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以北》 第1页 [gl百合] 《北方以北》作者:噼雾人【完结】 文案 常无用穿越到了一片异世大陆,这个世界很危险,有勐兽,饥荒,战争。 她本来只准备找到回去的办法,但她却选择留下来挽救一个人的性命,在那一天,她学会了魔法。 芙丽雅:“阿纳斯,我觉得你又好看又聪明,什么都会...” 常无用:“停!你不许说话!” 理智傲娇受vs善良忠犬攻 每天三更 西幻背景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无用芙丽雅 ┃ 配角:乌塔达达阿尔斯冷多卡斯 ┃ 其它:异世大陆,魔法和狩猎,爱和战争 ☆、剑齿虎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白色。 你更喜欢植物还是动物? 动物。 常无用上一秒还在喝咖啡,一杯故弄玄虚的,名字叫魔法的咖啡。而现在,她看着眼前绵延的茫茫草原,白雪覆盖,朔风正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脖子里灌。 冷极了。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也许,我应该对咖啡抱有更多的敬意,她想。 常无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何地,但开始打颤的牙齿提醒她,先想办法活下去。 她扫视整个视野里的草原,看见了一群正在缓慢移动的麝牛。这是好消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草原,跟着迁徙的麝牛群,也许能找到还没结冰的河流,更关键的是,能去到更温暖的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麝牛会在临冬的时候掉毛,要是能收集牛毛御寒… 常无用往牛群走了几步,却发现远方的牛群朝她奔跑了过来,松散的雪花四散翻飞。她连忙避开牛群奔跑的正前处,一边躲避,她一边觉得有些不对。 在迁徙的时候,麝牛们会极力储备过冬的脂肪,它们可不是好动的动物,除非——常无用心里一紧,除非,有狩猎者! 是人?还是动物? 常无用把目光朝牛群后方看去。 但她先听到了,飞散的雪花遮蔽了视线,但遮蔽不住,一声惊天的咆哮。 这当然不可能是人发出的声音,这,是大型食肉动物的咆哮。 常无用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开始跑动,全力移动到牛群前方180度之外的位置,只要她离牛群够远,她思考着,奔跑中的被捕食者和狩猎者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她突然庆幸,自己穿衬衫是白色的。 牛群越来越近,它们正极力躲避着身后的勐兽。看起来双方专心致志,它们从常无用正前方奔流而过。 这下,常无用终于看清楚了是什么紧紧咬在麝牛的身后,像老虎,它有一身白色的皮毛。但是,它还有一双长长的,从上颚伸长出来的獠牙,它尾巴特别短,跑起来快极了。 这是…白色剑齿虎。 常无用意识到,她可能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兽群已经超过了常无用一段距离,她在后方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她一边往反方向走,一边思考,看来跟着牛群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茫茫的白色大地,她该怎么办呢。刚刚一阵急跑,已经让她出了汗,在这种天气下,她有失温的危险。 常无用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她谨慎地再次打量牛群。牛群此时慌乱了起来,一头小牛被撞倒在地。这场狩猎要结束了。被撞倒的小牛晕头转向,但它感觉到威胁的来临,还是爆发了求生的斗志。它选择了一个方向没命地往前跑。 糟了!常无用一惊。 它正直直地朝常无用冲过来。牛的视力并不好。常无用突然想到。 太快了,速度太快了。眨眼间,小牛喷的白汽已经清晰可见。 它跑的是直线,常无用匆忙之下判断出这一点,她往小牛的左边躲避。牛角几乎和她擦身而过,下一瞬,剑齿虎紧赶着追过去。躲得太急,常无用滑倒在了地上。冰冷的雪渣溅在她脸上。 她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呜咽,等她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剑齿虎已经咬断了小牛的脖子。它那长长的獠牙戳进小牛不断动弹的身体里,血液潺潺流出。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狩猎成功的剑齿虎并没有马上大快朵颐,它抬起冰冷的眼睛,打量着常无用。距离,还是太近了。 常无用慢慢站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那双猎食者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常无用缓慢地深唿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意识到剑齿虎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可能是没有接触过人类。不要恐惧,她反覆对自己说。动物可以嗅到恐惧的味道。 剑齿虎谨慎地朝常无用逼过来,长长的獠牙上的血流下来,一滴,又一滴。 不要恐惧,常无用捏紧了拳头。她知道如果此刻转身跑的话,她就是下一个被咬断脖子的。但如果不跑…常无用死死盯着剑齿虎的眼睛,不要害怕,她心底不断重复着。威胁它,恐吓它,撕碎它。 剑齿虎还在不断地逼近,双方的距离只有约摸2米。常无用可以闻到剑齿虎的嘴里腥臭的味道。 剑齿虎勐然抬头,它大声咆哮。 那声音几乎让常无用吓一跳,但常无用似乎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威胁性的咆哮,它的意思是,离我的猎物远一点。 第2页 常无用停顿了一秒,她赶在下一声咆哮之前缓缓后退了一步。 剑齿虎又咆哮了一声。 这是警告,常无用接收到,她继续缓缓地后退。 看见常无用退去,剑齿虎终于回到了小牛的尸体,它迫不及待地开始撕咬,看起来饿极了。 常无用松了一口气。 大型的食肉动物,从来都不会浪费自己的体力,老鹰会把猎物摔死,鲨鱼会不断撕咬猎物,直到其流血而死。 常无用赌对了,剑齿虎对于陌生的,威胁性不确定的人类很迟疑,特别是它已经有了一头足够的小牛当食物的时候。 常无用不敢转身,她一直面对着剑齿虎后退了几近50米,对方没有再看她一眼。这才终于敢转过身,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她感觉到自己筋疲力尽,她的衬衫已经被汗打湿了。风一吹过来,更是让人冷得发抖。 她拖着脚步,几乎累得走不动。 忽然,常无用看着前方的视线凝重了。一双长长的獠牙,正架在她前方不远处。那里,趴着一只剑齿虎。 常无用只觉得眼前发黑,这次,她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第一次,常无用不由怨恨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地坐着喝咖啡,却突然来到这个鬼地方。但很快,常无用重新清醒,她知道,抱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这一清醒,她马上发现,这只趴着的剑齿虎的姿势非常奇怪,没有动物会用这样的姿势趴着。 就在她观察的时候,对方也动了,常无用看见虎皮下伸出了两只手,握着弓箭,正缓缓拉开,对着常无用——身后的正在饱餐的剑齿虎。 一支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剑齿虎吃痛地咆哮。 常无用面前的虎皮人迅捷地爬起来,抽出一桿长矛投掷—— 与此同时,寂静的草原上的几个毫不起眼的雪堆突然暴起,长矛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投掷而出。他们纷纷沖向剑齿虎。 身上扎满了长矛的剑齿虎,很快就被赶过去的人割断了喉咙,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常无用看见穿着兽皮衣的几个人当场拿刀剖开剑齿虎,其中一个一把掏出还在跳动的心脏,对着太阳的方向欢唿了一声,一口咬了下去。 皱了皱眉,常无用发现她可能处在原始社会。 “嚯!”常无用被推了一把,她扭头,看见虎皮下一个黝黑皮肤的男人,对方很矮,常无用身高165,对方则足足比她矮了一个头。但尽管如此,这个披着虎皮的男人,却用一双不亚于剑齿虎的眼睛盯着她。 这双眼睛告诉常无用,这个男人非常想杀了她。 ☆、一个帐篷 这是一个非常警惕陌生人的氏族,常无用判断。 那个男人又毫不留情地推了她一把,这次,他还问了一个问句。 一句常无用完全听不懂的问句,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语言。 他的疑问当然没有得到解答,常无用摇了摇头,尽量把困惑的表情表现地明显一点,以显示自己不是故意挑衅。 果然,对方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但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善,他押着常无用,向那群分割尸体的人走去。 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厚厚的兽皮衣,戴着兜帽。他们停下手上的工作,纷纷开始打量常无用,随即用他们的语言开始交流。虽然常无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甚至看不清楚他们兜帽下的表情,但他们的语调逐渐升高,声音逐渐加大,他们明显在进行一场争吵。 虎皮人不断伸出手指指着常无用,眼神满是猜疑。他大声强调着什么,最后,他把常无用拉到一个正蹲在尸体旁边的人面前,极力重复一段相同的话。 回答他的人,是最早开始重新工作的人,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着问题,拿着刀的手游刃有余地分割着兽皮。看得出来,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重大的问题,他的声音很温和,但很有力。从虎皮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同意虎皮人的观点。 他说的话似乎很有分量,虎皮人不断拿眼睛瞪着常无用,却不敢轻举妄动。 常无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虎皮人,她感觉到除了这个人,其他人对她都没有太大的敌意。 虎皮人最后放弃了争吵,他寒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气氛最终放松了下来,常无用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她很想要一点取暖的东西,但是她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看,她尽量收束身体,表现得怯弱又无害。 虎皮人缓缓挪到她身边,他掏出了腰间的猎刀。 常无用紧紧地盯着他的手。 虎皮人蹲了下去,把刀插在剑齿虎的尸体上面。 看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常无用心想,她小心地挪了挪,想离这个虎皮人远一点。 正在这时,原本低着头正在分割兽皮的人突然唿喊一声,一把把常无用拉到地上。 常无用重重地摔在雪地上。那人挡在常无用身前,厉声对虎皮人叱骂。 拿着刀的虎皮人看突袭不成,怏怏地缩了缩脖子。他似乎很怕分割兽皮的人,他把手摊开,脸色露出讨好的神色,说了几句话,仿佛做了什么保证。 分割兽皮的人这才转过来,把常无用拉起来,常无用发现对方比她高了一个头。凑得近了,常无用这才看清兜帽下有一张异常白皙俊秀的脸。他和虎皮人的长相截然不同,虎皮人更接近于亚洲人的长相,而他的长相,却和欧洲人更相似。 第3页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部族? 注意到常无用不住地在发抖,这人挠了挠头,抱歉地笑了笑。他拉下兜帽,露出一头耀眼的金色短髮,他解开了大衣,急急忙忙地把大衣一股脑地罩在常无用身上。 温暖的体温让常无用已经快冻僵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知觉,出乎意料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兽皮大衣有淡淡的清香。常无用第一次觉得,人对人之间的关心几乎要触动了她。 但朔风唿啸,常无用看着对方薄薄的一层的内衬,她感觉到极度的不好意思。常无用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关心,更无法适应陌生人厚重的好意。她下意识就想把大衣还给对方。 那人温和地阻止了常无用的动作,他帮常无用把大衣繫紧,帮她戴上兜帽。最后他有礼地握了握常无用的手背,转身去工作了。 他的手暖和而干燥,半晌,常无用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不冷? 这是一个非常柔和又细心的男人,常无用判断。 看见这一幕的虎皮人连忙把虎皮脱下来给那人披上,他很自然的接受了虎皮人的讨好。看着虎皮人过于谄媚的表现,常无用猜,那人可能是酋长的儿子? 一行四人不多时就把剑齿虎和小牛的尸体整理得差不多了,看得出他们都精熟于此,猎刀就像他们的手臂一样挥洒自如。 这期间常无用没有闲着,她去帮忙做了一些的闲活,递东西,摆放,打包。其他人对她的帮忙很意外,还有一个人对她呲牙笑了笑。只有虎皮人,仍然不时冷冷地扫她一眼。 在打包工作快要完成的时候,远方出现了一队雪橇犬,雪橇后面站着的人隔得老远就开始对他们唿和,这边也回应着。从雪橇上下来的人和他们装扮差不多,他看见常无用,惊奇地对同伴询问着。 拉着雪橇的雪橇犬长得很像阿拉斯加犬,但体型更大,通体是白色的。一共有7只,常无用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常无用。常无用感觉到这些毛茸茸的雪橇犬对她很好奇,而且很友好。她确实很喜欢动物,动物的眼睛比人类总是纯净很多。而工作犬对人类更是温和而友善的。 常无用走上前,伸出手去摸领头的雪橇犬。 金髮人看见女人的动作,连忙拉住了她。虽然詹图斯犬看起来十分温和,但那只是对熟悉的人,贸然接近的情况下,它会攻击一切纳努克族之外的人。被詹图斯咬断手指的外人,早不是一个两个了。 金髮人连忙呵斥住领头的阿诺,阿诺一向很乖,只要及时阻止,就不会出大问题。 但往常听话的阿诺却一反常态,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女人刚被扑倒,跟在身后的詹图斯就都围了上去。 完了。 看着围成一圈詹图斯,金髮人连忙拉扯系在它们身上的绳子。看来今天被咬断的不止是手指了,只怕女人那张好看的脸… 金髮人火急火燎地拉开了一两只詹图斯,却听见了咯咯的笑声。 笑声? 只见往常对陌生人兇勐的詹图斯一只接着一只地舔女人的脸颊,特别是阿诺,亲热得好像是被那个女人从小养大一样? 金髮人眼神柔和下来。被詹图斯包围的女人,长开手臂搂着它们,脸上绽放了耀眼的笑容,就像搂着她的孩子一样。太阳照在她的脸上,让人恍然感觉到温暖的美丽。 詹图斯这么喜欢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金髮人也跟着笑了。 等到他们把猎物通过雪橇搬到临时驻扎地的时候,常无用才趁着餵食,好不容易挣脱了热情的雪橇犬们。她发现,自从雪橇犬们对她特别友好之后,这些部族的人对她仅剩的敌意消失了,甚至连虎皮人,都收敛了许多。 一行人围在帐篷前面的小空地上,常无用看见那个对她龇牙笑的人,拿出新鲜的牛肉,用小刀一划,就满足得嚼下去一片。其他人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新鲜的晚饭。 常无用确实觉得肚子很饿了。 金髮人切了一小块肉,递给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块被仔细挑选过的肉。但常无用嚼下去的时候,一股腥味和难嚼的筋腱还是让她很难受。她只能适应,她又吃了一块。充足的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吃完肉后,金髮人把常无用带到一顶小帐篷,这里面有一盏小小的石灯,点燃之后,温暖的灯光洒满了帐篷。外面的天也迅速地黑了,帐篷里有一张兽皮铺好的床。在累了一天的常无用看来,这已经足够舒适了。 她很想一头栽在床上睡觉。 但她不能,金髮人带她进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拿着小刀在雕刻一小块骨头。 常无用昏昏欲睡,她头脑已经一片混沌。她强撑着眼皮,注意着帐篷里的金髮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常无用忽然意识到。 他今晚不会走了。 常无用抓紧了床上的兽皮,她今年19岁,没有过男朋友,更没有性经歷。她一直觉得金髮人对她有些过分殷勤了,而现在看来,这份殷勤果然是要还的。 又过了一会,金髮人揉了揉眼睛,他不再雕刻骨头。他理所当然地走到床边,脱了大衣,又开始脱内衬的衣服。 常无用听着帐篷外,沉沉的风声。 ☆、部落 常无用没有父母,她高中的时候,父母在同一天死去。她没有朋友,她从来很难去相信一个人。她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她不敢表白。除了阅读,她没有其它的兴趣。 第4页 她的一生,都是在乞求生活,她扮演他人眼里最合适的形象,却从来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而今,她突然明白了,看着脱下内衬的金髮人。常无用发现,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她不想再对生活乞求,不想再被强迫,不想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捏在手里。 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常无用暗自下了决心,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活下去。第二步,就是要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这个人类社会发展落后的,命运随时可以被别人主宰的世界。 常无用站了起来。 金髮人此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麻布单衣,正朝她逼近过来。常无用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她发现那是一双蓝色的,纯净的眼睛,磊落地和她对视。 常无用内心升起一丝希望。 金髮人伸出手,解开常无用的兽皮大衣。 大衣解下,常无用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暴露在空气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咬了咬下嘴唇。 但她却发现金髮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大衣身上,他从大衣上缝的袋子里掏出两片干瘪的树叶。 他自己朝自己嘴里扔了一片,递给常无用一片。 不会有人在狩猎的时候随身带着□□,常无用想,她接过叶子,放进嘴里。 一股薄荷的味道在嘴里瀰漫开。 金髮人拿起地上石碗里化好的雪水,漱了漱口。他把雪水递给常无用。 常无用发现,这个部族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落后。 小石灯黄色的灯光,照耀着金髮人的侧面,显得他睫毛格外得长。接过石碗的瞬间,灯光清晰照在金髮人只裹着薄薄一层麻布单衣的身体上,常无用手抖了一下,泼了一半的雪水出去。 “唔?”对方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常无用却看着金髮人胸前微微的凸起,这是…她下意识伸手碰了一下,很软,很有弹性,常无用还确定性地捏了捏。 “啊?”对方双手交叉把胸护住,白皙的脸颊显而易见地红了起来。 “噗嗤——”常无用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方通红的脸颊,白皙的脖颈线条顺滑,没有喉结。再看看那双扑闪的蓝色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加上刚刚手上实打实确认的胸部。 原来金髮人是女孩子啊。 常无用想了想,这人是短髮,脸庞线条偏英气,又在狩猎队,还是所有人里面最高的一个,也不怪她先入为主。不过,现在想想,虎皮人对这人的讨好态度,明显和学校里追女孩的男同学一模一样。 等常无用漱好口,金髮人已经钻进了被窝里。她明显对常无用刚刚的行径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让常无用也钻进了被窝。 床很窄,两个人就这么头对头地挨在一起。 “负里呀。”金髮人突然说。 “什么?” “负里呀。”金髮人指了指自己。 “芙丽雅?”常无用重复了一遍。金髮人高兴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是她的名字。 “常无用。”常无用也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丈呜羊?”对方重复。常无用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得不也点了点头。 兽皮被子很厚,但常无用依然浑身发凉,她迷迷煳煳的,感觉到芙丽雅从背后把她搂住了,温热的体温像一个小火炉。她终于睡着了。 一大早就要开始赶路了,常无用起床穿鞋时候才发现,她的小皮鞋被换成了一双崭新的毛靴子。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收拾东西的芙丽雅,对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整个队伍加常无用有7个人,三队雪橇。每个雪橇上都绑上了重重的行李。当所有人都收拾好之后,常无用发现每个人脚下都有一对有点像梭型网球拍的东西。芙丽雅教她怎么把脚套在上面。走了几步,常无用发现这个拍子可以把雪压平,这样行走的时候不会深一脚浅一脚。 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东西,除了常无用。 他们很快就出发了。 路途很遥远,他们越往前走,积雪越厚。路上没有什么人说话,偶尔几句,也都是愁眉不展,常无用有好几次休息的时候看见芙丽雅忧心忡忡地盯着地面的积雪。 常无用走得很吃力,到后期她一直被芙丽雅牵着走。两个人都带着厚厚的手套,但芙丽雅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当终于天黑的时候,一行人才开始扎营休息。 今天守夜的人是虎皮人,他叫乌塔。看得出来,他是领头人,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出发,怎么走,都是他在做指挥。 对她龇牙笑的那个人,叫达达。他只比芙丽雅矮了一点点,虽然他也很黑,但仔细看的时候,会发现他的相貌非常周正,甚至可以说帅气。他对常无用非常友好,事实上,这种友好对常无用来说有些熟悉,这是一种典型的男性对女性的追求性友好。 虽然所有人都是听乌塔的命令,但常无用发现所有人都对芙丽雅很尊敬。而乌塔则想尽一切办法想讨好芙丽雅,但芙丽雅不怎么回应他。 通过和芙丽雅的交流和询问,常无用发现他们说的是粘着性很强的语言,通过复杂的前缀后缀,他们可以把一个单词从原来的词根拉到很长。这门语言的并不是太难。 第5页 他们就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当常无用心里计数到第十天的时候,她发现队伍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活跃,这一天他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赶路了。休息的次数明显比平时少了,队伍里说话的人变多了,每个人都露出高兴的神色。 常无用知道,快到目的地了。 首先看到的是一排连贯的山脉,这是常无用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见山脉。极力远眺,常无用看见山脚下有一圈围起来的大帐篷。 整个队伍发出一声欢唿。 汪汪汪的雪橇犬的叫声此起彼伏,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冲出来了几条雪橇犬,还有几个穿着厚兽皮衣的小孩尖叫地跑出来。女人们则开始麻利地从雪橇上往下卸东西,她们一边卸一边低声询问着常无用的来歷。 常无用听到了“女人”“哪里”这样的单词。 一个穿着桶状兽皮衣,戴着兜帽的小孩正摇摇晃晃地朝常无用走过来。 “塔克——”一个卸东西的女人连忙喊。 但小孩充耳不闻,抱住常无用的腿,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滴熘熘地看着常无用。 这是一个圆圆肉肉的,非常可爱的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可能不过2岁,他正嘀嘀咕咕地对常无用说话,奶声奶气的声音,可惜常无用一点都听不懂。常无用蹲下来把他抱他,发现他的袖子被缝了起来,小傢伙咯咯笑着,一个劲地嚷嚷。 赶过来的女人显然对自己儿子的打扰感到抱歉,她从常无用手里把小男孩接过去。常无用发现,她对自己的情绪更多的是抱歉,而不是戒备。这让她安心很多。 “嘿!”常无用听到乌塔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 这些天,别人都开始叫她“丈呜羊”,只有乌塔,总是用“嘿”来称唿她。乌塔对她还是很戒备。 常无用应声过去,她发现乌塔的神情有些得意。他带着常无用往最大的帐篷里走。 这有些不对,常无用皱着眉,她应该先呆在芙丽雅身边,她想。 她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 却发现,芙丽雅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三更,会更完 ☆、仪式 “走!”乌塔催促着。 常无用看着对方不耐烦的样子,顺从地继续跟着。他们的前方,是一个最大的一个帐篷。看样子乌塔是要把她带去见首领,从乌塔得意的神情来看,这个首领估计和乌塔关系很亲密。有可能是他爸爸。 乌塔一直对常无用的身份很戒备,常无用判断他带她过去就是想就这个问题发难。芙丽雅在的时候乌塔对这个问题毫无办法,但接下来的首领的意志,看来就不是芙丽雅可以左右的了。 芙丽雅一直对她很好,百般照顾,她也很了解乌塔对自己的敌意。而芙丽雅作为一个女性,明显和部落里其他的女性地位完全不一样,长相也是截然不同。 看来,芙丽雅是去找她身后更加权威的人了。 想到这里,常无用心里有了底。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乌塔在帐篷外喊了一句,得到允许后,他才带着常无用进去。 帐篷里黑黑的,只点了一盏小石灯。但却烧着炭火,非常暖和。正中间的兽皮上坐着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老人皮肤黝黑,挽着一根白色羽毛髮带。他身穿一件很多种不同颜色兽皮缝制的袍子,上面组成一个怪异的图案,有点像别扭的笑脸。 老人看见乌塔,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但当他看着常无用的时候,眼神很冷酷。特别是随着乌塔不断地讲述,老人的眼神像毒蛇一样上下扫视着常无用。看着老人身后的石头上放着一些骨质的瓶瓶罐罐,常无用意识到这应该是这个部落的祭司。 等到乌塔说完,老人点了点头。 乌塔拿了一个骨碗,朝常无用走过来,他一把抓起常无用的手,右手拔出了猎刀。 “等等。”常无用用刚学的语言抗议,她抽回自己的手。 “血,女人”乌塔粗声粗气地解释。 常无用当然知道这是架势是想盛一点自己的血,她知道很多原始部落都有一套自己的仪式来判断吉凶。但是,她现在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她相信,只要她拿捏得当,乌塔是绝对不会当场杀了她的。 “告诉,我,怎么回事。”常无用一字一句地说。 “告诉,我,就,可以,血。”常无用许诺。 这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人类社会一直很讲究因果逻辑,被审判犯人会被告知过错和规则。 但当语言不通的时候,这个要求就有些让人为难了。特别是乌塔,他虽然很孔武有力,但他的脑瓜子并不聪明。乌塔被难住了,但他似乎也觉得常无用的要求很合理。 于是他开始不断地用简单的词彙和动作比划起来。 其实他在比划第一遍的时候,常无用就已经知道了乌塔的意思。常无用的血,和一个东西,如果碎了,就是不对的,如果完好,就是对的。常无用明白,如果不对,她就会被杀死,如果对,她就能活下来。 但她假装出费解的样子,费解但是积极,她积极地询问,打探,似乎比乌塔还着急。 大概过了7、8分钟,常无用注意到祭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乌塔更是不断重复“血”“马上”的单词。常无用知道差不多了,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6页 她伸出手,表示同意。 乌塔重重哼了一声,他抽出猎刀在常无用掌心割了一下,拿骨质的碗接血。 接完血,乌塔连忙把碗端过去,祭司也开始拿起他手边的瓶瓶罐罐,往血里加东西。 他们完全没有要给常无用止血的意思,而乌塔割的伤口又大又深,常无用只好割了自己的衬衫把手包住。 乌塔递好血,他从帐篷里跑了出去。不一会,部落的男人便纷纷走进帐篷,他们围着站好,屏息看着祭祀,一言不发。 祭司不断地用左手添加,搅拌,嘴里念念有词,当血液变成黏黏煳煳的黑色块状体的时候。他把血液涂在一块骨甲上面。 骨甲被放在一个小石盆里。 祭司和乌塔都专心地看着骨甲。 黑色的骨甲在石盆里安静地躺着,看来骨甲就是“那个东西”,只是,这样看起来,骨甲无论如何也不会碎才是。 “嘭”骨甲突然燃烧起来,幽绿色的火焰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常无用注意到他们脸上出现了恐惧,害怕,还有厌恶。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常无用额头渗出汗珠,她悄悄回头看了一下,还是没有芙丽雅的身影。 “嘭”火焰发出一声爆响,骨甲在石盆里四分五裂。 人群一片譁然,开始骚乱起来。离常无用近的几个人纷纷后退,满脸恐惧。 乌塔一脸凝重,事情发展似乎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有祭司仍然稳稳地坐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常无用。是他搞的鬼?常无用心下一惊。 为什么,常无用困惑极了。她可以理解乌塔对她的恶意,那是一种对陌生人的戒备,既然乌塔愿意让她进行仪式,还这么费劲地解释,证明如果仪式成功,他是有可能接受常无用的存在的。 但是老祭司…从他身上常无用感觉到一种更大的恶意,好像要消除某种威胁一样?常无用不明白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怎么会让老祭司认为她是威胁? 乌塔拔出了刀。 帐篷的门帘突然被人掀起,常无用连忙回头,是芙丽雅,她气喘吁吁,脸颊因为奔跑而红润。芙丽雅走到常无用身边,捏了捏她的手。 常无用发现,她从来没有把希望这么重地放在一个人身上。 乌塔指着石盆对芙丽雅讲述。 芙丽雅沉默了,她看着石盆,久久没有说话。乌塔把刀递给芙丽雅,那只手在空中悬停着。 祭司发话了,他的声音很嘶哑,常无用只听懂了一个字。那个字是,死。 芙丽雅把刀接了过去。 常无用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也许希望,就是被用来衔接绝望的。 芙丽雅转过身,低着头不看常无用。她慢慢走近,动作慢极了。 “看我。”常无用说。她想死前看着一个人的眼睛,至少,死前看着一双眼睛。 芙丽雅抬起头,她的眼睛依旧是这么纯净,常无用居然看见有水光。 芙丽雅居然哭了,常无用极其震动。她们才认识多久?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而已,万一她真的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呢?这个人好笨啊,常无用想。 但是,好可爱。 常无用想,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哭?是的吧?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这么回事,难怪她身边的很多人,他们都那么兴高采烈地生活着,好像生活多么有希望一样。 芙丽雅紧紧咬着下嘴唇,她拿起了刀,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只见芙丽雅把刀狠狠一挥—— 常无用没有躲。 “咚”的一声闷响。 芙丽雅把刀插在了地上,深深钉进兽皮里,只露出一个刀柄。 “不。”芙丽雅喊,她把常无用护在身后。 人群一片譁然。 这个人,是真的笨。常无用想,她的眼眶却有点湿。 乌塔气得青筋暴起,他一把抽出身边人腰际的猎刀,指着芙丽雅。 帐篷里顿时乱闹闹的,有人要拉着乌塔,有人要拉着芙丽雅,有人想趁机把常无用抓起来。祭司大声喊了好几遍,没人听,所有人都吵成一团。 “安静。”在吵闹中,常无用听到一个柔和的男声,好像在对着她耳边说话一样。他话音刚落,帐篷里安静了,众人连忙垂手站好。 常无用看见一个褐色头髮男人,他穿着一件过分单薄的黑色长袍,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他有着蓝色的眼睛和精緻的五官,常无用发现,那双眼睛和芙丽雅一模一样。 他对常无用招了招手,让常无用到他身边去。随即,他对祭司温和地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芙丽雅朝常无用一笑,也牵着手带着她出去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拦她们。 走出帐篷的时候,常无用还能感觉到祭司的视线,仍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背。 ☆、交易的资格 褐发男人一路带着她们走了约莫10分钟的路程,她们在往山脚走,离部落越来越远。等走到的时候,远方的帐篷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点。 这期间芙丽雅一直紧紧地牵着常无用。 常无用一路越来越心惊。她发现,风抚乱她和芙丽雅的头髮,但那个男人却连衣袍都不会翻动一下。她们一路留下两串脚印,那个男人踩过的地方却只有一些浅浅的擦痕。 第7页 常无用一直在试图用自己的知识去界定这个世界,她现在却发现,有些东西开始超出了她的想像。她突然又想起她来这里之前喝的咖啡,名字叫,魔法。 难道她来到了一个具有异能力的世界?如果真是这样,那拥有异能力的人,当然可以对普通人的命运生杀予夺。常无用皱起了眉,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大概率能学习异能力,她在心里暗暗把这个世界的生存难度拔高了一个等级。 同时,她又忍不住攀升起一丝希望,有没有一种异能力,让她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前方的男人脚步不停,走过一个拐角,消失不见。常无用紧跟着芙丽雅也走过拐角,拐角后的所见,让她惊呆了。 这是常无用10天来第一次看见这么青翠的绿色,在这个环绕的小山谷里,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各类植物。雪线在山的三分之二处戛然而止,仿佛被掐断了一样。融化的雪水潺潺地流进一个小湖,湖面上烟雾缭绕。在湖面竖立着一座白色木屋,褐发男人正打开门进去。 一走进这个山谷,温度便陡然上升,回过神来,芙丽雅已经脱掉了兽皮大衣。 这实在不太像自然界会有的样子,常无用一边脱大衣一边想。难道这附近有火山?常无用并没有看见火山口冒出的白烟。或者这是板块交界处的地热?但是没道理只局限在这么小一块。或者…异能力? 想起褐发男人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常无用更倾向于最后一点猜测。 她们进到木屋里的时候,褐发男人正在桌子后坐着,常无用发现他对面显眼地摆了一把木制椅子,以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褐发男人和芙丽雅交流了几句,芙丽雅对常无用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她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褐发男人指了指椅子,常无用坐下,捧起茶喝了一口,味道柔和,有淡淡的香味,喝起来像乌龙茶。 男人对常无用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常无用刚刚已经发现,男人和芙丽雅交流的时候,好像和乌塔他们用的不是一种语言。而这句话,似乎和刚刚的语言又有不同。 常无用露出困惑的表情。 男人又换了一种语言,他观察着常无用的表情,好像又换了一种。 常无用苦笑,她回答说:“我觉得你说的语言我都不会懂的。”虽然她不期望对方能懂她的意思,但她想她的表情应该能表达出来。 “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确定,女士。”这个男人温文尔雅地说。 常无用蹭地站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他刚刚说的,是中文,字正腔圆,甚至没有口音。 “你是谁?”常无用眯起了眼睛。 “加韦恩·阿博特,你可以叫我阿博特先生。”对方慢条斯理地回答。 “你跟我出现在这里有关系吗?”常无用急切地发问,她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语地出现在这个世界。 “当然有关系,这位女士——”阿博特审视地看着常无用,“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太激动了,常无用懊恼。她刚刚失去了理智,她以为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元兇就是阿博特以致于她用蛮横的语气发问。也许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巧,常无用揉了揉额头。对方刚刚救了自己,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阿博特先生。”常无用道歉,她重新坐下来。她冷静下来,就算对方真的是元兇,现在她的命运也完全被对方掌握在手里。 “没关系,像你这样的人经常容易在这时候失去理智。”阿博特看起来并没有在意。 我这样的人?经常?这时候? “您的意思是,经常会有人穿越到这个世界?”常无用斟酌着问到。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两个问题,女士,你们国家的文化,好像是讲究礼尚往来吧?”阿博特说。 看来对方并不像看起来的这么柔和。 接下来的谈话,常无用把自己的来歷交代了清楚。家境,学歷,成长环境,甚至兴趣爱好。对方问什么,她就毫无保留地说什么,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没必要耍小花招。阿博特细细把她穿越过来的前一天发生的事情问了个遍,那天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在古城旅游,点了一杯咖啡,就是这样而已。 问完话的阿博特低头沉思起来。 最终,他笑着说:“碰见那个女人,看来你的运气很不好。” 常无用脑海里闪过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墨绿色毛衣,气质儒雅的咖啡店老闆。她记得只和对方随便说了几句话。 “这个世界的游梦者并不多。”阿博特说。 游梦者?常无用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词。 “我在做梦?”常无用握着手上的还有些温热的杯子,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阿博特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构成。 常无用皱了一下眉。 “但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回到你的世界。”阿博特突然丢过来一个重磅□□。 常无用的唿吸一下子急促了,她没有想到,希望近在眼前。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经过这短短的接触,常无用也知道了一点对方的脾性,她想了想“我要做什么?”交换,对方最注重的,就是交换。 第8页 “你先活下去吧。”阿博特说,“死人没有做交易的资格。一个月,我只庇护你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没有让部落里所有人都接纳你,那我们之间没有太多可谈的。” 帐篷里的众人惊恐厌恶的眼神还歷歷在目,祭司如芒在背的恶意还未曾消散。他们差一点杀了她,她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让他们接纳她。 常无用没有说话,阿博特看起来也并没有在意她的回答。她并没有选择,常无用讨厌这种没有选择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尽快,她要尽快学会他们的语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要搞懂那个仪式的意思,想办法撬动那个裁决,更麻烦的是祭司,看样子他不会轻易地放过常无用… 常无用大脑急速转动起来。 “给你一样礼物。”阿博特站起来,对常无用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阵剧痛从常无用眉心传过来。 “从现在起,你叫阿纳斯塔西娅。” 这是昏过去之前,常无用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对视 常无用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正趴在床边睡觉的芙丽雅。从窗户看,天已经黑了。常无用摸了摸眉心,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她一动,芙丽雅就醒了过来。 芙丽雅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丈呜羊。” 常无用沖她笑了笑。 “丈呜羊肚子应该饿了。”芙丽雅小声嘀咕,“哎呀呀,我忘记准备晚餐了。完了,要被丈呜羊讨厌了。” 芙丽雅经常这样小声自言自语,原来她天天都在念叨这些啊,常无用想。 等一下,芙丽雅说的不是中文。 常无用终于知道“礼物”是什么了。这是一封很厚重的礼物,常无用想。她突然意识到她对阿博特来说可能比她想像中的更重要一点。这份“礼物”可以节省她很多融入部落的时间,阿博特是希望她可以融入部落的。常无用思考着,而从阿博特在部落超然的地位来看,他并不需要怎么在意部落的态度。 他之所以要常无用融入部落,在常无用看来这更像是一个考验。阿博特需要一个有能力融入部落的人,他需要这个人的目的是…常无用把目光放在芙丽雅身上。 比起阿博特出神入化的能力来说,芙丽雅除了比普通人力气大一点之外,完全没有展现任何奇异的能力。甚至她的性格也很纯善,这是一个容易受到背叛,欺骗和伤害的性格。 常无用隐隐知道阿博特的想要什么了,知道一个人想要什么,是可以和他抗衡的第一步。 “芙丽雅,我不可能会讨厌你的。”常无用说。她说的是实话,芙丽雅很可爱,但是她的语气比平时更温柔了三分。常无用早就发现了,芙丽雅很喜欢别人柔和地对待她。 “丈呜羊?”芙丽雅瞪大了眼睛。 常无用又笑了:“你可以叫我阿纳斯塔西娅。”她知道芙丽雅也很喜欢别人笑。 “哇。”芙丽雅高兴地站起来,“你会说话了。” “你肚子饿了吧,你在这等我!” “我去准备食物!”芙丽雅兴沖沖地去了。 常无用看着对方的背影,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又感觉到了过分的殷勤和照顾。这让她不由想起乌塔对芙丽雅的讨好…她决定再观察一阵,也许,可以试探一下。 在吃了10天生肉之后,常无用终于吃到了热乎乎的烤肉和面包,还有一小盆浆果,一杯热茶。 “这是你做的吗?”常无用问,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毫不吝啬地夸奖起了对方。芙丽雅被夸得不好意思,她再三保证以后每天都给常无用做饭。不过面包不多,芙丽雅迟疑地告诉常无用,这是他们这次做交易回来,才换回来的面粉,平时只有烤肉和果子吃。 “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我就很满意了。”常无用说,芙丽雅高兴得连连点头。 吃完饭后芙丽雅告诉常无用可以在湖里洗澡,她拿了自己的换洗的衣物给常无用。当常无用邀请她一起洗的时候,她却可疑地脸红了,慌忙说自己洗过了。 常无用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芙丽雅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但她眼神炯炯,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阿纳斯,你从哪里来啊?你今年多大啦?你们那里的人都像你这么好看吗?”芙丽雅憋了一个晚饭,一个洗澡,她这时候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今年19岁。”常无用有意忽略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的父亲母亲呢?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你有丈夫吗?”芙丽雅又问。 常无用抿嘴笑了笑,当然,她也很想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她翻身上床,看来今晚是一次长谈了。 随着谈话的深入,芙丽雅的问题问完了,常无用也把芙丽雅的经歷和性格都摸了个清楚。 芙丽雅的父亲阿博特是一名侍卷人。 他从属于这片大陆一个特别的组织,叫圣卷殿。这个组织的成员侍卷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魔力。 但芙丽雅对侍卷人的传承并不清楚,她从小跟父亲母亲住在这个小山谷里,今年18岁,母亲在她10岁那年去世。芙丽雅的母亲在她口中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芙丽雅才这么喜欢别人温柔地对待她。 第9页 看得出来芙丽雅很怀念她的母亲。 昏暗的灯光照耀在芙丽雅俊秀的脸庞上,她告诉常无用最近的食物有些紧张,这个秋天雪下得太早,还没有储备够足够的粮食。时间很紧,他们明天可能要去打猎。 常无用朝芙丽雅凑近了一点,她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轻轻喷在她脸上。 芙丽雅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清了清嗓子,给常无用介绍一些基本的歷史。 这是一个社会发展和中世纪相仿世界,这片大陆北方有一个草原国家伽罗普,南方有一个内陆国家马斯塔,西方有一个海边之国布鲁。 常无用又朝芙丽雅凑近了一点,她轻声问芙丽雅她可以去参加打猎吗。 芙丽雅说只要常无用听她的就没问题,常无用可以看她怎么去打海豹。芙丽雅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变调。 常无用的额头几乎和芙丽雅的额头挨在一起,她们的双唇之间只相差几毫米。 常无用发现芙丽雅鼻尖有些出汗,芙丽雅已经不再说话了,她垂着眼睛,不敢看常无用。 “看着我。”常无用说。 芙丽雅把眼神转上来,那双蓝色的眸子盛满了紧张和羞怯,还蕴含着一丝喜悦。常无用注意到芙丽雅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经变得通红。她看着芙丽雅,芙丽雅也看着她。 她在心里默数1,2,3,4…直到她数到15秒,两个人的眼神都还在对视着。 大概…没错了。 常无用心里有了底,她伸出手揉了揉芙丽雅的头,问她:“睡觉吗?” “睡…睡啊。”芙丽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阿纳斯,我的脸好烫啊。”芙丽雅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心跳好快?你说我这是病了吗,我身体很好,从来不生病啊。” “你是不是挨着我太热了?”常无用装傻。 “有可能?”芙丽雅困惑。 等到常无用准备睡的时候,她发现身后的芙丽雅还在窸窸窣窣地动。又过了一会,她听见芙丽雅轻轻地说:“阿纳斯,我想抱着你睡,我现在不热了。” “好呀。”她答应。身后的人把手环绕过来,终于鼻息变得平稳了。 芙丽雅喜欢她,常无用差不多可以确定了。但这种喜欢可能更多建立在对神秘陌生人的好奇,对温柔女性的依恋。芙丽雅的性格很简单,她在这个小小的山谷部落里长大,选择的余地不多,这才突然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虽然,这个陌生人是她的同性。 常无用并不想回应这份简单的感情,她还想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再说了,常无用回忆起那天流在地板上的鲜血,那半只眼睛,她的心一阵阵发冷,她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的恋人,她做不到,她不会。 根本不会爱。 ☆、更喜欢动物 早上常无用跟着芙丽雅出山谷的时候,芙丽雅拿上鱼叉,镖枪,背上了弓箭。常无用则继续在腰间别了一把芙丽雅给她的小猎刀。此时天还是蒙蒙亮,她们都带着兜帽。 背着弓箭的芙丽雅乍看起来就像一个俊俏的男子,和昨晚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是什么”常无用问,昨天她就已经发现,在部落一圈帐篷的边缘还搭了一顶旧旧的小帐篷。 “那就是老拉姆的帐篷。”芙丽雅回答。 常无用瞭然,老拉姆是一个喜欢独居的老人。芙丽雅小时候经常去老拉姆的帐篷里听故事,芙丽雅还特别强调,她煮的野鸭子汤很好喝。 等她们到了部落的时候,部落的人已经开始活动了,女人们正在借着蒙蒙的天光坐在帐篷边裁缝皮毛。小孩则已经和小雪橇犬们玩在一团,他们拿着小弓箭射出去,小狗则把箭叼回来。偶尔一两个帐篷前的架子上晾晒着少量的肉,但大多数架子都空空荡荡的。女人们看常无用的眼神不再友善,多少都有些戒备。 这是一个很小的部落,住着纳努克族人。十来顶帐篷拱卫着两个大帐篷,右边的是那天常无用进去的帐篷,现在常无用已经知道了,那是巫医基奥帕多。而左边的,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猎人阿布希的帐篷,芙丽雅告诉常无用,他们每一个人打猎技术都是阿布希手把手教的。 只见帐门一挑,乌塔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的,芙丽雅还告诉常无用,在他们16岁那年,阿布希就掉进冰缝里死了,而他的儿子乌塔,现在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 看着乌塔明显黑着的一张脸,常无用还想起芙丽雅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对常无用说,她觉得乌塔的打猎技术还差一点。 “所以你才是部落里最好的猎手对吗?”常无用问。 “我…我一般会控制我打的猎物不要超过乌塔,他很在意这个。”芙丽雅红着脸说,显然她不是一个喜欢自我夸耀的人,但她又忍不住想在常无用面前展示自己。这让常无用想起了开屏的雄孔雀,她不得不承认,芙丽雅这只小孔雀很可爱。 “这个女人不能跟我们去打猎。”乌塔瞪了一眼常无用。 “我叫阿纳斯塔西娅,乌塔。”常无用拉住了正要说话的芙丽雅,“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们去打猎吗?” 乌塔明显被常无用流利纳努克语给怔住了,他顿了半天,才粗声粗气地说:“看来阿博特大人很信任你,但打猎是血的事,可不能靠嘴皮子和像野鸭子一样呆呆站着瞪眼睛。” 第10页 乌塔这是在嘲讽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情形。 “她跟着我,我保证她不会妨碍到我们。”芙丽雅说。 乌塔撇了撇嘴,他并不想直接对抗芙丽雅,他说:“基奥帕多大人的仪式显示这个女人不详。” 芙丽雅昨天已经小心翼翼地告诉常无用,只有特别不详的人,才会让骨甲燃烧起来,至于炸裂,则证明那个人会为部落带来灭顶之灾。刚说完,芙丽雅就连连表示她绝对不信常无用是不详的人,骨甲总会出错的,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芙丽雅这样说。 “但阿博特大人接纳了她,乌塔。”话音从身后传来,是达达,那个对常无用龇牙笑的,五官周正的男子。 常无用这才发现狩猎队已经集合完毕了。她细细打量每个人的神色,发现大部分的神情都比较冷漠,他们对常无用的存在不置可否。而有3个人的神情则更偏向于厌恶,其中两个很眼熟,常无用记得他们是最早一起赶路回来的人。扎了一条长长的辫子的叫乌奎亚,脸上有颗大痣的叫帕夏。他们两个和乌塔的关系很好。而另外一个则很陌生,他眉毛特别浓,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一字眉。 乌塔终究是不敢质疑阿博特,他最后挥了挥手,一行人就此出发。常无用数了数,除了她,共有12个人。 他们带了两队雪橇犬,均分成每队6人,一队往南去了。一队则往北。 常无用和芙丽雅在往北的队伍里。同行的有乌塔,乌奎亚,帕夏,一字眉和达达。芙丽雅低声告诉常无用,往南的那队是去捕猎还来不及南迁的动物,但机会不多。芙丽雅嘆气,她说这个秋天比往常冷太多了。往北的他们则是要去捕猎海豹,概率大一点,但很危险,可能会撞上白熊和食人巨鱼。 常无用意识到,她现在周围人都是这个部落能力较强的猎手,这也说明了这些人在部落里更有话语权。一共6人,其中4个人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常无用有些头疼。 一行人朝着北边不断前进。只走到常无用双腿已经疼得发麻的时候,她闻到了咸咸的味道。 快到了。 看着跑了一路还毫不疲倦的雪橇犬,常无用思绪流转,那四个人的恶意很顽固,已经不能靠雪橇犬那突如其来的善意来化解了。 你更喜欢植物还是动物? 动物。 最早来到这个世界的意识突然蹦出来。 是的,常无用的确更喜欢动物,但这并不意味着动物喜欢她。在她以前的世界,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么被狗狗欢迎过。况且,常无用想起芙丽雅说,詹图斯犬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却会攻击任何纳努克族之外的人。这也是当初芙丽雅对她放下戒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常无用把目光放在领头的詹图斯犬阿诺身上,她是一只雌犬,她总能带领着犬队避开危险的中空雪地,找到正确的道路,她控制着整个犬队的速度。 常无用看着阿诺毛茸茸的脑袋,她敏捷的四肢,竖起的耳朵… …跑跑跑,肉肉肉,这边这边… 常无用的脑袋一阵剧痛,她一个不稳滑到在雪地上。 “阿纳斯!”芙丽雅连忙把她扶起来。 “这个女人现在就在妨碍我们。”乌塔抓住机会开口抱怨。 “不许说话。”芙丽雅凶了乌塔一句,后者讪讪着闭上了嘴。 “我没事,芙丽雅。”常无用朝芙丽雅笑了笑。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正奔跑的詹图斯犬悄悄停了下来。领头的阿诺扭过头来,她圆熘熘棕色的眼睛看着常无用。 常无用“听见”她问:“你肿么了?” 常无用“回答”说:“我很好。” 于此同时,常无用“听见”繁杂的,乱糟糟挤在一起的詹图斯犬的声音。 “肉肉肉…”“阿诺阿诺阿诺…” 她抬起头,“听见”高空中飞鸟一点微弱的声音,它们在说:“南边南边…” 就像多了一个感官一样。 就在这时,常无用突然在侧后方“听到”一个闷雷一般的声音,这个声音近在咫尺。 常无用打了个寒颤,这个声音说:“饿饿饿…” ☆、白熊和海豹 常无用勐地回头,漫漫的长风卷着雪沫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刚刚那个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 乌塔已经在催促了。 不…常无用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幻觉,在面临有可能的危险,再三谨慎才是应该採取的态度。 “那个方向,有勐兽。”常无用用手指了指,“我们应该想办法赶快避开。”她看了看周围,这是一片开阔地,并没有躲避的地方,那么,至少应该拉开距离才是… “阿纳斯,你怎么知道有勐兽?”芙丽雅一边问,一边趴着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但她的表情困惑不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收穫。 “我好像…听见了。”常无用一下子无法解释她的能力。 乌塔拿出后背的弓,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看。最后,他不耐烦地说:“女人,你以为发现勐兽和听见鸟叫是一回事吗?” 他重新把弓背好,准备出发。 芙丽雅凑到常无用耳边来:“阿纳斯,你说听见了是…” 第11页 “你们看!”一字眉突然出声。 众人齐齐看去,发现地平线上跑来一只慌慌张张的白狐狸。 “这就是你说的勐兽?”乌塔语调怪异地大声说,他夸张地对帕夏挤眉弄眼,他们几个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对!”芙丽雅勐地拿出弓。 “别笑了,快看。”达达呵斥了一声。 只见远处雪沫溅起,常无用看见一只长相类似北极熊的勐兽在追着白狐。 “是白熊!”乌奎亚说,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他意外地看了一眼常无用。 远方的白狐发出一声悲鸣,它被追击而来的白熊一把抓住,眨眼就被咬断了脖子。血从熊口流下,它那双兇恶的眼睛却盯着常无用一行人。不用常无用说,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它很饿。 詹图斯犬冲着白熊叫了起来,它们显得非常不安。 常无用隐约记得,这种大型食肉性动物跑起来,最快的速度可以和一般的汽车媲美。而目前的距离…该死,常无用想,如果他们早点避开的话,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 我可以听得更多,常无用思索着对策,她集中精力感受着“声音”。 “一只白熊而已。”乌塔的脸色有点难看,“我们这么多人,它不敢过来的。” 一般的动物的确会衡量敌我的实力,但…饿疯了的除外。 “白熊除非特别飢饿,不然不会攻击白狐的。”芙丽雅看了众人一眼,拉开了手中的弓,“我们趁着现在攻击,还有可能会少受一点伤。” “不要。”常无用拦住了芙丽雅。 芙丽雅疑惑地看着常无用,但紧接着,她的脸一片煞白。 一只,两只,三只…更多的白熊出现了。 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飢饿的白熊,更别说是这么飢饿又聚在一起的白熊了。他们可能会死在这里,芙丽雅握紧了手上的弓。 “阿纳斯,我们怎么办?”芙丽雅问常无用。 常无用皱着眉。 “阿纳斯?”芙丽雅又问了一遍,她下意识就想问阿纳斯,本来他们才是老练的猎手,但阿纳斯身上从容不迫的气质让人想信赖,而且,阿纳斯刚刚说她听见了?她预见了白熊的出现。 “你们跟我来。”阿纳斯一瞬间有了主意,她跑去抢过了乌奎亚手上的缰绳,驾着阿诺就往一个方向奔去。芙丽雅第一个跟上,阿诺和狗群在阿纳斯手上跑得又稳又快。达达是第二个,几乎在芙丽雅跟上的同时,他也跑了起来。接着是乌奎亚,帕夏和奥克。 “乌塔,快跟上——”芙丽雅发现乌塔那个该死的笨蛋还在原地站着,而在他不远处的白熊们,正在以快极了的速度靠近。 乌塔总算跟上了。 随着白熊离他们越来越近,海边已经马上就要到了。 “你们谁的镖枪投得最准?”阿纳斯停了下来,她急急地问。 “我。”芙丽雅抽出手上的镖枪对准白熊。 “是这边。”阿纳斯拉了拉她。 这边?芙丽雅这才看到,有一小群海豹正在海边悠闲地晒太阳。这个距离好远,芙丽雅发现她从来没有这么远地射杀过海豹。 “可以吗,那只。”阿纳斯指了指最左侧的一只海豹。她用那双柔和漂亮的黑色眼睛看着她。 芙丽雅沉默地点了点头。那不是一只最近的海豹。但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她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身体里就会有一股能量悄悄地帮助她。现在,她要做到的是,芙丽雅做了一个标准的投掷动作。 她的动作很稳,没有被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影响。 芙丽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海豹。所有的声音开始慢慢消失,她感觉不到风声,脚步声,帕夏的疑问,她甚至感觉不到阿纳斯的眼睛。芙丽雅只能感觉到镖枪紧紧和她融为一体。 嗖—— 她尽全力投了出去。 细细的镖枪在这片白色旷野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中了!”直到达达兴奋的声音响起,芙丽雅才回过神来。镖枪死死地钉住了那只海豹。 “跑。”阿纳斯再度驾起雪橇。 受惊的海豹群纷纷窜进海里,那只被钉在地上的海豹还在挣扎。出人意料的是,还有一只海豹在笨拙地用身体推它,徒劳地想帮助它。 那是... 那是它的伴侣,芙丽雅知道。他们有时候用鱼叉叉到有伴侣的海豹,另一只就会久久在它身边盘旋,试图把自己的伴侣重新拯救回大海里。这一幕芙丽雅早就见惯了,但她今天却突然感觉非常难受。 “把另一只也杀了。”阿纳斯说。 “我…”芙丽雅犹豫了。 嗖—— 达达投出了他的镖枪。 “啊——”乌塔喊,熊爪一伸,抓破了他的兜帽。 “我们赶紧往这边走。”阿纳斯开始带着他们往右边绕过去。 他们往右绕开,两头被钉住的海豹则出现在白熊面前。芙丽雅知道白熊的眼睛不好,但是它们的鼻子特别灵。 果然,白熊们被海豹的血腥味吸引了过去。 第12页 芙丽雅感觉大家都悄悄松了口气,她发现乌奎亚和帕夏看阿纳斯的神情,有点像他们看见乌塔10岁那年第一次独自打猎了海豹的神情。 芙丽雅却发现阿纳斯的神情还是很凝重。 她顺着阿纳斯的目光看,发现最后4只白熊里的最后一只,它仔细嗅了嗅,还是朝他们这里过来了。这是一只体型最巨大白熊,它很强壮,也很贪心。 “一只白熊我们不怕。”乌塔气喘吁吁地说,他恼火地拽了拽兜帽,整个人很狼狈,芙丽雅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我们先继续走。”阿纳斯继续驾着雪橇走。 这一次,所有人都马上跟上,甚至是乌塔。 直到那三只白熊消失不见,那只巨大的白熊还在跟着他们。它并没有注意到同伴已经不在了。白熊总是单独行动,芙丽雅想,它们并不注意同伴。 “可以了。”阿纳斯解开了缰绳。 7只詹图斯犬和6个人。 乌塔第一个出手,他狠狠地朝着奔跑中的白熊射箭,箭支插入它的眼睛里。 “另外一只交给我。”芙丽雅拉开了弓。 没有悬念了,常无用手放在雪橇上,她的脚有些发软,后背已经湿透了。但她依旧直直地站立着。 ☆、阿纳斯塔西娅 他们跟白熊缠斗了半个钟头。虽然白熊两只眼睛都瞎了,但是它的爪子依旧锋利,它会嗅着风声来判定大家的位置。 每个人都知道,尽量不要受伤。小一点的伤基奥帕多还可以救回来,但一旦伤势严重,就算是父亲也无能为力。阿布希反覆告诫过很多次。 芙丽雅瞅准机会,朝着白熊的心口捅了一刀。白熊发狂着大喊了一声,爪子几乎是从她眼前掠过。 “小心。”乌塔喊。 他一出声,白熊马上朝他攻击过去。乌塔敏捷地躲开了。 白熊已经快不行了,它身上的血迹左一块,右一块。喊声虽然还很大,但却能听出来里面的虚弱。白熊动作迟缓了很多,正当大家暗暗高兴的时候,它突然加快了攻击。哗啦一声,它划破了达达的肩膀,血滴飞溅出来。 “达达!”芙丽雅连忙挡在达达面前,有了血腥味做指引,达达现在就像黑夜里的海豹油灯一样显眼。 但白熊却没有追击过来。 “它想跑。”阿纳斯说。 果然,白熊朝着海边跑去,它能嗅得见海的味道。 “不能放过他。”奥克说。 的确,他们围攻白熊到现在,所有人都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连阿诺都开始有些疲倦了。如果白熊跑了,他们不会再有力气再进行下一次捕猎。而部落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如果这次他们再带不回食物,随着冬天越来越近,奥克家刚出生的小塔鲁… “不会。”乌塔用力把鱼叉戳进白熊体内,倒钩深深嵌了进去。白熊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赶快!”帕夏喊。 白熊却大吼一声,更加快速地朝海边跑去。 “别跑!”乌塔向前扑过去,他两只手死死握住鱼叉。随着白熊的动作,他被拖行在地上。帕夏拉住了乌塔的腿,但马上,他也被拖行了起来。 “帮他们。”阿纳斯喊。所有人一瞬间都心领神会,一个接着一个地串起来,阿诺它们跑上前咬住了乌塔的裤子。 终于,在离海只有一点距离的时候,白熊被拉住了。它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塌在地上。 “它快死了。”乌塔连忙上前把鱼叉又往里戳了一点。 白熊随着鱼叉动弹抽搐着,但它已经无能为力。 大家爆发出一声欢唿。 “快把它拉回来!”芙丽雅一惊,她发现白熊倒下的地方根本不是陆地,而是一层薄薄的浮冰,而承载了白熊重量的浮冰,现在已经开始碎裂。 乌塔一看,他连忙把白熊往里拖,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要帮忙把白熊拖回来。 “别去!”阿纳斯突然喊,“乌塔,快回来。” 其他人一愣。 “女人,这是我的猎物。”乌塔脸上浮现出怒气。 阿纳斯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有危险!芙丽雅瞬间意识到了,她一边往乌塔跑过去,一边喊:“回来,乌塔。” 乌塔迟疑了一会,他看着脚下的浮冰,他觉得这个程度的碎裂,还是有机会可以把白熊拖回去的,他不甘心… 哗啦—— 浮冰突然破碎,在乌塔身后,一张长着利牙的嘴大大张开。 食人巨鱼! “乌塔!”帕夏只来得及扯住乌塔的袖子,而乌塔整个人,已经悬吊在岸边,食人巨鱼正不断在他脚下张开口。芙丽雅一把拉住乌塔的袖子用力往上扯,她看见掉进去的白熊一瞬间被分尸了。鲜血在海水里不断涌出,黑乎乎的鳍像狼群一样在水里游戈。 很多,很多的食人巨鱼。 他们一起用力,把乌塔往上拉,乌塔的脸涨得通红。芙丽雅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还是羞愧。 乌塔被拉上来之后,他看着食人巨鱼,半天没有说话。 芙丽雅感觉到脖子一凉,她这才发现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风把雪花都往人脖子里吹。白熊的血腥味像海浪一样拍击着芙丽雅的脖子,她看着进食的食人巨鱼。 第13页 “下雪了。”达达说,他胳膊上的伤口很深。 “唉。”奥克嘆了口气,他还盯着那只白熊。 其余人什么都没说。 下雪了,这就意味着今天的狩猎结束了。而且,芙丽雅看着大家,每个人都又累又饿,他们从早上吃了食物到现在,一直在赶路,逃命,狩猎。本来带回去这只白熊,会是非常丰收的一天了。但现在却… 狩猎一向是很不确定的,有时候一天,两天,一个祈祷周,都没有收穫。这很正常,但是…如果不尽快储备好过冬的食物。芙丽雅忧心忡忡,这个秋天怎么会这么冷,从来没有哪个秋天收穫这么少过。 “我们走吧。”阿纳斯说。 大家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系上缰绳。芙丽雅突然发现,好像每个人都开始自然地听阿纳斯的话。阿纳斯不再驾雪橇,她把缰绳重新交给乌奎亚,走到芙丽雅身边。 开始启程回去,大家都垂头丧气的。雪越下越大,天也暗了起来。 “我们——”阿纳斯突然说,“我们往这边走。” 这边,是他们来的方向。他们好不容易才在那里逃脱了三只白熊。 但这一次,乌奎亚第一时间就调转了方向。没有人发出质疑,所有人都朝着阿纳斯说的方向走。 慢慢地,三头白熊出现在了视野里。 乌奎亚回头看了看阿纳斯。 “继续走。”她说。 雪橇继续驾了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飘了过来,芙丽雅注意到那三头白熊的姿势很奇怪。 乌奎亚已经加快了速度,他急急地驾着雪橇,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终于赶到的时候,欢唿声再也抑制不住地响起。 三只熬过了飢饿,终于开始进食的白熊,却因为分食不均打了起来。它们身上全是对方留下的爪印和咬痕。两只海豹还剩了一大半,显然,它们才刚吃几口。最后胜利的那只却已经奄奄一息,帕夏给了它最后一击。 三只白熊,两只海豹。芙丽雅看见奥克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是他们狩猎队有史以来最大的收穫了。芙丽雅看着雪橇,甚至他们一下子无法全部运回去。还好,他们在这里有临时放置食物的地方。 芙丽雅看着阿纳斯,她没有带兜帽,雪花飘落在她黑色的长髮上。芙丽雅第一次发现,雪花也可以这么好看。 “芙丽雅,你在怪我吗?”阿纳斯小心翼翼地问,芙丽雅突然觉得,这个阿纳斯和刚刚那个驾着雪橇的阿纳斯完全不是一个人。 “什么?”芙丽雅挠了挠头,她觉得阿纳斯的话非常奇怪。 “那只海豹,我故意让你杀那只海豹。”阿纳斯说。 芙丽雅恍然,她想起自己的犹豫,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猎人。”她平时不是这样的,芙丽雅想喊,她真的平时可以打到很多猎物的,但她只敢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会呢?”阿纳斯笑了,“我觉得你是最优秀的猎人。” 芙丽雅突然觉得自己不累了,她现在就可以打好多只白熊。 “阿纳斯塔西娅。”奥克郑重地走了过来,“谢谢你。”他把腰间的小猎刀抽出来,递给常无用。 常无用吃惊极了,她一边接受感谢,一边拿眼神询问着芙丽雅。 芙丽雅在她耳边偷偷说:“这是认可伙伴的意思。” 常无用感激地接过了猎刀。 “阿纳斯塔西娅。”达达也走了过来,“谢谢你。”他掏出小猎刀。 “阿纳斯塔西娅。”接下是帕夏。 “阿纳斯塔西娅。”乌奎亚。 … “阿纳斯塔西娅。”芙丽雅笑着说,“我的小猎刀早就给你了。” 常无用也笑了。 接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乌塔,他僵在原地… ☆、故事 乌塔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顶着众人的目光,一言不发。 人是一种从众动物,很少有人能抵抗住群体的行动。这说不过去,常无用看着乌塔沉默的背影。如果说乌塔一开始只是警惕陌生人的话,现在,这份警惕就显得有些太过于根深蒂固了。 如果面对一个事情没有头绪,那就去了解。 了解一个部落的最好办法,是聆听这个部落的老人。他们是否健康,得到关照。他们口中的故事是怎么样的,老人们是一个社会群体的缩影,大部分的经济,风俗,价值都可以在老人身上得以体现。 常无用看着一旁的芙丽雅:“芙丽雅,我一直记得,你说老拉姆煮的野鸭子汤很好喝。” 芙丽雅显然很高兴,她说:“阿纳斯,我敢说老拉姆做的海豹肉汤也会很不错。” 她们割了一大块海豹肉带过去。常无用发现独居的老拉姆帐篷前却有一连串的小脚印,把蓬松的雪都压实了。 老拉姆的听力很好,她们刚走到帐篷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慈爱的声音:“小托克?我不是说了你要帮塔娜压好牛皮才能过来听故事?” 等眼睛适应了帐篷内昏暗的光线,常无用才看见兽皮上坐着一个白髮的老人:“噢,原来是捣蛋鬼小丽雅。你上次给我送的牛肉还剩很多呢,要我说,像我这样的老人每天吃一点浆果就——” 第14页 “老拉姆。”芙丽雅拖长了声音,她显然很不满意捣蛋鬼小丽雅这样的称唿。 老拉姆却没有理她,她看着常无用,声音一下子变了:“这就是基奥帕多说的不祥的人?” 常无用意外地发现,老拉姆的皮肤很白,她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和红色的头髮。这种近似欧洲人的长相和纳努克族人完全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常无用已经发现纳努克人通常是深色黝黑皮肤和黑头髮,比起亚洲人,他们的皮肤更黑,颧骨也更高一点,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的五官更立体。 而老拉姆... “难怪小乌塔这么讨厌这个女娃娃。” 您这话的意思是?下意识常无用就想问,但她发现纳努克语里面根本没有敬词。 “老拉姆,乌塔为什么讨厌阿纳斯?”芙丽雅问。 老拉姆笑眯眯地说:“小丽雅,把海豹肉拿过来,我看你们饿坏了吧。” 老拉姆也在观察,常无用意识到。于是她拉了拉还想发问的芙丽雅,坐了下来。 肉汤的确很美味。 海水煮着切碎的海豹肉,老拉姆的火候控制得很好,她还加了一点干叶子,很香。 她们正吃着,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脸被冻得通红地小孩跑了进来。 “托克说看见芙丽雅进了老拉姆的帐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常无用发现说话的是那天抱住她腿的小男孩。 “你们又来抢我的汤喝,我要变成白熊把你们全吃掉。”芙丽雅放下碗,故意压粗了声音,她凶声恶煞地张开手,摇摇晃晃地朝小孩们抓过去。 “咯咯咯,快跑啊——”几个小孩一边笑一边慌不择路地在帐篷里撞来撞去。 常无用这才看到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小碗。 直到芙丽雅一手一个,提起了两个小男孩,这才算游戏结束。小孩们解开领口,把手从缝住的袖子里缩出来,每个人都足足喝了两碗肉汤,看着老拉姆笑呵呵的样子,常无用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锅肉汤的分量这么足了。 “他们都很捣蛋,所以要把袖口缝起来,不然冬天会把他们的手冻坏。”芙丽雅悄悄给常无用说。 “捣蛋鬼小丽雅在背后说别人捣蛋哦!”一个小女孩朝她们做鬼脸,她对着芙丽雅说,眼睛却不由地偷偷在看常无用。 其他人也是,他们喝着肉汤,眼睛滴熘熘地围着常无用转。 “讲故事,讲故事——”吃饱了的小傢伙们又开始提要求了。 常无用看见老拉姆及时地闭了眼,还发出了几可乱真的鼾声。 “故事,故事——”小傢伙们把火力转向了芙丽雅。 芙丽雅被喊得抱头鼠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会讲故事了。” 的确,早在“彻夜长谈”的时候,常无用就发现芙丽雅的口头表达能力…真的很差。 扑闪的眼睛开始看着常无用,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们的眼睛整齐划一,非常执着地看着常无用。 “好吧。”常无用笑了。 “我可以给你们讲很多故事。”别的不说,讲故事对于常无用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哇!”帐篷里发出了此起彼伏地赞嘆,他们期待地看着常无用。 “我们,一个故事,换两个故事,要自己编的,怎么样?”常无用继续说。 这时候的孩子正是智力形成的关键期,让他们自己讲故事可以让他们的发展得更好。至少…常无用悄悄看了一眼芙丽雅,至少口头表达能力别比芙丽雅差就很好了。 显然没有人对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小傢伙们被难住了,但是,他们又觉得一个故事换两个故事非常值。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小托克,他是最大的孩子,大概有5岁了。他结结巴巴地讲了一个他和小狗狗玩的时候,他把妈妈压好的海豹皮餵给狗狗吃,被妈妈痛揍一顿的故事。 刚说几句,他的脸就红了,随着故事的发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是真是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小朋友。”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温柔地说,她摸了摸小托克的头:“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故事。” 小托克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大姐姐如约兑换了两个故事。 接下来,孩子们开始跃跃欲试,每个人都勇敢地站起来讲了一个故事。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群体面前发言,他们感觉到紧张,不安,却又兴奋。最关键的是,每个人都被摸了一下头,得到了不同的夸奖。小塔克得到的是“最惊险的故事”,小多娜则是“最让人感动的故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换来的两个故事格外有趣,小塔克觉得“阿拉丁神灯”和“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最好,小多娜则坚持“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才最棒。 直到妈妈们来老拉姆的帐篷找他们,他们才依依不捨地回去,一路上,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换来的故事告诉妈妈。 不知不觉中,“睡着的”老拉姆睁开了眼睛。 “你很好。”她笑着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小丽雅的眼睛。” 第15页 “你跟孩子们换了那么多故事,我也想送你一个,你很想知道的故事。”老拉姆说。 常无用惊喜地看着老拉姆,她本来今天已经不抱希望了。 接下来,老拉姆给她们讲了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那是冬季的一天…”老拉姆的声音飘荡在帐篷里。 ☆、纳努克族 “那是冬季的一天,曼玛还没有生小乌塔。加韦恩和伊莱恩刚好出门去了,那时候,大家还都住在山谷里。阿布希和曼玛照顾着小傢伙们,阿布希带回来了一个男孩,他和小丽雅现在差不多大,他差点饿死在荒野里…” 常无用知道,加韦恩和伊莱恩,是芙丽雅爸爸妈妈的名字。而阿布希和曼玛,则是乌塔的爸爸妈妈。 “那是一个狼崽子,他打伤了阿布希,玷污了曼玛,还要对小傢伙们下手…被他杀了两个孩子,贝玛和奥多,那是两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他们就像小塔克和小多娜一样。如果不是加韦恩及时回来…”老拉姆伤感地说。 最后,她转过来看着常无用:“你的长相,看起来很像那个狼崽子的族人,你看起来,就像是从草原上的伽罗普来的。” “你从哪里来?”老拉姆问。 这是一个常无用无法回答的问题。但老拉姆居然没有介意。 最后走出帐篷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常无用手上拿着一个类似眼镜的东西,这是她们临走之前老拉姆塞给她的。两片骨片连结在一起,而两片骨片的中间分别划了一道缝。 “外来人,需要用这个保护眼睛。”老拉姆这样对她说。 常无用发现这是一个粗糙的,防止雪盲的设备。她突然想到,老拉姆也是一个外来人。拿在手上,她发现这个东西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走着,常无用突然看见前方一个大概年龄35上下岁的女人正在看她。 “这是曼玛。”芙丽雅悄悄告诉她。 芙丽雅和曼玛打了个招唿,她们继续朝山谷走去。 “小心脚下。”曼玛突然喊。 常无用低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等她回头的时候,她发现曼玛怨毒地看着她,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她刚刚说什么?”芙丽雅迷惑不解地问。 常无用突然意识到,曼玛说的不是纳努克语,也不是芙丽雅和阿博特说的语言。 糟了!她误会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常无用说。 她们回到山谷的时候,发现阿博特不在,他留了一封信。 芙丽雅拿起信,皱了皱眉头,她把信递给常无用,说:“ 阿纳斯,你认识字吗?” 常无用发现她认识。 “太好了。”芙丽雅说,“快告诉我上面说了什么。” 阿博特在信上说他有事出去,几天后回来,要他们在打猎的时候注意留下人手驻守部落。这么说起来,这个部落的猎手加上芙丽雅一共是12个人。 “芙丽雅,你不认识字吗?”常无用不由地问。从上次聊天来看,芙丽雅的知识面算得上很广。 “也不是…”芙丽雅吞吞吐吐地说。 常无用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她没有追问下去。 第二天,在打猎队伍出发的时候。常无用没有跟着去。 “阿纳斯,为什么不跟我们去啊?”芙丽雅问。 和芙丽雅同样疑问的还有其他人,看得出来,他们对常无用不去这个决定感到很失望。 “我眼睛太痛啦。”常无用指了指已经戴上的骨片眼镜。 “那你赶紧好好休息!阿纳斯,你去山谷里休息吧,我觉得…”芙丽雅马上紧张了起来。 常无用好不容易安抚了唠唠叨叨的芙丽雅,她看着出发的狩猎队。其实她的眼睛不痛,只是,狩猎队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认可了她。剩下的乌塔、曼玛和巫医。不是靠跟着狩猎队就可以解决的。特别是,发生了昨天的事。 而且…有时候缺席,反而更能显示出重要性。 常无用开始和留在部落里的女人们接触了起来。这些女人本来从丈夫那里得到狩猎队的信息,就已经对常无用消除了很多敌意。而当常无用看见小托克的妈妈,用“小托克告诉我你是部落里最好的制皮人”来打招唿的时候,对方热情地打开了话匣子。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常无用已经推脱了5家的晚饭邀请,婉拒了阿茹娜的留宿,她答应塔娜第二天会去好好学习对方的制皮技术。她的头上戴了一顶拉蒂硬塞给她的帽子,而索娅则坚持要给她缝制一件更合身的衣服。 这些部落的人非常善良,和她们交往对常无用来说很简单,用真心去面对真心,当然,还有一些小技巧,比如夸赞和倾听。 但常无用却高兴不起来。 她感到非常非常的奇怪。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是一个很诡异的部落。随着接触和观察越多,常无用就越觉得头髮发麻。 整个部落的格局是这样的,十个小帐篷围着中间两个大帐篷,西边是曼玛和乌塔的帐篷,东边巫医基奥帕多的帐篷。而这10个小帐篷,除了达达一个人住之外,其余9个都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 第16页 每个帐篷的家庭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已经足够奇怪了,要知道,有时候一个原始部落就是一个大家庭。 而更让常无用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这9个家庭的所有人,所有的男人,女人,他们的年龄都一样,他们都是22岁。他们所有人,除了达达,都是被阿布希和曼玛养大的。 这绝对不是一个自然发展的部落,这一切就像被安排好的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无用走到那个唯一的例外者面前——达达。 达达此时正坐在帐篷里,他的伤口包着厚厚的麻布。常无用看见他的狩猎背囊上,挂着一副骨质眼镜,常无用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就是在达达的背囊上。虽然达达很黑,但仔细看的时候,会发现他的相貌非常周正,甚至可以说帅气。常无用毫不怀疑,达达如果换上一套现代的衣服,他看起来就像常无用的一个阳光帅气的大学同学一样。 比起纳努克人,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族群的人。 达达的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常无用发现,达达有意把羽毛放在显眼的位置,而他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常无用。 常无用坦然地和他对视。 突然,帐门被掀开,曼玛走了进来。常无用的眼睛一缩,曼玛手里拿着一把刀。紧接着,两个拿着长矛的男人走了进来,那是昨天去南边的狩猎队成员,他们守住了帐门。 他们每个人,都是被阿布希和曼玛养大的,几条信息迅速闪过常无用的脑海。阿博特不在,芙丽雅告诉了部落的人,因为要他们在打猎的时候注意留下人手驻守部落。 “仇恨是无法消除的一种记忆。”常无用想起了老拉姆的话。 “曼玛。”达达不满地喊了一声,他挡在了常无用身前。 “达达。”曼玛冷冷地看着常无用,“这个草原人今天必须死。”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空气在一时间凝滞了。常无用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达达突然笑了,他举起手上的羽毛。 “这个羽毛,是我们伽罗普专门传递信息的鸟儿,黑雕的羽毛。”达达说,他的手轻轻抚摸这根羽毛,然后珍重地收进衣服的内衬袋子里。 “ 阿纳斯不认识它,草原人没有不认识它的。”达达笑着说,“她的生活习惯也和我们伽罗普人完全不一样,她不是草原人,曼玛。” “她懂草原的语言。”曼玛还在质疑。 “那是阿博特大人赐给她的神力,就像阿博特大人当初救活我一样。”达达说。 曼玛沉默了,常无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刚刚一直紧紧地捏着。 “把那件事情告诉她吧,曼玛。”达达说,“她能预见动物的踪迹。” 曼玛又沉默了很久,她让那两个守在帐门的人出去。 “要来不及了,曼玛。”达达催促。 最后,曼玛终于开口:“以前,我们纳努克族有几万人,生活在这片大地上。我的那个部族,是上千人的大部族,我们畜养了成群的驯鹿。” “后来呢?”常无用问。 “后来。”曼玛痛苦地捂住了脸:“都死了,爸爸,妈妈,莱琳大姐,沃鲁哥哥,族长…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海冰 那是22年前的事情,一个大寒冬。成群的驯鹿被冻死,随即是饿发了昏的勐兽的攻击,饿死的人。第二年,好不容易熬过来的人却遭到了草原人的劫掠,他们抢劫仅剩的食物。等他们走之后,他们留下的黑斑病却开始肆虐。 整个纳努克族,在阿博特去拯救他们的时候,只找到了曼玛,阿布希,基奥帕多和20个婴儿。 听完这个故事,常无用只觉得阵阵发凉。阿布希是猎人,曼玛是他的妻子,基奥帕多是巫医。他们都各有职能,而那20个婴儿,10个男孩,10个女孩。这太过巧合了,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他们是经过挑选的,而更多的,没有被阿博特选上的人,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常无用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阿博特要这样做,但这个世界的基调再一次朝她扑面而来。要么强大,要么死去。常无用再一次强烈地渴望回去。 “然后呢?”常无用问。这个故事和她能察觉动物的踪迹有什么关系? “那一次的秋天。”曼玛忧愁地看着常无用的眼睛,“和这次下的雪一样早。” 常无用的心沉了下去。 “草原人不会再过来。”达达说,“这里人太少,而且有阿博特大人在。” “现在最大困难是食物。”曼玛说,她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如果不储备足够的食物,我们会统统饿死,这点,阿博特大人也无能为力。” 明白了,常无用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她意识到,这也是曼玛这么快被达达说服的原因。常无用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达达和曼玛。毫无疑问,达达也是一名草原人。常无用很好奇,他当初是怎么被接纳的? 正当常无用想发问的时候。帐门突然被掀开,一个人沖了进来。他气喘吁吁,汗液大滴大滴地从他脸上落下来。纳努克人一般会注意不要出太多汗,不然在这个温度极其低下的环境里,会造成严重的失温。 第17页 来人是乌奎亚,他长着嘴,喘气太急,却一下子发不出声音。 狩猎队! 狩猎队出事了! “怎么了?”帐篷里的三人齐齐发问。 “海冰…”乌奎亚剧烈地喘着气,“海冰裂了…他们现在和陆地隔开了。” “谁?”曼玛抓住乌奎亚的衣服,“谁在海冰上?” “帕夏,奥克,伊努克…还有芙丽雅和乌塔。”说到后来,乌奎亚不敢看曼玛的眼睛。 曼玛差点晕了过去。 芙丽雅!常无用感觉她的心脏陡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了。 “准备好詹图斯犬没有?”常无用问跟在乌奎亚身后的人。 “什么?”对方傻了。 “快去准备好一队新的詹图斯犬,要最好最快的!马上!”常无用声音急促了起来。 “是上次的地方吗?”她问乌奎亚,对方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达达说。 “我也是。”乌奎亚也马上说。 “我自己去,快一点。”常无用戴上了兜帽,繫紧,她紧紧咬着嘴唇往前走。 “但是…”达达不同意。 “没有但是。”其实常无用心里也没有底,但她知道她要去,她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夜空,“你们可以之后跟过来,带上海豹船,食物,帐篷和保暖的东西…但愿我们还能用得上吧。” 这是一只常无用不认识的詹图斯犬,但这并不妨碍常无用跟她接近。她摸了摸这只雌犬茸茸的脑袋,对她说:“靠你了哦。” 对方有力地回应了她。 “走吧。”常无用拉上了缰绳,雪橇飞速滑动起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常无用在心里默默地喊,她第一次觉得,雪橇这种工具真的太慢了。 刚开出了差不多10分钟,茫茫地大雪开始落了下来。 芙丽雅,等我,寒风如刀,割在常无用的脸上。 等到常无用到了海边的时候,她的眉毛上已经结了冰。途中,她不得不绕了两次路,躲避飢饿的白熊。有一次,她冒险从一只距离10米的白熊身边穿了过去。那只白熊咆哮着朝她追上来,好几次,她都觉得白熊那只大嘴哈出的白汽就在身后,但最后,那只白熊总算停了下来。 她看见有两个人正站在海边,漫漫地白雪已经把他们淹成了雪人。他们看见听见雪橇的声音,惊喜地喊了两声。直到看见只有常无用一个人,他们的声音像被掐住了。 “他们人呢?”常无用问。这是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你怎么没有带海豹船。”对方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大声质问她。 他们说的海豹船只是一支小小的独木舟,不仅搬运困难,而且在这种四处浮冰的恶劣海面上,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舟翻人亡的情况。更别说,还有虎鲸在水里游戈。虎鲸上次把薄冰弄破,分食了北极熊,还差点吃了乌塔。常无用不可能忽略它们。 该死,常无用皱着眉,这种鲸类早应该南迁了,为什么这种天气还在这片水域里。 “再问你一遍,他们人呢?”常无用又问了一遍。 对方被她的语气怔住了,他看着常无用,喃喃地说:“他们在浮冰上,一会,一会就不见了…一点都看不见了。”他的语气充满了绝望,刚说完,他伏在地上大哭。 废物,常无用心里骂了一声。 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浮冰载着他们往那个方向漂走了。”那个人指向东北方向,“但是,这样海流,说不准他们会漂到哪里去。” 常无用点点头,她看着翻卷着浮冰的大海。大海像一只黑色巨兽,它吞噬着浮冰,吞噬着光线,常无用甚至觉得它会吞噬一切。 常无用闭上了眼,她需要听到声音,不,不止,她还需要发出声音。她需要交流,更多的信息。她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像雷达一样迅速地扩散了出去,与此同时,她的大脑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咬着牙。 爱克瓦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闭着眼,昂着头。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爱克瓦却觉得她好像承受了巨大痛苦。爱克瓦知道她叫阿纳斯塔西娅,不知道为什么,爱克瓦感觉自己很相信阿纳斯。虽然自己并没有跟她一起狩猎,但奥克说,阿纳斯神奇的能力就像是神的使者,阿纳斯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帕夏也这么说,帕夏说阿博特大人不仅赐予了阿纳斯纳努克语,还赐予了她神奇的能力。就像阿博特大人一样的魔力,没有人会怀疑阿博特大人。所以…爱克瓦心里悄悄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想奥克他们活着回来。在阿博特大人的庇护之下,他们从来没有人回归星辰的怀抱。爱克瓦不敢想像,一下子失去五个伙伴是什么滋味。 “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小心白熊,一会乌奎亚和达达他们会过来。”阿纳斯对爱克瓦说,他连忙点了点头。 “快去,有一头白熊要过来了。”阿纳斯催促,爱克瓦连忙去扶跪在地上的伊京瓦。 他忍不住回头,想看看那个女人怎么办。这时候,他看见阿纳斯慢慢走到海边…爱克瓦瞪大了眼睛。 第18页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纳斯纵身一跃,往海里跳去。 “不——” ☆、裂冰 雪已经停了,浅浅的月光洒在海面上。芙丽雅拿着鱼叉,瞅准一群游过来的大头鱼,借着月光,她几乎能看见海水里大头鱼身上的斑点。 就是现在!芙丽雅勐地把鱼叉扎进去。 当她提着海豹皮绳重新把鱼叉拉上来的时候,一只不断弹着尾巴的大头鱼也被她拉了上来。 “你们快吃。”芙丽雅把鱼扔在海冰上,鱼动弹了几下,很快被冻僵了。 奥克沉默地拿起了鱼,他拿猎刀剖开鱼腹。 “芙丽雅,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死定了。”帕夏说,他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远方,他们周围都是浮冰,已经看不见陆地了,陆地早已离他们远去。 “闭嘴,帕夏。”乌塔骂了一句,他也拿起鱼叉走到冰沿,“见鬼,我什么都看不到。” 芙丽雅又扔过来一只鱼。 “回来吧,乌塔。”伊努克说,“芙丽雅的眼睛总是比我们好。” “眼睛再好也没用。”芙丽雅耸耸肩,“鱼群已经跑了。” 大家沉默地看着仅有的两只鱼,奥克把鱼切好分块,这些鱼肉,还不够塞牙缝。 “我可不想死。”奥克狠狠地嚼着鱼肉,“塔鲁才两个月,没有我,谁给他打海豹肉。” “谁都不想,奥克。”帕夏垂着头,“但是我们死定了。” “帕夏,我叫你闭嘴。”乌塔瞪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怪我!”帕夏突然站起来,“是我说要来浮冰上打海豹的。” “帕夏…”芙丽雅说。 “托克…托克才5岁…我答应他我会教他,让他会变成一个好猎手。”帕夏跪倒在地上,“这个秋天我们根本没有储存到食物,到了冬天,我们每个人都会饿死…” 芙丽雅看见他的眼泪冻结在脸上,变成了冰渣子。 “我们不会死的,大家说对不对?”芙丽雅拍了拍帕夏的后背。 她发现没有人接她的话。 “乌塔?”芙丽雅看着乌塔,乌塔避开了她的眼睛。 “奥克?”芙丽雅转向奥克,“小塔鲁还需要你。” 奥克紧紧地握着手上的猎刀,半晌才闷闷地说:“其他人…会帮我照顾塔鲁吗?” 芙丽雅嘆了口气,重新走到冰沿,她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他们又漂了一段距离,还好他们这块浮冰足够大,暂时没有沉没的危险。芙丽雅拿出猎刀,从衣服上割下一小块连着皮毛的兽皮,扔在海里。薄薄的兽皮漂在海上,一下子就被海浪推远了。 她的衣服已经被割了一大块,冷风嗖嗖地吹了进来,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大海看起来太大了。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也许,他们驾着小海豹船?也许,爸爸会突然回来?芙丽雅看着陆地的方向。 “你有后悔的事情吗?”乌塔问,他站在芙丽雅身后,“老拉姆说人如果带着后悔的事情死去,灵魂会不得安宁,没有办法回归星辰的怀抱。” “没有。”芙丽雅的脑中一下子想起阿纳斯黑色的眼睛,“没有吧?”她说。 “我昨天应该认可阿纳斯的。”乌塔突然说。 芙丽雅吃惊地看着他。 “母亲说她是草原人,母亲还说草原人都很坏。”乌塔说,他深深地看着芙丽雅的眼睛,“我看阿纳斯不像坏人,但我…我嫉妒她,芙丽雅。” “嫉妒她?”芙丽雅说。 “你喜欢她,芙丽雅,就像巴卓娜喜欢秋娅一样。”乌塔痛苦地皱紧了眉。 “我…”芙丽雅说不出话。巴卓娜和秋娅的故事是老拉姆告诉他们的,巴卓娜是一个优秀的猎手,她拒绝了所有男人的追求,却去追求秋娅… 芙丽雅摇了摇头:“我们如果回不去了,阿纳斯可能会嫁给达达。”她突然觉得阿纳斯和达达很般配,只是她这么一想,心里就像被白熊拍了一掌一样。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他们突然感觉到一阵震动。 “怎么回事?”芙丽雅问。 乌塔连忙跑过去查看:“被一块小浮冰撞上了!” 芙丽雅听到脚下传来一串让人牙酸的声音。 冰要裂开了! “你们快往这边来。”芙丽雅喊,那边的冰开始向下倾斜。 奥克,帕夏,伊努克跑了过来,那头的乌塔也在朝这边跑。就在他们和乌塔之间的冰层,一条黑色的裂缝正像一张大嘴一样张开。 “乌塔,快。”芙丽雅喊。 乌塔跑到冰缝前,这条冰缝已经裂开了近半人高的宽度。 “跳,乌塔。”奥克催促。 芙丽雅看见乌塔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她突然想起,两年前,乌塔的爸爸阿布希,就是掉进冰缝里死去的。那时候,乌塔就在他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随着裂缝越来越大,乌塔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明显。 “我喜欢你,乌塔,快跳。”芙丽雅大喊,就像喜欢奥克一样,芙丽雅悄悄在心里加了一句。 第19页 乌塔脸上的表情迅速被喜悦代替了,他下意识地高高跳起,他的身影跃向空中,他被一种巨大的喜悦沖向空中。 乌塔跳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惊喜交杂的表情。 他刚要说话,脚下却突然一滑—— “乌塔!”芙丽雅抢上前去,几乎是一把把乌塔提了上来,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 等到大家都缩在这个小小的浮冰上站好,芙丽雅这才感觉一阵乏力。而这块浮冰,因为承载不了这么多的重量,正在缓缓地下沉。 她虚弱地开口说:“我爸爸告诉我,死是生的一部分。” 大家都看着她,帕夏,奥克,伊努克,还有乌塔,她也一一看着每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相互握着旁边人的手,围成一个小圈。 “让我们向维日冬祈祷吧。”芙丽雅说。他们紧紧握着手,闭上了眼,同声说:“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我们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我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我将无所知地离去,我将奉献我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我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 常无用捡起一个块小兽皮,她把左手擦干摸了摸,发现这个兽皮上最顶端的毛还是干的。 “快了。”常无用心想。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常无用好像听见了远处有什么声音。 一声响亮的鸣叫回应了她。 “乖。”她摸了摸对方的头,“我们赶紧过去。” …… “我们淹死在海里,也能回归星辰的怀抱吗?”奥克问。 “只要我们诚心祈祷。”芙丽雅说,她看着海水离她越来越近。 沉默笼罩了每个人,月光阴惨惨地照在他们身上,海浪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你有后悔的事情吗,芙丽雅突然又想起这句话。她不由想起阿纳斯晚上被她搂在怀里,对方身上的香气很好闻,那好像已经是特别久远的事情了。 我有,她心里想。 “阿纳斯…”她听见奥克喃喃地说。 是啊,阿纳斯真美,芙丽雅心想。 “阿纳斯!”奥克喊了起来。 什么 芙丽雅抬头,她看见阿纳斯漂浮在海上,不!她骑在什么东西身上。 那是一只白色的巨鱼,芙丽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鱼类,它们的额头高高凸起,看起来憨态可掬。 而阿纳斯… 海风吹着她的长髮,月光毫不吝啬地勾画她的轮廓,她高耸的鼻樑和眼睛。 芙丽雅呆呆地看着阿纳斯。 她美得就像海神一样。 ☆、雪屋 等常无用骑着白鲸过去的时候,芙丽雅他们脚下的海水已经开始浅浅地漫到了靴底。 “快上来。”常无用说,这个世界的白鲸足足大概有8米长,够载他们了。 芙丽雅第一个跳上来,她紧紧地抱住了常无用。常无用听见她闷闷地声音在肩膀处传过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气流喷在常无用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我也是啊。”常无用有些感慨,她这一路上紧张极了,她的双手,也轻轻搂住了芙丽雅的腰。 乌塔是最后一个,他一边催促着其他人先走,一边用眼睛看着常无用他们。 “乌塔,快上来。”等所有人都上了白鲸,芙丽雅催促他。 常无用侧耳听了听,她对乌塔说:“别动。” 一只大约两米的白鲸在乌塔身前浮了上来,她对着乌塔鸣叫了一声。 “小馒头想载你。”常无用说,“她很喜欢你。” 