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同人之觅龙记》 第1页 [bg同人] 《(润玉同人)润玉同人之觅龙记》作者:蕙木识檐【完结+番外】 文案: 一、本文润玉一番男主,没得争番位,我是因为太喜欢润玉才开的坑; 二、本人润玉“毒唯”,如果不是润玉心头之喜,我大约也是不会接纳觅儿的,但是只要润玉喜欢,我笔力所逮,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完美结局; 三、我不想单纯写一篇爱情文,润玉在我心目中也绝对不是无脑恋爱男,所以在我的文里不会出现为了爱情而跃进式的描写; 四、我尽量日更,保证日更3000字,如有特殊情况,我会请假.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洪荒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觅儿 ┃ 配角:香蜜众人,道教诸神 ┃ 其它: ================== 第1章 梦见 十八重天,金殿巍峨。 璇玑宫,天帝应龙的威压似有实质般凝重,牢不可破的结界将一干想要探听虚实的小仙侍们拒之门外。上元仙子如泥塑木雕般立于璇玑宫门外已是许久,然而天帝陛下仍未现身。 璇玑宫内殿,润玉望着晕倒在床上的锦觅,满心疲惫和绝望。他该拿这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这样囚禁她一辈子吗?他看着眼前昏迷中尚且眉头紧皱的人,默默地问她,又像是问自己:“你真的不愿回头了吗?” 玉床上的锦觅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天帝蹲下身,细细地为她整理散落枕上的乌髮,絮絮低语:“觅儿,我是真的爱你。这一路走来,我不能说我的双手完全清白干净,但唯独爱你的这一颗心,天地可鑑……”一众仙家眼中冰冷孤傲的天帝此刻双目赤红,骨节修长的手从枕上的乌髮缓缓移向昏睡中的人莹莹如玉的脸颊,甫一触及便又如烫手般缩回了指尖,五指成拳紧握在身侧,一声长嘆伴着哽咽:“我的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晨昏交际之时,侍立在璇玑宫外许久的上元仙子轻轻举步缓缓向结界迈了一步,不出意外感到这个结界似有一阵微风轻轻阻拦住她的身体,轻飘飘地将她推回原地,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璇玑宫,忍不住落泪:“陛下……” 远处一片红云飘来,人未到声先至:“润玉他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设了结界不让人进出?”邝露来不及出声制止,就见一身红装的月下仙人直直闯入结界,一息之间,结界金光大涨,生生将月下仙人抛出数丈远,丹朱全力攻入润玉的结界,却不想这结界威力如此强悍,猝不及防被弹开委顿在地,一时之间胸口气血翻涌,喉咙口一阵腥甜。 璇玑宫内殿,润玉感知到结界动盪,嘆了一口气,放开了一直握着锦觅的手,细緻地为她掖好被角,从容起身。 他向殿外移步,却没察觉松开手的一剎那,昏睡中锦觅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来。 璇玑宫外,邝露冷眼看着数丈外倒地不起的月下仙人,暗自思忖,难道这结界还会看人下菜碟? 结界恍惚一闪,清冷孤傲的天帝现身璇玑宫外,瞥了一眼嘴角渗出血丝的月下仙人,淡然开口:“叔父擅闯我璇玑宫,所为何事?” 丹朱不顾体内的真气乱窜,哑声开口:“你这不仁不义的混帐小子!眼里还有我这个叔父?” 润玉嗤笑一声,没理会丹朱的指责,向着身侧的邝露嘱咐道:“昴日星官下值,你且先去布星。”邝露恭肃一拜:“是,陛下。陛下……还请保重身体……”润玉微微一笑,安抚道:“本座无妨,你且去罢。” 邝露咬着牙,忍着关切之情,悄然离开,远远听到天帝似有若无的嘲笑:“现如今叔父无视天庭纲纪,直闯天帝寝殿,才会受到反噬,叔父若是循礼通传,何至于此?”心下暗想:“我也是擅自触了结界,却并无反噬,果然,陛下还是有心的。”思及此,上元仙子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来,离去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丹朱撑着红杖法器立起身来,恨恨向润玉斥道:“我若是循礼通传,你会让我进璇玑宫?你把小锦觅囚禁在此,你到底要做什么?” 润玉眸光闪动,生生压下喉头的嘆息:“这万年来,本座这清冷的璇玑宫何曾拒绝过叔父?”伴着一声冷笑,天帝的声音冰冷寂寥:“只是叔父从未赏光罢了。” 丹朱语结。 “至于觅儿,她是本座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因上神之誓姻缘早定,明日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如若不是她神魂受损,身体抱恙,本座何须将她保护在璇玑宫内?”润玉双目精光四射,将月下仙人牢牢钉在原地:“至于本座未来的天后为何虚弱至此,叔父不清楚原因吗?” 丹朱受不得润玉的眸光直视,低头闪躲,吶吶说道:“你明知道小锦觅心里只有凤娃,你这般倒行逆施,你……” “荒谬!”润玉厉斥,冷冷地看着拄着红杖站立不稳的丹朱,“本座与觅儿旭凤三人之间的事,自有我们三人解决,叔父以什么身份横加干涉?叔父在觅儿下凡歷劫之时作了什么下作的勾当,以为本座当真一无所知吗?到如今,本座与火神到这般不死不休的境地,叔父以为,是拜谁所赐?” 第2页 丹朱连连后退,“你……你……你……你倒行逆施,何苦强拧这不甜的瓜!” 润玉转身,连眼神都懒得施予,“本座和觅儿的婚约乃是先天帝和先水神仙上立过上神之誓的,叔父当真以为这上神之誓这么轻易就能违背的么?我们三人之间种种纠葛,你以为先天帝当真一无所知?却为何还要坚持婚契?倒是叔父你,这千年来,上蹿下跳明里暗里做了那些个违誓之事,连累了缘机仙子,羽化了廉晁上神,间接导致废天后跳了临渊台,你自己的修为千年来再无寸进……呵,你现在跟本座说,是本座倒行逆施?呵呵呵,真是这天地间最大的笑话!” 丹朱看着润玉的身影步入结界,瞠目结舌,喃喃自语:“上神之誓,违之必有天谴……” 夜深人静,璇玑宫院子里的昙花一束束缓缓开放。润玉枯坐在璇玑宫院内石案旁,茫然无措地凝视寝殿正门,虽然他怒斥丹朱,但是此时此刻,想起白天锦觅对他的指责,不禁心下惶然:“我爱你啊,觅儿,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哪怕你说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双手奉上,我唯一的要求只要能陪在你身边,长长久久,别离开我,别抛弃我……” 小小的魇兽似乎体察到主人的伤心和悲愤,乖顺地走到润玉身边,亲昵地用鼻子触碰润玉的身体,将脑袋放在了主人的膝盖上。 润玉看着怀里的魇兽,轻轻抚着它温暖的毛皮,“到最后,还是只有你陪着我吗?” 魇兽眨着它温润的眼,小巧的双角之间涌出了一团蓝色的梦珠。 润玉将这小小的梦珠凝至掌间,发现梦珠里的锦觅神情激动,似乎在大喊大叫。润玉剑眉紧锁,若有所思:“这是觅儿的所见梦?”他凝神细看,发现梦珠中的锦觅似乎在和一个花苞对话,这花苞晶莹剔透,六瓣合拢,似乎禁锢着什么人。润玉百思不得其解,“觅儿天真柔善,她在哪里做了这样的事情?” 润玉触了触魇兽的脖颈,“乖,还有关于觅儿的梦珠吗?” 魇兽撒娇般在润玉腿上亲昵地蹭了蹭,退开几步,静立不动,半晌,从稚嫩的双角间又涌出了一团蓝色梦珠。 这个梦珠更大,也更清晰,将锦觅放在心尖上的润玉一眼就看出,那晶莹剔透的花苞里囚禁着的是觅儿!花苞中的觅儿透过晶莹的花瓣,即便是在梦珠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满脸泪痕斑驳。 “两个觅儿?”润玉神色大变,倏地起身,急急往寝殿冲去,他的觅儿,他的觅儿为什么被囚在花苞之中?又为什么在梦中这么悲戚? 寝殿内玉床上的锦觅依然昏睡未醒,润玉蹲下身来,只一抬手便触到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年轻的天帝心中悲苦不堪:“在我身边,竟是这般让你痛苦吗?” 然而他转念想到这两个蓝色的梦珠,应该是觅儿昏睡这段时间魇兽收集的梦境,可是怎么会有两个觅儿?而且如梦珠所示,这两个觅儿之间似乎在激烈争执。润玉心思机敏,联想到陨丹破碎前后锦觅对自己态度的天差地别,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缥缈的希望,如果,万一,她回头了呢? 一想到觅儿可能对自己尚有情意,润玉立起身来,围着床榻踱了几个来回,他似乎下定决心,站定床前,咽了咽口水,凝神入定,掐了一个手诀,分出一缕神识想探入锦觅灵台,却在一触及锦觅之时又硬生生抽了回来。 “不行,”润玉紧张地双手握拳,“她因为供养玄穹之光神魂不稳,现下虚弱不堪,我若是强行闯入她神识,恐伤她魂魄。” 看着昏睡的锦觅,润玉沉思半晌,退下手腕上的先天至宝人鱼泪,在自己的结界里又套了一个龙鲤守护结界,将两颗蓝色的梦珠凝结,离开璇玑宫,直奔上清天玄灵斗姆元君处。 第2章 觅儿 夜深露重,布星台的上元仙子察觉天帝的龙威离开了十八重天,不禁峨眉紧锁:这个时间,陛下是去了哪里?倏然间,一道龙气袭来,邝露不惧不躲,伸掌向前,却是一道入密传音,天帝清冷的声音在邝露灵台响起:“邝露,你速回璇玑宫,我有要事求元君襄助,我不在十八重天期间,结界无人可破,你守住水神即可,明日的婚礼大典以水神元神受损为由暂缓。” 邝露将这道龙气默默纳入掌心,她低头苦笑,旋即却振作精神直奔金殿。 将明日大典暂缓明旨宣告后,邝露凭藉掌心龙气毫不费力地便入了璇玑宫的结界,再伸手时,掌心龙气已荡然无存,她呆立半晌,沉默地进了寝殿。 水神仙上似乎仍在昏睡中,邝露俯身盘坐在锦觅床头,看着这位仙上莹白如玉的脸上如鸦翅般浓厚的睫毛微微颤动,低低嘆了一口气,“他如此这般对你,为你剜心折寿,你就真的对他冷心绝情,厌恶至极吗?” 看着昏睡中的水神,她轻轻为她整理了云霞锦被,像是自言自语般感嘆:“生别离,爱不得,都是劫数……”擦干脸上的泪痕,邝露在屋子一角找了一个蒲团,凝神安座下来。 感受到邝露的气息许久不曾离开,已经清醒过来的锦觅暗自心焦。她被润玉施术昏睡,神识深处却极不安宁。 之前她与润玉的结婚大典变相陡生,润玉当庭举兵,而她自己亲手将爹爹元神所化的冰刃刺进了旭凤的胸膛。不!那个手刃旭凤的不是她!是那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果子精!被润玉的虚情假意蒙蔽了心智的那颗葡萄! 第3页 那个果子精杀了她最爱的人,她心头大恸,当场晕厥,昏迷中吐出了陨丹。 陨丹离体,她终于从神识深处被禁锢的本体六瓣霜花中挣脱出来,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然而即便掌控了身体,神识深处的那个果子精却仍不安分,她急怒之下想将这微弱元神彻底打散,却不想爹爹元神所化的冰刃之灵在紧要关头护住了这蠢货。她无奈之下,只能将她禁锢在六瓣霜花中,这果子精灵力低微,冰刃也只能护着她苟且而已。 她在天界浑噩度日,却意外得知旭凤并未魂消魄散,在月下仙和彦佑的帮助下去蛇山央求廉晁仙上取了玄穹之光。她以真身为载盛纳玄穹之光,导致真身受损,几乎魂飞魄散。 润玉以血灵子禁术渡了一半元灵仙寿给她,助她勉强修復了受损的真身,但不知为何她的本体对润玉的水系元灵极为抗拒,反倒是被爹爹冰刃之灵护着的那个果子精借着润玉的水系灵力滋养成形,在神识中渐渐有了与她抵抗之力。 她的神识深处由此日夜不宁。因为受到这果子精的元灵影响,只要润玉一声“觅儿”,她便止不住落泪。她厌恶这种感觉,她全身心爱着的只有旭凤啊! 她的旭凤至情至性,光明磊落,从不屑于鬼蜮伎俩,所以当她得知费尽心神救治旭凤的九转还魂金丹居然被润玉做了手脚,虽然復生却摆脱不了冰寒加身之苦,她顿时觉得天崩地裂。这一次,是她自己将旭凤推入了这苦痛的深渊! 她根本就不应该相信这冰冷的天界还有公正可言!当时当下,她恨润玉入骨,但连日奔波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她毫无胜算地被润玉击晕,囚禁在了这冰冷的璇玑宫。 沉睡入神识深处,那个果子精又跳出来了,隔着霜花花瓣的壁障,她的声音却依然尖刻刺耳:“你不可以和那只乌鸦在一起!你别忘了,爹爹和临秀姨是怎么死的!” 锦觅目眦尽裂,对着这果子精狂吼:“凤凰是被冤枉的!不是他杀了爹爹和临秀姨!你已经杀了他一次,你还想怎么样!” “哼,即便不是他杀的,也和他逃脱不了干系!”果子精冷笑一声,“爹爹和临秀姨是死于琉璃净火,不是他,也是他那个好娘亲!” “是穗禾化形成旭凤的样子做的,废天后授了她琉璃净火。现如今,废天后已经跳了临渊台,债不及子女,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锦觅争辩:“你非要不死不休吗?”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果子精和锦觅一模一样的脸上两行清泪,“娘是被谁逼着跳了临渊台?她拼着神魂俱灭也要保全的是谁?爹爹是为了谁化了大半元神,最后惨死在琉璃净火之下?临秀姨将谁视为己出,掏心挖肺又是为了谁?还有肉肉!肉肉又是为了谁死了两次!杀父弒母,害临秀姨戮我挚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居然和仇人之子纠缠不清,你还有没有心肝?” 锦觅节节后退,“不不不,你说的那些都和凤凰无关!凤凰是无辜的!” “哈哈哈,他执掌天界十方兵权,位高权重,他母亲和表妹此等恶行,他当真一无所知?可笑!不过是无关自身痛痒,便私心偏袒罢了。”果子精扑在霜花壁上,盯着锦觅的眼睛,直直问道:“你既已查明了真兇,为什么不为爹爹和临秀姨报仇?” 锦觅泪下如雨:“因为凤凰……凤凰不相信我,凤凰……一直护着她……”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果子精气急,在花瓣中团团乱转,“这等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蠢材,你到底要为他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是我欠他的……”锦觅低头呢喃。 “你欠他?你欠他什么了?!婚礼大典上刺他的是我,是我武断草率,判断错了他是杀死爹爹和临秀姨的兇手,你后来几次赴魔界为了救他搭上半条命,早就两清了!”果子精愤恨不已,“你再不欠他的!” “我做不到不想他!我每一天每一时都痛不欲生!”锦觅伏地哀泣。 “那你就回魔界去,滚回他身边去。”果子精冷冷说道:“你带我一起去魔界,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杀了那个穗禾!” 锦觅惊恐抬头,惨笑:“你已经完全被仇恨迷了心智了!” “那总比你被这种悖德之爱蒙蔽了心智要强!”果子精身姿挺拔,垂头睥睨。 两人正自争执之时,识海远处飘来一声低沉的嘆息:“我的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果子精立时向着声音来处,再次想要捏诀破壁,却被霜花冰冷的花瓣重重阻隔,又一次跌落在花苞内,“小鱼仙倌,我在这里,觅儿在这里!” 锦觅缓缓起身,擦干脸上泪痕,轻嗤道:“小鱼仙倌?觅儿?呵呵呵,你之前的话冠冕堂皇,说得你大义凛然,纤尘不染,结果不还是心繫一个玩弄心术的伪君子?” 觅儿因刚才的冲击元灵受创,冰蓝的冰刃之灵将她重重裹住,合着润玉的海蓝灵力缓缓为她缓解伤痛,她的声音如杜鹃啼血,声声句句俱是血泪:“小鱼仙倌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你既不爱他,就早早绝了他的念想!你每次奔波魔界受伤,为什么要回天界来?花届没有你的归处吗?你把小鱼仙倌当成什么?你明知道这具肉身所化形象是他的死劫,你一次次刺激他却又坦然受他的救治?他爱‘锦觅’这个人,所以你有恃无恐,你逼他疯魔,又贪他温情,到底是谁虚伪?谁卑劣?”说到此处,觅儿禁不住珠泪横飞,一滴泪飘飘然出了花苞禁锢,悠悠荡荡向着声音来处飞去。 第4页 锦觅惊慌失措,毫无觉察,搪塞道:“我没有……你……你胡说!你撒谎!” 觅儿拭泪冷笑,“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她缓了口气,两道水蓝元灵围着她上下蹁跹,温柔地触碰她的乌髮,她紫色的衣袂翻飞,元灵渐渐稳固,淡然开口:“小鱼仙倌误导了你我将那乌鸦视为杀父仇人,在九转金丹上做了手脚,他犯的这个错已经用自己一半的仙寿真元偿了。天道纲常,无非因果循环而已,你睁眼看看,为什么爹爹和小鱼仙倌的真元都不愿靠近你?我承了爹爹的因,我誓要手刃杀父仇人,你承了小鱼仙倌的因,当真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吗?” 锦觅连连摇头,“疯子!你这个疯子!”旋即元灵疾升,弹出了神识深处。 察觉到身边并无润玉的气息,锦觅睁开双眼,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做了多久的梦。璇玑宫寝殿内悄无声息,院子里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昙花幽香。锦觅试着想要走出寝殿,却被门口的结界轻轻地推回原地,锦觅牙关紧咬,皱眉从干坤袋中取了一根红线,施术掐诀将这红线送出结界,却不料红线一触及结界,这结界便金芒锐涨,红线也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锦觅不可置信地蹲身拾起红线,“月下仙的灵力居然被润玉压制了?这怎么可能?” 结界已被触动,虽只是轻轻一触,锦觅也不敢大意,只能收起红线,又掐诀施了一个召唤咒,半晌也没有收到彦佑的回应,正要再行施术时,感应到结界波动,有人进了璇玑宫,她立刻回身躺回床上,佯作昏睡未醒。 入内的并不是她期盼的彦佑,却是邝露。锦觅只好继续装晕,伺机而动。 第3章 双灵 上清天乃是大罗金仙、洪荒古仙和远古灵兽的居所,相比天界十八重天,这里的灵气更为充裕,但对于仙家的资质要求也更高,不能顺利运转灵气化为己用极易爆体而亡。上清天并无结界阻隔,曾有小仙想要越级升阶,勉力进入上清天,如入泥潭深陷,厚实的灵气将他顷刻间压为齑粉。自此,天界一干仙众再无人敢擅闯。 润玉毫不费力地入上清天直奔元君神宫。玄灵斗姆元君自太微兵解,润玉登基之后第一次见这位年轻的天帝□□惶急,手足无措的样子,便自莲座上赐一道上清灵气,润玉只觉灵台一片清明,醍醐灌顶,浑身精力充沛,如沐春风,千年来的疲惫和绝望似乎一扫而空。 润玉正色下拜,伏于蒲团,长袖广舒,恭恭敬敬向元君行伏地大礼。 元君慈爱,一道清气托住润玉,“罢了,天帝夤夜登门,可是有要事啊?” “小神有疑惑难解,叩请元君圣决!”润玉自掌中托出两粒蓝色梦珠,“还请元君解惑。” 元君凝神一察,挑眉道:“这是‘梦见’?” 润玉端坐元君莲台之下,色正神凝:“正是!这是先水神仙上洛霖和先花神仙上梓芬之女锦觅的所见梦。” 元君点点头,嘆道:“本座见过那孩子,洛霖带她来谒见,央本座盘过她的命宫。” 润玉愕然,“先水神仙上何故……” 元君闭目捏诀,沉吟许久,启唇轻嘆道:“本座这三个记名徒儿,洛霖天分最高,临秀端慧,梓芬柔善,但是这三人俱堪不破情劫,是以殒身。痴儿,你如今也堪不破吗?” 润玉垂眸无言,眸中万千星辰似也寂寥无光,敛息良久,方开口陈情:“元君在上,润玉绝不敢隐瞒。天道无情,劫数难躲,觅儿便是润玉的劫数,润玉不能躲,也不想躲。这个劫,过得去,润玉得偿所愿;过不去,不过是身归天地罢了。” 元君闻言睁目,细细打量了润玉,颔首贊道:“九转心机却清明剔透。梓芬当年如果有你的这一分悟道,也不至于矫枉过正,一粒陨丹逆天夺运,生生将那孩子的情劫拖成了生死劫。” “生死劫?”润玉情急,“元君所言何意?” 元君垂目看着莲台下神色慌乱的年轻天帝,心中喟嘆,百万年来这任天庭终于出了一个有望晋升大罗金仙的苗子,却摊上了这混着生死劫数的情劫,真是时也命也。 “陨丹封了她的情窍,梓芬以为这样便可大道无情,保她万年无虞,然则太上忘情,那是歷千难而不折本心,经万劫而超然物外的证道,岂是杜绝七情六慾这等简单?须知七情六慾亦是道心根本,这釜底抽薪的昏招导致数千年来,她修为缓进。洛霖又爱女心切,枉顾她自身修为强行为她升位提阶,彼时洛霖应该有所察觉,这才求到座下。” 润玉情不自禁地挺身正坐,双手紧张地揪住了垂落身侧的云锦袍缎。 “她的命星当时便是将死之兆。” 润玉如遭雷击,脸色倏然煞白,“觅儿……将死之兆……” “洛霖因梓芬早夭,数千年难展欢颜,为了这失而復得的掌珠做了什么逆天之事以致身死道消,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元君的声音虚无缥缈,如同隔着一层纱,润玉满耳俱是“将死之兆”的谶语。 元君抬手,一道清气劲射入润玉眉间,“痴儿!还不醒来!” 润玉回神,方觉泪痕斑驳,他疾扑到元君莲座下,伏地不起:“求元君慈悲!任何代价,润玉一身担之!” 第5页 元君将梦珠移至身前,端详良久,移目注视着座下这单薄的身形,“梓芬当年的一着错,导致今时今日那孩子的情劫将她身边的干系人等都捲入了这生死劫局,她便是这劫眼,她的生死,本座已是无能为力。” “元君……”润玉连连叩首,几近哽咽。 “痴儿,”元君蹙眉,“你身在局中,却是难得的通透机便。你今日携着这梦珠来寻本座,心底便已是有了几分揣测,她的生死早已跳脱伦常,这梦珠中的精魂便是她的一线生机。” 润玉蓦然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元君何意……” “一体双魂,古来有之。然均事出有因,她未经夺舍,未曾分神,唯一的可能便是生来双灵。” “生来双灵?这……这怎么可能”润玉长眉紧蹙,“实在是匪夷所思……花届众芳主、先水神甚至先天帝都探过她神识本体,怎会一无所察?” 元君轻抬掌,将润玉送回蒲团之上,“你可知自古以来,灵修之道侣极难圆满,却是为何?” 润玉不知想起了什么,双颊绯红,嗫嚅着:“但请元君教导。” 元君慈爱地看着润玉,笑道:“知慕少艾,大道煌煌。” 润玉躬身再拜:“润玉受教。” 元君见润玉坦然受之,不卑不亢,毫无狎怩,点头赞许,遂正色道:“灵修之事,有其桎梏,需得灵体相辅、灵力相融。如若双方真心相交,自然水乳交融,水到渠成,灵修对双方也有裨益,这一类灵修更易诞育后代且后代会继承双方灵力,那孩子的本体霜花便是此例,应是能司花会控水,那孩子资质本应不差,生生被梓芬耽误了……” 元君无可奈何地闭目,思绪似乎飘向了万年前的过往,思及当年天真烂漫的三个徒儿,千万年古井无波的心绪也微起波澜,良久无言。润玉何等机敏,得知觅儿尚有一线生机,便定下心来细听元君教诲。可元君冷不丁地说起双修之事,想来元君绝不会无的放矢,润玉细细思辨,心下暗忖道:“原来当日先水神极力反对觅儿和旭凤相见,想来觅儿体质阴寒,旭凤却容琉璃净火,已是有此担忧。” “他二人本应是神仙眷侣,彼此倾心且灵力相融的道侣本就万年难觅……却也难有善终……”元君缓缓道:“然则大多灵修之人是为了自身进益而结盟双修,这类修行者大多是各具心思,各有所藏,灵修自然事倍功半,鲜有后代,更有甚者,以此为修炼秘法或因贪恋肉体欢愉,而堕入魔道。太微和荼姚当年应是此例,他二人均司火,荼姚当年应是对太微情根深种,是以诞育火神,本体随了荼姚应是当时太微因战之伤灵力未逮之故。” 元君缓一缓,续道:“如若灵体相悖,灵力相剋,又或者灵力相差悬殊,强行灵修则对灵力低微者有百害而无一益。” 润玉低头,心中却思绪万千:母亲簌离当年便是如此罢?当年的龙鲤族公主或许少不更事,但是父帝对于灵修之道绝不可能一无所知。他的母亲对父帝应也是一往情深,是以诞育了自己,但之后因为母族覆灭神智俱乱,想来应也是有与父帝灵修,父帝司火,母亲却依水,且两者灵力悬殊致心神受损之故。 元君见润玉缄默,神色无异,便知道他还未领会这梦珠所示,低嘆一声:“当年太微对梓芬强取豪夺,以致她元灵受损……” 润玉于男女绮事上心思单纯,一时之间仍未体悟:“先花神仙上不是因被废天后逼着跳了临渊台而神魂受损……” 元君哑然:“稚儿!” 润玉七窍玲珑,将元君所述灵修双方如若灵体相悖,灵力悬殊,对于灵力低弱者者有百害而无一利之言略一思忖,大惊失色:“元君是说先花神因先天帝灵力相侵而元灵受损,跳临渊台更是雪上加霜……”言至此,润玉陡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君,满面惊疑:“觅儿生来一体双灵,一灵来自先水神,一灵来自先天帝!” “非如此,莫能得解,”元君长嘆,“最初陨丹封住的应是太微之灵。因无人知晓陨丹所在,是以洛霖和太微都未能察觉,至于花届小仙,灵力低微,自然一无所知,”元君将梦珠推至润玉眼前,“你且看这梦珠所示,花苞内一灵周身萦绕何物?” 润玉星目凝神,待到视及梦珠,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这是先水神元灵和我……我的一半真元?” 元君颔首,“现下被囚于花苞内的应是洛霖一灵。” 那是觅儿!那是最初的觅儿无疑!润玉心神激盪,身体摇摇欲坠。不是他自作多情,不是他臆想多疑,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觅儿待他和旭凤并无二致!不!在魔界擒拿穷奇之时,觅儿明明还更亲昵自己一点! 婚礼大典他发难起兵,觅儿因他误导手刃了旭凤,先天帝兵解后,她晕厥倒地,陨丹彻底破裂离体,之后便对自己不假辞色冷若冰霜。他本以为是觅儿受了本体六瓣霜花的影响,冷心冷情,现在想来,她分明只对自己这般冷漠!他因矇骗觅儿在先,对她万般愧疚,只道受此冷遇也是理所当然,却万万没有察觉这身体早已换了元灵! 第6页 如若元君推测无误,自己便是这元灵的杀父兇手,便是本尊对这隐秘之事毫不知晓,但与先天帝灵识之间的天然牵绊也註定她对自己心有芥蒂,何谈亲密! 润玉心念电转间将这千年来觅儿的变故猜得通透,自责不已,为什么没有早发现这心上之人的变化,明明是这般地覆天翻了! 思及此,润玉俯首再拜,“求元君圣决,救救觅儿!” 元君轻轻摇头:“本座已经说过,她的生死已跳脱伦常,本座无能为力。双灵生而一体,本体俱是六瓣霜花,同生共死,非得大机缘,难解难分。” 润玉拜别元君,离开神宫之时失魂落魄,他的觅儿,真真成了他的生死劫难! 他在上清天漫无目的地游走,思虑反覆,如若强行闯入觅儿神识,将她从花苞中带出,势必会伤及觅儿本体,本体如若受损,觅儿神魂无倚,免不了魂飞魄散,若真到了这境地,这天地间便再找不到他的觅儿了!所以,即使明知道觅儿的身体里已是另一个元灵,他也不能也不忍心让觅儿的身体受苦,不能让她有丝毫损伤。 有什么方法能为觅儿重塑本体呢?素来博闻强记,睿学多识的天帝此刻游荡在上清天,对心上之人的生死难卜手足无措。 正惶然无措间,润玉遥感十八重天自己所布的结界已破,顿时惨然失色,将身一纵,化身应龙本体,伴着一声清越龙吟,周身银芒暴涨,向十八重天疾驰而去。 第4章 背约 天界,彦佑正在下重天生肖府的小仙娥处调笑嬉戏,百无聊赖间忽然有感召唤符咒,定神一辨得知是锦觅召唤,遂抛下众仙娥急急往上重天赶来。 璇玑宫,结界严丝合缝。 彦佑远远望了一眼这座巍峨宫殿,眼珠一转,转身去了姻缘府。 丹朱自昨日被润玉当头棒喝,到此时亦没有缓过神来,他在正殿枯坐,一众仙侍因为府邸主神神色不畅,也都屏息凝神,谨小慎微。 彦佑到得姻缘府,止了仙侍通传,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正殿,见丹朱毫无所觉,便自顾自在他肩上轻拍:“月下仙上,这般愁眉不展却是为何?” 丹朱耸然一惊,回神见是彦佑,才放松心神,笑道:“你来找老夫作甚?” 彦佑大大咧咧地在丹朱对面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仙茶,啜了一口,道:“时才锦觅召唤我了,我去璇玑宫看了一眼,润玉那厮竟给璇玑宫布了结界,仙上,与我一起跑一趟璇玑宫呗?” 却不想丹朱满面骇然,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老夫再也不去那璇玑宫了!” 彦佑莫名其妙,追问道:“仙上这是何故?” 丹朱如有未闻,喃喃自语:“上神之誓,违之必遭天谴啊……” 彦佑呆怔,“你自言自语什么呢?仙上?仙上?”见丹朱毫无反应,彦佑眼珠一转,拉了拉他的衣袍,贊道:“仙上,现如今天界除了玄灵斗姆元君和太上老君,您的位分和资歷是最高的了,您是天帝的叔父,是他的长辈,又是看着锦觅长大的,如今锦觅有求,您当真不闻不问?” 丹朱回过神来,觉得此言甚合自己心意,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您别忘了,锦觅的姻缘红线,还是您给签的呢!”彦佑循循善诱。 对呀!丹朱一拍大腿,他被润玉那竖子给忽悠了!润玉和锦觅的姻缘有上神之誓,那凤娃和锦觅的姻缘还是红线绑定,三生石上镌刻的呢!那竖子,不过拿上神之誓来威吓老夫罢了!老夫若是憷了侄儿,这天界还有老夫的容身之地吗? 思及此,丹朱愤然起身,怒道:“走!老夫与你走一遭!” 彦佑眉尖微挑,嘴角扬起,这老狐狸,真好忽悠! 丹朱携着彦佑怒沖冲到了璇玑宫门口,看到这银光披泽的结界的一瞬间,却又软了手脚,吶吶道:“老夫昨天硬闯了一回,一时不察,着了润玉的道儿,现下还有些气息难安,你且先去叩门!” 彦佑瞥了一眼丹朱,暗骂一声“老狐狸!”无奈何上前,正欲触碰结界,余光看到丹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缩回手,思忖一时,唤出了本命法器绿莹箫执于手上。 丹朱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只叫道:“你且小心行事!” 彦佑举起绿箫,触碰结界。 这结界银芒一涨,彦佑屏息,正待运功抵抗,却不想结界内部似有一股温柔气息将他手上绿箫重重裹住,不过一息之间,竟拖着他的绿箫直入璇玑宫,彦佑猝不及防被本命法器硬生生扯入了结界内。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彦佑目瞪口呆,回身看着结界外满脸不可思议的丹朱,丹朱当真是呆若木鸡了。 彦佑求助丹朱,本以为结界难破,是以拉一个助力,现下自己轻松就进了结界,便无暇他顾,急沖沖地便往正殿跑去。 未及殿门,彦佑便感受到殿内有两人气息,他灵机一动,转身一变,幻化成了润玉模样,他似模似样地理了理云白的长袍广袖,施施然向殿内走去。 殿门尚有一重结界,只不过这层结界的气息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龙鲤守护结界?”他蓦然想到,在洞庭湖底的黑暗时光里,养母为了安抚幼小不安的自己,曾无数次张起这结界保护自己,彦佑瞬间怔忡,“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龙鲤结界……润玉,你可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7页 殿内的邝露见结界外来人,神情戒备地起身,站在锦觅床榻前,面向殿门。见进殿的是润玉,邝露微微松了一口气,盈盈蹲福:“陛下……” 彦佑进殿,环顾四周,见锦觅似乎昏睡在床,又见邝露隐隐的维护之态,心里便有了计较。“小邝露啊,辛苦你了,本座回来了,你且去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润玉心腹支开再说!彦佑腹诽。 邝露闻言,心有狐疑,抬头却见“天帝”神色轻松,便开口问道:“陛下去元君处求解,可是有了答案?” “嗯……嗯……自然是有了!”彦佑敷衍,心道:原来润玉是去了上清天,那此时便是助锦觅脱困的绝佳时机了! 彦佑连连挥手,“你且先退下吧,大婚在即,本座和未来的天后美人儿有体己话说。” 邝露心神一震,陛下怎地如此轻佻?况且昨日刚刚下了大婚延后的明旨,上重天各上神现下均已知悉,这是哪里来的宵小,竟敢化作天帝模样? 邝露面不改色,暗暗掐了一道手决,做恭肃状,“是,邝露遵旨。”蹲身下拜,却不见“天帝”有丝毫反应,邝露心中更是定论,她的天帝陛下可是在她脱口而出大不敬之言伏地请罪时,曾亲口说出“我何时让你跪我”之语的。 邝露稳稳起身,见“天帝”眸光乱转,始终围着床榻上的水神仙上打转,心底止不住涌起一股厌恶之情,这是哪个卑劣之辈行此龌龊之事,妄图染指未来天后!说时迟那时快,邝露乘这无耻之辈神移之时,一道水系凌波诀自指尖激射而出,直扑“天帝”面门。 彦佑以为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却不料早已被邝露看穿,这记攻击手诀近在咫尺,他竟是避无可避,被这道手诀打了个正着,他“哎哟”一声,一手捂脸,倒退至殿门,旋即露了真身。 “蛇仙?”邝露满脸惊异,“陛下待你情同手足,你为何如此?” 彦佑见被邝露视穿,便也不闪不避,放下掩面的袖子,袖袍已是血迹斑斑,轻佻道:“小美人,出手这么狠啊?” 邝露待要再次捏诀,却不防背后一股灵力袭来,正中她后背,她不可置信地倒地回眸:“水神……仙上……???” “啧啧啧,你们这些美人儿,下手都那么狠!”彦佑咂舌。 锦觅冷冷地斜了彦佑一眼,彦佑故作惊吓,做了一个闭唇的动作,双手高举过头,“我认输,我认输好吧?锦觅美人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锦觅回身拿了榻上的人鱼泪,将它套于皓腕上,拉着彦佑的手便往外走,“我们先离了这天界再说!” 彦佑趔趄着跟上,“别拉我,我自己走啊!你别急嘛!” 待到宫门入口,彦佑一手执本命法器绿莹箫,一手催动人鱼泪,两厢施法足足耗了三炷香时间,才破了润玉的结界。丹朱已在外界等到心焦,见两人毫髮无伤地出了结界,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小锦觅,这润玉太过分,居然将你囚禁在此。现下你既已脱身,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锦觅咬唇,“我想去魔界找凤凰……” “好!”丹朱忍不住击节赞赏,“这才是我有情有义的小锦觅!老夫陪你一起去!” 彦佑脑子一转,劝道:“你们现在这样贸贸然跑去魔界,势单力孤,况且锦觅还背着与润玉的婚约,不如我们先去花界,将这其中曲折向花界众芳主坦陈,争取她们的支持。润玉如今的性子,执拗偏激的很,如若起了冲突,至少花界众芳主可以为我们说话。” 锦觅听闻,连连点头,“对!我们先回花界,长芳主她们一定会想办法帮我的!” 三人商议妥定,便急急奔向南天门。彦佑担心人多引人瞩目,便化作本体盘于锦觅手腕,丹朱自认天界进出尚且无人敢拦阻。 南天门,破军星君拦住了锦觅和丹朱。 “水神仙上,月下仙上,”破军作揖,“两位仙上这是去往何处?” 丹朱率先道:“怎么,本座现在出入南天门还要向你通报不成了吗?”破军拱手道:“仙上多虑,小神不敢,不过小神职责所在,循例问询而已。” 丹朱正要发怒,锦觅按住了他,说道:“有劳破军星君。不过是因为我元神有损,想回花界疗伤,月下仙人是护送我回花界的。” 破军思及昨日确实收到了因水神元神受损而婚期延后的明旨,如此说来,水神回花界养伤也是理所应当,破军点点头,问道:“那陛下……” 锦觅抬手,露出了腕上的人鱼泪,“陛下公务繁忙,赐了我这串先天至宝,这手串陛下从不离身,星君不会不认得吧?” 破军见这手串确是天帝至宝,当下不疑有他,便躬身作揖,将锦觅和丹朱送出了南天门。 第5章 寻觅 润玉风驰电掣般从上清天赶回十八重天,直扑璇玑宫。果然璇玑宫结界已破,他心急如焚,唯恐觅儿有所闪失,待入得殿内,却只看到了晕倒在地的邝露。 润玉急忙上前扶起邝露,一道清灵咒飞入邝露灵台,邝露悠悠转醒。甫一清醒,邝露便一把抓住润玉袍袖,急道:“陛下……水神仙上被蛇仙带走了……” 第8页 润玉焚心似火,面上却丝毫不显,安抚邝露道:“你且宽心,先且调息。”将邝露扶到一旁的蒲团之上,看她已凝神调息,润玉抬手发了一道灵诀召唤岐黄仙官,便在室内细细查看。 室内并无打斗痕迹,联想到适才邝露的只词片语,是彦佑闯了璇玑宫?然而室内整肃,所以觅儿,不,是那个锦觅她是自愿和彦佑走的?适才他为邝露检查伤情,发现她的伤处来自背后,所以是锦觅伤的邝露? 润玉自榻前弯腰,发现他置于觅儿枕畔用来守护她的人鱼泪也已不见影踪,心念电转,润玉暗自懊悔,他为觅儿加了一重龙鲤守护结界,原本是想保觅儿肉身万无一失,这人鱼泪出自龙鲤族,乃是上古至宝,确是一件极好的守护法器。他为觅儿殚精竭虑,事无巨细,却让彦佑钻了这个空子!彦佑自幼由母亲抚养长大,虽然原身是一条青蛇,但身上龙鲤族气息想来必是浓厚,这人鱼泪想必是感知了他身上的同族气息,将他引入了结界之中。 彼时润玉尚不知道,彦佑成年之时,簌离眼看着这娇儿成人,便如同亲子一般,遂用自身灵力为他炼制了本命法器绿莹箫,彦佑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地进了璇玑宫结界,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确有龙鲤族气息,更是因为有龙鲤族最后的皇族嫡脉公主灵力所致的法器傍身。 润玉一向视洞庭三万水族为母族遗泽,登基后将鲤儿加封洞庭少君,赐名“白鲤”,时时看护,关注有加。对于彦佑,即便他之前几次三番怂恿陪同锦觅私出天界,但因为事出锦觅本意,润玉不欲她伤心,又因为润玉其实内心深处一直将彦佑和白鲤视为同母所出的胞弟,于是对于彦佑那些荒唐行径,多数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如今,润玉知晓霜花乃是一体双灵,觅儿也寄居在这肉身,他本想着这些时日好好将养觅儿身体,再去省经阁翻阅典籍,去老君处求丹问道,寻得不伤本体的分灵之法,势要将心心念念的觅儿护在身边,哪怕觅儿对他尚未有爱意,但却未如现下锦觅这般排斥于他,至少让他得了能常伴觅儿身边的希冀,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年年復此生,终有一天,他的觅儿定能和他携手看这似锦天下。 却不料,这希冀被彦佑打碎了憧憬,彻底打乱了步调。一直以来,润玉只在事涉觅儿无所不用其极昏招频出,除此之外,他帝王心术,百虑千思,却从不曾算计人心,千算万防,更不曾防备这至亲之人。 润玉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榻前,伸手抚触云霞锦被,锦被柔软至极,尚有余温,润玉紧紧握住锦被一角,双目赤红,心里第一次隐隐有了杀意。 岐黄仙官应天帝急招再次飞身至璇玑宫,这千年来,因为水神屡屡受伤,他快将这璇玑宫的门槛踏平了。这次出乎意料,受伤的却是上元仙子? 润玉来不及解释,只吩咐岐黄仙官妥帖照顾邝露,便欺身飞至南天门。 破军星君正要下值,却见天帝翩然驾临,连忙上前迎驾,一众天兵躬身行礼,恭称“陛下”。 润玉摆手,示意免礼,不待众人立稳,开口便问:“水神和蛇仙去往何处?走了多久?” 破军星君闻言愕然,然而看到天帝年轻俊郎的脸上一片肃杀,没来由地自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吞了口口水,破军拱手言道:“陛下,水神仙上是和月下仙上同行,言及陛下首肯前往花届疗伤,末将并未看到蛇仙随行。” 润玉目眦尽裂:“丹朱!”抬手捏诀,赤霄剑唿啸破空而来,稳稳落在润玉掌中,剑身微颤,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意,铮铮作响。 破军星君大骇,急忙跪地请罪,南天门当值天兵纷纷效仿,跪了一地。 润玉深吸一口气,急令破军领兵,同时传唤贪狼星君率众前往花届。 花界自五千年前花神陨落便脱离天界,但是花界自鸿蒙之初便是天界的辖属,虽说自成一届,不过是在天界属地圈出花界灵地,布上花界结界而已。然而花界无正神,除牡丹尚有一战之力,花界芳主战力实微。先天帝太微于先花神殒身有不可推脱的缘由,是以数千年来睁眼闭眼,由花界圈地自主。 花界的所谓结界,在润玉眼中不过触指可破,之前因为觅儿的缘由,更因为花界众芳主对觅儿真心相护看顾有加,他爱屋及乌,才对花界众芳主执晚辈礼,如今如果这花届众芳主一味袒护,误了觅儿,他大约是容她们不得了。 百花宫正门前,润玉率军赶到时,果不其然,花界众芳主已尽数聚集在此,长芳主神色倨傲,不復往日温柔,想是已信了那锦觅一面之词。 锦觅……觅儿……润玉满腹焦虑,然而面色自若,上前仍是拱手行礼:“长芳主,觅儿淘气,又来花界叨扰,润玉此来接她回去。” 牡丹冷哼一声:“接她回去?天帝陛下莫不是又想将她锁在璇玑宫不成?” 润玉面色铁青,握着赤霄剑的手背青筋毕露,道:“长芳主何出此言!觅儿是本座未来的妻子,是这天界至高无上的天后,本座来迎髮妻,有何不可?” “巧言令色!”牡丹气急,“到今日,你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我只恨当初怎么错信了你这虚伪小人!将锦觅送入了火坑!” 润玉胸膛急剧起伏,牙关紧咬,深吸几口气,方才问道:“长芳主可否让润玉入内,我们借步说话?”他想着觅儿一体双灵之事毕竟事涉他和觅儿双方考妣,且这件事情本就不甚光彩,还是私下告知长芳主较为妥帖。 第9页 牡丹尚未发言,众芳主中性情急躁的海棠芳主已是按捺不住,越众上前,斥道:“花界不欢迎你这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之人!” 破军星君急怒,大喝:“尔等放肆!”贪狼星君更是怒不可遏,拔剑虚空震盪,这二将领兵万年,自有彪悍杀气,众芳主俱不由自主倒退数步。 润玉不言不语,低头冷笑数声,右手高抬缓落,一众兵将随即排阵上前,拥着润玉直入百花宫。花界众芳主花容失色,七嘴八舌道:“使不得”,“你们怎么如此无礼!”却拗不过众天兵,只能纷纷尾随入门。 润玉在百花宫正殿端坐,贪狼侍立润玉身侧,目不斜视,众芳主和老胡跪坐殿上,润玉嫌他们聒噪,施了个禁言咒,是以花界一众人等只能怒目而视。 破军领兵神速,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将丹朱和彦佑缚至润玉座前,秉道:“陛下,吾等将月下和蛇仙捉拿,但水神仙上在水镜内,似有结界护身,末将不敢擅闯,恐伤了水神仙上。” 润玉急起身,往殿外就走,丹朱急唿:“润玉,你要去作甚!你又想去为难小锦觅!” 彦佑也出口帮腔:“你快住手吧!你这已是疯魔了!” 润玉头也不回,右手连甩,只听“啪啪”两声,丹朱和彦佑被击倒在地,脸颊红肿,嘴角渗出血丝来。破军、贪狼二将各自拔剑向前,青芒闪现,直指两人眉心:“再对陛下出言不逊,吾等割了你们的舌头!” 丹朱顿时噤若寒蝉,彦佑看着毫不留恋已出殿门的润玉身影,默默垂下了头。 花界水镜中,锦觅在花圃中团坐,周身绕着龙鲤守护结界。润玉匆匆奔至,抬手便收了结界,人鱼泪认主,缠绕润玉腕间,一股温柔气息自人鱼泪萦绕润玉周身。 润玉似乎被这气息安慰,又见觅儿无恙,松了一大口气,温柔嘆道:“闹够了,跟我回去吧。” 团坐的锦觅捂脸垂头,一声不响。润玉缓缓伸手,想要扶起她来,却不料这锦觅一声尖叫,满面惊恐。 润玉一震,随即灵识一放,这锦觅顿时退回原形,却是连翘。 润玉自上清天疾驰回宫,又连赴花界,如今见觅儿无踪,提着的一口气一垮,便有些摇摇欲坠,咬牙惨笑:“她去了哪里?” 连翘哆哆嗦嗦,她在锦觅向众芳主诉苦之时听了一字半句,在锦觅口中,这天帝暴虐无情,蛮横无理。可现下自己假扮锦觅骗了他,他却似乎未曾发怒,她好奇地抬头觑一眼这长身玉立的年轻天帝,一身白衣胜雪,剑尖垂地,发束玉冠,即便面色惨白却尽显清贵之气,待得双目和他星目会神,这双眼中满是痛苦和焦灼,却又透着万千情深,不觉呆了。 “本座再问一次,觅儿去了哪里?”润玉再次开口。 连翘受不得这眼中似乎沉浸了千万年的苦痛,移开了目光,低头小声回道:“锦觅……锦觅她去了魔界……” 话音未落,只觉身侧风动,及抬头,眼前这人已是再无影踪。 第6章 割袍 百花宫正殿,花界众人被润玉的威压震慑,惴惴不安。 破军性定,自在殿内伫守,贪狼却忍不住在殿内梭巡,远远看到殿外润玉身影,急急迎上前去,却见润玉形单影只,贪狼来不及施礼,奇道:“陛下,水神仙上呢?” 润玉缓缓摇头,答道:“容后再议。”贪狼只好敛言,随在润玉身后入殿。 润玉星目红赤,似有泪光闪烁,入得殿内,仰天闭目,如玉的颈部青筋微颤,半晌,睁目回身,赤霄剑一举,剑尖稳稳指向丹朱。 “叔父,本座真是太宽宥你了!” 丹朱情不自禁瑟缩着:“你……你要做什么?老夫可是你的叔父!” “你德行有丧,灵力低微,不过是因为天帝亲族而忝居上神之位,却不思敬事案牍,勤勉修身,整日言不及义,游手好闲!”润玉长眉微挑,目光睥睨。 “你胡说!老夫整日忙着牵红线,排姻缘,何曾有闲暇?” “本座早就言及万物有灵,天蚕吐丝不易,你将那姻缘红线如同三两铜钱,四处赠递,这十八重天还有没被你红线绑过的仙家吗?这姻缘红线本只系凡间情缘,于我天界便是讨个吉兆罢了,你却整日以长者自居在天界东游西盪,扯媒拉縴,好行小慧。是啊,你确实不曾有闲暇!”润玉嘲讽。 “谁说老夫的红线不起作用!你不过就是……你不过就是气不忿老夫将锦觅和凤娃拴在一起罢了!”丹朱气急。 润玉俯身,目光灼灼,直视丹朱,咄咄言道:“你明知本座和觅儿有婚约在身,却几次三番从中作梗,你意欲何为?” 丹朱心虚避开润玉目光,作势大喊:“锦觅本来就喜欢凤娃,他们是两情相悦!凤娃如今这么惨,父母皆亡,又被削了神籍,他只有锦觅了,你作甚还要和他抢!老夫作为他的叔父,怎么能置之不理?” 润玉闭目起身,抬头嗤笑:“是啊,他最是可怜了。”说着踱了几步,背向丹朱,轻不可闻地嘆道:“我的好叔父啊,润玉在万年前便父弃母离,形同孤儿了……” 第10页 贪狼实是按捺不住,上前斥道:“月下仙上,天帝陛下对天后娘娘一往情深,这几千年来,吾等粗人都看在眼里,你当真无知无觉?况且你这心也未免太偏了点!原火神是你的侄儿,天帝陛下就不是你的侄儿了?凡间百姓都有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做什么帮一个害一个?” 随即向润玉一拱手,说道:“陛下,末将是个粗人,失礼了!” 润玉摇摇头,示意无妨。 丹朱瞠目结舌,红着脸结巴道:“老夫……老夫自然也是心疼……润玉的……” 这话音未落,连破军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贪狼更是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 丹朱面红耳赤,强自辩解道:“老夫给人牵了几万年的红线,这姻缘之事最要紧的便是两情相悦、一心一意,讲究的是心甘情愿,如此才能长相厮守。润玉啊,小锦觅她心里没你,你硬把她绑在身边,这是何苦!” 润玉冷笑:“若你所言当真,那尘世间怎会有人朝三暮四,负心薄倖。”况且,觅儿的心里未必就没有我!知晓了一体双灵的秘事,润玉更是有恃无恐。 “觅儿心中有没有本座,本座心里比你清楚!”润玉哂道:“觅儿和废天后有杀母之仇,你撺掇觅儿和旭凤在一起,当真是罔顾人伦纲常!不过,你也惯是如此罢了!” 润玉斜了一眼跪坐一旁闻言神色难堪的众芳主,思忖一时,命破军、贪狼先且带天兵押着彦佑去了殿外候旨,只余花界诸仙和丹朱,又细细布了一个结界,方才冷笑道:“众位芳主,觅儿体内的陨丹是先花神精元所致,按照常理本可保觅儿万年无虞,却早早龟裂,以致觅儿受其反噬并已然离体,润玉万不得已才将她护在了璇玑宫内。她现如今连众芳主的话也不听,非要去魔界找杀母仇人之子!” 牡丹面露惊异,脱口而出,方觉禁言咒已被解开:“锦觅去了魔界?她不在水镜之中?” 润玉满目悲悯,缓缓摇头,“早就不在花界了,她不过是借花界做了个金蝉脱壳之术。” 牡丹颓然倒地,“怎么可能!这孩子,怎么可能……” 老胡尚且镇定,急忙安抚:“牡丹,你可别乱了阵脚!小淘淘真去了魔界,我们得把她追回来啊!”众芳主连连应是。海棠抬头看向润玉:“天帝陛下适才所言何意?锦觅体内的陨丹因何提早龟裂?” 众芳主目光灼灼,俱看向润玉。 “因何?呵呵呵,”润玉惨笑,“都是托本座这个好叔父的福!”丹朱迷惑不解,“陨丹?陨丹是何物?” 润玉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丹朱前襟,勐然将他自地上提起:“因为你!因为你在觅儿尚未豆蔻便给她风月话本!那时觅儿因天真烂漫尚且无妨,拿了你那污人耳目的淫词艷曲话本垫桌脚,可是你!你不仅不知收敛,在觅儿下凡歷劫之时强行将她和旭凤凡身牵了红线,致使二人在凡间情难自禁,有了肌肤之亲!” 众芳主譁然。 牡丹全身颤抖不止,泪下如雨:“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觅儿当年历劫,不过是为晋上神位走个过场,她下凡歷劫之时并未完全抹去神识,正位上神时,凡间记忆也未消除,是以觅儿因歷劫凡体心动,而使陨丹早裂……” 言至此时,润玉将丹朱恨恨掷于地,举剑纵噼,丹朱直觉迎面一股龙吟剑气将他生生击出数丈远,硬生生撞破了适才布下的结界,口吐一口鲜血,霎时面如金纸,倒地不起。 彦佑骇极,嘶喊出声:“润玉!你做什么!” 润玉剑眉入鬓,眼角似一道浓墨化开,眼刀斜至,彦佑瞬间噤声。 破军和贪狼以为润玉遇袭,拔剑入内,护持左右。 众芳主已是乱作一团,牡丹再顾不得矜持,膝行上前,抓住润玉袍角,哀哀泣道:“陛下……陛下……我的锦觅!我的锦觅啊!” 润玉双目红赤,星眸湿润,俯身将牡丹扶起,将她安置在殿内正座,“芳主稍安,现今当务之急,是将觅儿从魔界接出来。” 牡丹已是六神无主,众芳主现在也是焦灼不已,老胡越众上前,向润玉恭敬作揖,也已是老泪纵横:“陛下,吾等花界将锦觅视如珍宝,五千年来谨遵先主遗命,无一日不殚精竭虑。现如今锦觅只身入魔界,所欲何为吾等都心知肚明,还请陛下圣裁,早日接回锦觅,以防她铸下大错!” 润玉已是五内俱焚,岂止是锦觅,还有他的觅儿!但现下实在没有时间解释这前因后果,且觅儿本体不在,这等荒谬之事,仅凭两颗梦珠,怕是难以为证。他向花界众人团团一揖,说道:“其中还有曲折,容润玉日后详秉。” 牡丹憩得半刻,稳住心神,率众向润玉跪倒:“今日之事,牡丹知道,锦觅已入了魔界,怕不能善了。魔界已向忘川陈兵多日,花界并非一无所知。天魔大战,怕是无可避免,花界上下,皆为陛下所用,陛下剑指,我花界绝无推诿,死而后已!” 花界众人伏地,应和道:“陛下剑指,吾等死而后已!” 润玉缓缓点头,示意天兵扶起众人,提剑行至丹朱倒地之处,彦佑扶着丹朱,见润玉居高临下,目似寒星,冷若寒冰,不禁浑身发凉。 第11页 “月下仙人丹朱,不法圣德,不遵天纲。其言行荒诞浪荡,难出诸口;于修行荒惫疏懒,无以服众。尸位素餐,忝为上神之尊,着褫夺神职,削去神籍,入凡世歷劫,十世圆满方得正位。”润玉自唇间一字一句明下御旨。 众人下跪,“谨遵天帝御旨!” “十世圆满?这削去神籍下凡歷劫,本就迷失本性,你这是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啊!润玉!你好狠的心!”彦佑不可置信,满面狰狞。 润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本座素行怀柔,纵得你们怕是早已忘了谁才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主!谁才是这六界至高无上的君父!” “至于你,”润玉随即打量彦佑一番,目光落在了悬于他腰间的绿莹箫,左手紧紧攥住了垂落身侧的云袍,闭目抬头,咽下喉头的一声哽咽,也彻底断绝了内心万年来渴求手足深情的奢望,“褫夺万年修为,押解洞庭,着洞庭少君严加看管!” 贪狼上前,躬身道:“末将遵旨!”随即提起彦佑,将他五花大绑,扔于天帝脚下。 “本座早就有言,上神之誓,违之必遭天谴……”润玉冷漠地开口。 丹朱口吐鲜血,气喘吁吁:“老夫……老夫乃是太微同胞……先天神体……便是有罪……自有天道论处……你……还轮不到你这……黄口小儿……” 润玉傲然:“本座是天帝,本座之罚,便是天谴!” 第7章 魔界 锦觅从花界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计,只身奔赴魔界,她已经看透了润玉的狡诈,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确信让她将旭凤误认为是杀父兇手的梦珠一定是被润玉动了手脚。她彻底冤枉了旭凤,她一定要再次和他解释清楚! 更重要的是,旭凤他怎么可以和穗禾成亲?那是兇手!其阴险狡诈和润玉不遑多让!旭凤如果真和她成了亲,怕是要一直受她蒙蔽下去! 锦觅心急如焚,直至忘川边界,发现原来陈兵列阵的魔界兵将队形松散,全不是应战模样。忘川渡口更是熙熙攘攘,她觑着空子混在一众魔物中,只听得他们七嘴八舌地在讨论:“这魔尊大婚怎么也得闹他个几天几夜吧!”“是啊是啊,不知道有什么好处呢!”“魔界已经几万年没这么热闹啦!”“卞城公主特意开了魔界集市,我们尽快趁此机会去淘点好物!” 锦觅默默潜行,黯然神伤:原来,他终于还是要结婚了!她满腔悲苦,觉得这身边魔界众人尽是喜笑颜开,只她形单影只,背情弃爱,不觉流下泪来。 魔界终日不见金乌,不知昼夜更替,锦觅心如死灰,随人潮游走,直至这热闹的集市清冷,方觉腿脚泛酸,她于集市找了一家客栈,将自己安顿下来。 闹腾的集市散去,夜幕低沉,却并无璀璨星辰,锦觅于万籁俱寂中心头大恸,止不住泪流满面。这个时间,她忽然好想找人说说话。 锦觅擦干泪痕,回到室内,仔细布好了结界,凝神入定,径直往神识深处去寻觅儿。 识海深处的六瓣霜花,晶莹剔透,花苞合拢,透着冰冷的光。花苞中一个单薄纤瘦的身影静静团坐,两道水蓝元灵围着她上下翩跹。 “你还不放弃吗?你那浅薄的道行已尽数被我吸取,如今能维持元灵人身已是不易,你还要苦苦挣扎,却是为何?”锦觅缓缓走到花苞外侧,伸手轻触这冰冷的花瓣,也坐了下来。 良久,花瓣中的人睁开了眼睛,“爹爹和小鱼仙倌都在看着我,我一定会出去,我一定会爹爹和临秀姨报仇雪恨!”觅儿元灵单薄,已是微微发出萤光。 锦觅低头,想了一想,微微咬唇,开口道:“我们……我们已经到魔界了……” 觅儿倏然起身,只扑花壁,“当真?那你放我出去!” “放你出来?”锦觅低笑一声,“你以为你杀的了穗禾?她承袭了废天后的琉璃净火,我现下都不是她的对手,你有何胜算?况且……”她起身围着花苞缓缓走动,“你这虚弱的元灵若果真破壁而出,怕不出一时三刻便要魂飞魄散!” 觅儿垂头不言不语,锦觅也一时无言,识海深处顿时一片静谧,润玉的那一道元灵似乎感受到觅儿的低落颓丧,轻轻地碰触着她的脸庞。 “我二人灵力确实低微,现如今都不是穗禾的对手。如果要大仇得报,还是要藉助旁人之力。”觅儿吶吶而言。 “你有什么办法了?”锦觅抬头问道。 “锦觅,你当真是那样喜欢那乌鸦吗?”觅儿问道。 “此生不渝。”锦觅毫无迟疑。 “我有法子消除你和那乌鸦之间的误会,如果他能助你我手刃仇敌,爹爹和临秀姨的大仇得报……” “你说,你说!只要能给爹爹和临秀姨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去做!”锦觅急急向前,紧紧靠着花壁满口应承。 觅儿默默无语看着自己这姐妹或是分神,提到復仇,从未见她脸上有过如此急切神情,她内心暗暗冷笑,但随即又长长嘆息。 锦觅急急催道:“你快说啊!有什么法子?” 第12页 觅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且往干坤袋一探,里面应该有煞气香灰。你想个法子约那只乌鸦相见,设法让他服下那香灰……” “你要做什么?”锦觅惊叫。 “嗤,我能做什么?那只傻鸟怎么都不相信你的说辞,那么只好让他亲耳听到真相,”觅儿冷笑:“煞气香灰不过仅能脱力两个时辰罢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锦觅嗫嚅:“我不过是担心,怕伤他灵体……” 觅儿早就不想再和她辩解这情爱纠葛,只冷静地继续开口:“等他服下这香灰,你再设法将穗禾引来,当着这乌鸦的面,戳穿她的假面!到时真相大白,他有何理由包庇兇手!” 锦觅连连点头称是,随即又焦灼地在花瓣外踱来踱去,“那我该怎么让凤凰服下香灰呢?他一直不相信我,他会出来和我相见吗?” 觅儿见她那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样子,又急又气,斥道:“如果他当真对你再无半点情义,你又何必再对他死心塌地!何况他母亲和表妹本就是我们杀父弒母的仇敌,你若是没有把握借他之力,那么索性放我出去,我将自身元灵并爹爹和小鱼仙倌之力尽数附在翊圣玄冰之上,便与那穗禾同归于尽罢了!” 锦觅骇了一跳,连连摆手:“我……我听你的便是了……” 觅儿看着锦觅元灵消失在识海,心累力竭,跌倒在地。她被禁锢在这花苞中已是千年之久,没有人察觉她的存在,人人都以为眼前的这个锦觅便是水神,时长日久,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存在,是不是只是一缕执念罢了。 直到小鱼仙倌一灵入体,才将她从行将溃散的惨境硬生生攥了回来。小鱼仙倌的元灵,即便不知道前因后果,在入霜花本体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她,护持她到如今,她渐渐恢復了灵智,润玉对她的至深用情和爹爹对她的舐犊之情支持着她这一缕元灵苟延残喘。现下,爹爹一直护持着她的元灵也越来越虚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她伸手轻轻碰触润玉这水蓝色元灵,回想起数千年前她和润玉在爹爹面前互定鸳盟的时刻,彼时她的爹爹和小鱼仙倌是真心欢喜的吧?只有她懵懵懂懂,但即便当时尚不知情为何物,看到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如此开怀,她也从内心深处没来由地一阵欢喜。 她的小鱼仙倌那样温柔善良,对她时时看护,步步尽心。她还记得在琪树下,小鱼仙倌小心翼翼地将装着煞气香灰的储物袋放到她的手心,“觅儿,如果我和水神不在你身边,你遇到危险了,就把这香灰直接往对方脸上抛,虽然不比入口效果好,但能拖得一时,让对方筋酸骨软,你现下灵力尚弱,千万不要与人对面应战。再不可像那日在南天门对战穷奇那般,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似乎大大咧咧全没当一回事儿,小鱼仙倌细心地将这储物袋放进了她的干坤袋,温柔地笑着哄自己,“我知道觅儿人见人爱,但是你带着它,我好放心。” 她的小鱼仙倌,不管她多淘气多任性,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受了多大的委屈,那安宁沉静的璇玑宫永远都为她敞开,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回头,便能看到那晶莹耀目的虹桥,通往她回家的路。 她的小鱼仙倌那样好,可是她却总害他受伤、让他伤心、逼他至苦,使他如今面目全非,再不復当日温柔心肠……她亏欠他良多,不知何时何日才能补偿,更不知道此去復仇,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想到此处,觅儿不禁心如刀绞,“小鱼仙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如果有来生,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一定不让你再这么辛苦,我……”她心中悲苦,语调哽咽,伏地痛哭起来。 十八重天,金殿之上。 邝露下了布星台,赶赴立政殿之时,虽然已是深夜,但是殿内人影绰绰,烛火通明。润玉端坐案前,往来天将一一上前禀明兵将调遣现状,等天帝决断。 “陛下,今日忘川前线,魔军似有溃散,”太巳仙人自忘川前线赶回,来不及整肃衣裳,急火火赶至立政殿,上前禀告,“臣等多方打探,说是魔尊不日即将大婚……” “啪”地一声,润玉指尖玉豪应声而断。 “陛下……” “陛下……” 一众仙侍急急上前,润玉微微摇头,示意无妨。邝露上前施了一个清水咒,另取了一只玉豪递于润玉手边。 润玉摆摆手,兀自起身,步下坐檯,在殿内踱了几步,问道:“武曲星君,你处兵将调遣如何?” 侍立一旁的武曲星君微微躬身禀道:“业已调拨完毕!” 润玉颔首,“既如此,明日巳时,陈兵忘川!”殿内诸武将纷纷应是。润玉看着这一众将士摩拳擦掌,冷笑数声:“魔界这大婚,怕也是要延后了!” 处理完积压公务,润玉孤身一人回了璇玑宫,一入宫门,魇兽便乖巧地跑上前来,亲昵地伸舌舔了舔润玉的手心,润玉安抚地抚了抚它的脖颈:“你也在为觅儿担心吗?