张大彪。 他到此刻仍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唯有顺着对方给的道往前走,观察其用意。 烟妃露出少许喜色,盈盈行了一礼,道:“妾身恭候大人的决断。” 陈言微微颔首,带着手下离开了小院。 看着四人背影消失在院门外,那护卫立刻将院门关上,只是那门方才被踹破,没法闩上,只能虚掩。 那护卫皱皱眉,只好回身入屋。 “人走了?”烟妃彻底没了方才的楚楚可怜,露出清冷之态。 “是。”那护卫沉声道,“探他探得如何?” “他有问题。”烟妃冷然道,“我说出密令时,他明显十分震惊,而且那震惊是装不出来的。” “这又如何?”那护卫有些不解。 “在说出密令之前,我连着试探了他五次。”烟妃冷冷地道,“此人城府极深,与我言谈间,无论我强硬或者示弱,又或者诱之以色,他均能应付裕如,不露半分破绽,可说是我平生仅见的对手。然而,他竟在听到密令时,控制不住地露出震惊之色,足见那道密令给他带来的震撼,超出了他的自控之能。” “你是说,他察觉你说的密令是假的?”那护卫若有所思地道。 “不,”烟妃缓缓道,“当时我尚未说出密令的细节,还未将密令改动,只告诉他明日宋拙会杀六帝,他便已露出震惊之色。” “你是说……”那护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这个陈言,早就知道密令之事,”烟妃重重地道,“他的震惊,乃是因为没想到我竟会说出密令来!” “我懂了!”那护卫一震道,“若他并不知道密令这回事,在晓得宋拙是内应后,那对后者要杀六帝之事不该那般震惊,而该是开心,皆因戳破了大楚又一个奸计!” “不错,当初那密令来时,我便十分疑惑。贸然杀害六帝,必会令人疑心是我大楚所为,岂是明智之举?” “到时候必会促成六国结盟,与我大楚抗衡!” “如今看来,那道密令只怕有些问题。” “加上姬先生落在对方手上,我可断定,对方只怕是早就知道和园的存在,用某些手段控制了他。” “还好我多了几分小心,在明日行事前先找陈言试探。” “哼,料那姓陈的也想不到,今晚此局,让我看破了这么多。” 说到这里,烟妃又露出一抹阴冷笑容。 任陈言再怎样聪明,也想不到她层层布局中,究竟哪一处才是她真正的杀招,终究露出破绽! “所以说,整件事都是姓陈的所布局?”那护卫皱眉道,“但他为何连自家皇帝也要杀?” “周帝不死,那嫌疑之人便多了一个大周。”烟妃胸有成竹地道,“届时以大楚的威望,诸国在大周与大楚之间,必会择大周而攻之,岂是陈言所想见到?唯有连周帝一并杀死,他再登高一呼,大事便成!” “我懂了!”那护卫恍然道,“依那姓陈的如今的威望,大周纵然另立新帝,也只能任由他摆布。到时候大周唐氏的天下,等于成了他陈氏的天下!我就说他如此能为,岂甘久居妇人之下,果然如此!” “怎么,你觉得久居妇人之下不妥么?”烟妃面色微寒。 “岂敢岂敢!”那护卫一惊,连忙陪上笑脸。 “那周帝也算是千古奇女子,同为女子,我心中也颇为佩服。”烟妃轻吁一口气,“算她命大罢,此次若非有我,她这条命已是没了。” “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做?”那护卫小心地问道。 “将计就计,”烟妃淡淡地道,“回去之后,便知会宋拙,让他改致命毒物为不致命的药物,加在酒水之中。到时候陈言以为奸计得逞,得意忘形,说出他的用意。然后咱们再攻他不备,救下六帝。” “妙!”那护卫赞叹道,“那时只怕连唐韵都以为一直以来是被陈言所糊弄,六帝必会以为咱们大楚是被陈言陷害的一方,对咱们感激涕零。” “你且出去备好车马,咱们即刻回去。”烟妃吩咐道,“此事宋拙尚未得知,须得知会他一声,让他心中有……” 她正说到这处,外面忽然响起推门的吱呀声。 第1831章 回马枪 两人顿时警觉,烟妃低声道:“怎么回事?为何没有闩门?怎会有人进来?” 那护卫皱起了眉,低声道:“外面院门被踹坏了,没法闩上,我出去看看,若是小贼,赶走便是。” 烟妃摆摆手,那护卫转身大步出了屋门,刚看清进院之人,登时色变。 来人笑眯眯地道:“怎么?刚分别没一会儿,就不认得本官了?” 那护卫勉强压下心中的惊异,陪笑道:“天师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赫然竟又是陈言! 陈言叹道:“方才出了院子,本官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 那护卫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三个手下,唯有低声下气地道:“不知大人为何走不动?是哪里不适么?” 陈言苦笑道:“这倒是没有,只是,本官心中烟妃的影子久久不去,实在是……唉,本官平生见了无数女子,但却是头一回为人魂牵梦绕。这脚啊,怎也不听使,不知怎的,又回来了……” 那护卫懵了:“啊?这……” 这时烟妃已从屋内出来,站门口听到陈言那话,也有点懵。 方才她与陈言在屋内说话时,后者偶尔也会露出对她感兴趣的神情,但都是一闪即过,并没有太过分,可没想到方竟然因为忘不了她而回来? 不过人已到了跟前,她哪敢露出破绽,露出一个羞赧神情,吃惊地道:“天师大人,您这是……” 为了取信陈言,她这次只带了一个护卫,并没有其他后援。现在万不能惹来后者的怀疑,否则一旦动起手来,她的人没半点胜算! 陈言走到屋前,连个犹豫都不带的,一把抓住她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热切地道:“其实自初见烟妃的那一瞬,本官便已动心,只是当时立场迥异,令我不得不压抑心中之情。可如今不同,方才离开后,我已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罪!” 烟妃适时跪地,感激地道:“有大人这一句,烟儿终可放下心来。大人大恩,烟儿永生难报……” 陈言将她又扶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轻搂住她纤腰,怜爱地道:“这些年想来你忍辱负重,受了不少苦,来,咱们进去好好聊一聊。” 烟妃微微一僵,下意识看向那护卫。 那护卫也懵了,感觉不妙。 这厮显然不可能只是要聊一聊那么简单! 他都明说了是为烟妃动心方回,又说要护花,然后大晚上还进去跟她独处,个中意图再明显不过! 要命的是,烟妃显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之前既再三央求对方接纳和保护,现在若是拒绝,必会惹来陈言不满甚至疑心! 他正犹豫间,陈言已经搂着烟妃入了屋。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随即响起咯的一声轻响,从里面闩住了。 那护卫心中一沉,转头看看张大彪等人,终究没敢动作。 稳住! 现在最紧要的是不能让对方起疑,只能稳住局面,等那姓陈的离开后,再赶紧回去,向宋拙送信! 屋内,烟妃退到桌边,看着陈言关好门转过身,露出一脸的急色之态,心中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应付好色之徒,她经验可太丰富了。 而且,她比那护卫将局势看得更清。 虽说和陈言见了今夜这一面,但几番相互试探,她早已确定,陈言绝非那种会被色心控制的普通男子。 他会回转来,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他,仍对她的话抱有怀疑! 想来这厮离开之后,左思右想,仍没法相信她的诚意,故而返转,杀了个回马枪。 如今这急色之态,摆明是对方故意在试探她的反应。若她真如此前编造的投靠之语,必不会反抗。 “说起来,本官尚未得缘一赏烟妃芳容哩。”陈言走到近前,笑眯眯地伸手轻轻托起她尖尖的下巴。 烟妃顺势抬高了头,心中无数念头转过,最终定格。 看来今晚牺牲色相在所难免。 好在原本她就有心理准备,而且时间上还来得及,会晤之事是明儿晌午前,宋拙会在天明时入宫安排事宜,那之后她便再没机会与他通信。如今只能尽快先把陈言榨干,再赶紧回去,赶在天亮前将消息送到宋拙处便可。 心中计议已定,她露出适当的羞涩之态,柔声道:“妾身蒲柳之姿,望还入得大人法眼。” 陈言哈哈一笑,手指顺着她脸颊滑过,将她覆面的面纱解开。 轻纱飘落,霎时玉容露真,一张柔媚动人的俏脸自面纱后现出真身,让陈言也不禁一呆。 倒不是烟妃有多绝色,事实上他见过的美女多不胜数,身边无论是卿儿还是卫菡又或者玉公主等女,均绝不会逊色于烟妃。 至于唐韵,若真要办个选美小赛,估计顶多让烟妃分个两三成的票数。 但烟妃的美貌有她独有的特色,真正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纯欲风。 尤其结合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一个小眼神抛过来,陈言整个人登时骨头酥了半边。 这时代绝大多数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故而如何取悦男子,几乎成了她们的私人必修课。强如卫菡,也会撒娇发嗲,这方面可说是个女子都会。 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行都有高低之分。 陈言见过的女子中,在这方面最强的乃是清夫人,虽然直到跟了陈言时,她仍是处子,但在取悦男人的手段方面,可说稳压卿儿、卫菡等女,遥遥领先的那种。 但那终究只是寻常人的努力天花板,和天赋异禀的天才相比,瞬间便被比了下去。 眼前的烟妃,正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女子! 光是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已抵得上清夫人百般尽心的讨好,那不是靠努力就能办到的。 忽然间,陈言有点同情起梁定下来。 他是被烟妃搞下去的,不算冤,现在连陈言都有点觉得冤了,烟妃这样的女子做点违心之事不算亏。 “夜色已深,便让妾身服侍大人安寝吧。”烟妃柔声如蜜,听得陈言三魂飞了俩,猛地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在她与其说是惊呼不如说是呻吟的曼妙嗓音中大步朝里屋而去。 第1832章 男人永不倒 烟妃整个人彻底进入状态之中,心中冷笑。 她太懂女人在床第之事上的能耐,更清楚男人在这方面有多不堪一击! 梁帝饱经她的“磨炼”,如今每日精神不振,同她行房近年来没有任何一次能撑过半刻钟。 陈言年轻力壮,但热血方刚,更易刚猛而不知进退,就算是能比梁帝撑久点,了不起一刻钟就能让他缴械。 不过终究新鲜感摆在那,今晚估计休想一次将他搞定,估摸着怕是要多来两三回。 纵然如此,前后加起来,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有大把的时间够她去跟宋拙联络。 哼,想跟她斗,他还不知什么是天高地厚! 屋外,张大彪等人听着屋内异声渐起,无不露出暧昧神情。 那护卫将院门重新虚掩上,就在门边坐下,静静等待。 他跟着烟妃已久,太清楚她这方面的厉害,估计也不用等多久,就能送走这几个家伙了。 一刻钟过去。 屋内声响仍然不绝,时有起伏,但却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那护卫皱皱眉,望了望里屋的窗户。 看来这姓陈的还挺有些能耐,居然能找这么久。 转眼之间,又是一刻钟过去。 那护卫讶然望着里屋,这姓陈的还挺行啊,当初梁帝年富力强、巅峰状态的时候,也未见得能撑两刻钟,陈言他居然兀自大战未平,倒是有些天赋。 不过想来也是强弩之末了。 因为从动静中他能听出烟妃已经改变了打法,此前一直是被动奉迎,但现在已经彻底转变为主动出击。如果说此前只出了五成力,现在则是渐渐开始发挥全力,天底下只要是正常男子,没有任何人抵挡得住! 但这想法只持续了两刻钟。 两刻钟后,那护卫微张着嘴,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里屋。 不可能的!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半个时辰! 烟妃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败了一阵,竟然在陈言之前缴了械! 而后者却像是永不知疲倦一般,一直高歌猛进,始终没有停下征伐的脚步。 自打那护卫与烟妃认识以来,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男人能在这方面胜了烟妃,这是头一回! 他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惊,再次沉住了气。 不怕! 女人天生在这方面是可以屡败屡战的,而且还能越战越勇,陈言绝不可能赢下她! 时间不断流逝,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那护卫终于开始感觉有些不妥,双眉深锁,盯着里屋的窗户,几次生出想冲进去看看的冲动。 这都一个时辰了啊! 那姓陈的属蛇的吗?烟妃早就第二次缴械,但他却仍然龙精虎猛! “兄弟,你不如先去睡一觉罢。”一旁张大彪忽然道。 “啊?不用了,我一会儿还得送烟妃娘娘回去呢。”那护卫勉强道。 “一会儿?”张大彪和另俩护卫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才转回头道,“还是劝你一句,先睡一会儿好些,哈!” 看着三人古怪的笑容,那护卫心中浮起强烈的不安感。 