乌塔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小馒头身上,笨拙地用手摸了摸小馒头的脑袋。看着乌塔窘迫的样子,常无用很怀疑他脸红了。 “我们走吧。”常无用说。 月色渐渐隐去了,夜越来越沉。 被浮冰包围的大海看起来像一个迷宫一样,还好,白鲸认识路。常无用的手轻轻摩挲着“大馒头”,她再一次感觉到庆幸。没错,她的确有探知动物大脑的能力,但她并没有控制的能力。要不是白鲸是一种对人类友善,而且聪明的动物,那么今晚… 和白鲸的交流出乎意料地顺畅,常无用先是和好奇心重的小馒头交流上了,然后是大馒头。大馒头告诉她,他们有一小群族群被困在了这里,本来随着气温的持续降低,它们应该早早南迁的。 而把它们困在这边海域的是… 来了! 大馒头突然又急又快地鸣叫了一声。 常无用朝大馒头说的那个方向看去,除了黑黑的海水,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能“听”到一个兇残声音…不,两个。 大馒头和小馒头一起加快了速度。 “怎么了。”芙丽雅问,跟着常无用看过去,“是咬人巨鱼!” 对,就是上次吃了白熊,还差点吃了乌塔的咬人巨鱼,也就是,虎鲸。 “咬人巨鱼!在哪里?”众人有些慌乱,在海上碰见咬人巨鱼,结局不言而喻。 “你能看见?”常无用有些惊讶。 第20页 “能,它游得好快。”芙丽雅说。 “攻击它。”随着常无用话音刚落,一只鱼叉被芙丽雅投掷了出去。 众人只听见了溅起水花的声音。 “怎么样?”常无用问。 “水太难穿透了,只擦破了一点皮。”芙丽雅沮丧地说。 常无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这比她预料中的结果好多了。水里的伤口不容易癒合,所以水生捕食动物都会格外小心。 “继续攻击。”常无用说。 芙丽雅举起了奥克的鱼叉。 这一次的攻击没有奏效。 不用常无用说,芙丽雅再次开始攻击。其他人只能干看着,他们的视野里除了黑乎乎的大海,什么都没有。 小馒头慢慢落后了,它毕竟只是一只刚满5岁的幼鲸。 大馒头髮出了一声焦急地鸣叫。 常无用知道,两只虎鲸并不是大馒头可以抗衡的,更何况,她身上还载着他们。她也知道,这不是大馒头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虎鲸群把它们封闭在这片海域里,随意咬杀,宰割。小馒头的一个哥哥已经不在了。 怎么办,常无用思索着。 就在此时,芙丽雅带着仅剩的几根鱼叉从大馒头身上一个飞跃。 “芙丽雅——”帕夏喊。 常无用心跳漏了一拍。 但很快,小馒头告诉常无用,芙丽雅稳稳地落在了它身上。太冒险了,常无用想,大馒头和小馒头之间的距离起码超过了5米。 她是想—— “它…受伤…”芙丽雅模煳不清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坏鱼鱼流血啦!”常无用听到小馒头雀跃的声音。 大馒头停下来,对着虎鲸发出一声威胁的鸣叫,常无用隐隐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嗖——又是一声鱼叉落水的声音。 两只虎鲸迅速离去了。 常无用突然发现,她之前对芙丽雅除了力气大一点,就没有什么别的特异能力的判断,简直错得离谱。芙丽雅…根本就是一只人型暴走怪兽。 他们离陆地越来越近,途中,再也没有虎鲸来追杀他们。但常无用没有放松,她知道这片海域游弋着一整群虎鲸。幸运的是,直到她听见阿诺的声音,虎鲸都没有再度出现。 “汪汪汪——”犬群对着他们喊了起来,奥克他们兴奋地大声回应。 常无用看见岸边有人点起了火把。 终于,回来了。 上了岸,常无用跟大馒头和小馒头告别:“我们很快会回来的。”她承诺。小馒头走之前,还对着乌塔“嗷呜”了一声。乌塔显然呆了,他也试着回了一声“嗷呜”。 常无用和芙丽雅费了好大地劲才忍住了笑。但小馒头却很满意,常无用感觉她喜滋滋的。 从他们上岸起,达达一行打着火把的人就一直把嘴巴长得大大的。常无用看见乌奎亚缠住筋疲力尽的奥克在问个不停。 看见常无用走过去,达达却一脸羞愧,他垂下头:“海豹船和帐篷我们都没有能带过来…巫医说你们死定了,他也不让我们带更多的人过来…他要留着人驻守村子…” “基奥帕多这个老傢伙。”帕夏忿忿地骂了一句。 常无用之前就发现,纳努克族人的等级观念很弱,而部落里对巫医应有的尊敬,反倒更多体现在对阿博特的尊敬上。这是一个好的现象,常无用想。 乌塔没有说什么,他和老巫医的关系比较好,但看得出来,他也很生气。 “你们赶过夜路吗?”常无用有些发愁,大家都又累又饿,而晚上则比白天危险多了。 “没事,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芙丽雅说,“我们是纳努克人。” 当达达带他们走到一处避风坡下的时候,常无用终于知道“纳努克人”是的意思了。 雪地上整齐地圈了一圈圆圆矮矮的小雪屋。 “两个人住一个,我们给你们铺好了床,准备好了够量的食物,融好了雪水。”达达对大家眨眨眼睛,“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回来的。” 劫后余生的众人看着精心准备好的雪屋,都禁不住放松地笑了起来。从奥克和爱克瓦开始,每个人都用力地和其他人拥抱起来。 “阿纳斯塔西娅,谢谢你。”乌塔走到常无用面前,他递上了小猎刀,“对芙丽雅好一点。”常无用听见他带着点威胁的口气,突然觉得这个黑黑的,凶声恶煞的男人还挺有趣的。 雪屋就像一个倒扣的碗,门很小,常无用爬进去的时候,发现芙丽雅已经点了海豹灯。里面的温度很舒适,把厚厚的寒风完全挡住了。 常无用还惊喜地发现,达达居然特意给她们准备了熟的海豹肉,虽然…烤得有点焦。 芙丽雅显然也看到了,但常无用觉得芙丽雅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忧心忡忡。 “你怎么了。”她凑过去问。 “阿纳斯——”芙丽雅扁着嘴,“你会嫁给达达吗?” “……” 这个小孩在瞎想什么? ☆、圣狐的尾巴 “你看,那是什么?”常无用指着雪屋斜上方,一个镶嵌着冰块的“窗户”。就在刚刚,一抹神奇的色彩在闪动。 第21页 “什么?”芙丽雅回头。 “哇!”芙丽雅惊嘆起来,“是圣狐的尾巴,阿纳斯,我们快出去看。” 常无用跟着芙丽雅钻出去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已经钻了出来。而他们正抬着头,张着嘴,看着天空的方向。 无数瑰丽的光线像会游动的布匹一样泼洒在墨色的天空,它们流窜,舞动,大大方方地铺开。它们离地面极远,却又给人感觉像是要笼罩过来。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有的蜿蜒,有的伸展,有的聚成一个圆环。每时每刻都不一样,上一秒的美,马上又会在下一秒变幻姿态。 常无用感觉一种自然的浩瀚,一种莫名的感动。 这真是…这真像是一份馈赠。 常无用没想到她能看见极光。 “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圣狐的尾巴…”常无用听见芙丽雅喃喃地说。 “圣狐的尾巴?”常无用问。 芙丽雅的眸子里映照了极光的颜色,她说:“妈妈告诉我跟喜欢的人看圣狐的尾巴,是特别特别幸福的一件事…妈妈说的一点都没错。” 常无用不敢看她那双炙热的眼睛,那双纯净的蓝色的眼睛,就像被泼彩的极光点燃了一样。 直到第二天早上常无用在芙丽雅温暖的怀抱里醒过来,她仿佛还能感觉芙丽雅眼神里的灼烧感。 常无用故意在回去的时候找达达讨论起了冬天储备食物的事情。 随着谈话开始,常无用意识到事实比她想像的更加严峻。部落每年都会去海边的布鲁商人设立的草原交易站做交易,今年交易的时候,曼玛让他们带上了所有能拿去交易的皮毛,全部用来换回食物。而在他们去做交易的时间里,剩下的猎手殚精竭虑,却只收穫了一只受伤的小海豹,两只白狐和七八条鱼。 达达说的那次交易,就是常无用遇见他们的那次。常无用记得,回程的路他们走了10天,而据达达所说,他们遇见常无用的时候,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也就是说,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个二十来人的部落几乎是一无所获。 这震惊了常无用。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可以这么轻易地赢得了狩猎队的认可。 达达嘆了口气,继续告诉常无用。在南边的确有更多的猎物,但那里是草原人的地盘。 “你也是一名草原人。”常无用说。 “我。”达达苦笑,“我是一名叛逃的草原人,我来到部落的那天,手里拿着我族人的脑袋。” 常无用感觉达达并不太愿意多说,她没有再问。 达达摇了摇头,他很快继续告诉常无用,比起把长矛扎进猎物的身体里,更难的是找到猎物。他们经常蹲守一天,却一无所获,有时候猎物隔得老远,就逃之夭夭。 “它们的胆子只有草原虱那么大。”达达恨恨地说了一句。 常无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看重她这个“动物雷达”了,她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她不想他们死,是的,虽然她梦想着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她不想他们死。达达,奥克,乌奎亚,乌塔,老拉姆,小托克…还有,芙丽雅。 常无用看了一眼芙丽雅,她很快感觉到了芙丽雅的目光,她给了常无用一个灿烂如她的金髮的笑容。芙丽雅好像完全对她的迴避若无所觉。 当他们回到部落的时候,部落里静悄悄的,除了几声汪汪的狗叫,没有人出来迎接。 出事了? 大家的神色有些慌张。 芙丽雅抢前几步冲进了老拉姆的帐篷,马上,她走出来对大家摇了摇头。 “老拉姆从来不会离开她的帐篷。”芙丽雅凝重地说。 一行人的神色更加紧张了。 “阿诺。”芙丽雅解开阿诺的缰绳,“找找看大家去哪里了。” 阿诺嗅了嗅,一路朝着巫医基奥帕多的帐篷跑过去。 大家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基奥帕多在搞什么鬼。”帕夏抱怨了一句。 走近了基奥帕多的帐篷,常无用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吟唱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说:“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您的孩子们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将无所知地离去,他们将奉献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他们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这是…? 常无用发现身边的人脸都黑了下来。 “我们还没死呢,基奥帕多。”芙丽雅第一个忍不住,她掀了帐篷走进去。 基奥帕多的声音戛然而止。常无用透着门帘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骨片,身上穿着一件花纹像哭脸的长袍。而所有留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包括老拉姆,都围在基奥帕多身边坐着。 常无用还看见,地上放着几个用兽皮草草缝制的小人。 看见常无用一行人,几声惊喜的尖叫从帐篷里传了出来,常无用甚至听见了几声啜泣。 基奥帕多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愣了半晌,突然指着常无用说:“不详的人,滚出去。如果不是你,他们根本不会出事。多亏了我的祈祷——” 不等他说完,帐篷里的人就如同一股洪流,欣喜地沖了出来。妻子们对着自己的丈夫又打又笑又哭,孩子们则扯着爸爸的腿不停地问问题。不知所措的小塔克扯着嗓子跟着阿茹娜哭了起来,这让一旁的爱克瓦一阵忙活。而另一边,呜呜呜哭的却是帕夏,塔娜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把帕夏搂在胸前,她不断地拿手轻轻拍着帕夏的背。小托克则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他费劲地帮哭哭啼啼的爸爸拿着鱼叉,神情严肃地安慰自己的妹妹。 第22页 整个场面乱成一片,但高兴的氛围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基奥帕多气得手发抖,他指着众人,嘴里不停地念:“你们这是在渎神,你们…” 常无用发现,真的没有一个人理他。 老拉姆笑眯眯地站在芙丽雅和常无用面前,她踮脚摸了摸芙丽雅的头——芙丽雅特地弯下了腰——又摸了摸常无用的头。 她很像一个慈祥的奶奶,或者外婆。常无用并没有奶奶或者外婆,但她觉得,如果有的话,像老拉姆该多好。 “去我的帐篷喝汤吗,两个小傢伙。”老拉姆。 两个人当然答应。 “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我就知道。”老拉姆一边走一边坚定地说,常无用却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进了帐篷,老拉姆点起海豹油灯。 她没有去张罗着去煮汤,却盯着常无用和芙丽雅。 怎么了?两个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基奥帕多…”老拉姆说,“基奥帕多很不对,他说你们死了,剩下的人也许应该去投奔草原人。” “我感觉…他好像真心希望你们死了一样。”老拉姆这样说。 昏暗的海豹油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五个月的食物 “要小心基奥帕多…”老拉姆说。 突然,芙丽雅站了起来。她走到帐门处侧耳听了听,马上,她露出了笑容,说:“爸爸回来了。” 老拉姆明显松了口气,她说:“太好了,基奥帕多在阿博特面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是的,他要是想使坏心眼,爸爸可不会放过他。”芙丽雅说。 常无用顿时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喝着老拉姆煮的暖融融的肉汤,手忙脚乱地招架着老拉姆连珠炮弹的询问。 “海冰裂开了?天哪。” “我的至高神维日冬啊,然后呢?你们怎么回来的?” “白鲸?”老拉姆一反刚才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地问:“是那种额头高高凸起的白色大鱼吗?” “你见过白鲸吗,老拉姆?”芙丽雅问。 “我是见过,它们非常可爱。”老拉姆露出回忆的神色,“当初,就是它们载着我来到纳努克部落的…” 常无用看见芙丽雅嘴长得能吞下一颗鸡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 老拉姆说,他们以前的部落比这里暖和多了 。他们的部落旁边有一片绵延的山脉,山神非常眷顾他们,随便拿着篮子转一圈,就可以收穫满满一篮子的浆果。他们拿雪树皮做锅,做衣服,做船和毯子。老拉姆说部落里她织的毯子最好看。海神也对他们非常仁慈,他们可以收穫成群的比目鱼,大马哈鱼。把石头堆在小海滩上,圈一个“蛤蚌花园”,退潮的时候就可以收穫到大把大把的蛤蚌。 他们从来不用为食物发愁。 但那一年,山神发怒了。红色怒气从他的山口蓬勃而出,沖向整个部落。老拉姆慌乱之中掉进海里,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被一只白鲸驮着,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自己部落的人,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和儿子。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老拉姆。”芙丽雅紧紧地握住了老拉姆的手。 常无用悄悄地握住了老拉姆的另一只手。老拉姆布满皱纹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她说不出话,只紧紧地回握着。 回到山谷的时候,阿博特果然已经在木屋里坐着了。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打量了一会常无用,没有说什么。常无用悄悄回到房间,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他们父女俩。 睡前,常无用想了又想,她最后还是对芙丽雅说:“我们明天叫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一下冬天的事情吧。” “好。”芙丽雅说,“我们可以去曼玛的帐篷讨论。” 常无用刚侧好身,就感觉到芙丽雅左胳膊熟练地伸到自己的脖子下把自己圈住,右手则从腰部紧紧搂过来。芙丽雅柔软的身体贴着她的后背,芙丽雅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常无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婴儿,被环绕着,暖暖的。常无用之前从来没有跟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排斥,反而…很安心,睡意马上涌了出来。 曼玛的帐篷和基奥帕多的帐篷差不多大,大伙随意坐着,还显得非常宽敞。乌塔和曼玛正拿着石碗给大家倒热雪水,芙丽雅还叫来了达达,奥克,和帕夏。达达伤口还没有完全好,依旧缠着麻布,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 “上次你们收穫回来的食物,足够整个部落和詹图斯们吃20来天了。”曼玛首先开口,“还有你们交易换回来的食物,可以支撑三个月。如果你们再来几次这样的收穫,度过这个冬天不是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心情都稍微轻松了一点,而帕夏更是露出了笑容。 “前提是——”曼玛却神情凝重,“正常的冬天。” 帕夏的笑容凝固了。 “像我们现在面临的大寒冬,我们如果不想最后饿到吃詹图斯的话,我们需要储备至少5个月的食物。”曼玛的声音低落下去,“这是上次的经验告诉我的。” 第23页 “我们必须在永夜到来之前储备5个月的食物…”奥克说。 “不,这次冬天太冷,还没到永夜我们就没法出去打猎了。”芙丽雅摇了摇头。 乌塔皱着眉说:“是的,除非我们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每两天能打到一只白熊,不然…我们根本没法储存到5个月的食物。” “白熊太危险了。”达达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体力也跟不上,我们没法每个人每天都去打猎。” “怎么办?”帕夏问。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谈话陷入了绝望的僵局,众人发现 ,就算他们有常无用来追踪猎物,也没办法储存到足够的食物。 “阿博特大人他…”帕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芙丽雅,其他人也看过来。 “爸爸说他没法变食物出来,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芙丽雅说。 阿博特确实没法变食物出来,但如果他可以想办法帮助大家捕猎…常无用想起那个神奇的山谷,她不认为阿博特没有这个能力。为什么阿博特没有出手呢,他怎么会看着自己一手救起来的部落毁灭呢,更何况,还有芙丽雅。 常无用觉得,阿博特让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常无用说。 “什么?”芙丽雅问,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常无用。 常无用把石碗放下,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可以捕鲸。” 一时间,众人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不同意。”乌塔勐地站起来,第一个说。 “为什么?”常无用迷惑不解。是的,捕杀虎鲸的确是有很多风险,但是,有了白鲸的帮助,他们未尝不能试一试,而且,她猜测,随着天气的变冷… “它们刚刚把我们救回来!”乌塔涨红了脸,“小白鲸,这么的,这么的…友好。” 噗嗤—— 常无用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叫小馒头,乌塔。” “阿纳斯说的是捕杀虎鲸,也就是食人巨鱼啦。”芙丽雅一脸乌塔太弱智了的表情。 众人不由地闹笑起来。 “你们…”乌塔看着大家:“你们都知道食人巨鱼叫虎鲸?” “谁让阿纳斯说话你不好好听。”达达笑着说。 “这是一个办法…”曼玛贊同地说,“以前我那个部族就有勇士捕杀过鲸,一只鲸,确实可以解决我们的食物问题。” “但是虎鲸总是一起活动。”帕夏说。 “所以。”常无用说,“我们要做足准备。” “乌塔。”常无用站了起来说:“我会联繫白鲸一族,你带着猎手们去和它们磨合,记住,除非你们被虎鲸撞开,不然,你们就给我紧紧地粘在白鲸身上。” “好,交给我吧。”乌塔说。 “帕夏和奥克。”常无用说,“我们需要更多更好的武器,更大更锋利的鱼叉,结实的绳子。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捕鲸当天我不希望听到我们的猎手说他还有大把的力气,却没有能投掷的镖枪。” 帕夏和奥克对视了一眼,勐地一咬牙,说:“好!” “最厉害的武器不用考虑重量。”常无用看着芙丽雅,补充了一句。 “曼玛。”常无用继续说,“你负责安排食物,让我们的猎手在这段时间都吃得饱饱的,捕杀虎鲸可不能饿着肚子去。你还要准备好帐篷,随时能点起来的火堆,一旦我们的猎手落水,他要马上能在岸上取暖,喝到暖和的肉汤。” “没问题。”曼玛说。 “达达。你现在就去巫医的帐篷里要他准备伤药,如果他不愿意,你就说阿博特很乐意跟他单独谈一会。”常无用说。 “可以。”达达笑着答应。 “我呢?我呢?阿纳斯。”芙丽雅问。 “你。”常无用拉住了芙丽雅的手,“你跟我去,创造时机。” ☆、我是你的雪橇 “你还不告诉我,我们怎么创造时机吗?阿纳斯。”芙丽雅问,她们现在正走在一座山下,整座山都已经被皑皑的白雪覆盖。 “嘘——”常无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悄悄地对芙丽雅说“你看。” 在她们前面,一块山崖后面,一个白白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滴熘熘地黑眼珠子正在偷偷看她们。 “小白熊!”芙丽雅吃了一惊。 常无用掏出了一块准备好的海豹肉,放在地上。她拉着芙丽雅慢慢后退。 常无用“听到”小白熊“哇”了一声,它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它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爬了过来。小熊看起来还不满一岁,它稚嫩又缺少经验,在雪地上行走这个技能显然它没有掌握得太好,它的熊掌在蓬松的雪地上打滑了一下,朝常无用她们滚了几圈。 而等它急急忙忙地稳住自己的身体,它惊喜地发现,海豹肉已经在眼前了。它张口大嚼起来。到这只小熊满足地舔着嘴巴的时候,常无用发现它已经被成功收买了。 第24页 常无用试着把手伸向这头小白熊。 “小心。”芙丽雅说。正在这时,这头小熊突然一口咬住了常无用的手。 “放心,没事。”常无用笑着说。小熊把常无用的手含在嘴里,它的牙齿轻轻摩擦,把常无用的手弄得很痒。 它开始接受常无用的询问。常无用知道了这是一只小雄性,他还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妹妹,他们的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们找到食物了。 幼崽比成年的动物更容易交流,这是常无用在小馒头身上学到的。 不一会,小熊的妈妈找了过来。隔着老远,她就开始发出威胁的吼声。 “我们先后退。”常无用往地上丢了一大块海豹肉,拉着芙丽雅迅速退开。 “捏紧镖枪。”常无用小声叮嘱芙丽雅,“如果事情不对,马上投掷。”后者无声地点了点头。 母熊紧紧盯着两人,她并没有看地上的肉,她先是紧张地用舌头把小熊舔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不对,才把视线放在肉上。她旁边还跟着一只小熊,显然是“妹妹”。那只小雌熊想过去吃肉,被母熊叼了回去。她看着地上的肉,对着妈妈嗷嗷了几声。 常无用开始试图交流。 但母熊并没有放松警惕,她拒绝交流。小雌熊又开始呜呜呜的喊,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虚弱了。而另一边的小熊也开始嗷嗷个不停,它还想往常无用身边跑,但被妈妈粗暴地阻止了。 似乎并不顺利… “如果再这样缺少食物,你的孩子会饿死的。”常无用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母熊不为所动。 朔风吹起雪花翻卷在他们之间。 “算了,走吧。”常无用放弃了,看来不是每种动物都能交流的。 她们开始往后退,幸运的是,母熊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可惜赊了一大块海豹肉…常无用有些心疼。 “两脚怪…不要…走。”常无用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是那只母熊,常无用停住了脚步。她发现飢饿的小熊已经被允许吃肉了。 “你要…干什么。”母熊问。 “我想做一个交易。”常无用说。 “交易?”母熊听不懂这个词。 但没关系,常无用笑了,她还有时间,给母熊好好解释,什么叫交易。 还在常无用小的时候,她就会想,为什么人类会成为万物之灵,统治地球。后来,她终于知道,是因为交流和协作,再兇勐的动物也经不起大型狩猎团队的围剿。而动物们的智力并没有人们想像的那么低,常无用知道,比如猪就有相当于人类儿童的智力。而白熊,也就是北极熊,常无用知道它们会在捕猎的时候拿一只手遮住自己的鼻子,因为鼻子是黑的,很容易被海豹看见。 通过和母熊的交流,常无用知道了现在母白熊们过得非常不好。在这普遍捕捉不到猎物的季节里,她们的孩子甚至有可能会被雄白熊吃掉。而很多的原本可以捕猎的动物,却在今年早早的消失掉了。母熊的一个孩子已经饿死了,她不想自己的剩下的两个孩子也饿死。 常无用要求她跟着她们去找别的母熊,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会提供给孩子食物。常无用拍了拍芙丽雅身后背着的一个大包裹。 母熊看着包裹,她原本和善下来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兇恶。 芙丽雅举起了镖枪。 母熊终于答应了。 于是常无用和芙丽雅的“白熊游说队”正式成立,她们的第一单客户虽然对着她们的包裹虎视眈眈,但好歹双方达成了基本的交易。 在常无用的感知能力下,她们很快找到了第二只母熊。但这只母熊非常暴躁,虽然她没有发动攻击,常无用却记住了她那一嘴锋利的牙齿。相比之下,第三只母熊则和善多了,她马上加入了常无用的队伍。 一天下来,她们聚集了八只母熊。在常无用的调解沟通下,从来都是独居的白熊们同意暂时一起行动。常无用让她们围成一圈,替小熊们挡住黄昏时凛冽的寒风,而小熊们则滚在一起吃着海豹肉,常无用特别教育他们不准打架。 八只母熊聚在一起,她们甚至不用再害怕突然遇见雄白熊。 告别了母熊们,常无用和芙丽雅往回走。 “我们就回去了吗?”芙丽雅问,一天活动下来,芙丽雅也终于卸下了她的大包裹。她不但不累,看起来反而兴致勃勃。 “不,我们要打造海陆空三线部队。”常无用心情很好,她随口开玩笑。 “恩?”芙丽雅挠脑袋。 “哈哈哈——”常无用拉着芙丽雅的手,“你跟着我走啦。” “你笑起来真好看。”芙丽雅傻傻地说。 常无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连忙转移话题:“我的脚好痛啊。”这是事实,一天下来,芙丽雅这个人型暴走怪兽什么事都没有,常无用却已经很累了。 “我抱你。”芙丽雅马上说。 “什么?” 还没等常无用反应过来,芙丽雅就直接把常无用横抱了起来。 “餵!快放我下来。”在常无用记忆里,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横抱过。她的头靠在芙丽雅肩膀旁,整个人像小孩子一样被抱着,她突然觉得很害羞。 第25页 “那…”芙丽雅想了想,“你让我背你我就放你下来。” “好好好。”常无用还是答应了。 “我就是你的雪橇啦。”芙丽雅高兴地说,常无用感觉芙丽雅的背不宽,但是很稳。 “你的雪橇现在要往哪里开?”芙丽雅问。 “那边。”常无用指了指远处,一个群大暴风鹱正展翅飞着。 “好。”芙丽雅的手箍紧了一点,她大喊:“你的雪橇出动啦,你是要多少只詹图斯的速度呀。” 芙丽雅嗖地窜了出去。 “你…你慢一点啦。”常无用喊。 “要摔跤的!”常无用感觉两边的景色在迅速地后退。 “才不会。”芙丽雅大笑。 她真的跑得又快又稳。 ☆、纳努克人永不认输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曼玛可以感觉到部落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整个部落再也没有入秋以来的压抑,相反,所有人都爆发了十足的冲劲。连孩子们都不例外,小托克正在帮爸爸打磨海象长牙,而小多娜则在帮忙递东西,贝玛正在把绳子加粗,弄得更加结实。 一开始,大家心里都很忐忑。老巫医基奥帕多更是预言说这次去捕鲸只会有去无回。曼玛发誓,她看见不少人当场就吓哭了。 首先行动起来的是乌塔,他一直是曼玛的骄傲。他告诉大家捕杀鲸鱼需要准备是鱼叉,还有必不可少的一张大嘴和大肚子。“我们只要把鱼叉叉进鲸鱼的屁股里。”乌塔说,他拿鱼叉戳戳了奥克的屁股,“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坐在鲸鱼身上一直吃到冬天过去。” “告诉我,托克。”乌塔大笑着朝托克挤了挤眼睛,“你想不想吃鲸鱼的屁股。” “想。”小托克响亮地回答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但如果我们不去捕鲸。”乌塔沉下脸,“猜猜谁能活过这个冬天?”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没人能活下来。 “我们要去捕鲸!”乌塔把手向上一挥,“纳努克人会认输吗?不会!永远不会!” “纳努克人永不认输!”奥克也跟着说。 大家都激动起来,每个人都学着乌塔的动作喊:“纳努克人永不认输!” 从那天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阿纳斯和芙丽雅每天都去海边查探鲸群的消息,阿纳斯告诉他们,随着天气变冷,大量的虎鲸群开始往南方去。据阿纳斯说,虎鲸群虽然数量很多,但他们总是以小家庭一起活动,而部落要做的,就是要逮住最后那几只虎鲸。 所有人都知道,捕鲸的日子慢慢到了。每天,大家都会去问阿纳斯,她总是说,时机还不到,还不到。 而就在昨天,阿纳斯高兴地告诉大家。可以了,大批鲸群已经走了,现在,他们只需要面对最后的两只虎鲸了。两只虎鲸,大家跃跃欲试,比起大批的鲸群,两只虎鲸好对付多了。但阿纳斯告诉大家,一只虎鲸就有十个人连起来这么长,一定要小心。 现在,他们就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部落里除了几个女人留下来照顾年纪太小的孩子们,所有人都会跟着去。男人们要负责捕猎,女人们的工作更加繁重,她们是分割猎物的主力。 所有的詹图斯犬都被套上了缰绳,他们带上了大批的帐篷和食物。阿纳斯说捕鲸可能会持续很久,要确保所有人都能跟得上。 曼玛知道,这是一个赌。但是纳努克人没有选择,每个人都在这个赌局里。 在准备完毕之后,这只队伍出发了。虽然和曼玛以前部落的狩猎队相比,这只队伍小得可怜。但曼玛却充满了信心,她感觉每个人的心都紧紧连在一起。这是一场所有纳努克人的战斗。 他们的帐篷就驻扎在岸边的不远处,热烘烘的火堆烧了起来,肉汤架了起来。曼玛看见猎手们在磨着枪尖,而芙丽雅,她轻松地拿着一捆由五根镖枪绑起来的大镖枪,每个小镖枪尾端都繫着长长的绳子,挂着用海豹皮做的“浮标”,另外两捆则安静地趟在她脚边。 曼玛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乌塔一直喜欢芙丽雅,但她从来不觉得芙丽雅真的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她苦笑地摇了摇头,乌塔需要一个更…更平凡的女孩子,就像阿茹娜那样的。 阿纳斯正在岸边和冒出头的白鲸“说话”。曼玛虽然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声音,但曼玛就是觉得,他们似乎交流得很好。 不一会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猎手们悄悄趴在了岸边,女人们也几乎屏住了唿吸。 曼玛先是看见了虎鲸的鳍,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见那两张黑黑的鳍,她还是不由紧张了起来。那两只虎鲸紧紧地咬在一只小白鲸身后,那是一只很小的白鲸,身长就比乌塔的身高多一小截。特别是当它身后跟着两只大虎鲸的时候,它看起来小极了。 小白鲸看起来很紧张,它好几次差点被咬上,曼玛看见它“慌不择路”地直直冲向岸边,好像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它“悲鸣”着,却没有任何它的同伴回应它。 近了,它们越来越近了。 小白鲸的游动已经不那么灵活了,它再度发出一声“悲鸣”,好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 第26页 它身后的虎鲸狠狠地朝它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嗖—— 芙丽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那杆大镖枪被她投掷出去,狠狠地扎进第二头虎鲸的身体里,虎鲸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岸边的狩猎队训练有素地捡起被虎鲸扯过去的绳子,他们朝着海上纵身一跃,两头白鲸稳稳地托住了他们,他们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死死地抱着白鲸。 第一头虎鲸一嘴咬空,才发现同伴已经负伤。它急忙调转身形——晚了,芙丽雅的第二桿镖枪已经扔了出去,再次命中!第二队狩猎队应声而动。 “哇!”岸边的人们再也无法忍耐,爆发出一声欢唿。 曼玛却看见阿纳斯和芙丽雅依旧神情严肃,紧紧盯着海里。 两头遭到重创的虎鲸还在挣扎,它们拼命地扭动,想往下沉,却被猎手和浮标死死拖着。 “啊!”曼玛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她看见一个人落水了,他离虎鲸太近了。是乌塔吗?曼玛唿吸急促了起来。但很快,一只小白鲸把那个人载了起来,他在鲸背上吐了几口海水。 几个安排好的人连忙去把他救上来。是爱克瓦,他的兽皮衣已经湿透了,但好在海象肠子做的防水衣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被拉进帐篷温暖的火堆旁,马上有人给他换上准备好的干燥衣服,下一秒,温度合适的肉汤就被递到了他嘴边。 海面上猎手和虎鲸之间的战争还在纠缠着。 曼玛想起阿纳斯说,虎鲸会挣扎特别长时间,但受了伤的它们总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候,这是一场耐力的比斗。 曼玛看见芙丽雅对着阿纳斯说了什么,后者却摇了摇头。 坚持啊…曼玛看着翻滚着的大海,默默在心里吶喊着。她好像已经能看到,两头虎鲸被他们成功捕猎,这个冬天安然地度过。而有了阿博特大人,草原人也不会来侵犯,这个部落会好好繁荣下去,给乌塔找一个合适的女孩… 突然,人群骚乱了起来。 曼玛抬头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只见海面上,两张黑黝黝的鳍正从远处飞速潜过来。而两只已经被逼入绝境的虎鲸勐地发出希望的鸣叫,其中一只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眨眼间,又是一个人被抛进海里。 阿纳斯和芙丽雅? 曼玛看见她们正骑在白鲸身上,正面朝那两只虎鲸迎了上去。 ☆、她看见了光 芙丽雅拿着镖枪,骑在白鲸上,问:“阿纳斯,你知道会再来两只虎鲸?” “不,我不知道。”常无用说,她看着两只迅速接近的虎鲸,却没有太过意外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凡事都要多做准备。” “我现在攻击他们吗。”芙丽雅问。 常无用递给芙丽雅两只鱼叉,说:“先激怒它们。” “好勒。”芙丽雅把镖枪递给常无用,沉重的镖枪差点让常无用的手脱了臼。 “开始了!”芙丽雅站起身,瞄准飞速移动的虎鲸,一个投掷—— 鱼叉稳稳地扎在虎鲸身上,虽然没有给虎鲸带来太大的伤害,却像一根细刺一样让它特别不舒服。血液顺着伤口扩散在海里。 “第二根!”随着芙丽雅话音刚落,另一头虎鲸也躲避不及,被扎了个正着。现在,它们的注意力从同伴身上转移到了常无用她们身上。 赶紧调头! 常无用把要去的方向传递给大馒头。大馒头迅速摆尾,载着她们往一块浮冰处游去。 两只虎鲸紧紧地咬了上来。 远远地,常无用看见了白熊的圆耳朵,她们悄无声音地躲在浮冰上,用熊掌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常无用朝她们发出信号… 大馒头,我要一个急转弯。常无用说,她和芙丽雅紧紧扒在了大馒头身上。 大馒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应,这只灵活的年轻雌性白鲸拥有着一身出色的技巧,它直直地带着常无用她们往浮冰上冲去。 十米,九米,八米… 距离越来越近,常无用几乎感觉到是浮冰向她们撞过来—— “哗啦。”急转弯带起的水花高高溅起,冰凉的水滴打在常无用脸上。 “嘭。”几乎是瞬间,那头紧紧咬着的虎鲸撞了上去。而另一头则在危急之中剎住了。 “攻击它。”常无用冷冷地说。 几乎同时—— 芙丽雅手上的那捆镖枪狠狠地扎了进去,那只逃过冰山的虎鲸再也躲避不了如此近距离的捕杀。 十来头雌白熊们从浮冰上一跃而下,它们狠狠咬在那头虎鲸身上。 遮天蔽日的大暴风鹱从另一块浮冰上轰然飞起,它们的锋利的喙借着下落之势啄进虎鲸的身体里,很快撕下一片片的血肉。 这一块水域被迅速染红了。 看着两处纷争的战场,常无用说不上哪里更激烈一点。远处两只虎鲸的挣扎已经越来越无力,它们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而近处则是血液的盛宴,白熊的攻击勐烈而快速,鲜血激发了它们的凶性和飢饿。虎鲸试图下潜,但最多不超过20分钟,它又会被迫浮上来唿吸,而随着它伤势的加重,捆在长矛上的浮标已经开始让它有些脱力了。比起在岸上,水中的白熊捕猎的动作明显更加笨重,毕竟她们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游泳。但就算如此,她们还是渐渐占了上风——虎鲸这样的体型,对白熊来说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它不比灵活的海豹,白熊不用担心准度问题,它们只需要攻击就可以了。 第27页 大暴风鹱的威力则超过了常无用的想像,数量成为了它们绝对的优势。它们盘旋着,只要那头虎鲸一露头唿吸,它们马上发动攻击。几乎每一只,都能从虎鲸身上啄下一小片血肉来。这群极地的秃鹫兇勐极了,常无用再次为跟它们达成交易而感到幸运。 局势渐渐变得明朗。 常无用终于感觉自己能够缓口气,这场战斗,慢慢接近了尾声… 突然! 载着她们的大馒头一个冲刺,常无用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了出去。一剎那,她被甩到了鲸尾,芙丽雅危急之中一把抓住常无用的衣服。 坚韧的兽皮衣被生生撕开一个口。 常无用艰难地稳住身形,她看见在她们刚刚在的地方。水流正在缓缓地上涌,一个特别巨大的东西正在上浮。 常无用惊恐地发现,她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个巨大的鳍尖露出了头。 这是…常无用竭尽全力试图用感官去“感应”。 “砰。”她的脑海里一声炸响,喉中一甜,勐地吐出一口鲜血。 芙丽雅使劲晃动她的衣服,手忙脚乱帮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好痛…这是常无用唯一的感觉,全身都好痛。她眼前的芙丽雅嘴在不断地张合,仿佛在说着什么,但常无用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海浪,虎鲸,风,大暴风鹱挥翅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世界被按了一个静音键。 那个东西继续上浮,常无用终于看了清楚,那是一只巨大的虎鲸。长约8米的白鲸在它面前就像一个足球旁边的棒球一样。 我们…死定了。 常无用想。所有人,都死定了。 都怪我。 常无用感觉到芙丽雅紧紧地抓着她。都怪我,她想。 下一刻,巨大的撞击扑过来,常无用和芙丽雅被海浪抛了起来。 大馒头会被吃掉—— 但常无用很快发现,这只虎鲸的目标是她们。它那双兇恶的黑眼珠盯着她们俩,它在她们下落的地方,张开了巨口。 常无用几乎可以看见它利齿的反光。 这只大虎鲸一个跃起,常无用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腥臭,又滑嫩。让人想吐的触感,咸湿的海水灌着她们往前流。常无用可以感觉到芙丽雅还在紧紧地抱着她,那双手没有一刻松开过。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双手,一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好像永远都不会松开一样。她也紧紧地回拥着这个人。 她们会滑到胃里去,常无用想。 但她们趟的地方突然一个抖动,把她们往反方向推去。 它... 它要咀嚼她们! 常无用感觉到恐惧,无边无际,占据了她,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她们撞到了一侧坚硬的东西。 牙齿。 舌头把她们往上推了一点。 常无用突然发现芙丽雅把她的手推开。 “不——” 下一秒,粘稠的血液溅了常无用一脸。 常无用感觉自己要疯了。 一只手颤抖着抚摸上了常无用的脸。 她还没死,她还没死,她还没死… 常无用连忙抱上去,她满手都是粘稠的血液,和碎肉。 还比较完整…常无用哆哆嗦嗦地摸索着,你的大腿…你的腿… 你的腿,去哪里了啊! 常无用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她紧紧地抱住这块残缺的身躯,对不起。 常无用感觉到这个身躯还想推开她。 但芙丽雅早就没有当初的力气了,她的力气那么大,现在却轻易地被常无用死死箍住。 让我们死在一起,让我跟你在一起。 芙丽雅终于不再挣扎了。 她乖乖地被常无用抱着,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一样,就像,睡着了一样。 舌头又把她们往上推了一点—— 常无用失去了意识。 过了多久? 直到,她看见了光… 作者有话要说:  文在第一天的时候,我查看后台发现有一个收藏,有一个读者给我评论。更到现在,点击量很惨澹,我想跟我的书名、简介、题材。当然跟我的写作能力都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好像,至少有一个人在看吧?我会更完的。 ☆、闭上眼睛 芙丽雅的眼睛是闭着的,常无用却看见金色的刻纹从她眉心一泄而出。就像…就像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样。发光的金色刻纹蜿蜒地顺着她们接触的地方蔓延到常无用身上。 很暖和,就像芙丽雅的拥抱一样。 接近着,就像急速生长藤蔓,刻纹带着光占领了每一处它能接近的地方。鲸森白的牙齿…猩红的舌头…一路延伸。 常无用听到了一声痛不欲生嘶鸣,那是鲸的唿喊。 金色的刻纹越来越亮,刺得常无用睁不开眼。她感觉她和芙丽雅所在的地方勐的剧烈震动,冰凉海水突然灌进常无用的嘴里。 又咸又涩,常无用勉强睁开眼,看见海水在抚弄芙丽雅的金髮,她蓝色的双眸此时正困惑地看着常无用。阳光透进海里,隐隐绰绰地照在两个人之间,而她们依旧相拥在一起,她们在不断地下坠,下坠… 第28页 常无用慢慢失去了意识… 常无用看见一个小女孩,瑟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家里已经三天没人回来了,她只找到一个烂了的西红柿,半瓶水。小女孩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她又饿又渴,但是家门被反锁了。她联繫不上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阳台张望。她试图叫住过路的人,但没有人理她。 咔嚓,是开门的声音。 小女孩惊喜地坐起来,看见父亲和一个陌生女人衣衫不整地走进来。女人看见了小女孩,她指了指,父亲不耐烦地说,别理她。 两人进了卧室,过一会,□□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小女孩觉得过了好久好久,那边终于停了下来。小女孩慢慢站起来,飢饿让她浑身发抖,她感觉胃又烧又痛。 她扶着墙走进卧室,看着浑身□□的两个人。 “爸爸…”她嗫喏着,“我三天没吃东西了。” 她的父亲用脚指了指自己的裤子,说:“自己拿钱。” 小女孩蹲下去翻裤子口袋。 “拿五块。”她的父亲补充了一句。 她乖乖放回去五块钱。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买了超市离门口最近的饼干,撕了好几次,她才用全身力气撕开了包装。她哆哆嗦嗦地把饼干往嘴里送,她越吃越急,终于噎住了。她连忙咳嗽。饼干太硬了,小女孩忍不住又全部呕吐出来。她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嚎啕大哭。 常无用走近那个头髮乱糟糟的小女孩,叫她的名字:“常无用,常无用。” 小女孩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 “别怕。”常无用抚摸着小女孩的头:“不要害怕。” “你以后会遇见一个很好的人,她叫芙丽雅。她对你很好,她会拼了命的想要救你。她会说她喜欢你,马上答应她。不要伤她的心,不要让她哭,你要对她好,记住,她的名字叫芙丽雅。” “芙丽雅。”小女孩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芙丽雅。”常无用说。 “芙丽雅…”小女孩又说了一遍。 “芙丽雅!”常无用勐地醒过来。 “阿纳斯。”芙丽雅握住她的手。 “你的腿。”常无用连忙用手去摸索:“你的腿…”她摸到了完好无损的一双腿。常无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摸了又摸,才发现芙丽雅真的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我真的没事。”芙丽雅笑着说。 “你的腿不是被…” “是啊。”芙丽雅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常无用看着芙丽雅傻乎乎的样子,她突然哭了。 芙丽雅很慌,阿纳斯一直在她面前都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她从来没有想过,阿纳斯哭起来居然…居然这么的,可爱。 芙丽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但是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哭起来的阿纳斯比笑起来的阿纳斯更加的真实,她凑上前把阿纳斯搂在怀里。芙丽雅发现阿纳斯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不仅哭个不停,还一直拿手打她。 “好啦好啦,乖啦。”芙丽雅试图拿出妈妈的方法,她让阿纳斯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轻轻帮她擦去眼泪。 这一招果然很奏效,慢慢地,阿纳斯停了下来。芙丽雅把阿纳斯抱在臂弯里,阿纳斯眼睛红红的,水汪汪的,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芙丽雅看见阿纳斯的唇,粉粉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芙丽雅不由自主地跟阿纳斯越凑越近,她们鼻尖对着鼻尖,她看见阿纳斯的眸子里有些慌乱,她的手揪住了芙丽雅的衣服。芙丽雅继续凑近,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 “阿纳斯,你不闭上眼睛吗?”芙丽雅轻轻问。 “对…对不起。”阿纳斯连忙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看起来真的好可爱,芙丽雅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她继续凑近,终于碰上了一双柔软的唇。有些湿,还带着点眼泪的味道。一种天旋地转地感觉如影随形而来。芙丽雅紧紧地抱住了阿纳斯,她想要加深这个吻… “芙丽雅——”达达焦急地打开帐门。 等芙丽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一把推开。芙丽雅心里一阵恼火,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达达:“有很要紧的事情吗,达达。” 达达的表情就像活吞了一只海豹,他犹犹豫豫地说:“也…也不是太要紧的事。” “那你赶紧出去啊。”芙丽雅指了指帐门,“别让别人进来。”她还不忘记补充了一句。 打发了达达,芙丽雅发现阿纳斯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刚刚一把推开了芙丽雅,就背过身去缩在兽皮被子里不动了。 “阿纳斯。”芙丽雅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发现阿纳斯白嫩的小耳朵现在变得特别红。 “干什么!”过了好一会,阿纳斯才兇巴巴地回了一句。 “我们继续?”芙丽雅厚着脸皮说。 “不!”这下,阿纳斯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 被芙丽雅从被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常无用还是觉得羞得无地自容。而芙丽雅这个无耻的人,威胁她,说自己再不出去,她就要钻进来了。常无用可不想别人再进来的时候,看见她们两个正在一张床上躺着,天知道这个人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29页 常无用现在都不太明白,她怎么就乖乖闭上了眼睛。她很想回去重新告诉那个小女孩:“以后,你会遇见一个非常无耻的人,叫做芙丽雅,你一看见她,你就要打她。” 两个人又闹了好一会。 芙丽雅这才告诉了常无用基本的情况。她们两个被吃了之后,狩猎队一下紧张了起来,白熊和大暴风鹱都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逃命。 好在,芙丽雅继续说。好在这个时间没有持续特别久,等大虎鲸消失后,大家又慢慢恢復了狩猎。她们两个正是被赶过来的大馒头救上来的。 “那只大虎鲸消失了?”常无用问。 “没有。”芙丽雅说。 “没有?它在哪?”常无用问。 她看见芙丽雅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怪异。 ☆、守护者圣殿 “恩?”常无用看着她。 芙丽雅转过身端来了一个石锅,石锅里,一条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虎鲸正在里面转圈圈。虽然缩小了这么多,但是常无用还是从对方兇恶的眼神中认了出来。常无用拿手指狠狠敲了一下这只虎鲸的头,虎鲸被她敲得晕头转向。 “我们把它带回去给爸爸吧。”芙丽雅说。 “好。”常无用应了一声。她之前一直想努力得到部落的认可,得到和阿博特交易的资格。她想离开这个世界,她想回去。但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部落里的其他人还在进行后续工作,他们狩猎到了两头虎鲸,常无用知道,至少在几天之内,他们都会在这里扎营,分割猎物。达成交易的雌白熊们和大暴风鹱们在享受自己的猎物,常无用知道,大暴风鹱现在有食物去餵食幼崽,而在幼崽羽翼丰满之后,它们会马上开始南迁。 血腥味可能会吸引来别的动物,比如飢饿的雄白熊。常无用嘱咐大家不要和雄白熊发生冲突,毕竟食物已经足够充足,多到可以用来化解冲突的程度了。 而她和芙丽雅则带着石锅里的虎鲸去找阿博特。她们先去给留在部落里人带去了狩猎成功的消息,常无用发现基奥帕多有些心不在焉,他随意应了两声,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阿博特好像早就知道她们会带什么过去,他一言不发地把虎鲸拿起来看了很久。常无用注意到原本很不老实的虎鲸在阿博特手上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最后,阿博特终于把虎鲸放下,他哼了一声:“东大陆的人搞的鬼。” 东大陆? 芙丽雅从来没有提到过东大陆,常无用看了看芙丽雅,发现她也一脸困惑。 “既然你咬伤了小丽雅。”阿博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虎鲸轻轻点过去。虎鲸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它飞速在石盆里躲闪,但阿博特的手指却缓慢却不容置疑地点在它身上。 常无用眼睁睁看着虎鲸的身体被拉长,它变成了一个…一个手镯?这个手镯看起来就像一个做工精良的骨制品,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还在滴熘熘转着。 阿博特让芙丽雅把手镯带上。 “小丽雅,我要跟阿纳斯单独谈一会。”阿博特说。 芙丽雅点了点头。 “坐,喝茶。”阿博特说,还是上次的位置。 “谢谢,阿博特先生。”常无用道谢。 “你叫我加韦恩就可以。”阿博特笑了笑。 “谢谢,加韦恩。”常无用说。她意识到,加韦恩是阿博特的名字,这可能是,被认可的信号。 “你很好。”加韦恩继续说,“你很不错。” “您过誉了。” “你。”加韦恩看着她的眼睛:“你想不想,成为侍卷人。” “什么?” 下一秒,常无用突然发现,他们两个正坐在山峰之巅。 勐烈的山风颳过,却刮不动眼前这杯茶上的裊裊白汽。常无用试着伸出手,风卷着的雪花在她指尖停留了一瞬,被她的体温融化成一小颗水珠。 “这,就是侍卷人?”常无用问。 “很小的一部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侍卷人的体系非常庞大,有很多分支,那个女人给了你动物沟通天赋,你运用得很好。你可以从动物学分支入手,你首先需要了解一些更基础的知识…” 常无用发现加韦恩非常着急,他远远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从容淡定,他在害怕什么? 能让他害怕的事情…只有,芙丽雅! 常无用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所以我要做什么?”常无用问。 “你要做的。”加韦恩说:“是我做不完的事情。” 加韦恩的表情非常复杂,常无用读出了后悔,无可奈何,难过,甚至是一种几乎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一种孤注一掷。 他递给常无用一个小巧精緻的錶盘,那个錶盘上刻着1-100个刻度。这是一个黑色的錶盘,上面只有一个白色的指针,正指着97的位置。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加韦恩说。 “伊莱恩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芙丽雅的母亲。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只要见了她,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美好,在她之前,什么都不作数。”加韦恩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 第30页 “伊莱恩小公主,国王陛下说不可以接近守护者圣殿,里面的守护者会把我们吃掉的…” “小声点,格蒂。”伊莱恩一把捂住格蒂的嘴,她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我们只要在被吃掉之前跑掉就可以了,你听懂了吗?”伊莱恩说,“听懂了就眨眼睛,听不懂我就把花园里的毛毛虫扔进你被窝里。” 小格蒂吓得连忙眨眼睛。 伊莱恩这才满意地把小格蒂放开了。 “我听说守护者很厉害。”伊莱恩往前摸了两步,她的裙子被树枝挂住了。她恼火的把裙子的下摆从中间扯开,利落地打了一个结。 小格蒂快晕过去了。 “放心啦,我不会让黛布拉侍女长骂你的。”伊莱恩拍了拍小格蒂的肩膀。 小格蒂感激地点了点头。 “前提是你要乖乖跟我进去。”伊莱恩马上恶狠狠地威胁说。 小格蒂愁得左右为难。 “你说,守护者能不能帮我把阿诺復活呢?”伊莱恩继续往里钻,“父亲给我的那些白鬍子老头一点用都没有。” “丹尼森大人还是…” “不许帮他说话。”伊莱恩表情严肃起来:“记住,你看见他要离他远一点…知道吗,他…他对你们这样小女僕很有兴趣,你要是被他捉住了,就告诉他,不准动你,公主大人不会放过他的。” 小格蒂有些被吓住了。 “安心啦。”伊莱恩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是你的公主大人,我会保护你的。” 所以。 当她们两个一头撞上戴着面罩的加韦恩的时候,她拼命让小女僕快走,她挡在小女僕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小女僕抱着她的腿,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样子。 加韦恩不由地笑出了声。 他被派到这个世界当西大陆的守护者,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选择了最便捷的王国守护者,这份工作不需要太多的工作量,这样,他可以安心在办公室里钻研自己的研究。 他的办公室被称为“守护者圣殿”,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 …… “你可以復活阿诺吗。”这个金髮碧眼的小公主撑着脑袋问。 “不可以。”加韦恩冷冷地回答。其实可以,只需要在后台输入指令。提供好指令的耗能,保证结果不会如何干扰这个世界的运转,这不是多难的事情。 小公主慢慢地一天一天长大。 “你可以让不要让我嫁给德沃伊吗?”这个15岁的少女哭红了眼,她不带希望地问。 这些年来,加韦恩从来没有答应过她任何事情。但她还是笑嘻嘻地,没事就往圣殿跑,有时候,加韦恩觉得她只是缺少一个朋友,哪怕是自己这样的木头人也没关系。 “可以。”加韦恩不带感情地回答。其实不可以,守护者不可以对这个世界进行多余的干涉,但是…加韦恩没办法再拒绝。 ☆、侍卷人 加韦恩说,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贡献大于得到。芙丽雅是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她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差点夭折。为了芙丽雅,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他们把守护者纹章封印在她的身体里。加韦恩四处奔波,只为了增加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但他本来就是守护者,他自己并不能直接去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为了能让芙丽雅在这个世界上获得存活的资格,他和无数人达成了交易,推动着錶针的前进,到现在,錶针还差3格。而伊莱恩,也早早就因为和他结合而去世。 “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是一个错误。”加韦恩茫然地看着雪山。“伊莱恩早早死去了,芙丽雅也因为需要封印刻纹,而不得不在这样极端寒冷的环境下长大。” “她从来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也没到过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歹,她遇见了你。”加韦恩笑了。 常无用有种见家长的诡异感,她有些侷促。 “让你来到这个世界,可能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加韦恩突然说。 果然...是你。 常无用觉得自己应该愤怒,但她却出奇的平静。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想到芙丽雅的眼睛,她竟然也觉得幸运。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但是,我没有时间了。”加韦恩说,“你是最后一个交易人,如果你不真心实意地帮她,那,芙丽雅她——”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加韦恩说,“或者,你成为侍卷人。留在这个世界,把錶针推满,那么,芙丽雅还有一线生机。” 常无用久久没有说话。 “芙丽雅还能存在多久?”常无用突然问。 “我不知道。”加韦恩缓缓摇了摇头,“现在刻纹已经在她身体里稳定下来,她可以四处走动了。如果你选择回去的话,你走之前可以带她到处走走吗?她太天真了,她一个人很容易被别人骗。” “我想。”加韦恩低沉地说:“可能她也很希望跟你多待一段时间。” 常无用发现,加韦恩虽然嘴上说着成为侍卷人可以帮助芙丽雅,錶盘上也只有三格的刻度没有完成。但加韦恩的表现非常消沉,他甚至好像压根就没觉得芙丽雅能存活下来一样。 第31页 加韦恩是芙丽雅的爸爸,他也很爱自己的女儿。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常无用看着静止的錶盘,推进指针的刻度,这个难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像。 怎么选呢。 一边,是回到自己的世界,衣食无忧,没有随时随地的生命危险。同时,也没有芙丽雅… 一边,是留在这里,成为侍卷人,面对极大的困难和挑战。芙丽雅现在的确是喜欢她,但以后呢,如果以后她见到了更好的人…或者以后,她救不了芙丽雅,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 她真的要把自己的命运,全盘押注在一个人的身上吗? “你可以多考虑几天。”加韦恩说。 常无用想起,紧紧搂着她的那双手,对方的血液,喷在她脸上。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很无情的人,那个人,早就做出了选择。她回忆那个吻,炙热的鼻息,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 我…我也喜欢她。我有没有,去爱她的勇气… “怎么成为侍卷人?” “恩?”加韦恩很惊讶她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随即,他微微一笑,说:“你只需要,闭闭眼。” 常无用以前从来不知道,在你脑子上打个洞,然后往里灌东西是什么感觉。现在,常无用知道了,闭上眼之后,无数的信息的洪流沖刷而来。加韦恩是个骗子,她不仅需要闭眼,还需要“阅读”。虽然在加韦恩的加持之下,常无用的“阅读”速度是前所未有地快,但疲倦还是蜂拥而至。 …西大陆大约867万平方公里,东大陆大约870万平方公里… 常无用看见一个金髮碧眼的小女孩跳跃着,要把自己脸上的面罩摘下来。 …最早的圣卷殿建立在人类宜居的地点,他们给人教导一些基础的生活本领… 你会娶我吗?这个17岁的女孩胆怯地问,天不怕地不怕地她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好像世界上最让她害怕的事情,就是眼前的答案。 …就这样,弗鲁人建立了山下之国马斯塔,卡蒙人建立了草上之国伽罗普,帕达人建立了海边之国布鲁… “你早就能復活阿诺!我真是要打死你。”这个初为人母的漂亮女人撩起了袖子,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在自己胸口上,常无用听见自己发出了闷闷地笑声,她心里的喜悦从一个小火苗烧成一个小火堆,她亲吻女人的光洁的额头,把女人高高举起来。 …… 等常无用醒过来的时候,加韦恩已经不见了。她发现自己的左手掌心多了一个錶盘的图案,右手掌心多了一行字,上面写着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她接受了加韦恩的传承,也被冠以了他的姓氏。 常无用眨了眨眼,两个图案就在手掌心处隐去了。 她坐起身来,发现她可以感应到加韦恩的无形守护罩笼罩着整个山谷和部落。 增加对这个世界的贡献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顺应这个世界的运势,对这个世界所在的组织结构作出变革。虽然这个世界的歷史发展进程落后于常无用所在的世界,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能看清并做到这一点。况且,就算看清了。也很难做到上行下效,常无用想起了王安石变法,颁布执行下去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另一种方法则相对来说更容易让个人来操作,发掘这个世界的定理,并得出研究成果。这个方法还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在于,在侍卷人传承里,这个世界的基础性知识已经传承到常无用的大脑里了。但,也仅此而已了。这个世界和常无用所在的世界有很多不一样,常无用的确可以“预见”什么样的研究成果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怎么样把这些知识组建起来,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常无用揉了揉脑袋,能在知识创造上取得成果上人,无一不是天才,他们常年处在研究的第一线。而有时候,知道了方向,路径也能成为阻碍一代又一代人的难题。比如,着名的“费马大定理”的证明过程。 长出一口气,常无用总算知道,为什么加韦恩这么灰心了。 “阿纳斯,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芙丽雅从门外走进来,常无用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我没事。”一看见芙丽雅,常无用就想笑。 加韦恩的确试图把侍卷人传承传给芙丽雅,但是,芙丽雅居然患有“阅读障碍症”。芙丽雅是这个世界的意外,奈何加韦恩世界维护者的身份,也对芙丽雅的“阅读障碍症”没有办法。虽然在加韦恩的训练之下,她基础的阅读没有问题了,但让她来传承侍卷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难怪这个笨蛋表达能力这么差,常无用想起那次芙丽雅嫌恶地把信递给她,活像手里拿着条毒蛇一样。 “阿纳斯,我们赶紧去找达达。”芙丽雅的神情却很严肃。 “怎么了?” “是基奥帕多。”芙丽雅说。 ☆、守护罩 夜色已经沉沉黑了下来,芙丽雅带着常无用来到达达的帐篷。 “你还记得这个吗?”达达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羽毛。 “黑雕的羽毛。”常无用认了出来,达达上次拿这根羽毛试探她,常无用记得很清楚。 不对!常无用眼睛一缩,达达手上的羽毛黝黑顺亮,和上次那根明显保存了很久的羽毛截然不同。这根羽毛,就像是刚掉下来的一样… 第32页 “从哪里来的?基奥帕多?”常无用问。 达达点了点头,他告诉常无用,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部落里养伤,他先是发现了黑雕的粪便。黑雕被草原人豢养了多年,专门用来送信,几乎没有野生黑雕的可能。 随后,达达把怀疑放在了基奥帕多身上。 “要我说,他确实看起来就像个坏人。”常无用贊同。 但基奥帕多对达达很防备,最后,达达拿着手上这根羽毛说:“是小托克帮我在基奥帕多的帐篷里找到的。” “小托克?”常无用说。 “是的,帕夏让小托克来帮我一起来管理伤药。”达达笑着说,“他干得很不错。” “基奥帕多为什么要和草原人联络?”芙丽雅问。 “不清楚,阿纳斯也许能告诉我们答案。”达达说:“我一直在等回信,我们去捕猎的时候,我让小托克帮我盯着了,我让他一看见黑雕,就马上告诉去阿博特大人。” 常无用突然想起基奥帕多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是在害怕加韦恩吗? “如果我们运气好,阿纳斯会发现送信的黑雕,我们只要拿下它送的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达达继续说,“如果没有回信,我们就明天把这个事先告诉阿博特大人。” 就在这时,常无用突然神色一凝,说:“来了。” 芙丽雅马上拿下背上的弓箭,三个人往部落南边走去。 “有人。”达达低声说,他缓缓地把弓箭拉开。 “是基奥帕多吗?”常无用看见一个佝偻的影子,那个影子似乎在向天空张望。 “别动手,达达,是小托克。”芙丽雅看了一会,连忙拦住了达达。 “小托克?”常无用喊了一声。 那个影子似乎听见了,他很紧张。 “别害怕,是我们。”常无用走近小托克,借着月色,她看见小托克出了满头的汗。 “都怪我。”达达说:“小托克,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不用帮我盯着了。” 小托克点了点头,他长出一口气,说:“我还以为基奥帕多来了。” “没事了,小托克,你赶紧回去睡觉吧。”芙丽雅安慰他。 小托克向他们确认了好一会,明白真的不用帮忙了之后,这才回去了。 三个人屏息对着天空看去,在黑雕出现在视线的第一秒,芙丽雅举起了弓。 “等等。”常无用拦住了芙丽雅,她成为侍卷人之后,也拥有了一些基础的魔力。而这个世界魔法的施展,在于了解。常无用看着天上的黑雕,她闭上了眼睛。她看见一个高山岩石上,盘状的树皮巢里两只雏鸟正孵化出来,一只体长大约60cm的雄性正在撕碎一只野兔.. “阿纳斯黑雕要飞过去了。”芙丽雅焦急地催促她。 常无用依然闭着眼睛,她了解之后,她可以掌握… “好了。”常无用勐地睁开了眼,她看见天上飞着的黑雕突然一个减速,它转了个弯,往常无用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它乖乖落在常无用的手上,常无用的手往下一沉,很重。 达达惊奇地看了一眼常无用,他熟练地从黑雕脚下解下信纸。 “走。”他们几个回到了帐篷。 “上面说了什么?”芙丽雅问,达达已经皱着眉,对着信看了好一会。 达达嘆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草原人是来杀我的。” 芙丽雅和常无用面面相觑。 “我是最后一名乞颜家族的血脉。”达达艰难地说,“我的名字,叫做白音·乞颜。”达达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磨得光亮的铜片,上面刻有一张人脸太阳图案。 这是乞颜家族的标志。芙丽雅和常无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们也沉沉嘆了口气。 草原上的乞颜家族,曾经是一个光辉了八百年的家族。他们和山下之国的兰登家族,海边之国的乌特雷德家族,曾经结为异姓兄弟,他们三家联合统治整个大陆。 三国的统治者都勤勉而好学,谦逊而好礼,但灾难发生在801年。这一年冬天发生了大寒冬,整个大草原9月就被冰封起来,这一年,无数牛羊被冻死,布鲁的陆舟也开不进来,大雪封闭了所有的道路。到了次年7月天气回暖的时候,黑斑病开始肆虐。第一批进来的陆舟丧命于此,他们的信天翁传回了临死的主人的消息,布鲁封锁了陆舟,断绝了所有草原人的希望。 “乞颜家族惹怒了众神之王维日冬,神降下盛怒,圣卷殿也对我们见死不救。” “乞颜家族拯救不了他们的子民,根本没资格统治整个大草原。” 死亡催生了恐惧,恐惧加剧了愤怒。无能为力的草原王布日固德·乞颜,他许下承诺,只要谁能拯救整个草原,他就将草原王的位置拱手相让。随即,他裸身跳进豁瀑湖之中,人们说,愤怒的鱼群撕碎了他的身体。 那个人真的出现了,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他有着山下之国人们的长相,却来自北方。有人说他是白髮苍苍的老人,有人说他是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有人说他是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孩童。 萨克林·阿金特,他消灭了黑斑病,迎娶了兀良哈家族的长女,一个外姓人,成为了新一代的草原王。 第33页 “草原上不需要两个草原王家族。”他这么说。 于是,失去了统治权的乞颜家族遭到了昔日下属们的屠杀。 “萨克林·阿金特为什么偏偏要现在来追杀你?”芙丽雅问。 “萨克林·阿金特10年前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达达摇了摇头,“来杀我的是兀良哈家族的人,至于为什么,信上没有说。草原人一直知道我在这,只是有阿博特大人在,他们不敢乱来。” “他们是前段时间趁着爸爸不在来杀你?”芙丽雅说。 “也许吧。”达达说。 常无用感觉达达很厌烦自己的身份,他似乎想完全和草原人断绝关系。达达出生的时候,正是灾难发生的时候。常无用大概能想像,达达是过着一种怎么样的生活长大的。 常无用拿过信,这是一种常无用没见过的文字。但是她可以看懂,上面重申了一遍条件,如果杀了白音,他能保证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但如果能让他们活捉白音,则可以提供依阿斯力克的入学资格。 常无用仔细想了想,发现依阿斯力克是萨克林·阿金特创办的一所巫医学校。 她继续往下看,发现信上说,他们会尽快派人过来,要求这边做好内应,希望可以和19年前合作一样愉快,最后一句这么说。 “我们现在去告诉加韦恩。”常无用把信收好 她刚准备出帐门,整个人却突然完全僵住了。 “怎么了?”芙丽雅问。 常无用不敢看芙丽雅的眼睛,就在刚刚,她“看见”加韦恩的守护罩,突然消失了。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常无用想起加韦恩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没想到居然这么紧急,常无用不敢回答芙丽雅的问题,只是催促着她快走。但当他们走到山谷的时候,大雪已经入侵了整个山谷。就那么一会的功夫,整个山谷已经变得开始被冰封起来。 “爸爸!”芙丽雅朝着小木屋跑去。 达达已经傻了,他看着山谷,一时说不出话来。 “快告诉我,基奥帕多是不是侍卷人?”常无用问达达,根据过去的接触,她无法判断基奥帕多到底是不是侍卷人,她只能寄希望于达达。 幸好,达达知道答案,他肯定地告诉常无用:“不是。” 太好了,基奥帕多不是侍卷人,这就意味着,他“看不见”守护罩。他们还有机会! 再次见到加韦恩的时候,常无用差点没认出他。上次见面,他还是一个30来岁五官精緻的褐发男人,风雪丝毫不能弄乱他的发梢。而这次,他躺在床上,白髮苍苍,皱纹密布,他盖着厚厚的兽皮被子,还是忍不住发抖。 芙丽雅抱着他哭,他颤抖的双手一下一下摸着芙丽雅的头,眼睛却看着走进来的常无用。 那双和芙丽雅一模一样的眼睛在说:“你记得你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她。” 常无用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终于放了松,缓缓地闭上。 常无用看见达达眼睛红了,他捂着嘴走了出去,关上门,把风雪关在了外面。 芙丽雅嚎啕大哭起来,她像个孩子一样口齿不清地边哭边说:“爸爸,爸爸走了。” 她无助看着常无用,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常无用感觉心里一酸,她抱着芙丽雅,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滴大滴的滚烫的眼泪滴在常无用的脖子上。常无用一直在跟芙丽雅说话,直到芙丽雅在她怀里睡着。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我会一直陪着你,乖,我会一直陪着你。” 芙丽雅已经睡熟了。常无用叫来达达,帮忙把芙丽雅背到隔壁屋子的床上,常无用给她掖好被子,睡着的芙丽雅脸上还挂着一滴泪,看起来又脆弱又稚嫩,常无用轻轻亲了亲芙丽雅的额头。最后说了一遍:“我会一直陪着你。” “从草原国伽罗普到这里有多远?”常无用问达达。 “最快也要7天的时间。”达达说。 常无用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乖乖站在树上的黑雕,开始询问。 过了会,她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们是在路途中发出黑雕的,他们已经启程了3天。” “黑雕一天可以把信送到。”达达说。 “我们只有3天时间了。”常无用下了结论。 “我们能不能逼着基奥帕多回信说阿博特大人在?”达达提议。 常无用看着他。 “该死。”达达懊恼:“那基奥帕多不就知道阿博特大人出事了,如果阿博特大人真的在,我们才不会这样做。那我们要控制基奥帕多,不让他有机会联繫草原人。” “不。”常无用笑着说:“我们可以让基奥帕多心甘情愿地回信。” 常无用慢慢有些明白侍卷人超绝的地位了。她感受着封蜡的材质,调动脑内的知识,她可以“看见”自己的手里涌出一层薄薄的白光。她的手上轻轻抚上破损的封蜡,等到移开的时候,它已经被修復成原样了。 达达连忙把信纸绑在黑雕脚上。 常无用对黑雕下达了命令,它蒲扇着翅膀起飞了。 第34页 “我从来没看见黑雕会对训雕人之外的人这么听话。”达达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草原人早晚会知道加韦恩已经不在的,部落要迁徙。”常无用说。 达达突然沉默了,过了半晌,他说:“他们要找的是我。” “让他们把我抓走,草原人就…” “闭嘴。”常无用说。 达达有些被她吓到了。 常无用知道绝不能让达达这样继续想下去,天知道他会干什么傻事出来,她刻意板着脸说:“草原人抓了你,为什么不顺手把大家抓去当奴隶?” 达达低了头,他喃喃了一句:“乞颜家族的人就从来不会抓无辜的人当奴隶。” “好啦,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兀良哈家族不是吗?”常无用拍了拍达达的肩膀,说:“你去把老拉姆带过来。” 部落离草原太近了,常无用思考着。 如果往西边布鲁迁徙,要经过草原不说,布鲁人也不一定会庇护他们。虽然常无用现在是侍卷人,但是据她所知,侍卷人算得上是相当的常见,单就草原上的依阿斯力克的巫医学校,就可以培养出侍卷人。 侍卷人在普通人面前,确实具有超然的地位,但侍卷人面对侍卷人,可就说不上什么话了,不是每个侍卷人都有像加韦恩那样的威能。事实上,现在的常无用,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弱小。 部落向南,则会一头撞进草原人的怀里。 北边和东边,都是汪洋的大海。 但是,常无用知道,白鲸们还没有开始迁徙。 看着知道了事实一脸沉痛的老拉姆,常无用问:“老拉姆,你想再见到你的丈夫和儿子吗?” 老拉姆呆在了原地。 等到芙丽雅醒过来的时候,达达已经把乌塔他们带了回来。分割鲸鱼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半,但是常无用告诉他们,不用继续了。部落里的大部分的人都还在海边,留着小部分人在那里看守,其他人,则要开始准备部落迁徙的工作。 是留在这里被草原人抓去当俘虏,还是跟着白鲸们迁移去老拉姆的部落,那个被山神海神眷顾的温暖的地方。 乌塔他们沉默了一会,最后曼玛做了决定,她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三天内。”常无用说,虽然她已经让黑雕如常去给基奥帕多送信,还她并不敢冒这个风险。 “三天?”帕夏拔高了音调,他的神情有些慌乱。 “别害怕,帕夏,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奥克安慰着他。 帕夏一向是所有人里面心态最不好的,常无用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基奥帕多呢?”芙丽雅问,她的声音很嘶哑,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他一直在帐篷里。”达达说。 “我们现在去找他吧,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曼玛冷冷地说,她最恨草原人了。 常无用想起那封信的最后“希望可以和19年前合作一样愉快”,她看着曼玛,她是19年前那次灾祸里,唯一活到现在的受害人,显然,那件事一直没有放过她。 难道那个兇手没有死吗?常无用意识到老拉姆并没有告诉她们兇手最后怎么样了。 一行人谨慎地走近基奥帕多的帐篷,基奥帕多是巫医,谁都不知道他还会有什么手段。 “基奥帕多。”乌塔在帐门外喊了一声。 并没有回答。 乌塔咬了咬牙,说:“我们进去吧。” 他们撩开帐门走了进去,正在这时,常无用听见了曼玛的一声惊唿。 ☆、基奥帕多 基奥帕多! 常无用往帐篷里看去。 没错,基奥帕多已经死了。他右手握着小猎刀的柄,而猎刀则扎在他的胸口上。大片的洇湿血迹透出来,把他身上兽皮衣的笑脸图案染成了半个红色的笑脸。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看起来死去了很久。 基奥帕多的前面还放着没有做完的药剂,而在另一旁,整齐地放着已经做好的药剂。常无用发现上面用奇怪的文字标识着“涂伤口药”“发热服用药”等等。 “基奥帕多收到了黑雕的信,他知道阿博特大人不会放过他,他自杀了。”达达说。 基奥帕多的眼睛还大大睁着,带着悔恨和恐惧。 常无用嘆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她伸手抚上了那双眼睛,死者为大。 他们还是依照纳努克人的习俗埋葬了基奥帕多。基奥帕多被放在一个小坑里,他们在他身上堆满了石头,而他所有的帐篷,兽皮大衣,则用海豹油点了大火焚烧了起来。滚滚的浓烟沖天而起,常无用带头祈祷起来:“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您的孩子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他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他将无所知地离去,他将奉献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他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这些药。”奥克看着基奥帕多做好的药。 “这些药没问题,我们带着吧。”常无用说。 迁徙,开始了。 白鲸欣喜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常无用要求所有的人都从轻便入手。能不带的东西就不带,但食物和一定要带足。常无用详细询问了老拉姆的经歷。他们需要备一些淡水,但不用太多,刚开始的旅程他们会经过漫长的浮冰区,在浮冰上烧冰水出来就可以了。过了浮冰区他们开始要储备淡水,但那边的降雨非常丰富。出了浮冰区不久,就到了老拉姆的他们部落的位置。 第35页 需要小心的是风暴和冰山倾覆引发的海啸,一起南迁的可能的捕食性鱼类。 所有人都开始紧张地整理了起来。 常无用和芙丽雅去了山谷,她们整理了一下加韦恩的遗物。都是一些书籍,常无用翻了翻,这些书已经在她脑子里储存了。最后,两个人整理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穿的衣服。 芙丽雅最后去看了一眼加韦恩,她眼睛红红的。常无用把火把递给了她,芙丽雅接过火把,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木屋,毅然把火把往上一丢,涂了鲸油的小木屋轰然燃烧起来。 火烧得快极了,灼人的热度像鞭子一样卷过两个人的身体。常无用伸出手,她紧紧地握住了芙丽雅的手,芙丽雅也紧紧地回握着她。在这冰雪覆盖的山谷里,熊熊的大火是唯一一抹亮色。常无用突然觉得,从此刻开始,她们只能拥有彼此。 在岸边,他们比预计提前一天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他们碰到了一点小麻烦,是詹图斯犬死活不愿意上到白鲸上去,而白鲸也对这些詹图斯感觉到非常的不安。 常无用在中间费劲调停了好一会。 看着有条不紊往白鲸上搬东西的人们,常无用的心却一直放不下来,她仔细看着每个人,大家心里都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帕夏问,他带着兜帽,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马上。”常无用说。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鸣叫。一只大暴风鹱从他们头顶飞过。 “所有人动作加快,草原人过来了。”常无用连忙警示大家。 “草原人过来了?”帕夏慌张地问。 “是呀。”常无用说:“他们还要好好谢谢你指路,是不是,帕夏。” “你…”帕夏刚想说话,就被芙丽雅一把揪住。 塔娜抱着孩子尖叫了起来,达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托克往这边跑,想要救自己的爸爸。 “小托克,你也要杀我吗?”常无用说。 她丢了一把小猎刀在地上,说:“这是基奥帕多胸口上的猎刀,你是不是忘记拿回去了。” 小托克看着眼神冰冷的常无用,他突然跪在雪地里哭了起来。 真的是他…常无用闭上了眼睛,他才五岁,这个该死的帕夏。 在看到基奥帕多的第一眼,常无用就觉得不对。没有人会在临死前还辛勤地工作,最关键的是,基奥帕多根本就是个左撇子。他每次做仪式的时候,都是用左手。有人拿着他的手做出了自杀的假象,但这个人又不够聪明。 让常无用不寒而慄的点就在于,大部分人都去了狩猎。达达也一直跟她们在一起,一直到达达把乌塔他们带回来,这个部落里的人,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女人和小孩看起来非常没有攻击性,基奥帕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又害怕又悔恨。 基奥帕多应该早就发现了帕夏的事情,他没有声张,更没有想到,帕夏居然还栽赃了他。在加韦恩的记录本里,常无用翻到了当年的记录,帕夏是基奥帕多的亲族人。当年,加韦恩在救基奥帕多的时候,他手里抱着的婴儿,就是帕夏。 “十九年前那个草原人居然是你放走的,你那时候才三岁。”常无用一脚把帕夏踹倒在地上。曼玛不敢相信地看着帕夏。 “这都怪阿博特!”帕夏嘶吼着。 这关加韦恩什么事?常无用一怔。 “他那么厉害,他从小教我们说话,认字。他为什么不让我们成为侍卷人!那个草原人说了,他们可以培养一个没有基础的人成为侍卷人,这不是多难的事情。”帕夏说。 “闭嘴。”乌塔打了帕夏一巴掌,“阿博特大人把我们所有人救下来,让我们狩猎生活,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帕夏咆哮,他爬过去紧紧抱着小托克说:“我不能让我儿子一辈子当猎人,我要他不愁吃,不愁穿,做一个人人都不敢惹的侍卷人。” “阿博特不答应!”帕夏哭着说,“19年前他就不答应,现在他还是不答应。” 芙丽雅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们该拿他怎么办。”达达嫌恶地看着帕夏。 就在这时,又一只大暴风鹱从天上飞过来。 常无用面色一变,还没等她说话,一只利箭就射穿了这只来赶来报信的大暴风鹱。 草原人,真的来了。 太快了,比预计快太多了。 看着一头栽下来的大暴风鹱,人群开始慌乱了起来,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常无用看见地平线处雪花纷飞起来。 帕夏趁着众人不注意,抱着小托克就往那边跑。 “帕夏。”奥克喊了一声。 “别管他,我们赶紧走。”常无用说,她看见人群中的塔娜已经崩溃了。 “你去组织大家。”芙丽雅说,她举起了弓。 乌塔在她旁边也举起了弓。 “达达,你和我们一起。”常无用粗暴地打断欲言又止的达达,她最后看了一眼正快速接近的草原人。 常无用的心沉了下去。 草原人,真的太多了。 ☆、草原人 常无用一边指挥着众人往白鲸上走,一边关注那边的情况。密密麻麻的草原人正骑着马迅速逼近,芙丽雅和乌塔举着弓箭,却没有开弓。距离太远了,这个距离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 第36页 常无用命令达达上白鲸,而曼玛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处,迟迟不动,最终被达达生拉硬拽了上去。第一只白鲸,出发。 照这个速度,他们能赶在草原人到来之前走掉。 第二只,第三只白鲸,出发。 草原人的马蹄声如鼓鸣,敲打着这片大地。 第四只,第五只白鲸,出发。 可以了! “你们快回来。”常无用对着芙丽雅和乌塔喊道。 这时候,除了他们三个,所有人都已经上了白鲸。常无用看见草原人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勐地上涨了一成,但他们之间的距离起码超过了1000米。 芙丽雅和乌塔连忙往这边跑。 常无用看见领头的人突然拿手往上一挥,整个队伍随着他动作的放下齐齐停止了。他对着芙丽雅和乌塔拉开了弓。 “芙丽雅——”常无用喊道。 那支箭贯穿而来,一箭穿透了芙丽雅。 常无用跪倒在地上。 “我没事。”芙丽雅神色怪异地说,她用手抽出那支箭,龇牙咧嘴地说:“就是疼。” “我们赶紧走。”芙丽雅说。 常无用突然意识到,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箭,那个领头人,是一个侍卷人。 “我们走不掉了。”常无用说。 紧接着,她和乌塔被双双射倒。 “阿纳斯!乌塔!”芙丽雅看着他们两个,她突然一咬牙,举起他们两个就要继续跑。 嗖—— 一支箭警告地射在芙丽雅身前的一寸之地。 常无用捂着右腿,阵阵钻心的剧痛正不断从那里传递上来。 “你先走。”常无用说,她看着芙丽雅。 “你知道不可能的。”芙丽雅摇了摇头。 常无用了一眼乌塔,他已经疼得满头是汗。看来,他们三个真的要被草原人杀了。 她只好让大馒头和小馒头快走。 大馒头沖他们鸣叫了一会,在常无用的催促下,她只好开始启程。小馒头对着他们的方向一直鸣叫,死活不愿意离开,直到大馒头开始用嘴咬她的尾巴。 “呜嗒,呜嗒,呜嗒——” 乌塔勐地抬起头,看见小馒头在竭力发出他名字的发音。 “呜嗒——”小馒头的声音像在哭一样。 “小馒头,我会去找你的。”乌塔对着小馒头喊,他的眼睛红红的,“我会去找你的,你快走吧。还有我妈妈,帮我照顾好她。” 乌塔一直喊一直喊,直到小馒头终于开始离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乌塔嘶哑着声音说:“你告诉她,我会去找她了吗。” “我告诉她了。”常无用说。 在他们的身后,草原人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纷纷下马,常无用听见一个人说:“万户长,我们追不上了。” “那就杀了眼前这三个。”常无用看见头盔带着面甲的领头人冷冷地说。 “咦。”领头人突然停了,他打了个手势,阻止了提刀的人,说:“先把那个人带上来。” 帕夏被从人群后扔了过来,他手里牵着小托克。 “你说,会带我们找到白音。”领头人提起帕夏的衣领,他现在说的是很生硬的纳努克语。 “我…我已经做了我要做的事情。”帕夏瑟缩着。 “呸。”乌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常无用看见领头人转过来盯着乌塔看了好一会,随即,他哈哈大笑。 “这里没有白音。”领头人对帕夏说。 “你答应我…要让我下半辈子不愁吃喝,还给我依阿斯力克的入学资格。”帕夏说,“我已经背叛了我的部落,我…我19年前还救了你。” “我是答应了你。”领头人缓缓说。 帕夏一愣。 “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他的声音低沉起来。 常无用看见他勐地拔出刀狠狠一切,帕夏的大腿被他齐齐切断。 “啊——”帕夏嘶吼了起来,他疼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睛里瞪出来。 “爸爸。”小托克哭了起来。 “你是为了这个小崽子要名额?”领头人把刀上的血在帕夏身上擦了擦。 “别…别…伤害他。”帕夏挣扎着护在小托克面前,他的断腿还在抽搐着,涌出的血迹在雪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常无用感觉芙丽雅动了一下,她连忙死死拉住芙丽雅。 几乎马上,在帕夏身上擦血的刀一个拐弯,把帕夏捅穿了。刀尖从小托克的后背穿了出来,带着小托克和帕夏的血从刀尖淅淅沥沥的滴下来。 “你和你的儿子现在都可以衣食无忧了。”领头人真诚地对帕夏说。 血还在流,帕夏和小托克却已经死去了,他们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到死,帕夏都紧紧护着小托克。 乌塔狠狠地锤了一下地。 常无用感觉到芙丽雅的手紧紧抓着她。 领头人提着刀向他们三个人走过来。 他带着帕夏和小托克的血迹朝他们三个人走过来。 他勐地对乌塔举起刀。 第37页 这一下,芙丽雅像猎豹一样沖了出去。 领头人被芙丽雅一拳轰在胸口上,他在雪地上滑行了好远。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几个人把刀架在常无用和乌塔的脖子上。领头人摘下头盔拿在右手上,他的身形被芙丽雅挡住了,但常无用看到,芙丽雅僵住了。 芙丽雅突然飞快地转过来看了乌塔一眼。 常无用这才看见,那个摘下头盔的人,黝黑的皮肤,兇恶的五官。他几乎和乌塔长得一模一样。 乌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个人站起来,笑了,他对乌塔说:“儿子。” “不!”乌塔愤怒地昂起了头,他不顾比在他脖子上的刀。他一下冲出去,带着左腿的箭伤,狠狠地朝那个人撞去。 那个人轻巧地避开了乌塔的攻击,他抬起刀用刀柄在乌塔脖子上敲了一下,乌塔软软地晕了过去。 芙丽雅再次握紧了拳头。 “我要是你,我就马上束手就擒。”那个人冷冷地对芙丽雅说,他指了指常无用,“那可不是我的女儿。” 很快,芙丽雅和常无用被绑在了一起。 “都怪我没用。”芙丽雅对常无用说。 “是我拖累你。”常无用用额头蹭了蹭芙丽雅的额头。 一个士兵帮常无用和乌塔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他娴熟地拔出了箭,往伤口处了涂了一种黑乎乎的药膏。常无用疼得差点晕过去,但那个药膏一抹,疼痛居然真的大大减弱了。 常无用和芙丽雅被绑在一匹空闲的马上,乌塔则被绑在另一匹上。 “我们拿两个女人怎么办?”常无用听见一个人问。 “那两个女人很好看。”一个人接话说。 常无用心里一紧。 “你们心思倒是很活。”那个领头人笑了。 “要是你们敢偷偷把那两个女人办了,你们信不信我儿子会杀了你们?”他阴森森地说,“哼,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底下人嗫喏着不敢说话了。 “那日松。”那个人喊了一个名字。 “万户长。”一个人应了一声。 “你分一队人,把那两个女人送去给王女。”领头人说:“她们有点东西,王女会很有研究兴趣的。” 常无用注意到,领头人提到王女的时候,士兵们都不由自主起悄悄屏了息。 那个叫那日松的人犹豫了半天,他咬了咬牙,最后才接了命令。 “完成任务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领头人哼了一声,“当然,王女的人你们要是敢动…” 常无用看见那日松打了个冷战。 她们,这是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常无用看着芙丽雅,几乎不敢去想。 ☆、乌塔 乌塔是在扎营的时候醒来的,他拒绝吃任何食物,狠狠瞪着那个领头人。那个领头人在19年前杀了两个婴儿,侮辱了曼玛,却也因此让乌塔来到这个世界上。曼玛是那么的仇恨草原人,却又是那么的爱乌塔。常无用看得出来乌塔此时内心的崩裂。 “女人。”领头人最终向她们两个走了过来,“你们要让我儿子吃肉,不然,我就杀了你们。” 常无用并不认为这个领头人是一个多么注重亲情的人,一个注重亲情的人,不会这么毫不手软地杀了帕夏和小托克。人是有同理心的,如果一个人发现对方和自己很像,就很有可能会唤起他的换位思考意识。 领头人之所以这么重视乌塔,是因为就像他跟属下说到的,他没有儿子。 “他叫乌塔。”常无用冷冷地说。 领头人愣了一下,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你要是把我们杀了,乌塔会杀了你。”芙丽雅说。 常无用看见领头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显然身居高位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话了。常无用紧紧地盯着他,如果他这时候忍住了怒气… 领头人深深吸了口气,他恼火地看了一眼芙丽雅:“你要乌塔饿死吗?”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了。 他看起来已经近40岁了,常无用知道侍卷人并不能延长寿命,他非常焦虑,所以当他看到乌塔的第一眼,他就认定乌塔可以成为他的继承人,帮他把家族发展下去。 “你要学会先尊重乌塔,你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常无用说。 领头人皱着眉没有说话。 常无用判断出来,乌塔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她站起身,要芙丽雅扶着她朝乌塔走去。她们两个在整个队伍的后方边缘,而乌塔被带到前方领头的人身边。这一次,押着她们的士兵没有拦她们。 “你们还好吗。”乌塔问,他的眼神看起来非常灰败。 “我们好不好,就要看你了,乌塔。”常无用说。 乌塔意外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里重新聚焦起一点神采。 “他非常重视你,乌塔。”常无用说。 “我不想要这份重视。”乌塔低吼。 “乌塔。”芙丽雅说,“他要把我和阿纳斯送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去。” “我要杀了他。”乌塔恨恨地说。 第38页 “不,乌塔。想办法让他别把我们送走,如果我们三个在一起,还有机会重新逃回部落去。”常无用低声说。 乌塔艰难地看着她们,的确,对于他来说,认贼作父是一个折磨。他过了很久,才开口说:“我这么多年,一直想着帮妈妈杀了他。” 常无用和芙丽雅对视了一眼,如果乌塔真的选择反抗,那她们应该支持他。这是乌塔这么多年的一个心愿,她们理解了不了乌塔的感受,但不能用自己的意愿去强迫他。 “但是。”乌塔突然笑了,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我想跟你们在一起,想跟你们回部落,跟大家在一起,我还要去找小馒头呢。” 乌塔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常无用和芙丽雅的手,他说:“我会保护你们的。” 常无用突然觉得乌塔像一个大哥哥。 乌塔很快开始吃肉了,他大口大口的吃着咸牛肉干,还要了第二块。他对领头人也没有那么充满敌意了,常无用看见,他还试图纠正领头人纳努克语的发音。而领头人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继承人有些小心翼翼,他开始教乌塔一些简单的草原语。 没有人再押着芙丽雅和常无用,她们晚上被特意分了一顶小帐篷。 队伍就这样朝南行进了四天。 第五天的时候,领头人看了看天色,他招了招手:“那日松。” 一个苦着脸的下属走了出来。 “你带着她们两个,去王女那里。”领头人指了指常无用和芙丽雅。 乌塔听不懂草原语,但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领头人,咬了咬,突然喊了声:“爸爸。” 领头人惊异地回头。 “我不想和她们两个分开。”乌塔说。 领头人盯着乌塔看了好一会,他突然笑了:“你想娶她们两个” 乌塔的脸勐地红了。领头人看着乌塔不再说话,他打量着常无用和芙丽雅,开始思索。 常无用感觉嗓子有点干…如果她们能不和乌塔分开,藉助乌塔的身份在草原上先活下来,当他们的人身自由不再被限制,再经过好好的策划,她知道,其实草原离部落迁徙的地方更近,他们需要翻过一座高山… “不行。”领头人说。 乌塔愤怒地看着他。 “儿子。”领头人有些为难,“阿博特在草原上有不少仇人,那个金髮的阿博特的女儿,我没办法保证她的安全。但是没有人敢动王女的人,她有奇怪的能力,王女会对她感兴趣。你只能娶一个,那个黑髮的。” 常无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乌塔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最后要求跟她们再说几句话。乌塔认真地看着她们的眼睛,说:“我会想办法,去救你们,带着你们一起回部落。” “乌塔,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常无用说。 “如果我们能逃出来,我们就想办法去找你,我们一起回部落。”芙丽雅说。 “我一定会带你们回部落的。”乌塔又重重地说了一遍。 最后,在他的要求下,领头人叮嘱了他的下属,要优待常无用和芙丽雅。他拨了30个人出来,让他们来护送。随即,带着整个大军离开了。 乌塔一直在回头看着她们,他的眼神在说,等我。 “走吧。”那日松不耐烦地说,他显然非常厌恶这份差事。他盯着常无用和芙丽雅,一挥手,说:“绑起来。” 她们从那天扎营起,就再没被绑起来了。芙丽雅狠狠瞪着那日松。 “看我也没用。”那日松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就这么点人,你们要是跑了怎么办。送人去王女那里,哼,叫谁去不行,非要叫我去。你问问我这帮兄弟,谁想去王女那…” 听着那日松的骂骂咧咧,常无用发现,护送她们的是一群怨气冲天的人。送人去王女那里,听起来似乎是所有人都最不想干的活。而干这种活的人,通常是一个群体里地位最低的人。 这很不妙,虽然领头人说了要优待她们,但这帮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似乎认定,乌塔不会报復他们。意思就是说,他们认定了,常无用和芙丽雅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乌塔。 这是不是因为,一旦人被送到王女手上,就再没有能出来的? 他们开始调整方向,向东出发,常无用和芙丽雅被绑了一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被松开一会。 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常无用的手又酸又麻。她们两个被扔进了一个帐篷里。随着天色渐晚,其他帐篷里的人唿噜声开始此起彼伏。芙丽雅小声对常无用说:“等我挣脱绳子,我给你解开,第二天趁着他们没起来我再帮你绑上。” 正在这时,常无用看见营地中间的火光映照的原本坐着的守夜人影子,慢慢站了起来。