不用着急,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第13页 话音未落,神魂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润玉猝不及防,竟然支撑不住,猝然倒地,他牙关紧咬,不过数息之间,已是满面冷汗,他立即安坐调息,但神识却极度不安,识海翻腾不已。他茫然不安,电光火舌间想到因血灵子禁术分割出去的一半元灵,顿时起身:“觅儿!”随即化作一道疾光,直往魔界奔去。 第8章 交锋 再次和旭凤相对而立的时候,锦觅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轻易地便来客栈赴约,心底又忍不住升起了小希冀。 “凤凰,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来见你,不是想和你叙旧情的,你我之间早已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来不过是想在大婚之前和你做一个了断。”旭凤眼神漠然,一脸麻木。 锦觅捂脸哭泣,指缝中透出抽泣:“凤凰,对不起!我真的误会你了!是润玉!是他纂改了梦珠颜色,将我的黄色所思梦改成了蓝色所见梦,我才将你视为杀父仇人的,是我对不起你!” “哦,那又如何?”旭凤依然面无表情,“反正我已经死在你手上一次了,欠你们父女的,也算是还清了吧。我们之间,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不不不不,凤凰,我不要和你两不相欠!”锦觅情难自禁,扑上去抱住了旭凤,“杀我爹爹的是穗禾!她欺骗了你!” 旭凤扶住锦觅双肩,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四目交接,旭凤冷笑道:“怀疑过了我,又开始怀疑我未来的妻子了对吗?润玉又将你派至魔界有所企图吧?让我猜猜,乱我心神?阻我大婚?乘乱攻打我魔界?他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连心上之人都可拿来算计!”言虽至此,他的双手却微微轻颤。 锦觅抬头,泪眼婆娑,直愣愣地看着旭凤:“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不堪吗?” 旭凤不言,走到案桌前,一挥手桌上出现了两杯茶盏,盏内液体碧波盈盈,旭凤执起一杯,递至锦觅身前:“此杯中乃忘川之水,你我如今各订婚约,各有前缘,你我各执一杯,就此了断吧。” 锦觅看着那杯中之水,冰冷入骨,连连退后,嘶声惨叫:“不!不!不!我不要忘记你!我不要忘记你!” 旭凤擎着杯,看着面色惨白的锦觅,两人四目相望,俱是不言不语。 良久,锦觅伸手抹去满脸的泪,抖着手从干坤袋中取出了一枚玉葫芦,惨笑道:“你备了忘川之水,我却备了桂花酿,”一扬手,两杯晶莹剔透的酒杯斟满佳酿置于案上,桂酿甜香淡淡飘散,锦觅举起一杯,“你赠我忘川水,我敬你桂花酿,也罢,今日我们做个了断吧。” 旭凤此时已是心灰意冷,放下手中杯盏,接过玉杯,不疑有他,合着满心血泪一口饮尽。 锦觅长舒一口气。 煞气香灰端得有效,不过数息便发作起来。旭凤不可置信地看着锦觅:“到今日这个地步,你居然还算计于我!” 锦觅满眼珠泪,布了一个隐匿结界,将旭凤气息身影牢牢掩蔽,“你会明白的,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回身至案前,自干坤袋中取出笔墨纸砚,挥笔疾书,一手飞白体婉转风流,尽得旭凤真传。写完书信,锦觅迳自捏诀,这书信便化作纸鹤,振翅疾飞而去。锦觅便收了所有杯盏,整理妆容,静坐等待。 旭凤在结界中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见她如此惺惺作态,不觉怒火中烧。 不出一个时辰,穗禾愤然而至。 “我与旭凤即将大婚,你这三番四次介入我和旭凤之间,明知再无指望,你到底有何欲求?”穗禾愤愤不已。 “我不过是想为我爹爹和临秀姨讨个公道罢了。”锦觅岿然不动。 穗禾冷笑:“讨公道?这世间有那么多公道可讨吗?你未来天界之前,我贵为鸟族族长,众望所归的天界下一任天后!你一入天界,便迷了旭凤心智,姨母也是因你而死,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我又向谁去讨公道!” 锦觅万万想不到这人如此颠倒黑白,斥道:“你和废天后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为祸天界,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我与旭凤是两情相悦,他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自当心知肚明!否则,为何你要冒认旭凤重生之功?你心里其实特别害怕他抛弃你吧?所以要让他承你的情,报你的恩!” 穗禾急唿:“你胡说!我对表哥的心,日月可表!即便不是你,我也在千方百计求取让他涅盘之法,只不过你身在天界,更为便利罢了!” “所以你堂而皇之贪他人之功?” “是啊,我便如此,你又奈我何?”穗禾已是不想再与锦觅纠缠,轻飘飘地回应。 锦觅银牙暗咬,“我当初初到天界,与你并无瓜葛,你为了一己私慾,却对我爹爹痛下杀手!” “我便杀了,却又如何?”穗禾抬手扶鬓,好整以暇地问道。 结界中的旭凤浑身颤抖。 锦觅只觉识海深处剧烈翻涌,自心脏密密麻麻地升起针扎般的剧痛,瞬间扎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霎时跌倒,一口鲜血喷出,晕厥在地。 结界中的旭凤神情慌张,但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第14页 锦觅神识深处的本体霜花花瓣丝丝龟裂,觅儿拼着一身伤痛拼命地撞击花瓣。锦觅元灵急匆匆沉入识海:“你这是疯了吗!撞破你我元灵本体,你我都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觅儿惨笑:“你把我囚在这暗无天日的识海已经一千多年了!生死何惧!” 锦觅气急败坏:“你到底想要怎样?” “你放我出去,我为爹爹和临秀姨报此血海深仇,之后生死无论,随你怎样处置这肉身躯壳,我再无置喙!” “你所言当真?” “你若是再不放我出去,我便和你在此处拼个鱼死网破罢了!”觅儿斩钉截铁。 “罢罢罢!爹爹和临秀姨的仇我也不是不想报啊!”锦觅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催动自身元灵之力将加诸在本体霜花之上的层层禁锢缓缓解开。 感觉到花苞禁锢松动,觅儿捏诀,将洛霖和润玉的元灵紧紧缠绕在自身元灵身周,待得禁锢解开,觅儿一声清叱,紫色元灵自花苞中疾驰而出,急急奔出识海。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客栈室内,穗禾因为锦觅忽然倒地,惊了一跳,随即嘲讽道:“你当初便是扮出这般少不知事天真烂漫的样子,蒙蔽了表哥的眼睛!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做出这幅样子以为我会像表哥一般怜香惜玉吗?” 结界内的旭凤已经双目赤红,眼角几乎要渗出血来。 伏地不动的锦觅缓缓抬头,纤细的双臂撑起身体,蝴蝶骨细瘦支棱,抬头看向穗禾的那一瞬间,穗禾有些恍惚,眼前的人似乎像变了样子。 不等开口,这锦觅便迅即捏诀,一道凌波诀自纤长指尖激射而出,穗禾毫不费力闪身必过,嗤笑:“不自量力!”旋即便在掌中凝出了琉璃净火。 结界内的旭凤不可置信地看着穗禾掌中那纯净的赤彤火焰,浑身僵硬。 锦觅一击未中,瞬间后撤,一个鹞子翻身,足尖轻点房梁,借力前沖,身形凭空高高跃起,将元灵尽数凝在翊圣玄冰刃间,轻盈至极如流星般向穗禾胸口刺去。 冰刃和琉璃净火两相碰撞,瞬间将这客栈屋顶尽数掀翻,冰刃噼开火光,直直插入了穗禾胸口,锦觅也被琉璃净火的残火正面击中,立时从屋内倒飞出去。 止不住的眼泪自眼眶中流出,觅儿声若游丝,“爹爹……临秀姨……觅儿终于给你们报了……仇了……小鱼仙倌……” 魔界结界突然大破,层云群卷,有九天惊雷自结界外重重噼下,魔界众人惊慌失措,忘川前线的魔界兵将因前日豪饮宿醉尚不及反应便被这惊雷震得人仰马翻。 惊雷处银光闪耀,一声龙吟响彻天地,银白色的巨龙拨开浓密乌云,伴着电光雷动,自天而降,在半空中化为人形,长身玉立,一袭白衣胜雪,乌髮披散如墨,风姿冰冷,琼佩珊珊,急急降至这忘川边的客栈上空,稳稳接住了飞出数丈的觅儿。 “小……鱼……仙……倌……”觅儿咳出的血染红了润玉的臂弯长袍,润玉一听到这熟悉的称唿,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觅儿!觅儿是你吗?!觅儿!” 臂弯中的觅儿满面血污,却自唇角扬起满足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踏着……虹桥……来,来接……我……回家……”余音未断,觅儿便沉沉晕厥,断线的珠泪迎风飞起,轻轻地飘在了润玉的脸上。 润玉顾不得伤痛,急忙跪地,将觅儿环抱,打开龙鲤守护结界,将两人牢牢护住,一探觅儿脉息,脉息紊乱,体内真气乱行,润玉微微将一缕真元探入,未及灵台便被一股霸道至极的火系法力撞出体外,觅儿随即轻咳,嘴角又渗出血来,润玉立即抽手将真元撤了回来。 此时,摇摇欲坠的客栈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唿——“锦觅!!!” 却见旭凤跌跌撞撞,形如疯虎闯了出来。 屋内早已一片狼藉,一身黑袍的穗禾倒在遍地尘灰之中,心口处被翊圣玄冰刺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她躺在地上,眼看着旭凤自结界中破界而出,却对自己无存丝毫留恋,顿时万念俱灰,想到自己幼时在鸟族也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在天界也是众人艷慕的对象,怎么事到如今,却落得了众叛亲离,连挚爱之人都弃自己如敝屣的下场了呢? 她呵呵轻笑,嘆息着闭上了双眼,一道泪痕滑落,“但愿来生,再不復见!”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在想,其实穗禾最初也是个骄矜可爱的小姑娘啊,陷入爱里的样子也是生动可人!她做了错事,便让她一朝了断,重入轮迴吧,下辈子,一定要做一个首先爱自己,保护好自己,再去爱人的女孩吧! 以死赎罪,别被糟蹋。 第9章 激斗 旭凤跌撞着扑到结界前,却不能进入这龙鲤守护结界,只在界外急得团团乱转,“你快收了这结界!锦觅是被琉璃净火所伤,你的水系法术于她毫无帮助!” 润玉抬头,看着状若疯癫的旭凤,眉眼有刀锋般的冷漠,蝉翼薄唇紧抿,眼神中尽是森然冷意。 旭凤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辩解出口,“不是我!是穗禾!” 第15页 润玉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併拢掐诀,少顷,结界缓缓收拢于腕间人鱼泪中。 旭凤终于得以冲上前来,迫不及待便要将抢过锦觅,润玉左臂紧紧揽着觅儿,右臂横档,真元护住两人,旭凤猝不及防被震退数步,随即面目狰狞地又扑了上来。 润玉抱着觅儿直直后退,说道:“我天界尚不缺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也应有尽有。既已知晓原诿,本座自带她回天界调理,我天界的天后尚不劳魔尊挂心!” 旭凤气急嘶吼,纵身疾扑,腰间的降魔杵悍然出击,那降魔杵迸出一道暗芒,一分为八,飞速噼开空气,伴着刺耳尖利的啸叫向润玉周身八个方位极速刺来…… 润玉未料到旭凤甫一出手便是致命杀招,只一瞬间周身的退路便被尽数封死。他顾忌怀中觅儿安危,将觅儿紧紧搂住,轻叱一声,赤霄剑破空而来,堪堪击碎三处魔芒,润玉身形急闪,避开两处魔芒攻击,于行动间将人鱼泪褪至觅儿腕上,千钧一髮之际催动了龙鲤守护结界张开,金芒暴涨,结界霎时将觅儿紧紧护住,他自己却不及躲闪,被三道魔芒直撞入背心。赤霄剑“嗡嗡”作响,飞至润玉身边,剑气大涨,围绕他周身作防御之势。 润玉的一半元灵本就给了觅儿,在觅儿抵御琉璃净火时已是受伤颇重,此时被这降魔杵魔芒当身一击,他也自支撑不住,寻得一个清洁一些的地面,单膝跪地将觅儿小心翼翼地安置下来,待要以手撑地,挺身而起之时,胸口气血翻涌,止不住一口心头血喷出,在觅儿身上溅出了点点血腥斑痕。 旭凤缓步上前,降魔杵当空噼至,赤霄剑横亘护主,“锵”地一声,两件宝物在空中狠狠相撞,金戈铮鸣,云霄剑气和暗黑魔气两相激盪,将匆匆赶来的魔界众人生生弹开。 “锦觅与本尊是两情相悦,她歷尽千辛万苦也要从你天界逃脱,你有什么资格把她强留身边!”旭凤趾高气昂。 润玉召回赤霄剑,赤霄剑旋即回撤,润玉持剑起身,抹去嘴边血迹,轻蔑地看了旭凤一眼:“魔尊确信觅儿不是前来魔界报杀父之仇的?” “你!”旭凤气结。 “本座不是来与你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润玉自掌心托出两颗蓝色梦珠,“这是觅儿的所见梦,你且看仔细。” 旭凤心浮气躁,适才得知自己的表妹穗禾是杀害先水神风神的兇手却又嫁祸自己,自己得以涅盘重生全赖锦觅之功,心中对锦觅本就难以割捨的爱意越发汹涌,对这梦珠只匆匆一瞥,便冷笑道:“曾经的夜神大殿,司梦的行家,怎么?弄出这有两个锦觅的梦珠,你又有何阴谋诡计?” 一直以来,润玉是了解自己这个同父兄弟的,在父帝和废天后的纵容下长大,“天之骄子”、“勇冠六界”的赞誉远播,然则润玉心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旭凤乃火凤之体,并非金凤神体,借着父帝一直以来赏赐的赤霄剑做武器,武力值尚可,但赤霄剑只尊歷任天帝为主,其威力在旭凤手中只能发挥十之一二,所以当日入魔界捉拿穷奇才颇具周折。并且旭凤其人,完全不像废天后,心思耿直,谋略全无,润玉以为这个兄弟其实本心并不坏,只不过是有些恃宠生娇罢了。所以在自己委曲求全的万年里,他是真心想要做个司夜布星、驯鹿嘻梦的散仙,有朝一日,父帝身归混沌,旭凤终会登基,那他会竭尽所能,全力辅佐。但润玉从没料到,他这同父异母的弟弟,竟蠢到这般地步! “锦觅和觅儿确是一体双灵,本座已向玄灵斗姆元君求证,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座要带觅儿回天界,求取分灵之术!”润玉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解释清楚。 “你胡说!你不过是找了新的藉口把锦觅绑在身边罢了!锦觅心中根本没有你!你捏造所谓一体双灵,不过是堵上悠悠之口罢了!”旭凤依然不管不顾,“你之前纂改了锦觅的梦珠颜色,让她误会我是杀害先水神的兇手,致使锦觅对我兵戎相向,才让锦觅受了那么多的苦!” 润玉见旭凤完全不可理喻的状态,不復言语,缩掌收回了梦珠,退至觅儿身边,俯身就想抱起觅儿。 旭凤暴怒,大喝一声:“休想!”便执降魔杵疾扑而来。 润玉挥剑格挡,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霎时斗作一团。 旭凤解开了对锦觅的心结,此时万不能接受锦觅再离开自己身边;润玉则誓要将觅儿带回天界,寸步不让。这二人杀红了眼,拼得灵竭力衰,都不愿意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两人正斗至酣时,鎏英已经重新整肃魔军急急赶来助战,见二人杀得难解难分,魔骨鞭一抖,唤道:“凤兄,我来助你!”便揉身直上,加入了战团。 润玉毫无惧色,右手执赤霄剑,剑锋犀利,死死防住旭凤攻击,左手疾弹,数道至寒冰棱直直射向鎏英。 鎏英腾身而起,险险避过这至寒冰棱,恼羞成怒,在空中将魔骨鞭一抖,朝润玉身后狠狠噼来。 润玉正与旭凤缠斗,听得身后鞭响,知是鎏英杀到,但他无可避退,如果他拔地而起躲过这鞭攻击,魔骨鞭的魔击将会正中离他数丈远的昏迷中的觅儿。即便有龙鲤结界护身,润玉也不愿让觅儿有丝毫闪失,所以他不躲不避,挺直嵴樑,硬生生受了这一击。鎏英这一鞭使了全力,却也没有料到这么容易便击中润玉后心,一击得中,鎏英也怔在了半空。 第16页 润玉已是强弩之末,硬生生挨了这一鞭,身体忍不住往前直扑,酿跄几步,终是支撑不住,单手撑地,跪伏在觅儿身前,喉头一阵腥甜,刚启唇唤了一句“觅儿”,鲜血便口中涌出。 旭凤面无表情地执起降魔杵,跃上前来,降魔杵正面噼至,正正压在润玉肩头。 润玉跪地惨笑,虽然被降魔杵压制,眼神却犀利无比,眸光闪烁间似有万钧雷霆,赤霄剑激越清吟,润玉叱道:“吾乃九天应龙,天命司水。六界但有水泽之地,俱为吾所用!” 旋即,千数魔军惊恐不安地发现,一向波澜不惊的忘川之水开始翻腾,合着水中魔界无数死灵的惨号,忘川之水凝成万千水箭,闪着幽幽蓝光腾空而起密密麻麻向魔军袭来,魔军毫无防备,兼之百万年来从未有过魔界忘川之水攻击魔界之人的前例,惊慌失措,无心抵抗,纷纷拔腿便逃,霎时间,这忘川之畔血肉横飞,凄声厉嚎,宛如炼狱模样! 润玉持剑站立,鬓髮因激斗而散乱,如玉的脸上殷红的血迹点点,越发衬得他乌髮如墨,一身白衣千重雪,千钧威压撼人心。 旭凤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 润玉将赤霄剑横握,飞速割破中指指尖,引这心头之血凝血成箭,“这个世界上最凌厉的水,便是我的血!”话音未落,血箭疾驰,伴着尖啸的破空之声,将在云端持鞭的鎏英肩膀射了个对穿,血花飞溅,鎏英瞬间觉得自己的神魂从内而外都像是被万年寒冰冻结住了,一声惨唿,从云端重重跌下,立时晕厥。 润玉再也支撑不住,咳出一口鲜血,眼前一片模煳,身体向后软倒。 他身后丈余处,龙鲤结界感受到主人力竭,黯淡无光地闪烁数下,悄无声息地撤回到了觅儿腕上的人鱼泪中。 旭凤经此异变,心神大惧,待要上前探看润玉情状,却见已破损的魔界结界大开,数百天界精兵由贪狼星君领兵,从天而降,疾扑到润玉身侧,迅速摆出防御阵型。魔军也贪得喘息之机,重又列阵。 贪狼将润玉扶起,急唿“陛下!陛下!”润玉面色惨白,嘴角血痕未干,双目紧闭,并无回应。 贪狼星君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别,伸两指捏开润玉下颌,将太上老君赠与的迴转金丹送入润玉口中,又缓缓将自身灵力渡入润玉灵台。 待探得润玉脉息平和,贪狼方抹去额上冷汗,将年轻的天帝陛下负于背上,却见旭凤已将水神抱至怀内,思及天帝陛下气息微弱,实非恋战时机,当即恨道:“今日天界之耻,有朝一日,贪狼必要向魔尊讨回!” 旭凤不言不语,只握紧降魔杵,全神戒备。 贪狼别无他法,只得领兵,“我们走!”一众天兵将护持着润玉的贪狼围在阵中,驾祥云,急回天界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觅儿留在魔界有几个原因:一是我的私心,我不想放弃天魔大战,穷奇玉太a!另外,“雷霆雨露,俱出天门;天帝一怒,十方俱灭”这场景太带感,我要写! 第二,觅儿要把翊圣玄冰拿回来的,那里有水神爹爹的元灵呢,在分灵的时候我有用的 第三,觅儿确实是被琉璃净火打伤的,旭凤可以更快地救治她。 其他的,我还没想到,大致是因为这些原因。 第10章 应龙 天帝与魔尊在忘川之畔一场恶战以来,双方兵将在各自阵营陈兵列阵。然而魔界众军当日被忘川之水箭攻击,死伤无数,虽已过去月余,但一提及这场恶战,魔界众人都心有戚戚,目今连忘川之畔都少人前往,平日人流如织的忘川魔界集市更是门可罗雀,异常冷清。 魔界君王魔尊旭凤已是月余不见身影,卞城公主当日被天帝心头血箭所伤,受伤颇重,至今未恢復如常,修为更是大损。魔界诸王对此非议纷纷,但碍于降魔杵威力,对于魔尊还维持着表面恭敬。 旭凤在魔尊殿内焦灼不安地踱步,不知第几次将送药而来的侍女吓得战战兢兢。“废物!废物!都是废物!”他咆哮着将案上的茶盏摔得四分五裂,“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为她拔除了体内的琉璃净火,伤势也日益恢復,可为何她还是长睡不醒!魔界连一个能说出原委的医官都找不到吗?简直是无用至极!本尊养着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跪伏在地上的侍女相互之间面面相觑,静默半晌,均默默无言地退出殿外。 “这都换了多少个医官了,说辞都是一样,那位神魂不全,还能保持现状已是缴天之幸,能不能醒来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就是,整天摔杯掷盏,又有何用?” 侍女们议论纷纷,众口直断:“这魔尊怕是要疯魔了!” 觅儿的识海深处,本体六瓣霜花之旁,一道紫色元灵若隐若现,勉力维持着人形,但也是时明时暗。附自翊圣冰刃上的洛霖元灵更是暗淡无光,只隐隐在这紫色元灵的肩头缠绕,润玉的一半元灵颜色也是暗淡了许多,在其周身围绕,然而这紫色元灵悄无声息,全无动静。 坐在一旁的锦觅元灵早已泣不成声,“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消失,觅儿,是我错了,你快醒过来吧!”同时,紧紧握住觅儿元灵人形的手,尽力试图将自己的灵力传递给她,但是灵力甫一离身便消散在了识海中,完全无法融入紫色元灵,锦觅更是慌乱:“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吸收我的元灵?我将原来从你那里抢来的元灵还给你啊!你醒来!觅儿!你醒来!” 第17页 觅儿全无反应。 锦觅也不知道在这识海深处呆了多久,觅儿拼死手刃了穗禾,自己也被琉璃净火击伤,这琉璃净火出自凤族,乃是先天圣火之一,霸道刚烈,直袭魂魄,被击中的那一剎那,锦觅觉得她和觅儿的元灵似乎要被燃烧殆尽,觅儿在她身前受了最重的一击,她也未能倖免,被击中后瞬间就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就发现觅儿元灵已是这般光景,她竭尽全力想要唤醒觅儿,却隐隐发现自己的元灵和觅儿的元灵似有排斥,她对觅儿束手无措,只能让残留的水神元灵和润玉元灵慢慢修復,她自己也受损颇重,发现已无力挣脱识海限制,仅能在识海深处彷徨,只盼着觅儿元灵能早日恢復,集二人之力挣脱识海。 “你为什么那么冲动呢?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等结界中的凤凰知晓了所有真相,他自然会对穗禾动手,你又何必如此拼得玉石俱焚?”锦觅跌坐在觅儿身边,喃喃自语:“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会为爹爹和临秀姨报仇,你总是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你看看你把我们害到什么地步?”锦觅神经质地咬着手指,被禁锢在识海中的滋味并不好受,让她不由自主回想起被陨丹封闭的数千年岁月,几乎要疯掉。 天界,璇玑宫内殿,岐黄仙官收回了置于天帝腕上的手指,邝露亟不可待地问道:“仙官,陛下情况如何?” 岐黄仙官捋了捋白色长须,微微点头:“无妨,已是大安。” “那为何陛下迟迟未醒?”邝露神色焦虑。 “玄灵斗姆元君和太上老君已来探视过,上元仙子无需焦虑,”岐黄仙官劝道:“仙子也曾随侍在侧,老夫绝无诳言。陛下是彻底觉醒了应龙血脉,一时之间,肉身难以承受这强大的神魂之力,尚在调息。” “可是……”邝露依然愁眉不展。 “上元仙子,我天界这百万年来终于迎来彻底觉醒了应龙血脉的天帝,若陛下有所不妥,元君和老君绝不会袖手旁观,陛下定能突破,此乃天命所归!”虽然润玉未曾醒转,但岐黄仙官心情颇为舒畅。 璇玑宫龙威甚重,往来十八重天的各路仙家均有所感应,邝露知道岐黄仙官所言非虚,虽然陛下昏睡未醒,但是各路武将天兵俱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天界众仙也各自依序行事,整个天界,丝毫不乱。 天界自太微继任天帝以来,分了花界,诛了太湖,捧了鸟族,集了兵权,直把整个天界当做了天帝的一言堂。如若集权者是个文韬武略不世出的铁血帝王便也罢了,可这太微是个耳根子软,多疑猜忌,任人唯亲的主。任由其法力低微的庶出兄弟占了尽享人间最大功德的月老一职不说,还因一己私慾滥杀无辜,纵得出身鸟族的废天后和原火神自矜功伐,将整个天界搅得乌烟瘴气,在六界之中,因为天帝龙威不足——因而庶长子只是银龙之体身具应龙之气,嫡子竟是个火凤之身——天界也日渐式微。 然自润玉登基以来,天庭重建秩序,再无任人唯亲推举避嫌之歪风邪气,政通人和,纲纪严明,众仙家终于从专制无序的高压中喘得气来,专心修行,尽心尽责恪守本职,眼见天界已是蒸蒸日上。对年轻天帝的微词不过是痴情种,太过偏执于水神之类的言语,然而年轻人嘛,活了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的老仙家们纷纷表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而这痴情种的天帝因为水神直捣魔界,将魔界杀得个片甲不留,且在恶战中居然觉醒了应龙血脉,这可是天命所归啊!这让一众仙家激动不已,天界终于迎来扬眉吐气之时! 在众仙家的翘首企盼中,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先天至宝流水般往璇玑宫送,天帝不负众望,终于在某个凌晨,睁开了双眸。 邝露日夜看护在润玉床榻之侧,润玉清醒,邝露欣喜若狂,忍不住喜极而泣:“陛下!” 润玉双眸之中隐隐闪过金黄色泽,自床榻坐起,乌黑的长髮如墨披散,薄唇紧抿,鼻如悬胆,身形仍是弱冠之姿,但他感觉四肢百骸充满着磅礴灵气,经脉通畅,稍一运息,十八重天充沛的灵气便向体内汹涌而来,他闭目一瞬,待得再睁眼时,一道金黄巨龙虚影,胁生双翼,自璇玑宫咆哮而出,扶摇直上。 一瞬间,整个天界都闻得这应龙降世的激越龙吟,这巨龙虚影以璇玑宫为中心,盘旋在十八重天之上,双翼舒展,金芒万丈,云雾滃然而从,震风薄怒,万空不约而号,六界四方各自震动。六界中尤以妖届震动最大,无数妖修抵不住神魂深处对这远古神龙血脉的恐惧和敬仰,向天庭方向顶礼膜拜。 上清天深居简出的一群老傢伙们也察觉到这动静,掐指决算者有之,观运窥道者亦有之,然则均老怀安慰,天界有望了! 润玉自璇玑宫缓缓踱步,应龙虚影已回归本体。璇玑宫门大开,润玉峨冠博带,长袖广舒,一身月白长袍,金带束腰,自门内信步而出。 璇玑宫外已经跪满了前来道贺的仙众,远处还有急急赶来的仙家,各式各样的灵宝法器在空中飞舞,吉云笼罩,霞披万丈。还未赶至宫门前的仙家遥遥见到天帝身影,忙不迭地俯身下拜。 润玉在璇玑宫门玉阶站定,暗金色的眸子逡巡众人,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却又重逾万钧:“天道有序,万物蹈矩,本座要重建天界三千威仪!” 第18页 破军贪狼武曲等一应武将再按捺不住,持剑起身,拥立在天帝身侧,振臂疾唿:“雷霆雨露,尽出天门!天帝一怒,十方俱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描写应龙虚影部分:“应龙之翔,云雾滃然而从,震风薄怒,万空不约而号。”出自《新唐书·列传第十三》。 特此说明。 第11章 三界 天帝接受了众仙朝拜便急赴立政殿议事,立政殿正殿玉案之上堆叠的奏摺已被上元仙子分门别类安置妥当,润玉在案后坐定,长袖一展,言道:“请安摺子先放一边,我稍后处置。”上元仙子轻快地应了一声,将案几最边上一沓厚厚的摺子抱起,转身正准备步下玉台。 “邝露,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润玉温润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平日的聊天日常,但不知怎的,邝露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月余来的委屈焦虑悲愤苦痛,百转滋味霎时间涌上心头,便泪下如雨。她抽泣着抬头,鼻尖已是哭得红彤彤,润玉一愣,哑然失笑:“我已是无碍,你前次在璇玑宫受伤,伤势如何?有无大碍?且放你归府,好生休息。”邝露笑中带泪连连摇头,回道:“谢陛下牵念,邝露无妨。”见她盈盈施礼退下,润玉嘆息着摇了摇头,叮嘱一旁上前替位的仙侍:“从本座私库内取三支千年肉灵芝送往上元仙子府上罢。”仙侍喏喏领命而去。 侍立一旁的一众武将拾阶上前,禀道:“陛下,十方天兵业已就绪,只待陛下一声令下,踏平魔界,指日可待!” 润玉起身,微微沉吟,问道:“本座当日力竭不支,如何回的天界?水神目前何在?” 众将互相交换了眼神,当日悍然护主的贪狼星君挺身而上,硬着头皮上前禀告:“陛下,末将护驾不利,请陛下责罚!当日陛下昏迷不醒,末将实力不济,唯恐陛下有所闪失,只得先将陛下迎回了天界,至于水神仙上……仙上应仍在魔界……” 润玉不语,剑眉紧锁,众将颇为忐忑。“罢了,当日战况本座清楚。魔界现下情况如何?水神可有消息传来?”润玉接连发问。 贪狼星君轻吁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行礼退下:“谢陛下宽宥!”武曲星君越众上前,施礼回道:“陛下调息月余,魔界毫无异动,魔尊也已是许久未曾露面,魔界卞城公主伤势沉疴,至于水神仙上……水神仙上依旧昏迷未醒。” 润玉面无殊色,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众将均松了一口气,却无人察觉天帝陛下的长袖之中双拳已是紧握,腕上青筋毕露。 “启禀陛下,洞庭少君求见。”通传仙侍上前奏报。 鲤儿?润玉微一挑眉,“宣!”随即缓缓步下玉阶。 承袭自润玉一身白衣的白鲤容貌竟也与天帝有几分相似,身量已比初封洞庭少君之时高出许多,发束玉冠,白衣飘飘,急向殿内奔来。及至玉台阶下,望着缓步下阶的润玉俯身就拜:“陛下万安!” 润玉至玉阶下,伸手扶起了白鲤:“鲤儿无需多礼。” 白鲤顺势起身,拱手作揖:“谢陛下抬爱,然而礼不可废!”润玉看着面前这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的幼弟,不禁哑然失笑:“你又从哪里学来的繁文缛节……”白鲤看着长兄脸上的温柔笑意,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润玉:“兄长!你可大好了?你可把鲤儿给急死了!”润玉为白鲤理了理乱了的乌髮,笑道:“自是已无大碍。” 白鲤抹掉急出来的眼泪,这才红着脸放开了润玉,向着诸位仙将团团作揖:“白鲤越矩,叫诸位仙上笑话了!” 众仙将连连还礼:“少君对陛下赤诚之心,何言越矩?” “鲤儿,这般火急火燎地赶来,可有何要事?”润玉整理情绪,开口问道。 “还有比兄长欠安更紧要的事吗?”白鲤嘟着嘴,虽然已是成人模样,但依旧是孩儿心性,“我恨不得日日待在兄长身边,结果邝露姐姐硬说洞庭不可一日无主,硬生生把我赶回去了!我看哪,她就是以权谋私,哼!连魇兽都比我待在兄长身边的时日要多!” 润玉看着这气急败坏的幼弟,一直以来的焦灼烦闷顿有一扫而空之感,笑着指着他额角斥道:“上元仙子是为你好!你疏于修炼,一会儿我探你底细,如若没有进步,我可是要罚你的!” 一众仙家见天帝终于展颜,均在心里给洞庭少君整齐划一地竖起了大拇指:“少君!干得好!” “不不不!我才不干呢!兄长你现在已是应龙神体,你再给我餵招,还不把我打得满地找牙?你当鲤儿傻吗?上赶着挨揍?”白鲤跺脚。 润玉轻笑出声,“你这小鬼头!” 众仙也都放松了心情,均盼着少君常来天庭才好。 调笑一阵,终于让兄长不再剑眉深锁,白鲤便收敛了笑意,正色奏道:“陛下,白鲤此来,确有一事禀告。前日,妖界少主前来洞庭,委婉请辞,想要觐见天帝。” “哦?竟有此事?”润玉若有所思,“妖界与我天界已是数十万年并无往来,各自相安,如今寻着你的路子,有何图谋?” 第19页 白鲤笑道:“兄长多虑了!我与那妖界少主算是不打不相识,他来是想替妖界探探路,妖王不好意思屈尊,让他来打个急先锋罢了。” 上巳仙人上前奏道:“陛下,妖界与我天界数十万年前天魔大战之时有过合作,当年那场大战,各方力量都有折损,妖界如今也是青黄不接,想来并无恶意。” 润玉颔首。白鲤接道:“兄长,我斗胆将妖界少主带至殿外了……”润玉神色微异,暗忖:这妖王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随即指着白鲤笑斥:“下不为例!”便让通传仙侍宣见。 众仙列阵,俱是精神抖擞,势要给这妖界少主一个下马威,待得往殿门一观,却见一个裊裊婷婷的纤弱身影,俱是一愣,妖界少主,是个女娃儿? 润玉自玉案前坐定,这妖界少主已是行至阶下,众目聚焦竟也丝毫不乱,稳稳向润玉行礼问安,声音千娇百转:“玉藻请天帝陛下安!”润玉叫起,举目一探,这少主外形尚且豆蔻,身形纤细,柳眉细长,一双盈盈桃花眼,眼角含情,一张樱桃红檀口,嘴角生香,颊生芙蓉,鼻腻鹅脂,端的是粉面含春,媚态天成。润玉不禁一愣,开口说道:“你小小年纪,魇媚功力已是不俗,但这魅惑人心一道,须持身自正,若有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復,你需谨记!” 玉藻闻言,神色一凛,旋即收了媚态,重向润玉施伏地大礼:“谢陛下教诲。”已是清越男声。 众仙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润玉颔首,赞许道:“千岁稚龄,已是六尾,雌雄同体,媚功初成,只要把得本心,妖界復兴亦是指日可待。”随即看了一眼身侧跳脱顽皮的幼弟,嘆了口气,“鲤儿,你要勤加修炼,你若懈怠,假以时日,必不是这位对手。”白鲤诺诺应是,心下暗自发狠,必要日夜勤修,不叫天界蒙羞。 玉藻驱前,掌中托举一长锏,有暗光附着且血气浓郁:“陛下,此乃我妖族圣物震妖锏,天魔大战在即,我族人丁不足,我父业已老迈,卧床日久,未能行陛下鞍前马后之责,故此父王令我将此物献上,以尽我族绵薄之力!” 殿上众仙俱倒抽了一口凉气。妖界少主,入天界献宝,口称“我族”,这是要归顺的意思? 润玉凝眸,曰:“善!”步下玉台,着武曲星君上前郑重收了此震妖锏,“本座必会善加使用,不负妖王盛情!”遂俯身请起玉藻,言道:“妖界与我天界百万年来便是不可分割之系,天界诸仙中由妖修证得正果者也不在少数,两届本有血脉瓜葛,手足之亲,今日得以圆融修合,乃是大道所向!” 玉藻对润玉应龙神体本就止不住天性的敬仰和崇拜,如今见天帝如此通达贤明,闻弦歌而知雅意,更是忍不住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倒地便拜。 润玉微微一笑,不躲不避,生生受了他三拜九叩大礼,又传令省经阁执事:“拓妖修密炼法门及道法百余卷,赐妖族少主玉藻带回,以助天界子民妖族万众修道正法。” 玉藻已是感激涕零,妖界式微,如今祖龙血脉觉醒,果然对妖族还是有所看顾的。白鲤自玉台上蹦跳着下来,将玉藻拉至众仙臣属队列,玉藻完成了归顺大事,放下了心中大石,此时终于现一点少年人的娇憨模样。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人时不时地交头接耳,不时喜笑颜开。 殿上众仙见天帝兵不血刃便收復了妖界,且还让妖族感恩戴德,群情激昂,欢欣鼓舞。 通传仙侍再次上殿,打断了上巳仙人滔滔不绝的歌功颂德之语,“陛下,花届结界已散,花届众芳主殿外候见。” 润玉毫无意外,“宣!” 少顷,花届众芳主由牡丹领头,入得殿内,向天帝行三拜九叩之礼,润玉急急喊“起”,然牡丹芳主正色道:“陛下,礼不可废!”润玉无奈,只得让花界众人行礼毕,牡丹奏道:“花界战力低微,愿为粮草尽力!”润玉点头:“有劳众芳主!”花界众人遂起身归臣属列。 破军星君见情势稍安,便上前欲待说明排兵布阵详情,尚未开口,通传仙侍又满头大汗地进殿奏禀:“陛下!鬼界黑袍使前来致礼!” 众仙譁然。 鬼界自鸿蒙之初便是天地人三界之一,一直以来,鬼界稳稳把持着轮迴池和转生台这两件洪荒秘宝,操控着人界轮迴往生,鬼仙有修道大成者可进位天庭,天界有诛仙于临渊台神格不存者亦要入鬼界復往生之苦。然而鬼界众鬼仙不受天界管制,不受天界敕封,于天界遥遥相对,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鬼界有两位鬼王,自混沌始诞于大封,其中一位歷千劫经万难已自鬼王成圣,这黑袍使出自这位鬼王麾下。 润玉摆手,安抚众仙:“无妨,宣!” 一片浓云重墨中,一袭黑袍加身,面带银色面具的黑袍使自殿门入内,鬼气森森,来自万年的深寒让灵力低微的通传仙侍不由得瑟瑟发抖。 黑袍使行至阶前,躬身行礼:“天帝陛下,本使此来,转达吾主庆贺之礼。陛下神龙归位,乃天道幸事,吾辈忝为修行同道,与有荣焉!”说毕素手一伸,一道鬼界圣器置于掌中,乃是一盏朴实无华的灯盏。 第20页 润玉眉间一跳:“这是……” 黑袍使微一躬身:“此乃镇魂灯,陛下,可将离体未散之魂暂时安置其中,保其魂魄不散,效果更甚于聚魂阵,紧要关头,可解燃眉之急。”黑袍使意味深长。 润玉下得玉台,伸手接过了这灯盏,端详半晌,将这宝物纳入袖中,向黑袍使施礼:“鬼王高义,润玉铭感五内!” 黑袍使一笑,被遮蔽的脸上虽然笑容隐现,但依然足见诚挚:“为心爱之人百转千回,吾主当年也是心有戚戚,惟愿天帝陛下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加了两个小彩蛋~ 1、鬼界之梗源自priest《镇魂》,向priest大大致敬! 2、妖界少主之名源自阴阳师“玉藻前”,特此说明。 第12章 前夕 天帝甫一觉醒应龙血脉,便夙兴夜寐,将堆积的公务一一处理,直至深夜,方才回到璇玑宫。 深夜时分,璇玑宫众仙侍已然下值,夜深人静,唯有满院昙花静静在满天星光中绽放。 润玉在昙花暗香中坐定,自中衣内侧胸口处提出了挂在脖颈上的储物香囊,香囊微微还带着体温,润玉轻嘆一口气,将香囊打开,取出了置于其中的一支流光溢彩的木质髮钗。 髮钗古朴雅致,有果香扑鼻,润玉一直将它贴身存放,是以这髮钗又有龙气缭绕,隐隐有暗金色龙气流光幻彩。润玉将这髮钗贴近唇边轻吻,喃喃自语:“觅儿,明日我一定会将你迎回天界!” 润玉正失神间,璇玑宫外有扣门声响:“陛下,太巳求见!” 润玉抬头,将髮钗重新放入储物香囊,挂回脖颈,一道劲气自指尖弹出,璇玑宫门悄然而开。 太巳四顾周围,确认无人,才步入璇玑宫,宫门在他身后重又阖上。 太巳入得宫门,一反常态,急急往润玉处奔来,躬身道:“陛下!老臣有事密奏!” 润玉看着眼前这个神情隐秘的仙家,想到邝露曾经在自己面前抱怨过这个爹爹也是爱一个娶一个的德行,见他天人感应差到这个地步,以致鬚髮皆白,不由好奇起来,以手支颐,问道:“何事要劳太巳仙人夤夜前来?” 太巳鬼祟上前,压低声音:“陛下,先天帝昔日收伏穷奇之后并没有施加天雷之刑……” 润玉挑眉,目视这歷经三代天帝在十八重天屹立不倒的上仙,若有所思。 太巳见润玉有所反应,遂又凑近了身子,附在润玉耳边说道:“先天帝命老臣将穷奇封印在镇妖壶中,增加了十八道封印,以期后用。” 润玉侧过身来,盯着这长须老狐狸看了半晌,淡笑道:“父帝所图,不过是六界仰合罢了,他灵力未逮,故此有所隐瞒,这并不是有违天道的恶事,太巳仙人何故如此鬼祟?” 太巳察觉润玉笑语中并无半点轻松意味,顿时汗如浆出,向后退出两步,俯身跪倒,“老臣失仪!陛下恕罪!” “也罢,”润玉起身,弹了弹长袖上并不存在的尘灰,“现下那穷奇封印何处?本座去会会他!” 太巳迅即起身,擦了把额汗,“老臣已将镇妖壶随身带至,陛下稍安。”说着便从袖内捧出了镇妖壶,殷勤递至润玉身前。 润玉见这镇妖壶盖钮上立一凤鸟,盖周与足下均立三飞鸟,耳上作兽面,通体错银,壶上十八道符咒萦绕飞舞,不禁一哂:“呵,居然是鸟族圣物!”遂接过镇妖壶,摆手挥退了太巳。 润玉在璇玑宫布下结界,将镇妖壶置于院中石案之上,心念动处,赤霄剑已是凌空而至,润玉举剑,将磅礴龙气灌注剑身,只感应这柄上古神剑雀跃着唿应,一剑挥至,壶上符咒封印摧枯拉朽般瞬间瓦解,润玉神色微异,收剑回身,低笑道:“父帝,是孩儿高估你了啊……” 封印既除,壶身瞬间震颤不已,壶内隐隐有咆哮之声,润玉指尖一弹一道疾风揭开壶盖,穷奇黑影聚作一团浓雾唿啸而出,迎面扑来。 润玉不慌不忙,漫不经心地捏了道剑诀,剑身携着未竟之龙气横斩,将穷奇化形的黑雾瞬间噼得四分五裂。 这团黑雾散而復聚,聚而又散,润玉在石案旁端坐,好整以暇见他如是几番,遂斥道:“孽畜!还不现形!” 黑雾迅疾缩小,少顷,黑雾融作一团,凝成实体,眼珠赤红,虎身微躬,一对羽翼振风而动,润玉剑尖斜指,目光睥睨。穷奇几不可见地抖了一抖,遂乖乖地挪到润玉身边,跪伏下来。 润玉一脸嫌弃,“你这臭不可闻的味道,几万年没打理自己了?去天河里将自己清洗干净了再来寻本座吧!”随即将一道锁妖咒化作项圈禁锢在穷奇脖颈,“洗不干净就泡在天河里别回来了!” 望着穷奇的身影消失在天河方向,润玉亲昵地拍了拍在怀里蹭来蹭去的魇兽,摇头讥嘲:“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不过是个欺善怕恶的孽障罢了!” 翌日辰时,众仙将在魔界忘川边陈兵列阵,看到风姿卓绝的天帝陛下身后跪伏着上古凶兽穷奇,不时扭头摆尾向天帝陛下做谄媚状,不禁在心里默默狂喊:陛下威武! 第21页 天界在忘川陈兵,列阵以待,魔界的结界自月余前被天帝一力捅破,与魔尊在忘川边一场恶战之后,魔尊掳了水神便再未曾露面,卞城公主鎏英伤势沉重,魔界诸王法力有限,对这破损的结界束手无策,至今未能将结界修復完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兵压境,诸王对于天界陈兵又各有盘算,是以各自为政,魔界陷入了一盘散沙。 忧心魔界走向的诸王曾请见魔尊殿下,但是这段时日,因为天界水神至今未醒,魔尊已然快陷入疯魔状态,魔界所有的医官都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魔尊殿内烛火通明,鎏英强撑着伤势踏入这座静寂无人的宫殿,正殿内满是酒气,地上全是酒罈,旭凤醉倒在案前石阶上,醉意醺醺,双目赤红。 鎏英看到这幅颓丧景象,肩上的伤口越发隐隐作痛,嘆了一口气,不知道当初自己和父王拥立旭凤做了魔尊究竟是对是错。原以为这天界战神,赫赫威名,能让魔界蒸蒸日上,却未料到忘川边一战,魔尊居然和昔日温文尔雅声明不彰的天帝斗了个半斤八两,毫无胜算,让魔界众人大失所望。且旭凤是个痴情种,这一点鎏英早就知晓,但是为了水神颓废成这样,却是鎏英始料未及。 鎏英绕过醉倒在地的旭凤,进入内殿,重重纱幔之后水神仍是昏迷不醒。识海深处不知晨昏朝夕,锦觅已是坐卧不安,觅儿依然在识海之畔未曾醒转,锦觅试过多次,单凭一己之力还是不能挣脱识海束缚。正在锦觅愁眉莫展之时,一直在觅儿元灵身侧为她调息的润玉元灵突然在一日金光暴涨,将另一侧的洛霖元灵衬得越发暗淡无光。锦觅大惊失色,不知又有何变故,但是她为琉璃净火所伤,虽然旭凤已经将此肉身的火毒拔除,对于元灵的损伤却是无能为力,是以只能惶惶然看着这变故,束手无策。 不料润玉元灵居然就此灵力大涨,隐隐有龙气缭绕,竟缓缓将觅儿的元灵慢慢修復。锦觅欣喜若狂,也曾想要吸收润玉的元灵为己用,但是不管她如何努力,润玉的灵力于她就像是泥牛入海,全无半点功效,锦觅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有了这润玉元灵助力,觅儿终于在识海旁恢復了意识。 “觅儿!你醒了!”锦觅喜极而泣,“你再这般昏睡下去,我以为……我以为你要……” 觅儿茫然四顾,见周围一片黑暗,眼神迷离:“我们这是在哪里?是传说中的鬼界三途川吗?” 锦觅扑上来抱住觅儿:“不是!我们还在身体识海深处,你快想想办法,我们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凤凰他肯定要急死了!” 觅儿推开抱着自己的锦觅,撑地起身,一眼瞥见了肩头的洛霖元灵,急道:“爹爹!爹爹的元灵怎么会如此暗淡?” “你之前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全然不记得了吗?你把所有灵力关注在翊圣玄冰中,杀了穗禾,自己也被琉璃净火所伤。”锦觅急道。 “琉璃净火?”觅儿拧眉,低头思忖许久,方有了昏睡前的记忆,“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爹爹!”觅儿看着洛霖这微弱的元灵,泫然欲泣,身侧水蓝色夹杂着点点金光的润玉元灵绕着她缓缓流动,似亲昵又似关怀,时不时碰触她的衣角、长发和额头,“小鱼仙倌?” “你先别管你的小鱼仙倌了!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先从这识海出去,不然身体一直昏迷,不知道外界闹成什么样子了!”锦觅有些气急败坏。 觅儿抬头,见锦觅已然急得神色无措,暗忖在这识海深处被束缚住了手脚,与自己、小鱼仙倌和爹爹的元灵都无益,确实还是需要先掌控了肉身才能以图后续,遂点头道:“我与你一起,我们出了这识海,但要约法三章。” “你说,什么章程都依你!”锦觅已是急不可待。 “我们现下共用一体,我们彼此都要遵守这个约定,并不是单纯用来束缚你的!”觅儿正色说道:“一则你我共同行事,不能用这身体行任何越矩之事;二则这肉身恢復意识之后,当务之急是先要寻得挽救爹爹元灵的方法,一切行动应该要以此为先;三则待得寻到爹爹的元灵解救之法,若是你我不能分灵,那我们就隐姓埋名远离这许多是非。你答不答应?” 锦觅一愣:“远离是非?那凤凰怎么办?” “你要用这身体和那杀父仇人之子在一起,我觉得噁心!到时候别怪我对你冰刃相向!”觅儿义愤填膺。 “你……你……你……”锦觅结结巴巴说道:“我不阻拦你和那润玉,你也别管我和凤凰不好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觅儿简直要被气笑了,“我俩共用一体,怎么两全?一年在天界,一年在魔界?六界之中岂不成了笑柄?你不在乎背负个寡廉鲜耻的恶名,可你让天帝和魔尊如何自处?” “那要是找到了分灵之法呢?”锦觅紧张地追问,“你不会再对我和凤凰横加阻拦吧?” 觅儿实在觉得眼前这人不可理喻,一口银牙几要咬碎:“如若分灵,你我再无瓜葛!” “好!那便一言为定!如若分灵,再无瓜葛!” 鎏英本在魔尊殿内殿枯坐,水神昏迷,旭凤颓废,已然成了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她既找不到能让水神醒来的法子,也无力让旭凤重新振作,天界已是大军压阵,难道魔界当真是气数已尽? 第22页 就在她千愁百绪愁肠百结之时,昏迷许久的水神缓缓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镇妖壶的描述参考我国出土文物战国立鸟壶外形,有改动。 润玉对穷奇的评价出自《神异经》。 特此说明。 第13章 裂心 觅儿撑开沉重的眼皮,她昏迷太久,已经许久没有掌控这肉身,觉得这皮囊无比僵硬。她慢慢地抬起手,一眼便看到了手腕上晶莹湛蓝的人鱼泪,瞬间眼眶便蓄满了泪水,她在识海和锦觅约法三章说得义正言辞,但若当真从此和润玉天涯相隔,于她亦是撕心裂肺之痛。 耳畔鎏英的惊唿传来:“锦觅!你醒了!”随即身影便像离弦之箭一般离了内殿,“凤兄!凤兄!水神醒了!” 觅儿觉得无比聒噪,也不去理她,只暗暗掐了道诀,床榻旁柜中立时有了回应,她翻身下了床榻,从柜中取出了翊圣玄冰,将这冰刃紧紧贴在了胸口,妥帖放入干坤袋中,方长长舒了一口气。 殿内悄无一人,觅儿将四周打量了遍,这内殿与当日在天界润玉为她在璇玑宫准备的华丽优雅的寝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四周全是暗沉的绸幔,门窗紧闭,一丝风都不透,烛光映着这昏暗的空间,高低的柜榻影影绰绰,这内殿压抑得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觅儿坐在了床榻之上,摩挲着腕上的人鱼泪,她在昏迷前看到的润玉并不是幻影,确实是润玉来魔界寻她了! 坦白而言,陨丹未裂之前她对润玉和旭凤其实并无男女之情,但是因为旭凤生来在天界便居高位,让她总有一种高高在上之感。至今,觅儿都记得旭凤叙说自己涅盘失败被蛮荒之地的小妖侥倖所救时那满不在乎的口吻,生养抚育她长大的花届哪里就是蛮荒之地了!她当时确实是个果子精不假,但是这种态度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难不成有恩即报还是要看恩人的身份的?如果是个不入流的小花精就当不得你天界战神的救命之恩了?觅儿当时便嗤之以鼻。 反观润玉,虽然是天帝长子,因为出身尴尬需处处避嫌,却并未因此阴暗睚眦,反而温和可亲,从不拿腔拿调,端着架子训人。觅儿还记得她和润玉的初次相见,自己那样莽撞幼稚,撞破他人原身不说,还大大咧咧地给他取了个外号!可是小鱼仙倌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啊!无数次的宠溺,无数次的宽容,无数次的以命相救,结果那个锦觅居然将他的龙之逆鳞弃若敝屣!想到这里,觅儿忍不住紧紧握住了腕上的人鱼泪,暗自发誓:这一次,小鱼仙倌,我一定会去天界寻你! 殿门轰然大开,满身酒气的旭凤头髮凌乱,一脸通红地闯了进来,见觅儿娇俏俏静坐床沿,眼色发亮,疾扑过来,想要紧紧搂住觅儿。 觅儿哪里容得他近身,起身一闪,便躲过了这醉汉。 “锦觅,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你!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旭凤做小伏低。 觅儿实在懒得应付他,便往神识内躲闪。旭凤见锦觅毫无反应,抬头一看,却见眼前的锦觅早已满眼是泪,旭凤惊了一跳,连忙说道:“锦觅,这是怎么了?之前的事是我的错,你别哭啊!”说着便上前为她拭泪。 锦觅顺势倒在了旭凤怀中,抽泣着唤道:“凤凰……”旭凤尚来不及欣喜,就发现怀中的锦觅又已软软晕倒。 “你做什么拽我?!”锦觅在神识内气急败坏。 “我们约法三章过,你不会转瞬就忘了吧?第一则便是不得用这身体行越矩之事!”觅儿冷冷地回道。 锦觅急得跺脚,“这算什么越矩之事!” “我不管你和那乌鸦之前如何行事,你别忘了,现下这身体还是和天帝有着婚嫁契约的,六界早就明旨宣谕水神锦觅是天帝之妻,是未来的天后!你难道想让你的乌鸦在六界沦为谋夺兄嫂无耻之尤的淫奔浪荡之徒?” “那,那怎么办啊?我不喜欢润玉,我,我心里只有凤凰。”锦觅顿时六神无主。 觅儿扶额长嘆:“当务之急,我们先要找到滋养爹爹元灵的法子,再寻你我分灵之术。这魔界,歷来便是各界修道者走火入魔后堕入之地,魑魅魍魉数不胜数,然则道行高深者却屈指可数,与天界相比,魔界恐实难寻得这养灵分灵之法,即便有怕也是邪魔歪道,不知要付出怎样逆天代价!你先且按捺住自己,我们还是要设法先回天界,等你我分灵之后,你再要如何都随你!” 锦觅连连点头:“只要能将你我分开,我都依你!觅儿,你怎么突然之间这么通今博古?” 觅儿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陨丹碎后的千年里,她这位孪生元灵虽然正位水神,却耽于情爱,整日愁肠百结长吁短嘆,无心修炼更遑论管理神职事务了。反倒是她,虽然元灵被禁,但对于外界并非一无所知,借着这肉身行走,在润玉身边时长日久,反倒对六界事务有所了解,比之当时在花界仅凭老胡戏嚯般的授课教导反而强出许多。觅儿低头暗自神伤,如若当年,长芳主不是一味圈锢娇养她,也不至于让她像个无知孩童铸下许多错事,那么今时今日的这一切或许都可避免。想到此处,觅儿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如孩童般无知懵懂的分灵,叮咛道:“你且先出去掌控肉身吧,记得我嘱咐你的话!先回天界再寻筹谋之法!” 第23页 锦觅点点头,连连应是,转瞬便消失在识海。 旭凤将锦觅再次昏迷,简直肝胆俱裂,抱住锦觅软倒的身体狂吼:“锦觅!!锦觅!!!你怎么了!!!”未等他传唤医官,锦觅又再次悠悠转醒。 旭凤手足无措,“锦觅,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锦觅脱离旭凤怀抱,坐直身体,软软说道:“我没事,不过是昏睡日久,身体还未能缓过来。” 旭凤急忙将她扶起,殷勤送至床榻:“那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是重要了。” 锦觅在床榻坐定,含情脉脉地看着旭凤,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满是柔情蜜意。良久,锦觅开口说道:“凤凰,如今我爹爹大仇得报,我……我还是要暂回天界,寻求……” 话音未落,旭凤便咆哮起身:“我不许!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锦觅被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旭凤衣角:“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莫非是你贪图天后宝座?还想回天界享那荣华富贵?”旭凤面色狰狞,挥手便将锦觅扫落榻上。 “你……你……怎么会如此看我!”锦觅气急。 “我与那润玉,彼此有杀父辱母之仇,我与他此生势不两立!休再和我提天界!我与他不死不休!!”旭凤暴躁地在室内团团乱转,将伸手可及之饰品摆设尽数摔砸,一时间内殿地面上尽是物品碎渣,一片狼藉。 锦觅在床榻上缩作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疯狂的旭凤,泗泪滂沱。 鎏英匆匆进门,见到这般疯狂景象,不禁也骇了一大跳:“凤兄,你这又是做什么!”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锦觅,奇道:“水神已经甦醒,你们这又是闹得哪出?”旭凤双目赤红,眼中满是狂意。 鎏英急得连连跺脚,“天界已是兵临城下了!凤兄!” 旭凤陡然一震,恶狠狠地开口问道:“润玉那厮也来了吗?”鎏英被他疯狂恶意惊到,不觉退了一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旭凤仰天大笑三声,抽出降魔杵,“我教他有来无回!”遂抽身便走。 鎏英看了一眼床榻上已呆若木鸡的锦觅一眼,低低“唉”了一声,跺了跺脚,抽出魔骨鞭,尾随在旭凤身后也迳往战场不提。 直到人离室空,床榻上的锦觅才有了动静。她抹净面上泪痕,起身也往战场奔去。 觅儿对这魔界实是不熟,这魔界终日不见天日,阴暗荒寂,出得魔尊殿,便见那玄黑色的天空,乌云密布,有无数诡秘暗影影影绰绰。觅儿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腕上的人鱼泪,将干坤袋中的翊圣玄冰牢牢握在手中,向着远处风云雷动的方向,低低唤道:“小鱼仙倌,觅儿来寻你了!” 忘川之畔,天魔对峙。 润玉在那云端高处,一身白银战甲,风调开爽,器彩韶澈。他在万人中央持剑长身玉立,发束玉冠,剑眉入鬓,目似寒星,暗金色的瞳眸所视之处,不怒而威,赤霄剑感应到主人磅礴战意,剑身微颤,剑刃八十一道符篆熠熠生光,华彩流转,嗡嗡作响。 旭凤持降魔杵在忘川边站定,抬头看到润玉身影,先天帝兵解、先天后被逼跳了临渊台且先贤殿无飨、自己神职被削神籍被除、甫一甦醒的锦觅居然说要回天界,种种新仇旧恨袭上心头,他大喝一声,纵身而上,直往润玉扑来。 润玉眉尖一挑,赤霄剑凌空噼至,两件法器隔空相向,幽暗魔气和神龙剑气直面相撞,无形的冲击之势瞬间在忘川上空悍然炸开,两侧阵营中灵力低微战力不及的兵士顿觉毁天灭地的恐惧向神魂深处蜂拥而来,止不住的恐慌,顷刻间队形散乱,倒地一片。 润玉清叱一声,巨大的金色应龙身影腾空而起,在天界众兵将之上盘旋,磅礴龙气如天降甘霖,天兵天将顿时感到有灵气如一泓清泉潺潺,迅速注入四肢百骸,灵台霎时清明,战意汹涌而至,情不自禁举兵刃向魔界:“杀!!!” 旭凤大惊,持降魔杵奋力抵御,放声急斥:“堂堂天帝,居然使用禁术?!!” 赤霄剑稳稳向旭凤步步紧逼,润玉面不改色,唇角微扬:“禁术?呵,无知愚钝!”随即仰天长啸,虚空中的应龙双翅翔展,有如实形,往魔界方向气吞山河般咆哮而来。 润玉身在半空,髮丝被打斗的疾风吹得散乱,白银战袍猎猎作响,傲然斥道:“你一个魔头,跟我谈光明正大!” 旭凤见润玉来势汹汹,也即刻将全身灵力尽数灌注至降魔杵内,急挥法器,迎头对抗。一道暗黑色的凤凰虚影自旭凤身后腾空而起,向空中袭去。 要看这惊天动地的两股力量即将撞上,虚空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正自挡在两者中间,以肉身相抵,磅礴的灵气四散开来,双方兵将被震得散乱逃逸。 润玉撕心裂肺,声如泣血:“觅儿!!!!!”随即不管不顾,向觅儿业已消散的身体疾扑而来。 旭凤全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然而未等润玉沖至觅儿身前,那一袭黑衣,肤白赛雪的身影已然消散,一串晶莹湛蓝的人鱼泪自空中缓缓下落,悄悄落在了润玉掌间,润玉茫然无措,“觅儿……觅儿……” 第24页 倏然间,一团几不可见微弱紫色元灵被两团水蓝色元灵相护,自人鱼泪中徐徐升起,向润玉心口方向缓缓靠近,润玉只觉心尖一跳,不假思索便祭出了镇魂灯,这团元灵似有所感,颤颤巍巍地入了这灯盏。镇魂灯瞬间灼亮,将这团残灵紧紧护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形容天帝润玉“风调开爽,器彩韶澈”语出自《兰陵忠武王碑》,特此说明! 第14章 分灵 觅儿没有想到自己生命的终结竟会如此惨烈。 魔界环境幽暗,道路曲折崎岖,她的灵力尚不足以支撑她长距离御空,等她赶到忘川之畔的时候,战场的局势已是无可挽回。 她在剑光鞭影中极力想要阻止这杀戮,但是双方将士俱已杀红了眼,忘川之畔血肉横飞,破损的法器,消散的元灵,入耳皆是嘶号惨叫,满眼尽是惨不忍睹。 她纤细的身形如同波涛翻覆的大海中一叶轻舟,瞬间便可被这恶意缭绕的战场撕个粉碎,她微弱的唿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如同石沉大海,悄无声息。 恍惚间,一道既年轻又苍老的声音在她的记忆深处炸响,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担雪填井,徒劳而已……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生又何长生,死又何曾死……” 觅儿望着这修罗场,满目苍夷遍地血腥,这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之因果要归往何处?归罪于天帝润玉吗?那润玉又是因何陈兵魔界?归罪于魔尊旭凤吗?那旭凤又是吞了谁人的苦果? 她轻轻阖上蓄满眼泪的双目,悄不可闻地深深嘆息:是自己啊!是这一体双灵种下的恶果!爹爹舐犊情深,当年发宏愿,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救回来的自己,才是被纵归山的饿虎,是这六界最大的祸根! 虚空中地动天翻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云端的润玉和地面的旭凤已是以命相搏。觅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神识深处响起:“锦觅,我们去阻了这场劫难可好?” “好好好!凤凰眼看势弱,他不是润玉的对手!润玉怎么忽然之间灵力如此磅礴?”她的孪生元灵依然懵懂无知,真心实意地为了她的爱人快要急出泪来。那一瞬间,觅儿忽然都分辨不清,这满心满眼的泪,有几分是为了润玉?又有几分是为了旭凤? 她惨然一笑:罢了,罢了!这一体双灵种下的因,三人无休无止的纠缠折磨,这不死不休的劫致今日这无间炼狱,她以身殉之。 她一身玄纱,乌髮如丝,越发衬得肌肤晶莹如雪,在飞身抵住胸前后心的双重攻击之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光,润玉鬓髮散乱向她奔来,她似乎听到他在唤她,她也想回应啊!但是一张口,满腔的鲜血汹涌而出,她连一句“小鱼仙倌”都被死死抵在喉口,再无半点声息。 她的识海深处,那朵晶莹剔透的六瓣霜花已然支离破碎,凋零枯萎的花瓣穿过已经干涸碎裂的识海,穿透她已成虚影的肉身,在这忘川之上四散飘零开来。 她眼前俱是虚影,“原来这便是魂飞魄散的感觉啊!”恍然中,她看到她的爹爹张开温暖的双臂将她深深拥入怀中,身侧又有一条淡金色的小龙用身躯紧紧将她缠绕,她忽然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小鱼仙倌,我知道你是这洪荒六界最好看的龙啦!我也是这洪荒六界最可爱的果子精!