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一路相伴》 第1页 [bg同人] 《(花千骨同人)[花千骨]一路相伴》作者:安矣泠霏【完结+番外】 文案: 听说了吗?霓漫天要与杀阡陌比美! 比不过怎么办?emmm,那就只能把她自己赔进去了。 如果霓漫天先遇上杀阡陌,先喜欢上杀阡陌,拥有了可以无条件爱她信任她保护她的人,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得到那个悲惨的结局? 本文的霓漫天依然是那个骄傲的大小姐,蓬莱的公主,我想给她一个好的结局,于是有了这篇文。 【阅读须知】:本文不黑花千骨,黑妖神花,部分背景为原创或参考度娘,因没看过原着,所以请考据党手下留情。 内容标籤: 仙侠修真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霓漫天 ┃ 配角:杀阡陌 ┃ 其它: ================== ☆、第一章 渤海之东,有一座美丽的仙岛------蓬莱,周身环绕着莹白的仙气,岛上繁花似锦,珍禽异兽,中间矗立着的最高峰上,一道银练似的瀑布以破竹之势从山顶的断崖上垂下,落在山脚下的月湖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岛外的海水为黑色,故又被称作“溟海”。以岛为中心三百里内迷雾缭绕,将中心的岛屿环抱在内,更增添了神秘瑰丽的氛围。 今天的蓬莱并没有原本的井然有序,所有内门弟子全部聚集在岛中央大殿前的广场上,几人一堆地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原因是他们的掌门霓千丈与夫人苏蕊的孩子要出生了。 产房外,霓千丈早已失了在人前的严肃与冷静,正焦急地来回踱步,门内不时传来女子压抑痛苦的呻/吟声。 似乎过了很久,产房内的□□声终于弱了下去,紧接着,便是产婆与侍女的欢唿和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一个产婆抱着由锦被包裹的婴孩快步走出:“恭喜霓掌门喜得千金!” 霓千丈还没有从惊喜中缓过神来,便又听到有人来报:“掌门,蓬莱岛外出现了万丈红霓!” “好,好,好,这是吉兆啊!”霓千丈终于回过神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抱过孩子就兴沖沖走进产房,将孩子轻柔地放在苏蕊身旁。 “夫人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 刚生完孩子的苏蕊还很虚弱,但依然强撑起身体,霓千丈拿了个枕头放在她背后让她靠好。 苏蕊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婴儿柔嫩的脸颊。多么可爱的孩子呀,丝毫没有其他婴儿刚出生时皱巴巴红通通的样子,嫩滑的雪肌,长而卷翘的睫毛,粉嫩的菱唇,虽然闭着眼,但可以想像的出那双眼睛是何等的清澈灵动。 这是自己费尽千辛生下的女儿。此时的苏蕊满眼都是初为人母的温柔。 “夫君,你为我们的女儿起了什么名字?” “她出生时蓬莱岛外出现了漫天红霓,不如就叫漫天吧,霓漫天。”说起这一景象,霓千丈满脸骄傲。 “漫天,娘亲的小漫天。”苏蕊将漫天抱起,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胸口溢满了幸福。 ------------时间分割线--------------- 霓漫天的仙资极好,人又生得玉雪玲珑,是蓬莱所有人千娇万宠的公主,师兄师姐们特喜欢带着她玩闹,闲时也会在她面前耍耍剑法之类的,时间长了,漫天渐渐也记住了一些,有时也会拿起小木棍有样学样。 霓千丈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聪慧,自是十分高兴,于是便让漫天提前开始修炼。 说起来也是漫天争气,霓千丈本以为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会十分娇气,累了痛了便会忍不住退缩,没想到她竟坚持了下来,并且在将一套剑法能够融会贯通后还主动要求增加学习内容。 霓千丈心疼女儿,并没有为她增加太多,即使这样,修炼几年以后,漫天在对上此自己大上几岁的师兄们时,也能有一拼之力。 这一天,霓漫天在后山修炼完,正准备回房休息,走到拐角处时恰巧听到有人在议论她。 她一时好奇,加之想知道自己在蓬莱弟子间是何形象,便偷偷摸摸听起墙角来。 刚开始时,那些弟子在谈论她的天资与努力,一些较小的女弟子则在说着她的长相,她虽然有些不喜欢其他人在背后议论她,但好话谁不爱听,特别是她现在才只有十二岁。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听到的话要比他们在自己面前时所说的赞美要真实得多。 但渐渐的,谈话有些变了,一个平时很花痴的女弟子捧着脸痴迷地说:“小少主再美,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更何况六界第一美人可是七杀魔君杀阡陌!” 听到这里,一直知道自己长相很美的霓漫天不高兴了。她自小被人捧着,没遇过丝毫挫折,头一回听到有比自己更美的人,心中自然不服,就想去一较高下。 于是,凭藉胸中哽着的这一口气,一时头脑发热的小漫天谁都没有告诉,便御剑悄悄离开了蓬莱。 ☆、第二章 魔界的所在地众所周知,霓漫天很容易便找到了路,虽然路途较远,但一路上倒也算顺利。 不过霓漫天忘了,虽然大多数人都清楚魔界地点,但除却魔族外,仅有极少法力高强的人能够破除魔界外的阵法进入,而她自然是不在此列之内的。 此时此刻,霓漫天的形象是凌乱的,表情是焦燥的,内心是抓狂的,原因------她已经在这一片树林里兜兜转转了几个时辰了,不仅魔界入口没找到,现在连离开都不能了,她被困住了。 第2页 霓漫天在树林中转了很久,身上也没有带食物,她一个娇养长大的大小姐又不会辨别什么样的野果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此时早已是飢肠辘辘,两眼发黑,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唉,现在爹娘应该已经发现我不见了吧,说不定已经派人找我了呢。”霓漫天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背靠着石头坐下,在自己周身布下了一道结界,可以感觉到人的靠近,便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七杀殿内的魔君宝座上,杀阡陌正百无聊赖地俯趴在座椅上,一只手缠绕着自己宝贝似的头髮,望着殿内正在扫洒的侍女发呆。 看了一会儿,无聊到极点的魔君终于决定出门晒晒太阳,防止自己发霉在七杀殿内。终于被放过的侍女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因紧张而冒出的冷汗。 乘着火凤飞行到树林上空的杀阡陌感受到下方有些微的法力波动,挑了挑眉,有些玩味:除魔族外,一般很少有人会来魔界,而会被阵法困住,法力定不会很深厚,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自量力的跑来这里。 这样想着,杀阡陌一时兴起,飞身来到霓漫天所布置的结界外围,一挥手便将结界震碎,这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身做工精细的红衣,精緻艷丽的五官,虽然狼狈,却无法掩盖住那通身的贵气。 霓漫天在结界破碎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刚一睁眼,还没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势,她便怔住了。 眼前的人很美。【那是怎样一张宛若天人、颠倒众生的脸,几乎超脱了世间的一切色相,早已无法再让人用语言去描绘和勾画。 满头瀑布一般的紫发在空中漫舞飘飞,犹若在空中张开了一张紫色的巨大帘幕。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似透明,隐隐露出的漂亮锁骨划出优美的曲线。眉间有一点殷红色的如花般妖冶的印迹,血红的眸子亮得无邪而通透,就是漫天繁星也会黯然失色。】 那人轻启檀口:“你是谁家的小丫头?来这儿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霓漫天勐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有可能是自己敌人的人面前出神,脸不禁白了几分。 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露出怯懦的表情,于是仰头道:“是你先动手打碎了我的结界,难道不应该是你先说吗?” 杀阡陌一时有些愣怔: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自己说话,这个刚见面的小丫头竟然和自己呛声?他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些新奇。 “我是杀阡陌。”他回答。 “什么?你就是杀阡陌?!”这下轮到霓漫天震惊了。 其实也没错,这里是魔界,这个人又这么美,他极有可能就是杀阡陌。 “‘就是’?”杀阡陌对霓漫天的用词感到奇怪。 霓漫天感受到他身上没有杀气与杀意,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我来找你。” 这下子,杀阡陌更讶异了:“找我?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七杀的魔君么?不怕我杀了你?” 似乎是对于“小丫头”这个称唿不满,霓漫天微微皱眉:“我有名字的!我是蓬莱少主霓漫天。再说了,我只是听人说你很美,所以想来看看,又没想那么多。” 说到这里,似乎是对自己的幼稚举动感到害羞,霓漫天通红着一张脸,别开眼去。 杀阡陌被这回答弄得一愣,继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 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很诚实。他这样想。 霓漫天被笑得有些恼,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打断,她的脸不由得更红了。 杀阡陌自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他抹掉因大笑而流出的眼泪,说:“好啦,今天心情好,我带你去人间吃好吃的。” 说着,便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霓漫天拉上了火凤。 作者有话要说:  【】内摘自原文 ☆、第三章 被突然拉上火凤的霓漫天紧张地闭上了眼,手中下意识地抓紧了杀阡陌的袖摆,毕竟这不是自己御剑可以随意控制,心中总有些悬着不敢放松。 杀阡陌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霓漫天感受到头上的温暖,心中竟逐渐安定下来。 放松后,霓漫天开始低头仔细打量起身下的火凤:赤红的羽毛,长长的尾羽,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感嘆:“好漂亮的火凤,真想养一只啊。”在这一点上她和杀阡陌倒很相似,都喜欢华丽漂亮的东西。 “呵呵,这火凤你可养不了。”杀阡陌拿出一把华丽的由孔雀尾羽制成的摺扇摇着。 “为什么?”听了这话,霓漫天不舒服了,想她堂堂蓬莱少主,想要什么没有,还养不了一只火凤?! “这火凤啊,世间仅有一只,被我得了,你自然是没有了。”