那个黑色的影子左右看了一会,随即悄悄往她们的帐篷摸了过来。 ☆、黑影 那个影子悄悄打开了帐篷,借着火光,常无用看见这是一个皮肤黝黑,五官歪斜的人。他的一双小眼睛正紧紧地看着常无用,在那双眼睛里,常无用看见了贪婪和□□。 他悄悄蹲下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常无用说。 第39页 这个人没想到常无用会说草原语,他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笑了起来:“小妹妹,你给我摸一下,摸一下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他一说话,常无用就闻到了一股让人作呕的口臭。随着这个人的逼近,一股马骚味和汗味混在一起,熏得常无用头髮晕。 常无用感觉到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正慢慢地上挪,离她的大腿越来越近。 “芙丽雅。”常无用忍不住喊到。 “别怕。”芙丽雅应了一声,她终于挣脱了绳子。常无用看见芙丽雅跳起来,朝那个人脸上踹了一脚,一声惨叫,这个人被直接踹出了帐篷。 就这样,芙丽雅还不解气,常无用听见她骂了一句脏话,走上前拉起那个人的衣领,拳头像雨点一样恶狠狠地打过去。那个人被打得高声喊了起来,鼻血和眼泪,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等到其他人被惊动起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没力气喊了。 两个离得近的人,一出帐篷,看着眼前的情形,他们抡起拳头就朝着芙丽雅打去。 “小心。”常无用喊。 芙丽雅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她轻松地一个反摔,打倒一个人,又随便一脚,把另一个人踢到了火堆里。 常无用还来不及放松,更多的人就扑了上去。 人群中,常无用已经看不清楚芙丽雅的身影了。 等那日松大声命令人群停下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五个人。但芙丽雅也受了不少的伤,她的左眼肿了,右手不知道擦到了什么锐器,正在不停地滴血。芙丽雅冷哼了一声,她走到常无用身边来给她松开绳子。 “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常无用慌张地问,她心疼地捧起芙丽雅的手。 “我没事。”芙丽雅说,她还笑了一下。 “笑起来丑死了,不许笑。”常无用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她下意识想帮芙丽雅包扎伤口,却发现伤口居然已经在慢慢癒合了。 就在这时,常无用“听”见了一群声音。 那日松正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们俩。 “我去教训教训她们。”一个人气愤地拔出了刀。 “你真不觉得丢人是不是。”那日松忍无可忍地说,“那多人打不过一个女人,你还拔刀,战士的刀什么时候要用来威胁一个女人了。” 那个人没有再动,但是也没有把刀收回去。他狠狠地看着常无用和芙丽雅。 最早躺在地上的守夜人说话了,他一边抽气一边说:“那日松大人,我可没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摸一摸而已。王女的人不能动,摸一摸解馋不过分吧。” “这才出来多久,就像八个草原年没上过女人一样。”那日松恨铁不成钢地说。 “兄弟们被派了这个活,心里不高兴,想摸一摸解馋也说得过去。”拿刀的人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那日松看了看他的下属,终于开口对常无用说:“你选吧,你们是要被划上几刀,还是要被兄弟们轮流摸一摸。” 听了他这话,所有人都欢唿起闹起来。 “你们把衣服脱了,摸一下就不掉肉,你知道怎么选,女人。”那日松下达了命令。 芙丽雅听不懂草原语,但是她大概也明白髮生了什么事,她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常无用看着这些人,冷笑了一声,说:“你们这群昏了头的畜生,是不是想今晚都死在这里。” “你说什么。”拿刀的人眼看着就要走过来。 “竖起你们的耳朵好好听听,是什么声音在附近,哼,草原人。”常无用拉紧了芙丽雅的手,就在刚刚,她“听”到了狼群的声音。 “别听她乱说…”另外一个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响亮的狼嗥打断了。 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转身,在他们身后的帐篷后,漆黑的夜里,一双双绿色的眼珠出现了,眼睛,全是眼睛。 “这个地方是官道,怎么会有狼。”一个人慌张地说。 “现在是大寒冬,狼吃不到食物,来吃你们,有什么稀奇的。”常无用讥讽他。 “所有人马上准备攻击。”那日松下令。 有人开始往火堆里添火,有人开始拿弓。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常无用不由暗自摇头,这群人的整体素质真的很低,在执行任务和配合的时候,还没有打猎的纳努克人专业。 “女人,我们死了,你也要死。”那日松走到她身边。 芙丽雅戒备地看着他。 “有话直说。”常无用假装不耐烦地说,她知道,在越有价值的时候越表现出倨傲,可以表明态度,可以唬住对方。 “你怎么发现狼群的?”那日松问。 “我是阿博特的传承人。”常无用冷冷地回答。 她看见对方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是刚刚成为而已,常无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如果她从小就继承了侍卷人的传承,从动物沟通和控制方向发展,如果技能娴熟,这群狼甚至可以为她所用。但…时间真的太短了,她现在只能靠着“听觉”分辨出头狼在哪里。 “它们有多少只?”那日松问,他的语气变得客气了很多。 第40页 “五六十,它们很饿,好消息是如果久攻不下它们会离开,坏消息是如果一击得利的话…你知道,它们真的很饿。”常无用凝重地说。 太黑了,今晚也没有月亮。 有人慌忙中对着狼群射箭,但被轻松躲过了。狼群在迅速接近着,在头狼的指挥下,它们包了个圈,把所有人都围在了里面。四面八方,都是绿油油的眼睛,垂涎着,想要撕裂他们,想要饱餐一顿。 那日松的脸色难看极了,除了少数几个人的攻击取得了成果,大部分的攻击只是给狼群挠痒痒而已。 “要攻击头狼,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知道它在哪。”常无用说,虽然头狼不断在队伍里奔走,但对于常无用来说,头狼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笼这么显眼。 “你说的轻巧!这么黑,谁能瞄准,你去攻击啊。”一个人气急败坏地说。 “拿来。”常无用说。 “什么?” “弓,我来攻击。”常无用说。 “这…” “不敢吗?怕一个拿弓的女人?”常无用冷笑着说。 “给她。”那日松说。 一把弓被递了上来。常无用把弓递给芙丽雅,芙丽雅拿在手上拉了拉,摇了摇头,说:“太轻了,要射程长一点的。” “我朋友说太轻了,你们最好的弓就这样?”常无用说。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想说话,嘴皮子动了动,却还是没说。 那日松看着芙丽雅,把背上的那把弓递给了她。 “还行。”芙丽雅试了一下。 “我朋友说勉强能用。”常无用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那日松冷哼了一声:“看看能不能射中头狼吧。” ☆、引路人 芙丽雅举起了弓,她的眼睛很好,当常无用把头狼的具体位置告诉她的时候,芙丽雅告诉常无用,她看见了。 那张弓迟迟没有射箭,头狼感觉到了危险,它在不断地躲避。而狼群因为头狼的命令,开始加快攻击,很快,就有人受伤。 随着狼群的靠近,弓箭总算是发挥出了作用。到底是草原人,骑射几乎是他们天生的本能,哪怕组织配合素质再差,他们也展现了不俗的攻击力。 “女人,有没有人告诉你,弓箭可不是拉开就能掌握的东西。”有人抽空嘲笑了一句。 “哼。”常无用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芙丽雅弓箭一转,突然对着那个人一箭射了过去。 “你!”箭支贴着那个人的鼻子穿了出去,他被吓得魂飞魄散。 “你干什么?”那日松喝了一声。 但马上,一声痛苦的嗥叫就响起了。 射中了! 芙丽雅冷冷地看了那日松一眼,她手上动作不停,箭支接二连三如流星一样射了出去。 箭箭皆中! 那日松一下有些尴尬起来。 狼群明显有些慌乱,一时间,嗥叫声四起。 人群中众人露出欣喜的表情。 “别放松,狼群还没有放弃,继续攻击。”常无用说。 他们连忙又握紧手上的武器。 常无用仔细去“听”,发现这群狼群并没有马上溃散,相反,整个狼群分成了三个部分。三头狼暂时当起了头狼,随着狼群的分裂,指挥反而更容易进行了。这一下,狼群的攻击居然更加兇勐了起来。 “怎么办!”那日松有些焦急。 “怎么办?杀就是了。”常无用偏头告诉芙丽雅三头头狼的位置。 这三头临时的头狼,转眼间就被芙丽雅射杀了。 “继续。”常无用说,她把所有潜在的头狼都告诉了芙丽雅。就这么一会时间,七八只狼就死在了芙丽雅的箭下。 狼群终于崩溃了,再没有狼要出来指挥,它们开始没命的跑,仿佛在被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追着一样。 看着逃跑的狼群,草原人一时间都下意识看着常无用, “没事了。”常无用说。 他们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有人开始包扎伤口,有人开始整理战场。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出现狼群。”那日松皱着眉说。 芙丽雅突然举起弓,对着那日松。 那日松一惊,他不由退了两步。 芙丽雅缓缓松开右手,那日松这才发现,芙丽雅弓上根本没有箭。他飞快地四处扫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干笑了两声,说:“我的这把弓还不错吧。” 常无用示意芙丽雅把弓还给对方,虽然芙丽雅箭术很好,但她们面对这30来人还是没有取胜的希望,常无用不敢冒险。她说:“把地图给我。” “地图?”那日松皱着眉。 “怎么着,你还想碰见狼群?剑齿虎想不想也碰一碰?”常无用不耐烦地说。她已经发现,那日松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面对这种人,明确的强硬态度可以掌握主动权。而且,对方知道她是侍卷人之后,她可以感觉到对方那隐隐有些的惧怕。 “我们的部落已经迁徙了,整片草原都是你们的人,你还怕我带着你们去什么地方不成?”常无用补充了一句,她说的是实话,她想拿地图只是想避开野兽。当然,更重要的,一旦她当上了引路人的位置,今天晚上帐篷里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第41页 真正可以免除威胁的,不是某个人的庇护,而是整个团队都可以明显感觉到你带来的利益。这样一来,比起自己的性命来说,□□才会被收敛。 那日松把地图拿了出来,地图拿到手的那一刻,常无用就知道,成了。她和芙丽雅在这群怨气冲天的军人手中,再没有被侵犯的危险了。 他们需要往东的一个高山前进足足八天,才能到达目的地。接下来的七天里,常无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们的队伍时而左拐,时而右挪。当他们第一次远远避开了飢饿的剑齿虎群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怀疑常无用的判断了。再有疑心的人都被眼前的事实笼络了。 不仅如此,常无用还经常有效地告诉他们鹿群,鸟群,野羊群的位置。 这群军人已经出来有一阵了,包袱里的咸牛肉早已吃腻了。他们一路去纳努克族以来,所有的动物都早早避开了他们。他们的确带了炊具,但一路上一根草都没打着。但跟了这个黑髮女人,他们开始发现,动物们就像傻头傻脑地往他们队伍上撞一样。而那个金头髮的女人,她的弓箭下,几乎就没有能逃脱的动物。他们总是在打猎完之后,有意无意地赶紧把弓箭拿回来,谁都不想有一天惹恼了她,被一箭钉在地上。 常无用注意到,已经没有人再对她们抱有敌意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还有一丝怜悯。 是的,几乎每个士兵都在怜悯她们。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常无用的心也越来越紧,她们,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这些士兵,对常无用关于草原,习俗,甚至兵力的询问都给予详细的解答。但只要问到王女,所有人都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七天下来,常无用只得到了王女的名字——兀良哈·豁埃马阑勒·阿金特真。其余的,常无用居然绞尽脑汁,却一概不知。 这种对信息的无法掌控,让常无用有了极大的不安全感。她每晚只有被芙丽雅搂在怀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才能感受到温暖和安全。 第八天的时候,他们的视野出现了一片山脉。 快到了。 常无用抬头往山上看去,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雪景针叶树林。虽然被白雪覆盖,但是常无用还是能闻到松脂独有的味道。 为什么草原人的王女,却住在山上? 前方的树林飞鸟悬而不停,显得有些焦躁。 不对。 “前面有东西。”常无用看着树林,警戒着说。 “什么东西?”那日松问,他叫停了队伍。 常无用没有回答,飞鸟告诉她有东西,但她却没有听见那个“东西”的想法。她几乎可以感知一切动物的想法,除了上次的大虎鲸和…人类。常无用无法判断哪个更危险一点。 “你们草原人没有敌人吗?”常无用问。 “当然没有,我们草原人统治整块黄金草原,南边的山下之国马斯塔,西边的海边之国布鲁,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贸易,不打仗。”那日松得意地说。 “那为什么你们来抓我们,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常无用锐利地问,“而且,你们出发的时候,就没想过阿博特万一还在?你们这么着急要冒险杀死白音,为什么?” “我们…”那日松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管怎么样,不会有人敢来王女的地盘袭击,我们…” 嗖—— 一支箭破空而来,从那日松的额头贯穿至脑后。 “我们…”他嘴里还念着,人已经从马上栽倒下去。 “小心。”芙丽雅本来就搂着常无用驾马,这下她勐地一个翻身,把常无用拖下马。就在她拉常无用的瞬间,一支箭支从常无用头上擦过。 “敌袭!”悽厉的警告声喊了起来。 ☆、老魔女 来人埋伏在树林里,他们早就知道,这只队伍会来这里。常无用摸不清楚他们的意图,但是,肯定不是来救她们的。要知道,芙丽雅反应要是再慢一点,常无用现在已经和那日松一样躺在地上了。 常无用大腿的伤口还没有好,芙丽雅背着她迅速地逃离战场。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没有人再管她们。常无用看见树林里黑压压的人群沖了出来,让人绝望的是,这些人的配合明显高过护送她们的士兵。护送她们的士兵骑着马,而对方只是徒步,常无用却发现,对方一批人带着盾牌,一批人在后射箭。而离近了,马上有人拿出大刀,一人砍马腿,一人捅马上的人。看得出来,他们是长期这么训练有素地作战。 战场上雪沫子乱溅,而鲜血更像是狂喷乱洒。这是常无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杀戮的战场,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她想吐,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战斗结束得比她想像中的快多了。 那群埋伏的人很快骑着缴获的马匹追了上来,他们团团围住常无用和芙丽雅。 “她们是什么人。”常无用听见一个这么问另外一个。 “信上只说要来一个分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我看这个女人跟领头人说话的样子,估计她们是来给老魔女效命的。”一个人这么回答。 “那就赶紧杀了她。”一个人提起了手上的刀。 “我是他们的俘虏,我是被抓来的。”常无用说。 第42页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拿刀的人狠狠举起了手上的刀。 常无用感觉心脏一阵皱缩,她看见那个人手上青筋暴起,他拿刀的手高高举着,手背对着常无用。上面刻有一个人脸太阳的纹身。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芙丽雅一把推开常无用,挡在她的身前。 常无用看着那个纹身,在电石火花之间,她突然喊了一个名字:“白音·乞颜。” 刀硬生生停在芙丽雅的头上一寸的地方。 拿刀的人眯起了眼睛,他问:“你为什么要喊王子的名字。” 没错,他手上的纹身就是达达脖子上戴着的铜片的图案,那,是乞颜家族的徽章。 “快说。”那个人拿刀指着常无用。 “我是被俘虏的纳努克人,她,是阿博特的女儿。”常无用说。 坐在马匹上的人一听,他们连忙下马,急急地问:“王子去哪里了。” “他跟着我们部落迁徙了,如果没出问题,估计会到迁徙地。”常无用说。 “太好了!” “王子没有死!” 几个人不由的喜形于色。 “白音告诉我,乞颜家族的人从来不会杀无辜的人。”常无用说。 为首的人听了,脸露愧色,他低沉地说:“乞颜家族的人只剩下王子一个了,我们是当年的王卫队。是我们脱落真正的王族太远,忘了王族的教诲。” 他看着芙丽雅,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阿博特大人的女儿,我们衷心感谢阿博特大人这些年对王子的庇护。”说完,所有人都对芙丽雅鞠躬行礼。 常无用悄悄把他们的话翻译给芙丽雅,芙丽雅面对大礼有些侷促。 “我叫乌恩奇·纳古斯,我是这一代王卫队的队长。”为首的人自我介绍说。 常无用也告诉了他们自己和芙丽雅的名字。 乌恩奇看了看打扫战场的人,说:“这里离老魔女的地盘太近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走,我带你们回我们王卫军的大本营。” “王卫军?”常无用很困惑。 “是啊。”乌恩奇让人牵了匹完好的马给常无用和芙丽雅,他有些心疼地看着被砍了腿的马匹,说:“上一代草原王布日固德·乞颜死去之后,草原就没有真正的王了。我们王卫军只承认真正的王族乞颜家族,我们一直为了恢復黄金草原的光辉战斗着。” 常无用看着对方的衣衫盔甲,还算精良。而对方的战斗力和配合,也在刚刚展现了出来,常无用想不明白,既然王卫军一直为了乞颜家族战斗。他们的王子达达又怎么会沦落到被阿博特庇护呢。而且看达达的样子,显然也不知道王卫军的存在。 乌恩奇已经有40来岁了,他的两鬓生了不少的白髮,看着常无用思索的样子,他大概猜到了常无用的想法。他苦笑了一声,说:“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想,最初,王族因为对黑斑病没有办法,很多人曾经喊着要推翻王族。” 常无用注意到,他说了一个词“曾经”。 “萨克林·阿金特是一个外族人。”乌恩奇哼了一声,“他可能是个好医生,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治理者。他确实创办了依阿斯力克,但早在15年前他就撒手不管了,10年前,他就已经离开了。” 常无用搜索起脑内的知识,萨克林·阿金特,他消灭了黑斑病,迎娶了兀良哈家族的长女,一个外姓人,成为了新一代的草原王。他有着山下之国人们的长相,却来自北方。有人说他是白髮苍苍的老人,有人说他是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有人说他是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孩童。 “现在的管理者,兀良哈家族是一个废物家族。他们只会干两件事,一件,是满足阿金特的任何要求。一件,是像剪羊毛一样把草原的财富剪干净聚到自己身上。”乌恩奇嘆了口气,“大寒冬又要来了,这次,没有瘟疫也会饿死相同人数的人。” “人们这时候想起了乞颜王族。”乌恩奇突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自嘲说:“我奋斗一生,我所追求的东西却被敌人送到手上。” 常无用沉默了,她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开解这个可以说是理想主义的男人。人们会被什么主导呢,利益罢了。 “这是好事。”乌恩奇振作起来,“现在,有数不清的豪族要给我们送马,送钱,更有数不清的人要加入我们,就是节约惯了。”他最后嘟囔了一句。 一行人很快训练有素地打扫了战场,他们把装备收缴干净,一支箭都没有放过。他们利落娴熟地掩埋了尸体,牵过马匹。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没有人说话,常无用听不见除了马匹喷气之外的任何声音。 这真是一群素质极高的军队,常无用不由在心中赞嘆道。 “我们走吧。”乌恩奇骄傲地笑了。 一行人开始向南出发。 常无用心里有一肚子疑问,她刚想发问,就听见乌恩奇说:“还好我们决定来阻击这只分队,这下你们可以逃过老魔女的血堡了。” “老魔女指的是?”常无用问。 第43页 “就是他们口中的王女。”乌恩奇脸色阴沉地说。 “兀良哈·豁埃马阑勒·阿金特真?”常无用问。 “没错。” “她…她很老?”常无用神色很怪异,按理来说萨克林·阿金特和兀良哈家族的女儿,不会超过23岁才是。 “她才20岁。”乌恩奇说。 “那为什么…” 就在这时,常无用看见乌恩奇脸色一变,他说:“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阿尔斯冷 天空中一群飞鸟从后方飞过来,常无用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她开口说:“有两个人在往这边追。” “两个人。”乌恩奇若有所思。 “区区两个人,我们把他们宰了就是。”一个人说。 常无用又“听”了一会,她的脸色变了,她说:“他们的速度很快。” “多快?”有人问。 话音刚落,乌恩奇突然大喝一声,格挡下一根射过来的箭支。而远处,有两个黑点正在迅速逼近,只一眨眼的时间,那两个人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了。 一个人身形高大厚重,一身盔甲,他奔跑起来重重地踩踏着积雪,但他速度很快,正像一部人型机车一样开过来。另外一个人则身形纤细轻盈,他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中间系了一根红色腰带。他的长髮扎起,背上背了一把弯弓,刚刚正是他射的箭。 他们都是侍卷人,常无用马上判定。 “你们快走,是阿尔斯冷。”乌恩奇说。 常无用看见周围的人脸色纷纷大变。 “阿尔斯冷从来不会离开老魔女身边,怎么会出现在这。”有人说。 “乌恩奇,留下你救的人。”那个身形高大的人远远地喊。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下意识看着常无用和芙丽雅。常无用咬了咬嘴唇。 “只有她们知道王子在哪里。”乌恩奇短促地说了一句,随即他催促,“快走。” 一支利箭突然奔射在他们身后1米处。 “两军相交,草原人从来不抛下同伴,一个,都别走。”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过来,那个身形纤细的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隔了这么远,常无用甚至觉得他的声音很悦耳。 乌恩奇冷哼一声,他从马背上突然一跃而起,拔出身后弯刀,就朝着那两个人冲过去。 这时这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近处,常无用发现那个一身盔甲的人宽鼻阔额,看起来很忠厚老实。而那个身形纤细的人长得十分秀丽,他的长髮高高绑起,又有几丝飘落下来,唇红齿白,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常无用突然看了一眼芙丽雅,她不由觉得这个人比芙丽雅看起来像女人多了。 那个穿盔甲的人跑得略快一点,他首先和乌恩奇接触。他从背上抽出一把大刀,和乌恩奇的弯刀拼在一起,刀和刀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常无用看得出来,那个人身形有些笨重,在乌恩奇的攻击之下,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动防御。 后来赶过来的人则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 这就是侍卷人之间的战斗? 常无用发现他们除了速度远超于常人,身体素质高之类的特徵,好像没有特别之处? 她刚刚这么一想,就感应到一阵波动,那是像她第一次感应到“守护罩”的波动。她看见乌恩奇手上发力,他的刀上突然蒙了一层白光,就在白光包围的那一剎那,对方的刀应声而断。乌恩奇动作如行云流水,砍断了对方的刀,白光又是在手臂上一闪,就要把那个人当头斩下。 那个人戴着头盔,但常无用毫不怀疑,这刀下去,能把他斩成两半。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悄悄捏住了拳头,屏住了唿吸。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那致命的一刀。 近了,越来越近,常无用睁大眼睛,她看见刀尖已经接触到头盔了。 “啪”一条红色皮鞭突然敏捷地一卷,把穿着盔甲的人生生从刀下捲走。 功亏一篑! “阿尔斯冷,草原人交战,好像容不得他人插手。”乌恩奇说,他收了刀站好,常无用发现他的胸膛隐隐有些起伏。 “他刚刚用了魔力,现在消耗有点大,我们危险了。”常无用说。 “他刚刚用了魔力?”芙丽雅悄悄问。 “对,他刀上白光,应该就是魔力的标志。”常无用说,她这时候才发现,阿博特给她的知识传承,虽然无所不包,但居然偏偏就是没有关于侍卷人的基础知识。这些天来,常无用都是连猜带蒙,判定谁是不是侍卷人。 “白光?”芙丽雅看起来非常困惑。 常无用看着芙丽雅,突然想起刚刚白光亮起的时候,周围人也没有新的反应,他们依旧是和最初一样,紧张地盯着战场。难道,只有侍卷人可以看见白光?就像阿博特的守护罩一样? 那边阿尔斯冷把盔甲人卷到身后,他嫌弃地撇了一眼盔甲人,收回了红鞭,这才慢条斯理地对乌恩奇说:“这可不行,你杀了这条废狗,小公主要跟我闹了。” 盔甲人低下了头。 第44页 常无用注意到,在阿尔斯冷出手之后,乌恩奇始终保持着警惕的防御姿势。甚至连阿尔斯冷转过去收皮鞭,他都依旧没有放松自己的动作,也没有发动袭击。 “你滚吧,乌恩奇。”阿尔斯冷一边说一边把旁若无人地把皮鞭重新捆到腰上,“这条狗没说错,我只是来接管小公主要的人,至于你,不管我的事,让特木尔去对付吧。” 乌恩奇没有说话。 “我让你滚啊,老东西。”阿尔斯冷突然翻身,一脚踹向乌恩奇,他的腿白光大盛。 乌恩奇想躲,常无用看得出来,白光也包裹了乌恩奇的身体,但他就是没有躲掉。他被一脚重重踹倒,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重重吐出一口血。 “队长!”队伍骚乱了起来。 “这么多年不见,你更强了。”乌恩奇说。 “是你太弱了。”阿尔斯冷轻蔑地说,他走向乌恩奇,把手放在腰上,要抽出腰间的腰带。常无用看得出来,他失去了耐心。 “我们跟你走,别杀他。”常无用喊道,她让芙丽雅搀扶她下马。两个人朝阿尔斯冷走去,队伍里并没有人拦她们。 “哼,小姑娘比你懂事多了。”阿尔斯冷哼了一声。 乌恩奇嘆了口气。 “在太阳朝南的三点钟方向。”在她们走过乌恩奇身边的时候,常无用突然听到乌恩奇低声对她说。 “在太阳朝南的三点钟方向。”乌恩奇又重复了一遍。 常无用悄悄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看着常无用和芙丽雅,阿尔斯冷对盔甲人说:“废狗,你把她们带回城堡,我先回小公主身边了。”不等对方回答,甚至不等王卫队离开,他就一个人走了。 “我们要两匹马。”盔甲人闷声闷气地对乌恩奇说:“这个小姑娘腿受伤了。” “当然。”乌恩奇让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盔甲人骑了一匹马,常无用和芙丽雅共骑一匹。他沉默不语地带着她们往来时的方向走,常无用不由地回头,王卫军的人已经只剩一排小黑点了。 她们最终居然还是没有逃过,常无用感觉心力交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的清辉洒了下来,安静的树林里,只有马蹄的声音。 常无用靠在芙丽雅身上,可以感觉到芙丽雅牵着缰绳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搂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点击一直是3或4,现在变成4或6,前几章还变成两位数。 这样一看,我很高兴呢,感觉到了写作的乐趣。 想想这本小说的单章点击应该不会超过三位数,但还是高兴。 我是不是还挺容易...养活的? ☆、你喜欢我吗 他们一路都在赶路,常无用感觉又困又饿又渴。终于,盔甲人抬头看了看天,他想了想,下马说:“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吧。”说完,他坐在一棵树下,不动了。 芙丽雅傻了。 她开始告诉常无用这个地方不知道周围有没有水源,地势也不是很平坦,雪很厚。一点都不符合临时扎营地,她说如果不升起一堆火,用树叶铺出一张床来,她的阿纳斯会被冻坏的。 常无用假装没有听到“我的阿纳斯”这样的话,她低声询问盔甲人她们能不能去找点枯枝和水源。 对方呆呆地丢过来两个字:“可以。” 芙丽雅顿时忙碌了起来,她看了一会,在一根倒下来的树干旁确定了位置。她用小树枝把雪刮干净,露出平坦的地面。她放了点干树叶,让常无用坐在那里等她。 “等我回来,阿纳斯。”芙丽雅说,她转身走入树林,不见了。 那个盔甲人看着芙丽雅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常无用抱着手等芙丽雅回来,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担心芙丽雅会走掉。她知道芙丽雅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用她温暖柔软的手再度握住自己,一定会用她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看着自己。常无用这时候才觉得,她对芙丽雅的依赖已经很深了。 果然,不过一会时间,芙丽雅就回来了。 她卷了一片大叶子的溪水来给常无用喝,她把枯枝放下,用刀刻出一个凹槽。把干燥的树皮撕成碎条做火绒,用另外一枝枯枝对着凹槽摩擦了一会,很快,芙丽雅就生起了一个温暖的小火堆。 “饿不饿?”芙丽雅问。 常无用老实地点头。 芙丽雅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只修好的兔子。 “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常无用惊嘆。 “因为不想饿坏我的阿纳斯。”芙丽雅一边说一边搭起了烤架,她嘱咐常无用要看着火候转动兔子。 “你去哪?”常无用看见芙丽雅又要走。 “我去给我的小宝贝搭一张床。”芙丽雅随口应了一句。 常无用一时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是火太热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她的脸火辣辣的。她感觉一种奇怪的欣喜从心底涌出来,一种被照顾被保护的感觉暖洋洋的围着她。但同时,一种害羞的感觉也咬着她不放,她真想芙丽雅赶紧不要再说什么“我的小宝贝”之类的话了,但是她又觉得这话她还想再听几句。 “兔子烤焦啦!”芙丽雅说。 第45页 “啊?”常无用这才发现兔子已经黑了一半。 “没事,还有一半。”芙丽雅赶紧接手,她拿刀削去烤黑的部位,她乐不可支地说:“原来阿纳斯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我不会的东西多的是,我很笨的。”常无用红着脸说。 “才没有,我的阿纳斯又漂亮又聪明。”芙丽雅说,“阿纳斯,你见过月亮女神吗,我觉得她可能没有你好看。” “你不许再说啦!”这下,常无用是真的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捂住芙丽雅的嘴。 “好好好。”芙丽雅闷着笑,“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我要你烤兔子不许说话。”常无用感觉自己要语无伦次了。 芙丽雅刻意做出严肃的样子,只是她的眼睛,还一直看着常无用笑。常无用觉得自己在这双眼睛下真是无处可逃,也许,她也不想逃? 虽然没有盐,但常无用不得不说,芙丽雅烤的兔子火候真的很好。 等她们吃完,芙丽雅又去打了水,她们嚼了凉悬木的叶子。常无用看见芙丽雅已经在倒下的树干上搭了一层树枝,盖上了一层干燥的叶子。做了一个空间是三角的小床。而在树枝下,也铺上了厚厚的松针。 “这下,就是突然下雪,也不会冻坏我的阿纳斯了。”芙丽雅带着常无用躺进去。她习惯性伸出手臂,常无用也习惯性地把脖子枕上去。 盔甲人似乎睡着了,整个过程中他一直闭着眼没有说话。 火堆还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阿纳斯。”芙丽雅没有像往常很快睡着,她轻轻叫着常无用的名字。 “恩?”常无用抬头看她,常无用这才发现,她们真的隔得很近,往常,她都会转过去的。 “阿纳斯。”芙丽雅又叫了一声,她那双眼睛,看的并不是常无用的眼睛。 “恩?”常无用突然觉得很紧张,她的心砰砰地跳着。 “你喜欢我吗?”芙丽雅的声音变得暗哑起来,她轻轻地对着常无用的耳朵问,她喷出的热气弄得常无用左半边身体一阵酥麻。 “喜…喜欢呀…”常无用几乎是六神无主地说。 话音刚落,常无用感觉芙丽雅突然用手挑了一下她的下巴,马上,芙丽雅就压了过来。 一双唇急不可耐地吻住了常无用,柔软地触感,常无用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还有人呢! 常无用突然想到,她轻轻用手推了一下芙丽雅。 对方却更用力地把她搂在怀里,一条灵巧的舌头伸了进来。 啊... 常无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她笨拙地回应着。她甚至忘了唿吸,直到芙丽雅把她松开,她才重新感觉到自己在哪。 “你干嘛呀!”常无用气恼地用手打了一下芙丽雅。 “我也喜欢你。”芙丽雅认真地说,“很喜欢,很喜欢。” 常无用突然不紧张了,她感觉莫名的安心。她把头埋在芙丽雅的颈窝里,右手紧紧搂着芙丽雅的腰,她听见自己闷闷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芙丽雅轻声笑了。 常无用忘了自己怎么睡着的,她只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会让人安心的话,这个人对她来说,就是芙丽雅。 第二天,没有下雪,阳光轻轻洒进树叶里,洒在常无用的脸上。 等到她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常无用发现盔甲人已经醒了好一会了。但是他一言不发地在等着。看见常无用和芙丽雅起身,他沉默地翻上了马。 他们继续赶路。 山路很陡,随着不断往上走,很快,他们就不能骑马了。芙丽雅不由分说地背起了常无用,她一边背着常无用,一边牵着马,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走着走着,终于走到快到山顶的时候,一个拐弯,他们到了。 那是矗立在对面一座高峰上的城堡。 相比于一般的城堡来说,它很小。 但草原人居然住在离大本营这么远的一座城堡里。这本身就让人惊讶了。它看起来已经很旧了,远远看过去,城堡的表面非常斑驳。一座吊桥连结着两座山峰,常无用看见瞭望塔上一个人看见了他们,他对旁边人说了些什么。 盔甲人带着她们往城堡走,他们刚走到门口,栅门就被拉开了。 常无用凑近了才看见,城堡的表面居然漆了黄漆。但是现在大部分已经脱落,露出了本来的石砖,青苔攀爬而上。 这个王女的住所,看起来居然意外的,破旧。 ☆、牢房 他们进了栅门,来到了一个小型的大厅,就和常无用在以前世界看到的教室差不多大。城堡里很暗,原本是窗户的地方都钉上了兽皮来抵御冬季的风寒。大厅的四周点了火把,中间有一盏蜡烛吊灯。 在大厅中间,两个穿着皮甲的士兵正站在那里。 “总管大人马上就到。”其中一个士兵对盔甲人说。 盔甲人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就站在大厅等待。常无用记得,那个阿尔斯冷说她们是王女要的人。王女为什么会特意派她的贴身侍卫来接管她们,除了阿博特,常无用想不出别的原因。 第46页 芙丽雅是阿博特的女儿,而她,是阿博特的传承人。常无用突然想起,她并不知道这种纹章传承可不可以剥夺,但她能想像,如果可以,那一定会对被剥夺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看着阴暗的城堡,常无用知道,她们将要面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厅左侧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常无用看见一个绑着一条麻花辫的红髮,白皮肤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大概15岁的样子,她的五官很甜美,看起来天真烂漫。她的服装也很华丽,她穿着长裙,还别着精緻的金色头饰。在她身后,跟了两个侍女。 她看起来似乎和芙丽雅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是?王女? 常无用看见两个士兵向她行礼,他们对她弯腰,说:“总管大人。” 15岁的总管大人点了点头,她对盔甲人说:“辛苦了,巴图,这就是王女要的人吗?” “这个金髮的是。”巴图说。 王女要的是芙丽雅,常无用想,王女并不知道她是阿博特的传承人。那么,她身上的纹章传承暂时没有了被剥夺的风险,但是… “那这个黑髮的,就先关进地牢吧。”常无用看见小总管歪头看了看她,随口说了一句。 两个士兵向常无用走来。 “你们要干什么?”芙丽雅挡在常无用身前。 “芙丽雅·阿博特?”小总管说,她用的是阿博特和芙丽雅之间对话用的语言。 芙丽雅偏了偏头,她护着常无用说:“你们要把她带去哪?” “公主一直想再见你一面。”小总管笑着说,“但只是见你而已。” 随着小总管的话,士兵把森森的枪尖对准了芙丽雅,盔甲人巴图也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常无用知道,芙丽雅的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但是她擅长的只是狩猎,而不是格斗。她悄悄拉了一下芙丽雅,对她说:“没事,我先被关进牢里。你之后见到公主了,再想办法救我出来。” 芙丽雅担忧地看着她。 “听话。”常无用捏了捏芙丽雅的手。其实,她知道阿博特和草原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芙丽雅未必能救她出去。但是,常无用不愿意芙丽雅再为她受伤。常无用想先摸清楚情况,再想办法。 “她会死吗?”芙丽雅憋着怒气问小总管。 “你放心,公主回来之前,没有囚犯会死。”小总管认真地回答说。 芙丽雅看着常无用,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两个士兵带着常无用往右边的门走去,常无用几次回头,都看见芙丽雅在身后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在燃烧着,燃烧着无奈和愤怒。 木门轰然关闭,隔断了芙丽雅的眼神。 看着阴暗潮湿的走廊,常无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跟着士兵走。在走廊右边,是一个半掩的房间,里面有几个铺位,旁边还随意堆着换下来的制服,看起来是士兵休息的地方。左边的房间开着,一个约20来岁的男人坐在桌子后,士兵把她带进左边的房间。 这个男人的肤色较暗,五官还算英气,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沓羊皮纸,他皱着眉头正拿着羽毛笔誊写。看见常无用被带进来,他简单询问了一下士兵常无用的来歷,听到是盔甲人巴图带来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然后挥挥手让士兵把常无用关进牢里。 常无用还没走出房间门,就听见沙沙的笔摩擦羊皮纸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随即,士兵带着常无用走到走廊尽头,他们顺着一个迴旋楼梯往下走。楼梯下放着一张矮木桌,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前。在离桌子大约1.5米的地方,就是一间牢房,里面关押着七八个披头散髮的女人,其余的牢房则是空的。 常无用发现,那坐着两个士兵看见她的时候,互相对视着笑了一下。 常无用暗暗皱了皱眉。 他们简单交接了一下,就把常无用关进牢房里,常无用感觉到,其中一个人的手刻意按在她肩膀上,顺着她的背往下滑。那噁心的触感弄得常无用毛骨悚然,在要碰到屁股的时候,她连忙一步跨进牢房,避开了。 她听见身后传来士兵们嘿嘿的笑声。 在牢房里的女人们看起来被关押有一阵子了,常无用注意到,这里有草原人,也有类似欧洲人的山下之国马斯塔人的长相。这里的女人从约莫17、18岁到30、40岁的人都有,她们的服装也各不相同,但常无用能看出来,都是平民打扮。 唯一相似的是眼神,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麻木的。她们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常无用,很快就继续低下头。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再看她第二眼。 “在公主回来之前,没有囚犯会死。”常无用突然想起小总管说的话,但是,仅仅是不会死而已。 有些事,是生不如死。 常无用挑了个比较靠里的位置,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来。她发现她很快融入了这群女人中间,她可能会更快的,生不如死。 铁栏杆外的士兵用狼一样的眼神看着常无用,看守的两个,把她押过来的两个。他们的眼神都紧紧地盯着常无用,像在看一个新鲜的玩物。常无用想后退,却只能退无可退。 在地牢里的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慢,常无用感觉到口渴,感觉到冷,感觉到肚子饿。她更感觉到害怕,她竭力把思维集中在眼前的枯草上,她一根一根地数,数着数着,她睡着了。 第47页 常无用是被铁门打开的声音惊醒的,她看见有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被送了进来,她们年龄看起来比常无用略大一些。她们被关进来后,就近坐在了牢门边。试图和其他人交谈,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从她们两个的交谈中,常无用听出来,是她们的丈夫犯了罪,于是她们被用来抵罪。又过了一会,士兵们开始给犯人们分发食物,每个人被分到了一碗黏煳煳的炖菜汤。常无用发现,她被特意多分了一点。士兵又提进来一木桶的水,每个人可以拿瓢喝水。 在所有人吃喝完之后,牢房里重新恢復了寂静。但常无用发现随着时间的过去,牢房里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她左边的人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而右边的人在死死地捏着拳头。 突然,传来一声嘈杂声,士兵们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他们喧闹着,笑骂着。 “开始啰。”他们打开了牢门。 “啊——” 坐在牢门边那个新来的女人被尖叫着拖了出去。 ☆、人间地狱 一方人的天堂,一方人的地狱。笑声和哭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相得益彰。常无用看见被拖出去的女人,那个士兵娴熟地扒下了她的裤子,轻松地把她按倒在地上,一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一手脱下她的亵裤。被按到的女人拼命地挣扎,却被狠狠几巴掌打得发晕。 常无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僵在那里不敢动。 但很快,一个士兵朝她走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行了出去。在被拖行的时候,整个人的视野是颠倒的,最大的感觉是无助。身体无法被自己掌控,她的手因为被硬生生的提着而感到撕裂的疼痛。她想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可怕。枯草狠狠挂过她的面颊,常无用被拖到一个墙角。 常无用感觉泪水不可控制地外涌,她没有尖叫,她狠狠地咬着牙。常无用只拥有一些基础的侍卷人魔力,但想要结果自己的性命,还是可以办到的。但,不可以,她想,她不能死,她紧紧地握着左手。那里,有一个小巧精緻的錶盘,那个錶盘上刻着1-100个刻度。这是一个黑色的錶盘,上面只有一个白色的指针,正指着97的位置。 那个士兵有着一张普通人的脸,但在此时却扭曲得格外可怕,他在迫不及待地解腰带。常无用咬着嘴后退,她再次撞到了墙壁。那个士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又黄又烂的牙齿,他一把揪起常无用的衣服,就要伸手脱她的裤子。 她要把那个指针挪到100,这是她答应阿博特的。不,这是她自己想要做的,要让芙丽雅获得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格,要让她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常无用的反抗丝毫没有能阻碍他的动作,常无用感觉到一只大手从膝盖一直摸到大腿,摸上了她的腰带。那触摸像毒蛇游走一样令人噁心,常无用拼命地挥手,她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常无用想起芙丽雅那双深情的,蓝色的眼睛。 随即,她的腰带被解开了。 我会救她,无论我遭受了什么事,我都要救她。常无用的眼泪簌簌地从眼角流下来。 那个士兵的身体扑了过来。 常无用突然被一个拉扯,那个士兵扑了个空。 他不满地看着拉常无用的人,那是另外一个士兵。“这个给我。”这个士兵说,他明显比刚刚那个士兵健壮很多。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常无用的胸口,他伸出手要扒常无用的衣服。 “不,这是我先看到的。”个子稍微瘦弱一点的士兵愤怒地推了健壮士兵一把。 “你敢跟我抢?”健壮的士兵一拳打了过去。 一个人趁着两个人打起来,他悄悄地把常无用往右推了一下,接着就要来解常无用的衣服。但打起来的两人并没有放松对这边的警惕,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决定先一起打第三个人。 常无用怪异地看着打起来的士兵们,她恢復了冷静,她耳朵动了动,决定给他们制造一些混乱。 “老鼠!”一个人捂着大腿喊了起来。 女人们尖叫了起来。 “哪里?”一时间所有人连忙捂住自己的□□。 整片牢房混乱了起来。 女人的尖叫,老鼠吱吱的声音,男人的怒吼,乱成了一窝粥。 “你们在吵什么?”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吼道,是那个拿羽毛笔在誊写东西的男人,他揉着额头,手里还拿着羽毛笔。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给他说明情况。 “我说了多少次你们可以带到休息室去,这样老鼠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咬烂你们的老二!”这个人咆哮着说。 “至于抢人,你们不会一个一个轮着来吗?”他显得非常气急败坏。 说完了,他厌恶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我先来。”健壮的士兵恶声恶气地说,他挥了一下拳头。 其他几个人不得不同意了。 没有办法了,常无用绝望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扒开她的长袍,伸向她里面的麻布单衣。 常无用突然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把第一次的经歷给芙丽雅。 “喂,先别动那个女人。”拿羽毛笔的人突然去而復返,他用笔尾指了指常无用,“那是巴图大人带回来的,还不知道什么来歷。” 第48页 常无用顿时觉得劫后余生。 说完他就准备走。 常无用看见健壮士兵已经脱下了裤子,他的眼里有种不顾一切的气愤。 要糟! “哎。”羽毛笔人又转过身来,他烦躁地看着常无用,说:“你先来我房间。” 一干士兵顿时泄了气。 常无用整了整大衣,穿过一众重新躺在地上的男男女女,跟着拿着羽毛笔的人走。尖叫声和哭喊声,血腥味和更为噁心的味道,这些都暂时被抛在了身后。 常无用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是长官的人叫她过去干什么,但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性致”。 他把常无用带进房间,也不管她,就火急火燎地开始誊写羊皮纸。 站久了,常无用的腿开始发酸。但她现在觉得好极了,她一点也不想回到刚刚那个人间地狱。灯芯的油渐渐烧到了底,这个男人打了个呵欠。他揉了揉眼睛,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小声地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刻纹研究的那帮疯子,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守卫长派誊写捲轴的任务?” 好不容易,他终于誊写完一卷。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常无用,说:“你帮我把你身后那捲《12岁女刻纹实验第429卷》拿过来。” 常无用看向身后那个书架,她发现就放在上方不远处,她伸手去拿。 “啊。”那个男人一拍脑门,他补充说:“就是那个缠着红色布条…” 常无用突然发现身后的男人没有声音了,他呆呆地看着常无用已经拿在手上的《12岁女刻纹实验第96卷》,半晌,他惊讶地问:“你识字?” “是的,大人。”常无用回答。 “太好了。”那个男人不由喜形于色。 “来来来,你来帮我抄。”他连忙拉着常无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常无用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捲轴,她一个囚犯,贸然接触这种机密… “放心!”男人摆了摆手,“刻纹研究组的人写的东西,每个字你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你绝对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要按时帮他们誊好就可以了。”男人打了个大大呵欠。 “是,大人。”常无用回答。 男人从书架上把一沓捲轴放在常无用面前,他对常无用说:“明天早上给我,没问题吧。” 看着厚厚的一沓捲轴,常无用却只能回答:“没问题,大人。” 男人打开房间的侧门去睡觉了,不一会,他的唿噜声就传了过来。 常无用打开捲轴,读了起来,随着她越读越多,她越能感觉一股森森的凉意攀爬而来。 她一眼瞟到卷尾,上面写着,刻纹结果:192号,12岁,刻纹失败,死亡。 她急忙翻开下一卷,扫到卷尾,上面写着,刻纹结果:267号,17岁,刻纹失败,死亡。 145号,20岁,刻纹失败,死亡。 刻纹失败,死亡。 刻纹失败,死亡。 常无用发现,所有的被刻纹的人都是女性,而所有的刻纹结果都是,死亡。 死亡。 死亡。 死亡。 她突然知道囚犯们,除了发泄□□,她们真正的用途是什么了。 ☆、记忆捲轴 并不像那个男人说的,捲轴上的字连在一起会让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相反,常无用读得相当顺畅,诸如“锚点纹”和“一级基础连结纹”之类的专业名词在常无用被传承的侍卷人知识里有相当清晰的介绍。 就类似于化学元素和公式,在没有元素表的人看来只是一堆奇怪的字符,但在常无用眼里,她慢慢开始解读这些捲轴的意思。 这些捲轴上有很多涂涂改改的地方,是一份现场用的实验记录草稿。常无用需要做的就是把留存下来没有被划掉的地方誊写在一张新的捲轴上面。虽然每一张捲轴的内容,被实验者,甚至用到的材料都不一样。但是常无用慢慢发现,所有的捲轴都在研究一个方向的内容。 是的,所有的牺牲者,所有的人员,所有的材料。在常无用接触到的捲轴上来看,他们都是在研究一个方向的内容,但始终没有成功,甚至很少有大的突破。 常无用费力地去钻研,却并没有推算出到底在研究什么方向。她只能判断出这些内容都是在为一个内容做准备,而这个内容的研究难度,已经填进去了成百上千条人命。 她开始试图竭力记住这些实验内容,这些东一个西一个的研究内容破碎,而且不成体系,常无用虽然在以前的世界是一名优等生,但这种背诵难度对她来说也实在是太大了。不一会,她就开始感觉到精疲力尽,而且,她还有一大堆捲轴要在天亮前誊写完毕。 这些是这个城堡存在的主体,常无用知道,要是搞清楚了这些东西,更大胆一点,要是能把研究成果往前推进一点。那么,她将会纳入这座城堡的的价值枢纽,到时候,像今晚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无论是在哪里,价值都是最好的护身符。 常无用揉了揉眉头,她又开始觉得自己这个侍卷人当的真是憋屈又鸡肋。她想起乌恩奇用魔力强化自己的兵器,一举将对方的武器斩断,来取得瞬间的绝对优势。而她,却只能命令几只老鼠… 第49页 突然,常无用勐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真是太笨了。 强化! 不用多么敏锐的洞察力,常无用也知道,像阿博特那样的侍卷人和乌恩奇那样的侍卷人,发展的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一个更偏向脑力,一个更偏向肉体。 一层薄薄的魔力开始被慢慢地往大脑输送,就像本能一样,常无用突然“看见了”她大脑的各个区域的功能。魔力包裹住了大脑皮层,蔓延到海马体,又包裹住了长期记忆区。 常无用再看向捲轴的时候,她发现她过目不忘了。 这个世界… 常无用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非常落后,而除了阿博特之外的侍卷人,似乎在身体素质和对武器的掌控拥有着超人的能力之外,好像就这样而已。 但她发现,她大错特错了。 这些侍卷人群体,如果聚集起来,肯定会发展出远超她原来世界的技术。常无用不由再次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由来,她记得阿博特是“西大陆守护者”,他可以把常无用从自己原来的世界弄到这个世界来。那么,阿博特所在的文明又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也许,以后她会知道答案? 常无用重新集中精力在眼前的捲轴上,她的手不停,一边誊写,捲轴里的内容也一边被记忆在大脑中。在手酸了的时候,常无用试着用魔力包裹住自己的右手,这有效地缓解了疲劳。 时间就在羽毛笔的沙沙声中过去了。 常无用的魔力实在不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的魔力已经用竭了。但,常无用看着整整齐齐誊写好的捲轴,在她的大脑里,储存着一模一样的捲轴。所有的捲轴都已经誊写完毕,无论是誊写在羊皮纸上,还是誊写在大脑里。 一阵昏沉的睡意袭击了常无用,这睡意来得汹涌又突然,常无用马上就被吞噬了。 常无用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芙丽雅来找她,说城堡的主人已经同意她们离开了。她们可以回部落了,梦里常无用喜极而泣,她高兴地抱着芙丽雅,不断地问她,真的吗?真的吗? 常无用被粗暴地推醒了。 那个男人黑着脸,他压着嗓子问常无用:“你誊了多少了。” 还不等常无用回答,他就不耐烦地继续说:“我就知道你誊不完,等会你吃点东西,继续誊,今天日落之前我要交上去。你如果敢再偷懒,我就把你扔回牢里去。” 其实,从昨晚这个男人喜形于色的样子,常无用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把她扔回牢里去。 但她赶紧站起来,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她低着头,瑟瑟发抖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大人。” “算了,我知道你一晚上誊不完,毕竟我一晚上也…”男人耸了耸肩。 他突然不说话了,他狐疑地看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捲轴。马上,他伸出手迅速地翻了一遍,一遍过后,他不敢相信,又翻了一遍。 “你…”男人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常无用。 常无用刻意嗫嚅着说:“我抄到了凌晨才好不容易抄完,要是大人亲自动手,估计再来一沓也不在话下。” 常无用尽力用“崇拜又害怕”的眼神看着男人。 “那是当然。”男人笑了,他看了眼常无用,说:“你还长得挺漂亮的。 常无用心里一紧。 “我出生太低贱了,不敢沾染大人。”常无用低着头说。不是什么人都会认字,她打定主意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贵族,但他却只在城堡里管着小小的守卫队,还要被刻纹研究组的人支使。他一定很不如意,唯一让他凭仗的,就是他的贵族身份。 “哼,我达日出德氏族当然不会随便让人玷污。”男人听了显然很受用,他高高昂起了头。 “大人居然出身达日出德氏族。”常无用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其实她了解草原前十的大氏族,根本就没听过这个什么达日出德氏族。 男人更得意了,他想了想,问:“你出身哪里?你为什么识字?” “我是北方卑贱的纳努克人。”常无用恭敬地说,“是阿博特大人教我们识字的。” 常无用的心悄悄提了起来,她记得阿博特在草原上有不少仇人,但不这样说,又实在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识字。 “哦,是那个阿博特啊。”所幸,男人只是随意应了声。 他叫来一个士兵给常无用在桌子旁铺了张床,又送来了一点黑面包和菜汤。 “你睡一会,我去交捲轴,等我回来,你起来接着帮我誊。”他嘱咐常无用。 常无用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现在腿上的伤用魔力温养,已经不太严重,但还是疼。可常无用不敢马上要求治疗,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有点价值的囚犯。她胡乱吃了饭,就累得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常无用是被一个侍女叫醒的。她站起来,发现红髮的小总管正在桌子前站着,她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常无用,轻柔娇嫩的少女音开口问:“布和,就是她帮你誊的捲轴?” 那个叫布和的男人在旁边慌张地应了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西塞莉·克拉多克 小总管突然大喝一声:“布和,你胆子不小啊,刻纹研究组交给你的任务也敢让别人插手。” 第50页 “西塞莉大人,我…我错了…我是觉得反正也看不懂…”布和慌张地跪倒在地上。 “看懂看不懂,你说了算?”小总管叉着腰,斜着眼睛问,“哼,人我带走了。” 小总管对常无用招了招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常无用只能跟在西塞莉小总管身后,常无用并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她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小总管,她红色的头髮跟着她的步伐在她身后跳跃着。常无用发现,这个小总管好像心情不错? 小总管把常无用带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旋转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个粉粉嫩嫩的房间。刻意被染成粉色的编织布被钉在窗户上抵御寒风,地毯是米白色的,桌布是深粉,常无用发现,连羽毛笔,都是粉色的。 小总管支退了侍女,她对常无用灿烂一笑,神神秘秘地问:“你会是识字的话,你会算帐吧?” “会吧?”如果是基本的数学问题,这对常无用来说还是没问题的。 小总管打开一个捲轴给常无用,她看了看,上面大概记载着城堡的消耗,葡萄酒10桶,鸡69只,面粉… “可以。”常无用扫了一圈,只是基本的数学问题而已。 “太好啦!”小总管高兴地跳了一下,然后她转过身,严肃地踮起脚拍了拍常无用的肩膀,说:“以后城堡里的帐目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大人。”常无用连忙掩饰住自己的吃惊,要知道,她一个刚被抓进来的囚犯,昨天还岌岌可危,今天居然就接手了城堡里的帐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叫西塞莉·克拉多克,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总管睁着浅茶色的大眼睛看着常无用。 “我叫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大人。”常无用回答。 “叫我西塞莉就可以。”小总管笑着说,她笑意不减,突然冷不丁地问:“你是阿博特的什么人?” “阿博特是我的养父,西塞莉。”常无用迅速回答着,她的后背却悄悄出了层冷汗,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总管,果然也不简单。 西塞莉半晌没有说话,那双浅茶色的眼睛眯了眯,上下打量着常无用。常无用竭力做出坦诚的样子,她带着微微的疑惑直视对方的眼睛。该死,常无用再次恼火她真的对侍卷人几乎是一无所知,她无从判断对方是不是侍卷人,能不能发现她的身份。 “这样啊。”西塞莉拖长了声音说。 常无用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但很快,西塞莉就让人在一楼给常无用布置了一个房间,她还没等布置好,就忙不迭地把一堆帐务上的东西通通丢给了常无用。 “尽快算好哦。”西塞莉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帐务拿到手,常无用才发现,已经有三个月的帐务没有结算了。而上一次结算的那个月,那潦草和重重的笔迹划痕显示出了主人对这个帐务是多么的心烦意乱。再前的一个月,则是一个工整细緻的笔迹。常无用继续往前翻,发现所有的帐务都是那个工整的笔迹在结算,一直翻到最前,有足足6年的时间。 再往前的帐务并不在常无用的手上。 但这已经能够说明足够多的信息了。 常无用开始了解,在四个月之前,城堡里还有一个专门管理帐务的人,他至少在这个职位干了6年的时间。西塞莉并没有对他的离去做出足够的准备,常无用判断,这个人可能是突发疾病,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了。 而4个月的时间下来,城堡里都没有再找到一个来管理帐务的人,联繫到守卫长被加派誊写捲轴的任务,和当初护送她们来的士兵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常无用判断,城堡是草原人逃之不及的一个地方。原因常无用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有来无回的地方。 但逃之不及,只是单方面的意愿而已,真正能让4个月下来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管理帐务的人。是因为…王卫军!统治者能力的体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对所管范围内的控制力度。 常无用猜测,草原现在的管理者,兀良哈家族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了。 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常无用打起精神,继续翻阅帐目。她发现,她所管理的帐务上,食物的消耗大约有100来人,但其余物资的,如皮甲的修理更换等,只有10来个。而更多的,像刻纹研究组所用的物资,则根本不见踪影。 这不是一副完整的城堡帐目单。 这也难怪,常无用觉得西塞莉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信任了她,但是。常无用看着那潦草烦躁的笔迹暗笑,她相信,只要她做得够好,只要她自身的威胁性够低,小总管很快会把更多的帐务送到她手上。换而言之,就是更多的信息。 在常无用整理帐目的期间,来了个黑袍人,他话很少,看了看常无用的伤势,给了药,就走了。常无用推测,这是西塞莉让他来的。的确,有了价值,才会被重视。只是无论常无用怎么看,黑袍人都不太像一般的医师… 当西塞莉再次来到房间的时候,整齐的帐目已经摆放好了。为了让结果更加直观,常无用还用上了简单的表格,画了柱状图。 第51页 给西塞莉简单地说明了怎么样识别,常无用看见西塞莉本来笑得弯弯的眼睛更是弯成了一条缝。 “太清楚了。”西塞莉拿着羊皮纸说,“阿纳斯,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是个人才啊。” “我…阿博特大人总是说我很笨。”常无用装出忍不住高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她“不安地”绞动着双手。 “阿博特太严格了。”西塞莉笑着说。 一个好的下属,是在上交工作的时候,可以超出上司的预期。而通常在这种时候,也是最适合提出自己的要求的时候。 “西塞莉。”常无用怯怯地叫了一声:“我可以请求一件事吗?” 果然,西塞莉抬了抬头,她拿着捲轴,高兴地说:“你尽管说。” “我…我可以继续帮布和誊写捲轴吗,他…他对我很好,要不是因为他,我就…” 常无用泫然欲泣地看着西塞莉,她一开始就发现,其实帮忙誊写捲轴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只是西塞莉故意吓唬布和,想带走常无用帮她算帐而已。常无用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要见芙丽雅,她知道,一切要从长计议。 西塞莉惊讶地看着常无用,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柔和起来,她说:“可以啊,布和那傢伙其实没什么好的啦,不过你想回报他也是可以的。” 一个弱势,但知恩图报的人,是比较容易取得人信任的。 但,常无用看着对她态度突然亲切了很多的西塞莉。她知道了!西塞莉非常看重知恩图报这个品质,很有可能,她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常无用突然对眼前这个15岁少女产生了好奇,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城堡的,她又是怎么当上总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单章点击突然比之前多了一倍 我很好奇 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自己,如果不是知道书名,都找不到这本小说... ☆、王女归来 37.王女归来 常无用迅速融入了这座城堡,她的桌子上,左边放着西塞莉新搬来的两沓帐册。这样一来,从她所在的门楼,到王女居住的碉楼,以及最后防守后门的角楼的财政状况都开始掌握在她手里了。 她发现城堡的守卫不多,只有大约30来人,加上30来人僕人,剩下10多名刻纹研究组的人。固定的,每个月要“用掉”的10来个女囚犯,最后…常无用看着这剩下的10来人。他们的待遇非常高,甚至比守卫的伙食要好。他们也有各种各样的装备,常无用看见了竖琴,短笛,铁皮鼓等…这些乐器更换得非常频繁,常无用发现裁缝室记录的给他们做的衣服也每个月尺寸不一,唯一的推测是…这些乐师更换得也很频繁。 深吸了口气,常无用总结了一下。好消息是守卫不多,如果可以想办法避开那天的贴身侍卫阿尔斯冷,她和芙丽雅可以想办法逃出去。而坏消息则是…这位王女的脾气似乎相当的坏,更糟糕的是,她把所有人的性命捏在手上。 常无用的桌子右边,放着从布和那里拿来的捲轴。到现在,常无用还能想起布和那欣喜若狂的样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常无用判断布和应该是某个贵族家庭不得志的一名,他就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喜欢偷懒,对手头上的工作敷衍了事,没有太多的心机,但同样也没有什么善恶之心。 拿着手上的捲轴,常无用现在还对牢里被欺辱的女人们没有任何办法。她并不是想解救所有的弱势群体,但曾经身为其中的她,深刻体会了那种绝望的滋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有伤害过常无用的行为,她都会记住,然后绝对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无辜者和她爱的人,这就是常无用的道德准则。 常无用继续誊写捲轴。 门被敲了一下。 “请进。”常无用站起了身。 门被推开,一个侍女神色不太自然的站在门口。 “毛伊罕?”常无用亲切地叫着她的名字,这是一个经常给常无用送东西的侍女。同时,她暗暗观察那个侍女的身后。 “阿纳斯,你过来一下。”这名侍女说。 咬了咬牙,常无用想西塞莉应该就在这座楼内不远的地方,她警惕地走到了门口,问:“怎么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侧方一把捂住了常无用的嘴,把她往房里拖。 “唔唔唔——”常无用喊不出声来,她大张着手,绝望地挥舞着手。 侍女对她一笑,把门关上了。 常无用顿时内心一片冰凉。 进来的人力气大极了,他把常无用往房间的床上拖。 常无用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她绝望地闭上眼。 那个人按住常无用的肩膀,常无用能感觉到他凑近的鼻息。这是…一阵熟悉的清香,常无用勐地睁开眼,看见芙丽雅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芙丽雅?”一阵巨大的惊喜轰晕了常无用,她还想说话,就被吻住了。 唔… 芙丽雅把她紧紧搂着,常无用也环住芙丽雅的肩膀,激烈地回应着。两个人的体温逐渐升高,气息开始紊乱起来。常无用感觉到芙丽雅的手顺着她的上衣往里摸… 一股难堪的回忆被唤起,常无用突然哭了。 第52页 “阿纳斯,我…对不起,我只是…”芙丽雅连忙手忙脚乱的道歉,她赶紧把常无用的衣服整理好。 “我被你吓到了。”常无用一边哭一边说。 “因为这个啊。”芙丽雅把常无用整个抱在怀里,“我错了好不好,我再也不吓你了。” 听着芙丽雅的轻声安慰,常无用慢慢开始平静下来。她呆呆地看着芙丽雅,笔挺的金色眉毛下是一双蓝色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包容了满满的喜欢和宠溺。薄薄的嘴唇还是湿润的,粉嫩无害的颜色。 常无用轻轻吻了上去,她发现她在芙丽雅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总是脆弱,总是哭,总是容易依靠上去。而芙丽雅居然也完全包容着她,总是温柔地对她说话。 常无用发现,这次接吻,芙丽雅的手乖乖的没有乱动。 这个笨蛋! 什么时候,把第一次给芙丽雅呢,这个念头突然闪过。常无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个念头烧了起来。 常无用在芙丽雅怀里躺了很久,闻着这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几乎要睡着了,但最终,常无用还是打起精神,她问芙丽雅:“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一直跟巴图说我要来见你,他就是不答应,今天,他说公主要回来了,才准我过来的。”芙丽雅说。 王女今天回来。常无用心里一沉,西塞莉确实告诉她,公主这几天就要回来,还让她放心,她会给公主申请,让常无用留下来管理帐务。 “你见过公主吗?”常无用问,她记得西塞莉说公主想再见芙丽雅一面。 “我不记得我见过。”芙丽雅困惑地挠了挠头。 “你有没有想我啊,你都不来看我。”芙丽雅晃着常无用的手。 “我…有啊。”怎么可能不想,但是常无用就是对这种话感觉到难以启齿。她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有对谁说过这种话。 “西塞莉说有个男人对你很感兴趣,你也挺喜欢他的。”芙丽雅轻轻皱着眉,她眼睛紧紧地看着常无用,好像她现在就会突然熘走一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常无用哭笑不得。 门再次被敲响了。 常无用赶紧起身,她可受不了在别人面前保持那么亲密的动作,她感觉很不礼貌。 进来的是布和,他看见芙丽雅,愣了一下,这才说:“西塞莉大人让我们去大厅,公主快到了。” “好的,谢谢你哦,布和。”常无用笑着说。 “没事。”布和关了门出去。 “就是这个小白脸吗?”芙丽雅阴着一张脸。 常无用感觉自己肚子都要笑破了,她看着气鼓鼓的芙丽雅,觉得她好可爱啊。她摸了摸芙丽雅的头,说:“好啦好啦,人家哪有你白。” “哼。”芙丽雅像宣誓主权一样轻轻吻了一下常无用的嘴唇。 她们两个往大厅走去。 所有的僕人和守卫都来了,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西塞莉大概看了看人齐了,她让人把大厅的门打开。大家向一个露天的中庭走去,中庭也不大,但是宽敞多了。 常无用看见有几个守卫押着那些女囚犯也跪在了地上。她的手悄悄握紧了。 从栅门到大厅的门一路打开,僕人们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太阳被遮挡在云层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悄无声音地等待,再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常无用先听见一阵歌声。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她是我的眼泪,溪流,大海和湖泊~” 两个僕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坐辇走了进来,坐辇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袍,戴着兜帽。常无用连忙低下头,她记得西塞莉曾经严肃地嘱咐她,公主最讨厌别人直视她。 常无用和所有人单膝跪地,对着坐辇上的人行礼:“公主大人。” 坐辇停下,上面的人走了下来。就算是低着头,常无用还是能偷偷瞥见那从黑袍里伸出的手。 那双手! 常无用咬紧嘴唇,竭力掩饰自己惊涛骇浪的吃惊。 那双手枯似鸡爪,密布着皱纹和老人斑。 ☆、帮一个忙 “西塞莉,我不在的时候,城堡怎么样。”公主叫了西塞莉在跟前询问。她的声音苍老又嘶哑,像刀片刮过黑板的声音一样。 西塞莉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她请求公主准许她继续让一名抓过来的囚犯管帐。胡勒根已经病死四个月了,也没有送来新的管帐的人。西塞莉拉着公主的手晃啊晃,她撒着娇说。西塞莉和公主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外婆和孙女一样。常无用不由有种荒谬的感觉。 “哼,那群人越来越没用了。”公主说。西塞莉也气急败坏地附和着,常无用听见公主笑了,她宠溺地答应了。 接着,她环顾四周,像是才发现跪在地上的众人一样。她开口让大家起来。 常无用的腿早就酸了。 “~她有一头金色的长髮,那是太阳掉落的颜色~” 歌声一直在继续着,但常无用能听出来,因为跪了太久,这个歌声有点气息不稳。随着气息越不稳,常无用发现唱歌的人就越紧张。 第53页 “停——”公主突然说话了。 歌声戛然而止,鼓点和乐器也随之而停。那个唱歌的人扑腾一下两条腿跪在地上,簌簌发抖。一阵尿骚味传过来,常无用发现那个人居然尿裤子了。 “你的歌的没有灵魂。”公主说。 她话音刚落,阿尔斯冷就甩出一条红色的皮鞭,干脆利落地在歌手的脖子上一搅。那人马上气绝身亡。 “下一个。”公主说。 乐器和鼓点重新响了起来。“~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一个脸色煞白的歌手开始唱。这次,公主听了一会,她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守卫马上把那个人的尸体拖了下去,僕人则娴熟地开始清理现场。所有人都沉默着,习以为常的样子。 杀了一个人之后,公主把眼神看向了芙丽雅。 常无用的心提了起来。 “芙丽雅。”常无用听见公主说,她笑了。 “公主。”芙丽雅应了声,她礼貌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糟了,西塞莉说公主最讨厌别人直视她,常无用忘记告诉芙丽雅了。 公主看着芙丽雅,半天没有说话。 常无用紧紧握着拳头,她生怕对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我们好久没见了。”公主感慨着说。 暂时,对方还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我们见过吗?”常无用听见芙丽雅问,她差点要晕过去。 出乎意料的,常无用发现公主没有生气,她淡淡地笑着,说:“我见过你。” “哦哦,这样啊。”芙丽雅点了点头。 “你就在城堡里住着吧。”公主说。 “好。”芙丽雅犹豫地说,她看了眼常无用,刚想说话。常无用就听见公主看着她,冷冷地问:“你是谁?” “她是——”西塞莉说。 “杀了她。”公主甚至都没有听西塞莉的话。 一条红色的鞭子像一条毒蛇一样卷了过来。 “不要!”电石火花之间,芙丽雅用手敏捷地抓住了鞭子。鞭子像最锐利的刀片一样割开了她的手,血液瞬息之间就浸湿了鞭子。 “芙丽雅!”常无用看着那只白嫩的手,就像割在自己手上一样难受。 “咦?”阿尔斯冷饶有趣味地看了眼芙丽雅,他的手一抽,把鞭子抽了回去。巨大的力量带得芙丽雅在空中翻了个滚,她狠狠跌在地上。 常无用连忙抱住芙丽雅。 “公主,她是我要的那个囚犯。”西塞莉跺着脚说。 “哦?西塞莉,我很讨厌她,你换一个。”公主不在意地说。 西塞莉的嘴张了张,她终于没有再说话。 常无用捧起芙丽雅的手,那只手被鞭子卷得血肉翻飞。她忍住泪水,死死把芙丽雅抱在怀里。 “我没事,阿纳斯。”芙丽雅说,她沖常无用笑了笑,但常无用也在她眼里看到了绝望。芙丽雅要和她死在一起,常无用领会到了她的意思。那只被鞭子抽翻的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着。 本来,本来如果没有她,芙丽雅起码很健康快乐地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在那个期限到来之前。 “芙丽雅,你不想她死?”公主问,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芙丽雅那只手。 “我当然不想,我爱她!”芙丽雅吼道。 公主怔了一下,她说:“你帮我一个忙,我就…” “我帮。”芙丽雅说。 “你还没问是什么忙呢,笨蛋!”常无用连忙拉芙丽雅,她隐隐感觉,这不是好的选择。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干什么都可以,阿纳斯。”芙丽雅不假思索地说。 “很好,我们可说定了哦。”公主笑了,“西塞莉,让她继续帮你管帐吧。” 常无用发现,公主看似很纵容西塞莉,但只要她打定主意的一件事,西塞莉是完全无法动摇她的选择的。从之前接触的捲轴来看,公主要芙丽雅帮的忙,绝对,会对芙丽雅造成很大的伤害。 常无用脑子急速运转着,能让一个人放弃一件有价值的事情,那就是拿一件更有价值的事情去替代。她要进入刻纹研究组,她一定要进去,不仅如此,她还要成为那里面举足轻重的人! 这样才能,救她的芙丽雅。 公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囚犯,她说:“带过去吧。”几个人应声把囚犯们往公主住的碉楼带去。 “跟我走吧。”公主对芙丽雅说。 芙丽雅看了眼常无用,她说:“你好好的,我会争取找机会去看你。” “恩,你也是。”常无用内心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回答了这么一句。 “~她不在意,她不在意我身边的青草,绵羊,甚至我在的这方土地~”歌手们带着鼓点和乐器跟着公主离去。 西塞莉嘆了口气,她一边带着常无用往回走,一边说:“其实公主人不坏,她就是脾气很怪,她也很可怜的。” 哼,常无用仿佛能看见无数在这座城堡死去的女人的冤魂,她们才是真的很可怜。 但是常无用没有表现出什么,她装作一副感激的样子,说:“公主能让我活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第54页 西塞莉似乎对她的“知恩”非常满意,她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公主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我来到城堡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了…” 这是常无用听到的最多的关于王女的信息,她竖起耳朵,不断引导话题。从西塞莉嘴里基本把她知道的东西都掏了个干净。 …… 那年西塞莉10岁,她的村子被一伙劫匪袭击了。这群十恶不赦的劫匪却撞到了一群草原人。草原人!在西塞莉的故事里,草原人都是喝羊血,吃生羊肉长大的,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把小孩串起来烤着吃。 西塞莉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吃。她被带到了一个座山上,她看见了一座漂亮的,亮黄色的城堡,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神界一样。 草原人把她丢在地牢里,西塞莉不知道待了几天。突然,一个黑脸的士兵把西塞莉从牢房里抓了出去,他撕开西塞莉的衣服,也脱下自己的裤子。 那是西塞莉最害怕的时候,她看着那个人的眼睛,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但是她完全躲不了。 直到…一把刀尖突然穿透了那个人的胸膛。 ☆、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 “公主把那个坏人杀了。”西塞莉说,她的表情柔顺地,充满了温情,那双浅茶色的眼睛浸润在回忆里闪闪发光,她继续说:“只刺了一刀,那个人还没死,公主让人把他下面的东西割下来,一片一片,餵进他的嘴里,整根快切完了他才断气。” “然后公主让我跟着赫里沃德爷爷学着怎么去管理城堡,赫里沃德爷爷死了之后,我就接手了他的工作。我做的很差,公主却从来不怪我。”西塞莉抬起自己的手看着,白皙的五指微微张开,她说:“公主很孤独,你知道吗,我总能感觉她时时刻刻都在哭,虽然她笑,她生气,我侍奉她吃饭,侍奉她睡觉。但是我好像总能感觉她心里有好大一个洞,从来不放过她,我总是好像能抚摸到她的眼泪,凉凉的,圆珠子一样。” 这个矮矮的,面容稚嫩的少女,看着常无用,用一种来自灵魂的声音对常无用说:“我想要保护公主,就像她当初保护我一样。” 常无用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看见西塞莉笑了,那是一个甜美的,好像无忧无虑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常无用在心里暗自说。 跟着西塞莉走到她的房间,西塞莉要把这段时间公主外出的帐目交给常无用,让她一併汇总。 依旧是这个粉粉嫩嫩的房间,但常无用在进门的一瞬,突然感应到了一丝魔力。那丝魔力稍纵即逝,常无用紧紧地看着感应到的地方,那里,一沓羊皮纸正凌乱地卷着。 常无用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帐目,她尽全力在感应着,却没再能发现什么反应。西塞莉的表现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异,加上她自己的叙述的经歷。常无用判断她应该不是侍卷人。 交接完成,但是常无用并不想就此离开,她故意磨磨蹭蹭,向西塞莉请教一些问题。 西塞莉耐心地解答着,随着两个人对话的进行,常无用意识到她必须要走了。但是,西塞莉的房间她来过不少次,这是唯一一次感应到魔力波动,她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常无用把魔力进一步运转起来。 感应,再次感应! 一道白光如同游鱼一样一闪而过。 但这次,常无用敏捷地抓住了。 “这是什么?”常无用好奇地,指着一沓装订成册的羊皮纸。 “这个啊。”西塞莉随着常无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个是歌集,公主每次啊,都只要听这本歌集里的歌。应该是从那个死掉的歌者手上搜上来的,那个歌者我都不知道呢,是新人,哎呀,这下,我要催催那些人赶紧送新的歌者过来了…” “公主只听这本歌集的歌?我可以带回去看看吗?”常无用说。 “你想要这个?”西塞莉很意外,她沉吟着。 “感觉很有趣。”常无用说,随着指尖刮过,她能感觉到魔力就是从这本歌集上传过来的,她悄悄放缓了唿吸,等着西塞莉的回答。 “可以啊,你想要就拿过去吧。”西塞莉说。 常无用顿时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但是…”西塞莉继续说。 常无用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你要誊写好另一份。”西塞莉说。 “当然,没问题。”常无用笑着说。她把歌集和帐目拿过来放在一起。 “你这么高兴吗?没想到你还这么对歌感兴趣。”西塞莉歪了歪头说。 暴露情绪了!常无用连忙稳住心神,她笑着说:“我从小就觉得会唱歌的人特别厉害。” “是吗?我觉得…”西塞莉和常无用闲谈起来,她没有起疑心。 走出西塞莉的房间,常无用感觉自己绷紧的心终于能松一松了。芙丽雅,等我,常无用下楼,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这本歌集。第一首,就是那个歌者唱的那首。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常无用拿着手细细感应,那丝魔力在整本歌集里穿梭着。但无论她怎么输入魔力,都引不起对方的任何反应。要不是常无用实实在在地能感应到,看着普普通通的歌集,她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神经衰弱了。 第55页 她最终一无所获。 常无用嘆了口气,生活就是这样,得到和失去从来都没有定数。 她重新打起精神,把目光投放在要誊写的刻纹捲轴上。常无用想要进入刻纹研究组,这并不是她临时起的一个念头。早在第一次接触到刻纹研究,她就想进入这个核心组织。越核心的地方,信息越多。而掌控信息,则是从这里逃出去的第一步。 最大的难度是,这样一个结构严密的组织,想要加入,需要足够的敲门砖。 常无用这些天一直在找这块砖。 在最初接触的时间里,常无用其实已经几乎要绝望了。刻纹,是一门高深的技术,它里面有很多条条框框的分支,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学习。 但,看着手上的捲轴。 “在克拉斯连结纹连结血液增强锚点的时候,受体出现了不适的咳血反应。” 常无用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任何一个接受了基本刻纹传承的侍卷人,都知道克拉斯连结纹天然和血液增强锚点不匹配,如果想在保持连结强度下,反而是血液流速锚点,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已经不是常无用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基础错误了。 学问的研究,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在探错。前人的经验总结起来,变成一些知识的基数被后人继承。常无用发现,这个刻纹研究组有相当一部分基础知识,是残缺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研究成果进展得如此缓慢的原因。 很多时候,他们都在重复常无用早已知道的一些试错实验,这么多年来,他们也用人命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很明确自己要进行哪个方向的试错,就像知道了终点,而路途上有无数的分叉和阻碍,他们在朝着终点前进的时候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并没有因为刻纹学的驳杂,就不经意错入到其他分支去了。 至于他们要前进的方向,常无用隐隐发现是和活体基础免疫模拟有关系。但更多的,常无用就判断不出来了。 她必须要进入刻纹组,她要去弄明白,王女看见了芙丽雅超强的癒合能力,到底要对芙丽雅做什么。 正常情况下,常无用作为一个总管助理,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的。 需要冒险。 常无用深吸了一口气,她拿着笔在誊写的捲轴上添了一句毫不客气的话。 “这个错误太荒谬了,用克拉斯连结纹连结血液增强锚点是最基础的错误,连结血液流速锚点才是正确的配式——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 ” 常无用想把一丝魔力像歌集那样“输入”进去,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于是把魔力依附在捲轴上面,这就够了,对于侍卷人来说,这就像黑暗中的一把火把一样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这本小说居然真的上新晋作者榜 非常意外 当时发了大概一个星期的时候 看了看点击 查了查榜 算了算 想着估计更完也不会上榜 就没有想太多 抱着写故事的心态 上一次在晋江看小说是我初高中吧 那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来写小说 写这本小说 其实受了上一段感情的影响 发生了一些让我认定的东西崩塌掉的事情 心里有了些绝望的想法 黑暗的东西 于是想写一个艰难但是温暖的故事 可以说是来骗自己 或者说安慰自己 真的没有太考虑友好度啊抱歉大家 所以感觉没有人看也是很正常的 结果居然有人 有你们 收藏了我的小说 认真给我评论 一定会写完的 用来骗自己 安慰自己 用来谢谢你们 非常谢谢 ☆、镌改刻纹 大清早,常无用在汇总帐目的时候,门被勐地推开了。 是西塞莉,她小跑着到常无用面前,红色的头髮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她张口就说:“你没有告诉我,你是阿博特的传承人。” “我…我很害怕。”常无用说:“我第一天来到这里就差点被…” 西塞莉顿了一下,她拉起常无用的手说:“你一定要帮公主。” 常无用不解地看着她。 “你去刻纹组帮旭日干,他也是侍卷人。”西塞莉继续说,她激动地在房间来回踱步,“公主这么多年一直想找第二个可以进入刻纹组的侍卷人。” “你很聪明,阿纳斯,你做事总是又快又好,你一定要帮公主。”西塞莉最后又重复了一遍。 “我会的。”常无用看着对方浅茶色的眼睛,焦急而恳切。常无用撒谎了,她感觉到自己这句话说的又勉强又干巴巴,这是被真心所压迫的谎言,一出口就将原形毕露。 但西塞莉完全相信了,她高兴地说:“太好了。” “太好了,阿纳斯。”西塞莉完全没有注意常无用那僵硬的表情,她全心全意为公主的心愿达成而高兴着。 “走,我带你过去。”西塞莉急急地拉着常无用,她们走出房间,走过走廊,穿过大厅,穿过那个死了人的中庭,她们走向碉楼。 她在走向芙丽雅,常无用想。 碉楼比门楼要高一层,装饰也明显更加精緻一点,蜡烛比门楼里点的多得多,光芒柔和地散发在黑暗的每一个角落。西塞莉带她上了两层楼,往最右边的一个房间走去。路过的僕从侍女都对西塞莉鞠躬行礼。 第56页 “旭日干就在里面,我不太喜欢他。”西塞莉轻轻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常无用说:“但他也不是坏人,你进去吧。” 常无用点了点,她最后看了看那双充满了希望的浅茶色的眼睛。敲了门,等到里面的人同意,她推门进去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站在桌子前,这是一张和常无用大学宿舍床差不多大的桌子,这个尺寸,也刚好可以躺下一个正常女人的身体。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人正全身□□地躺在上面。黑袍人手上的刻刀如同优雅的灵蛇一样游走在这个女人身上,禁锢锚点的作用下,血液没有流下来,而是在如同沟渠的刻纹路里奔腾不息。 常无用的眼睛和这个女人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是…将死之人的眼睛,常无用仿佛能看到所有的青春欢乐都已经统统湮灭在这双眼睛里,而死亡成为了她最希望的诉求。 “你捲轴上写的那句话,我们正好来试试。”黑袍人发出了暗哑的声音,他把刻刀递给常无用。 常无用接过了刻刀,她意识到这个人是要做一个当场的实验,这场实验的主体不是桌子上的女人,而是常无用。他要实验,常无用所说的是否正确,他更要实验,常无用是否有被培养的价值。 冰凉的刻刀拿在手上,常无用只有理论知识,在实操方面她一无所知。 对方的目光压迫着,无声地催促着她。 常无用拿起刻刀,对着这具鲜活的人体。 “她死了,你就躺上去。”黑袍人说。 常无用的手没有发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了起来。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镌改刻纹”,人体刻纹的修改不是抹去,而是通过部件的增添,把已经刻下的刻纹增添出需要的功能的样子。所以很多人体刻纹都被发掘出一级,二级,三级图案。 这根本不是一个新手应该干的事情。 常无用感觉魔力覆盖上她的大脑。清凉又舒适的感觉,绝对的冷静。常无用观察起那个刻错的锚点,这个刻纹的手法非常的粗糙,常无用发现,这个手法只能最低限度的维持运行,而更不用提优秀手法带来的刻纹增幅了。 常无用的左手轻轻触碰到这具身体。 这是一个活人,常无用突然觉得心里一抖。但她很快又再度集中起来,她举起了右手。 刀子割下去的时候,比想像中的柔软一点,这是一把锋利的刻纹刀。切割人肉的时候,更能体现出其出色的性能。但行进过程中也比想像中更困难一些,这是一个不超过18岁的活体,她的身体还柔韧充满了活力。 常无用刻下第一笔。 血肉被她划开,就像某件上好的皮革一样,露出鲜红的里子,鲜血流出,融入了别的奔流的鲜血。 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常无用深吸了一口气。 “咦?”她听见黑袍人发出了一声疑问。 因为她用的手法,是仿照教科书上标准的手法而成,和他们这样野路子摸索出来的完全不同。 但,到底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运气,她毕竟只是一个新手。 常无用再度拿起刻刀。 大汗淋漓,在常无用终于完成所有工作的时候,她已经大汗淋漓。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腿因为直直的站立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很酸了。 就像在一幅画上又添了一笔,这一笔虽然奇怪,但也融入了这幅画之中。 血液没有因为无法融合而流出来,这是成功的标志。 常无用放下刻刀,抬起头看着黑袍人。这个黑袍人正细细打量常无用的刻纹,常无用这才发现,这个人长得…好丑。他一双眼睛重重凸起,塌陷的鼻子,又厚又蠢的一双唇,蜡黄的皮肤。 “可以。”黑袍人说。 他刚说完,躺在桌子上的女人突然一阵咳嗽,血液从她的喉咙不断涌出来。 怎么会?常无用心里一跳。 她很快死去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常无用,常无用说不清那里面包含了什么情绪。 怎么会死呢。常无用愣愣地看着这具躯体。 “她身体承载不了这个刻纹总量。”黑袍人解释了一句,一阵白光突然从他手上冒出来,他托着白光说:“旭日干·杭锦。” “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常无用也学着他的样子托着魔力。杭锦,是草原人前十的氏族。 “人体刻纹的实践知识你还要补。”旭日干说,“你把你知道的刻纹传承整理出来,写在捲轴上。” 旭日干摇了摇旁边的一个小铃铛。两个黑袍人训练有素地进来收拾尸体。 他又摇了摇一个中号的铃铛。 “导师。”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也穿着一身黑袍。他的五官分布很周正,但一双眼睛却细长到了有些刻薄的地步。 “你带她去特莫司。”旭日干说,“她以后,是第二掌刻人。” 高大的男人吃惊地看着常无用,常无用瞥见了怒火在他的眼里翻腾,又被压抑下去。 “是,导师。”男人说,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常无用跟着他一出门,这个男人就加快了步伐,完全不顾她。 这是一个,小心眼却又不会掩藏自己小心眼的,很好对付的人。常无用微笑。 第57页 ☆、惨叫 那个男人把常无用带到二楼,一间很大的双扇门前。他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非常不情愿地,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的,把钥匙给了常无用。随即,他马上转身走了。 这是一把铜制的钥匙,常无用把钥匙收好,她推门进去。 重重叠叠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籍。原来“特莫司”是一个图书馆,常无用抬步往里走。突然,她脚步一僵,一个死白黑髮的女人正瞪着眼睛看着她。那个女人,漂浮在玻璃容器里。 这是一个标本,常无用走近了,看见上面写着“十八岁女刻纹终实验142号·失败品”,在容器下方,放着一沓装订好的厚厚的羊皮捲轴,上面详细记载了从实验开始到结束的一切细节。 非常的严谨,也非常的专业。 常无用长嘆了口气,是的,这里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图书馆。 而在书架周围,还放了14个这样的“实践参考样本”。常无用放下捲轴,她朝着书架走去,她知道,她应该学习这些知识,但不知怎么回事,常无用更愿意先去学书架上的。 常无用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人体刻纹初解》,她坐在小凳子上看了起来。这本书上的内容虽然依旧有很多错漏之处,但比她所传承的更专业一些,在一些内容上,显然有专门的研究。 常无用看了看一整个书架的人体刻纹研究,她把魔力覆盖在大脑上,她现在需要“过目不忘”。 哪怕是对这样的实验深恶痛绝,但常无用也不得不承认,刻纹学是一门很有魅力的学问。可以说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医学,其实主要差别就是,它的用途,以及它的研究方式。 等到常无用放下手上的《免疫系统刻纹大全》,她才发现她肚子饿得厉害。她走到窗前拉开一点兽皮往外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常无用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学习时间就和那天抄捲轴的时间差不多,而常无用的魔力已经完全耗尽了。 看来魔力的损耗… 突然,常无用又回过神想了一下。要知道,她在开始看书之前,就已经耗费了相当一部分魔力去进行“镌改刻纹”,怎么会时间差不多呢? 在刚刚得到传承魔力的时候,常无用曾经试图想找到增加魔力的办法。她甚至最后傻傻的把魔力在身体内运转了一圈,看有没有增加的可能。她还闭上眼睛试图“冥想”,但这些通通都没有成功。 时间久了,常无用也几乎要放弃了。 但是,魔力居然就在这么不知不觉之中增长了? 常无用想了好一会,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小说看多了,试想,什么技能的增长方式,不是练习呢?常无用也试过,她发现魔力在对她四肢的增幅上远远赶不上对大脑的增幅。常无用推断,大脑和魔力的使用应该是增长的关键。 她伸了个懒腰,走出了特莫司的大门,将大门锁好。常无用随便抓了个僕人问厨房在哪里,对方恭敬地给她指了个方向,询问要不要带她去。她笑着谢绝了,这个僕人脚步比较匆忙,显然是还有事情要办,她不想耽误别人。 厨房在一楼,建在中庭边上。常无用往尽头的旋转楼梯走去,一路上,她能听见木板门后传来的女人的惨叫声。在人体刻纹中,确实有起到麻醉效果的“痛觉禁锢”锚点,但这个锚点的镌刻非常复杂,而且使用了之后,如果不是完善度非常高的锚点,都对实验结果会有轻微的影响。 常无用皱了皱眉,可能刻纹组的学徒们并不会这个锚点,也可能他们懒得麻烦,总之,从那个男人带常无用去特莫司的路上,她就已经听了一路。 尽量不去听那些非人的惨叫声,常无用继续往楼梯走。 惨叫声却一直往她耳朵里钻。 常无用加快了脚步,就在即将她走过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常无用突然生生停住了。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整个人颤抖起来。 常无用伸出手去推那扇门,却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那一声声惨叫抽走了,她用尽全力,勐地把门推开。 里面的人豁然抬头看着她,惨叫声戈然而止。 常无用快步向桌子走去,她粗暴地拨开挡着她的人。 当她看到那头熟悉的金色短髮的时候,她差点晕过去。她发着抖,一步一步往桌前挪过去,有人要拦她,都被她推开了。后来这些人不再拦她,她终于走到了芙丽雅面前。 芙丽雅虚弱地半闭着眼睛,她□□着,四肢都被捆住了,刻纹剥出的血液在她身上奔流着。突然,她看见了常无用,她激烈地动弹了一下,她扯出一个笑容。 “你…你痛不…痛啊。”常无用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我…我在做梦吗?”芙丽雅说。 