难道…… 当晨曦从窗户纸上映出天光时,烟妃烂泥般瘫在那,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不是不知道现在该起床,赶紧趁着宋拙入宫见夏帝前送去消息,可她真的起不来……别说腰了,这会儿她浑身上下无处不酸软,别说起来了,连起来的想法都生不出来,跟大病初愈似的,而且还是走鬼门关逛了十几趟的那种大病! 一句话总结昨晚的战事,那就是两个字——恐惧! 最初两个时辰,她还能体会到鱼水之欢。那之后,就纯是被折腾摆布,莫说愉悦之感,她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在痛苦之中,偏偏又不能拒绝,只能苦苦忍耐。 自打晓得人事以来,她就认为自己对男人已了解得十分透彻。 身怀寻常女子难以拥有的天赋,男人可谓她掌中玩物,梁帝这大梁皇帝也不例外。 但昨晚,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对男人的认知是不是有问题。 还是说,陈言这家伙根本就不是男人? 男人不可能折腾她整个晚上几个时辰,却没有半点要缴械的意思!传说中的金枪不倒,居然让她给撞见了! 直到天明前的一刻,她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传言说陈言乃是身怀神通之人,难道说,他真的不是凡人? 这也让她人生头一回,生出恐惧之感,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殊不知陈言自打从伊公主当初那毒的毒性中恢复过来后,已能自由控制那方面,可说是欲起则起、欲伏则伏。烟妃虽然天赋异禀,但在这样超乎认知的能力面前,如何抵敌得过? “好好休息罢。”陈言歇了一会儿,已穿好衣衫走到了房门处,却停了下来,“昨晚之事,便当本官对你的小小惩戒。以后若要再干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记得说话前先查清自己家中是否隔墙有耳,呵!” 陡听这一句,烟妃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开疲极的双眸,艰难地道:“你……你……” 陈言转头看向她死灰一般的面容,微笑道:“你错就错在只带了一个护卫,若是多带几个,安排各处,必会发觉你那护卫被本官手下缠住时,已有人悄无声息地从后墙上到屋顶,从屋顶上听到了你和你那护卫的密谈。” 烟妃整个人如被冰水浇头,滚烫的身子瞬间如坠冰窖,下意识望向屋顶。 昨晚她和那护卫在隔壁的屋子说话时,屋顶上竟然已经伏了陈言的手下?! 回想当时情景,她的护卫与陈言的人在院子里打斗,她的注意力也全在院子里,当时若有人从后墙处翻上屋顶,确实有可能发现不了! 这么说,他故意返转来,其实不是仍对她有怀疑,而是已经知道她的计划,却故意诈作不知,回来报复她的?! 吱呀一声,陈言开门而出,抛下一句:“好好睡一觉罢,这或许是你这一生最后一次能好好睡觉的机会了。” “不……不……” 烟妃哆嗦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身软体疲,骨碌一下从床上翻到了地上,却没法站起来,只能忍着疼痛,在地上慢慢爬向房门。 第1833章 心绪的变化 院子里,那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言从屋子里出来,跟看神仙似的。 现在他才完全明白为何张大彪要他先睡一觉! 一晚上时间,他没听到预料中的陈言丢盔弃甲,光听到后者单方面屠杀的动静了! 什么叫真男人?这才叫真男人! 陈言看也不看他一眼,对张大彪道:“该回去了,打晕他,绑起来,留俩人在这守着,不许大夏的人进入。” 那护卫一个激灵,脸色顿变,惊道:“天师大人,您这是为……” 一个“何”字还没出口,后颈突然一痛,他眼前一黑,刚想起必是身后另一名军士偷袭时,人已昏迷过去。 张大彪拿来绳索,将那护卫绑了起来塞住嘴后,道:“大人,那里屋那位烟妃娘娘……” 陈言摆摆手:“暂时在这关个半晌罢,等晌午六国大事议毕,再处置不迟。” 昨晚他确实信了烟妃八分,但他一惯多留心眼,尤其是在大事上更是从不马虎。明面上,他昨晚只带了三名手下,实则暗中还安排了几名二等军士暗随。 其中一名军士趁着院子里闹动静时,从后墙处翻了进去,潜入里屋暗藏。 烟妃再怎样厉害,终究没见过特种兵这种异于时代的兵种,根本想不到世上有立体作战这回事。 那军士听得烟妃和那护卫密谈,立刻悄悄从屋顶借后墙翻了出去,向没有远走的陈言禀报了一切。烟妃和那护卫均以为计谋得逞,正自喜悦,根本没察觉外面那些微的动静。 当下张大彪备好马,陈言上了马,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有点后悔。 昨晚虽然折腾烟妃折腾得她够呛,对他来说体力消耗也不小。可惜这趟远行,他没把自己的马车带来,不然回去的路上还睡一觉补补体力。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虚弱的烟妃正慢慢地爬到了屋门处,绝望地望了过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哈哈一笑,道:“走!”一勒马缰,再不看她半眼,出门而去。 烟妃看着院子里被打晕绑好的护卫,眼前一黑。 完了…… 离开小院后,陈言一眼就望见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他也不客气,直接纵马而去,那几人心知被他发现,不敢躲闪,只好背过身去。 陈言到了他们身后,喝道:“躲什么躲?把你们带头的官儿给我找来!” 那几人不敢不从,其中一人连忙跑出了小巷,不一会儿带着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跑了回来。 “御卫副统领夏全拜见天师大人。”那汉子近前后,单膝跪地,惶恐地道。他奉命盯着从大周号上下来的所有人,昨晚便带人跟着陈言到了这里,原本想的是等陈言离开后,再去看看那院子里究竟什么情况,没想到后者在那呆了一晚上。 “那院儿里是本官的女人,我留了人手在那看着。待我走后,尔等须得守好这巷子,不许本官以外任何人靠近,包括你们在内,否则本官拿你是问,懂吗?”陈言沉声道。 “卑职遵命!”那御卫副统领夏全慌忙道。 陈言满意地露出少许笑容,摸出几张银票,道:“这张你拿着,这几张分给兄弟们。”随手扔在地上,这才带着张大彪扬长而去。 夏全等他走远后,这才敢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站了起来。 这位天师大人还真是名不虚传的贪财好色,在大夏不过呆了几日而已,居然已经有了姘头,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他一弯腰把银票拾了起来,定睛一看,霎时双眼大亮。 一共三张,给他的那张赫然是张五百两的银票,另两张都是一百两的。 这位天师大人还真是出手阔绰,只要不挥霍,五百两都够普通人在夏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了! 唯一问题是,这银票是青山银庄印发,没听过啊。 不过回心一想,他心中有了数。 青山银庄想来是大周的银庄,大夏自然没有。不过,回头派个人,或者自己请个假,北上一趟,去大周兑换出来,也值! 陈言回到大周号时,唐韵早已整装待发。 见陈言终于回来,还一脸疲惫模样,唐韵脸都青了。 这家伙还说会有分寸,结果不但在外耽搁,而且还耽搁了一整晚! 而且,他身上有明显的脂粉香气,不用问,定是那烟妃的! 陈言见她脸色不愉,连忙道:“皇上莫要动怒,臣是有苦衷的,容臣禀来。” 唐韵寒着脸道:“行了!六国会晤迫在眉睫,朕哪有功夫听你在这编造借口?赶紧梳洗更衣,随朕入夏宫!” 陈言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唐韵看着他身影离开,哼了一声,转回头来,却见青鸢一脸古怪之色。 她蹙眉道:“怎么了?” 青鸢欲言又止。 唐韵不悦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青鸢迟疑道:“皇上,您过去从不管天师大人的私事,但今日却……却……” 唐韵一怔,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的确。 她对陈言的私情从不多管,一来是因为那是陈言自己之事,她自觉不该多管,二来她深知用人不可锢人之理,既用了他在大事上的通天之力,那就不能再对他在小事尤其是私事上多加干涉。这一张一弛的用人之道,方可令人愿为她所用。 但今日她却难得地对他出去与烟妃私会动了火气。 要说是怕他耽搁了公事,可他现在赶回,离会晤之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并不会耽搁。 难道…… 想到这,她心中微微一紧,绷着脸道:“莫要胡说,朕只是怕他在外耽搁久了,被歹人所趁。” 青鸢赶紧道:“是,臣明白了。” 唐韵轻吁一口气,转头望向夏水的河面。 水波轻荡,映着晨曦的金芒,现出点点粼光,不断碎散又合聚。 一如她这会儿的心情。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凌乱的心绪。 算了,大事要紧,这些有的没的,日后再想不迟。 日头升上中天时,六国皇帝,尽聚钦天塔上。 钦天塔共高十二层,整体呈下大上小的圆柱形。地面占地径宽超过八丈,到第六层以上便已经细至一半不到,也不适合聚会,因此今日的会晤安排在第五层。 第1834章 大周威仪 平时这塔多用于祭天,少有使用,但为今日之会,夏帝已提前准备多日,打扫干净,又重新布置了内饰,彰显富丽堂皇。 六国君皇均只带着一名近臣,外加四名亲卫,其余守卫均安排在塔底。 除这些人外,另有十二名宫女与六名宫监与会,负责照拂各国君皇的饮食。 唐韵带着换好袍服的陈言踏入钦天塔六层时,一眼便看到六个精雕的巨大木台围放在内中,每两个木台之间只隔着半丈许的距离。 木台上分设桌席,皇帝和近臣各一桌,另有护卫站立的空间,安排得颇为周到。 金、辽、梁、夏、晋五国的皇帝已然先到了一步,倒不是唐韵故意晚来,而是陈言洗个澡洗了近一个时辰之久,做完准备到出发时都快到会晤的点了,耽搁了功夫。 “大周皇帝圣仪驾到!”门口的礼官还是当初迎接的那个礼官,这回他学乖了,不敢再说女帝,改为皇帝。 刹那间,原本有些嘈杂的空间一下安静下来。 五国皇帝无一例外,全数从坐席上起身,面向入口。 其余臣属和护卫、宫女等人,则纷纷跪地行礼。 唐韵反而怔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了起来。 自她记事以来,大周都是被别国所蔑视的国家,先帝甚至还不得不委屈求全地多次向周边诸国献贡,以谋求家国一时康宁。 他国使臣到大周,几乎没有不飞扬跋扈的,这是国势所致。 而在她登基之后,虽说别国还没派过几次使臣到大周,但来过的没有任何一个对她有应有的礼仪和尊重。 譬如当初郭历见她,便敢当她面张狂而言,甚至咄咄相逼。 大周国弱,加上她身为女子,二事合一,使得她和大周的位置在别国人心中越发低了下去。 可如今,那段岁月似已隔世! 五国帝尊,此刻投向她的眼神再非那种男人惯见的猥琐、仰慕、爱恋和不屑。 而是充满敬畏! 无人敢对她不敬,无人敢轻忽于她! 而这一切,只因一人。 “皇上?”身后传来陈言低声提醒。 唐韵回过神来,轻轻一摆袍袖,昂然而入。 此间除了夏帝外,各国皇帝均是初见她真容,其实心中尽皆有惊艳之感,哪怕年纪小如新登基的辽帝,都有种“此女只应天上有”之感。 然而身为一国之帝,个人喜好和情绪皆要排在家国大事之后,一瞬的惊艳之后,便是忐忑不安。 如陈言所说,大晋和大夏两场同一天发生的大败,切切实实地深深烙刻在众人心底,带来了极大的威慑。 当唐韵入内后,陈言跟着踏了进来,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从唐韵身上脱离,落到了陈言身上,个个瞠然。 唐韵当然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事实上之前陈言更衣之后,她也懵了。 他居然穿的是那日奉神大典所着的法袍! 这身装扮,走大街上都无比招眼,混进人群都属于立刻就会被人当异类一样观视的存在,在如今这个安静的空间内,自然更是吸引人注意。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身法袍,立刻提醒了众人他陈言是什么身份。 神通惊世、只手灭敌的天师! 见着唐韵时,众人皆不敢说话;见着一身法相庄严的陈言,众人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明明天气已凉,不少人却是掌心隐隐生汗。 今日这会晤,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这位天师大人万一动怒,要把这小小的空间给炸了,在场者只怕没一人能活着离开! 仅有目光稍微复杂一些的是梁帝,他心恨陈言害得大梁和大夏翻脸,可又惧于陈言手段,眼神里恨畏参半。 不过跟在他旁边的赫然是个熟人,中岳王梁冽。 陈言心中暗奇,烟妃把梁定搞定了,却没法搞定中岳王,甚至后者还能跟着来大夏参与六国会晤,看来后者的能耐,比预想之中还要强不少。 不过表面上他理也不理他们,目不斜视地跟着唐韵上了属于大周的那方木台。 唐韵依着礼数,不卑不亢地向诸帝行礼时,诸帝才回过神,赶紧纷纷向她还礼。 待她坐下后,陈言才跟着坐到自己的席位处,目光横扫,与投向他的几十道目光一一对上,看得对方无不心虚低头。 他哑然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道:“陈某有幸能与诸位国君共襄今日之宴,谨以此杯,冒昧先敬诸位一杯。” 桌上早已备好了宴食,每一国所备之饮食酒水,均是依各国特色而制,并不统一,以防有谁吃不惯。