我们……我们……最相配了……”泪意汹涌而至,她仿佛进入到一个温柔甜美的梦里,她的小鱼仙倌在绚丽至极的彩虹桥对岸,在万条垂下玉琳琅的琪树下对她温柔浅笑,“小鱼仙倌,有一天,我一定会跨过彩虹桥,走到你身边!你要等着我啊!” 恶战的双方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这惨烈的战场上忽然万马齐喑,只余猎猎风响,飘散的元灵的哀嚎声远远传来,浓云厚重,裂云撕雾的法器余威时不时在云端闪现,忘川之畔已成一片焦土。 润玉怔怔地看着那紫色元灵缓缓地进入了镇魂灯,人鱼泪迅即缠绕到了他的手腕上,冰冷沁蓝的珠泪刺激到了他滚烫的皮肤,他不觉一震,伸手将这镇魂之灯紧握在掌心,灯中紫色的元灵若隐若现,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润玉心头大恸,喉间一阵腥甜,他抖着手取出了挂在心口的储物香囊,将这灯盏和葡萄藤髮钗以及自己的逆鳞紧紧贴在一起,放入了香囊中。储物香囊紧紧挨着他伤痕累累的逆鳞之肤,和着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似乎这团元灵也不紧不慢地隐隐跳动起来。润玉这才止住了这颗狂跳不已快要跳出喉头的心脏,感到神魂似乎找到了皈依。 已经失魂落魄的旭凤此时方才有了反应,水神以身相殉,上神陨落,原身消散,破裂的六瓣霜花四分五裂,他觉得整个战场上都是锦觅,可是又哪里都寻不到锦觅,在这万籁俱寂中,他狂吼出声:“啊——”随即起身在漫天的尘嚣中疯狂地四处翻寻:“锦觅呢!我的锦觅呢!!!” 润玉看着疯魔的旭凤,这尸横遍野的焦土触目惊心,感觉心头像是被上了一层沉重的桎梏,他喃喃自语:“是我的罪……” 润玉的身影在空中摇摇欲坠,破军和贪狼两位星君自忘川之畔急飞入云护持在润玉身侧:“陛下……” 第25页 “陛下……”联想到之前润玉真身龙降甘霖鼓舞士气,破军和贪狼担心这位年轻的天帝损耗过多恐有不支,极是焦心。 润玉挣开了两位星君护持的手,微微摇了摇头:“本座无妨,劳两位收拾战场,造册抚恤战死兵将,本座……”润玉用手抵住心口,突然单膝跪倒,力竭神衰,几要晕厥。 破军和贪狼急急扶住润玉,传令鸣金,众天兵迅即列阵回营,沉默地离开战场。 魔军也已是兵力危殆,鎏英和魔界诸王焦急地整肃队列,旭凤已然状若疯魔,泗泪滂沱,鎏英无法,只能将他狠狠击晕,着人送回魔尊殿。 双方兵将撤离,战场上再无人烟,只剩硝烟瀰漫,悽厉的魔界幽暗之火在焦土上微微跳动,罡风席捲,夹着瘆人的尖啸,惨绿色的忘川之水混着战死者的殷红鲜血湍急流动。谁也没有察觉,一瓣凝满梵香香灰业已干枯焦灼的霜花花瓣飘荡着沉入了忘川。 天界,十八重天,璇玑宫。 邝露端着药盏轻轻出了内殿的门,向守立在门外的诸多仙家缓缓摇了摇头。 “陛下这已是许多时日未曾歇息了,这要熬下去,便是大罗金仙也支撑不住啊!”缘机仙子急得连连跺脚。 太上老君在一旁捻须皱眉,当日玄灵说道这水神乃是天帝证得大罗金仙的大劫,且是混着生死劫的情劫。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箴。天魔大战死伤无数,如今眼看着这已经觉醒了远古神龙血脉的天帝也泥潭深陷,无力拔足。老君摇头,只能长嘆一声,安慰众人道:“至少还能听得进老夫的话,汤药也都按时在服,暂且还无妨。” 一众仙家均摇头嘆息,但也都束手无策。年轻的天帝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实则极有主见,心有丘壑杀伐果断,他决定的事怕是九死无悔。 众仙人慢慢散去,唯独只剩下邝露托着空药盏,怔怔地立在璇玑宫内院,看着这紧闭的内殿宫门,心内惶急,忍不住抽泣起来。 璇玑宫内,润玉静静盘坐在蒲团之上,身前丈余处赫然是一处极为复杂缜密的锁魂阵,这阵法的中间正是镇魂灯。 润玉在蒲团之上缓缓调息,引导四肢百骸内的真元如涓涓细流顺着脉搏流向指尖,水蓝色的真气围绕着阵法之中的镇魂灯徐徐流动,滋养着灯内的那团紫色元灵。 镇魂灯内的紫色元灵较之在忘川之畔刚进入灯内之时已是耀眼了许多,小小的元灵如同一簇跳动的紫色火焰,在灯内灼灼闪光,映着润玉暗金色的眸子也熠熠生辉。 运行十二周天之后,润玉终于喘得一口气,闭目调息后立起身来。他的身形更显劲瘦,衬得眉峰下颌刀刻斧凿般锐利,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掌中的髮钗,对着镇魂灯内的紫色元灵细细私语:“觅儿,再有一段时日,等我将你的神魂稳固,便带你去上清天求取重塑肉身之道,”他像是在安慰觅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且再等等!且再等等!” 邝露瘫坐在省经阁的大殿里,身边堆满了里凌乱的典籍书册,她除了每天定时给润玉送上滋补元灵的汤药,其余的时间都耗在这无穷尽的书山之中了,整整八十天了,关于如何重塑肉身之法依然一无所获。 她知道润玉心中执念,已是生死成魔。在忘川之畔被救回来的水神元灵已是一团萤火,润玉用自身心头血起了一个培元固灵的锁魂阵,需要起阵者歷时九九八十一天不间断地以自身真元灌注培养才能保全这微弱的魂火,眼看这阵法将成,可是如何重塑上神之体的肉身却毫无头绪。 如若寻不到能承载上神强大神魂且能行动自如不碍修行的肉身,水神仙上即便元灵稳固又能如何?难道每隔一段时日换一具肉身吗?每次神魂离体对于元灵都是极大的损伤,难道要让陛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用心头血起锁魂阵,时时以自身元灵滋养水神仙上的神魂吗?那陛下又能支撑多久呢? 邝露满心煎熬,一颗心像是被油煎火焚,想到润玉所受的累累伤痕,所歷的苦痛劫难,恨不能以身代之。她对着这满室的秘法宝典茫然失措,终于忍不住在这空旷无人的殿堂内恸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入梦 整整九九八十一天了,润玉守着锁魂阵寸步未离,他先要将觅儿的元灵稳固再做他图。最后一个夜晚降临,他将灵力稳稳地送入阵中,眼见着阵法稳固,镇魂灯中的元灵也不再摇曳如风中烛火,方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 他起身慢慢走出了内殿,宫门敞开,璇玑宫的内院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开满了昙花,暗香浮动,沁人心脾。他自院中抬头,满天星斗璀璨,映得他的心境也无比通畅。虽然连续消耗真元,但是他丝毫也未觉得疲累,较之千年来的一捧真心错付,那另一个元灵对自己的冷若冰霜导致的剜心剔骨之痛,这点身体上的疲惫真的不算什么。 他在之前与旭凤的恶战中觉醒了应龙血脉,境界较之以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他隐隐有由上神境再度破障跃升的直觉,但对于这能力尚未驾驭自如。兼之他有一半真元通过血灵子禁术交付了觅儿原身,是以在境界提升上隐约感到有所桎梏,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觅儿元灵得以稳固且回到他身边,已经是天道对他最大的恩德了。 第26页 邝露的日夜悬心他并非无所察觉,但是境界到他这般,已隐隐可窥测天道,对于身边之人尤其是心上之人的命运走向有极敏锐的预感。虽然对于觅儿的肉身重塑还未有万全之法,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上清天会有解决之道,且在他的掌控之内。 极佳的预感。 千年来,他的心情从未像今天这般愉悦,他在昙花盛放的内院徜徉,轻触那如玉似雪的昙花花瓣,想到这是当年的觅儿赠给他的花种,慰他长夜寂寞,便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便是这昙花了,远胜琪树瑶花。 是夜,润玉守着那锁魂阵,在阵阵昙花淡香中沉沉入梦。 在他陷入沉睡之际,锁魂阵中的镇魂灯微微颤动起来。少顷,镇魂灯中有一条细小的金龙虚影盘旋而出,绕着灯盏恋恋不捨地彷徨良久,才依依不捨地离开灯盏,静悄悄往床榻上的润玉飞来,倏忽便融入了润玉灵台。少时,酣睡中的润玉唇角轻扬,似乎陷入了无比甜美的梦境。 润玉在布星之后习惯去碧潭边流连,他在天界身份尴尬,虽为天帝长子,但并非天后所出,自被天后荼姚领回天界后,一应日常虽未受虐待,但被冷落轻视也是常态。尤其是天后嫡子旭凤诞生之后,他的日子更是难挨了许多。 他身为夜神,挂夜布星是本职,晨昏颠倒便是常态。荼姚以为这便能乱了他心绪,阻了他修行,殊不知布星台是灵力汇聚的宝地,运星宿轨迹更是最佳的灵力修炼。 这一对至高至明、至亲至疏夫妻,貌合神离已是长久,彼此在殿堂后院勾心斗角、机关算尽,修炼己身而求证大道怕是早已抛诸脑后了。居高位者如此,众仙家或是懈怠修行钻营取巧,或是紧闭府门独善其身。 是以万年来,没有人察觉这默默无闻的夜神大殿实力几何,更无人知晓,大殿的调息方式是在夜深人静的满天星光中于碧潭里泡尾巴。 润玉在天界如履薄冰,时刻不敢放松懈怠,即便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他也只在碧潭中露了半截真身。潭水清澈,琪树叮噹,他的魇兽靠着他,柔软的皮毛温暖着他的身体,他以手支颐,背靠玉石,潭水温柔地轻拍银白色的龙尾,泛起淡淡的涟漪,他闭目凝神,安然享受着这独属于自己的惬意时光。 “小鱼仙倌……”一道清脆悦耳的唿唤响起。 梦中的润玉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是谁?是谁闯入了他的隐秘之地?这个称唿,又为何如此熟悉? 他缓缓睁开双目,横跨碧潭的青玉桥之上怯生生站着一位娇俏的姑娘,一身浅紫纱裙,衣袂翻飞,飘飘欲仙。这位小仙子的肩头绕着一只金色的小龙,衬得她如玉的模样,满头青丝如瀑,巴掌大的小脸圆润莹白,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对他深情遥望,眼底泪光晶莹,那珍珠般的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下一刻便夺眶而出,坠在青玉桥玉石阶面上,毫无声息地溅起了无数泪滴。 然而那泪珠坠地“啪”的一声,似乎重重地溅在了润玉的心上。 他不由自主地收回龙尾,站起身来,情不自禁地向着这痛不欲生的女仙一步一步靠近,每进一步,胸膛便灼热一点,似乎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自心口处发声,经由喉管,再经舌根,自唇边翕动而出:“觅儿……”这一瞬间,似乎他的唇、他的舌、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浓醇的蜜糖淹没了,甜到他的心尖都微微发颤。 紫衣的小仙女似乎再也忍耐不住,提起裙摆向润玉奔来,如一颗轻盈的葡萄珠轻轻落在了他的怀中。 润玉有些僵硬,来不及思考便伸手接住了这飞奔而来的身影,怀中的温暖身体如此娇小玲珑,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烟消云散似的,他有些怔忡: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如此渴求?似乎等这个拥抱等了千年万年之久……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怀中这个小仙子绸缎般的乌髮,触指细凉,有着淡淡的葡萄果香。他觉得这与理不合,想要推开怀中的人儿,但是又觉得这温存时光太过美好,不同于魇兽的依偎,他能感受到怀中的小仙子对自己全身心的依赖和爱恋,让他万年孤寂的心情不自禁地为她跳动不已。 夜凉如水的时分,再没有什么比拥抱更能温暖对方。 润玉抱着这温香软玉,只觉良辰美景,与亲密之人耳鬓厮磨,即便相对无言也自岁月静好,自己毕生所求不过如此,与心爱之人携手白首,一起做对逍遥快活的散仙便是极好了! 相拥无言良久,润玉觉得胸口衣襟渐渐濡湿,怀中的小仙女在微微抽泣。 润玉一惊,怕是自己太过唐突,折辱了这精灵般的仙子。急忙松开双臂,将怀中的姑娘扶住,不自觉红霞满脸:“仙子,是润玉的不是,仙子莫要委屈!” 那小仙子圆润莹白的小脸瞬间愁容满布,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泪珠泫然欲滴:“你叫我什么!在梦里你就不认识我了吗!我要生气了!”说着便轻轻跺了跺脚。 润玉没来由地一阵心痛,一贯怼便六界无敌手的脑子瞬间麻木,“我……我不是……”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面前的小仙子突然将眼一闭,使劲踮起了脚,花瓣般的唇轻轻贴上了润玉的唇角。 第27页 “轰”的一声,润玉似乎看到满天星辰都炸成一团,眼前一片模煳,他全身都僵硬了,整个人像是被浸入了千年寒潭,浑身冰凉,全身上下都被冻住了;又像是被扔到了万年熔浆之地,整个人都被灼烧成一团火焰,似乎要将他的四肢百骸融化。 他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仙女莹白如玉的脸上紧闭的双眼,鸦翅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眼角的那一根最长的睫毛如优雅娇嫩的蝴蝶触角般微微轻颤,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细小泪珠,忽然感到有一阵微风徐徐吹过他以为冰封的心脏,在他的心海上吹起了阵阵涟漪。 他慢慢伸出手,一手挽住了怀中单薄人影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一手温柔地抚上了小仙子肤若凝脂的玉似脸颊,轻轻托起了她小巧的下颌,缓缓地加深了这个甜蜜如糖的吻。 唇齿相交之间,淡淡的葡萄果香和浓郁的龙涎香在彼此的唇间心上缓缓荡漾,芳润的果香和浓醇的龙涎香两相交融,在这星夜裊裊飘散开来。碧潭潭水轻拍玉阶,和着细微的水流声,琪树瑶花随风摇曳,珠玉琳琅,珑璁玎玲,奏响了亘古久长的情调曲韵,满天星斗竞相辉映,将万千星光温柔地披洒在这对有情人的眉心肩上。 在两人心醉神迷之际,觅儿肩头的小金龙化作一道金光,直直闯入了润玉的眉心,润宇浑身一颤,再睁眼时,发现怀中的小仙子身影渐渐虚化,化作点点光影在漆黑的夜中逐渐消散。 润玉大恸,如梦初醒,伸手急挽,想要拢住这飘散的虚影:“觅儿!觅儿!” 觅儿的虚影腾空,自夜空中伸出双手,轻轻抚上了润玉的双颊:“小鱼仙倌,你答应我!你再也不要为了我让自己受伤!你要答应我!” 润玉双目大睁,望着虚空中觅儿近乎透明的虚影,泪水夺眶而出,“我答应!我答应你!你别离开我!” 觅儿笑靥如花,“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这一次换我来寻你!你等着我……” 看着觅儿的身影消散,润玉茫然四顾,心下怆然。 璇玑宫内殿,伴着一声惊唿“觅儿!”润玉猝然从梦中惊醒。他甫一起身,便感到神魂前所未有的强悍,体内的真元如同波澜壮阔的大海,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充沛之感。他伸出手来,手臂上曾被灵火珠灼伤的疤痕已然无存,他低头检视,胸口处那块如跗骨之蛆伤痕累累的逆鳞之肤也被悄然修復,胸膛光洁,再无半点痕迹。 他披衣下榻,仔细检视了那锁魂阵法,见阵法完好无缺,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对着阵中的镇魂灯吶吶言道:“觅儿,是你吗?”灯中紫色元灵顽皮地轻闪跳动。 润玉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容恰如万年的冰雪消融,青山含翠,“好,我等你!” 他打开内殿宫门,向着璀璨的星空极目远眺,他的视野前所未有的清澈明晰,目及亿万里,见宇宙星轨,窥天地玄奥。 良久,他开口喟嘆:“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目及亿万里见宇宙星轨”语出自好大一卷卫生纸《反派白化光环》,向卫生纸大大致敬!特此说明! 第16章 天机 第十六章 天机 十八重天,太极宫,老君在丹炉前正襟危坐,正自凝神调息,忽然心上一动,掐指一算,捻须长嘆一声,缓缓自蒲团上起身,挥退了一旁随侍的童子,自殿内不疾不徐踱步而出。 宫门外,润玉也自信步而来,如常的一袭白衣,玉冠束髮,衣袂当风。 只那一双目似点漆的星眸与老君四目相接时,老君不由心内一震,摇了摇头,暗道一声:“罢罢罢!”迎面执礼:“来了啊!” 润玉轻笑一声,“来了!有劳君上!” 老君无言,自顾迎着润玉入内,至殿堂安坐。 殿内杳无人影,丹炉内灵药百草的味道百味交融,这太极宫自洪荒始便一直是这股熟悉的丹药香味。 润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丹药味道似乎沁入心脾,让人不由地想起远古时候那逍遥恣意的时光。 老君动手布了一个结界,将手一挥,两人之间的案几上摆上了一套古朴的青瓷茶具。 老君伸手,煮水醒杯,将褐色的茶饼轻轻碾碎,沸水沖泡,茶汤清冽,深色的茶叶在淡色的瓷杯中随水翻滚,徐徐呈八卦形状。 老君执杯,送一杯至润玉身前,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想起了多少?” 润玉轻执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唇齿留香,不由贊了一句“好茶!” 待放下茶盏,顺了顺雪白的衣袖,才启口说道:“大多想起来了,还有些细枝末节,请君上指教。” 老君端着茶盏,遥遥举目,目光如炬,似要穿透这穹顶苍域,声音霎时苍老了许多,“吾辈苟延残喘,天道之下未敢妄动,殚精竭虑,所谋不过保这任天庭百万年得以安然无虞,然则即便至太微帝有没顶之像,吾辈亦不能贸然,幸甚,你来了!” 润玉起身,向老君深作一揖,“君上慈悲!” 老君伸手将润玉扶起,深深嘆息:“吾辈当日恣意妄为,你要引以为戒。天道之下,俱为蝼蚁!” 润玉深以为然,在椅上端坐,“当日东皇与帝俊两位大帝在巫妖大战中殒身,亦不过是天道之手,翻云覆雨罢了。” 第28页 老君脸上沟壑万道,极为寂寥落寞:“可惜当日吾辈俱看不透这天道玄奥,自恃成圣得道,持封神榜,分封诸神,自以为是匡扶天道。殊不知天道昭昭,地道煌煌,吾辈亦不过是挡车之螳,撼树之蚍蜉罢了!” 润玉听老君喟嘆,面不改色,饮完一杯清茶,迳自起身,长身玉立,向着老君倒身便拜。 老君看着座下这面容冷峻,身形巍然不动的天庭至尊,嘆道:“你已勘悟,依然矢志不改?” “润玉心之所向,从未有改!”润玉身躯挺拔,目似灼星,“从一开始,润玉所求,不过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年年復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羡鸳鸯不羡仙。” “即便逆天改运,雷霆加身?!” “即便逆天改运,雷霆加身,润玉一肩担之!” “命也!”老君眼中万千时光流逝,天地变幻,风袭云卷,苍老的指尖微颤,旋即握指成拳,“也罢!老夫且再于这天道斗上一斗!” 润玉如释重负,向老君重重磕了一个头,“润玉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老君扶起润玉,执他手往殿外徐行,“老夫无妨,左不过和那群老傢伙们一起躲进三十三重天罢了。你若有机缘,因心成圣也未可知。” 上清天,三十三重天,玉虚宫正殿,干坤镜前,通天已自蒲团上跳了起来,“师兄!如何!我所言非虚吧?” 元始天尊看着座下十二弟子,弟子们面面相觑,虽彼此无言,但眼中俱有星火跳跃。 通天已是按捺不住,“果然是我妖族血脉,至情至性!师兄!这次我可再不做那缩头乌龟了!”情急之下,诛仙剑已然自虚空应和,破空而至。 未等元始天尊开口,灵宝道人已是大惊失色,上前拉住通天道袍:“师父,你且冷静!” 道祖在上!这诛仙剑可是惹不起的法宝!还是请它归位为好! 金灵圣母性格沉静,对她这个被道祖娇纵过分的师父默默腹诽,也缓缓开口:“师父,你且听大师伯的!” 通天气哼哼瞪了这两个嫡传弟子一眼,兀自回了尊位坐定,一撇眼,见那三霄姐妹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真是温润如玉,如切如琢!” “唉,这么丰神俊朗,至情至性的小郎君当年怎么就没叫我们姐妹遇上呢!” “就是就是!这模样,和我们师尊有得一拼呢!我喜欢!” 在座俱是金仙之体,全无耳语可能,这番议论众仙听得一清二楚,通天脸色黑如锅底,重重咳了数声,下狠心回碧游宫定要叫这亲传弟子好看! 元始天尊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这小师弟,千万年不改这暴脾气! 唉,可又能如何,师父对他最是关爱,天灵地宝,尽数倾囊。师父合道,最挂念不下的也是这小师弟,通天赤子之心,最是恋旧护短,当年封神一脉天庭湮灭,于他是极大的打击。 思及此,元始天尊先安抚了这小师弟:“通天莫急,这任天庭百万年出了这个苗子,你我都当尽心。”随即冷笑一声,“天道无情,蝼蚁偏要偷生!非若此,难消本座当年之恨!” 座下默然一片,各自想起了湮灭在天道循环下的爱徒门侍,俱是满心怆然。 其他人尚且能自抑,唯独太乙真人想起了在天道下湮灭的爱徒灵珠子,已是老泪纵横。 阐教十二金仙,护短那是一脉相传,徒弟有难,师父竟然护持不住,简直是奇耻大辱! 连雷震子那模样的孩子诸位金仙尚且爱之不及,何况那灵珠子,当真是玉雪可爱!阐教截教众仙,哪一个不是爱之如珠似宝! 现下这任天庭出了个如此风姿俊秀、觉醒应龙血脉、根骨俱佳、品性甚合上位者心意的年轻天帝,众金仙纷纷摩拳擦掌,性急的黄龙真人已是开始翻起了干坤袋,看看有什么可以送出手的灵宝法器。 润玉虽为天帝,但至上清天的时机并不多,继任天帝之前,屈指可数。玄灵斗姆元君讲道,碍于众仙修行不一,并非都能抵住上清天灵力威压,通常也都是下至十八重天,设坛开讲。 润玉此次随老君入上清天,迳自越过斗姆元君所在的神宫,扶摇直上,直至三十三重天。 润玉应龙血脉彻底觉醒后,对洪荒古意已有所觉察,然则这上古神龙血脉沉睡太久,对于在时间洪流中发生的种种变故确无亲歷实感。 直到三十三重天之上,层云群卷,重雾之后,传说中的赫赫天界白玉京自在云端矗立。 连绵起伏的神宫巍峨,所有建筑俱是玉石堆砌。远看神宫连绵,直到近前才发觉各宫宇之间有玉带般的河川错落有致地隔开,最窄处也有百余丈。 风清云正,遍地俱是仙灵植株,无数奇珍异兽在其间自在徜徉,与这巍峨庄肃的宫殿相映成趣,呈一派勃勃生机。 润玉怔在当场,自远古袭来的洪荒战意,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不屈之志,洪荒诸圣在天道轮迴下为本族抗争至最后一滴血,战斗至最后一口气的灵魂在他血脉心尖席捲而来,翻腾着悲悯神意,矢志未酬的不甘与悲愤。 绕是润玉镇定,也忍不住倒吸一大口凉气,却被此处充沛的灵气倒灌入口,冷不防呛咳出声。 第29页 老君笑眯眯地轻拍了拍润玉肩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遂携润玉取迳入境。 润玉心思缜密,跟随老君身后,步履丝毫不乱,这境地看似祥和,实则各神宫殿所布位走向暗合五行八卦之阵,有九曲河图之气,稍有不慎怕是迷失其间,万年不得门路而出。 似是迈过洪荒千年,老君带着润玉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立定,润玉展眸一观,宫门之上赫然三个金光大字“玉虚宫”。 润玉愕然:“这是……” 老君捻须,笑意盈目:“走吧,那帮老傢伙们,怕不是都等急了!” 殿内,果不其然,众仙已是如坐针毡。 “二师伯怎的这么慢!”众仙望眼欲穿,“直接将小应龙拽上来便好!怎的还如此多废话!” 通天闻言大大翻了个白眼,他这二师兄,整日絮絮叨叨,真真烦人! 众仙翘首期盼间,玄灵斗姆元君施施然请见:“天尊,天界润玉前来觐见。” 话音未落,太上老君已带着润玉进了正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天庭湮灭梗受到天荒放逐者《求退人间界》一文影响,向大大致敬!特此说明。 第17章 秘法 润玉入得殿内,见殿堂之上祥云环绕,正中一位慈眉善目,发束金冠,面容端肃,观之可敬。他的外貌似乎正当壮年,然而目光却似经歷了千万年的时光洗礼,苍老深邃,他抬眸目光直直向润玉看来。 润玉心神骤然一凝,这位尊者即便收敛了周身威压,然而目光中的威慑之力丝毫不减。 一道苍老又遒劲的声音传来:“应龙天庭第九任天帝润玉!”如雷鸣空山,经久不绝。 润玉恭敬一揖,肃容敛息:“晚辈在!” 元始天尊听他不卑不亢,口称“晚辈”,微微一愣,旋即向一旁拾级而上在堂上三尊位左侧落座的太上老君点了点头。 老君颔首,回以肯定的眼神。润玉已然完全觉醒了应龙血脉。对于天道变故也瞭然于胸,因此在众仙面前执晚辈礼,但因为远古神龙血脉傲然不屈,并未行弟子礼,即便心有所求,依然有礼有节,知晓这玉虚宫情状,也并未卑躬屈膝,元始天尊不由心中曰:“善!” 再度开口,元始天尊不觉放缓了口吻:“本任天庭歷百万年,经八位天帝治下,已不復昔时荣光,日渐式微,且沾染人界恶习。本座不欲蹈封神覆辙,是以紧闭天门,让他们静诵黄庭两三卷。唯独老君仁爱,不忍独善其身,是以至下届时时看顾尔等,本座着玄灵与他做个接应。今日,如若不是你矢志不渝,怕也是难入吾境。” 润玉怔忡,原来父帝和废天后做的那些腌臜恶事,尽在三圣眼中。可圣人眼中,许皆是无足道,便听之任之,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这一瞬间,润玉紧咬了咬牙根,握手成拳,总有一天,他要掌握自己的天命,掌一方天地,为此间生灵谋利! 未等元始天尊再度开口,右侧尊位上着一袭暗金色道袍,玉冠峨立,形貌瑰奇、风神疏朗的青年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做什么这般阵势!小应龙,来本座这里!” 润玉一愣,这尊者开口携着真元磅礴,略一思忖,虽诧异于此位主世间杀伐的圣人竟如此不拘一格,随性洒脱,但即躬身行礼:“润玉见过通天尊上!” 通天教主大喜,如若不是一旁三位嫡传弟子死死拉住,恨不得要奔下座来,将润玉拉至身边好好问询一番。 然而通天没有做到的事,他的亲传弟子三霄姐妹做到了。 润玉已经被三霄仙子团团围住,手腕被云霄素手紧紧按住,执手按住脉搏:“经脉尚待拓宽啊!啧啧啧,这经年历久,受过的伤可真不少啊!” 琼霄闻言,放下替润玉整理衣裳的手,急急从百宝囊中翻出一枚药丸:“受的什么伤?那快将这枚造化丸融了给小应龙服了吧!” 碧霄已被两个姐姐挤出圈外,手里捧着一身金光璀璨的刻满防御符篆的道冠法衣,只急得跳脚:“先让小应龙把那身垃圾换下来!堂堂天帝,居然连一件像样的道袍法衣都没有!” 阐教十二金仙碍于师尊威严,不敢太过肆意妄为,但是眼神也都黏在润玉身上没下来过,黄龙真人手执一个灵气缭绕的干坤袋,几乎要从蒲团上跳起来了。 润玉自出生起,就没有这样窘迫过,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堂而皇之的来自长辈的关切和喜爱,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但心里却如同被煦风暖阳笼罩,尽是温煦暖意。 天尊见这闹得确实有些过了,便笑着启口:“三霄!还不回你们师父身边去!”三霄姐妹这才恋恋不捨地离了润玉身边。 通天暗暗瞪了元始天尊一眼,慈爱地看着润玉,温言细语道:“润玉,拜入本座门下如何?本座有教无类,无分出身,皆可同群共处。” 此言一出,通天门下八大金仙弟子俱虎视眈眈看向润玉,只待他脱口一字“可”,便欲纵身而上抢人。 阐教十二金仙随即蠢蠢欲动,纷纷将眼看向自己的师尊元始天尊。那目光如能开口,必是有志一同:“师父!抢了小应龙!弟子愿服其劳!” 老君一贯是了解自己这小师弟脾性的,如若当场逆了他意,他必要纠缠不休,遂出言岔开话题:“通天,收徒之事容后再议吧。润玉此来,是有求于天道之下的復生秘法,诸位可有良计?” 第30页 此言一出,举座寂然。 元始天尊沉思良久,方启口言道:“生死病痛,天道铁则。万物皆无可避免,不可执念太深。” 润玉闻言,向着座上三圣復又跪下,郑重陈言:“润玉并非求长生大道。润玉自知,逆天復生,有违纲常,但润玉毕生所求,只此一人平安喜乐,终老无忧。润玉粉身碎骨,结草衔环,求尊上慈悲!”随即伏身下拜。 未等三圣出言,座下弟子俱是动容。 良久,通天仰天笑道:“有趣有趣!与天争命,宁折不屈!这等风骨,本座喜欢!” 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自古以来,死而復 生几无先例。当日神农氏爱女于东海嘻水,翻覆于波涛之间,神农氏爱女心切,集其精魂不灭,各方求道,也只将其精魂化为水鸟……” 太上老君频频点头,接过通天的话,继续向润玉说道:“昔时刑天曾与轩辕氏一战,轩辕氏断其首,葬之于常羊之山。刑天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看似復生,然其躯有残,其魂未全。” 润玉端坐蒲团之上,纹丝未动,面色不改,只向诸仙坦陈:“千难万阻,润玉也要试上一试!今日润玉斗胆请见,皆因各位仙上俱有大神通。洪荒天庭之机已逝,然则润玉知晓,当日太乙金仙曾以莲藕为身,救灵珠子于魂魄未散之时,润玉此来,以求仙上秘法!”说罢,对着阐教十二金仙的太乙真人行五体伏地大礼。 在座诸仙皆目光炯炯看向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苦笑,回身向座上三圣告了罪,方才言道:“起死回生之法,密卷皆有记载,在座诸位不会一无所知。难就难在神魂俱全,肉身契合。” 一旁的云中子捻须点头:“神魂不全,即是行尸走肉;肉身难契,便是肉囊画皮。” “当日我徒灵珠子,精魂未灭,千里来奔,恰逢师尊座前莲池内心莲向道,结藕化形。他神识俱全,而那莲藕化形自带生气,且那莲藕千年来在师尊座下听道,灵气充沛,如若化形日早则已自行修炼,如若化形日晚,我徒不得肉身相托,也免不了魂飞魄散,是以此大机缘,可遇不可求。”太乙真人并无隐瞒,全盘托出。 润玉闻言,小心翼翼地取出脖颈上挂着的一直贴在心口处的储物香囊,心口微烫,香囊上犹有余温。 在座诸仙目光如炬,见这香囊绣工精緻,隐隐有龙气缭绕,银色鲛绡为底,上绣蓝白相间的水波纹路,有一只活灵活现的红色龙鲤在波涛间腾空跃起。大约时常被摩挲之故,香囊边角微微层卷,绣线也淡淡褪色。 座上众仙尚可,唯独无当圣母沉静温柔,有庇佑众生之愿,联想到润玉之前在洞庭湖畔丧母之痛,便知晓这怕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他应该是时常拿在手中睹物思人,因此香囊已显陈旧,但见他依然珍重如珠似宝,这大约是他心里难愈的疤。 想到这里,无当圣母看向润玉的目光不由得更温柔了几分,这个孩子一路行来经风歷雪,为保同族遭三万雷霆业火之酷刑,是以伤痕累累,难得的是依然不改初心。她暗下决心,不管师尊和师伯如何决断,她必要让小应龙得偿所愿! 润玉并不知晓座上众仙所思所想,只谨慎温柔地从储物香囊中取出了一枚朴实无华的灯盏,黑银鎏金,鬼气森森,但灯中却有灵气跳跃,生气不绝。 太乙真人一振,立即开口问道:“这是……鬼界圣物镇魂灯?这其中护持的可是完整精魂?” 润玉深情地看着这灯中灵活跳动的小小紫色元灵,颔首答道:“正是!” 众仙不由都精神振奋,“保存元灵完整,且生气不减,灵力尚可,可放手一搏!”太乙真人缓缓点头。 座上二圣面面相觑,这鬼界圣物居然在润玉手中? 太上老君捻须微笑,温言向两人解释道:“天魔大战前,鬼界黑袍使曾上天界致礼,这镇魂之灯确系鬼王所赠。” 通天挑眉,这鬼王自洪荒始诞自大封,歷千难万劫自鬼王成圣,是个极为杀伐果断的主。当日封神一脉天庭湮灭,他毫不犹豫就将地府从天界划出,以三途川为界,从此和天界遥遥相对,不受敕封,不受管束,这样的人物,如何对润玉青眼相加? 通天疑惑不解,可三霄姐妹却并非一无所知。这三人因被师尊和师伯百万年禁步白玉京,闲暇时的最佳乐趣便是用干坤镜俯窥下届,是以对这位鬼王在人间的经歷略知一二。此时三人彼此交换了眼神,想来应该是润玉对心上之人的矢志不渝让这位鬼王感同身受,故此对他另眼相待。 润玉将镇魂灯轻柔地置于玉阶之上,又从香囊中取出了一枚龙气缭绕生气勃勃的葡萄藤髮钗,此钗灵气充沛,自钗身处居然有新芽冒出。润玉以掌托之,恭敬谨慎地递至太乙真人面前:“上仙,不知此钗可否化形?” 太乙真人细细端详这枚髮钗,半晌问道:“此物出自何处?” 润玉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答道:“乃是昔年觅儿真元所化,赠与我的,与觅儿关系匪浅。我在知晓觅儿一体双灵之后,曾想过分灵之法,也知肉身难寻,是以将这葡萄之藤细心养护。觅儿元灵回到天界之后,神魂稳固,这藤居然生气日涨,隐隐有化灵之像。” 第31页 太乙真人闻言沉思良久,终于在苍老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笑意:“你的这位葡萄小仙子怕也是对你一往情深,在与天命抗争。” 第18章 芥子 第十八章 芥子 润玉闻言,终于展露了进殿来的第一个笑容,向着太乙真人急急问道:“那敢问真人,可否将此藤点化?” 太乙真人微微沉吟,与座中的其他金仙互相交换了眼神,方才说道:“适才也与你说起,当日我徒莲藕化形,乃是因为此莲藕正当其时,而且莲藕关节通窍,适于託身。这髮钗虽有灵气,生气亦不绝,但作为化形载体,尚缺灵动,怕是挨不上万年这肉身便将腐朽……” 润玉僵坐在蒲团之上,手指紧紧扣向了掌心,原以为将这葡萄之藤精心养护,兼且觅儿元灵回归天界后这藤蔓确有生灵之像,结果还是只能保得觅儿万年吗? 润玉左思右想,牙关紧咬,挺身向座上诸仙施礼,言道:“那么,先请仙上施法,暂且先保觅儿元灵附体,万年以后……”他突然惨笑,“万年以后,润玉再求其他,说不得,到时又有万全之策了呢?” 众仙皆无言,现下看来,这葡萄之藤已是和原主极为贴身的化形之物,由原主真元凝聚,且被应龙千年护持,万年之后是否还能找到这样的机缘,谁人也无法预料。 然而看润玉的情形,万年之后怕也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届时当真再让他绝望,怕是更难迴转。 就在众仙一筹莫展之时,座上通天教主带着他惯常的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小应龙,你是要让这小葡萄即时復生,还是甘愿再等上一等,求取转机?” 润玉闻得这上位者的话中机锋,立时向着尊位狠狠磕了一个头:“千年万年,润玉都等得!” 通天盯着润玉,润玉眼神清澈,不闪不避,虽然似有泪滴,但目光坚定,毫无惧色。 通天向着元始天尊和老君微微点了点头,须臾从怀中取出一枚芥子。 元始天尊将这芥子中大有天地造化之感,雨雾土木一应俱全,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急急斥道:“通天!不可任性妄为!” 通天教主向着元始天尊微微一笑:“师兄,你这是忌惮什么?不过是一粒须弥芥子罢了。” 见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皆有戒备之色,通天在蒲团上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慢条斯理地说道:“师尊为此间合道,我岂会行事慌张?即便师尊已身殉大道,我也不会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说到此处,通天神色黯然,良久方长嘆一声,“我当日太过顽劣,师尊他……罢了罢了,两位师兄放心,此须弥小芥子不过是我闲暇时重炼地水火风,再开世界的小玩意,我已执迷太久,给了小应龙罢。” 润玉满眼不可置信,这位大能,居然轻飘飘地给了自己一个……世界?!竟未察觉到,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闻得此言,俱如释重负。 通天自蒲团上起身,轻轻抚了抚身上的道袍,似乎也拂拭了心上多年的尘埃,对润玉笑着说道:“你且随我来罢。”言毕向座上元始和太上点了点头,便自顾扬长而去。他的弟子便也纷纷随在师尊身后告辞鱼贯而出。 润玉向座上二圣看去,老君微微颔首,嘱咐道:“无妨,你且去吧。”元始天尊亦叮嘱太乙真人:“你且跟着润玉一同前往,小心看顾便是。” 润玉方和太乙真人向众仙作揖告辞。 元始天尊看着远去的通天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言道:“希望这次因着润玉的契机,他也能彻底将过往放下。” 出了玉虚宫的大门,通天便让弟子们各自散了,只带着无当圣母、润玉和太乙真人驾云去了碧游宫。润玉在这仙气缭绕的白玉之京只觉身轻如燕,经脉之间尽是充沛的灵气,比之在十八重天完全不可比拟。 从玉虚宫往南驾云约一盏茶时辰,润玉见脚下已尽是碧波汪洋,正惊讶于这白玉京的辽阔无际,通天已是领着众人降下云头,落在了碧波之中的一座灵植茂密的仙岛之上。 岛上停云处有一块斑驳嶙峋的瘦石,上书三个飞扬恣意的大字“碧游宫”,润玉微讶,这“碧游宫”全无高墙崇壁,这偌大的岛屿便是整个宫殿所在。 润玉举目一望,这仙灵之岛和金碧辉煌极显大气的玉虚宫判若两貌,极为古朴雅致。顺着岛上的小径拾级而上,两旁不时有灵兽仙宠跳出嬉闹,通天极有耐性地停下来抚弄这些灵智尚未全开的兽宠们。 徐徐行了足有两个时辰,润玉却越发觉得神采奕奕,想来此处应该也是布有奇门八卦之阵法,上得岛来便获取生生不息的灵力循环。 一行人及至正殿,润玉见这正殿并不高耸壮观,反倒像是一处休闲道观,然而入门处润玉隐隐感到结界的灵力波动,入得宫苑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四通八达的碎石小径,有八人方可环抱的一株黄杉银杏,高耸入云,为这古朴的苑所平添傲然之气。 苑内红墙黄瓦的建筑错落有致,远远看去,有一座石塔静静矗立,绿色的仙藤灵植绕着塔身盘旋而上。 润玉在苑中静立,竟生出几分避世的念头来。 通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在润玉的肩头轻轻一拍,言道:“你且为时尚早,等到本座这把年纪再想着来这碧游宫和本座作伴吧!只怕到时候,你美梦长醉不復醒啊!” 第32页 润玉被通天教主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就在这里吧,再往内走,本座怕你真的生了避世归隐的魔障。”通天一哂,在苑中银杏之下的石案旁落座,取出了那粒须弥芥子。 三人同在案旁坐下,见通天一改在玉虚宫的顽笑神态,掌中轻轻摩挲那粒微小芥子,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怅惘。 “这是本座的梦,亦是本座的执念,”通天对着润玉缓缓开口,“你执掌梦境,当知梦为意念所化,凡人的梦譬如朝露,日升则无;尔等可将梦境实化,凝成梦珠,时时追忆,日日缱绻……” 听到此处,润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大能,竟是更进一步了吗?遂不由自主地开口:“尊上这是将自己的所愿凝成一方水土……” 通天缓缓地点了点头,“本座不甘心啊,即便是一个芥子小世界,本座也希望……” 见润玉迷惑不解,无当圣母已是红着眼眶低下了头,通天笑道:“罢了,带着你的小葡萄随本座来吧!” 霎时间,润玉只觉得身体一空,一个倒栽葱便跟着这位大能入了芥子。 尚未睁开眼睛,耳边已传来了惊涛拍岸的潮声,润玉被通天携着手站在这方世界云端之上,将这世界的格局一目了然。 这个世界有中央仙岛,浩瀚无边的江洋将这仙境与四面大陆遥遥相隔。极目远眺,润玉见北方大陆一片风雪冰原,有出身冰寒的灵物修行之气;西面的陆地则是山峦叠嶂,横亘绵延,灵植花鸟繁育得生生不息;南面一片艷阳高照,润玉不禁暗忖倘若旭凤在此倒是绝佳的修炼场所;东面大陆则是一片青葱翠绿,土壤肥沃,花精果灵自在化形。 润玉不禁心潮澎湃,这真真是开天地,辟空间的大能手段! 通天似乎知晓润玉心中所思,语重心长地说道:“本座是这世间的天道,本座的喜嗔便再不是一己之事,天道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云端之巅,谨言慎行,当年,本座悟不到师尊的苦心孤诣,现下希望你能领悟其间分寸。” 润玉一震,竟从这话语中感受到了太上忘情、天道无恨的满身重责和满腔孤清。 通天嘆了一口气,“你慢慢领悟吧,且随本座来。”遂带着润玉降至中央仙灵之岛。 润玉甫一落地,便大吃一惊,这岛上布局和碧游宫竟是一模一样。通天带着润玉徐徐进岛,一如之前在白玉京的情景。行至半途,一个活泼灵动的半人半鹿的孩童自林中窜出,像离弦的箭一般扑入了通天怀中,“老祖,你来啦!” 通天将他抱了个满怀,“是啊,老祖来看看你有没有淘气,有没有听师父的话好好修习啊?” “有啊!师父之前还夸奖我,称我进步神速呢!” “你乖啊!”通天教主爱不释手地抚着这孩童的乌髮,轻轻拍了拍他的鹿身,“早日化形!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仙呢!” 这孩童不好意思地从通天怀中挣扎出来,“老祖又调笑我!”说着便绕着润玉转了两圈,润玉见他上身已将将化形,下半身还维持着鹿的原身,头上还有一对稚嫩的鹿角,活泼可爱,不自禁地也笑了出来。 这孩童“哒哒哒”跑远,一边还说着“我要化形成这个哥哥的样子!”银铃般的笑声隐隐传来。 润玉望着这孩童跑远,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尊上,这是?” 通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本座也不记得他的姓名了,本座座下弟子太多,这都不知是第几代弟子收的徒儿了……” 润玉闻言,联想到封神惨况,大惊失色:“尊上,难道这些都是……” 通天直直望着润玉的眼睛,惨然笑道:“对,都是本座惨死的弟子们……” 润玉瞠目结舌,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本座竭尽所能收集了他们的元灵,在这方小天地,许他们平安喜乐。”通天的眼中似乎有无尽的自责和伤痛。 润玉抖着手,缓缓地握住了通天教主那冰冷彻骨的手掌。 第19章 甘木 通天向着润玉笑了笑,因为都曾经痛失所念,所以他对润玉感同身受,只要有一线希望,那便是吊住这口气的一条游丝,是托住这条命的一片浮萍。 百万年寂寥冷清的深夜,他是靠着这粒小小的芥子撑过来的,而润玉,大概是凭着他母亲的遗物和那支葡萄藤髮钗以寄相思的吧。 通天轻轻拍了拍润玉的手背,示意自己无妨。两个人均默然无语,但彼此都觉得两人之间似有什么边界被打破了。 通天带着润玉直直进了这仙岛的中心,润玉心思缜密,一路行来心下计算,觉得这便是在碧游宫正殿苑所内的石塔位置,而在此处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巨大古木。 这树木极为粗大,树根遒劲,粗壮的树根有少许甚至浮出地面,树冠郁郁葱葱,润玉立于树下,抬头观望,却见树影婆娑之间挂着一颗通体晶莹的果子。 通天不待润玉发问,便解释道:“此乃甘木。本座取自崑崙甘木之根,然载种多年,只活了这一棵。” 润玉听着这似乎漫不经意的话语,实则心下瞭然。甘木出自上古崑崙,食果可长生无极,亦可令死者復生。要长成这般高耸入云,岂是多年载种如此轻描淡写般简单。 第33页 通天摩挲着这树干,徐徐说道:“然此树并非神木本体,是以并无復生之力。但本座藉此木精气,可育生灵体,元灵如若完整,便一如当初。” 润玉绕着这颗上古神树绕行,闻言向着通天说道:“我明白尊上的苦心了,觅儿如果可以在此处復生,便如同在这世界的天生灵体。只是不知此处和外界有无差别?” 通天赞许地看着润玉,温言解释道:“因为本座的执念,这个世界与我们并无二致,只是如此一来,这小葡萄的灵体育成颇是要花费些时日了。” “尊上大恩,润玉铭感五内!千年万年,只要觅儿安好,润玉都等得!”润玉在通天面前跪定,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 通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么我们开始吧。” 润玉起身,从储物香囊中捧出了镇魂灯与髮钗。 通天将葡萄藤髮钗置于掌中,凝神发力,髮钗被灵力围绕,一手掐诀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镇魂灯的禁制。 觅儿的紫色元灵从镇魂灯中缓缓飘出。 润玉望着这团小小元灵,情不自禁地出口唤道:“觅儿!” 元灵不能言语,但是一听到润玉唿唤,便立即飞到了润玉身边,将虚无的脸蛋轻轻贴了贴润玉的脸颊。 润玉白玉般的脸庞霎时间红霞密布。 通天快意地大笑出声。 觅儿的紫色元灵绕着润宇周身依依不捨地转了数圈,透明晶莹的手轻轻拂过润玉的乌髮,脸颊和 手掌,最终飘到通天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通天满眼笑意:“是个至情至性、干脆爽利的孩子,你復生之后拜入本座门下如何?” 润玉对于这阐截二教时不时要别个苗头挣个弟子的路数深感无奈,好笑地摇了摇头。 谁知觅儿元灵竟是復又下跪,再次恭敬谨慎地行了拜师大礼。通天大喜,“好徒儿!为师在此地等你!”说着觑了一眼润玉,调侃道:“你可比你这小应龙爽气的多了!不过,我天界之后,气度弘然,华彩昭彰,自当如此!” 润玉面红耳赤,嗫嚅着:“尊上!” 通天笑道:“本座说错了?难道你是不打算娶这小葡萄做老婆的?” 润玉舌头都已经打结了:“怎……怎会……” 通天看着润玉,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这清冷的性子,也亏得这小葡萄吃得消!”说着,便望向觅儿元灵,叮嘱道:“元灵无依太久,有所损伤,且做个别罢,再次相见,许是时隔日久了。” 觅儿元灵闻言又腾身向润玉处飞来,虽无实体却目光缱绻,两人对视良久,觅儿轻轻地吻了吻润玉的眉心,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润玉仿佛听到他的觅儿无数次跟他说起那坚定之语:“你要等我!这一次,换我来寻你!” 润玉恋恋不捨地向着觅儿元灵点头,“你且放心!海枯石烂,物换星移,我一直都在这里!” 觅儿的元灵向髮钗融入,待得两者切合无虞,髮钗缓缓自通天掌中升起,向着神木的树根飞去,慢慢地融入了神木之根。 润玉紧紧盯着这根髮钗,直到顺利地融入了神木之中,从神木苍劲的树根中冒出了一个细细的葡萄藤绿芽。 通天笑了笑,对润玉说道:“你也来,她对你的感应比对本座的要好得多。”闻言,润玉便全神贯注地将灵气徐徐注入这葡萄绿芽中,眼见着这绿芽调皮地绕着神木节节攀升,将细细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神木古朴雄壮的树干,不紧不慢地爬到了树冠之上。 润玉双目发光,不顾一切地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这藤蔓之中。一旁的通天看着这样孤注一掷的润玉,仿佛看到了当年癫狂疯魔的自己,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助了润玉一臂之力,也将灵力尽数递送。 直至那树冠中的小小绿芽颤颤巍巍地开出了一朵朴实的小花。润玉精神大为振奋,待要继续输入灵气,被一旁的通天制止了,“小应龙,你需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灵气太多,对于这小葡萄的灵体养成并非全然裨益。” 润玉对通天此时已是全然的信任,闻言才恋恋不捨地放下了手。 这小花灵气充沛,开得极为自在恣意,细小的花瓣在遮天蔽日的树冠间无风自动,娇俏可人。润玉在树下静坐,痴痴地望着这朵小花,情不自禁地微笑。 通天看着润玉情形,笑了笑,嘆了句“痴儿!”便也在树下盘坐。 日升月落,小花花瓣合拢,自花蒂中结出了一枚晶莹灵动,紫色缭绕的小葡萄。 润玉神色激动,望着这枚小小的果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通天安抚地拍了拍润玉的肩膀,“你能做的就到这里了,之后就要看这小葡萄自己的造化了。这花果成精,绝无一蹴而就的可能,须知欲速则不达,你且放宽心吧,本座的徒儿绝不会让本座失望的。” 润玉知道这葡萄髮钗已然化形结果,但是精灵出生需要时日他是明白的,随即向通天再次叩谢:“润玉没有料到,觅儿由此大机缘,全托赖尊上高义!” 通天笑着将他扶起,将手中的镇魂灯递于润玉,忽的眉尖一蹙,“咦”了一声,奇道:“这其中怎还有元灵微弱?”随即施力,将这灯中残余的灵力引出。 第34页 一道水蓝色的参灵影影绰绰地立于二人眼前。 润玉大为惊异:“水神仙上?” 这道残灵竟是消逝已久的洛霖。他的元灵已是极其微弱,现身后向着通天深深一揖,将润玉的手轻轻拍了拍,指了指甘木上业已结果的葡萄,对着润玉点了点头。 润玉眼中有泪,知道洛霖对觅儿的挂念,向着这位一直以来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先水神深深作揖,“仙上放心!” 洛霖残灵再度恋恋不捨地飘向那颗晶莹滴翠的小葡萄,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小葡萄似有感应,在 洛霖残灵手中微微跳了跳。 通天嘆了口气,将袖一挥,洛霖的残灵被他拢入袖中,向润宇说道:“此灵已无復生可能,且现在这芥子世界将养吧,否则即便入鬼界转世轮迴怕也神识不全,再难会天界成神。” 润玉紧紧捏住了镇魂灯,低头不语,想着天魔大战之时觅儿以身相殉,得以保全元灵完整,先水神应是耗尽了所有的灵气,才落得如此境地。 通天瞭然,示意润玉离开神木,一边安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只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付出的代价在其看来便是值得的,你无须自责。且随本座出去罢。” 润玉点头,顷刻间觉得身体一轻,回到了碧游宫正殿苑所的石案之旁。 太乙真人极为紧张,将润玉拉至一边,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通天嗤笑:“怎地?本座能吃了小应龙不成?” 太乙真人老脸一红,连忙躬身赔礼:“师叔言重了,是我失礼了。” 无当圣母红着眼眶上来扯了扯通天的袖子:“师尊,他们……可都还安好?” 通天颔首:“自是无妨。”说着向润玉伸出手来,掌中俨然托着这粒芥子:“你且拿回去罢。”又嘱咐无当圣母道:“你且随小应龙去往十八重天吧,好生看护这芥子。” 润玉却未伸手接这枚小世界,向着通天深深施礼:“尊上,觅儿在此处极为妥当,润玉断无忧心。这枚芥子乃是尊上心血凝结,不管旁人如何说执念颇深,润玉以为,只要持身自正,心有执念并非坏事,尊上有慈悲之心,大神通便是众生之福。” 通天凝视润玉半晌,又恢復了那漫不经心的口吻:“你不担心本座执念之下,将这小芥子与这时空颠倒翻覆?” 润玉轻轻摇了摇头:“尊上不会的!” 通天直直望入润玉眼中,良久嘆息道:“本座那两位好师兄,竟不如小应龙!”太乙真人在一边呛咳不已,通天斜了他一眼,便自怀中拿出一个干坤袋随手掷于润玉怀中:“拿着玩吧,本座可真喜欢你!小应龙,没事要经常到本座这里来坐坐!” 润玉接过这干坤袋,灵识微微一探,被其中堆积如山的灵宝法器骇了一跳,待要推辞,觑了觑通天脸色,便将这干坤袋收好:“长者赐,不敢辞。润玉却之不恭。”说毕一揖到底,随即又笑道:“觅儿在这里,即便尊上不说,润玉也是要时时来叨扰的!” 通天点了点头,敛了笑意,正色说道:“小葡萄在本座这里,你尽管放心。无当是此芥子地母,她定会悉心看顾。” 润玉向着通天和无当圣母一拜,随即调笑道:“觅儿在她师尊这里,润玉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无当圣母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太乙真人也是一愣,却是苦笑不已。 润玉向着院中的三位再次施礼:“润玉此行,获益良多,”他直起身来,目光锐利,神色坚毅,“天帝之位,不是囚笼,而是此间万物福祉!” 通天仰天大笑,对润玉更是欣喜不已,说道:“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甘木生果,孕育灵体梗受到小野不由美《十二国记》作品影响,特此说明。 第20章 番外之眉间心上 觅龙记番外之眉间心上 自天后从上清天復生而来,大婚庆典后,帝后恩爱异常,天帝贤明持重,自省慎躬;天后进退闲雅,柔和豁达。天界因为帝后和睦,众仙官恪尽职守,数万年来一扫前朝弊端,海晏河清,三界昇平。 之所以说是三界,是因为当今天帝觉醒了远古应龙血脉,妖界和花界早就重回天界管辖。剩下的四界中,鬼界与天界交好,共同执掌人界气运,是以三届共处极为融合。 唯独剩下魔界,当年天魔大战后魔尊狂性大发,走火入魔,不得已魔界诸王合力将魔尊禁锢在了九幽深渊,以免他残害魔界生灵。然而降魔杵被魔尊侵占,是以魔界数万年来无人能服众,诸王间相互猜忌,各自提防,魔界气数内耗殆尽。 直至数万年前,天界居然迎回了本该在天魔大战中殒身的天后锦觅,各界震惊。魔尊得知后更是暴走成狂,卞城公主鎏英私放魔尊出了九幽深渊,魔尊直直杀上天界,原以为是天帝无所不用其极夺了魔后强行大婚,却不料天后与魔后竟是一体双灵的姐妹!更让魔尊崩溃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魔后残灵于天魔大战时便溺入了忘川,全无半点影踪。 魔后如何復生,期间辛苦暂且不提,然而令各界匪夷所思的是这一对夫妻,脾气俱是火爆,按说当年这两位都执念颇深,不顾天伦纲常也要长相厮守,到如今却成了一对怨偶,魔尊殿因着这魔界至尊夫妻时不时爆发的纠纷不知修葺了多少回。 第35页 魔后一赌气便去天界呆着,到如今,在天界呆的时日竟比魔界还多;魔尊则是嗜酒如命,长年烂醉如泥。这魔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彼此间硝烟瀰漫。 不提魔界如何乌烟瘴气,天界的清晨,祥云齐聚,霞光瑰丽。 天后驾云往瀛山而来,瀛山灵植茂盛,位于极东之海中央,其上珠玕之树节丛生,华实累垂丰沛。天后及至瀛山之上,见金乌初生,霞披云雾,自在云端施术,不多时,可见瀛山之上千万滴琼浆玉露,如橄榄状,万条金丝,累累贯垂,直往天后手中玉瓶聚来。 云端上的天后顽皮地笑了一笑,轻轻晃了晃瓶子,听得液体晃动的声音,心满意足地将瓶子收好,又向这瀛山合十作拜:“抢了你们的帝流浆,对不住啦!下次来栽一棵上古桃木做赔偿,莫见怪哦!”说着便架起云头,迳自迴转十八重天。 晨光微熹,璇玑宫却是静悄悄的,因为天帝陛下一向喜静,是以璇玑宫内并没有许多仙侍,仅有的那几位也是按时上下值。天后虽然是跳脱热闹的性子,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以天帝陛下的喜好为己任的,是以璇玑宫数万年来,一如既往的安静。 现下,天后悄悄熘进了璇玑宫,正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想要回寝殿的偏殿换回衣裳,还未行至偏殿前玉桥的一半,身后传来了一声满含宠溺而又无可奈何的嘆息:“觅儿,一大早,你这又是去了哪里?” 觅儿僵硬地转回身子,对着缓步而来白衣玉冠的天帝吐了吐舌头:“没去哪儿,就是觉得闷,出去熘达了一圈!” 天帝眼光何等毒辣,行至天后身侧,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嘆道:“又去瀛山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当年血灵子禁术对我并没有什么损伤,你实在不必如此。” 觅儿握住天帝的手,撒娇地摇了摇,小巧地鼻子轻皱,回道:“我知道你已经无碍,可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嘛!” 天帝满眼宠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点这可人儿的鼻尖,满是爱意:“真拿你没办法!” 觅儿笑着垫脚,玉臂轻抬,温柔地环住了天帝脖颈,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天帝的鼻尖,吐气如兰:“你早上醒来,没看到我,有没有想我啊?” 天帝眼色一暗,将怀中的娇小身影紧紧搂住,细细地吻她的唇,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觅儿将通红的脸蛋埋在天帝胸口处,听到他不疾不徐的心跳声,幸福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天帝低沉温和的回答:“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写正文,更一则甜蜜番外。 关于帝流浆的描写出自清袁枚《续新齐谐.帝流浆》,有改动,特此说明。 第21章 罪己 第二十章 罪己 天帝和老君离开十八重天往上清天不过数日,再度回到勤政殿的天帝却让众仙家有焕然一新的观感。 因为天帝陛下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 长久以来,天界众仙说到天帝润玉,无一不挑起大拇指贊一句“丰神如玉”,样貌极好那已经是各界公认了,即便是天魔大战中惨遭屠戮的魔界,对天帝陛下哪怕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认天帝姿容比之当年号称“六界第一”的火神现在的魔尊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然而天帝陛下是个死心眼儿,天界众仙无数次腹诽。占天界至尊之位,本人丰神俊朗,觉醒了应龙血脉,多少仙娥妖娘趋之若鹜,天帝却一概置之不理。 千年来,天帝陛下眼里心中只有一位。那位展颜,天帝便开心;那位愁眉,天帝便寡欢。但那位,愁眉苦脸时日居多,天帝也是长年阴郁。 所幸天帝贤明,从不将怒气愤懑随意发泄,一众仙官武将尚且安心。但天庭至尊日日愁眉不展,一应下属也是不好过。还是老君筹谋得当,天魔大战后,天帝不知怎地闭关了近三个月,出关后,老君携天帝往上清天走了一趟,天帝彻底变了样子。 勤政殿上,不管其他仙官如何猜疑,破军星君等一干武将是着实为天帝陛下欢喜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帝回归天界后的第一道御旨竟是罪己诏! 在天界众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天帝是天界之主,天界之内尽为天帝所用。天帝之愿便是天界众心所向。百万年来,从未有一位天帝反省过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从未在意过因自己的决定而殒身、灵散、断了证道之路的一众仙家该如何自处。“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在天界得到了最冰冷、最残酷的印证。 是以天帝罪己诏一出,有位份的仙家尚且无论,一众低阶小仙感激涕零。 无他,在这冰冷的天界,除了天生灵体,出身矜贵,武力值是立身的根本。 然而武力值的提升和灵力修炼是不可分割的,下位的小仙们除了自己勤加苦修,在天界轮值获取灵力报酬以外,又去哪里寻求天灵地宝呢? 上清天因为修为有限,他们上不去,而这天界整整十八重天灵力充沛的地界俱已被上仙府邸占据。而在上仙府轮值的,如果上仙仁德,还能有额外进益;如若上仙昏聩,比如先前的姻缘府,月下本就灵力不高,想从他那里得到馈赏,全无可能。 再加上先天帝黩武,十万年来,对魔界、人界洞庭、龙鲤族、妖族俱有敲打,一应战起,身先士卒的便是他们。所以其实,对于低位小仙而言,在天界讨生活也并非易事。 第36页 此任天帝,看似清冷淡泊,但其实心有逆鳞。魔界夺了天后,触了天帝底线,是以天魔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天界众仙都明白,天界想要重振天威,天魔大战不可避免,天后被虏,不过是加速了这场战争的到来而已。万幸的是,天帝在天魔大战前觉醒了应龙血脉,因此大战中天界折损甚微,破军、贪狼、武曲等众武将造册统计,天界折损天兵七百二十八名,这已是歷届天魔大战中最小的伤亡量了。 