常无用泣不成声。 “你怎么从特莫司出来了?”一个男人问。 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常无用终于恢復了一点理智,她冷冷地问:“为什么不用痛觉禁锢?” 男人皱着眉,他说:“她是难得的实验材料,恢復性惊人,当然…” “什么实验,把实验项目捲轴给我。”常无用打断那个男人。 男人恼火地看着她,咬了咬牙,还是给了她一个捲轴。常无用匆匆扫了一眼,发现是在进行她已经知道结果的一个实验。 第58页 “想要用华托里连结纹做免疫循环,选择锚点的时候用经典果式锚点就可以了。”常无用说,“赶紧给她刻痛觉禁锢锚点。” 常无用轻轻抚摸着芙丽雅的头髮,这头秀丽的金色短髮已经被汗浸湿了。 “导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男人不满地说。 “你可以问问导师我知道不知道。”常无用看着他。 “哼,就算是这样,还有别的实验要做。”男人也瞪着常无用。 “在我整理出所有刻纹基础传承前,所有实验暂停。”常无用说。 “你敢对你话负责?” “我当然。”常无用毫不相让。 男人死死地瞪着常无用,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一甩手,说:“你自己刻,我饿了,我要去吃饭。” “你…”常无用一时语塞。 “我是不是还要去问导师,我能不能去吃饭?”男人傲慢地说,他走出去,狠狠关上了门。 听着芙丽雅轻轻的□□,常无用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她问:“你们谁会痛觉禁锢?”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摇了摇头。 常无用咬了咬牙,她不知道以芙丽雅的恢復能力,这些刻纹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但她知道,只要刻纹不消失,疼痛感就会一直烧灼着芙丽雅。多痛呢,她从来没有听到芙丽雅这样的惨叫声,就算被箭支贯穿,就算被鞭子隔开整个手掌,她都不会哼一下。 但…如果镌刻失败,不仅会疼痛几倍,还有可能造成别的后果。 “你们出去吧。”常无用说。 所有人迟疑地,出了门。 常无用吻了吻芙丽雅的额头,她现在的魔力还没有恢復,她喃喃地问:“我可以相信我自己吗?” 芙丽雅迷迷煳煳地看着她。 “我来给你刻。”常无用说,她拿起了刻刀。 ☆、41 常无用拿着刻刀,刻下第一笔。 “啊…”芙丽雅压抑不住地惨叫,她剧烈地抖了一下。 眼泪几乎立刻又要模煳常无用的视线,她连忙用手臂擦了擦,她听见自己几乎是无意识地在说:“宝宝,乖,你忍一下好不好,乖…” 常无用刻下第二笔,芙丽雅抽搐了一下,这次,她没有发出声音。 紧紧咬着唇,常无用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刻纹。 难,太难了。 常无用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冒冷汗,她的手上动作不停,却因为芙丽雅的抽搐,差点无法完成血液循环。 “宝宝,你再忍一下好不好,马上就好了。”嘴里安慰着,常无用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她越是集中精力,越是感觉一阵阵疲惫从大脑里传出来,她的手也开始有些不稳。但刻纹却才刚刚开始。 不可以,她要忘记。 常无用要忘记她现在镌刻的人,是她爱的人。她要冷静,她甚至要残酷。常无用突然想起,血泊中的半只眼睛。 就如同一阵闷击,常无用的眼神迅速冰冷了起来。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的手很稳,她面对的,是一副画卷。随着刻刀的转动,整个流程得到了顺利的进展。 就在进行最后一部分的时候…该死,常无用看见最后一份刻纹不可避免地要和之前的刻纹相交。这不是简单的刻纹连结,而是要让两者重叠却不在功能上互相影响。 这是刻纹学上一个难度非常大的技术。 常无用忍不住看了一眼芙丽雅。 她看见芙丽雅看着她,一双眼睛居然在此时此刻还盛了七分的喜悦和爱意,还有三分对疼痛的忍耐。她看见芙丽雅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芙丽雅的嘴被她自己咬破,朱红的血了流出来。那张俊俏的脸混杂了爱和痛苦,几乎包含了所有常无用对真谛的认识。 这是我爱的人,常无用突然增生了一种厚重的勇气,身体里一股魔力,刚刚恢復出来,常无用把它覆盖在大脑上。 她决然地划下刻刀。 线条相交,血液开始冲撞,起反应。继续,常无用的刻刀游走,她引导着这股冲力。 爱是什么? 刻刀为血液开闢出一条新的沟渠。 爱是你。 常无用一个迴转,把所有的纹路完美地连结在一起。 她放下刻刀,终于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看见芙丽雅的表情突然愣了一下,露出惊喜的样子。常无用软软地靠在桌子上,她一个一个,艰难地帮芙丽雅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 刚一解开,常无用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阿纳斯,我好害怕…我好想你。”芙丽雅的声音很沙哑,她轻轻地对常无用说,“我爱你。” “芙丽雅。”常无用抚摸着对方金色的眉毛,“我也是。” 常无用晕了过去。太累了,怎么样来说都太累了。 醒过来的时候,常无用被紧紧地环着。恍惚间,常无用几乎以为她们在小山谷的木屋里,要去狩猎,没有过多的忧虑。族人们跟她们在一起,有乌塔,奥克,达达,老拉姆,帕夏… 帕夏死了。 常无用彻底清醒过来。 第59页 她连忙拉开芙丽雅的衣服,看见刻纹的纹路还在流转着。 “阿纳斯。”芙丽雅笑着看她。 “你现在还痛吗?”常无用问,她不敢用手去碰。 “看见你的时候就不痛了。”芙丽雅说。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常无用无奈地说。 芙丽雅露出一个知错了的表情,她老老实实地说:“你刻完之后就不痛了。” “那就好。”常无用再度紧紧抱着对方,她犹豫了一下,吻上了芙丽雅的唇。 有淡淡的血腥味,常无用觉得又心酸,又甜蜜。 她们在一个和西塞莉房间格局差不多的房间里,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地上铺着舒适的地毯。 “你一开始就住在这里吗?”常无用问。 “是呀。”芙丽雅拿下巴蹭着常无用的肩膀。 如果不是因为她,芙丽雅根本不会被拿去做实验。常无用不由嘆了口气。 “不许嘆气。”芙丽雅又来亲她。 等到两个人肚子都咕咕叫的时候,她们才起床。芙丽雅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去厨房,她告诉常无用厨房晚上不会休息的,因为总有人晚上要做实验。说到实验的时候,芙丽雅皱了皱眉,她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阿纳斯,我们好弱小啊。” 常无用紧紧地牵着芙丽雅,她知道芙丽雅心思比较单纯,这些天的这些事,肯定对她心里冲击相当的大。 “娜仁托雅!”芙丽雅牵着常无用进了厨房门,和一个大约30多岁的女人大招唿。 “芙丽雅,我都以为你不来了。”这个女人从一个最右边的锅子里拿出一盘烧鸡,对芙丽雅说:“你的烧鸡我差点要给别人了。” “嘿嘿,还好没给别人啊,你真好。”芙丽雅说,她的草原语还非常青涩。 “这是”女人看见了常无用。 “啊,这是阿纳斯塔西娅,我的老婆!”芙丽雅自豪地介绍。 一时间,常无用和娜仁托雅都没有说话,常无用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 “这样吗…”娜仁托雅笑了起来,“难怪你一定要问我老婆这个词怎么说。” “嘿嘿。”芙丽雅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啊!常无用哭笑不得。 芙丽雅拿着烧鸡,带着常无用往碉楼里走,她一路左拐右拐。 “我们不回房间吗”常无用问。 “今晚月亮很好呢。”芙丽雅笑嘻嘻地说。 看着芙丽雅的笑容,常无用安心了很多,芙丽雅总是这样,不管面临多大的困难,受到多大的折磨。她总是会很容易又高兴起来,总是热情洋溢,她就像一个小太阳。这点常无用就完全做不到,回忆总是折磨她。她是因为这个所以喜欢芙丽雅吗?常无用想,她总觉得芙丽雅这点,是她一辈子都做不到,好耀眼的一个人啊。 她们来到一个中庭,又拐进左边的一个小院子。这里有石砌的桌椅,芙丽雅拉着常无用坐下,给她剔烧鸡吃。 “好啦,我自己吃。”常无用看着专心致志拆骨头的芙丽雅,有些感觉被宠过分了。 “不嘛不嘛,要餵你,啊——”芙丽雅无耻地撒娇。 她好可爱啊。 常无用吃了满满一口烧鸡,她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鸡肉是焖过了之后,又特意烤了一遍,味道很好。 就在这时,常无用突然看到一个大约10岁的小女孩从另一个门走进庭院。借着月色,虽然颜色有些失真,但常无用能判断那个小女孩有一头白金色的长髮。她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有一张天使的脸,面容纯真,五官非常精巧,让人一看就不由心生好感。 看着这个小女孩,常无用突然脑海里迴荡起了一首歌。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她有一头金色的长髮,那是太阳掉落的颜色~” “~她不在意,她不在意我身边的青草,绵羊,甚至我在的这方土地~” 是她! 歌里写的是她! ☆、多卡斯 “多卡斯!”芙丽雅看见了小女孩,她热情地打着招唿,“要吃烧鸡吗?” 常无用发现芙丽雅说的是和阿博特之间交流的语言。小女孩抿嘴笑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油乎乎的烧鸡。她看了看常无用,没有说什么。 “我来给你们介绍!”芙丽雅站起身来,让小女孩坐在常无用右侧的石凳上。她伸手一指常无用,说:“这是阿纳斯塔西娅,我的老婆。” 果然,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常无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她很不好意思。小女孩却对“老婆”这个介绍并没有多么惊讶,她瞭然地点了点头。 “这是多卡斯,我们以前在布鲁草原交易站见过。”芙丽雅介绍小女孩,“真的,几年过去了,多卡斯,你完全没变呢。” “芙丽雅,你也没变呢。”多卡斯说,她的声音清脆又甜美,非常好听。 芙丽雅并没有介绍多卡斯在城堡的身份,也是,常无用想了想。芙丽雅在纳努克长大,纳努克人之间的交流是非常平等的,芙丽雅并没有注重身份的意识。但,常无用却不能不注重,她隐隐可以从多卡斯闲适的态度,感觉到她的身份很高。 第60页 而且…看着和芙丽雅有说有笑的多卡斯,常无用可以感觉到,多卡斯很喜欢芙丽雅。她在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轻轻把手搭在芙丽雅的手臂上。同时,常无用也可以感觉到,多卡斯不喜欢她,多卡斯的整个身子都偏向芙丽雅,几乎不看她。 她们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题天南地北,居然说到了爱的问题。 “我知道。”芙丽雅说,“爱就是你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为她做什么事都愿意。” 多卡斯贊同地点了点头,她说:“我和你想法一样。” “你觉得呢?阿纳斯。”芙丽雅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常无用。 常无用想了想,她看着整个人很放松,挥洒自如的芙丽雅,感觉她比月光还要闪耀得多。她又想起,被绑住的,虚弱地像一颗枯草的芙丽雅。常无用说:“我觉得,爱就是看着爱的人开开心心的。” “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多卡斯突然追问了一句。 “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常无用说。 “没有阿纳斯我才不会开心。”芙丽雅嘟囔。 “你这个笨蛋。”常无用笑了,芙丽雅没有她会不开心吗,会吧。会一辈子都不开心吗,也许不会。一辈子太久了,我们总会忘记。忘记过去,刻骨铭心的爱恋。时间会碾压一切的。 多卡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常无用,她和芙丽雅一样,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一样。被这双眼睛看着,常无用突然又想起那首歌。不止如此,她还想起第一次见到芙丽雅,她笨拙地,给她套上兽皮大衣。第一次两个人一起睡觉,芙丽雅搂着她,像一个小火炉一样,从此,她沉溺于这份温暖。她想起两人被吞进大虎鲸的嘴里,芙丽雅拥抱着她,而后狠狠地推开她。她想起她拿着刻刀,芙丽雅死死咬着嘴唇,朱红的血流下来… 鬼使神差地,常无用突然站了起来,魔力在她身体里翻滚。 她张口,唱了出来:“~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在午后、清晨、绚丽的夏夜里~” “~她有一头金色的长髮,那是太阳掉落的颜色~” …… 等到一曲唱毕,常无用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注意听过这首歌全部的旋律,更不会识别这个世界的谱。但歌曲就像流水一样自然的流淌出来,常无用唱完,发现多卡斯满脸,流了满脸的泪。 “多卡斯?”芙丽雅小心翼翼地看着多卡斯,想要安慰她。 多卡斯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她深深看了常无用一眼,突然站起身跑掉了。她金色的长髮在身后摆动着,像在追寻一曲未完的歌。 之后的几夜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实验依据常无用的说法停了。但常无用没有大意,她写了一份陈述报告,去汇报她所传承的大概方向和需要整理的时间,并估算了如果实验继续浪费的人力物力。 旭日干打量了常无用一会,从他那张蜡黄的脸上,常无用几乎觉察不出什么情绪。最终,他轻轻说:“好。” 芙丽雅总算暂时不用再进行实验了。 但时间依旧紧迫,常无用没法把要整理的时间拖得更长,否则就是无能的表现。芙丽雅在实验暂停之后,变得开始嗜睡,她陪着常无用在特莫司整理传承资料。经常无用才写了几行字,她就开始打呵欠。 芙丽雅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但常无用发现,刻在她身上的刻纹在缓缓地癒合。常无用猜测,这是芙丽雅体内的一种抵制反应。她摸了摸芙丽雅的头,还是捨不得芙丽雅在冷冰冰的特莫司睡觉。常无用想了想,干脆把办公场所搬到房间里去了。 她叫了几个侍从,帮她把大本大本的书往房间里搬。 那个高大的拒绝给芙丽雅刻纹痛觉禁锢的男人,眼神抽搐着看着常无用的一举一动,但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常无用现在已经知道他叫奥尔格勒,在常无用来之前,他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掌刻人。 就在常无用在继续工作的时候,她手边的铃铛突然响了。 这是…旭日干在找她。 看了眼熟睡的芙丽雅,常无用帮芙丽雅掖了掖被子,她朝旭日干的房间走过去。按理来说旭日干已经答应了她暂停实验,这时候不会突然找她才是。常无用有些焦灼,事情不在掌控范围内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走着走着,常无用被奥尔格勒拦住了。 “导师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奥尔格勒说。 看着平平常常的奥尔格勒,常无用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常无用迅速扫了眼周围,因为实验暂停,平时总是人来人往的实验区域现在一片死寂。而经常会经过这里去厨房的侍从们也不见踪影。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旭日干的房间还需要再上一层楼,而芙丽雅,她在睡觉,这么一段走廊的距离。就算常无用大声喊,芙丽雅也不一定能听到。 “你想干什么。”常无用冷冷的问,如果她遭遇了不测,谁都会怀疑到奥尔格勒身上,他不会这么蠢吧。 奥尔格勒突然笑了,他这一笑,常无用突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气质,眼前这个人虽然和奥尔格勒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身上完全没有奥尔格勒那种阴郁的气质。 第61页 “你是谁?”常无用问,她几乎能确定,这个人不是奥尔格勒。 “我是奥尔格勒。”这个人说。 常无用皱着眉。 这个人左右看了一下,再次确定没有人之后,他凑了过来。常无用没有躲,她听见这个人在她耳边说:“在太阳朝南的三点钟方向。” 在太阳朝南的三点钟方向!常无用瞪大眼睛看着他。 ☆、终实验 “王卫军!”常无用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嘘。”奥尔格勒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对常无用招了招手,示意常无用跟他去。看着奥尔格勒的宽大的后背,常无用吃惊极了。这个人,太厉害了。常无用虽然并不觉得自己的观察能力有多厉害,但这个人,完全没有让常无用在他身上发现有丝毫的不对。 他们走进了一个房间,奥尔格勒小心地关上了门。 他拉了两张椅子,坐在其中一张上。常无用在另一张坐下,她还是忍不住对奥尔格勒感慨了一下他的伪装。 “你一定是王卫军里最顶级的卧底。”常无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奥尔格勒听了,却苦笑了起来。他看着常无用,那双细长的眼睛,再也没有嫉妒,而是充满了痛苦,他问了常无用一个问题:“你觉得一个正常人,在刻纹组里,会有什么感觉。” 常无用沉默了一会,她回忆起死去的那个少女。她说:“备受煎熬的感觉。” “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奥尔格勒说。 “但是你做得很好。”常无用说。 奥尔格勒嘆了口气,说:“不,恰恰相反,我来到这里第一月就疯了。” 常无用打量着他,这个人明明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正常。 “我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奥尔格勒痛苦地用双手揪住头髮,“和我一起进来的还有妮丝娜,她本来是侍女,却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被送来当实验品,我…” “我就是给她刻纹的人。”奥尔格勒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来,“我一直想看看她的身体,是的,我喜欢她,她又美丽,又果断,我们一起被王卫军养大。” “我怎么会有办法忘记她的惨叫呢,她最后求求我杀了她,我都做不到。”奥尔格勒颤抖着,继续说,“她是死在旭日干的刻纹上的,但是,你看,你看见了吗?我满手都是她的鲜血。” 常无用说不出话来,她伸出手轻轻拍打奥尔格勒的后背,最后她说:“死亡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吧。” “是的。”奥尔格勒的神色非常恍惚,他低声说,“只要我想,我还是每天能看见她,她就在特莫司。” “她是…”常无用不由捂住了嘴。 “对,她是刻纹终实验142号·失败品。”奥尔格勒说。 常无用沉默了,她看着这个被折磨多年的,摇摇欲坠的男人,突然相信,他确实是疯了。 “我很想死。”奥尔格勒的声音沙哑极了,“但是我是王卫军最后的一个卧底,我有责任,王卫军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所有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当初答应了这份工作,我是自愿的。我没有后路可走。” 奥尔格勒没有再哭,只是眼睛还有点红。但常无用却感觉他在嚎啕大哭,在无声的,嚎啕大哭。 “所以…我疯了。”奥尔格勒突然露出一个解脱又自嘲的笑容,“我把他叫做可怜的奥尔格勒,我尽全力去想像,他来自一个小贵族家庭,他备受蔑视。没有人在乎他,他没有价值,所以他要去追求认可,这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他不管什么同情,温暖,爱,他只要得到认可,他就可以活下去。然后…我藏在他的身体里。” 常无用悚然而惊。 “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他经常会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讯息,但我让他不要在意。”奥尔格勒说。 奥尔格勒看着常无用,他悲伤又哀求地看着常无用:“颠覆这里吧,你是侍卷人,你也很聪明。我会尽全力帮助你,我帮你联繫王卫军的人,帮你去对付旭日干。求求你,不要让这个地方存在了。这么多年来,我都数不清有多少像妮丝娜一样的女孩子,死在这里。求求你,颠覆这里,然后杀了我,对,也杀了可怜的奥尔格勒。” “我会尽我的全力。”常无用郑重地说。 奥尔格勒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由衷又悽惨地笑了。 他打起精神,说:“我会尽快联繫,让外面配合我们。巴图,巴图被我揪住了小辫子,他会是我们的人。” “巴图?”常无用想起那个一身盔甲,面容老实的人。 “对。”奥尔格勒厌恶地说,“他喜欢10岁以下的小女孩,哼,这个城堡里什么禽兽不如的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对10岁以下的小女孩出手。老魔女要是知道,巴图就要生吃自己的老二了。” “为什么?”常无用问,难道是因为多卡斯?常无用再次觉得人不可貌相,在她第一次接触巴图的时候,还以为他人不错。 “我也不知道,一直有这个规定。”奥尔格勒说。 第62页 奥尔格勒皱紧了眉头:“还有,你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终实验。终实验做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太大的进展,我不想你像我一样。” “不想我像你一样?”常无用唿吸紧凑了起来。 “你们互相喜欢,对吧,你和芙丽雅。”奥尔格勒说。 “是。”常无用捏紧了拳头。 “她是旭日干预定的冬季的终实验人选。”奥尔格勒打量着常无用的神情,继续说:“旭日干果然没有告诉你。” “我…”常无用无法想像芙丽雅在实验失败之后漂浮在玻璃容器里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奥尔格勒重重嘆了口气,说:“你也没办法阻止旭日干,时间太短了。唯一的希望,是看看王卫军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王卫军? 不,常无用从来不习惯把希望寄托在外界的力量上。她还没有忘记王卫队队长是怎么被阿尔斯冷一脚踹翻在地的。 “终实验,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常无用问。 “我…我不知道?”奥尔格勒说。 “你不知道?”常无用拔高了语调。 奥尔格勒惆怅地看着常无用,说:“是的,终实验一直是旭日干在做,我不是侍卷人,他说我学不会。” “那…什么时候进行终实验?”常无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很快了,对方这样回答。 很快了,这三个字就像一个魔咒。常无用几乎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在工作上,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芙丽雅熟睡的脸庞。 是我害死你了呀,是我呀。 常无用的眼泪滴落芙丽雅柔顺的金色短髮上。 她吻了吻芙丽雅的软软的唇,重新拿起书和笔。就像奥尔格勒说的,我要弄清楚终实验。这个东西很难,没错。常无用咬着牙,但是我是侍卷人,而且,我是阿博特的传承人。 我是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 常无用看着自己右手浮现出来的文字。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整理工作和研究之中。 两天,花了两天的时间。彻夜不停的两天,常无用感觉魔力耗尽,又恢復。芙丽雅醒来,又睡去。 常无用终于拿着厚厚的两叠羊皮纸,一叠整理出来的传承资料,一叠是她对终实验的研究和看法。 她把这两份东西交到旭日干手里,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参与终实验。 “你是天才。”旭日干那两只突出的眼珠看着她。 常无用竭力稳住疲倦不堪的身形。 “但是,你要先靠自己弄清楚终实验的功效,才有资格。”旭日干不由分说地说,他随意挥了挥手,让常无用出去。 失败了。 ☆、唱歌 常无用是被芙丽雅强制拉去睡觉的,她本来想再继续翻阅羊皮纸,却迷迷煳煳地被芙丽雅拉到了床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一定要睡觉,阿纳斯。”芙丽雅说。 “但是…”常无用还想说,她的唇就被一双柔软的唇堵住了。 “那我就睡一会,你一会叫我起来。”常无用最后屈服了,她用仅剩的一点精神叮嘱芙丽雅,然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睡去了。 太困了,她居然都没有做梦。 等到常无用醒过来的时候,一片寂静。常无用勐地从床上坐起,房间里静悄悄的。 “芙丽雅!”常无用恐慌了起来。她鞋都没穿,就从床上下来,拼命地喊芙丽雅的名字。 “芙丽雅!”常无用打开门,失魂落魄地喊。 芙丽雅被拿去进行终实验了吗? “芙丽雅——”常无用对着走廊喊。 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漂浮在玻璃罐里面了吗? “阿纳斯,我在这。”是芙丽雅的声音,她远远地,好端端地朝着常无用走过来。常无用一下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她差点摔倒在房门旁。 “阿纳斯,你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吗?”芙丽雅一把把常无用抱起来,往床上放。 常无用拉着芙丽雅的衣襟止不住地哭。 “我醒过来怎么看不见你。”常无用语不成调地说。 “我错了好不好。”芙丽雅柔声哄她。 “你们在这里过得很不好。”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说。 常无用一惊,她抬起头,从芙丽雅的肩膀上看过去。是一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人,他站在关好的门边,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 “乌塔!”常无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乌塔笑了,他走近坐在椅子上说:“第一次看见阿纳斯哭鼻子呢。” “阿纳斯经常哭的。”芙丽雅笑着说。 顾不上打芙丽雅,常无用在床上坐好,问:“你怎么在这?” “巴图把我弄进来的。”乌塔说,“王卫军的人找到了我,他们见过你们之后,就开始找我。” “你还好吗?”常无用问,她发现乌塔整个人内敛了很多。 “好…也不好。”乌塔嘆了口气,“不说我了,我来是和你们商量怎么救你们出去的,我一会就要走了。” 第63页 “乌塔说一个月后王卫军能想办法制造足够的骚乱,把阿尔斯冷引走,到时候,巴图带着我们逃出去。”芙丽雅说。 “一个月后吗…最快是多久?”常无用问。 “最快…最快也要20多天。”乌塔说。 “来不及了…”常无用说。 “阿纳斯,你为什么这么说?”芙丽雅问。 常无用想了想,还是把终实验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芙丽雅沉默了一会,说:“到时候,我死了,阿纳斯你就跟巴图逃出去。”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常无用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你们两个都不能死。”乌塔沉声说,“我会出去尽快想办法,如果王卫军那边做不到,你们要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常无用看着乌塔,发现他真的成熟了很多。他第一反应是赶紧想办法,而在上次她们告诉乌塔她们要被送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说要杀了那个领头人。看来,乌塔过得也不好,常无用想,让人成熟的不是快乐,是苦难。 “我们会的。”常无用说。 乌塔很快就走了,他没有太多时间待在这里。 常无用重新开始翻阅终实验的详细记录。常无用能够感觉到一条线隐隐就要浮出来,但她也抓不住。 芙丽雅坐在常无用旁边支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要被拿去做终实验了,你不害怕吗,笨蛋。”常无用看着芙丽雅那双充满了喜悦的眼睛,忍不住捏了捏了她的脸。 “害怕呀。”芙丽雅拿脸蹭常无用的手,“但是和阿纳斯在一起就好快乐呀,我才不要让以后的害怕影响现在的快乐。” “我要说你没心没肺,还是活在当下呢?”常无用说。 “我有心啊,你看看你的手。”芙丽雅说。 “恩?”常无用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的心可不是在你的手上嘛。”芙丽雅笑嘻嘻地说。 看着芙丽雅得意的样子,常无用不由笑出了声。她亲了亲芙丽雅的脸颊,发现她真是一个好厉害的人啊。常无用想,也只有芙丽雅,才会在生死关头还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常无用就做不到,她总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担心未来的事情,她从来都没能轻松地活着。 更何况现在呢。 常无用好像也被芙丽雅传递了一些快乐,她一手握着芙丽雅的手,一手继续翻阅羊皮纸。刚刚的焦躁一扫而空。 在一沓厚厚的羊皮纸里,她突然感应到了魔力。 常无用心里一跳,等她把那叠羊皮纸抽出来,才发现是那本歌集。白激动了,常无用嘆了口气,她感应着这本歌集,还是那丝游走的魔力。 “这是什么啊?”看见常无用的神情有异,芙丽雅问。 “是一本歌集。”常无用说。 “歌集!”芙丽雅突然兴奋起来,“你上次唱的歌好好听啊,我还想再听一遍。” “但是…”芙丽雅扁了扁嘴,常无用但是不下去了,一首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也耽误不了多少。常无用看着芙丽雅亮晶晶的眼睛,实在无法驳回她的请求。也是,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好好,给你唱。”常无用只好答应。 芙丽雅几乎高兴得要手舞足蹈。 这个笨蛋,常无用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感觉到对芙丽雅的爱意,满满地充塞在胸口。 常无用看着芙丽雅的眼睛,她熟悉的俊俏的脸,她们是多么亲近的人啊。 常无用开口轻轻唱:“~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在午后、清晨、绚丽的夏夜里~” “~她有一头金色的短髮,那是太阳掉落的颜色~” 随着歌声飘扬,常无用坠入了梦境。 她看见了一座小小的,漆成亮黄色的城堡。她是一名歌手,负责每天,都给一个小女孩唱歌。这个小女孩,有着一头白金的长髮,一双天蓝色的眼睛。这个小女孩无忧无虑,纯真善良,歌手想等她长大。 这个小女孩从来不和别人接触,除了歌手和她的父亲。这里有很多歌手,但小女孩最喜欢他。 “我给你写了一首歌哦。”歌手说。 “是属于我的歌吗?”小女孩惊喜地看着他。 “是的,我来唱给你听。”歌手开始演唱。 “好听吗”歌手问。 “超好听!”小女孩重重地点头。 “我还给你写,给你写一整本。”歌手笑着说。 “真的吗!”小女孩雀跃起来。 ……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歌手哀伤地问。 “我现在的样子你不会想看到的。”一个苍老又嘶哑的声音说,像刀片刮过黑板的声音一样。 “你的父亲是一个禽兽。”歌手说。 “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他的坏话,不然,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苍老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 “我哪里说错了。”歌手气愤地说, “滚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苍老的声音冷酷起来,“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 第64页 “我是侍卷人。”歌手突然说,“我去找你的父亲,我去他那片大陆找让你变回来的方法,你等着我。” 他递给编织帘后的人一本歌集,歌集被那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会找到让你变回来的办法。”歌手说,他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唱着那首歌。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直到他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一个难听沙哑的哭声突然响起。那个人扑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朝着地上的歌集爬过去。 那是一张布满了刻纹的脸,恐怖,诡异,让人作呕。 这个老人抱起这本歌集,像抱着唯一的生的希望。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夜晚来临,午夜过后,她突然变成了…多卡斯。 梦境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的人帮我做了封面 我说想要名字和雪山 于是有了名字和雪山 很开心 刚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 一直想去孤绝的南北极 写到现在 我开始回到人间了 每天想着可以在这里跟你们聊聊天 非常开心 ☆、辅助刻纹系统 歌集在常无用手上簌簌燃烧着,苍白的火焰舔舐着常无用的手指,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灼烧感。她看见那丝游鱼般的魔力随着歌集的燃烧越游越快,突然,那丝魔力朝她脑袋钻了过来。 这是? 大脑一阵熟悉的刺痛。 就像…就像阿博特那时候送给她这个世界的语言一样。常无用这回熟门熟路地在大脑里打开自己的知识贮藏室,她“看到”多了一本天蓝色的小册子。 “阿纳斯,你怎么突然把歌集变没了?”芙丽雅说。 芙丽雅看不见火焰,她也看不见梦境。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常无用只好说自己也不知道。她坐下来告诉芙丽雅,她要重新开始看捲轴了。芙丽雅乖乖地点头,继续支着脑袋看她。 常无用在大脑里“拿起”那本天蓝色的小册子,微微发着光,封面上写了一行字:迪米特里厄斯·达维。 这行字的字体和常无用右手上名字的字体一模一样,这是那个歌手侍卷人的名字。常无用翻开了这本小册子。小册子很薄,一会就翻完了。出乎常无用意料的是,这本小册子上记载的信息不是歌曲,而是一个刻纹猜想。 册子上是歌手从基本的刻纹知识出发,凭空构想出了一个粗糙的刻纹系统。就和终实验一样,这个刻纹系统也是由很多个不同的连结纹和锚点构成的。但不同的是,这个刻纹系统的功能是——辅助,没错,辅助终实验。 非常,非常的外行。 从来没有人设想过一个刻纹系统还能辅助另外一个刻纹系统,这在理论上操作是可行的,但真正实操的时候,一个人是无法承受住那么多刻纹的。而且,这套构想的辅助系统… 绝对不会有刻纹师会想看到这套系统的出现。 因为…这套系统的目的是,生命共享。 在终实验强大的冲击之下,实验体的生命力衰竭,而这套系统要求刻纹师把自己的生命力和实验体的生命力连结起来。一旦如此,不仅可以免除实验体的生命危险,还有可能让实验体重返青春。 但,刻纹师自己在连结生命之后,如果刻纹失败,有什么样的后果,就不知道了。 没有刻纹师想让出自己的生命,除了…常无用。 常无用看着若无所觉的芙丽雅,是的,也没有人能承受这么大量的刻纹,除了,芙丽雅。 这是一个非常可行的方法。比起让旭日干进行刻纹,这个几乎是必死的结局来说,常无用自己来刻纹,嵌套生命连结,起码还有一定的概率让两个人都生存下来。 歌手实在是外行,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跳出一般刻纹师的思维逻辑,设计出这么天马行空的想法。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剩下的具体的锚点构建和连结纹顺序,都要常无用来落到实处。 构建一个全新的刻纹系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但刻纹本来注重的就是连结,只不过这次连结的对象更大了,从锚点和锚点之间,变成了人和人之间。它有一个非常良好的基础,常无用下笔如飞。 这个系统,总比终实验系统要来得真实得多。 常无用终于知道终实验的目的是什么了,起初常无用以为终实验的目的是“返老还童”,它的大量连结和锚点都表现出了这个趋势。但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剩下的连结和锚点就都变成了多余。而现在,在堕入歌曲梦境之后,常无用终于明白,终实验的目的是把王女从现在的样子变成多卡斯,也就是重新变成她10岁的样子。 难度在于修復,修復她身上本来有的刻纹。 难度在于,让她永远都在10岁的样子。 没错,王女变得如此衰老,就是因为本身的刻纹反噬。她本应停留在儿童,却更快地进入了老年。 常无用感觉到头髮发麻,什么样的父亲,会希望女儿永远停留在10岁的样子。萨克林·阿金特,常无用想起这个名字,这个不知所踪,却依旧名义上统治着这片草原的,草原王。 五天后,常无用敲响了旭日干的房间门。 她带着两沓厚厚的羊皮纸,上面是她设计的连结刻纹系统,还有她对终实验的目的认识和研究。自然摸清楚功能之后,很多连结的确在常无用眼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第65页 常无用递呈了自己的报告,她说:“我想我可以作为掌刻人来进行这次实验,如果终实验情况下行,我会马上连结辅助刻纹系统。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的实验就…” “没有人可以承受这么多刻纹。”旭日干面无表情地说。 常无用胸有成竹地回答:“这是一个实验,如果一旦成功,多年的研究就有了结果,非常值得…” “不行。”旭日干打断了她。 不行? 常无用愣了,为什么?这个系统可以大大提升实验的成功率。 旭日干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声音平板单调地说:“这个辅助系统,不具备重复的条件。” 不具备重复的条件。 常无用看着面色蜡黄的旭日干,恍然大悟。她一直觉得对方是专注于刻纹研究,视刻纹研究为生命的人。常无用有刻纹天赋,他就大力培养常无用,第一天就任命常无用为第二掌刻人。甚至没有一丁点考虑到自己的学徒奥尔格勒的感受。 在他身上,常无用也感觉不到任何对后辈的打压和嫉妒。他似乎全心全意只专注在刻纹研究的结果上。 但是,旭日干也是人。 他不想死,连这个风险都不想冒。 他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和王女共享,哪怕有常无用在前面当实验品也不行。 旭日干拿起常无用做了五天才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连结系统研究,他称赞了一句:“你的确是天才。” 然后,他把羊皮纸投入了壁炉之中。羊皮纸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嘶喊。 “你见不到公主。”旭日干突然笑了,常无用第一次发现对方同为人类。 旭日干说:“如果被我发现你试图去见她,你就会死。” 常无用没有说话。 旭日干摆了摆手,常无用沉默地退出了房间。 太蠢了,自己太蠢了。常无用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她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 “你怎么了,阿纳斯?”芙丽雅轻轻抱着她问。 “我这次真的要把你害死了。”常无用低声说。 芙丽雅正要说话,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奥尔格勒,常无用又看了一眼,不,是可怜的奥尔格勒。 “导师让你明天早上去当终实验的第二掌刻人。”可怜的奥尔格勒怒气沖沖地说。 他瞥了眼面如死灰的常无用,看了眼芙丽雅,突然又笑了:“你记得不要迟到。” ☆、掌刻人 可怜的奥尔格勒很快就大笑着离去了。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芙丽雅认真地看着常无用,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包裹着无限地柔情:“如果我死了,你就跟着巴图逃出去。” 常无用激烈地反驳着:“你做梦,如果你死了…” “听话,阿纳斯。”芙丽雅温柔极了,她像在对一个小孩子说话一样。她捧起常无用的脸,轻轻地吻她的唇。 多么柔软又温暖,常无用被小心地亲吻着。她怎么能想像,这个人死去,变得冰冷,漂浮在大玻璃罐里。 不可以,不可以! 但是城堡守卫森严,旭日干是少数几个可以见到王女的人。西塞莉…不行,一旦她去找西塞莉,马上就会被旭日干发现。只怕她还没有出门,就会被拦下。让奥尔格勒去找西塞莉?常无用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唤醒真正的奥尔格勒,奥尔格勒的确指定了固定地点来通信,可时间太紧了… “今天月亮好好,我们去看月亮吧。”芙丽雅说。 “这个时候了…” 常无用突然一回神,对啊!如果能在小庭院里碰见多卡斯。 芙丽雅高兴地带着常无用去看月亮,她还坚持带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 “妈妈说不要做饿死鬼。”芙丽雅振振有词,她把烧鸡往常无用嘴里喂,“老婆啊,你不吃东西,殉情的时候要做饿死鬼了。” 哪有这时候还拿这种东西开玩笑的,常无用哭笑不得。她只能张口吃了一口,烧鸡嚼在嘴里食不知味,芙丽雅却看起来吃得很香。 多卡斯一直没有出现。 夜越来越深了。 “阿纳斯,你说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呢?”芙丽雅问。 “我也不知道啊。”常无用仔细想了想,在她那个世界有很多说法,但她觉得都不太可信。 “不管去哪里,跟阿纳斯在一起就最好。”芙丽雅笑着说,“我先在那里等你好不好,就像妈妈说会等爸爸一样。” “好啊。”常无用声音有些抖。 常无用看着芙丽雅,眉眼弯弯的,芙丽雅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她们俩的约定。 她到底喜欢上了个什么样的大笨蛋啊,哪有人死前还这样的。常无用很想哭,却又很高兴,高兴什么呢,高兴生而为人,碰见了芙丽雅吧。 “要给你一个烧鸡味的亲亲。”芙丽雅笑着朝她扑过来。 “餵!”常无用简直要被逗笑了。 突然,她看见庭院里站了一个人。 金色的长髮,蓝色的眼睛,那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呆呆着看着常无用和芙丽雅,好像充满羡慕,又有怜悯,好像还有不忍,和孤注一掷。那个人身上,承载了千万道情绪。 第66页 “多卡斯。”常无用说。 “多卡斯,你来了啊。”芙丽雅跟她打招唿。 恢復成10岁模样的公主笑了笑,这次,她扯了一只鸡腿吃。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吃鸡腿的样子调皮又可爱。 “我想明天来做芙丽雅的掌刻人。”常无用说。 多卡斯僵了一下,她说:“旭日干这么多嘴?” 芙丽雅迷煳地看着她们两个,但两人都没有停下来解释的意思,对话继续。 “我猜的。”常无用说。 “你很聪明。”多卡斯笑了,“你想把爱人结果在自己手里?” “我要救她。”常无用说。 多卡斯看了眼芙丽雅,说:“她是这么多年性能最好的实验品,旭日干来掌刻,可能还有救。” 常无用拿出了准备好的羊皮纸,她递给多卡斯。 多卡斯扫了一眼,突然愣了,她连忙放下鸡腿,油乎乎的手在羊皮纸上印上了手指印。 她看得懂,果然,她也是侍卷人。 多卡斯眯起了眼睛:“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就没有给你连结生命力的刻纹师了。”常无用说。 “我要他生不如死。”多卡斯说。 “这点交给我。”常无用点头。 “明天给我看看你的实力,不然你和他一起死。”多卡斯突然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胸针。常无用接过那个胸针,上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咆哮的剑齿虎。常无用认出来,这是兀良哈家族的标志。 多卡斯起身离去了。 “她到底是谁?”芙丽雅问。 “她是公主。” 芙丽雅瞪大眼睛看着常无用,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半晌,芙丽雅才说:“我不喜欢公主。”芙丽雅顿了顿,“但是我喜欢多卡斯。” “人就是这么复杂,人有很多面。”常无用嘆了口气,说。 “阿纳斯的每一面我都喜欢。”芙丽雅摇了摇头。 真的吗?常无用突然回忆起血泊…她不敢想下去。 “走吧,我们回去休息。”常无用避开了这个话题。 第二天清早,黑袍学徒们就来找芙丽雅。 常无用和芙丽雅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中间,放着一张合人大小的木制的床,上面铺了洁白的布。比普通的床高很多,方便刻纹师操作。在床的旁边,摆了一连串的刻纹刀,还有整堆整堆调制好的刻纹材料。 不断有人穿梭在这个房间里,做着准备工作。 旭日干换了一身新的黑袍,他看了常无用一眼,说:“你来了。”然后对身旁人示意,身旁的三个黑袍人向着芙丽雅走过来。 “我说了我自己会动。”芙丽雅厌恶地躲开了,她朝床边走去。 “开始脱吧。”旭日干说。 “等一下。”常无用拿起了手上的胸针,“今天我是掌刻人。” 旭日干的眼神剧烈收缩了一下。 “很好。”旭日干说,他伸出了左手,“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常无用打量了一下他,悄悄给了芙丽雅一个眼神。她慢慢把胸针放在旭日干手上。 “很好。”旭日干说,他接过胸针,突然手一翻,狠狠抓住了常无用的右手。 他想... 旭日干举起了右手的刻刀,对着常无用的手腕斩下去。 他想废了我的手!常无用反应过来,这样旭日干就仍旧是这座城堡唯一可以进行刻纹的侍卷人。 常无用勐地后退,却发现右手被狠狠地钳住了。刻刀斩下,常无用只来得及把手一翻,刻刀在手背处划过一条血丝。 旭日干又举起刻刀。 突然! 芙丽雅一手扼住他的喉咙,一手捏开他的左手。只一剎那,旭日干就被她掀翻在地。 旁边的几个黑袍人看了,连忙上前去捉芙丽雅。 啪! 一根红色的鞭子抽倒了一个黑袍人。 啪啪! 其他黑袍人还没反应过来,马上也被抽倒。 一时间,房间里响起了吃痛的□□声。 “我说你们这些臭乌鸦,是不是忘记这个城堡是谁的了。”一个傲慢的响起。 阿尔斯冷! 他手里拿着鞭子,身后站着一身黑袍,戴着兜帽的公主。 所有人马上伏跪在地。 房间里只有常无用,芙丽雅,阿尔斯冷三个人还站着。 “哼。”公主冷哼了一声。 常无用看见眼前这些做实验时候眼睛都不眨的黑袍人,一个一个都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几个躺在地上的人,更是忍不住地哆嗦。 旭日干缩在地上,那双大大的凸起的眼睛,此时只有一种情绪。 恐惧,无边的恐惧。 ☆、连结刻纹 旭日干…常无用看见旭日干的眼神一变,突然拿着刻刀朝自己脖子狠狠地刺过去。 啪。 红色的鞭子轻巧地打开了他的手,刻刀被弹开,滑落在地上。 “旭日干,你是第一天来的蠢货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公主面前自杀的人有什么下场。”阿尔斯冷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第67页 旭日干的眼神一片死灰。 阿尔斯冷大步走过来,把旭日干提了起来,就像提一块毫无生气的破布一样。他提着旭日干往外走。 “小姑娘,剩下的交给你了,好好刻纹吧。”阿尔斯冷突然朝常无用灿烂一笑,“你不想变成这样吧。” “不想。”常无用说,她发现这个城堡里没有什么好人,没有什么坏人。这里是斗兽场,只有弱的,强的,更强的。 阿尔斯冷拖着旭日干跟着公主走了。 他们走出去很远,房间里都没有人敢出一声大气。 “你们都出去吧。”常无用说。 这些人连忙退了出去。 “我…我现在开始脱吗?”芙丽雅说,她有些不好意思。 “对…对啊。”不是没有见过芙丽雅的身体,常无用却也不好意思起来。 芙丽雅挠了挠头,她开始解掉大衣,解掉麻布单衣,解掉内衣。芙丽雅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常无用。 之前身上的刻纹癒合了,芙丽雅的身体重新变得光洁,白皙。平时她穿着衣服看起来像一个清秀的男孩,现在却毫无疑问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身上的曲线凹凸有致,脸因为害羞而涨得有些红。一双蓝色的眼睛充满了窘迫,有点泪汪汪的,纯良的,像小鹿的眼睛一样。 常无用突然觉得身体有点热,她发现她对芙丽雅有很强的…欲望。 “阿纳…斯,你要…吃了我吗?”芙丽雅慌张地问。 “什么呀?”常无用失笑…如果换一个场合…但是常无用突然发现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常无用看了眼排列好的刻刀,她深吸了一口气。 芙丽雅有些害怕地看着刻刀,但一接触到常无用的眼神,她马上假装若无其事。摸了摸芙丽雅的额头,常无用把芙丽雅的四肢绑了起来。 “我要先给你刻一个痛觉禁锢的锚点,就是上次那个,你先忍一下,好不好。”常无用说。 芙丽雅乖乖地点了点头。 为芙丽雅刻纹,对于常无用来说,真是莫大的折磨。她拿着刻刀,手指按在芙丽雅温热的身体上,几乎不忍心划下去。 “我没事的,阿纳斯。”芙丽雅眨着眼睛安慰她。 常无用划下第一笔。 芙丽雅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我没事,阿纳斯。”常无用听见芙丽雅咬着牙说。 芙丽雅说了多少个我没事,常无用不知道。她只知道等锚点刻完之后,芙丽雅的嘴唇上全是她自己咬出来的鲜血。常无用俯身,亲吻这双浸在血里的唇。铁锈的味道,和爱的味道。 “宝宝,你可以睡一觉。”常无用帮芙丽雅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会死吗?”芙丽雅问,常无用这时才看见芙丽雅眼底的害怕,不舍的害怕。 她捨不得我,常无用想,我也是。 “我不知道。”常无用说,以她对刻纹传承的补充,和比旭日干野路子摸出来的手法更专业一点的刻纹手法。最多,有30%的概率会成功,如果加上连结系统,成功率会达到60%。但在刻纹完成之前,常无用也一点底都没有。 也许,是她们两个活下来,也许,是葬送爱人也葬送自己。 “我们约定好了哦,我等你。”芙丽雅说,她似乎安心了一点。 “是的,我们约定好了。”常无用对她笑,芙丽雅不知道连结刻纹的事。 “我爱你。”芙丽雅说,她的眼眶有点红。 “我也爱你。”常无用温柔地回应她。 “要是我要死了,你要记得先把我叫醒。”芙丽雅叮嘱说。 “好。”常无用有些说不出话。 “喜欢你。”芙丽雅喃喃了一句,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她就睡着了,甜甜地笑着,像在做美梦一样。 梦里没有刻纹,没有实验,梦里我是不是陪在你身边,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呢,我的芙丽雅。 常无用拿起刻刀,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 刻纹开始了。 常无用不敢冒险,她先坐下来,在自己的大腿上为自己刻了一个痛觉禁锢。真正下刀的时候,常无用才知道有多疼,这种痛,不是普通的划伤,它是活的,它会动。 常无用刻下第一刀,就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她满头大汗,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咬了一根木棍在嘴里。 还好她是侍卷人,魔力包裹着她的大脑,虽然普通的对大脑的痛觉隔离对刻纹不起作用,但还是最大程度的减轻了。 芙丽雅该有多痛啊,常无用一边刻,一边想。 在刻完整个痛觉禁锢锚点之后,常无用已经快要虚脱了。魔力又重新开始滋养恢復着她。 常无用先刻连结辅助系统。 这套系统,比终实验系统难度低一点。血液安分地奔流在刻纹里,从颜色和流速来看,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随着时间的过去,辅助系统慢慢地被完善,常无用刻刀一勾,刻纹形成一个闭合。 她身上的一半连结系统雕刻完成了。 常无用感受了一下,虽然她感觉不到痛觉,但确实刻纹成功了。 第68页 太好了。 常无用开始在芙丽雅身上完成另一半刻纹。 芙丽雅的身体素质很好,在她身上的刻纹可以做一下微小的调整,比如加大量级,减少纹路。这样,才能在进行终实验刻纹的时候,留出足够的空间。 常无用一笔一笔在芙丽雅身上雕刻着。 先起作用的是连结刻纹,这样一来,就算终实验出了纰漏,两个人的生命力,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如果能量足够,形成刻纹迴路,那就可以脱离生命危险。就像公主身上的刻纹,虽然是失败反噬,但却不会导致死亡。 就算芙丽雅变老,也还可以想办法,总比死了好。 连结刻纹慢慢接近了尾声。 常无用突然感觉到芙丽雅身上一阵隐秘地波动,这个波动让血液的流速陡然加快,要不是常无用及时调整刻纹方向,血液就会冲撞出来。 怎么回事? 常无用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但刚刚那股波动却又不见踪影。 等了好一会,一切如常。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常无用继续开始刻纹。 一直到整个刻纹完成,那股波动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常无用看着流转的刻纹迴路,现在,就是连结的时候了。 常无用早已脱光了衣服,她轻轻爬上床。她刻刀一引,她的血液往芙丽雅身上的刻纹接口滴落。常无用连忙贴近芙丽雅,整个人与她重叠在一起。 连结开始。 常无用感觉到血液在如想像中一样交换,连结着。 这个速度… 这个速度太快了! 常无用不由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翻了 我姐姐结婚 我要帮忙 抽时间用生命在写小说 恩 可以正常更新 把稿子存在后台 评论我先不回昂 等我回来再回你们 (可不要因为我不回就不评论了呀!大声!) ☆、10岁 血液的流速这么快,会… 常无用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一阵暖烘烘的,早春太阳的热度。常无用抬起头,看见芙丽雅眉间,金色的刻纹蜿蜒而出,把两个都包裹起来。 这是…守护者纹章。 常无用脑子里闪过阿博特那双蓝色的眼睛,这是,那个强大,细緻又哀伤的男人,留给自己女儿的礼物。 常无用和芙丽雅被紧紧地连结在一起。 魔力包裹着形成迴路的刻纹,金光震颤闪烁,刻纹隐去。 连结成功! 但常无用却没有动,她呆呆地伸出手,一股金色的魔力柔顺地涌出,形成一个魔力球,耀眼,夺目。更重要的,是在常无用体内,她能感觉到从连结处传来芙丽雅的魔力,浩瀚如海洋,生生不息。 守护者…纹章… 如果芙丽雅从小就能成为侍卷人,那么她一定会是这片大陆最强大的侍卷人之一。而现在…常无用看着闭着眼睛熟睡的芙丽雅,如果芙丽雅可以运用这股魔力,假以时日,她依然可以成为最强大的侍卷人之一。 芙丽雅可以运用吗? 芙丽雅之所以不能调动魔力,就是因为她因为阅读障碍,无法得到侍卷人传承。这就像一个被关紧的门,但,如果,芙丽雅可以从常无用这个门来调动魔力呢?连结把她们连为一体,她们可以共享生命,共用魔力,为什么不能共用一个门呢? 穿好衣服,重新握住刻刀的时候,常无用已经知道,终实验一定会成功。 守护者纹章被激活了,它不再只是被动保护。常无用之前就发现,比起物理的箭伤,或者咬伤,刻纹对芙丽雅的伤害非常难以癒合。常无用并不敢把希望寄託于守护者纹章身上。 用魔力凝视着守护者纹章的刻纹,常无用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庞杂繁琐的刻纹,以常无用目前所掌握得刻纹学,她完全看不懂。但,她可以“读取”,阿博特一早在刻纹的时候,就加入了说明信息。 这本来是给芙丽雅准备的,却机缘巧合,最终让常无用来激活。 被动的守护者纹章为主人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包括增强体质,短时间癒合,断肢重生等。可以说,除了没有在这个世界的生存资格,在被“抹杀”之前,芙丽雅几乎是“不死之身”。 回忆起来,阿博特的确对当时芙丽雅受到的伤害不以为意。 但,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保护系统。 守护者纹章对刻纹伤害的保护效力微乎其微,本质上讲,守护者纹章也是一种刻纹,在对付刻纹伤害的时候,它不能直接修补伤害,而是需要先抹去刻纹。像之前简单的刻纹实验,被动的守护者纹章还可以一点一点修復。 可一旦刻纹系统完成,形成闭合迴路,它会自动绕过守护者纹章的省察系统。作为一种内里机制而免疫省察,但伤害却在继续。 如果没有激活守护者纹章,芙丽雅还是会死。 现在却不一样了,常无用可以感觉金色的浩瀚魔力乖顺如同臂使。魔力包裹着常无用的大脑,让她对刻纹系统的理解更加清晰,对四肢的增幅也大力度地增强了,常无用可以确信,她现在能对芙丽雅做出教科书般的刻纹,甚至更好。 而在刻纹完成之后,常无用可以指挥着魔力去帮芙丽雅抹去刻纹。 匆匆感应了一下,常无用发现阿博特留下的信息果然不止是说明,还有像给常无用的,知识传承。甚至有关于侍卷人的知识传承! 第69页 完成实验,再抹去刻纹,如果芙丽雅可以调动魔力的话。那么,她们需要的就只是时间了,就算王卫军没办法救她们出去,娴熟掌握侍卷人技能的芙丽雅,谁说就对付不了阿尔斯冷呢? 关键是,芙丽雅到底能不能调动魔力呢? 常无用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刻纹上,不管怎么样,要先对芙丽雅进行终实验的系统刻纹。 一刀下去,常无用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之前,她感觉手上握的是一把刻刀,现在,她则感觉这是她肢体延伸出去的一只手。非常的灵巧,在拐弯处,所有的阻塞都消失不见。 这种流畅地刻纹甚至给常无用带来了一种快感。 而原本在脑里储备的终实验刻纹图,本来是平面参考图,现在却可以自由地放大,缩小,旋转。各种之前常无用记忆的刻纹知识,被轻而易举地添加在上面,做出适时的调整,说明。 常无用从来没觉得自己脑子转得这么快过。 笔走龙蛇。 在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常无用才发现她已经完美地復刻了终实验的刻纹系统。看着血液流转的闭合系统,常无用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美感,线条,锚点的交织,仿佛像一件艺术品。 金色的魔力覆盖上去,刻纹缓缓隐去。 接下来… 常无用眼睁睁地看着芙丽雅缩小,她的躯体缩短,面容变得出奇的稚嫩。 短短的金髮,俊俏的脸蛋变得比之前稍微肉了一点。 好…可爱。 10岁的芙丽雅。 常无用伸出双手,轻轻地把芙丽雅抱了起来。 真的好可爱。 “芙丽雅,芙丽雅。”常无用轻轻叫她。 “唔。”芙丽雅迷迷煳煳应了一声。 “芙丽雅。”常无用忍不住地笑。 “阿…纳斯。”芙丽雅睡眼惺忪,她的声音变得稚嫩,还有些奶声奶气。 “我要死了吗?”芙丽雅说,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大,更圆。常无用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有点肉肉的脸。 “芙丽雅,你现在真是又漂亮又帅又可爱。”常无用笑着说。 “我?”芙丽雅迷惑地看着常无用,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芙丽雅慌张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芙丽雅挣脱常无用的怀抱,她跳了下来。仰视着常无用,她比常无用足足矮了两个头,她大大的眼睛瞪着常无用,完全没发现自己还赤身裸体着。 “你10岁的时候好矮啊。”常无用蹲下来帮芙丽雅把衣服套上去,却长长地拖在了地上。 “我怎么了变成这样了啊啊啊!”芙丽雅惨叫。 “我没告诉你终实验是干嘛的吗?”常无用帮芙丽雅把衣服捲起来系在腰上。 “没有!!”芙丽雅大声控诉,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错了好不好。”常无用想笑。 “呜呜呜。”芙丽雅想哭。 “好啦好啦。”常无用帮她整理好衣服,“你以后还会变回去的。” “真的吗!”芙丽雅激动地抓着常无用的衣服。 “你不变回去也挺好的,很可爱。”常无用颳了一下芙丽雅的鼻子。 “才不要,我这么小,都不能和阿纳斯…”芙丽雅说。 “和我什么?”常无用没听清。 芙丽雅红着脸不肯说话。 “你是流氓吗?”常无用突然反应过来,“要打你屁股。” “阿纳斯欺负人。”芙丽雅连忙躲。 “芙丽雅。”常无用不再闹,她把魔力送到手上,有些紧张地对芙丽雅说,“你能看到吗?” 芙丽雅一下没有说话。 ☆、越快越好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白音 但无论再怎么快,常无用还是需要花时间去熟悉王女的状况。芙丽雅的刻纹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有守护者纹章的魔力配合,王女的刻纹能不能成功,还要看… 其实根本不用成功,常无用握着羊皮纸的手微微收紧,本来就要杀了她。 但常无用却更加认真地看起了记载信息。 打断她的人是阿尔斯冷。 “你要为我刻纹。”这个面容秀丽到女气的人说完,就转身走,他走了两步,发现常无用还在原地站着,不耐烦地示意常无用跟过去。 常无用只能简单地给芙丽雅交代了几句,跟了过去。 阿尔斯冷带常无用穿过走廊,大厅,来到他的房间。这是一个很…整洁的房间。甚至可以说是整洁得过分了,每样东西都按照大小一丝不苟地排列好。房间里少见地没有铺地毯,在一张纤尘不染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整套精巧的刻刀。 第70页 阿尔斯冷脱下了衣服。 他的身体上分布着匀称的肌肉,没有刻纹,但却有密密麻麻的伤疤。 阿尔斯冷在床上躺下,他闭上了眼睛,一阵白光从他身上闪起,线条交错的刻纹开始浮现。 看着他身上的刻纹,常无用若有所思,这是…刻纹修復。 成功的刻纹会在身上隐去,不成功的刻纹则会停留在皮肤表面。像阿尔斯冷这样用魔力復现刻纹的,一般只有一个目的,做刻纹修復。这种类型的刻纹要么是刻纹师实力不够,他选择架构一个基础,然后在之后的时间里完善。要么是刻纹系统的威力太大,只能在之后的时间里不断修补。 阿尔斯冷身上的刻纹…常无用发现,两者皆有之。刻纹的系统的起笔是在抵御某种…免疫力疾病…常无用识别着,然后在后来的添加中,这是…肢体增强…而刻纹核心是,魔力增幅。 芙丽雅的刻纹系统,刻纹核心的地方是一片空白。常无用突然不安地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也不是每个刻纹系统都会有核心。 常无用继续往下看,起笔和核心的刻纹笔法是纤细秀丽的,在之后的增补中,笔法变得粗糙起来…常无用认出来,这是旭日干的笔法。 “我要做的…”常无用说。 “和旭日干一样。”阿尔斯冷说。 “但是。”常无用忍不住说,“这个刻纹系统是可以完结的,这样修復下去,总有一天你身体无法承载。而且…”而且这个系统里有一条暗线,是一开始就布下的,只要用那个刻纹师设计的方式牵动这条连结纹,阿尔斯冷的身体马上就会崩溃。 “你可以完结吗。”阿尔斯冷看着常无用,常无用这时候才发现,他眼睛的颜色是黑色中带了一点红色。这点红色更给他的整个人带来一股妩媚的气质。 “我做不到。”常无用坦言,“我根本不清楚设计的完整意图。” 她还需要一些资料。 “那就闭上嘴。”阿尔斯冷说。 常无用没有再说什么,她拿起刻刀开始刻纹。这个人会死的,常无用想,在身体承载不了那么多刻纹之后。 如果,现在杀了他… 不行,阿尔斯冷完全可以在死之前杀了常无用。 常无用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了刻纹。 “你很聪明。”阿尔斯冷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他把那条红色皮鞭重新系在腰上。 阿尔斯冷并不是在夸她完成了刻纹,而是在夸她没有动手。常无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让巴图那只丑狗滚回草原去了。”阿尔斯冷说。 常无用竭力控制她的面部表情。 “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阿尔斯冷笑着说,他那双细长的眼睛露出玩味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够聪明。”阿尔斯冷在她耳边说,“你以为巴图是个好人?” “进了这个城堡之后,我还没看见一个好人。”常无用冷冷地说。 “那你也别急着变成一个死人。”阿尔斯冷说。 常无用知道,阿尔斯冷还需要她给公主做刻纹修復,所以在警告她。她思索着,阿尔斯冷应该不知道奥尔格勒和王卫军的事情,他可能知道乌塔,知道巴图要带她们逃出去。 不然,常无用可能真是一个死人了。 阿尔斯冷面色一松,他说:“你做的刻纹很舒服。”他活动着身体。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常无用说。 阿尔斯冷说:“你在刻纹方面确实很不错。” 被这样的人夸奖,常无用感觉怪怪的。 “我是阿尔斯冷·纳古斯。”阿尔斯冷郑重地自我介绍。他右手托起一个白色小圆球,他手上的球银白如同实质一样,在滴熘熘地打转。 阿尔斯冷·纳古斯…常无用已经知道,这是侍卷人之间的见面礼仪。 “我是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常无用说,她的手上也托起一个金色的小光球。 阿尔斯冷看着金色的光球,眼神收缩了一下,他说:“加韦恩·阿博特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侍卷人。” 他以为阿博特的传承的魔力颜色就是金色,常无用顺水推舟地应承了一声,她没有解释。 刻纹完成,也互相自我介绍完毕。常无用向阿尔斯冷请示要回去,她还有很多资料没有看完。 “好。”阿尔斯冷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是对金色的魔力感到困惑吗?常无用内心嘀咕,她转身开了门,准备出去。 “等等。”阿尔斯冷突然叫住了常无用。 “恩?”常无用回头。 “你把门关了。”阿尔斯冷说。 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阿尔斯冷打算干什么,但常无用感觉并没有危险,她还是选择把门关上。 “你…白音还活着吗?”阿尔斯冷问。 常无用一愣,她意识到他说的是达达。 “我来的时候他还活着。”常无用说。 “现在呢?”阿尔斯冷马上又问了一句。 常无用看着他没有说话,随即,阿尔斯冷自己也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他恼火地摆了摆手,对常无用说:“你走吧。” 第71页 常无用很想知道阿尔斯冷为什么会关心达达的死活,他明明是王女的侍卫他的神情,并不是想杀死达达的样子,而是真的关心。 但看着对方的样子,常无用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她离开了。 阿尔斯冷的来歷是什么?常无用发现除了一个名字,她对对方一无所知,阿尔斯冷·纳古斯。 阿尔斯冷·纳古斯… 纳古斯? 常无用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名字,乌恩奇·纳古斯。 王卫队队长,王卫军的领头人,乌恩奇·纳古斯!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父子?亲族?还是根本只是同氏族而已? 回到了房间,常无用发现芙丽雅一如往常地坐在椅子上,只是她的表情非常奇怪。 “芙丽雅,你…”常无用突然感觉被重重锤了一下。 芙丽雅恢復了原样! 不,这不对,这不应该。 “阿纳斯…我感觉不太舒服…”芙丽雅皱着眉。 “你…”常无用有些慌乱,是哪里错了…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一口鲜血从芙丽雅口中吐出来,常无用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故事进行到一半了 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共性激活 芙丽雅的情况在不断地恶化着,通过对魔力的不断调动,直到常无用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常无用才终于勉强维持了芙丽雅的平衡。她不再时不时地吐血,而是开始安睡。 这不应该,常无用一遍一遍地检查着刻纹系统,检查着迴路的运转。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难道是守护者纹章和刻纹系统起冲突了? 也不是,从一开始守护者纹章就和刻纹系统相安无事。 王女冷着脸看着恢復原样的芙丽雅,她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一个来回。最后,她嘶哑着嗓子说:“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情况还是这样,那么…” 那张布满刻纹的脸看着常无用,暗红的血液流转着,王女说:“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的。” 黑袍人搬来了整套刻纹设备放在房间里,随着最后一个黑袍人的离去,黑夜也随之而来,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 不对,这不对。 常无用一遍一遍检查着刻纹,却始终没有发现错误出在哪里。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刻纹核心的地方。那里是芙丽雅的胸口,和别的地方密布的刻纹不一样,那里一片空白。 有的刻纹系统有核心,有的没有。但有核心的刻纹系统一定是复杂的刻纹系统。 常无用急切地翻起羊皮纸上画出的王女的刻纹原型。她翻到核心的地方…也是一片空白。 线索又被中断了。 冷静,常无用告诉自己,冷静。 在对一个问题钻研不通的时候,就回到这个问题最基础的地方去,先从元件检查起。常无用看着运转的刻纹系统,她首先需要…计算迴路能量。 塔密式的锚点搭配和迴旋圆的连结纹,它们之间的搭配起来的能量,用刻纹第一法则来运算起来是… 迴路能量是刻纹系统运转的关键,也是刻纹的地基,当初常无用设计连结系统的时候,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计算迴路能量,她足足用了半掌厚的羊皮纸。 只不过,比起连结系统,这个系统的运算量大大提升了。 起初,常无用依然习惯性在纸上打着草稿。但计算量越来越大,太慢了,这样下去,三天时间根本不够。常无用开始学习直接在脑中进行,充沛的魔力不断供应着常无用的计算。在第一个小迴路运转能量计算完成之后,常无用的速度陡然提升,刻纹系统的迴路能量被她迅速解析着。 常无用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焦躁,甚至忘记了担心。 当结果终于算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这个系统,一定需要一个核心,它需要一个7539021.2153托耳的核心能量维持整个运转的基础。强大的守护者纹章给了芙丽雅足够的生命力,但同样的,在消耗了基本的生命力之后。这个系统开始对芙丽雅做出损伤,并不是系统出了问题,恰恰相反,系统一点问题都没有,是能量供应出了问题。 常无用调动魔力,在核心的地方为芙丽雅仅仅注入了6471托耳的能量,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该死,常无用不由地用手抓着头,在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注入7539021.2153托耳的核心能量,这需要精巧的设计。甚至,这根本就快要脱离人体刻纹学的范畴了,像常无用设计的连结系统,就根本没有核心。 而像阿尔斯冷的魔力增幅核心,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10000托耳的能量。 什么样的刻纹系统,会需要7539021.2153托耳的能量去完成,要是没有守护者纹章,就算100个常无用身上的魔力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能量。 解铃还须繫铃人,常无用推开门,对守在门口的黑袍人说:“我要见公主。” 常无用提出要亲眼查看王女的刻纹。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王女很快就答应了。她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干瘪起皱的皮肤上,布满的刻纹图案几乎和芙丽雅一模一样。常无用看着核心处,依旧是一片空白。 第72页 “我是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常无用突然说,她的手上托起1个金色的小光球。 王女疑惑地看了看常无用,她的目光在常无用的小金球上停留了一会,她还是也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豁埃马阑勒·阿金特。”王女的手上托起7个如同实质的银白色发光小球。 王女的本名叫兀良哈·豁埃马阑勒·阿金特真,她介绍的是自己的侍卷名。 就在这时候,一行字在核心空白处浮现了出来。 “豁埃马阑勒·阿金特。”字体和常无用右手的字体一模一样。 原来…原来是这样… 常无用几乎无法掩饰住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她让王女托着银球,又假装观察了一下,才告退。 等常无用回到房间的时候,芙丽雅已经醒了。看见常无用进来,她松了一口气。 “芙丽雅,你把魔力托起来。”常无用说。 芙丽雅眨了眨眼睛,她右手托起了10个小金球。看着常无用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有5个小金球加入了转动的行列。 “还要吗?”芙丽雅问。 “不用了,你就这样别动。”常无用说。 芙丽雅连忙大气不敢喘一下。 常无用靠近芙丽雅,看着她的眉间,那里什么也没有。 不是眉间? 常无用右手点了一点魔力,轻轻涂抹在芙丽雅的眉间。 一行细细的金字浮现了出来。 “芙丽雅·兰登·阿博特。” 常无用念了出来:“芙丽雅·兰登·阿博特。” “恩?”芙丽雅看起来吓了一跳,她惊恐地说:“为什么突然这么正式地念我的全名。” 原来是这样… 常无用笑了。 她左手运起魔力,按在自己右手的那行字——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上。一点金光从手心一泄而出,金色的刻纹密密麻麻地蜿蜒上常无用全身。 金光照耀着芙丽雅的脸,她吃惊地看着常无用。 为什么传承里有那么多刻纹学的知识,原来,侍卷人传承本来就是一种终极刻纹啊。 除非把王女身上的侍卷人传承夺过来,注入芙丽雅的核心。不然,芙丽雅就会死。 而在此之前,她需要让王女相信,芙丽雅已经被刻纹成功。她们的连结系统需要核心,让她们进一步连结起来,常无用让芙丽雅躺好,脱光衣服,她也脱光衣服,她需要在芙丽雅的眉间和她的右手之间连结起来。 好在,魔力可以增幅左手的灵敏度。 常无用很快完成了核心连结刻纹,在连结完成的一剎那,她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她感觉芙丽雅离她特别近,她们的灵魂仿佛贴合在一起。 但,芙丽雅还是没有变小。 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常无用想起书上对相关的连结刻纹的记载,相似性高的客体更容易连结成功,有时候,需要一个共性激活。 她爱芙丽雅,芙丽雅也爱她。怎么样能达到更高的共性激活呢? 看着全身□□的芙丽雅,她正乖乖躺着,看见常无用动作停下来也没有说话。 常无用的眼睛看向芙丽雅的眉毛,眼睛,粉嫩的唇。盈盈一握的胸部,再往下… 常无用放下刻刀,贴近芙丽雅的耳朵,轻轻地问:“芙丽雅,你想不想,要我呀?” 芙丽雅一下瞪大了眼睛,她那双蓝色的眸子直直看着常无用。 ☆、巴图的弱点 常无用一直都知道,芙丽雅的身体素质很好,她体力很好。这点无论是在狩猎还是在对付敌人的时候,都展现出了充分的优势。 但…常无用就遭殃了。 她几乎…几乎下不了床。 常无用大概被芙丽雅弄了5、6次,她自己才反攻了一次。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常无用已经能听到鸡鸣的声音了。 她被芙丽雅搂着沉沉入睡。 常无用是被苹果派和烧鸡的香味弄醒的,她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饿极了。小小的芙丽雅正把端进来一壶蜂蜜茶,她重新变成了10岁的样子。 “饿死我了。”常无用一起身,才发现自己还是赤身裸体。穿着芙丽雅递过来的中衣,常无用突然发现袖子变长了。 这… 常无用跳下床,看着高度明显不对的桌子… “阿纳斯自己10岁的时候也好矮啊。”芙丽雅笑着说。 常无用可以感觉到一股幸灾乐祸的笑意从芙丽雅的灵魂震盪而来。 “不许笑!”常无用凶了一句,好吧,她确实知道,自己有可能变成这个样子,但是… “给你准备的有衣服,是之前做的。”芙丽雅拿过来合适大小的中衣和小裙子。 常无用皱了皱眉,只好脱掉身上的中衣。 一阵欲望突然燃起,传递过来,带得常无用的身体有些发热。 “餵!”常无用气急败坏,“我们现在才10岁啊,你是变态吗。” “我们的灵魂是成年人啊。”芙丽雅振振有词,“对阿纳斯有欲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正常不正常。”常无用连忙穿衣服,她瞪了芙丽雅一眼“不许乱想。” 第73页 “好好好。”芙丽雅说。 常无用却感应到欲望完全没有消减。 “说了不许乱想。”常无用更凶了,“在变回去之前,你都不要想了。” “啊?怎么这样啊。”芙丽雅哀嚎。 失望的感觉马上也传递到常无用身上来。 “哼。”常无用这才满意。是的,在激活连结之后,她和芙丽雅现在不仅可以共享魔力,生命,刻纹,甚至是感受和情绪。 再没有人会比她们两个之间更亲密了。 “你不舒服吗。”芙丽雅问,她问的是昨晚的感觉,常无用可以感觉到她很委屈。 “舒服…当然…”常无用感觉自己脸红了,在第一次过后,共性激活成功,她们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感受。这样一来,导致…双重感受,当然… “看我害羞你就高兴是不是!”常无用发现可以感应到情绪之后,她就很想凶芙丽雅。 “我说你从来学的那些…”常无用问,芙丽雅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做,虽然还很青涩,但是… “爸爸房间里有很多书。”芙丽雅说。 “你不是阅读障碍吗?” “上面是画呀。”芙丽雅笑嘻嘻。 “不许得意!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常无用说。 “这样吗?”芙丽雅过来搂住常无用,“为什么我能感觉阿纳斯好喜欢我呀” “哼。”常无用不说话,她…她也能感觉到芙丽雅对她的喜欢,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给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常无用告诉王女,芙丽雅之所以不稳定,是因为连结系统出了一点小纰漏。常无用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王女没有多想就相信了。常无用隐瞒了连结刻纹共享生命的事实,她巧妙地把它说成了单方面的生命供给。 王女不耐烦地打断了常无用的长篇大论,她说:“反正,我死了,阿尔斯冷会马上杀了你们两个,你知道这一点就好。” 阿尔斯冷… 他会被王卫军引开。 更重要的是,拥有浩瀚魔力的芙丽雅,只要能抵抗阿尔斯冷一小会,夺取了王女的侍卷人传承之后,她留在阿尔斯冷身上的暗线也会被常无用掌握。 常无用确信,城堡里只有三个刻纹师,旭日干,常无用,还有王女,那个纤细秀丽的刻纹笔法,除了王女,别无他人。 到时候,就没有人能阻拦她们从这座吃人的城堡逃出去了。奥尔格勒会一把火烧了它。 奥尔格勒带来消息,日期提前了三天,王卫军会分一队人进来救她们出去。常无用点点头,她能感觉到奥尔格勒身上一种充满希望的,对死亡的期盼。离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 芙丽雅在练习魔力防护,她的魔力本来就无穷无尽,自身还极其擅长魔力运用。她大脑疲倦了之后,常无用还能用魔力为她恢復。 常无用则在模拟在守护者纹章里找到的传承夺取。传承夺取技能是一个很鸡肋的技能,它的条件非常的苛刻。它要求10倍于对方的魔力,正常情况下来说,除非是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传承,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夺取。而有价值的传承,侍卷人的魔力都不会太低,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用到这个技能。 技能本身却很简单易学。 所有关于王女的刻纹材料常无用都已经铭记在心。其实,她只要在阿尔斯冷被引出去之后,马上夺取刻纹,杀了王女就可以。 但常无用却认真地在准备刻纹,她说不清是为什么。她答应了王女,答应了西塞莉,要为做好这次刻纹。 但她也答应了奥尔格勒,她不得不,也必须杀了王女。 王女很可恨,无数无辜的生命因为她而死去。常无用确实不会这样做。但,常无用扪心自问,如果芙丽雅遭到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要牺牲别人去拯救芙丽雅,常无用知道,她一定会选择芙丽雅。 所以她们本身其实不是差别太大的人,只是立场,环境不同而已。 常无用想履行自己的承诺,做好刻纹,然后杀了她。 这是无用的坚持,但常无用就想这样做。所以,我才叫常无用吧,常无用想。 随着准备越发的充足,刻纹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芙丽雅去注意阿尔斯冷,常无用做刻纹的地方看了看,是在上次给芙丽雅刻纹的地方,所有一切设备都和上次摆放的差不多。不同的是,中间放了两张床,一张给王女,一张给旭日干。 “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常无用的名字。 是西塞莉,她表情凝重,脸色白得像蜡。 “怎么了,西塞莉。”常无用装作轻松地问,但看着西塞莉的样子,她知道出事了。 “你要杀了公主。”西塞莉说,她用的是肯定句。 “恩?”常无用皱着眉看着她。 “巴图。” 常无用感觉自己的眼皮抽搐了一下。 “巴图告诉我了。”西塞莉说。 “那种人说的话,也能信?”常无用强作镇定。 “你果然知道。”西塞莉说,“那种人的嗜好,就是他的弱点,他在城堡外面,我给了他他想要的。” 第74页 “一个10岁的女孩?”常无用说。 “三个。”西塞莉说。 “为了女孩他什么都能说。”常无用感觉自己的身体绷紧了。 西塞莉逼近常无用:“我告诉他,如果他撒谎,不仅得不到女孩,还会吃到自己的命根子。” “他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陷害你?”西塞莉激动起来,“告诉我,阿纳斯塔西娅·阿博特。” 常无用一时无法回答。 ☆、信任 “你没有证据。”常无用说,她第一次仰视着这个比她高一点的西塞莉。对方浅茶色的眼睛毫不掩饰主人的情绪,她生气,失望,甚至无可奈何。这个小女孩是15岁?还是14? 常无用突然想,没人能比她更理解14、15岁时候的脆弱。一种极端的脆弱和坚强。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主杀你不需要证据。”西塞莉说,“公主马上就会过来。” 常无用不再说话,她继续一丝不苟地整理刻纹用品。现在她太矮了,黑袍人特意锯了一张长桌的桌腿,让她可以站在上面,在两个床之间拥有刚刚好的高度。 现在…常无用去要求一个守在门口的黑袍人准备更多的东西。 “公主不会让你来做刻纹的。”西塞莉冷着脸说,“公主不会相信你。” 相信,是的,相信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常无用不予理会,她继续做着手头上该做的事情。不一会时间,王女来了。 “那么,巴图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陷害你?”在听完了西塞莉的陈述之后,王女嘶哑着嗓子问。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阿尔斯冷轻轻抚摸着他手上的红鞭子。 芙丽雅不在,常无用让她去大门所在的门楼了。 “我以为人跟人不一样的。”常无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一句。 房间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几个黑袍人搬来了一张新的床和一张新锯好的桌子,他们看见气氛不对,一时卡在门口不敢进来。 “西塞莉,你曾经说你愿意为公主而死。”常无用说。 “我现在也愿意。”西塞莉不假思索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像旭日干一样躺在那张床上!”常无用突然质问。 “躺在那张床?”西塞莉说,“我…” 她在惊讶,是的常无用知道她只是惊讶。但,看起来多么像犹豫啊。 王女的眼睛紧紧看着西塞莉。 “我当然愿意…”西塞莉说。 但她的语气有一丝害怕,这很正常,看看王女的样子,听听那些惨叫,西塞莉14?还是15岁?她怎么会不害怕。 致命的害怕。 谁人会愿意为你献出生命,谁人会对你忠诚到底。亲人,友人,爱人,时间把你们圈在一起,圈养感情圈养回忆。但,每一张熟悉的脸背后,谁人能面临那个永恆的问题,她到底是选你,还是选择自己! “西塞莉…”王女的脸僵住了。 “公主,不是…”眼泪从西塞莉眼睛里涌出来,脆弱的水滴。 “不知道完成实验后,公主是否能让我和芙丽雅获得自由。”常无用突然插了一句。 “当然可以。”王女看了一眼常无用。 常无用看了一眼西塞莉。 西塞莉面如死灰,她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不知道常无用的动机。 阿尔斯冷轻轻嘆了口气。 “躺上去。”王女对西塞莉说。 “但是,但是她会杀了…”西塞莉无力争辩着。是的,常无用会杀了王女,如果这份警告看起来不那么像是为自己开脱的话。 “打晕她。”王女说。 “不——”西塞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软软地倒在阿尔斯冷的身上,被抬到了刻纹床上。 “你没有告诉我,需要西塞莉做连结。”王女的语气很冷。 “这是我为了弥补纰漏,临时改变的。”常无用说,“而且,刻纹失败,阿尔斯冷会杀了我。” 王女思考着。 相信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常无用在心里暗暗地想。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一方,是多年来崩坏的刻纹被修復,恢復成10岁的样子。一方,是被自己的刻纹师没有道理的背叛,而再找这么一个刻纹师是多么的困难。 你选择什么,王女? “记住你自己的话。”王女说。 “当然。”常无用深深低下了头。 不省人事的旭日干被抬了进来,王女脱光衣服,躺在了中间的床上。常无用让所有人出去。 王女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紧张,她的四肢被绑着,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常无用拿起了刻刀,金属的刀尖映照着锋利的光亮。 王女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她很害怕,常无用发现。 “您可以睡一觉。”常无用说。 王女皱着眉,她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好。” 常无用激活痛觉禁锢的锚点,魔力流转,昏睡效应起作用,王女沉沉睡去。 第75页 常无用打量着王女身上的刻纹,上次她只注意了核心,细节的地方并没有多加查看。 王女身上的刻纹图案几乎和芙丽雅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才是最大的问题,要知道,王女根本没有守护者纹章的保护。常无用早在研究资料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可以修復的地方。 王女身上的刻纹笔法很精准,但…常无用发现不够专业,在一些小细节上,这个笔法并没有在王女身上做出适当的调整。好像刻纹师是对着一个模板一笔一划刻出来的一样。 常无用还发现,王女身上的痛觉禁锢锚点,是后来加上去的,后来的那个笔法和阿尔斯冷身上那个纤细秀丽的笔法一样。 这个发现让常无用打了个冷颤,也就是说,在做刻纹系统的时候,王女是能感受到疼痛并且完全清醒。常无用知道那有多疼,如果常无用没记错的话,当初王女在接受刻纹的时候,她仅仅十岁而已。 “你的父亲是一个禽兽。” 常无用突然想起歌手的那句话。她嘆了口气,开始刻纹。常无用首先进行的是连结刻纹,她熟门熟路地转动着刻刀。她只需要进行不用核心的浅层连结刻纹,用来在短时间内提供王女身上刻纹系统的核心能量就可以了。 常无用顺利地把旭日干和王女之间的浅层连结建立起来。 激活之后,常无用的表情变得怪异。 魔力是没有问题的,常无用感应着,但…生命力居然无法共享。 这没有道理,常无用思索着,她和芙丽雅。 她和芙丽雅,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女性! 常无用把目光放在西塞莉身上,她本身只是想破坏西塞莉和王女之间的信任的,没想到… 常无用谨慎地把西塞莉和王女之间连结了起来。 成功了! 就和她和芙丽雅之间一样的生命力共享。 深吸了一口气,常无用开始修復刻纹,只要刻纹修復成功,在系统作用下,王女和西塞莉都会变成10岁的样子。 看了看门口,常无用还是没有接到阿尔斯冷离开的信号。 夺取王女的核心之后需要时间,来掌握控制阿尔斯冷身上的暗线。如果现在动手,被阿尔斯冷发现王女死去的话,计划就失败了。 常无用开始做刻纹系统修復。 其实做不做都无所谓,只需要等到阿尔斯冷离开,直接夺取传承就可以了。 但常无用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她发现自己不愿意王女到死,都是老年的样子。 一个多余的想法,常无用嘲笑自己,手却好像不听话一样,动作越发仔细了起来。 等修復接近尾声的时候,常无用突然被敲门声吓了一大跳。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修復很顺利。 芙丽雅听见常无用的回答,推门进来,她对常无用点了点头。 阿尔斯冷被引走了。 常无用也对芙丽雅点了点头,芙丽雅关上了门,在门口等她。 接着,常无用把刻纹迴路做了结点,完成了修復。 所有的纹路连成一体,闪烁了一下,隐去在身体里。 多卡斯出现在了常无用面前。 多卡斯闭着眼,她白金色的头髮看起来出奇的温顺,她睡得很香。 接下来… 夺取传承,然后逃离,失去传承的王女不多久就会死去。 常无用运起手上金色的魔力,按照模拟好的方式覆盖上去。按照这种方法,被夺取传承的人不会有任何的感觉,而在痛觉禁锢锚点的作用下,王女会继续昏睡。 魔力一接触到传承,就变得异常活跃起来,常无用竭力控制着手上的魔力。 常无用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一抬眼。 对上了多卡斯那双蓝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有人玩ow吗 有的话我们可以去开黑了! 恩...虽然我现在每天写小说 根本没有时间玩游戏 ☆、噩梦 55.噩梦 两个人都想说话,但是常无用出不了声,她动不了。看着王女焦躁的表情,常无用发现王女也是如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股强大的拉力,从两个人魔力结合的地方传过来,常无用感觉到自己被拉伸,不…这不是一种普通的拉伸。 等常无用回过神来,她发现她悬浮在虚空之中。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20几岁的女人,她有一头白金色的长髮和蓝色的眼睛。她面容精緻,看起来纯真又无害,她正看着常无用,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是…王女兀良哈·豁埃马阑勒·阿金特真,正常长大的样子。 她的身体有些透明,常无用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如此。 她们还是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我有时候常常觉得,我知道爱是什么。” 一个清脆动人的女声突然响起,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个女声响起的时候,王女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她有些…羞耻? “爱会把人烧毁,爱会让人灼热,爱会充满一个人,也会让一个人失去意义。爱会让一个人在黑夜里不断行走,爱也会让一个人朝着太阳奔跑,力竭而死。” 第76页 这个女声继续说。 常无用看见远处有光,光影慢慢拉近,她们靠近了一座城堡。一眼,常无用就看出来是这座城堡原来的样子。多卡斯出现了,她光着脚丫飞奔在城堡里,在她身后,一个人在追赶她。 常无用竭力去看,也只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一把抓住了多卡斯,和她打闹起来。多卡斯咯咯笑着,她说:“爸爸你耍赖,你还没有数到100。” 影子说话了,但只是闷闷的一片响,常无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多卡斯笑得更厉害了。 她看起来,好开心啊。 常无用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女,眼泪正不断从她眼睛里滴落下来。 “跟爸爸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可能人们总是很容易厌烦一个人吧,但对于我来说,世界上没有比我爸爸更有趣的人了。他永远那么细心,那么温柔,他坚持把我放在摇篮里,轻轻地摇着我睡觉。我睡着了他还在摇。回忆起来,我觉得自己在一艘白色的小船里,我的湖就是爸爸,我飘在他身上,他永远轻轻地摇晃我,让我安稳入睡。” 那个女声继续讲。 常无用看见那个灰色的影子,每晚都温柔地摇晃一个大摇篮,直到多卡斯唿吸平稳起来。他等了好久,确定多卡斯睡熟了之后,才轻手轻脚上了床,把多卡斯搂在怀里。 女声一直在讲述着,常无用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画面,开心的,更开心的。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父亲,常无用发现,灰色的影子从来没有对多卡斯发怒过。 “爸爸对我说,他不想我长大。” 女声突然抖了一下。 光影里的多卡斯突然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常无用,不,她在看她自己。 常无用看见多卡斯接受刻纹,她拼命地喊痛,但她却说她也不想长大,最后她不得不咬着一块木条,咬坏一块,下一块。她求饶,却又要求对方重新开始。 常无用和王女悬停在那间刻纹房间的天花板上,反覆看了这个场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那非人的嘶喊,让常无用泪流满面。她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她不自觉的,把身边站着的豁埃马阑勒搂在怀里。豁埃马阑勒安静地接受了常无用的拥抱,她出声地看着下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是一个噩梦吗?”那个女声说。 “是一个开始。”女声自问自答。 常无用看见王女,熟悉的满脸刻纹的王女。她对着灰色的影子说:“我不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 影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离开了城堡。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这个丑陋的,皱缩的老人用孩子的语调说。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她自杀却又被救回来。她哭泣,整夜整夜睡不着,她后来要杀人,又差点被别人杀。她被催熟,心灵终于和身体一样苍老。 “我…”清脆的女声说。 “我恨他。”嘶哑的女声说。 “但是我好想他。”多卡斯说。 “我要去杀了他。”王女说。 “我爱他。”在常无用怀里的豁埃马阑勒突然说。 “你…”常无用话还没说完,她们又重新被拉扯。 她们再度悬浮在虚空。 “我爸杀我妈,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个声音说。 常无用的脸色豁然大变,这是她的声音,她勐地站起来。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噩梦。 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拿着菜刀砍在自己的母亲头上。而她强悍的母亲,生生拔出了菜刀,去追杀她的父亲。 她再次看见,她的父亲居然在不断流泪,泪水混杂在母亲的血液里,晕出奇怪的颜色。父亲发现自己的优势,拿起椅子一把砸过去。恶狠狠,又恐慌地砸过去。坚无不摧的母亲毕竟跌倒,她躺着,喘气,□□。 倒在地上的母亲看见了常无用。她的目光,穿过父亲的□□看见常无用。疯狂从她眼中褪去,她几乎欣喜,她蠕动着双唇,对常无用说话。她说,救我。血代替泪,从她的脸上不断涌出,她显得柔顺,无助。常无用第一次发现,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她们血脉相连,且永远不可分离。 常无用要去救她。 父亲这时候转过身来,他转身很慢,常无用几乎可以听到他咔咔的关节声。他转身,捡起菜刀,整个人一直在抖。直到他完全转过来,常无用才看见他那张被鲜血喷洒的脸,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意,半边疯狂,半边恐惧,但承载这一切的,是笑意。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用嘶哑刀刻一样的声音问常无用:“你要过来吗?”血滴答下流,为他做背景音。 常无用停住了脚步。她被恐惧捉住。常无用看着母亲,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还在用希望的眼神看着常无用,她几乎完全相信,常无用会冲上去救她,因为我们是母女,血脉相连,不可分离。 常无用后退了一步。 “那是唯一一次,那是我离爱最近的一次。”常无用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父亲马上转过身一刀噼斩下去,把母亲干净利落地噼成两半。他的动作勇武有力,一下下去,意犹未尽,马上继续两下三下,就像剁肉酱一样。 第77页 常无用全程看着,看着母亲那半只,希望都来不及暗淡的眼睛。 她最后杀了自己的父亲。 “我有这么两个混帐爸妈,他们死了之后我可真就解脱了,是不是。不是这样。我经常想起他们,我经常从他们对我的一举一动里,翻检记忆,找到一点点爱的痕迹。这东西像毒品一样驱动着我。”那个声音继续说。 “不要再说了。”常无用在喊:“不要,不要再说了!” 场景又再一次开始重放。 常无用快要崩溃了。 豁埃马阑勒轻轻用手捂住了常无用的眼睛。 “不要看,也不要听,我给你唱歌吧。”豁埃马阑勒说。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豁埃马阑勒的清脆又温柔的声音轻轻唱,常无用真的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你为什么要夺取我的传承呢?”豁埃马阑勒坐在虚空之中轻松地问。 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两个人获得了长久的宁静。 她们就像老友一样并肩坐着。 常无用把核心的事情告诉豁埃马阑勒。 “其实,如果不是非拿芙丽雅做实验,你我也不是非要对立。”豁埃马阑勒的语调很慢。 “我做了好多过分的事情啊。”豁埃马阑勒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手一样。 “如果是我,我也会像你这样。”常无用说,她不是在开解对方,她知道,她会为芙丽雅做任何事。 豁埃马阑勒看着她的眼睛,常无用感觉到对方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活着好累啊。”豁埃马阑勒说,“你的意义是什么?” “没碰见芙丽雅之前,我没有意义。”常无用说,“你呢,变回原样,去找你的父亲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豁埃马阑勒说。 常无用点点头,她很理解对方。 “我太累了。”豁埃马阑勒把头轻轻靠在常无用肩膀上,常无用用手抚摸着她的头髮。 “你帮我吧。”豁埃马阑勒说。 “恩?” “帮我告诉他,我原谅他了。”豁埃马阑勒说,“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用醒过来,不用再担心,自己能活多久,什么时候又看见镜子了。” “好…”常无用的鼻子很酸。 “人死之后有灵魂吗?”豁埃马阑勒问。 “可能有吧。” “我希望不要有…”豁埃马阑勒的声音低下去,她的唿吸平稳起来,她睡着了。 常无用把手伸向她胸口的核心,像摘一个果子一样摘下来。她轻轻吻了吻豁埃马阑勒的额头。 传承在常无用的右手融合,常无用看见上面的文字变了。 “阿纳斯塔西娅·阿金特·阿博特。” 她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刻纹房间里。 乌塔和芙丽雅正紧张地看着她。 “情况怎么样了。”常无用问。 “消息走漏,特木尔·兀良哈亲自带兵过来了,现在正在交战。