杀阡陌很好心情地捏了捏霓漫天小巧们鼻子。 霓漫天没有说什么,但那耸拉下来的眼角和抿起的嘴唇还是显示出了她的失望。 火凤的速度很快,不出一刻钟便来到了人界最繁华的国家------蜀国------的都城。 他们在都城外围一个隐密处停下,杀阡陌率先跃下火凤,将手伸向霓漫天想拉她下来。霓漫天犹犹豫豫不肯动。 第3页 “怎么了?” “我,我身上那么狼狈,怎么见人啊。”霓漫天回答,顺带附送给杀阡陌一个白眼。 我就不是人了?你还不是给我见了。杀阡陌腹诽,但终究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以这个大小姐那傲娇别扭的性格,要是说出口她肯定不愿走了,无奈,只得抬手施了一个净身诀,復又拉霓漫天下来。 二人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一路上因杀阡陌的容貌而引起的骚乱暂且不表。 杀阡陌点了一桌子菜,然后就自顾自拿着酒杯慢慢酌饮。霓漫天也是被饿得狠了,虽然动作依然优雅,但速度却比平时快了那是一倍不止。 吃到七分饱后,霓漫天终于意识到对面的人并没有动筷,脸不禁红了红:“你不吃吗?” 杀阡陌噗嗤笑了:“小馒头终于想起我了吶。” 霓漫天有些羞恼:“是霓漫天,才不是什么小馒头。” “知道知道,小馒头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霓漫天无语,她已经看来了,这人是不会改了,无奈,她拿出一方干净的绣着凤凰花的手帕,从旁边还没有动过的放着莲花糕的碟子里挑出一块,小心翼翼捧给他,算作是刚刚怱视他的补偿。 “尝尝这个,味道应不错。” 杀阡陌微微一笑,并没有用筷子夹起,而是直接倾身过去,用嘴叼起那糕慢慢咀嚼咽下。那一瞬间,霓漫天甚至感受到杀阡陌温热的鼻息透过那薄薄的丝帕传递而来,仿佛直接吹到她的心上,痒痒的。 霓漫天身体僵了一瞬,掩饰性地拿起一块糕吃着。莲瓣形状的糕点,入口即化,她不知怎地就又想起了刚刚那阵温度,柔和,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多年以后,当霓漫天再次回忆这一刻时,她才恍然发现,似乎从这时起,一颗名为“杀阡陌”的种子便被深埋到她心中,只等在合适的时间里慢慢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再也拔除不掉。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当杀阡陌乘着火凤载着霓漫天飞回蓬莱时,天已经不早了,杀阡陌将她放在后山平时练剑的地方,摸了摸她的头:“好啦,我该走了。” 霓漫天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她抓紧杀阡陌的袖子:“那个,杀阡陌,今天谢谢你。” 杀阡陌突然想逗逗眼前这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丫头:“那小馒头想怎么感谢我?” “诶?”霓漫天有点跟不上杀阡陌的思维。 “这样吧,以后小馒头每天陪我聊聊天当作谢礼,怎么样?” “聊天?在这儿吗?” “是啊,我来找你。” 霓漫天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她每天在蓬莱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确实挺寂寞,便点头同意了。 望着杀阡陌乘着火凤离开时的背影,她觉得自己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了呢。 ☆、第四章 第二天,霓漫天照常用过早饭,便早早来到后山独自修炼。这段时间她进步很快,霓漫天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更充裕了,而且也更加纯粹。 时间在霓漫天的修炼中如指间沙般飞速流逝。 晚饭后,霓漫天藉口修炼太过疲惫,提前回房休息。苏蕊心疼女儿,嘱咐了几句便放她先行离去。 回到房间,霓漫天挥手屏退了想要上前服侍的婢女:“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想要先休息。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婢女行了一礼退下,并关上了房门。 霓漫天静待了一会儿,等到门外再无动静后,迅速跑到床边,掀起锦被,将枕头塞进去,再小心翼翼将被子铺好,并放下床幔,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不容易被怀疑。 做完这一切后,霓漫天看了一下屋内靠门边盆栽旁的水钟,发现已经不早了,急急忙忙灭掉屋内的灯,从窗户翻了出来。 偷偷摸摸来到后山,杀阡陌已经等在那里了。 霓漫天慌忙跑过去:“你等了很久吗?” 看到来人,杀阡陌愉悦地勾起嘴角,把她抱到怀里使劲儿揉搓:“倒没等多久,不过这后山的风还是挺冷的,万一我得了风寒,那就不美了,很多人可是会伤心的,所以小馒头可要好好补偿我。”这一段话被杀阡陌说得理直气壮。 霓漫天被杀陌陌突然的动作弄得红了脸,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杀阡陌便也顺着她的力道放开了她。 “抱歉,那个,下次我会早来的。”霓漫天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她以前从来没有给人道过歉,在蓬莱,只因她是少主,不论她做得对错与否,对方都会先主动对她道歉,就怕得罪掌门,而霓漫天也不想与这些人虚伪与蛇,便故意表现得骄蛮任性。 她能感觉到杀阡陌对自己的态度与那些人的不同,是真心的,再加上自己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时放松的感觉,才会难得放软了态度,这在平常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呵,好啦,我开玩笑的,不要多想。”杀阡陌指了指远处高耸的断崖:“去赏月如何?” “嗯。” 杀阡陌将霓漫天搂在怀里,御风飞到悬崖上,霓漫天靠在他胸口,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红了脸。似乎和杀阡陌在一起时,她脸红的次数就呈直线上升。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的缘故,霓漫天这样想。 第4页 两人坐在断崖边,从这个角度看,月亮很大很圆,晚风清凉拂过颊边,使人躁动的心沉静下来。 看着月亮,霓漫天突然蹦出一句:“杀阡陌,不如你教我御风吧。” “咦,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霓漫天说不出原因,这个想法不过是突然冒出来的,她便直接说出来了。于是她反问:“那你呢,你以前怎么想学御风而不是直接御剑的?” 杀阡陌挑起唇角笑得风华绝代:“因为剑不好配衣服啊,我可是六界第一美人,美人自然要时刻保持自己最美的样子。” 霓漫天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自恋的人,虽然这是令人不想承认的事实。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都在学习中度过,杀阡陌一直在她身边护着她,在她不小心从空中掉落时接住她。 说实话,杀阡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但他胜在耐心,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她,所以这个晚上她的学习还算颇有成效。 他们一直练习到大半夜,蓬菜的弟子几乎全部休息了才停止,这时霓漫天已经因为消耗了太多的法力而走不动一步了。 杀阡陌抱着她,将她送回房间,放到床上让她躺下,细心为她盖好被子:“好啦,小馒头快睡吧,我该走了,明天见。”说完闪身从房间内消失。 一连大半年,杀阡陌每天都会找霓漫天,有时会指导一下她的剑术和法术,有时会带她去七杀或人间逛一圈,有时只是单纯地找她聊聊天。霓漫天对他的态度也越发熟悉,心情好时还会玩笑地喊他一声:“阿陌哥哥。” ☆、第五章 这一天,同往常一样,杀阡陌在后山等待着霓漫天,但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她的身影,无奈之下,便起身前去寻找。 杀阡陌隐去身形气息慢慢寻找着,他发现蓬莱内门弟子似乎都在忙着准备着什么,人来人往但却井然有序。 这下可难找人了,他想着,转身向霓漫天所住的院子走去,准备在那里等着她。 杀阡陌熟门熟路地来到霓虹阁------这还要拜有时晚上的练习所赐。每当霓漫天练习累了,杀阡陌便会送她回来,她也乐得有人当免费车驾,时间久了,这路也就熟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估计得惊掉一地下巴。 进入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桃花,粉嫩可爱,被法术维持着,终年不败,从远处看去似红霞漫天,正应了“霓虹阁”这名。穿过桃林是一片空地,闲暇时作练剑之用,旁边摆放了石桌石凳用以休息乘凉。空地后是一栋精緻的两层阁楼,一楼是正厅和书房,二楼则是霓漫天的闺房。 杀阡陌步入正厅,在尽头的椅子上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品着,好整以暇地等着霓漫天。 不多时,霓漫天走了进来,一抬头,一脸惊讶的表情:“杀阡陌?你怎么在这里?”还没等他回答,就一脸恍然大悟:“呀,我忘了该去后山找你的,真是忙煳涂了!” 杀阡陌挑眉:“你在忙什么?这蓬莱今天挺热闹的。” “两日之后便是我的生辰,现在在做准备。” “生辰啊……”杀阡陌小声嘀咕着。 “什么?”霓漫天疑惑。 “啊,没什么。”杀阡陌摸了摸她柔顺的发,笑得狡捷:“对了,这两天我有事离开一下,可能不会来了。” “离开?去哪里?不能陪我过生日吗?”霓漫天有些失落。 “放心,小馒头的生辰我不会错过的,所以不要再有这种表情啦,美人笑起来才好看啊。”杀阡陌安慰道。 霓漫天总算露出笑颜。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杀阡陌,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杀阡陌愣住了,他的生辰呵,他是孤儿,被上界魔君收养,何时有过生辰。上一个问过这种问题的,似乎还是…… 想到这里,他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但转瞬便被掩盖:“我的生辰吗……”他随口编了一个日期敷衍过去。 “啊,原来已经过了呀。”霓漫天有些愧疚,认真又小心道:“下一次我陪你过吧。” 杀阡陌看着这张故作严肃的稚嫩面孔有些失笑,但心中不可抑制地划过一丝暖流:“好。” 往后的两天,杀阡陌果真没再出现。 霓漫天生辰那日,虽然只是蓬莱内部小办,但到宴会结束时也不早了。当她踏入自己的霓虹阁时,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小馒头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两天不见,想我没有?”这口气不是杀阡陌又是谁。 “杀阡陌你回来了!”霓漫天惊喜地扑到他怀里。 这个动作成功取悦了杀阡陌,他拍拍她的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物体放到霓漫天手中:“给你的生辰礼物。” 霓漫天低头一看,竟是一颗小巧玲珑的蛋,闪着温润的光泽:“蛋?