此时见陈言举杯,辽帝和同行的臣子首先跟着举杯,接着金、夏、晋三国也跟上了步伐。 最晚举杯的是梁帝,有些不情不愿,但要他不给陈言这个面子,他也不敢。 陈言不动声色,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跟着仰首饮尽,梁帝心中有气,啪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声音不小。 陈言目光一偏,落向了他。 中岳王吓一跳,怕陈言记恨,忙再斟一杯,起身道:“天师威名远播,梁冽心中甚佩,这不如我等敬天师一杯。” 既然说是敬陈言,众人哪敢怠慢,连忙再斟。 梁帝心中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但中岳王已替他斟了酒,无奈之下,也只好再次举杯。 陈言却没有斟酒举杯,淡淡地道:“陈某不才,不值得这一杯,不敬也罢。但咱们可预敬一事,以免将来再无敬酒之机。”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满头雾水,面面相觑。 中岳王讨了个没趣,唯有陪笑道:“不知天师所言,究竟何事?” 唐韵也不插嘴,好整以暇地等着陈言表演。 今日之会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喝酒,陈言那一杯敬酒,已让在场者均喝了一杯。 而接下来的,就要看陈言那张嘴了。 只听陈言缓缓道:“敬梁帝家国尽灭,皇公贵胄尽成他国之奴,百姓国土皆落他人之手!”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寂静如死。 中岳王是清楚陈言要结盟的意思的,但却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拿着酒杯,一时也懵了。 第1835章 会晤惊变 啪! 梁帝大怒,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在桌上一拍,怒道:“好你个陈言!朕不过起杯稍慢,你便要灭我大梁?好张狂的口气!” 其余众人虽未吭声,也不禁纷纷皱眉。 这脾气未免也忒大了点吧,就为一杯酒? 陈言淡淡地道:“梁帝看来是误会了,我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敬酒之事,不过微末小事,我岂会放在心中?我说的,乃是梁帝害贤臣、拒忠言,罔顾大楚之祸,大梁终将灭矣!” 大楚二字一出,金、辽两个早已知道其阴谋的皇帝,以及这几日一直在思索唐韵当日那番话的夏帝,均是眉宇深锁。 唯有面色惨白得有些不像人样的晋帝,目光闪烁,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梁帝被陈言话语一迫,不由火气上涌,冷笑道:“又是这套说辞!梁定便是被你毒害,方认为大楚会对我大梁下手!现如今,你还想用那套说辞来鼓动于朕?大楚与大梁世代交好,互相友通,岂是你几句话能动摇!” 大楚威胁论,当初梁定回去之后便是以此向他回报,梁帝在烟妃蛊惑下不但没听进去,还因此重责梁定,如今自然更不可能这么乖就听进去。 中岳王急得满头大汗,想要插嘴调解,却不知如何调解是好。 陈言冷冷道:“大楚既与你大梁交好,那想必若我大周要攻你大梁,它必会出兵相助了?” 梁帝霍然起身,道:“你莫要以为威胁于朕,朕便怕你!大周真要想与我大梁一战,那便试试!到时候,你看看大楚会不会出……噢!” 刚怒气冲冲说到这,他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胸口,露出难受的神情,慢慢坐回席上。 “圣上?”中岳王惊道。 “胸中似……似有些不妥之处……”梁帝脸上的难受迅速转化为痛苦,吃力地道,“怎会……” 中岳王大吃一惊,正要询问究竟,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疼痛涌了上来,登时大骇,下意识捂住胸口。 周围众人这才发觉不妥,无不愕然看着这君臣二人。 陈言和唐韵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药效上来了! “梁帝这是怎么……咦?朕胸口好似也,噢!”说话的是金帝,刚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大变,也捂着胸口,难受得弓下了身子。 “陛下!您怎么了!”这趟跟他来的是完颜化,大骇询问。 金帝已痛得汗如雨下,蜷倒在地,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完颜化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头对着夏帝狂叫道:“快!快找大夫!” 夏帝懵了,下意识站了起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句还没说完,旁边的辽帝已闷哼一声,跟着辽臣一道倒了下去。 夏帝骇得魂飞魄散,惊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斜对面,陈言心知时机已至,朝唐韵悄悄打了个手势,两人几乎同时痛叫一声,学着众人的模样,捂胸弓身,露出痛苦之色。 “这……这……”夏帝面无血色,颤着声看着众人和其惊慌失措的护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懂重复无用的只言片语。 “夏帝,难道这酒水中有……有毒?!”晋帝仍未有症状,但同样色变,震惊地道。 “这怎有可能!此间酒水,乃是朕令太傅亲自监管安排,绝不可能让人下毒!”夏帝惊慌道。 “但我等到此之前,并未有事,而至此之后,只饮了一杯酒水,你……”晋帝刚说到这,已感到胸口疼痛浮起,再说不下去。 众人得他提醒,无不剧震。 不错! 此刻忽生胸痛者,均是方才喝过陈言所敬的那杯酒水之人! 酒水非是陈言所安排,那自然只可能是夏帝! “夏帝!”梁帝嘶声怒叫起来,“你竟敢……” 但只叫到一半,他就愣住了。 原来夏帝竟忽地捂住心口,闷叫一声,跌坐回席位上! 初时还有人以为他是假装的,但过了片刻,见他额头豆粒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那痛苦难忍的神情显然不是假装装得出来的,众人无不瞠然。 本以为是夏帝下毒,难道竟然另有其人?! “太……太傅!速召御……御医!”夏帝胸痛如绞,惊骇嘶叫道,却听不到回应。 他勉力转头看向旁边宋拙,只见后者目带奇异之色看着自己,却一语不发。 夏旁一震。 不对! 宋拙为何没有疼痛? 宋拙直到这一刻,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皇上,方才晋帝所言无误,这酒水之中,确实有毒。” 众人见他没有丝毫疼痛之态,岂会不明白怎么回事,无不心中一沉。 “是……是你?!”夏帝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你为……为何……” “六国君皇齐聚一堂,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能将诸位一举铲灭吗?”宋拙稳坐不动,淡淡地说道。 “还不把这逆贼抓……抓起来!”夏帝震怒之极,嘶吼道。 他们身后的御卫如梦方醒,纷纷拔刀。 宋拙微微冷笑,随手将面前的酒杯扔了出去,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刹那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队队御卫从外涌了进来,怕不有上百人之多,手持大刀,将塔内诸人尽皆围住! “你……你什么时候……”夏帝声颤如筛,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乃是守卫在塔底的御卫,可御卫乃是他亲自一手筛选出来的贴身侍卫,御卫统领是由帝室远房旁枝的族人夏蓬所担任,人员安排宋拙均没法插手,怎会全数听后者的? “呵,你该问的不是何时,而是怎样办到的。”宋拙露出一抹嘲讽笑容,又拿起面前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就唇轻啜。 “好教皇上得知,人是臣安排的,在这的全部都是臣的心腹。”一个朗朗男声忽然从入口处传来。 夏帝忍着痛,震惊地转头看向入口,只见一名英姿不凡的男子大步而入,身着御卫统领官袍,手按腰间宝刀刀柄,双目凌厉生威。 “夏蓬!你……你竟背叛朕!”夏帝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第1836章 天下尽楚! “背叛?”那人正是御卫统领夏蓬,寒声道,“你改旧制,废祖训,你才是我大夏的叛徒!杀你,乃是替我大夏先祖清理宗室之耻!” 斜对面的陈言心中暗异。 他的情报只知宋拙是大楚的奸细,万没想到这厮这么能耐,居然连夏帝的御卫统领也能策反。若非这整件事都是由自己安排,宋拙确实有很大的成功机会。 “你!”夏帝终于再撑不住,猛地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洒得身箭到处都是。 周围诸帝等人直到这刻才算稍稍明白是怎么回事,合着连夏帝也是被人算计了! 宋拙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起身,道:“皇上也不必怪责夏统领,昔年您为振兴羸弱的大夏,废旧制改祖训,虽成功让大夏振兴,然天下百制,尽出于一个‘礼’字。您之所为,违礼反教,实乃短视之极,大夏朝野,不知多少人不满您的举措,想来您也是心中有数的。” 夏帝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睚眦欲裂,却疼得难以言语。 却听宋拙继续道:“但您大权在握,又有谁人敢违逆于您?纵然心中不满,也只好苦忍于心!然逆反天道,终究要偿!六国会晤,正好给了机会。今日,便是六国一起改头换面的大好时机!” 夏帝几次眼前发黑,万万想不到自己多年来为大夏付出偌多,竟会落得这般结果! 对面,梁帝缓过一口劲,叫道:“这是你大夏国内之事,为何要连我等一起杀害!” 宋拙还没说话,旁边年轻的辽帝惨然道:“你还没明白么?此人绝非大夏之人!” 在场不知情者无不心中剧震。 这话颇为合理,若是大夏之人,直接搞个政变把夏帝拖下来就好,没必要牵连其余五国,徒惹大敌。 毕竟大夏虽强,但要同时应对五国,也绝对是自寻死路。 宋拙微露笑容,道:“辽帝年幼归年幼,人倒是颇为机灵。不错,宋某今日发动此难,除了为大夏一正纲法之外,也为破尔等的谋算。” 梁帝瞳孔瞬间收缩,心中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大周召集此会,为的是对付大楚,这可说是这次会晤的“谋算”,难道…… “你……你是大楚的人?!”辽帝颤声说了出来。 “呵呵,尔等将死之辈,告知也无妨。”宋拙双手负于身后,傲然道,“宋某正是楚人,这些年纡尊降贵,藏名埋姓居于大夏,便是为防你等对我大楚有不利之举。而今,终可显名现姓,复我身份!” “你……你……”夏帝勉力抬手指着他,却始终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当初宋拙是他亲自赐封的太傅,原本以为是得了左臂右膀,不曾想竟是引狼入室! 宋拙走到中间,环目扫视诸国国君,道:“我大楚乃贤明上邦,却肯屈尊与你等蛮野之民友善相处,你等不念大恩,反而还要谋算我大楚。只凭这一点,你等便是死有余辜!” 众人皆是胸痛如绞,疼得满头大汗,虽知大事不妙,却没一个能反驳得出来。 “楚人是人,我等也是人,凭什么你大楚便是上邦!”蓦地,一个男声传来。 宋拙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是陈言,后者哪里有也是面带痛苦之色,不过估计可能是年轻,一时还忍得住,能说得出话来。 “呵,先神分天造人,人也分为三六九等。”宋拙冷冷笑道,“我大楚制先礼,成百仪,国富力强,岂是你们这些北方蛮民可比?说得不客气些,你等皆为下民,便该被我大楚驱役使唤!” “你……你也是夏人,为何要帮……帮这种人!”这次说话的是夏帝,拼尽余力看着没吭声的夏蓬。 夏蓬面无表情,片语不发。 宋拙悠悠地道:“因为夏统领是个识大局的人,做我大楚的下民又何不好?还能受我大楚礼教熏陶,做个有礼数的顺民。不然,难道等我大楚强兵利剑杀将过来,将尔等夏民杀个精光,方是上道?呵!” 夏帝虽一向不敢与大楚为敌,但他生来野心勃勃,本心从不愿臣服任何一国。此时听到宋拙此语,直气得眼冒金星,恨不能直接提刀当场将宋拙斩为八段。 但他心中也清楚,天下间,确实畏强楚者多不胜数,夏蓬会如此,也不意外。 夏蓬眼角微微一抽,却没有说话。 宋拙不再理睬别人,转头看向陈言,眼神骤然冷冽起来,喝道:“尔等化外野民,本就该归入我礼教之邦的版图之内,如今竟出了你这么一个无礼无教之徒,仗着有些本事,竟敢在此纠结诸国,与我大楚相抗衡,简直痴心妄想!天下之地,莫非楚地;天下之物,莫非楚产!想凭你那区区能耐,与我大楚作对,你这是与天为敌!” 陈言装出艰难之色,道:“纵然我……我该死,你们何必连……连诸国国君一起杀害?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杀我便是!” 宋拙哈哈大笑:“哈哈哈……话虽有理,可时机难得,岂能错过?六帝同场,且又是安排在夏都聚晤,我该说是你愚蠢,还是老天作美,注定要你等身灭此地!换了别处,可能还没这么好安排,偏是在此,那就怪不得宋某不客气了!” 几句话说得众人更是脸色暗沉,眼中尽皆浮现绝望。 “大……大梁一向与大楚交好,每年均会贡拜大楚。”