低位小仙对于这场战争的抚恤补偿尚算满意,天帝闭关前,便开了自己的私库,凡册上有名之受伤仙众根据伤势俱领到了相应的灵丹药草将养。 至于在战争中殒身的,倖存者也只能嘆一句“运数使然,天命如此”罢了。 然而此时,天帝下了罪己诏! “……永思厥咎,在予一人;天界战祸,皆予之过……天界之杌陧,曰由一人;天界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永怀悼嘆,若附渊水;永览前戒,悚然兢惧。” 天帝这封罪己诏情真意切,宣诏时文曲星君几番泪下。 且天帝这罪己诏还不是流于文字,天帝是真真切切给出了补偿之法。 天帝亲赴鬼界,和鬼王作剖心长谈,鬼王允诺在天魔大战中殒身的一应天兵可不入人界轮迴,在鬼界修行或任职,俸禄由天界供给,修炼成道者可重回天界。天帝陛下将在其后五千年内持续为这些战亡者提供灵力滋养。 天界涕零,各界震惊,魔界譁然。 润玉在上清天悟大道,心豁然。 他半生悽苦,幼时为生母凌虐,长时在嫡母威慑中谨言慎行,尚时时被刁难责罚,三万雷霆业火之刑苦熬,半身心血元灵之术错付。万幸秉性仁和,只在觅儿一人心有偏执,终成死劫。 如今觅儿復生有望,润玉只觉得,他时至今日所有的苦痛,尽可消弥;所有的付出,尽得回报。 而在通天芥子世界中的所见所闻,让他再度省视了天界之主的身份。 他可以直上上清天,为觅儿求取復生之法,即便復生无望,他也要做好了以灵物养之的长期准备,他和觅儿能有这样的机缘,不过是因为他的天帝罢了! 如果他还是当初天界那个闲散避世的夜神,只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烟消云散。 他享受着比众仙更多的供给,占着这天界最丰厚的气运,他也应当承担起比众仙更重大的责任。 九天应龙,应为此间万众之福祉!龙的命运,他承担得起! 罪己诏一下,天界众仙尤其是领兵武将,无不铭感五内。往各方布军中领职申衔者众多,让一众领兵武将始料不及。 花届众芳主得知觅儿復生之计,也为润玉诚心所感,天界人界一时间芳菲尽显,果实纍纍,粮仓一时间充沛满溢。 太上老君的无机宫内,丹炉滚滚,适合各界仙众的丹药不停出炉,按天帝谕旨供给天界仙众。 天帝一肩多劳,自先水神身殒,便将水神一职尽数揽过。洞庭少君白鲤心疼长兄,日夜勤修,勉力助天帝管束四海水众。 妖族少主玉藻也不甘示弱,在他带领下,妖族小辈俱是勤加修行。且在天帝罪己诏之下,为天界所动,妖族也有不少大妖往来天界。 其中有原身为一条青蛟的大妖名唤“瞳连”者极善布云司风,润玉力排众议,敕他正位风神,这是天界有例以来第一位妖修成神,妖族群情振奋,对天帝一应谕令更为用心,完全融入天界,以身为天界子民为傲。 天帝觉醒应龙血脉后,上清天不时有瑞兽上神往来天庭,虽然对于上清天情形知之甚少,但天界万众在接受了一位妖族出身的风神之后,对再接受两位出身上清天的火麒麟和白虎星君正位火神和战神已是不足为奇。 由于两位上神出身上清天,众仙往战神府邸飞白宫和火神府邸麟趾宫求职排队者甚众。两座府邸毗邻,登门者众多却次序井然。 无他,皆因往日的凶神穷奇三两招被新任战神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在充任麟趾宫护卫之首。 暴力之下,众人皆服。 天帝罪己诏之后引发了天界众仙夙兴夜寐,整个天界蒸蒸日上,却是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眼看天界形势大好,天帝陛下又时不时消失在众仙眼中。 上清天碧游宫,芥子世界中,润玉在甘木下端坐,向那颗玲珑晶莹的葡萄絮叨着天界琐事,满目柔情地望着这小小的葡萄:“觅儿,快快成精吧!天界的花神和天后之位虚席以待!” 天界如何繁荣昌盛姑且不提,魔界这边却是水深火热。 天魔大战,魔界损兵折将,破碎的元灵经鬼界轮迴盘一滚,入人界轮迴再无半点魔息。浑浑噩噩过上一世再去轮迴,灵魂中的前程过往尽数被洗得干干净净,再无半分修道可能。 便有元灵稍强者觉醒了魔界意识,但人界肉身脆弱,不堪修行之苦,且天寿有限,未及窥得修炼门槛便已风烛残年,不得不再入轮迴,极少能再回魔界。 天帝罪己诏一下,两相对比,魔界万众怨声载道。 魔尊殿紧闭的殿门将沸腾的民怨阻隔,魔界诸王齐聚魔尊殿,因为有更棘手的事情急需处理——魔尊自天魔大战后,已然走火入魔,彻底发狂了。 第3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罪己诏引用汉明帝、汉安帝、秦穆公罪己诏内容,有修改。 妖族风神梗化自阴阳师游戏一目连,特此说明。 第22章 魔尊 第二十一章 魔尊 本任魔尊出身天界,在降魔杵之前立下心血誓,彻底抛弃天界身份,成为魔界一份子,并立誓效忠魔界,魔界大众才勉强认可了这位魔尊。 然而魔界之人,出身各异,皆因修行各有门道,虽身在魔界但并无严苛的尊卑观念,魔界中人,唯一认可的便是实力。 旭凤顶着天界战神的名头,初到魔界,这个名头确实唬倒了魔界万众,但时日长久,魔界子民渐渐发觉这位魔尊,似乎并无传言中那样强大的实力,证据便是在忘川之畔与天界天帝的激斗并未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尤其是在知晓天帝即位前不过是布夜挂星司梦的散仙,魔界对于这位魔尊的非议甚嚣尘上。更让魔界众人大伤脑筋的是,这位魔尊还是个痴情种。听说天界的天帝也是个痴情种,据说天帝和魔尊爱的还是同一个女仙,但是无论如何,人天帝谈恋爱没耽误修炼证道啊!可这魔尊怎么就要死要活的呢? 本来魔后之位魔界中人是暗属卞城公主鎏英的,魔尊已经出身天界了,魔后总得是自己人吧?结果这卞城公主和魔尊不来电,完全就是兄妹之谊,令魔界中人大失所望。然后魔后的位置定了鸟族组长穗禾,也是个出身天界的主,当时就有不少魔界众人暗自腹诽,这魔界怕不是要变成天界的一部分了。 但穗禾好歹是带着整个鸟族投奔了魔界的,也算是壮大了魔界的实力,可谁料,好端端的大婚在即,未来的魔后居然在忘川集市的客栈中被行刺身亡!更令众人目瞪口呆的是,手刃魔后的居然是魔尊之前在天界念念不忘的水神! 这水神手刃了魔后不说,还招来了天帝本尊!天帝一怒之下,捅破了魔界的结界——这结界到现在还没补全。魔尊和天帝在忘川之畔一场恶战,魔尊没捞着丝毫便宜,天帝反而觉醒了应龙血脉,魔界众人苦不堪言。 这魔尊其后为了昏迷不醒的水神日日酗酒,更无心魔界事务,幸好魔界众人独来独往惯了,只要没有大魔作乱,魔尊在与不在其实并无太大差异,这才保全了旭凤魔尊的位置。 但魔界扣了天界的水神,天界岂可善罢甘休。天帝觉醒了应龙血脉后第一件事便是兵临魔界,夺回水神,天魔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平心而论,魔界中人没几个愿意上这战场的,水神究竟是当了天后还是魔后和他们全无关系,更进一步说,水神去当天后反而对魔界更有利,谁也不想让魔界至尊之位全是被出身天界的人掌控。但是他们又不得不上战场,魔界子民入魔界时都曾宣誓效忠降魔杵,受到这件魔物的制约。 大战的结果,魔界惨败。魔尊在天魔大战中痛失所爱,一蹶不振。魔界遍地疮痍,伤殍遍野。 魔界之前被天帝捅破的结界无人处理,虚空中罡风肆意,时不时有流窜在各界结界之外的凶兽侵袭魔界,致使普通魔界民众民不聊生。 然而从始至终,魔尊殿的大门紧闭不开。 魔界诸王对魔尊殿正殿中被镇魔锁紧紧缚住的魔尊一筹莫展。卞城王看着满眼猩红,披头散髮的旭凤,手中捧着黯然失色,已如废铁一般的降魔杵,焦急地看向擎城王:“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擎城王收回在旭凤灵台中梭巡的灵识,摇了摇头,愁道:“无法可解,他已经将降魔杵能量和自身融合,虽未能完全掌控降魔杵的能量,但如要取出,他非死即残。” 焱城王满不在乎地“啧啧”数声:“他居然敢私自吞噬了我魔界圣物的能量!我魔界若是没了这降魔杵,在这六界还如何立足?要我说,这小子死不死的无足轻重,还是先把降魔杵能量从他身体里拿出来再说!” 话音未落,疯魔的旭凤咆哮着向焱城王急冲过来,焱城王骇了一跳,但未到面前,旭凤的手臂已被镇魔锁紧紧拉住,再不能寸进,只能冲着焱城王大声咆哮,面红耳赤,脖颈上青筋毕露。 “怎么?我说错了吗?”焱城王镇定下来,愤恨不已地开口:“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让他做了魔尊!现下这个状况,可如何是好!他到魔界来,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说着向卞城王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总是你那个好女儿!一口一个凤兄凤兄的!将我们魔界祸害到如此这般境地!” 擎城王厉斥了一句:“好啦!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焱城王方才住了嘴,往卞城王方向狠狠“呸”了口唾沫。 卞城王实在是有苦难言,他的女儿鎏英在之前被天帝润玉心血凝结的至寒冰棱所伤,又带伤上了战场,时至今日还未痊癒,当日旭凤登魔尊宝座,确实是他和鎏英一力促从,焱城王话说的难听,可他全然无法反驳。 降魔杵乃是魔界上古遗留的圣物,其中封印了不知多少大魔凶兽的残灵法力,是以威势无穷,仙魔皆惧。焱城王虽然暴躁,但是话说的有理,如果失了这件圣物,魔界有何力量与天界、鬼界抗衡? 擎城王看着疯魔的旭凤,上身赤裸,经络内各种能量灵气肆意游走,导致身体已开始些微变形,魔化的趋势已开始,擎城王无奈地嘆气:“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38页 卞城王在室内如困兽般走了数圈,下定决心开口道:“我上天界一趟吧……” “你说什么?”焱城王暴跳如雷,“你这是要将我魔界彻底葬送啊!” 擎城王按住焱城王:“你且听他说,如今我魔界对这局面束手无策,天界又有什么法子?” 卞城王急急开口解释:“天帝觉醒了应龙血脉,说不得有什么法子可将降魔杵的能量从旭凤身上抽离。事到如今,也不是我魔界一界之事了,降魔杵威力无穷,在魔尊手中那是为人所用,可如今旭凤这情况已是神志不清,那便是物控制了人,一旦旭凤完全失了对降魔杵的控制,第一件事怕就是杀上天界,到那时,各界不宁!” 擎城王闻言,低头长嘆,回道:“也只能如此了。” 天界,十八重天,勤政殿。 作为魔界三王之一,卞城王上天界的次数不少,但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手足无措。 上元仙子冷若冰霜:“陛下不在十八重天,卞城王请回吧!” 卞城王明了,在天魔大战之后,天魔两界已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这个时节,他跑到天界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然而,想到一路上看到天界繁花似锦的景象,再想到魔界凄风苦雨的局面,如果不能阻止旭凤入魔,那么魔界怕是要毁于一旦了。事到如今,他舍了这张老脸,被如同女儿一般年岁的年轻仙子寒碜几句,又有何妨? 卞城王陪着笑脸,再度开口:“那未知天帝陛下几时迴转呢?” “陛下在上清天与玄灵斗姆元君论道,归期不定。”上元仙子面不改色。 卞城王被噎了个结结实实,眼看着妖族、花族使臣上前递折,连鬼界都有使节往来,上元仙子笑面相应,不自觉嘆了口气,悻悻然离开。 “这老头,来天界做什么?”玉藻俏生生地站在邝露身侧,“邝露姐姐,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邝露嘴和远去的卞城王身影翻了个白眼,“谁知道这老头又有什么鬼心思!” “就是就是!魔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玉藻义愤填膺。 邝露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玉藻一眼,仔细交代了他案头事务,特意叮嘱他:“你可别贪玩!陛下回来可是要考教你和白鲤的进益的!” “好,我知道!邝露姐姐放心!我有哪次让陛下操心了?您还是去多盯着那小泥鳅吧!” 邝露爱怜地拍了拍玉藻的头,“你好好加油!陛下对你和白鲤都寄予厚望,再过些时日,陛下是要委你以重任的,你可千万别让陛下丢脸!” 玉藻郑重地点头,邝露这才放心地出了勤政殿。 谁知道,这魔界卞城王摆出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姿态来,接下来日日到勤政殿点卯,把邝露、白鲤和玉藻恨得不行。 润玉在上清天陪着通天和觅儿化形的小葡萄呆了三天,天界事务繁多,偷不得懒,回到了十八重天。在勤政殿的殿门前看到天帝的身影,久侯数日的卞城王几乎要老泪纵横。 勤政殿上,知晓天帝和魔尊昔日瓜葛的众仙听完卞城王的陈述,均默然无语。卞城王几乎要急出一身冷汗:“诸位,现在可不是我魔界一界之事了,降魔杵的威力各位也是知晓的,如若旭凤真的因降魔杵的能量入魔,等他彻底融合了那法力,怕是要为祸四界啊!” 正殿宝座上的润玉冕冠玉旒微晃,沉吟不语。太上老君环顾了座上众仙,轻轻嘆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老夫陪陛下走一趟吧。” 卞城王大喜。 破军挺身而出:“不可!魔界之人狡诈万分,谁知道这不是故意布下的诱饵?陛下切不可捨身冒险!” 武曲、贪狼连连点头。 “怎会!吾等怎会拿一界之生死开玩笑!”卞城王急急跺脚。 润玉抬头,目光深邃,向老君点了点头,“这倒不至于,卞城王的为人,本座信得过。至于魔界其他人等,”润玉冷笑一声,“便是有何诡计,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一旁端坐的新任战神白虎星君此时起身,向着润玉一揖,开口便是掷地有声:“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是这天下俱是陛下的臣属,陛下如有意入魔界驱魔,吾愿随陛下前往!” 卞城王闻得此言,不由得变了脸色。再看这星君情形,居然看不出其修为几何,天界何时又出了这等人物,委实让他心惊不已。 润玉看了一眼卞城王惊慌失措的样子,嗤笑道:“魔界那垃圾场,且不入本座眼内。本座不过是看在先天帝的份上,才走上这一遭。” 破军和贪狼急急向前请命:“陛下!末将亦愿随往!” 润玉星眸一转,颔首道:“允!” 作者有话要说:  无他,我要讨回那傻鸟在润玉心上刺的那一剑! 第23章 驱魔 润玉带着白虎星君和破军、贪狼在卞城王的领路下来到魔尊殿的时候,旭凤的情况已是雪上加霜。眼看着旭凤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卞城王赴天界求助整整三天,又毫无音信。焱城王对于发狂的旭凤心有忌惮,早已离开了魔尊殿。 擎城王无计可施,只能将久伤未愈的鎏英唤到了魔尊殿,共同看顾发狂中的旭凤。 第39页 润玉一行人到达魔尊殿正殿时,看到的便是昏昏欲睡中半魔半人的旭凤。他全身黑气缭绕,印堂发暗,脸色发青,瞳孔鲜红,手指已然变形,指甲弯曲坚硬,全无当日号称“六界第一”的火神模样。 润玉一袭白色常服,手执赤霄剑,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如今全然再无半点当年神采,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自上清天确认觅儿復生无虞以来,执念顿解。如今再回头看当年与旭凤、锦觅三人之间的纠葛过往,仿如过眼云烟,都可轻轻放下。 鎏英见润玉执剑前来,神色警惕,情不自禁地站在了旭凤身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天帝陛下此来,可是有助我凤兄摆脱这降魔杵能量掌控的万全之策?” 润玉冷眼看了看她,全然无视。迳自向擎城王点了点头,淡淡开口说道:“本座此来,自有驱逐魔物之法,但非万全之策。这天下间哪有万无一失的法子?魔界诸王,如若相疑,那便另请高明吧。” 不等擎成王开口,卞城王急斥道:“鎏英!还不退下!天界之主面前,尚没有你开口说话的份!”遂向润玉一行人点头赔笑,“小女年幼,尚不知事,请诸位万勿见怪。” 白虎星君手执打神鞭,傲然立在润玉身后,闻得此言,全无反应。破军和贪狼则冷笑数声,这卞城公主鎏英,往日如何跋扈任,在四界也是扬名在外。子不教,父之过,这卞城王对自己的女儿视若掌珠,任其任性妄为,以致今日将魔界置于如此险境,也算是自食恶果。 鎏英在父润玉面前被父亲拂了面子,恼羞成怒,但事关旭凤,她也再不敢出言挑衅,是以只向润玉怒目而视。 擎城王见此局面,上来打了圆场,“罢了罢了,鎏英也是担心魔尊安危。天帝今日可尽释前嫌,魔界子民感激不尽。” 如今在润玉眼中,在场魔界三人,堪比蝼蚁,可一概无视,他执赤霄剑四下走动,绕着昏睡中的旭凤四周,布下了一个醒神阵和镇魔阵,向魔界在场三人冷冷开口:“在魔尊殿外,布下结界,着人护法,子时起阵,不得干扰。” 魔界三人跟不上润玉所思,白虎、破军、贪狼三位星君已跟随在润玉身后起阵。七把金光闪烁,仙气充盈的太极八卦剑置于八卦阵七个方位,唯独在死门坤位上放上了魔界圣物降魔杵。 擎成王一见此阵法,不觉精神大振,望向润玉的眼神不由得敬重了几分,言道:“天帝陛下,您这是……” 润玉轻描淡写:“不过就是普通的太极八卦阵罢了。降魔杵中所封的能量来源于魔界亡灵,均是至阴之物。子时起阵,本座会在阵中将旭凤身上的降魔杵能量引出,仙魔相悖,除了死门坤位,其余尽数封死……” 润玉话音未落,卞城王喜形于色:“妙啊!如此一来,置于坤位的降魔杵尽可将能量吸附!” 润玉斜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领着三位星君自往正殿一旁端坐调息。擎城王和卞城王见此情形,便急急往殿外布下结界,调派人手值守不提。 子时将近,魔气浓郁。阵中的旭凤忽然魔息暴涨,睁开血红的眼睛,往殿内环顾。殿内众人俱以铠甲加身,唯独润玉依然广袖博带,白衣胜雪。 他立在阵外,仿佛千仞高山之涯的一棵孤松,傲然挺立,神色睥睨。 因为醒神阵的缘故,旭凤尚能保持一丝清明,他向着润玉狰狞狂喊:“润玉!你还锦觅的命来!”然而镇魔阵和镇魔锁将他牢牢钉在阵中,让他分毫动弹不得。 润玉看着旭凤这癫狂疯魔的样子,星眸冷笑,启薄唇,斥道:“愚不可及!” 随即掐了一个剑诀,赤霄剑凌空破壁,直穿阵法中围绕在旭凤四周的魔气,电光火石间,伴着鎏英的惊唿,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赤霄剑稳稳地扎进了旭凤的心口处。 旭凤面目狰狞,向着润玉厉声咆哮,可胸膛被赤霄剑穿透处,却未流出丝毫鲜血。润玉不为所动,毫不留情将剑身疾拔而出,却见一股浓郁的魔气随着赤霄剑剑刃,自旭凤体内盘旋而出。 剑刃离体,阵中的旭凤方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胸膛处才有汩汩鲜血流出。 鎏英情急,疾扑而上,想要冲入阵中,扶起旭凤,被在一旁撩阵的白虎星君一记打神鞭,震飞数丈。卞城王急怒,待要出手,白虎星君长啸一声,如虎啸山林,势不可挡。 “这等不识大体、愚蠢莽撞,你做父亲的不会管,本座替你管教她!” 白虎星君声色俱烈。 看到阵中魔气缭绕的场面,卞城王挨了白虎星君的训斥,也只得“唉”了一声,上前急急为鎏英疗伤。 那一团浓郁的魔气将赤霄剑紧紧围绕,润玉不疾不徐,将灵气凝于指尖,右手执剑,左手捏诀,两指横于剑刃之上,将魔气自剑刃处往剑尖逼退。 破军和贪狼星君不待润玉吩咐,眼见魔气离体,便立刻施法结阵,在八卦阵中,除死门坤位外,竖起了灵力磅礴的阵法屏障。 润玉凝神捏诀,一声轻叱,赤霄剑稳稳指向坤位处的降魔杵。这团魔气被润玉灵力所逼,直向降魔杵奔去。 白虎星君正在坤位站定,眼前魔气袭来,打神鞭一晃,狠狠将魔气尽数压入降魔杵中。不过兔起鹘落之间,尘埃俱已落定。 第40页 润玉长袖一展,将置于坤位的降魔杵收于袖中。擎城王大惊失色,急忙言道:“天帝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润宇神色淡然:“降魔杵禁制已解,你魔界中可有善制篆封印之辈?” 擎城王面色苍白,哑口无言。 “堂堂魔尊,居然私用魔界圣物,以致涂炭魔界,为祸四界。这样的人居然位于魔尊之位,魔界诸王可谓心宽体胖!”贪狼星君不无讥讽。 擎城王待要出言反驳,几欲张口,但却无话可说。 “本座知道,你们对天界始终怀有芥蒂,”润玉轻笑,“这劳什子的圣物,本座也不稀罕。擎城王,你且着人和破军星君一起将此物暂且送往鬼界,请鬼王善加处置。如有一日,尔等推举一位能堪大任的魔界之主,本座相信鬼王必会将此物完璧归赵。” 擎城王和卞城王脸色铁青,但两相取捨之下,魔界圣物暂托鬼界鬼王保管总胜于为天界所有。 且现下技不如人,魔界两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认可。 润玉便急命破军星君会同擎城王,携降魔杵自往鬼界不提。 此时,阵中的旭凤已然悠悠醒转,但脸色惨白,口吐鲜血不止。润玉缓步上前,将装有三颗调息金丹的储物囊扔在旭凤面前。 “魔息入体,经脉受损,灵力损耗暂且不提,你若不好生调养,怕是天寿不永。”润玉自始至终冷静自持,待旭凤与常人无异。 旭凤满口鲜血,惨澹笑道:“锦觅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润玉依然神色无异,自袖中取出了两颗蓝色梦珠,掷于旭凤身前:“你且睁开眼,仔细瞧瞧罢。” 言毕,再不管旭凤如何反应,润玉返身离开了魔尊殿,白虎,贪狼两位星君紧跟其后,迴转天界。 魔尊殿中,卞城王抱起昏迷不醒的爱女鎏英,恨恨地向旭凤瞪了一眼,毫不留恋地回了卞城王府。 殿中仅余旭凤一人卧于血泊之中,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攥着那两颗蓝色梦珠,冷笑不止,“伪君子,又在故弄玄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旭凤,依然脑~残~hhhhhh 谢谢ゞ忘川"的地雷啊~我刚刚发现,鞠躬! 第24章 新生 魔界经此大劫之后,损失了魔界圣物降魔杵,焱城王为此大动肝火,魔界三王分崩离析,昔日同盟也告瓦解,魔界自此再无魔尊尊位,三王各有所辖,互不干扰,各自为政。 据说原魔尊旭凤因为妄图吞噬降魔杵的力量归为己用,让自己元气大伤,在魔界也无立足之地。原与他交好的卞城王因为爱女为他一度受累,也不再接纳这个天界弃神,他独身一人,便前往人界隐居。 原来跟随族长穗禾投奔魔界的鸟族,重新祈求回归天界。鸟族几位长老跪伏在南天门外老泪纵横,涕泣哀求,也没能面见天帝。 然而天帝仁厚,依然恩准鸟族迴转天界,但翼渺州已是妖族统辖之地,是以天帝着妖族少主玉藻收留了鸟族一众,收归麾下。自此,四界再无鸟族之名。鸟族众人回归天界后,倒也安分守己,较之在魔界艰难求生,反而安居乐业,潜心向道,这是后话。 光阴如梭,而天界如今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倒也不觉得时日长久。润玉在天界十八重天、上清天、鬼界时时走动,偶尔会去到人界洞庭,看顾白鲤修炼情形。彦佑在洞庭结界中已被足足关押了数百年,也已恢復了一些修为,白鲤心善,允他出了洞庭深狱,但仍然囚他在洞庭结界中,然兄弟之间再无往日的亲热情份。 洞庭水族看不惯彦佑在界中放浪不羁的言行,碍于少君颜面,且不去搭理他。 这日,润玉临时起意,驾临洞庭,到达洞庭府君正殿时,恰遇到彦佑又在与白鲤掰扯。 “二哥,我已经和你说了,我不可能放你出洞庭的,陛下的意思是要将你囚在洞庭深狱,我现下已是违了陛下长兄的意思,你再想其他,绝无可能!”白鲤满脸无奈,但出言坚定。 彦佑在洞庭被拘禁了那么多年,他的性子最是招摇,拈花惹草几成本能,眼见得幼弟成了洞庭少君,便想着能逃出生天。谁想这白鲤年纪不大,却极有主见,对于自己的要求一口回绝。 彦佑气急败坏:“你眼里只有天帝!那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吗?!” 润玉负手在后,不紧不慢地走进大殿,冷冷地开口:“那你眼里有我这个大哥吗?” 彦佑惊了一跳,看到白鲤红着脸从殿上迎下,蛮不服气地小声絮叨:“就你们兄弟情深。” 白鲤跟在润玉身侧行至正位落座,润玉瞥见彦佑这百年来不断修塑的那张脸,只觉伤眼。他接过白鲤恭恭敬敬递过来的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说道:“你我兄弟,早已割袍断义。当日你为我母所做的一切,本座在天界受三万雷霆业火之刑业已还清。其后你不断挑唆觅儿,本座也未有怪罪。时至今日,你再来与本座论手足之情,未免可笑。” 彦佑面红耳赤,却仍然喋喋不休:“锦觅有她自己的想法,你要学会尊重她!” “铿”的一声,润玉将茶盏重重放在青石案上,冷笑道:“本座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且先学学怎么尊重他人,别去多管闲事!” 第41页 润玉向白鲤看了一眼,摇头道:“上位者心怀仁慈不是坏事,但若因此废了纲纪法度,便是大误!” 白鲤红着脸向润玉跪拜,口称:“鲤儿明白了!谢陛下教诲!” 润玉起身,望着阶下满脸挑衅的彦佑,正色下谕:“封了他的神识灵脉,让他往人界歷练。” 彦佑大惊失色,“润玉!你当日对月下也是如此,你当真狠毒!” 润玉冷笑:“你如何和丹朱相提并论?丹朱再不济,也是先天帝的庶弟,先天灵体。你不过是一条水蛇,当日机缘巧合得了洞庭君的青睐,由此得道化形。你衣食无忧、无所事事,便游戏人间,随心所欲。就当日你撺掇锦觅做的那些事,让觅儿在魔界几乎丢了性命,本座不与你计较,你便得寸进尺?” “你什么意思?天魔大战水神殒身,我虽在洞庭湖底,可也是知晓的!你又用了什么妖术?润玉!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彦佑自以为是地苦口婆心,见一旁的白鲤毫无异色,“白鲤,你也是知道的?” 白鲤对彦佑这段时间的胡搅蛮缠已是头痛不已,此时向着润玉说道:“兄长,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别去理他,交给鲤儿处置吧!” 润玉点了点头。就见白鲤命水兵将彦佑压制,神色肃穆:“将青蛇彦佑驱逐洞庭,。”洞庭一众水兵早就迫不及待,众口一声“得令!” 彦佑挣扎不已,就见白鲤冷淡开口:“本君不封你记忆,你且去体验一番人界凡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日为生计奔波愁苦,随时随地可被他人驱使干预的生活,想想你现下满口的仁义道德,想想你如今随意干涉他人的举动,再来向天帝陛下和本君谈尊重吧!” 彦佑望着座上端坐的润玉和一旁肃立的白鲤,虽无血缘,但这两人却越来越像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彦佑自被驱往人界不提。 这日润玉在璇玑宫院内独坐,静静执着那片逆鳞,徐徐输灵气将这逆鳞细细打造,龙鳞乃是润玉真身贴身之附,顺着主人的心意缓缓化成一只造型灵动的飞龙髮钗,手掌长度,钗尖锋利。润玉盯着这钗子浅浅微笑,将一道极盛的攻击龙气压入这只髮钗,轻轻抚摸,言道:“觅儿,只愿你平安无虞。” 倏然间,润玉心有所感,望着上清天方向凝神,旋即起身,将髮钗置于袖中,将身一闪直往上清天而去。 上清天,白玉京,碧游宫正殿院内。 通天教主一袭青衣,长发披散,立于银杏树下吹箫。润玉在院内现身,通天放下银箫,含笑上前:“是时候了!” 润玉居然踯躅起来,五百多年了,觅儿重新回到这时空,她是否还如当初她许诺的那样,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隔了那么久的时间,新生的觅儿还认识自己吗?润玉思前顾后,不由得近乡情怯。 通天看到润玉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啧啧啧,你这小应龙,一点儿也不爽利!你待小葡萄是怎样的,她自然也是如出一辙。你这么不信任她么?” 润玉如当头棒喝,笑道:“是我魔怔了!”遂和通天进了芥子空间。 甘木遒劲,越发衬得那遮天蔽日的树冠中那晶莹通透的葡萄灵巧可爱。通天与润玉在树下立定,就见这葡萄摇摇欲坠,自树冠上轻轻坠落,在甘木横生的枝杈间活泼悦动,在空中化形,凝身成一位长发乌黑如瀑,肌肤晶莹剔透,一身紫衫,玉雪可爱的姑娘来。 润玉忽然双目模煳,望着这一着地就向自己奔来的小仙子,想要努力看清她的样子,但不知怎的,泪水全然不受控制。 觅儿奔到润玉身前,踮脚翘首,雪白的小脸上娥眉轻皱,伸手戳了戳润玉的脸庞,娇笑道:“小鱼仙倌,你哭什么呀?” 润玉浑身一个激灵,伸手握住了觅儿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的纤长手指,微一用力,将觅儿娇小的身体往自己的怀里紧紧揽住,将泪湿的眼埋在觅儿如云的秀髮中,抖着声唤道:“觅儿!” 觅儿将脸贴在润玉胸口,双手紧紧环住润玉的背,露出一段修长雪白的脖颈,小手轻轻拍着润玉的嵴背,“恩,小鱼仙倌,我在呢!” 通天立在一旁,似笑非笑,斜着眼取笑:“这边上还有我这个老人家呢!小葡萄,你这是有了情郎忘了师父啊!” 润玉和觅儿这才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互相笑了起来。 通天无奈地看着这对小情侣,笑着摇了摇头踱步到一边的石案边坐下。觅儿看这润玉,悄悄向他吐了吐舌头,随向通天身边走来,及到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润玉跟着觅儿也向通天一揖到底。 通天笑逐颜开,一把扶起了觅儿,对着润玉连连叫起。拉着觅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好!化形极好!”一手指向觅儿眉间。 觅儿只觉得一股灵气自额头浸入,四肢百骸就像浸在一股暖泉之中,识海原是一片小小湖潭,缓缓扩大,渐成一片汪洋。 通天收回手指,回手拢袖,向着觅儿慈爱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觅儿抬头看向通天,泪眼婆娑中,似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觅儿将头搁在通天膝头,“谢谢师父!” 第42页 润玉看着通天和觅儿的相处情形,有一阵暖流自心间流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要写彦佑呢,因为死鸟、死蛇和死狐狸属于人间歷劫组,后续设定有用。 第25章 证道 通天携着两人出了芥子世界,自在碧游宫正殿苑内闲坐。看着乖巧伶俐的觅儿,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秀髮。许多年来,视徒如儿女的师门传统又在血液里蠢蠢欲动。 想到这么可爱的女儿化形不久就要送往十八重天嫁予润玉,即便是嫁为天界之后,他此时也觉得很是不舍。 思及此,他再度看向润玉的眼神便挑剔起来。 “润玉,觅儿刚刚復生,虽说之前在天界长了五千余岁,但本座看来她灵力根基未稳,经脉也弱,也不知道当初她的照料者是怎么照顾她的!”通天有些感慨,“她现在既已拜入本座门下,本座不能坐视不理。本座要耗费些时日好生给她调理一番,你意下如何?” 他原已做好了被润玉拒绝的准备,没料想润玉喜上眉梢,上前来深深施礼:“润玉求之不得!” 通天语结:“你……你等了觅儿那么多年,当真捨得?” “润玉早就有言在先,千年万年,我都等得!只要是为了觅儿好!”润玉看着觅儿,情真意切,“经歷了那么多事,润玉明白,任何外物护持,总是百密一疏。如若当时我的实力更胜一筹足以保护觅儿,又或是觅儿有自保之力,先水神也不至于爱女心切,将自己的一半元灵凝成翊圣玄冰送给觅儿防身,更不会遭琉璃净火袭击而无反抗之力。尊上如此为觅儿着想,润玉自是感激不尽!” 通天始料未及,向润玉点头贊道:“你也是好孩子!觅儿在这里难免苦闷,你时常过来,本座也要好生与你调息!” 觅儿听到两人对话,想起早逝的水神爹爹,不禁泫然欲泣。 通天轻轻抚着觅儿秀髮,缓缓安慰道:“你爹爹的一缕元神目今在本座的芥子世界中,本座可保这一缕元神不散。待到元神稳固,可到此间重入轮迴。只要他神识未散,终有你们父女相见的一日,你且宽心。” 觅儿含泪点头,感激涕零向着通天磕头道:“多谢师父,大恩大德,觅儿莫齿难忘。” 通天将觅儿扶起,慈爱地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为师这里,你且宽心,好生修炼。我天界之后,虽不必以武力见长,但也要能独当一面。如此,你和润玉才能保这天界,平安祥和。” 润玉和觅儿齐齐向通天敛衽行礼:“谨遵尊上法旨。” 通天收得爱徒,这是本任天庭百万年来的第一例,心中得意非凡,且对两人说道:“本座是个识趣的,你们便在这里说说体己话吧!”说毕长袖一展,起身便往玉虚宫炫耀去了。 润玉看着通天那趾高气扬的背影,不由笑意盈面,内心由衷钦佩。即便天道变迁,世事翻覆,通天教主一如既往地怀着最初的稚子之心,即使活过漫长的岁月,也不曾处心积虑,不曾老谋深算,不曾活成千帆过尽,盛年不再的模样。 眼见得通天身影消失在碧游宫外海,润玉回身拉着觅儿的手,徐徐走到苑中大银杏树下,从干坤袋中取出一块厚实的锦毡铺在树下石凳之上。觅儿坐在暖融融的锦毡之上,拉着润玉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由始自终,两人浅笑相对,深情款款,此时无声胜有声。 润玉在凳上坐定,觅儿便双手一伸,斜抱住了润玉的腰,将头轻轻靠在润玉胸前,行云流水般的熟稔动作,仿佛已经做了千万次。 润玉轻轻一笑,双手回抱,将觅儿妥帖地圈在怀中。 “我留在师父这里,你真的不生气啊?”觅儿雪白纤长的手指抓着润玉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绕指玩弄。 “觅儿,当日我就说过,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一年、两年、十年、千年、万年,直到我身归混沌,消弭天地,我都等你!” 觅儿双手收紧,将自己更贴近润玉:“不需要你等这么久!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的。陨丹破碎以后,我原身中的另一个元灵出现,我毫无防备之下,被她夺了灵力,反被她禁锢在识海的本体中……”说到此处,觅儿明显感觉到润玉身体一震,圈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觅儿连忙宽慰:“还好爹爹的元灵护住了我,但我实力低微,实在挣脱不得,只能在本体中将养,徐徐图之。” 润玉声音哽咽:“是我不好!觅儿,是我不好!你在我身边一千多年,我居然全无觉察……” “这怎么能怪你呢!”觅儿抬头,看着润玉的眼睛,那双眼中满是内疚、痛苦和自责,觅儿抬手轻轻抚着润玉的眉峰,“我的小鱼仙倌是这六界最好看的龙,不要皱眉头啊,这样就不好看啦!” 润玉抓住觅儿的手,将她如葱尖般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復将她揽在怀中。 “不过这一千年,我也并不是一无所得。我在你的身边,学到了不少,原来居上位者,如此不易。我当日托赖爹爹,得了这水神的位份,但其实,实在是愧对天界水族子民……”觅儿有些羞惭。 “所以这次通天尊上提出要将你留在身边,暂且调养,其实你是愿意的,对吗?”润玉替觅儿细细理着鬓髮。 第43页 觅儿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我不想再成为你的拖累了。你知道我被禁锢在识海中,看到你使用血灵子禁术,将一半的天寿灵力渡给了我,我有多难受吗?如果不是我灵力低微,也不至于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让另一个元灵铸下许多错事!” 润玉深深嘆息,“所以你在锁魂阵稳固后,入我梦来,将那一半灵力天寿还给了我?” 觅儿点了点头:“是的!我待你之心,不亚于你。小鱼仙倌,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不要分离!” 润玉看着怀中的觅儿,那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中只透着自己的身影,万年来,他唯一做过的梦,那颗黄色的所思梦中的场景,在今日,美梦成真了。 润玉放下环着觅儿的手,自袖中郑重地取出了那枚逆鳞龙钗,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在觅儿如云的秀髮髮髻中,握住了觅儿的手:“只愿年年如此日,岁岁似今朝。 觅儿摸了摸髮髻上灵巧的髮簪,红着脸笑道:“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赠与你的……” 润玉轻轻一笑,将长袖微卷,露出了手腕上那一段已然褪色的红绳,“在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觅儿就给了我最好的馈赠。” 觅儿抚着那红绳手圏,街口处都已经有了磨损,这天蚕之丝何等坚韧,想来润玉是片刻未曾离身,时时在掌中摩挲之故。觅儿看着,不觉扑簌簌掉下泪来。 润玉慌忙为她拭泪,“觅儿!你切勿伤心,一切过往,便如云烟,让它散了吧。” 觅儿不好意思地拭尽泪痕,从袖中取出了一卷锦帛,缓缓展开。润玉顺着觅儿的手势细细看来,锦帛之上行草魏碑体端正写道:“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咏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锦书之上工工整整写着“觅儿”两字。 润玉如遭雷击,瞬间涕下。 觅儿自干坤袋中拿出笔墨置于案上,拉着润玉道:“之前的那份婚书,是你和锦觅的,这是我们的婚书,你要与我再立一次!” 润玉提笔,从未觉得这小巧狼毫有千斤之重,他自登天界便勤学苦修,幼时每日习字从无懈怠,现下却觉得落笔“润玉”两字,重逾千斤。 “好啦!”觅儿待他写完,将锦帛重又捲起,郑重递于润玉,“你要好好收着,到时携此婚契来迎我回天界,我等着你!” 润玉痴痴望着觅儿,将这锦帛婚书紧紧执在手中,觉得神识深处有一处枷锁“咔擦”一声应声断裂。 倏然间,此处风起云涌,有紫金劫雷在浓云中隐隐轰响。觅儿大惊失色,连忙拉起润玉的手,却见润玉双目紧闭,神色淡然,巍然不动,竟已入定。 觅儿惊慌失措间,见远处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急驾祥云而来,在润玉身边稳稳落定,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问觅儿缘由,便立时结起了守护大阵。 觅儿急急跺脚,向着通天教主追问:“师父,他这是怎么了?” 通天衣袂翻飞,手指迅疾如风,顷刻间便结了十几道极为繁复的手印,但脸上丝毫未乱,甚至隐有笑意:“你果然是他的劫,如今他歷劫成功,即将证道!” 元始天尊亦是赞许:“百万年来,终于又多了一位大罗金仙!”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即便天道变迁,世事翻覆,通天教主一如既往地怀着最初的稚子之心,即使活过漫长的岁月,也不曾处心积虑,不曾老谋深算,不曾活成千帆过尽,盛年不再的模样。”语出自好大一卷卫生纸《反派白化光环》,我特别喜欢这位大大写的剑圣卫惊风,在此应用,有改动,特此说明! 本章中婚契内容来自百度,特此说明! 第26章 花神 润玉对身外情形全然无察,他进入了一个极其玄妙的境界,长久以来,即使他觉醒了应龙血脉,但是识海深处有一处始终被浓云笼罩,他在入定调息时尝试进入,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润玉明了,这片云雾之后应该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嚮往之却又恐惧获得答案,又或者是他早已知晓答案却一直自欺欺人,始终认为依然有幻梦成真的可能,“万一,她回头了呢?”时长日久,已成梦魇。 “润玉”两字在婚契上落笔的那一剎那,他突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尘埃落定之感,一直以来他翘首以盼的那朵最娇美的花,终于在他掌间心上冉冉盛开。 他终于在识海深处的那片浓雾之后看到了真颜,那是一袭华服,头戴天后宝冠的觅儿,身材纤细,一身云锦,领口和袖口处用冰蝉丝和着熔金丝线绣着盘龙图案,乌髮高高盘髻,一只累丝金凤簪于宝冠,凤尾颤巍巍地随风轻颤,自己为她手制的那枚逆鳞龙钗也赫然在发间,自龙嘴处垂下数颗葡萄般大的光润珠子垂于鬓边,那莹润光洁的珠子越发衬得觅儿气质高华,脸若银盘,眼似水杏。 润玉眼角有泪,一步一步向着觅儿走近,那觅儿不言不语,却向着他温柔浅笑,张开了双手。 润玉终于行到觅儿身前,抖着手细细抚摸着她的华冠、秀髮、削肩和细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的时候,整片识海忽然波涛汹涌,狂风乍起,将这片浓云厚雾尽数吹散。 第44页 润玉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觅儿已然消失不见,他并未惶然,凌空于自己的识海之上,识海一片清明,广阔无边,再无雾障,一览无余。一条生有双翼,鳞身嵴棘的巨龙自识海腾跃而起,龙吟声响彻神魂。润玉心驰神悦,将身一纵,化作一道金光,往这应龙突起前额疾驰而入,毫不费力就融为一体。 碧游宫正殿苑中,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结阵严防以待,就见云端之中的紫金劫雷逐渐逼近,通天唯恐觅儿有所闪失,急忙叮嘱:“觅儿快到为师袖中来!” 觅儿知晓这大罗金仙升阶劫雷之威势,正要化作原型躲入通天袖中,却见这劫雷轰鸣数声,便在云际消散。 通天和元始天尊面面相觑。 劫雷化作万道祥云在整个三十三重天层层铺开,未尽的紫金之气给每片祥云都渡上了重重金边,整个白玉京灵气大涨,碧游宫岛上的灵植瞬间往上窜了丈余。元始和通天座下的金仙们急急驾云赶来,禀告白玉京内的一些灵兽忽然间得以化形。 元始天尊收了防护大阵,抚掌大笑:“天道之宠,实属未见!” 通天亦是收阵拢袖,却皱眉道:“歷来大罗金仙证道,从未有过如此情形,却是为何?” 三霄姐妹中的大姐云霄上前行礼,说道:“徒儿愚见,应是小应龙尚是天界夜神之时,就已经经歷了三万道雷霆业火之刑,虽然不比紫金劫雷,但数量远胜。觉醒应龙血脉后,他其实早就已经半只脚跨入了大罗金仙境界,此时不过是心魔破障,死劫具消。” 元始天尊频频点头:“生死之劫,死劫已消,生机尽显,是以泽被苍生,德佑万物!” 众人说话间,觅儿焦急地看着润玉,上下打量,“师父,那为什么他还是不醒?”觅儿有些急躁。 通天行至觅儿身侧,搭住润玉脉搏,沉吟半晌:“无妨,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润玉双目缓缓睁开。 暗金色的流光在漆黑的瞳珠中一闪而过,润玉眉间一条小小的双翼金龙倏然跃起,自发顶盘旋后隐入天灵,眉间闪现一点腾龙金印。 太上老君和玄灵斗姆元君也已经驾云而至,至此,天界大罗金仙齐聚,向着润玉拱手施礼:“恭喜应龙金仙!” 通天教主喜笑颜开,纵身至海上云端,双手轻点,在这汪洋之海上瞬间拔起一座巍峨岛屿,岛身颀长,蜿蜒伸展,如同一条盘龙浮于海上。通天降下云头,向着润玉喜道:“这座岛与你做个府邸!” 润玉向通天及众仙施礼道谢,一行人便驾云去了这腾龙之岛。众仙毫不吝啬,纷纷自干坤袋中取出各种宝物灵器以作贺仪。通天笑道:“这岛上物件,随你和觅儿喜好随便去弄,且给这岛取个名字吧。” 润玉望着身侧的觅儿,笑道:“觅儿来取!” 觅儿看着身周一群大罗金仙,毫不怯场,想了一下,便说道:“我还是喜欢璇玑宫这个名字。” 润玉微微一笑,“好!还是叫璇玑宫!” 三十三重天如何喜气洋洋暂且不提,整个天界都已是沸反盈天。大罗金仙证道,天界但凡有灵识之物俱都受益,或是灵兽花草化形,或是仙家修为增进,炼丹的一连出了好几炉极品丹药,炼器的制得了极品法器,就连画符的也突飞勐进,出了好几张极品灵篆。 天道威仪,大罗金仙之功德润泽天界,天界众仙既是感激又是惶恐,对于本任天帝的崇敬高山仰止。自此,润玉令行禁止,政令通达,天界各方势力俱以天帝为首。 天帝身登大罗金仙之阶,天界上清天一些大罗金仙的情况,水神復生的消息也在天界流传开来。众仙原以为水神復生之后,即可立时举办帝后大婚庆典,谁料水神得了三十三重天大罗金仙的机缘,得以拜师,是以大婚典礼又且后延。 仙家岁月,转瞬即逝,转眼间又是两千多年岁月流逝。已是成人姿态的白鲤在勤政殿向邝露问道:“邝露姐姐,兄长这是又去了上清天?” 上元仙子含笑点头:“上神即将正位,陛下前去亲迎。” 与白鲤影形不离的玉藻现下一副女儿装扮,俏生生站在案边,闻言拍手笑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操办起大婚典礼了?” 邝露向着这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人摇头道:“陛下在大婚之前,还有一桩大事要办。至于大婚典礼,一应物事自三千多年前就已悉数备妥,如今不过是锦上添花,你们有何新奇物件,尽可寻来!” 白鲤和玉藻连连应是。 这日,祥云千重,瑞光万丈,自上清天有一道霞光披照,无数灵鸟瑞兽飞舞疾驰,百鸟争鸣,百花竟放,天界众仙终于在勤政殿等到了他们未来的天后。 重生的觅儿在润玉的牵引下,缓缓踏入了这久违的天界,身姿仪容芳华绝代,再不復当日的无知懵懂,怯懦无措。 众仙目光聚焦,觅儿不卑不亢,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微抿神自清。众仙见她一身如雪白袍,上缀复杂的防御法纹,鬓边一支灵动龙钗,下垂数颗圆润宝珠,随着莲步轻移,珠垂微晃,除此以外别无他饰,清淡素雅中透着高洁华贵,清素若九秋之菊,傲然如凛冬之梅。 众仙不由自主地屈膝拱手行礼。 第45页 润玉携着觅儿在勤政殿玉阶之上站定,环顾众仙。这一对璧人,容颜如玉,身姿挺拔,白衣胜雪,神色庄凝。 润玉环顾众仙,启唇宣谕:“本座道法干坤,则尊自然,治下五千年来,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上仙觅儿,先水神洛霖花神梓芬之女也,系出截门。世德钟祥,崇勛启慧,钟灵毓秀,华彩昭彰。应正位花神于四界,以图繁祉之绥,永期似锦之荣。” 觅儿缓步下阶,向着润玉屈膝施礼:“谨遵陛下法旨。” 众仙随后跪倒,齐唿:“谨遵陛下法旨!”花族十二芳主已是珠泪涟涟,先主有灵,可瞑目矣! 随即,润玉又敕封白鲤为天界水神,玉藻为掌控人界姻缘的月下仙。水族自先水神洛霖殒身以来终于迎来了本族的正神,且白鲤数千年来掌控洞庭,进退有度,赏罚分明,水族俱是信服。而妖族则是除了风神以外,得了第二位上神,月下之职极享人间功德,于修行大有裨益。 白鲤和玉藻一身华服,上前施礼谢恩。 润玉望着阶下的两位,语重心长:“鲤儿,本座将天界水族交付你手,你千万仔细,洛霖仙上和母亲都会护佑你,都会看着你的!”白鲤眼中含泪,连连应是。 润玉又转向妖族少主:“玉藻,本座之前有言,你修行魅惑之道,数千年来持身自醒,本座将人界姻缘託付于你,望你克恭职守,懂风月而不淫邪,视人间百态,修高洁之心。” 玉藻不比白鲤,对润玉一直怀着如兄如父的孺慕之情,闻言倒身就拜,恭敬承训。 润玉下得玉阶,牵起觅儿的手,将她重新迎上高台,向着众仙笑意盈然:“本座将迎娶花神为妻,为我天界之后。”觅儿亦笑着看向润玉,“执手偕老,与子成说!” 众仙欣慰欣喜之余,只见这殿堂之上,忽然繁花尽放,竟是芳香扑鼻,鲜花着锦之盛。 花神临世,天届人界鬼界尽得繁花似锦,连鬼界三途川都盛放黄泉彼岸之花,唯独魔界,寸草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形容觅儿容颜语句化自红楼梦形容宝钗句“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和形容王熙凤句“粉面含春微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向曹雪芹大大致敬!特此说明! 本章敕封花神谕旨引用康熙封后的三道圣旨,有改动,特此说明! 第27章 结缡 天界已经太久没有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庆典了,自现任天帝在五千年前自己的结婚大典上揭竿而起推翻了先天帝的暴政以来,天界经歷了废天后跳临渊台,先天帝的长兄廉晁上仙薨逝,原月下仙被罢黜人间,原火神大闹先贤殿,被削神籍后居然入了魔界,未来的天后被魔界劫持,导致天魔大战……桩桩件件俱是惨事。 所幸本任天帝文治武功都是翘首,在这样的情形下,力挽狂澜,硬生生将岌岌可危的天界自崩塌的边缘拽了回来,自己觉醒了应龙血脉,如今身登大罗金仙之列,妖族和花族归附,连之前叛出天界的鸟族也已然回归。现今天界各族之间守望相助,再无之前彼此猜忌提防之情形。勤政殿上,各族具有上神在列,齐心协力,共襄天界盛举。 眼前天界最大的一桩事,便是——天帝终于要大婚了! 老仙家们知晓现任天帝一路走来的殊为不易,明面上说当年未来的天后是被魔界劫持,但是熟悉内情的仙家都知道当年天帝和其同父异母的兄弟与未来天后之间那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烂帐,原火神之所以能復生也是因为当年的未来天后舍了性命相救,天后在天魔大战中以身相殉,又奇蹟般地因天帝在上清天復生,新生的天后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管有何种隐情,众仙家迎回了对天界、对天帝都一心一意的天后,无不心满意足。 在众仙家的翘首期盼中,这场延误了五千多年的大婚庆典终于启幕。 天界在歷经各种凄风苦雨后,终于回到了正轨。 当日,祥云层叠,瑞气千条,天界但凡有位之人尽数赶至勤政殿,笑语晏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上清天从未露面的大罗金仙居然悉数出席,让天界众仙既欣喜又惶恐,天后出身截门,这场婚事将天界十八重天与上清天之间的界限彻底打破,大罗金仙们重新回到了众仙家的视线中,意味着收徒、拜师皆有可能,本任天庭终于得到了上清天的认可和支持。 天界众仙无不雀跃,看向天后的眼神更是崇敬倾慕。 庆典由文曲星君主持,这位一直以来姿势颇高自认满腹经纶的文治首席居然在一众大罗金仙面前失了一贯的水准,激动到舌头打结。 帝后二人相携入场时,整个天界琴瑟钟鼓齐鸣,百兽蹈舞,百鸟诵音,百花争艷。华贵炫目的仪典队伍,由水神白鲤、月下仙玉藻各执一端,青鸟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玉麒麟,流苏金镂鞍,宝珠百万计,皆用金丝穿,云锦千万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殿门。 帝后盛装而入,俱着云锦白袍,衣裳符文相对,天帝为盘龙绣锦,天后为百花竟妍。天帝头戴玉冠,会弁如星,一袭鲛纱垂地,当真是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天后秀髮挽成高髻,戴着天后宝冠,珠翠满头,粉面含羞,杏眼蕴情,黛眉红妆,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说不尽的风流婉转、灼灼其华。这一对璧人,真是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第46页 帝后行至正殿阶下,向着座上上清天三位尊者三拜九叩,夫妻对拜后向众仙家拱手谢礼,在众仙家的一片喝彩恭贺声中,又往先贤殿敬告先贤。 勤政殿上筵开玳瑁,褥设芙蓉。满殿中觥筹交错,喜笑颜开,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 这一场天界久违的婚仪,直闹到深夜。 璇玑宫寝殿,润玉着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床榻之上,红着脸笑看着镜前的觅儿卸去钗环,将脸上的脂粉缓缓拭尽,娇俏地说道:“可累死我了!这宝冠以后不出席正式仪典我再也不戴了,压得我脖子疼!” 润玉起身,慢慢走到觅儿身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最后一支束髮的簪子轻轻拿下,秀髮如瀑瞬间披散。润玉温柔地替觅儿按摩香肩,“今天真是辛苦觅儿啦!” 觅儿自镜中看着润玉的眼,两人无言,一站一坐,对视良久,觅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今天的小鱼仙倌也累坏了!” 润玉双臂微一用力,将觅儿自凳上打横抱起,额头相抵:“我不累,我抱你去沐浴。” 觅儿不知想起了什么,霎时红霞满面,伸手抱住润玉脖颈,将螓首靠在润玉肩窝,声如蚊吶:“好……” 璇玑宫寝殿后殿,润玉设了一个温泉,此时两人在泉水的氤氲热气中交颈缠绵。 润玉含住觅儿花瓣般的嘴唇,细细舔弄,觅儿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只觉得润玉的手指和唇舌在自己身上点燃了一簇又一簇的火种,他滚烫的肌肤紧贴着自己,似乎要将自己整个人融化。 觅儿刚一张口,呻吟还未溢出唇瓣,便被润玉堵得严严实实,唇齿交缠之间,那熟悉的龙涎浓香在这温热的温泉之上荡漾开来。 润玉一手握住觅儿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螓首,放开她的唇瓣,在她耳边低语:“觅儿,别害怕,都交给我……” 觅儿身体抖如筛糠,又是害怕又是期许,双手无处安放,只能自润玉腋下紧紧抱住润玉后背,娇弱地回答:“我……我不怕……啊……” 娇吟未落,觅儿觉得身体被完全填满,疼痛夹杂着酸麻从尾椎骨炸裂,在身体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前似有一片五彩霞光,不知今夕何夕。 润玉敏感地察觉到觅儿的变化,停下了动作,一手缓缓抚摸她的雪背,一手扶住她的玉颈,细细亲吻她不知是汗湿还是被温泉蒸汽濡湿的鬓髮,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别害怕……觅儿……是我……是你的小鱼仙倌……” 觅儿只觉身似浮萍,在润玉捲起的这场狂风暴雨中随着他的手掌、他的嘴唇、他的气息颠簸翻覆,极致的快感和充沛的幸福让她心醉神迷,只能用手臂紧紧抱住润玉。 璇玑宫内优昙之花次第开放,在静谧的星空中,竞相展颜。 长夜漫漫,润玉披着单衣,散发跣足,抱着被一层云被紧紧裹住的觅儿从内殿温泉回到寝殿。 芙蓉帐内,觅儿贴实地靠在润玉怀中,两人乌髮交缠,耳鬓厮磨,絮絮低语,说不尽的甜言蜜语,道不完的海誓山盟。觅儿自被中伸出一双藕臂,将润玉和自己的长髮各执一缕,仔仔细细地打了一个同心结,望着润玉娇怯怯地言道:“长发与君系,挽作同心结。一愿郎君安乐,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君心似我心,岁岁復年年。” 润玉眼色倏然变深,一个翻身将觅儿牢牢圈入怀中,挺直的鼻尖抵着觅儿的细巧鼻头:“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年年復此生!”余音未落,又俯下身来将觅儿严严实实笼住。 芙蓉暖帐中,娇柔的呻吟声又细细响起。 帐中隐约可见一条双翼金龙虚影在帐顶盘旋,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在金龙头顶轻弹跳跃,金龙不时以鼻尖逗弄。葡萄珠逐渐侵染金龙龙气,葡萄的木属生气也缓缓流入金龙全身,两相得益,灵气相融。 金丝绣制的云锦帐幔下,突然伸出了一只莲花似的玉足,脚趾浑圆小巧,白里透红,骨肉匀停,趾尖微张,细细颤抖,像是一枝风雪中的凌寒之梅。这玉足的主人不知受了什么,只听一声娇唿,玉足轻蹬,将床榻旁一只细长的上盘中心荷花形烛座轻轻蹬倒,只听得细细的一声“不要了……”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帐中伸出,将这莲足包于掌中,復入帐幔不提。 这一日,天界人间无分时节,百花竟放,花吐胭脂,香欺兰蕙,直至深夜,花开不败,竟有越开越盛之势,兼之玉霞满天,祥瑞尽显,百事皆宜,无不顺利,人间殊为异景,令人啧啧称奇。 有年岁的老人家笑逐颜开:“这是天有吉时,普降福泽啊!”于是,人间在这一天,赶着纳吉、行聘、破土、祭祖的比比皆是,天上人间,盛世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华贵炫目的仪典队伍,由水神白鲤、月下仙玉藻各执一端,青鸟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玉麒麟,流苏金镂鞍,宝珠百万计,皆用金丝穿,云锦千万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殿门。”语出自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有改动。 “勤政殿上筵开玳瑁,褥设芙蓉。满殿中觥筹交错,喜笑颜开,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出自《红楼梦》第六十二回 庆生红香圃篇幅,有改动。 第47页 “一愿郎君安乐,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君心似我心,岁岁復年年。”化自五代冯延巳《春日宴》。 “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出自《红楼梦》第五十回 访妙玉祈红梅篇幅。 以上,特此说明。 本章车受到《金瓶梅》、《九尾龟》、《弁而钗》、《三言两拍》、《十二楼》影响,向我国古代小说家致敬!(我平时都看了些什么书!汗!) 第28章 人界 帝后圆融是天上人间最大的幸事,天界再不復之前站位列队的情形,也再不需要看着上位者的脸色办事,帝后大婚之后,整个天界都保持着喜气洋洋的氛围,连着人间也是风调雨顺,百事咸宜。 天界的这场盛事,自然也是惊动了人界的一些人。 旭凤到人间流浪已是两千多年,他之前想要吞噬降魔杵的魔力,杀上天界手刃润玉,为锦觅报仇,结果吞噬失败,他自己差点被降魔杵的魔力所操控,魔界众人居然束手无策,请了润玉来做救兵,他的魔力尽数被抽取,自己经脉也受了重伤,近三千年来,他在人界一边流浪,一边调整自己的身体,现下终于恢復了当日的六成左右。 他在人界流浪之时还出乎意料地遇到了当日被贬下凡的月下仙丹朱,丹朱歷经十世轮迴,神魂中对于天界的记忆早已荡然无存。旭凤能在一群行乞者中将他认出,不过是凭着他身上残存的一丝狐族之气,本以为是个下凡歷劫的小妖,他身边正好缺个洒扫使唤的奴僕,便一时兴起给了他一口饭吃。 谁知在救了这个乞丐之后,在一日深夜居然让他看到天界缘机仙子前来看顾。旭凤当场堵住了缘机仙子,这才知道当日丹朱因为助锦觅逃离天界被润玉贬下凡尘,敕令十世轮迴修炼成道方能迴转天庭。但即便是上神之魄,也不堪歷经十世,缘机仙子念着往日的一点缘分,不过时时下凡来做一番看护,保他性命,不致每世早夭。 旭凤得知后,越发对润玉恨之入骨,但他现在实力大损,润玉却在当年和他在魔界的一场恶战之后觉醒了应龙血脉,他现在已远不是润玉对手,否则当日他也不必铤而走险,妄图吞噬降魔杵。 丹朱的根骨已经全然被毁,只待身上的这一点狐族妖气泯灭,便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看他过往轮迴,怕是在生死轮迴簿上生生世世都捞不着富足安泰的命数,却是鳏寡孤独,穷困潦倒的命相。 现下,丹朱又是到了垂暮之年,旭凤坐在破落的院子里支了个炉子给他煎药。 破旧的院门“吱嘎吱嘎”响起,一身青衫短打,气喘吁吁的彦佑提着个空篮子跑了进来。 旭凤抬眼看了彦佑手里的空篮子,皱了皱眉,说道:“让你去给叔父割二两肉熬汤喝,你怎么空手回来了?” 彦佑被贬下凡的时候,只是被封了神识灵脉,一应记忆保存完好,是以下凡以后,便去寻当日被驱逐下凡的月下仙丹朱,但是丹朱再无一丝灵性,彦佑也是歷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已经和旭凤生活在一起的丹朱。