这是什么蛋?” “唔,应该是个蛇蛋,不过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品种,反正看着好看就拿来了。你不是一直想养宠物吗?凤凰是没有了,这个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蛋动了,同时传来“噼啪”的开裂声,一道道清晰的裂痕出现在蛋壳上。不一会儿,一条白色的小蛇顶开蛋壳爬了出来,一双金色的蛇瞳熠熠生辉。 第5页 小蛇爬到霓漫天手臂上,便缠成一圈不动了。霓漫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蛇冰凉光滑的鳞片:“谢谢你杀阡陌,礼物我很喜欢,很可爱。”灿烂的笑容似乎让整个房间都变得耀眼起来。 杀阡陌勾起唇,眸色温柔:“给它起个名字吧。” 霓漫天低头咬唇想了想:“白色的……不如叫白洛好了!” “你喜欢就好。”杀阡陌宠溺道。 ☆、第六章 时光飞逝,两年后。 明天霓漫天将会听从霓千丈的安排,去长留拜师学习法术。现在她正和杀阡陌并肩坐在后山最高的一棵树上,清凉的风穿过他们的发,这里是无人打扰的仙境。 霓漫天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杀阡陌,我要去长留了。”她顿了顿,復又开口:“以后可能难见面了。” 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不舍:陪伴了自己近三年的人,几乎天天都会见面的人,一下子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了,说不难受是假的。杀阡陌于霓漫天,耐心指点法术,似师,虽然并没有行过拜师礼,而且也不是那么称职;并且可以倾听霓漫天吐露自己的快乐忧愁,又似友;但对于杀阡陌偶尔的小孩子脾气,她又觉得无奈。三年了,杀阡陌已经从那个仅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变成了可以触碰的有声有色的人,而且在心中的份量日益加重。 杀阡陌其实心里也挺不舍的,但他是谁,他是魔君啊,六界中唯有白子画能与之匹敌的人,一个长留而已,有什么去不得的,而且他也不想他的小馒头难过,便主动引开了话题:“你想拜谁为师”上长留是要拜师的。 “当然是白子画!”霓漫天想也不想。 “白子画?!”杀阡陌震惊了。 “是啊,他是最强的,只有他有资格当我霓漫天的师父!”霓漫天骄傲地微抬下巴。 “那个白子画有什么好的,他有我美吗?移动冰山一个,在他身边小馒头你会被冻死的!而且最厉害的明明是我,我不能教你吗?”杀阡陌不高兴了,心中冒起酸泡泡,要知道他的小馒头从不轻易夸人,更不用说是如此高的评价,他开始“抹黑”白子画。 霓漫天并没有听出杀阡陌的话泛着浓浓的酸气儿,只当他因为听到自己说白子画是最强闹别扭了,开始顺毛。 “是是是,阿陌哥哥最美最厉害了,谁都比不上,不过我是要去长留啊,你要是长留的,我就拜你为师。”霓漫天忍笑道。 杀阡陌第一次感到挫败,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想杀上长留找白子画打一架,他有种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的小公主马上就要被抢走了的感觉,但他却无能为力。 于是他挥挥手:“好了不说这个了,给你样东西。” 杀阡陌折断左手的小指,那截断指幻化成一只小巧的骨哨。霓漫天一惊,想也不想扑了上去。 “你干什么?!” 杀阡陌安抚地笑笑:“好啦,你看,这不是没事吗?”他摇了摇恢復如初的手,又一脸肉疼地拽断一根头髮,将骨哨穿入,挂在霓漫天颈上。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霓漫天紧紧抓住杀阡陌的手,低头掩饰住自己红了的眼眶,但嗓音中浓浓的哭腔却将她暴露。 杀阡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但却是动容的,只好柔声哄着:“是,知道了,我的霓大小姐。” 他復又从虚鼎中取出一根玉簪,插入霓漫天的一头乌髮中。玉簪雕成凤凰式样,栩栩如生,玉质莹白温润,一看便知是玉中极品,凤嘴部衔有一棵毫无杂质的红宝石,似血滴凝成,晶莹剔透,红艷至极。 “很漂亮。”杀阡陌端详着霓漫天,恍然发现当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长成妙龄少女,仿若盛开的花朵,艷丽非常。 “小馒头要是遇见危险,就吹响那个骨哨,不管多远我都会赶来的。至于这根玉簪,你十五岁生辰我没能陪你,这便当作你的及笄礼物吧。” 杀阡陌復又狠狠盯住白洛:“小白,要照顾好小馒头,听到没有!” 缠在霓漫天腰间,将头搭在她肩上的白蛇慌忙点头,似乎怕晚了一拍就被杀阡陌抓去炖了蛇羹。 两年中,白洛早已褪去了刚出壳时的幼小模样,成长为约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长约五尺的大蛇。平时带着它出门,一些胆小的蓬莱弟子甚至都不敢上前,毕竟虽然他们修习法术,但从没从这条蛇这里讨过好。 两年内,霓漫天和白洛早已签订契约,有了白洛在,虽然杀阡陌不喜它时常与自己争夺小馒头的注意力,但毕竟是【上古六大神兽】(1)中的【上黄螣蛇】(2)的后裔(白洛自己说的),这样也放心些。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晚了,杀阡陌将霓漫天送至房门外,突然倾身上前,在她额上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小馒头,可千万别忘了我啊。”便迅速消失,独留霓漫天一人在门口脸红呆愣。 不过白洛凭藉自己不受黑暗影响的视力看到了杀阡陌那微红的耳根。 ☆、第七章 第二天,霓漫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将还在梦中的白洛拉起来,让它缠在自己身上继续睡,然后便前去辞别父母。 第6页 踏上霓千丈交给她的蓬莱镇派之宝------上古凶剑碧落,霓漫天御剑前往长留。一路上,穿过层层缭绕的云雾,终于睡醒了的白洛松开霓漫天,摆摆尾巴一头扎进云中,兴奋地在里面来回穿梭,还时不时用尾巴捲起一朵云塞入口中当作甜点,洁白的云朵入口即化,清甜可口。螣蛇一族本就是腾云驾雾的好手。 御剑速度很快,但长留远在东海之东,还是费了一些时间,好在长留已近在眼前。 山门外的巨大平台上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儒雅青年。霓漫天轻盈地从剑上跃下,将碧落收进虚鼎,走上前去,白洛早已懒洋洋地又缠回她身上。 落十一仔细打量着上前的女孩:明艷精緻的五官,顾盼神飞的墨瞳,一头绸缎似的乌髮仅用一根玉镶红宝凤簪松松挽起,余下的发随意垂在背后,在发尾处用一条绣金纹丝带绑住,一袭红衣似火,热烈而又张扬,妩媚而又凌厉,肌肤细腻如雪,气质雍容华贵,傲气天成,身上缠绕的白蛇又使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落十一率先开口道:“我叫落十一,是世尊摩严的弟子,你就是蓬莱岛霓漫天师妹了吧,世尊让我前来接应。” 霓漫天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十一师兄好。”落十一回礼。 落十一本以为像这样的门派掌门的子女会很高傲,目中无人,却没想到霓漫天谦虚有礼而又进退有度,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好感,连笑容也真实了许多:“就由我来介绍长留,霓师妹请跟我来。” 霓漫天跟着落十一步入山门,绕过前殿,穿过布有紫色华幔的迴廊。落十一仔细为霓漫天介绍长留的规模与弟子的行为准则和注意事项,霓漫天认真听着,不时回应两声。 “这是‘书香阁’,你需要在这里登藉。”落十一递给她一块鹌鹑蛋大小,通体透明的石头和一枝笔给她:“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霓漫天认出这是验生石,一般仙门弟子入藉时都有一块。 报完道,落十一又带霓漫天来到三生池旁:“这里便是三生池,这三个温泉混合了三殿流下的水。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痴,你在里面分别洗一下身子,大脑会清明很多,换洗的干净衣物已经备好了,就放在池边石头上的架子中。”想了想,復又补充了一句:“可能会有点痛,实在忍不住就出来吧。” “知道了,多谢十一师兄提醒。”霓漫天点点头,依言步入浓浓水雾中,落十一在门外等候。 她依次在池水中快速清洗了一下身体,前两池水并无任何不适,仅在第三池水中感受到了轻微的被电击后的酥麻,不痛,霓漫天并没有放在心上。 清洗好后,换上准备好的长留标配的白衣,并没有红色张扬,却多了一丝出尘的味道。不过霓漫天向来不喜欢太过寡淡的颜色,便又从虚鼎里打包好的衣物中翻出一件粉色云纹软烟罗长衫穿上,顺手将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的白洛捞起来,走了出去。 落十一将霓漫天带到宿舍:“山中门人住宿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偏殿,你住在子殿,每夜亥时休息,卯时必须早起晨修。明天开始上课,你分在甲班,不要迟到。” 霓漫天微笑:“知道了,多谢十一师兄,你也早些休息。” 目送落十一远去,霓漫天转身推门进入。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能看出经常有人打扫,因甲班人数较少,又大多是门派掌门或长老的子女的缘故,所以为一人一间房,这样也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霓漫天将行李从虚鼎中拿出,一一摆放整齐,无非是一些换洗衣物,书藉法器之类。很快整理完毕,霓漫天坐在床上无所事事,便又想起了杀阡陌。他今天应该不过来找自己了,想到这里,一时间还真无法适应。 就这样干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觉得也不是办法,便拿起配剑出门练剑,以此打发时间,却不知白洛藉口留下休息,正偷偷千里传音给杀阡陌汇报她一天的行程。 哎,真是操碎了老妈子心。 ☆、第八章 霓漫天算是弟子中来得比较早的,上课一个月,便凭藉着出众的实力和倾城的容貌在长留弟子中打响了名号。男弟子们多因她的长相而围在她身边,女弟子们则大多疏远她。可以说,霓漫天在长留并没有什么朋友。 这天,霓漫天来到教室时时间较晚,白洛吵闹着要和她一同来上课。她各种威逼利诱都无用后,只好无奈同意,不过怕造成不必要的骚动,白洛被要求变成一指粗细,盘在霓漫天肩上。 刚一踏进教室,霓漫天便感觉到气氛与平时不同。她随便拉过一个同为甲班的女孩,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女孩见是霓漫天,面色一僵,但还是开口回答:“昨天尊上带回一个女孩儿,哝,就坐在那儿,好像是叫什么花千骨的。”伸手指向轻水旁边的位置,似乎是不甘被霓漫天的气场压制,復又加了一句:“霓漫天你可小心了,别被人抢了位置,那可是尊上亲自带来的。”她特意加重了“亲自”的读音。 “哼。”霓漫天冷哼一声:“到现在都比不上我的人可没资格说话,至于她,”霓漫天瞥了一眼花千骨,“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乡野丫头罢了。” 第7页 说完,霓漫天优雅地步入座位,留那女孩气地扭曲了脸庞。 而此时的花千骨则被轻水拉着听她讲些长留的八卦之类,感觉有道锐利的目光刺来,扭头正好看到霓漫天转身的身影:“天啊,世上竟有如此艷丽的人。” 