梁帝颤着声儿道,“宋……宋拙,你连我也杀,不怕楚……楚帝责怪?” “呵!”宋拙笑着摇了摇头,“愚夫终究是愚夫,哪怕侥幸坐得帝位,也改不了你愚笨之性。你白白有个‘帝’字,便以为真能与吾皇并称?呵!不妨告诉你,杀你,便是上面传来的令!” “朕……朕……”梁帝浑身颤抖不停,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般言语。 大梁也不算是小国了,但确实无论国力还是国土面积,在大楚面前都不远远不够看。对方那几句话,彻底击碎了他此前心中仅存的侥幸和幻想,原来,在人家眼中,自己的大梁根本不值一提! 第1837章 区区毒酒 “你纵然能杀了朕,又如何向我大辽百姓和狼后交待!”另一侧,辽帝脸色惨白,微微躬着身子,艰难地道。 豆大的汗珠一直在从他额头滚落,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但他显然忍耐力比寻常人要强不少,方才都痛倒地了,这会儿竟然爬了起来,扶着桌跪坐在地,连说话都能说得较为完整。 “呵呵,宋某何需向人交待?” “召你等来此的,是大周皇帝和陈言。” “而我大夏的皇帝也死在此地,证明此事非我大夏所为。” “出了此间,无人知道我宋某人是楚人。” “顺便再说一句:你等死了之后,宋某也会藏匿起来,对外宣称同样死在这里。” “你猜,此间事后,天下人会怪罪于谁人?” 宋拙笑吟吟地道。 众人听得张口结舌,没法接话。 的确,将一切证据综合来推测,没人会怀疑这是宋拙下的手,更容易去怀疑大周! “但周帝和天师也被你杀了!”辽帝脱口道。 “呵呵,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宋拙大计已成,心情大佳,也没隐瞒,“宋某已经安排了与周帝、陈言身形相仿的死士,事后让他们假装逃跑,逃回大周境内。而夏统领会带着不知情的大夏军士一路追杀,演上一出好戏,让天下人都知道在这死的只有五帝,周帝和陈言均成功逃了回去。” 到时候,就算是再有人有疑心,也找不着他们来对质,只能相信大周皇帝和天师都没死,又不见他们出来澄清,自然会相信是他们布局杀人的罪名。 诚然,这个法子并不周全。若是有心人详加追查,终会找着破绽,但那绝非几天甚至几个月能办到的事。 等到他们发觉不对劲时,大楚已趁着六国无首混乱的时候发动全面攻势,尽占诸国! 其实当初突然接到和园传的令,要布局毒杀六帝时,宋拙其实也很疑惑,同时对如何善后有些忧心。 大楚不惧别国,但若是六国联盟,那是另一回事,不担心也不行。 但和园送来的密令中,将这个法子以及其中的利害都说得一清二楚,让他放下了心,以为纵然这个善后之法不甚周全,也不会影响后续大局。 毕竟,当务之急还是阻止六国结盟,两害相权取其轻,先杀六帝,再去细致考虑其它不迟。 一旁夏蓬皱皱眉,道:“差不多了罢?” 宋拙摆摆手:“何需咱们动手?此毒毒性猛烈,再稍待片刻,他们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夏蓬看了看众人,确实都是痛苦不堪,看样子真撑不了多久了。 对面,陈言心中默算时间,感觉差不多了。 他让人替换的药物,能在短时间内引起胃酸的大量分泌和反涌,造成食道蚀痛。但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均不懂西医,感觉痛处是在贴胸口的位置,就基本上第一反应是心出了问题,以为是心疾。 不过为免真造成太大伤害,这药物的用量上进行了控制,这种痛苦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巅峰,再拖下去痛苦不会再加剧,只会慢慢消减,是时候为今儿这出戏收尾了。 他猛地左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啪! 在场所有人均愕然看向他。 宋拙和夏蓬也不例外,见他面容狰狞,不由心中一懔。 这等凶恶神情,他要做什么? 殊不知陈言原本只是想拍个桌吸引一下众人注意力,可没曾想这一下拍重了,手掌拍得生疼,疼得他控制不住地呲牙咧嘴,又怕被人看破窘迫,只好拼命控制表情,结果在他人眼中只觉那神情无比狰狞。 此时好不容易缓过劲,他才勉强道:“想杀在场之人,问过本天师吗!” 宋拙冷冷道:“你也不过将死之人,说这大话又有何用?” 陈言深吸一口气,猛地拿腔作势,双手齐动,照着记忆里前世学来的手印结法,飞快地连结了数记,倒也似模似样,看得周围众人无不瞠然。 陈言身怀神通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宋拙虽说并不全信,但要说心中完全不怵,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此刻见陈言动作有异,他心中微微一震,当下暗打个手势,夏蓬会意,左手一招,十几名御卫立刻冲前,想要对陈言下手。 张大彪和青鸢等早有准备,挡到了面前,各自拔刀相迎。 但就在两方正要交手之时,陈言猛地暴喝一声:“去!” 右手骈剑指,指天一剑! 吼的声音太大,那十几名精悍的御卫都吓了一跳,不由停步,纷纷看向他。 宋拙等人也是大感紧张,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盯着陈言。 却见陈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哪还有半点痛苦之色? “区区毒酒,便想谋害本天师?”他冷笑道,“未免可笑!” 一旁唐韵看着装模作样,心中好笑,又不能笑出来,憋得难受,只得赶紧低下头。 他俩的酒里啥药都没有,但陈言居然硬生生靠演技演出了从绝境到生境的变化,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靠着什么神通自救哩! 宋拙毫不知情,脸色大变,又退后两步,叫道:“杀了他!” 夏蓬哪需要他吩咐,沧地一声拔出佩刀,喝道:“杀!”当先飞扑了过去。 张、青二人连同另两名护卫并肩一排,几乎同时反手从腰后弩套内取出诸葛连弩,四把弩齐刷刷对准扑来的众御卫。 嗖嗖嗖嗖! 四弩齐发! 刹那间四箭同出,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御卫几乎同时抬手,用臂甲护住面门,四枝弩箭无一例外,全数射在臂甲上,弹飞开来。 众御卫速度丝毫没有减慢,放下遮脸的手,继续扑前。 就在这一瞬——嗖嗖嗖嗖嗖嗖…… 连串弩箭再次喷射而出,这次四弩均不再只是射一箭而已,而是连珠一般不断连射! 在场所有人均从未见过能连发的弩箭,原本以为对方四把弩,也就射个四箭,便要重新装填才能再次射击,因此全都以为对方要扔了手弩,刀兵短交。此时陡见不对劲,无不魂飞魄散,再要抬臂格挡已然晚了! 第1838章 大事成了! 惨叫声登时响起,最前面几名御卫无一例外,全部被强弩射中面门,翻倒在地。 稍远些的御卫情况好一些,除了三人没有来得及闪开,同样被弩箭射中面门,其余众人大骇下左避右闪,险险避过箭势。 夏蓬也是其中一个,骇然下向右一扑,在地上翻了一圈,差点没被弩箭射中。 但众御卫这么一躲,顿时将后方的宋拙暴露出来,张大彪倏然前扑,瞬间越过几名倒地的御卫,转眼就已到了宋拙身前! 宋拙立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大惊后退,同时叫道:“护我!” 然而已经晚了。 张大彪速度何其之快,加上所有人都想不到对方能在一瞬间便清出一条通道,其余御卫根本来不及抢近相护。 呼! 张大彪距离宋拙还有七尺时,手中钢刀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勾魂夺魄的刀光,直奔宋拙! 夏蓬不愧是御卫统领,反应算是最快的,情急下手中佩刀猛地飞掷而出。 张大彪察觉左侧有破风声传来,却根本不躲也不停步,左臂向外一挡。 当! 掷来的大刀被他臂甲挡飞的同时,他已经到了宋拙跟前,钢刀闪电般劈落。 宋拙整个心瞬间急坠至底,眼前一黑。 完了! 扑!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觉颈间一凉。刹那间,魂胆俱丧,连呼吸也屏住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察觉不对,愣了一下,侧眼看了一眼,才发觉那钢刀只是架在自己脖子上,并没有真砍下去。 他长松口气,旋即心又悬了起来,半动也不敢动,抬眼望向对方:“你……你想做什么!” 片刻前的得意洋洋,这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都颤抖起来。 张大彪没看他,转头扫视周围原本想要抢近救人的御卫,手中刀一沉,顿时压得宋拙惊呼一声,不由肩头往下低了少许。 “莫动!”夏蓬惊怒交加,从地上爬了起来,叫道。 一众御卫哪敢再动,唯有紧张地拿着刀,围在离张、宋二人七尺之外,不敢再近前。 在场众人本以为已经死定了,没想到竟然绝处逢生,无不惊喜之极。 “天师!”中岳王第一个叫了出来。 陈言显然是已经解开了自身的毒,这手神通,说不定也能解开自己等人身上所中的毒! 陈言目光转向他,旋即落向梁帝。 梁帝哪还有之前的对抗情绪,惶然叫道:“求天师相助!” 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没人不怕死! 陈言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哈哈一笑,一步跨到桌上,双手环绕呈太极拳势,煞有介事地舞动起来,心中乐翻了天。 成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疼痛渐渐缓和下来,无不长松口气,纷纷上前,向陈言道谢。 方才陈言那一通“施法”,着实唬住了众人,万万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有这种神通! 陈言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道:“此次会晤,乃是敝国所召。陈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能坐视诸位因此出事。不过道不同不相为盟,陈某也不耽搁诸位的时候,只问一言——大楚之患,该当何解?”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唐韵眸中凌厉之色渐盛,道:“看看诸位周围,还不明白吗!” 众人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那上百名御卫仍紧张地拿着刀逼着众人,危机仍未解除。只不过宋拙落在人手中,众御卫不敢动手,频频拿眼看夏蓬。 夏蓬脸色难看之极,怎也想不到会落到这局面。 张大彪挟持了宋拙,始终不露半分破绽,夏蓬几次想救人都救不下来。 今日之事,关系太过重大。他逆上叛乱,想要将夏帝推下帝位,可后者在大夏既是正统的皇帝而且威望极高,夏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造反。 但若是有大楚的支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宋拙私下向他表露身份后,夏蓬大喜,才敢大着胆子跟着前者造反。宋拙向他保证,事后必会帮大夏另立一位合适的新君,而他夏蓬也能成为摄政大臣,尽享荣华富贵。 可现在,这一切都在渐行渐远。 陈言绝不可能放了宋拙,夏蓬更不敢直接动手,万一逼得陈言杀了宋拙,那一切全完了! 放弃更是不可能,事已至此,夏帝不死,夏蓬要是逃跑,下场只会更惨!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猛地,辽帝长身而起,叫道:“大楚心怀不轨,若是纵放,必成大患!朕与大辽,愿与大周结盟,共御此毒心蛇蝎!” 他年方十六七,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之前陈言替金、辽谈妥结盟,止蠍了干戈,使他原本便对陈言极有好感。如今又被陈言救了性命,哪还会考虑这考虑那,立刻直接表态。 “不错,大楚包藏祸心既久,未来只怕咱们无论哪国,都将是它的猎物!朕亦愿与大周结盟,共抗强楚!” 众人愕然看去,却见第二个说话的竟然是之前对大周和陈言反对最激烈的梁帝! 众人对视一眼,已然有了决定。 大楚心怀不轨,这一点已无庸置疑,宋拙给出了最直接的证据。 但无论哪一国,要和大楚相抗衡,均十分不智。 若要与其对抗,结盟方是上策! 大楚再强,又岂能强得过六国联盟? 更何况,大周如今展现出的国力,简直强得匪夷所思。退一百步说,大周不召合六国,只凭一己这力,大楚也未见得能把它怎样。毕竟,直接与大楚接壤的是梁、夏、晋三国。大楚想要入侵大周,并不方便。 所以按说大周在抗楚这个事上,并不需要太急切,甚至可以坐看大楚先吞噬了梁、夏、晋三国后,再趁其军力损耗与其交战。 然而大周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主动与诸国结盟,朕手对抗大楚。 若不趁着现在,大周乐于与诸国结盟时同意,回头万一惹恼了它,它不再与诸国结盟,那就真完了! “朕亦同此意!”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晋帝猛地起身道。 金帝和夏帝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大金誓与大周同进退!” “大夏愿与诸位共同抗楚!” 异口异声,但却同样意思的两句同时出口,标致着六国会盟终告成功。 陈言和唐韵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喜色。 