等到战斗稍微缓解一点,阿尔斯冷就会回来。”乌塔说。 阿尔斯冷… 常无用突然发现她在传承里找不到阿尔斯冷身上的那条暗线。 “我给他解开了,我不想他和我一起死。”豁埃马阑勒坐起身来说。 芙丽雅和乌塔警惕地看着她。 “公主!”西塞莉也醒了过来。 “我应该相信你,西塞莉,我们要一起死了。”豁埃马阑勒笑着说,她稚嫩的容颜带着天真的味道。 “我…我不怕。”西塞莉走过来抱住豁埃马阑勒,她又哭了,不是恐惧,是高兴。 “我死了,我舅舅会一直追杀你们的,他一直想要我的传承。”豁埃马阑勒对常无用说,她抱着西塞莉,面色苍白。 “我…”常无用听见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快走吧。”豁埃马阑勒说,她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常无用点点头,和芙丽雅跟着乌塔从窗子上往下跳。 在要跳的一瞬间,房间门被推开了。 “你们都站着,不许追。”豁埃马阑勒对推门的人说。 常无用忍不住回头再看了豁埃马阑勒一眼。 她已经大口吐出了一片鲜血,她看着常无用催促。 “快跑啊,笨蛋。” 常无用拼命奔跑着,是什么模煳了她的眼睛,是眼泪吗?不,是命运。 那是常无用听见的,兀良哈·豁埃马阑勒·阿金特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经常觉得一个人要是不温柔 很大部分原因是没有体会过温柔 一个人要是没有善意 很大部分原因是没有接触过善意 我从小接触的温柔和善意不多也不少 所以我刚好心里也不多不少 只是心里尽量善意一点 对人温柔一点 这样一来好像是种反抗 有种 哪怕这样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的...意思... 一点感慨... ☆、逃 在她们跑到后城门的时候,理应看守城门的士兵已经不见了。城门开着,乌塔看着敞开的城门,抽空说了一句:“出了城门之后,有人接应我们。” 第78页 他们很快穿过了后城门,在后城门之后,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我们去哪?”芙丽雅问。 “我们要绕过城堡,找到接应我们的人,回王卫军那里去。”乌塔说。 “我们怎么绕回去?”常无用说,她看见一队人已经迅速地追了上来。在阿尔斯冷身边,还有一个黑髮的人,他皮肤黝黑,手里拿着一桿镖枪,全身肌肉隆起,右耳黄金耳环反着光。 “他怎么也来了。”乌塔面色变得沉重起来,“他是特木尔手下最会咬人的一只狗。” 看着乌塔的脸色,常无用知道,王卫军危险了。 远远地,那个皮肤黝黑的人突然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那个东西轱辘轱辘刚好滚在常无用脚边,是一个充满了血污的人头。 乌塔看了一眼,捡起那个人头,说:“我们向东走。”说完他就朝着更高的一座山峰带路。 “向东?”芙丽雅跟着乌塔,她问。 “对。”乌塔看着东方绵延的高山,说:“接应我们的人死了,我们只能向东。” “东边有什么?”常无用看着无尽的山林。 “我不知道。”乌塔说,“但起码没有追兵。” 乌塔的策略是正确的,他们早一步跑出来,在山林里地形崎岖,又无法骑马。树林可以一定程度的遮挡视线,敌人射过来的箭支大多徒劳无功。 但常无用却听见身后的人越追越紧,不多,就两个。 一定是阿尔斯冷和那个皮肤黝黑的人,常无用知道。芙丽雅是他们三个之中速度最快的,魔力包裹着她的小腿。而乌塔,却反而是他们之中最慢的一个,无论他怎么迈步,也赶不上可以运用魔力的常无用。 敌人的魔力运用毫不逊色她们,常无用知道这样下去,乌塔迟早会被追上的。她们不能丢下乌塔,常无用咬了咬嘴唇。要想办法… 一阵鞭风勐地从常无用后侧传来。 阿尔斯冷开始攻击了! “芙丽雅!”常无用喊。 “知道。”芙丽雅一个急停,她人还没转身,右手就挥出一片魔力。像光一样的魔力穿过常无用和乌塔,只一剎那,就凝结成一个固体的金属盾牌,像长了眼睛一样刚刚好挡在乌塔背后。 鞭子抽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咦?”阿尔斯冷的声音听起来很震惊。 “这种女人用的武器,连小孩都打不过。”常无用听见一个声音闷声闷气说。 “哼。”阿尔斯冷没有说什么。 “你们先走。”芙丽雅说,她单手悬举着盾牌,警惕地看着后方的敌人。 那个皮肤黝黑的人举起了手上的镖枪。 “我们先走。”常无用拉了一把迟疑的乌塔,她知道,芙丽雅暂时没有危险。 饶是知道没有危险,常无用还是担心极了,她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芙丽雅。芙丽雅真的太小了,10岁的她还没有手上悬着的盾牌大。 皮肤黝黑的人手上的镖枪从上投掷而出,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向芙丽雅攻过去,与其同时,阿尔斯冷的鞭子也朝着芙丽雅卷过去。 常无用感觉自己的心只离刀尖一毫米。 芙丽雅一个纵跳,她的动作美得像舞蹈一样。鞭子在她身侧刮过,甚至都没有碰到她的头髮。而那把枪,看起来就像往盾牌上撞一样,在接触盾牌的瞬间,盾牌突然软化,包裹住了枪尖。 芙丽雅手一伸,突然把那把枪像摘苹果一样摘了下来。 “太好了!”乌塔说。 常无用看见原本在攻击的阿尔斯冷鞭子一抖,更加失去了准头,他的肩膀耸动起来… 他在…笑… “啊!”那个皮肤黝黑的人大叫一声,他挥着拳头恶狠狠地朝着芙丽雅冲过去。 就在交手的这个时间里,后面的士兵慢慢追了上来。 “不行。”常无用停下了脚步,“我们这样跑,还会再被追上的。” 乌塔看着举起弓箭的士兵,沉吟起来,他突然说:“阿纳斯,我们纳努克人很擅长做陷阱。” “但是。”常无用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没有工具。” “我们不是有魔力吗?”乌塔眨了眨眼睛,“我听说侍卷人都有魔力。” 常无用看着乌塔,恍然大悟,她问自己,她可以把魔力隐藏起来不让阿尔斯冷发现吗?答案是,可以。 “你说,怎么做。”常无用运起手上的魔力,她对魔力的掌控力还很低,但是一个偏静态的陷阱,还是完全可以的。 乌塔看着地形,他眼前一亮,带着常无用走过去。 芙丽雅和那个皮肤黝黑的人还在缠斗,芙丽雅不会用枪,镖枪在她手上反而限制了她的实力。她交战了几个回合之后,就丢开了□□,只专心躲避。芙丽雅毕竟没有学过武艺,她依靠的,是自己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几乎无尽的魔力。阿尔斯冷一直在旁边袭击,却每每只能打在盾牌之上,芙丽雅对魔力天才的掌控,也成为了战场胶着的关键。 但也只是胶着而已… 常无用知道,芙丽雅此时还无法对那两人造成伤害。 第79页 “嘭!”一声巨响突然传过来。 所有山腰上的人目光全部被吸引到城堡上,那里,城堡轰然倒塌,黑烟沖天而起。 是奥尔格勒吗?常无用想起那个把自己的灵魂活生生分成两半的人。 “再在这里添一道线。”乌塔说,他一边指导常无用做陷阱,一边挖了个小坑,用石头把人头埋了起来。 常无用依言拉一条魔力线出来,她看见乌塔的表情很忧伤。 “成了。”乌塔说。 “芙丽雅,我们快走。”常无用对芙丽雅喊。 芙丽雅一个闪身,她灵巧地避开攻击,就势朝着他们这边掠过来。 阿尔斯冷又一个攻击放空,他紧紧地绷着一张脸,突然不动了。 不好,他是想... “我回城堡看看,阿尔斯冷,不把他们抓回去,你人也不要回来了。”皮肤黝黑的人连忙捡起了自己的枪,他丢下一句话,不理面面相觑的士兵,转身而去。 阿尔斯冷完全没有看他,他一直看着芙丽雅,士兵们的箭支不断射向芙丽雅,却又被盾牌挡下,芙丽雅离常无用他们越来越近。 常无用看见阿尔斯冷的鞭子一抖,突然被他抖成了一条直线。 “小心!”常无用喊。 芙丽雅手上的魔力更盛,盾牌突然扩大,把她身后的180度都遮挡起来。常无用知道,这是芙丽雅能做到的极限了,虽然魔力是无穷的,但短时间的魔力输出体量,还是需要练习的。 阿尔斯冷对着芙丽雅鞭子一抖,一点幽幽的红芒突然从鞭子上抖出。 那点红芒急速追上芙丽雅的盾牌—— 被挡住了! 就在常无用感觉松一口气的时候,那点红芒突然以极限的速度一举越过芙丽雅,朝着她直直射过来。 常无用顿时面色大变。 阿尔斯冷这一招,一开始就是瞄准的她。 ☆、哥哥 常无用只来得及往旁边挪了一点,她眼睁睁地看着红芒靠近… 她突然被扑倒了,乌塔厚重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身前。 “啊——”被红芒击中的乌塔忍不住惨叫起来,一口鲜血从他嘴中喷洒而出。 “乌塔!”常无用拼了命的喊,乌塔却像一块破布一样软到在她身上。 “乌塔!”没有回应,乌塔的眼睛闭上了。 常无用失魂落魄地抱着乌塔温热的身体,他曾经说要保护她们,而他果然做到… “乌塔!”芙丽雅的眼睛红了。 阿尔斯冷追了过来。 “他还活着。”常无用的魔力可以感应到乌塔的气息。 芙丽雅咬着牙,她眼中的恨意喷薄而出。常无用在芙丽雅的灵魂上感应到一股决然,情绪,极端的情绪。她看见芙丽雅突然在手上划了一个圈,一把金弓凭空而出,繁复的银色花纹在金弓上延伸,一只金色的羽箭搭在弓上。 这是…武力侍卷人的伴生武器。 常无用吃惊地看着芙丽雅,伴生武器只出现在传说之中,她从来没看到记载上有说谁能用魔力调动出伴生武器。 阿尔斯冷停下了,他摆出防御的姿势,那张俊俏的脸上布满了骇然。 羽箭激射而去。 阿尔斯冷的红鞭一卷,捲住了… 不,根本卷不住,羽箭挣脱红鞭穿透阿尔斯冷的身体。 他陡然跪倒。 “我们快走。”芙丽雅凝重地说,她把乌塔抗在身上。 “他…”常无用看着跪倒的阿尔斯冷。 “只是轻伤而已。”芙丽雅皱着眉,“我太没用了。” 不…你已经很厉害了,你才成为侍卷人多久。常无用没有说出口,但安慰的情绪却可以从连结处传递过去,常无用感应到芙丽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回应。 她们继续在丛林里穿梭着。 就在奔跑的时候,常无用感应到她的所属魔力一动,她布置的陷阱被触发了。 起作用了! 就算对阿尔斯冷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士兵们却逃不掉。 知道了乌塔布陷阱的想法之后,芙丽雅就接过了布陷阱的任务。她布置陷阱的时间之短和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常无用,只见芙丽雅奔跑着,手上一甩,一个陷阱就已经布置完成。 身后的追兵被渐渐甩掉。 常无用忍不住想问芙丽雅是怎么做到的。 “我先做好陷阱存着。”芙丽雅说。 常无用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存着”,她知道传承里有这个技能的教授,但,传承里哪一个技能不是要日积月累的运用? 只除了芙丽雅… 天慢慢黑了,今晚没有月亮…这是好事,黑暗可以掩藏起她们留在雪地里的脚印。常无用不知道阿尔斯冷会不会拥有像芙丽雅一眼夜视的能力,但,阿尔斯冷毕竟使用的武器不是弓箭,侍卷人不会加强对自己增幅不大的五官功能。她们希望很大… 有了魔力的支撑,常无用和芙丽雅可以很大程度上的消解疲惫。但,她们却无法对付飢饿。以及,乌塔…常无用可以感应到,虽然乌塔还活着,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我们要停下来吗?”芙丽雅说,她小心地把乌塔放下来。 第80页 “我们…”常无用感应到地上一只窜过去的田鼠,“我们往前走,前面有火。” “有火?”芙丽雅重新举起乌塔。 她们又走了一会,点点灯光出现在她们面前,那是一个小村落。 常无用看着山脚下的村落,背靠着一座高山。绵延的山脉在高山处高高隆起,比起来,刚刚常无用她们翻阅的那座山就像面对成年人的小孩一样。 在这里,居然会有一座村落。 芙丽雅在村口又布下一个感应屏障,又布下一个陷阱。她们朝着村里最大的一个木屋走去,说是最大,其实规模也只是和她们在山谷的木屋差不多。芙丽雅放下乌塔,常无用去敲响了屋子的门。 屋子里的人明显有些意外,常无用听到一阵脚步声,过了很久,门才被慢慢拉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谨慎地露出了半张脸,常无用可以看见,他的右手还拿着刀。这是一个长相近似山下之国马斯塔的男人,但是他的皮肤相对来说更黑一点。 直到灯光照在常无用的脸上,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 “居然是一个小孩子。”男人自言自语。 这是一种常无用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叔叔,我们可以借宿一晚吗?”常无用乖巧地说。 “可…可以啊。”男人说,他突然激动起来,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出乎常无用意料之外的是,向男人解释她是一名侍卷人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但常无用依然可以看到男人深深的失望。男人把乌塔放在床上,他帮忙脱下乌塔的衣服。在乌塔的后背,没有任何伤口,但有一个红点在燃烧着。 常无用知道,这是魔力附着。 但没有刻刀在身,也没有刻纹材料,常无用无法解开这个附着。 常无用不是一个白行侍卷人,白行侍卷人专司治疗,他们可以解除普通人的病痛,甚至对侍卷人之间造成的伤口也有医治的办法。 相对来说,刻纹师走的却是另一条道路。 要去哪里找刻刀和刻纹材料呢,常无用几乎不抱希望。 这个男人拍了拍手,叫自己的女人给常无用她们端来了热茶和烤鹿腿。从屋里的陈设和供应的食物来看,他们在这里生活的得不错。他让常无用和芙丽雅尝一尝新烤的鹿腿。 常无用和芙丽雅都饿极了,但她们却无心进食。 乌塔趴在床上,他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他还在昏迷着,但却极其痛苦。常无用可以听见细碎的□□从乌塔口中发出来。 如果乌塔不及时得到救治…那么他… “你们很担心他。”男人说,“他是你们的叔叔吗?” “他是我们的哥哥。”常无用说。 “放心吧。”男人说,“你们先吃东西,你们的哥哥…” “我们吃不下。”常无用无力地摇了摇头。 但她很快就被男人的下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面容普通,一身兽皮衣,看起来很憨厚老实的男人。 这个住在一个小村落的男人。 他说:“你们哥哥的伤,就交给我吧。” “你是…”常无用说。 男人托起他的右手,一个液态的白球悬浮而上,他自我介绍说:“我是盖拉德·道勒,一名白行侍卷人。” 常无用惊得几乎忘记介绍了自己。 当常无用拉着芙丽雅,和她一起介绍了自己之后。 男人又把鹿腿朝她们推了推:“快吃吧,明天,你们的哥哥就会醒过来了。” 常无用和芙丽雅终于开始坐下来吃饭。 这是常无用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鹿腿。它鲜嫩,烤得刚刚好的焦皮裹着鹿肉,还裹着生的希望。 真好,常无用想,我们的哥哥明天就会醒过来。 ☆、都疯了 乌塔果真在第二天醒来了,还是凌晨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盖拉德轻轻叫醒了常无用和芙丽雅,他昨晚坚持让她们去睡觉,说一切交给他就可以。 他长得很面善,常无用意外的信任他,芙丽雅也是。 她们走到乌塔床边,乌塔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已经恢復了精神。芙丽雅在和乌塔说话,盖拉德拍了拍常无用的肩膀,示意常无用跟他过去。 “怎么了?”常无用有些紧张,“没有根除吗?” “经过一晚上的治疗,已经拔除了。”盖拉德笑着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 “太谢谢你了。”常无用也笑了。 盖拉德的手却扶着下巴,露出思索的神色,他说:“他身上,还有一道侍卷之力,我无法拔除。” “是因为上次的攻击…”常无用猜测。 “不,更早。”盖拉德说,“是培育出来的一种,潜伏性的。” “会有生命危险吗?”常无用问,她不知道乌塔在草原上经歷了什么,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比她想像的严重得多。 “暂时没有。”盖拉德的话让常无用稍微好受了一点,“但你们要找到更厉害的白行侍卷人,这种潜伏的侍卷之力,一旦发作,他马上就会死。” 第81页 他们要去哪里找到更厉害的白行侍卷人,常无用感觉到一阵绝望,回草原吗?那么他们三个会一头撞进阿尔斯冷手里,可能还没找到白行侍卷人,他们就死在阿尔斯冷手上了。 芙丽雅和乌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乌塔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们要走了,阿纳斯。”芙丽雅说,“我在山上布置的一个陷阱被破坏了,他们马上就会追过来。” “你们要走了吗?”盖拉德问,“其实你们的哥哥应该再休养一阵。” “谢谢你,盖拉德。”常无用说,“但我们身后的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你们去哪里呢?”盖拉德问,他看起来很担忧他们。 是啊,她们去哪里呢,要是向北,她们早晚还会被追上,要是向东… “你们绝对不能往东边去。”盖拉德说,“那里的山顶有风暴。” “风暴?”常无用看了一眼窗外,虽然还是凌晨,但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不是普通的风暴。”盖拉德说。 他看常无用一副疑惑的样子,解释说:“我们族是从山的那边过来的,我们无数次都想回去,但都被风暴挡了回来,是侍卷力风暴。” 常无用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奇异的地方,会分布着侍卷力风暴,这种风暴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但却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想要穿过这种风暴,只能将魔力聚成一个厚厚的保护壳,不断前进。但极少有人能做到,因为在风暴中魔力消耗太快了。 但... 这对常无用和芙丽雅不起作用。 “我们往东边去。”常无用说,她看见盖拉德一副吃惊的表情,忙告诉他他们有穿过风暴的办法。 “好。”盖拉德看起来依然忧心忡忡,但他相信了常无用的话,他说,“如果后面的人追上来,我就告诉他们你们往北边去了。” “不,如实告诉他们。”常无用说,“不仅如此,我还要打伤你。” “打伤我?”盖拉德眼睛眨了眨,他很快明白了常无用的意思,他说:“我不怕他们。” 他知道常无用是不想连累他。 “没事,他们追不上我们。”常无用宽慰他,白行侍卷人从来都不具备武力,她不想盖拉德被伤害,她继续说:“等他们追上来,我们已经进入风暴了。” 盖拉德最终点了点头,看着他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常无用觉得他很亲切。 常无用叫芙丽雅极其有分寸地打伤了盖拉德,他们带着盖拉德妻子给他们准备的食物和清水,逃入看茫茫晨光之中。 “我对他很有好感。”芙丽雅说,“看见他我就觉得很亲切。” “我也是。”乌塔说,“他看起来像个好人。” “他就是好人。”常无用笑着说,但愿盖拉德不要被他们牵连,常无用想。 一路上,常无用把风暴的事情告诉了芙丽雅和乌塔。 “没问题,我来掌控魔力。”芙丽雅说。 他们继续赶路。 半晌,芙丽雅突然说:“如果我们通过了风暴,阿尔斯冷也死在风暴里,我们可以帮他们回家。” “一次虽然不能护送太多人,但我们可以慢慢来。”芙丽雅继续说。 常无用和乌塔都贊同地点头。 芙丽雅总比常人多一步为他人着想,这是常无用很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芙丽雅很温暖,总是像个小太阳。 在他们爬到山腰上的时候,芙丽雅告诉他们,阿尔斯冷追上山来了。 “他破坏村口的陷阱和山下的陷阱之间的时间很短,他速度很快。”芙丽雅说。 “对,这也说明他没有在村里停留太多的时间,他应该没有对盖拉德下手。”乌塔说。 常无用发现乌塔真的变了很多,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冷静沉着地分析。 “我们速度要加快。”芙丽雅说,她布下更多的陷阱。 陷阱已经起不到伤害阿尔斯冷的作用,但,至少可以拖慢他。 饶是如此,在他们到山顶的时候,芙丽雅还是告诉他们,阿尔斯冷马上就要到了。 常无用看着山顶,他们要翻越的地方。那里很安静,一丝风都没有,常无用运起一丝魔力,输送过去。 就像惊醒了睡狮,一道垄断整座山的参天风暴轰然捲动着,常无用可以看见,它笼罩的范围将这座山的东西两面生生隔成两半。这是,看不见的,自然伟力。如此震撼的场景,让常无用对他们能否安然通过这个风暴,有了怀疑。 “你干了什么?”阿尔斯冷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他的衣着有些凌乱,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 “哼,我不会回答杀害无辜者人的问题。”常无用冷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阿尔斯冷说,半晌,他反应过来:“你说那些异族村民?我才不会对他们下手。” 阿尔斯冷的面色很难看,仿佛常无用刚刚的话玷污了他一样。 常无用偷偷松了口气,她之前从巴图的事上,就觉得阿尔斯冷品行不坏,加上刚刚的试探,看来盖拉德确实没有危险。 第82页 “你身上的刻纹修復,我可以帮你完结。”常无用说,在得到了豁埃马阑勒的传承之后,她已经有了这个实力。 如果阿尔斯冷回心转意,那么,他们可以不用走进这个风暴。 “你杀了公主。”阿尔斯冷说,他的声音很坚定,完全没有犹豫。 “公主有事託付给我,她不希望我死。”常无用说,她还要帮豁埃马阑勒找到她的父亲,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你以为我会相信?”阿尔斯冷皮笑肉不笑,他说:“公主就是太相信你了。” 常无用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气,的确,要是换做是她,也不会相信,她真的没有能证明自己的办法。 常无用看了一眼芙丽雅,芙丽雅回应了她一个眼神,她们心灵相通。 趁着阿尔斯冷还没反应过来,芙丽雅的魔力倾泻而出,圈成一个防护罩,他们纵身一跃,跳进了风暴里。 “你们疯了!”阿尔斯冷惊唿。 但运起魔力覆盖在眼睛上,常无用透过金色的防护罩,看见阿尔斯冷也紧跟着一跃。 他也疯了。 ☆、风暴 一股又一股的魔力不断从芙丽雅手上传送出来,是的,无尽的魔力只要通过不断的传输,完全可以形成稳固的防护罩。 但,只是在传输速度能够得上消耗速度的情况下。 这个风暴的强度,实在是太大了。 侍卷之力形成的风暴一层一层绞杀着芙丽雅的魔力,很快,这个防护罩就变得岌岌可危。常无用也开始向防护罩传送魔力,但以她的传送速度,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们才刚刚走出不远而已。 “芙丽雅,你能感应到风暴的强度的方向吗?”常无用问,这里的魔力太混乱了,常无用只能感应到防护罩在被飞速削弱。 “可以。”芙丽雅给了一个简短地答案,她在全力输出魔力,常无用可以感觉到,就在说话的一瞬间,芙丽雅输出魔力的速度又拔高了一些。 但这依旧无法支撑他们走出去。 除非... “芙丽雅,你带着我们往风暴强的地方走。”常无用说。 除非,赌一把。 芙丽雅和乌塔都不明白常无用在想什么,但他们绝对信任常无用,没有多问一句,他们马上调整了方向。 形势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我只能在短时间里做到这样的输出速度。”芙丽雅飞快地说了一句。 防护罩在片片破碎着。 常无用以前没有见过侍卷力风暴,但她毫不怀疑,只要防护罩被消耗殆尽。他们马上会被绞碎。 其实,如果只有芙丽雅一个人… 常无用没有再想下去,她知道,他们三个谁都不会丢下谁。 他们走的方向风暴越来远强,原本厚如实质的防护罩,现在已经开始变得薄如蝉翼。 “我…”芙丽雅话没有说完。 常无用知道,她想说,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一缕风暴见缝插针地钻了进来,从常无用右手划过,割下一道血印子。 常无用抿紧了嘴,她明白,在防护罩破碎后,风暴会直接切下她的手,把她整个人绞成肉泥。把他们三个人都绞成肉泥。 防护罩进一步破碎,更多风暴钻了进来。 “啊!”芙丽雅突然喊,防护罩在一瞬间像一个脆弱的鸡蛋壳被打碎。 风暴像刀片一样划过常无用的四肢,伤口见骨。 “我们…”乌塔的声音马上被湮没。 我们要死了。 死在一起。 在面对命运的时候,积极做到所有你能做的,接下来,失败可能会依然笼罩你,但笼罩不了你心里的那份安宁。 那就死在一起。 常无用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她身边有芙丽雅,有乌塔,而他们已经用最大的努力去抗争了命运。 接下来,他们收穫的将是… 随着步伐的移动,常无用停了下来,他们收穫的是…她看见芙丽雅和乌塔两个人都已经伤痕累累,血液不断从他们身上滴下来,而常无用也是如此,全身的刺痛提醒着她刚刚遭受了何种强度的风暴。但,他们所在的这块小小区域,所有风暴都已经被隔绝。 再没有绞杀的侍卷之力,只有互相看着的三个血人。 他们三个突然看着对方的伤口哈哈大笑起来。 “为…为什么?”乌塔笑得最大声,他上气不接下气,还牵动了伤口。但他毫不在意,他一边抽气,一边挥舞着手臂,发现真的没有风暴,他笑着发问。 “因为我们在风暴眼。”常无用说。 “风暴眼?”乌塔疑惑。 “风暴眼中心是没有风暴的,笨乌塔,爸爸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你果然没有好好听。”芙丽雅得意地给乌塔解释。 “你一开始就知道?”乌塔狐疑地看着芙丽雅、 “我…当然…”芙丽雅叉着腰,“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了才有鬼。”常无用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芙丽雅,就像戳一个鼓鼓的小气球一样。 “呜呜呜。”芙丽雅假装哀嚎。 他们在风暴眼停下来修整。虽然他们大难不死,但他们都受了重伤,常无用和芙丽雅还好,在守护者纹章的保护下,她们的伤口在迅速癒合着。乌塔却已经表现出了流血过多的迹象。 第83页 乌塔手里还拿着盖拉德给他们装食物的包袱,这时已经被割开了。 “你居然一直拿着它。”芙丽雅惊嘆。 在刚刚那种情况,稍不留神包袱就会被卷进风暴里。 “我抱着呢。”乌塔说,“我一直想,我们怎么会死在这里,我们之后赶路,还要吃东西呢。” “咦?”翻检着包裹,常无用发现有干树皮包着的药粉,她看见上面还有炭笔写着的用途。 盖拉德…真是太细心了。 常无用不由感慨。 她马上责令乌塔赶紧把衣服脱了,给他涂药。 乌塔在常无用和芙丽雅双双地注视下红了脸,他笨手笨脚地脱下衣服,又被催促着脱下了裤子。 “我们族是从山的那边过来的,我们无数次都想回去。” 常无用又想起盖拉德的话,她不禁好奇盖拉德他们族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文明有多发达,他们的生活方式是怎么样的,怎么培育出的白行侍卷人呢? 常无用记得,老拉姆说,他们的部落大概就在东边沿海的地方。 翻过这座山离海有多远呢,纳努克人现在安全迁移了吗,他们会碰见盖拉德的氏族吗?会和盖拉德的氏族起冲突吗? 常无用发现,她担心纳努克人,就像担心她的亲人一样。虽然她在以前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亲人,如果…那也叫亲人。 乌塔说盖拉德的药效果很好,在他们吃冷鹿肉的时候,乌塔已经不再时不时地龇牙咧嘴了。 他们带的补给不多,不多时,他们就要重新出发。 芙丽雅在吃完之后,开始不断地把魔力输送出来,形成防护罩。这个道理很简单,防护罩在没有受到攻击的时候,消耗很慢,只要提前做出足够量的防护罩,就可以弥补输送的速度。 缺陷也很明显。 芙丽雅可以控制多少量的魔力在手上。 答案是,刚刚的1.5倍多一点。 这不够保险,常无用沉思着,如果再出现被风暴绞伤的情况,她和芙丽雅还好,伤口可以癒合。但乌塔…乌塔经不起再一次这样的伤害了,毕竟乌塔没有守护者纹章的保护。 要是,有刻刀和刻纹材料就好了。常无用想,那么,至少她可以为乌塔刻上体质增强的锚点,白行侍卷人的职责是修復,而刻纹师的职责更多的是增强。有时候,两者可以用来达到一个目的。 刻纹师强大,甚至让常无用觉得优美。但,实在太受材料的限制了。 要是…常无用心里渴望着,要是没有限制… “阿纳斯…你…”芙丽雅惊讶地看着她。 从芙丽雅蓝色的瞳孔里,常无用看见自己的头髮挥舞起来。她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发现魔力在沸腾着,捲动着,所有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涌向右手。 那里,一个东西,要出来。 ☆、自投罗网 这个东西让常无用觉得亲切,觉得舒适,就像她的第三只手。金光散尽,一把精巧的,金色刻刀出现在了常无用手里,常无用惊喜地发现,上面繁复游走的银色纹路,和芙丽雅的弓一模一样。 “伴生武器!”芙丽雅惊喜地说,“和我的弓好像!” 乌塔也惊讶地看着常无用手里的刻刀,他说:“好漂亮的刀。” 常无用也笑了,她的手指翻飞,把玩着这把刻刀。 但是…没有刻纹材料啊,只有一把刀。 常无用想起芙丽雅金色的羽箭,芙丽雅用魔力模拟箭支的材质和形状。 原来,常无用站起来,原来是魔力啊。 她也可以模拟。 当然可以。 常无用兴奋起来,她现在就可以刻纹,一时间,常无用想到更多。 “阿纳斯,你要对乌塔进行刻纹吗。”芙丽雅问。 “不是。”常无用笑起来。 “不是?”芙丽雅追问了一句,“给我?” “也不是。”常无用越想越觉得可行,“我以后当然可以给你们刻纹,但不是现在,我要给它刻纹。” “它?”乌塔看着常无用指着的…空气。 乌塔看不见防护罩。 在乌塔的视角里,常无用想自己肯定是煞有介事地对着空气思索,然后挥舞刻刀。这个场景常无用想一想,也觉得很好笑,所以她原谅了憋不住笑的乌塔。 对防护罩刻纹,是常无用灵光一闪,想到的。 人体刻纹学只是刻纹学当中的一个分支,刻纹学广阔而无所不包。而且处处相通,比如每个锚点都有自己的锚根,所以有时候就算第一次见一个刻纹,也能大概猜出这个刻纹的用途。 谁说,不能对着魔力刻纹呢。 特别是,这个魔力被芙丽雅凝固得有如实质的情况下。 常无用毫不吝啬地把增强刻纹统统刻了上去,她的魔力和芙丽雅的魔力本就是同源,在这样的引导和交流下,使得防护罩更为坚固。而且,刻纹的增幅不需要芙丽雅来掌控,这是被动发挥作用的。 等到常无用刻完,天已经又要黑了。 他们在这个短短的风暴里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但,常无用知道,这个风暴不会再困扰他们了,以后都不会。 第84页 这个嘶吼的风暴,曾经雄狮般的攻击,现在就像小猫咪在给防护罩挠痒痒一样。常无用根据风暴的特点,特意调整了刻纹,此时,她做的调整完美地发挥了作用。 他们走在风暴里,就像走在田野上一样闲庭胜步。 常无用很高兴,她看见更广阔的刻纹学,她已经开始设想更多的设计和运用了。在对宏观魔力的掌控上,常无用实在是拍马都赶不上芙丽雅,她现在明白,自己要走的另一条路。 不多时,他们就走出了风暴。 翻越高山,远远的,他们看见了…远方的大海,广袤,没有边际的大海。 大海! 常无用把老拉姆说的迁移位置告诉了芙丽雅和乌塔。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到部落的人?”乌塔兴奋得眼睛发亮。 “不,只是概率很大而已。”常无用下了个更为谨慎的判断。 但听在芙丽雅和乌塔耳朵里,他们就像听到了肯定回答一样,他们开心地咧开了嘴。 常无用也不由地跟着笑,部落,部落是他们的家。 在经歷了这么多压抑,死亡,那么多双绝望的眼睛,那么多命悬一刻的威胁。还有什么,比回家的希望更让人高兴,虽然,只是希望而已。 “我们赶紧下山吧,当我感应到动物之后,我们就可以很容易找到人类聚居地了。”常无用说,他们所在的地方很湿润,也没有雪,甚至气温都高了很多。 但在离风暴太近的地方,不会有动物,它们会远远地躲开,虽然它们也看不见,但它们对威胁的感应,有时候远远高于人类。 “阿纳斯,你有没有觉得,魔力在这里很活跃。”芙丽雅说。 活跃?经芙丽雅一提醒,常无用还真感觉到,自从穿过风暴之后,她就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她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心情不错,现在一感应,她发现魔力居然比之前活跃了… 常无用骇然发现,居然活跃了有7~8倍。 这…是什么概念。 常无用托起手上的金球,它不再是一个光球,而是凝固成液体的状态,甚至还有微微实质化倾向。 意思就是…在这里,魔力的调动会比之前容易得多得多。 “我们到底,到了个什么地方。”常无用不由喃喃道。 他们开始下山。芙丽雅在前面带路,今天没有月亮,只有芙丽雅才能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看得清路。 他们走着走着,芙丽雅突然停住了脚步。常无用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是,浓重的血腥味! 芙丽雅看着地上的树叶,她说:“有拖拽的痕迹,阿纳斯,你能感应到动物吗?” “我…”常无用皱着眉头,“我感应不到。” “这个痕迹很新,应该离我们不远才对。”芙丽雅说。 “是人?”乌塔说。 “不太像。”芙丽雅观察着。 “这个血是人血。”芙丽雅分辨道。 芙丽雅突然张开手,把他们护在身后,她压低声音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被一双眼睛盯着。” “有。”乌塔也压低声音,他绷紧了自己的身体。 “有。”常无用甚至能感觉到,那是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但无论常无用怎么去感应,都感应不到任何动物的迹象。 她突然想起大虎鲸。 “我感应不到。”常无用说,“我们碰到了大麻烦。” “是的。”芙丽雅说,她扫视四周,最后还是说,“我也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树,就是树。” “我们要避开那个痕迹吗?”乌塔问。 “我们…”芙丽雅突然手一挥,放出了防护罩,“来不及了!” 防护罩发出被攻击的闷响声。 “是什么东西?”常无用问,四周黑极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我…我不知道。”芙丽雅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太快了,我只看到了树叶。” 常无用倒抽了一口凉气,芙丽雅居然看不清。要知道,芙丽雅的视力,可是受到了守护者纹章的加成,她第一次听说芙丽雅看不清。 “它的攻击怎么样?”乌塔问。 “不是很强。”芙丽雅说,“但有可能只是试探。” 他们继续和黑暗中的东西对峙着。 但那个东西没有再动,过了很久,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常无用只能听见他们三个人刻意压住的唿吸声,以及她自己怎么也压不住的心跳声。 “我们试着走走看。”芙丽雅说,她维持着防护罩。 他们开始前进。 他们在黑暗里前进了很久。 “那个东西还在吗?”常无用问,她的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 “在。”芙丽雅说,“它一直在。” “它在等什么?”乌塔问。 “它在,等。”芙丽雅观察着,她的语速一下变快了,“它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骤雨般的攻击一下子打在防护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让常无用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个攻击,来自四面八方。 第8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咦 第一章点击量突破三位数 意外之喜 ☆、会留疤吗 “哼。”芙丽雅冷哼了一声,她削减了防护罩的一半厚度,左手往上一个划圆,一张符合她体型的金弓出现在她手上。她动作不停,右手拉上三支箭。 三支箭被她疾射而出,发出爆裂的炸响。 金光带起火焰,燃烧起来。 常无用听见了一阵难听的□□。 借着火光,常无用看见地上的藤蔓不断扭动着,被烧焦。而芙丽雅继续运起魔力,对着藤蔓攀附的山壁攻击。 芙丽雅在攻击的,是这些植物… 常无用看见这些藤蔓像蛇一样迅速撤退,它们自断被烧毁的部分,忙不迭地缩走。 “你更喜欢植物还是动物?” 常无用突然想起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的问题,也许,这个问题的真正意义,在这里… “有人!”芙丽雅说。 常无用看见原本被藤蔓遮蔽的地方,现在随着藤蔓的撤走,露出一个血乎乎的人形来。 他们来到那个人身边。 “是阿尔斯冷。”芙丽雅说。 阿尔斯冷昏迷着,全身都是血,他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他手上还握着自己的鞭子,但已经断掉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险险地从他的眉毛上划过去,差点毁了他的眼睛。 “我们杀了他。”乌塔说 。 “不。”常无用阻止了乌塔。 “就是因为他,我们才逃到这个地方的。”乌塔气愤地看着阿尔斯冷。 “是的。”常无用认同,“但正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我们才不能杀了他。” 常无用指了指山壁上,原本缩走的藤蔓又开始探头探脑。 “我们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东西,这里很危险。”常无用说。 这个地方,有着诡异的植物,虽然今天芙丽雅轻易打败了这些藤蔓,但他们毕竟只有芙丽雅这一个可以提供攻击和保护的人。 芙丽雅总会累的,以她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做到完全的消解疲惫。 他们要走多远才能找到人类的聚集地,这实在说不准。对方是否会对他们抱有敌意,常无用也不敢确定。 阿尔斯冷是侍卷人,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奄奄一息,但他拥有良好的恢復能力。更何况,还有药粉和常无用的刻刀,阿尔斯冷很有可能被救回来。 如果阿尔斯冷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他和芙丽雅一个负责防御,一个负责攻击,他们在这个地方存活下去的机率会大大的提高。 常无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这么回事。”芙丽雅说。 “不错。”乌塔沉吟,“主要看他怎么想。” “我…我同意暂时…和你们和解。”阿尔斯冷虚弱地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杀了你。”乌塔威胁说。 “哼,随便你们…咳咳…”阿尔斯冷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她杀了公主,我不会忘记。” “我都说了,公主託付了我一件事,她要我去东大陆帮找她的爸爸。”常无用无奈地再次解释,她发现阿尔斯冷看着她的眼睛,她同样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 最终,阿尔斯冷移开了视线,他说:“我不信。” 但,他其实有一点相信。 常无用知道,信任其实来自于了解。我们面对熟识的人的时候,往往不是倾向于看多么严密的证据,那是面对陌生人的看法。我们倾向于解读这个人,这个人是否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是否会信任承诺,一旦了解,信任会产生,也会崩塌。 这是一个转机。 这个诡异植物生长的地方,似乎有一些自我防火机制。就这么一会,刚刚燃烧起来的大火已经弱了很多,常无用注意到火源被和易燃物有意无意地隔开了。 但总而言之,他们要先在旁边生起一堆火。 芙丽雅要在这里时时防备着危险,常无用让乌塔坐着休息,她在旁边去找一些枯枝,点起了一堆火。 在山壁不远处,一处规模不小的山泉在潺潺而流。 常无用想,这应该也是这些藤蔓在这里生长的原因。 常无用使用了一个常见的小侍卷人术法,来检测山泉。她发现,这个山泉不仅没有毒,反而蕴涵着极其丰富的魔力。她饮下一口,全身有一种清凉的舒适感。 这种感觉对乌塔来说尤其明显,他甚至告诉常无用,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常无用拿盖拉德给的兽皮水袋,装了满满一袋,来清洗阿尔斯冷的伤口。阿尔斯冷看着常无用的动作,当所有伤口清理完毕的时候,他也忍不住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常无用也不知道,她的侍卷人传承里面,没有对这个地方的记载。她只听过老拉姆说过这个地方,常无用记得老拉姆说。 他们的部落旁边有一片绵延的山脉,山神非常眷顾他们,随便拿着篮子转一圈,就可以收穫满满一篮子的浆果。他们拿雪树皮做锅,做衣服,做船和毯子。老拉姆说部落里她织的毯子最好看。海神也对他们非常仁慈,他们可以收穫成群的比目鱼,大马哈鱼。把石头堆在小海滩上,圈一个“蛤蚌花园”,退潮的时候就可以收穫到大把大把的蛤蚌。 第86页 他们从来不用为食物发愁。 常无用不由感到忧心忡忡,这个地方和老拉姆说的,几乎是完全相反。 不仅危险,山神看起来,也对他们毫无眷顾。 老拉姆不是一个侍卷人,常无用可以肯定。所以她提供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正常的视角。 但愿,他们可以离开这片区域,到老拉姆说的地方去。 “阿纳斯塔西娅。”阿尔斯冷突然叫她,不同于之前的冷淡,他看起来,有些害怕。 “怎么了?”常无用问,“你的伤会好的。” “我知道…”阿尔斯冷说,“我脸上这道伤口,很深吗?” “很深。”常无用回答说,这道伤口从额头一直到耳后,而且深可见骨。 “会留疤吧。”阿尔斯冷说,他嘆了口气。 乌塔听了他们的对话,首先笑出了声:“你一个男人,怕什么疤?” “闭嘴。”阿尔斯冷瞪了乌塔一眼。 “乌塔,谁都不想在脸上留疤啊。”芙丽雅深有同感地点头。 芙丽雅根本不会有留疤的担忧,常无用想,她身上白嫩光滑得就像婴儿一样。 “我可以帮你刻纹,去掉伤疤,这只是一个小锚点而已。”常无用说。 “算了。”阿尔斯冷没有答应,“我们还只是暂时和解而已。” “阿纳斯,这个人不知道好坏的,你给他刻纹,把伤疤加深一点。”乌塔开始瞎出主意。 “黑矮个,等我好了,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打趴下。”阿尔斯冷发怒。 “小白脸,我现在就把你丢去餵藤蔓!”乌塔不甘示弱。 “你们是小孩吗,不准吵了!”常无用头疼地呵斥他们,“再吵,不给你们两个治伤了。” “哼。”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哼了一声,又马上因为这种异口同声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们两个好逗。”芙丽雅哈哈大笑,她拿出所剩不多的鹿肉烤着,加热后的鹿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看着别扭地不看对方的阿尔斯冷和乌塔,常无用也笑了。 ☆、摔死了 阿尔斯冷伤得很重,如果是之前面临这种情况,常无用就算想救,也没有办法。但,常无用拿着刻刀,悬空引导着魔力。自从她在防护罩上刻纹成功后,她对刻纹又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常无用现在可以悬空刻好锚点,再打入阿尔斯冷的体内。这种刻纹的优点是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开伤口对刻纹的影响,缺点则是这种刻纹只能在短期内起作用。像芙丽雅身上那种刻纹,还是要实体刻纹的。 阿尔斯冷看着常无用手上不断翻飞的刻刀,他面色变得有些扭曲:“你…居然也有了伴生武器?” 阿尔斯冷又飞快扫了一眼在一旁防卫着的芙丽雅,他自嘲说:“别人还说我是天才,要是见到你们两个…” 其实常无用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准确来说,她这种精神类的侍卷人,刻刀应该是她的“伴生工具”,一般不具备杀伤力。常无用知道,她之所以能召唤出刻刀,完全是因为守护者纹章的关系。 反倒是芙丽雅,她似乎天生就对魔力有着近乎本能的掌控。 芙丽雅正坐着,他们进食完之后,她手上就一直悬空转着几个魔力小金球,金球在她手上旋转,跳跃,像在舞蹈。自从芙丽雅可以运用魔力之后,她就开始一直有这个小习惯。芙丽雅根据守护者纹章传承,为小球们编了一套练习教程,根据常无用的建议,她设立了10个不同等级的难度,在一分钟内完成,就算过关。 看着小金球,阿尔斯冷又嘆了口气,他伸出手挡在自己的眼前:“不仅有天赋,还努力…” 乌塔在一旁憋红了脸,他显然很想嘲讽两句,但碍于常无用“你们两个不准说话”的指令,他只能拼命用表情表示自己的不屑。阿尔斯冷早就看到了,常无用看见他偷偷咬了咬牙,但他假装出一副对乌塔的嘲讽云淡风轻的样子。 “过关了!第六关过了!”芙丽雅简直要从地上蹦起来。 芙丽雅卡在第六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第六关是魔力掌控的小分水岭,掌握了第六关,芙丽雅对侍卷人术法的使用就会更加的… “阿纳斯!”芙丽雅笑嘻嘻地凑过来。 “不行,现在不行。”常无用把一个刚做好的肌肉復原锚点打进去,拒绝说。 “我们说好的!”芙丽雅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没错,常无用的确答应芙丽雅,为了激励她,在过关之后,会给予她相应的奖励… 但是,阿尔斯冷和乌塔可都在旁边看着呢。 “我不管,你骗我。”芙丽雅开始耍赖,她扁着嘴,拉着常无用的袖子晃啊晃。 “你们说好什么?”乌塔问。 “没什么。”常无用脸有些红。 “阿纳斯答应我过关了就亲我一下!”芙丽雅控诉。 “噗嗤——”阿尔斯冷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是笨蛋吗,这种事也要说出来!”常无用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芙丽雅脑门上。 第87页 “这样啊…”乌塔也笑,他连忙转过去,说:“我不看。” 阿尔斯冷怪笑着,夸张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嘻嘻。”芙丽雅蹲在常无用身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发抖,脸上还笑着,带着两个小酒窝。 真是大笨蛋,常无用无可奈何地亲了芙丽雅嘴唇一下。 芙丽雅就像被发了一万颗糖一样高兴,她又兴致勃勃地继续练习第七关去了。 “真羡慕你们啊。”阿尔斯冷说,他的目光比平时深邃了很多。 “我也是。”乌塔耸耸肩,他在阿尔斯冷身边坐下。 这两个争锋相对地人突然对视了一眼,都嘆了口气,感到同病相怜。 这就是fff团的魔力吗,常无用好笑地想。 在那天之后,虽然乌塔和阿尔斯冷还是经常吵,但因为这层关系,他们两个突然又诡异地站在一条战线上了。在阿尔斯冷最初伤口还没有恢復的那几天,乌塔负责扶着阿尔斯冷,餵他吃东西,甚至…带他去上厕所。 一向喜欢嘲讽阿尔斯冷的乌塔,在这方面却出人意料地温和。他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多提半句,阿尔斯冷也记在心里,虽然他嘴上还不肯相让,但却提出了要安定下来之后指导乌塔武艺的想法。 “这…”乌塔显然很感动,常无用能感觉到,在她和芙丽雅成为侍卷人之后,乌塔经常有种帮不上忙的感觉。他现在心里最想的,就是能让自己在队伍里变得有用一点。但乌塔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犹豫着。 “喂,黑矮个,你别想太多,你嘴这么臭,我就是想找机会揍你而已。”阿尔斯冷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 “哼,你来,谁怕你。”乌塔反声呛道。 常无用再次感觉到,他们有着诡异的交流频道。 在那天之后,他们暂时没有碰到大的危险,可小麻烦却是源源不断。芙丽雅猜测,就像动物一样,他们现在应该是在藤蔓的领地里。藤蔓的攻击很密集,但强度不高。也正因为如此,它们奈何不了拥有无尽魔力的芙丽雅,大多数攻击,都拍打在了防护罩上。 但这是一种很记仇的植物。 它们一路上想方设法给他们制造麻烦,在这片林地里,任何枯枝落叶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道具。 最开始几天,他们一行人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芙丽雅一手防御,一手攻击,也奈何不了这群藤蔓,它们一下子被打得缩回去,不多时又捲土重来。 好在,虽然他们的行进速度被大大的拖慢了,但随着距离的拉开,藤蔓对他们的攻击频率越来越低了。 而现在,已经大约有1个多小时没有遭到攻击了。 “我们应该快出它们的领地了。”乌塔说。 “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早死在它们手上了。”阿尔斯冷有些心有余悸,他再次看了看芙丽雅和常无用,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才是怪物。”乌塔黑着脸骂回去。 常无用知道,阿尔斯冷指的是这不可思议的魔力供给,的确,如果是换一个人,早晚会被这群藤蔓耗尽魔力,然后…绞杀而死。 “我们现在要想的,接下来会碰到什么植物。”常无用说。 阿尔斯冷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復,而他的武器早就坏掉了,现在,他手上拿着一把乌塔带的弯刀。 而乌塔,只有一把小匕首。 他们很幸运,芙丽雅的特质刚好和藤蔓相剋。 但接下来… 常无用突然凝视前方,她感应着,说:“我感应到动物了。” “什么动物?”芙丽雅问。 “好像是…豹子。”常无用感应着。 “死了。”常无用的感应中断。 “死了?”乌塔问。 常无用看着旁边的三个人,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应,她告诉他们:“摔死了。” “豹子摔死了?”阿尔斯冷琢磨着:“是有大型的鹰类吗?” “不。”常无用继续感应着:“是猴子。” “很多!过来了!” ☆、你还吼吗 “吱吱吱——” 吵闹的吱吱声从他们前方袭来,树林里一阵动盪。一只手臂粗壮,双腿却短小的猴子出现了。它盪在枝条上,快速跃动着。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看见了常无用一行人后,那双眼睛就没有再挪开过。 在它身后,几十只同样的猴子纷纷盪着树枝过来。 芙丽雅挥手布下一个防护罩,拉开了弓。 猴子灵巧地躲避开了芙丽雅的攻击,它们把常无用一行人围成一个圈,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却没有攻击。 “它们在干什么?”阿尔斯冷问,他握紧手上的弯刀。 “它们在等。”常无用说。 “等——” 一个带着尖刺的枝条勐地抽打在防护罩上。 “这个攻击强度!”芙丽雅连忙加厚了防护罩。 常无用看见,在这群猴子身后,一棵参天巨树正缓缓地走过来。这棵树上密布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花纹,就像这群猴子的眼睛一样。 第88页 它的枝条柔软地在它身边蠕动着,就像章鱼的触手。 芙丽雅一箭过去,射中巨树的躯体。光箭在巨树上炸开,巨树躯干上红色的纹路扭曲,皱成一张人脸。 “是有效的攻击!”阿尔斯冷说。 “吱吱吱——”猴子齐声叫了起来。 它们围窜过来,开始攻击防护罩,防护罩被打得一阵波动。 但好在,这个防护罩经过刻纹改良,足够坚固,一时半会,还能支撑得住。 芙丽雅不敢大意,她全力维持着防护罩的运行。 “让我出去。”阿尔斯冷说。 “但是…”芙丽雅犹豫着,一旦阿尔斯冷出去攻击,他可能会吸引所有的攻击。 “相信我。”阿尔斯冷说。 芙丽雅点了点头,防护罩在阿尔斯冷面前开了一个口,在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尔斯冷一刀过去,就把它砍成两半。 猴子们吱吱叫着。 阿尔斯冷还要再攻击,一条枝条却向他卷过来。 “小心!”乌塔说。 阿尔斯冷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他刀上白光一闪,干净利落地把枝条噼成了两半。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猴子还在攻击防护罩。 而枝条则在和阿尔斯冷纠缠着。 它们的目标是常无用和乌塔,常无用马上意识到了。 阿尔斯冷也很快看清楚了局势,他一边和枝条缠斗着,一边靠近着大树的躯干。随着他的动作,猴子们的攻击越发快了。 又是一次防护罩的龟裂,第二层防护罩被攻破了。常无用拿出刻刀,加固刻纹,这么下去,不等它们攻破防护罩,阿尔斯冷就能攻击到巨树。 一个锚点打下去,防护罩更加稳定了。 阿尔斯冷已经到了巨树旁边,他灵活地躲开枝条,一刀砍向巨树。 常无用听见巨树发出像树木断裂一样的嘶吼。 就在这时,所有的猴子突然动作一停。 它们又快如闪电的齐齐一动。 常无用面前的防护罩轰然破碎。 怎么会! 要知道,这个防护罩可是在风暴中抵抗过来的。 乌塔拿着匕首,狠狠捅穿了一只来攻击常无用猴子。 芙丽雅面色咬紧,她重新凝聚出防护罩。 这群猴子找到了防护罩的弱点,常无用骇然。它们通过这一小段攻击的时间找到防护罩的弱点,再齐齐打击在那个点上,所以才会造成防护罩短时间的破碎。 风暴的死的,猴子是活的,而且这群猴子,远远比常无用想像得聪明得多。 巨树还在嘶吼着。 所有猴子突然又齐齐一停。 它们这次的动作比上次快多了,而常无用还根本来不及变换刻纹弱点。 她面前的防护罩再次轰然破碎。 这次芙丽雅加厚了在常无用面前的防护罩,只破裂了一个小洞。 猴子根本钻不进来。 芙丽雅再次要修復防护罩。 三枝条突然像毒蛇一样伸了进去,一根捲起常无用的手腕用力一拉。常无用刚想动,她发现自己被麻痹了。 糟了! 常无用连忙用眼神去看,芙丽雅和乌塔也被麻痹住了。 这下,失去了主持的防护罩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一只猴子抓住了常无用,另外两只抓住了芙丽雅和乌塔。 这只猴子用充满戾气的眼睛看着常无用,它把常无用托在手上,做了一个下蹲发力的动作。 它要把常无用抛到天上去! 常无用突然明白,豹子是怎么摔死的了。 就在常无用要被抛起的一瞬间—— 一支光箭钉穿了这只猴子的腹部,常无用狠狠摔在地上。 是芙丽雅! 常无用连忙去看,发现芙丽雅拿着弓,抓的她猴子早已被她打倒在地。 但芙丽雅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她绝望地看着一个方向。 乌塔! 射向抓住乌塔的那只猴子的箭钉穿了它的大腿,它的手臂却完好无损。 它托着乌塔,就要向上抛—— 不可以! 不行! 不! 乌塔不能死! 常无用的魔力沸腾着…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上举着一个食物,她要抛起它,然后吃了它。不,不行,要把它放下来。 常无用感觉自己意识混沌着,她很不愿意,但她莫名其妙地把食物放了下来。 胸口一阵刺痛,她被一支光箭贯穿。 常无用大脑一阵炸响,像裂开了一样的疼。 “阿纳斯——”芙丽雅的声音像从几千米开外的地方传过来。 常无用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腥甜。 等到常无用终于恢復了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芙丽雅怀里。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芙丽雅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头顶传过来。 “你是…笨蛋吗?”才说了几个字,常无用就感觉到自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醒了。”阿尔斯冷的声音说。 “芙丽雅,她醒了。”乌塔的声音。 “阿纳斯…”芙丽雅这才反应过来,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常无用。 第89页 常无用想骂她是笨蛋,却根本说不出话。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守护者纹章的力量修復着。 常无用艰难地打量着周围,四处都是猴子的尸体。 那颗巨树已经变得焦黑,真不知道芙丽雅用了多少魔力去烧它。 “我没事…”常无用说,她喝下一口芙丽雅递来的清水。 “还有危险吗…”常无用问,她猜测应该像藤蔓一样,这片区域是树怪和红眼猴子的领地。 果然,阿尔斯冷说了他四处侦查了一下,没有危险。 但他们需要转移,这里血腥味太重了,会吸引来野兽,就算不是多大的问题,也很麻烦。 “我们往哪里走?”乌塔问。 这些天,一直都是常无用在带路,她模煳地推断出老拉姆说的位置,在往那里前进着。 “我们继续往北。”常无用指了一个方向。 “我们不要走太远,等阿纳斯恢復了,我们再去下一个领地。”阿尔斯冷说。 “走吧。”芙丽雅说,她死活不愿意把常无用交给乌塔或者阿尔斯冷,她坚持要自己抱着。 “好好好,你抱着。”虽然芙丽雅力气还是这么大,但常无用被她的小胳膊抱着,总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他们到了一条小河边,扎营休息,乌塔点起了火。 受伤了之后,常无用对动物的感应大大减弱了,好像恢復了最初的,只能对小型动物有着模煳的感应。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高度近视一样。 一条感应突然和常无用连结上。 这条感应非常的亲切,熟悉,常无用听见这个声音问:“你还吼吗?你肿么了?” 常无用勐地坐起来。 ☆、乌塔 “怎么了,阿纳斯!”芙丽雅紧张地说:“有危险?” “不是危险。”常无用百感交集,她几乎要流泪。 “不是危险?”乌塔问。 一条黑影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扑倒了芙丽雅。 “汪汪汪。”阿诺舔着芙丽雅的面颊,舔着舔着,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芙丽雅,好像不太明白主人怎么变小了。 “阿诺?”乌塔的声音因为惊喜而变调。 紧接着,一个更惊喜地声音大喊了一声:“乌塔?” 是达达,他穿着一身轻便的兽皮衣,背着一把弯弓。 “达达!”乌塔几乎要跳起来,他不敢相信地和达达拥抱在一起,两个人不由自主地乱喊乱叫。 在达达身后,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人,他们疑惑但善意地看着他们。常无用发现,这些人的长相和皮肤,都和盖拉德很像。 阿尔斯冷看见达达之后,他下意识把脸上带着伤口的地方偏了偏。 “阿尔斯冷?”达达的声音更惊讶了,“你没死?” 他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他紧紧地抱住阿尔斯冷,说:“太好了,太好了。” 常无用看见阿尔斯冷那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一直到耳根都是红的。 “你们怎么在这?还带着两个小孩?”达达放开了阿尔斯冷,打量着常无用和芙丽雅。 接着,他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只鸵鸟蛋:“芙丽雅?阿纳斯?” 达达脸上的表情就像被鬼踩了一脚。 “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常无用只好告诉他说来话长。 “我们都以为你们死了。”达达的眼睛又红了。 “你们呢,迁徙顺利吗?”芙丽雅问。 “非常顺利。”达达笑着说:“多亏了阿纳斯准备周全。” 达达跟他们说的是纳努克语,阿尔斯冷听不懂,但他一直笑着,看着达达。常无用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笑过。 “我们现在,跟老拉姆的部族生活在一起,乌塔可不要愁找不到老婆了。”达达继续笑着说,“曼玛看见你,不知要有多高兴。” “妈妈。”乌塔说,他第一次在这段路程中,露出了孩子样的表情。 “达达,我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乌塔感慨着:“再见到最后草原王的血脉,白音·乞颜。” 乌塔后半句话突然变成草原语,他的声音变得机械平板。 “你怎么了?”达达皱着眉。 常无用看见乌塔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变得呆滞。 不好! 乌塔手上的匕首一捅,生生没进了达达的肚子里。 所有人都被这变化惊呆了。 阿尔斯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脚踹开了乌塔。 乌塔被踹得吐血,他却又毫无知觉地爬起来,继续朝着达达走去。 “他身上,还有一道侍卷之力,我无法拔除。” “但你们要找到更厉害的白行侍卷人,这种潜伏的侍卷之力,一旦发作,他马上就会死。” 常无用想起盖拉德的话。 难怪,难怪乌塔能够这么轻易地来帮她们。不是疏忽,而是算计。 “他被控制了,赶紧打晕他。”常无用喊。 芙丽雅跳起来对着乌塔颈处一个手刀。 但乌塔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呆滞地,朝着达达走去。 第90页 阿尔斯冷也对乌塔后脑勺拍了一掌,乌塔吐出一口血,却依然没有晕过去。 “把他绑起来。”芙丽雅说。 “给他们绳子。”达达对他身边的人说,这些人正要救他。 他身边的人连忙递过来绳子给芙丽雅。 芙丽雅和阿尔斯冷联手把乌塔绑了起来,他们结结实实地把乌塔绑了一圈又一圈,乌塔还在不断挣扎着。 “他中了咒。”一个人说。 “他活不了多久。”另一个人。 “带他去见大祭司。”达达说,他满头都是汗,一个人正蹲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伤口。 “啊!”乌塔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喊声。 乌塔的脸上青筋暴起,他突然全身一挣,绳子被他寸寸挣断。他趁着芙丽雅和阿尔斯冷还没反应过来,拿起身上的另一把匕首,对着他们两个一人刺了一道。 乌塔的速度快极了,他就像一道影子。 在芙丽雅和阿尔斯冷吃痛的时候,他一举向前,又接连刺伤了几个挡在达达身边的人。 他刺开一个空档,达达就在他眼前。 “不要——”阿尔斯冷喊,他朝着达达的方向奔过去,但身形却比平时慢得多。 “这个匕首有毒。”芙丽雅说,黑色的毒血从她的伤口潺潺流出来,她疼得浑身发抖。 阿尔斯冷也在发抖,但他坚定不移地朝着达达跑过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乌塔举起了他手上的匕首,狠狠地刺下去,这一次,他瞄准的心脏。 常无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唿吸了。 好像一切都停了。 就在刚刚,他们还在高兴着重逢,现在… “啊——”乌塔发出了一声更加痛苦的嗥叫。 他的匕首离达达的心脏只有一寸。 黑血从乌塔的五官流了出来。 “快…跑…”乌塔说。 达达急忙一个翻身。 匕首钉在泥土上。 乌塔发着抖,他的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却拉着自己的右手。 “杀了我!”乌塔嘶吼着。 他又对达达刺了一下,到中途又急急停住。 “杀了我。”乌塔喊。 常无用看见芙丽雅举起了弓,却迟迟射不出去。 “阿尔斯冷!”乌塔咆哮着,更多黑血从他身上涌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叫阿尔斯冷的名字。 阿尔斯冷动作一僵,他停顿了一瞬间,给了乌塔回应。当初乌塔亲手交给阿尔斯冷的弯刀,捅穿了他的身体。 乌塔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呵呵地抽着气:“好他妈痛啊。” 眼泪从阿尔斯冷的脸上滴下来。 常无用感觉那把弯刀也把她的心脏搅碎了,她艰难地,把自己朝着乌塔的方向挪过去。 心有灵犀地,乌塔也在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子来。 芙丽雅一把抱起常无用,把她带到了乌塔身边。 乌塔松开了匕首,也松开了握着自己右手的左手。他的手摸索着,常无用连忙把手递上去。 乌塔就像当初分别时候那样,一手握着常无用,一手握着芙丽雅。那时候他说,他要保护她们。 现在他说:“我真…没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常无用感觉无边无尽的悲哀包围着她。 “照顾我的妈妈…”乌塔说。 常无用拼命地摇头。 “杀…杀了那个人。”乌塔又吐出一口黑血。 “不…你不会死。”芙丽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别告诉…小馒头。”乌塔说。 “你不会死。”常无用像做梦一样在重复芙丽雅的话。 “两个…傻姑娘。”乌塔笑了,他七窍流血,整张脸看起来可怕极了。 常无用却觉得,没有,再没有比这更温暖的笑容了。 “我…我…爱你们。”乌塔说。 “我们也爱你。”常无用和芙丽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她们的话语飘落在空气中,飘落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 乌塔话一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常无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他的手却还紧紧地握着她们的手。 芙丽雅恍恍惚惚地看着常无用,她扁着嘴,对常无用说:“我们…我们没有哥哥了。” 常无用放声大哭。 是的,她们没有哥哥了。 ☆、葬礼 天黑得像顽童在倾倒墨汁,常无用一直偏执地想,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乌塔。 这两个字在常无用心里反覆出现,却怎么都无法和死亡联繫起来。 众人打着火把,乌塔被放在一个临时做出来的担架上。 好像他只是暂时受伤了,好像弯刀没有穿透他的身体,好像,他从来没有被下了什么奇怪的禁制。 两个傻姑娘,他说。 我要保护你们,他还说。 回忆成了剧毒,让常无用泪流不止,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林里,就像走在回忆的嵴背上。 第91页 他们到的地方,灯火通明。 这灯火来得太晚。 远远,常无用看见一个人像影子一样走过来。 是曼玛。 没有人传送消息,甚至没有人说话。但曼玛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像早已知道了什么一样。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飘飘荡荡地走过来,走向生命中的残忍和归期。 她直直地走到乌塔身边。 “别人都在走路,就你一个人在睡觉。”曼玛温柔地抚摸着乌塔的脸。 然后她栽倒在儿子旁边的土地上。 手忙脚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常无用想喊,想叫,想拒绝这个顽劣的玩笑,却被一个温暖地怀抱抱住了。 是老拉姆。 老拉姆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芙丽雅,就像一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她们。 “孩子们,累坏了吧。”老拉姆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家,“快睡吧。” 老拉姆的话就像有着最顶尖的侍卷人的魔力,沉沉睡意笼罩住常无用。 乌塔只是睡着了,梦里,她这么想。 常无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和芙丽雅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她们紧紧地拥抱着,来对抗命运的恶意。 有人在唱歌,那个声音广阔而苍劲有力,像是苦难熬成的声音。 “~你来了,你死去~” “~你笑了,你哭泣~” “~我为你引路,我的兄弟~” “~长夜没有光,我为你引路,我的兄弟~” 歌声穿透进常无用的灵魂,她仿佛看见自己在拿着一盏心火燃烧的灯。她把灯高高悬在部落上空,她知道乌塔回来时,会循着光线找到她们,找到回家的路。 从歌声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常无用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她和芙丽雅走出这个木质的小屋,看见一个小广场中央,一个大约40来岁的人在唱歌。白色的魔力激盪在他身边的空气里,他是侍卷人。 在他面前,整齐地躺着两个人。 一个乌塔,一个…曼玛。 人们为乌塔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换了一套干净的兽皮衣。他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除了脸色白得过分。 常无用又捂住了嘴。 曼玛比在部落的时候老了很多,白髮侵袭了她,同时还有皱纹,还有一个人的孤单。但她此刻躺在儿子身旁,看起来意外地让人觉得安详。 常无用和芙丽雅一直站在他们身边。 慢慢地,他们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人们黑压压地围成一圈。 “让我们开始祈祷吧。”唱歌的人说。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紧紧握着周围人的手,他们齐声说:“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我们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将无所知地离去,他们将奉献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他们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他们按照纳努克人的习俗安葬了乌塔和曼玛。 把他们葬在一起,堆满石头,烧掉他们身前所有的东西。 常无用看见曼玛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乌塔更是,他穿着那件被绞得破破烂烂的兽皮衣,他当初提着的包裹,那只该死的匕首,刺穿他的弯刀。 放火的是一个褐色头髮,身材细长的人。 他对着所有的东西划动手指,打了一个纹路。魔力捲动,白色的火焰就森森燃烧了起来。 所有物品都被烧了个干净。 葬礼只进行了半天,常无用却觉得她自己累极了,好像她的力气也通通被火焰烧去。 从芙丽雅的眼神看来,她也是。常无用的悲伤和芙丽雅的悲伤离得很近,她们的悲伤可以交流,让她们共同承载。 老拉姆坚持要她们吃一点东西。 她们胡乱喝了点鱼汤。 天还没黑她们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也许那天过后天就没亮过,常无用想,她和芙丽雅相拥着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老拉姆和达达,阿尔斯冷都在担忧地看着她们。常无用发现乌奎亚和奥克也在门外转悠。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人,这是一个白鬍子的老人,他的头髮稀疏,几乎不剩几根,但他的眼神非常深邃,让常无用想起波澜的大海。 “怎么了?”常无用问,她还是感觉很困,她很累。 芙丽雅还没有清醒,正迷迷煳煳地揉眼睛。 “我们可不想再举行一次葬礼。”达达说。 “什么?”常无用感觉她的脑袋混沌极了。 “小娃娃,你把你们的经歷,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老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非常慈祥。常无用发现他说的纳努克语。 这是? “这是大祭司。”达达说。 “我是拉克林森·格迪斯。”大祭司说,他手上托起一个柔和的白色光球。 常无用看见那个白色光球,就像看到了一片浩瀚的白色海洋。 她不由地肃然起敬,她拉着芙丽雅起来做自我介绍。 大祭司让她们就坐在床上说。 回忆这段时间的经歷,比常无用想像得困难得多。 她从被抓开始说起,芙丽雅听着,偶尔给她补充一点。 第92页 说完从城堡逃出来时,常无用已经觉得精疲力尽。 大祭司详细询问了在城堡的经歷。 最后,他摸了摸鬍子,苦笑着说:“这要怪我。” 常无用摸不着头脑。 “是我当初,救了萨克林·阿金特。”大祭司说。 萨克林·阿金特…豁埃马阑勒的爸爸。 大祭司告诉常无用,那一年,海边飘来了一个冰人。 他竭尽所能,救了那个冰人。他说他叫萨克林·阿金特,来自东大陆。 萨克林·阿金特在部落里住了好一会时间,最后,他感谢大祭司的招待。他想要去翻越山岭,去更西的地方看看。大祭司告诉他,有风暴结界在遮挡,他们是无法穿越到更西的地方去的。 萨克林曾经想从北边过去。 但,火山喷发了。 火山之后,萨克林和一小批族人失踪了。 此后,大祭司再也没有见过萨克林。 一小批族人… 常无用开口问:“你们认识,盖拉德·道勒吗?” 嘭—— 椅子翻倒在地。 老拉姆嘴唇发着抖,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她问:“孩子,你说的,是盖拉德·道勒?” 看着老拉姆的眉眼,常无用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她一直觉得盖拉德很亲切。他的眼睛和鼻子,都和老拉姆特别像。 常无用给了老拉姆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个回答,老拉姆听了之后,就像干渴了数十年的人,突然汲取到了清水。 ☆、北方以北 常无用向老拉姆描述了盖拉德的相貌、身材、说话的方式。老拉姆一直点着头。她已经说不出话,眼泪在她的眼里积蓄着,那里面汇聚了浓重的失而復得。 “我们明天就把盖拉德他们带回来。”芙丽雅说。 “不行。”说话的却是老拉姆。 她笑着,抚摸芙丽雅的头,说:“这事不急。” “为什么,我们明明…”芙丽雅争辩。 “你们离死只有一步了。”大祭司说。 “我们可不想举行第二个葬礼。”达达又重复了一遍。 常无用迷茫地看着芙丽雅,她感应到她们的身体没有多大的问题,她就是很困,这是因为这些天以来太累了。 “你很聪明,小娃娃。”大祭司看着常无用说:“但这世上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萨克林在他的传承里留下了印记,他并不想被其他人得到。”大祭司继续说。 印记,常无用确实知道这么回事,但她明明记得她查找的传承里说,如果有大于对方十倍的魔力,那么印记将会被摧毁… “传承的主人心甘情愿把传承交给了你,但也正因为这样,印记没有被你的魔力摧毁,反而留存下来。”大祭司摇了摇头:“萨克林没有把印记的事情告诉他的传承人,我早该想到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豁埃马阑勒心甘情愿把印记交给了我。 常无用想起她那一头白金的捲曲长发,她最后靠在常无用肩膀上的重量很轻,不比一棵枯草重多少。 常无用这才注意到阿尔斯冷看她的眼神很柔和,那是一种彻底的接纳。 “这个印记会伤害我们…”芙丽雅说。 “是的,而且悄无声息,这是一种古老的侍卷人法术。”大祭司抬起手,柔和的白色魔力像温泉一样包裹住她们俩,当魔力游走到常无用右手的掌心时,常无用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她们两个齐齐吐出一口鲜血。 房里屋外的人顿时有些骚乱。 “她们还能活多久?”达达问。 老拉姆拿来柔软的兽皮为她们擦去血迹,她的眼睛又红了。 “不会超过一个月。”大祭司说,他的魔力捲起常无用和芙丽雅吐出的鲜血,旋转着。 “不能让她们死。”达达着急。 “当然。”大祭司说,他托起手掌,手上的魔力像流水一样不断翻腾,慢慢的,一颗银色的小珠子出现在他手上。 常无用发现她认识这个珠子,珠子上的花纹和她摘下来的传承核心很像。现在,这个传承核心正在她的右手上,通过连结源源不断地保持着她和芙丽雅的生命,但同时,也威胁着她们的生命。 “当初萨克林为了感谢我,给了我一颗他力量的种子。”大祭司说。 “这颗种子可以暂时救你们的命。”大祭司把银白色的小珠子轻轻点在芙丽雅的眉心,金色的魔力闪耀,吞噬了那颗小珠子。 他说的是暂时,常无用注意到。 大祭司的魔力再次包裹住她们俩,这一次,常无用没有感觉到刺痛。 但一股疲倦又重重地压在了常无用身上,她感觉到她和芙丽雅身上的魔力在生生不息地流动着,像最忠实的劳工,在进行着修復工作。 魔力和人们是伴生存在的,常无用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睡吧,孩子。”大祭司的话音刚落,常无用再次坠入了梦境。 她在梦里见到了萨克林,那是一个高大,苍白,残忍长相如吸血鬼的男人。 第93页 “为什么要对你的亲生女儿做出那种事?”常无用质问。 “我只是不想她长大。”男人的声音冷漠极了,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明明知道有风险。”常无用大声喊。 “任何事情都有风险。”男人回答。 我要…我要替豁埃马阑勒杀了你,你去陪她,我要你去… 常无用豁然惊醒,她第一感觉到自己如此强烈的杀意。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芙丽雅也被她惊醒。 我…常无用看着黑暗中芙丽雅的眼睛,芙丽雅能感觉到她的杀意,她突然害怕芙丽雅会恐惧她。芙丽雅是那么的善良,那么阳光,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对别人充满恶意的… “阿纳斯,我不许你乱想。”芙丽雅的声音温柔地像流水,常无用感觉到柔和的爱意传递过来。 她轻轻搂住常无用的腰,亲吻她的脸颊。 亲吻她的唇。 常无用感觉到这个吻让她牢牢站在大地上,她在其中寻觅到甜,厚重,生命的意义。 支撑起她的躯体,焕发她的勇气。 天亮以后,常无用和芙丽雅手牵着手,她们去找大祭司,她要找,怎么样才能消除威胁的方法。 大祭司并不意外她们的到来,他递给常无用一卷羊皮纸。 打开羊皮纸,上面一个俊秀的字体,写了密密麻麻的字。芙丽雅一看见上面的字,就头疼起来。 大祭司给常无用解释:“我很好奇,萨克林当初是怎么从东大陆带到我们这里的,我希望把这个过程记载下来。他当时为了解答我的好奇,给我写了一个捲轴。但写完之后,他才发现我不是全能通语者。接着,火山喷发了,但这个捲轴我一直留着。” “我是只会掌握语言的单向通语者,你们可以穿过风暴结界,如果你在那边找到一个全能通语者,可以让他帮你破译捲轴。”大祭司说。 常无用看着捲轴,上面记载了萨克林是怎么从东大陆最北边一直往北前进,其实他最初只是想看看北方以北是什么地方… “我应该就是…全能通语者吧。”常无用说。 大祭司惊喜地瞪大眼睛,他说:“我这有一堆无法破译的捲轴,你…”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哪有这个时间,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了。” 看着一把鬍子的大祭司,常无用突然感觉对方是很有趣的人。 她承诺等她们回来,就帮大祭司破译捲轴。 是的,常无用已经明白大祭司的意思了。她们要去找到萨克林,夺取他的传承,用魔力摧毁他的印记,再解除现在的印记。 “他是从北方过来的,他穿越了最北点,再一路南下。”常无用看着捲轴,给大祭司解释。 大祭司的面色不再轻松,他凝重地说:“我还以为,他是从海里…” 他看着常无用和芙丽雅,眼神充满了担忧,他说:“我们的族人,在最强盛的时期,有上万人。” 常无用悚然而惊,要知道,她这两天看见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个。 “那是300年前的事情了。”大祭司说。 “后来呢?”常无用问。 “后来,他们想穿过风暴结界,被挡了回来。”大祭司说。 “他们又想去南方,但同样被挡住。” “他们把目光瞄准了北方,在北方的更北方,果真没有结界。” “但是?”常无用问。 “但是,他们再没有回来。”大祭司的声音沉浸在回忆里。 常无用仿佛看见几百年前,意气风发的勇士们,全部尘封于冰雪的风暴里。 “我不得不去,我毕竟是侍卷人。”常无用不安地说。 “是的,你不得不去。”大祭司沉吟着。 他继续告诉常无用,“但他们也全都是侍卷人。” “比你现在强大得多的侍卷人。” 常无用握紧了芙丽雅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写小说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感觉身体被掏空 ☆、东边和北边 “萨克林是怎么从北方过来的?”大祭司问,他捻着鬍子。 “他…”常无用摸着手上的捲轴,不由低头说,“他才走了没多久,魔力和食物就跟不上,他最后,是用所有魔力把自己冰封起来…” “原来是这样…他那时候的确非常虚弱。”大祭司思索着,“捲轴上面,没有写他是用什么侍卷人法术把自己冰封起来的吧?” “没有。”常无用彻底低下了头。 “就算有,这个办法也太冒险了,谁知道你们会漂去哪里。”大祭司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直接从海上漂去东大陆呀。”芙丽雅突然说,她神情自然,像在说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哪有这么容易,常无用头疼。虽然东西大陆可能相隔不远,但能够横渡大洋的船只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建造出来的。常无用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知识,海边的布鲁国造船技术最发达,但却与这里相隔太远。 第94页 大祭司听了芙丽雅的话,也只是嘆了口气,这个200来人的部落,完全无法提供这样的技术。 芙丽雅突然伸出她的左手。 常无用一愣。 芙丽雅撩起袖子,露出一个做工精良的骨制品手镯。 这是… “阿纳斯,你问问它,肯不肯载我们去东大陆。” 大虎鲸? “它…它还可以变成原来的样子?”常无用吃惊极了,她记得大虎鲸在变成手镯之前,只有巴掌大。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呜呜呜,我非常愿意,交给我吧…呜呜呜,一定交给我啊,我保证我载着你们,绝对不会有其他的鱼敢来…来…打扰你们。呜呜呜…给宝宝…一个机会啊…宝宝,宝宝可太惨了…”大虎鲸眼睛看着常无用,开始源源不绝地哀嚎起来。 常无用面容抽搐着,这只叫自己宝宝的虎鲸一个劲地哀嚎,让她感觉十年过去了。 “阿纳斯?”芙丽雅疑惑。 “这这这…”大祭司眼睛瞪得滚圆,他捻着鬍子的手揪得紧紧的,嘴里小声碎碎念,“活的啊…这是我看看,活化封印…不对,还可以再度激活…也不是,还可以再次封印…” “它说它很愿意。”常无用抿嘴笑。 “非常非常愿意,特别愿意,我我我…”大虎鲸还在嚎。 “闭嘴。”常无用狠狠用手指敲了一下它的头。 “嘤嘤嘤…”大虎鲸不敢说话了。 他们当即就往海边走,毕竟大虎鲸能不能重新变大,还是要试一下的。 天刚刚微微亮,村子里的人已经起来了不少,他们看见常无用几人,都纷纷向他们点头问好。只是看着大祭司失魂落魄碎碎念的样子,这点头就显得点得有点太快了点,这问好也问得语气太奇怪了点。 直到三人到了海边,大祭司才总算回过神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芙丽雅手上的大虎鲸手镯,好奇的神情就像被爸妈关了一整天的小孩子。 芙丽雅脱下手镯,金色的魔力从她的手上延伸出来,顺着虎鲸手镯的纹路一路伸长。 芙丽雅把手镯丢进海里,发出小小的噗通的声音。海浪一卷,就把镯子卷了去。 三个人连忙盯着大海。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十分钟过去了。 大祭司看着芙丽雅,常无用看着芙丽雅,芙丽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难道搞错了?” “没!搞!错!” “哇哈哈哈!” “大爷我终于出!来!啦!” 震耳欲聋的喊声,差点让常无用以为自己要“聋”了。 大虎鲸正在高兴,在快乐,在游动着。 芙丽雅看着把海水搅得翻腾不休的大虎鲸,悄悄松了口气。 “这…这么大,那不对,明显不对…”大祭司又开始揪鬍子了。 “哼。”常无用语气阴阴的,对大虎鲸说:“大爷,你可以载我们吗?” “让大爷我想想…”大虎鲸慢吞吞,拖长了语调说。 “阿纳斯。”芙丽雅看见常无用脸色不对,“它是不是不听话?” “它…”常无用刚想说,就看见大虎鲸整个鲸剧烈地抖了一下,捲起阵阵波浪。 “冤枉啊~~~”惊天震地的吶喊声响起。 “宝宝冤枉啊~~~”源源不绝。 “闭嘴!”常无用忍无可忍。 “听着。”常无用按着额头,“你要栽我们去东边,大概要横渡一个海洋。” “东边?”大虎鲸呆滞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常无用皱眉。 “我们可以去北边,南边,西边啊,去哪里都可以。不一定啊不一定要去东边啊,去什么东边对不对…” “我们只去东边。”常无用斩金截铁地说。 “东边…” “恩?”常无用挑眉。 “不可以啊!东边,东边真的不可以啊…”大虎鲸又哀嚎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常无用追问。 “过不去啊,被挡住啦,很可怕的东西,非常可怕啊…” 常无用“听”大虎鲸说了有足足十多分钟,才大概弄清楚它在说什么。按照大虎鲸的口气来说,东边不能去是每条鱼都知道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不能去,因为非常可怕,至于什么东西可怕,大虎鲸就说不清楚了。 鑑于大虎鲸以前的劣迹斑斑,常无用非常想怀疑大虎鲸是不是在撒谎。但看起来又实在不像,大虎鲸是很想载她们的,毕竟这样,它就能游在水里而不是被戴在手腕上。 常无用把大虎鲸说的话告诉芙丽雅和大祭司。 “它没道理撒谎。”大祭司说,他看着东边,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 看来大祭司也不知道,东边到底有什么。 反倒是芙丽雅,她张开手掌对着东边的方向,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常无用问她。 “那里确实有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东西。”芙丽雅凝重地说。 第95页 芙丽雅对魔力总是有异乎寻常的感知,看来东边,是真的去不了了。 “北边也有,但是比东边好一点。”芙丽雅突然加了一句。 北边吗… “看来我们只能去北边了。”常无用说。 大祭司嘆了口气,他想了又想,说:“北边冰天雪地的,路途又远,你们要做一些准备性的工作。” “防寒的衣服和干粮?”常无用说,她不知道从北边去要走多远的路程,保险来看,至少要带上一雪橇的干粮。 “是非常防寒的衣服和非常管够的干粮。”大祭司突然笑了笑。 常无用眨了眨眼睛。 “你们现在要去狩猎。”大祭司说,“去狩猎,去准备你们的衣服和干粮。” “不,我们现在不去。”芙丽雅突然说,她轻轻握住常无用的手。 “不去?”大祭司又瞪起了眼睛。 “对,我们现在不去。”常无用反握住芙丽雅的手,笑着说,“我们现在去把老拉姆的儿子他们带回来。” “你们…”大祭司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他摸了摸鬍子,又觉得好像这两个小娃娃就是这样的。她们体内的种子种下去之后,魔力情况还算稳定,想了想,他还是没有阻止她们。 芙丽雅的手暖暖的,握在手心里。常无用想,她们这一去北方,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常无用内心却出奇地平静,她感觉和芙丽雅这样两个人手牵着手,让她什么都不怕。 不怕过去,不怕现在,也不怕未来。 这种感觉,是爱吧,常无用想。 ☆、白牙 一听说要穿越风暴把人带回来,整个部落沸腾了起来。常无用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迫不及待地要求跟着她们一起去。 “你们的身体…”老拉姆此时也没有了平时的镇静,她嘴唇微微抖着。 “我们的身体暂时不要紧啦,老拉姆。”芙丽雅笑嘻嘻的,她抱住老拉姆,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老拉姆,继续说,“你不要担心啦。” “好好好…”老拉姆乖乖应着,居然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过了半晌,老拉姆才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我,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对吧。” 常无用哭笑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在这等你们回来。”老拉姆手无意识地扯着衣角,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老拉姆这里刚刚好一点,常无用看见那边聚在一起要求跟着她们一起去的人,互相争着,快要打起来的样子。 “好啦,不要争了。”大祭司摸着鬍子说话了。 大祭司一说话,人群马上安静了下来,就剩下一双双哀求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显然不为所动,他巡视了一遍众人,开口说:“白牙,你跟着她们去。” 常无用左前方的一个小个子顿时笑歪了嘴,他浓密的眉毛往上一挑,嘴一龇,露出一口闪闪反光的白牙。 他比旁边人黑很多。 其他人垂头丧气,但似乎都挺服气,常无用听见人群中还有几句“我就知道是白牙”“果然是这小子”之类的嘟囔。 大祭司这才对常无用她们说:“白牙是对周围最熟悉的人,他就没几天待在部落里。” 白牙一听大祭司这么说,笑得更厉害了,看起来牙好像都更白了一些。 “你们还想带谁去?最好是可以保护你们的人,虽然血眼树死了,你们也不怕魔鬼藤,但还是要防范危险。”大祭司说,他指了指前排的几个人:“这几个狩猎本事都还不错。” 被指到的人都纷纷挺起了胸膛。 “我们带阿尔斯冷去。”常无用说,阿尔斯冷武力值很高,一路上也配合得很好,而且…常无用不知道阿尔斯冷是不是要回去,他毕竟不是部落的人。 阿尔斯冷站在达达身边,他听到常无用的话,点了点头。 “还有…”常无用看着被大祭司指到的几个人,一个特别壮,他衣服敞开着,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还有我跟你们去。”一个声音突然说。 达达?常无用有些惊讶,达达虽然狩猎技巧不错,但只是普通人而已,难道他有什么事情要穿越风暴去做吗? 白音·乞颜,常无用想起达达的另一个名字。 “我有些消息要传给山那边。”达达说。 常无用瞭然。 “不过,芙丽雅你嘴巴能张小点吗?我现在也是侍卷人了。”达达有些愤愤不平。 达达居然变成侍卷人了?常无用看了一眼芙丽雅,她嘴巴长得更大了。 “达达被我解开封印之后,虽然才修炼不久,但确实不错。”大祭司看着达达点了点头。 “多亏了大祭司的指点。”达达严肃起来。 大祭司笑着摆了摆手,他转头对常无用说:“你们五个人应该够了。” “够了,再多也不行了。”常无用说,芙丽雅对防护罩的掌控毕竟有限。 “好啦,那就我们五个,我,芙丽雅,白牙,阿尔斯冷和达达。”常无用说。 第96页 “我帮你们去准备出行的东西。”白牙兴致勃勃地丢下一句,一熘烟就不见了。 众人也带着失望纷纷散去,大祭司继续去研究他的捲轴。老拉姆犹豫再三,还是被芙丽雅劝走了,安心去家里等着他们。就剩下他们四个人, 芙丽雅开始围着达达团团转,她一会要达达放个魔力出来看,一会要达达说说封印的事情。 “也是大祭司告诉我的,我身体里本来有侍卷人传承…”达达开始解释。 这也正常,常无用想,既然达达是草原王子,没有侍卷人传承反倒是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 看着高高兴兴围着达达打转的芙丽雅,常无用不由头疼,真是傻乎乎的,这傢伙,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达达刚刚嘴上对着芙丽雅说话,眼睛却一直时不时地看着常无用。甚至他说到自己也是侍卷人的时候,有几分要和芙丽雅比试的意思。常无用想起达达一开始就对她很有点异常的热情…现在看起来,还没死心呢。 然后就是,常无用打量着阿尔斯冷,从一开始,阿尔斯冷的目光一直追着达达,常无用总觉得,阿尔斯冷对达达,实在是…有那么点意思啊。 “你看着我干什么?”阿尔斯冷冷飕飕地说,一张好看的死人脸板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终于发现我看着你了,常无用心想。她索性张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你喜欢他。” 阿尔斯冷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语气更冷了:“是又怎么样?” “加油。”常无用小声说,比了个握拳的手势。 “哼。”阿尔斯冷不再看她,侧过身去,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谢谢。” “我来啦我来啦。”白牙提着一大堆东西。 除了两个小孩子体型的常无用和芙丽雅,其余人都背了东西。 “我给你们说,要想在野外生活,讲究的就是三个字,吃,穿,睡…”白牙一边走,一边唠叨起来。 “白牙,他们听不懂你说什么。”达达好心提醒他。 “听不懂?”白牙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他一一看着几个人。 芙丽雅一副兴致盎然但是困惑的样子,阿尔斯冷根本就在看风景。常无用,常无用连忙假装茫然。 “啊!!”白牙痛苦,“居然听不懂啊,乐趣呢,同伴同行的乐趣在哪里啊!” 达达正想安慰他。 “算了没事,这就是命运。”白牙很快调整过来,“还有你,达达,还有你在,我给你说吧,在野外生活啊…” “但是你给我说过了。”达达面容抽搐。 “没关系!”白牙大手一挥。 “说过很多遍了。”达达面色铁青。 “不要紧。”白牙迎难而上。 …… 不得不说,白牙虽然非常啰嗦,但在他的引导下,常无用明显感觉到和来的时候不是一个层次的,野外生活。 也许是因为血眼树的死掉之后,这片地方暂时没有新的居住者,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这时候,白牙的功能就充分发挥了出来。 他不仅能带着他们常常抄近道,还知道哪里有水,更知道哪里的水更甜。他经常能带他们到一些他自己建造奇奇怪怪的休息处,比如现在,一片半米大的叶子盖下来,挡住了灼热的阳光,他们坐在铺好的干叶上休息。 白牙走到一株人高的植物面前,上面有很多喇叭一样形状的淡粉色的花。 “过来过来。”白牙神神秘秘地跟芙丽雅说。 虽然他们两个语言不通,但白牙在这几天还是跟芙丽雅莫名其妙的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常无用觉得实在是因为他们兴趣相投。 比如现在,看到白牙神神秘秘的样子,芙丽雅也配合地蹑手蹑脚起来,她走到白牙旁边,更神神秘秘地问:“怎么了” 白牙俯下身去,把花的喇叭往下按,用嘴接住看起来像露水的东西。 咕咚咕咚。 “你喝。”白牙起身来,砸吧砸吧嘴。 芙丽雅也有样学样,咕咚咕咚。 芙丽雅站起身来,一下瞪圆了眼睛。 “阿纳斯!”芙丽雅喊了一声,语气怪怪的。 “怎么啦?” 咚,芙丽雅倒了下去。 ☆、我说不用 “芙丽雅?”白牙跳起来,喊了一声。 芙丽雅倒在地上,胸膛一起一伏,看起来像是在唿唿大睡。 “她看起来好像在睡觉?”达达说。 “周围的气息很平静。”阿尔斯冷手按着刀,警惕地扫视四周。 常无用走上前去戳了戳芙丽雅的脸,软软的,芙丽雅挺俏的小鼻子还无意识皱了一皱,好像在抗议常无用的手指。 平稳,感知过去,她们的魔力非常平稳。芙丽雅的意识收缩起来,一唿一吸的,就像平常睡着了一样。 应该没有危险,常无用想。 她最后把粉色的喇叭花按下来,凑上去闻。 “小心。”阿尔斯冷说。 一股奇异刺激的香味钻进常无用鼻子里,她顿时无奈地笑了出来。 第97页 “她就是睡着了。”常无用说,示意大家不要担心。 “她怎么会突然…”达达疑惑。 “她…”常无用的面容非常古怪,“她喝醉了。” “喝醉了?”阿尔斯冷歪了歪头。 “对啊,这是露水酿出来的…酒吧?魔力很丰厚,喝起来…”常无用看了看好端端的白牙,“喝起来不但没事,应该还有好处的。” 说着,常无用也摘了一朵喝下去,入口很醇厚,甜甜的,带了一点辛辣的气息。魔力受到刺激,活跃地流转起来,让常无用全身都暖烘烘的。 大概,是50多度的酒精度吧。 看了常无用的动作,达达和阿尔斯冷也都摘了一朵喝下去。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没有谁再倒下去。 “她这个酒量…”阿尔斯冷鄙视地看着芙丽雅。 常无用只能无奈地戳了戳芙丽雅的光洁的额头,看来以后千万不能让芙丽雅沾上酒。 等到芙丽雅醒过来,已经是黄昏了。他们现在在魔鬼藤的领地里,可能因为是“老熟人”,魔鬼藤除了一开始几枝小藤蔓过来挥了几下,之后就退开了。 当然常无用看它那挥的几下,很有点“快走快走”“我要生气了”的感觉。 “唔…”芙丽雅晕乎乎地醒过来。 “我怎么了?”她问,声音软软糯糯的。 “你喝了酒。”常无用告诉她。 “酒!爸爸喜欢喝酒!”芙丽雅一下精神了,她舔了舔嘴唇,“挺好喝的。” 常无用见势不对,连忙板起脸:“你以后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啊?”芙丽雅惊恐的样子像一只刚刚被禁止吃鱼的小猫猫。 你那个酒量,还敢问为什么?常无用头疼,她故意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因为会死哦。” “会死?”芙丽雅果然吓了一跳。 “对啊,你的体质不能喝酒,喝了会死的。”常无用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瞥了眼憋着笑的达达,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 “我不想死。”芙丽雅一下抿紧了嘴,“我要跟阿纳斯在一起,我再也不喝酒了。” “乖。”常无用满意,伸手摸了摸芙丽雅的头。 芙丽雅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半晌,她又想了想:“阿纳斯,你没有在骗我吗?”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常无用面不改色:“没有啊,怎么啦?” “我感觉你很高兴哎。”芙丽雅弱弱地说。 “因为你很可爱啊。”常无用顺势捏了捏芙丽雅的小脸。 “阿纳斯觉得我很可爱!”这下,芙丽雅马上笑开了花,完全被骗过去了。 白牙看见芙丽雅没事,也跟着笑。阿尔斯冷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一行人再次上路。 他们走到了遮天蔽日的风暴面前,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一半了,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在每个人脸上。 “你们,就是从这里过来的。”达达喃喃一句,几乎说不出话。 “真厉害。”白牙说,“我每次进去一会,就被弹出来了。” “你进去过?”达达有些吃惊。 “对啊。”暖黄色的光照在白牙脸上,他没有了平时嬉皮笑脸的神情,“对啊,我一直在准备着,从分开那天就准备着,我想带…回家。” 那个名字被白牙念得很低很低,常无用一时没有听清。 “所以你才一直在外面探索着…”达达说。 “这附近很危险啊。”白牙说,他捏了捏手,“我要找一条安全的路带她回家。” “现在你可以带她回家了。”常无用说。 白牙看着常无用,笑了起来,他龇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还有很多东西要给她看呢,好玩的东西,我挖的小树洞…” 白牙的语气,比夕阳还要温柔。 难怪部落里的人那么积极地要跟着她们过来,常无用心想,大家,都有自己想要迫不及待看见的人啊。 “走吧!”芙丽雅说,她张开手,撑起一个防护罩。 让常无用吃惊的是,这个防护罩居然在形成的时候,就完美復原了她当初的刻纹。 也就是说,这个防护罩根本就是按照被刻纹后的样子被芙丽雅制造出来的。 收起要召唤刻刀的手,常无用笑了。她快要忘记了,她傻乎乎的芙丽雅,还是一个小天才呢。 达达若有所思地看着繁复刻纹的防护罩。 他们当即出发。 一旦掌握了诀窍,加上源源不断的魔力供给,穿过风暴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快多了,甚至他们都不用在风暴眼休息。 从风暴出来,天已经暗了下去,几个人一从防护罩出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全身被放在了胶水里面,凝滞的,非常不舒服。 “哇。”白牙首先说话,“这边的魔力怎么那么少。”他张开手挥啊挥,好像能抓到几个魔力似的。 常无用也感觉到了,魔力和那边比起来,实在是稀薄太多了。 这个风暴…总感觉是被特意设置的啊,能这么大手笔布下风暴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第98页 “那里就是吗?”达达指了指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远远的,有一豆灯光。 “对。”阿尔斯冷说。 常无用已经发现了,阿尔斯冷话不多,特别是在达达面前,他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会说两个字。 说好的加油呢? “我们快去。”白牙一听阿尔斯冷确定,马上疯了一样往山下跑。 到了山下,常无用刚想说话,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几个人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常无用连忙往盖拉德的屋子看,没有灯,没锁门,也没有人。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向那个最大的,发出灯光的屋子。 吱呀—— 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一个黑髮的人,拿着一桿□□走了出来,他全身肌肉隆起,右耳黄金耳环反着光。 “恩?” “恩?” 两方一照面,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人,是当时和阿尔斯冷一起追杀他们的人,常无用记得,乌塔说他是公主舅舅手下,最会咬人的一只狗。 从打开的门看过去,常无用看见了盖拉德,他被捆着,低着头,额头上有血迹。在他身边,还捆着其他人。 听见声音,屋子里的士兵也纷纷走出来,把几人包围住。 空气像一根弦一样崩紧了。 “哈哈哈哈。”戴着耳环的人哈哈大笑。 “阿尔斯冷,你抓人怎么抓了这么久。”他嘲笑着。 “哼,那也比只会逃跑的废物强。”阿尔斯冷说。 耳环人狠狠瞪了阿尔斯冷一眼,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把那几个绑起来。” “不用,我封了他们的魔力。”阿尔斯冷说。 几个要动手的士兵一时间有些犹豫。 “我说绑起来。”耳环人阴沉沉地说。 “我说不用。”阿尔斯冷毫不退让。 两人目光激烈地撞击着。 常无用悄悄看了眼芙丽雅,她知道,芙丽雅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待在你身边 耳环人眼睛在阿尔斯冷的刀上停留了好一会,最终,他撇了撇嘴,说:“好吧,不绑就不绑。” 四周的士兵稍微散开了一点。 “咦。”耳环人瞪大眼睛看着达达,他慢慢走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阿尔斯冷突然闪电般出手,刀子像穿豆腐一样穿透了耳环人的身体,森白的刀尖露出来,血液从上面滚落。 “你…”耳环人瞪大了眼睛,他的口中吐出血来,“你背叛了公主…” “哼,我不会为你的主子特木尔效力。”阿尔斯冷说。 魔力从阿尔斯冷手上传导出去,进一步震碎了耳环人的内脏。 周围的士兵顿时惊慌失措,他们举起了手上的刀,常无用看见一个人急忙拉开了弓,却连箭都忘记了搭。 “你们也想死?”阿尔斯冷说,他眯起了眼睛。 