轻水顺着花千骨的目光看去,道:“那是甲班的霓漫天,她父亲是蓬莱掌门,天生具有仙骨,资质极好,不过性格高傲,目中无人,女生们都不喜欢她,千骨,你可得离她远些。” 正说着,桃翁走了进来,这节课由他来带,所有散开的弟子都快速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桃翁在上面讲得滔滔不绝,激情四射,霓漫天盯着前方发呆,脑海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到霓漫天走神,桃翁有些恼怒,这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霓漫天。”霓漫天毫无反应。 “霓漫天!”桃翁勐一拍桌子。 这一声吼,惊得霓漫天终于回过神来,慌忙起身,而另一侧的花千骨也被从睡梦中惊醒。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身在甲班便值得骄傲,可以无视师长了?!既然这样,不如老夫考考你,答不出来就把书抄二十遍!” 霓漫天在众多不怀好意看自己出丑的目光中从容应道:“是。” “那你便把修仙的法门与品级排位说一下吧。” “仙的等级分为九品:“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飞天真人,第五灵仙,第六真人,第七灵人,第八飞仙,第九仙人。成仙方式主要分为道修和佛修,另外还有天仙,地仙,尸解仙等。”霓漫天对答如流。 桃翁面色满意稍许,又问:“那上古十方神器是什么?” 神器是封印妖神之物,属于禁忌,但因蓬莱守护着一方神器,霓漫天自小也听霓千丈说过一些:“分别是东方流光琴,南方幻思铃,西方浮尘珠,北方卜元鼎,天方谪仙伞,地方玄镇尺,生方炎水玉,死方悯生剑,逝方拴天链,望方不归砚。” 桃翁见霓漫天答出,终于满意,也不想再为难这蓬莱少主,遂道:“答得还算可以,坐下吧。记住,认真听讲,不可再走神。” “是,多谢师尊。”霓漫天松了一口气,坐下。 下一堂课,是由落十一所教授的户外实践课,学习最基本的御剑术。 霓漫天随便挑了把木剑,踏上便直接飞到了高空,低头冷冷地看底下的人努力驱使剑想要腾空。 轻水已经可以御剑飞行了,她见花千骨仍无法起飞,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剑上:“千骨,我带你吧。” 两人飞到空中,却不想从旁冲出一个男弟子,直直朝她的撞来,还喊着:“让开,快让开!” 轻水一个急转弯,踉跄着稳住身形,却不想花千骨脚一滑从剑上掉了下去。落十一一惊,飞身接住从花千骨耳朵里掉落的糖宝,但更远的花千骨却来不及了。 霓漫天见状,俯身赶上接住了花千骨,将她放到地上。花千骨腿都吓软了,忙道谢:“多谢漫天师姐相救。” “哼,还真是有够笨的。”霓漫天嗤笑一声,也懒得理她,转身便走,心里奇怪刚才为什么会救她,似乎心中有一种感觉告诉她如果不救花千骨,会发生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却不知自己刚才的举动让云层上的白子画止住了前去相救的脚步。 ☆、第九章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自几个月前茅山弟子云隐认花千骨为掌门一事导致的譁然大波后,霓漫天就感到了一种紧张的压迫感。而在前几天的实战课上,在与花千骨对战中她虽然赢了,但并不轻松。 这几个月,她每天都在刻苦修炼,早已超越了在蓬莱时期的训练量,仙剑大会即将开始,她一定夺得魁首,拜白子画为师。 这一边,同样经过了一年的成长,白洛已经褪过了一次皮,鳞片更加莹白透亮,似上好的白玉,法力也精进了一层,下一次褪皮完,它便有可能化成人形。现在,它正在用千里传音悄悄和杀阡陌通话。 “小白,小馒头最近怎么样?”是杀阡陌的声音。 “呜,马上就到仙剑大会了,主人每天都在努力修炼,都不能陪我玩儿了。”白洛的语气有些委屈。 “好了,不要光知道玩儿,照顾好小馒头,让她不要太拼命。”杀阡陌低头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是不是对结界免疫?” “我现在法力还不够强,并不能免疫所有结界。” “这样就很好了,仙剑大会时我会透过你远程观微,记住,别告诉小馒头我在看她比赛,否则拿你做汤喝。”杀阡陌语气中满满都是威胁,说完便断了联繫。 白洛不爽地甩甩尾巴,哼,讨厌的自恋狂,竟然想拿我做汤,下次我才不要告诉你主人的近况呢。忽闻到一股酒香,作为吃货的它转眼便将烦恼抛之脑后,循香而去。 那边,霓漫天结束了一天的修炼任务,想要回房休息,洗去一身疲惫,便唤道:“小白,回去了。”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见到白洛的身影。要是往常,白洛早已窜上她的手臂了。 霓漫天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担心,于是仔细感应着契约的波动,向波动最强烈的方向找去。 第8页 修仙之人五感远超常人。走进桃林深处,远远便见一男子坐在石凳上,一袭紫衣华服,身旁摆放了一个酒罈和一碗酒,而盘在碗边的那一抹白色,赫然便是她苦寻不着的白洛,恢復了原本的大小正在那里贪嘴。 霓漫天连忙跑过去:“小白!” 只见那男子噗嗤一笑,道:“原来你这小东西叫‘小白’啊,这名字,不知道我那二师兄听见会怎么想。” 霓漫天一把将白洛抱在怀里:“小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担心,下次再这样你的点心就别想要了!” 白洛抖抖身子,讨好地蹭蹭霓漫天,用身体捲住她的纤腰,一口软糯的正太音让她不由地软下了心肠:“不要嘛,我保证,下次乱跑前一定先告诉你!” 霓漫天哭笑不得,摇摇头,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身旁的男人。 男子紫衣玉带,银箫别腰,气质慵懒优雅,待看到他腰间挂着的水晶宫石时,霓漫天陡然一惊,慌忙行礼:“弟子霓漫天拜见儒尊,刚才弟子多有失礼,还望儒尊恕罪。” 笙箫默将她扶起:“诶诶诶,见我不用这些虚礼,霓漫天是吧,不如坐下陪我喝酒啊。” “这……”霓漫天有些迟疑。 笙箫默看出了她的犹豫:“我就当你答应啦。今天好不容易从销魂殿下来,到这儿放松一下,正在碰见你的灵宠,没想到还是一个贪吃鬼。”他轻笑,伸手递给她一杯酒。 霓漫天接过酒,小口抿着。笙箫默性子随和,不喜规矩,几句话便让她放松下来。 “你这蛇挺有趣的,唔,法力也不错。”笙箫默盯着白洛勐瞧,笑得像只狐狸。 “它叫白洛,平日比较贪吃,今天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平时也无事。话说女孩子家一般养灵宠都是兔子、猫之类的,倒很少见到养蛇的呢,不过你家灵宠倒是挺漂亮的。” “呵呵。”霓漫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难道要她回答是因为我品味独特?想想还是算了吧。 二人就在桃花林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都是笙箫默问,霓漫天答。 渐渐地,天色也晚了,霓漫天起身告辞。 “回去吧回去吧,早点休息,对了,马上就到仙剑大会了,小漫天要加油啊。”笙箫默摆摆手。 “是。”霓漫天行了一礼,抱起早已醉倒睡去的白洛飞身向子殿赶去。 笙箫默转着手中的银箫,自言自语:“这小丫头也不像传言中的那么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嘛,资质不错,脾气又挺对胃口,如果收作徒弟应该会很有意思。” ☆、第十章 仙剑大会即将开始。 仙剑大会的场地分在五个地方:四下平坦的草地上,密林中,比武大殿内,长留后山坐观峰的活火山口旁,还有大海之上。因人数太多,仙剑大会一共要进行十天,五个场地同时进行。 霓漫天要先连续赢近十场比试才能进入决赛,她此时正站在甲班的队伍中,白洛在为她加油打气。 这时,天边飞掠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一中年男子,身骑金狮,刀眉鹰鼻,双目如电,好不威武。身边踏着七彩祥云的妇人,端庄美艷,笑容温婉可亲。】来人正是霓漫天的双亲,蓬莱仙岛的掌门,霓千丈和苏蕊夫妇。 霓漫天并没有迎上前去,她远远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霓千丈夫妇朝她点头示意。 比试开始。 霓漫天的前几况比试还算轻松,毕竟比赛刚刚开始,优秀弟子还没有被选□□,再加上她本身实力强劲,自然可以轻松取胜。但越往后面,她的法力和体力消耗得越来越多,比赛也逐渐艰难起来,因有霓千丈每夜为她输送灵力,才能在第二天的比赛中恢復精力。 最终经过霓漫天的努力,她进了四强。四强都是长留弟子,分别是霓漫天,花千骨,朔风和云端。她极有可能对上花千骨,而朔风和云端,朔风必赢无疑,也就是说,她只要打败花千骨,再淘汰朔风,就能夺得魁首。 这几天的比赛,杀阡陌都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以白洛为媒介绕过长留山结界的防护,通过它的眼睛观微整个过程。 仙剑大会的最后一天,因观看人数太多,地点设在海上,连前几天很少出现的三尊都坐落于高坛之上。 第一场比试,便是霓漫天对战花千骨。 花千骨率先御剑飞到海面之上。霓漫天刚想御风,便听见一道慵懒甜腻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小漫天,要加油啊,我看好你哦~”上扬的尾音让人心颤。 她向三尊所在的位置看去,远处的笙箫默好心情地向她挥挥手。霓漫天嘴角抽搐,扭头不再理他,御风飞上海面。 一出场,霓漫天便占了上风。因为刚入门还没有拜师的弟子直接御风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的,而且在场有不少法力高强的人,一眼便可看出霓漫天御风已经非常纯熟了。远处观战的霓千丈面上满是自豪。 霓漫天手持一把普通的剑与花千骨遥相对立,她并没有用碧落,她不想让别人说她胜之不武。花千骨的剑被于飞行,所以手中持的是两道海水化成的冰棱。两人都在等待对方率先出手。 花千骨道:“漫天师姐,我一定要成为尊上的徒弟,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让给你。” 第9页 霓漫天性格本就骄傲,她一听这话,立刻就火了,冷笑一声:“‘让’?!就凭你这个野丫头?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告诉你,这魁首本小姐当定了!”说罢,足尖轻点,举剑便向花千骨刺去,招招满含凌厉的杀气。 花千骨没有料到霓漫天反应那么大,慌忙举起冰剑抵挡。愤怒中的霓漫天出剑速度极快,毫不留情,手挽朵朵剑花直逼花千骨。 只见花千骨左右躲闪,仔细观察着霓漫天炫目迷眼的剑花,终于发现一个漏洞,左手一招“仙人指路”,却是铺垫与虚晃,右手却一招“风吹叶落”,封住霓漫天右路,而左手冰剑又激射而出,直指她左上方空当。霓漫天冷哼一声,右手握剑快速封住身前空门,左手发出一束火焰融化掉冰剑后,疾速向花千骨射去,不等她回神,剑尘朝下方海面一扫,由水凝结而成的锋利冰刃带着罡风从四面八方朝花千骨袭来。 花千骨虽然狼狈,但还是一一化解。霓漫天心中惊诧花千骨的实力,好胜心被激起,更加坚定了想要打败花千骨的决心。 霓漫天御风立于空中,举剑于胸前,心中默念口诀,剎时,脚下形成一个阴阳八卦图,无数粗壮的带有尖刺的藤蔓从阵中冒出,因水生木,这阵法的威力比平时更加强大。花千骨在袭来的藤蔓空隙间左躲右闪,小心避过那些尖刺,寻找攻击机会。 花千骨知道自己远攻不行,只能近取,便足尖轻点从剑上跃起,绕过飞刺而来的藤蔓,直直往霓漫天剑尖扑去。 霓漫天大惊失色,没想到花千骨竟如此不顾性命,忙侧身闪避,却不想剑还是刺入了花千骨左腹,但因为闪避及时,并不致命。而花千骨竟趁霓漫天未反应过来之际,凝化自己流出的鲜血化为冰棱,整个从霓漫天腹部穿了过去。 