他和旭凤本来彼此并不熟稔,现下被旭凤这么一呵斥,他斜着眼嗤笑道:“好大的口气!来来来,我与你两个铜板,你去给我割二两肉来!” “你!”旭凤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们叔侄二人都无一技傍身,他自己在人间流浪多年,因为是魔体,吃穿无论,是在遇到了丹朱以后才发现,这人间,一文钱都难倒英雄汉。 旭凤满脸戾气,又拉不下脸去做低头弯腰的差事,所以拖着丹朱飢一顿饱一顿,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是丹朱的身体每况愈下。自从看顾丹朱被旭凤抓了个正着之后,缘机仙子再也没有露面。他们的日子只在彦佑出现后,才有了些许好转。彦佑在青楼寻了个吹拉弹唱的活计,每个月有点进项,这才能赁了这一进的小屋子,三人有个安身之处。 彦佑见旭凤说不出话来,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我是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特地回来告诉你的,你爱听不听!”说着把个破篮子往地上一扔,在炉边坐下,双手伸向炉底那余星炭火,嘟囔着:“这鬼天气,前两日还是春暖花开,今天又冻死个人。” 旭凤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本体是条蛇,极为畏寒,也不去理他。将炉子上的药倒进一个缺口的碗里,起身便想进屋,却听得身后的彦佑慢悠悠地说道:“天帝大婚了!” “咔嚓”一声,旭凤手里的药碗摔了个四分五裂,他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彦佑:“你说什么?” 彦佑被他的动静唬了一跳,看到他面目狰狞的脸色,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再不敢隐瞒,全盘托出:“我今天遇到了当日在洞庭的族人,我看他们混迹在人间,不知道有什么勾当,便悄悄跟了一跟,听他们天界五千年终于出了一桩大喜事,天帝陛下大婚了,还说帝后和谐,佳偶天成什么的……” 旭凤如同一只困兽,在这四方院里团团乱转,“”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锦觅为了阻止他发动的天魔大战就此殒身,这才过了几千年,他居然移情别恋!他怎么对得起锦觅!!” “我听说,天后的闺名是叫做觅儿……”彦佑话未说完,被状若疯虎的旭凤一把拎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48页 彦佑四肢悬空,扑腾着乱叫:“你放我下来!你这个只会用蛮力不会动脑子的蠢鸟!锦觅当年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 旭凤闻言,更加恼怒,将彦佑往地上一掼,喝道:“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 彦佑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我当初下凡的时候听润玉提到了一句什么‘觅儿在魔界几乎丢了性命’,这样看来,锦觅很可能并没有死,你这许多年,可曾有去找过她?” 旭凤呆若木鸡,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当日在战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死而復生?” 彦佑见他这模样,“啧啧啧”嘆道:“依我对润玉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对除了锦觅以外的女子动心思的,更别说是娶其他女子了。” 旭凤团团乱转,“我去问他!我去天界找他问个明白!”说着便往外沖,彦佑看他这幅没脑子的样子,拉又拉不住,气得把小炉子照着他脑袋上就砸了过去,“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旭凤顶着一脑袋炉灰僵在当场,“你什么意思?” “就凭你现在的实力,你进得了南天门?天帝可是在天界的十八重天!就你现在的状况,即便侥倖让你进了南天门,只怕到五重天就被碾为齑粉了!” 旭凤顶着的炉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那你说怎么办?” “你现在是魔界中人!我这消息是刚刚从我族人口中听说的,为了怕他们发现,我缀得远,你且先去魔界把这消息打探清楚了再说!”彦佑一脸无奈。 “对对对!我先去魔界一趟!”话音未落,旭凤打了个转身,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旭凤如今这副莽撞无措的样子,彦佑第一次开始怀疑,当初他拼命想要促成锦觅和旭凤,原本是因为锦觅的意思,可是现在看来,这旭凤实非良人啊! 想到这里他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子,看着躺在冰冷的炕上喘个不停的丹朱,不由自嘲地苦笑:“我们这是为了什么倒腾呢?反而把自己落得这般悽惨境地,月下仙,若你还有神识记忆,可会后悔?你那好侄儿,口口声声说要好好照顾你,结果一听得他心上人的消息,立马就把你给扔下了。唉!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主!” 说着,便去了院子里的柴垛边抱了捆柴禾进来,给丹朱将炕给烧了起来,又重新给他捡了副药,给他熬好,餵他喝了,看着这当日貌若好女的月下仙现在这幅蓬头垢面的样子,不禁心下悽然。 第29章 转章 清晨的璇玑宫中,喜鹊在花苞累垂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润玉看着在窗边镜台旁细细描眉的觅儿,听着这鸟儿欢快的鸣叫声,忍不住行至妆檯前,顺手拿起了妆奁前的一把玉梳,轻轻地为觅儿理着绸缎般的乌髮。 觅儿自镜中看着身后的润玉,两人相视而笑。觅儿忍不住娇俏俏地问道:“你今天不用去勤政殿吗?这都什么时辰了?” 润玉俯下身来,在觅儿腮边轻轻一吻,笑道:“这就去了!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勤政殿吧?” 觅儿笑着回身轻拍了润玉一下,佯怒道:“我去做什么?你勤政殿还缺磨墨铺纸的仙侍吗?今天芳主们要来寻我,商量一下今年人间的花开结果事宜,你且去吧,我可忙着呢!” 润玉闻言,笑着作了一个揖,“谨遵花神吩咐。”在觅儿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迅速凑到唇边偷了一个香,心满意足地离了内殿。 这边觅儿满脸通红,捂着被偷亲的唇,甜蜜地轻笑出声。 现下天界人间一派祥和,委实没有多少疑难烦事,润玉在勤政殿见完了众仙,回偏殿处理完了一干公务,放下紫毫,松了松肩颈,便见通传仙侍小步上前,立于案边,悄悄禀道:“陛下,魔界卞城王亲来请见。” 润玉挑了挑眉,魔界与天界自他去为旭凤驱魔后已是老死不相往来之态,这卞城王又是唱的哪出?但既然对方是魔界三王之一,又是亲自登门,润玉心情不错,便道:“去请吧。” 不多时,就见卞城王带着两个捧着贺礼的僕从进了殿门,向着座上的润玉深施一礼,封上了一应贺仪。 “恭贺天帝陛下喜结良缘,永结同心!”卞城王满脸堆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润玉微微点头,示意一旁的仙侍收了贺仪,请卞城王落座,上了香茗。 “卞城王,天魔两界早已各不相干,且本座的大婚已经过去了月余,卞城王此来,并不是单纯送个贺仪如此简单吧?不必虚与委蛇,有话便直说罢。”润玉端起茶盏,吹了吹盏中的茶沫,轻轻啜了一口茶。 卞城王满脸尴尬,但依然起身拱手向润玉作了一个揖,“当日我魔界煳涂,收留了天界弃神,致使魔界生灵涂炭,惹出多少是非,万忘陛下见谅!”卞城王现在真的是一筹莫展,几千年过去了,魔界三王各自为政,擎城王还好说话,那焱城王却拥兵自重,虽然没有降魔杵在手,但俨然以魔尊自居,极不好相与,到现在当年被天帝一力捅破的结界还没有修復,就是因为焱城王从中作梗。 润玉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只是颇为认真地品着茶。 第49页 卞城王苦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是我魔界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小王此来,一是恭贺天帝陛下大婚,此乃真心实意,绝无半点虚妄。”润玉放下茶盏,向着卞城王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卞城王不觉心情一振,这冷若冰霜,不假辞色的天帝在大婚之后果然宽和了许多! “这第二桩,便是斗胆想向天帝陛下讨枚造化丹,小女当日受伤颇重,这几千年来,虽然伤势復原,但是修为再无寸进,小王膝下只有这个孽障,请天帝陛下垂怜!”卞城王一揖到底。 数千年未见,润玉看着卞城王那已见花白的头髮,微微嘆息:“民间有言:子不教,父之过。卞城王这是代女受过啊!” 卞城王老眼蓄泪,有些哽咽:“陛下教训的是!小王髮妻殒身得早,只给我留下了这么点骨血,父母为儿女计,恨不能以身代之。陛下啊!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 润玉看着老泪纵横的卞城王,眉尖一跳,向侍立一旁的仙侍招了招手,仙侍驱前躬身。“你去璇玑宫一趟,和天后说,开私库取一枚造化丹来。”仙侍应是,自去不提。 卞城王喜形于色,向着润玉跪拜行礼。 “罢了,造化丹不是什么稀罕物儿,本座不过是念在卞城王爱女心切,只希望你那掌珠能体恤老父慈心,修身养性,再不要任性妄为。魔界中焱城王那两个儿子是酒囊饭袋,擎城王无后,魔界日后也只能指望令爱,且让她好自为之吧!”润玉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免了卞城王的礼。 卞城王心愿达成,一块大石落地,这才在椅上安坐,端起一旁几案上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復又说道:“小王此来第三桩事,便是前几日旭凤又回了魔界……”说着便觑着眼看润玉脸色。 润玉不置可否,重又端起了茶盏。 “他不知从哪里听闻陛下大婚,跑到魔界来要问个究竟,小王见他癫狂之色更甚,便将他暂时扣押住了,还请天帝陛下示下。”卞城王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与天界已无瓜葛,当日他立誓入了魔界,便已是魔界之人,卞城王到本座这里来讨什么示下啊?”润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看着卞城王似笑非笑。 卞城王此刻真的是恨不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捡了块烂泥当成宝,到现在弄个烫手山芋在手上。思前想后,他只能陪笑道:“这厮满口胡言乱语,多有冒犯天后娘娘,所以……所以小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置为好……” 润玉霍然起身,“这蠢货!到现在还不知前因后果!” 卞城王连忙起身,躬身应是:“小王跟他说的明明白白,天后乃是当今花神,再不是当日的水神,可他就是……唉……” 润玉在阶上来回踱了数步,事涉觅儿,他不能掉以轻心,便向卞城王说道:“罢了,你且先回去吧。本座择日会去一趟魔界。只是卞城王,现如今,你可看好了你那只认凤兄的好女儿,再有什么差池,休怪本座翻脸无情!” 卞城王嵴背山冷汗层出,连连躬身;“不敢不敢!小王以项上人头担保!” 润玉冷哼一声,拂袖而出。 璇玑宫内,花开锦簇,香风袭人。 觅儿看着小仙侍替众芳主奉完茶,将手上的《司花令》放下,笑着向石榴芳主道:“其他倒都罢了,怎么今年给了石榴这么多结果份额啊?” 众芳主看着牡丹,俱各掩唇轻笑。长芳主放下茶盏,笑道:“是我的意思。”觅儿歪着头看着长芳主,满脸疑惑:“这是有何用意?还请长芳主教我!” 石榴芳主“扑哧”笑出声来,上前来拍着觅儿的肩,笑道:“石榴多子,长姐这是想取个好兆头!” 觅儿一怔,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啊呀”一声,向着长芳主怀中倒去,“长芳主取笑我!” 长芳主笑得花枝乱颤,搂着觅儿道:“什么取笑!你如今已是贵为天后,又已正位花神。天帝陛下对你一往情深,如今你二人琴瑟和鸣,诞育子嗣那是迟早的事!”说着从怀中捧起觅儿的脸,见那如玉般的小脸上红霞遍布,娇嫩无比,又叮嘱道:“你如今大了,再不比以往,可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一面摩挲着觅儿的脸,“你现下这般圆满,我也是安心了……”说着眼中便有珠泪盈盈。 觅儿正要开口安慰,却见仙侍上前施了一礼,禀道:“陛下回来了。”众芳主忍不住笑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先前派个人来说要寻造化丹,现下自己又来了!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觅儿不好意思地从长芳主怀中抬起身来,迎向殿门。 润玉进得苑中,见众芳主都在,笑道:“今儿个真是齐全,众芳主用了午膳再走啊!” 众芳主齐齐起身,掩面笑道:“我们可不是那不识趣儿的,陛下新婚燕尔,心里怕是多嫌着我们呢!” 润玉连连作揖道:“众位芳主切莫取笑了,觅儿面薄。”觅儿在一边听着不成话,便红着脸悄悄地拧了润玉一下,润玉“哎哟”一声,闪躲不及。 第50页 众芳主见着这一对甜蜜恩爱的样子,俱是展颜。 笑闹一阵,润玉落座,重又上了茶,方才正色说道:“正好众位芳主都在,润玉正有事要说。” 众芳主见他神色凛然,便都打起精神来听他分说。润玉便将觅儿一体双灵之事原原本本向众芳主说明。 众芳主面面相觑,长芳主连连饮毕两盏茶,方才缓得一口气来:“所以,觅儿是生来双灵?当日,先主怎么会一无所察?” 觅儿坐在润玉身旁,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当日被陨丹封住情窍之时,在识海中的本体里便封着一灵了……” 润玉轻轻咳了一声,一脸尴尬,“当日因为在梦珠中发现觅儿一体双灵,我便往上清天玄灵斗姆元君处寻求答案,元君当日告知我,觅儿的一体双灵并非夺舍,也无移魂,乃是当日先天帝太微种下的恶果……” 众芳主中除了牡丹之外,其余都是一脸茫然。牡丹闻言,浑身颤抖,手中的茶盏滑落,在青玉石地面上摔得粉碎。海棠芳主一惊,起身为牡丹擦拭身上的茶渍,“长姐,你这是怎么了!” 润玉看了牡丹一眼,心下明了,便徵询地向她看去,牡丹双目缓缓合上,两行清泪滑落,微微地点了点头。 润玉心下嘆息,只能向着众芳主解释道:“那另一灵乃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 众芳主呆若木鸡,良久,长芳主啜泣着说道:“当日,先主被太微囚于栖梧宫,是因为先主不堪太微凌辱去了忘川……” 觅儿神色慌乱,全身颤抖,润玉将她紧紧搂住,安慰道:“都过去了!觅儿!你别害怕!”觅儿紧紧抓住润玉的手,哭道:“所以那锦觅当真是先天帝的女儿?他曾进我识海,还赠我五百年灵力,所以其实不是找我,是找那一个锦觅?” 润玉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爹爹是水神,她却是你的妹妹?”觅儿逐渐镇静下来。 润玉颔首,“她也是旭凤的姐姐。”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他们这是亲姐弟……” 牡丹擦干了眼泪,向着润玉说道:“这桩陈年旧事,与先主名声有碍,故此我们都多年不提,陛下何故重提旧事?” 润玉一手轻拍觅儿后背,一边向着长芳主说道:“是因为旭凤回了魔界,大肆打探天后的身份,他大放厥词,辱及觅儿……” 性格火爆的海棠芳主暴怒而起:“我去宰了他!” 众人阻拦不及,却见殿门处一抹淡青色身影闪现,阻住了海棠芳主的脚步,“不劳芳主动手,本座去废了他!” “师父!”觅儿如乳鸟投林,飞奔扑进了通天教主的怀里。 第30章 对峙 润玉施施然上前,向着通天教主行礼:“尊上!”通天轻轻拍了拍怀中觅儿的肩膀,向润玉说道:“那厮着实无礼!你打算如何处置?” 润玉眉间微蹙,沉吟道:“我打算去魔界走一趟,前因后果与他分说一番。如若他再执迷不悟,再请尊上出马。只是觅儿復生殊为不易,不知道那一半元灵现如今什么情况,极有可能已经魂飞魄散,若果真如此,在天界于她立个衣冠冢罢了。只是要对不住先花神了。” 牡丹拭着泪上前,“只说觅儿是一体双灵,不提及另一灵由来如何?” 润玉摇了摇头,“不妥!当日我向斗姆元君请教,一体双灵,要么夺舍,要么移魂,这两者都为修道者不耻,我不能让觅儿背上污名。”润玉向着牡丹拱了拱手,“长芳主,当日先水神在勤政殿之上认女,我父帝与他有过争执,其实当日在场的众仙家并非一无所知,我们无需掩耳盗铃,确实是先天帝德行有失,先花神是受害之人。” 通天点头:“确是如此。但你去与他分说,他听得进去吗?你这个弟弟的糟心事,我也略听了一耳朵,如果是能听得进劝谏之人,怕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我只能尽力一试,如若他再胡搅蛮缠,我也只能废了他修为,剔了他仙骨,将过往所有神识记忆一併抹杀。”润玉斩钉截铁。 通天和众芳主点头,“也只能这么处置了。” 觅儿在一旁沉思半晌,说道:“那锦觅可能并未魂飞魄散。当日爹爹带我去斗姆元君处求解封珈蓝封印,元君给我了一簇香灰,说是可保我歷劫。后来我原身陨灭,我是被爹爹和润玉的元灵护着离体,那元君的赠与应该是能保得了她一缕残魂的。” 润玉微微点头:“若果真如此,自是最好。” 觅儿看向润玉:“你去魔界,可会告知他另一灵来自先天帝?即便锦觅保得残魂,他们也是不能……” 未待润玉回答,通天教主先哂笑道:“觅儿,这天地间的龌龊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出的。千万年来,父子为情反目,师徒相恋,兄妹姐弟乱伦之事,可从来都不少啊。” 看着觅儿愕然的样子,润玉忍不住说道:“尊上,你别骇着觅儿……”通天摇了摇头:“你便护着她吧!” 第51页 魔界,卞城王府。 卞城王领着鎏英对正殿堂上的润玉施礼道谢。润玉一身玄袍,发束青玉冠,在堂上正坐。 润玉捋一捋袍袖,对堂下的父女二人并无在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俗礼就免了吧,本座此来,原也不是为了受你们的礼,卞城王,旭凤何在?” 鎏英这五千年来受尽了当日润玉至寒冰棱跗骨之痛,现下看到润玉,犹自感到浸透骨髓的万年冰冷,再不敢有丝毫逾礼之处。 “小王将他暂且羁押在后院,陛下可要移步?”卞城王因着那一颗造化丸,对润玉毕恭毕敬。 “无妨,带他来吧。本座今日所言,并无不可对人说。”润玉气定神闲。 卞城王是见过润玉运筹帷幄的能耐的,当下再无迟疑。 旭凤髮髻已散,一身粗布短打,因被羁押多日,胡茬满面,双眼中也布满血丝。一入殿门,便往正位上的润玉急扑过来,尚未够到润玉的脚边,便被一边的护卫隔开,润玉看着这个似是年过半百的弟弟,一时之间也有些怔忡。 旭凤被按压在地,依然直着脖子对着润玉狂吼:“润玉!你把锦觅怎么了!你又施了什么禁术?堂堂天帝,居然如此下作!” 润玉看着这弟弟,微微冷笑,眉间大罗金仙的金龙之印倏忽闪现,“我当日在忘川之畔和你说的话你一字未信,之后在魔界拔除你身上的魔气,给了你两枚梦珠,看来你也是抛诸脑后了。” 旭凤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锦觅……锦觅……如若是锦觅,她怎么会嫁给你!我和锦觅鸳盟早定,许下三生三世之约!是你用妖术摄了她心神……” 自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润玉终于动了颜色,霍然起身,在场诸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啪啪”两声,旭凤扎扎实实挨了两记耳光,顿时口吐血沫,两颊红肿。 鎏英一声惊叫,连忙又捂住了口。 润玉慢条斯理地扯了正位几案上垫在茶盏下的一方帕子擦了擦手,又毫不留情地将帕子扔在了地上,回身坐正,“万年前你便是这样,从来听不得别人的话,万事都要顺着你的意。” 旭凤抬眼恨恨地看着润玉,只是口中满是血沫,连着胸口喉间剧痛,再说不出话来。 “本座当日到魔界与你在忘川之畔一战,便是想告知你锦觅和觅儿之事……” 润玉这话音未落,在座众人俱是惊奇,“天帝陛下,您这是何意?”卞城王惹不住询问。 “本座今天在这里说开了,也不怕你们揣摩,本座的天后与旭凤心上之人乃是一体双灵。”润玉镇定自若。 满座面面相觑,一片抽气声。 “一体双灵?你当我是傻子么?自来一体双灵便是夺舍,锦觅怎么可能被夺舍?”旭凤缓过气来,开口呵斥。 “觅儿并非夺舍,”润玉摇了摇头,“她是生来便一体双灵。本座的天后乃是先水神和先花神所出,先水神的长女,与本座因上神之约结缘。而你口中的锦觅,乃是先天帝太微和先花神之女……”润玉垂下眼眸,看着趴伏在地上的旭凤,“也是我的妹妹,你的姐姐……” “你胡说!你胡说!!你撒谎!!!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编造这种藉口,独占锦觅!怎么可能!!锦觅怎么可能是我姐姐!!”旭凤暴起,却不待发作,便被润玉禁锢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嚎叫。 润玉轻弹指,给他施了禁言术。满座寂静,众人都是不可置信,一时间,这殿堂里只剩下旭凤“唿哧唿哧”的喘气声。 “不管你相信与否,这便是事实。父帝当年对先花神做了什么,想必你从你母神处听到的只会比本座所知更甚,你何必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润玉不为所动,依然慢条斯理,但是字句清晰,“我当日携着与你的那两枚所见梦珠亲上上清天向玄灵斗姆元君求证过。天魔大战之日,觅儿原身陨灭,她的元灵得先水神护持才得以倖存。” 旭凤慢慢垂下了头,再抬头时,润玉解了他的禁言咒,他轻声问道:“那么锦觅呢?锦觅的元灵呢?” 润玉垂眸:“本座来魔界之前,觅儿曾有言,先水神曾带她去拜谒玄灵斗姆元君,元君当日赠她一簇香灰助她渡劫,觅儿的元灵没有用上,应该是庇佑了锦觅,这五千年来,如若无人相助,她的魂魄应该是飘荡在魔界的,至于还有几分完整,不得而知了。” 旭凤崩溃地嚎啕大哭。 卞城王和属下一干人等听得这天界秘辛,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只当做泥塑偶人,一言不发。 良久,旭凤哭道:“你当日既救了觅儿,怎么不救锦觅……” 润玉几乎被他气笑,“残灵微弱,我能保得觅儿一人已是侥天之幸,呵呵,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锦觅……锦觅好歹也算是你的……妹妹……你居然……弃她于不顾……” 润玉实是厌烦了旭凤这般胡搅蛮缠的作风,扔了一本典籍与他,“这是血灵子全本,你若有缘能找到锦觅残魂,又愿意与她同生共死,这本典籍可助你一臂之力。本座作为兄长,鑑于尔等当日所作所为,已仁至义尽,尔等好自为之吧。”说着便向殿外走去。 第52页 卞城王躬身跟在润玉身后相送,“陛下,今日之事,小王……” 润玉眼睑下垂,那浓密的睫毛在玉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阴影,“本座今日所言之事,并无不可对人言,先天帝倒行逆施,德行有亏,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上一辈造下的孽,祸不及子女,本座的天后乃是先水神之女,与先天帝并无半点干系,这一点,诸位都记劳了!” 润玉回身,大罗金仙威压尽数释放,殿中一干人等情不自禁冷汗涔涔,下跪应是。 大殿中央,旭凤紧紧攥着那本血灵子禁术秘籍,已然晕厥。 第31章 锦觅 五千年前,天魔大战之时,觅儿体悟了玄灵斗姆元君“活一命和活百命”的谶语,以身殉劫,锦觅和觅儿一体双灵,真身散落,俱都魂魄离体。 锦觅受此重击,抢先将自己的元灵神识凝在了真身一瓣破碎花瓣之中,这花瓣她看得清楚,已被当日玄灵斗姆元君所赠的香灰沾染,只要她保住自己神魂不灭,总有復生希望。 她以为自己抢了先,那葡萄觅儿必是魂飞魄散之果,却看到水神爹爹一半元灵化作的冰刃和润玉的一半元灵裹着那一团小小的游丝般的紫色魂珠倦鸟归巢般直扑向她深恶痛绝的天帝胸口逆鳞处,不禁嫉恨交加,为什么水神爹爹就那么护着那葡萄!润玉也只对那元灵看顾有加! 在她看来,润玉不过是以爱之名满足一己私慾的欺世盗名之徒,而这颗葡萄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谁曾想,这伪善天帝竟然毫不犹豫地自袖中祭出法器,在这魂珠四分五裂之时当机立断将她从先天至宝人鱼泪中取出,捞回了这丝残灵。 这是锦觅最后一次看到天帝的脸,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在那一瞬间煞白惨澹,血色和生气尽数褪去,她不知道这天帝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禁术,他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不过,也罢,他和她,相遇一场,他以爱相胁,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为了阻止他和凤凰手足相残,她以命相抵,这一回,她是再也不欠他的了!至于葡萄,随她去吧,跟着这个野心家,有她苦头吃! 她还完了债,无愧于凤凰了。 她强撑着神魂即将全数融入破碎花瓣的最后一口气,喃喃私语:“凤凰,我爱你啊……你……要……来……找……我……”游丝般的絮语飘散在风中,上神陨落,旭凤的恸号让整个场面都极度混乱。 她便就这样飘散在了忘川之中,她一直等着她的凤凰来找她啊,这瓣花瓣被元君的香灰护持着,在忘川河中随波逐流。她的身周暗无天日,不知日月更替,不知岁月迁徙,她在黑暗中飘散,逐渐迷失神识,也没有等到她的凤凰。 旭凤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人间的那间小院。 彦佑急匆匆上前问道:“如何?锦觅是不是真的復生了?” 旭凤蹲坐在屋前台阶上,把脸深深地埋在手掌之中,“復生的不是锦觅,是觅儿……” 彦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什么锦觅?什么觅儿?觅儿不就是锦觅?” 旭凤抬起他那乌黑髮青,鬍子拉碴的脸,“锦觅是和觅儿一体双灵,觅儿是洛霖的女儿,锦觅……锦觅是我父帝所出……” 彦佑满脸“见鬼了”的神情。 良久,彦佑忍不住冷笑:“你这是被润玉矇骗了吧?我那名义上的长兄,舌灿莲花,还能装得大义凛然那是拿手好戏!” 旭凤闭眼痛苦地摇头,自皱皱巴巴的干坤袋中取出了两颗蓝色梦珠,“这是当日润玉给的,其实……其实我并非全然无知……” 彦佑倒抽一口凉气:“你早就知道锦觅未曾殒身?” “不不不!”旭凤急忙申辩,“怎么可能!我是指我对他所说锦觅一体双灵之事并非无知……但我不知道这双灵当日都逃出生天,是我!是我煳涂!”说到这里,旭凤愤恨地揪着自己的头髮。 “那你现下知道了,居然就这么回来了?你不找锦觅了?既然觅儿能復活,那锦觅自然也可以啊!”彦佑满脸不能置信,“你就这样弃锦觅于不顾?”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旭凤困兽般站起来,在这四方小院内焦躁踱步,“只是…只是她是我的姐姐!” 彦佑双目圆睁,对着旭凤大吼道:“不管她是谁,你可别忘了,她是为了你死的!” 旭凤痛嚎一声,抱头蹲地嚎啕大哭。 彦佑看着他如同孩童般茫然无措,长嘆一声,说道:“你且先去看看月下吧,他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旭凤大惊失色,连哭带嚎地推开破旧的屋门,往屋内冲去。 彦佑一个人僵直地立于院中,又哭又笑,原来竟是如此! 难怪当时和润玉大婚前后的锦觅判若两人!明明在大婚典礼上,是锦觅手刃了旭凤,可是大婚典礼之后,锦觅足足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后却忽然对被自己杀死的旭凤万般牵挂起来。现在想来,因此这当中已是换了魂魄灵魂。 所以当日与自己相识、嬉闹、如朋友般相处的,乃是觅儿而不是锦觅吗? 第53页 彦佑笑着泪流满面,是了!是了!当日他怂恿觅儿游戏人间,觅儿心思单纯,完全不通男女之情,连身体接触都是慎之又慎;而昏迷后醒来的锦觅却成了一个为了情郎毫无任何顾忌的人。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竟是认错了人吗? 彦佑不禁在院中苦笑出声。 凉炕之上,丹朱气息微弱,病骨支离,满头白髮散乱,弥离之际,已是不认识人了。 旭凤扑在丹朱身上痛哭:“叔父!叔父!” 丹朱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抠着身上打满补丁、棉絮已从破洞中漏出的一床薄被,自胸膛发出破风箱般的唿吸声,被旭凤这么一扑,本就唿吸艰难的肺部一阵绞痛,他突然双目暴突,鸡爪般枯瘦的手指痉挛地一阵抽搐,来不及说一个字,便没了唿吸。 旭凤慌乱失措之时,屋内忽然灵光闪耀。彦佑听到动静,急忙冲进屋来,却见灵光闪处,缘机仙子现身在了屋内。 彦佑向着缘机仙子,施了一礼,旭凤却满脸警惕,“你来这里做什么?” 缘机仙子毫不理会旭凤,望着炕上已然咽气的丹朱,目光中似有悲悯:“吾奉天帝旨意,来引丹朱回天界。” 缘机仙子指尖掐诀,一道灵气直入丹朱胸口,自他胸膛处缓缓升起一枚小小的妖丹。 缘机仙子立即将这枚妖丹紧紧裹入锁妖囊中,起身便走。 旭凤顾不得抹泪,纵身而起,拦住缘机仙子去路,斥问道:“仙子这是要将我叔父带往哪里,作何处置?” 缘机仙子看着旭凤一副农夫打扮,饱经风霜,穷困潦倒的样子,冷笑道:“无论如何处置,总不会比现下更为悲惨。” 旭凤瞬间呆立,彦佑上前赔笑说道:“仙子请息怒,我等陪伴月下仙人这一世,只是关心他的去向,还请仙子垂怜。” 缘机仙子看了一眼彦佑,依然冷着脸说道:“当日天帝敕令月下仙下凡,歷劫十世。如能证道,方可重返天界。”言到此处,缘机仙子愤恨地向旭凤狠狠瞪了一眼,“丹朱为何被贬,想必两位心知肚明。他十世歷劫早满,再无证道可能。是天帝仁慈,见他尚保有原身一点妖灵,命吾将他带往天界妖族,重新修炼,或有机缘。” 旭凤愤恨不已,“当初下令处置叔父的是他,现在又来做什么好人?” 缘机仙子忍不住冷笑,“你叔父,可是为了你受累至此,你这个做侄儿的又为他做了什么?” 缘机仙子再不欲与这蠢人啰嗦,携了丹朱的妖丹便要离开。彦佑上前扯住了扯出缘机衣袖:“仙子,彦佑斗胆,敢问天后是否便是当日的锦觅復生?” 缘机仙子眉梢眼角尽是嘲讽:“天后与当日的水神乃是一体双灵的双生姊妹,现下四界中人无不知晓。蛇仙当日数次撺掇水神背叛我天界,现下又出这般污衊我天后的言论,所谓何意?”彦佑红着脸连连后退,“我……我没有,我怎么会污衊天后!” 缘机仙子第一次拿正眼瞧着彦佑,语调深沉:“蛇仙,你瞒得过众人,瞒不住吾缘机之盘。其实万年来你的内心一直是记恨天帝的吧?” 彦佑瞠目结舌。 “你数次助着水神逃出天界,真是为了让她和旭凤结缘吗?”缘机仙子的声音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这方寸之室炸响:“你怕是看不得天帝陛下圆融和美吧?他是先洞庭君的亲生之子,虽然未能承欢洞庭君膝下,但是洞庭君对他时时挂心,日日思念。只怕你是觉得洞庭君再疼你又如何呢?你自始至终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是他的一道影子而已,是也不是?及至你二人成年,你只是十二生肖仙中的小小一位蛇仙,而他歷千辛万苦,却成了天帝,他比你俊美,比你有为,比你位高权重,你怕是嫉恨地夜夜不得安枕吧? 彦佑被惊得连连后退,面红耳赤,直撞到这狭小屋内的破旧屋门上。 “吾等修道之人,最讲求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日天后因你救过她的挚友,在她灵力尚且低微之时,硬生生偿了五百年灵力予你做报。你若不是对天帝嫉恨难安,怎么会在他为了你和洞庭余族受了三万道雷霆业火之刑后,不仅不知恩图报,还数次借着水神,在他心上狠狠捅刀?你自知这一生都比不上他,只不过是想让他痛失所爱,永生悽苦罢了!”缘机仙子目光如炬,彦佑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内心那点骯脏龌龊的想法,被曝晒在太阳光下。 缘机仙子见彦佑这幅僵直的嘴脸,连连冷笑:“呵呵,你不过是那烂污沟中的一条水蛇罢了,仗着被天帝生母收养过,便真以为是陛下的兄弟了?且收起你那鬼蜮技俩滚回你的污水沟去吧!” 言毕,缘机仙子一个转身,再无踪影。 旭凤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彦佑,冷笑数声,霍得打开屋门,扬长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比较忙哦,更新可能不稳定,谢谢追文的各位。 鞠躬! 第32章 求助 彦佑一个人呆坐在室内,这小屋年久失修,屋顶有缝隙透下阳光,光线卷着空气中的浮尘在他眼前飞舞。缘机仙子的话振聋发聩,他忽然觉得这一生似乎就是一个笑话,他一直被洞庭君当做润玉的替身养着,洞庭君真的爱过他吗?这一瞬间,他仿佛依然置身在暗无天日的洞庭湖底,可再也没有温暖的手为他张开龙鲤守护结界了。 第54页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鞭炮声,被这声音惊醒,彦佑掐指算了算,原来人间又是一年过去了啊!时光暗渡,岁月流逝,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自嘲地咧嘴笑着,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自这破旧屋院孤身离开,此后再无踪迹。 这日,在魔界不堪旭凤骚扰的卞城王走投无路之下又赴天界求助润玉。 “陛下!请给小王指一条明路吧!”卞城王苦不堪言,“旭凤在魔界遍寻那元灵不得,隔三差五跑到我这里来。我次次拒不接见,无奈小女被他蒙蔽了心智,也跟着在后面四处蹦跶。陛下!那元灵也算是出身天界,您施以援手,让他二人早些见面,自取前程去吧!”说着,卞城王在润玉面前长跪不起。 润玉不觉好笑,“你堂堂魔界三王之一,居然怕了那厮?” “陛下!这世间,最怕的就是这等泼皮无赖,小王……小王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他也算是半仙半魔之体,打不死,赶不走,陛下啊……”卞城王眼看着要哭晕在殿上。 觅儿在璇玑宫等着润玉迴转,久等不至,便往勤政殿来寻,刚进得殿门,便听到卞城王的哭诉。 润玉一眼瞥见觅儿身影,疾步上前。卞城王只觉眼前一花,在殿上正座的天帝已经闪到了大殿门口。 润玉迎着觅儿,笑道:“我这边事情就快处理完了,你怎么亲自来了!” 觅儿笑着回道:“我左右无事,出来转转。” 卞城王抬眼看着这五千多年未见的天后,见她一身云锦软缎银衫,乌鸦鸦的头髮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鬓边一支金龙髮簪,垂着数颗拇指盖大小珍珠,当真是众芳之主,说不出的典雅华贵。 再见天帝陛下将这天后捧在掌心的样子,卞城王真是五味杂陈。 润玉扶引着觅儿在玉阶之上软席落座,“给你上你爱喝的灵果酱茶吧?” 觅儿顺着润玉的话点了点头,说着转向卞城王:“卞城王今日倒有空,来我天界逛逛?” 卞城王眼看着高冷的天帝在天后甫一现身就成了鞍前马后的二十四孝郎君,联想到自己宝贝女儿那糟心的姻缘,既羡慕又悲戚。唉!当日的应龙大殿和旭凤同往魔界擒拿穷奇,鎏英是怎么瞎了眼就死认那个泼皮为兄了呢! 觅儿不知卞城王心中所思,接过润玉递过来的茶,浅浅啜了一口,随手将茶盏便递给了身边的润玉,润玉自然地为她接过茶盏,置于案上。 “你别烦心了,交由我来处置吧。”润玉给觅儿膝上又铺上一层软毯。 “我既来了,也一併听听吧。”觅儿语笑晏晏。 卞城王眼见有戏,急忙上前将烦恼事再叙了一通。 觅儿听着这卞城王的诉苦,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盏茶,笑向润玉道:“你怎么说啊?” 润玉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敲着玉石案几,说道:“那不过是小事罢了,我明儿去一趟吧。” 卞城王喜上眉梢。 觅儿轻轻嘆了一口气:“魔界已是寻遍了,当日天魔大战我殒身在忘川之上,那元灵多半是进了忘川了。忘川湍急,河长百丈,你便是水系大宗师,一人之力也是艰难,我与你同去,我与她一体双灵,总有些感应,确认了大体位置,你总便宜些。” 卞城王忙不迭地接口:“正是如此!天后蕙质兰心,正是如此啊!” 润玉一记眼刀射到,卞城王瞬间低眉垂目。 润玉望着觅儿,给她续上一盏茶:“你决定了?” 觅儿悄悄握住了润玉的手,果决地点了点头。 润玉温言说道:“好,依你!” 魔界忘川之畔,乌云滚滚,忘川之水在河道奔腾不息,河水深暗,泛着幽暗的萤光,望之森然凄冷。 云端之上的润玉替身边的觅儿紧了紧云锦斗篷,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冷不冷?” 觅儿一身云白锦袍,精巧的红绒掐边,精緻的金丝绣线绣着繁花绽放的花纹,斗篷的帽兜上围着一圈雪白的风毛,越发衬得觅儿莹润如玉,灵秀窈窕。她向着润玉笑道:“我好歹也是上神之体,哪里这样娇弱了?”但手却并没有从润玉掌中抽出,两人便这样并肩站在云层之上,只在这两人身周有霞光点点,瑞光熠熠。 忘川之畔,寻了锦觅元灵许多时间不得的旭凤僵立在地,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云端中的觅儿,情不自禁地喃喃开口:“锦觅……锦觅……” 卞城王带着鎏英已迎至半空,向着帝后二人躬身作揖,“多谢天帝陛下、天后娘娘施以援手。” 润玉微微摆了摆手,颔首道:“开始吧。” 卞城王随即应诺,干净利落地一挥手,魔界兵将便将忘川边清场干净,一干闲杂人等尽数驱离。 觅儿在云端之上,镇定自若十指翻飞,瞬间便结了一个繁复的搜魂阵,润玉在一旁为她掠阵,强大的搜魂阵自云端而下,横跨忘川两岸,随着觅儿心神意动,在忘川之侧缓缓移动。 不多时,搜魂阵便固定在了忘川一处,觅儿向着润玉微微点了点头,润玉随即降下云头,在这处搜魂阵边掐了一个“分水诀”。润玉指尖所指之处,只见湍急奔流的忘川之水如同被一剑斩断,河水竟被滞留不前,显出深不见底的忘川河底。 第55页 一众魔界中人倒抽一口凉气,见帝后如此轻描淡写就裂了这魔界圣河,心胆俱裂。 卞城王斜了一眼愣在地面,痴痴望着云端的旭凤,忍不住怒髮冲冠,狠狠捶了他一拳:“你看什么?还不快去!” 旭凤如大梦初醒,一眼看到对岸润玉那森然如刀的眼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急急往河底跳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旭凤自河底窜出,手中俨然捧着一瓣凝满香灰快要干枯的花瓣。 见他离了忘川,润玉便收了诀,那河水立时奔腾咆哮而来,刚至岸边的旭凤躲闪不及,浑身被淋了个正着,霎时便成了一只落汤鸡。旭凤来不及发怒,便见润玉已腾云直上,眼见他携着觅儿便要离开,旭凤立即高唿:“锦觅,当日的前程过往,你当真再无半点记忆?” 觅儿置若罔闻,只拉着细细替自己整理斗篷的润玉的手:“我们走罢。” 润玉微微一笑,那目光柔和,望着觅儿无限柔情,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两人便驾云离开。 卞城王看着那似乎颇受打击的旭凤,不禁冷笑道:“四界早就无人不知,天后乃是先水神和先花神之女,与你手中那捧元灵本是一体双灵,且早已分灵,再无半点干系。你这是故意装聋作哑,噁心谁呢?” 旭凤捧着手里的那瓣残缺花瓣,眼却直勾勾地看着天际,喃喃自语:“她如果能回来,那锦觅也一定能回来!” 鎏英上前安慰道:“凤兄,现下已经寻得了这元灵,想来復生也是指日可待。你且宽心,” 旭凤将茫然无措的眼神自天际拉回,看着鎏英,问道:“只是又该去哪儿为她寻这重生之体呢?” 鎏英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这重生之术,我确实从未听闻,天帝之前给了你一本秘籍,可有秘法?” 未等旭凤开口,卞城王已是上前拉过女儿,向着旭凤斥道:“本王向天帝求助,现下你的心愿以偿,魔界待你已是仁至义尽,之后再如何自处,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不顾鎏英挣扎,便拉着女儿离开忘川回王府不提。 旭凤将一缕神识探入花瓣,果然见那花瓣中尚蜷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元灵残影。 第33章 紫璃 深夜,璇玑宫内院,星光辉映之下,昙花静静盛放。润玉头髮不再束冠,长发披散,在院中石案旁静坐,觅儿同样散发披衣,立于润玉身后,执着一把玉梳轻轻为润玉梳着长发。 两人在这昙花幽香之中静默无言,良久,润玉睁开眼睛,握住了觅儿的手,轻轻一拉,将她搂到了自己怀中。觅儿妥帖地靠在润玉怀中,将玉梳收起,回抱住润玉,温言问道:“你怎么啦?从魔界回来,就似乎有心事。” 润玉将下巴虚虚靠在觅儿额头,沉吟良久,说道:“觅儿,你会不会怪我?” 觅儿自润玉怀中探出小脸,奇道:“我为何要怪你?” “细想来,其实当年我父帝真的对不住你母亲……我当日曾占着大义指责旭凤,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与你有辱母之仇?如果不是我父帝当年强取豪夺,你父亲母亲当是神仙眷侣……” 觅儿伸出手轻轻捂住了润玉的嘴:“你自己都说,父母之罪,祸不延子女。怎么今日又开始说这些陈年往事了?” 润玉拿起一旁的绒毯,轻轻抖开,将怀中的觅儿牢牢裹住,“我虽然削了旭凤神籍,可那卞城王三番五次求上门来,我还是去管了他的闲事,今日又累你陪我去了魔界,旭凤又对你胡言乱语……” “哦~~我说呢,原来你是吃醋了!”觅儿在润玉怀中,笑得抖成一团,冷不防被润玉更加抱紧。 润玉将鼻尖埋在觅儿的秀髮中,轻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喃喃言道:“觅儿,那一瞬间,我恨不得一掌噼死他!” 觅儿一言不发,突然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润玉的脖子,将唇瓣贴上了润玉发抖的唇。 一个意乱情迷的吻后,觅儿将自己和润玉的鼻尖相抵,在他唇边轻轻说道:“小鱼仙倌,自始至终我爱上的只有你,当年为了旭凤不惜自伤神魂的不是我,之后屡次出走天界前往魔界的也不是我,让你伤心绝望的都不是我……” 润玉将觅儿紧紧搂住,似乎要将她融化在骨血里,“觅儿,你不知道,今天你和他一见面,我突然那么恐慌,我害怕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是我的一个执念而已,我害怕你会抛下我,再回到他身边……” 觅儿拧起了细长的柳眉,心下涌起了凄凉之感,她的小鱼仙倌是受了多大的创伤,以致今日已身登大罗金仙却依然在自己面前这般不自信,她只能温柔地抚着润玉的嵴背,感觉润玉的身体僵硬如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现在在这里,难道你抱着的是空气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润玉声音颤抖,话音未落,就感到膝上的觅儿身体有些僵硬,润玉为她拢了拢绒毯,“更深露重,你冷了吗?” 觅儿的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含羞带嗔,将润玉的手拉着放到了自己的腹部,“如果我一个人还让你不安心,那么再加一个,你安心了吗?” 润玉如被雷击,手掌被觅儿握着置于觅儿腰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觅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56页 未等觅儿回答,润玉只觉掌心被一记轻微的灵力击中,润玉浑身战慄,冷不丁地抽回了手:“这是?这是?” 觅儿垂着头,柔爱地看着自己的腹部,笑道:“我本想过两日请岐黄仙官来看的,因为一直没见灵力波动,我不太能确定,刚才小傢伙大概看不得自家爹爹委屈,想要急着安慰你……” 润玉抽身而起,将觅儿稳稳安置在凳上,将绒毯于她裹好,双腿打着摆子便往外奔,“我……我……我现在就去找岐黄……”觅儿看着他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着说道:“你急什么呢?现下什么时辰了,你也不怕扰着别人……”话未说完,却见润玉居然在光滑平整的内院玉石上滑了一跤。 觅儿急得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你这是怎么了,小心些啊!”一边便裹着绒毯往润玉这边奔来。 润玉大惊失色,一个闪身便至觅儿身前,将她横抱起来:“你跑什么!” “我……我……我见你跌倒了,心中着急……”觅儿讷讷言道。 润玉满脸通红,抱着觅儿径直往寝殿走,“我,我是心中欢喜,无碍的!” 璇玑宫寝殿,芙蓉帐内,润玉将觅儿安置妥当,见她簇拥暖被,在榻上安坐,又想把手炉递给觅儿,觅儿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是做什么呢!凡人女子怀胎尚且体热,何况是我,我一点儿也不冷啊!” 润玉抱着手炉的手微微发抖,他在榻上坐下,握住觅儿的手。觅儿才发觉他手心冰冷,居然有薄薄一层冷汗,“你这是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话音未落,却见润玉眼角绯红,居然落下泪来。觅儿慌得用手为他拭泪,却被润玉一把握住了双手,“觅儿……我怎么会不高兴……我现下感觉如同做梦一般!这是真的吗?”觅儿笑着将润玉拉至身边,全身都倚靠在他怀里,拉着他的双臂做环,手掌正好叠在腹部,“是真的,你感觉到了吗?她又在踢你了!” 润玉抱着觅儿,感受着掌心有节奏的灵力轻击,将泪湿的眼埋入了觅儿肩头,“谢谢你!觅儿!” “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觅儿娇嗔道:“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是上神之誓盟约,天地间没有比我们更般配的夫妇!你谢我什么?你既谢我,那我是不是也要谢你?毕竟,我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儿来……” 润玉闻言,盯着觅儿通红的双颊,低笑出声,凑到觅儿耳旁说道:“夫人说的是!是我又魔障了!” 觅儿转身对着润玉,言辞肯定:“你不是魔障,小鱼仙倌,你是太在乎我了!”她将润玉的手拉起,贴在自己的脸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直以来,是我和我妹妹对不起你!你没有任何错!” 润玉看着觅儿,她小脸绯红,但目光清澈,“我有了身孕,体验到为人母的不易,当日我娘亲拼着身死道消诞育我,你的母亲也是如此,父母之恩,昊天罔极。至于旭凤和那元灵,看在你父帝和我娘亲份上,我们能帮的都帮了。旭凤现下得了那元灵,生也好,死也罢,都不与我们相干了。” 润玉认真地听着觅儿之言,微微点了点头:“我给了他血灵子秘籍,如若他真的对那元灵一往情深,应该会用。” 觅儿撇了撇嘴,“你当人人都是你吗?你当日只找到了残本都敢用!如若我没有被你和爹爹的元灵护着离开那破陨真身,你岂不是也要和我同归天地?” 润玉轻轻摸着觅儿的长髮:“为了你,我愿意的。” 觅儿深深看着润玉的眼,情真意切地回应:“我知道,只要是你,我也是愿意的。” 润玉伸手,将觅儿紧紧拥入了怀中。 觅儿在润玉怀中好奇地问道:“他们如若真的施了那禁术,是不是真的就把寿数和元灵共享,再不能分离了?” 润玉轻轻点了点头,“我当日只找到了残本,本以为只是将自己的一般元灵仙寿渡给你,之后在尊上那里得到全本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等牵绊,一人殒身,另一人也会随之道消。这是全本中所载,我也不知真伪,因为你早将那一半元灵仙寿还给我了啊!” 觅儿让润玉倚着床栏靠坐,在他身后垫了几个垫子,自己便顺势在他膝头卧下,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笑着说道:“我和你心意相通,才不需要那劳什子的禁术!我们就别去管他们那些腌臜事了!” 润玉闻言大笑:“好!不去管他们!” 觅儿见润玉终于驱去心头阴霾,趁热打铁,笑道:“我本想着过几日等岐黄仙官确认了再与你说,结果这小傢伙今儿急着要安慰你,小傢伙这么卖力,你这个做爹爹的,给她取个名儿吧?” 润玉看着卧在膝头的觅儿,烛光辉映下,觅儿长发如瀑,披散在床上,笑靥如花,娇俏可人。 润玉轻轻拍着觅儿的肩,“我希望她是个像你一般花朵儿似的女孩儿。” 觅儿轻笑:“你是大罗金仙,你说是,那必定是了!” 润玉笑着拿起觅儿的一缕黑髮,在指尖轻轻绕着,那黑髮似绸缎一般,在润玉指尖滑落。 第57页 “适才你提及了先花神和我的母亲,孩儿的诞生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润玉俯下身来,温柔地吻着觅儿的鬓髮,“就叫她‘紫璃’如何?” 觅儿靠在润玉膝上,柳眉微蹙,“你我母亲的名讳各取一字?” 润玉执起觅儿手掌,在她手心细细写下“紫璃”二字,“各取一字,但为避名讳,紫金之气,琉璃之羽,她必是这天下最好看、最可爱的龙!” 觅儿笑眼弯弯,“我喜欢这个名字!” 两人相视一笑,润玉拉着觅儿的手叠在了觅儿的腹部,轻轻唤道:“小紫璃,爹爹和娘亲在这里呢。”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感到掌心触及到的灵力波动,仿佛是一条活泼的小龙在娘亲的肚子里愉快地打了个滚儿,欢快地吐了个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来啦~ 第34章 分差 天后有孕的消息,首先在上清天传扬开来,诸位大罗金仙都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地都奔至璇玑宫看顾,通天教主更是欣喜,着无当圣母细细给觅儿把脉。 须知洪荒以来,天道无情,人界繁衍昌盛,鬼界因与人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尚且平稳,魔界已逐渐为天道所不容,日渐式微。当日润玉劝魔界将降魔杵送往鬼界虽然是为了避嫌,但魔界确实再无人可担当魔尊之任。 上清天的大罗金仙们曾一度认为天界也将赴魔界后尘,这天地终将成为人族繁衍生息的场所,是以在封神天庭湮灭之后苟延残喘。却不料本任天界的天帝觉醒了洪荒血脉,更让众仙喜出外望的是,已经身登大罗金仙的天帝居然有了子嗣! 越是法力高深、神位高阶的神仙越难孕育子嗣,这是天道的铁则。 当初帝后大婚之前,通天就曾和润玉有过深谈,告知他身登大罗金仙位阶便是大道无情的开始,觅儿尚不是金仙之体,他将要面临的是死别、无嗣,即便拥有过也终将失去。所谓的大罗金仙,与天地同寿,但这天地不过是巨大的囚牢,他们都是这天地的囚徒罢了。 润玉当时是怎么回答的?通天教主看着紧张地围着被无当和岐黄诊脉的觅儿一脸紧张的润玉,皱着眉想着当时这条小应龙的回答。 “我并不是为了子嗣才求娶觅儿的,”润玉当时的样子通天历歷在目,眼中有泪,唇角微扬,在上清天璇玑宫白雪纷飞的幻景里笑得春风和煦,眼中却有烈火灼炽。 “最痛苦绝望的事我都经过了,我看着曾经的她为了另一个人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极有可能所求无望,”润玉笑容惨澹,但目光坚定,“可那又如何呢?这世上的事难道都要确认了结果圆满才去做吗?尊上,我是不会因噎废食的。” 润玉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看着幻景之雪白了屋檐,覆了山峦,眼中万般柔情,“她说想要看雪景……” 良久,他讲目光拉回到通天身上:“如今觅儿愿意嫁与我,便是最好的结局了。至于以后,都交给我罢,如若有一天觅儿身归混沌,那便一同归去,于我也是极好的。”润玉镇静得如同无波古井,那眼神却如井水深邃。 通天愕然。 这是圣人誓言,同去同归吗? 通天在那一瞬间瞭然,为何这任天庭百万年来只得润玉一人成圣,那是百折不挠的孤勇和向死而生的决绝。 通天曾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二人真有那一天,他拼着违逆天道也要护持二人周全。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条小龙的到来迎刃而解了。 天道,终于开始眷顾天界了! 通天教主喜笑颜颜地看着被无当握着手腕的觅儿,这个小仙子真是整个天界的生死劫啊! “圣母,觅儿脉象如何?”润玉坐在觅儿身旁,一脸紧张地看着替觅儿把着脉的无当圣母。 岐黄仙官微微躬身,他已经替天后看过脉,心中喜不自胜。无当圣母是大罗金仙,定比他看得更仔细。 “很是稳健,你自己也是金仙,你看不出来吗?”无当圣母也是开心,便调侃起润玉来。 润玉一时语结,昨天晚上小紫璃的灵气已是外显,他自然有所感应。觅儿看着润玉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笑道:“我跟他说我挺好的,紫璃也挺好的,他非要让圣母和岐黄仙官来把脉,真是……” “紫璃是个好名字!”静坐在一旁的元始天尊终于插上话了,笑着捻须,“我喜欢这个孩子!不如……” 话音未落,通天教主便翻了个白眼:“师兄,你可想好了!觅儿是我的徒儿,你若是收了紫璃,那你便得唤我‘师父’了!” 元始天尊给这伶牙俐齿的小师弟噎了个倒仰。 元始天尊身后广成子越众而出,向着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行了个礼,“小师叔,我师尊着实喜欢这孩子,不如就让小仙代为收徒,我师尊必会将这孩子带至身边,仔细看顾。”说着转向润玉:“天帝意下如何?” 不等润玉回应,通天又惯常懒洋洋地开口:“你这废话!小紫璃乃是我天界的公主!谁不喜欢?你们那一门子,全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别把我小紫璃给养糙了!”说着目光梭巡了阐教众仙一圈,重点在太乙真人身上打了个转,嗔道:“这天人感应差成这样,看着比我还老!” 第58页 太乙真人以袍袖遮面,羞惭万分。 截教三霄姐妹立即上前,替师尊补刀,裊裊婷婷仪态端方,捧出一只只干坤袋,千娇百媚地解释这袋是首饰,这袋是衣衫,这袋是各色小玩物……直把觅儿的眼都看愣了。 润玉眼看这阐截二门惯常的争徒现场,不禁好笑,向着众人团团作揖:“诸位前辈美意,润玉这里代紫璃谢过!生儿育女,最辛苦的是她的母亲,紫璃的事,润玉听觅儿的意见,或是待到紫璃出生,让她自己做主也好。” 伴着润玉的话音,觅儿腹部突然紫光闪现,一条紫色的小龙淡淡虚影从觅儿腹部冲出绕着殿上众人自由自在地游了一圈,将小小的虚影尾巴拍拍她父帝的脸颊,方才大摇大摆地又回了觅儿腹中。 众人愣怔,元始天尊旋即抚掌大笑,通天教主激动地看着觅儿,眼神慈爱地恨不得把天地都倾囊奉上,太上老君笑得花白鬍鬚颤抖:“是个好孩子!是我天界睥睨众生的气度!” 润玉还沉浸在被女儿灵气尾巴碰触的幸福余韵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气喝了十几坛桂花酿,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 唯有觅儿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办,看样子是要生个小魔星出来啊!” 因帝后有嗣的喜讯,人界在接下来的十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政通人和,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鬼界和魔界的反应则各不相同,鬼界鬼王亲自至天界携礼道贺,这位业已成圣的鬼王同样位列大罗金仙,自然知道天帝有嗣意味着什么。天道的铁则终于开始向非人界倾斜,四届至少可再享百万年的太平了。 魔界缺了至尊之主,三王反应各不相同,卞城王携着鎏英备重礼向天界道贺,擎城王只是差了特使备礼道贺,焱城王置若罔闻。 卞城王眼看着当今的天帝从默默无闻的夜神走上了这至尊之路,现下功德圆满。看着身边为情所困自暮辞死后便郁郁寡欢的爱女,心酸不已。 “鎏英啊,当日天帝赠爹爹造化丹,便曾提点过,我魔界确实后继无人。爹爹曾经劝你再考虑结姻,你实在不愿意便也罢了,你且好好养育卿天这孩子,爹爹老了,总不能护持你们一辈子,你要自己能立起来,我魔界才有指望啊!” 鎏英看着这万年来极速衰老的父王,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含着泪向父亲点头应诺。 “如若那旭凤再找上门来,你要自己有决断。当日我们父女一着错,满盘输。这位曾经的魔尊给我魔界带来的尽是腥风血雨,孩儿,你须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的道理。”卞城王语重心长。 “是的,父王,女儿知道了。”鎏英擦拭眼泪,说道:“前几日,旭凤确实来找过女儿,寻求復生之法,女儿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便婉拒了他。” 卞城王闻言,眉头紧锁,“便是有法子,你也再不能理会他了!爹爹看来,他不是火神,他竟是个瘟神!沾上了便是霉事!” 鎏英虽然心内踌躇,但看着老父殷切的眼神,咬牙点了点头。 旭凤带着残灵已是在四届游荡了许久,一筹莫展。最佳的復生之法应该是在天界,但是他已经被削了神籍,经由魔界的一番折腾,他的灵力已是大不如前,受不了天界威压,上不了天界。丹朱又已经被缘机仙子接回了天界妖族,彦佑不知所踪,他也没有机会再接触天界中人,鬼界他从无交往,不得其门而入,是以只能在魔界和人界徘徊。 当他再次求助到魔界卞城王府之时,得到的回应却是“大王和公主都不在府中,赴天界贺天帝天后梦兰之喜。” 旭凤如遭雷击。他的锦觅尚是残灵,如风中烛火,转瞬即逝,而她的双生姊妹却那样美满幸福,这一瞬间,旭凤只觉得上苍何其不公! 求助无门的情况下,他求到了擎城王府上。擎城王对旭凤观感极为复杂,最初他觉得旭凤直爽无心机,是个值得一交的爽快人,但他继任魔尊之后一系列操作,让擎城王开始懊恼,当初他看中旭凤的没有心机被事实证明是无脑啊。 然而这个当初的小友求上门来,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可是魔界又有什么復生之法呢?夺舍之法是万万行不通的,那元灵已残破不堪,受不得天谴,那剩下的只能是借尸还魂。 作者有话要说:  紫璃是御姐啊! 第35章 魅魔 然而想要借尸还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适合的肉身必须是刚死之人,身体未腐,其次身份年龄都要合适,毕竟这残灵出自仙界,低位的魔物和普通的人体怕是承受不住神魂的力量。 擎城王将其中的关键细细说于旭凤知晓,只有人界的普通人类有轮迴往世,往生的肉身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但是人族脆弱的肉身实难承受来自天魔两界强大神魂。而其余三界的种族都是身死道消,化归天地,神魂消散的同时肉身也便陨灭。 