大事成了! 第1839章 替我送个礼给楚帝 唐韵昂然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六国,便立下血盟,自今日始,共进退,同甘苦!便以此贼之血,见证六国之勖约!”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宋拙。 仍坐在地上的宋拙眼睁睁看着六国结为盟友,本已惊怒交加,此时再听这一句,大惊,狂叫道:“你敢杀我,大楚绝不……啊!” 却是说到一半,张大彪手中钢刀一记横拉,瞬间血花四溅! 宋拙双手捂着喉间,鲜血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淌下,绝望之色自他眼中溢出,渐转灰黯。 “宋先生!”夏蓬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惨嘶一声,提刀杀向张大彪。 宋拙既死,那他就真的完了!无论是否能杀了在场这些人,他都逃不脱自己惨死、家族诛连的命运! 张大彪当当当当连挡他四刀,瞅准一个破绽,斜刀侧挑,直接挑中他右腕。 鲜血溅射间,夏蓬痛叫一声大刀脱手,朝后踉跄跌退。其实以他能耐,就算是张大彪,也很难短短几招就击败他,但此时心神俱乱,他哪还有几分战力? 周围御卫大惊,便想上前助力。 “事到如今,你们以为还有半分成功的希望么?”陈言冷然喝道。 众御卫一震,绝大多数都停下了脚步,只有三四个夏蓬的心腹仍挺刀杀向张大彪。 张大彪哈哈一笑,不退反进,迎入四人之中,刀势龙飞凤舞,不到三合,对方便倒了一人,再三合,又是一人倒下。 剩下两人魂胆俱丧,转身想跑,张大彪刷刷两刀,血花四溅中生生砍破了两人护甲。两人哀嚎声中仆倒在地,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再无生机。 “本天师心怀仁慈,凡此刻放下刀兵者,我可保尔等性命。”陈言冷眼扫视众御卫,“还不放下!” 众御卫脸色惨白,相互对视了几眼,已知大势已去,再行拼杀不过白白枉耗了性命,虽说陈言的话不知道作不作得准,但总归有一线希望。 当啷声中,众御卫手中兵器陆续掉落在地。 陈言冷然道:“捆起来!” 诸国护卫无不松了口气,纷纷上前,将众御卫一一捆绑起来。 夏蓬抱着受伤的右腕,眼中透出绝望,猛地一转身,扑向陈言。 青鸢吓一跳,没想到这家伙这时候还敢杀过来,连忙挺身挡到陈言身前。 却见夏蓬近前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无不大愕。 这就跪了? 夏帝则是心中一紧。 方才陈言开口说弃兵刃者可保性命,他其实心中有些不满,这些叛军,按律都是要问斩加诛连的。但陈言既然开了口,他总不能给否决掉。 此刻夏蓬必是看出事情已败,想要求饶,万一陈言同样开恩帮忙,那他要杀这叛贼岂不是…… 陈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夏蓬,双眼眨也不眨,缓缓道:“你所求的,不会是你的性命。” 夏蓬惨然道:“成王败寇,我死不足惜。但我家人无辜,求天师怜悯,保他们性命!” 周围安静如死,全盯着陈言。 叛乱犯上,诛连全族可谓再正常不过,夏蓬敢做出这种事,夏家他这一脉本就该尽数诛连。这不仅是在大夏,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 陈言会心软吗? 陈言仍看着夏蓬,道:“帮你,我能得到什么?” 夏蓬一呆:“得到什么?” 周围众人更是愕然。 这是……当众索贿? 连唐韵都懵了,这一段在计划中是没有的啊! 当然,他们此前并不知道夏蓬是宋拙的同党,自然不可能有这么一段安排。 陈言缓缓道:“本官的怜悯,从来不是白白给予。譬如他们,我应允保他们性命,乃是因为他们放下兵刃,可省去一场惨烈。但你如今受了伤,几无反抗之力,本官为何要帮你?” 夏蓬方才见他饶恕自己手下人的性命那么爽快,才会鼓足了勇气前来一求,可没想到陈言救人竟是有代价的,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怎样回复是好。 “世人所求,不外财、名、权、色四字。”陈言双手负于身后,淡淡地道,“只要你可拿出足够份量的好处,本官自可答允。否则,一切休谈。” 夏蓬终于回过神来,试探道:“天师位高权重,这名和权二字我自然给不了。但金银珠宝,又或佳人丽色,若天师不嫌弃,我必竭尽全力,为天师准备。” 陈言悠然道:“莫说本官言之不预,想要让本官动心,人须倾国倾城,财须与国相敌。” 夏蓬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了。 他家有钱,但跟富可敌国那差得可就太多了! 至于人,倾国倾城的哪有那么好找?对方位高权重,必是身边美人无数,随便找个美丽女子岂能入对方法眼? 周围众人有点糊涂了。 本来以为陈言是在当众索贿,可张口就开这么高的条件,又像是戏耍对方,他到底要干什么? 陈言忽地一笑:“怎么?拿不出来?那不妨让本官给你提个机会,你若能替我办成一件事,本官便保你一族性命!” 夏蓬惊喜交加,急道:“天师肯赐机会,我夏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言笑容一收,死死盯着他,缓缓道:“我要你替我将宋拙的首级,送给大楚皇帝!” 全场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这要求没人想得到,连唐韵都懵住了。 宋拙的首级,送给楚帝?图的什么?衅战? 夏蓬懵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宋拙,人早已经死了,双眼圆睁,全是不甘。 他转回头来,迟疑道:“天师,楚帝未必认识宋拙吧?纵然带上他首级前往大楚,只怕也不见得能见着楚帝。” 宋拙乃是大楚大皇子的手下,身份隐秘,并非什么有名的人物,他的首级,楚帝不可能在意。拿这去见楚帝,后者也不可能要啊。 陈言淡然道:“只要你去,他自然会接见你。但你此去,必死无疑,你只需回答本官,去,还是不去?” 夏蓬一咬牙,沉声道:“去!” 陈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好!夏帝,请先将此人捆绑起来,莫要伤害,他关系着咱们对大楚的第一战的胜败。” 第1840章 六国成盟 夏帝直到这刻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吃惊地道:“第一战?” 陈言从容道:“不错,兵贵谋先,如今咱们与大楚尚未开战,但须先谋定未来之事,方可抢得先机。就当是我送给诸位皇上的大礼罢!不久之后,自然能见分晓。不过在那之前,皇上,还请您主持六国血盟之事。” 最后一句,却是转身向着唐韵恭敬地说道。 唐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永远会有一些让她意外的主意,估计是刚刚才想到了的计划。不过出谋划策这种事,确实交给他基本都能放心。 她深吸一口气,道:“天师之能,诸位均已见过,他既如此说,自是胸有成竹。我等如今最紧要之事,还是先结盟约。” 事已至此,自是再无人有异议,当下夏帝立刻将身边两名亲卫派出去,召入外围御卫。夏蓬和宋拙这次行事,钦天塔最内层的守卫全数换上了自己人,外围的御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得入内,见到被绑起来的夏蓬等人,一众御卫无不大吃一惊。 夏帝简单说了夏蓬等人叛乱之事后,令人将所有人等押了下去,而宋拙的尸身和夏蓬均按陈言的要求,全部送到大周号上。 他和其余所有人都一样好奇,陈言究竟要利用夏蓬干什么,但陈言没说的意思,他自然不敢询问。 等一切清理完毕后,夏帝才令人至钦天塔十二层摆开祭桌供椅,于塔内正中处备上牛羊等祭物,外加诸般祭器一一备妥。 塔顶狭窄,难以容纳太多人,六国皇帝之外,只留陈言为祭仪,就此燃香点烛,行三祭六拜的天地祭礼,向天地誓盟,以剑取指尖之血,共印一方锦绫之上,立大誓,定同盟。 其余臣属则留在下一层,等着盟誓完成。 陈言自己哪晓得这种牵涉到天地祭祀的大礼流程?所谓专人行专事,这种跨国级别的盟誓原本就有礼官来专门负责,比他专业多了。但他如今威望高,这件大事若是没他参与总觉不像样,但以他臣属的身份,又不可能像六国皇帝一样成为盟誓的一员,唯有让他来主持盟誓。 逼得没法,陈言只好索性把大夏的礼官留在那,由后者一一指点流程。 一套操作下来,待到六国盟誓完成,已过了整整一个时辰。 陈言照着礼官的安排进行每一步,弄得相当无语。 本来只要几句话几个动作的事,为了符合礼仪,每一步都搞得繁冗无比,连哪一步做哪个动作都是限定死的,绝不能出错。 唯一好处就是显得庄重,除此外真是一无是处。 自此,金、辽、周、晋、夏、梁六国盟约已成。 作为信物的锦绫血书在梁帝提议下,交由众望所归的天师陈言保管。而盟约的相关细则,则由夏帝的心腹臣子来拟定,再手书多份,分交给各国皇帝带回本国。 那之后,各国皇帝还要将盟书交给自己的臣子来议定和修改,然后再约定地点,六国臣属同聚一处,将各自的修改要求一一提出,每一条均要商定妥当后才能定下,盖上各国玺印,形成正式的盟书。 这过程至少还要持续一到两个月,在那之后,方算正式完成了盟约。 盟誓完成后,众人又回到下面,再启宴席。 不过大多数人都在担心未来如何面对强楚,有些无心欢宴,唯有陈言,开怀畅饮,高谈阔论,好不快哉。 诸国臣属,不断过来向他敬酒,甚至连辽帝也亲自过来与他共饮。 饮完辽帝还没走的意思,直接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跟陈言同坐一桌,与他一边吃喝一边谈天,从始至终态度谦逊诚恳。 陈言也不禁对这位新晋的年轻皇帝有些刮目相看,说到底他陈言虽然如今威望极高,但终究是臣子的身份,别国皇帝都只叫臣属来敬酒,辽帝居然纾尊降贵亲自过来,甚至喝到一半,辽帝竟还亲自执壶为他斟酒! 这少年能不能伸不好说,但至少能做到“屈”,十分难得,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周围其他国君见到这幕,无不皱眉。 倒不是觉得辽帝辱了其身份,而是心中后悔。他们均是碍于君臣上下之别,不好直接去巴结陈言,结果被辽帝捡了个先手! 早知如此,自己干脆腆下老脸,也去敬酒了! 可想而知,未来这位天师大人必对大辽生出好感,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优先供给大辽。 譬如外面那艘大周号,若大周将来要送,只怕也是先送给大辽。 “辽帝身份尊贵,何必亲自为外官斟酒?”席上,陈言客气了一句,但连手也没伸,任辽帝斟倒。 “天师乃是狼后所崇敬的人物,岂是外人?”辽帝目透热切之色,“自打当初狼后回大辽之后,对天师赞不绝口,那些匪夷所思的兵刀战甲,只手扭转乾坤的能为,均是世人所难想象。朕尚年幼,正该虚心求教,以思长进。” 陈言看他神情表现不像作伪,心中大致有了数。 当初狼后到青山县,亲眼目睹了那里的一切,她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看得明白,未来这天下,终将被陈言和他的青山县所影响。 大辽强则强矣,但毕竟是在北方,论地理条件和环境气候,远逊于南方诸国,所以战力更多是依靠“人”而非依靠“物”。 但当“物”进步到一定阶段,人力终究难以与其为敌。就像大金拥有了那非凡的军刀,便可力挫比自己强盛多倍的辽军。 所以大辽若要维持强盛,必须在这方面有所进步,而陈言便是关键。 这老太太回国之后,必然是对辽帝说了许多这方面的事,所以才有辽帝如今这卑躬之态。 加上相较南方诸国,大辽对礼教的讲究没有那么多,纵然是皇帝,对强者尊崇也没那么多心结阻碍。 不过,既然六国合盟,未来陈言终究是要帮助周边五国,以增强己方实力来对抗大楚。当下他也不再推拒,对方要给他斟酒便由得对方,权当对方要交的学费。 第1841章 要见的不是大皇子 辽帝见他没有排拒之态,更是心中欢喜,忍不住道:“朕曾见过天师所给的钢刀,无论是坚韧处还是锋利处,均非寻常铸物可比。朕将之交给本国铸师,他们也是无不惊叹于这等巧夺天工之物,自认无法铸出。天师,不知那些宝刀身上可有什么窍门呢?” 这个事他心中盘桓已久,向陈言购买兵器和战甲,不但耗资巨大,而且后期的维护和更换都是大问题。 但如果能掌握铸造的窍门,到时候大辽就能自己造出,便不需要再依赖他人。 陈言微微一笑,端杯就唇,轻轻啜了一口,道:“辽帝认为,一国之强,强在何处?” 辽帝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岔到这上面,呆了一呆,露出思考之色,过了一会儿才道:“当是守则无人敢进袭,攻则无人可抵御。” 陈言哑然一笑,道:“大楚在辽帝眼中,是否强国?” 辽帝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强国。” 陈言再问道:“大辽想像大楚那么强吗?” 辽帝两眼放光地道:“自然是想!” 大辽也算是强国,但无论是体量还是国力都比大楚差了几个档。试想,若大辽和大楚相当,像大金这样的周边小弱国,岂敢对大辽无礼? 陈言追问道:“若有朝一日,大辽真如大楚般强盛,敢问辽帝,是否会对外侵掠,强夺别国土地和百姓呢?” 辽帝登时语塞:“这……” 他要说大辽没有那心思,也得人信啊! 须知大辽是夷族,生活方式就以掠夺猎狩为主,真要有那么一天,只怕会比大楚还要穷兵黩武,对外侵略的心思更强上十倍。 但这话他总不能明着回答吧? 毕竟,大周和大辽是邻居,后者若真要侵略,前者首当其冲。 陈言淡淡地道:“一国若强,必生野心,此乃千古不变之理。所以辽帝觉得,陈某是否该助大辽成为另一个强楚呢?” 辽帝一时哑口无言。 陈言饮尽手中的酒,轻轻放在桌上。 辽帝一颤回神,连忙再为他斟满一杯,心里大感沮丧。 