花千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必须赢。” 霓漫天在空中踉跄后退几步,左手一掌将花千骨击落。她没想自己故意避开花千骨自杀式的做法,而花千骨竟然故意伤她如此之重,心中怒意难平。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她的衣裙染成艷红,异常刺目。因失血过多,霓漫天眼前发黑,她赶忙点了几个止血的穴位。 观看席上的白洛看得分明,忍不住惊唿:“主人!”连台上的笙箫默都一改看热闹的心情,眉头轻皱。这已经太过了。 此时的霓漫天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她何时受过如此重的伤,吃过如此大的亏。 霓漫天举剑便刺,招招迫人,用的却是蓬莱岛的招法。花千骨忙将腹部的伤口止血上前应战,仓促中使出的却是一手茅山剑法。 两人过了数十招,虽然霓漫天伤势比花千骨更重,但修为摆在那里,花千骨只见一道冰棱朝她刺来,躲不过去了。 这时却忽听见一声清越的剑啸,一道紫光疾飞而来,裹挟着剑气,掀起惊涛骇浪。 早有别派的掌门惊唿出声:“断念!” 花千骨大喜道:“断念,你终于肯认我为主了么?”她手抚断念,顿时感到五识俱明,竟是过了大劫,进入了破望。 心未动,剑已出,行云流水般的剑法从她手下缓缓而出,竟是她心念所至,即兴自创而来的剑法。 霓漫天虽从未见过断念,但却是听说过的。尊上白子画的佩剑,现在竟在花千骨手中,她的骄傲被花千骨狠狠踩在脚下,似微不足道的尘土一般,这叫她如何能忍,当下从虚鼎中拿出上古凶剑碧落,默念剑诀摧动剑气化作条条绿带朝花千骨攻去,却是真正的杀招,夺人性命,不留丝毫余地。 花千骨现在用的剑法飘逸如仙又难以捉摸,霓漫天心念一动,手中剑招陡然一变,疾如闪电又诡异难测,每一击的角度都极为刁钻古怪,竟是杀阡陌所习的绯夜剑法。四下几乎无人识得此剑法,只是惊嘆称赞,以为是霓漫天自创而来,只有台上的白子画皱紧了眉头。 两人又在空中过了数十招,终是花千骨真气不济,又加上伤势过重,被霓漫天击落海面。 霓漫天勉强立于空中,当听到仲裁长老宣布获胜者是自己后,心中提着的那口气一松,早已严重透支法力和体力,再加上失血过多,终于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入海中。 岸边的白洛顾不得这里人多,瞬间变成足有水桶粗细的巨蛇,潜入水中将霓漫天託了上来。 早已守在旁边的霓千丈苏蕊夫妇和一众蓬莱弟子迅速上前救治。 作者有话要说:  【】内摘自原着 ☆、第十一章 一个时辰后,霓漫天在她双亲的救治下悠悠转醒。刚一睁眼,便被红了眼眶的苏蕊搂进了怀里:“漫儿你怎么样?还有哪里痛吗?你吓死娘亲了。”一旁的霓千丈虽然没有苏蕊一般激动,但语气也满怀关心:“要是哪里有不舒服就说出来,不要逞强,至于那个花什么骨的,敢伤我的女儿,为父定让她付出代价!” 霓漫天心中温暖:“爹爹娘亲,不要担心,我很好,只是有些失血过多,休息一下便好了。那个花千骨,女儿想亲自收拾她。”霓千丈同意了。 接下来的比赛,因霓漫天受伤,故而调整了顺序,先进行拜师组的比赛,再是霓漫天与朔风的对战。 比赛时,本已受伤颇重的霓漫天竟用剑将朔风逼出界外,如此明显的放水她自然感受到了:“喂,你是什么意思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第10页 朔风面无表情,干脆地无视了霓漫天的跳脚,丢给她一句话:“你如果没受伤,比我强。”直接将霓漫天一口气噎得上不去下不来。 仙剑大会之后便是拜师大会,众人都回到长留大殿前,新弟子按仙剑大会名次顺序跪在前面,等待拜师授香草的仪式,霓漫天与花千骨,朔风等人跪在前排。 摩严挥了挥手,拜师仪式开始。云端等本门弟子都一一接过了师父授予的香草。 旁边的花千骨被落十一,清流二人围住,争抢着想让她当自己的徒弟。霓漫天不屑,只是看着白子画的动作,却忽然听到四下嘈杂纷纷的议论声,转头便见花千骨飞上了高坛。 白子画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从今日起,便是我长留上仙白子画的徒弟。我白子画此生只收一个徒儿。” “师弟!”摩严气急败坏,但见他眼神坚定,知他心意已决,只得拂袖恨恨作罢。 霓漫天在底下面色惨白,牙齿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出血也不自知,手攥紧成拳,因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她无法相信明明是她夺得了魁首,而花千骨即使伤了她也不过得了个第四名,白子画竟然会收那个野丫头为徒却不收自己,使自己的一切努力全成了笑话。霓漫天不甘心,锐利如刀的眼神直直刺向高坛之上正在接受宫铃的花千骨,使人嵴背发凉。 这时,一个身影走近,带来一阵好闻的清香。笙箫默看着这一切,内心嘆气,过钢易折啊,微微弯腰递给她一朵娇艷非常的红色宫花,是一朵银莲。他语气温柔:“小漫天可愿做我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霓漫天一惊,抬头看他。笙箫默的面容因逆光而看不真切,但却令人感到温暖安心。霓漫天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不甘与怒火还有一丝嫉妒被慢慢平息。 她露出一个笑容,双手接过宫花,俯身磕头:“弟子霓漫天拜见师父!” 一旁的摩严见笙箫默让漫天当了关门弟子,竟是以后再不打算收徒,内心不满但却无奈,只得作主让朔风成为了自己的徒弟,毕竟比起霓漫天和花千骨一个是蓬莱少主一个是茅山掌门,只有朔风才是纯粹的长留弟子。 霓千丈见自己的女儿虽未当上掌门首徒,但成为了三尊之一儒尊的关门弟子,心中高兴,毕竟关门弟子地位特殊,不下于掌门之徒,又是三尊直传,但到底心中对白子画这个长留掌门有了疙瘩。 拜师仪式之后,霓漫天直接跟着笙箫默上了销魂殿,而她的行李自有人送来。 大殿中,火夕和舞青萝已等候在那,他们朝笙箫默见了礼后,便开始打量霓漫天。霓漫天被这种直白的目光看得直皱眉,便上前一步道:“霓漫天见过师兄,师姐。” 火夕用胳膊捅了捅舞青萝的腰说:“哈,怎么样,是我赢了吧,今年师父果然又收徒了,你可别忘记兑现赌注啊!五张心愿券!” 舞青萝被火夕幸灾乐祸的语气惹得火冒三丈,但输了就是输了,她也没想过耍赖,不过依然嘴硬道:“你也不过是好运而已,下次还不一定呢。” 火夕赢了五次整蛊对方的机会内心高兴,便也不在意舞青萝的挑衅。 笙箫默看他们闹够了,适时开口:“好了,你们也别天天玩闹,功课都完成了?我一会儿检查。” 听到这话,两人登时哀嚎,也不再逗留,纷纷跑去完成功课。 笙箫默转过身,对满脸黑线的霓漫天笑了笑:“你那两个师兄师姐就那样的性子,这销魂殿因为他们倒也挺热闹,不过有时候会不太正常,无视就好了。” 霓漫天嘴角抽搐,哪有这样说自己徒弟的,她现在怀疑自己拜他为师的决定是否有些欠考虑,不过现在想改也晚了。 笙箫默继续道:“你就住在西侧殿,平时有什么问题可以去东侧殿找火夕或去后殿找舞青萝,当然,也可以去前殿找我。我这销魂殿没那么多规距,只一点,别把这烧了就行,平时想下殿也不用告诉我,不过别贪玩长时间不回。明天正式开始上课,时间和以前一样。好了,这一天你也累了,伤还没好,快去休息吧。” 霓漫天告退,前往西侧殿。 西侧殿多竹,竹林间有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很是清幽。因整个销魂殿有阵法加持,灵气比别处更为浓郁,十分适合修炼。 推开殿门,南侧便是卧寝。房间很大,靠右是一张大床,散发着阵阵寒气,对修炼极有助益,花梨木的雕花床柱很好的中和了冰床带来的凉意。白洛对床柱极为钟爱,刚一进门便盘了上去不愿下来。床边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檯,上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云纹铜镜。而在左面的三交六菱花窗旁,则是一张刻有浮雕的檀木大理石桌案,上面摆放了几支毛笔,一个砚台和一个镇纸,很是简单大气。案旁的玳瑁彩贝香炉青烟裊裊,墙上挂着一幅烟雨图,更添淡雅。 一身疲惫的霓漫天在那床上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十二章 许是冰床太过寒凉,再加上伤口并没有彻底癒合,霓漫天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间,闻到一股缭绕的香,似乎有人靠近,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帘,从还未对焦的瞳孔中隐约瞧见一个身影正在撩起先前放下的床帐。 来人有一头紫色华发。 第11页 “杀阡陌?”她开口,还未睡醒时的嗓音听起来软糯勾人极了。 “嗯,我吵醒你了?”杀阡陌小心扶她坐起。 霓漫天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揉着眼睛摇摇头:“你怎么来了?没有被人发现吧?” “我来看看你。”严肃的语气,没有平时的笑意。 霓漫天听出了杀阡陌语气的不同,抬头就见他正皱着眉看着自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杀阡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伤口还痛吗?” 霓漫天勐得低头,半晌,开口,声音颤抖:“你都知道了?是小白告诉你的吧。” “嗯,你所有的比赛我都看了,小馒头很厉害。”他顿了顿,又道:“要是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肩膀借你靠啊。” “阿陌哥哥!”霓漫天扑进杀阡陌的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肩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浸湿了衣衫。 唉,无论平时表现得怎么成熟,终究还是个需要依靠的十六岁的孩子啊。 “明,明明是我夺得了魁首,凭什么是那个花千骨成为了掌门弟子,这不公平!我,我那么努力想要获得的东西,被她轻轻松松就抢走了,我讨厌她!” 霓漫天哭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抽泣着说出的话语充满了孩子气,却让杀阡陌心疼得都揪了起来。 这是他的小姑娘吶,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放在她眼前,只为让她永远保持着笑容,再也不见丝毫悲伤,可他却亲眼看见别人伤了她,而自己却无法立即赶去保护她。 杀阡陌人生第一次感到了怕,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将她弄丢,再也找不到了;但他又万分庆幸,庆幸如果不是这一次的遭遇,自己也许会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认清心中对她的感情。他的小姑娘已在不知不觉间侵入了他的心房,霸占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的喜怒哀乐都因她而动。他的小姑娘那么好那么美,他不想给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而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趁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用自己的温柔编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将她网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并且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杀阡陌的爱是霸道的,只要认定了一人,便非她不可,因为自己爱她,便要对方也应付出等价的爱;但他的爱又是温柔的,他愿为了自己心中的人倾尽一切,为她创造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盛世天堂,在那里,她就是王。 