阿尔斯冷抽回刀,耳环人软软地倒了下去。阿尔斯冷抬起靴子,踩在耳环人身上,慢条斯理地从前到后,擦了擦血迹。 一众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居然不敢动弹。 “还,不,滚?”阿尔斯冷暴喝一声。 常无用看见士兵们齐齐震了一下,有个人大叫一声,丢了武器,像没了命样的往外跑。有了第一个,其余人也马上有样学样,一群人一会就逃得干干净净。 “特木尔手下的一群垃圾。”阿尔斯冷骂了一句。 “草原人,现在都这样了啊。”达达有些怅然。 “哇!”芙丽雅惊嘆,“阿尔斯冷你这么厉害啊。” 听芙丽雅这么一说,阿尔斯冷面色反倒尴尬起来,常无用听见他小小嘀咕了一句,好像是“怪物还说别人厉害”什么的。 “小花!”白牙看见人一散,连忙往屋里沖。 常无用他们也赶紧去给被捆住的村子人解开绳子。 “你们怎么回来啦?”盖拉德看着常无用她们,又看了看阿尔斯冷,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最后,他看着白牙,嘴唇哆嗦起来,“这,这是白牙?” “盖拉德大叔,是我。”白牙笑了,露出标志性的一口白牙。 白牙手里搀扶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眉目小巧,看起来很可爱。只是她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受惊过度。 白牙刚跟盖拉德打了个招唿,又连忙去问那个女孩:“小花小花,你没有跟大疤在一起吧?” 女孩还没说话,一个脸上有着一道疤的男孩就忍无可忍地说话了:“我确实是没有追到小花,你这傢伙满意了吧。”只是常无用看着男孩语气虽然凶,眼睛却微微发红。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这个烂白牙。”男孩话说到后来,有些哽咽。 “我也是啊。”白牙感慨说。 小花被白牙搀扶着,温柔地笑了笑。 “所以小花,你…你肯嫁给我吗?”白牙又继续追着问。 众目睽睽之下,常无用看见小花白皙的脸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第99页 “我就是…”小花声音小,眼睛却看着白牙,“就是在等你呀。”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白牙高兴得整个人要跳起来。 “餵。”大疤这回是真忍无可忍了,“小花是你的,谁都抢不了,我说,我爸爸妈妈…还好吗?” 大疤这一问,屋里人都激动起来,纷纷发问。 “白牙,我呢,我妹妹怎么样了?” “我儿子呢,他现在有媳妇了吗?” 一群人把白牙围了个水泄不通。 常无用看见有的人高兴得咧开了嘴,有的人却是当场哭了出来。 只有盖拉德跟他的妻子还站在常无用他们面前,他笑了笑,说:“大家都太激动了…”随即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常无用,似乎是不敢发问。 常无用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老拉姆在家里等着你。” 盖拉德大喘了口气,语无伦次地说:“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他的妻子用手擦了擦盖拉德的眼睛,轻轻拥住他,说:“我们回家。” “对。”盖拉德也搂住她。 “我们回家。”白牙响亮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我们回家。”一群人的声音一起说。 这次盖拉德他们被草原人袭击,是为了追踪常无用他们的踪迹,好在他们刚被绑起来不久,常无用一行人就及时赶到。虽然有不少人受伤,但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 盖拉德稍微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就开始给屋里人治伤,他手上的魔力流转,效率非常快。 为了避免再被草原人追过来,他们决定等伤势处理好,就收拾东西马上走。 屋里盖拉德忙着,常无用和芙丽雅也在给他打下手。阿尔斯冷看见达达往屋外走,想了想,他还是跟了过去。 达达走到屋外,看了看耳环人的尸体,又看着草原的方向,半天没有说话。 “你要留下来吗?”阿尔斯冷问,他看见达达英挺的眉毛皱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上去抚平了去。 “留下来?”达达沉思,“不,我是想告诉他们,我不会再回去了。” “不回去了。”阿尔斯冷重复了一遍。 “对。”达达的手上魔力施展,幻化出一只银色的白狼,在白狼的眉心,有一个人脸太阳的印记。 阿尔斯冷知道,这是乞颜家族的一门王族传讯法术,只在王族和王卫队之间有效。白狼瞅了阿尔斯冷一眼,这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王卫队血脉的反应。 “成功用出来了。”达达说。 “它会把消息传给那个老头子的。”阿尔斯冷说。 “老头子?”达达笑了,“你是说乌恩奇叔叔吧。” 阿尔斯冷默认。 “你们很久没见了吧?”达达突然说。 “其实才见不久。”阿尔斯冷说,“上次见面,我一脚把他踹飞了。” “其实乌恩奇叔叔他…” “我知道。”阿尔斯冷感觉自己声音柔和了起来,“他是为了救你,这是王卫队的使命,我不怪他。” 况且,我愿意因为你而死,阿尔斯冷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达达露出了感动的神情,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眨啊眨,最后拍了拍阿尔斯冷的肩膀说:“好兄弟。” 这个白痴!阿尔斯冷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不会怪我吗?”达达突兀地问。 “怪你?”阿尔斯冷感觉自己心脏漏了一拍,难道他发现了? “对啊,乌恩奇叔叔牺牲了那么多,救了我,我却不想再去争,去统治草原。”达达继续说。 唿—— 阿尔斯冷感觉自己长长出了口气,他张口说:“草原有什么好统治的,没意思。” “哈哈哈,还真是,你的说法啊。”达达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很好听。 只要听你这样笑就可以了,阿尔斯冷想。 “但是——”达达看着草原的方向。 “但是我放不下啊。” 这个白痴! 从小就这样,明明自己不喜欢,但是还是把要做的事情都一一做好。明明,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个白痴而已。阿尔斯冷板着脸不说话。 “你好像生气了?”达达观察他的神情。 “我没有。”阿尔斯冷马上否定。 “你呢,我留下来,你去哪里?”达达问。 “我当然待在你身边。”这话说得太顺太快,阿尔斯冷一下子没收住。 达达又感动了,他再次感慨:“好兄弟啊。” 阿尔斯冷莫名很想揍他。 ☆、我知道 “所以,你要去找乌恩奇?”常无用看着达达。 “是的,我不能再逃避了。”达达说。 “所以阿尔斯冷也肯定跟着你去咯?”常无用说。 “是…是呀。”达达显然被常无用怪怪的语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抛到脑后,继续说:“你们回去的路…” “放心啦,没事,有我呢。”芙丽雅接话,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第100页 白牙也凑了过来,听了达达给他说了一下情况,他马上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安心啦,以我丰富又可靠的经验来看,回去的路不会有危险。” 这两人是在立g吗,看见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常无用忍不住想。 最终,常无用看着达达和阿尔斯冷,说:“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如果可以,请帮我们杀了乌塔的生父,那个男人。” 芙丽雅悄悄握紧了拳头。 “当然。”达达神色凝重,“参与那件事情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们这一去…”常无用意识到几人可能此生都无法再见面了。 “人生就是这样啊。”达达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笑容在脸上慢慢凋落,成了一个悲伤的神情,他深深地看着常无用。 常无用感觉达达好像想说点什么。 就在这当下,常无用感觉达达要说的话似乎有千钧的重量。 达达张了张口。 却什么都没说。 “走啦。”他故作轻松地说,快速地转身,手扬起往后挥了挥,像在驱赶什么烦人的东西一样。 “走啦。”达达又说了一遍,这回,他迈开脚步急急地走了。 阿尔斯冷向常无用点了点头,也跟着达达去了。 常无用一时说不出话。 “阿纳斯——”芙丽雅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喊,鼻息喷在常无用耳朵上,痒痒的很麻。 常无用连忙躲开,一阵揉耳朵,问:“怎么啦?” 芙丽雅不依不饶,她继续来吃耳朵,她把常无用拉近,又压低声音说:“达达不会是,喜欢你吧?” 常无用愕然,这个小笨蛋终于反应过来啦。 “我怎么知道。”常无用翻了个白眼,“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呀。” “喜欢我?”芙丽雅重复了一遍,嘿嘿嘿傻笑了起来。 “我也喜欢你!”她马上生机勃勃地回復。 看着芙丽雅亮亮的眼睛,高兴的,像两个小灯笼。常无用也忍不住笑,快乐就像小火花一样炸开。 “哎哎哎,小花,她们两个在说什么?这么开心?”白牙托着下巴问。 小花拉着白牙的手,细声细气地问:“你喜欢我吗?” “那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小花,不对,小花是我唯一喜欢的人…”白牙忙不迭开始表忠心。 “我想,她们两个就在说这个吧,我们别吵人家啦。”小花把白牙拉远了。 众人的伤势被盖拉德粗浅地一一处理了一遍,没伤的人收拾了东西,都是一些干粮,多余的东西一样没带。看他们麻利的样子,确实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趁着黑黑的夜色,一行人马上出发。 芙丽雅的防护罩一下装不了那么多人,分了五次,才把大家都带了过去。 最先到的人,一看到和那边截然不同的景色,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白牙连忙组织纪律,他让大家缩在风暴边缘,不要乱跑,毕竟,这里可是魔鬼藤的领地。 看着白牙忙前忙后,条理分明的样子。常无用感觉他好像长大了一点,又一想,也是,白牙为了今天,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 回部落的路上,常无用一直很警惕。 结果还真像芙丽雅和白牙说的,一路走得顺利极了。 远远的,快要到部落了。 常无用部落前面的一个小坡上坐着一个人,他一看到常无用他们,就激动地跳起来。他往上跳了两下,整个人手一舒展,居然腾空飞了起来,一熘烟,就不见了。 常无用看得简直目瞪口呆。 “是飞飞!”有人惊嘆。 “飞飞现在都长那么大了。”有人开始感慨。 “哈哈哈,不知道了吧,飞飞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了。”这是白牙的声音。 人群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常无用看见好几个人拔腿往前跑了起来。 他们跑着跑着,突然看见那边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往这边跑过来。 双方反而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停了,呆呆愣愣的。有个人还揉了揉眼睛,那是大疤,揉着揉着,眼泪就被他揉了下来。 “小宝!”一个中年妇女的人喊了一声。 “妈!”大疤这一声叫得又长,声音又大,好像要把以前分开的时间都叫回来一样。 人群融合在了一起,互相抱着,哭着。 也是,常无用想,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常无用看见老拉姆被盖拉德抱着,哭得快背过气去。 也有人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他们呆呆看着部落的方向,看着空气,好像想看出一个人一样。但马上,他们被更多人围了起来,那是他们的朋友,邻居。 没有人被忘记。 “他们感情真好。”芙丽雅感慨。 “我们部落不也是?”常无用说。 乌奎亚和奥克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他们笑着,把小孩子体型的常无用和芙丽雅举了起来。 “啊啊啊——”芙丽雅被奥克举着转圈圈疯喊,她好像第一次觉得变成小孩子很有意思。 每个人都过来拥抱了一遍。 第101页 除了塔娜,她踌躇着不敢过来,手里还牵着小托克的妹妹,小女孩躲在妈妈身后,怯怯的样子。 常无用嘆了口气,帕夏确实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是他已经死去。塔娜也,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常无用走过去,对塔娜张开了手。 对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常无用收穫了一个温暖的拥抱,啊,还有,小妹妹的一个害羞的拥抱。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都照顾着点塔娜。”常无用悄悄叮嘱奥克。 “你放心。”奥克说,“塔娜还是我们的姐妹。” 直到大祭司出来开始说话,人群才慢慢安静下来,大家纷纷开始往回走。 一顿丰盛的晚宴在等着他们。 晚上,围着大礼堂的长桌,气氛被焖好的鱼肉,烤得流油的鹿肉,以及一桶桶果酒给点燃了。 “喝!”白牙大喝一声,一口咬上手上的一只野鸡腿,一口灌下一大口果酒。 芙丽雅巴巴地看着果酒,她小声嘀咕:“看白牙那样子,好好喝哦。” “不能喝,会死哦。”常无用连忙警告她。 “呜呜呜。”芙丽雅只好闷头吃浆果。 大祭司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两个:“这回你们可以开始狩猎了。” “狩猎皮毛和肉?”常无用有些奇怪,部落里的资源是非常丰厚的,从今天晚上满桌的晚宴就能看出来,没道理不能给她们做两套衣服,带上几包肉干。 “不是。”大祭司继续笑眯眯。 他刚想继续说,一个人突然勐地沖了过来,差点撞进大祭司怀里。 是盖拉德。 “大祭司!我知道!”盖拉德此时上气不接下气,和平时稳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什么?”大祭司和常无用一起问。 “我知道,在北边有什么,我知道,当年的族人们为什么回不来。”盖拉德说。 “你再说一遍?”大祭司豁然站了起来。 ☆、北边有什么 一听到盖拉德这么说,大祭司连忙带着几人离开了大礼堂,到了他的屋子。他让大家一一坐下,最后,他看着盖拉德,说:“慢慢说,越仔细越好。” “我…”盖拉德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是看到的。” 难道盖拉德去了北边?常无用挑眉。 盖拉德继续说:“我没去过北边,但确实是我亲眼看到的。” 常无用和芙丽雅迷煳了起来,只有大祭司若有所思的样子。 几人没有打断盖拉德,一直静静听他说。大概过了足足五分钟,大家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年,火山喷发,盖拉德跟这一小波族人被岩浆隔开。盖拉德说,其实他离岩浆很近,就在岩浆差点要把他覆灭的时候,他突然被一个小光团包围住了。 是的,一个小光团。 人在光团里,他看到了当年一个族人留下的印记,那似乎是一个专职记录的族人,他非常详细的记录了当时发生的情况。 等他看完,光团也把他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这才活下来,找到了其他的族人。 “那么光团里的内容是?”常无用问。 “等一下。”大祭司突然伸手,他手上的魔力浮起,柔和地传到盖拉德身上。 “喔,没准,我们可以自己用眼睛看。”大祭司对常无用说。 自己用眼睛看? 常无用看见大祭司的魔力翻涌,在盖拉德的体内,一个白色柔和的光团缓缓升起。 盖拉德看着光团从自己身体里面出来,就像见鬼了一样,他连忙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外行的样子,就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专职治疗的白行侍卷人。 “来。”大祭司微微一笑。 光团把他们包裹了进去。 常无用先是看见一双手,晃了晃,好像在确定什么。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没问题了。” “阿纳斯!”常无用感觉自己被扯了一下,视角一下子拉远,是芙丽雅。芙丽雅看着常无用,可怜巴巴地说:“我听不懂…” “好好好,我来帮你翻译。”常无用笑。 “唔。”芙丽雅非常满意,两个人继续往光团里看去。 视角的主人正在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中,每个人都背着包裹,看样子是在赶路。 有一声低低的野兽咆哮的声音。 “有危险。”常无用听到一个声音说,“自己”转过去,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映入眼帘。四周都是雪茫茫的一片,这个男人却穿得,非常,非常单薄。他穿着一身类似竹叶一样织成的衣服,却行动自若。 那个男人左右看了一下,突然指向前方,说:“在那里。” 视角连忙转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呵呵呵。”一阵被卡住的气声。 视角用更快的速度回头,看到那个说话的男人捂着脖子,长大了嘴,血从脖子那里像水一样流下来。他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就直直倒了下去。 视角慌乱起来,连忙左右看。 不停的,不停有人倒下去,捂着脖子,呵呵说不出话。 第102页 但视角却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一阵…白色的风。 这一次袭击,死了十多个人。 队伍连忙修整,一个看起来是首领的人大声说了些话,队伍採取了更龟缩的防御阵型。 但下一次袭击,防御几乎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看到这样的情况,常无用和芙丽雅顿时齐齐吸了口凉气,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直到第四次袭击,袭击者才露出真容。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防护阵型也越来越龟缩。外圈的人专司防护,内圈的人则抽手攻击,那是一顿几乎无差别的攻击,密密麻麻的攻击波下,有一道奏效了。 常无用连忙瞪大眼睛看过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剑齿虎… 但是它的体型只有猫那么大,一双森黄色的眼睛泛着血光,狠狠地看着攻击它的人。 只一眨眼,这只剑齿虎就不见了。 之后队伍继续前进,又陆陆续续在剑齿虎来的时候攻击到它。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后一次,剑齿虎狠狠地看了一眼众人,风一样的消失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知道现在它是不是还活着。”芙丽雅小声说。 常无用没有说话,这只剑齿虎体型非常小,速度有点太快了,这实在不像是自然界生长的生物。这让常无用想起了体型夸张的大虎鲸,现在它被芙丽雅放了出来,正在海边四处游荡。常无用记得,当时阿博特说,大虎鲸是东大陆弄出来的东西。 而且…常无用进一步想,这只剑齿虎袭击部落的人,显然不是为了食物,倒像是为了阻止他们而阻止他们。 很有可能,它还在… 画面继续,一阵模煳,等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看得出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赶路的众人鬍子已经长得很长了,竹叶似的衣服虽然还没有破烂,但已经沾染了一些污渍。 这时候他们在走上一个大坡。 这个大坡非常奇怪,一路上所见的不是平地,就是冰山,或者是高耸的雪山,几乎没有出现过大坡这样的地形。 领头人也觉得奇怪,他让众人停下来,四处侦查了一下,却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四周都是山,也不太好绕路。 最终,他只好说:“继续前进。” 众人纷纷开始爬坡,坡度不是很陡,爬起来非常顺利。 视角落在后面,他是最后走的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差不多要越过这个坡了。 一阵抖动。 这阵抖动来得突然又剧烈,冰层开始断裂。 等到抖动停下来,不少人摔在了地上,还有人从坡上滚了下来。 领头人面色一变,说:“赶紧过去。” 众人加快了脚步。 又是一阵抖动。 这回,冰层发出断裂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顿乱响。 视角停住了脚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仰起头,看着大坡翻腾着,直直升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喊。 嘭! 一声轰鸣。 一个头露了出来,紧接着是四肢。 有小山那么大的一只类似乌龟的生物,支起身子,抖动了一下两只耳朵和身体,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有人从它背上滚落下来,就像从3楼往下扔西红柿,人一个个掉在冰层上,红的白的摔了一地。 常无用有点想吐。 这个生物长长的鼻子垂下来,血色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众人。这很像…雕齿兽。 在地球上,一种早已灭绝的食草动物,通常生活在热带水道的环境。 这只巨型雕齿兽嗥叫了一声,露出锋利的犬牙。 但是,这只,它食肉。 “快跑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视角连忙往左边跑,想绕过去。 “啊——”一声尖叫。 视角回头,看见一只长长的尾巴扫过来。尾巴上布满了尖刺,扫过的地方就像把人均匀的压扁,再涂番茄汁一样涂在冰面上。 尾巴离视角越来越近。 眼看着就要扫上了,视角迴转,勐的变成俯视。 他在做一个跳跃,常无用想。 画面陡然黑了。 ☆、要小心冰 “结束了?”常无用问。 “还没有。”盖拉德说。 黑暗,一直是黑暗,沉沉的黑暗。 突然,似乎在深处有什么东西。 常无用不由凑近了身子。 一点点微光亮了起来,但还是看不清楚。 常无用只好又往前凑了凑。 这是… 这是眼睛!! 一双充满了戾气的黑色眼睛!! 常无用吓了一大跳,她往后一仰,被芙丽雅一把抱住,这才安心下来。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抬头一看。 那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她。 是的,常无用简直觉得这双眼睛不是在盯着记录的人,而是在盯着她。她感觉心里毛毛的,好像有什么阴凉的东西漫着脚尖往上窜。 不知过了多久,又重新堕入黑暗。 慢慢的,黑暗里浮现一行字,是一种常无用没有见过的文字。 这行字底色是白色的,却红红的,像渗了血一样。 第103页 “要小心冰。” 这行字写着。 画面终于彻底黑了下去。 从光团里退出来,所有人都久久没有说话。 大祭司皱着眉头,首先开口:“有人封锁了北边。” 是的,常无用贊同,这样的手笔,实在不能说是大自然偶然形成的,这就像她们来时的风暴,也像东边大虎鲸说的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为什么,要把这片地方隔绝起来呢。 “你们真的要去北边吗?”盖拉德问。 “我们没有选择。”常无用无奈地说。 这一去北边,实在是九死一生。但是不去,也不过是等死而已。 大祭司摸了摸鬍子,开口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第一个牙虎,它的攻击不会比风暴更强。” 芙丽雅的眼睛亮了起来:“对,我试试能不能一手掌控防护罩,一手发出攻击。” “而且。”常无用补充:“它的攻击是有范围的,出了那个区域,就不会被攻击了。” “恩…”芙丽雅沉吟,“我要想办法把防护罩存起来。” “存起来?”大祭司问。 芙丽雅给大祭司解释了一下她是怎么把陷阱存起来,再一把放出去的。 大祭司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说:“芙丽雅对魔力的掌控力,还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所以我现在,要多多练习,看看能不能同时操作,再存够防护罩…”芙丽雅掰着指头算。 “第二个,其实它速度不快。”常无用说。 “对,而且你们两个人,目标也小。”大祭司说。 盖拉德这时候插不上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忧心忡忡地看着常无用她们。 “芙丽雅有这么多练习量,还要再练习速度?”常无用皱眉,她知道芙丽雅是个小天才,但是,她也不是全能。 “你忘记了你自己。”大祭司笑着说。 “我?”常无用奇怪:“我又不能打又不能跑…” 说着说着,常无用突然瞭然,她看着大祭司。 “但是你会——” “但是我会——” “刻纹啊。” 两个人同时说,都不由笑了起来。 话一说完,常无用发现大祭司真的跟她很合拍,都对事物好奇,都喜欢钻研解决方案。要是她有爷爷,常无用想,要大祭司这样的就好了。 “我要是有孙女,肯定就像你这样。”大祭司摸着鬍子笑。 “大祭司爷爷!”常无用马上开口,喊得一点都不别扭。 “真乖。”大祭司笑得又宠溺又慈爱,眼睛都弯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常无用的头。 “大祭司爷爷,还有我!”芙丽雅也马上跟上。 于是芙丽雅也享受了一次,大祭司版摸头杀。 “所以我要给我和芙丽雅再次刻纹?”常无用说,她开始歪头想增加速度的刻纹。 “你忘记了你们来的时候的防护罩吗?”大祭司说。 “防护罩?” “你记不记得,在光球里看到的族人们,他们穿的衣服。” “那个像竹叶一样的衣服?”芙丽雅说。 “对。”大祭司告诉他们:“这是我们部落发现的最好的一种,刻纹材料。” 原来是这样,常无用恍然大悟。 像她能在芙丽雅的魔力上刻纹,是因为芙丽雅和她的魔力相通,而且芙丽雅魔力源源不断,掌控力极其出色,可以一直维持刻纹。像普通人,根本就完成不了这个操作。 而一般人,更多的是在材料上刻纹。 和人体刻纹不一样,人体刻纹的受体相差不大,需要注意的是往上施加的刻纹材料。 一般的刻纹,则是对刻纹承载体有严格的要求。 看来,当初的族人,就是在把类似竹叶的植物编织成衣物,再在上面刻纹。做到了,常无用推测,起码是保暖的措施。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保暖之外,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常无用突然不自信起来,她一直学的都是人体刻纹,甚至人体刻纹也只是半路出家。材料刻纹,是她从来没有涉及的一个领域。 “我可以吗?”常无用迟疑。 “你当然可以!阿纳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芙丽雅说。 这个笨蛋,就知道乱说。 看着芙丽雅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啊?她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好像,还真是? 常无用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相信你自己。”大祭司说。 “总要试一试。”常无用给自己鼓气。 “我这里有资料。”大祭司站起身来,开始从捲轴堆里翻东西,找了好一会,他终于拿出了几个捲轴,说:“部落里好久都没有会刻纹的人,都落灰了。” 常无用接过捲轴,看了看,都是一些关于材料和刻纹符号的介绍。 “这个东西很难吗?”常无用一边翻,一边问。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大祭司敲了敲她的额头。 第104页 这话一说,常无用更不好意思了。 “好啦。”大祭司拍拍手,“你们要开始准备狩猎的事情了。” 他给在一旁坐着的盖拉德说:“你去把白牙叫过来。” 盖拉德点头,出去了。 “白牙现在喝醉了吧?”常无用问,她可记得,白牙是怎么大口大口灌酒的。 “他酒量,可是真的不错哦。”大祭司说。 恩…是的,不像某个笨蛋,一口酒下去,就唿唿大睡。 某个笨蛋看见常无用看她,嘿嘿直傻笑。 好嘛…很可爱,常无用捏了捏芙丽雅的脸。 白牙一会就来了,他一身酒气,但是眼睛还是很明亮。 “哈哈,怎么啦!”白牙叉着腰,“又有事情要找野外大师的我了?” “是的。”大祭司笑着说,“我记得你一直想去狩猎连草青竹?” “连草青竹!”白牙脸上得意的神情一扫而光,唿吸变得粗重起来。 “还有灭绝薯?”大祭司继续说。 “灭…灭绝薯!”白牙的声音几乎变成□□,他发出一声压抑地吼叫,大声喊:“太太太想,太太太太想了!” “祭司大人!”白牙彻底激动了,“你终于开窍了,愿意让我去狩猎这最强的!最强的野外大师的奖章了!” “开窍了?”大祭司斜一眼白牙。 “啊,我的意思是…你终于…开恩了,嘻嘻嘻嘻嘻。”白牙一阵打哈哈。 常无用也忍不住笑,大祭司虽然表情不善,眼睛却一直在笑。 “阿纳斯阿纳斯。”芙丽雅又开始扯常无用袖子。 “好好好,是这么回事…”常无用连忙帮语言不通的芙丽雅解释。 “没问题!”白牙拍胸膛,“我叫上飞飞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大祭司说。 “明天!”白牙幸福得大叫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一转身,就跑得影子都看不见。 “所以这部分就没问题了。”大祭司说。 “是的。”常无用也说,但是她却没有轻松起来。 “那么下一部分。”大祭司面容凝重,不再说话。 下一部分,那双眼睛,要小心冰—— 北边到处都是冰,怎么小心冰? ☆、没抓到 第二天,当常无用和芙丽雅准备去狩猎的时候,一出门,她就被白牙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吓倒了。 “这…这么多人?”常无用听白牙昨天说,要带上飞飞他们,她以为就是部落里几个狩猎好手。 但现在…看着大概40多人的队伍,这是…部落里所有的猎人了吧… “那当然!”白牙全副武装,背上背着弓箭,手上拿着长矛,身上带了不知道几个包。 “我们可是要…”白牙压低声音,“狩猎连草青竹啊啊啊啊!”他声音突然拔高,一副压抑不住的样子。 “现在就出发!”白牙带着全身的东西蹦蹦跳跳,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常无用和芙丽雅连忙跟上,她们身上倒是什么都没带。 “很危险吗?”芙丽雅问,小脸此时也是一脸严肃。 常无用帮忙翻译。 “危险?那倒没有。”白牙歪着嘴摆了摆手,“但是,很…很难,非常难。” “怎么难?”芙丽雅继续追问。 “恩…”白牙左手托着下巴,“我们可能,不太容易找得它。” “所以要这么多人一起找?”常无用看了看身后。 “可以这么说。”白牙肯定。 “人多不一定找得到,但是比人少好。”常无用听见他偷偷嘀咕了一句。 常无用心里好奇起来,连草青竹,她琢磨着这个名字。听名字是和草有关的竹子…恩,这是肯定的。 虽然一般的植物都不会动,但是,这里的植物,常无用已经见识到它们的厉害了。 所以,常无用想,这是一种速度很快的植物?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根不断奔跑的竹子,后面一群人在疯狂地追。 总觉得哪里不对啊,常无用扶额。 连草青竹所在的地方离部落很远,他们足足走了一天。晚上在安营的时候,白牙带着一群人出去打猎,剩下的人就麻利地扎好了营,常无用和芙丽雅根本不用动手。当然,也插不上手。 这40来人,全部,都是,侍卷人。 这让常无用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魔力运用,比如,左边一个小哥,他的能力好像是控风。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帐篷就像被鼓风机一样吹了起来,旁边人把绳子一系,非常方便。 右边的这个,他把手放在树皮锅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锅里的水。 常无用就眼看着水冒着热气沸腾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部落里侍卷人的比例也实在是太高了点。 常无用沉思,在这片地方,充沛的魔力肯定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其他的,在常无用的传承里,只详细介绍了阿博特给她的那种传承。那是一种剥夺性传承,优点是见效快,马上就能用。缺点则是,在传承过程中会消耗大量的传承经验,只有魔力和知识被保留下来。 第105页 比如,阿博特对魔力的理解和运用,常无用就完全没有被传承到,她需要从头再来。 而像常无用掠夺公主那种的,就更粗暴了。只是把核心移植了过来,至于具体有什么能力,还需要长时间的摸索,当然,现在这个核心成了常无用和芙丽雅的一个致命危险。 从达达来看,血脉传承也是一个方法。 难道这个部落里的人,都是血脉传承? “我们回来啦。”大老远,白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部落里的人连忙又是处理猎物,一阵忙活。 “那些干粮?”常无用问。 “那些干粮要备着。”白牙说。 这是要打持久战啊。 想了想,常无用还是开始问白牙侍卷人传承的问题。 “这个啊。”白牙告诉常无用,“人人都可以成为侍卷人啊。” “啊?” “那为什么部落里有些人不是侍卷人?” “因为,因为他们不爱学习啊。”白牙理所当然地说。 “不爱学习?”常无用简直呆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感觉!”芙丽雅大点其头,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 是的,常无用差点忘记了,芙丽雅是为什么成不了侍卷人,激活不了守护者纹章来着?这傢伙阅读障碍。 “其实我也不怎么爱学习。”白牙心有余悸的样子,“但是为了小花!不当上一个侍卷人怎么能配得上小花呢?” 白牙这么一说,常无用想起她从来不知道白牙的能力是什么。 像芙丽雅,阿尔斯冷,乌恩奇都是偏战斗类的,他们的身体素质远远高于常人。 至于白牙,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牙特别白。 “我擅长,环境侦查!”白牙笑着说。 “环境侦查?” “对,什么算术啊,刻纹啊这些东西都烦得要死,但是环境侦查就非常有意思。比如…”白牙眼睛开始放光:“给你说个厉害的啊,你们知道3.1415926…” “啊,圆周率。” “原来你们叫同圆比叫圆周率啊。”白牙说:“告诉你们哦,这个世界山每条河流,每一条,从起点到终点划一条线,直线的距离和河流实际长度的比,就是3.1415926…” “真的吗?”常无用有些呆住了。 “真的。”白牙说。 “那这还是算术啊。”芙丽雅指出。 “咳咳咳。”白牙顿时尴尬起来,“算术有时候,还是…不错的嘛。” “你怎么知道的?”常无用问,白牙在这么小部落里,怎么会知道世界上每一条河流的知识。 “大祭司教我的。” “大祭司怎么知道的。” “以前的族人传下来的。” “以前的族人怎么…” “我我…我不知道啊,饶了我吧。”白牙哀嚎。 常无用想等到回去的时候问大祭司,却也不由觉得可能问不出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点。 就像是…被制造出来的世界一样。 常无用想起接受传承时候的,阿博特的回忆。 扎营休息,第二天一早,很快大家又继续出发。 他们在慢慢靠近一片竹林,还有一点积雪,但郁郁葱葱的竹子被风一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绿得发亮。 “这是…连草青竹?”常无用不确定地问,她想像中敏捷地竹子并没有出现,常无用拿手戳了戳身边的一根竹子,好端端的,就像一根普通的竹子一样。 “对呀,这就是。”白牙说,他张着眼睛使劲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摘下来?” “确实是摘下来,但是…”白牙说着,手上动作一动,轻巧地摘下来一片竹叶。 “你看。”白牙把竹叶递给常无用。 这是一片很正常的竹叶,没有一点问题。没错,它的问题就是,没有一点问题。虽然常无用接触的材料刻纹不多,但她知道,这片竹叶压根就不能作为刻纹材料。 那为什么? “来了!”飞飞突然说,他整个往上一跳,马上腾飞起来。 他身形很快,飞到竹子尖端。常无用突然莫名感觉那里有个什么东西,飞飞手往前一伸一摘。 “怎么样了,飞飞?”大家纷纷问。 飞飞嘆了口气,张开手,安安静静的,还是一片竹叶。 “没抓到。”他说。 “我们现在…” “等它们出来。”白牙说,他看着竹林,就像在看着一样活物。 周围人都屏息等待了起来。 只有常无用和芙丽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都非常迷茫。 这群人,到底在抓什么啊? ☆、连草青竹 “你们看。”白牙指了指脚下。 常无用低头,看见地面上生长着嫩绿色不起眼的小草。 白牙说:“这是竹草,只有旁边长着竹草的竹子,才能抓到连草青竹。” “你不是说,这片竹林就是连草青竹?”芙丽雅问。 第106页 “是呀,主要是…”白牙一时有些说不清,他有点抓耳挠腮起来,最后,他手一摆,说:“你们注意看。” 于是常无用和芙丽雅不再说话,都瞪大眼睛看起来。 身边不时有人跳起来伸手去摘竹叶,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常无用却渐渐有点看出苗头了,每次他们伸手去摘的地方,都有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而他们摘到手上的竹叶却没有,这就算失败。 是要抓住那丝魔力波动吗? 白牙就守在一棵竹草很茂密的竹子旁边,静静的,一直没有出手,也没说话。好几次,常无用都感觉到轻丝般的魔力波动掠过去,白牙却只是站着不动。 又有一丝波动泛起,这丝波动离白牙的右手特别近,而且,速度还不是很快。 常无用感觉到波动一点一点的靠近。 白牙像一尊尽职的雕塑,他的唿吸都很轻。 越来越近。 那微微摇摆的竹叶像是被风吹一样。 更近了。 几乎在一瞬间,常无用以为白牙要出手了。 但白牙还是木头一样站着。 波动滑了过去,距离开始拉远。 常无用突然看见白牙的嘴角微微一勾,他手上泛起一阵魔力波动。 手一抬! 迅捷的一伸! 不对—— 他抓的地方不对,在波动左边的一片竹叶上,离波动还有一点距离。 常无用心里暗自着急。 却看见白牙的手一收。 这是… 常无用看见波动一头撞进白牙的手里。 原来如此…白牙,还会预判啊。 只见白牙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摊开手,说:“我抓到啦!” 常无用和芙丽雅连忙凑上去看。 这还是一片竹叶。 但常无用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竹叶,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绿得简直在发光。 只一眼,常无用就确定,这真是绝佳的刻纹材料。 “这就是我们要抓的连草青竹。”白牙得意地给她们介绍,“看看,要抓到它,不仅要有耐心,慢慢等待。还要手上的魔力刚刚好,不能太轻,不能太重。轻了,魔力会熘走,重了,魔力会消散,都没有办法形成连草青竹。而且,最重要的是,观察魔力的方向…”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芙丽雅很佩服。 她走到竹子面前,手一伸一摘。 “就像这样,对不对!”芙丽雅兴奋地说。 摊开手,一片连草青竹就躺在芙丽雅小小的手掌上。 白牙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 他不相信地走到芙丽雅面前,举起那片连草青竹凑到眼前仔细看,又举起来对着光看,最后,常无用甚至觉得白牙想用牙来咬一咬了。 “对——”白牙拖长了声音。 “这就是连草青竹——” “你就是怪物——” 常无用学着白牙的语气翻译给芙丽雅,芙丽雅被逗得直笑。 “太好了。”白牙说,“有了芙丽雅,我们可以快很多。” “虽然你们两个小小的,但是要凑两件衣服出来也不容易啊。”白牙露出谋虑的神情。 渐渐地,随着大家开始习惯这个节奏,抓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然而就像白牙说的,他们是要拿连草青竹做衣服,这样的数量,可远远不够编织成两件衣服啊。 这样一来,常无用反而帮不上什么忙。 她也试着去做了,魔力掌控不够,反应太慢了。照这样下去,常无用怀疑她在这抓一年,都抓不到一只手套的量。 她只好放弃了。 常无用打开了大祭司给她的捲轴,开始研究起来。 术业有专攻,抓东西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去做吧。 捲轴一打开,常无用就沉浸了进去,刻纹学广袤而无所不包。材料刻纹和人体刻纹在分支上不一样,却又在基础上相互关联,息息相通。这样一看,常无用又发现了很多之前不太懂的问题,两相映照,很多东西开始豁然开朗。 太有意思了,常无用感到如痴如醉。 不知看了多久,常无用感到脸颊一软。 她被亲了一下。 常无用连忙抬头,果然是芙丽雅。 “你干什么?”常无用有些害羞,这么多人呢。 “现在没人。”芙丽雅笑嘻嘻地说。 常无用一看,还真是,刚刚热闹非凡的竹林,一下子静悄悄的。 “他们人呢?” “都去扎营打猎去了。”芙丽雅支着脑袋,金色的头髮在阳光下异常的璀璨。 这人长得真好看,常无用突然想。 “今天不抓了啊。”常无用问,她想站起来,结果一动,就跌回去了,腿麻了。 芙丽雅早就等着了,她一把把跌回去的常无用搂的严严实实。 “不抓了,大家魔力用得差不多了,而且,它们都藏起来了。”芙丽雅说,嘴上在说话,眼睛却只盯着常无用的嘴唇。 “不许乱动。”常无用连忙警告她。 芙丽雅笑,拿下巴蹭常无用的额头:“我都在旁边盯着你看10分钟了,你都没有发现我。” 第107页 “我在看捲轴啦。” “我知道。”芙丽雅轻轻地说,“阿纳斯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这个笨蛋…常无用又觉得不自在了,这个笨蛋语气怎么这么认真啊。 “你也好看。”常无用红着脸轻声说,简直是用牙缝在说话。 “啊?你说什么?” “听到了不许装!” …… 晚上白牙检查着小布袋里的连草青竹,恹恹的,也不笑,不露白牙了。 “果然,野外大师的奖章,一件连草青竹的衣服。” “果然太难了。” 白牙数着稀疏见底的竹叶。 “照这样看,一件衣服要十多天,两件衣服…” “这还是全部落人都出力的情况,还有芙丽雅…” “没事啦,我们继续加油。”芙丽雅拍拍白牙的肩膀。 “你们的时间还够吗?”白牙问,常无用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么担忧的神色。在印象中,白牙总是笑嘻嘻的,永远都会去拼命努力的样子。 时间够不够,常无用也不知道,虽然魔力还算稳定,但核心的问题没解决,就像悬在头上的宝剑一样。 当然,是越快越好。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芙丽雅也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你怎么啦?”常无用笑着问,她的芙丽雅一向乐观,怎么还有小情绪了。 “想跟阿纳斯待在一起,喜欢阿纳斯。”芙丽雅的语气像个小孩子,还有几分委屈。 常无用只好把她搂过来,摸摸她的头。 金色的髮丝很软,摸在手里柔柔的。 恩? 怎么还有一个草籽。这个笨蛋,头上粘东西了也不知道。 常无用拿起草籽,就要扔掉。 她手刚准备用力,却突然僵住了。 芙丽雅感觉阿纳斯搂着她的动作一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芙丽雅连忙起身,看见阿纳斯呆呆愣愣的看着她自己的手。 “原来…” 原来? “原来是这样!”阿纳斯眼睛明亮的,就像星辰。 原来怎么样,芙丽雅发现自己居然不太关心了,她想吻阿纳斯,现在就要。 ☆、吸干了 常无用一看芙丽雅眼睛失焦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主动凑上去,轻轻吻了一口芙丽雅的嘴唇。 “唔!”芙丽雅眼睛瞪大了,这下非常有神。 “我们赶紧走啦。”常无用说。 “走?” “我们赶紧去试试。”常无用拉着芙丽雅出了帐篷。 大部分都已经进了帐篷准备睡觉,帐篷外还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他们看见常无用和芙丽雅,也没多问,只以为她们是有什么事。 越往竹林走,越暗。 芙丽雅浮了一个魔力小光球出来,像个小灯泡一样。 竹林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竹叶的声音。 芙丽雅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看着常无用,看她想要干什么。常无用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有一颗草籽。 这颗草籽是青绿色的,上面有天然的纹路,那个纹路—— 看起来像是一个系统的刻纹符号。 常无用开始往草籽上输送魔力,金色的魔力从她手上涌出来,一点一点沿着纹路雕刻上去。 起初没有声音。 但随着常无用手上的草籽越亮,竹叶扇动的声音就越大。 芙丽雅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左手一摘,右手一摘,两片连草青竹就到手了。她能感觉到,连草青竹几乎是往她手上撞…不对,是往,阿纳斯那个方向。 往那颗输送了魔力的草籽。 “阿纳斯!你怎么知道的!”芙丽雅问。 常无用耐心给芙丽雅解释:“草籽上面的纹路可以形成一个符号哦,而且我还想,如果真没有别的办法的话,当初那些族人的衣服又是从哪来的呢…” 在她们周围,密密麻麻的魔力波动,就像被撒了鱼食的鱼群。 “所以我就想到,来钓鱼。”常无用笑着说。 “阿纳斯怎么这么聪明啊!” 这个笨蛋又开始了… 常无用连忙不让她继续往下说,她们现在要去告诉白牙这个好消息。 进到帐篷里的时候,白牙还在盯着布袋看,好像要看出一朵花来。 “白牙。”芙丽雅叫他。 “呜。”白牙哭丧着脸。 芙丽雅得意地拿出两片连草青竹给他看。 “喔?”白牙眼睛一下瞪圆了,就要往外跑:“它们现在出来了?我赶紧去叫大家。” 常无用只好哭笑不得地拦住他。 大晚上的,大家都那么累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有办法了。 两个人把白牙带到竹林边,演示了一下“钓鱼”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白牙恍然大悟,他不断地敲着自己的额头,好像痛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一样。 “连草青竹连草青竹,难怪先辈会给它取这个名字…” “白牙?”常无用叫他,她发现白牙更哭丧着一张脸了。 第108页 白牙闷闷地半天不说话。 “我还说自己是野外大师呢,连草青竹我观察了那么多次…” “这都发现不了…” 白牙垂头丧气。 常无用连忙安慰他:“你看,你又不懂刻纹,这不怪你呀。而且,你是第一个抓到的对不对。” “对!”白牙咬着牙给自己打气。 他突然幽怨地看了芙丽雅一眼。 芙丽雅被他那个眼神吓得毛毛的。 “阿纳斯。”白牙开口说,“你和芙丽雅,你们两个的魔力好像很多啊?” “恩…”常无用回答,“我们两个的魔力,几乎是无限的。” 白牙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 常无用确定自己听到了类似,怪物,变态之类的控诉。 “好!”白牙振作精神。 “我明天带你们去狩猎灭绝薯。” “灭绝薯?” “对,既然阿纳斯找到了连草青竹的狩猎方法,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白牙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我们要抓紧时间。” “好。”常无用说。 “灭绝薯不用那么多人一起去?”芙丽雅问。 “恩…”白牙的表情变得慎重,“灭绝薯可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最后,白牙这样说。 常无用只能牵着芙丽雅去帐篷休息,她知道,既然白牙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估计又是像连草青竹这样难以形容的神奇植物吧。 第二天一大早,白牙就给大家演示了怎么“钓鱼”。 “哇——” “哦——” 人群响起奇奇怪怪的恍然大悟的声音。 “交给你们了。”白牙说。 “没问题!”飞飞应了一声,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草籽,“你们快去吧,注意安全。” 白牙这才整了整身上的包裹,带着常无用她们往灭绝薯的方向前进。 又是不近的路程,几人走走停停,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常无用和芙丽雅有魔力做底子,怎么不怎么觉得累。倒是白牙,哪怕他再坚持,也还是比不过她们两个。这让他有点牙痒痒,看白牙那样子,显然是觉得自己野外大师的名头非常摇摇欲坠了。 芙丽雅一边走,一边左右看,她开口说:“我们这一路,都没遇到什么危险哎?” 常无用看见白牙嘴角一翘。 于是常无用也跟着说:“是啊,跟我们自己来得时候完全不一样。” “哼哼。”白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那当然了,你们看看是谁给你们带路。” 他使劲拍了拍胸脯,像是想把这几天常无用和芙丽雅带给他的挫败感都拍走:“跟着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遇见危险的。 “探索出一条安全的路,是野外大师的必备的技能,也是他的汗水,是他的努力,是他在这无数个…” 常无用已经发现了,白牙不仅是个话痨,说到野外技巧的时候是个超级话痨,被打击之后,再说到野外技巧的时候,就是个超级无敌话痨。 不过常无用还是一边听,一边给芙丽雅翻译。 两个人频频点头,听得认真极了。 白牙眉飞色舞。 就像一个小弟弟一样,常无用笑。 走着走着,常无用发现他们越走越荒凉了。之前还看到的一些小动物,现在通通不见了,植被也是越来越矮,慢慢的,树都变成了灌木。 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向南走,但是,这个温度,可远远达不到热带的温度啊。 这里的降水… 旁边就是海洋,气候非常湿润,也没有什么高山阻挡季风。 没道理啊。 白牙往前看了看,说:“快到了。” 前方有个矮矮的小坡,小坡上的植物更稀疏了,露出了□□的地面,常无用甚至看到了一点沙化的倾向。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常无用就觉得越来越压抑。最后,谁都没有说话。常无用感觉他们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往下压。 他们登上了小坡。 前方的视野一览无余。 常无用不由张开了嘴。 她看见了。 一片沙漠… 已经不用白牙来指明了。 就在沙漠前方,一颗半人高的黑色植物,肆意地,张牙舞爪地生长着。 除了颜色,枝叶都是寻常的样子。 常无用却无端觉得它非常具有攻击性。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魔力很匮乏。”白牙开口说。 芙丽雅点了点头,说:“简直要和风暴那边差不多了。” “不仅是魔力,还有水分。”白牙看着黑色的植物说,“这一带有用的东西,都被它吸干了。 “它也吸人。”白牙皱着眉头说。 ☆、腐蚀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第109页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胆小鬼 怎么办?白牙站起身来,就往沙漠里沖,他拔出手上的猎刀。 但愿…但愿还有救! 白牙突然被拉住了。 是阿纳斯。 “你这样进去,被腐蚀了怎么办。”阿纳斯说。 “但是,芙丽雅!”白牙着急,何况,他还有竹甲! 等一下,阿纳斯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她们两个的关系,不是跟自己和小花的关系一样吗? “你看?”阿纳斯指了指前方。 白牙看着那个被捆起来的芙丽雅。 横躺着的人形动弹了一下…恩?又动弹了一下。 难道? 白牙只见又是一阵魔力涌动,人形一个剧烈的挣扎…捆着的根系居然,根根断裂…被崩开了! 芙丽雅手往地上一撑,一跳,毫髮无损地跳了起来,她的右手一把揪住了想要逃跑的根系,嘴角微微勾起。 “就怕你不出来呢。”芙丽雅说。 她喝了一声,用力拉扯根系。 白牙看见整个根系都被她拉动起来,一点一点,根系被芙丽雅拔了出来,在根系最顶端,一颗黑色的果实慢慢露出来。 找到了!灭绝薯的果实! 白牙振奋。 只是…芙丽雅居然不怕腐蚀吗?她…她是什么做的? 白牙看见阳光照在芙丽雅身上,她整个人被照得发亮。这是…白牙长大了嘴,他这才看见,一层魔力的薄膜像透明贴身衣服一样罩在芙丽雅身上。 常无用露出一个微笑。 没错,芙丽雅一开始就防备着灭绝薯。白牙说了灭绝薯的根系很有可能会动,芙丽雅怎么可能不留一个心眼。 让常无用意外的是,芙丽雅故意在身外套了个“脆弱的”防护罩,她在故意引诱灭绝薯的攻击。一旦开始攻击,魔力波动就藏不住了。而魔力薄膜才是真正的防护,所以被缠住的时候,芙丽雅也是毫髮无损。 幸运的是,攻击的那根根系,正是主根系。 在常无用看来,这也是被逼到绝境,狗急跳墙了。 灭绝薯知道以白牙的推测能力,迟早能找到主干在哪里。就算它跑,也跑不到哪里去。不过要是换了常无用和芙丽雅,可能还真只能用检查一根毁一根的笨办法了,主干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跳出来。 到时候两个人精疲力尽,还真有可能被偷袭个正着。 多亏了白牙啊。 常无用看了一眼白牙,恩…他好像不那么想,他的嘴半天合不上,整个人呆呆傻傻的。 芙丽雅两三下,把灭绝薯的果实扯到跟前,连带着扯动了黑色的枝叶。 “就是这个对吧。”芙丽雅问。 “对。”白牙恍恍惚惚的。 “好。”芙丽雅伸手去摘那颗黑色的果实,果实是椭圆状的,两头稍尖的,看起来,就像寻常的淀粉类植物果实一样。 常无用突然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怎么了?”她连忙问。 芙丽雅侧对着他们,动作还是保持在摘果实的样子,迟迟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怎么了?”常无用连忙用连结交流。 好一会,芙丽雅的意识才传过来。 “我…动不了…” “怎么回事?”常无用感觉心一下子抽紧,她能感觉到,两人的魔力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吸收着,这个速度,超过了芙丽雅以往任何一次使用魔力的速度… 那个果实有问题! 常无用想,虽然两人的魔力无限,但是再这么吸下去,就像过量的水流不断冲击一根细细的水管,这样下去…水管会爆开… 会死的! 常无用出了一层冷汗。 是根系,布满了整个教室面积这么大的根系在和芙丽雅做拔河。 要断开果实和根系之间的联繫。 常无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常无用对白牙说,“如果事情不对,你就回去告诉大祭司,用火也好,攻击也好,想办法消灭这个灭绝薯。” 这个灭绝薯如果困住了她和芙丽雅,在她们两个的魔力供应之下,还不知道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沙漠会蔓延,甚至蔓延到部落。 “你们呢?”常无用听见白牙问,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不用管我们。”常无用说。 以白牙的魔力,一旦被困,不一会就会被吸成人干,根本救不了她们。只是白白丧命而已。 “但是…” “听我的。”常无用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身体上覆盖一层魔力,走了过去。她的魔力掌控能力远远赶不上芙丽雅,覆盖这层魔力,是苦苦支撑。 常无用能感觉到魔力被不断的消耗,又被她输送出去。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芙丽雅旁边。 芙丽雅咬着牙,右手扯着根系,左手像粘在果实上面一样,汗水正一滴一滴地从她鬓角往下落。 第110页 “不要碰到它。”芙丽雅用意识告诉常无用。 常无用点头,她拉住芙丽雅的手腕,往左一卷,做了个旋转的动作,再一用力… 不行,常无用发现她的力气太小了。 果实和根系连接的那根根部完全扯不断。 既然如此... 常无用右手一转,召唤出了刻刀。 既然如此,就割断它! 常无用拿着刻刀往根部的细枝割去—— 有用! 虽然很坚韧,但明显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继续! 常无用继续拿着刻刀往下割。 一道,两道…眼看着细枝被割得越来越多。 吸力也越来越大,魔力被更加用力地吸过去。 芙丽雅一张脸已经涨红。 还剩一点! 常无用一刀下去。 她感觉手上的刻刀一阵颤抖… 强大的吸力传过来! 她... 她动不了了! 怎么会? 常无用看着芙丽雅,两人眼神都是一阵绝望。 果实连接着根部,根部连接着刻刀,刻刀连接着常无用的手。 她完全动不了了。 “原来…是魔力不能接触它…” 常无用颓然,刻刀是她用魔力凝结出来的。 “这下…”芙丽雅话没有说完。 这下,她们两个都被困住了。 “阿纳斯,我来救你们!”白牙喊。 “不行!”芙丽雅和常无用异口同声地说。 灭绝薯吸收了那么多魔力,反哺自身,吸力比之前大了很多,白牙过来,只怕一会就会被吸成人干。 “你快走,快去告诉大祭司。”常无用说。 “快走。”芙丽雅也喊。 “我走了。”白牙皱着眉,“你们两个会死吧。” 是啊,她们两个,居然就,死在这了。 你害怕吗。 我不怕。 “我要救你们。”白牙脸上一横,“我们很久不回去,大祭司自然知道出事了。” “你会死的。”常无用说。 白牙咬咬牙:“我都看见了,我只要把那一点根系割开就行。” 常无用劝阻:“你过不来,太远了。” “不要小看我!”白牙喊,他红着眼睛。 “你不要小花了吗?” “小花?”白牙脸上松动了。 他的神色变得温柔,轻声说:“小花…” “对啊,你不要她了吗?” “小花。”白牙紧紧皱着眉头,“小花才不会喜欢,见死不救的我!” 他往前一跳—— 全力奔跑起来。 嘶啦—— 嘶啦—— 竹片不断被腐蚀着,好快。 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啊——”白牙发出一声痛唿。 好痛,脚好痛,竹片已经被烧穿了。 他更加用力地奔跑起来。 小花,我不是... 血开始溅出来。 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上来。白牙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站起不起来了,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 好痛,真的好痛。 白牙开始往前爬,他用嘴叼着刀,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手掌也烂了,还差一点。 我真的不是... 白牙举起血肉模煳的手,拿过刀,跪在地上。 我绝对不是! 往连接的最后一点根系狠狠一斩… 胆小鬼!! ☆、休息吧 猎刀狠狠斩在根系上—— 没断! 白牙一咬牙,又继续挥起手上的猎刀。 根系的尾部突然像蛇一样卷过来,缠住白牙的身体,把他往后拖。 “啊——”白牙不由地惨叫起来。 那叫声听起来瘆人极了。 根系开始腐蚀白牙的全身。 血从根系上渗透出来。 芙丽雅突然一动,她左手扯直了果实,拉住根系,右手狠狠一用力。 捆着白牙前端的根须被她生生扯断。 “白牙,你做得够多了。”芙丽雅嘶哑着声音说。 她右手按在沙地上,魔力从地上延伸,一个防护罩把白牙罩了起来。 “休息吧,白牙。”芙丽雅说。 白牙的眼睛圆睁着,保持着要再挥一次刀的姿势。 眼泪一滴一滴地从芙丽雅脸上掉落下来,打在沙地上。 “休息呀,白牙。”芙丽雅喊。 白牙的眼睛却还是圆睁着。 “芙丽雅…”常无用轻轻地说,“太痛了,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芙丽雅肩膀抖动着,眼睛红得可怕。 她对着手上的果实说:“你很喜欢吸是不是?” “芙丽雅?”常无用感觉芙丽雅的样子有些不对,她在芙丽雅的意识中感受到一股怒火。 “我就让你吸个够!!”芙丽雅狠狠地喊。 一瞬间,魔力的激盪形成了一个涡旋,常无用感觉到魔力在芙丽雅手上聚集着,聚集着。用超过吸力的速度聚集着,甚至主动灌注进去。 第111页 在一开始,芙丽雅被根系困住的时候,她完全说不了话。而常无用被困住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开始说话了,随着芙丽雅的暗中使劲,在白牙开始割了一刀之后,根系的力量就更少了。 而在根系按捺不住,开始捲住白牙的时候,芙丽雅终于从中获得了主动权。 而现在,芙丽雅是想要… 轰! 常无用感觉一阵巨力冲击。 她被掀飞了。 好痛,常无用在沙地爬起来。 看见芙丽雅一手抓着果实,而果实连接的根系和枝叶居然根根寸断。 被… 撑爆了。 所有的吸力一下子一扫而空。 “芙丽雅?”常无用喊。 芙丽雅艰难地抬头,看了常无用一眼,生生倒了下去。 …… 直到傍晚,芙丽雅才醒过来。 “痛痛痛痛痛…”芙丽雅捂着自己的左手。 常无用没好气:“你也知道痛啊,就算你有守护者纹章,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芙丽雅挠挠头。 “太乱来了。”常无用说。 芙丽雅继续表情无辜地挠挠头。 “白牙!”她突然喊。 “放心吧,我已经用刻纹给他处理了伤口。”常无用说:“不过他的伤要好,还是要找盖拉德。” 芙丽雅这才放心。 “灭绝薯!” 常无用指了指白牙的包裹:“在这呢。” “哼哼。”芙丽雅打开包裹,包裹一打开,她就张大了嘴:“两个?” “是啊。”常无用说,“也幸亏你把根系都震断了。” 芙丽雅晕过去之后,常无用感觉到一阵微弱的魔力波动,她翻了翻,才找到了另外一支主根系。 难怪,这株灭绝薯的吸力这么强。 这也让常无用一阵后怕,要不是芙丽雅把根系都震断了,另外那支根系再来袭击,那他们,可真是死在这了。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东西? 芙丽雅打量着不起眼的灭绝薯,黑不熘秋的,看起来很丑。不过,这东西能作为她们去北边的粮食,握在手上,芙丽雅能感觉到里面的能量。 两个人稍微休息好,吃了点东西,就准备连夜出发。 白牙还在昏迷着。 常无用拉着白牙就要往背上背,芙丽雅现在和白牙都是伤患,只能靠她了。来的时候的路她还记得,只能期望不要遇到危险,白牙这个身体,拖不得。 “阿纳斯,我来!” “你?”常无用怀疑地看着芙丽雅。 “我现在,又学会一招啦!”芙丽雅得意地说,她右手按在地上,魔力涌动,把白牙托住。 恩? 常无用继续看。 芙丽雅打了个响指,用手托引着魔力,让魔力把白牙悬浮起来。 “怎么样!就像魔力光球一样。”芙丽雅脸上就写着,快来表扬我,快来的表情。 这一招确实厉害。 虽然就像魔力光球一样,但是要操控的魔力的质和量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还行。”常无用说。 “就还行?”芙丽雅委屈。 “不错。” “只是不错?”芙丽雅非常委屈。 哼,谁让这傢伙,仗着自己进步快就乱来。想起她生生倒下去的样子,到现在常无用都心有余悸。 完全可以更稳妥一点的。 “我错了,阿纳斯,让你担心了。”芙丽雅忙着道歉。 恩…连结刻纹就是这点不好,稍微波动一下,就被对方感觉到心思了。 两个人于是连夜出发。 紧赶慢赶,中间几乎没怎么休息,比来的时候快了一倍,花了半天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狩猎连草青竹的地方。 到的时候营地已是深夜了。 “谁?”守夜人警惕地喝问了一声。 一看常无用他们狼狈的样子,他也是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全身肌肉很发达的人,常无用虽然不认识,但有点眼熟。他连忙叫醒了盖拉德。 盖拉德作为随行的白行侍卷人,这几天一直跟着大家,只是狩猎他也帮不上忙,和常无用一样一直在捣鼓自己的事情。 盖拉德把白牙带进帐篷里去处理伤口,半晌,他出来说:“白牙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都先去睡吧。” “倒是芙丽雅。”盖拉德看了芙丽雅一眼,“你的伤暂时虽然不要紧,但拖下去就麻烦了,你的魔力涌动…我们明天就回去找大祭司看看,白牙也回去,他需要调养。” 常无用和芙丽雅都乖乖点头。 盖拉德继续去忙了。 两人回帐篷睡觉。 “我真的错了…” “哼。” “阿纳斯,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常无用兇巴巴。 …… 等醒来的时候,白牙也已经醒了。他身上被盖拉德包得严严实实,只能动一动小拇指。 他却很精神,对飞飞反覆叮嘱了连草青竹的事,才愿意出发。 一路上,白牙一边追问着常无用发生的事,一边话痨:“哇塞!芙丽雅这么厉害?” 第112页 “居然有两个?我…都怪我,是我分析不到位。” “嘿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可不能丢下你们两个。” “胆小鬼?我喊出来了吗?没有啊…其实没什么啦。” “…大疤真是坏,我就没见过比他坏的人,不过,小花还是喜欢我,哈哈哈哈…” “好嘛,其实大疤还行啦,有次我们去狩猎…” 一路上,三人就只能听着白牙躺在魔力担架上喋喋不休。 只是,谁都没有打断他,他们一直也在不停地问:“然后呢?接下来呢? 白牙开心极了。 到了部落里,听到消息的小花马上从屋里沖了出来。 “白牙!”小花平时声音柔柔细细的,现在却老远就能听到。 “小花!”白牙在担架上想挥手,却只能动了动小拇指。 小花冲到担架前,细碎的亚麻色头髮都乱了,她伸手摸着白牙的脸,问:“白牙,痛不痛啊?” 白牙却答非所问,他兴沖沖地对小花说:“我不是胆小鬼了,小花。” 小花听到这个没头没脑的答案,却非常温柔地笑了,用柔柔细细的声音说:“我一直知道你不是胆小鬼呀,白牙。” 常无用看见,从一开始就笑嘻嘻的白牙,突然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小段情节是一块的 所以也连在一起写 不能断 所以也一起更 嗯嗯 所以今天4更啦 ☆、公平交换 盖拉德带着白牙去调养了。 常无用和芙丽雅则去找大祭司。 大祭司听了她们一路的经歷,也是吃了一惊:“居然出现了双生灭绝薯…太危险了。” “魔力比以前变得更浓厚了。”大祭司说,他皱着眉头:“可能会出现更多的侍卷人。” 芙丽雅问:“部落里出现更多的侍卷人,不是好事吗?” “有时候差别越大,越是纷争。”大祭司说了一句。 常无用若有所思。 “好啦,芙丽雅。”大祭司看着芙丽雅的额头说,“你来运转魔力。” 芙丽雅运起魔力球。 大祭司手上的魔力也泛起,像一条柔和的丝带一样包裹住芙丽雅的身体。 良久,大祭司收起魔力,他看了眼常无用说:“芙丽雅的手不要紧,不多久就会恢復。” “但是…她的这个侍卷人传承,你们说,是叫守护者纹章对吧?” 常无用只觉得心里一紧。 “它好像,出问题了。” 大祭司的话在常无用脑海里嗡嗡作响。 它出问题了。 “或者,你成为侍卷人。留在这个世界,把錶针推满,那么,芙丽雅还有一线生机。” 常无用想起阿博特的话。 “芙丽雅还能存在多久?”常无用想起她急切地追问。 “我不知道。”对方这么回答。 常无用浑身发冷,芙丽雅,迄今为止的人生让你感到满意吗?如果就此而止,你会怎么样呢? “阿纳斯?”芙丽雅晃了晃手,“怎么啦,从刚刚开始你就像傻了一样。” 此时芙丽雅已经带着常无用回到了她们住的房子。 “我…太紧张了。”常无用想扯出一个笑,表情却僵在脸上。 芙丽雅连忙抱住常无用,轻轻说:“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呢。”常无用能感觉到连结的地方,芙丽雅的意识暖暖地传递了关心过来。 常无用缓了缓神,说:“芙丽雅,交给你个任务,你把连草青竹的魔力结构感知出来,帮我画下来,再给我详细的魔力值数据。” “好,没问题。”芙丽雅满口答应。 “我有点累,去床上休息一会。” “好。”芙丽雅一弯腰就把常无用横抱起来,放在床上,“我帮你脱衣服。” “没事啦,我自己脱,你快去。” 芙丽雅凑过来,在常无用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去了。等到芙丽雅小心地掩上了门,常无用听了听,确认芙丽雅走了之后。她抬起自己的左手,随着魔力涌动,一个小巧精緻的黑色錶盘图案浮现了出来,上面只有一个白色的指针,正指着97的位置。 看着黑色的錶盘,常无用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丝细微,但坚定不移的裂缝,把錶盘噼开了一半。 要推动指针,就要发掘这个世界的定理,并得出研究成果。 常无用按照记忆中的方法,闭上眼睛,念出祈祷词:“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我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我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我将无所知地离去,我将奉献我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我有一个公平交换的机会。”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常无用在一片白茫茫的光圈中。她不由地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一座大门。 那是一座高耸的大门,从门底下往上看,几乎看不到头。 门是关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纹。 常无用走近门边,发现门前放着一个小天平。这是一个奇怪的天平,一端是正常天平盘,另一端却吊着三个盘子。第一个盘子写着:知识。第二个盘子写着:经验。第三个盘子写着:记忆。 第113页 常无用伸手去触摸那端正常的盘子。 只一瞬间,常无用分不清自己是缩小了,还是天平变大了。她自己站在天平的这端盘子上,那端吊着三个盘子。 “知识。”常无用说。 常无用发现自己脑里关于连结刻纹和人体终实验刻纹的知识开始疯狂搅动起来,像是在进行一次复制。天平那端微微倾斜了一点。 常无用手上的錶盘指针往前一跳,指到了97.9。 有用。 “经验?” 握着刻刀的手感,刻下去的肉体割裂的触感…一一被剥离出去。 指针跳到了98。 还好,常无用想,自己在刻纹上的经验可以重新积攒,本来人体刻纹跟材料刻纹就不一样。 “…记忆?” 芙丽雅凑过来,在常无用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常无用放下刻刀,贴近芙丽雅的耳朵,轻轻地问:“芙丽雅,你想不想,要我呀?” 芙丽雅的嘴被她自己咬破,朱红的血了流出来。那张俊俏的脸混杂了爱和痛苦,几乎包含了所有常无用对真谛的认识… 还比较完整…常无用哆哆嗦嗦地摸索着,你的大腿…你的腿…你的腿,去哪里了啊! …背着弓箭的芙丽雅乍看起来就像一个俊俏的男子,和昨晚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 “不——” 常无用跪倒在地上。 整个人,整个人就好像被生生噼走了一半! “不——” 指针指向98。 常无用从錶盘中退了出来。 汗水完全浸湿了她的衣服。 她就这样静静躺着,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门轻轻地被打开。 “你醒了,阿纳斯。”芙丽雅正蹑手蹑脚地往里走,一看见常无用,马上喜形于色。 她蹲在床边,吃惊地问:“你生病了吗,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我没事了。”常无用恍惚地看着芙丽雅的脸,金色的眉毛,浅蓝色的眼睛,俊俏的五官…居然有些陌生的样子。 “我想洗个澡。”常无用说。 “我跟你一起!”芙丽雅连忙说,说完,又一副生怕挨骂的样子。 “好。”常无用说。 “哎??” 等到两人洗完澡,已经是深夜了。 芙丽雅对常无用看了又看,还是说:“我总感觉阿纳斯…怪怪的样子。” “我就是太累了。”常无用说,“我们明天去问问大祭司怎么去准备衣服和干粮。 芙丽雅的眼神更奇怪了:“你没注意听吗…大祭司说把连草青竹编成衣服和把灭绝薯做成干粮的事情,就交给他了,我们等着就可以。” “是吗。”常无用说,“那看来我就专心对付刻纹就可以了。” 说着,常无用拿起了捲轴,走到桌子上看了起来。 “这么晚了,不休息吗?”芙丽雅问。 “我休息过了,你先睡吧。” “我陪你!” “都可以。”常无用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捲轴。 一连两天,直到常无用感觉自己终于把刻纹符号彻底摸透的时候。大祭司派人把衣服和干粮送了过来。 衣服是按照她们两个身材量身做的,便于行动,做成了猎装的样子,还特意加了兜帽。青翠的竹叶被巧妙地编织起来,十分好看。 而干粮用一个包裹装着,是一个个的小灰团,看起来毫不起眼。 芙丽雅拿起一个,想咬一口,又想起了大祭司的叮嘱,她非常小心地捏了一小块下来,塞进嘴里。 常无用看见她眼睛亮了起来。 “好吃吗?”常无用问。 芙丽雅连连点头。 “阿纳斯,你不试一下吗?” “我不试了。” “那你亲我一口。”芙丽雅趁机说。 常无用凑过去,吻了芙丽雅嘴唇一下。 “我去刻纹。”常无用拿起衣服说。 “啊,好。”芙丽雅看着阿纳斯的背影,总觉得,事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 ☆、出发 刻纹比想像中难,却也比想像中简单。做人体刻纹的时候,如果失败,会造成死亡。而连草青竹的承载力非常优秀,一个符文失败了,还有机会雕刻第二个符文。甚至符文和符文之间也不是一个系统的,只要注意相互之间不要冲突就可以了。 在失败了几次之后,常无用迅速掌握了刻纹的办法。 她手上的刻刀,运转着魔力,刻完第一件的时候,还有些生疏。第二件的时候,已经非常熟练了。 常无用拿过第三件,她笑了笑。 等到三件全部刻完,常无用和芙丽雅两人换上了连草青竹编织的猎装。芙丽雅背上老拉姆准备的一些肉干和水袋,一顶兽皮小帐篷。不到最后关头,常无用和芙丽雅不会动用灭绝薯做成的小灰团。 两人腰间都别了一把小匕首,当做猎刀。 靴子里面是连草青竹变成的内衬,外面裹了一层鹿皮。靴子的面积不大,常无用只刻了保暖的符文,裹鹿皮是为了防止磨损。 第114页 两人先去看白牙。 白牙还在床上躺着,手已经可以挥动胳膊了。有了小花在旁边照顾他,他似乎挺享受的。 他一看见常无用和芙丽雅的样子,顿时激动起来:“连草青竹的猎装!野外大师的奖章!” 白牙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才突然回过神:“你们,要走了?” 两人点头。 “啊。”白牙五官皱成一团,他又哈哈一笑,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常无用和芙丽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约定好了!”白牙突然振奋,“等我和小花宝宝要出生的时候,你们要回来!” 听到这个毫无根据的约定,常无用和芙丽雅都笑了,她们都开口说:“好。” 白牙顿时高兴了。 “白牙。”芙丽雅突然开口,“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白牙摸不着头脑。 芙丽雅笑着从包裹里掏出一件马甲,这个马甲颜色青翠,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这是…”白牙的嘴越张越大。 芙丽雅把马甲塞到白牙手里,说:“野外大师的奖章!” 编织这个马甲的连草青竹,是那天她们带着白牙回到连草青竹营地时候狩猎的。 当时,芙丽雅拉着常无用说:“阿纳斯,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常无用兇巴巴。 “我们,送白牙一件礼物吧。” 常无用笑着对白牙说:“这个马甲防寒防暑,不用洗。” 芙丽雅挠了挠头:“本来想做一件衣服的,谁知道那天时间不够…” 白牙半天没有说话。 “白牙?”两人喊了一声。 白牙就像突然回魂了一样,他紧紧抱着那件马甲大喊:“小花小花小花!你看见了吗!我有连草青竹的衣服了!小花!” “我看见啦。”小花笑着说,她看了看白牙,又说:“白牙,你不是手臂不能动吗?” “我?”白牙一愣,“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几个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从白牙家出来,整个部落静悄悄的,常无用和芙丽雅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她们只得往海边走。 “人都去哪了?”芙丽雅左右看。 “人…”常无用突然哽住。 “她们过来啦!” “阿纳斯!芙丽雅!” 所有的人,都站在海边,密密麻麻地站着,等着送她们。大家一个一个的拥抱。 “你们要小心,记住,小心冰。”这是大祭司。 “回来我还给你们做肉汤。”这是老拉姆。 “注意不要受伤了。”这是盖拉德。 “部落的人,都等着你们回来。”这是乌奎亚。 “等你们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狩猎。”这是飞飞。 常无用最后看了眼大家,她想了想,对老拉姆说:“下次小馒头它们游回来的时候,就告诉她,乌塔很好,很想她。只是在远方,一时过不来。” “她很聪明,多说几遍,她会知道的。” 老拉姆听了,一怔,点了点头。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常无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没有回来的把握。 一时别离,谁知会不会是永远? 芙丽雅召唤大虎鲸,它从海里浮上来。常无用和芙丽雅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了上去,她们对岸上的人挥手,直到虎鲸游出很远,送别的人都还在岸上站着。慢慢的,慢慢的,人群变成一条线,慢慢的,一个拐弯,不见了。 常无用握着芙丽雅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她们几乎都不想走了。想在这里待下去,想跟大祭司聊聊天,喝喝老拉姆煲的肉汤,跟部落的人去狩猎。想过这样悠闲又轻松的日子。 但是她们没有选择。 自此之后,她们又只是两个人了。 “我感觉天气开始变冷了。”芙丽雅说。 常无用感觉鼻尖一凉。 下雪了。 …… 大虎鲸载着她们沿着海岸线走,到晚上适合上岸的地方就停下来,让她们偶尔上去打猎,储备一些食物,休息一晚,恢復体力。 常无用看了看前方,说“再往前,就要到林木线了。” “林木线?” “对,再往北,就不会有树木了,估计猎物就更少了。” 常无用和芙丽雅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层层积雪覆盖着。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上。雪厚厚堆积在树木上,把树木装点成奇怪的形状,就像沉默的白色石像。而她们,就像走在沉默国度的中间的,两个外来人。 芙丽雅拂开雪,找到一些枯枝,用魔力点燃,升起了一堆火。 她让常无用在原地等她,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 常无用把兽皮铺在地上坐着,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光球里面的那双眼睛和那行字。随着她们越往北,白天的时间就越短,常无用觉得不多久,她们就会进入极夜区了。 “唿——”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常无用一下惊得跳了起来。 第115页 她左右一看,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白色石像般的积雪。 芙丽雅已经走远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的声音。常无用往岸边走,大虎鲸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走到火堆旁,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重新坐下来。她精神高度紧张着,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唿——” 又来了! 常无用连忙站起来,她往后一看。 这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常无用差点要叫出声,只是,她再一看,这双眼睛的主人耳朵抖了抖,鬍鬚颤颤的,用一种“你在干什么”的眼神看着她。 白色的皮毛,身体是长条状的,它嗖地一下,跑到常无用跟前,绕着常无用的手指打转转。大概整只,就和常无用的手掌那么大。 常无用把它用手掌托起来。 它眼神炯炯地看着常无用,歪了歪头。 好…可爱。 “唿唿,你在干什么?”伶鼬问,它的鬍鬚抖了抖。 “我在找吃的。”常无用笑着对它说。 “唿唿,找吃的!”伶鼬的眼神更炯炯了,它说,“等着我。” 巴掌大的伶鼬嗖地一下又不见了。 过了一会,常无用看见它飞一样地跑回来,嘴里叼着一只…田鼠。 “唿唿,给你吃!”小伶鼬说。 常无用被逗乐了。 “我不吃这个呀。”她说。 “唿唿,你…不吃这个吗?”小伶鼬沮丧地低头,整小只像被严重打击到了一样,一时间,鬍鬚都不动了。 “没事啦,谢谢你。”常无用给它道谢。 小伶鼬高兴起来,耳朵一颤,又爬到了常无用手掌上:“唿唿,喜欢你。” 常无用笑。 “阿纳斯,你在笑什么呢?”芙丽雅举着一只鹿走了回来,那只鹿比她整个人还大,她却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恩?这是什么?”芙丽雅看到了常无用手上的伶鼬。 “这是伶鼬,一种小型食肉动物。”常无用指了指地上的田鼠,说:“这是它给我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常无用给芙丽雅看小伶鼬。 “它喜欢你?” “是呀。”常无用回答。 “哼,我告诉你,不准跟我抢阿纳斯。”芙丽雅竖起眉毛。 “唿唿,大坏蛋!”小伶鼬赶紧缩了起来。 ☆、唿唿 常无用发现,芙丽雅跟小伶鼬这一人一兽,是非常的不对付。芙丽雅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瞪着小伶鼬。小伶鼬也不甘示弱,一边吃着田鼠,一边瞪着芙丽雅,还不时地对常无用控诉。 “唿唿,大坏蛋。” 常无用只能从中调节:“好啦,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不要跟一只小动物吃醋啊。” 芙丽雅狠狠地咬了口烤肉,含煳不清地说:“阿纳斯,你听过一句话吗,没有原因就对你好的人,不是坏心眼就是坏心眼。” “没有原因就对我好的人,不是你吗?”常无用狐疑。 “咳咳。”芙丽雅连忙解释:“这句话还有一句,除了芙丽雅。” 常无用笑。 等她们吃完,稍微收拾一下,把鹿肉分好包起来。两个人召唤出大虎鲸,准备出发。 “唿唿,你要去哪里啊?”小伶鼬缠在常无用的手掌上不肯下去。 “我要去北方啊。”常无用说。 “唿唿,去北方干什么?”小伶鼬追问。 “去北方然后去另外一片大陆。”常无用说。 “唿唿,大陆?”小伶鼬迷煳了。 “我们以后再见啦。”常无用跟小伶鼬道别。 “唿唿,不!”小伶鼬缠着常无用的手不肯下去,“唿唿,带我去。” 常无用自己都自顾不暇,当然不可能带一只小伶鼬上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小伶鼬耷拉着头,一副伤心的样子。 “唿唿,我…我可以帮你找吃的。”小伶鼬还在努力争取。 “好啦。”常无用把它放下去,“真的不能带你去哦。” “唿唿…”小伶鼬眼神好像都湿润了起来。 常无用只能假装没看见,她再次道了道别,跟芙丽雅一起跳上了大虎鲸背上。 芙丽雅这才高兴了起来,她不成调地哼着歌。 “~谁都,谁都不能,跟我抢,我的爱人~” 这个笨蛋! … 随着大虎鲸继续前进,她们已经越过了林木线,岸边的景色开始变成矮矮的积雪草丛和冰原。 恩?常无用站起来,看着前方。 她们一直沿着的海岸线,到了尽头。站在大虎鲸上,常无用意识到她们已经到了这片大陆的最北端,而前方,是无尽的碎冰和翻卷的海水。 “宝宝继续游吗?”大虎鲸弱弱地问。 “继续。”常无用说。 她们开始在冰山中交错而过。在大陆最北方以北,是一片最吵闹的区域,海水翻腾不休,带着冰山也嘎吱嘎吱的响。而同时,这也是最寂静的一片区域,这里的白天很短,没有生物,所有生物要么冬眠了起来,要么已经南迁。常无用和芙丽雅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仿佛这个世界最后两个人类的声音。 第116页 当然,还有大虎鲸。 它一直唧唧歪歪,闹着说太冷了宝宝要回去什么的,它的抗议一向无效,常无用和芙丽雅都不搭理它。 直到她们终于到了一片海冰大陆。 “你这时候能往东边游吗?”常无用问大虎鲸。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很可怕的东西!”它大喊。 “好好好。”常无用连忙让它闭嘴。 看来,这里的东边还被那个“东西”封锁着,她们只能继续往北。 常无用和芙丽雅上了岸,这时候太阳只露出一点点的霞光,她们脚踩在坚实的海冰上,虽然两个人都有完备的保暖措施,却还是觉得冷。常无用想,这冷意应该是来自于面前这片幽幽的冰雪大陆。 它太广袤,也太深邃了。 好像一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一样。 “嘤嘤嘤,可以不把我收起来吗?”大虎鲸装可怜。 常无用马上板着脸回答:“不可以。” 芙丽雅想了想,最后认真地对大虎鲸说:“如果以后我们回来了,不用你再帮忙载我们了,我就放你回去海里。”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大虎鲸瞪圆了一双眼睛。 “真的。”芙丽雅认真地回答。 于是大虎鲸乖乖配合,它身上的魔力涌动,重新变成一个骨制的手环。一双眼睛还在滴熘熘地转,朝着芙丽雅看,好像在提醒芙丽雅记得她说过的话。 常无用最后看了一眼霞光,说:“好啦,我们继续往里走吧。” “唿唿,好的!” 恩? 恩? 常无用一下僵住了。 她凝神去听,却什么都没听见。 常无用黑了一张脸:“出来。” 没有动静。 “快出来。” 还是没有动静。 “阿纳斯,怎么了?”芙丽雅问。 常无用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用意识说:“再不出来,我就不喜欢你了。” “唿唿,不要啊。” 一只小伶鼬从常无用的兜帽爬出来,顺到她的手掌上,紧紧圈住她的手指。 恩??? 芙丽雅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把把小伶鼬提熘起来,问:“你这个,你这个小贼,你什么时候钻到阿纳斯兜帽里的!” 小伶鼬瑟瑟发抖,它转过头,无辜地用圆圆的黑眼睛看着常无用。 “唿唿,捨不得。” 常无用头疼,还好,还好芙丽雅听不到小伶鼬在说什么,不然,就真是鸡飞狗跳了。 看着小伶鼬,常无用也没办法把它就丢在这。要是在这丢了它,那它真的会丧命的。 再说了,常无用也是第一次碰见能跟她意识交流这么流畅的动物。 体型也很小,算了,带着吧。 常无用无奈地要把小伶鼬放回自己的兜帽里。 芙丽雅不依,她气唿唿地说:“还是放在我兜帽里吧。” 常无用答应了。 “以后,就叫你唿唿吧。”常无用对小伶鼬说。 “唿唿,唿唿。”唿唿非常开心。 于是两人带着一只变成手镯的大虎鲸,一只放在兜帽里唿唿,开始出发。 身后的夕阳开始下沉,白日结束。 这是常无用和芙丽雅,在这片冰雪大陆上,见到的最后一次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忍不住觉得自己很勤奋,日更不辍啥的。啊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是相当半途而废的人,后来成年了发现把一件事情做完是做事的基础。当然写了这本小说发现,想要创造东西也是相当不简单的事情。构思啊,写出来啊,起承转合,倒是在这个过程□□力增长了哈哈哈。这本小说再写十来天就完结啦,恩大纲啥的确定得很清楚。写完这本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下一本,说实话把我累坏了... ☆、主人 进入海冰大陆,常无用和芙丽雅一路向北,从那以后,她们就没再见过太阳。阳光好像已经拂身离去,遗忘了这个世界北边的角落。 常无用知道,她们进入了极夜区。 偶尔,会有月亮出来,怜悯这片大陆一点月光。月光照在无尽冰原上,触目所及除了冰,什么都没有。常无用感觉她和芙丽雅好像走在一个异世界,好像已经永远离开了人类。 芙丽雅召唤出几个光球照明,光球以她们两个为中心旋转着,发出淡淡的金色暖光。是这又冷又隔绝世界里的,最后一圈守护。 在这样的环境里,最大的难题其实是错乱感。 没有太阳,没有手錶,没有可以计时的东西。常无用和芙丽雅只是饿了吃,困了睡。常无用不知道见不到太阳会让她感觉这么糟糕,这感觉就像,没有方向,希望被掐灭了一样。 她们的肉干和带的鹿肉已经吃完,现在开始吃灭绝薯做成的小灰团。灭绝薯的果实只有巴掌大,但小灰团却有足足一包裹,也不知道大祭司是掺了什么别的食物进去。但不得不说,小灰团的口感是真的很不错,一口吃下去,会有绵软的口感,淡淡的咸味。最重要的是,一口下去,明显能感觉身体吞下一股暖流,简直像饮了口烈酒一样。 “阿纳斯。”芙丽雅用魔力融化着冰,把水接进水壶里,她不怀好意地一笑,说:“如果我们没食物了,就把这个小东西吃了吧!” 第117页 唿唿连忙缠着常无用的手指,一副告状的样子:“唿唿!大坏蛋开始了。” “唿唿大概吃不了几口吧,这么小。”常无用认真地打量着唿唿。 “唿唿!”唿唿听到常无用这么一说,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常无用不由失笑:“逗你的啦。” 芙丽雅却还不愿放过它,她阴阴一笑,特意露出自己的牙齿,说:“我可是很认真哦。” “唿唿!”唿唿惊慌失措地蹿进了常无用的兜帽里。 “哈哈哈哈哈。”芙丽雅一阵大笑。 笑声还没完,芙丽雅突然手一动,一个防护罩凭空出现。 嗞啦—— 几乎是同时,常无用听到了爪子划在防护罩上的声音。 “哼。”芙丽雅看着防护罩外的一阵风,“总算出来了。” “是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了。”常无用说。 从踏上海冰大陆开始,芙丽雅和常无用就一直防备着剑齿虎。而芙丽雅召唤出的照明光球,就是她准备的感应圈,这个感应圈可以感应周围的魔力反应。而就在芙丽雅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芙丽雅就用意识告诉常无用,感应圈有反应了。 她们刻意装着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说话,就是要引它出来。 进了这个感应圈,芙丽雅的魔力感应能力大大增强,她闭上眼睛,拿出伴生武器,弯弓搭射。 “找到你了。” 一支羽箭直直射了出去。 常无用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顿,又马上失去了踪影。 “没什么效果。”芙丽雅沮丧。 “不,你看。”常无用指着前方,那里,有一小滩血迹。 “它受伤了。” 受伤的剑齿虎久久没有再出现,芙丽雅和常无用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常无用默默算着,她和芙丽雅已经进了6次食,她也睡了两觉。而芙丽雅,因为一直要防备着剑齿虎,所以一直强撑着没有睡觉。 就算她体力好,现在也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你睡会吧,就像之前那样。我来维持感应圈,我们两个魔力是一体的,一有反应,你就醒过来。”常无用说,魔力的反应对芙丽雅来说,就像闹钟一样。 “不行。”芙丽雅摇头,“它速度太快了,我怕我反应不过来,我们不能出错。” 芙丽雅甩了甩头,她感觉自己… 嗞啦—— 一个防护罩又被恰好放了出来。 “哈哈哈。”芙丽雅嘲笑:“怎么稍微一演戏你就出来,动物就是动物,完全没有脑子。” 嗞啦—— 嗞啦—— 常无用感觉防护罩外的攻击更密切了。 芙丽雅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再召唤出伴生武器,而防护罩在剑齿虎的攻击之下,也慢慢有些魔力不稳。 毕竟是,体力跟不上。 咔嚓—— 防护罩破了。 一瞬间,芙丽雅甩出自己手上的猎刀,又反手放出一个新的防护罩。 剑齿虎露出了身形,它猫一样大的身体弓着,猎刀深深嵌入了进去。 吧嗒吧嗒... 血从伤口滴下来。 那双森黄带着血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芙丽雅。 “演戏,你知道什么叫演戏吗?就是假装。”芙丽雅继续嘲笑,“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冻住了?” 芙丽雅的手支撑着防护罩,身体却喘息起来,显然刚刚那番动作,让她消耗不少。 防护罩微不可觉地,变小了一点。 常无用看见那双森黄的眼睛,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然后被勃然怒气取代了。 嗞啦—— 嗞啦—— 嗞啦—— 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疯狂的打在防护罩上。 整个防护罩顿时摇摇欲坠。 芙丽雅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常无用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咔嚓—— 防护罩又破了。 但这回,芙丽雅没有再放出新的。 一阵风掠了进来,常无用只来得及看见一只爪子… 是冲着她来的! 它知道常无用是比较弱的一个! 嗖嗖嗖—— 一阵绳索扯动的声音。 那只爪子停在常无用的脖子前,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 常无用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齿虎。 那双森黄的眼睛充满了杀意。 此时却转动起来。 “怎么回事?” 常无用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常无用笑了,她顺了顺耳边的头髮,对芙丽雅说:“它问,是怎么回事。 “陷阱。”芙丽雅手上一扯,把剑齿虎扯了过去,她这时候没有半点嚣张嘲讽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是陷阱。” “陷阱?”小剑齿虎沉思。 它此时,全身上下都被魔力形成的绳索绑得结结实实。 “是的。”常无用说,“我们知道,一味的防守,只能被你耗尽体力。” “而攻击,你的速度又太快。”芙丽雅接着说。 第118页 “所以等你自己撞上来。”芙丽雅对剑齿虎说:“难道你打破防护罩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那时候——”剑齿虎瞪圆了眼睛。 “那时候魔力溅射到你身上,但是对于被激怒的你,又怎么会放在心上。你只会恨不得马上把眼前体力不支的嚣张人类撕成碎片。” “直到第二次防护罩被打碎,碎片跟你身上的碎片之间,我只需要连接起来形成一片网,然后把你抓起来就可以。” “你一开始就在…演戏。”剑齿虎说。 “当然。”芙丽雅挠了挠头,“阿纳斯让我能多嚣张就多嚣张,我感觉还有点不习惯。” 这傢伙,常无用想,明明嚣张起来非常像模像样。 “其实,如果你多等几天,我体力还真跟不上。”芙丽雅又笑了,“还是阿纳斯的办法好。” 剑齿虎半天没有说话。 “你杀不死我的。”它突然说。 “杀不死你?” “但是,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主人了。” ☆、黑色的眼睛 常无用眼睁睁看着,被捆住的小剑齿虎化作一个小光点,飞进了芙丽雅的额头里。 芙丽雅不动了。 “芙丽雅?”常无用试探着喊了一声。 “哎???”芙丽雅突然一下子跳起来。 她非常不满意,“谁要做这傢伙的主人啊,它一点都不可爱!” “唿唿,我也觉得。”唿唿站在常无用肩上往前探。 芙丽雅一把把唿唿抓过去,揉搓起它毛茸茸的身体:“不像唿唿,不仅个头小,关键时候还能当食物吃。” “唿唿!”唿唿拼命挣扎着,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好啦。”常无用笑,“我们赶紧休息吧,再往前走一段,可能就是那个了。” 常无用想起满地的血浆和脑浆,红红白白。 芙丽雅一听,也不闹了,她赶紧扎起帐篷。 风声越来越大。 “风真大啊。”芙丽雅干脆放了个防护罩,这个防护罩只是用来防风,需要控制的魔力很少,可以像魔力陷阱一样不用随时控制。 两个人这才钻进帐篷里。 刚躺下,芙丽雅就把常无用搂进了怀里。常无用靠着芙丽雅的颈窝,暖暖的,她闻着芙丽雅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青草的味道,迷迷煳煳睡着了。 两人继续赶路。 期间芙丽雅试着想把小剑齿虎召唤出来,却没有反应。 行走变得越来越艰难,她们经常要交错的冰牙间小心翼翼地穿过去,要是不留神打滑摔倒,可能会被刺个对穿。 没有人跟她们交流,有的只是无尽的风,风有时候很大,会吹得她们寸步难行。这时候,芙丽雅只好撑起防护罩,两人才能继续赶路。 “如果不是侍卷人,可能压根就来不了这。”常无用说。 “一般人也不会没事跑这来呀。”芙丽雅说。 常无用突然想起了以前世界的新航路开启,那时候的探险狂潮。 “这个地方…” 芙丽雅把光球浮高,光线更亮。 她们在一个大坡前面。 到了。 光线照过去,还有更多沉在阴影里。 常无用咽了下口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的跳动着。她怎么会忘记,那一地… 而此时的地面,被冰霜覆盖着,看起来就和别的地方一样,是再干净不过的地面。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尸体,那么多血肉挥洒在这里,时间把一切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除了…那个… “恩?那傢伙?”小剑齿虎突然出来了。 “你认识它?”常无用问。 小剑齿虎看着大坡的方向,嘆了口气:“果然,那傢伙死了。” 死了? “被那个人杀死了。”小剑齿虎说。 “你们可以直接走过去。” 说完,它扭头深深看了眼常无用,又变成光点不见了。 芙丽雅还想再把它召唤出来问个清楚,却又没有反应了。 常无用阻止了芙丽雅的行为,她能感觉到,自从小剑齿虎变成光点飞进芙丽雅的额头之后,她们的魔力消耗就大了很多。就像一个人突然从一顿饭变成了三顿饭。不过,对于她们的无限魔力来说,这其实无关紧要。 但是,小剑齿虎是在恢復吧。 “如果你死了,它也会死吧。”常无用说。 芙丽雅点头。 那么,小剑齿虎没道理会欺骗她们,看来,这只长得像雕齿兽一样的巨型怪兽,真的死了。那么,杀死它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一般人没事不会跑到这里来。 除了常无用和芙丽雅,而她们,是为了找到。 萨克林·阿金特!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答案,而且,小剑齿虎变成光点之前,看得常无用那一眼,她总觉得有特别的含义。 它是想说什么? 却又没说呢? 压下心中的疑虑,常无用和芙丽雅开始往前走去。虽然走的过程不免有些提心弔胆,但确实,当她们翻过那个坡之后,都没有异样发生。 第119页 那只怪兽确实是死了。 常无用却一下子开心不起来,她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未知的那双眼睛,是无处不在的冰。就算她们成功到了东大陆,她们还要面对,杀死了巨型怪兽的萨克林·阿金特! 一步一步来。 常无用感觉芙丽雅牵起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吧。 之后的路程重新变得枯燥,恆定不变的冰原,和忽大忽小的风。常无用每天都尽力走到力竭,而芙丽雅还留了一些体力,她要时刻面对那双眼睛,未知的风险。 渐渐的,她们的食物已经吃了一大半了。 芙丽雅现在已经不开唿唿的玩笑了,再这样下去,漫长不知尽头的路,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怎么样?现在东边还有封锁吗?”常无用问戴在芙丽雅手上的大虎鲸手镯。 “恩…”大虎鲸感应着。 每走一段路程,常无用就会让大虎鲸感应一下,但每次都是否定的回答。到现在,常无用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觉得,会继续往前走很远很远,让她感觉到没有尽头的一条路。 “没有啦!”大虎鲸高兴地喊:“没有啦没有啦没有那个封锁了!” 常无用觉得心中一振。 “但是,好像有别的东西?但是但是,但是没有那么可怕。”大虎鲸说。 有别的东西是肯定的,常无用知道。 那双眼睛,要小心冰。 她头都快想破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和面对小剑齿虎不一样,这回,她们不再能提前制定战略,只能随机应变。 好在,现在她们可以往东边走了。 “我们今天在这休息吧。”常无用说,她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了。 “好。”芙丽雅开始扎帐篷,她随手布下一个简易的防护罩。自从风越吹越大之后,现在她们睡觉,都会布下防护罩。 累极了,常无用只觉得自己一被芙丽雅抱进怀里,就失去了意识。 她在做噩梦,梦里,那个人对她说:“你们这么远追过来,送死吗?” 咔嚓—— 一声巨响。 常无用突然惊醒。 咔嚓—— 常无用坐起来,发现她和芙丽雅正在被生生分开。 “阿纳斯!”芙丽雅只来得及喊一声,就不见了。 这是… 常无用看着脚下的冰,裂开了。 裂缝开始蔓延到她脚下。 常无用连忙后退,裂缝步步紧逼。 常无用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可以那么快,她感觉魔力充盈在她的双腿,她所有成为侍卷人之后的魔力运用的经验,都在这时候超常发挥了出来。 她拼命地跑,跑在裂缝之前。 不行…要跑不动了。 常无用剧烈地喘气,感觉自己的肺部好像要烧了起来。唿吸之间,都是火辣辣的。 坚持… 她告诉自己。 不能死在这里… 轰隆,身后是层层冰层坍塌的声音。 “啊——” 常无用感觉脚下一空。 裂缝停止了,冰不再开裂。 但…常无用感觉锐利的冰把她的手割得生疼,抓着边缘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滑落。 她...会掉下去。 抓… 抓不住了! 常无用感觉自己在往下坠。 真的吗?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落在了一个蓬松柔软的东西上。 “你终于来了。” 她被托着上升,等到停下来。 常无用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冰人 常无用连忙用连结和芙丽雅交流,芙丽雅告诉常无用她没事,她正在想办法过来。常无用这才放心,她放出一个魔力光球。 好大… 常无用看着眼前的这只生物。 好大的一只...唿唿。 不是,好大一只伶鼬。 唿唿从她的衣服里爬出来,圈着她的手指。 常无用看看唿唿,又看看眼前的这只伶鼬。它把常无用托在手上,放在自己的鼻尖前。 “你是?” 常无用确信,这双眼睛,就是她在记忆光球里见到的那双眼睛。所不同的是,这双眼睛没有恶意,只是温温和和地看着常无用。 “我是唿唿。”它回答。 “什么?” “唿唿是我的一个□□,我让它去找你。