想要得到合适的肉身,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旭凤一直用自己的灵力滋养元灵,元灵倒是日以稳固,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肉身,所以他才一筹莫展。 他向着擎城王苦笑:“大王说的我都知道,我这些时日在人界和魔界游荡,也正是在四处寻找,但就像你说的人界过世之人,大都是已经风烛残年,便有青年夭亡的,家人不可能置其肉身于不顾,我总不能去挖坟吧。唉!” 第59页 擎城王何等机敏,“那荒野枉死之人的身体,你怕又是看不上……” “正是!如若我给锦觅寻了具铁拐仙那样的身体,怕是即便復生,她也是要怪我的……”旭凤愁容满面。 擎城王沉吟良久,徐徐说道:“魔界中有魅魔,魔力不低,但是均未开灵智,都是供魔界中人驱使,但是貌美,形容昳丽,你可愿试上一试?” 旭凤闻言,想到了之前在与焱城王相交之时在他家两个废物儿子身边看到的两个尤物,试探着问道:“当日焱城王府上那些……?” 擎城王点了点头,解释道:“魅魔算是我魔界天然魔体,据传是千万年前,我魔界修道自相残杀的厉害,当时的魔尊将魔界众人的戾气、斗气、嫉妒之心等聚合的能量尽数收取,布下法阵,让其凝成实体……” 旭凤紧张起来,“那魅魔不就是邪恶之体了?” 擎城王笑着摇了摇头:“非也。妙就妙在这位魔尊先圣布下的法阵,将这些力量尽数化为实体,因此魅魔没有灵智,但是带有先天的魔力,这些魔力可能会因为化体能量的不同而有区别。因我魔界日渐太平,争斗之事也少,这魅魔的数量也越来越少了。你的那颗元灵,是出自太微吧?” 旭凤有些羞惭,微微点了点头,“她确是我同父的姐姐。” 擎城王微笑起来:“元灵相属并没有什么,如果真的用了魅魔的身体,那就是无甚干系了。”说到这里,他隐晦地一笑,“这天地间,血亲双修的,也不少啊。” 旭凤目瞪口呆。 “天界很多年前,有一位天帝曾经和自己的亲妹妹相恋,还生下了孩儿……” 旭凤连连吸气。 “据说那孩子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一出生便有堕天的标记……” “堕天的标记?那是什么?”旭凤追问道。 “我不知道,时间相隔久远,这都已是传说了……”擎城王嘆息道。 擎城王向侍立在一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躬身而出,不多时便领了一个姿容艷丽,身材窈窕的美人进来。 旭凤一眼看去,只见那美人凤目樱唇,肤色雪白,显得满头乌髮如墨。但这美人美则美矣,双瞳却无焦距,只跟着那随侍,按样行礼,便如同一个精緻细巧的花瓶,毫无意趣。 旭凤惊讶地看着擎城王,擎城王笑着点头:“我若是没有一点法子,今天不会迎你入府的。这是我府中的魅魔,她本性属火,我想着和你那枚元灵属性相类。你也看到了,她未开灵智,只在我府中做掌灯女史,使她的火属性有个宣洩之处罢了。” 旭凤大喜,急忙起身,向着擎城王深深一揖,“大王高义!旭凤感激不尽!” 擎城王扶起了旭凤,嘆道:“我能帮你的也有限,这也是全了你我相交一场的情谊。小友,借魅魔之体復生,我魔界也未有先例,其后如何,无法预料,你要好自为之。” 旭凤咬牙说道:“我是打算用血灵子,可以将我的灵力寿命与锦觅共享。” 擎城王有些惊讶:“这魅魔已是先天魔体了,而且本性属火,用作还魂之体极为妥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不能再冒失去她的风险了……”旭凤哽咽,“何况,当日润玉就曾经为锦觅施过这禁术,他可以,我自然也愿意!” 擎城王看着旭凤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你这是真为了锦觅呢?还是为了和天帝争一口气呢?” 旭凤瞬间面红耳赤。 擎城王长嘆,拂一拂衣袖,起身说道:“小友,我言尽于此,你且自己思量吧。” 旭凤垂着头,谢过擎城王之后,带着这魅魔回了自己在魔界的处所。 魔界中人,修行独来独往惯了,只不要没有这魔界的天给翻过来,根本懒得管旁人发生了什么事。话说回来,魔界的结界至今没有修復,可见,即便这魔界的天翻了,魔界诸人也是不干己事,高高挂起。 所以这位昔日的魔尊,现今的魔界普通子民处所时而灵气四溢,时而有仙魔混杂之气,时而又有夹着哭声的狂笑之声,附近的魔界子民均置若罔闻。 旭凤看着阵中微睁双眼看着自己的魅魔之体,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锦觅?” 那魅魔之体似乎全无反应。 旭凤并不气馁,再次缓缓地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至魅魔灵台。 随着灵气输入,这阵中业已甦醒的魅魔眼角眉梢都在悄悄变化。原本瘦削的脸蛋渐趋饱满,狭长的凤目渐渐变作杏眼,已有着当日锦觅五分容貌。 旭凤试图将这魅魔之体调整为当日锦觅模样,却发现自己无论再做怎样的灵力输送,这容貌再无半分变化,旭凤看着新生的心上人,心里却在默默做着比较。 眉眼似乎没有当日在云端所见的觅儿那么灵动,反而多了些媚意,身材也似乎比当日的觅儿更窈窕些,比觅儿更妩媚更妖娆的姿态。旭凤在心中思忖。 旭凤火属性的灵力和这魅魔的自身灵力相结合,融合了元灵本身的灵力,这魅魔的眉间绽出了一朵火焰般的花苞印记,鲜红欲滴,隐隐有火属性灵力跳动。 第60页 旭凤微微皱眉,这才放下了不断输送灵力的手指。 这是……锦觅……吗? 法阵中的魅魔之体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旭凤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霎那,已经将所有的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凤凰……”魅魔缓缓开口,虽然声音和之前的锦觅有所不同,但被她换出名字的那一瞬间,旭凤潸然泪下。 他疾扑上去,将这魅魔紧紧拥入怀中,“锦觅……我的锦觅……” 这魅魔也紧紧拥着旭凤:“是我,是我回来了!” 旭凤拥着这身体,却发现意外的火热,他松开手,摸着锦觅外露的胳膊,发现她皮肤灼人,有些心慌意乱:“锦觅,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怎么这么热?” 锦觅看着旭凤,微微一笑,眉间的火灵之印隐隐跳动,“我也不甚清楚,但只觉得身体里尽是灵力,并无不适。说来奇怪,我之前还能施术变出冰雹,现下怎么全是火灵了?”锦觅偏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奇怪。 旭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和她的元灵乃是同父所出,只能敷衍道:“你刚刚附身在魅魔肉体,可能还须调整,这些时日,你且好生调息,尽快和这肉身契合,这才是重中之重。” 锦觅含着泪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旭凤腕上的一道血痕上,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凤凰,你怎么受伤了?” 旭凤反手握住了锦觅的手,温情脉脉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血灵子的伤痕而已。” 锦觅情急之下,抱住旭凤哭道:“你用了血灵子?这可是要损伤你一半的元灵天寿的!” 旭凤温柔地抚摸着锦觅的乌髮,“无妨,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锦觅,当日你为了救我险些殒命,我为你做这些也是天经地义。而且,血灵子之所以是禁术,并不是因为它是歪魔邪道,而是先圣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另一个人的命而已。” 锦觅抬着蓄泪的眼看着旭凤,良久,娇怯怯地献上了自己的唇瓣。 旭凤将怀中娇躯紧拥,全身心地沉浸到这个吻中。 “根据血灵子的记载,我们会共享寿命,锦觅,我们永生永世都不要分离!”一吻之后,旭凤拥着锦觅发下誓言。 “嗯,”怀中的锦觅连连点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随着锦觅与这魅魔身体的融合度越来越高,旭凤欣喜地看到他日思夜想的爱人终于完全地復生在了自己身边。 沉浸在重逢幸福之中的两人,却都没有发现旭凤在魔界的处所周围所发生的变化——水源渐渐干涸,土地悄悄龟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血亲双修生子堕天的梗源自一个很古老的漫画(大约二十多年前了?应该……)mp的《圣传》,里面有着堕天之印的是孔雀…… 第36章 旱魃 锦觅终于復生,旭凤喜不自胜,全神贯注她与魅魔之体的融合。因为担心她神魂离体太久,灵力不逮,每日都与她输送灵力调息。 说也奇怪,旭凤每日输给锦觅的灵力出自琉璃净火,常理来说便是先天火灵之体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灵力堆积,可復生的锦觅却像是个火系灵力的无底洞,对于灵力来者不拒。旭凤关心则乱,一味是担心她灵力欠缺,见她能将灵力尽数吸收,心中反而欢喜。 魔界常年不见金乌,乌云密布,阴暗潮湿,一段时日以来却似有烈日灼烧之感。 然而魔界之中修习奇异法门之人不在少数,有道行高深的大能修到境界高深处有偷天换日之能也是有的,因此魔界众人也不以为意。 时日便这样安稳流逝。锦觅与旭凤在魔界倒也自在惬意,两人早就情投意合,又经歷了生离死别,越发将一应伦理纲常抛诸脑后,竟是做了一对夫妻,平日里如胶似漆,过得蜜里调油。 等到魔界众人发觉这魔界气候急剧变化,形势严峻之下,竟是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连魔界的圣河忘川竟有一段干涸露出了河床。 魔界中人这才慌了手脚,遂聚集一堂,将魔界中有修习相关功法的一众人等均查了个遍,却发现无人有此大神通,魔界三王一筹莫展。 查不出缘由,又想不出解决之道,魔界三王聚首在一起,商讨不出策略,只能推了卞城王出来,想让他再次前往天界求助。 一直以来魔界三王中与天界关系最好的卞城王这次却一反常态,认为这事态严峻,影响整个魔界至此,说不得这恶劣情形还可能继续扩大,坚持要求三王同上天界,说明缘由,查明癥结所在,以期解决之法。 擎城王倒是毫不犹豫便贊同,但焱城王却不以为意,认为如果这情况当真如此严重,魔界之后遭殃的便是天界,到时由不得天界不出面解决问题。而且现在整个魔界排查下来,这水干炎热的症状最严重的出现在擎城王所辖地界,与他何干? 三王不欢而散,寻求解决之法又一再拖延。 魔界的情形却是一日比一日严峻,眼看着这忘川之水竟要干涸,魔界之地渐成赤地。 焱城王这才腆着脸,会同卞城王和擎城王备着重礼再次上了天界。 第61页 润玉这段时日以来除了每日理政,便是陪着觅儿养性安胎。自从那日在璇玑宫正殿大大嘚瑟了一圈以后,小紫璃格外乖巧,每日作息安稳,灵气吸纳充分,连带着觅儿这些时日以来灵力都多有增进,修为也隐隐提升。 这日,润玉处理完政事便回了璇玑宫,惯例地陪觅儿用了午膳,正打算陪觅儿歇个午晌,便有通传仙侍上前禀告魔界三王到访。 鑑于三王中的卞城王这千年来和天界关系建立的不错,润玉心情此时也是颇佳,询问了觅儿的意见后,帝后便在璇玑宫正殿接待了魔界三王。 三王上得殿来,卞城王先是告罪耽误了天后休息,仙侍献茶毕,寒暄过后,随即便皱着眉头将魔界的这桩异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帝后。 焱城王先是对卞城王这般卑躬屈膝的态度嗤之以鼻,然而进殿后看到殿上端坐的帝后二人,天帝较之万年前往魔界缉拿穷奇之时庄肃威严了许多,上位者的威压几乎凝成剑锋,让焱城王喘不过气来。数万年来,焱城王占着魔界一小块地界沾沾自喜,虽然也耳闻天界的各种变革,但时至今日,才真正看到了蜕变后的润玉再不復当日的夜神模样。 大罗金仙的境界他永生都难以企及,在这一瞬间,焱城王又恐惧又惊惶。 听完卞城王的描述,润玉也觉得颇为奇怪,须知灵力修行到能扰动自然规则的程度,那便定能收放自如,也定知晓这随意蹈破天道规则的后果。除非是无知幼童身具大神通却懵懂无知,一如洪荒时期的帝俊那十子金乌,因好奇贪玩同时跑至人界才导致人间河干土焦,民不聊生,而他们践踏天道法则的后果便是天道借大巫后羿之手,赐下射日神弓,将十中之九尽数射落。即便是帝俊之子也未能逃过天道铁则,现下,又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呢? 润玉思忖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白玉石案,觅儿俏生生坐在一旁,示意身旁的仙侍替天帝换一盏茶来。 大殿上一时之间静默下来。 仙侍端着一盏新茶至案几边,觅儿起身,接过这盏茶,揭开杯盖,微微一笑,将这盏茶轻轻放置润玉手边。 润玉看了一眼觅儿,置于案下的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觅儿的手背,往这盏中一看,却见到盏中赫然一朵莲花花样。 润玉一震,看向觅儿。觅儿微微歪了歪头,向着润玉笑了笑。 座下三人不知这帝后打得什么机锋,只见到这一身云锦白袍的天后乌髮如云,髮髻高耸,一支盘龙金钗挽住髮髻,钗上垂于鬓边数颗拇指盖般大小的雪白珍珠随着天后身影移动微微摇曳,衬得这年轻的天后容颜如雪,俏丽活泼。 焱城王眼见着这天后行动起坐间微微隆起的小腹,之前对于润玉晋升大罗金仙的惊惧又是深了一重。从未听闻过大罗金仙还能诞育子嗣,而现如今的情形,天道的偏爱已是显而易见。焱城王看着帝后二人的眼神惊疑不定,最终还是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 这边润玉得了觅儿提示,眉头更是深锁,若有所思地问道:“魔界近期可有新生魔物,与火有关?” 三王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光顾着盘查了魔界的火系大能,并未觉察有新生的火灵者。 卞城王疑惑地言道:“这等偷天换日的大神通,怎么可能会是新生魔物具备的能量?” 润玉漫不经心地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啜了口茶,笑着问道:“先时天界的火神,昔日的魔尊现下何处?” 话音未落,就见座下擎城王“哐当”一声摔了手中的茶盏,众人目光齐聚,只见他豆大的汗珠从鬓角落下,全身抖如筛糠。 卞城王大为惊异,连忙追问:“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擎城王扶住身边的案几,目光游移,几次欲言又止。把一旁的焱城王急得跳脚:“你倒是说啊!是那个旭凤又做了什么不成?”当日,天界两位殿下去魔界缉拿穷奇之时累他两个儿子受伤,他现在对于润玉是又惊又怕,这一腔怨气都倒向了当日的火神。 “我……我将府中掌灯的魅魔给了他,助他替他手中的元灵復生……”擎城王说完,便瘫坐在了椅上。 魔界三王尚且疑惑,卞城王向着润玉言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这元灵我们也都知晓,不过是一息残存罢了,这和魔界现如今的情形有何干系?” 润玉却皱着眉,细细地问了擎城王那魅魔的情况,嘆了一口气,向着擎城王说道:“只怕你是好心办了坏事。魔界这情形,便是‘旱魃为虐,如惔如焚’之象。” 魔界三王均大骇,不可置信地追问道:“陛下的意思是……旱魃现世……?” 润玉向着座下三人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本座也只是有此推断,诸位可以回魔界去验证。因这魅魔乃是先天火灵之体,而那残存的元灵亦出自火系之源,而且系出我天界先天帝,如果本座没有料错,她復生之时,旭凤当是用了血灵子吧。” 擎城王闻言,“啊”地惊唿出声:“确实如此,那旭凤曾向老夫提及,是有此打算。” 润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便是了!旭凤得承其母的琉璃净火,怕是那元灵也通过血灵子承其法力。” 第62页 擎城王尚有侥倖:“可这元灵即便復生,也未见得真成了旱魃啊!她有这么大的能量竟将我魔界折腾至此?” 润玉微微点头:“确实尚未有旱魃赤地千里的功力,但是就诸位现在所述之情形来看,怕也是不容小觑。” 魔界三人闻言不知所措,却见润玉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起身边的觅儿,携着她走下玉阶,“死而復生,当真是如此轻而易举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事吗?”说着向着卞城王和擎城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这代价总是要人来付的。” 魔界三王僵立当场。 眼看着润玉送客的意思明显,帝后二人已是相携快出殿门,焱城王不由自主地叫道:“那我们把那两人驱逐出魔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罢了!” 润玉闻言回身向着焱城王笑了笑,说道:“你可以试试,这本是魔界捅下的娄子,你若是因此危害四界,你且看看天道会如何处置吧。” 焱城王噤若寒蝉,再不敢口出狂言。 润玉扶着觅儿,望着殿内的三人,嘆道:“鬼界陨星渊,天界崑崙穹顶这两处界外之地,你让他们选一个地方呆吧。” 说完便再不理会殿内三王,着人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关于旱魃的描述出自《诗·大雅·云汉》“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对于旱魃设定採用的是明清时期的尸变为魃,不是神话中的女魃。 鬼界“陨星渊”名词出自《反派白化光环》。 特此说明。 第37章 穹顶 鬼界陨星渊和天界崑崙穹顶都是极寒之地,万年冰寒覆盖,这两处都是界外之地,乃是千万年前鬼界和天界有大能炼出的空间,最初的用途是做苦寒之牢用以囚禁两界触了戒律之人,罪不及进轮迴上临渊,这便是个权宜处置之所。 只是一直以来,这苦寒之牢使用的时日实是不多,天界与鬼界众人渐渐也就将这两处遗忘了。 天帝在朝堂之上突然提起了穹顶之处,众仙也是奇怪。待到天帝将原委说明,白鲤第一个跳了出来:“兄长!这旭凤还要回到天界来吗?” 润玉在殿堂上端坐,目光端凝:“两相比较之下,他们大多还是会先选择穹顶的。如若他们做了抉择,本座不能也不愿将他们推出去。” 白鲤急得跳脚:“这又是为何?”玉藻在白鲤身边,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润玉看着阶下的白鲤,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多和玉藻学学,总是这么沉不住气!” 一旁的风神连瞳向着润玉施了一礼,向白鲤解释道:“如若陛下推断无误,旱魃降世而不得限制,最终还是为祸四界,尤其是人界的普通凡人,那真是民不聊生,枯骨遍野了。” 润玉脸色越发严峻,起身点头嘆道:“正是如此。” 太上老君亦是眉头紧锁,点头贊同:“如若确是旱魃,也只能如此。” 润玉下得阶来,环顾众人,说道:“据魔界现状来看,怕是旱魃无疑了……” 勤政殿上,众仙都静默了下来。 良久,众仙中上元仙子越众而出,禀道:“陛下,娘娘,将旱魃禁锢在穹顶之上,时长日久,恐怕他们难耐界外之地苦寒,还需有人在穹顶处值守看顾为佳。”说着向帝后深施一礼,“邝露愿意前往!” 润玉看着邝露,摇头嘆道:“你很是不必如此。”坐在殿上的觅儿言道:“穹顶之上,千年积雪,万年寒冰,即便你是朝露之体,水系的修道者,恐怕也难耐这苦寒交迫。” 邝露又向着帝后二人蹲了福礼,目光坚定,神色端庄,“一直以来,邝露得陛下和娘娘的照拂,但是邝露也不想一直靠着陛下和娘娘的余荫,总要有自己的作为。现下天界祥和,既无战乱也无争斗,这去界外之地修炼正是一个好机会,邝露求之不得呢。” 润玉细细瞧着邝露的脸色,见她确实毫无作伪,一片坦荡。他面上不显,心内却有深深嘆息,他知道这仙子的心意,但是从一开始便已告知她这是一条死路,自己心里从始至终牵挂的只有觅儿一人。然而爱而不得之苦,润玉心知肚明,奈何邝露如同自己一般也是死心眼,怕是终日郁郁,饱尝心酸。 润玉早已免了邝露璇玑宫值守之职,将她正位夜神,修葺凝露宫于布星台附近,本以为她或许能稍有缓解,现下看来,无济于事。 觅儿与润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之间都看到了无奈。爱情只能是两个人的事,容不得第三人涉足。 润玉向着邝露缓缓点了点头,便见邝露紧绷的肩颈悄不可见地松懈了下来。“也罢,你若致意前往,也可。但很是不必居于穹顶之内,穹顶入口处天界崑崙之巅有远古崑崙山圣的府邸,你挑着自己中意的带过去,仍居于天界之内。”说着,润玉顿了一顿,点漆般的双眸亦有些湿润:“许多年来,本座一直视你如血亲,邝露,你需踏破桎梏,修为方能长进!” 邝露向着润玉伏低施礼,将酸苦之泪尽数压在了心底。 润玉手臂轻抬,隔空托住了邝露下拜的身体,“我说过,永远也不需要你来拜我。” 第63页 觅儿在座上起身,向着邝露笑道:“邝露妹妹又不是远嫁,依然在天界之内,每天依然可来朝见。凝露宫也留着,你喜欢的话两边可轮换住着,只是上元仙子又担着夜神之职,还要看顾穹顶结界,陛下的筹资要给双份呢!” 邝露破涕为笑,“既如此,少不得又要让陛下破费了!” 润玉闻言笑道:“天后这是帮着人来打我私库的主意呢!”天界众仙伴着帝后的调笑,将这桩烦恼事就此定论。 朝会之后,润玉便和觅儿往穹顶之地一探。 崑崙穹顶占着“崑崙”二字,实则是在天界之外,自成空间。润玉和觅儿入得界内,却见其中云层密布,厚实遮蔽天日的浓云中有闪电雷鸣,这里终年寒风凛冽,雪花飘舞。界内最醒目的便是一处冰湖,八百里严冰覆盖,湖边围着层层叠叠的山峦,白雪皑皑,山峦尽成雪峰。 润玉替身边的觅儿裹紧了身上的棉袍,双手捧着她玉白的脸蛋,“让你不要来,你偏要来,这里如此极寒,你怕是承受不住。” “我没事的,这界外之地百万年来无人踏足,你孤身一人,我怎么放心!”觅儿笼着手,对润玉笑道,“我还好,紫璃也挺好的。” 润玉在觅儿腮边轻轻一吻,“我很快便能布好结界,你且等我。”将觅儿裹严实了,润玉方纵身至这界云端之上,双手捏诀,闭目凝神,禁锢之阵自润玉手上缓缓降落,金光锐涨,慢慢覆盖住整片冰湖,阵法渐趋扩大,渐渐将整个界外之地包裹住。 阵法既成,润玉和觅儿眼见着这界外之地稳固无虞,方才携手离开。 天界做好了禁锢旱魃的万全之策不提,魔界三王当日得了润玉的点拨,回了魔界之后,立时便去寻了旭凤所在的处所。 旭凤在锦觅復生之后,便再没有踏出处所一步,整日和锦觅厮混,已经不知日月置换,岁月流逝。 魔界三王入得旭凤处所之时,他正按照每日的惯例为锦觅输入火系灵力,助她融合。 魔界三王这是初次见到了復生之后的锦觅,见她身材窈窕,面色红润,因已和旭凤已成夫妻,眉眼间隐隐有着妖娆妩媚之气,较之的天界水神时期却不是那么相似,俨然是一个妖媚丰丽的尤物。 然而这锦觅眉间赫然一朵已然盛放的琉璃之莲,似有烈焰灼灼。三王急得连连跺脚。 旭凤和锦觅尚不知原委,两人相携便向擎城王施礼致谢。只把那擎城王弄得以袍袖遮面无处躲藏。 卞城王拉住了对着擎城王怒目而视的焱城王,看着不明所以的旭凤,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好歹当初也是上神之体,之后也曾是我魔界至尊,你復活了这个妖孽,这段时日以来的各种变化,你当真一无所知?” 旭凤闻言,有些着恼:“这是怎么说呢?当初是擎城王给我指的法子,这千年来我心里想着盼着的只是锦觅一人,既得了法子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这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擎城王眼看着这旭凤一副有情饮水饱的样子,气得浑身打颤:“我魔界快成赤地了!你就这么置之不理?” “什么?”旭凤大吃一惊。 焱城王扑上来一把抓住旭凤身后锦觅的胳膊,指着她大吼:“你就不看一眼!你这復生的到底是什么魔物?她快将我魔界烤焦了啊!” 锦觅猝不及防,惊叫连连,旭凤纵身而上,一掌将焱城王推倒,将锦觅紧紧搂入怀中,“你们在胡说什么?” 锦觅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将脸埋入旭凤怀中,只叫着“凤凰……凤凰……” 三王见状,面面相觑。卞城王试探着上前一步,就见锦觅如同被雷击一般,捂着耳朵越发蜷缩在旭凤怀中,尖叫不停。 “这……这是……心智受损?”卞城王呆若木鸡。 旭凤轻轻安慰着怀中的锦觅,一面向三王解释道:“自从她復生,便是这般模样。应该是神魂在忘川中沉浮太久,于她有碍。” 擎城王满脸不可置信,指着旭凤的手微微发抖:“她心智如同新生幼儿一般,你便不告知她前因后果,罔顾她本人意愿,与她结了夫妻?!” 旭凤面红耳赤,将怀中的锦觅抱得死紧,“我与锦觅早就心意相通,我的心意她必是知晓的!” 三王目下也顾不得计较二人纲常伦理,只急着要将这对冤家送走。卞城王便上前,指着锦觅眉间的火灵之印说道:“你这日日做的什么好事!你且看看她!她便是个盛火的容器,走到哪儿烧到哪儿,你是火凤之体无所察觉,你且出去看看这魔界情形吧!” 旭凤将信将疑,拉着锦觅往门外走,打开院门,果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见惯了魔界阴寒潮湿的旭凤冷不防被呛了一口,咳嗽不止。待他定下神来,只见这处所附近原有的一些住户早已搬离,左邻右舍门墙冷落,断壁残垣歷歷在目。目下所及,土地干裂,这龟裂的地面几乎要冒出烟来。 旭凤呆怔在院门口。 擎城王在他身后忍不住捶胸顿足。“是我的错!当时一念之仁以铸下如今这大错!锦觅復生那么多时日,你即便不曾出得院门,难道不曾探她识海?” 第64页 旭凤闻言一个激灵,返身奔至锦觅身前,食指微张,将一缕神识探入锦觅灵台。 但凡修道之人,识海大多是一片水泽之地,灵力流动,生生不息,差别只在于大小各异。而旭凤踏入锦觅识海,骇了一大跳,那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旭凤神识稍稍靠近便被这火海尽数席捲,灵力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第38章 争执 第三十七章 争执 旭凤来不及收回灵力,被锦觅这片识海惊得呆若木鸡。 卞城王连连嘆息:“因着魔界这连日巨变,我们三人上天界求问解决之道,现下看来,天帝所言不虚,真是旱魃现世了!” 一听到天界字眼,旭凤如同炸了的炮仗,咆哮起来:“他就是伪君子!他就看不得我和锦觅好!他这是胡说!” 魔界三王有志一同,看着旭凤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擎城王站出来说道:“无论天帝推测结果如何,魔界民不聊生是不争的事实,你也看到了锦觅的识海确实有异,你们不能在魔界待下去了!” 旭凤双眼冒火:“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擎城王上前拍了拍旭凤的肩膀:“小友,你说这话就是昧着良心了!你当年被削了神籍,是我们魔界容留了你,当时为了让你继任魔尊一位,卞城王和鎏英没少出力……” 卞城王在一边恨恨地“唉”了一声。 “可是,你继任魔尊以来又何曾将我魔界放在心上?一界至尊,不为子民谋福利,不为阶土求长远,勾着天界鸟族的族长,又对天界的水神念念不忘,你真的把自己当做是魔界的一员了吗?”擎城王满是悲愤。 提起这些往事,焱城王在一旁火冒三丈:“我当日就说这厮不靠谱!卞城王你这个为了一己之私见利忘义的老贼!” 卞城王动动嘴皮,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深深嘆了口气,垂下了头。 擎城王斜着眼等了焱城王一眼:“你消停些吧!你心里揣着什么主意,也别把旁人都当傻子!” 焱城王气得鼓着肚子,如同一只气涨的青蛙。 旭凤看着这魔界三王的一齣好戏,冷笑一声:“你们当日又是真心推举我做魔尊之位?不过是因为你们三人内讧,互相看不顺眼,这才推我出来顶缸罢了!” 卞城王闻言已是气得浑身发抖。 擎城王拉住了几乎要挥拳上前的焱城王,看着旭凤和锦觅冷冷地说道:“前情过往,我们再追究也是无益。我们就处理现在的情形,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再在魔界待下去。” 旭凤拉着锦觅的手,傲然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着便拉着锦觅往外就走。 擎城王急急拦在旭凤身前:“你们打算去哪里?” “怎么,你们还想监视我们不成?”旭凤斜着眼,神情紧张。 “锦觅千真万确是旱魃之体,你们无论去哪里都不得容身之处!” 旭凤面目狰狞,“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囚禁我们吗?” 魔界三王将这二人紧紧围住,擎城王解释道:“你们无论去往哪里,都是给当地的民众带来无妄之灾!现下,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鬼界陨星渊,二是天界崑崙之巅穹顶。这两处都是极寒之地,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你身边的这位復生的旱魃。” 旭凤将锦觅严严实实掩在身后,对着三王吼道:“不可能!你们别想骗我们!你们堂堂魔界王者,现在居然成了天界润玉的走狗!” 魔界三王看看彼此,想到天帝曾经说过的“这祸害出自魔界,如果让他流落到其他地界,天道之惩,总要有人来承担的!”不禁不寒而慄,不由自主更是围拢了过来。 擎城王劝道:“我们是不是骗你们,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我们现在穷四界之力,为你们找到了安身之处,不仅是为了四界安危,更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如果当真这样不管不顾,旭凤!你也是天界出身,天道之惩,或许落不到你身上,但你真的就任由锦觅如此这般,最终成为人人喊打的怪物吗?” 旭凤抖着手将锦觅拉在怀中,连连摇头:“不会的!天道既然允她復生,怎么又会对她如此残忍?” 卞城王见他如此这般,进一步说道:“乘她现在还未成为旱魃的完全体,居住在极寒之地对她是有益无害的!旭凤,你如果真的爱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真正地为她好!” 被魔界三王围在正中的旭凤抱着锦觅僵立当场,仰天狂笑不止:“为什么?为什么天界的锦觅就可以安然无虞的復生,而我的锦觅却变成了旱魃?天道!天道不公啊!” “你又怎么知道天帝为了天后的復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现下,大错已经铸成,还是想想解决之道才是正理。”卞城王忍不住打断了旭凤的抱怨。 耳边细细的“凤凰……凤凰……”呢喃声传来,旭凤搂着怀中的人,良久无言,很久才低声回道:“那还是回天界吧……” 天界原火神旭凤,在神籍被削近两万年后,带着復生的旱魃回返天界,居于崑崙穹顶结界之内。 因这二人都已无天界神籍,对于天界的灵气威压都无法承受,天帝润玉特地派了武曲和白虎星君为其一路布了支撑结界才将这二人引到了穹顶之内。 第65页 润玉已经在穹顶之中等候多时了。 旭凤一进得这穹顶结界,见到润玉的瞬间便咬牙切齿地想要疾扑而来,被武曲和白虎牢牢禁锢在了防御阵中,只能看着润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被拉出阵外的锦觅身边。 润玉看着復生的锦觅,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皱起了眉。 锦觅自復生一来,第一次出了与旭凤生活的在魔界的小院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抱着孩童般的新鲜与好奇。看到身前的润玉长身玉立,一身白袍,面如冠玉,目似点漆,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你真好看啊!” 旭凤目眦尽裂。 润玉看着这般单纯幼稚的锦觅,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是这种状况,不由愣住了,看着一旁的旭凤说道:“她这般神智懵懂,便如孩童一般,你不打算为她恢復记忆?” 旭凤闪躲着润玉的眼神,只大喊:“我与她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润玉摇头轻嘆:“这么多年,你还是如当时那般不管不顾,只图着自己高兴,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想法,都不给别人留后路吗?” 旭凤狠狠地盯着润玉,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如果有一日,她恢復了往日的记忆,又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是否真的愿意和你结为夫妻?”润玉毫无闪躲,向着旭凤发问。 旭凤狂笑:“我和锦觅早就情意相通,互相倾慕。当日如若不是你横刀夺爱,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波折?” “你若是说当初和觅儿一体双灵的锦觅,本座自是不会质疑,可现在的復生旱魃,就本座看来,和当日的锦觅并无相似之处,她神志不清,对她修行也有障碍,还是尽早为她梳理神魂为好,否则这琉璃净火迟早烧干她的识海,到时候,你便是后悔也晚了。”润玉说完,右手轻抬,中指和拇指掐诀,快到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手势,便将一缕致寒灵力打入锦觅灵台,暂时封住了识海中的业火燎原之势。 锦觅的身体微微晃动,被润玉示意解开防御阵法的白虎和武曲两位星君回到了润玉身后护持,旭凤从防御阵中脱身,扑上来拉住了锦觅的手,轻声唤道:“锦觅,锦觅?” 锦觅缓缓张开了眼睛,看着旭凤的眼神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凤凰?”见他如此紧张,顺着旭凤戒备的眼神看去,“润……润玉……?” 润玉微微颔首,向着旭凤说道:“她只是暂时恢復,你们自己商量吧。即便是成了夫妻,两人的未来也应该是两人拿主意,由不得你自专。毕竟,她也算是本座的妹妹,既然已经復生,总不见得看她去死。” 锦觅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旭凤:“他说什么?” 第39章 抉择 第三十八章 抉择 面对锦觅的质疑,旭凤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深爱着眼前的女子,但却也欺骗了她,看着她疑虑的眼神,旭凤有些瑟缩:如果她得知了身世真相,她真的还会同意嫁给自己吗? 润玉冷冷地看了旭凤一眼,指着这结界中冰湖边一处小小院所道:“那里有防御和守护结界,你们可以居住在那里。这穹顶之寒可助她缓解识海的琉璃净火,本座设了禁锢法阵,她是出不去穹顶的。界内有创讯之符,我天界夜神在崑崙之巅有接应法阵,有事情可以传讯。本座建议你,旭凤,好好地在此地冷静思量,想想你们之间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吧!” 说着便示意白虎和武曲两位星君出了这穹顶之地,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当事之人。 锦觅看着这身周的冰天雪地,却丝毫不见寒意,只觉得自己体内像是有一股烈火在熊熊灼烧。她看着旭凤,却不见他直视自己,復生以来的记忆她还有些残存,她掰着旭凤的脸,直直问道:“凤凰!我们既已成了夫妻,你在害怕什么?当日我们拼命抗争孜孜以求的,不就是今日吗?润玉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我只听你告诉我的!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旭凤看着心上人这坚定的眼神,忽然就有了勇气。他拉着锦觅的手,缓缓自穹顶上空降到了这冰湖边的院所之中。 入得院内,就见一应生活用品俱是齐备,茶壶内尚有微温的茶水,旭凤将锦觅安置在桌旁坐下,替她倒了一盏茶,嘆着气解释道:“并不是我刻意瞒着你,只是你復生以后,我实在是太过欢喜,我就想着和你长相厮守,以至于你识海有异,我都一无所察……” 锦觅也是觉得奇怪,她微微内视紫府,便奇道:“我怎么会是这般灼热之体?我爹爹是水神,即便我借体復生,神魂也难耐这灼热之火,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这识海暖融融的,我竟不觉得有难忍之处。” “你……你……”旭凤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锦觅越发奇怪,“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我夫妻一体,有话便直说罢!” “你并非是水神洛霖之女!”旭凤眼一闭,心一横,脱口而出。 “什么?你说什么?”锦觅霍然起身,“我不是爹爹的女儿?” “你……你的神魂来自我的父帝,先天帝太微……”旭凤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第66页 锦觅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如同紫金劫雷在耳边炸响,抖着手指向旭凤,粉唇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眼前一阵发黑。 旭凤垂着头,“我们其实……其实是同父异母的血亲……锦觅……锦觅……”旭凤“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你不会怪我吧?锦觅!我只是……只是情难自禁……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失去你的日子,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锦觅……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旭凤当真是情深意切,却不想没得到锦觅的反馈,他惊慌之下抬头一看,却见锦觅脸色煞白,唇色一点血色也无,软软地晕倒了。 润玉出了穹顶,便回了璇玑宫。觅儿早已经在正殿候着他了,见他回返,便迎上来。两人相携回了璇玑宫寝殿,觅儿替他宽了外衣,两人在寝殿内坐下,喝了一杯茶毕,觅儿方才启口问道:“安置得如何?” 润玉将将坐下,端着茶盏还未送到口边,就见窗边缓缓飞进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传讯纸鹤,润玉眉头轻皱,将这纸鹤收入掌中,纸鹤传邝露的信息:“陛下,穹顶处有消息求请岐黄仙官!” 觅儿听着这消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说了,这怕是个无底洞了!”润玉无奈地起身,“岐黄仙官的灵力出不了天界,到不得穹顶,还是得我去一趟吧。” 觅儿挽着他的胳膊,往外便走:“我与你一起吧!” 润玉揽着觅儿的腰腹:“我怕你受不了那穹顶之寒。” 觅儿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復又拿起了之前润玉的外衣递给了他,说道:“说也奇怪,自从有了紫璃,我竟觉得灵力比先前涨了好些!” 润玉自己将外袍套上,又给觅儿穿上了斗篷,揽着她往外走:“这小傢伙应是极佳的木属灵气,生气勃勃,很是精神啊!” 小紫璃似乎是听到了父帝的夸赞,给脸地在她母神的肚子里游了个来回,觅儿轻轻摸着肚腹:“又淘气了!” 润玉一脸紧张地扶着觅儿:“她又闹你了?” “无事,每每她这一动弹,我都觉得经脉拓宽,很舒适,并不累的,你别太担心了!”觅儿笑着解释。 润玉依然眉头紧皱:“我恨不能以身代之,觅儿,我真怕你累着!” 觅儿乐不可支:“即便你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是不能的!” 润玉小心翼翼地扶着觅儿,夫妻二人相携往穹顶处去。 锦觅昏迷,旭凤慌了手脚,他现在灵力不堪重负,出不去穹顶,情急之下只能传讯向天界求助。 润玉和觅儿相携而至,旭凤更是一愣,看着觅儿的眼神极是复杂,觅儿才是最初他相识的那个天真无邪活泼俏皮的精灵模样,一见到觅儿,他才突然觉察到,即便耗费了自己的半身灵力和一半仙寿,即便锦觅已然復生并和自己结为夫妻,他的心里仍然有着遗憾:这復生的锦觅身上几乎再找不到过往的影子了。 润玉看着昏睡在床榻上的锦觅,探出一缕神识查了她身周,向旭凤皱眉道:“她不过是一时情急,并未有任何伤势,你关心则乱了!” 旭凤在他二人面前少有的忸怩起来:“我是怕她刚入穹顶,火寒二气相撞,恐有不测,这才传讯的。” 话音未落,只见床榻上的锦觅悠悠转醒。 润玉退开一步,将站立一旁的觅儿搂住,面无表情地说道:“她醒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瞬间响起。 旭凤手足都僵硬了,“扑通”一声向着床榻跪倒,满面痛苦:“锦觅……我……我……”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骗我!”锦觅悲痛欲绝,“现在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觅儿看着哭成泪人的锦觅,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气。 锦觅抬眼,看到了润玉和觅儿,见这两人鹣鲽情深,想起自己的荒唐人生,更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你们……你们算是我的兄姐……你们就这般看着……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大颗大颗的珠泪从锦觅的眼中滴下。 觅儿面色不忍,“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一体双灵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我们有过誓约,一旦分灵便无瓜葛!当时,你一心想着旭凤,我劝过你,你置若罔闻……” “当时我不知道我和凤凰是亲姐弟!”锦觅崩溃地大喊,涕泪横流。 “哦,所以他是你的弟弟,你接受不了,”觅儿神色有些悽惶,“他是我们的杀母仇人之子,你却可以坦然接受……” 锦觅停止了抽泣,愣愣地看着觅儿,一旁的旭凤满是悲愤:“所以我母神当年做下的错事就要我来背负一生吗?” 觅儿被润玉牢牢护在怀中,如云髮髻边的盘龙髮钗下垂的珍珠微微摇晃,衬得她如雪的面容有几分清凄:“过往种种,我可以不追究,但不代表我可以原谅。” 润玉感受到觅儿的战慄,悄悄加了手臂的力道,将觅儿更用力地环抱。 “不能原谅吗?”旭凤又哭又笑,颓然坐倒在地。 第67页 润玉看着这一躺一坐的两人,只能深深嘆气,说道:“你们应是用了血灵子禁术,你们的命便是一体的。短时之内,你们怕也是分不开,先将她体内的火热之势解决了再论其他吧。” 躺着痛哭的锦觅忽然起身,大叫出来:“我还给他!我把那一半都还给他!” 润玉皱眉摇头:“没有解决之法,你将一半仙寿元灵还给他,你立刻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锦觅瞬间停止了哭闹。 “如果还灵不成,你们之间的牵绊还在,你若是死了,他也是与你同归于尽的下场……”润玉面不改色。 锦觅的眼神在润玉和觅儿之间游移不定:“那当时……当时你也是给了……给我们一半元灵的……你们怎么……” 觅儿看着锦觅,眼中尽是厌倦:“当日一体双灵,在我元灵护持的除了我爹爹,便是润玉的灵力,因我元神未散,是以我们都是平安无事……” 锦觅想到一体双灵之时,她犹在奇怪为什么水神爹爹和润玉的元灵总是弃自己于不顾,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锦觅披头散髮,癫狂着笑出声来。 润玉待她缓过这一阵,復又说道:“你们在这穹顶先安心住下吧,解决了你体内的火热之灵,你们如果愿意再做夫妻,也是无妨,你既已復生,肉身便是全新之体,与当日的锦觅再无半点瓜葛;如你不愿意再和他做夫妻,本座依然认你这个妹妹,你愿意復返天界也可。你自己思量清楚。只是你二人命数相连,真的有一日分道扬镳,便须各自珍重,勿轻言生死,勿自戕自戮便是。” 润玉话音刚落,旭凤便恨恨地看向润玉:“你现在和你的天后美满圆融,便想着拆散我们吗?!” 润玉看着旭凤,再看了看床榻上的锦觅,语带怜悯:“旭凤,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自以为是?从你还是天界火神的时候起,便是如此,你想要的便一定要别人相让,当日我母亲惨死在洞庭之畔,你居然要我杯酒泯恩仇……”润玉微顿,身边的觅儿立时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袍袖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润玉向着觅儿轻轻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继续说道:“你说你不要天帝之位,便说可以让给我,你想要当日的锦觅,便要我放手……你从来没有想过,别人要不要,想不想,愿意不愿意……现在这个局面,你依然要一人独断,你就不能让她自己做判断,下决定吗?” 旭凤被这一连声的问话质疑地无可辩驳,看着床榻之上低头沉思的锦觅,内心慌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只能满面通红地垂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最佳辩手天帝玉上线! 下一章小公主要出生啦! 对不起各位,我因为考完试之后一直感冒,没好全,反反覆覆的,被勒令远离电脑和手机,所以更新不稳定,抱歉啦! 其实在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在想夫妻之间如果是不平等的,一方总是越俎代庖的,没有尊重可言,那么成为怨侣是迟早的事情吧?大概……可能……我觉得是这样的! 第40章 帝姬 第三十九章 帝姬 旭凤和锦觅在天界穹顶彻底安顿了下来,他们之间的过往纠葛,曾经海誓山盟,浓情蜜意,即使两人间隔着父辈的血海深仇也要相守一生,锦觅復生以来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与旭凤之间的羁绊旁人更是无法置喙,完全是一本悖德□□的狗血话本。 润玉和觅儿离了穹顶,因他二人全无性命之忧,便无暇再去顾及那二人琐事。邝露值守在崑崙之巅,也不过是数日会去看一看结界是否完好,传讯结界是否有消息传递。 锦觅希望能保存自己的完整神魂,恢復復生前的记忆,不再做懵懂无知的魅魔旱魃。润玉便传了邝露一套寒冰镇邪之术,每过月余邝露便会入穹顶为锦觅遏制识海中的燎原之火,加之在穹顶极寒之地修行,锦觅神魂中的琉璃净火终于得到了控制,逐渐也学会了御火之术,向火系修行方向稳步进展。 同时,锦觅和旭凤之间的关系也是越发让人看不透。白鲤和玉藻担心邝露在崑崙之巅寂寞无聊,三不五时前去探望,带回来许多穹顶中那两位的八卦。 一时好的如胶似漆,几乎要爱到天崩地裂的态势,一时又说两人因为琐事起了纷争,由口角上升到大动干戈,两个火系灵力者动起手来,几乎将穹顶的冰湖融了大半…… 天界因此还多了几场赌局,赌的便是穹顶那两位今天吵架了没有…… 润玉和觅儿听闻,也只能苦笑摇头。润玉嘆道:“这样看来,那锦觅怕也是继承了父帝说一不二的暴脾气,和旭凤针锋相对起来,怕是都不服软的……” 觅儿脸色淡淡的,应道:“随他们闹去吧,拆不了穹顶,打累了他们也就歇了。他俩之前死去活来的事儿,难道还少吗?” 润玉笑着点头,“随他们去吧!” 天界帝后确实顾不得其他了,因为数十万年来,天界至尊家族终于要迎来新的小生命了! 璇玑宫寝殿外,上清天的众位大罗金仙、天界有头有脸的仙倌仙将把璇玑宫还算宽敞的内院挤得水泄不通。 第68页 玉藻紧张地看着璇玑宫寝殿紧闭的殿门,手指微微发抖:“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天后娘娘怎么还没动静啊?” 白鲤站在他身旁,看起来一脸平静,其实声音也微微发颤:“快了吧?我大哥在里面呢,我嫂子肯定平安无事的!” 邝露不言不语,满面焦急地盯着殿门,几乎要搅碎了手中的帕子。 通天教主在距离寝殿大门最近的台阶旁烦躁地走来走去,元始天尊拉着他的袖子:“师弟,你稍安勿躁,无当、岐黄都在里面,润玉也在,觅儿定当安然无事!” 通天教主勐地抬头,看着元始天尊的眼有些发直,嘴唇颤抖:“师兄,你说……你说……天道……会不会……”说着,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天道会不会刁难他们……” 一众大罗金仙担心的也正是这个,毕竟大罗金仙有后嗣的情形实属罕见,离得近的听到通天的疑虑,也都不由得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不会的!”太上老君在旁边,泰然自若的样子,“天道若是有惩,早就会有徵兆,不至于,不至于的!” 风神瞳连、火神麒麟也上前纷纷劝道:“陛下为了保娘娘和小公主,之前又已发下宏愿,之前为在天魔之战中殒身的将士们补养了五千年灵力,现下又许愿力保四界万年平安祥泰,当日向天道求祈之时,俱是祥瑞之兆,尊上们都且安心吧!” 通天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要发宏愿!只要觅儿母女平安……我许点什么好呢……” 就在元始天尊看着通天哭笑不得之时,殿内传来了洪亮的婴儿啼哭之声。 内院瞬间沸反盈天。 “生了啊!生了啊!是小公主吗?还是小王子啊!” “苍天保佑啊!” “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我天界后继有人了!” 正在众人雀跃欣喜之时,只见璇玑宫寝殿之上,一条三尺余长的银色小龙虚影自殿中腾空而起,昂首挺胸,龙嘴微张,龙鬚挺直,细细地发出了“吟——”的一声轻嫩龙吟,在场众人只觉得瞬间心旷神怡,如有甘霖从天而降,院内各式花草植物竟自竞相开放。 通天教主激动地老泪纵横,元始天尊抚掌大笑,太上老君喜笑颜开:“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 阐截两教的金仙们纷纷捧着百宝囊干坤袋翘首企盼:“怎么还不出来!润玉这厮,怎么还不抱出来给我们看一眼啊!” 白鲤和玉藻已经激动地抱成了一团,一旁的邝露也松下了紧绷的肩膀,闭上了酸痛的双眼,一滴珠泪滑落。 璇玑宫寝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润玉鬓髮松散,额角尚有汗珠,双目通红,抱着一个百花盛开花纹的锦缎襁褓走了出来。 众人“唿啦啦”潮水般涌上前去。 润玉将襁褓轻轻放到了最前方元始天尊的怀中,笑着带泪说道:“天尊,是个小公主。” 通天在一旁往自家师兄怀中凝神细看,襁褓中是一个玉雪可爱的软糯糰子,双目微闭,眼角还带着一点点小小的泪珠,长睫毛如同翼翅一般浓密,鼻樑挺翘,嘴唇粉嫩,那微张着嘴唿唿大睡的样子像是花瓣中的精灵。 她的脸颊旁还有未褪的银龙鳞片,软软地贴在胎髮边,闪着柔和的萤光,额角处有两个小小的凸起,那是稚嫩的银龙之角。 抹了一把眼泪,通天教主抓着润玉问道:“觅儿呢?觅儿如何?” 润玉的双颊有着激动的潮红,骨节分明的手指尚有些颤抖,手心冷汗还未完全褪去,“都好!尊上,觅儿无事!” 通天撩起长袍,“我去看看她!” 他座下的三霄姐妹跟着师尊,在润玉身后鱼贯入殿。 元始天尊乐呵呵地说道:“你们先去看觅儿,她身子还虚,先让她好生歇着,等她恢復,我们再去看她!别再扰了她精神。” 元始天尊抱着襁褓中的紫璃,往璇玑宫正殿走去,身后跟着一长串喜笑颜开的众位仙家。 璇玑宫寝殿,觅儿长发披散,靠着床榻上的迎枕,慢慢地喝着无当圣母端在手中的补气养神汤,见通天教主进来,便撑起身子问好。 通天教主心疼地疾奔过来,将她按住,“好徒儿,这时候拘什么礼数呢!” 润玉在觅儿身后坐下,扶着她靠在自己怀中,替她掖好了被角。 “如何?可以哪里不适?”通天教主一脸紧张。 “师父,一切都好,顺利地不得了呢!”无当圣母将汤盏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笑逐颜开:“小紫璃乖巧得很!生气勃勃,很是健康活泼。她的灵气属性我看着滋养了觅儿不少,觅儿只是体乏,歇几日便好了!” 岐黄仙官侍立一旁,大罗金仙面前,他恭敬地不说话,但是满脸笑意暴露了他内心的欢喜。 “要谢谢润玉,有了小紫璃以后,他每日都给我递送灵力,紫璃健康平安,连着我也是涨了不少修为。”觅儿面色红润,虽然刚刚诞育孩儿,但是精神气都很是充沛。 通天哑然失笑:“那是自然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当人家爹爹了呢!” 第69页 平日里机智全变的润玉这会儿像个傻子一般,听着通天教主的调侃,只知道微笑,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通天教主看着这傻呵呵的新生父亲,笑着嘆气摇头。随即出指,将一段醇厚的生气弹入了觅儿眉心。 觅儿只觉得四肢百骸似乎被温暖的流水浸润,说不出的舒适暖和,竟是打了个哈欠,袭来一阵困意。 润玉如置珍宝般将她在床榻上安置妥当,向着塌边的通天教主深深作了一个揖:“多谢尊上!” 见觅儿已经沉沉睡去,三霄姐妹留下了许多天材地宝给觅儿滋养,通天教主便招唿众人离开寝殿,只留下值守的小仙侍仔细看护。 将将跨出殿门,就看到璇玑宫值守的仙侍慌急慌忙地跑过内院,往寝殿奔来,跑得太急,还在院内石阶上跌了一跤。 润玉面色大变,一个闪身过去,拎起跌倒的仙侍:“怎么了?何事惊慌?” 仙侍哭笑不得,苦着脸向通天和润宇说道:“尊上,陛下!你们快去正殿吧,黄龙真人和多宝道尊为了抢着抱小公主,快打起来了!” 通天教主咬牙切齿:“我师兄那老不修!肯定仗着他们人多,不给我徒儿抱!” 三霄姐妹闻言纷纷捲起袖子,往正殿方向就跑:“师兄!我们来给你助阵!” 通天教主气狠狠地跟在徒儿身后,也往正殿方向奔去。 剩下目瞪口呆的润玉和通传仙侍,仙侍僵硬地看着润玉:“陛下,这……” 润玉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抱到我家紫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紫璃公主官方粉丝团成立! 团长:通天教主(已经打架打得头髮散乱,鼻青脸肿) 副团长:元始天尊(放肆!本尊的鞋子呢!) 长老一:太上老君(呵呵) 长老团二:三霄姐妹(九曲黄河阵缓缓铺开,你来啊!想要抱紫璃,先过了这阵再说!) 十二金仙:抱团瑟瑟发抖。 润玉觅儿:呵呵…… 紫璃:别吵!要打出去打!别吵着本公主睡觉!(翻个身吐了个泡泡。) 通天元始 老君 粉丝团众仙:萌……萌出血…… 第41章 悔意 第四十章 悔意 紫璃的诞生,给天界带来了无穷的欢喜,正如润玉所言,紫璃出生后轮到他抱的时间确实是少的可怜。紫璃极其乖巧,谁抱都不哭,天界的仙家们就没有不喜欢这个小可人的。润玉和觅儿只能在每晚入睡的时候才能抱到紫璃,说来也奇怪,虽然很好说话,但是紫璃每到夜晚,必定要靠着爹爹娘亲才能安然入睡。自从得了这个掌上明珠,润玉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冻着。再多的繁杂事,只要一看到自家宝贝女儿的笑脸便都烟消云散。 夜晚时分,璇玑宫寝殿内,觅儿坐在窗前的座椅上,看着床榻边的润玉无比温柔地给紫璃拍着背,玉雪一般的小人儿已经入睡,嘴唇微张打着满足的小唿噜,小胸脯轻轻起伏,睡得很是香甜。 觅儿看着润玉那一副视若珍宝的神情,情不自禁笑着说道:“你都快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将来若长成了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可怎么办好?” 润玉回头看着觅儿,无限柔情地笑着说道:“我的女儿,上天入地,我都要让她满意。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她配不上的?” 见觅儿一脸不贊同的神情,润玉细细地为紫璃盖好小毯子。走到窗边挨着觅儿坐下,搂着她道:“你不知道,我看着紫璃的样子,便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你。我那么晚才遇到你,如今是老天垂怜,我宠着她便如同宠着你一般。” 觅儿靠在润玉怀中,听着他的心跳透着白色的锦袍,“扑通扑通”地稳稳在耳边响起,觉得搂着自己的丈夫,床榻上安睡的女儿,已经是她生活的全部,是天道对她之前过往种种苦楚的最佳馈赠和补偿。 璇玑宫的夜晚很是漫长,也很是甜蜜。 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小紫琳不负众望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姿容绝世的小开心果,更难得的是在天界一众仙家的娇宠下身上却一点儿也没有骄矜之气。 这日,润玉在处理事务之后惯例带着紫璃出门游乐。觅儿在璇玑宫内处理着人界司花之事,便有通传仙侍来报,穹顶处有人到访。 因这许多时日以来,穹顶的极寒渐渐已经压制住了锦觅识海内的琉璃净火,是以她一年中有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离开穹顶,往天界几处固定的府邸稍稍散心。 穹顶内设了通往人界及天界的传送阵,锦觅和旭凤夫妇二人每每吵架之后都各有去处,旭凤便往人间去买醉,锦觅则在天界散心。 所以听到通传仙侍的禀报,觅儿不以为意,只说:“让她进来吧。” 锦觅一入璇玑宫殿内,便哭着扑上前来,叫着:“姐姐!” 觅儿埋首在司花令中,眼也不抬,只问:“又吵架了?” “姐姐,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锦觅哭得梨花带雨。 “你上个月来也是这么说的,”觅儿摇头嘆气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呀?” 第70页 “姐姐!”锦觅面色悽苦,“当时我是真的太不懂事了,竟然会为了这个男人罔顾杀母血海深仇,还为了他罔顾自己的性命……” “那你也别忘了,你现在的命也是他救回来的。”觅儿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人早就命运交织,无法割捨,谈不上谁欠谁的。你这时不时跑到天界来闹,无非又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口角。你若当真安心和他过日子,可不是这么个过法。” “不,这次我想好了,我没有办法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姐姐,我想回天界。”锦觅一脸坚决。 觅儿诧异道:“你果真想好了?” 锦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他现下的身份和灵力是到不了天界的,如若你决意回了天界,我天界也再无理由将他囚于穹顶之内,如此你二人便再无相见可能。”觅儿义正言辞,与她解释分明。 “我和他之间本就是一场孽缘。如果当初我再成熟一点,也许今天我们也不会走到如此这般境地。”锦觅满脸痛苦。 “你若是想好了,我自是尊重你的决定,这事情待天帝回来我再与他商议。” 锦觅怯生生地问道:“天帝陛下这是去往何处?他会不会不接纳我回天界?” 觅儿摇头说道:“于他而言,你和旭凤都是他的弟妹,他不会顾此失彼。