此刻,杀阡陌环着霓漫天,右手轻抚她的背帮她顺气,嘴里诱哄着:“小馒头乖,阿陌哥哥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霓漫天坐直身子,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杀阡陌笑了,掏出锦帕轻轻擦净霓漫天脸上残留的泪痕,将她抱离床铺放到桌旁的座椅上后,从虚鼎中拿出各式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和美味的吃食。他知道霓漫天身为蓬莱少主,见多了奇珍异宝凌罗绸缎,便从人界搜罗来了一些有趣的玩具。 当然,他带来的东西中肯定少不了七杀的疗伤圣药。杀阡陌知道霓漫天爱美,甚至把自己珍藏的玉舒丹都拿了出来,此丹採集生长在火山口内部靠近岩浆的绯铃草,南极之地的银萝,毒沼深处的凤羽藤等各种灵株精心炼制了九九八十一天,不仅是美颜圣品,还有极强的去疤作用,不留一丝痕迹。 他将点心推到霓漫天面前,说:“哭了那么久,吃点东西吧,那些小玩意儿待会儿再收起来,有时间可以拿来解闷儿。” 霓漫天拿起一块莲形糕点:“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带我去的那家酒楼里的吗?” 杀阡陌侧身而坐,以手撑头,身姿慵懒:“是啊,小馒头好记性~”语气中满满的暖意。 轻咬一口糕点,清甜的味道似乎从口中流到了心里,沖淡了内心的苦涩。是回忆的味道。 霓漫天也是饿了,连吃了几块糕点才停下,用茶清了口,她渐渐感到一丝困意。 杀阡陌将她抱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轻声叮嘱:“我带来的药别忘了用,每天两次,对伤口好的,那些点心也要快些吃完。” 霓漫天迷迷煳煳点头。 杀阡陌见她应了,勾起一个笑,一挥手灭掉了室内大部分灯,只留床头一盏防止她夜里起身时磕到碰到。 “睡吧。”他轻抚她的头。 杀阡陌看着霓漫天的唿吸逐渐变得平缓,俯身在她因哭泣而微红的眼角印下一吻:“晚安,我的小姑娘。” 室内再次变得寂静。 ☆、第十三章 天亮了。 霓漫天早早便起来梳洗。今天是第一次上课,我可不能迟到,身为好学生的霓漫天这样想。 梳洗完后,铜镜中映出的是一个骄傲张扬的身影。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霓漫天从不屑在外人面前示弱。满意点点头,她起身前往正殿。 正殿主位上,笙箫默正在品茶,见霓漫天进来,对她招了招手道:“来尝尝这茶,说说看滋味如何。” 霓漫天在对面坐下,捧起茶盏先嗅了嗅茶香,再用杯盖轻轻将浮茶撇开,小抿一口缓缓咽下道:“此茶名为湘江雨丝,闻之似步入雨后山林,清新淡雅,汤色嫩绿清亮,入口微苦,而后回甘,收敛性强,茶叶完整,细扁如雀舌,是好茶。不过师父,如果将这茶再蒸煮一会儿,使茶汤呈翠色,它的味道应该会更加醇厚。” 第12页 笙箫默点点头笑说:“你说得不错,果然我是个不是品茶的大俗人啊,这茶还得有你这样的人才不算辜负了它。” 他把玩着茶杯,声音飘渺:“人生如茶,静心以对。对错无辜,缘由前生。认得清,放下是聪明。看不透,一场梦无痕。应观法界性,一切惟心造。” 霓漫天低着头,神色隐藏在蒸腾的雾气后看不真切,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话。 笙箫默放下茶盏,起身理了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皱摺,拿出摺扇在身前轻轻扇着:“好了,茶也喝了,去看看你需要学些什么吧。” 霓漫天跟着笙箫默步入一所殿宇,殿顶看不出高度,似乎一直延伸到宇宙深处,一片墨色中点点星辰盘旋其上,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轮转。四周空旷而无一物,墙上篆刻的古老的铭文,闪烁着荧蓝的光。整个空间要比从外部看上去大了很多,应该有阵法隐藏。 笙箫默来到大殿中央,随着他的靠近,渐渐有一颗明亮的珠子显现。他往珠子内注入法力,顿时,四周景象如镜片般破碎剥落,殿顶的星辰逐渐分合成四部分,往四面墙壁上移动,渐渐幻化成四座巨大的书架,上摆着四类典籍,分别是剑术法术一类,六界史册一类,琴棋书画一类,最后一类则囊括了一些有趣的杂书,如乐谱,食谱,医书,占卜,调香,锻造,符刻等。 笙箫默沉吟了一下,择了一本《灵韵剑法》,此剑法灵动飘逸,最是难以琢磨,讲究的便是快,快如疾风,如闪电,正结合了霓漫天本身力量不足但身形灵活的特点。他又拿了一本《六界通史》道:“读史可以明志,增长见识,这册书你拿回去自己研习,不懂的地方依靠自己理解,等到全部读完再来找我。这则剑法结合了你自身的优点,要好好练习,不过练习时要在手上放上两斤的负重,每十天增加一倍,用以训练你的力量,等到这册能够融会贯通了,再练习别的。至于五行术,由我亲自教授。剩下的两类你可以分别挑选一本。” 霓漫天依言选了一本乐谱和一本医书。乐谱包含了各种乐器的介绍,并收录了不少名曲,其中不乏早已失传的名篇,而医书则囊括了几乎所有草药的用法。 医书还可以理解,笙箫默看着霓漫天拿的乐谱挑了挑眉:“你喜欢音律?” 霓漫天点头:“音律可以使人内心沉静。” “那好,跟我来。” 笙箫默将大殿恢復成原来的样子,带着霓漫天来到琴房,里面存着大大小小百余把琴:“挑一把吧。” 霓漫天没有动。 笙箫默奇怪:“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我只是想问,师父最擅长什么?”霓漫天反问。 “自然是箫。” “所以,我要学吹箫。” 笙箫默失笑:“要强的小丫头,真是败给你了,罢了罢了,今后,你便跟着我学吹箫吧。” “谢师父!”霓漫天欣喜。 二人回到主殿,笙箫默从虚鼎中拿出一把长箫道:“此箫名为‘泠意’,是早年你师祖寻得的上古名器,因我擅音律便予了我,现在我将它传给你。” 霓漫天接过,见此箫通体荧白,触手寒凉,似玉非玉,上刻有‘泠意’二字。她将萧靠近唇边轻轻吹响,高音清亮,似珠落玉盘,连绵不绝,低音渺远,似青烟裊裊,永无尽处,果然是箫中极品。她轻抚箫身,那箫似通灵般在她手中随她的心情微微颤动。 往后很长时间里,霓漫天便在销魂殿努力修炼法术,因她平时看了很多晦涩难懂的史籍,对古文的理解力大大提升,那些法术口诀因此变得浅显易懂,再加上她资质极好,底子也扎实,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 偶尔下殿时碰到朔风,两人也会相约在一起切磋一番,时间久了,倒也相处融洽。 而白洛也占了销魂殿灵气浓郁的便宜,提前褪了皮,化成了人形------虽然只有上半身------是一个五六岁的可爱正太的形象,只因是半人半蛇,所以白洛还是更喜欢以蛇形示人。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听风虽然喜欢喝茶但并不会品茶,所有如有写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包涵~~~q^?q ☆、第十四章 这天,霓漫天闲着无聊,坐在屋顶上练习吹箫。她现在已经能将箫吹得有模有样了,连笙箫默都称赞她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比火夕那个音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正吹到即兴之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似乎有一双手在无形之中运动,紧接着,便从中踏出一个人来。 “哎呀呀,这箫声真是余音绕樑,不绝于耳啊。”来人开口便是一句赞美。 霓漫天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种欠扁的语气,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赶忙把人拉进屋里:“杀阡陌。” 杀阡陌笑着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进屋,顺便在心里感嘆一下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这皮肤还真好。 “你怎么在白天突然来了,甚至都不伪装一下,不怕别人发现么,这里可是长留!”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小馒头甚是思念,所以就来啦。”杀阡陌反握住她的手。 霓漫天有些羞恼:“好好说话!” 第13页 这是实话,杀阡陌腹诽,又怕说出来霓漫天真恼了,于是开始找起藉口:“好了,不要生气,我来长留办点事,想起很久没见你了,便过来看看。放心吧,来时我有伪装,只是怕闷坏了皮肤,提前给摘了。”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完全说谎,他来看她之前确实办了件事。杀阡陌先上了绝情殿看了看那个胆敢伤他宝贝的花千骨,本想直接杀掉了事,但因白子画的存在,到底没有动手,而且他想,以霓漫天的性格应该更想要亲自报仇,不过相信花千骨这一个月将会过得异常倒霉。 这件事他自然不会告诉霓漫天。 听到他这么说,霓漫天才放下高高悬起的心,虽然杀阡陌上长留也不止一两次了,但这次的行为确实极其大胆。 她扬起笑靥:“我吹箫给你听吧。” “先等等,”杀阡陌阻拦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他一手遮住霓漫天双眼,一手搂住她的腰,催动法力朝目的地赶去。 霓漫天眼前一片漆黑,温热的手掌遮挡了她的视线,只感到疾速的风吹过脸颊,扬起她的发。等到他们终于停下时,她听到了浪涛声,鼻间嗅到的满是花香。 杀阡陌将手放下,待她双眼终于适应了光线时,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花海,而他二人正站在沙滩上,海浪击打着岸边,远处的长留山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小点。 “好美,这是哪里?” “这里是我以前偶然发现的,还没有命名,你为它取个名字吧。”他眼神温柔。 “这里花那么多,就叫花岛吧。” “好。” 霓漫天步入花海,白皙的指尖划过娇嫩的花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拿出泠意盘腿席地而坐,将它放在唇边开始吹奏。 只听得箫声刚开始低沉飘渺,似情人间的呢喃絮语,令人沉溺其中。渐渐地,箫声转向高昂,清亮的声音似鸟语,似虫鸣,充满生命力,吹到兴浓之处,全身的法力开始不自觉运转,融入箫声之中,四散开来,周围的花似乎都受到吸引,花瓣随着音律汇聚,在空中飞速旋转上升,如梦似幻。当箫声升到最高点时,花瓣突然向四周激射开来,直直插入地面,甚至将石块击碎。最后,箫声逐渐归于平缓,直到结束。 一曲终了,霓漫天起身,全身都变得舒畅,法力也精进了一层。她走向杀阡陌,问道:“这是我即兴创作的,怎么样?” 杀阡陌这才回过神来,由衷赞嘆:“很好听,小馒头越来越厉害了,有名字吗?” “就叫《华清调》好了。” 杀阡陌没有说话,看着她笑得宠溺。 夜晚,二人生起篝火,围坐在火边,烤着从海中捕上来的鱼,杀阡陌拿出一坛好酒。 “我也要喝。”霓漫天要求。 “少喝点,这酒后劲很足。” “哎呀,知道了,只喝几口醉不了的。”