看这意思,对方是不可能将铸造的机密告诉自己了。 但这事说来也怪不得对方。 当初大周积弱,而大辽强盛之时,后者屡屡侵袭大周北境。 所以对方的戒惕之心,实是有情可原。 “皇上圣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陈言轻描淡写地道,“如今六国共盟,我大周必竭尽全力,与诸国共御强敌,但其他的,还是顺势而为罢。若有朝一日,你我能做到两不生惕,再论这些无妨。” “天师所言甚是,是朕莽撞了。”辽帝没有被低落的情绪困锁太久,随即便展开紧锁的双眉,笑道,“朕便以此杯,向天师致歉,请!” 回到大周号上时,已是黄昏。 夏蓬和宋拙的事做了机密处理,所有知情者均被严令不可外泄,是以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事,一切一如平常。 陈言和唐韵到了船上,后者望向远处的百姓,感叹道:“黎民何辜,蒙受此难。” 大楚事败,加上六国结盟,可以想见,未来大夏、大梁和大晋将成为抗楚的第一线,到时候此地的百姓,将不复如今的安宁生活。 但这些百姓却浑然不知天下大势已生变化,自己的人生将起大变。 陈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道:“臣会尽可能将战事的影响减小,力保百姓民生。” 唐韵转头看向他:“你方才说让夏蓬送宋拙的首级去大楚,不会只是为了示威罢?” 陈言笑了笑,说道:“自然不是,知臣者,莫若皇上,臣是要借他办一件大事,能不能成,还很难说,但若能成功,必能对大楚造成重创。” 唐韵蹙眉道:“你是否又要对朕卖关子?” 陈言眨了眨眼:“就得看皇上是想要一个惊喜,还是要担心几个月等待那个可能成不了的结果。” 唐韵错愕道:“怎么朕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陈言正色道:“皇上若是想听,臣怎能不说?” 唐韵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这家伙有点变了。 过去办这些事,总爱装神弄鬼,不到最后关头不说清楚,这次居然是只要她想听,他就会说? 她想了想,道:“那算了,朕还是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突然来一个大大的惊喜。此事便交给你来办,朕有些累了,先去歇息。” 甲板下,船舱内。 夏蓬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坐在昏暗的舱房里,沉着脸闭着眼。 陈言给他开出的条件,他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只能答应,才可保住族人性命。 但这个事的具体执行,他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出来,究竟怎样才能见着楚帝? 开门声响起,夏蓬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陈言带着张大彪跨入舱房内,夏蓬连忙跪地行礼。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大意,否则万一陈言恼了,收回机会,他族人就完了! 陈言摆摆手,让他起了身,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道:“夏统领想来一直在想着如何办妥本官所托之事。” 夏蓬皱眉道:“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我可能连大皇子也未必见得到,更何况是楚帝?” 陈言反问道:“为何要见大皇子?” 夏蓬一呆:“宋拙是大皇子的人,若要送他首级去大楚,不见大皇子见谁?” 陈言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道:“错了!这趟前往大楚,你首先要见的不是大皇子,而是楚太子。” 夏蓬这下是真懵了:“啊?” 各国储君一向是立嫡长子,但大楚有个特殊情况,传闻大皇子李至从小多病,体弱多病到几次都险些进了鬼门关。 楚帝为他寻遍名医,但所有人都预计他活不到十二岁,更别说成年了。 为此,楚帝才不得已改立身康体健的二皇子李正为太子。 可没人想到,多年之后,大皇子竟然不仅活过了十二岁,而且还成了年,身体状况也比旧时好得多。 加上他天资聪颖,善谋略,待人又好,因此朝野内外有不少大臣和将军支持重新改立他为太子。 第1842章 只要你肯做 这些年他屡为大楚立功,无论文臣武将均对他十分敬重,这股改立太子的风势越来越盛,使得真正的太子,亦即二皇子李正的势头都被压了下去。 据说,连楚帝都似乎有些意动,毕竟嫡长子才是顺应祖制的正统。 李正自然不甘,为此与亲哥渐渐对立起来,事事争先。 但他无论是才干还是人心,都不及大皇子,虽是事事争先,却是反而事事落后。 譬如这次北上大计,大皇子安排姬夏布下大局,结果太子非要争功,导致大皇子只得把大周的那部分让给了他。 而宋拙是姬夏安排的手下,自然就是大皇子的人,送他首级回去示威或者衅战的话,自然该是先送给大皇子才是。 可为何陈言说要送回给太子? 陈言心中早已有了全盘计划,说道:“你可想一想,若你突然带着宋拙回去见大皇子,他会作何反应?” 夏蓬思索道:“只怕大皇子不会太开心。” 陈言欣然道:“然也。所以你若去见他,他必会大怒,搞不好一怒之下还会将你杀了。” 夏蓬吃惊地道:“为何要杀我?” 陈言露齿一笑:“因为大夏太傅宋拙,乃是被你所杀。” 夏蓬失声道:“什么!” 陈言淡淡地道:“等你带着宋拙首级离开后,夏帝便会对外宣称是你杀了大夏太傅宋拙,已派人缉拿你。” 夏蓬惊怒交加地道:“天师为何要这么做?” 陈言缓缓道:“太子与大皇子一向不睦,若你带着宋拙首级去投奔他,就说知道宋拙要对大夏不利,助大皇子成就大事,所以你杀了宋拙,为太子立功。你猜,太子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夏蓬一震道:“这……” 他跟着宋拙有段日子了,对大皇子和太子的权位之争心中也有些数。若真这么做,太子自然会非常开心。 陈言向前微微倾斜身体,道:“再加上你告诉太子,有六国会盟的要事,要助太子立下大功。太子为了立功,必会向楚帝禀报,楚帝若要人证证实,必然要你觐见应答。那时,你自然便能见着楚帝。” 夏蓬隐约猜到了他要自己做会,心跳不断加速,道:“天师所说的大功,莫非是……是……” 陈言又笑了笑:“大皇子为了权位,明面上要帮大楚定六国,实则暗中与六国皇帝结盟,准备兴兵攻打大楚!你猜,太子听说大皇子有这意图,会不会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向他老爹禀报呢?” 夏蓬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呼吸却不断加重。 这一招确实可行! 事有轻重,与征掠六国相比,太子目下最紧要的还是稳守储君之位。 毕竟就算是大楚统一了六国,他没了储君之位,到时候一切都成了大皇子的,那就亏大了。 若说大皇子里通六国,他能不能保不住命都成问题,更别说抢夺太子之位了! “但……但若太子索要大皇子里通外国的证据,我哪拿得出来?”夏蓬下意识道。 “这你不必担心,你只管说是亲眼看到,别的都不必拿出来。”陈言胸有成竹地道,“太子自己会想办法弄点证据出来的。” 夏蓬暗叫厉害。 的确,太子如今落在下风,怎也不可能错过这机会,难免不会凭空捏造。 “想来你也猜出来了,当你见到楚帝时,本官要你做一件事。”陈言凝视着他,缓缓再道。 “难不成,天师是要我……要我……”夏蓬呼吸又加重了。 “刺杀楚帝!”陈言重重地吐出这四个字。 夏蓬心中一沉。 果然! 想尽办法见楚帝,为的自然不可能只是见一见而已。可是要刺杀楚帝,谈何容易?楚帝接见他时,必然会让手下御卫先搜卸他的兵器,连把匕首都不可能让他带进去。 “动手用的兵器你不必担心,本官自会为你安排,保证到时候你可带到楚帝跟前。”陈言看破他的想法,“你只要记着,动手之前,替本官告诉楚帝一句话。” “什,什么话?”夏蓬艰难地道。 陈言压低了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啊?”夏蓬惊呆了。 动手之前喊这么一句,先不说能不能刺杀楚帝成功,就算成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六国派来的,回头还不把火气全撒到六国身上? 万一刺杀成功,未来不管是谁继承了帝位,第一件事必然是向六国公开宣战,为楚帝报仇! “办成此事,你全族上下,都可保住性命。”陈言轻描淡写地道,“否则,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愿殚力而为,可刺杀楚帝谈何容易,只怕……”夏蓬压下心中的震惊,有些担忧地道。 “只要你肯做,必然能成。”陈言肃容道,“如何行刺,将成关键。但你不必担心,本官为你准备的行刺之法,必可助你成功!” 次日天明后,大周号缓缓启航回国。 其余五国皇帝无不亲至岸边,为大周号送行。 待大周号离开后,他们才会各自启程,自回其国,为未来的大战做准备。 大周号顺着原路而回,一路上,由张大彪亲自带着夏蓬训练。 三日后,大周号回到了那条途径夏、晋,连通了大周和大楚的河道,才将夏蓬和做了防府处理的宋拙首级放下,让他们另乘一船,南下前往大楚。 大周号则北上,往大周而回。 船楼上,唐韵看着那条载着夏蓬和宋拙首级的小船远远而去,道:“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陈言知道她说的是大楚正式向六国开战的缓冲时间,道:“皇上大可放心,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大楚不会这么快开战的。” 唐韵愕然看他:“为何竟能有这么长的时间?” 六国结盟之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大楚那里。同时,大楚也会知道宋拙出了事,加上姬夏、姬楚两兄弟被抓,大楚的阴谋被六国所知悉,这六国之盟是不是针对大楚就非常明显了。 以大楚的脾性,不可能隐忍才是。 陈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皇上尽管静观其变好了,臣绝无半句虚言。” 第1843章 旧事重提 唐韵疑惑道:“你让夏蓬将宋拙首级送给楚帝,必会激怒大楚。朕无论如何想不出,大楚肯偃旗息鼓,不与咱们计较的缘由。” 陈言笑眯眯地道:“皇上要不要与臣打个赌?” 唐韵心念一转,道:“赌注是什么?”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臣若输了,便答应皇上一件事。但臣若赢了,皇上须答应臣一件事。” 唐韵断然摇头:“不行,这种赌法太不公平。” 她可不是头一次跟陈言打交道,深知这么赌自己九成要输。 陈言错愕道:“那还有什么赌法?” 唐韵露出一抹狡黠之色:“朕赌你能拖延大楚一年以上。”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不废话吗?他要是没这把握,岂会跟她开这个赌? 不过略一思索,他点头道:“行,若是没办到,便是臣赢了。不过这事依了皇上,您总不能净让臣吃亏罢?咱们赌注得变一变,若臣赢了,皇上答应臣一件事,但若臣输了,臣愿答应皇上两件事,皇上仍然得答应臣一件事。” 唐韵反而一愣。 这家伙答应得这么爽快,简直像是故意让自己赢一样。 不过自己若是赢了,可以给对方提两个要求,就算其中一个和对方的要求抵了,自己也还没赚着一个要求。 想到这,她嫣然一笑:“一言为定!” 五日后,唐韵和陈言回到了洛城,召集百官,宣了结盟之事,并将此中缘由一一说明。 从最开始的燕王之乱起,再到后来的冀州民变,直至南境粮灾,以及大金、大辽等国之事,外加梁、夏等国来袭之事的详细缘由,大楚在背后所搞的鬼,一一说了个清楚。 群臣均是第一次听闻整件事所有情况,无不听得脸色大变。但纵然有人心中疑惑,可听唐韵将个中细节也说得清清楚楚,便知绝非杜撰强加,乃是实情。 说到最后,唐韵才将结盟之时宋拙带夏蓬给六国皇帝下毒之事说了出来,更是听得众人无不大惊。 六国皇帝亲眼目睹,此事更是不可能有假! 陈言冷眼旁观,见众人神情变化,心中自然有数。 这时代忠君的思想根深蒂故,多的是为了皇帝不惜自己性命的臣工。虽然对大楚心有畏惧,但众人听到大楚令人毒杀唐韵时,原本的担忧与畏惧中,多了几分愤慨和怒意。 很显然,让宋拙下毒这一招,比预料中的作用更大。 将一切说清楚后,唐韵才道:“如今六国成盟,纵然大楚再怎样强势,也休想是六国之敌!自今往后,朕再不容这等卑劣宵小坏我大周国势!若大楚欲对我大周不利,六国齐击之,必不让它得逞!” 文武百官听得这几句,有的振奋,有的默然,也有的愁眉不展。不过此事已成定局,再唱反调显然不合时宜,唯有恭敬听之。 唯有何进尧实在,直接当面禀道:“皇上,此事万万要三思啊!大楚非是寻常之国,疆域广阔,国力鼎盛,据闻只是骑兵,便有二十万之众!且水军多达三十万,纵横水上无可与其比拟者!若真斗将起来,咱们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国势,只怕危矣!” 何进尧一向干实务,在权谋方面没什么心思,因此连唐韵和陈言要去与五国会晤之事,他甚至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过此前他以为也只是与诸国商谈和解之事,以争取一段时间,让大周休养生息。可万万没想到,竟是结盟对抗大楚! 大周国库空不空虚,他比谁都清楚,真要打起来,刚刚才存下点银子的国库只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何爱卿所言甚是,”唐韵点头道,“若真的打起来,确实咱们不利。