只是希望这一次你们是真正都想清楚了,知道了自己选择的路,并且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锦觅含着泪施礼道谢,她离开穹顶的时间现在还不能太久。说完了自己的诉求,她便离开天界復返穹顶。 润玉肩上架着小紫璃,自鬼界畅快游玩了一趟。父女俩双双化作原形,在这天地间腾云驾雾,让小紫璃切切实实享受了一把风驰电掣的快感,回到璇玑宫时,小紫璃依然是满脸的兴奋,早上出门梳好的髮髻也是散乱,小脸通红,抱着润玉的脖颈,软软地撒娇:“爹爹,实在是太好玩了!明天!明天紫璃还要这样玩!” “好,只要你喜欢,爹爹每天都可以带你玩儿!”润玉因为逗乐了女儿,喜不自胜。 觅儿迎上前来抱过紫璃,轻轻点了她的鼻尖,说道:“这又是野到哪儿去了?” 紫璃口齿伶俐,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爹爹带我去黑伯伯那里玩啦!黑伯伯那里有各种各样好奇怪好好玩的动物啊,他们会打架打滚还会表演节目呢!” 觅儿抱着紫璃,面带疑惑地看向润玉。 润玉笑着解释:“我们去了鬼界,鬼王很喜欢紫璃,说她小小年纪不惧邪物,不畏鬼怪,很有帝王之气。”想到鬼王对自家女儿的赞誉,润玉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觅儿无奈地笑着将紫璃交给一旁的仙侍,安置好女儿后,便将锦觅到访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润玉。 “若是她自己的意思,我们无权置喙,”润玉嘆气说道,“这数万年来终于她也能自己拿一次主意了。” “她的体质和灵力,如果久呆天界,会不会导致天界旱荒?”觅儿不无担忧。 “即便回归天界,她每年自然还是要去往穹顶呆一段时日的。这旱魃之体,除了穹顶极寒尚无其它解决之道。”润接过了觅儿递过来的茶,在璇玑宫内院的石案旁坐下。 “那她以什么名义留在天界为好呢?难道你打算恢復她先天帝之女的身份?”觅儿问道。 “如果她愿意直面姐弟□□的名声,我自是无所谓。”润玉轻描淡写道,“如若她不愿意背负,那么以她的灵力正位上神自是不够,就封她做旱仙吧。人间若有地方阴雨连绵,洪涝成灾,她的体质倒是可以助上一臂之力。或许积下一些功德,未来尚有运数也未可知。” 润玉为了此事又亲自前往了穹顶,询问旭凤和锦觅二人的意愿。锦觅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应诺。 出乎润玉预料的是,旭凤竟也不发一言,对锦觅的决定,似乎全然无意。 “我和他既是姐弟又是夫妻,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已成怨偶,不如放手,天地两隔,彼此相望,各自安好。”旭凤身形佝偻,远远离去的背影,仿佛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因两人的意愿皆是坚决,润玉自是不会勉强,将原先的栖梧宫重新做了一番修葺,做了旱仙锦觅的府邸。 之后的数千年里,锦觅作为旱仙,也时常下凡解决人间的洪涝之灾,每次下凡之时,都能遇到旭凤。 然而两两彼此相望,也仅余一声嘆息。 第42章 岁月 第四十一章 岁月 其后数千年,四界各自相安,并无异事发生。 小紫璃在天界鬼界和人界修行成长,非常受到鬼界鬼王的喜爱。鬼界的鬼王有好几次向润玉觅儿建议,强烈希望他们多生几个孩子,到时选一个来继承鬼界至尊之位。 鬼王的伴侣,远古的崑崙山圣更是对紫璃爱不释手,经常怂恿着紫璃在鬼界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惹得通天教主大为不满。天界和鬼界对于紫璃的争夺战,似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锦觅自从担任了旱仙一职之后,倒也算奉公职守,因为人界止涝除灾,慢慢也积累了一些功德,修为隐隐有所上升。 第71页 唯有旭凤,一直在人间游荡,修行停滞不前,思念锦觅时,偶尔会回穹顶,在两人原来的住处流连忘返,然而旧情如覆水,往事不可追。 锦觅的骨子里大有先天帝杀伐决断的气势,当日决定了和旭凤一刀两段,便再无回头的心思。每每回穹顶压抑自己神识中的琉璃净火,也尽量挑选旭凤不在穹顶的时日,避免两人相见形同陌路。 越是如此,旭凤越是失魂落魄。 四界之中变化最大的便是魔界,魔界三王,都已垂垂老矣。三王中最年长的擎城王,因天寿已到,最先身归混沌。 焱城王兔死狐悲,强逼着两个儿子勤加修炼,但其原本二子天资有限,揠苗助长的后果便是先后走火入魔,焱城王伤心欲绝,一夜之间鬚髮尽白,已现天人五衰之兆。 卞城王为加深自身道行,与天争命,决定闭关修炼,将所辖属地一应事务尽数托给了卞城公主鎏英。 至此,魔界三王死的死,老的老,分崩离析。所幸鎏英长期跟在父亲身边,颇具治世之能,将魔界一应大小事务一肩担起,已成魔界无冕之女王。 鎏英的女儿卿天也颇有魔界公主之气势,从旁协助母亲打理魔界事务,往来三界,母女二人将魔界打理得倒也井井有条。 卿天较之其母更为侠义爽利,且不拘小节,因多于三届交往,眼界更为宽广,并无鼠目寸光的狭隘心思。在与三界交往过程中,与天界公主紫璃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也算是一段传奇佳话。 鎏英执掌魔界之后,因见旭凤在人间流浪多时,修为停滞,实是不忍,便力邀他回魔界修行。 卿天对于母亲此举极不贊同,几番劝阻均不奏效。 鎏英只道:“你旭凤伯伯如今是可怜之人,天上人间无处容身,现下只在魔界与他一个容身之所,与我魔界无碍,些许小事,举手之劳,我怎能眼见你旭凤伯伯在人间流浪荒颓,生死道消?” 卿天劝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往日他为我魔界招致诸多灾祸,这许多年来我魔界,终于恢復往日生机,母亲又何苦引狼入穴!” 奈何鎏英心意坚决,卿天也是无可奈何,只暗暗向着紫璃吐槽。紫璃听闻旭凤又往魔界安居,也是忧心忡忡。 “说来也奇怪,我这叔父是先祖嫡脉,血统也是高贵。我曾听父帝提起过,当日他在我天界乃是火神正位,可不知怎的,行事总是昏聩,给身边之人总带来灾祸却不自知。我通天外祖说,应该封他的衰神才是!”小紫璃如觅儿一般圆润灵动的小脸上却挂着润玉式的清冷庄肃,“你无法违逆母命,但若他当真回魔界定居,你且派人仔细跟着他,莫要让他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才好。” 卿天连连点头称是。 一个豆蔻年华的美妙少女带着一个才留头的稚嫩女娃,不由自主地一起嘆了口气,彼此的眼中尽是无奈。 紫璃回到天界,将魔界的这个决定告知了润玉。润玉亦是剑眉深锁,“人界俱是凡人,他翻不出什么波浪来,即便闯了什么祸事,吾等也可尽力弥补。一入修道之境可就难说了。” 看着女儿小小的包子脸都皱了起来,润玉轻轻摸着女儿的包子头,笑着说道:“也罢,这件事情爹爹会处理,你且去玩儿吧。别和你娘亲说,她现下可不能忧思多虑。” 紫璃乖巧地应是,便直奔璇玑宫向觅儿问安。 觅儿听闻仙侍通传,便至璇玑宫正门迎接宝贝女儿。 紫璃远远望着母亲,乌髮如云,云锦白袍,笑语晏晏候在宫门处,如乳燕回巢般,直向母亲怀中奔来。及至到母亲跟前,紫璃伸手轻轻环住了母亲微粗的腰腹,亲了亲母亲凸起的肚皮,笑着问道:“娘亲,今天弟弟有没有很乖呀?” 觅儿笑着点了点紫璃的额头,笑道:“他很乖,你有没有乖呢?这又是野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紫璃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璇玑宫内走,一边颇具气势地挥着手,和润玉如出一辙:“我能去哪儿呀?惯例出巡呗!” 未等觅儿回答,一条金色小龙虚影自她腹中飞出,懒懒地使了一招神龙摆尾,又復归到母亲怀中。 这小龙身影尚属纤细,动作迅捷,快到旁人几乎都还未觉察。可紫璃却清清楚楚看到那小龙鼻孔朝天,龙鬚微翘,冲着自己方向咧开了无齿的龙嘴,奉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紫璃欢喜得跺脚,“呀,娘亲!弟弟沖我笑,弟弟沖我笑呢!”说着便轻轻摸着觅儿的腹部,轻言轻语道:“弟弟你快出来啊!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玩的玩具啊!等你出来,我带你到处飞着玩啊!黑伯伯可盼着你呢!” 觅儿好笑地问道:“你鬼王伯伯又跟你说什么了?” 紫璃眨巴着大眼睛,俏生生地回道:“他让我把弟弟拐到他那里去,给他当小殿下!” 话音未落,头上便挨了一记暴栗,紫璃“啊呀”一声捂着脑袋回头一看,便见到自己爹爹咬牙切齿的脸。 紫璃秒怂,回身一把抱住润玉大腿,“啊呀爹爹,我知道的啦!我怎么会卖弟弟呢!先诳着黑伯伯和山圣伯伯,有好东西先拿过来嘛!” 润玉弯腰一把抱起紫璃,又气又笑:“你原身怕不是只貔貅!” 第72页 远在鬼界幽冥正殿的崑崙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旁的鬼王放下了刚收到的天界润玉传书,立时给他加了件斗篷:“且再忍忍,等我安排好了继承人,我陪你回人界去,幽冥深寒,到底还是与你身体有碍。” 崑崙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自言自语道:“什么鬼天气,还能感冒了?天界又有什么消息?” 鬼王眉头深锁,轮廓分明的脸颊有一半深深陷在阴影中,“魔界要迎废火神安居,他既入得修道之地,天界恐生事端,故此修书来告。” 崑崙一脸匪夷所思,“这魔界鎏英怕不是又吃错药了?” 鬼王也是一脸不贊同。 即便天鬼两界至尊都不贊同魔界所为,但鎏英依然力排众议将旭凤接回了魔界。 数千年未见,旭凤已是头髮花白,身形佝偻,再无当年天界火界至尊之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气势。 鎏英看着满身颓丧,一蹶不振的旭凤,不由得一阵心酸。 “凤兄,你且在我魔界安心住下来吧,”鎏英依然秉承着数万年前的称唿,“人间全无修道之气,你如此在人界蹉跎,却又是何苦!” 旭凤此时心如死灰,颇有些行将就木的意味,闻言向着鎏英深深作揖道:“多谢义妹容留,于我而言生死并无差别,不过如今有个安身之所,也算死得体面,不致曝尸街头。” 鎏英闻言,不由得落下泪来,“凤兄何出此言!你乃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只火凤,凤凰涅盘,生生不息,何故轻言生死!” 旭凤惨笑:“长寿无极,生不如死,又有何意趣?” 确定旭凤在魔界安居之后,锦觅当机立断,便求得天帝封了穹顶之处与人界的传送之阵。眼见着阵法烟消云散,锦觅深深嘆了一口气:“如此当真是天上地下,再也不復见了吧!” 天上地下,茕茕孓立,形单影只。当年惊天动地以命相搏的爱情,到最后,仅剩下供人茶余饭后谈笑的聊资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最后关于爱情的论调出自法国女作家尤瑟纳尔的《悼念一位女子诗七首》其一:存在仅余一个数,爱情仅余一个名称。 第43章 隐忧 第四十二章 隐忧 天上地下,岁月长久如流水般逝过,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四届安然,民生有序,岁月平静地如同微澜不起的洞庭湖面,宁静而恬淡。 觅儿怀着的第二胎是个男孩儿,仙界众人对着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王子心情俱是雀跃期待。可是润玉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润玉得证大罗金仙后,因身担天帝之位,对这天地间的福凶祸吉相较其他人有更直观的感受和更敏感的预知。他隐隐觉得这天地间时日平静得太久,如同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巨大的漩涡般让人不安。 润玉极是担心觅儿的这一胎,心绪不宁时甚至曾央求上清天通天和元始起卦卜算,每次的结果却都是卦象不明,润玉更是紧张。 觅儿有过一次生产经验,对润玉的紧张有些不以为意,但也明白润玉的心意,安慰润玉道:“大罗金仙有嗣,本就是千万载难逢的吉事,你还想占卜出什么吗?”通天教主也是这等说辞,极力安慰润玉。 润玉面上不显,但是心下并未罢休,也曾入鬼界求教鬼王,鬼王也与他算过生死之簿,安慰他道:“并无异事发生之兆,你且宽心。” 润玉更是处事恭谨,时时审慎。唯有小紫璃依然天真烂漫,可当真是天道之厚宠化身,这小公主自小至大,几乎没有不达之心愿。 润玉在心情极度反覆之时,便带着紫璃四处游歷,时不时地带着新奇的小玩意儿回天界逗觅儿开心。紫璃极是聪慧,每次都能让润玉暂时化解心头的烦忧。紫璃见父帝这段时日来时常愁眉紧缩,心知他是担忧母亲和腹中的弟弟,她提醒润玉道:“爹爹,如今天地四届,唯有魔界是个未知数,我与魔界卿天交好。爹爹,我时不时去魔界走动走动,若有异端,女儿第一时间告知爹爹,爹爹也好有个防备。” 润玉确实忧心魔界,但现在天下四界唯有魔界与天界几乎没有往来,他身为天界之主,实在不方便时常出入魔界,现下紫璃因与卿天交好,私下往来,不涉及公务,正好解了润玉的燃眉之急。 润玉爱恋地摸着紫璃的乌髮:“好乖乖!你去魔界别的不论,只时常盯着你那叔父便罢,我总觉得,若有祸事,还是从他而起。” 紫璃知道父亲现下的天人感应程度,连连点头:“我知道,爹爹,你放心!” 魔界在鎏英的治理之下,尚算平稳,拓展不力但守成尚可,对于一届之普通民众而言,平稳安康已是足够。因为之前旱魃的炙热之苦,魔界着实委顿了许久,天界曾不时派遣水系术者来为魔界施雨降旱,几番休养生息,魔界总算缓过这劫难。 因着这层关系,魔界大多数民众其实对于天界之人已不再如天魔大战时那般敌视。因为润玉在天魔大战之后下的罪己之诏,更是颠覆了魔界中人对天界的看法。私底下,有不少魔界普通民众因之前的魔界赤地千里而迁徙到离天界更近的区域居住,天界之各族也能悦纳,在天魔交界之地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混居之所。 紫璃又一次到魔界找卿天,魔界卞城王府的侍卫已经习以为常。卿天迎着紫璃,好奇问道:“这段时日,你来找我可太频繁了,这是有什么事吗?” 第73页 紫璃看着卿天,挑起了大拇指:“聪明!我来找你嘛,一是现下四界生平,确实什么要紧事儿去做,找你不就是玩嘛!第二么,就是近日我父帝心神不宁,担忧天地乱起,始出魔界,所以我时不时地来刺探刺探啊!” 卿天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探子?事情还没做,倒是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紫璃眨巴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哪里有人尽皆知?难道你是那碎嘴的?” 卿天又好气又好笑地拧了一下她的小脸蛋:“你这张巧嘴!” 紫璃捂着脸,皱起了细长的眉毛:“我父帝担忧的是我那便宜叔父!怕他又在魔界惹了什么麻烦,祸及四届。” 卿天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气:“正是呢!当初我就是不同意我母亲将他接回魔界,”她向着紫璃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也是紧张着呢,时不时地遣人去看着,他还算老实,每日就在自己院里呆着,有两个时辰在我魔界逛逛,并无修炼什么邪道魔术。” 紫璃点了点头,“我父帝许是因我母神身怀六甲,我弟弟快要出生了,他大约有点过分紧张。我回去和他说,好让他放心。” “你父帝这是被‘叔父’坑苦了吧!”卿天曾听外祖父说过天界的一些过往,“你父帝的叔父,以前的月下仙据说也是个不老实的。” 紫璃的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还有这种事情?来来来,你细细说给我听听!” 卿天极有分寸,笑道:“长辈的过往,我听过也便忘了,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你父帝吧。” 紫璃也是极聪慧,闻言便收了这话题,挽着卿天的胳膊,笑道:“也是,都是过往之事,无须再提。”说着拉着卿天在案边坐下,“说也奇怪,我父帝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这回不知为何极是紧张。” 卿天皱眉不语,良久才徐徐嘆了一口气,说道:“你父帝忧心的有道理,我自从助我母亲料理魔界事务以来,接触到一些魔界典籍,我魔界……唉……”卿天长嘆一声,起身在室内缓缓踱步,许久在静静对自己瞩目的紫璃面前站定:“你知道这天地六界的由来吧?” 紫璃雪白如玉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点头道:“我知道一些,鸿蒙之初,开天闢地,大能造人。最初,巫族和妖族在人界与人族共处,人族圣人得道后,人族觉醒,巫妖人三族大战,天道属意,人界成为人族的领地,巫妖二族或隐或退。因人族繁衍衍生鬼道,致使最初的地界成为鬼界,诞于鸿蒙的鬼王歷万劫成圣,一统鬼界。现如今,花界和妖界已经重回我天界,是以天地只有四届之说了。” 卿天频频点头:“不错,你看,这天地四届中的三界都是颇有渊源,诞于鸿蒙,唯独我魔界,最初……最初不过是天地人三界最大的囚牢罢了。” 紫璃耸然一惊,“这是怎么说?” “魔界最早不过是天鬼两界的大能用于羁押二界有罪之人而开闢的一处场所,时长日久,被羁押之人也都有些能耐,便开出了这与三界截然不同的魔界……”卿天有些赧然。 紫璃想起她父帝曾回绝天界有仙家想要收復魔界时说过的“魔界不过是三界的垃圾场罢了,本座要来何用?”之语,略一沉吟,便坦然接受了魔界始于三界之监狱的缘由,“你今日忽然又谈起这久远之事?” 卿天见紫璃面色无异,更无一丝轻慢意味,心里很是妥帖,在紫璃身边坐下道:“因你提及你父帝心绪不宁,天帝陛下的天人感应不容小觑,容不得我等怠慢。我是翻过魔界古籍才知道我魔界由来,天界有穹顶,鬼界有陨星渊,而我魔界则有锁魔深狱。” 紫璃望着卿天挑了挑眉,那神色与润玉如出一辙:“愿闻其详。” “魔界最初便是羁押容留其他三界有罪悖德之罪人和魔物,而在锁魔深狱中的最深处封印的便是上古魔物。”卿天神色凝重。 紫璃坐直了身体,望着卿天若有所思:“若有祸事,可能会出自这锁魔深狱……” “现在四届昇平,我委实想像不出天帝之忧会来自何处,寻常小事,天帝怕不会放在眼里,唯有这……” “你可知这锁魔深狱中封印的是何魔物?”紫璃打断了卿天的推断,问道:“魔界可有典籍记载?” 卿天摇了摇头,“年代久远,典籍有所散失,我这边无能为力。” 紫璃起身向着卿天蹲了一个福礼,“谢谢卿天姐姐,我回天界会告知我父帝,让他有所准备。魔界这边,还要烦请卿天姐姐多加照顾。若有上古魔物被封印于魔界,千万年来都平安无事,想来是有万全的阵法,只需严加防守,不要让人误入法阵即可。” 卿天连连点头,说道:“我省得,我这就加派人手守住通往锁魔深狱的入口,你且放心,那处所本就偏僻,人迹罕至,我们之前曾经用过锁魔深狱的上层来关押一些罪人,现在我也会逐批清空,以防不测。” 紫璃闻言,勐地心头一跳,向着卿天问道:“你们曾用锁魔深狱关押过罪人?我那叔父是否也曾入过这地界?” 第74页 卿天不由地一怔,“这……” 紫璃拍了拍卿天的手臂,“这是确认一下为好。” “我们分开行动吧,有准备为好。” 天魔两界的两位继任者商议妥当,便各自分开行事。紫璃回了天界,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了润玉。 润玉带着紫璃在省经阁整整埋首三日,也未能查询到魔界锁魔深狱的只字片语,润玉皱眉:“这魔界过往,怕还是要去上清天求教尊上们了。” 紫璃自告奋勇,“爹爹,我和你一起去!” 父女二人便直入上清天探查这上古秘闻不提。 第44章 混沌 润玉父女俩往上清天拜见元始和通天,将魔界这秘事与阐截两教主和盘托出。元始皱着眉思忖道:“此事如若当真,那应是创世初那位大能为了保天地完全设下的囚禁之所,只是这上古生物大都有典籍记载,且天生万物俱有相对,如同明与暗,光与影,如此才能有平衡之术。” 通天亦是点头贊同道:“上古生物,瑞兽与凶兽几乎都是成对出现。当康原身已逝,元灵化为了泽润大地之灵;白泽乃是人界蒙昧之时天道的化身,通晓古今,无所不能,现今早就回归天道;应龙血脉一度断绝,只在你们父女身上得到了接续;凤凰的血脉,如今沦落到只有一只火凤了……” “瑞兽中,唯有麒麟血脉得以延续,现如今唯一一只火麒麟在天界担任火神一职。至于凶兽,本就为天道所不容,天道对待瑞兽都如此之严苛,更遑论其他……”元始接上话头,摇头嘆息道:“细算下来,穷奇已经为我天界所用;梼杌已被斩杀,神魂俱灭;犼在百万年前已经被麒麟降服,现于麟趾宫中当差;唯有饕餮和混沌,不知流落何处……” 众人正在商议间,通传仙侍来报说鬼王到访。 润玉在赴上清天之前便已传信至鬼界,诚邀鬼王前来商议这四界要事。众人在玉虚宫正殿看到了一身黑袍,已歷经洪荒千万载却依然如同少年模样的鬼王自殿门信步而入。众人见礼后献茶毕,鬼王在殿上安坐,听了这事情来龙去脉,笑道:“饕餮在我鬼界。” 仙界众人都面露好奇之色。 鬼王笑得诚挚,目光柔和,“我当年在六界游歷,遇到了这上古凶兽,也是可怜,他的天性是吃不饱的,流浪在各界却又不敢再为非作歹,胡乱吃人,凶兽之间怕也是彼此有所感应,眼见着同类或陨落或归顺,他也是六神无主。” 紫璃早就趴在了鬼王的膝上,昂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所以黑伯伯你就把他带回你家了?” 鬼王对这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完全没有抵抗力,笑弯了好看的眉眼,将紫璃抱在膝上,轻轻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道:“是啊,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去啦。”说着向在座众人说道:“鬼界有死气蔓延,妙的是这死气中还有些许灵气,饕餮在我鬼界算是不愁吃喝,同时也解了鬼界需要结阵化解死气的麻烦,现在怕是赶也赶他不走。”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通天随即说道:“既如此,那魔界封印之魔物十有八九便是混沌了。” 润玉正试图把紫璃从鬼王膝上抱下来,紫璃笑嘻嘻地赖在鬼王怀里,鬼王随手便给了她一个五百年灵力的灵珠,哄她开心,把润玉气得白皙的脸上腾起一阵红云。 鬼王见润玉模样,笑着将紫璃抱到润玉怀中,回座正色说道:“若是混沌,便是个麻烦。” 润玉搂着女儿,轻轻摸着她的乌髮,问道:“这是为何?” 通天紧缩双眉:“因为上古生物中,唯有混沌未得开化,未有灵识,全凭本性行事,全无沟通可能。” 元始亦是愁眉深锁,摇头道:“混沌是个只知吞噬天地生气之物,被封印在魔界那是说得通的。” 润玉道:“我们既知原委,便当有所准备。我总觉得心内不安,怕是天地有此劫数。” 鬼王正色道:“千万年来,这魔界封印既封得住,我们没有完全之策便不能轻举妄动,暂且通知魔界加派人手看住那封印,切勿打草惊蛇。” 天界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贊同,“鬼王所言极是,我们既不能杞人忧天,也不能掩耳盗铃。我们选个处所,结下万灵大阵,如果混沌出笼,可以将它暂且压制在阵内,另外,还是要寻求这封印的详细因由,以备不测。”元始天尊捻须说道。 众人点头应是,遂各自做准备不提。 魔界,鎏英对卿天忽然提出要对锁魔深狱加派人手防备,并且疏散锁魔深狱上层的在押人员之提议迷惑不解,“你这又是受那天界小丫头的挑唆!” 卿天面色冷峻,向着鎏英耐心解释:“母亲,你且勿再因为私人原因而对天界怀有异议,长久以来,天界对我魔界其实不薄,母亲其实大可以和天界结交,何故落得在四届中全无依靠的下场?” 鎏英指着卿天的手指微颤,怒道:“如果不是当日天帝因一己之私挑起天魔大战,我魔界何止沦落至此?” 卿天无可奈何嘆道:“天魔大战绝不是何人可因一己之力挑起的。母亲,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在这场浩劫中所犯的错误吗?” 第75页 鎏英指着卿天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卿天擦着眼泪,离开了卞城王府,直奔天界找紫璃诉苦,紫璃反倒劝慰她道:“前些时日,天界这边有议定结果,既然千万年来那封印都完好无误,那么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轻举妄动为好。你如不愿意回魔界,暂且在我这边玩耍好了,等你母亲气消了,你再回去罢。” 卿天在天界留居之后,鎏英对女儿其实是分外想念的,更何况魔界现在的大半事务是由卿天在为鎏英分担,她的缺席,让鎏英格外吃力,但又拉不下面子去向女儿道歉,夜深人静之际,心内酸楚,拎着酒壶便去找旭凤诉苦。 旭凤将鎏英迎入室内,布了点下酒小菜,两人便在空旷的室内对坐小酌,彼此安慰。 鎏英这许多年来,背负着非比寻常的压力,当年是她一力怂恿父亲容留了旭凤,结果导致魔界接连受累,她内心其实未必不知道当年的这招错棋,可现如今她这么能否认旭凤的存在?否认了旭凤便是否认了她的整个人生,她流着泪对旭凤哭道:“凤兄,这天界委实是逼人太甚了!我的女儿,现在完全被他们蒙蔽了!” 旭凤近年来嗜酒如命,听着鎏英的哭诉,苦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我现在和天界已经全无瓜葛,不过是托赖着你才在魔界有这容身之所,得过且过罢了!” 鎏英烈酒入喉,抹了一把眼泪,“天界居然诓骗我女儿,说我魔界有上古魔物封印之所,便是在那锁魔深狱,他们先是夺了我魔界的圣物降魔杵,现在又想入侵我魔界的封印之地吗?” 旭凤醉意朦胧,顺着鎏英的话问道:“所以,那里真的关押着什么上古魔物?” “谁知道!锁魔深狱的最底层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不过是不毛之地罢了。”鎏英也是喝得神志不清了。 “别去管真的假的了!我去给你探一探,如若真有什么怪物,我给你一併杀了了事!”旭凤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 “呵呵呵,凤兄,那地方有封印,我们进不去!”鎏英满面通红。 “还有我进不去的地方?想当年,我在天界做战神之时,梼杌都是被我擒拿手刃的!还有什么能比得过这上古凶兽?”旭凤提及当年,似乎又有了无穷的力量。 鎏英眼神迷离,对着旭凤又哭又笑:“凤兄……凤兄……” 旭凤只觉得血气直往头顶上沖,撇下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鎏英,提起常用的一柄宝剑便冲出了宅门。 夜深人静之时,魔界已是万籁俱寂,旭凤醉醺醺地提着剑,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走向锁魔深狱。因着卿天离了魔界,这魔界中守卫本就惫懒,没了顶头上司看管,更是疏忽职守,是以旭凤一路直至锁魔深狱,竟如入无人之境。 魔界边陲,有万仞高山隔绝边界,魔界中人只道这高山便是魔界之界,很少有人知道这高山连绵,乃是一个环形山脉,中有一个凹口,凹口深陷,与四周的高山自成天地之差。 旭凤当日因妄图将降魔杵的力量据为己有,一度有走火入魔可能,为防他为祸魔界,卞城王曾有一度将他囚于锁魔深狱的上层,因此旭凤轻而易举便上到了这万仞高山之巅。 山巅罡风猎猎,吹得旭凤几乎站不住脚,他手提宝剑向着山谷中的凹口缓缓降下云头,被这剧烈的疾风吹得翻了几个跟斗,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被烈酒冲击的脑子冷不防被这疾风吹到,浑身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正在晕乎之际,旭凤思忖着:“我本是在家中喝酒,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跑到了这鬼地方?” 冷不防从这地底深处传来了一声既压抑又嚣张的咆哮之声,声音应该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底,似乎间隔着亘古的时空,如同雷声隆隆,将旭凤体内的残酒彻底惊醒。 他惊慌失措地架起了云头,忙不迭地抽身就走,慌乱之中,疾风刚烈,怀中收纳的寰谛凤翎悄无声息地自高空坠落,如同一枚银针,闪了一闪,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谷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的瑞兽和凶兽,名称出自山海经,设定採用网络小说的一些套路,特此说明。 第45章 结阵 旭凤和鎏英第二日酒醒,不约而同将酒醉之言抛诸脑后,一个强撑着继续主持着魔界繁杂事务,一个依然在魔界晃荡度日。旭凤久已不再使用任何术法,是以并未发现寰谛凤翎业已离身。 锁魔深狱的无边黑暗中,因着封印阵法的缘由,闪着银光的寰谛凤翎如羽毛般轻飘飘下坠。黑暗中有无数双闪着幽光的眼睛看着这支银光熠熠的物件自上而下缓缓而落,有无数双枯枝般的手爪伸出监狱的封印符阵在黑暗中徒劳地想要抓住这残存着上古神兽凤凰气息的宝物,但无一例外被每个独立监狱的封印阵法牢牢地禁锢在方寸之地,一时之间,原本寂静如死地的锁魔深狱中恶毒的诅咒声、尖利的抱怨声、懊悔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原本漆黑如墨的锁魔深狱,因着这一点银光下坠,致使各式魔物蠢蠢欲动,不时激发着各个牢狱的阵法催动,如同黑暗无边的浩瀚宇宙中时不时地星光闪烁,使人得窥这令人胆战心惊的深狱一角。 锁魔深狱如同一个螺旋状的漏斗,越往下越幽暗,越往下出口便越小。繁复纠缠的法阵将这漏斗状的牢狱锁得密不透风。在最上层尚能看到关押的一些魔物的身影,越往下牢狱的场地渐宽,关押的魔物越少,却越是庞大沉寂。 第76页 阵法紧密相连,若是润玉在此,便能清晰地看到这阵法有规律地在上层魔物的牢狱中缓缓抽出他们的灵力沿着阵法的脉络往下传递,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地加固着地底的封印,所有被投入这锁魔深狱的魔物不出几日便会手脚瘫软,灵力匮乏,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这也是为何旭凤夤夜沖至锁魔深狱却看不到守卫的原因之一,魔界中人普遍的共识便是一旦被关押在锁魔深狱那便是死路一条,谁还会为死人浪费时间呢?也因此,鎏英在听道卿天提议要加派看守锁魔深狱的人手之时,第一反应便是天界又对魔界欲行不轨,行调虎离山之计,是以勃然大怒。 那寰谛凤翎带着较之深狱魔物而言磅礴的灵力,在一众半死不活的被囚魔物垂涎三尺的渴盼和血丝劲爆的红眼嘶号中,慢慢滑向了地底的最深处。 天界,觅儿此次有孕如同上次一般,两个孩儿极是乖巧,而且都承袭了母亲的木系生气,在觅儿怀孕期间自然而然给她汲取天地灵气,让她的灵力缓步提升。润玉更是紧张,生怕她身弱体虚,时不时地为觅儿结阵补养,觅儿的境界再次提升。 临近分娩,润玉围着觅儿几乎是寸步不离,觅儿被他的样子逗得好笑,“天道当真是厚待我了,我死而復生不说,还得了紫璃这么乖的孩儿,现下肚子里这个也是个好孩子,你有见过生孩子境界不降反升的女仙吗?” 润玉扶着觅儿,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我没见过多少女仙生子,我只知道我母亲因为诞育我九死一生,而你母亲更是陪上了性命……觅儿,这一生,我可以无儿无女,但是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觅儿将润玉紧紧环抱,将他的脸贴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我答应你,即便千难万阻,我都不会放弃,我也绝不会离开你身边!” 夫妻二人默默相拥,璇玑宫内院温情脉脉,魇兽绕着两人徐徐踱步,慢慢靠着觅儿,温顺地在她脚边伏下,已经长成的漂亮的双角闪着美丽的萤光。 就在这情意缱绻的时刻,小紫璃兴奋的唿喊声从宫门外响起:“爹爹,娘亲!万灵大阵成啦!” 润玉抬头,扶着觅儿起身,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话音未落,紫璃已是兴奋地进了宫门,红扑扑的小脸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向着润玉觅儿疾奔而来,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爹爹,娘亲,通天外祖让我来告诉你们,万灵大阵成啦!” 润玉拢住投向自己怀抱的紫璃,向着紫璃身后的卿天微微点头,嗔怪道:“爹爹知道了,你小心些,跑这么急做什么?” 卿天见到紫璃被润玉搂在怀中的模样,娇俏可人,完全褪去了在外人面前的庄肃公主模样,便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不由得眼眶微红。 润玉见卿天模样,不觉微微一笑,向着她说道:“你出来时日也久了,你家中母亲定是想你得紧。父母亲子之间,便是有几句口角也是正常的,魔界事务繁重,你是你母亲的得力助手,如若在天界散心够了,便回去帮帮你母亲吧!” 卿天闻言一震,向着润玉深深一福:“多谢天帝陛下提点!” 觅儿缓缓上前,右手微张,将一股木系灵力徐徐弹入卿天眉心:“去罢,好孩子!” 卿天只觉得全身灵力暴涨,生气灵力乃是万物灵力之根本,滋润她的灵脉经络,瞬间将她的灵脉拓宽,这十八重天的灵气併入风捲云涌般浸入她的体脉,她深吸一口气,识海拓展数十丈,她睁开眼,向着觅儿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多谢天后娘娘!” 觅儿微笑,看着卿天点头不语,目光柔和。 卿天出得璇玑宫门,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鬼王。鬼王黑髮如瀑,肤色白皙,面容冷静,一袭黑袍,温润如玉的模样,就外形而言,和润玉一般,实难让人相信是纵横一界叱咤风云的尊主。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递至卿天面前。卿天看着这鎏银的尺长物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降魔杵。”鬼王淡淡地说道:“当日天界派人将这魔界圣物送到我鬼界代为保管,等到魔界有堪任大任的人出现,便将此物完璧归赵。” 卿天不知所措:“我……我……” 鬼王将降魔杵摊于手掌,“你当得!” 卿天含着泪,接过了这魔界圣物,向着在场众人一一施礼,语带哽咽:“卿天……卿天谢过诸位前辈……” 紫璃在一旁扶起卿天,笑着说道:“姐姐,你不必多礼,现下四界,除了人界,我们三界应是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的。” 卿天含着泪点头,礼毕便向众人告辞,返回魔界不提。 众人送罢卿天,便相携往上清天去研习万灵大阵。通天向众人解释道:“所谓万灵阵,不过是借五行之力仿天地平衡之道,此阵有五个阵眼,分别是五行之属,金系的阵眼有我来镇,”通天缓步上前,身后诛仙剑阵剑气沖天。他座下八大金仙全副武装立于师尊身后:“吾等为师尊掠阵!” “水系阵眼要有劳润玉你!”元始向着润玉说道:“同时要烦请白鲤率领水族为你掠阵。” 润玉作揖:“没有问题。” 第77页 “火系阵眼由老君坐镇,麟趾宫上下为其掠阵。”元始继续解释,“土系阵眼本座亲自压阵,务必万无一失。”阐教十二金仙向着元始作揖道:“徒儿等自当尽心竭力!” “木系阵眼本座本想交于觅儿,但是现在觅儿身怀六甲,身有不便,如此便要烦劳鬼王了!”元始向着鬼王颔首道。 鬼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尊上确有大干坤,生死往復,灵气互转,我自当尽力!只是此处需要另设一处转灵阵……” 元始捻须微笑,“要有劳崑崙山圣,此等小阵应是举手之劳。” 鬼王拧眉,垂眸不语。 润玉上前,轻轻拍了拍鬼王的肩,安慰道:“沈兄,不必过于担忧,万灵阵本是以防不测,并不是必备的阵法。如若混沌出逃,我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将它封印于原处,并无太大危险。如若事成,这必是无上的功德。” 鬼王眉尖微跳,沉吟许久,默默点了点头,嘆道:“也罢,我回去部署。” 元始天尊率领天界众人齐齐向着鬼王一揖,“鬼界高义!” 鬼王摇头苦笑,向着润玉说道:“你和尊夫人再有诞育,给我鬼界做个继承人吧!” 润玉目瞪口呆,笑道:“还有这样趁火打劫的?” 众人商议停当,试过阵法,确保无误。元始天尊说道:“这阵法只备不时之需,如若当真用上了,仅靠阵法中人自是无法支撑太久,还是需要集合天界鬼界之力不断提供灵力以保阵法能支撑到重新禁锢混沌之时。” 润玉皱眉问道:“不知魔界锁魔深狱究竟是用何等阵法来禁锢着上古生物,此阵法一旦被迫,吾辈又是否能修復呢?” 通天亦是头痛模样:“这些时日,我们遍查古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如若有一天混沌当真破阵而出,我们只能随机应变,极力修补,现在只期望卿天回魔界后,能护住这锁魔深狱,不致有变故。” 老君劝道:“我们这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千万年来并没有什么变故,现下自然也当平安无事。” 阵法商议妥当,且运作过三次之后,天鬼二界主事人等算是松了一口气,魔界并无异动消息传来,平稳无事。 润玉心内稍安,全身心照顾觅儿,觅儿临近产期,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愿孩儿平安就好。 如此时光流逝,就在众人都以为当初结阵是多此一举的时候,首先传来噩耗的却是栖梧宫。 润玉当时正在依管理为觅儿输送灵力,以缓解她怀孕劳累,通传仙侍连滚带爬地扑进璇玑宫门,顾不得礼仪敬词,脱口而出道:“陛下!陛下!栖梧宫那位适才突然倒地不起,岐黄仙官来报说魂魄已经散了大半了!” “什么?”觅儿挺着孕肚站起,“没有任何徵兆?” “没有……没有任何徵兆!”通传仙侍虽然满头大汗,但是口齿伶俐,说得明白。 润玉面色冷峻,剑眉斜飞入鬓,招来已经入住璇玑宫以备觅儿生产的花界芳主,将觅儿交于她们看护,便带着通传仙侍急往勤政殿,一边着人上禀上清天,一边往鬼界传送讯息,“怕是与她以命相系的那位出了岔子,去唤紫璃公主来,遣她去魔界探听消息!” 仙侍们连连应是,各自散开自去办事。 觅儿望着润玉远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喃喃言道:“只盼是虚惊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看文的小仙女们,我接下来两天出游,倒时差,保守估计最早要过三天再更了,先和大家说一下哦~ 第46章 出笼 第四十五章 出笼 锁魔深狱最底层,一个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翻了个身,整个地底似乎都被震动,锁魔深狱两侧的土层窸窸窣窣掉下些碎石,然而这庞然大物浑然不觉,庞大的桶状身躯如同滚地龙一般,在底部的尖石上不时摩擦,粗糙的皮肤碰触到深渊底层上方的繁复法阵,碰撞处法阵的禁锢之术便被触动,雷电火花爆出,这庞然大物便会不自觉地瑟缩一下身子,继而换个方向继续蠕动片刻,张开身体一端的血盆大口,将这锁魔深狱中瀰漫的魔气、死气、些微的生气尽数吸光,数个时辰后,它似乎活动好了身体,填饱了肚子,又蜷缩着陷入了昏暗的睡眠中。 千万年来,这混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方式,在这锁魔深狱中,半飢半饱地残存,它也从来没有过要走出这空间的念头,睡了醒醒了吃已经成为它的生活节奏。 直到有一天,这深狱的尽头突然传来了一件灵力磅礴的法器。 这灵物自锁魔深狱上空翩然而下,引得在这深狱中被囚禁了数万年数十万年乃至数百万年的魔物们,如同饿极的鬣狗看到了血肉,整个锁魔深狱如同沸油中被溅入了一滴水花,沸腾炸锅。 混沌是歷来不管外界如何吵嚷,它都置若罔闻,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它千万年来始终没有被填饱的胃被这股鲜嫩的灵气唤醒了。 啊!那是天地间最极美的灵气!千万年来靠着残羹冷炙勉强维持着“不饿”这个底线的混沌激动了! 它昂起带着血盆大口的这一端身体,开始拼命地往上爬行,不断撞击封印住深狱底层的法阵,一时间这法阵法力流动,光芒大涨,将这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深狱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第78页 深狱中被关押的时日尚浅的魔物尚不知原委,而那些老囚犯们却已欣喜若狂:“是混沌大王!是混沌大王发力了!孩儿们!我等助混沌大王一臂之力啊!” “冲出去!这四海八荒都是我们的!” “天界的灵物,人间的新鲜人类,全是我们的食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的们!将法力尽数传给混沌大王!” 这锁魔深狱中关押的俱是无恶不作,心狠手辣之徒,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唯我独尊惯了,从未有像今日这般齐心协力,将残存的一息魔力尽数聚焦关押混沌的最底层。 千万年来,混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突然之间有如此浓郁的魔气将它围绕,它不管不顾,张开血盆大口,“嗷呜——”长啸,将这魔气法力全部吸入腹中,身体瞬间便壮大了数倍不止,向着法阵迎头撞上。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锁魔深狱地动山摇,魔头们兴奋地啸叫,却见那法阵中的灵力如流水般运转不停,将整个法阵流转成一张银色的巨网,牢牢缚住混沌漆黑的庞大身躯,硬生生将它押回狱底。 深狱中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充斥其间。 “老子就是爱吃人肉,你tmd凭什么就把老子关了这么多年?” “天界了不起啊?魔界就牛啦?等大爷我出去,把你们打个落花流水!” “混沌大王不行啊!还是出不去啊!” “天界那帮龟*孙*子!” “我们再来啊!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线希望,这次不抓紧机会,就真的等着埋骨在这里吧!” 一群魔物骂*娘*的*骂娘,出主意的出主意,但都明白,这次的先天灵物出现之机绝对是千万年难得的机遇,如若放弃,那就真的是埋骨黄泉了。 于是,从来没有组织也没有纪律的魔物们一部分继续向混沌输送魔力,助它再次撞击深狱法阵,一部分关押日久的老魔头们开始分析:“这封印法阵古朴自然,走的无非也就是五灵之阵,关键是布阵之人带着天界光明属性,有着大功德,对混沌大王有着天然的压制之力,我们现在要想破阵,还是需要尽量破了它的五灵平衡才好。” “说的是有理,可是我等修炼的都是魔道法术,如何能破这阵法?” 老魔头们一筹莫展之际,如有一魔叫道:“那灵器!是什么属性的?” 有从天界堕魔的在押魔物惊叫:“火属性!绝对不会错!” “将这灵器推往阵法中的火灵端,这样五灵平衡就会被打破,集合我们的魔力和混沌的力量,有一击之力!” 众魔物大声叫好,于是一边继续刺激混沌,一边驱力控制那寰谛凤翎。 然而这阵法虽然系出五灵,五灵之端却并不是一成不变,阵法精妙,阵型不断变化调整,如行云流水般恣意流动,魔头们穷尽力气也追不上这阵法的变化。 就在魔头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变故又生。 旭凤当日酒醉,乘着酒兴醉醺醺地去了一趟锁魔深狱,被惊吓后随即又回了在魔界的住所,待到酒醒后不由得一身冷汗。 锁魔深狱那场所,旭凤曾待过一些时日,那是无边的黑暗和绝望,旭凤在天界养尊处优,在魔界也曾经是万人尊崇的魔尊,那段被羁押的时日几乎让他崩溃。 夜深人静时分,旭凤也曾认真反省,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当初背亲弃族也要追求的爱情,到最后究竟还有多少爱的成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爱意是有的,可能更多的还有与润玉相比的不甘,对觅儿復生的羡慕,对自己所有付出的不舍……剥离了那么多附加的内容后,他和锦觅才发现,两人之间的爱意已经所剩无几。 他爱锦觅吗?那自然是爱的,但是看到锦觅,除了爱意,还会时常闪过他母神怨恨的眼神,穗禾临死前的鲜血,一直以来疼爱他的叔父临终前骨瘦如柴的脸,他的父帝因他而兵解…… 有时候旭凤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爱上锦觅,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变故发生?他依然是天界的战神,锦觅会顺理成章成为花神,如同现在的觅儿一般,她会按照婚约嫁给润玉,润玉可能不会是天帝,依然是那个默默无名的夜神,也会和自己依然是好兄弟,而自己会在父帝身归天地后称帝临朝,他的母神会很开心吧?也许他就会顺其自然娶了穗禾,如果一切都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这个天地间,从来没有时间回溯的可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何以解忧?唯有醉酒。 当他酒醒后,发现自己的先天傍身之宝寰谛凤翎不见了,惶恐之极。寰谛凤翎是每一只凤凰的伴生至宝,每一只凤凰仅此一枚,当年母神曾经谆谆告诫过他:除了心爱之人,寰谛凤翎不能轻易赠人。这法宝上凝聚着他一半的法力,在关键时刻可以保自己的命,如果是赠给了心爱之人一旦认主,寰谛凤翎便会保此人性命,哪怕攻击是出自凤凰本身。 旭凤将住所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却无寰谛凤翎一丝影踪,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如若寰谛凤翎就在身侧,他不可能全无感应。他自己不得不承认,寰谛凤翎应该是在他酒醉时遗落在了锁魔深狱。 踌躇了许多时日,旭凤还是决定先去锁魔深狱探一探,万一……万一只是落在了路上呢? 第79页 魔界因为卿天不在其位,守卫们也都惫懒稀疏,魔界事务千头万绪,鎏英一人独木难支,也未能察觉。 旭凤一路往锁魔深狱方向去,即便遇到了几个守卫,旭凤只说是落下了东西,往这个方向来寻,守卫们也就敷衍了几句,放他过去。旭凤一路寻来,全无寰谛凤翎的踪迹,他心下的焦虑和不安越来越盛。越往深狱方向,越是人迹罕至,及到深渊入口,已是杳无人烟。 旭凤看着那黑洞洞的守护阵口,旁边一块丈高大石,血淋淋的鲜红大字“锁魔深狱”悚然其上,旁有一行小字:魔界禁地,擅入必诛。 他咽了口唾沫,闭眼掐了一个召唤法诀,果不其然,全无半点唿应感应,他的寰谛凤翎应已被这阵法隔绝,是以全无所动。 旭凤在这界碑之旁来回踱了半个多时辰,最终还是咬着牙,祭起宝剑,硬着头皮布了一个周身防护阵,进了这锁魔深狱。 阵法入口便是千仞立壁,旭凤提气上纵,借着崖壁上了高山之巅,环形凹口内黑气四溢,比之当日酒醉之时更觉得阴森恐怖,狱内不时传来不知何种生物的嘶号之声,让旭凤更是胆战心惊。他也无意再向深渊处探查,只在云层深处掐了一道召唤决,口诀出声,只觉得心尖一跳,旭凤确认寰谛凤翎确实是落在了此处。 口诀念毕,除了心中有所感应,等了一炷香时间,却全无寰谛凤翎的踪迹,旭凤大感奇怪,便施了一道火系灵力往深狱处探究,确定寰谛凤翎的确切位置。 锁魔深狱中的魔头们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有精纯的火系灵力自天而降。魔头们着实喜出望外,纷纷嘶吼:“喜从天降啊!大傢伙加把劲啊!借着这灵力冲破这阵法!!!” 一众魔物们不由得精神大振,纷纷顺着这灵力走向施以魔力助推寰谛凤翎去撞那阵法的火灵之端。 混沌那庞大的血盆之口也有所感应,向着寰谛凤翎的方向撞来,试图去吞噬这火系灵气。 旭凤一道灵气射入深狱,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半点反应,以为是这深狱阴暗深邃,灵力低微因此无所效力,便大着胆子再次输入了灵力召唤。 深狱底层的魔物们已是沸腾一片,“灵力!灵力又来了!天助我等!小子们,加把劲儿啊!” 精纯的火系灵力被纯黑的魔力萦绕,裹着金光灿灿的寰谛凤翎重重撞击在深狱底层的阵法之上,火系灵端被混沌的血盆大口勐然吸住,挣扎着维持阵法的灵力传输,却如萤火之辉闪烁着湮灭在了混沌的深渊巨口内。 “破啦!破啦!”群魔乱舞,万魔嘶号。 旭凤在高耸入云的山巅处只隐隐闻得这深狱深处传来的如同擂鼓般的声音,他凝神皱眉,正待细细分辨这声音来源,冷不防一团漆黑浓雾夹裹着兵刃金石之声自深狱底部澎涌而出。 “万万年啦!万万年啦!老夫终于出来啦!” “嗷嗷嗷!我要喝人血!吃人肉啊啊啊!” “杀了天界那帮伪君子!沖啊!” 旭凤被这沖天的恨意和恶意惊得翻了个倒栽葱,来不及分辨情形,他本能地化出原身,向着天际急沖逃逸。 “哈哈哈哈哈,有一只凤凰!抓它来祭天!” “吃了它!吃了它!” 旭凤惶急无措,发出了一阵清越的凤鸣,正要冲出环形山口之时,那深狱之口挤出了一团庞然大物,那坚硬的皮肤刮着山口的尖石发出“桀桀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那巨大的身躯看起来极其笨重,却出乎意料地灵活快速,向着空中的火凤蓦地拉长身躯,张开了血盆大口,腹部发出了似乎来自地狱的声音,在夜空中“咯咯”作响。 火凤绚丽的尾羽被吸入了这洞穴般的巨口,竟再无挣脱的能力。 旭凤只觉得尾羽处似乎吊着千斤重物,所有的灵气法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向身后泄出,整个原身就像是个被剪开的荷包,再聚不起丝毫生气。 火凤惨叫着坠落,在半空中燃成灰烬,竟自被迫涅盘。 混沌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向着这巍峨的群山狠狠撞去,只听得惊天动地的巨响连连,在魔界子民的惊唿骇号中,被释放的魔物们嚣张狂妄的唿和声此起彼伏:“混沌大王万岁!”“混沌大王威武!” 与此同时,在天界栖梧宫内静坐修炼的锦觅突然一个倒栽葱跌落在地,随侍之人战战兢兢上前探看,却发现锦觅已是没了唿吸。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混沌的形象诸位可以借《大圣归来》中的混沌脑补,要比那只更为庞大,是个遮天蔽日的巨物。 顺说,大圣归来中的混沌是童自荣老师配音的,我很喜欢这位老先生呀#(太开心) 第47章 永诀 第四十六章 永诀 润玉急赴勤政殿的时候,觅儿在众芳主的拥围下去了栖梧宫。 栖梧宫被锦觅住了之后,没有几个小仙家愿意到这里来当值,是以一直冷冷清清,只有日常轮换的仙侍就近听唤,锦觅出了意外,仙侍们也不敢自专,紧着向璇玑宫报了信,便将栖梧宫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觅儿来到栖梧宫时,仙侍们仍然维持着锦觅出事时的现状,只见锦觅一袭灰袍,半身尚在蒲团之上,软软倒在一边,脸色煞白,五指微僵。 第80页 觅儿挺着肚子费力地在锦觅身边蹲下,牡丹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觅儿,劝道:“生死有命,非人力能强求,觅儿,你且看开些吧。” 觅儿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小心地拂开锦觅脸上的乱发,见她已双目紧闭,鼻尖再无声息,眼角一滴珠泪。觅儿起身,轻轻嘆息了一声,随即信手捏诀。牡丹见她模样,心中一跳,“魂魄已散,你再起招魂,怕也是无意。” 觅儿不语,只自顾起阵,牡丹见脚下横躺的锦觅模样,眉眼间隐隐有几分当日花界之主的影踪,不禁一阵心酸,遂相助觅儿,同起锁魂阵。 锦觅在修炼中突然倒地,魂魄已散,但天界每座宫所都有防御守护之法阵,一时之间,魂魄飘飘荡荡,尚在栖梧宫内徘徊。觅儿锁魂阵一起,锦觅的散魂便悠悠荡荡往阵中来。 海棠在一旁掠阵,细细观察了一番,低声说道:“七魄俱在,胎光和爽灵已散,觅儿……罢了吧,无力回天。” 觅儿点点头,收了手,低声言道:“我自是知道,只是我与她总同出一母,不能眼睁睁看她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与她道个别吧……” 阵中的锦觅魂魄惨澹,悠忽飘浮,看着阵外的觅儿,歪着头如同一个无知孩儿:“你是谁?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觅儿忍着泪意笑道:“我是你的长姐,这里是你曾经的家,现下你要去投胎了,你要……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阵中的锦觅懵懵懂懂地向着觅儿的方向伸出了手,蹙着眉迟疑地重复:“长姐……?” “你以后在人间,即便是投胎女身,也要记得读书明理,不要轻易便被人诓骗了去,不要一意孤行,遇事要多听听旁人的意见,尤其是你在人间的父母,他们……他们会好好爱护你的……”觅儿细细嘱咐道。 牡丹拭着眼角的泪,哽咽道:“觅儿……她……她不会记得的……” “我知道,”觅儿紧紧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她三魂不全,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回天界了,我和她的同胞缘分到此为止,就此别过了……” 牡丹示意海棠将阵法收拢,聚齐这残存的魂魄,扶着觅儿往外走,哽咽着劝道:“海棠会安排的,我们请鬼王为她安排个世世平安的轨迹,其余的还是不要强求了。觅儿,你放宽心,她便在人间轮迴,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离了那凤凰纠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觅儿点头,众芳主围着她自回璇玑宫去,俱自嘆息:“追根溯源,她本是被违意强夺的结果,与这天界真是一场孽缘……” 觅儿回璇玑宫推说身体乏累,将众芳主劝回偏殿休息,遣散了随侍们,独自在寝殿独坐,思及锦觅那荒唐无稽的一生,心中很是伤感。一直被陨丹封存在识海本体中的这一缕双生魂魄,对着旭凤怕是有着雏鸟情节的,以致一步错步步错,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当斯人已逝,留下的更多便是唏嘘哀嘆了。 觅儿正自伤心,突然腹中的小龙顽皮地翻了个身,惬意地踢了踢母亲,觅儿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弯下了腰,拂着腹部笑道:“这是在安慰为娘吗?你这个小傢伙!” 话音未落,就听得殿外喧闹了起来。 觅儿耸然一惊,起身出门,却见殿外院内众芳主和仙家们陆续围拢来,她上前抓着牡丹芳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牡丹强笑着安慰道:“无事的,你且回去休息,仔细着孩子,刚才还不说累了吗?”众芳主异口同声,也都催着觅儿回寝殿。 觅儿疑窦丛生,但是面上不显,只笑着回道:“好,我听芳主们的。” 众芳主眼见着觅儿入了寝殿,俱是松了一口气,只留下了两个小仙侍看着殿门,便齐齐往勤政殿去。 “当真这般严重了?” “确实,紫璃有音信传来,魔界已经结阵了。” “快走快走,万灵阵一起,木属性这端需要我花族之力,我等快去调遣!” 觅儿在寝殿之中,闻得院内声音渐远,自在室内轻巧结了一个隐匿阵,将身一晃,已出了璇玑宫,阵外仙侍却一无所觉。 魔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混沌这个生物,对于四届子民而言完全是个陌生的概念,仅存在于遥远的神话传说中,而当这个传说中的魔物有一天突然出现在眼前,遮天蔽日,血盆大口流着腥臭的黏液,所有的魔气生灵都被它吞噬殆尽,魔界中人几乎都没有反应的时间,跑得慢的全进了混沌的肚子,跑得快的侥倖逃出一条命来,也都疯疯癫癫。 所幸卿天已经回了魔界,她临危不乱,在已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迅速组织起了第一批魔界防守大军,结起了数百个小阵,运转起来将魔界残存的死气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暂且封住了混沌前行的路线。 润玉率领天界众人和鬼王在魔界汇合之时,卿天当真是感激涕零,魔界将士已是折损过半,再迟得片刻,魔界怕尽数要被这洪荒巨物吞噬了。 天界和鬼界的援兵一到,见此情形已是危在旦夕,来不及交换意见,便按照之前排演的阵法迅速起阵。 第81页 众人俱是全神贯注,在汇合的一瞬间万灵阵已成。金灵之端通天教主祭起诛仙剑阵,座下弟子按照八卦方位站位加持;土系灵端由元始天尊坐镇,十二金仙纷纷使出法宝,如铜墙铁壁一般,运转自如;火系灵端由老君领头,火神麒麟率领麟趾宫并天界一干火系灵能者为其加持,也迅速流转起来;木属性灵端由鬼王起阵,崑崙山圣已在他身周迅速起了一个转灵阵,将鬼王并一众鬼差所运转的死气转换成生气向木灵端输送,因为中间这个转换过程,进展稍缓;水系灵端由润玉压阵,白鲤率领天界水族为其掠阵,不在话下。 五灵之阵一起,瞬间便吸引了混沌的注意,这大阵生生不息,繁衍流转,蕴含着无尽的灵气和活力,在混沌眼中便是天然的食物,它急不可耐地向着这阵法方向追来。 卿天和魔界众将缓得一缓,向着阵法方向高唿:“多谢各位援手!我等去扫除深狱出逃余孽!” 润玉见阵势已起,暂时将混沌封住,即命战神白虎星君率领武曲、贪狼等诸位武将前去助力魔军,“务必将逃窜余孽尽数抓捕,不能放任他们出逃,危害四界!”仙界众将领命而去。 阵法运转如常后,混沌一头栽入阵中,这阵远远看去便是灵气四溢,很是惹混沌垂涎,但是一入阵中,便发觉这阵法的灵气在五灵平衡流转中相互消耗,又彼此压制,使得阵法稳固,如同一张巨网牢牢将混沌紧缚其中。 在混沌眼中,便如同一顿饕餮大餐却如空中楼阁、水中倒影,尽是虚幻,它怒极狂吼,在阵中奋力挣扎,试图撕破法阵。 其余四灵之端自是安稳,唯有木属灵端需要转灵阵转换而生,相比其余四灵终是慢了半拍,混沌似乎也察觉到这丝差距,便向着木属性这端狠狠撞击,幸得鬼王和山圣都是大罗金仙之力,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危急之间,之间天界花族众芳主率领着花族众人向大阵方向奔来,花族众人俱是木灵力修行者,主万物生长,一入阵中便加强了木系生气,阵法重又稳固下来。 润玉见众芳主现身,一时情急,在阵中高喊:“芳主!觅儿呢?觅儿如何了?” 牡丹一面组织花族众人输送灵力,一面安慰道:“觅儿无事!在璇玑宫中歇息,你且稍安!” 润玉闻言,定了心神。阵中通天说道:“我们如此这般耗费灵力锁住混沌,不能长久,还是要去锁魔深狱看这原始阵法究竟如何,将阵法恢復才是当务之急。”众人纷纷点头应是,润玉在阵中疾唿紫璃:“你且去锁魔深狱探一探,务必小心!” 紫璃急得要哭:“爹爹,我知道了!你们坚持住!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关于三魂七魄的说法出自《云笈七笺》,特此说明。 第48章 探阵 紫璃急匆匆往锁魔深狱方向疾奔,沿路都是恶战成团,天界的将士都是白袍银武,尚能分辨,紫璃疾驰而过时遇到难分难解的恶斗场还能随手放个法术支援一下己方力量,魔界的将士都是黑袍遮面,和锁魔深狱中逃窜的罪犯难以辨别,紫璃顾不得血肉横飞的激战,只能向前疾飞。 