她摆摆手,给自己倒满一杯,一口下去,只觉满嘴余香。 两人边笑闹着边品尝美食,好久都没有放松了的霓漫天心情大好,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渐渐地酒劲上来,她开始发晕,眼前出现重影。 杀阡陌正在摆弄篝火,让它烧得更旺,夜里的海风还是很凉的。他突然感到肩上一沉,转头便看见霓漫天醉倒在自己肩上,脸颊因酒的缘故泛着红,眼神迷离,水光潋滟。 杀阡陌将她搂进怀中,唤了几声:“小馒头,小馒头?” 霓漫天似乎被吵到了,微皱着眉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啊呜”一口对着他的唇咬了上去。 杀阡陌的脑子轰然炸开,全身都僵硬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内心窃喜,也许小馒头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他推开霓漫天,试探道:“小馒头,能认出我是谁吗?” 霓漫天睁着迷濛的眼,仔细辨认了好久,搞得他七上八下,突然笑起来:“你是笨蛋杀阡陌,我才不会认不出来呢~” 杀阡陌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舌尖探出,勾勒着她完美的唇形,辗转厮磨。渐渐地,他开始不满足于此,微微离开她的唇瓣,声音低哑魅惑:“宝贝,张嘴。”霓漫天顺从地照做,杀阡陌的舌从那道缝隙中探入,勾起她的舌尖交缠共舞,滑过她口腔内的每一处,掠夺她的气息,品尝她的甜蜜,直到她开始喘不过气来,才放过了她。 霓漫天早已被他吻到浑身发软,脑袋混混沌沌,只能靠在他的怀内大口唿吸。 杀阡陌声音沙哑,在她耳边呢喃:“宝贝,这可是美人的初吻呢,你要对我负责哦,不要想逃,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揽着她睡下,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酒果然是好物o(`ω′ )o ☆、第十五章 次日清晨,杀阡陌先于霓漫天醒来,他率先起身,用法力化出水流梳洗。一刻钟后,霓漫天也醒了过来。 “唔,头好痛。”她揉揉因宿醉而胀痛的太阳穴,撑起身子。 杀阡陌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浓茶:“把这个喝了吧,头疼会好很多。”霓漫天接过喝下,果然清醒了不少,头也不怎么疼痛了。可以说,为了这次游玩,杀阡陌绝对是准备充分。 第14页 意识清醒了,霓漫天起身梳洗:“咦,我的嘴怎么肿了?难道是过敏?”她嘀咕道,透过水镜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唇。一旁的杀阡陌心虚地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飞身赶往长留,终于接近长留结界边缘,霓漫天道:“好了,就送我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杀阵陌依言停下,不舍地将霓漫天搂到怀里,下巴微微磨蹭着她的头顶:“真是捨不得小馒头呢,回去记得先把早饭吃了,否则对胃不好;修炼时不要太拼命,记得适当休息;如果有人欺负你,不要担心太多,直接欺负回去,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心情不好时,也可以联繫我,我随时都在......” 霓漫天听着这关心的话语,心胀得满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好啦,知道啦,阿陌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和老妈子一样啰嗦了。”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杀阡陌宠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子:“没良心的小东西,这就嫌我多话了。好好好,我不说了,去吧,小心些。” “嗯,我走了。” 他望着她御剑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你可知,我多么想拥你入怀,陪你走到天涯海角,直到时间尽头,海枯石烂。 --------------我是时间的分割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来长留已经两年了,这段时间中,霓漫天已经成功突破,达到了观微境界,这即使在长留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这天,霓漫天正在房内读书。突然,白洛迈着他的小短腿跑了进来------他已经成功化形,霓漫天有时会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主人,主人,外面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呢。” “雪?” 霓漫天闻言合上书,快步走出门外,只见整个销魂殿都被厚厚的一层雪覆盖,周围白茫茫一片,闪烁着灼灼光华。 “好漂亮的雪!”霓漫天自小生活在蓬莱,蓬莱设有阵法,四季如春,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雪。 “走,跟我下殿玩儿去!” 霓漫天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一把抓起白洛,踏上碧落飞身下殿。白洛被这极速带起的风吹得站立不稳,只得变回原型紧紧缠上霓漫天。 从销魂殿下来,来到桃林,却见前面有一玄色身影,正是朔风。霓漫天玩心大起,团起一个雪球向他砸去,却见他忽然消失,雪球落到地上。正奇怪之时,一个雪球突然砸到后脑,她恼怒转身。 “何人敢砸本小姐!” “怎么,就许你砸我,还不许我反击吗?”戏嚯的声音响起,只见朔风不知何时已斜倚在她后方的树枝上,手中还抛着一个雪球。 霓漫天冷哼一声,素手一挥,身边凭空出现数十个雪球向朔风砸去,自己却趁这时偷偷潜入朔风后方,在他躲避的间隙一个雪球砸到他的头上。 “哼,让你敢砸本小姐,这是惩罚。”霓漫天抱臂得意地笑着,笑声清脆悦耳。 朔风将脸上的雪清理干净,来到霓漫天身旁,两人并肩坐在树枝上。 “我第一次见到雪呢。”霓漫天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妖神即将出世,天地异象越发莫测,以后冬天雪估计只会下得更大。” “听说集齐十方神器就能放出妖神,那只要不让神器集齐不就好了?” “这不是那么简单的,妖神註定出世,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倒也是。”霓漫天感嘆:“妖神什么的我管不着,我的心愿是保护好爹娘和蓬莱,并且将蓬莱发扬光大!” 说到自己的心愿,霓漫天明亮的眸子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朔风没有回话,深邃的眸子掩藏着一丝忧郁,突然他开口:“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离开?你要去哪里?”霓漫天奇怪。 “哪里都有可能,而且只是如果。” “这样啊,我应该会去找你,怎么说你都是本小姐在长留唯一承认的朋友,我说过会罩着你的。” “呵。”朔风原本有些黯淡的心情因为她的话又重新变得好起来。这样就够了,在我消失前,能以你唯一的朋友的身份守护着你,我也该知足了。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心中那一丝细微的苦涩与不甘。 “好了,不谈这些了,来堆雪人吧。”朔风拉起霓漫天跳下树枝。 “嗯。” ☆、第十六章 转眼间,霓漫天又在长留山平淡地度过了三年,平时没事修修炼,或下殿游玩,或与杀阡陌出长留放放风,心情不爽时便不着痕迹地找找花千骨的麻烦出气,偶尔会回蓬莱看看爹娘,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仔细算算,霓漫天已经在长留呆了五年,已经十九岁了,早就出落得艷丽非常,再加上出众的修为,高贵的地位,拥有众多的追求者,谁人不知道儒尊最宠爱的关门弟子霓漫天的名号?她带着蛇在长留御剑飞行的身影已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这一切让远在七杀鞭长莫及的杀阡陌十分吃味。 这天,笙箫默突然将霓漫天唤来,道:“最近七杀纷别向守护神器的各门派下了战帖,不日便要来夺取神器,各大门派都派出弟子支援。你师兄师姐与尹上飘等人负责天山,你便与大师兄的两个徒弟落十一和朔风带领十几个弟子前往太白山吧。你最近修炼正好遇到瓶颈,此次权当歷练了。” 第15页 “七杀要抢夺神器?那蓬莱呢?篷莱守护浮沉珠,蓬莱怎么样?”霓漫天声音有些焦急。 “这,说来也奇怪,各个门派中就蓬莱没有收到战帖,难道他们想声东击西?那这也太明显了。不论如何,蓬蓬我们也派了人,以防万一。”笙箫默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皱眉。 霓漫天心下明了。杀阡陌虽身为七杀魔君,但他从来不在意这种事情,所以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单春秋有这个权利,又因为杀阡陌的关系,他才不会去攻打蓬莱。但这个原因她自然不能说,因此霓漫天只好沉默。 不知为何,按理说她身为正道一员,听到这种消息应该担心忧虑才是,但她只要想到这个原因,内心便会泛起一丝甜蜜。霓漫天对此有些愧疚。 笙箫默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放下这个令人苦恼的问题,转头嘱咐道:“这一次歷练可能会有些危险,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不排除万一,所以你出门在外不要争强好胜,要多学多看,凡事以自身安全为先,要保护好自己。” 霓漫天心中温暖:“知道了,师父。” “还有,多带些衣物,防止变天受凉。” “好。” “将小白洛带上,遇上事情他也能帮你。” 霓漫天忍不住笑起来:“安心啦师父,我只是出门歷练而已,会注意的,您放一百个心吧。” 笙箫默也笑了:“是我多心了,不过出门在外切不可贪玩,一切小心。” “是,那我去收拾了。” “嗯,去吧。” 隔天,霓漫天带着白洛与落十一、朔风、花千骨一行人往太白山赶去。 众人御剑来到陆地上,便放弃了剑,找了一个无人之地降落,开始长途拔涉,为的是体察世情,增广见闻,斩妖除魔,积累一点生存经验。 走在街上,一行人对见到的新鲜事物表情出了极大的好奇心,都挤到一边去看那些小玩意儿了。为了不引起恐慌,白洛也幻化成了一个十四岁的俊俏小少年模样挤了过去。他这几年成长得很快。 霓漫天和朔风走在一旁,霓漫天新奇地看着一个摊子上的奇怪面具,拿起一个花脸的戴在脸上,问道:“怎么样?” 朔风煞有其事地后退几步欣赏了一会儿,道:“不好,我觉得那个孙悟空的更适合你,你们很像。” 霓漫天一听不满了:“哼,我觉得你和那个猪八戒的才像呢,都一样笨!”她也不等朔风回话,转身便对着老闆说:“这个猪八戒的我买了。”扬手抛下钱,将面具拿到手里,强行给朔风戴上。 霓漫天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勾起一个得意扬扬的笑:“这样才对嘛。”说完,便自己逛街去了。 朔风摇摇头,也不把面具拿下来,就顶在脸上去追霓漫天了。周围几个弟子都惊掉了下巴。 花千骨站在远处看着这刺眼的一幕,有些失神:“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霓漫天不应该是落十一的徒弟吗,怎么成了儒尊的关门弟子?