不过好在天师已定下计策,未来数年之内,大楚想必都不能直接攻占过来,咱们大可趁此机会养息。” “啊?天师有何良策?”何进尧大感疑惑,转头看向陈言。 “请何大人静待数日,料来用不着多久,便会有消息传回。”陈言神色自若地道,“成或不成,届时便知。” 何进尧一向对他最为信服,见他如此回答,虽心中仍是疑惑之极,却也闭上了嘴,不再追问。 黄良阁趋前道:“天师的能为,朝中诸公尽皆见识过。他既这么说,想必必有把握。” 韩兆坤、夏乾等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的想法。 的确,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大夏与大晋近三十万大军入周,被陈言安排的计策几乎生生屠灭! 而大周刚刚才踏上正轨,想要能长久下去,靠他们决然办不到,除了相信他外,哪还有什么办法? 唐韵看着群臣,心中忽生异感。 不知不觉间,这朝中已经没了再针对陈言的声音。凡他做出的决断,纵然有些异议,也多数是就事论事,而非因为是他提出来的而反对。 尤其是以于都为首的老臣,竟然真的半句反驳之言都没有,这般和谐的朝廷,放在一年之前,想也不敢想像! 待到诸事议定,散了朝之后,陈言没有离开,道:“皇上,臣有一事欲奏。” 唐韵若有所思地道:“方才朝堂之上不奏,却要等到群臣散尽方奏,料来必非国事。” 陈言陪笑道:“皇上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皇上可还记得,当初您与臣立下赌约,若臣能解决结党之祸,便允臣婚事。” 唐韵万万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事,双颊微晕,轻嗔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这做什么?” 这件事当初游湖时,她便提前答允了陈言。可怎也想不到,后来她要完成婚约,立陈言为后,他竟然又给拒绝了。 这事让她始终摸不着头脑,毕竟身为女儿家,又不好直言询问他的想法。 自打上次两人交心谈过之后,她明说了要尝试喜欢上他,当初那约定自然就等于废止了,现在再提这事简直莫名其妙。 陈言吃惊地道:“皇上您是想反悔?” 唐韵蹙眉道:“天师之言,着实让朕不解。朕当初应了婚事,欲立你为后,但你却不肯,怎地反咬一口,怪到朕身上了?” 第1844章 公子忘了一人 陈言呆看着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在说啥? 两个事有啥关联? 唐韵见他愣住,也是心里疑惑,忽地心中一动,咯噔一下剧烈跳动一记。 等等,这家伙不会是反悔了,对她动了心吧? 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一会儿,陈言迟疑道:“皇上,臣有点不明白,当初那约定,和您想立臣为后有何关系?您为何要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 唐韵大愕道:“什么两件事,这不是一件事么?” 陈言愣了愣:“臣求您应允臣的婚事,和您立臣为后怎会是同一件……咦?难道……等等,皇上,当初您不会以为臣要求的,是……是……” 说到这,陈言有点懵了,一时说不下去。 唐韵终于察觉不妥当之处,吃惊地道:“难道你当初求的,不是与朕结为连理?!” 陈言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臣对您一向敬若神明,怎可能对您有非份之想!” 唐韵瞠目道:“那你当初求的是……” 陈言接过话头:“臣求的是臣与玉公主的婚事啊!”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左右的凤翎卫个个表情古怪,赶紧低下头。 唐韵睁圆了双眸看着陈言,檀口微张,一时懵然难言。 和玉公主的婚事? 合着竟是自己当初错会了他的意思! 陈言也是一脸懵逼。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唐韵当初非要立他为后不可。 其中当然有唐韵自己的考虑,但必然也有这个约定的因素。 她显然以为当初他提的婚事,是她与他成婚! 半晌,他才尴尬地道:“那啥,要不您就当臣今日什么也没说过,先缓一缓……” 唐韵双颊绯红一片,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陈言忙道:“这是自然,臣这张嘴您是知道的,包保密的。” 唐韵红着脸瞪他片刻,才道:“这件事,朕允了。” 陈言一呆:“允了是指……” 唐韵瞪道:“当然是指你与玉公主的婚事!” 宁王虽诛,但唐韵一向心善,对玉公主这个妹妹十分心疼。如果可能,她自然希望给玉公主找个理想的婆家。 在宁王伏诛后,唐韵就曾经动过心思,只是玉公主当时很抗拒这个事,还说要出家,使得她只好暂时放弃。 如今既知玉公主倾心于陈言,要阻止也没法阻止了,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二人。 陈言大喜道:“臣,谢主隆恩!” 有她这一句,他就可以正大光明把玉公主从宁王府接出来。之后再准备婚事,同卫菡一同成婚,两全其美! 次日,陈言马不停蹄,直接回了青山县,将唐韵允了婚事之事告诉了陆卿儿。 陆卿儿大喜,但旋即又蹙起眉头。 陈言见她神情变化,错愕道:“你若不喜欢,这事也不着急。” 陆卿儿摇头道:“不,公子能寻得良妻美眷,卿儿再开心不过。只是,您只说了郡主和公主二人,还有一人呢?” 陈言一呆:“谁?” 陆卿儿嗔道:“郑捕头啊!” 陈言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叹道:“不是公子没想到她,而是她的心思公子把握不定。” 成亲这个事,讲究两情相悦,但郑妍对他一向都是打打闹闹惯了,最近虽然对他态度有些变化,但那是因为奉神大典。 要不是两人有过鱼水之欢,陈言跟她相处真就跟自家哥们儿一样,根本没法想象与对方成亲之事。 陆卿儿抿嘴一笑,道:“傻公子,郑捕头若是不喜欢您,又怎会女儿家家的,甘心跟着您这么多年呢?” 陈言摊手道:“那彪子不也跟了公子这么多年,总不能他也喜欢公子我吧?所以说这个说法本公子觉得不甚靠谱。” 陆卿儿哭笑不得:“哪有拿男子与女子比的?这样罢,公子要是觉得不能这么说,那卿儿去问一问郑捕头便是。” 陈言笑嘻嘻地把她搂到怀里,叭唧亲了一口:“还是卿儿好,省了公子多少麻烦。来,让公子好生疼爱一番……” 在青山县呆了两天,陈言带着陆卿儿回了京城。 郑妍每天早出晚归,尽其职守干着她的参军之职,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京兆卫,在京城纵横驰骋,好不威风。 在京城干了这么久的参军,打击地痞流氓无数,使得京城如今的和平安宁比当初益王在时更胜。 而且益王管京城治安时,毕竟身份不同,多着眼大局,小处难免有所疏忽。郑妍却是事无大小巨细,件件都管,哪怕不属她份内之事,只要看不顺眼,照管不顾。 前几个月,原本京城有几件悬案未破,本来并不属于京兆卫的管辖范围,但郑妍因为太闲,居然主动帮忙,越权办事,破获了好几起大案。 但终究没人敢追究她越权之事,毕竟她身后靠的可是天师大人这座大周最稳的靠山,谁敢招惹?原本负责查案的官衙还得向她道谢,感激她协助之恩。 如今她在外面名声早就打响了,成了恶人闻风丧胆的女煞神,也是善人心中人美心善的活菩萨。 回到陈府后,陈言等郑妍回到家,把陆卿儿留给了她,自个儿溜了出去,直接去找玉公主。 唐韵准婚之事,陈言还没告诉她,毕竟卿儿是啥想法他还没十足的把握。如今卿儿既是赞同,自然也可以告诉玉公主了。 哪知道刚出家门没多远,前面忽然有人拦住了马车。 陈言还没掀帘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拦天师大人的马车,外面的人已经掀帘而入,直接扑进他怀里。 赫然是卫菡! 这妞有段日子没跟陈言亲热过,完美诠释什么是小别胜新婚,不等陈言发话,就那么蛮横霸道地在马车上跟他胡搅了起来。 等到马车到了宁王府外时,二人已经是梅开二度。 陈言暗暗心惊,卫菡让他充分认识到夷族女子有多恐惧,像卿儿或者玉公主,总归有女儿家的矜持,就算是再想男女之欢,也会收敛几分。 可卫菡真是乐此不疲,且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矜持,马车一路过来,不知道有多少行人听到他们在车内的动静! 第1845章 这事有点小麻烦 好不容易云雨停歇,卫菡偎在陈言怀中,喜孜孜地道:“天师大人回京后,没来找卫菡,我还以为您不喜欢我了呢!” 陈言轻咳一声,道:“郡主莫要胡思乱想,本官只是事务繁忙,今儿才有空来找郡主。” 卫菡在他怀中仰起头来看着他:“原来大人今晚出来,是为了我?” 陈言又是干咳一声:“咳,当然也为了玉公主,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二人商议。” 卫菡奇道:“何事要与我二人一起商议?” 陈言轻轻拍了她一记,道:“咱们已经到了地方,进去和玉公主一起说罢。” 一刻钟后,宁王府内,玉公主住处。 院子里,玉公主和卫菡一脸懵逼地看着陈言。 陈言抬手在二女眼前晃了晃:“怎么呆住了?应还是不应,你二人给个准话,我好安排啊!” 玉公主眼眶一红,珠泪盈眶。 陈言骇然道:“不答应也用不着哭吧?” 玉公主破涕为笑,擦了把眼泪,对着陈言盈盈一礼,带着点哽咽之声道:“玉儿这一生,从未像爱慕大人一般爱慕任何人,能与大人长相厮守,是玉儿得偿所愿,怎会不愿意?我……我是太开心……” 说着眼泪双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实是喜极而泣。 陈言心生疼爱之意,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待得准备妥当,成了大礼,你便不用再在这荒凉之处栖居。公主余生,陈言必视如珍宝,绝不令您伤心难过。” 玉公主哭得更厉害了。 陈言知道她经历了大变,此刻心情必是复杂之极,但只要人开心就好,也不多说,轻轻抚背而慰,同时转头看向卫菡:“郡主呢?” 卫菡神情变得古怪起来,良久才道:“我……我怕是不行……” 陈言错愕道:“不行?” 他本来以为说出此事,以卫菡对他的依恋,绝对会欢天喜地,没想到她竟然说不行?难道是方才在马车上同登极乐,她这会儿进了贤者时间? 卫菡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道:“不不不!大人千万莫要误会,卫菡千肯万肯,只是我族中对于婚嫁之事,自有一套礼数,不是说嫁就能嫁的。” 陈言一时有点懵。怎么夷族的女子与人欢好就可以随心所欲,成亲反而不能? 不过他要迎娶卫菡,自然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来,道:“那要怎么做?” 卫菡颊上飞起两朵红云,道:“这,我得先回去问一问族老。不过,总归大人得亲自去一趟北疆。” 卫菡的家乡在雍州北边,与大辽相邻,离此颇远。要是去那边迎娶卫菡,来回一趟外加途中耽搁,没俩月怕是根本办不成,就很难与玉公主一起办喜事了。 难道办两趟? 可玉公主终究认识他在卫菡之后,先迎娶她过门似乎…… 他正沉吟时,怀中的玉公主已止住了哭声,抬起螓首道:“您与郡主先结了姻缘,玉儿乃是后来之人,怎也不该逾礼越前。玉儿愿意为郡主姐姐等候,等大人迎得她回来,再行大礼无妨。” 陈言大为感动,将她紧紧搂住,道:“陈言得公主,夫复何求?” 旁边卫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天师大人这意思,是从公主以后,再不会迎娶任何女子入陈家的家门了么?” 陈言一把将她也搂了过来,左拥右抱,道:“有了你们和卿儿,本官已满足了,岂还有心思去理睬别的女子?” 两女四只眸子灼灼地看着他,异口同声地道:“那皇上呢?” 陈言一时语塞。 这确实是个问题。 唐韵说要试着喜欢上他,这个事将来会如何发展,属实难料。 他叹了口气,将二女搂紧,柔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那些个说不准的事,不必徒扰清静,如今我只想和我心爱的女子共度一生,别的到时候再说。” 听得他这两句诗出口,两女均是眸中异彩涟涟,轻轻靠在他肩头,嗯了一声。 一时间院内安静下来,只剩柔情蜜意,萦绕不去。 次日清晨,陈言回到家中,陆卿儿早已经起来,正心着做早膳。 陈言见不着郑妍,跑厨室去找着陆卿儿,从后面搂着她,嬉皮笑脸地道:“如何?我的卿儿昨晚替夫问情,啥结果?” 陆卿儿叹了口气,道:“公子,郑妍说在做将军之前,绝不考虑婚嫁。” 陈言愕然道:“那你为何愁眉苦脸?这事不是挺简单么?” 郑妍这个回答,他其实不太意外,毕竟他清楚郑妍的志向。要让后者做个女将军,也不是难事,如今他陈某人无论是在文臣还是武将之中,均是权高位重,威望过人,想办法给郑妍安排个将军的官职何其容易。 实在大不了,就效仿梁红玉,组建一支娘子军,请唐韵给她新弄一个巾帼将军的官位,她这将军梦自然就成了。 陆卿儿自然清楚他的想法,道:“郑捕头说了,若是大人为了迎娶她,利用职权给她安排官位,那是对她的侮辱,她绝计不答应。她要的是凭自己的能耐,真正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女将军!” 陈言一时无言以对。 郑妍能力确实不凡,但问题是一般男子要从基层干起干到将军,不靠任何背景,哪怕是官品较低的将领,也不是几年功夫能办到的。 更何况她还是女子,说不定十几二十年才能办到,到时候人都老了。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心中暗暗钦佩。 