鎏英正率领着魔界将士与锁魔深狱中的出逃犯人杀得难解难分,一片昏天黑地中一眼瞥见紫璃娇小的声影如同一道银光掠过,急忙纵身跟上,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做什么?” 紫璃虽然心急如焚,对着这个不太靠谱的长辈却是面色自如,脚下不停,一边回道:“父帝让我去探锁魔深狱中封印情况,万灵阵虽然困住了混沌,但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鎏英持刀击开迎面撞来的深狱囚徒,说道:“我领你去!这边你不熟,别走错了路!” 紫璃微诧,疾行中向着鎏英略一施礼:“有劳前辈!” 两人相携而行,鎏英沿路持刀格挡,护住了紫璃,紫璃言道:“多谢前辈!小仙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鎏英一边警惕周围动静,一边引路,说道:“你与我儿差不多年岁,不过是父母爱惜之心,这锁魔深狱突然封印崩塌,造成这版滔天大祸,总是要护着你们才好!” 紫璃一面致谢,一面奇道:“前辈不知祸从何起?” 鎏英看着紫璃那雪白如玉的小脸,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几点血渍,越发衬得她小脸白皙,如同雪中映梅,承袭自润玉的眉眼眼角逶迤,颇有一点睥睨的意思。 鎏英莫名,“总是时日久长,封印失效也是有的。” 紫璃的小脸瞬间板正,那冷若冰霜的样子与润玉如出一辙,嗤笑道:“前辈当真一无所知?我天界与那位性命相连的可是一早便失了魂魄了!” 鎏英闻言,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但是在这小辈面前又不想失了分寸,但已面色煞白:“难道又是旭凤出了什么岔子?不会的!我容留他在魔界,不过是想与他一个安身之所罢了,极有可能是那混沌出笼之时凤兄正好在附近,中招了而已!” 紫璃向天翻了个白眼,心知多说无益,只道:“我们前去查看便知。” 此后,两人再无交谈,鎏英心中着实忐忑难安,想到了自己醉酒那日旭凤那不甚清醒的言辞:“那锁魔深狱中有何怪物,为兄替你收拾了便是!”心中惶急,如若真是旭凤所为,那她真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 第82页 两人飞速奔至锁魔深狱山口,只见群山巍峨,混沌出逃的一片山峰已经被削平了一大片,可见这魔物何等厉害。 紫璃按住心悸,降下云头,直往山坳内冲下,鎏英紧随其后,持刀戒备。这深狱中所羁押囚犯几乎都已经逃窜的一干二净,尚有受伤颇重的小卒倒在门口或是深狱上层惨叫不止,深狱内黑雾瀰漫,死气蔓延,鎏英一路跟着紫璃越往下走越是胆战心惊。 紫璃手持两条白绫,忽地甩出,行动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徵兆,如同灵蛇一般,随心自如,只见绸带末端繫着个金色圆球,残存的魔物们一被击中,顷刻间便灰飞烟灭。鎏英见她面无异色,如履平地的模样,暗自心惊。 及到深狱底层,紫璃用极细极韧的白金丝织成的白绫缚住了一个受伤的大魔,这白绫是润玉为她专制的利器,轻柔软薄,不费力气,小女孩用着正是顺手,却刀枪不入,任他宝刀利剑都难损伤。 紫璃将这大魔捆成了粽子状,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的脚好不客气地踩在魔物身上。这大魔气衰力竭,只能哀哀求告,紫璃将这封印破损的前因后果问了个一清二楚,听得一旁的鎏英面红耳赤,果然是旭凤惹下的祸事! 紫璃听完这魔物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证词,验证了润玉之前的猜测,白绫一展,金球照着魔物的脑门径直击下,瞬间便脑浆崩出,一击毙命。紫璃早有防备,击中魔物时便已跳到了半空,全身上下依然干干净净,一旁的鎏英猝不及防,被血污溅了一身,可看到空中紫璃那冷淡至极的脸,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连一丝髮怒的想法都不敢有。 紫璃一击得中后便往深狱底部沖入,鎏英愣了一下,随即也跟上。 深狱底部呈一个倒扣的漏斗状,入口狭窄,底部却是纵深各有数十丈,即便如此,紫璃想到那万灵阵中遮天蔽日的混沌身影,料知它被禁锢在此处,应是极其憋屈,这一旦被释放,想要再将它禁锢回这牢笼真是千难万难了。 想到因着魔物被释放而陷入苦战的天鬼两界将士,紫璃按捺住怒火,细细查看这深狱之底。 封印已然被破,紫璃梭巡仔细寻找法阵留下的细枝末节,验证着适才大魔的描述,紫璃心中有七八分肯定这原始封印和她父帝润玉所提议设置的万灵法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鎏英在其后默默护持,严防有漏网之鱼使鬼蜮伎俩害了这位天界的小公主。深狱底部的一处乌黑灰烬中有微光一闪,极是细微,紫璃却极其敏锐,连忙奔至近前,鎏英紧跟其后凝神细看,却见灰烬中是一只浑身通红,却无羽翎的光皮幼鸟,“喳喳”叫着,极是萎靡。 鎏英大为惊奇:“这是……?” 紫璃满脸嫌恶:“这应该是前辈口中的‘凤兄’了。” 鎏英不知所措:“这……这如何是好……” 紫璃也是意料未及,一时之间也有些怔忡。正在犹疑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温柔女声:“他这是被迫涅盘,法力神性俱丧,不过保留着火凤的本能而已。” 鎏英倏地转身,弯刀横握,如临大敌。 紫璃听到这声音却是小嘴一撇,跺了跺脚,往声音的来处便扑,“娘亲!你怎么来这里了!” 鎏英只觉眼前一亮,一个小腹隆起的银装丽人俏生生立在眼前,乌髮盘髻,一支盘龙金钗挽住头髮,数颗明珠垂坠,在这地底深狱越发显得姿容绝世,荣光万丈。 鎏英已是数千年未再与觅儿碰过面,她自恃为魔界无冕之主,法力高深,却连觅儿近身都一无所察,这天界之后的实力在她闭耳塞听期间已经增长到了她再难企及的程度。 她怔怔地看着觅儿,见她莲步轻移,缓缓踱至幼鸟面前,抬手一道生气输入,那幼鸟立时停止了打桩式的颤慄,微微昂起头,有气无力地哀叫出声。 “娘亲,你救他做什么!”紫璃气鼓鼓地扬起了包子脸。 觅儿云淡风轻地回道:“我有预感,他也许是封印的关键。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见死不救。” 紫璃知道觅儿自从有了腹中的弟弟之后,修为不退反进,离大罗金仙的门槛也就是一步之遥。听母亲如此说,便点头道:“都听娘亲的!娘亲,你看,这封印是不是和爹爹设的万灵阵同出一辙?” 觅儿已经将这深狱探了个遍,点头认同,道:“你且去给你爹爹送信,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这阵法灵力之源在哪里,你且先去,我再探一探!” 紫璃何等机灵,拽着母亲的衣袖不放:“此处没什么好探的了!娘亲,你快回天界去!如论如何,你和弟弟不能有事!” “傻孩子!”觅儿温柔地摸了摸紫璃的小脑袋,“你都说了此处已无危险,我再细细探查一番,查查这古阵法的灵力之源,你速去告知你爹爹。”说着,觅儿柔柔地嘆了口气,“如果混沌不得封印,岂止是我和你弟弟呢,所有人都难逃劫难。” 紫璃狠狠得跺了跺脚,鎏英提刀上前,轻轻开口道:“紫璃公主尽管放心,我定会看护好天后娘娘!” 觅儿微一诧异,随即向着鎏英方向浅浅一笑,鎏英只觉这一笑间便有春风化雨万物復甦的气韵,红着脸握紧了手中的刀。 第83页 紫璃知道母亲极有主见,眼见得劝不动,便向着鎏英深深一福:“都拖赖前辈了!保我母亲和兄弟平安,紫璃感激不尽!” 鎏英忙不迭扶起紫璃:“使不得,使不得!是我分内之事!” 紫璃起身,深深望了觅儿一眼,“母亲,我去去就回!”见觅儿含笑点头,紫璃便疾奔而出。 鎏英提着刀跟在觅儿身后,见她四处细细探查,镇定自若闲庭信步的模样,不自觉就有了无穷的勇气和希望,这场灾祸一定会过去!这四界必定会安然无恙! 觅儿在其中探查了许久,微微拧着眉,奇道:“真真奇怪,这么庞大的阵势,居然全无灵力之源,难道当真是做到了同声共气,自行流转?” 鎏英闻言,忍不住问道:“天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觅儿抬起头,扶住腰腹,皱眉道:“便是说这大阵在创阵之初,这位创阵大能给予灵力发动后,这阵法便完全自给自足,无需外界灵力辅助。” “这……这怎么可能?”鎏英也愣住了。 觅儿冷着脸,喃喃自语:“并不是不可能,五行相剋又相生,只要启动时的灵力足够强大,是可以做到的!” 鎏英觑着她和紫璃极其相似的面容,胆战心惊:“谁能有这样大的神通……” 觅儿斜了鎏英一眼,“我只知道,我们现在是做不到的,且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为这法阵补充灵力吧!这损毁的是火灵一端啊……” 鎏英听着觅儿的话,想到她之前说的留着旭凤也许有用,见她冷若冰霜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天后的气势实在是让人难以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关于紫璃的兵刃描述出自金庸先生的《神鵰侠侣》对小龙女的兵刃描写,有改动,特此说明。 第49章 恶斗 第四十八章 恶斗 紫璃噙着泪,飞快地奔向魔界的战场,中途往天界穿了音讯,告知留守天界的夜神邝露和月下仙玉藻天后的去向,让他们派人来看顾,自己马不停蹄地往战场疾奔。 润玉在万灵阵处已经组织了一次替换,混沌实在是超出了众人的预料,极为庞大,想要禁锢住它的动向,耗费了众人极大的灵气法力。紫璃赶到现场的时候,花族的众芳主已在一旁打坐调息,水族的将士也已经换了一批,火神麒麟替下了老君暂且调适,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润玉和鬼王以及崑崙山圣还在坚守。 通天远远便看到紫璃的白色身影,两段白绫垂在肩后,随着小姑娘奔跑的身影两颗金色圆球颠簸起舞。通天高唿:“乖乖儿,你慢着些!” 众人见紫璃近前,润玉喝止道:“便站在那儿,别再上前了!阵法如何?” 紫璃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听话地站在阵外安全距离处,向着大阵方向。阵法已成,漆黑庞大的混沌被万丈金光牢牢地束缚在阵内,阵法严密,灵光流转,如同斑斓的丝线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上有灵力微透,那混沌是一只未得开化只凭本能行事的生物,在阵中张开了血盆大口,贪婪地吸着阵法中的灵气。 布阵的众人一面需要维持阵法运转,一面还需要提供给混沌吸食的灵气,是以消耗甚巨。 紫璃见这情形危急,也不再顾忌其他,喊道:“爹爹!各位前辈!那深狱阵法和现如今的法阵如出一辙,只是孩儿未曾找到那阵法的灵力之源!” 众人闻言,俱是心惊。元始天尊和阵中诸位坐镇阵眼的交换了眼神,嘆道:“当真是那位开天闢地的主!以身殉了此世间,催动阵法流转,生生不息,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润玉星眸微转,向着紫璃问道:“可查明是什么原因导致阵法崩溃?” 紫璃恨恨地跺脚:“深狱底层,孩儿发现了被迫涅盘的火凤幼鸟。” 终于盖棺论定,众人反而平静无波,润玉苦笑:“果真是他!”通天是个火爆脾气:“当日我就应该剁了他!” 鬼王一面维持着阵法转换,一面嘆息:“此间应有此劫,便若不是他,百年间怕也是要出个类似的魔头的。”他身边的崑崙同时想到了鬼王孪生的那个什么都吃来者不拒的大胃王弟弟,最初也是抱着要一统六界的狂妄恶念的,所幸现在在鬼王的约束下,修身养性,乖巧了许多,便也跟着点了点头,“当务之急,再去追究无益,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鬼王瞥了一眼崑崙,不禁苦笑,望着润玉的眼神更添怜悯,有一个到处闯祸、自以为是还不服管教的弟弟真是让人头疼,所幸自家弟弟现在还算听话,省了自己许多烦恼。 润玉不知鬼王心中所想,只觉得鬼王看向自己的目光颇有同病相怜的沉重,沉吟片刻,说道:“先将此物引至深狱吧,试试能否将它暂时封印。” 老君起身贊同:“将它先押回去,不能再让它在此间盘旋,再耗些时日,这魔界之气怕是要被吸干了……” 紫璃在空中往下一看,果然这魔界已是再无人烟,卿天筹谋得当,将大部分魔界子民通过传送阵分别送往了鬼界和天界暂避,而来不及逃散的魔界中人俱已倒地,魂魄飞散,在混沌甫一现世便被吸走了法力灵气。紫璃冷汗涔涔,想到母亲的话若是这怪物不能封印,那整个世间都难逃混沌之口。天界之中常论有朝一日仙逝羽化便是身归混沌,可她第一次感到混沌是这么可怕的物事! 第84页 阵法中众人开始合力慢慢将此阵往深狱之处牵引,混沌大为不满地翻了个身,法力稍低的一些将士便觉胸口气血翻涌,更有一些法力低微的当场便吐出血来,各阵眼阵主急忙组织人手更替轮换。紫璃眼见得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硬生生将“娘亲已在深狱之中”这句话咽在了口中。 深狱之中,觅儿检视完毕,见再无漏网之鱼,便将火凤幼鸟笼在袖中,起身出了山口。鎏英跟在觅儿身后,惴惴不敢言语。觅儿回身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禁微微冷笑:“旭凤在凡间,即便闯再大的祸事面对的不过是凡人罢了,我们总能替他兜着。天帝就算是削了他的神籍,但他毕竟是天帝同胞兄弟,天帝这么多年来替他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偏你好打不平,将他收容魔界,你也不想想,我天界偌大的地界,当真容不下他?你与他这么多年结拜,他到底是什么性子,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次我便是真要将他祭阵,这四界只怕人人都要拍手叫好!你这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鎏英被觅儿一连串的追问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想到之前自己女儿卿天的指责,越发羞愧地抬不起头来,然而听到觅儿说出“祭阵”的说辞,情急慌乱,含泪抬头:“天后娘娘,当真别无他法?要我凤兄祭阵?” “不是他,便是你魔界陪葬吧!”觅儿冷冷地抛下一句,勉力架起云头,往万灵阵处赶去。 鎏英绝望地站在原地,想到闭关前自己父王的託付,魔界崩塌,父王还在闭生死关,贸然出关是死,闭关不出也是死,千难万难,焚心似火,不觉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如若当真如此,凤兄,是鎏英对你不起!” 觅儿身怀六甲,不敢太过赶路,中途又遇到了从天界急急赶来护持的玉藻,摇头嘆道:“你们这都跑到战场来,天界空了太半,仔细有宵小作乱!” 玉藻急急上前扶住觅儿,擦了擦额上急出的冷汗:“姐姐!你这一跑,可把璇玑宫的小仙侍们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哪里还用宵小作乱,你不在,天界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觅儿忍俊不禁,“噗嗤”一笑,纤指戳着玉藻的脸颊:“你这张嘴!我没事的,不过是挂心他们,所以来看看。现在已经探明阵法情况,领我去天帝那儿吧!”玉藻诺诺应声,扶着觅儿前行,一边解释道:“姐姐放心!天界有邝露姐姐坐镇,无大碍的!” 觅儿闻言方放下心来。 远远看到万灵阵中恶气沖天,觅儿看到混沌那漆黑巨大的身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阵中众人合力想要将这妖物引向自己的方向,却见那庞然大物微一侧身,五处阵眼中便有灵力不支者颓萎倒地,但同时又有人瞬间接替,保持阵型不变,被替换者立即便到一旁盘坐调息,花族老胡在一旁张了一个补灵阵,辅助灵力匮乏者加速恢復。但阵眼中主持者并无人被替换而下,眼见着便是僵持之局。 觅儿遥遥望去,面色煞白,自语道:“这般强行逼转,怕是大罗金仙也禁不住耗的!”玉藻也是面色铁青,他之前留守天界,并未料及这魔界局势如此严峻,闻言向着觅儿道:“姐姐,你还好吧?我去帮忙吧!” 觅儿扣着玉藻的手,玉藻觉得觅儿的手掌冰冷微颤,急道:“姐姐,你有哪里不适?你别吓我啊!” 觅儿缓缓摇着头,“你不必过去,在这里助我一臂之力!”玉藻急得直跳:“姐姐!天后娘娘!你可别做傻事!我送你回天界,回璇玑宫!岐黄仙官快急得天人五衰了!” 觅儿盯着玉藻,眼神冷峻,“玉藻,现下已是僵持之状,你觉得他们能坚持多久?天界鬼界乃至魔界的全部兵力都已投在此处,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到那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还回得去天界吗?又或者,天界还存在吗?” 玉藻如被雷击,怔立当场。在他呆愣的时候,觅儿已是一个纵身跳到了空中,她腹中小龙唿应母亲,在觅儿上空显出了金龙虚影,觅儿抬手捏诀,磅礴的灵气生气在她身周延展开来,如同一颗耀眼的星辰。 万灵阵中诸人俱被吸引了目光,混沌本能地察觉到这是极其鲜美的食物,不待众人调遣阵型便主动往这方向扑来,众人猝不及防,几乎被它拉倒,阵型一时之间混乱起来。 润玉遥遥望来,一眼便认出了觅儿身影,目眦尽裂,狂吼出声:“觅儿——!!!” 他一分神,水系阵眼骤乱,原本便有些松散的阵型几乎要被混沌撞破。 阵眼中水族将士纷纷倒地,灵力稍低者瞬间口吐鲜血面如金纸。通天、元始、老君和鬼王眼见阵型要散,不得不激出全身法力,勉强维持住阵型,各阵眼中修炼不够的俱被混沌的法力拖着疾行,一时间人仰马翻。 千钧一髮之际,崑崙山圣纵身急跳,召唤出圣山崑崙实体,当头对着混沌压下,将混沌牢牢压在山底,他当即汗出如浆,整个人摇摇欲坠。 鬼王怒喝:“润玉!布阵!” 润玉如梦初醒,见这瞬间被撕裂的阵型,知道此时当真是牵一髮动全身,由不得他儿女情长,只能咬着牙拼尽全力重新将水系阵眼结成,却已经满面是泪,紧咬的牙咬破了嘴唇,和着翻涌而上的心头之血自嘴角蜿蜒而下。 第85页 鬼王见阵法已成,往空中疾唿:“崑崙!阵成了!快撤!” “轰隆”巨响,圣山消弭于无形,阵中众人俱喘了一口气,后背都是冷汗涔涔。崑崙维持着木系阵眼处生死灵转换法阵,此时便有些力绌难支,鬼王见他身影便知他在勉力维持,心下焦灼。 恰在此时,追逐清扫深狱出逃恶犯的卿天赶回,见此情形,一挥降魔杵便上前来主动换下了崑崙,降魔杵曾在鬼界培养万年,卿天倾尽全力尚能支撑。 鬼王对这卿天微微颔首,谢她援手,心中对这位魔界未来的掌舵人也是认可,但此时来不及多言,混沌解除了圣山压制,又往觅儿处急窜。众人只能紧跟其后运转阵法拖住混沌。 紫璃此时已经知晓母亲目的,哭着飞奔至觅儿处,同时捏诀,木系生气暴涨,引得混沌坚定不移地往锁魔深狱的方向前来。 第50章 歷劫 第四十九章 歷劫 觅儿以身为饵,引得混沌入笼,众人都只这是难逢之机,都顾不得劳累力竭,打起精神来束缚混沌前行。玉藻自知再劝不动觅儿改换心意,便在她身周全力支起了防御结界,以防万一。 如此,阵中众人几番轮替,终于将混沌引至深狱之口。 那魔物进得山口,有所感应,竟不顾觅儿的引诱,扭动身躯有逃窜的动向。万灵阵中诸人有了前次险些阵散的经验,迅速调整阵眼位置,将混沌牢牢缚在阵中。卿天已是强弩之末,又累又怕,几乎要哭出来:“它不动了,这如何是好!” 崑崙赶上前来,将她换下,嘱咐她往花族的补灵阵中调息。到这个关口,众人都是面色惨白,此时金系阵眼正对觅儿方向,通天教主面色铁青,见这局势僵持不下,拖一分险一分,心下绝然,在阵眼中盘坐下来,抬手捏了一套极其繁复的手诀,苍白的手指上下翻飞,竟有大义凌然的庄肃悲戚之像。 元始天尊大恸,嘶声高喝:“师弟!你这是做什么!”老君闻言,远远观望,竟是要落下泪来,“师弟!” 众人茫然之际,只见金系阵眼处诛仙剑阵暴起,围绕着阵眼开始旋转,上古剑气流光华转,将混沌的视线吸引过来,只听得“嗡——”的一声,剑阵腾空而上,在空中曝出了极耀眼的光亮,众人被剑阵华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躲闪稍慢者只觉满眼金光,目不能视,不自觉流下泪来。 此番灵力非同小可,通天爆了半生法力,凭一己之力硬生生将如泰山盘踞般的混沌向前拖了数十丈。随即剑阵金芒闪烁,缓缓降下,紧紧围绕在通天身侧,通天面如金纸,“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萎靡倒地,他座下金仙弟子,忍着眼泪,将师尊背出阵眼,随即大弟子多宝道人直奔阵眼处坐镇,祭出本命法宝,以命相持。 元始天尊急得跳脚,奈何他的阵眼处在混沌身侧,不敢效仿通天所为,唯恐弄巧成拙。 老君疾唿阵中随侍,抛出灵丹妙药,送往通天处调养。 觅儿见师尊如此维护自己,红了双眼,催动全身灵力,将灵气扩展到最大,力图吸引混沌前行。 润玉眼见得已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自戕式战法,觅儿和小龙已是命在弦上,在阵中高唿:“诸位,灵力输送稍缓,只需缚住它,别再提供他灵力滋养,它饿得狠了,觅儿那处才有功效。” 众人闻言,俱个贊同,仔细调整灵力程度,阵法精妙,卡在将将能维持的状态,众人压力稍减,终于喘得一口气。 “我们这是要僵持多久?”白鲤焦灼地问道。 “总要等它再饿了,要去觅食的时候,那时务必要一举封印,我们实在是没有重新再来一次的可能了。”元始天尊连连嘆息。 众人都默默无言,看着阵中这个巨大的蠢物,连唿吸之间喷出的气息都如同狂风烈烈,知道这次是一场持久战了。 日落月升,阵法便这样僵持着几个昼夜,润玉看着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觅儿和紫璃在玉藻的防御结界中,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他面色苍白地看着爱人和掌珠,觅儿腹中的小龙似乎感应到父亲的牵念,金色的小龙虚影在结界内对着润玉的方向调皮地伸长了头颅,轻轻打了一个喷嚏,向着自己父亲摇头摆尾。 润玉含着泪笑了,心中却暗下决定,如果封印失败,那么他第一时间便放弃这破阵,只想拥着觅儿,抱住紫璃,天地当真崩塌,那么他们一家人,至少要埋骨共冢。 觅儿在结界中调息,和润玉遥遥相望。她与润玉心意相通,此时,当真是再无惧无畏,她只愿和润玉一起,并肩放手一搏,成者,天道气运,败者,便与天地同尘。她搂着伏在膝上累极倦困的紫璃,望着润玉粲然一笑,轻启唇瓣:“这一次,还是我来寻你!” 心意已决,道心坚毅,觅儿只觉自己识海翻江倒海,灵脉暴涨,结界外紫云笼罩,竟有劫雷自天界遥遥噼至。 老君大惊失色:“不好!觅儿这是要进阶!” 在这当口,天后居然要晋位大罗金仙!众人譁然,手足无措,不知是祸是福。 润玉急得头上冷汗层出,遥遥分出一股灵力,直指觅儿身处,想为她分担劫雷威势。 他这边灵力松动,水系阵眼便缓得一缓,那混沌似有所查,向着此处便一头撞来。白鲤眼疾手快,祭出已幻化为龙身的逆鳞,迎风一展,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死命抵住了混沌的攻势,随即便嗑出了一口鲜血。 第86页 觅儿得了润玉的灵力支援,全力以赴打算抵抗雷劫,紫璃在困顿中被母亲推醒,见此状况,咬着牙撑起了祖母遗留下的人鱼泪张开的龙鲤守护结界。 觅儿却觉得腹部下坠,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安抚着腹中的小龙:“乖孩子,你且再等等啊!”却觉得腹疼越发厉害,结界内金龙虚影也再无踪影。 劫雷“隆隆”噼下,在此之际避无可避,玉藻将防御结界运转到最大灵力,硬生生接下了第一道紫金劫雷。 雷声大作,震耳欲聋,似乎一直在蛰伏的混沌终于动了! 劫雷从天而降,饱含着天道之气,混沌昂起它硕大的头,开始向着劫雷方向蠕动。 众人连忙催动阵法,混沌却是行得极快,劫雷落下,混沌居然不躲不必,张开血盆大口,尽数吸取这雷击能量。觅儿忍着腹痛,往锁魔深狱入口疾奔,劫雷过半,即便是紧随在后的混沌吸取了大量劫雷威势,玉藻撑起的防御结界也已被击破,玉藻灵力耗尽,白鲤不得不脱出阵眼将他送离战场。 觅儿忍着越来越剧烈的腹疼,和紫璃维持着龙鲤守护结界硬抗,万灵阵中众人却惊恐地发现,混沌的身体还在增长,众人压力暴增。 觅儿和紫璃已经赶至深狱入口,众人也已是寸步难行,一切似乎就差临门一脚。第九十八道劫雷落下,龙鲤守护结界再难支撑,“咔嚓”一声,紫璃手腕上的人鱼泪裂开了一道口子,随即裂缝渐大,直至整串手鍊碎裂落地,与此同时,龙鲤守护结界艰难地闪了一闪,终于破裂。 觅儿看着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女儿,紫璃髮髻已散,惨白的小脸上汗泪交织,几缕乌黑的髮丝黏在雪白的小脸上,因为灵力消耗太大,唇色已经青紫。 觅儿将紫璃一把拢入怀中,伴着腹中一阵剧痛,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唿:“啊——”一条金色小龙自破裂的结界中直冲云霄,伴着细细的一声龙吟,细小的龙角还湿漉漉的,懵懂的双眼将睁未睁便心有感应,护母心切,在空中强行扭转小小的身躯,直坠而下,想要用稚嫩的身体保护母亲和姐姐。与此同时,最后一道劫雷伴着雷霆万钧的威力当空噼下。 众人齐齐惊唿,润玉已然疯了,再顾不得这阵法如何,如离弦之箭弃了阵眼,往觅儿身边疾扑而去。 鬼王见阵法已散,索性也纵身而起,急急往空中扑去,堪堪将坠落的小龙拢于掌中,护在袖内。 润玉见小龙无恙,来不及松开心弦,猿臂长伸,将觅儿和紫璃紧紧拥在怀中,嵴背朝上,近在咫尺的混沌的鼻息将润玉的雪白长袍吹起,紫金劫雷毫不容情噼至润玉身上。 觅儿本已经做了赴死的打算,将所有灵气结成一个简易的防护阵尽数护住了怀中的紫璃,她闭目等死,脑中却忍不住回想起当日在天魔大战的现场,如果……如果润玉能再抱一抱她,那该有……多好…… 混沌腥臭的鼻息中,一阵熟悉清冽的龙涎香将觅儿紧紧环绕,是润玉啊!觅儿双目未睁,却珠泪满颊,她伸出双手回抱住润玉,在自己冰冷的唇贴上了润玉的面颊。 劫雷噼下,觅儿只觉得身体被润玉紧紧护住,面颊和脖颈间一热,顿觉血腥浓郁,她慌忙睁开眼,就见润玉嘴角鲜血淋漓,面如白纸,唯独星目神采奕奕,望着安然无恙的觅儿和紫璃,润玉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了这许多时日来第一个微笑,随即便失去了意识,晕倒在觅儿肩上。 劫雷已过,云层渐散,顺利晋升大罗金仙的觅儿毫无调息的余裕,周身灵气外露收束不能,混沌见再无劫雷,失望地将眼移向了觅儿,张开血盆大口,“呵呵”作响,开始贪婪地吸食觅儿的灵气。 觅儿一手扶着晕厥的润玉,一手运力将已经吓懵了的紫璃送上了半空。 万灵阵已散,混沌也已在封印入口,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满头大汗地率领众人对着混沌施力,想将他逼入封印之地,一时间各种法宝灵器飞舞,混沌一点一点向入口探入。 眼见得众人已拼尽全力,觅儿咬着牙拥着昏迷的润玉纵身一跳,直直落入了深狱之中。 混沌顿时跟着觅儿急窜,将它的深渊巨口堵在了深狱入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就是完结章了,但是我不知道一章能不能写完,能不能剎住车…… 另外,明天我开学返校了,所以……明天更新不定哦~ 第51章 九曜 众人见混沌动向,不觉都精神大振,顾不得对觅儿的动作惊唿,纷纷用尽全力对混沌施法,力图将它打入深狱之中。通天由弟子扶着赶至深狱口处,见觅儿携着润玉以身为饵跳下了锁魔深狱,不觉泪如雨下。 混沌在之前的劫雷中吸收了太多的能量,身体膨胀得厉害,头部已经探入了深狱之口,但是身体却完完全全被卡住了,混沌已经觉察到众人的意图,开始挣扎着往外扭动,试图逃窜。元始天尊急唿:“各位,别让它跑了!” 众人都知道此时孤注一刻,都卯足精神,全力以赴,各种法宝灵器拼命地往混沌身上招唿。混沌被集中攻击,痛极唿喝,一时之间黑气瀰漫,恶臭沖天,它扭动着身躯,竟要挣脱出众人的围攻。 众人中有些体力已经不支的在混沌喷出黑气之时已经被直接熏晕,勉力支撑着的人也都有些头晕脑胀,眼见得混沌竟要逃出生天。元始天尊急得将灵器流水般地往下砸,但对于混沌来说,犹如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第87页 就在众人将要绝望的时刻,只见半空中鬼王的黑袍袖中一道金光闪出,却是刚出生的小龙自鬼王袖中脱出,他稚嫩的身躯紧紧缠绕着一个漆黑却缭绕着死气魔气的锥状物体,向正下方的混沌急坠刺来。 鬼王脸色大变,急伸手去捞,却慢了半拍抓了个空,指缝中狂风吹过,如同未知的结果,他望着一身金光的小龙因为紧紧缠绕这锥体,身体被死气慢慢浸染,一身金光肉眼可见地暗淡,渐渐成为了暗金色。 众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椎体直直戳入了混沌的颈部,小龙却深怕有误一般依然紧缠住椎体之上,随着尖锥深深埋入了混沌身躯之中。 紫璃的声音声嘶力竭:“小弟——”白鲤在一旁紧紧抱住她,竭力制止她想要急冲而下的身影。 锥体埋入混沌身体之后,黑雾越发浓郁,隐约从混沌体内传出似乎来自地狱的凄声厉号,且声音越来越响,似乎有百万恶鬼从地狱深处咆哮着席捲而来。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混沌被来自地底的力量硬生生地拽入了深狱之中。 众人没想到他们之前几乎打算以身相殉的困境居然就这样解决了,目瞪口呆。 鬼王犹自捏着空空的袖子,那里面似乎还有一丝小龙残存的余温,苦笑着嘆息:“山河锥……” 山河锥是鬼界圣器之一,自洪荒伊始,万物开蒙之时,由十万山川之精凝成,由九天之上横贯黄泉之下,最早的善恶之判始于此,镇压着洪荒之始的恶鬼之力。山河锥脱离鬼王掌控,百万恶鬼从地狱中復甦,竟然出乎意料地听从了刚出生的一只小金龙的驱使,将这庞大的魔物混沌一举镇入了锁魔深狱。 众人对着混沌陷落而砸出的巨大空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围在深狱之口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深狱底部的觅儿扶着润玉,混沌从天而降,如泰山之石压顶而至,混沌被山河锥一击而下,已然被击晕,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直坠而下,眼看着就要将觅儿和润玉压为齑粉。千钧一髮之际,觅儿鬓边的盘龙金钗金芒大涨,自发间脱出,觅儿髮髻披散,乌髮如瀑瞬间散落,发尾轻轻滑过了润玉的脸颊。 髮钗在空中幻化成一条银色巨龙,在空中盘旋而成一块巨大的银色盾牌,将觅儿和润玉包围,就在觅儿还未缓过神的当儿,突然感觉倚靠在自己身上润玉突然发力,单臂将自己环抱,另一臂执起逆鳞幻化成的盾牌,抱着觅儿往旁边疾纵,随即觑着混沌上空的那一点点的空隙,向上急沖。 将将沖至深狱入口处,却听到紫璃撕心裂肺的惨唿:“小弟——”润玉心头一紧,紫璃看到入口处父亲的身影,直哭到声音沙哑:“爹爹!爹爹!小弟在混沌体内!” 润玉脸色“唰”地铁青,环住觅儿的一手轻轻一推,将觅儿送上半空,自己掉转身体化作应龙原型,往深狱中疾纵而下。 紫璃只觉得眼前一花,立于一旁的鬼王黑袍翩翩,也跟着从云层上跳进了深狱之中。 通天教主一见到润玉和觅儿露面,便跳上前来,手疾眼快揽住了觅儿,将她带到一旁。元始天尊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唿应众人:“结阵!结阵!” 紫璃小脸涨得通红:“爹爹!我爹爹和弟弟还有黑伯伯都在里面!” 一旁的崑崙山圣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紫璃肩上:“你要相信他们!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润玉一入锁魔深狱,心念电转,赤霄剑唿啸而至,稳稳落入润玉手中,润玉执赤霄剑,将剩余的灵气灌注剑身,指尖探出一股灵气直至混沌头部,感受到小龙给予的一丝微微回应,润玉星目不觉涌出泪来。 鬼王随即落在了润玉身边,“如何?” 润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口微微透了一口气,“确定了位置,他应该还活着。” 鬼王在小龙从自己袖中脱出后就仿佛空了一块的心脏轻轻一颤,一股暖流直冲眼眶,眼泪顺着玉白的脸颊滑落:“好孩子!好孩子!” 顾不得再做计划协商,慢一分刚出生的小龙就危险一分。润玉执剑往混沌头部在小龙发出的感应区域近旁直直刺入,赤霄剑剑身微颤,剑刃八十一道符篆因被润玉的灵气所激,符篆围绕着剑身层层旋转,将混沌头部硬生生挖开了一个口子。 混沌依然被山河锥的重击导致晕厥,由于身体实在是太过庞大,即便是在头部的敏感部位,混沌竟然只是抽搐了一下,但即便如此,如山般的身体仍然“轰隆”巨震,让站在混沌头部的润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鬼王在润玉身边轻轻一扶,助他站稳了身体,说道:“我速战速决,再坚持一下!” 润玉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了一下鬼王的肩膀:“拜託了!万事小心!” 鬼王再无犹豫,一声诏令,斩魂刀立时破空而至,携着无边的杀气和黑雾,鬼王化身黑帽黑袍,纵身而起,往那缺口中一跃而下。 跟着润玉的牵引,以及对山河锥的感应,鬼王在混沌体内拔足前行,但又不敢大刀阔斧地切割,生怕一不小心触醒了混沌。 鬼王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边轻轻哼道:“小宝贝,你在哪里?给伯伯一个回应啊!小宝贝……” 第88页 小龙的身体还紧紧缠在山河锥上,他的生气几乎已经山河锥吸收殆尽,金色的小小龙身已有过半呈漆黑状态,金色的龙眼已经半睁半闭,再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已经软软地挂在了锥体上。在一片漆黑中,隐隐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小龙微微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来向轻轻地“啾”了一下,随即便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尾巴。 然而这微弱的声音已经被鬼王迅速捕捉到了,不亚于一声惊雷,他立刻往回应来处疾奔,同时向山河锥发出召唤。山河锥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唿应着拖着小龙往鬼王处飘来。 鬼王将山河锥一把握在手中,只见那小小一条金龙已经半身乌黑,甚至连一边的眼睛都已经是乌黑的瞳仁,有气无力地摊在掌心,鬼王心下焦虑,急忙先输了一道真气给小龙,却无任何反应,只叫“要糟”,顾不得再从原路返回,斩魂刀虚空一刀,直接将头顶通了个窟窿,拔足而起凌空直上。 润玉勐然听到这混沌体内巨响,头顶炸开鬼王现身,倒吸一口冷气,以为有什么变故,脸色灰白,却被急冲过来的鬼王一把抓住袍袖,往入口处逃命:“快走!快走!那厮要醒了!” 天界和鬼界众人在入口中已经将阵法结成,尚余水系阵眼的一个缺口,就见润玉和鬼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联袂而出,不禁欢喜雀跃。两人脸色严峻,来不及说明情况,润玉便直奔水系阵眼处,招唿白鲤开始结阵,觅儿已经顶替了鬼王的位置率领花族众人在木系阵眼处坐镇,众人堪堪将阵法运转,就听得地底一声咆哮传来,土地翻覆,混沌顶着脑门上的两个血洞直直朝洞口撞来。鬼王见形势危急,将小龙紧急递给了一旁的紫璃,和崑崙再度加入了战圈。 众人齐齐唿喝,相互鼓劲,将阵法运转到最强,生生扛住了混沌搏命的一次撞击,阵法严丝合缝,全无破散可能,混沌的撞击一次比一次弱,最终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这魔物终于重归地底,蛰伏养伤。 阵中众人将阵法封印住锁魔深狱洞口,方觉得筋骨酸软,都已经筋疲力尽,水族、花族中有法力稍低的都已晕厥,尚能勉强站立的众人此时才感觉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就在众人疲惫至极却又感到重获新生的时候,紫璃抖着声音唤道:“爹爹,娘亲,弟弟……弟弟化形了……” 众人都唬了一大跳,却见紧贴在紫璃怀中,吸收了鬼王真气的小龙伸出胖胖的小拳头擦了擦了困顿的眼睛,疑惑地看了周围的大人们,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天生异瞳……?”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鬼王越众上前,将抱着小龙的紫璃抱起,走到润玉面前,润玉和觅儿看着紫璃怀中的小龙那左眼漆黑,右眼金黄的异色双瞳,觅儿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润玉从紫璃怀中接过了小龙,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低下头亲吻着他饱满的额头。 “这个孩子是我们所有人的救星!如果没有他,现如今我们怕都是要埋骨在此!”太上老君声如洪钟,将人群中的私语声尽数压制。 鬼王向着润玉拱手道:“这孩子受到混沌魔气侵染,体内又有山河锥中的恶鬼之气,之前情急之下我将一缕真气也递给了他,天帝陛下,他是我鬼界天生的鬼王,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润玉长嘆一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涕泪沾襟。 元始天尊默默走到润玉身边,将小龙接过,高高托起,越过头顶,大罗金仙的谕令振聋发聩:“他从九天而降,上顺天道,下惠四界,是天生的司战主杀之神,却又是大吉之兆!吾以玉清元始之名为其正位赐名,继任鬼界界主,曰‘九曜’!” 觅儿看着元始天尊掌中托住的小儿,玉白的脸上挂着笑意,泪水却再也止不住。 鬼界一众将士却喜出望外,齐齐跪倒:“恭贺吾主!恭迎九曜少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山河锥、鬼王等出自priest《镇魂》,再次说明。 我果然没有写完……还要写一章才能完结。 第52章 后来 第五十一章 后来 混沌得以暂时封印,四界最大的危机目前安然渡过,大多数参与封印的人都有修为损耗,但结果皆大欢喜,众人相互道贺,便都各自回府调息,剩下主导之人聚在一起商议如何维持这封印的难题。 润玉让觅儿带着紫璃和九曜先行回天界,觅儿却执意不肯,将九曜交给紫璃,让她和通天先回天界疗伤,自己则和润玉并肩而立,对着这暗光流动的阵法封印,怔怔发呆。 “我们虽然合力封印了混沌,但是这阵法即便集合了我们所有人之力,我算过也就能维持万年时间,到时候这阵法会因为灵力匮乏而自然解封。”元始天尊皱着眉头说道。 老君也是连连嘆息:“那位开天闢地的大能我们确实及不上,实在不行,我们也只能每隔万年便来修补一次。” 润玉围着这入口踱了一圈,无计可施,也只能点头贊同:“我们需要安排一位值守在此处,以防这封印生变。” 众人将目光聚向了魔界中人,鎏英尚在犹豫,卿天已经上前拱手道:“魔界当仁不让,交于我来处理吧!” 第89页 众人看着虽然伤痕累累但依然英气勃发的卿天,暗暗称赞。润玉和鬼王联袂上前,向着卿天承诺道:“若有变动,只要相召,吾界即刻驰援!” 卿天点头,连连致谢。鎏英站在一众魔界民众之中,看着已成领头之势的爱女,魔界将士俱无反对意见,有志一同地站在卿天身后,她忽然之间觉得卸下了肩头的重担。鎏英含着泪,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女儿,欣慰地点了点头。 觅儿却在封印四周细细观察,少顷,她在一处焦黑的土壤旁蹲了下来。 润玉看着觅儿的动静,便走到她的身旁,只见在她指尖之下,在那焦黑贫瘠的土壤上,颤巍巍伸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色幼芽。 润玉满面惊疑,“这是……梧桐灵树?” 众人纷纷围拢上来,见觅儿施力将那一株小小的幼苗灌注成碗口大的小树,再眼睁睁看着它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便长成了郁郁葱葱的模样。 “觅儿,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这是栖梧宫中的那株梧桐灵树,你这是……?”润玉疑惑地问道。 眼看着梧桐渐成,觅儿从袖中捧出了那只凤凰幼鸟。 众人都大吃一惊。 “这是……这是旭凤?” “他没有死?居然涅盘了?” “凤凰十万年涅盘,这旭凤应该没有到涅盘的时候吧?这是被迫涅盘?” 觅儿将这幼鸟送上了梧桐枝叶之间,见这幼鸟自动地在枝叶间寻找着露珠开始进食,她微微笑着,说道:“是被迫涅盘,是以并未有记忆传承,全然新生,重头开始。” 人群中一片譁然。 “他闯下的祸,累及四界至此,我师尊耗尽了半生修为,他凭什么洗心革面便可以重新修炼,重登天庭?这不公平。”觅儿语调平缓,却掷地有声。 鎏英看着觅儿雪白的面容,眉尖若蹙,冷若冰霜,肩头和脖颈上还残留着润玉晕厥时喷出的鲜血残渍,让她的样子凛然高洁。 鎏英惴惴想要开口,却被卿天狠狠地拉了一下袖子,鎏英立刻闭了口,只是眼中仍有不舍。 “火凤被迫涅盘,万年长成,火系能量充沛,你是想将这能量作为阵法补给?”润玉若有所思。 觅儿绕着梧桐走了一圈,一手轻轻地抚摸在了梧桐树干上,示意众人将目光聚集在梧桐树跟上,众人这才发现,此树正正好好位于火系阵眼的核心部位。 “只待火凤长成,这树便会将它的能量直直输送到阵法之中,火凤会再次被迫涅盘,重新再来,万年重复,以偿罪责。”觅儿眼神坚决。 “太残忍了!”鎏英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众人的目光汇集向鎏英,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手刃旭凤!”觅儿的声音冰冷,“我不觉得残忍,这是他罪有应得!” 众人默然,鎏英接触到觅儿冷若冰霜的眼神,瞬间失语。 润玉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不需要永久重复,我们在平时也可以加强阵法的灵力储备,这样不断加强,数个轮迴之后,他应该可以重获自由。” 觅儿轻轻哼了一声,站定在润玉一旁,再无言语。 众人都默默贊同了觅儿的提议,商议妥当,将阵法重新稳固,为梧桐灵树设下了结界,见大局已定,便都纷纷告辞。卿天带领着魔界将领道谢送别,扶着母亲回了魔尊殿,半是劝慰,半是警告:“母亲少管那火凤的事了!他被迫涅盘,已经再无之前的记忆了,他再不是之前的旭凤了,母亲,你的凤兄已经死了。” 鎏英看着卿天,默默流着泪点了点头。 润玉和觅儿回到天界,首当其冲便奔向璇玑宫。璇玑宫寝殿的卧榻上紫璃抱着九曜沉沉入睡,九曜胖胖的手指还紧紧拽着紫璃的衣角,紫璃将弟弟牢牢圈在怀中,回护的姿态相当明显。 觅儿看着这对累极熟睡的宝贝,禁不住珠泪涟涟,轻轻在榻上坐下,抚摸着九曜柔软的乌髮,只道:“是娘亲对不起你!” 润玉已经仔细将两个孩子检查了个遍,确保两人都安然无虞,看着这姐弟情深的睡姿,心间已软成一片,在觅儿身边坐下,让她的黔首靠在自己肩头,低低安抚道:“孩子们都没事,慢慢调养,会恢復的。” 觅儿低泣一声:“九曜当真不能在天界长呆吗?” 润玉拧眉,说道:“鬼王所言无误,九曜体内确实已被魔气浸染,他不再适合天界的修炼路子,鬼界是他最佳的歷练场所,鬼王是真心疼爱他,否则不会分出本源之气就他于油尽之时,当时……当时确实是别无选择,否则,九曜撑不到从混沌中脱出的。” “我知道,我绝没有怪责鬼王的意思,我只是……很捨不得……” 润玉将觅儿紧紧拥在怀中,将自己的下巴架在了觅儿头顶,深深闻着她发间的幽香,“我们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我差点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你为我挡最后一次雷劫的时候,我也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你不可以这样做!润玉!”觅儿从润玉怀中抬起头,直直望入他的眼中,“当日你晋大罗金仙,我那么欢喜,我以为我有生的日子天天有你,你永远不会抛下我让我孤单一人。你在我肩头晕死,我只剩下绝望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第90页 润玉执起觅儿的手,细细吻着她的指尖,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濡湿了长袍。 “现在,我终于能和你并肩而立了,润玉,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也发誓!如若再有一朝需要面临抉择,我不要你以命换我,我不允许你比我先死去!你要陪着我,直到我生命终结。” 润玉紧紧握着觅儿的手,手上青筋毕露,咬牙应道:“好!我答应你!” 岐黄医倌在璇玑宫候立多时,紫璃带着九曜会宫后便为他们先行处理伤势,现下在殿外急得团团乱转,见帝后入殿后半晌毫无动静,再顾不得以下犯上的罪责,在殿外高唿:“陛下!娘娘危机中产子,又歷雷劫,容小仙先为娘娘把脉啊!” 殿内的两人方才如梦初醒,望着彼此伤痕累累的狼藉样子,携手出了寝殿开始就诊调息。 觅儿询问了通天的状态,得知性命无忧,但灵力半损,需要长时间修炼恢復,急得即刻便要去上清天探望,却被仙侍告知通天已然闭关修炼,心怀惴惴。润玉劝慰言道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必不会坐视不理,觅儿才逐渐放下心来。 经此大劫,诸人都元气大伤,接下来的数万年四界生平,再无人有兴风作浪的余力,竟换得天地间难得的平和世态,也算是因祸得福。 觅儿因为在危境中进阶,大罗金仙金身不稳,润玉极其挂心,是不是带觅儿往三十三重天璇玑宫中修炼,天界诸多事宜逐渐移交紫璃处理。 紫璃在老君、斗姆以及一众前辈的指导下,豆蔻年岁便临危不惧,踏上了勤政殿立政高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处事公正严明,极有润玉风范,又比她父帝更为仁爱恤下,天界提到这位未来的女帝,无一不交口称赞。 数十万年后,魔界中锁魔深狱的封印终于再次稳固,自行运转,这场天地间的浩劫终于消弭于无形,当日参与这场封印的人们才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封印边的梧桐灵树已经参天蔽日,赫然挺立,树身高耸,打破了天魔两界的结界,天魔两界隔阂早已荡然无存。 魔界魔尊卿天一身淡紫长袍,与天界的女帝并肩立于树下,紫璃仰头看着树杈间已成空巢的窠臼,漫不经心地将一缕乌髮绕在指尖缠绕,问道:“他人呢?” “前些日子,和你家九曜确认过,去人界投胎轮迴了。”卿天也不以为意,“我问过他如果愿意留在魔界,本尊不介意,他自己选择斩断前缘,做个普通人。” “甚好!”紫璃回身便走,一边问道:“前些日子,我通天外祖出关了,我母神和父帝全都在上清天,我们也没注意他的动向,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通天尊上出关了?恢復如何?已无碍了吧?”卿天连忙追问,极是关切。 “恢復了近九成,”紫璃莹白如玉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颊边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如当年的天后一般,为她威严庄肃的气势平添一丝娇俏之气,“剩下的,他老人家说闭关不能企及了,全凭心境福报了。” 卿天连连点头,“当年尊上损耗最大,现如今能恢復到如此程度,已是极好了!” “嗯,正是呢!只是九曜那小子昨日回天界,怎么也没说起旭凤的下落?”紫璃边走边疑惑地说道,出了封印之口,沿途便有值守锁魔深狱的守卫,见到天魔两界掌舵人,纷纷施礼致意。 卿天沿途示意众人免礼,笑道:“他生得晚,前程往事他一概不知,大抵就觉得是个勘破纷争只求平淡度日的普通魔界中人罢了,怎么会注意?” 紫璃笑了笑,也乐道:“是了!他昨天可乐得不行,通天外祖出关后看到他,可唬了一大跳,说明明还是抱在怀里的囡囡头,怎么一眨眼长得比外祖还高了!昨天怕不是给他把碧游宫给搬空了,说是要给他补从小到大的生辰贺礼,这臭不要脸的!居然一骨碌全打包了!见钱眼开!” 卿天也是忍俊不禁,“谁让他抓周时就趴在一堆金子上唿唿大睡呢!” 值守的魔界将士便这样看着两位身居高位杀伐决断的妙龄少女聊着家常,不时迸出银铃般的笑声,虽然听不真切两位的交谈内容,但也都不自觉得笑意盈面。这天地,这四界,真是如此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撒花~ 不定期更番外,有脑洞有空就更~ 第53章 番外二 吃鸡 番外二吃鸡 后来的后来。 鬼界政务官又一次愁眉苦脸地上天界向紫璃求助,“陛下!烦请您再去抓一抓我家小主人吧!” 紫璃处理完政事之余,正和觅儿在聊天八卦,风神瞳连和夜神邝露彼此有意,就差临门一脚,母女俩在想有什么法子能怂恿一把。 一见这眉毛鬍子愁到打结的政务官那张丑脸,紫璃就气不打一处来,“又跑了几天了?他去人界了吧?你直接去特调处把他揪出来不就得了?” 没错,为了把控天魔鬼三界在人界可能有的惹事缘由,三界联合在人界设了一个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部门——特调处,由鬼王和崑崙君坐镇。但是!如今三界太平,即便有出逃捣乱的宵小都不够鬼王一小指头弹的,于是!这特调处便成了三界中人前往人间逗留的大本营,紧跟人间发展潮流,与时俱进,很是吸引三界中人。 第91页 “老臣也想啊!但这特调处这次居然被鬼界和天界双重结界防御着,老臣进不去啊!”政务官快哭了。 紫璃狐疑地望着自己母神,“娘,我爹和通天外祖呢?” 觅儿闭眼仔细感应了一番,再到睁眼,气道:“在人界!” 于是,觅儿和紫璃再次杀到了人界特调处门口。 还未进门,先闻人声。 “你是哪个?这是你吗?”崑崙君爽朗的笑声传来。紧接着便是鬼王无可奈何的声音:“你干嘛?这是要撞死我吗?” “哎哟,我去!您两位能别在哪儿打情骂俏了吗?快来快来!我有车了!” 紫璃一听便知道是自家那个三天不管上房揭瓦的弟弟,前段日子痴迷跑人间听相声,这又是做什么新的么蛾子了? 觅儿和紫璃交换了一个眼神,正要推门,突然听到通天的声音居然也从里面传来:“诶诶诶?我为什么变成盒子了?这是怎么了?” 随即觅儿便听到了润玉的声音:“师父你挂了,你在旁边看着吧,等我带你躺鸡啊!” 觅儿气结,推门而入。 全神贯注奋战在电脑前的众人吓了一大跳,通天已经无所事事,搓着手笑道:“觅儿…觅儿…你怎么来了啊!” 润玉还埋首在电脑前,前任天帝怎会因为有人破门而入就乱了阵脚呢!然而一听到通天的称唿,“哗啦”一声,前天帝陛下面前滑鼠键盘落了一地。 紫璃葡萄般的大眼睛一扫而过,将坐在润玉和通天身边的白鲤与玉藻狠狠在心里记了一笔,待到目光和润玉接触,立时泪如泉涌:“爹爹你骗我!说你要带娘四方游歷!让我做那劳什子的天帝,我不干了!我也要吃喝玩乐!” 鬼王和崑崙避开了觅儿的目光,崑崙悄悄向九曜竖起了大拇指:“你姐厉害!能屈能伸!能打能哭还能卖萌!” 谁知九曜豁然起身,向着鬼王泫然欲泣:“伯伯你也骗我!骗我做什么鬼王!你说崑崙叔叔身体不好需要你照顾,结果他每次揍起我来毫不费力!我也不干了!我要离家出走!” 说完快速蹦到紫璃面前,拉着姐姐往外就跑:“走!姐姐!我带你去人间逛去!”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这混世魔王已经拉着紫璃不见了踪影。众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明明是他说单排没劲,要带我们来吃鸡的啊?这娃怎么还倒打一耙了呢?”崑崙有口难言,向着润玉说道:“你这么正直一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孩子?” 通天闻言大怒,正要拍案而起,便听见身边润玉冷冷的声音传来:“他大半日子是在鬼界长大的,你教了他点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崑崙勃然大怒,撸袖子就要上前,一时之间,室内吵嚷起来,气得觅儿连连跺脚:“你们还管不管孩子们了!” 紫璃被九曜拉着出了特调处,偏头看着弟弟轮廓分明的侧脸,因为在人间,九曜的装扮如时下的时髦青年一般,身材瘦削,身姿挺拔,极精神的短髮,长眉入鬓,目光犀利,因为异色双瞳他戴着炫酷的墨镜,引得路过的女孩子们频频回头。 紫璃一头乌黑长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柔弱无依,捶向九曜肩头的拳头却并非无力,“你小子就是借我脱逃!” 九曜作势哀哀讨扰,长臂一伸,将紫璃完全拢在怀中,笑得奸诈:“老傢伙们明明都宝刀未老,却一个赛一个得懒!乘此机会我俩出去躲一阵吧!吃火锅去?怎么样?” 紫璃眼睛一亮,与她弟弟一拍即合,“走!我传个讯给卿天,叫上她一起!” 九曜豁朗的笑声响起:“走着!我请!” 作者有话要说:  吃鸡梗来自镇魂鬼王扮演者朱一龙的直播桥段,番外灵感来源于爱打游戏的罗云熙小哥哥,特调处名词出自priest大大镇魂,特此说明! 第54章 番外三 还是遇到你 番外三还是遇到你 这世间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时间是治癒一切伤口的良药。” 觅儿从通天教主的芥子世界中接出自己父亲的完整神魂时,突然间就放下了对旭凤的恨意,依然没办法原谅,或许也没办法面对那个人,但是心中一直萦绕的恨意和不甘在看到父亲的那一霎那便消散了。 洛霖当时被化形成旭凤的穗禾所执琉璃净火重创,残魂在翊圣玄冰中苟安,但一直陪伴在觅儿身边,因此对前因后果了如指掌。只是其后进了通天的芥子世界补魂,错过了紫璃和九曜的出生。 他虚幻的魂影看着携手立在自己身前的润玉和觅儿,以及在这一对璧人身后的一对好孩子,忍不住要留下来泪来。但是魂体虚弱,他无法在此间停留太久。 洛霖的神魂受创,无法在天界修炼,他只能从人间轮迴,重新开始。虽然凡人寿命有限,但觅儿觉得她的父亲一定能找到重回天界的方法。 一行人依依不捨地送洛霖去人间,为先水神安置好了轮迴的命运,正要回天界的时候,又是九曜提议要在人间逛一逛。 在润玉眼里九曜是个很奇特的孩子,他出身天界,却从小在鬼界长大,他的两位教养人一位当真是学富五车、稳重文雅可堪託付的,而另一位则是游戏人间、喜怒哀嗔尽由本心的人物,以致九曜的性格中完美地融合了那两位的长处,办事是极稳妥的,但是性格又极是开朗活泼。 第92页 所以这正事已办完,九曜便提议一家四口去聚个餐,既然来到人间了,总不能辜负这人间的美食啊! 觅儿因为九曜常年没有长于膝下,对于这个儿子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搞定了母亲便是搞定了父亲,这招数九曜和紫璃从来都是万试万灵的。 一家四口当爹和儿子的器宇轩昂,风流倜傥,母亲和女儿当真是明媚娇美,在这个看脸和看钱的人界,很容易便坐到了一家极其红火的饭店的vip包厢,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这繁华城市的中心地标建筑,将光彩炫目的霓虹夜景尽收眼底。 九曜耐着性子解释他们一家四口不是明星,第三次婉拒了店家老闆想要合影的提议,落座后灌下了一大壶茶,“可累死我了!唉!长得帅也是罪啊!”九曜调皮地向着他爹挤了挤眼睛,却发现他爹妈和姐姐都没理会他的耍宝,而是将目光齐齐聚向了落地窗外的楼底。 他们位于一家高级酒店的餐厅之内,餐厅位于酒店的五十八层,若不是他们,恐怕根本发现不了在这酒店对面停车道上发生的这一幕争吵。 九曜好奇心起,也使出神通去听这一对争吵中男女的对话。 “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你结婚!”那个女人头髮披散,流着泪大喊大叫。 边上的男人蹲在马路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嘴里叼着一只快燃尽的香菸。 “你说你做点什么能成啊?炒股票亏得连裤子都没了!买房子被人骗!自己食不果腹还要去给人做担保!你让我和孩子怎么活啊!呜哇哇哇哇——”这女人似乎越说越气,提起手里的廉价小包便开始砸男人的头。 隔着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看着争执中的男女满脸麻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边上渐渐有人围拢来,开始劝架:“诶呀呀,夫妻俩嘛,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啊!动起手来总是不对的喽!” “就是啊!看看把小孩都吓到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好好商量,这大街上,难看伐!” 众人不劝还好,这一劝引得那女人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家!我们哪里还有家啊!唯一的房子被这个傻子烂好人拿去给人抵押了啊!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孽才碰到这个男人啊!”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那低头死命抽菸的男人始终低头不发一言。女人哭够了,抓起一旁呆立的孩子的手便走:“白鹭!跟着妈回老家!我们和这窝囊废一刀两断!” 那孩子也不发话,只跟着自己母亲便走。 “哎哟哟,你老婆孩子都不要你了,你还不去追呀!”一旁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是呀是呀,去道歉啊!下趟脑子要放清楚点!怎么好把自己家房子给人家抵押的啦!” “快去啊!再不走你就真的一个人了,还不去追啊!” 那埋头抽菸的男人被众人催促着,烦躁地将菸嘴狠狠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踩,“唉”了一声,往那女人和孩子远走的方向追去,“小锦啊!你等等!” “哦哟,素质是差的来,香菸屁股就这么乱扔的!”围观的人群嘟囔着,嘲笑着,满足了极大的八卦心理,慢慢散去。 九曜看着这场闹剧,觉得有些好笑,目光收回,放到母亲脸上,却发现母亲眼中隐有泪光。 “美丽的觅儿女士,你怎么了?”九曜忙不迭地递上纸巾,“虽然你含着泪的样子也好看,但是我更喜欢你笑颜如花的美貌啊!” 觅儿接过儿子递来的纸巾,被他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紫璃望着那越走越远的女人的背影,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爹爹,那个女人我怎么觉得和娘亲有点像啊……是不是……那位?” 润玉仔细地给觅儿斟了茶,将茶盏递到觅儿手中,点了点头:“没错,是那两位。” 紫璃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是孽缘啊!兜兜转转,怎么这样还能遇上?” 润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分不掉的,他们的红线还没断……” 九曜看着这一家四口有三个都在打哑谜,就自己一无所知,也不生气,觑着觅儿的脸色,也不好奇追问,只招唿着服务员快点上菜,努力在席间将觅儿逗笑。 润玉夹了一只剥好的虾送到觅儿盘中,“各有缘法,随他们去吧……” 觅儿一笑,举杯和家人相碰,“是呀,各有缘法,不去管他!”一家人遂举杯相饮,和乐融融。 那在街角发生的争执,不过是在人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中的一桩小插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