从你看到光球开始,我就在等你了。” “为什么?”常无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唿唿,手上传来真实的触感。常无用终于明白,小剑齿虎为什么那么看她了,它看的不是常无用,是唿唿。 唿唿看到常无用在看它,对常无用说:“唿唿,喜欢你。” 常无用感觉眼前这个大唿唿在笑,它说:“我说过,带我走,我要跟你去东大陆。” “东大陆?” “不管去哪里都好,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你被,困在这个地方?”常无用问。 “是的,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就会死亡,除非,有充足的魔力供给。” 第120页 常无用恍然,就像小剑齿虎变成光点,进入芙丽雅额头那样。大唿唿也是这么打算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我要做你的主人?” “不是我,是它。”大唿唿示意了一下小唿唿,“我不能跟你走,我身上的束缚太强了,但是它可以。它就是我,只是心智会更小一点,缺少一部分记忆,它可以说,是小时候的我。以后,它会慢慢成长起来,变成我现在这样,可以帮到你很多东西。” 常无用瞭然。 “唿唿,喜欢。”小唿唿趴在她手上,蹭啊蹭。 “是的,我很喜欢你,你很亲切。”大唿唿说,“就算你身上没有那么多魔力也是。” 小唿唿变成一个光点,飞到常无用的右手上,上面浮现一行文字。 “阿纳斯塔西娅·阿金特·阿博特。” 常无用接纳了它。 “现在,让我来保护你。”大唿唿说。 “可以去救芙丽雅吗?”常无用问。 大唿唿支起耳朵感应了一下,说:“当然可以,芙丽雅她正在过来找你,我带你过去。” 咔嚓—— “该死,又来了。”大唿唿说。 常无用刚想问,就看见一堵冰墙像被一双手推过来一样,直直往她们这边沖了过来。 这是…冰。 要小心冰! 大唿唿把常无用握在手上,一个跃起,躲过了这堵冰墙。 带起的风拍打在常无用脸上,视角一片混乱,她感觉要不是被大唿唿握住,她就要飞出去了。 “我打不过他。”大唿唿说,“我们找到芙丽雅就跑。” 常无用的视角又是一阵混乱,她大概知道,大唿唿在不断地做躲避的动作。耳边不停有嗖嗖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飞过,攻击在持续。 咚—— 一声闷响。 常无用听到大唿唿痛喊了一声。 她闻到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 “不要…紧。”大唿唿说,它把常无用放下:“这里离芙丽雅已经很近了,我来挡住他,你一找到芙丽雅,就快跑。用魔力球照明,小心脚下。” 常无用凝聚出魔力球,看着眼前的景色,她惊呆了。 一道巨大的冰锥生生贯穿了大唿唿的身体,血液正从伤口滴落下来,在常无用面前,汇成一汪血潭。 “你…” 一道破风的声音向常无用袭来。 大唿唿伸出爪子,挡住了这道冰锥。 “去找芙丽雅。”它说。 常无用咬了咬牙,她按照连结感应的方向往芙丽雅的方向跑。 身后不断有嗖嗖的破风的声音,却一道都没能袭击过来。 “我很喜欢你。”它说。 “我来保护你。”它还说。 大唿唿用身体做成一堵最坚实的墙,牢牢挡住了一切的攻击。 “阿纳斯!”芙丽雅喊,她看见常无用,连忙三两步跑上前来,支起一个防护罩。 “我们快跑。”常无用说,她能听到身后轰隆声不断,攻击还是继续。 “好。”芙丽雅牵着常无用,对着东边的方向跑。 不对,常无用发现,她们在后退。 轰隆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常无用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不敢相信地转过身,看见大唿唿还在站着,只是那双温和的黑色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 它到死都还在牢牢站着。 只是,它不知道,敌人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它的想像。 刚刚,整个冰层在带着常无用她们后退。 嗖—— 冰锥一击就打破了防护罩。 嗖—— 芙丽雅一个扑倒,把常无用压在身下。 “咳咳。”冰锥刺穿了芙丽雅的身体,她咳出血来,落在常无用脸上。 “你干什么?”常无用问,眼泪从她眼睛里流出来,顺着耳朵滴下去。 “我…”又是两道冰锥刺在芙丽雅身上。 “我是…不死之身…受了伤,很快就好,没…关系。”芙丽雅说,她一张口说话,血液就不断从她口中吐出来。 不死之身,也要时间恢復啊,大笨蛋,你这样子,会被活活打死的。 芙丽雅再也撑不住,她压倒在常无用身上。 在她背上,密密麻麻的冰锥把她刺成了一个刺猬。 而这个刺猬,却永远在用最柔软的一面,去保护着常无用。 常无用感觉自己的魔力涌动着,她站起来,挡在了芙丽雅面前。 最后一次了,让我也来保护你吧。 一道冰锥刺入常无用体内,冰冷的,生痛。 血液流出来,被魔力搅动着。 来吧。 常无用闭上了眼睛。 半晌,她都没有再遭受攻击。 这是怎么了。 睁开眼睛,常无用看见,一个人在朝她走过来。 一个…冰人。 这个冰人全身都是冰组成的,他的嘴大张着,五官组成一个绝望哭嚎的表情。 第121页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常无用面前。 常无用看着他。 他突然双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跪倒在常无用脚边。 常无用听到一个嘶哑绝望的声音喊。 “公主,你来了。” 这个声音哭嚎着。 “我失败了,我没有找到你的父亲,我被冰困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常无用愕然,她突然想起自己脑海里那本天蓝色的小册子。 他是,那个歌手! 常无用说:“你是迪米特里厄斯·达维?” 哭嚎的声音停了一停,恢復了几分神智。 “迪米特里厄斯·达维?”对方重复了一遍。 常无用心中一动,突然开口唱了起来: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在午后、清晨、绚丽的夏夜里~” 那个声音变得醇厚悠扬,接过常无用的调子开始唱: “~她有一头金色的长髮,那是太阳掉落的颜色~” “~她不在意,她不在意我身边的青草,绵羊,甚至我在的这方土地~” …… 冰渐渐融化,变成了一个蓝色头髮,蓝色眼睛的温润男人。 他看着常无用,用一种失望又瞭然的眼神,看了又看。 他彬彬有礼地开口说:“你好,亲爱的小姐,你朋友的伤,就交给我吧。” 芙丽雅身上的冰锥融化,变成雾气,包裹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这个人物的时候 是有次失恋想到的 那时候 我也是看重和在意并且相信爱的人 ☆、安息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要不要吃 这里是东大陆的最北边,从地理上来看,非常偏僻。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太多人烟,常无用想着,不知道她和芙丽雅要走多远,才能看到人。 只是这个念头才刚起没多久,常无用居然看到了一条小路。虽然这条路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多年没有人护理了,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条人工开拓出来的路。 常无用和芙丽雅走上这条几近荒废的路。 两人刚走没多久,居然就远远看到了一座小城池。 这下,常无用是真的吃惊了。 难道,这附近有什么特产?常无用打量着这条明显荒芜的小路,又觉得,不大有可能。 本来以为会到一个小山村之类的地方,居然,到了一座城池。 城门开着,两个士兵坐在板凳上,甲冑都没穿,□□搁在一边,正凑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见常无用和芙丽雅走过去,他们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两个小孩怎么跑这来了?”一个士兵开口问。 常无用又是一愣,他说的语言,居然是芙丽雅和阿博特对话的语言。虽然口音很重,有些咬字非常不清楚,但常无用还是听了出来。 芙丽雅也是愣了,她已经很久,没能听懂身边人说什么了。 “我们跟村子人走散了,掉进了海里,飘到了这里。”常无用眼不眨面不红,一句谎话张口即来。 “那你们,肯定也没有引路证咯?” “哎呀,大脚,你跟两个小孩说引路证?她们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个士兵说。 听了他的话,常无用和芙丽雅也配合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她们确实对东大陆一无所知,表情可以说是很真实了。 两个士兵最后决定带她们去见“头儿”。 可能觉得两个孩子没有威胁性,他们完全没有要看住常无用和芙丽雅的意思。常无用决定,两个人先在这观察一下情况,要是事情不对,马上就跑。毕竟面对这些普通人士兵,她们两个想跑可太容易了。 两个人被带到城池里最宏伟的一栋房子。 这个城池,很小,常无用注意到。而且人也很少,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人,见得最多的,就是懒懒散散的士兵。 “头儿”是一个大概30多岁的男人,他对常无用多看了两眼。常无用知道,自己的容貌和他们有一些差别,反倒是芙丽雅,要是换一身衣服,看起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东大陆的人了。 常无用知道芙丽雅的妈妈是山下之国的公主,所以,东大陆的人和山下之国的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长相那么像?甚至语言都是一样? “你们的村子在哪?”这个30多岁的男人问,他脸上有好几道疤。 常无用正想随口胡诌,突然,这个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恩? 芙丽雅脸色一黑。 “你们两个,怎么有魔力反应?” 第122页 男人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小珠子,珠子看起来像黑水晶,此时,正在微微发亮。常无用感觉有微微的热气从珠子上传过来。 这就是,东大陆这边的魔力检测装备了吧,常无用想。 “魔力反应?”常无用继续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一旁的芙丽雅有样学样,她还微微张开了嘴,一副非常闹不清楚的样子。 “也是…这么小的孩子。”男人自嘲了一句,放开了常无用的手。 “这么小居然就有自发的魔力反应。”男人看着她们俩,陷入了沉思。 自发的魔力反应? 常无用知道侍卷人传承,有像她这样的,知识种子传承。还有达达那样的,血脉传承,还有白牙那样的,知识学习传承。看这个人的反应,好像东大陆这里,还会有自发的“觉醒”? 要知道,她和芙丽雅两人风尘僕僕,穿着竹叶编成的衣服。完全不像会有什么传承的样子,而这个男人,也是一眼就认定她们是有自发“魔力反应”,而不是反过来怀疑她们有什么传承。 这证明,像常无用和芙丽雅这种看起来“村里人”的人,自发的魔力反应才是正常现象。 “好,你们被维里尔大人徵用了。”男人突然说。 维里尔大人?常无用和芙丽雅继续一副茫然的样子,这回,是真的茫然了。 男人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看了她们一眼,突然问:“你们父母还在村子里?” 两人摇了摇头。 “都死了。”常无用说。 “那就不用麻烦了。”男人说,他召来一个手下,对他说:“送她们去那里吧。” 那里? 没等常无用问那里是哪里,她就被这个士兵带了出来。想了想,常无用还是决定继续观察看看,她没感觉到,那个“头儿”有什么恶意。 侍卷人本来就是超过常人的类似于超能力的人,被权力机构徵用也是很常见的事。 “你们吃饭了吗?”带路的士兵突然问。 常无用和芙丽雅摇了摇头,她们的食物在冰裂的时候弄丢了,实际上,两个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不是有魔力在撑着,可能早晕了过去。 士兵点了点头,脚步一转。 结果,常无用和芙丽雅居然吃到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 有鱼,鸡,甚至鹿肉。虽然烹饪手法还很粗糙,却已经很难得了。 晚餐是这个士兵让人送过来的,常无用肯定,这不是一顿常规的晚餐。只要看对面这个士兵的样子就知道了,他虽然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但是喉咙却不停地滚动,一直在,咽口水。 “喂,大哥哥,你要不要吃啊?”芙丽雅看不下去了。 士兵一听,浓厚的棕色眉毛狠狠一皱,拼命地摇头。 “大哥哥,我们不会告诉那个疤脸大叔的。”常无用说。 士兵飞快地看了一眼桌子上油汪汪的鸡肉,还是拼命地摇头。 “这么多食物吃不完,要浪费了啊。”芙丽雅说,小脸凝重地嘆了口气。 “大哥哥,你不帮忙吗?”常无用加紧进攻。 士兵终于忍不住了,他快若闪电地拿起桌上那只被他反覆瞥了好多眼的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他发出一声享受的声音,“你们两个小孩说的对,不能浪费。” 常无用一笑。 “叫我浓眉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叫我。”浓眉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含煳不清地说。 常无用趁机搭话:“浓眉大哥,我们要被送去哪里啊?” “你们在担心这个?放心吧,你们会被送去斯戈里由。” 斯戈里由? 听浓眉的语气,好像大家都知道斯戈里由是什么地方,常无用不好再继续追问。 她想了想,又问:“浓眉大哥,你知道萨克林·阿金特在哪吗?”她觉得萨克林·阿金特应该不是普通人,没准可以打听到他在哪。 浓眉动作停了,他狐疑地看着常无用和芙丽雅,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看她们没有回答,又继续问:“你们是要找他復仇吗?” 常无用心里一惊。 ☆、斯戈里由 “看你们吃东西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什么小村里出来的人,该不会,你们两个是逃亡的贵族吧?” 看常无用和芙丽雅还是不说话,浓眉好像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一样。 他的语气低沉起来,说:“叛王现在回旧都了,他已经停止了前线的攻击。虽然你们有了魔力反应,但以你们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打败他…好好为维里尔大人效命吧。” “总有机会的。” 叛王?旧都?维里尔? 直到浓眉把常无用和芙丽雅送上马车,带着一队人护送。常无用还在分析浓眉透露出来的信息。 看来,萨克林·阿金特不但不是普通人,居然还是东大陆的一个王。这下就非常棘手了,想要夺取一个王的刻纹传承,可想而知这个难度是多么的大。就像浓眉误打误撞说到的,以她们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打败他。 另外就是,看来她们现在好像加入了一个和萨克林·阿金特对抗的阵营。只是,听起来,好像这个阵营实力要弱一些。 第123页 浓眉是这样说的。 他已经停止了前线的攻击。 这是一个主动语态,是萨克林·阿金特自己停止了前线攻击,而不是这边阻隔了他的前线攻击。一般处在一方阵营中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偏向自己的阵营,有时候粉饰一下事实,也是很常见的事。 但浓眉的说法,却算得上中肯了,只怕情况还要更糟。 常无用沉思着,看来,萨克林·阿金特势力很强大,起码是一个大陆级别的霸主。而且…他自己个人的实力也很强大,常无用没有忘记那只被杀了的雕齿兽巨兽。 加入这方阵营是好事,以常无用和芙丽雅现在的能力,双方实在是相差太多了。至于其他的,只能继续收集情报了。 浓眉带着他们这一赶路,足足赶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期间,常无用也慢慢收集到了一些这个大陆的情况。 这片东大陆,本来是各个公国敌对的状态,大小战争纷争不断。每个公国都有自己的侍卷人家族和知识传承大学,而在46年前,一个横空出世的人,安奈林·阿金特 。他统一了整个东大陆,建立了帝国。他被称为,安奈林大帝,那一年,他24岁。那一年,也被记为初始年。 24年后,安奈林大帝去世。 长子萨克林·阿金特不知所踪,安奈林大帝的后裔开始了长达5年的夺权之战,最后,活下来的只有维里尔·阿金特 ,他重新统治了大陆。 7年后,消失的长子萨克林却再次出现,他要求维里尔让出王位,却遭到了后者的拒绝,两人发动战争。 到现在,已经是战争的第10年了,维里尔占据着相对贫瘠的北大陆,萨克林占据着富饶的南大陆。 以赤河为界限,相互对峙着。 前段时间,萨克林一举攻过了赤河,杀了大批的当地贵族,在人们以为他要一举攻下维里尔的首都,斯戈里由城的时候。他却停止了攻击,回到了自己的王都,把军队收缩了起来。 而现在,常无用和芙丽雅就是要去斯戈里由城的,斯戈里由。 是的,斯戈里由城是维里尔王国的首都,而斯戈里由,则是首都里的一个组织的地名。 这个斯戈里由的确赫赫有名,在整片东大陆都无人不知。 因为,这是整片东大陆,唯一一个,侍卷人学校。 有消息说,维里尔之所以可以跟萨克林抗衡,就是因为这所学校。它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的血液,这些侍卷人经过有力的培训,在战场上可以发挥比普通人军队大得多的效用。 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抵住萨克林军队的要害。 也是因为这所学校,整片北大陆所有的侍卷人传承都集中在那里,所有的血脉贵族,所有的知识传承。而所有的自然觉醒的孩子,则会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被徵用,送往斯戈里由。 这就是一所军校。 虽然不乏有些地方执事官员,会有私藏侍卷人为己用的事,但绝大部分的孩子,还是被这所军校徵用了起来。 也就是,常无用和芙丽雅现在要去的地方。 咚咚,浓眉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常无用把窗户打开。 “你们到了。”浓眉说。 常无用从窗户往外看,一座高耸的拱门映入眼帘,门柱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刻纹。 常无用只觉得眼睛一缩。 这座拱门的样式,和上面雕刻的刻纹,都和她进入錶盘里的那个大门,太像了。 她们下了马车。 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人。这是一个广阔类似广场的地方,周围停着不少马车,马车上也三三两两,下来的都是孩子,只是和常无用芙丽雅现在10岁的外貌比,看起来更大一点,大约13岁的样子。他们衣着朴素,都有些怯怯的样子。身边,是一队士兵守护着。 还有不少雕饰华丽的坐辇,上面下来的也是13岁的孩子,这类小孩穿着花纹繁复的滚边长袍,身边站着打扮差不多的成年人。他们身后的成年人往往和他们面容相似,五官都比普通人相对更端正俊美一些。在他们身边,则站着一队甲冑严密的家族武士,这些,就是血脉传承的侍卷人了吧。 广场上还坐着不少白袍的少年,约莫15岁的样子。他们身上的白袍有红色的刻纹图案,红色的刻纹符号绕成一圈,围住了一个图案,是在錶盘里看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天平。 图案下方,还写了一行字:知识、经验、记忆。 这是常无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 浓眉朝一个离他们最近的白袍少年走去,他先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双手交叉,点在额头上,行了一个奇怪的礼仪。然后才说:“北荒人城,两名魔力反应者,10岁。” 少年也站起身来,回了一样的礼仪。听到浓眉的话,他明显愣了一下,才摊开手上的捲轴。 摊开捲轴后,他的手收回来,桌上的羽毛笔却自动飞起来,开始记录着。 “可以,交给我吧。”少年说。 浓眉点了点头,把常无用和芙丽雅带到少年跟前。 交接完毕,浓眉带着手下的士兵就要走,他却又回头,拍了拍常无用和芙丽雅的头,小声对她们说:“以后会有復仇机会的。” 他怕常无用和芙丽雅这两个“小屁孩”太冲动了。 第124页 “知道啦,浓眉大叔。”常无用说。 浓眉撇嘴:“我一开始,不是大哥哥吗?” 她们俩笑着看浓眉忿忿地牵着马车走了,以后,想是不会再见了。 “好啦。”白袍少年伸了个懒腰,他把捲轴拿起来一看,上面已经写满了。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今天的名额够啦,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碰见北荒人城来的小孩呢…” 常无用和芙丽雅跟了上去。 ☆、那一班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一次都没有 刺杀萨克林… 不错,这个目的和她们的目的基本上是一致的。 “我还有个问题。”常无用说,“我们两个这么容易就进了那一班,难道,不会怀疑我们是间谍吗?” “你们年纪虽然小,样子却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样,魔力调动能力还那么强…居然把测试水晶给碎掉了。”白袍少年点了点头,“还真很可疑。” “不过。”白袍少年轻松地说:“没有人可以瞒过校长的眼睛。” 校长。 “维里尔?” “你居然敢直唿校长的名字!”白袍少年连忙捂住常无用的嘴巴。 “我是小孩子嘛。”常无用说。 哪有这样的小孩子,白袍少年一脸这样的表情,把她们带到了住处。那是很多栋制式的房子,不高,只有两层,但看得出来,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我们两个,可以住一起吧。”芙丽雅说。 常无用肯定:“对,不要跟别人住。” “啊。”白袍少年点了点头,“可以。” 他带着常无用来到一栋房子,摘下门口的钥匙,递给她们说:“你们就住这里了。” 常无用看见房门边有一个刻纹符号,这是一个记数符号。 “那我就走啦,会有人带你们去上课的!”白袍少年忙不迭就要逃之夭夭,他刚走几步,又退回来,递给常无用一个小皮袋子。 常无用接了,沉甸甸的。 “这是你们的生活费,食堂什么的你们就自己去啦。”说完,他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常无用打开皮袋,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钱币,她拿出一枚金币。金币的正面,是一个男人的头像,这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他正注视着渺渺远方。头像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安奈林·阿金特。 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奈林大帝吗。 反面,是那个奇怪天平的图案。下面也刻着一行小字:知识、经验、记忆。 芙丽雅看着白袍少年离去的方向,说:“阿纳斯,他好像很怕我们。” “他就是很怕我们。” 常无用打开门,她们走了进去。一楼是一个空旷的大厅,那头放着桌椅。二楼是四间卧室。看来,本来这是四个人住的地方。 “哇,感觉很舒服呢。”芙丽雅按了按天鹅绒的床。 很舒服? 也是,常无用突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住过的最舒服的地方了。之前不是稍显简陋的木屋就是帐篷,或者干脆直接睡在地上。 她在来这里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辍了学的大学生而已。常无用想,现在,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艰苦条件。看着开心地左摸摸右摸摸的芙丽雅,常无用不由笑了,这傢伙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公主啊。还是守护者的女儿,怎么像个土包子一样。 “如果你选择回去的话,你走之前可以带她到处走走吗?” 常无用想起阿博特的话。 如果成功了,没有生命危险了。芙丽雅,我们就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就带你去把你没体会过的生活全都去试一遍。 房间的里墙上有地图,常无用看了一会,就记住了。食堂离这里不远,走一会就能到。 一路上,大多是13岁以上的人,像常无用和芙丽雅这样看起来只有10来岁的小孩,她一个都没看见。不时有人奇怪地看着她们。但也有人的眼神很害怕,这类人,往往会隔得老远,就要避开她们。 看来,测试的事情已经慢慢传开了。 到了食堂门口,常无用和芙丽雅却被难住了。 食堂有三座大厅,写着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就是分班吃饭的意思,常无用明白。但是,谁能告诉她…那个班在哪吃饭。 找个人问问吧。 “餵。”常无用向离她最近的人喊了一声。 那个人正埋头想着什么,听见常无用喊他,一抬头。 “你好,我想问问——” 第125页 “哇!!”那个人一看见常无用的脸,就大叫一声,跑了。 跑了,真的跑了,跑得还很快。 恩…他是刚刚大厅里的人,常无用还有点映像。 其他人看见他那个样子,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好像常无用她们现在就会吃了他们一样。 芙丽雅也傻了,她想了想,突然恶声恶气地说:“喂,你!” 被她指到的人一个哆嗦。 “赶紧告诉我那个班在哪里吃饭,不然的话…” 芙丽雅脸上表情变得狰狞,身上魔力激盪起来。 别说,还真像这么回事。 “别——”对方惨叫着,“我带你们去!” 原来就在侧面,隔得不远。 那个人一把她们带到地方,拔腿就跑了,那个样子,好像恨爸妈少给了两条腿。 这是一个小厅,上面写着:尖刀。 看来是没错了。 总算找到了,常无用开始觉得饿了。 她们两个迫不及待就要往里走。 “喂,你们两个。” 又怎么了? “来错地方了吧?”一个20来岁的男人说,他头髮粗粗硬硬的,根根竖起,一脸不耐烦,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指了指常无用她们来的地方,说:“别挡我的道,你们吃饭的地方在那边。” “快滚吧。” 语气很讨厌,让人很想揍他。 常无用刚这么一想,芙丽雅已经出手。她迈步向前,一个拳头挥过去。 男人嗤笑一声,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芙丽雅小小的拳头砸在他肚子上。 接着,他就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闷响,地面尘土四起。 “咳咳。”男人咳嗽了几声,他怒吼,“你们,死定了!” “暴狼,别乱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说。 一个长发男人走了过来,他青色的长髮披着,整个人显得很柔和。 “她们两个今天在测试厅,可是弄坏了两块测试水晶。现在,她们是我们的同学。” 叫暴狼的男人一听,居然不再说话了。 “你们好,我叫威德林顿,你们叫我青风就可以了。”他笑着跟常无用和芙丽雅打招唿。 看来这些人,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外号啊。 “我叫阿纳斯塔西娅,叫我白纹吧。”常无用这样介绍自己。 “我叫芙丽雅,叫我…叫我什么呢?阿纳斯?”芙丽雅冥思苦想。 叫你大笨蛋好啦。 “叫你鸡腿吧,你喜欢吃鸡腿。”常无用随口胡诌。 “唔…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芙丽雅认真地点点头。 青风听了一笑,说:“走吧,小白纹,小鸡腿,我带你们进去。” “走啦,暴狼,你还在生气?”暴狼这才闷闷地跟了上来。 这个小厅不大,但是摆设很精緻,在小厅周围,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可以随意取用。现在是用餐时间,人却不多,小厅里只有取用食物和小声闲谈的声音。 这是…自助餐啊。 “真的吗,真的可以随便吃吗?这么好。”芙丽雅很兴奋。 常无用看她左顾右盼,小脸还有点圆。她捏了捏芙丽雅的脸,说:“给你十个鸡腿好不好呀。” “十个鸡腿。”芙丽雅眼睛闪闪发亮,“不行,吃了十个鸡腿别的就吃不下了。我还要看看别的…” 她认真谋划起来。 “我居然被这种小孩,一拳…”暴狼咬牙切齿。 青风神色凝重:“不要小看她们,测试水晶自本校成立以来,什么时候被弄坏过?” 暴狼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一次都没有。” ☆、0分 吃完饭后,当天晚上,有人给常无用她们送来了课程表和教材,还有两个牌子,记录着两人的信息,看样子是学生证。还有几套白袍,唔…这是校服。 常无用打量着课程表,明天上午是,防护罩形态学和细微魔力控制学。下午则是体能训练和实践课。 果然,东大陆有一套系统的魔力训练。 自从激活了守护者纹章之后,常无用和芙丽雅一直是按照守护者纹章里面的方法介绍来训练的。芙丽雅倒是卓有成效,现在她的魔力控制和运用比以前已经大大提高了。她按照守护者纹章给自己设计的训练关卡,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大阶段了。 按道理来说,第三大阶段突破,常无用应该给芙丽雅奖励的,但是…现在这样的身体。所以不顾芙丽雅怎么哀嚎,奖励延期。 而常无用呢,她感觉自己的进阶实在是太缓慢了一点。没错,她在刻纹上的知识倒是进展得很快,但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魔力控制,她都进展得非常缓慢,现在还是第一阶段苦苦挣扎。 现在,常无用看着教材期待起来…没准能找到更适合她的训练方法。 十分钟后… “阿纳斯,你脸色好差哦。” “阿纳斯,你怎么不说话。” 常无用紧紧抓着手上的教材…什么防护罩形态学和细微魔力控制学啊!!名字听起来这么厉害,内容居然…居然连第一阶段都不如。 第126页 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在防护罩形态上,最难做到的是让防护罩变成科米薄膜和身体贴紧,这样就可以在保持防御力的同时,达到最大的战斗效率…” 什么科米薄膜,常无用特意看了,强度还不如芙丽雅随手的防护罩。至于形成薄膜,这点,别说芙丽雅了,常无用自己也可以办到好吗。 魔力流动,像水一样覆盖在常无用全身,慢慢稳定下来。 就像这样。 至于细微魔力控制学,这就更不要说了,这不是基础嘛。别的不说,白牙那一手魔力侦查,运用到的水平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所谓的控制学。 这么看起来,西大陆和东大陆的魔力传承应用方式真的完全不一样。 以西大陆的眼光来看,东大陆的魔力运用,实在是,太浪费了,太粗糙了! 东西大陆的侍卷人数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同样的,两者的魔力运用级别,也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唯一又有东大陆这样的数量比,又具有西大陆这样的魔力运用能力的地方只有… 部落,大祭司所在的部落! 如果…如果部落的人口有十几万,那绝对是碾压两个大陆的力量。只是,部落的人口只有200来个… “我们走!”常无用站起身来。 “去哪里。”芙丽雅问。 “图书馆。” “听名字就是很可怕的地方!”芙丽雅惊唿。 “是个好地方,笨蛋!” 等到常无用心满意足地借到一堆《大陆编年史》《刻纹符号全解》《一级术法》之类的书的时候,芙丽雅露出了心有戚戚的样子。 “阿纳斯又要开始看书了。”她说。 那个语气和表情好像在说:“阿纳斯又要开始吃人了。” “我才不是想吃人…呸,看书。我是要查到足够的资料,好对付萨克林,知道吗?”常无用说,东大陆的魔力控制和运用确实比较粗糙,但胜在领域广,花样多。而且,在刻纹符号上的知识,远远超过了西大陆,在术法上也很有研究价值。 “真的吗?你的眼睛在放光哎?”芙丽雅说。 “真的啦。”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确实很有趣,常无用想,“要不,你帮我一起看?” “睡着啦!”芙丽雅马上倒地。 这个大笨蛋! “好,开始了。”常无用兴致勃勃地拿出第一本,这是图书目录,她要扫视一边,记下可以借阅的书,也大概全局掌握东大陆的侍卷人知识发展到哪一步了。 “唿噜——”这回,芙丽雅是真的睡着了。 …… 这段时间整个王都,但凡能和侍卷人打上一点交道的人们,都在津津乐道一个话题。 斯戈里由出现了建校以来两个最恐怖的天才! 两个女孩,只有10岁,来自北荒人城。 她们在来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弄坏了测试的魔力水晶,还差点砸了测试厅。 当天下午,她们遇到了,那个班的暴狼。 一招,只一招!就把暴狼打得卧床不起。 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 她们上午的知识课,一个睡觉,一个看书。 下午的体能课和实践课,一个睡觉,一个看书。 她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一个睡觉,一个看书… “我才没有被打得卧床不起!”暴狼的额头青筋突起,“这段时间,父亲告诉我,好多人来家里看我,还带了礼物…” “这是好事啊,暴狼,证明大家关心你。”青风说。 “但是我没有被打得卧床不起!!” “你小声点,这里是图书馆呢。”青风止住了暴狼。 “你说,那个白纹,她每天借那么多书,她看得完吗?”青风嘀咕。 “我怎么知道!” “哎,她去□□区了。” “恩?”暴狼这才看向白纹,那个黑髮黑眼,面容清秀,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资料上说她们是北荒人城的平民,暴狼才不信,看那个小女孩走路说话的样子,明明就是贵族。而且…平民怎么会认识字。暴狼总觉得,那个打了他一拳的女孩虽然可怕,这个白纹,却给人感觉更可怕…那个眼神,好像什么东西都能看穿一样。 “被挡回来了。”青风说。 “当然,□□区可是要校长批示才能进去。”暴狼撇撇嘴。 “校长会给她批示吗?” “那也要见到校长才行。” “我们班考试前三名的人,可以特别得到跟校长见面的机会,得到校长的指点。” “那又怎么样。”暴狼一笑,“她们两个上次,可是交了白卷,0分。” “你不觉得,她们是故意的吗?” “故意的?”暴狼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班里其他人都觉得她们两个不过是徒有虚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清出班级的两个小屁孩而已。但跟她们接触过的暴狼却知道…这两个小孩,绝不会那么简单。 “她们,只是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对手而已。” 第127页 青风说的是真的,暴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他知道。 “阿纳斯,那两个人又在跟着我们。”芙丽雅把趴在桌上的头抬起来,她的右手,魔力正运转着,要把一个魔力球雕刻出常无用的样子。 “不用管他们。”常无用说,“你弄得怎么样了,第四阶段。” “太难了啊。”芙丽雅丧气。 常无用笑,难得看见芙丽雅吃瘪。 “好啦,我们现在有事做了。”常无用说。 “我们不是一直在忙吗?”芙丽雅无辜地眨眨眼睛,她觉得自己训练得很辛苦。 “还有别的事。”常无用点了点芙丽雅鼻子,“上次我们不是拿了0分吗。” 芙丽雅顿时有些心虚:“你说,拿0分不要紧的。” “我们现在要考班上前三。”常无用说。 “啊?”芙丽雅如遭雷击,她几乎要哭起来,“不行啊,我不…我不想写字啊。” ☆、91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哆米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维里尔 哆米在来的路上告诉常无用她们,由于她们的总分甩开第三名太远,所以这次校长只见她们两个。 她们被带到了一个不大的建筑,但…如果常无用没看错的话,那是刻纹吧。整个建筑都是用承载性极好的石料做的,上面刻有各种刻纹,这是…防护,坚硬,还有…攻击! 虽然看起来灰灰的不起眼,甚至还没有测试大厅的外部华丽,但,常无用知道,任何一个小看这座建筑的人,都会为自己的过失送命。 大门有两个黑甲人在看守,他们检查了哆米的印记,才放她们进去。值得注意的是,那两个黑甲人带着面罩,一双眼睛冷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似乎有点严肃过头了。每走上10步,就有一个黑甲人看守着,他们像标杆一样直直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是能感应到他们身上的魔力流动,单单看过去,简直就像无数个黑甲雕像一样。 叩叩叩—— 哆米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下开了。 哆米首先走了进去,常无用跟上。门内的方桌后,站着一个人。他灰发灰眼,面容依稀有安奈林大帝的影子,面容很年轻,看起来就像20几岁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常无用一眼看过去,总觉得自己很容易就会忽略他。明明这个人是维里尔,整片北大的主人,斯戈里由的校长,安奈林大帝的继承人。但常无用却发现,自己不由地想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哆米身上。 这种怪异地感觉让她觉得格外难受。 维里尔看了常无用一眼。 常无用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冷水过了一遍一样,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你们的来歷很奇怪,我派人去查了,你们来的时候身上穿的竹叶,还没有人在这片大陆见过。”维里尔灰色的眼珠淡漠的,没有一丝情绪,“但那样的材料,没被发现利用起来,是不可能的事。” 常无用并不准备解释自己的来歷。 维里尔也没有要她解释的意思,继续说:“你们的目标是萨克林。” 常无用点了点头。 “芙丽雅防护罩上的刻纹图案,是你刻的。”维里尔的双手撑在桌子上,对常无用说,“而你们的魔力,金色的,除了我的父亲之外,我没见过谁有这样的魔力。这样的魔力结构稳定,威力非常大。” “你们现在提前从尖刀班毕业,加入尖刀暗杀小组,随时准备接任务。” 这个人,从头到尾,一直用的肯定句,好像什么事他说出口,就已经确定了一样。 只听他说了那么几分钟话,就让常无用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去尖刀暗杀小组,本来就是她们的目的,常无用继续点了点头。看维里尔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常无用就想带着芙丽雅告退。 “等一下。”维里尔递过来一张捲轴。 常无用接住。 “拿着这个,你可以去□□区了。”维里尔说。 说完,他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灰色的眼珠看着前方,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沉思状态。 第128页 “我带你们出去。”哆米轻声说。 直到哆米把她们从那栋建筑送了出来,常无用才长出了一口气。 “阿纳斯,那个人就是校长啊,我感觉他好可怕啊。”芙丽雅皱着眉头说。 “是的。”常无用同意,“等我们拿到传承,就离他远一点。” 如果夺取传承和维里尔起冲突的话,那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和他交易了。毕竟,正面冲突的话,常无用一点信心都没有。而现在常无用手上最有价值的,就是西大陆的魔力运用方法。这样的东西,对任何一个首领来说,都是不可能拒绝的东西。 但愿…吧。 常无用拿着捲轴,带着芙丽雅到了图书馆。维里尔…全程常无用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发现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可以瞒过校长的眼睛。” 常无用想起白袍少年说的话,现在,她开始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拿着捲轴,常无用轻轻打开了□□区的铁门,上次那个拦着她的老头没有出现。常无用走了进去,□□区的书架,看起来和普通的书架没什么不同。但是在书架边缘,却没有书籍分类的文字介绍。 要一本一本找? 常无用走近书架。 不知从哪里来得一阵风,忽然吹过来,吹得书页哗啦作响。常无用手上的捲轴,被吹得卷开,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在散发红色的光芒。 这个符号… 常无用发现她看不懂这个符号,一点都看不懂。她不仅记完了《刻纹符号全解》,还把能借到的刻纹相关的书全部记了一遍。 看到这个符号,常无用却感觉自己像第一天学习刻纹的新人一样,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随着符号的亮光越来越亮,常无用突然听到了叮铃铃的声音。 被风吹得哗啦哗啦翻开的书上,一个一个的光点升了起来。 常无用感觉自己在被询问要查找什么样的信息,她把要找的信息说了出来。三个光点朝她飞了过来,落在捲轴上,变成了三个黑色的墨点。 回过神来,常无用突然发现她压根就不知道刚刚谁在询问她。 深吸了口气,常无用收好捲轴,牵着等在外面的芙丽雅出了图书馆。 和校长沾边的东西都太诡异了,常无用下定决心,一旦事情解决,就赶紧带着芙丽雅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路上,她都有些忧心忡忡。 “阿纳斯。”芙丽雅轻轻喊常无用的名字。 “恩?” “你看我们住的地方,怎么灯是亮的?”芙丽雅说。 常无用一看,确实是亮的。她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她没有点灯,也锁好了门。 有人吗? 两个人带着满腹狐疑推开了宿舍的门。 一个红色短髮男人正背对着她们坐着。他双手交叉,支在脖子后,两腿架在桌子上。 “你是谁?”芙丽雅问。 “我真不懂,校长为什么会让我来跟你们两个小鬼组成一队。”男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又刺耳又张狂。 但他的动作却还是保持着刚刚的样子。 常无用能感觉到他身上蕴藏的魔力,这不是一般人,至少,班上那些同学是完全比不过的。 一颗火苗突兀地在男人的耳侧燃烧起来。 男人的手一动,把火苗摘在手上,温柔地抚摸着,继续说:“我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搞不懂的事,一定要尽力搞懂。” “所以,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实力吧。” 话音刚落,火苗就像流弹一样朝芙丽雅射了过来。 芙丽雅抬手就是一个防护罩。 嘶啦—— 防护罩外一阵白雾升起。 恩? 火苗被另一道能量泯灭了。 “菲迪,校长不希望你惹麻烦。”一个冰泉一样的声音说。 二楼的楼梯上,一个白色头髮的人慢慢走了下来。他面容俊秀,五官身形看不出是男是女。他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打一开始,就看着常无用。 这是,那个魔力测试时把常无用她们分到尖刀班的人。 兰登! ☆、我也是 “不好意思。”兰登对她们点了点头。 他手上的魔力翻涌,说:“不会有下次,我会教训他的。” 常无用和他目光对视,一瞬间,常无用觉得这人有话想说。 “走吧,我们回房间去。”最终,常无用拉着芙丽雅回了房间。 “兰登,你干什么?校长不是要我们打探她们吗?”菲迪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为不满,但他也只敢加重语气而已。 兰登看着关闭的卧室房门,说:“那个金髮小孩的实力,明天训练就知道了。那个黑髮的,资料上说,她的刻纹技术很厉害。” “那又怎么样?” “她们俩的魔力是金色的。” “你是说…”菲迪露出骇然的神色,“兰登,你想死吗?” “我不想生不如死。”兰登说,他淡金色的眸子里眸光渐渐暗淡下去,他不想,像哥哥那样。 房间里,常无用打开捲轴,看着上面的墨点,她把食指按了上去。 第129页 第一个墨点是,萨克林·阿金特。 信息幻化成字符,从常无用的食指上一路攀上肩膀,再蜿蜒到脸上,消失在她的眼睛里。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芙丽雅吓了一跳。 常无用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脑海里,常无用整理读到的信息。 萨克林·阿金特是安奈林·阿金特的长子,算算时间,今年已经56岁了。 而他第一次学会说话的时间是…26岁。 在他24岁之前,一直被安奈林秘密地养在城堡里,从来没有跟外界接触过。那一年叛乱,有人攻陷城堡,抢走了萨克林,想以此来要挟安奈林。 但安奈林没有理会要挟,平定叛乱之后,有人在地牢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萨克林。安奈林把萨克林交给了那个家族的人抚养,之所以用抚养这个词,是因为萨克林几乎没有自理能力。 他不会说话,也不怎么会自己吃饭,更不会自己穿衣服。 知道这个事的人都骇然,安奈林却从来没有对此事做出过任何解释。 31岁那年,萨克林用自己强大的能力掌控了那个家族,他重新回到安奈林身边,为他处理帝国的事务。 3年后,安奈林去世。 而萨克林的能力则是…动物。他不仅可以跟各种动物交流,可以控制动物,他还可以…制造动物。 他在生物刻纹上有自己独特的研究,他可以让动物更强大。 常无用还想看看他具体能力的运用,却发现信息已经没有了。食指上点着的墨点渐渐淡去,不见了。 动物。 常无用深吸了一口气,这完全在能力上压制了她。 食指点上第二个墨点。 侍卷人传承的掠夺。 第二个墨点的信息量很庞杂,而且很不完全。确切的说,在这片大陆上,侍卷人传承的掠夺是被禁止的。 但越是禁止,越是有人尝试。所以信息上收集的几乎都是一个个的个例,没有一个系统的研究。也是,常无用想,她在图书馆里,怎么可能查到研究传承掠夺的系统知识。 好在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些个例中,有不少值得仔细去斟酌的方法。 常无用都一一记了下来。 她明白,想要找到一个现成的方法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去各方借鑑,设计出一个方法来。 稍微休息了一会,常无用触摸上第三个墨点。 侍卷人奉献。 和常无用想得不一样,侍卷人奉献的公平交换,很少有用于个人的。大多都是国家间级别的交换,大的比如开启战端的权力。小的比如想要兑换更多的知识。 怪异的感觉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常无用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个创造者。 而这个创造者一直在用自己的一套理念来规范这个世界的运转。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实在不是现在就能弄明白的,而常无用在侍卷人奉献的资料里,还真查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首先是可以做一个估量。 国家级别的交换,利益体积很庞大,这就允许交换者用一些还没有完成的事物来做一个大概的估量。 比如,一个大型的研究项目和方向,订好了目标。然后在侍卷人奉献天平上来和自己要交换的事物来做一个估量。 然后是可以签一个完成契约。 有时候做一个奉献交换,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先代们有时候会担心后辈随意更改奉献交换,会在一开始就订好一个完成契约,在奉献准备恰当的时候,自动完成交换。 当然,像这样的契约,一般会留下一些后手,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一般是一族人或者一个小型的组织机构来把握这个后手。 总之,在翻阅了侍卷人奉献资料之后,常无用知道她可以在研发一项技术之前,就能预估到这项技术能推动多少格錶针。 她还可以在进行一项研究的时候签下契约,如果后续她出了什么意外,但只要研究还在,就能自动完成交换。 那么,接下来主要要做的事情就是设计出安全夺取传承的办法。 常无用从沉思中惊醒,发现芙丽雅一直就支着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专注地看着常无用,柔柔的视线像无形的丝带。眼神痴迷的,好像在看什么特别好看的东西一样。 这傢伙,每次都这样,常无用感觉自己脸一红。 因为常无用以前就很少跟人亲密接触,所以通常都是芙丽雅是主动的一个。 经常在睡前,芙丽雅会张开手,主动把常无用圈进怀里。而快要睡醒的时候,常无用会迷迷煳煳感觉到嘴唇软软的一片,睁开眼睛,能看到芙丽雅近在咫尺的睫毛。 跟芙丽雅在一起的时候,常无用的确能感觉到自己被时时刻刻关注着,被在意着,被宠爱着。这个笨蛋的眼里好像容不下别人,好像全世界就她最好一样。 常无用从来,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芙丽雅就好像在她心里也放了一个防护罩。这个世界,在遇到芙丽雅之前,是丑恶的无趣的,所有亮色的东西都跟常无用不沾边。在遇到芙丽雅之后,虽然一直有危险,一直奔波,却像是终于有了太阳,生物开始生长。 “阿纳斯为什么不怎么说喜欢我,也不怎么主动亲亲我!阿纳斯难道不喜欢我吗?”有时候芙丽雅会这么委屈地问。 第130页 每次这时候常无用就会叫她不要乱想。 常无用只是不好意思而已。但其实,其实在心里,可能说了一百遍喜欢她吧。 “芙丽雅。”常无用轻轻叫芙丽雅名字。 “恩”芙丽雅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杀了我的父亲。”常无用说, 芙丽雅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想了想,问:“然后呢?” 常无用把所有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开始发抖,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常无用就像大病了一场。 芙丽雅很生气,她气愤极了:“你父母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们从小到大,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你帮了他,阿纳斯。”芙丽雅说,“他最后很痛苦…” “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对你。我会对你好,不要害怕,阿纳斯…” 芙丽雅一直在说话,她脸气得通红,看到常无用,却又露出心疼的神色。 “过来。”常无用对她说。 芙丽雅乖乖凑过来。 常无用凑到她耳边,用非常小,但是很清晰的声音对芙丽雅说:“我爱你。” 芙丽雅一下愣住了。 她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常无用。 芙丽雅说:“我也是。” “一直是。” ☆、送死 自从那两个人住进来之后,芙丽雅开始被要求跟着他们一起训练。而常无用则在试图找出安全刻纹传承夺取的方法。 几天下来,常无用进展良多,她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蓝图。 而芙丽雅,也兴沖沖地告诉常无用,虽然那两个人的魔力运用很粗糙,但在实战上,两个人确实不好对付。 芙丽雅的战斗天赋极其出色,她缺的,只是一个成长的时间而已。 问题就是,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 虽然她们的魔力还算稳定,连结刻纹暂时没有出现问题。 但,常无用看着手上又添了一道裂缝的錶盘图案。 常无用已经进去试过了,她想估量出安全夺取刻纹方法的奉献值。指针却一动不动,常无用知道,这种情况,就是已经有人提交过类似的东西了。 实在不行,只能找维里尔,去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交换到有用的东西。一个大陆霸主级别的人,手里的资源肯定很多。 可心里有个声音又在告诉常无用,离那个人远一点。 和维里尔沾边的东西,总会变得非常诡异。 又是几天过去,常无用终于设计出了安全夺取传承的方法。她和芙丽雅最大的优势,在于无限的魔力,从这个思路出发,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上次是因为信息太匮乏了,这次,以常无用现在的知识量来看,这个方法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方法设计出来,常无用却没有太高兴的意思。 她感觉自己这几天已经被焦躁占满了身心,她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却都没有一个能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看起来很着急。”一个淡漠的声音说。 常无用一惊,她对上一双灰色的眼睛。 看到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常无用有一种时空感,好像自己的所有过去未来都在这一刻呈现出来,所有的记忆过往,都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等到这种感觉消失,常无用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维里尔。 “你有什么事吗?”常无用问,她的身体微微绷紧。 维里尔却不再看她,只是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维…维里尔大人…你不是找兰登大人…”哆米跟在他身后,瑟瑟缩缩地小声提醒他。 维里尔摆了摆手,说:“现在没事了,哆米。” 随着维里尔的动作,一众黑甲人护着他远去了。 常无用面色凝重,如果不到最后关头,她绝对不会愿意和这个人接触。 过了中午,常无用吃了饭,正在桌前整理信息。突然,她听到楼下门开的声音。 是芙丽雅和兰登他们回来了。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常无用问。 一般,他们都会训练到晚上才回来。 “维里尔大人发任务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兰登说。 “任务?” “刺杀萨克林。” 直到几人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常无用才回过神来。虽然她一直很着急,但,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才觉得似乎有点太快了。 “我们两个,只是刚刚毕业而已,这么重要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吗?”常无用问。 兰登端坐着,淡金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开口说:“萨克林的护卫和他本人,自然有别人去对付。校长这次让你们两个去,主要是让你们在最后用能力封印住萨克林的杀招。你们两个的魔力和你的刻纹技术,用这个去封印住。” “但是,什么杀招啊,要怎么封印,有没有大概的介绍?”芙丽雅挠挠头。 兰登的眼睛敛下去,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不会出问题的。” 怎么说,感觉这也太草率了。 但想起维里尔,常无用又觉得,他不会做出草率的事情。也许,到时候自有安排吧。 第131页 马车开出学校,一路上,能看到各个年龄阶段的白袍学生。 快到一年的学期末了,路上,听到的都是关于考试的讨论。 “他们好有活力啊。”芙丽雅看着他们的样子,感慨了一句。 “是啊。”常无用贊同。 “有活力去送死。”兰登突然说了一句。 他一句话说完,就闭着嘴巴,不再说话,表情静止着,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常无用和芙丽雅都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唉。”菲迪嘆了口气,他把手叉自己火红色的头髮里,“你们知道,我们这个学校,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叛王对吧。” 菲迪虽然第一天做出了挑衅的行为,但在那之后,他就和善了很多。兰登话不多,像很多这种时候,就是菲迪在给常无用她们解答。 两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我们这个学校,是扼住萨克林军队要害的尖刀,这个说法你们一定也听过吧。”菲迪继续说。 常无用和芙丽雅继续点点头。 “尖刀是会不断折损的,一把尖刀坏了,就用下一把尖刀。” “你的意思是…”常无用若有所思。 “没错,伴随着我们的战果,是超高的死亡率。”菲迪说,“特别是尖刀班,尖刀班是没有学姐学长的,因为都死了。” “现在,也轮到我们了。”菲迪耸耸肩。 车厢里半天人没有说话。 “但是,如果我们这次刺杀萨克林成功,剩下的就不用死了。”芙丽雅说。 “这倒是。”菲迪一笑,“往后,就是和平的时代了。” 常无用刚想说话,却看见兰登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这个表情一闪即逝,常无用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马车继续前行着,不一会,出了城门。 常无用又偷偷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錶盘图案,最近,她的这个动作越来越频繁。知识、经验、记忆,常无用在心里默念。在侍卷人奉献的资料,是这样介绍的,知识在奉献的时候,是复制,奉献人不会就此失去自己的知识。 经验在奉献的时候,是剥离,比如一个战士,在奉献经验之后,他的身体会忘记怎么战斗。介绍说,奉献天平会偏爱一些独特的经验,像常无用这种可以跟动物交流,算是比较独特的经验了,但同样已经有人提交过了。 而记忆…记忆这里没有任何记载,的确,有很多人都做了记忆奉献,但在这一块的记载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谁都不知道,奉献了记忆之后会得到了什么,什么样的记忆最有价值。大家只知道一点,去做了记忆奉献的人,都不见了。 是的,不见了,消失在了奉献天平上。 常无用一行人足足赶了一周的路,终于,他们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到达了萨克林的王都。 “马上,现在进攻已经开始了。”兰登说,他早已换好了紧身的战斗服。 整个王都里静悄悄的,常无用能听见屋子里有人,但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被刻意压低了。 没有杂乱的喊叫,没有军队,没有一般的放火引起的骚乱。 常无用感觉他们像幽魂一样,穿梭在一座幽魂的城市。 远远的,他们贴近了萨克林的城堡。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炸响。 常无用借着闪电的光,看到这座城堡,愣了。 她认识这里。 ☆、答案 这个城堡,几乎和公主的城堡一模一样,只是更大而已。 兰登带着她们往里走,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常无用几乎感觉自己走在几个月前,公主的城堡里。 进了门,到处都是尸体,看上去已经死去好一会了。 护卫,侍女,厨娘—— 所有人都冷冰冰地躺在地上,很多人眼睛还圆睁着,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常无用记得她曾经说她要杀了萨克林,但真正当死亡扑面而来的时候,她又感觉到有些害怕。 这种近距离的,大批的,他人的死亡。 各种各样绝望的姿态,死之前都还带着挣扎,跑动着,躲避着,以为能活下来。 却都统统死去了。 芙丽雅从身后牵住了常无用的手。 整个城堡依然是静悄悄的,除了有些血从桌子上,椅子上,滴答滴答往下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 他们踩着这样的声音往前走。 慢慢的,走到了主卧,常无用知道这是主卧,公主就是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咯吱咯吱—— 主卧里,放着床的地方,一个大型摇篮晃动着。 血从摇篮边缘随着晃动的节奏流出来。 常无用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哭。 “爸爸——”这个男孩的声音含煳不清地说,“我怕痛,爸爸…” 一个男人背对着摇篮站着。 “主菜终于到了。”这个男人说。 他转过身来。 常无用一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男人是… 安奈林大帝! “你…”常无用不懂为什么已经死去了多年的人会出现在她面前。 第132页 男人灰色的眼珠看着常无用,一看到那双眼睛,就让常无用有一种时空感。好像自己的所有过去未来都在这一刻呈现出来。 常无用晃了晃脑袋,说:“你是维里尔。” 男人点头,说:“我也是安奈林。” 他偏头看了看芙丽雅,芙丽雅一下子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常无用急了。 “别着急,我不会伤害她的。”安奈林说,他对常无用招了招手,“你不是想要夺取传承吗,来,你过来取。” 常无用想了想,还是走到摇篮面前。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多卡斯,见到了公主10岁的样子。摇篮里,一个白金色短髮的男孩,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具,正呆呆地看着安奈林,眼泪不断稀释他脸上的血迹。 他的胸口几乎被贯穿了,露出白色的魔力核心。 他那双几乎和公主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感应到常无用走到面前,男孩咳出了一口血,他恍惚地说:“是多卡斯吗?我已经死了吗?” 这个男孩,是公主的父亲,萨克林·阿金特。 他已经快要死了。 “为什么?”常无用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她感觉有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炸开,为什么萨克林·阿金特,他今年已经56岁了还是10岁的模样?为什么要他保持这个样子?为什么安奈林没有死? 为什么萨克林·阿金特要对自己的女儿那样? “你再不取,他死了,就来不及了。”安奈林说。 常无用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头。 “我来帮你吧。”安奈林突然把手伸进小男孩破开的胸口里,掏出了血淋淋的魔力核心,一把塞在常无用右手上。 魔力开始融合,常无用感觉面前的景色一阵扭曲。 我这一生,都在寻找一个答案。 我是萨克林·阿金特,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名字安奈林·阿金特的长子。在我终于开始懂事之后,我明白了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所给我的意义。就像这片大陆所有的阳光加诸在我身上,作为安奈林·阿金特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将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等我开始明白这回事的时候,我已经26岁了。而这个世界才刚刚在我面前展开,我刚刚开始学会阅读捲轴,刚刚开始可以跟人流利地交流。我的脑子没有问题,这一点在往后的时间里,被加倍证明了。 哪里有问题,有问题的地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在我24岁之前,世界对我来说是一成不变的,幸福的,无忧无虑的。我的小城堡总是很好看,后来我才知道,爸爸花了很大的精力去设计我的小城堡。所有的家具都符合我的尺寸,他每次来的时候,那么大一个,他却要委屈得坐在我的小凳子上。我城堡的外沿被漆成亮黄色,各个房间里则被漆成鹅黄色,浅绿色,天蓝色。 每一个房间都有不同的设计和主题,我今晚在森林里,明天在大海里。我总是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有的房间都铺上厚厚的羊毛地毯,让我可以赤脚跑来跑去。城堡里冬天会点上数十个火炉,夏天会有僕人为我不停地扇风,保持我的凉爽。后来,城堡刻上了恆温阵,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绝对的舒适。 这些都是我后来知道的,我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叫黄色,什么叫绿色,我不知道什么叫森林,也不知道什么叫僕人。我那时候只知道,爸爸,爸爸。他总是给我餵饭,温柔地,他总是抱着我,把我圈在他怀里。他总是亲吻我,给我哼一些歌,他那时候给我说了很多话,可惜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知道叫他爸爸爸爸。我只会哭。 时间是停止的,所有一切都停止。有一次我想出城堡去,那天我在地上爬着,我感到很无聊。我被抱了回来,被阻止。我大哭大闹,我每次只要一大哭大闹,爸爸就会把我举起来,用他的鬍子蹭我的脸。他会特别温柔地跟我说话,把我放在他的手臂里摇啊摇,直到我哭累了睡着了。我睡着了他还在摇啊摇,我经常煳煳迷迷地能感觉到他在吻我,痒痒的,短短的鬍子,我会不耐烦地把他推开,在梦里我听到他咯咯笑的声音。闷闷的,从他的手臂传过来,我就靠在他的胸口睡觉。 但那次他没有。他沖我大喊大叫,他的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我那时候困惑不解,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困惑不解,那时候什么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除了我的爸爸。但是,我敏锐地感觉到了,我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就不出去。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我喜欢被爸爸宠着,他是巨人,他可以满足我的一切需求。我总是觉得自己踏踏实实地踩在陆地上,我觉得这就是真实。后来,我开始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我也还是这么觉得。再也没有比那更真实的真实。 爸爸把我放在小城堡里,就这么过了22年,其实我不知道年份,也不知道时间。可能我知道的就是快乐,我被完全包容着,我被充分宠爱着,我22岁的时候还不会自己穿衣服。有时候爸爸把我叫醒,他把我从床上拿起来,给我穿衣服,我还吐他口水,他就把我举起来转,还哈哈大笑。 我觉得我干什么爸爸都喜欢,他总是用那双温柔的,灰色的眼睛看着我。我那时候话都不怎么会说,我不懂人,不懂家具,不懂地毯,不懂我是安奈林·阿金特的长子,不懂我本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人。但是我懂爸爸,这对我来说就是全世界。 第133页 人们好像总喜欢怀念,吟游诗人会歌颂儿童无知无畏,无忧无虑的生活。其实,他们才不知道什么叫无忧无虑,我才知道,我过了24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一直觉得,这才是真实。 是是是,你可能要说,真实是独立,是自主行动,是理解。大家都这么说。 那是你们都没有我这样的经歷,我那时候从来不用为自己担忧。我一开始从来不知道担忧是什么东西,我只会哭,只会生气,或者哈哈大笑。生活对我来说永远都有意思,我有时候可以捻地毯上的毛捻一天,不理追着我餵饭的僕人。直到累了,我就随便往地毯上一躺,我总会被抱到床上。 我22岁那年,我睡了很久,等我醒过来,发现我长高了很多。我从来没有长高过,这对我来说很新奇,然后我的小凳子,小盘子都显得太小了。我大发脾气,我发起脾气来就喜欢没完没了的疯喊。马上有人来帮我把东西换掉了,换成更好的形状。 我长大以后爸爸就越来越少来找我,当时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日子对我来说就是通畅无阻的水流,我经常相信,我可以一直这么通畅无阻下去。我那时候觉得只要我开始疯喊,我就可以得到一切,特别是,我可以得到爸爸。 后来我被抓走了,我被带到了一个又冷又硬的地方,没有人给我餵饭,没有地毯,没有僕人。我差点饿死,我开始疯喊,真的那时候我完全相信,只要我喊,爸爸就会出现。 然后我被痛打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疼痛,这是一种别致的,截然不同的感觉。我更加用力地哭了起来,我差点哭死。我的眼睛又红又肿,我的嗓子又干又疼。我现在回忆起来,他们真的太大意了,那些抓我的人。他们想要用我去要挟爸爸,那他们就得让我活着,不是吗。 他们的想法很好,其实没有人想到,爸爸居然不要我了。我想,可能我是最后一个想到的人。 他们最后没办法,找了个人来教我吃东西,教我拿勺子,拿叉子。那个女人对我不耐烦极了,她经常打我,虽然不是多重的伤,但我总是伤痕累累。其实我学得很快,我的脑子没有问题,我很快就活了下来。盼望着爸爸有一天会来找我,我那时候完全没有怀疑,我爸爸会来找我。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对我来说。 我总是觉得,明天,后天,再过一会,爸爸就会来找我了。我总是做梦,我梦到我还在城堡里,我梦到我大发脾气,我梦到我踢他,我拿刀子叉他,我梦到我沖他疯喊,说我再也不要跟他回去了。然后他向我求饶,把我举起来,把我搂在怀里,我朝他吐口水,闷闷的笑声从他手臂上传过来。 再后来,我又梦到他来救我,这回我不敢嚣张了,我只敢哭,然后要他抱我,要他亲我。 再后来,我想去死。其实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在想死,我总是蜷在墙角,不吃不喝,别人打我,我就哭着喊爸爸。 最后,真的没有人来找我了。我的便池满了,也没有吃的,我奄奄一息。我真的觉得我那时候要死了。我迷迷煳煳,看见爸爸朝我走过来,他伸出有力的手臂,要把我举起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又回到了柔软的床上。我以为我能见到爸爸,我知道我被救了,僕人们再次对我毕恭毕敬。我消瘦如柴,我拼命唿喊爸爸,我要见爸爸。没有人理我,有人试图跟我说话,但是我听不懂。 后来,开始有人教我识字,教我说话,我拿叉子叉他们,我拿头撞他们,我整晚整晚睡不着。 后来,来了一个人,他被我戳得到处都是血,但是,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我学好了,我能见到爸爸。我被他说服了,其实,我那时候除了被他说服,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渐渐地,我终于明白了。我是萨克林·阿金特,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名字安奈林·阿金特的长子。我明白了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所给我的意义。就像这片大陆所有的阳光加诸在我身上,作为安奈林·阿金特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将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如果,我不是一个长不大的弱智的话。 我的身形5岁后就再没有长过,到24岁那年,我又长到了10岁的样子,直到现在。现在,我已经26岁了。我刚刚学会怎么说话,怎么认字。但只要事情相关于我爸爸,我就会变得精明起来。 我知道了我一直被安奈林养在小城堡里,作为对一个弱智儿子的保护。直到我24岁那年,被威德林顿家族绑架,安奈林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击垮了威德林顿家族,他丝毫不顾及被关在牢里的儿子。是我妈妈,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死掉了,皮卡德家族的人,他们买通了看护的人,照料着我一直不让我死掉。已经渐渐式微的他们希望能通过我重新获得一些益处。 但我不是弱智,我知道。虽然我一直浑浑噩噩,但是在学习的过程中,我完全没有感到过多的吃力,事实上,在逐渐学习的过程中,我开始显露一些天才的特徵。 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因为我的体型就放弃我,我也知道,我完全是在22岁的某一天突然长到10岁的体型的。这很奇怪。 我想研究这些,我开始专攻圣卷的人体分支,这是我爸爸发展的一个领域。但感兴趣的人不多,这么分支总是起效慢,魔法波动很弱,还需要大量的解析尸体,甚至活体。可惜我的进展很慢,我对动物更擅长。 第134页 另一方面,我开始试图掌控皮卡德家族,这个家族自从老族长死了之后,就远远没有人能匹配老族长那样智慧的人了。 想想也是,皮卡德是第一个站在我爸爸身边的家族,虽然我妈妈难产死掉了,但是只要加以运作,我爸爸身边的侍从,下属,都是可以达到有力竞争的好位置。这个愚蠢的家族居然恃宠而骄,还没开始发挥多大的作用,就开始拖后腿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我自己是一个多么没有价值的人,其他家族出生的弱智,穷人会被溺死,贵族也不过只会不管不顾。没有人像我爸爸那样精心对待我,无论怎么想,我爸爸都在对待我这件事上,表示了足够的耐心,大量的爱,虽然他好像有意,不让我学说话,不让我长大,我的小城堡里所有的僕人,都被割掉了舌头。 但是,为什么呢,这真是永恆折磨我的问题。 为什么,他突然不要我了呢。我无数次会回想到,他那时候是多么爱我啊,他对我是多么耐心啊。 这是一个永恆的折磨,我无数次会回忆起他对我的爱,我想质疑,又觉得真实。我唯一的答案,是事情起了变化,是我24年的没有成长,让我爸爸失去了耐心。我没有价值,我不再可以得到他的宠爱,我需要具备价值。 具备价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对我来说。可能我所有的娱乐,所有的感情都被那24年抽空了,我比谁都努力,我要把我的价值补回来,我要再次站在我爸爸面前。 我努力了5年,掌控了皮卡德家族。我终于成为一个具备价值的人,我不再迷茫,我知道疯喊不能解决问题,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样很好,我重新手上获得了一些力量,但是我无法忘记,我无法忘记那肆无忌惮的24年,有人可以永恆的包容你,你要做的,只是轻轻睡着而已。 我终于重新得到去见父亲的机会,我收集了所有关于他的吟游故事,他的资料,我仔细去盘问接触过他的人。我爸爸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人,他聪明绝伦,做起事来也令人惊嘆,他的成就,是没有人可以比肩的。似乎维日东也格外眷顾他,他是上天之子。 他的手下需要一些人,为他做事,为他摆平一些小事。我可以去做这样的人。 于是,五年后,我终于又见到他了。 我跟他分开7年了,他老了很多,完全不像记忆中那么高大有力。我还是原来的样子,时间好像在我身上停驻了。他终于允许我去见他。 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是的,我说的小时候是我24岁的时候。他看见我的时候有一瞬间怔住了,但也仅仅一瞬间而已。我在他眼睛看不到任何的情绪,那双灰色的眼睛对我来说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我轻而易举地可以感觉到是多么的陌生。没有喜欢,没有爱,没有高兴的神采点缀其中。但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爸爸。 我单膝跪地,说希望可以为他效劳,安奈林大人。 他说好,我的儿子。 我现在终于能听懂他说的话了,但我是多么难过。 随后的时间,我像一只小狗一样试图讨他的欢心。我在重新认识他,可能没有人,没有一个别的下属或者是儿子,女儿,像我这样注意他。我注意他这个人,他的一举一动,我希望他可以重新那样对待我,让我重新变成白痴也没关系。但是,我也知道这永不可能。 因为我把他伺候得很舒服,慢慢地,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他经常会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说,还是你最机灵啊,萨克林。我想他抚摸我的头髮,亲吻我的脸颊,最好可以搂着我睡觉。 有一次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又好像重新,有了一点珍珠一样的爱缀在那里。“爸爸。”我叫他,语气出奇地软弱。他皱了眉头,他的眼神重新冷峻起来:“怎么了,萨克林。”他问我。是一贯的,不高兴的口气。“要喝点酒吗,安奈林大人。”我慌慌张张地抢过侍酒手里的酒壶,酒滴被我泼在桌子上。 “不用了,你下去吧。”他把我撵走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放肆了。我一个人睡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是想,那是回不去的,那是珍贵的。到现在我都睡在摇篮里,我的床必须要有护栏,我总是缩在一角睡,还有一角是留个爸爸的。 爸爸走的那天,特别突兀,他突然就倒下了。但是他镇定自若,仿佛早就知道一样。他把重臣们召集过来,把我们召集过去,他早就立好了遗嘱,他井井有条,分毫不乱。最后,他给了我们这些子女,每个人跟他单独待一会的机会。 轮到我的时候,我被悲伤完全摄住了。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死去,但是这个人不会是爸爸,而且,他还那么年轻,他才48岁,他身体是如此的强壮,像一块大理石一样。 我看着他的眼睛,握着他的手,吻了吻他的脸颊。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爸爸。 我已经发现了,我长不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把刻纹镶嵌进我的身体里面。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养在小城堡里,故意让我长不大,故意让我不会说话,故意,让我享受24年的无忧无虑。 我其实不知道我在问什么,为什么什么呢? 可能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了。 第135页 他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有歉疚吗?好像没有,好像不多? 他说,我是好孩子。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我居然是陪在他身边最后一个人。那时候我失控了,我像24岁那年那样疯喊,像当初那样希望他会回来,人们冲过来把我拉开,我的手指在床沿拉出十道深深的印子。 他走了以后,我感受不到意义,他给我爱,无尽的爱,又突然拿走。也许他拿走的还有什么的别的东西,我的一生,我整个人。 我丢开了所有的一切,我漫无目的地走,我想逃开这个地方,一个没有他的地方。我是萨克林·阿金特,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名字安奈林·阿金特的长子。这像一个宿命的诅咒。我走了,我错乱的人生,促使我不断地逃离。我向北走,我要去找一个答案,尽管我知道,可能没有答案,永远没有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恩...因为连在一起所以就不分章了 ☆、等待 98.等待 常无用感觉自己脚边蜷着一个小小的,灰灰的影子。 “为什么…”小男孩的声音无意识地在呢喃。 常无用蹲下身,这个影子的眼睛恍惚地看着常无用,说:“多卡斯…” 常无用对这个灰色的影子说:“爸爸,我原谅你了。” 影子一怔,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滴落下来。 他的身形慢慢消散了。 常无用睁开眼睛,核心已经和她的右手的传承交融在了一起。 萨克林! 常无用低头一看,他的泪水还在下淌,但,人已经死了。 “为什么?”常无用低低地问。 “你好像有很多个为什么。”安奈林说,他袖手站着,打量着常无用,好像在打量着什么稀奇的东西。 “你来的那个世界,还不错。”安奈林说。 常无用死死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她问:“你是什么人?” “我。”安奈林脸上寂静的表情起了一丝微小的变化,他说:“我是要回家的人。” “来做一个交易吧,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做交易吗?”安奈林拿出一个捲轴递给常无用。 常无用打开手上的捲轴,顿时色变。 “怎么样,可以完美解决你想要解决的问题。”安奈林袖手站着,“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你也没有选择。” “你可以看破人的记忆。”常无用说,她收起了捲轴,用的是肯定句。 “在收集了足够多信息的情况下。”安奈林承认。 常无用看着安奈林,说:“一开始,你就从浓眉那里,知道我们的目标是萨克林。然后,你从我们的穿着和来的方向推测出我们是西大陆的人。你需要更多的信息,就让我们进入尖刀班,接着,你派兰登来监视我们,你知道我在因为一件事焦急着,也知道了我和芙丽雅的关系。” “我从□□区借阅,让你推测出了我想对萨克林进行传承掠夺,以及我焦急的事和侍卷人奉献有关系。金色的魔力,让你知道芙丽雅的身份不一般,最后…” “没错。”安奈林点头,“最后,我把所有信息收集起来,发动了我的能力。然后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来换来我想要的东西。” “怎么样,你答应交易吗?”安奈林问。 常无用把视线放在萨克林身上。 “你的好奇心真的很重。”安奈林说,“好吧,告诉你,我的能力是需要训练的,有什么比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更适合让我做观察和训练呢?了解人类幼时的白纸,了解白纸的动态,这是我的训练方式。” “只是为了训练吗?” 安奈林突然轻轻嘆了口气,声音太轻,常无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我改变了他的发色和瞳色,他确实很像我的儿子。” 安奈林说的是很像,而不是是我的儿子。 常无用思索着,但萨克林确实是安奈林的血脉,他…常无用看着安奈林,他说他要回家,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常无用瞭然,和她一样。 “我接受你的交易,但是我有别的条件。”常无用说。 安奈林点点头,说:“你说吧,我需要你的能力,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不可以伤害她。” “没问题。” “再给我几天时间。” “可以。” 安奈林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外面站着的黑甲人护着他,离开了。 兰登和菲迪还站着。 “你们不跟着走吗。”常无用问。 兰登和菲迪双双单膝跪地,说:“阿纳斯塔西娅大人,从现在起,我们听从您的差遣。” 常无用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她走到芙丽雅面前,把芙丽雅翻过来抱在怀里。芙丽雅昏迷着,却像睡着了一样。长长的金色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常无用拿手指轻轻碰了碰,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好像睡得很香。 接下来,只需要把刻纹抹去就可以了。 她们两个可以恢復到正常体型,也没有了魔力不稳定的风险。而按照交易,常无用也可以把錶针推满,让芙丽雅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安全地活下去。 第136页 无忧无虑的,挣脱她生来的枷锁。 常无用把脸轻轻地靠在芙丽雅的脸上。 我爱你。 她在心里默默说。 芙丽雅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边,是阿纳斯。芙丽雅还梦到了妈妈,妈妈问她:“小丽雅,你找到了自己爱的人了吗? “找到了!”芙丽雅大声地回答。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亲亲她的额头,还有手指抚摸她的眉毛。柔和的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很舒服,她又一次睡着了。 芙丽雅睁开眼睛,有个人守在床边。 “阿纳斯!”芙丽雅喊。 那个人转过身来,却是兰登。 “兰登?”芙丽雅看着兰登,奇怪地问,“阿纳斯呢。” “阿纳斯大人在忙。”兰登这么回答。 在忙? 阿纳斯你在忙什么…芙丽雅愣住了,她突然发现连结断开了,她和阿纳斯的连结,断开了! 芙丽雅已经习惯了有连结的存在,习惯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阿纳斯的灵魂和她在一起,习惯了两人偷偷用意识交流,习惯了用连结去感应阿纳斯的心情。她知道阿纳斯经常很害羞,阿纳斯总是… 现在,芙丽雅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阿纳斯是不是出事了?”芙丽雅问,她感觉自己一下绷紧了。 兰登回答说:“阿纳斯大人很好,她只是在忙,她让我转告你,看看身体能不能适应。” 身体? 芙丽雅这才感觉到,自己恢復了,重新长大了。 这一下,她才感觉整个视角都很不适应,她以前都是仰视兰登的,还有整个房子也是,好像变大了一样。 “我身体没事。”芙丽雅说,“阿纳斯什么时候才忙完?” “阿纳斯大人说,她忙完了会过来的。” 阿纳斯忙完会过来,芙丽雅感觉自己安心了一点。 “我带你去吃东西吧。”兰登说。 “好。”芙丽雅答应,她确实感觉到饿了。 “这里是哪里?”芙丽雅问,周围的景色很陌生。 “我们在旧王都里。” “那天,对,那天怎么样了?”芙丽雅又接着问,“我晕过去之后。” “一切顺利。” “我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你受到了攻击。” …… 好一会,芙丽雅才大概搞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晕过去之后,阿纳斯用魔力刻纹封住了杀招,然后现在在帮校长维里尔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 都怪她太没用了,才让阿纳斯这么辛苦,芙丽雅想。 等吃完了饭,她看着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兰登,好,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干什么呢? 芙丽雅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跟阿纳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阿纳斯决定去做什么,去怎么做。 现在,芙丽雅坐在这里,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碰见阿纳斯之前,她一般会去忙着狩猎。 现在… 还是去睡觉吧。 阿纳斯什么时候来找我呢?芙丽雅想,她让自己适应身体,自己的身体没事,兰登却不让她去找阿纳斯。 芙丽雅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夜晚慢慢来临。 今晚要一个人睡,芙丽雅看着她下意识伸出的手臂,空空的怀里什么都没有。 芙丽雅只好收回手,继续等待着。 她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回去 芙丽雅对兰登说:“我们去训练吧。” 她感觉她只有在训练的时候才能集中注意力,不然她就会不断地想阿纳斯,她会想阿纳斯在干什么?阿纳斯吃饭了吗?阿纳斯忙的事情忙完了吗?阿纳斯为什么不抽空看来看她呢? 但是这样一想,芙丽雅又会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阿纳斯在忙,自己不但帮不上忙,还在心里偷偷埋怨阿纳斯不出现。 回到住处的时候,芙丽雅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花完了,她筋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想,阿纳斯… “芙丽雅。”一个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 “阿纳斯!”芙丽雅从椅子上跳起来。 阿纳斯真的就站在芙丽雅面前,穿着一身白袍,她的长髮柔柔地披散着,眉眼有些陌生,但是还是很好看。 不管是小时候的阿纳斯,还是正常状态的阿纳斯,都很美… 芙丽雅想抱住她,想亲吻她,想现在就把她搂在怀里。 但是兰登还在旁边站着呢,芙丽雅知道阿纳斯不喜欢自己在有旁人的时候对她做这些亲密的举动。 “我们回房间吧。”芙丽雅说,她伸出手去牵住了阿纳斯。 “好。” 一回到房间,芙丽雅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先抱住阿纳斯… “芙丽雅,我有事想对你说。” 芙丽雅一愣,阿纳斯的表情很严肃,确切地说,芙丽雅从来没见过她那么严肃的表情。 “什么事?”芙丽雅轻轻咽了下口水。 “这几天。”阿纳斯挽了挽耳边的头髮,“我在帮校长做完封印之后,还参与了他主持的研究,都是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第137页 芙丽雅听阿纳斯说着,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阿纳斯就是这样,一说到什么书啊研究啊,就一副被点燃了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但芙丽雅觉得,这样的阿纳斯更可爱了。 她支起脑袋听着,芙丽雅最爱干的事,就是支着脑袋看着阿纳斯,听她说话。芙丽雅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阿纳斯看了眼她,停顿了一下,说:“我感觉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芙丽雅点头,她也觉得,这样的阿纳斯确实比去狩猎时候开心多了。 “我好像,还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阿纳斯说。 嗡—— 芙丽雅感觉好像被打了一拳,不,被白熊踩了一脚,也不是,被大虎鲸咬了一口,拦腰截断。 真正…喜欢的人,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字连起来,芙丽雅怎么就听不懂了。 “他很聪明,也很博学,最关键的是,他在刻纹学上面非常有造诣…” 芙丽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一直知道阿纳斯很聪明,什么都知道,她也一直知道,自己在各个方面都只是笨蛋而已。 “芙丽雅。”阿纳斯叫她的名字。 “啊?”芙丽雅呆呆地应了一声。 “我发现,我还是喜欢男人。”阿纳斯说。 喜欢男人?芙丽雅发现,她从来没有想过性别的问题…但是,确实,她想起爸爸妈妈,想起乌塔,想起周围的人,好像大家都是男人跟女人在一起。 “你会嫁给他吗?”芙丽雅问,她问出这句话,好像变成一把刀子插回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不知道,也许吧。”阿纳斯回答。 不,芙丽雅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阿纳斯怎么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有人在强迫你?”芙丽雅看着阿纳斯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眼睛此时也看着芙丽雅,一览无余,明明白白的。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阿纳斯说。 她说的是真的,芙丽雅知道,她没有骗自己。 轰—— 脑子像炸开了,现实和记忆被分割成两半。 后来阿纳斯还说了些什么,希望她好好的,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开心… 好像说了这些吧。 芙丽雅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阿纳斯说完,眼睁睁看着她开门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阿纳斯再也没回来,芙丽雅总觉得下一秒,下一秒阿纳斯就会出现,告诉她这都是骗她的,这只是一个玩笑。但下一秒,再下一秒,阿纳斯都没有再出现。 芙丽雅看着那扇门,那扇门好像是来自地狱,打开了一个芙丽雅怎么也想不到的世界。她恍恍惚惚的,告诉自己,所有的都结束了。但马上阿纳斯温柔的样子就会重新出现,阿纳斯轻声在她耳边,说喜欢她。 神情和语气都记得特别清晰。 如果没有记忆该多好。 芙丽雅出神地坐着,如果能把自己的脑子掏出来碾碎了把一切都忘记该多好。但是,如果忘记了阿纳斯,如果没有这个人,芙丽雅又觉得尤其捨不得。 心脏的钝痛像鼓点,从胸口延伸到手指再重新来一遍。 以后,再没有这个人在身边了。 这样的想法,就像一把尖刀,在切割着芙丽雅的灵魂,一次,再一次,重复,再重复。 她已经不记得,没有跟阿纳斯在一起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坐在这里哭了一夜。”一个声音问。 芙丽雅偏了偏头,没有理会这个声音。 “你要不要喝点酒?喝完会舒服一点。”这个声音继续说。 喝酒?阿纳斯说不能喝酒,会死的。 芙丽雅目光艰难地游移着,看到了一个杯子,她伸手,接过来,一口喝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芙丽雅后悔了,她答应了阿纳斯,会好好活下去的。 等到芙丽雅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头疼得快要裂开了。睁开眼睛,一个人守在床边。 兰登…不,是阿纳斯。 芙丽雅一瞬间有惊喜,但很快,她就把自己缩了起来。 阿纳斯嘆了口气,说:“你乖乖的,好好生活,这样我才能去做我要做的事情,知道吗?” 芙丽雅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的额头一软。 阿纳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芙丽雅感觉自己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但是她忍住了。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阿纳斯说。 “什么任务?” “你带着兰登他们回西大陆去。” “你…想要我走。”芙丽雅说,回西大陆,她就再也见不到阿纳斯了。 “你回去之后,有朋友有老拉姆他们,会比现在好很多。”阿纳斯说。 芙丽雅想拒绝,她想待在阿纳斯旁边,但看着阿纳斯的眼睛,她又无法开口。只要是阿纳斯的要求,芙丽雅就没办法拒绝。 “好。”芙丽雅答应下来。 “你好好活着,要开心,然后忘了我。” 第138页 “好。”芙丽雅说。 虽然做不到,但是她会答应下来。 阿纳斯看起来放心多了,她站起身来,对芙丽雅挥挥手。 芙丽雅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记得,每次阿纳斯告别的时候,都会做这样的手势。 她也学着阿纳斯的样子,举起了手,挥了挥。 芙丽雅想,这可能是她最后见到阿纳斯的时候了。 阿纳斯转身离去,黑色的长髮被风吹着,她真好看,人也好,脑袋也很聪明。她真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了。 只是,跟芙丽雅没关系了。 ☆、恩情 芙丽雅不知道为什么阿纳斯要自己带着兰登他们回西大陆,但是,既然阿纳斯这么说了,她就照着去做。 实际上,芙丽雅并不关心原因,她感觉自己在做一次割裂,把身上的血肉,灵魂,记忆全部割裂下来。 第二天,兰登和菲迪就驾着马车带着芙丽雅离开了旧王都。芙丽雅一直看一直回头很多次,都没有看到阿纳斯的身影。她现在就是这样,总是期望奇蹟,总是没有办法面对事实,总是觉得,好像一觉醒来,一切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马车渐渐开远了,芙丽雅蜷着,双手抱着腿,继续一声不吭。 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常无用嘆了口气。 “兰登和菲迪,那一届的尖刀班,都去保护她,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安奈林站在常无用身边说。 “你记住,你说不会伤害她。”常无用说。 “我没有伤害她的理由。”安奈林说。 “那回去就开始吧。”常无用最后看了看马车离去的方向。 芙丽雅不知道自己在马上上待了多久,反正她是能不动,就不动,很多时候兰登把食物递到她面前,她就接过来随意塞下去。 她在做一次割裂,也是一次战斗,记忆是最锋利的武器,一遍一遍地折磨她。 恍惚回过神,芙丽雅发现马车不动了,她也不以为意,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不知什么时候,兰登和菲迪回来了。 “芙丽雅,你可以把唿唿和小剑齿虎召唤出来吗?”兰登对她说。 唿唿和小剑齿虎? 芙丽雅想起遇见唿唿和小剑齿的时候,她和阿纳斯虽然每天都睡在冰原上,睡在帐篷里,但是她却一直都很开心,能跟阿纳斯在一起。也是,那并不是阿纳斯想要的生活。 “芙丽雅?” 芙丽雅点了点头,魔力往额头上输送过去。 唿唿和小剑齿虎出现在了马车里,它们看了眼芙丽雅,没有看到阿纳斯,居然也没有意外。 芙丽雅想,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知道阿纳斯会离开她。 “哇哇哇,这是哪里?这个地方让我感觉不太好。”受到魔力反应刺激,芙丽雅手上的大虎鲸转了转眼珠,开始说话。 芙丽雅看了一眼大虎鲸,被它吃进嘴里的时候,芙丽雅那时候只想保护阿纳斯… “喂喂喂,芙丽雅,你怎么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芙丽雅没理它。 “哎哎哎哎哎,你为什么不理我。” “芙丽雅,你可以把大虎鲸镯子给我一下吗?”兰登说。 芙丽雅把镯子脱下来递过去。 “这是谁啊?喂喂,不要随便把我递出去啊,万一宝宝落到了坏人手里…” 兰登带着它们三个出去了,车厢一下子安静下来。 芙丽雅继续出神,阿纳斯说那是她自己的意愿,她没有骗自己,她说的是真的。也是,自己是一个又笨又差劲的人,阿纳斯之前喜欢自己,只是错觉而已。 时间流转在撕裂的记忆里,为什么呢,芙丽雅一直在问自己。是因为自己太差劲了吧,是的吧。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动了起来,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变,芙丽雅有时候看一看,有时候继续蜷着。她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阿纳斯,但芙丽雅知道,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芙丽雅突然闻到了海的味道。 “芙丽雅,下车吧。”兰登说。 芙丽雅想说好,嗓子却哑得厉害,她动弹了一下,结果腿麻了,她不小心滚了下来。 嘶—— 摔得有些疼。 她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一看,这不是她们来的时候的那个海滩吗? 芙丽雅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身后有人群说话的声音,芙丽雅转身一看,有些愣住了。怎么这么多人?她看见了一个青色长髮的男人…那是青风和暴狼,后面那些人…是尖刀班的人。 暴狼看着那个金色短髮的女人,只比自己矮一点,面容看起来还有些熟悉。只是整个人非常狼狈,衣服皱皱巴巴的,神情也像行尸走肉一样。这是谁? “她是芙丽雅。”青风说,“我们这次能逃出来,都多亏了她和阿纳斯。” “芙丽雅怎么成这样了…因为阿纳斯吗?”暴狼吃惊地看着芙丽雅,和记忆中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她还会动,说她是一具尸体暴狼都会相信。 “嘘——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阿纳斯现在,在维里尔手上。”青风说。 第139页 听到校长的名字,暴狼有些发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是青风告诉他,经过他们家族的调查,之前所有尖刀班毕业的人,其实都不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死去的。甚至,他们都没有死,只是他们在毕业之后,一部分人被校长刻纹成了黑甲人。 黑甲人,想到那些诡异的护卫,暴狼就不由打了个激灵。 上次,他无意间看到一个黑甲人解下了面罩,那半张脸,密密麻麻全是刻纹。而那双眼睛,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眼睛。 暴狼宁愿死也不想变成那样。 而另一部分,则消失了。 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暴狼又打了个哆嗦,他感觉自己其实并不想知道,那些人去哪了。 青风问他,要不要一起联合起来反抗,暴狼当时就答应了。他和青风认识很久了,他知道青风不是冲动的人,他相信青风。 结果,就在他们要行动的时候,一个男人带着黑甲人把他们全部抓了起来,班上的同学,一个都没漏。 暴狼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说了一句:“提前收割吧。” 提前收割,暴狼想,说得好像他们是麦子一样。 所有人都被关进了牢里,暴狼一直在想,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保护大家,作为一把尖刀,用进攻去保护大家。结果,最后自己居然像麦子一样要被收割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那一天,他们被放了出来,所有人都等着被变成怪物的时候。