这种志气,纵然男子之中也是少见,以他性子,自是不可能坏她的志气。也罢!她要那样,便由得她罢! 当下陈言定了定神,将卫菡和玉公主的事一一说明。 陆卿儿放下手中的事,转过身来,讶道:“那公子岂不是要去一趟雍北?” 陈言点头道:“不错,不过我尚有些要事,不能即刻启行,郡主也要将手中的差事交接妥当后,方可先回家乡。待到一切妥当,怎么着也得一个月之后,那时再北上不迟。” 陆卿儿欣然道:“那就好!公子尽管前去便是,卿儿会在家中将一切准备妥当,为陈家两位夫人入门备好所有礼数,绝不让人说公子的闲话!” 陈言松开了她,退开两步,正色道:“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你须得答应公子。” 第1846章 无可取代的位置 陆卿儿见他神情凝重,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公子有事,吩咐便是,卿儿自会依从。” 陈言脸色严肃起来,道:“成亲之日,公子要再娶你一次,你们三人同入我家门,无分高低贵贱!” 陆卿儿一震道:“公子!” 昔年她嫁给陈言,一直坚持必须以妾身身份入门,且没有大办。 究其缘由,陈言清楚,乃是因为她出身寒微,自觉不足以配他,故而只愿做他的妾室,而不愿做他的正室。 陈言自然对这种想法不以为然,但她坚持,他心中疼爱她,心想反正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女人,无论是妻是妾都是一样,才答应了她。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卫菡和玉公主要入了陈家的门,卿儿若还是小妾的身份,就得尊她二人为正妻,按礼数得服侍她俩。 这是陈言绝不允许的事。 陆卿儿是与她共患难过来的,是他少有几个可以全心信任的人,更是唯一一个可全心信任的女子,感情之深,世间再没第二个女子可比,他怎可能让任何人凌驾于她头上? 妾室升为正室,本就是常见之事,他要这么做,别人自然没资格也不敢插嘴,唯一阻碍,就是陆卿儿自己。 陈言一伸手,抓着她一双柔荑,看着她双眸,温声说道:“你该明白你在公子心中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若你不能答应,那我宁可一生不娶,只要你一人。” 陆卿儿眼眶一红,向前一倾,伏靠在他肩上,哽咽道:“卿儿岂当得起公子这般厚爱?” 陈言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记,柔声道:“你若当不起,这世间便再无人当得起。” 陆卿儿心中涌起无限柔情蜜意,软软地偎在他并不甚宽阔但却令人无比心安的胸膛上,轻轻地道:“一切依公子便是。” 同一时间,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楚。 楚都,皇宫。 夏蓬战战兢兢地跟着御卫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绕了无数的圈子,早就记不清来时的路线。 大楚的皇宫是他平生所见最为宏伟复杂的宫殿,比夏宫大了至少五六倍,简直匪夷所思。 当然记不记得来时的路都不重要了,他心中清楚,此番事了,无论成或不成,他的性命都将留在此地。 他当然不想死,然而事到如今,自己的性命已不可能保住,唯望能以一己之身,保住家族中人。 来前御卫便清走了他身上的所有利器,值此初冬时分,清查时连他贴身衣物都没放过,以免出现任何意外。 此刻除了他身上的厚实衣物外,再无半件可伤人之物。 至少御卫是这般以为。 他到大楚已过了三日,如陈言所料,当他带着宋拙首级前去拜见太子后,按照陈言所教的话术说了一通,大楚太子李正果然狂喜,反复向他询问了经过和细节,以及为何要助自己。 夏蓬按陈言的吩咐,说夏帝穷兵黩武,大夏百姓苦不堪言,故而自己才决心向大楚求救。初时本是想帮宋拙,不料此人竟然奉大皇子之命,与六国勾结。夏蓬无奈,只得改变主意,改投太子。 而宋拙,便是他的投名状。 李正对大哥的计划原本便是一知半解,只知后者是要帮父皇夺占六国之地,以立大功,但对具体操作并不太了解。是以听到夏蓬的话时,立时信了大半。 如陈言所料,如今李正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住储君之位,纵然夏蓬手上并没有多少证据可证明宋拙奉命勾结六国,但李正这两日仍在全力安排打小报告的事。 今日,李正入宫后,没多久便有楚帝的御卫到太子府上,要带夏蓬去面见楚帝。很显然,李正已经禀报了大皇子勾结之事,楚帝震惊,自然要找夏蓬这个当事人询问究竟。 “停!在此等候听宣。”前面的御卫忽然低喝道。 “是。”夏蓬一惊停步,却是来到了一座宫殿前,他不知道大楚皇宫的布局,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想来楚帝该在里面,不免心跳更增三分。 其中一名御卫入了那殿门,旁边还有几名看着他。 一名御卫冷冷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夏蓬又是一惊,好在反应快,慌忙道:“我听闻大楚皇帝威仪万千,有些惊慌,让大人见笑了。” 那御卫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夏帝的御卫统领,见惯了皇帝,这点阵仗能让你惊慌?” 夏蓬苦笑道:“大夏焉能与大楚相提并论?我国与大楚相比,不过僻壤穷乡,与上邦相较,不值一提。” 那御卫哼了一声,听他将大楚捧这么高,神情稍缓。 过了一会儿,方才进入大殿的那御卫出来,喝道:“圣上宣召大夏叛臣夏蓬!” 夏蓬脸上肌肉微微一抽。 大夏叛臣! 他自己倒是不介意这称呼,但从对方的喊法来看,对方显然十分瞧不起他。要不是关系到大皇子,只怕楚帝连见都不可能见他。 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想无益,他低下头,跟着御卫进了大殿。 他一进入,殿门便缓缓关上。 这殿里面十分雄伟,但也颇为空荡,夏蓬进入后有股空寂之感,不过更让他疑惑的是,里面并没有太子或者楚帝。 夏蓬疑惑地走到大殿正中,四面高大的铜柱后忽然呼啦一下,闪出二三十名御卫来,手中持着长枪,将他团团围住。 夏蓬大惊道:“这,这是做什么!” 带他进来的那名御卫走在前面,缓缓转身,森然道:“你错就错在不该来大楚,掺杂帝室之事!杀!” 夏蓬魂飞魄散,眼见周围数十把明长枪朝自己扎来,霎时心中一沉。 生死一瞬,脑子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忽然间,他明白了怎么回事。 太子欲将大皇子收拾掉,此乃帝权之争,却是楚帝不想看到的事! 陈言料到了一切,却没料到,为了避免帝权内争,楚帝竟会做到这一步。明面上要召他入宫询问,实则要杀人灭口,以免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可以想见,太子只怕也被控制了起来! 夏蓬整颗心沉到了谷底,颓然闭目。 不能完成陈言交托之事,对方岂能善待自己族人?完了! 第1847章 宫内惊变 “住手!” 一声暴喝,突然传来。 数十把长枪眼看要将夏蓬扎得满身窟窿,陡听这一句熟悉的声音,众御卫无不一惊,连忙停下动作。 夏蓬吃惊地睁开双眼,只见最近的几把枪已近在眼前,离他脸不过一掌之距,悬停在空中。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人身着太子袍服,提着长长的袍摆飞奔而来,正是大楚太子李正! 奔到近前,李正怒道:“滚开!尔等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们杀我人证!” 众御卫无不色变,心虚地收了枪,退开了几步。 那带夏蓬进来的御卫也是脸色大变,道:“太子殿下,此人不可留!” 啪! 李正直接给了他一耳光,厉声道:“此人乃是父皇欲见之人,你等竟敢杀他,说!是谁指使你们!” 那御卫脸上现出一个火红的巴掌印,却道:“无人指使,此乃我自己的决定!这人欲坏我大楚帝室安稳,居心叵测,不可留他!”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唱喏:“圣帝驾到!” 刹那间,除夏蓬外,所有人慌忙拜伏在地,连太子也不例外。 只见大殿另一端,宫监和宫女鱼贯而入,在御卫的簇拥下,一位身着黑底镶金龙纹帝袍、头戴帝冕的威严老者,缓缓而入。 夏蓬一震,慌忙跪伏在地。 楚帝! 他心中混乱之极,这到底怎回事?为何楚帝要杀自己,太子却胆敢阻止? 不多时,楚帝到了近前,开了口:“究竟怎么回事?”声音虽然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 夏蓬后背冷汗层层渗出,不敢抬头。 这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举手投足都有股令人心颤的威仪! 太子抬头愤怒道:“父皇,若非儿臣及时赶到,石越已将人证杀死!” 楚帝声音一沉:“石越!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那带夏蓬进来的御卫声音微颤,高呼道:“皇上,此人意图不轨,有如瘟病,不可触之!他来此地,必是为了乱我大楚帝室,皇上切不可听他妖言!” 太子大怒道:“胡说八道!此人来我大楚,是为拔除我大楚的祸患,怎到你嘴里竟变成……咦?等等,难道……难道你是大皇兄所派?!” 说到这里时,声音已带上震惊。 夏蓬听在耳中,心中一震。 他本以为是楚帝派要来杀他,现在看来,只怕不是楚帝派的,而是大皇子所派! 这确实合情合理,大皇子想来是知道了太子要害他之事,自然不能容许此事发生,所以情急之下派人在宫中截杀他! 却听那叫石越的御卫高叫道:“不!此事与大皇子毫无关系!是臣一己之意,我等绝不能坐视大楚生乱,是以才违令行事!” 太子冷笑道:“你说得倒是好听,然父皇圣明,岂会被你区区几句话所惑?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将此人交我,我必让他吐露实情!背后是谁指使,一审即明!” 殿内安静下来,楚帝并没有回答。 夏蓬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楚帝面无表情,但目光冷锐,死死盯着跪地的石越。 他不禁心中一跳。 楚帝和他距离只有三丈许,这个距离上,如果他动手,能不能成功? 记忆忽然闪过昔日陈言的话。 “……无需近身,但最好一丈之内,且须在狭小密闭的所在。若逾丈五,便只能看天命,逾二丈,则必难成……”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埋下头,尽可能压住起伏的心绪。 不能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足足半刻钟后,楚帝才再次开口:“将石越等贼徒捆绑押下,待此间事了,朕再亲自审问。” 竟是没有答应将人交给儿子。 夏蓬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心知肚明,楚帝心里也怕。 怕万一石越真是大皇子所派,却被太子审出了口供,必生祸乱。但如果是楚帝自己审出的结果,到时候要怎样处置,就灵活多了。 就在这刻,石越突然厉声道:“臣一心为了大楚,焉有指使之人?皇上!发不可被奸佞所惑,臣愿以此命,求得皇上清醒!” 众人大愕抬头时,只见石越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横颈一拉。 刹那间,血花溅射丈许!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方才将夏蓬围住的那些御卫,纷纷跟着站了起来,高呼:“大楚万世!”掉转枪头,猛地照着自己喉头狂扎而下!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拦,转眼之间,所有参与者均重重倒地,眼中生机随着鲜血的淌出迅速消逝。 “这……这……”太子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看着满地将死之身,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夏蓬也看懵了。 这些人竟然以命殉国! 这下想审也没得审了,他们究竟是否大皇子所指使,又或真是自发的,再没可能审清。 良久,楚帝才终于说话:“哼,倒是走得轻巧,但朕岂容你如此轻易脱身?来人!彻查御卫,将所有相关人等悉数清查,一个也不能放过!” 大殿内发生这种事,自然没法再继续呆在这。 楚帝沉着脸吩咐完,立刻带着人转身离开了大殿。 太子长出一口气,亲自过去将夏蓬扶了起来,低声道:“随本宫来。” 夏蓬连忙应了一声,眼着太子和几名护卫与宫监从侧门离开了那大殿。 到了外面,他低声问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出宫么?” 太子摇摇头,道:“父皇这次召见你,发生此事,更不可能让你离开。不过圣驾受惊,你且随我侍驾,静候父皇宣旨。待他龙心安稳,自然会再行召见。呵!” 说到这里,忽然一声轻笑。 夏蓬愕然看着他。 方才在殿内,看着那满地尸身,太子吓得够呛,怎么刚刚离开就笑了起来?而且,这笑容看着,怎么有点像那种苦忍半晌、终于忍不住的笑容? 太子察觉他的目光,却没有说什么,只摆摆手,带着他一路而行。 绕了几圈,到了一处小院处。 同行的一名宫监恭敬地道:“太子殿下,皇上此刻回了养仪殿,您且在此稍作休息。待皇上宣旨,老奴再来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