他们居然被告知,他们现在要去保护芙丽雅回西大陆。而这一去,他们就不用再回来了。 芙丽雅居然是西大陆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们要离开家乡,但是他们至少活了下来。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活了下来。 别的人暴狼不知道,至少,他知道他自己和青风,都带着由衷的感激,感激芙丽雅,感激阿纳斯。 只是... 看着芙丽雅现在的样子,暴狼想起阿纳斯,白纹,那个黑髮的小女孩。不知道她和校长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暴狼感觉这份恩情又重了很多。 他会保护芙丽雅的,他发誓。 暴狼看见兰登大人跟芙丽雅说了些什么,芙丽雅点了点头,走到了海边,伸手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海里。 慢慢的,海水翻腾。 一只…一只暴狼从来没见过的大鱼出现了。 这是…鲸类吧,暴狼依稀记得书上提过。 鲸类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暴狼半晌合不上嘴巴,他突然想起,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要说保护芙丽雅…好像,还不如说芙丽雅保护他。 暴狼有些尴尬了起来。 ☆、消息 兰登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大虎鲸,的确,如阿纳斯大人所说,载着他们45人是绰绰有余。而路途要带的厚厚的衣服和干粮,则交给了唿唿。唿唿在那片冰原,可以拥有巨大化的能力。一路上有小剑齿虎引路,他们45个侍卷人,不管怎么说,面临这样万全的准备,是可以顺利穿过冰原到达西大陆的。 但…到达西大陆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兰登想起了阿纳斯大人嘱咐自己的使命。他看了眼萎靡不振的芙丽雅,但愿,阿纳斯大人的判断是正确的,所有人都可以联合起来。不然,她的牺牲就…白费了。 “我们出发吧。”兰登说。 他看着尖刀班的人一个个上了虎鲸。不得不说,虽然安奈林培养他们仅仅是为了收割这样的侍卷人身体而已,但是,兰登还是感觉到,他的这些学弟学妹们,都拥有了极其出色的集体合作意识和个人素质。 如果这样的人,被用来维护帝国安全,而不是用来实现安奈林的野心… 兰登想起了那时候,那时候他和菲迪还跟大家在一起。 也许,还有机会再见面吧,大家。兰登想着,只是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大家会是什么样的形态了。 “兰登,就差我们了。”菲迪说。 自从阿纳斯大人给他们解开刻纹之后,菲迪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不会再在训练的时候突然失控了。 菲迪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兰登感觉自己也是,很多沉寂已久的情绪和感觉慢慢恢復,就像…重新变成了人一样。 “走吧。”兰登说,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他愿意为了这些而战斗的。 大虎鲸破开海水,开始出发。 他们在路上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虽然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一路上的艰难也是超过了兰登的想像。每到这时候,兰登就忍不住想,阿纳斯大人和芙丽雅两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据阿纳斯大人说,她们来的时候,还面临了袭击。 她们真是了不起的人。 虽然她们的年龄比兰登要小,但兰登真正感觉到,有些事跟年龄是没有关系的。 一路上,芙丽雅是整个队伍里最沉默的人。经常,兰登觉得好像只有一具肉体在跟着他们,而芙丽雅的灵魂,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我们快到了。”兰登说。 他们看着岸边的景色慢慢变绿,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两个月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地面上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 第140页 “等到了地方,你们赶紧从我身上下去,哇哇哇,真是累死我了,芙丽雅!” “芙丽雅,你为什么还不跟我说话,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在无视宝宝!哼,我就要叫你,芙丽雅~芙丽雅~芙~丽~雅~” 队伍里顿时一阵闹笑。 兰登记得阿纳斯大人曾经说,以前大虎鲸并不会说话。阿纳斯大人说她不在了,没有人能跟大虎鲸交流,所以特意拿出了自己能力的种子,给大虎鲸,唿唿,小剑齿虎做了刻纹。 小剑齿虎和唿唿确实不错,唿唿虽然看起来呆呆的,但是其实很机灵,兰登拜託它的事都可以做好。 “唿唿,阿纳斯叫我帮你,我会做好阿纳斯让我做的事情的。” 兰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唿唿那么说。 “恩…那个小女娃既然这么说了,我会做到的。”小剑齿虎老气横秋地说。 虽然它一直喜欢用前辈的身份自居,但确实它一路上,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恩…既然你们都那么累了,我可以牺牲一下,给你们一个奖励,让你们摸一下我的毛髮。”兰登想起它在有一天,给队伍打气。 可以说小剑齿虎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至于大虎鲸… 不是说它不好,只是它的话真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它可以自说自话,自我衔接,别人插都插不进去。 让大虎鲸会说话真的明智吗…阿纳斯大人。 “大虎鲸,等我们到了,我会放你走的。”芙丽雅突然说。 大虎鲸突然停止了喋喋不休,它过了好一会才问:“真的吗芙丽雅?” “当然,我当初答应你的。”芙丽雅说。 “那…那真是太好啦!!宝宝,宝宝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再也不要载你们这些可恶的两脚怪了!” 又开始了,兰登想。 但,大虎鲸居然没有再说话,一直到靠岸,它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芙丽雅突然站起来。 到了,到了她们来的时候的地方。来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很多人,芙丽雅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她踩在地面上,恍惚地看着大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我真的走了哦。”大虎鲸说。 “走吧。”芙丽雅伸出手,学着记忆中阿纳斯的样子,挥了挥手。 大虎鲸一声不吭地潜了下去。 “好啦,你们跟我过来吧。”芙丽雅对兰登他们说。 她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跟阿纳斯走过这条路的,她完全记得,芙丽雅不由揪住了自己的头髮,她想要忘记。 “芙丽雅?”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芙丽雅抬头,是飞飞,飞飞一直就喜欢绕着部落飞来飞去,他说他这是散步。 “飞飞?” “@#%*…”飞飞兴奋地飞下来,他对芙丽雅看了又看,“%#@…” 芙丽雅勉强笑了笑,现在阿纳斯不在身边,没有人给她翻译,她都听不懂飞飞在说什么了。 飞飞一拍脑门,飞走了。 不一会,部落的方向来了黑压压一群人,他们远远看见芙丽雅,人群激动起来。 老拉姆明明不是侍卷人,可是她走在最前面,走得最快。 “小丽雅!”老拉姆一把把芙丽雅抱紧怀里,“你总算是变回来了。” 芙丽雅弯着腰,也抱住老拉姆,这时候,她感觉到眼泪不断地涌出来。自从离开东大陆之后,又一次不断涌出来。 老拉姆拍了拍她的背,等了一会,才看了看芙丽雅身后。 “小阿纳斯呢。”老拉姆问。 “她…她走了,她…去找别人了。”芙丽雅哽咽着说。 老拉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但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一下一下,拍着芙丽雅的背。 大祭司看着兰登说:“你们是东大陆的人吧,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 “拉姆,你先带芙丽雅去休息。”大祭司对老拉姆说。 老拉姆点了点头。 白牙和小花跟着老拉姆走,白牙几次想说话,却被小花拉住了。 其他人带着尖刀班的人去休息。 兰登则跟着大祭司到了他的房间。 两人坐下来。 “您是通语者?”兰登首先开口。 “只是单向而已。”大祭司说。 兰登点了点头,他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大祭司一言不发,静静听着,听完,他说:“你的意思是,小阿纳斯不仅是要你们护送小丽雅,更是要你们来传递这个消息。” “是的。”兰登点点头,“战争就要开始了。” “安奈林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够统一东西大陆。” ☆、新的尖刀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大祭司有些失态地站起来,他反覆在房间走动着。 “他是怎么获得那么多允许战争的奉献的?” 大祭司想起先辈们留下的捲轴上的记载,这个世界的意志,是不允许轻易开启战争的。但同样,它也不是完全禁止战争,它要求主动开启战争的一端做出足够多的侍卷奉献,显示出极大的资源优势。 第141页 这样一来,一旦得到了战争允许,往往很多被挑战国会选择不战而降。 “根据我收集到的资料和阿纳斯大人的推测,安奈林没有得到战争允许。” “没有得到战争允许?”大祭司沉吟,“他会受到侍卷人圣殿的干涉的。” 大祭司继续说:“干涉一般都会以自然伟力的形式存在…” 突然,大祭司目光如电,看着兰登说:“东西大陆有一道屏障对不对?” “对。”兰登苦涩地说,“阿纳斯大人推测,那就是圣殿干涉。那样的圣殿干涉,其实没有真正要隔绝战争的意思,而是设置了战争的门槛,也就是说,只要安奈林能够打破屏障,圣殿不会再阻止。” 大祭司想了想,又问:“那既然他有了打破屏障的资源,为什么他没有得到战争允许?” “这我就不知道了。”兰登摇了摇头。 “而他现在已经能打破屏障了。”大祭司说。 “对。” 大祭司揪了揪鬍子,又突然说:“奇怪,你不是说,安奈林有看破人心的能力,那他怎么会放任你和小阿纳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谋划。还把你们都放过来,他不怕你们在我们这边参战吗?” 兰登听到这样的话,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阿纳斯大人的能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需要阿纳斯大人为他效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无所谓。” “无所谓。”大祭司思索着。 “对,我们对他来说,就像一群小虫子而已,可以随意碾死。” 大祭司吸了口气,他问:“安奈林到底要小阿纳斯帮他做什么?他这样来进攻西大陆,难道不怕小阿纳斯会背叛他吗?” 兰登的眼睛湿润了,他告诉大祭司:“阿纳斯大人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她只是告诉我,只要她自愿开始仪式之后,整个人就会被控制住,失去自己的意识。” “阿纳斯大人还说,安奈林非常强大,但是打破屏障需要耗费他大量的力量,我们只能趁着那个短暂的时间发出致命一击。如果…如果失败了,我们所有侍卷人最好马上自尽,不然落到安奈林手里,会变成更可怕的东西。” 大祭司深深嘆了口气,说:“小阿纳斯落到这样的人手里…” “阿纳斯大人说,那是她的自由意愿,希望我们能帮忙瞒住芙丽雅。”兰登低声说。 “好…”大祭司说。 “这是阿纳斯大人为我们做的一个初步作战计划。”兰登掏出一个捲轴,递给大祭司。 大祭司接了过来,发现这是用部落文字写出的,这是专门给他看的。大祭司又嘆了口气,小阿纳斯,总是这样,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她自己。 “阿纳斯大人说,我们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然,除了芙丽雅,可能所有人都会死。”兰登说。 大祭司突然想起小阿纳斯的样子,黑色的长髮,看起来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看着芙丽雅的时候,眼睛会变得很柔和。对大家都很好,平时说话声音也很轻。 大祭司站起身来,对守在门外的飞飞说:“你去通知狩猎队和芙丽雅,在大礼堂集合,告诉大家,战争要开始了。” “你去把尖刀班的人也带过来。”大祭司对兰登说。 两个人点头去了。 大祭司看着手上的捲轴。但是,小阿纳斯身体里却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只要一和芙丽雅有关,就会爆发出来,变成一种柔和但是坚韧的守护。 现在,大祭司觉得自己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守护。 你真的很辛苦了,小阿纳斯。大祭司摸着鬍子想,我会带着他们,不辜负你的期望的。 大礼堂里,兰登看着一个个迅速赶来的尖刀班的人。 他特意请求大祭司让他先单独对尖刀班的人说明情况,除了少数几个,菲迪,青风他们。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安奈林要进攻西大陆的事情,一开始告诉他们,除了引起骚乱之外,没有其他的意义。所以,兰登把这个事压了下来。 但现在,是该面对的时候了。 兰登环视了每一个人的面庞,开口说:“大家都知道,维里尔成立斯戈里由,成立尖刀,根本就不是为了对抗萨克林。他一开始就有碾压萨克林的力量,他之所以这样,只是为了我们而已。为了把我们,这些培育选□□学校最优秀的侍卷人,刻纹成没有灵魂的黑甲人。” “还有些人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们一开始就被骗了,我们不是守卫家园的战士,不是抵御敌人的尖刀,我们只是实现维里尔野心的工具。他要把我们变成怪物,为的不是让我们生活的地方变成没有战争的乐土,他为的是…开启另一场战争。” “没错,他要对西大陆开战。一旦他成功,两片大陆都会落在他的手里,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后辈,所有的侍卷人,可能都会被他变成他手里好用的工具,就像之前的尖刀班一样,就像那些失去了灵魂的黑甲人一样。” “你们愿意吗?”兰登沉声问。 “不愿意!”有人回答。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愿意!” 第142页 “很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是被阿纳斯大人救出来的,阿纳斯大人把我们从变成怪物的危险里救了出来。但是,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饭,阿纳斯大人希望我们可以保护芙丽雅大人,这里,就是芙丽雅大人所出生的大陆。我会为芙丽雅大人而战,你们呢?不愿意的人现在可以离开。”兰登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一个声音笑着说:“兰登大人,大家也都接触那么久了,你就不要试探我们了。谁不是心里憋了一股气,尖刀班的人,不是孬种,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是战士,我们会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人,我们现在,会为了芙丽雅大人而战!” “我暴狼,算是第一个!” “暴狼,怎么什么好事都到你头上了?我也算一个。” “算什么算,我倒要看看,尖刀班42个人,谁会走出这个礼堂。” “兰登大人!” 礼堂顿时吵吵囔囔起来。 “好啦。”兰登笑了起来,这群学弟学妹们,真的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现在开始,斯戈里由的尖刀不復存在了。” 人群中一双双眼睛看着兰登。 “我们,现在不再是维里尔的工具,我们是战士,我们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我们现在,为了芙丽雅大人而战!” “我们,是新的尖刀!” “新的尖刀!”暴狼激动起来,他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新的尖刀!”众人齐声喊。 兰登露出满意的样子,这个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离了东大陆的队伍,终于焕发了自己的精神。 焕发了,真正的尖刀精神! ☆、工具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大礼堂里,大祭司把事情隐去了常无用的部分,给大家说了一遍。礼堂内顿时像炸开了一样,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兰登。”芙丽雅听完,迷茫地看着前方,“难道阿纳斯真的会帮着安奈林一起来对付我们吗?” 兰登听了,实在不忍心告诉芙丽雅真相,他想了想,还是按照阿纳斯大人的叮嘱说:“阿纳斯大人只是参与了研究,她可能并不知道安奈林的野心。安奈林肯定会瞒着她,毕竟他们现在是恋人。” 恋人?芙丽雅又感觉自己心脏一阵抽痛。 “一个研究往往进行好几年,等到阿纳斯大人知道这件事,可能也晚了。” “是这样啊。”芙丽雅低声说。 “是的。”兰登说,他想起阿纳斯大人告诉他,等到安奈林攻过来,她不是已经身死,就是已经失去了灵魂。最后,芙丽雅也许会知道一部分的真相,但,一个始乱终弃的人的死去,总比一个为她牺牲的情人让芙丽雅更好接受,更好继续以后的生活。 “根据兰登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我们这边,其实还是有一定的优势。”大祭司说。 “盖拉德他们应该知道,过去了风暴的那边,魔力会比现在的浓度低七八倍。更会比东大陆的魔力浓度低上十多倍。在魔力的运用效率上,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 “所以,芙丽雅,你首先要把我们所有人运送到风暴那边,风暴,将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芙丽雅,你有问题吗?”大祭司问。 芙丽雅开口说:“没有问题。” “我们过去之后,第一件事是联繫达达,东大陆的侍卷人虽然很多,但是军队还是普通人。达达的军队会成为对抗的关键,狗鼻子,你还记得达达的气味吧?” 一个头髮扎成马尾的男人笑着说:“放心吧,大祭司,我狗鼻子接触过的气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盖拉德,你和尖刀的青风一起组建起治疗团,随时支援。”大祭司继续布下任务。 “没问题。”盖拉德说。他虽然和那个青色长髮的男人语言不通,但对方沖他友好地笑了笑,盖拉德能在他身上感觉到同类的味道,这是,白行侍卷人之间的感应。 “白牙,兰登,芙丽雅。”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都抬起头。 “过去之后,如果达达那边的战争还在继续,白牙负责环境监测和信息收集,兰登负责战略布置,芙丽雅你要发挥自己的能力,带着狩猎队和尖刀班的人去战斗。”大祭司说。 三人都答应下来。 “大家。”大祭司看着部落的人说,“我们虽然一直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片土地,我知道大部分人都厌恶争斗,但不要忘记,我们先辈血液里流淌着的血与火。不要忘记,我们是裁决者的后裔。” 话一说完,大祭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和慈祥,他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说:“让敌人见识我们的獠牙吧。” “是!”狩猎队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双手交叉,齐齐做了个噼斩的动作。这个动作一做完,原本看起来平凡不起眼的狩猎队气势一变,像一只刚刚被唤醒的勐兽。 “青风。”暴狼吓了一跳,他扯了扯青风的袖子,“什么是裁决者啊,这个部落怎么给人感觉那么恐怖,不但侍卷人比例高得吓人,现在好像还有不得了的来头。” 第143页 “裁决者你都不知道,你不交白卷谁交白卷?”青风说,他缓缓开口解释:“你知道这个世界建立之初,就存在侍卷人圣殿吧。那时候,第一批跟随侍卷人圣殿的人,就是裁决者,后来,侍卷人圣殿慢慢不再直接干涉这个世界,裁决者才慢慢消失…没想到,他们的后裔居然在这里。” “那他们不是很强?”暴狼问。 “当然很强,我们来的时候,那个飞飞,那一手魔力运用,谁能赶得上。”青风说。 “是啊。”暴狼说,“这太厉害了。” “不过。”青风说,“我们也不差,他们毕竟已经沉寂那么多年了。他们可能是好的猎人,但不一定是好的战士,这是我们擅长的地方。” “对!”暴狼点头。 兰登看着站立的狩猎小队,难掩心中的震惊,他知道,虽然现在这些猎人还只是猎人而已,但只要通过几次试炼,他们会迅速成长为最优秀的战士,这是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力量,是…血与火的味道。 而试炼的地方…兰登看着西边的方向,芙丽雅告诉她,几个月前她们才跟达达分开,按照这个时间来看,那个叫达达的王八成不会那么快就打败敌人。 那些敌人…就是大战来临前的第一块磨刀石。 大祭司把第一步作战计划布置完毕,大家从大礼堂散去,纷纷开始行动起来。盖拉德找到了青风,两人开始连猜带蒙地交流起来。 芙丽雅开始想办法把自己的防护罩做得更大一点,现在,她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魔力控制的能力和总量早非往日能比的。 飞飞开始组织大家收拾东西,进行集体迁移。纳努克部落的人和非侍卷人的部落人负责起了后勤。 白牙和兰登的任务最重,他们要交换两方的能力信息,根据能力分出作战小组。无奈他们语言不通,大祭司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最后,他们只能找到了曲折的交流方式。 白牙把话告诉老拉姆,说的是部落的语言。老拉姆再翻译给芙丽雅,说的是纳努克的语言。芙丽雅再告诉兰登,说的是山下之国的语言。 一时间芙丽雅又要翻译又要设计新的防护罩,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但兰登总觉得,这样的芙丽雅比之前好太多了。 阿纳斯大人,你的心愿达成了,兰登想,你爱的人慢慢恢復了活力。你想要保护的人,都纷纷行动起来,没有一个,像你担心的那样,临阵脱逃。 兰登忘不了,那时候,在萨克林死的第二天,阿纳斯大人来到自己的房间。 “很痛苦吧?”阿纳斯说。 “您在说什么?”兰登戒备着,虽然他被要求听命于这个人,但是,这么久以来,他也只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死人而已。他的确起了凭藉这个人的刻纹技术和魔力解开枷锁的想法,但是,这个人已经和安奈林达成交易了。 “很痛苦吧,那样的感觉,慢慢失去作为人类的感情。一开始,你想笑,却做不出任何表情,再后来,你开始失去情绪。偶尔,你会想起你的哥哥,他那时候保护着你,让你快逃,结果他只得到了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但渐渐的,仇恨也从你心中被抹去了…” “您是来嘲讽我的吗?”兰登说。 “你在心里很害怕,你害怕变成那样。你更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你曾经有伟大的理想,那时候,你的父亲告诉你,要成为一个保护家园的战士。你的理想被践踏了,你的父亲也消失了,不知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您说完了吗?” “你愤怒了,证明你还是一个人,你想重新活过来吗?重新作为一个有自由意愿的人?你想復仇吗?” “你…安奈林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他需要我的能力,他给了我你的资料。你可以成为我的条件,我可以给他提要求。” 兰登感觉自己的嘴唇抖了抖,感觉,什么感觉,像潮水一样覆盖过来。 “这一届毕业季快到了,你心里很心疼他们吧,你不忍心看到他们就这样若无所觉地变成怪物。带着他们走吧,带着他们离开。” “我要做什么?”兰登问,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从微弱到有力,一下一下,什么,到底是什么感觉,像海浪一样拍过来。 “效忠于我,效忠于芙丽雅,然后,做你想做的事情。”阿纳斯说。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兰登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然后是手臂,然后是全身。他单膝跪地,奉上自己的佩剑,几乎是含煳不清地说:“阿纳斯大人,我愿意,从今天起,我效忠于您,我会成为您手上的尖刀。” 阿纳斯大人笑了,她接过佩剑,说:“兰登,我不需要尖刀,我需要的是你,你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 泪水从兰登脸颊不断滴落,他居然哭了,多久了,他居然哭了。 “是,阿纳斯大人。”兰登说。 这种感觉,是希望!终于被尊重,被认可,而不是被作为一个冷冰冰的工具使用。 但是,阿纳斯大人,回过神来,兰登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阿纳斯大人,我愿意为了你,重新变成一把尖刀。 第144页 你指尖指向的地方,就是我的战场。 ☆、战争才刚刚开始 达达躲开敌人斩来的一刀,狠狠反手砍过去。刀斜切进敌人的脖子,血溅射出来,喷了达达一脸。 好,下一个。 他正准备抽出刀,却一下子没抽动。达达的眼睛缩了一下,这个被他砍掉了半个脖子的敌人,伸手死死钳住了他的刀。 不愧是特木尔的精锐部队,达达想,没有辱没了草原汉子的名头。 达达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往这个敌人的胸口刺进去,狠狠一转。这回,敌人的手终于松了,达达拿回了自己的刀。 嗖—— 有攻击! 但是,身体,来不及反应了! 该死,要不是自己的魔力全部用完,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要被击中了吗? 耳边响起鞭子抽动的声音。 达达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看到投向自己的一把匕首被阿尔斯冷的鞭子捲住了。 他不好意思地朝阿尔斯冷笑了笑,自从战斗开始,几个月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了。阿尔斯冷就像在他身上安了眼睛一样,连乌恩奇都说,阿尔斯冷简直超越了王卫队歷史上最负责的王卫队成员。 只是,乌恩奇和阿尔斯冷,两人的关系现在还是不冷不热,完全没有要父子相认的意思。 阿尔斯冷对达达翻了个白眼,达达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小心!” 达达出声,他看到阿尔斯冷对面的敌人面色一狠,挥着弯刀就要攻击过来。 阿尔斯冷头都没回,他一脚踹出去,腿上魔力涌动,霎时间,刚刚的敌人已经没了影子。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你的魔力运用太粗糙了,战斗才进行到一半,这就用完了。”阿尔斯冷抽回鞭子,又捲住另一个敌人,对达达训斥说。 “是是是。”达达拿弯刀架住另一个敌人的攻击,连忙答应着。上次见面之后,阿尔斯冷就一直在训练他的魔力运用,达达觉得,这么久不见,阿尔斯冷比小时候可怕多了。 这个白痴,看着达达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阿尔斯冷皱了皱眉头。不好好训练,可是会死在战场上的。 但是…阿尔斯冷手上动作不停,鞭子一卷,护住了后方的突袭。他也承认,达达确实太忙了,他不仅要以王子的身份去争取各类中立的贵族,还要决策战略动向,和乌恩奇一起制定战术。 阿尔斯冷知道达达很讨厌做这些事,他喜欢的,只是简单的生活罢了。但是他却当做自己的责任,一直去做。 那么,阿尔斯冷握紧了手上的鞭子,那么,就让我继续那么保护你吧。 解决了眼前的敌人,阿尔斯冷看到敌人后方的阵型一阵变动。 特木尔! 阿尔斯冷看到那个被护在中间的肥头大耳的男人,他管理草原期间,只做了两件事,第一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第二让整个草原变得更糜烂。从去年开始寒灾降临,现在整个草原岌岌可危,他却还在不断从布鲁那里购买那些“贵族该用的”东西。 特木尔要准备撤退了。 每次交战都是这样,一旦情形稍微有些不对,特木尔就提前撤退。草原人没有这样的首领!歷代草原首领里,阿尔斯冷没见过让人感觉这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样,防护严密,撤退速度极快。他们迟迟不能完成“斩首行动”,不然,杀了特木尔,恐吓那批见风使舵的老贵族,战争恐怕可以早一点结束。 恩?阿尔斯冷突然感觉到远处一阵魔力波动。 来人了? 特木尔那边一时间也停止了撤退的行为。 是对面的援军吗。阿尔斯冷感应着…慢慢的,他脸色变了,这么强大的魔力波动,这是怎么回事?特木尔从哪找来那么多侍卷人。 阿尔斯冷慢慢往达达的方向靠近,如果事情不对… 特木尔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阿尔斯冷看过去,对方撤退的速度变得比刚刚更快了。 不是他们的援军?那是什么人? 难道是… 轰—— 一阵巨大的破空声响起,激烈的魔力应声而来。 这是…阿尔斯冷看着侧后的方向。 一道人粗的金光从那里激射而来,阿尔斯冷瞪大眼睛,那是一支,巨大的金色羽箭。 金色羽箭从交战的士兵头顶掠过,像长了眼睛一样,落在正在撤退的特木尔身上。 轰隆—— 一声巨响。 地面被炸得尘土翻飞,一阵烟尘四起。隔得近的士兵直接被气浪掀翻,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 呆呆地看着羽箭落下的地方,烟尘渐渐散去,那里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肉。只有一个大坑,而原本站在那里的特木尔和掩护他撤退的小队,已经不见了。 就像被生生抹去了一样。 阿尔斯冷看见他身边的一个敌人垂下了刀,用力咽了口口水,表情是说不出的惊恐。 有人在那里!阿尔斯冷把视线转向人群的上方。 什么人? 阿尔斯冷看见天空中一个金色短髮的身影站着,手里还拿着一把金弓,她维持着刚刚射箭的姿势。这时候看见成果,才把弓收起,背在身上。 第145页 这人站在空中,却如履平地。她终于把视线投向正下方,两军交战的地方,淡漠的蓝色双眸扫视了一遍所有人,她开口说:“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在她身后,又升起密密麻麻数十个身影。 哗啦—— 四处都是兵器掉落的声音。 “这是,太阳王吗…”阿尔斯冷听见他身边的那个人敌人这么喃喃着,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失去了再战斗的勇气。 芙丽雅! 居然是芙丽雅回来了,阿尔斯冷握紧鞭子,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 “芙丽雅!”达达喊出了声。 芙丽雅对他们微微一笑。 阿尔斯冷却觉得,芙丽雅的笑容有点奇怪,好像…少了生气一样。 乌恩奇开始组织人手清理战场,缴获俘虏。 阿尔斯冷和达达来到了芙丽雅身边。 “芙丽雅,你回来了。”达达说,他上前抱住芙丽雅。芙丽雅也抱住他,用力地拍了拍达达的背。 芙丽雅拥抱完达达,走到阿尔斯冷面前,也一把抱住了阿尔斯冷。哪怕是阿尔斯冷的性子,现在也眼眶有点热,他也用力地回抱了芙丽雅。 “芙丽雅,阿纳斯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话一说完,阿尔斯冷才反应过来,芙丽雅听不懂草原语。但芙丽雅显然听到了阿纳斯几个字,她的面色黯淡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阿尔斯冷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问出这句话。 阿纳斯什么时候都会跟芙丽雅在一起…除非,阿尔斯冷不敢去想除非。 达达和芙丽雅交流了起来。 “阿纳斯是那么说的吗…”达达感觉心里一阵酸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芙丽雅酸涩,还是干脆在酸涩自己。 “那个男人,杀了吗?”芙丽雅问。 达达知道芙丽雅问的是乌塔的生父,他沉着声回答:“杀了。” “那现在…战争也结束了。”达达说。特木尔死了,余下的人不足为虑。 “不,达达。”芙丽雅看着达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战争,才刚刚开始。” ☆、王 在金帐王庭内。 芙丽雅、大祭司、达达、阿尔斯冷、乌恩奇、兰登、白牙、飞飞、盖拉德、青风、暴狼…几乎所有的主要负责人都到齐了。 大祭司自从那天布置完作战计划,就一直忙得见不到人影。不管是他们组织迁移也好,找到达达也好,制订作战计划也好,大祭司一直都没有参与。这次,还是他首次出现在会议上。 他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捲轴。 所有人都看着他手上的捲轴。 “这是我特意费了很大力气做的捲轴。”大祭司笑眯眯地说。所有人都听着,大祭司是单向通语者,魔力激发之下,他能让每个人都听懂他的话。目前,对于现在这个来自各地的队伍来说,他是唯一一个能跟所有人交流的人了。 “打开这个捲轴,你们每个人都把魔力印记输入进去。”大祭司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摸不着大祭司要干什么。但也都一个一个把魔力印记输了进去。 等所有人都弄好了,大祭司拿着捲轴,手一抖,一个白色精粹的小珠子出现了。 这是,魔力的种子,芙丽雅还记得。 大祭司把小珠子按在捲轴上,芙丽雅看见那个小珠子进入捲轴里,变成一个平面的小珠子,绕着众人的魔力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中间,分出的魔力细丝牵扯住了每个人的魔力印记。 “好了。”大祭司说。 “大祭司,这有什么用?”白牙说。 “我感觉好像魔力起了一些变化。”阿尔斯冷说。 芙丽雅也觉得起了一些变化,但这个变化很细微。她…芙丽雅突然一愣,她能听懂白牙和阿尔斯冷在说什么了? 慢慢地,在场人也都意识到了。 “没错。”大祭司摸着鬍子地说,“我把我的魔力种子和你们的印记联繫起来,这样,你们就可以暂时借用我的能力,随意交流了。” “太好了!”白牙欢唿着,他拉着兰登,“哎,上次芙丽雅说的那个…” “青风,你可以给我再说一下你们那边的治疗组的机构…”盖拉德也急急地走到青风旁边。 就在王庭内热火朝天的一阵讨论的时候,王庭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怎么回事?”乌恩奇站起身来问侍卫。 半晌,有人进来回话说:“达达王子,乌恩奇大人,外面有个人自称叫伊勒德,他吵着要见芙丽雅大人。” “见我?”芙丽雅愣了一下。 场内的人也都愣了。 “让他进来。”达达说。 伊勒德…阿尔斯冷记得这个名字,他是特木尔手下的一员大将。虽然他不是侍卷人,但是领军能力的确是一流的,甚至,水平要超过他们这一方任何一个人。如果双方实力相同,公平决战的话,阿尔斯冷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方的胜利希望不大。 而且,伊勒德这个人作风简朴,和特木尔其他手下一直格格不入。他早些年备受排挤,一直很不如意,直到和王卫军对战起来,才重新受到重用。但他在军中威望极高,可以说,这次如果不是他带头投降,其他人还不会那么容易就投降了。 第146页 “你有什么事,吵着要见芙丽雅?”达达说,“她就在这里,你说吧。” “芙丽雅大人。”伊勒德先是恭恭敬敬地给芙丽雅行了一个礼,他那双眼睛,狂热的看着芙丽雅,说:“我认为您应该加冕为太阳王。” 芙丽雅一愣。 “伊勒德,你在说什么?”乌恩奇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白音王子还在这里呢。” 达达却拉住了乌恩奇,好奇地问伊勒德:“你为什么这么说。” “白音王子,这些天我也听说了,您确实是一个好的首领,比特木尔那样的货色好多了。”伊勒德说。 阿尔斯冷一直知道伊勒德和特木尔不合,但听他那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阿尔斯冷也有些好奇,既然伊勒德明知特木尔不是一个好的首领,为什么还会为他效命。 “但是。”伊勒德继续说,“草原只认强者,这一点,您也应该知道。而且,二十多年前那场灾难,乞颜家族带给我们的死亡,我们不会忘记,这也是我手下所有人的意思。” “我们只听从芙丽雅大人的命令,不然,我们宁愿被杀。”伊勒德脖子一梗,强硬地说。 听他这么一说,乌恩奇一时间也没有说话。二十多年前那场灾难,确实是很多草原人的心病,所以他们才推翻了乞颜家族的统治。想要统治草原,这是绕不过去的问题。要换做以前,一点点蚕食过去,再杀一批硬骨头,统治就可以稳定下来。 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如果运作得好,这个伊勒德甚至可以兵不血刃地劝降特木尔剩下的人。 乌恩奇也头疼了起来。 “我们现在都是一个战线的,听谁的命令还不是一样的。”芙丽雅皱着眉头说。 “芙丽雅大人。”兰登突然开口说,“确实,作为战士,为谁而战是很重要的问题,这关系到作战的决心。这一点上,我们尖刀也只为芙丽雅大人而战。” “你怎么还添乱!”芙丽雅瞪着兰登。 达达突然笑了,他认真地看着伊勒德说:“我也贊同芙丽雅加冕为太阳王。” 喂,你在偷笑吧。阿尔斯冷看着达达故作严肃的表情,其实心里笑开了花吧。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芙丽雅,以后自己就可以轻松了…当然,想到如果他可以跟达达两个人自由地漫步在山林,骑马射箭…快答应吧,芙丽雅,阿尔斯冷想。 “王子!”乌恩奇惊唿。 “我就是这样想的。”达达说,“乌恩奇叔叔,你不要忘记,当初是谁救了我。是芙丽雅的父亲阿博特大人。没有阿博特大人,我早就死在二十多年前了,而且,难道你觉得芙丽雅不能坐上这个王位吗?” 乌恩奇顿时一哑,王子说得没错…他为什么坚持做王卫军,不就是为了守护乞颜家族,为了不看着特木尔毁掉整个草原。而芙丽雅…她不仅个人实力强悍,接触下来,也是一个对部下好,会考虑所有人的人,这样的人…有王者之心。 既然白音王子都这么说了,他还反对什么呢。 最终,乌恩奇点了点头:“我听从白音王子的决定,贊同芙丽雅加冕为太阳王。” “你们都在说什么?”芙丽雅抓着头髮,一副要崩溃的样子,“现在安奈林都要打过来了,王不王的,有那么重要吗?” “芙丽雅。”大祭司罕见的严肃起来,他说:“王,是一个集体的核心,是所有人的心之所向。王,会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也会保护所有人,承担起所有人命运的责任。” “你的父亲救了达达,他愿意为你效命。你的实力战胜了草原军,他们愿意听从你的指挥。你救了尖刀,他们愿意为你战斗。”大祭司笑了,“同样的,你带回了我们遗失的部落族人,我们裁决者的后裔也甘愿奉你为王。” “你愿意吗?”大祭司站起身来问,“这不仅是荣耀,更是责任,你愿意带领着我们去跟安奈林战斗吗?你愿意承担起我们所有人命运的责任吗?” 芙丽雅也站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感觉到一阵震动,这种震动就像大地翻身,冰山从几千米的地方落入海里。这种震动就像突然站在世界之巅,然后一抬手举起一片天。 因为,在这片天下,有她在意的要保护的人。 阿纳斯…你被矇骗了,我要打倒他,把你救出来。 我要,保护大家。 芙丽雅感觉到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之力都加诸在她身上。 “我愿意。”芙丽雅郑重地说。 ☆、训练 芙丽雅加冕为太阳王后,以王的名义向海边之国和山下之国分别发了战斗同盟书。 但东大陆来犯这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而且,从芙丽雅他们回来,已经过了那么久。大家估计,等布鲁国和马斯塔国真的派援兵过来,安奈林恐怕已经开启战端了。 虽然说是加冕,但也仅仅是在大家的见证下让大祭司给她戴上王冠而已。仪式一完,芙丽雅更是把王冠一丢,马上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之中。 整个加冕仪式,大祭司这边,自然是按照芙丽雅的想法来。尖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伊勒德,这个刚刚投诚过来的大将,更是直说芙丽雅率真随性,极具王者风范。 第147页 只有乌恩奇,他老人家可是正统王卫军出生,从小礼仪课不知上了多少,一套流程仪式捏在手里,不知在心里排演了多少遍。这下,却也只能哭丧着脸和伊勒德去收拾特木尔残部去了。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军队,达到可以战斗的地步。 芙丽雅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面对大祭司拿出的四人训练,这个训练是以芙丽雅无限魔力为基础的。配合大祭司的魔力性质、达达的血脉术法、阿尔斯冷的魔力控制的一个四人训练。 其他三人只需要几次配合就可以了。 唯独芙丽雅,她的任务最重。所以她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训练,要不是她身上有守护者纹章,一般人,早就倒下了。 而芙丽雅在训练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 用阿尔斯冷的话来说就是“太阳王都在忙着训练,作为属下的你们,是不是应该拿出点样子来?” 于是,以阿尔斯冷为首训练计划就此展开。 阿尔斯冷毕竟是西大陆顶尖的侍卷人,他的一手魔力运用几乎无人能及,更别提他长期接触战斗,敏锐的战斗直觉超过了任何一个人。 可以说,比他魔力多的人大有人在,但既没有他的运用技术好,也没有他战斗直觉高。阿尔斯冷把特木尔旧部侍卷人、裁决者后裔部落、尖刀里,挑得出来的人统统揍了一遍之后,当仁不让地当起了第一教头。 “你是猪吗?一个攻击要用那么多魔力?” “你的魔力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绣花的,你摆什么花架子?” “我都到你跟前了你还在输送魔力?你这个战斗反应为什么不回家去奶孩子?” “我知道你是男人,但是奶孩子不用反应这么快啊,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达达一边训练,一边看着旁边的兰登和白牙,顿时发现原来自己以前受到的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兰登一张平时从来都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涨得通红,脸上的表情羞愤欲死。一头白色长髮也没有了出尘的感觉,被魔力激盪得四处飞舞,他狠狠地咬着牙… 而白牙也再也乐呵不起来了,他抿着嘴,对于自己是不是要回家奶孩子这种事十分在意。 “战斗直觉,战斗反应…”达达听到白牙这么念叨着,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等到兰登从阿尔斯冷那里接受完特训,他浑身冒着寒气走到尖刀班的时候。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暴狼偷偷在心里想,他知道兰登大人一直就面如表情,现在怎么觉得,兰登大人今天的面无表情比平常还要面无表情呢 很快,整个尖刀班的人就鸡飞狗跳起来。 这一边,狩猎队的人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白牙,一时间大气不敢出一下。 “你们?”白牙阴阴地说,“谁想回家奶孩子?” “啊?”飞飞半晌回不过神来。 “不想回家奶孩子就给我好好训练啊!”白牙大吼一声! 马上,狩猎队也是一阵鬼哭狼嚎。 阿尔斯冷满意地看着两队人的训练情况,兰登虽然魔力运用技术太差,但那是因为他没有经过好的训练,几次下来,兰登的情况已经大大改善了。兰登是阿尔斯冷碰见的天赋最出众的人,除了,那个怪物,阿尔斯冷突然想起好久不见的芙丽雅。 恩,怪物不能跟人比,阿尔斯冷认真地把芙丽雅排除在外了。 而白牙,虽然他主要的能力是环境侦查,但出色的魔力控制让他有了极好的战斗天赋。白牙自己都不知道,一旦战斗起来,他整个人的状态会比平常好太多。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战士的心,坚韧,不轻言放弃。他缺的,也只是时间而已。 因为环境侦查能力需要掌握大量的信息,所以,白牙是一个很好的教头。阿尔斯冷看着白牙对狩猎队的训练,甚至可以说,白牙在教头方面,比兰登还要出色一点。 放心了,阿尔斯冷想。 “那,我们接下来去训练他们吧。”达达说。 “好。”阿尔斯冷笑了笑。 达达又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他觉得,笑起来的阿尔斯冷比不笑的他,可怕多了。 他们现在要去训练军队,不是一般的训练。在军队数量上,他们肯定是比不过东大陆的,所以阿尔斯冷把特木尔旧部侍卷人编成小组,和军队训练配合起来。每个方阵的骑兵都和一个侍卷人配合起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好在,达达知道,草原骑兵在草原上还没有怕过谁。 就算敌人的数量多,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时间就在训练中一晃而过。 芙丽雅调整着手上的魔力,已经一个月了,她终于堪堪达到了大祭司的要求,掌握了这个训练。她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这个训练真是她成为侍卷人以来最难的训练。 “陛下。”一个侍从走进了训练场,他躬身行礼,对芙丽雅说。 芙丽雅揉了揉鼻子,她真的觉得这个称唿,太难听了…她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地问:“怎么啦?” 侍从也不以为意,谁都知道,太阳王芙丽雅陛下,不但个人实力极强,而且性格洒脱,待人宽厚。别的不说,他做侍从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没有架子的首领。 第148页 甚至,有次他换岗的时候,在厨房进餐,被芙丽雅陛下碰到。他尴尬地擦了擦满嘴的油,解释自己因为爱吃肘子,而在草原很少能吃得上肘子,所以才吃得这么狼狈… 芙丽雅陛下不仅没有怪罪他,居然,还…记住了这件事。 侍从想起有一天芙丽雅陛下用完餐后,神神秘秘地掏出一盘肘子递给他:“我不喜欢吃肘子,都给你啦!开心吗?” 当然开心啦,陛下。 “喂喂,你别哭啊。” 想起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侍从还有些脸红。他恭恭敬敬地,比对任何服侍过的首领都恭敬地对陛下说:“陛下,格蕾丝大人找您。” “格蕾丝?” 侍从看见芙丽雅陛下,露出之前从来没见过的凝重表情,她说:“让她进来。” “是。”侍从一边去通知格蕾丝大人,一边想,出事了吗? 但是,他不害怕,有芙丽雅陛下在,他一点都不害怕。 陛下会保护我们的,侍从相信,一定会。 ☆、决心 “格蕾丝,他们来了吗?”芙丽雅问,乌恩奇和伊勒德已经收拢好了部队,正在投入训练,虽然仓促,但也还是有了初步的准备。 “芙丽雅陛下,您看。”格蕾丝双手合住,魔力涌动,拉开一个光幕,而后悬放在芙丽雅面前。 光幕出现海边的景象,一个和格蕾丝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了,这是格蕾西,格蕾丝的双胞胎妹妹。 这就是她们的能力,远程景象连接。 因为这个能力,格蕾西和比恩被派往海边侦查敌情。 “芙丽雅陛下。”格蕾西和黑髮高个子的比恩一起向芙丽雅行礼。 比恩长得很高,十分壮硕,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他的能力是远视侦查,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一双黑色的眼睛简直灿若星辰。 “他们来了?”芙丽雅问。 “不是的陛下。”格蕾西说,“是…” “是我啊是我啊是宝宝啊芙丽雅。”大虎鲸咋咋唿唿地说。 恩?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去南边吗?”芙丽雅问。 “芙丽雅!他们来了,从东边,好多好多人好多!现在鱼都知道啦,全都知道啦。”大虎鲸激动地说,海水被它的身躯盪出一阵阵波浪。 “这样啊。”芙丽雅没有太意外的感觉,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谢谢你啦,特意过来告诉我。你注意小心躲起来,去南边,有多远游多远。”芙丽雅对大虎鲸叮嘱说。 “恩…”大虎鲸却没有动,它摇晃着大脑袋。 “怎么啦?”芙丽雅问。 “你…芙丽雅你把我收起来吧,收起来套在你手上,海上很危险的真的很危险,非常危险…”大虎鲸一开始还有些结结巴巴,然后越说越顺,声音也越来越大。 很危险? 芙丽雅感到奇怪,大海那么大,顶多就是他们从东大陆过来的路途比较危险而已,只要往南边游,哪里不能去? “喂,大虎鲸。”芙丽雅打断还在强调很危险的大虎鲸,“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大虎鲸像被锤了一拳头,它安静了一下。 然后,更加激动地波动起来:“我才没有!!宝宝才没有!!我怎么会担心你,哼哼哼哼哼,芙丽雅,你就做梦吧,做梦,你知道什么是做梦…” “那你就乖乖赶紧去南边呀。”芙丽雅笑着说。 “不!”大虎鲸好像一下子想通了,它不管不顾地说:“你要把我收起来,我不管,芙丽雅!你要不管我吗?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吗?天哪,我虎鲸这辈子…” 芙丽雅顿时哭笑不得。 “好好好。”芙丽雅感觉自己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孩子,还是特别调皮捣蛋的孩子。 芙丽雅把怎么收起大虎鲸的方法教给了比恩,然后让他们回到风暴的地方等她,结束了远程景象连接。 现在芙丽雅要去通知各部,然后去风暴那里接格蕾西他们回来,大战,就要开始了。 海边,比恩吃力地按照芙丽雅教的方法收起了大虎鲸。变成手镯的大虎鲸满意地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要睡了。比恩把手镯收好,他看得出来,大虎鲸这一路上很劳累,别的不说,它说话的中气都没有以前那么足了。 “比恩,大虎鲸就是捨不得芙丽雅陛下吧?它该不会,从那天开始就去了东边守着,得到消息又马上回来吧?”格蕾西说。 比恩憨憨地笑了,他说:“我感觉很有可能是这样。” “芙丽雅陛下真是魅力大啊,实力那么强,又厉害又体贴。她之前在尖刀班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变大的样子这么帅,陛下笑起来真好看…”格蕾西小拳头举在胸口,激动地说。 “格蕾西。”比恩看着格蕾西火红的俏皮短髮,忍不住紧张地问:“你,该不会是想做芙丽雅陛下的王妃吧?” “谁不想!”格蕾西笑着,“哈哈哈哈别说我们了,你看暴狼那傢伙,不是一看见芙丽雅陛下就走不动了。” “是啊。”比恩勉强应着,和别人不同,他虽然也觉得芙丽雅陛下好看,但是格蕾西才是真正的… 第149页 “不过,真正能做王妃的,只是阿纳斯大人吧。”格蕾西的声音低了下去。 比恩也感觉心里像挂了一块石头,阿纳斯大人现在生死不知,所有人都瞒着芙丽雅陛下,没有人敢告诉她… “好啦。”格蕾西打起精神,“我们赶紧把大祭司交代的事做完吧,现在是时候了。” “好!”比恩应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捲轴,捲轴铺开,上面什么都没有。 比恩把捲轴交给格蕾西,格蕾西把魔力输入进捲轴里,一个个光点开始在捲轴上面浮现出来。 “开始吧。”格蕾西说。 两人把光点拿在手上,往一开始就侦查好的地方放。 “比恩,你说,我们会赢吗?”格蕾西一边放,一边问。一想到要和诡异的黑甲人战斗,格蕾西心里就没有底。而且,面对的人是校长,格蕾西只远远地看过校长几次,但就算是那几次的经歷,也让她觉得可怕极了。 校长,或者说维里尔,那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冷漠,好像抬抬手就能把他们全部捏死一样。 虽然以前在东大陆,也知道尖刀超高的死亡率,但…那时候。那时候他们被期望着,被训练着,用排名被定义着。像比恩,虽然他的能力主要是侦查,但是他的体术很好,卷面成绩也很优秀。而格蕾西只不过是因为能力特殊被选入尖刀的,她和姐姐的排名都很靠后。 像以前这样,能跟比恩平等地说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自从大家被一起关起来,又一起从东大陆穿越冰原,来到这里。不知不觉,以前的那种氛围就再也没有了,没有了排名,没有了让人窒息的感觉。 格蕾西这才发现,像比恩这样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好像根本不屑于搭理她的人,其实…接触下来,还挺可爱的。还有青风,根本不像印象中那么高傲。至于暴狼,他脾气确实很爆,但脾气一过,他马上会挠着头道歉。 唯一…唯一变得更恐怖的就是兰登大人了,但,想起训练时候对着他们一阵咆哮的兰登大人,格蕾西又觉得就算是这样的兰登大人,也比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好太多了。 更不用说芙丽雅陛下了,陛下就像一个太阳,总是用自己的光芒照射着大家。 如果说以前格蕾西是抱着被决定好的心态,去战斗,去面临死亡的话。那么,现在,她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捨不得,捨不得这样的生活,捨不得每一个人。 “格蕾西。”比恩突然叫她的名字。 格蕾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们一定会赢的。”比恩说,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明亮极了,他定定地看着格蕾西的眼睛。 格蕾西一时间有些呆住,在这样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 “但是,维里尔很强大…”格蕾西有些慌乱地说。 “就算这样,我们也要带着必赢的决心去战斗。”比恩说。 必赢的决心…没错,格蕾西想,正是因为捨不得这样的生活,才要带着必赢的决心去战斗。 “比恩,你说的对。”格蕾西说,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吧。”比恩说,他走向下一个安插点。 格蕾西看着比恩的背影,愣了,他刚才…他刚才居然不吻下来吗!! 坏比恩,不可爱,一点都不可爱,格蕾西气急败坏。 比恩看着格蕾西恶狠狠的动作,格蕾西这是被自己激发了斗志吗,他想。格蕾西的侧脸,真美啊…比恩偷偷看着,虽然大家都着迷芙丽雅陛下,但比恩觉得,格蕾西才是他心里最美的。 可是…他要怎么去跟芙丽雅陛下竞争啊,喜欢芙丽雅陛下的格蕾西怎么会看上他呢。 我就默默保护她吧,比恩憨憨地想着。 ☆、巨人 从芙丽雅穿过风暴,把格蕾西他们接回来之后,时间又过去了7天。 这一天,所有侍卷人的训练都被中止了。他们被召集在了一片空地前,白牙看见芙丽雅和大祭司站在人群前。芙丽雅今天难得着装正式,她一身戎装,戴上了王冠,还披上了金色的太阳王披风。 白牙还看见了伊勒德,那个投诚的将军,现在普通人的军队是他执掌。 这是要开始了吗?白牙想,虽然心里疑惑,但他没有出声。白牙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多月前那个简单的猎人了,他明白,纪律的重要性。 同样的,整个空地上虽然人人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看着芙丽雅,等待着她的命令。 “敌人来了。”芙丽雅说。 一句话说完,全场没有一丝慌乱,依然是安安静静的。 芙丽雅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决战马上就会开始,而我认为,有必要让你们亲眼看看敌人的力量。” 芙丽雅话一说完,她抬起手,魔力连结在地面的捲轴上。而格蕾丝和格蕾西一左一右同时划开双手。 她们的动作一完成,一个巨大的光幕就出现在了人群前。 每个人都能把光幕上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比恩一愣,这个光幕的视角,正是他和格蕾西投放光点的地方。 此时光幕上呈现出海边的景象,波澜的大海远处,慢慢出现了一道黑线。随着黑线靠近,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只只比大虎鲸还要大的鲸类。 第150页 它们的肤色是暗蓝色的,体型足足有大虎鲸两个大。 而它们的数量,密密麻麻,一整排有余。 随着这些鲸类靠岸,它们张开了嘴。一个人突然从它张开的嘴里走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那些士兵身穿甲冑,没有被面甲覆盖的脸上绕着黑气。他们一个一个从鲸鱼的嘴里走过来,默默地排成队列。 整个过程中,只有海浪和鲸鱼发出的声音。 而那些走出来的甲冑士兵,就像活死人一样。 伊勒德看着光幕上的士兵,紧紧皱着眉头。虽然他早就在芙丽雅的金帐里见过这一幕了,但他还是感到心里难以平静。任何一个将领,都会想要这样绝对顺从,一丝不苟执行指令的士兵。带领这样的士兵,可以在战场上取得极大的优势。 如果非说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这样的士兵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提升士气,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但,这也是他们的优点。士气,是每个将领把握的要点。如果可以,伊勒德愿意带领这样士气稳定的士兵,而不是忽高忽低,难以把控的士兵。 不过,看着面上绕着死气的士兵,伊勒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想带领的,是士兵,而不是要死不活的怪物。将领,是和士兵们在一起,凝聚他们的精神,为他们把握方向的人。是领导者,更是保护者。 制造出这样士兵的主将,不过是懦夫而已。 他不敢信任手下的士兵,也做不到去引导他们,更何谈去保护他们。 虽然敌人的数量至少是己方的三倍,这註定是一场硬仗。 但,伊勒德从来不畏惧和懦夫作战。 等所有士兵登陆完毕后,接下来出现的是黑甲人。暴狼眯起眼睛一看,以4人一分队来看,出现的黑甲人至少有20来队。最后出现的是维里尔,他被两队黑甲人护着,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随后,敌人的军队开始默默行进。 黑甲人普遍身体强度更高,魔力储备更多。但尖刀班和裁决者后裔的侍卷人加起来,起码数量和黑甲人差不多。 可暴狼却发现,无论是兰登大人,还是芙丽雅陛下,看到这样的兵力,都没有露出一丝放松的样子。 反而他们的表情,隐隐带着担忧。 不对啊,暴狼想,按照这样的兵力计算,他们不是没有机会的。而且,维里尔打败了萨克林之后,没能使用他的食肉动物军团,这实在是太好了。 正想着,暴狼看见光幕的景象一变。 一下子,到了黄昏的时候。 残阳如血,照射在敌人黑色的方阵上,暴狼知道这只是在风暴那边记录下的景象,但看着这样黑压压的死寂敌人,暴狼还是感觉心脏不争气地狠狠跳动着。 他们停在了风暴前。 半晌,一个甲冑士兵小分队突然站了出来,直直开始往风暴里走。 他们是怎么发号施令的?暴狼疑惑。 暴狼他们通过风暴的时候,是有芙丽雅陛下的防护罩。肉体直接进到风暴里会怎么样,暴狼还真不知道。 他瞪大眼睛,看着光幕。 那队甲冑士兵排成纵列,第一个走在前面的士兵一脚踏入了风暴的范围。只一眨眼,暴狼就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捲成了血雾,原本青色的风暴被一下子染红了。 暴狼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他看到走在第二个的士兵眼睛都没眨,继续直直往里走,又被捲成了一团血雾。 接着是第三个…整个小分队就这么直直的,没有惨叫,没有犹豫,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了风暴里。 诡异的场景让众人感觉后背发毛。 一个小分队被吞噬之后,敌人没有再动作,好像被困住了。 接下来的场景… 兰登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接下来的场景,这一次,他要看个清清楚楚。 维里尔慢慢走到了阵前,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番风暴。 然后,维里尔像是想到了什么。 一队黑甲人走到了他面前。 他点了点头。 四个黑甲人于是分开来站,在空地上围成大型一个方块。 等站好了,那四个黑甲人掏出了自己的佩剑,齐齐自刎。他们软倒在地上,血液却在他们之间交融,形成一个图案。 这个图案!青风不知不觉抓紧了暴狼的胳膊。 红色的血液交织成图案之后,黑光泛起。青风看见在黑光里,一个巨大的手掌出现了,这个手掌扒在地面上一撑,随后,一个小山高的巨人像是从图案上爬了出来。 青风呆呆地看着巨人的大拇指,那是由几个几乎□□的人体组成的。人体的脸张着,露出痛苦哀嚎的表情。那张脸…是小彼得金叔叔的脸。 小彼得金叔叔,在青风还14岁的时候,就从尖刀班毕业,之后传来了战死的消息。青风一直以为小彼得金叔叔死在了战场上,后来,知道了尖刀的真相后,他以为小彼得金叔叔变成了黑甲人,要么就是刻纹失败死去了… 而现在… 青风看着整个巨人的身体,密密麻麻,由几乎□□的人体拼在一起组成的。每张人脸都露出痛苦哀嚎的表情。 他们活着吗? 还是死去了? “小青风,争取长大后来尖刀班哦。”小彼得金叔叔曾经那么对他说。 第151页 青风的眼泪不断淌下来。 小彼得金叔叔,原来,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吗?父亲。兰登想。 兰登看着巨人眼眶的位置,一个蜷着的躯体。他的父亲是最早跟随维里尔的一批人,也是最早“战死”的一批人。 兰登握紧拳头,这一次,他做到了,他牢牢直视着父亲的那张痛苦的脸。 ☆、孤注一掷 芙丽雅看见场上还是没有人说话,但随着人体巨人的出现,不少尖刀班的人的神情变了。就像一下子咬紧了牙,绷紧了整个灵魂。芙丽雅在他们眼神里看到了刻骨的仇恨。 这就是安奈林的杀手锏了吧。 昨天,在看完景象后,他们几人讨论了一下,这样推测着。 这也是阿纳斯帮他做的研究吗?芙丽雅想,巨人身上构成的人体,上面的刻纹,需要非常高的造诣。阿纳斯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景象里,人体巨人终于完全站起身来,他像一座小山一样,一步一步,走到风暴面前。他把右手手掌伸进风暴里,众人想像的血雾却没有出现,人体巨人的手疯狂搅动着风暴,却完好无损。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人体愈发痛苦。 几下之后,有人发现风暴在慢慢地变小,而人体巨人高大的身躯也在慢慢缩小着。 随着身躯缩小,人体巨人的动作加快,他两只手伸进风暴里,来回搅动。终于,他狠狠一撕,在他身上,响起无数地哀嚎声。 风暴被他撕开,哀嚎声越来越大,而风暴则越来越小。 吼—— 伴随着一声嘶吼,风暴彻底平息了。 人体巨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消失不见。 这时候太阳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死寂的黑色军队默默开始继续行进起来。 等到所有军队都通过,太阳已经沉落山头,光幕里的景象暗淡得让人有些看不清。安奈林走在最后,他突然一转身,面对着光幕的视角。灰色的眼珠不带任何一丝情绪,他开口说:“看够了吗?” 哗啦—— 一声脆响,光幕的景象消失不见。 空地上站着的侍卷人,都露出一脸惊骇的表情。这个人,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在观看,但是,他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傲慢,极端的傲慢。 他根本就没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兰登看着场内的侍卷人,有些担忧。最后这个景象,他们曾经讨论要不要截去,毕竟,这实在有些打击。但芙丽雅陛下却执意要放出来。 她说:“相信我们的队伍。” 真的可以相信吗?面对敌人这么强大的实力。 兰登突然听到一直安静的场内有些骚乱起来,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响起。 他感觉自己心里一沉,看到了敌人强大的实力,已经无法保持纪律了吗? 细细碎碎的声音越来越大。 “杀了他,给我姐姐报仇…” “杀了他,老子就看不惯这么嚣张的人…” 什么?兰登竖起耳朵听着。 细碎的声音慢慢汇成一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芙丽雅陛下!” 这声音就像最激烈的战鼓一样,打在兰登的耳朵上。他感觉自己血液流动的一下子加速,一下子冲到头上。 “哈哈哈哈哈——”芙丽雅大笑。 她的魔力翻卷,像风一样把她身上的金色太阳王披风鼓动起来,猎猎作响。 芙丽雅把手举高。 全场的声音随着她的动作一停。 芙丽雅笑着,大声说:“杀!” 她的手往下狠狠一噼。 “杀!”所有人轰然齐声。 风暴所在的山下,整个军队已经沉默地扎营完毕。 安奈林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吃着哆米送来的一份晚餐。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吃起东西来也是毫无表情,好像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程序而已。 “哆米,你吃了吗?”安奈林问。 “校长…校长大人,我还没有…”哆米说。 “恩。”安奈林应了一声,“坐下来吃。” “好…”哆米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安奈林递给她一块面包,她接过,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等两个人吃完,哆米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去,却被安奈林叫住了。 “陪我说会话。”安奈林说。 “是…”哆米放下盘子,走到安奈林身边,看见安奈林张开手。她和往常一样坐在安奈林的大腿上。 等她坐好,安奈林把头靠在哆米的胸口。 哆米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安奈林的头。 安奈林舒服地闭上眼睛,好一会,他才开口说:“哆米,我终于能回家了。” 哆米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安奈林的头。 安奈林也没有要等待回答的意思,他继续说:“哆米,我终于能见到他们了。由达娜,还有小萨恩,不知道我出来那么久,他们怎么样了。” “本来我很早之前就能回去的,哆米,22年前。” 第152页 “外面过了多久的时间,我也完全不知道了,哆米。” “为什么我就脱离失败了呢,哆米。到现在也没有巡逻人发现我,我只能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想办法。” “我终于可以回去了,哆米。”安奈林嘆息了一声。 哆米继续抚摸着他的头。 “你说,为什么那个人,那个女孩,她为什么可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做到那种地步呢?” 罕见的,安奈林的语气里带了一些真正的疑问。 哆米的手稍微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句话,已经超出了往常的说话内容。但哆米想了想,还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安奈林确实没有真正要她回答的意思,他自顾自地说:“只不过都是一些制造出来的生命,一个实验星球培养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在意呢?” 一个问题问完,安奈林不再说话,他的唿吸慢慢平稳了。 哆米的手一直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直到手酸得再也举不起来。 安奈林已经睡熟了。 哆米最后用手掀开安奈林的头髮,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可能因为被制造出来的生命,也有自己的感受吧,大人。 哆米把安奈林抱在怀里,她自己不过15、6岁的样子,抱着安奈林,却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哆米温柔地笑了,那张普普通通的雀斑脸,却绽放了最温柔的笑意。 第二天,芙丽雅率着大军,隐藏在草原和山林的交界处里。 “你确定我们等在这里就可以吗?”芙丽雅问伊勒德,这是他提出的方案。在领军作战方面的能力,伊勒德是众人里面最强的。 “放心吧,陛下。”伊勒德狂热地看芙丽雅了一眼,说:“以对方将领的傲慢,他会直线过来,钻进我们的包围圈里。就算被他发现是包围圈,他也不会在意。” 芙丽雅点了点头,的确,安奈林的傲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不过,像伊勒德这样大胆而孤注一掷的战略计划,还是让芙丽雅有些意外。这名大将好像对自己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心,压根就没有考虑第二种方案。 既然选择了他,就相信他。芙丽雅力排众议,同意了伊勒德的方案。 她明白,面对安奈林,他们机会不多,更是要一开始就抓住优势。没有那么多磨磨蹭蹭的时间了,要的就是孤注一掷。 来了,芙丽雅看见远处,那个黑色死寂的军队慢慢走了过来。 比起光幕里,真正看到这么多人,用这样的姿态行进。芙丽雅感到一股扑面的压力。 “他们来了。”伊勒德笑着舔了舔嘴唇。 敌人正如伊勒德所料,一头栽进了包围圈。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明天就可以更完了哦(严肃脸) ☆、决战 等到所有敌人的军队进了包围圈,伊勒德对手下人做了个手势说:“杀了他们。” 他此时眼睛冒光地看着敌人,好像在看着一块肥肉,和平时耿直的模样截然不同。 对面包围的骑兵很快也得到了信号。 “冲锋!”伊勒德一马当先,带着人沖了出去。 骑兵的高机动性在这一瞬间显露无疑,敌人略一迟疑,就被两方夹击的骑兵包围,像两把狭长的尖刀一样狠狠穿插刺透。 没有哭喊,没有惊叫。 这让伊勒德有些不适应,但马蹄狠狠踩踏上去,他挥舞着弯刀,还是找到骑兵在面对步兵的感觉。 一个交错之后,勒转马身,想再来一个冲刺。伊勒德却发现敌方的队伍紧凑起来,把他们夹在中间,那些活死人士兵不要命地用身体发起攻击,一时间,后续的骑兵队伍的机动性有些凝滞了。 敌人的数量太多了。 伊勒德看着后续的骑兵,露出一个狞笑。对方如果仅仅想要用数量取胜的话,那未免就太天真了点。 夹在后面的骑兵齐齐顿住,马身调转,形成一个小小的尖锥阵。而在尖锥阵的最前方,一名骑兵举起他的弯刀,一股魔力波动从弯刀上激射,他狠狠往下一挥。 他面前的敌人被这样的攻击清扫一空,趁着这个空当,马上骑兵小阵很快又重新机动起来。 这样的小阵齐齐发力,很快,被困住的骑兵们顺利地穿插出来。而之前的骑兵已经调转马头,开始了第二次穿插。 就像切豆腐一样。 伊勒德畅快地笑着,他喜欢这种感觉。 忽然,他的面前一个黑影袭来。 黑甲人! 他们出手了,伊勒德被一双毫无生气地眼睛盯着。 伊勒德并不是侍卷人,对上这个黑甲人,一个照面,他只有身死的份。但伊勒德却不管不顾,继续往原定的方向沖,狠狠地往黑甲人身上撞上去。 铮—— 武器划过盔甲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恶!没有刺穿! 飞飞看着被打偏,却几乎毫无损伤的黑甲人。 他被飞飞阻隔了对伊勒德的攻击,此时却身形一转,继续要对伊勒德扑过去。而在远处,另外几个黑甲人身影也扑了过来。 飞飞正着急,却看见一个人影像鬼魅一样贴在那个黑甲人身上,一个漂亮的抹喉! 黑甲人血液喷洒,倒了下去。 第153页 兰登! 他此时一脸杀气,解决一个,马上盯上了下一个。 “飞飞!让他们看看,谁是他们的对手。”白牙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他身后,部落的人已经通通加入了战场。 “好!”飞飞一个答应,主动迎上了赶来的黑甲人。 “我们也不要落后。”兰登说。 “是,兰登大人。”暴狼的头髮根根竖起,他这时候,脾气差极了。 尖刀的人也纷纷上前。 两方的人顿时绞杀成一团。 少了黑甲人的帮忙,敌人的士兵们虽然人多,但是架不住骑兵冲刺,还有侍卷人在其中攻击,慢慢落入了劣势。 而那边,尖刀和裁决者后裔更是和黑甲人杀得难分难解。在两方队伍里,明显芙丽雅一方的魔力运用要高出一筹,而且动作干净利落,善于配合。反观黑甲人,只有一些粗浅的配合,慢慢也被压制了下去。 芙丽雅和大祭司都还在原地没有动,达达和阿尔斯冷也在一旁观看着战局,没有加入。 他们知道,安奈林真正的力量还没有显露出来。 在敌方的部队后方,看着场上的局面,安奈林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皱了皱眉头,对四个他身边的黑甲人点了点头。 那四个人立刻分散开来站着。 就是现在! 芙丽雅他们动了,一人一个,打断他的召唤仪式。 看着四个要发动仪式的黑甲人像被砍瓜切菜一样被芙丽雅他们解决干净,安奈林却没有什么反应。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人体巨人已经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什么时候? 芙丽雅他们一惊。 看来,安奈林果然留有后手。 芙丽雅看了眼安奈林,他周围的黑甲人派了出去,此时只有两个小队。如果现在攻击安奈林—— 吼—— 像是感应到芙丽雅的想法,人体巨人发出一声哀嚎。眨眼睛,出现在了安奈林身边。 这个速度! 芙丽雅他们齐齐一惊。 如此一来,反倒是芙丽雅他们四人直面着人体巨人,陷入了危机。 安奈林的嘴角突然勾了一下。 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光幕里用那样的仪式欺骗芙丽雅他们,让他们以为快速打断召唤仪式是一个好的办法。 所有人里,芙丽雅的实力最强,而召唤仪式至关重要,很大概率,她会亲自出手,来保证万无一失。而现在,战场胶着,黑甲人和他们的侍卷人部队绞杀在一起,芙丽雅身边,除了大祭司,阿尔斯冷,达达,其他的人根本无法救援。 芙丽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一死,是对这一方士气的严重打击。 在芙丽雅和人体巨人之间,只有大祭司,阿尔斯冷,达达三个人而已。 人体巨人朝着他们一伸手横扫过来,他的速度快极了,和巨大的身躯根本不符合。虽然现在人体巨人比一开始缩小了很多,但他也在一开始就隐藏了实力。 这是安奈林的第二招! 虽然安奈林傲慢,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驱使军队进入芙丽雅他们的包围圈,却只是为了设计一个更大的包围圈而已。这个包围圈的目标,直指芙丽雅! 眼看着人体巨人的大手就要扫到芙丽雅他们身上。 和人体巨人的身躯相比,芙丽雅他们四人显得是那么的瘦下,这样扫下来,只怕会被扫成肉泥。 还在战斗着的兰登他们此时不由把眼睛投向了这边,而黑甲人却毫不受影响地继续攻击,几声痛唿响起,有人受伤了。 兰登看着巨大的手掌越来越近,芙丽雅陛下…兰登几乎要忘记了眼前的敌人。 手掌眼看着就要扫上去。 掌风吹起芙丽雅他们的头髮—— 却生生停住了。 恩? 所有人一愣,这样的功夫,又是几人受伤。 “都好好战斗。”兰登训斥说。但他却仗着自己的功力,持续关注着芙丽雅他们。 阳光照射下来,兰登这才看见芙丽雅他们四人和人体巨人之间,淡淡的金色魔力细丝被四人牵在手上,把人体巨人笼罩得严严实实。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陷阱?”芙丽雅笑眯眯地说。 安奈林一言不发,脸色阴沉起来。 芙丽雅手上动作不停,她手上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居然就在战场上坐了下来。她说:“而我最近这一个月,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封印。” 她闭上了眼睛,用出了训练了一个月的四人法阵。 人体巨人还要挣扎,却完全动弹不得。安奈林身边的黑甲人一动,就要发动攻击。 轰—— 一只巨大的伶鼬出现了,它挡在芙丽雅他们面前,像一堵最忠实的墙。 “唿唿,你们别想过去。”唿唿说。 一阵白色的风闪过。 那个要攻击的黑甲人脖子上一道血线被划出来,半晌,血液才喷射出来。 “恩…找麻烦的就是这个小子是不是。”小剑齿虎老气横秋地说。 黑甲人连忙摆出最严密的阵型,护住了安奈林。 ☆、大肉瘤 随着芙丽雅的魔力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体巨人跪倒在地上,慢慢蜷缩起来。 第154页 阿尔斯冷、达达和大祭司三人全神贯注地配合着芙丽雅进行封印。突然,四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按理来说,封印在这时候应该难度越来越大才对,他们却感觉到抵抗的里面陡然降低了。 怎么回事? 芙丽雅睁开眼睛,看见被压制在地上的人体巨人,他身上的人体脸上不再露出哀嚎的表情,而是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在帮我们!”芙丽雅内心震动。 达达也愕然地看着人体巨人,他惊讶地发现,甚至隔他近的一个人脸对他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我们趁机加快速度。”芙丽雅说。 “好。”三人连忙配合起来。 终于,法阵全部施展完毕。 人体巨人的身形没有动,却也没有消失。 芙丽雅奇怪地看了一眼大祭司,据大祭司说,被封印的东西会失去魔力反应。人体巨人是被召唤而来,他失去魔力反应,应该像之前那样消失才对。 大祭司也摸了摸鬍子,有些困惑。 “他们…”阿尔斯冷伸手指着人体巨人。 芙丽雅发现人体巨人身上所有的人体脸上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明明他们这样被组在一起,身上的刻纹交错,看起来应该很噁心很恐怖才是。但,芙丽雅看着他们齐齐露出的笑。却突然觉得,他们是同类,他们,就是和芙丽雅一样的人类。 芙丽雅回馈给同类一个笑容。 所有的人体脸上看见这个笑容之后,都慢慢闭上了眼睛,安详地,像是终于可以入睡一样。 “谢谢你们。”很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说了一句话。 有年轻的声音,年老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 这句话说完,人体巨人慢慢崩解,人体散落在地上,变成了烂泥一样的东西。 封印法阵居然有这样的效果…大祭司也愣住了,他们本来是想封印住人体巨人之后,再伺机直接攻击安奈林。 安奈林虽然也是侍卷人,但他本身并没有强大的武力,只要打倒了他,所有这些军队,自然不足为惧。 安奈林眼睁睁看着人体巨人消失,也不由咬了咬牙。他没想到,这群虫子一样的实验生物,居然那么难缠。 “马上攻击!”芙丽雅说。 人体巨人一崩解,芙丽雅马上召唤出了自己的伴生武器,她拉满了手上的弓。大祭司的战斗能力不强,他此时退出了战场。而达达和阿尔斯冷一左一右,发起了进攻。 唿唿也不再防御,它举起了自己的爪子。 小剑齿虎化作一阵白色的风,它是速度最快的一个。 安奈林身边只有不足两队的黑甲人,他要怎么躲? 看着近到眼前的攻击,安奈林却不躲不避。他们反应的确很快,封印一完成马上发起攻击,毫不拖泥带水,但是,在他们封印的这段时间里,安奈林也做好了准备。 马上,这些人就会死了。 嘭—— 一股红色烟雾突然在安奈林身前升起。 动作最快的小剑齿虎被打得一个倒飞,它滚落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只一击,就被打成重伤。 众人悚然而惊,什么东西? 烟雾缓缓散去,一个巨大的肉瘤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不知道多少只勐兽躯体组成的肉瘤,无数只爪子和后腿,伸出来,又再缩进去。在肉瘤中间,有一双红色的竖瞳。 竖瞳一一看着战场上每一个人。 咚—— 咚—— 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随着这个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兰登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们的人和敌方的人,所有人都是,统统像被静止住了。 只有安奈林,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姑娘,那个叫哆米的,还能正常活动。 以及那个大肉瘤,兰登看见它身上的爪子和后腿不断伸缩着,噁心极了。 小剑齿虎被打飞之后,离肉瘤最近的一个人就是阿尔斯冷。肉瘤的一个爪子不再伸缩,朝着阿尔斯冷伸过去。 阿尔斯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法移动一点点,他只能看着肉瘤的爪子伸过来,带着一股粘液和恶臭。 完了,阿尔斯冷想,他想扭头看一眼达达,却都做不到。 完了,达达看着一动不动的阿尔斯冷,他突然想起阿尔斯冷笑的样子,其实…很好看。 完了,大祭司内心一片死灰。 兰登绝望地想,阿纳斯大人,我没办法,继续为芙丽雅陛下战斗了。父亲,我没办法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白牙的脑海里浮现出小花的样子… 真想再散一次步啊,飞飞看着天,想到自己家里两个小傢伙。 青风觉得自己不后悔,至少战斗过了,至少小彼得金叔叔安息了。 暴狼在最后关头,有些责怪自己的脾气为什么这么差。 那傢伙如果那时候吻下来…格蕾西突然脑海闪过一个没由来的念头,自己还是初吻呢。 就算比不过芙丽雅陛下,也要告诉她,应该告诉她的!比恩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格蕾西的背影,她却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都完了... 一个人影突然挡在阿尔斯冷面前。 第155页 是芙丽雅! 爪子毫不留情地抓下来。 嘭—— 芙丽雅愕然看着替自己挡下一击的大虎鲸,那傢伙,什么时候… “芙丽雅,芙丽雅啊,我上次,可是学会了怎么变大…”大虎鲸被整个划伤,它还想再说话,语气却渐渐微弱起来,“我…” 它没办法再喋喋不休了。 芙丽雅眼眶一红,她再次看着挥舞过来的爪子,挡在阿尔斯冷面前,激起全身的魔力防御。 嘭—— 芙丽雅被掀飞,她吐出一口血液。 爪子继续伸向阿尔斯冷。 不! “不!”芙丽雅喊了出来“我是你们的王,我要保护你们。” 她身形一动,再次挡在阿尔斯冷面前。这一次,她开始试着去攻击—— 嘭—— 比上次更严重,她身体被划伤了。 芙丽雅魔力又涌出来,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又一次挡在阿尔斯冷面前。 “芙丽雅…”阿尔斯冷微弱地声音传了过来。 芙丽雅笑了,她说:“我是…不死之身…受了伤,很快就好,没…关系。” 她一张口说话,血液就不断从她口中吐出来。 听到这句话,要再次攻击的爪子突然停住了,那双红色的竖瞳看着芙丽雅。 芙丽雅蓝色的双眸和这双竖瞳对视着。 怎么不动了,安奈林催发着命令,但大肉瘤还是一动不动。 执念居然这么强… 安奈林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看着看着,芙丽雅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站立不稳地跪倒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的眼里流出来。 芙丽雅感觉,这个眼泪,就是她心里的血,她哭得几乎崩溃。 那只爪子慢慢伸过来,怪异地,带着粘液和恶臭,却动作万分轻柔地替芙丽雅擦了擦眼泪。 擦得芙丽雅满脸都是粘液。 芙丽雅哭着,她绝望地,用全身力气紧紧抱住那只爪子,她喊:“阿纳斯——” 竖瞳依然静静地看着她。 ☆、常无用 阿纳斯—— 谁在叫她?常无用恍惚地想着。 阿纳斯—— 谁?这么温暖又让人牵挂的声音,她在哭,她那么伤心。常无用不由着急起来,不要,不要哭啊。 阿纳斯—— 这个人…她有一头金色的短髮,她笑起来很好看。她总是让我感觉被爱着,被关心着,她总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她爱我,我对她也是。 芙丽雅!常无用豁然醒了过来。 安奈林又是一阵催发命令,这下,更是没有了任何反馈。 好吧,安奈林想,他选了折中的方案。 把那个叫芙丽雅的先抓了。 命令传下去,有了反馈。 大肉瘤的爪子把还在地上哭嚎的芙丽雅一把抓住,随即后腿抬动。往安奈林这边移动。大肉瘤挤开站着不动的黑甲人,把芙丽雅放在安奈林面前。 芙丽雅此时像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哆米,把她绑起来。”安奈林说。 在召唤了这个萨克林做的肉瘤之后,安奈林所有的能力都用来控制这个肉瘤,他已经没法再控制别人了,现在唯一能动的就是哆米了。 “好…好的。”哆米慌慌张张地找出绳子,朝芙丽雅走过去。 大肉瘤的爪子突然朝着安奈林一挥。 嘭,打在突然出现的黑甲人身上。 “你还有多余的控制能力?”常无用有些吃惊,在意识里问。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挣脱我的束缚!”安奈林咆哮着,此时他哪有平时半点镇定的样子,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看着他的样子,常无用明白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终于,常无用感觉到一阵复杂的情感,算计了那么多,终于,把安奈林逼到了绝境。 “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常无用说。 感应到她的意识,安奈林冷笑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的。”常无用说,“你看不起这个世界,看不起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你要制造这些军队,更要拿了萨克林做出的这个肉瘤,用我的能力来控制起来。” “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你一定要这些军队的绝对掌控权,你怎么会现在控制不住我。” 安奈林沉默了,没错,他控制大肉瘤发动那个静止能力,需要大量的魔力。如果不是需要同时控制这么多军队,他还能有余力。 他的一方面能力早就锁死了在这些军队上,就是为了防止他人的掠夺,现在,却成了他的枷锁。 “因为这样,你就挣脱了束缚吗…”安奈林有气无力地问。 “你看不起这个世界,你也看不起我。”常无用说,“我的能力是和动物交流,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需要我的能力,你又怎么可能用它们的怨气控制我呢?” “你?”安奈林惊骇,“这个肉瘤里,那么多动物的灵魂!” 第156页 “对,我在这段时间里,一个一个安抚了它们,我答应它们,让它们得到安息。”常无用说。 “杀了我,你也会死的,你不是捨不得你的情人吗,那个女孩!”安奈林说。 “事情总有取捨。”常无用说。 安奈林跌倒在地上,他说:“我一开始就被你算计得死死的。” 常无用看着他,缓缓地说:“不是。” “不是?” “如果不是他们完全牵制住了你,我不可能出来,也不可能被唤醒,更不可能摆脱你的束缚。”常无用看着身边战斗着的人们。 哭得快要失去意识的芙丽雅,如果不是她,常无用不会被唤醒。 大祭司,达达,阿尔斯冷,如果不是他们,人体巨人不会被净化,常无用不会被召唤出来。 部落和尖刀班的人,如果不是他们,黑甲人不会耗费安奈林那么多魔力。 军队,如果不是他们,安奈林不会压制不住常无用。 更远的,常无用看向远方,战场还未波及的地方。那里,老拉姆和纳努克部落的人,如果不是他们也参与负责后勤,这场战役不会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打响。 时间一长,人体巨人的能力会得到恢復。 常无用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大虎鲸,看着喘不上气的小剑齿虎,看着动弹不得的唿唿。 她无限留恋地看着大家。 白牙,等你有小白牙的时候,我是看不到了。 “我选择的是,相信自己,也相信所有人。”常无用说。 “你怎么做到的。”安奈林失魂落魄地问。 “我去感受他们,你在这个世界这么久,难道感受不到吗?”常无用问。 安奈林不再说话了,他颓然坐着。 杀了他,现在可以杀了他。 一切就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累了,也回不去了,杀了我吧。”安奈林说。 常无用挥起爪子。 刺啦—— 爪子穿透了血肉。 常无用愣了。 安奈林也愣了。 “不可以…”哆米整个人被贯穿,她张开手护在安奈林面前,“不可以,伤害校长大人。” 她的神情,简直像护在孩子面前的母亲。 “只有校长大人一个人,对我好。” “只有校长大人不嫌弃我,别人说多少次,都让我做他的侍从。” “只有校长…” 平时说话瑟瑟缩缩的哆米,此时居然说话说得连贯极了。 只是,第三句没能说完,她就耗尽了所有力气。 常无用把爪子从她身上抽出来,她软软地倒下去。 安奈林呆呆地接住哆米的尸体,他用手徒劳地擦着哆米嘴里流出的血,说:“实验生物就是傻得无可救药…我让你待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完全知道你心里什么。” “我知道只有你不会害我…傻得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我没有控制你,你怎么却比被控制的人还要勇敢。”安奈林迷茫地说。 他紧紧抱着哆米,把哆米的头放在他的胸口,说:“哆米…我来陪你说会话吧…” 常无用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用爪子穿透了安奈林的胸膛。 安奈林和哆米的血液交织在一起,像永恆的依偎。 结束了,安奈林一死,黑甲人和军队纷纷失去控制,倒在地上。不一会,就停止了唿吸。 常无用感觉自己的唿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阿纳斯——”芙丽雅看着眼前的大肉瘤。 肉瘤开出一个口子,一个熟悉的身影的上半身倒了出来。 上面沾满了血迹。 芙丽雅连忙抱住常无用。 “你怎么还在哭啊,笨蛋。”常无用有气无力地说。 芙丽雅用手一点一点擦去常无用脸上的血肉。 “我这回…真的要离开你了。”常无用说。 “我不信,我再也不会相信了,你又在骗我…”芙丽雅拼命摇着头。 常无用吃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上面的錶盘。她设定了奉献肉瘤的制作资料和身处肉瘤的经验。 指针指着99.9—— 怎么会? 常无用心里一缩,最后怎么会,还是没有完成。 錶盘给出了原因。 原来…是这样。 常无用瞭然,她最后的心态,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作为一个被肉瘤同化的灵魂存在。 “对不起…”常无用给芙丽雅道歉。 “你在说什么?阿纳斯?” “我叫常无用…我的名字在我们世界的语言里,意思是…总是没有用…我就是这样,毫无用处的一个人。”常无用断断续续地说。 她快要死了。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芙丽雅的眼泪往下掉,掉进常无用的脖子里,灼热的,生的感觉。 “可…我爱你。”常无用说完,她的意识渐渐混沌起来,她还不想,就这么离开芙丽雅,但是好睏… 她实在,睁不开眼睛了… 第157页 ☆、芙丽雅 常无用在一片白茫茫的光圈中。她不由地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一座大门。 那是一座高耸的大门,从门底下往上看,几乎看不到头。 门柱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纹。 常无用走近门边,发现门前放着一个小天平。这是奉献天平…她怎么会在这里? 门是开的。 “你走过这扇门,就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了。”一个声音告诉她。 “我不是死了吗?”常无用呆住了。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存在死亡这件事。”这个声音回答。 常无用看见光圈中一个人正朝她走过来。 “那安奈林不是也没死?”常无用问。 她看见光圈里那个人走出来,他是一个白金色头髮,蓝色眼睛的男人。他大约是中年人的样子,身上穿的衣服面料很奇怪,就像有颜色的流水穿在身上一样。 “我其实可以换个样子跟你说话。”男人说,他慢慢变成了安奈林的样子。 常无用吃了一惊。 “确切地说。”男人开口,“刚刚死在你面前的,是我的意识复制体,他的确是消散了。” 常无用一时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 男人给常无用解释:“这个世界,是我们的实验星球。我是工作是世界推动者,我被派来建立秩序,本来,建立了东大陆帝国之后,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但是?”常无用看着他。 “但是,在脱离世界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我的意识在复制之后,传到我的身上,原本应该消散的原意识体却意外地保留了下来。” 常无用尽力听着,皱起了眉头。 “是的,所以他以为是他就是我,只是没有传送成功。他一直想用这个世界奉献者的规则来换取世界意识的注意,然后回到我们的世界。” “但是他怎么样都不会成功的,他就是一个故障。”男人看着常无用,说:“相当于你们世界所说的bug。” “你们做这样的世界实验,目的是什么?”常无用问。 “很简单。”男人耸耸肩,“文明的发展会有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生物演变,这都是有价值的东西。” 常无用怀疑,她看到的这个男人来自一个外星先进文明。 她还是感觉到疑惑,她开口问:“但是据我所知,宇宙大爆炸之后,物质的分布规律和星球的形成,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物理规则,所有的数学公式,在整个宇宙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明显不符合我知道的物理规则,你们研究这个有什么意义?” 男人笑了起来。 常无用眉毛一挑,问:“你是不是要说,就像牛顿的经典力学之于相对论,地球现在了解的物理规则也只不过是包括在我们尚未探知的一个大的规则之中,可能是,包含弦理论的东西?” 男人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们的宇宙的确是我们最早建立,并不断完善的实验场,现在可以说是规模最巨大的几个宇宙之一了。” 常无用一听,居然说不出话来,他的意思是… 地球,银河系,整个宇宙都是他们建立的? 他们是宇宙大爆炸的第一推力? “这一切都是…假的?”常无用不可思议地问,那么广袤的宇宙,那么多难以探寻的知识,居然也是被制造出来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以为你早就清楚了。”男人说。 常无用又是一怔。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么多?”常无用问。 “你能帮我解决我犯下的错误,我很感激。”男人回答说。 “那…”常无用终于抓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我没做完的事情你可以帮忙吗?” 那99.9—— 男人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说:“你忘记了,阿博特也是和我一样的存在,芙丽雅的特殊,在于她是这个世界的程序之外,不可以干涉,你只能按照规则办事。” 还是不行吗?常无用感觉到一阵沮丧。 “我还可以重新进入这个世界吧?”常无用问。 “可以。”男人说。 但是,芙丽雅不在,一切实在没有意义… “你一定要按照规则办事。”男人强调。 常无用的眼睛游移到奉献天平上,第一个盘子写着:知识。第二个盘子写着:经验。第三个盘子写着:记忆。 她恍然大悟。 “我要奉献我的记忆。” 男人哈哈大笑,说:“你确定吗?你会什么都忘记。” 忘记…但是芙丽雅可以好好活着呀。 “我确定。”常无用说。 “念祷词吧。”男人说。 常无用发现自己缩小了,她站在天平的一端。 “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我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我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我将无所知地离去,我将奉献我的记忆。恳求您让我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第158页 一种剥离渐渐产生。 那是灵魂的撕扯,常无用感觉到所有和芙丽雅的过往在眼前快速地过了一遍。 “负里呀。”金髮人突然说。 “什么?” “负里呀。”金髮人指了指自己。 “芙丽雅?”常无用重复了一遍。金髮人高兴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是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 我不记得了…你的名字。 …… 热咖啡上的白汽腾腾上升着,常无用看着咖啡,恍然觉得在时光在这白汽中流转了很久很久。 她一个人来古城旅游,挑了家不错的咖啡厅坐下来。点了杯叫魔法的咖啡。magia,用拉丁文写的,故弄玄虚的样子。 我喜欢白色。 我更喜欢动物。 常无用心里无端冒出两句话,她怔怔地坐着。 “你当初怎么一眼挑中她的?”一个男人看着常无用问,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錶盘,上面只有一个白色的指针,正指着59.9的位置。 墨然随意地摆弄着手上的咖啡杯,说:“作为咖啡店老闆娘,这点眼力我当然…没有,我只是随意选了个人。” 男人露出明显不信的样子。 “好啦,赶紧把你的小宝贝芙丽雅叫过来,带她回去,不然她这么坐下去,我今天打不了烊了。”这个穿着墨绿色毛衣的咖啡店老闆娘,在下午天还很亮的的时候,就开始说打烊的事情了。 “好。”一提到芙丽雅,男人也有些激动,他把手指按在錶盘上,往回拨动着指针。 时间过了好一会。 “好了没有。”墨然不耐烦地问。 “马上了。”男人说。 手上动作做完,男人看着指针,语气还是有些惊嘆,“没想到记忆奉献的数值居然那么大。” “少见多怪。”墨然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翻了个白眼,“我们这么多世界群,最弄不懂的,还不就是人类的感情…” “爱这种东西,谁能明白呢?”墨然难得有些感慨。 “芙丽雅!”男人惊唿,完全没有听到墨然在说什么。 出息,墨然不屑地想,继续拨动着咖啡杯。 芙丽雅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的爸爸,整个人呆掉了。刚刚她还在抱着阿纳斯的尸体大哭,怎么突然一下到了这里? “爸爸?我…” “先别管那么多,你看。”阿博特往一个方向一指。 芙丽雅一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她看见阿纳斯好端端地坐着,没有血肉,也没有受伤,更没有死亡。她穿着第一次见面穿着的衣服,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桌子上的杯子。 “她现在不记得你了。”阿博特说。 但芙丽雅已经走了过去,她痴痴地看着常无用,直直走到她面前。 “你是?”常无用看见一个金色短髮的女生走了过来,面容俊俏,看起来是外国人,一路傻傻地看着她。一身衣服的样式奇奇怪怪的,还很脏。 芙丽雅看着阿纳斯,她迷茫地,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什么都忘记了…太好了,这太好了。芙丽雅想,她不要阿纳斯记得那么痛苦的事情。 就算是忘记了她…也没有关系。 芙丽雅愣愣地开口:“我可以抱你吗?” 常无用也愣了,她居然莫名其妙地说:“可以。” 芙丽雅走上前,用力抱住阿纳斯的身体,想把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芙丽雅说。 常无用听着这个人,不停地道歉,说着一些没头没脑奇奇怪怪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居然一热,眼泪霎时间涌了出来,就像忍耐了很久,委屈了很久,坚强了很久,突然可以完全放松了。 芙丽雅感觉到阿纳斯的眼泪滴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生的感觉。 “你不是没有用…不是,以后换我来,换我来保护你…我爱你。” 常无用听着对方突如其来的表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反手紧紧抱住了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常无用问。 “我叫芙丽雅。”对方这样说。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开始写这本小说的时候 是想写一个千辛万苦完成爱的故事 最后差不多也写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啊 近期不会再继续写了...要休息 或者说 直到我又有感而发 想写一个别的关于爱的故事 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 一开始以为是单机来着 嘻嘻 总而言之 非常感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