那个白洛又是谁朔风竟然喜欢上了霓漫天吗?而且这一辈子,为什么我没有遇见一直保护我的杀姐姐?难道霓漫天也重生了?哼,如果是这样,我是不会放过她的。”想到这种可能,她的面容有些扭曲。 此时的花千骨的灵魂来自未来,她已经成为妖神,正处于最偏执疯狂的阶段。本来她正在云宫休息,没想到一睁眼便回到了过去,一切都未发生的时候。她高兴自己和师父可以重新开始,又对那些害了自己的人恨之入骨。 一旁的轻水有些奇怪,拉拉花千骨的袖子:“千骨,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花千骨勐然回神,看着曾刺过自己一剑,为了孟玄朗和自己翻脸的轻水,眼中闪过一丝暗色,復又恢復如常,笑道:“没什么,可能是累到了,不用担心,休息一下就好。” 轻水点点头:“那我们快去找十一师兄吧,他安排了住宿。” “好。” ☆、第十七章 晚上,他们一行人在留宿的小酒馆吃饭。霓漫天刚尝了一口,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她从没吃过如此粗糙的食物。不过出门在外,人又多,也不好表现出来显得比别人娇贵,而且长途拔涉消耗太多,便还是耐着性子吃了一些。只是吃饭时她总感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很不舒服,等她抬头寻找,又不见了踪影。 吃饱喝足,大家回房休息。霓漫天单独一间,不过她是自己出的钱,众人也无法说什么。 刚进房间,白洛便迫不及待开口:“主人,吃饭时那个叫花千骨的一直在盯着你。” 霓漫天闻言挑眉:“哦?看来我的感觉没错,只不过没想到是她。” “主人,我感觉,她的气息变了很多,似乎……似乎更加浑浊了。”白洛有些担忧。 “气息?”霓漫天疑惑。 “是的,也就是灵魂散发的味道。我们螣蛇一族天生可以感受到气息,每个人的气息都不相同。”白洛解释。 “那就是说,那个花千骨被人夺舍了?白子画会看不出来?” “也不尽然,虽然她的气息有变,但似乎只是被污染了,如果仔细感受,还是可以发现相同点。这表明,她的灵魂还是花千骨,只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第16页 “只要还是花千骨就一切好说,她修为不如我,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霓漫天没怎么在意。 “主人,还是一切小心,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白洛对霓漫天的态度有些着急。 霓漫天看着白洛紧张的小脸失笑:“呵呵,好啦,我会注意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她将白洛拉近,揉了揉他的脑袋。 白洛被霓漫天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红,“哧熘”一下变成原型钻进了床帐。 霓漫天摇摇头调侃:“呀,小白洛害羞了呢。”也进了床帐躺下:“晚安,小白。她闭上眼。 “主人晚安。”白洛静静攀伏在床柱上,为霓漫天守夜。 第二天一大早,霓漫天便起身了。她揉揉被坚硬的床板硌得酸疼的肩,下楼吃早饭。 接下来的时间,一行人多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径。说来也奇怪,按理那些小妖小怪察觉到他们的气场,应该避犹不及才对,但竟然都反常地不断对他们进行攻击,前仆后继,怎么都杀不完,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他们虽然因此提高了实战水平,但时间久了,都被搞得精疲力竭。 霓漫天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唯一精神饱满的怕是只有白洛了。每当遇到鬼怪,他便会化为原型扑上去一通缠绞,将他们通通吞噬以补充消耗的能量,因为这一点,反而使一行人轻松不少。 一路上花千骨都极为安静,老老实实地捉妖除魔,直到七月十四日,鬼节的前一晚。 “咦,那不是花千骨吗?”正坐在树上负责放风的朔风指着那个提着包袱,鬼鬼祟祟的身影对着来陪自己打发时间的霓漫天道。 “还真是。哼,半夜起来,还带着包袱,肯定没好事,我下去看看。”霓漫天从树上跃下。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朔风跟上。 霓漫天抱臂走上前,开口讽刺:“呦,这不是千骨师妹么?好好的不睡觉,出来散步?” “啊,这个,是,是啊,呵呵……”花千骨浑身一颤,慌忙将包袱往身后藏,讪笑道。 霓漫天发现了她的动作,勿唇一笑,勐得探身将她手中的包袱夺了过来:“是吗,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散步会带包袱呢,你见过吗,朔风?” “没有。”朔风耸耸肩算是回答。 “这,我,我是……”花千骨着急地想抢回包袱。 霓漫天仗着身高优势将包袱举高,厉声喝问:“说,你一个人鬼鬼祟祟想去哪儿?!” 花千骨低着头,眼中闪过狠厉,不如藉机试探一下她是否是重生的好了,转眼又恢復了雾蒙蒙的状态:“我,我只是想回茅山处理点事,一天就回,真的。” “回茅山?你一个人?”霓漫天又问。 “是,我和十一师兄说过了,他已经同意了。” 霓漫天转了下眼珠:“我和你一起去。”不容辩驳的语气。 “这……”花千骨一喜,假装犹豫。 “这什么这,就这么定了。朔风,你帮我给十一师兄说一声。”霓漫天将包袱扔给花千骨。 朔风皱眉:“不行,这太危险了。” 霓漫天不在意地摆手:“有什么危不危险的,别忘了我的实力可不差,好了,我已经决定了。”她拽着花千骨转身就走:“帮我照顾下小白!” 朔风无奈,心知霓漫天一旦下定决心何人都无法更改,只得去落十一处禀报。 ☆、第十八章 霓漫天走在前面生着闷气,花千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原本霓漫天想御剑前往茅山,但花千骨死活不肯,说什么师父特意要求她不准御剑,而霓漫天又是来看住她的,自然不能丢下她走掉,只好自己生气。 已经深夜了,走在茂密的树林中,周围阴森森的,偶尔传过一声狼啸,显得更为可怖。浓重的黑暗像一头潜伏的巨兽,似乎要藉机将人吞噬,而那若隐若现的幽蓝鬼火,便是那巨兽的眼睛。 “喂,霓漫天,我们快点走吧,要不然遇上厉害的鬼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花千骨说道,声音中暗藏一丝诱惑,着重加重了后半句话的读音。 在她心中,霓漫天就是一个冲动无脑的人,稍微诱导一下便会上勾,否则也不会出现上辈子尹上飘教唆她仙剑大会使用毒针的情况。如果她是重生的,肯定想杀了自己报仇,而这正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自己法力虽没她强,但逃跑还是可以的。 “哦?你怕了?”霓漫天停下,转身看着花千骨。 “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花千骨的神色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切,还是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有空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呢,至少遇到鬼怪,我可以全身而退,而你可不一定,到时候别想让我帮你。”霓漫天弯下腰靠近花千骨,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勾起一个恶劣的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鼻间萦绕着霓漫天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妖娆勾人。花千骨后退一步,避免与霓漫天距离太近,同时防止她看出自己眼中翻滚的恶念与恨意。 第17页 “你什么意思?” “呵,没什么意思,陈述事实而已。”霓漫天直起腰,转身继续赶路。 花千骨神色莫辨,跟在霓漫天身后。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霓漫天!她和霓漫天斗了那么多年,自认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霓漫天。这个霓漫天虽然和前世那个一样骄纵任性,但却比那个更加聪慧,心里的弯弯绕绕也比那个多很了,一时间,花千骨自己也分辨不出霓漫天是不是重生的了。如果是,但她没从霓漫天那里感受到一丝恨意,只有厌恶;如果不是,那霓漫天说的话和她的性格又作何解释?难道是她隐藏太好了? 随着夜色愈加浓重,树林也热闹起来。无数团鬼火感受到花千骨身上的气息,慢慢飘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这些鬼火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但为防止自己的血液和内脏被冻住,她们发出真水将鬼火全部扑灭。 “真是怪了,这一路上怎么那么多鬼怪。”霓漫天嘀咕。 花千骨有一瞬间的心虚,忙转移话题:“那个,子时快到了,马上就是鬼节,鬼门即将大开,我们还是快点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霓漫天点点头:“也好。” 花千骨有意无意将霓漫天往那个破庙引去。她和以前一般睡在房樑上,设好结界,而霓漫天则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找了处干净的茅草堆坐下,利用碧落的戾气隐藏二人的气息。 睡到迷煳中,突然打斗声传来,霓漫天勐坐起身,便见一堆断肢残臂飘了进来,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那堆手脚的主人也飘进来休息,一个是长着牛角的大红脸,一个是长着獠牙的骷髅头。 那牛头打累了,便要求比拼音律,拿出一支箫开始吹奏,而骷髅头也从口中吐出一只小鸟,咿咿呀呀地唱着。 霓漫天本不想插手那二鬼的比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因被那曲子吵得气血翻滚,内息絮乱,差点被夺了心神,再加上几天几夜没有吃好睡好而憋的火,不由大怒,拿出泠意便先吹出一声清越的尘啸,打断了二鬼的比试。 二鬼大惊,道:“何人敢打断我二人的比试?!” 霓漫天冷笑一声:“鬼也自称人吗?”起身走出碧落的保护,也不屑于再和二鬼交谈,直接将泠意竖放唇边,吹奏起了《华清调》先发制人,碧落守在她身边护法,戾气爆涨。二鬼连忙奏乐抵挡。 这一次,《华清调》不再是像从前那样明快无忧,虽曲调不变,但却从中听出了烈烈杀意。庙外的树叶被内力裹挟,随着音律凝成一条叶龙,盘旋而上,将二鬼缠绕其中,无数细小的叶片钻入他们的躯体,由内而外将他们绞成碎片,耳边只剩下一声声惨叫。 终于,当一切都平静下来,霓漫天看着房樑上脸色煞白的花千骨,嗤笑一声:“怎么,这就怕了?” “你,你这未免也太过残忍。”花千骨抓紧衣襟,这二鬼上辈子帮过她,她从没想致他们于死地。 霓漫天感到一阵好笑:“残忍?你斩杀恶鬼时,用火烧水淹难道不残忍?用雷噼并断掉他们的手脚难道不残忍?花千骨,你也不用在那里假惺惺,你和我,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你掩饰得好,而我现于表面罢了。”她满目讽刺。 不知是不是霓漫天的话起了作用,原本萦绕在花千骨心头的那一丝丝愧疚消失不见,只剩下冷硬如石,被恨所腐蚀的一颗心。 霓漫天走上前,拿起那牛头掉落的箫看了看,这箫非金非木,乌黑如墨,没有光泽:“竟然是乌咽箫?呵,没想到如此名箫竟在一个小鬼手中,真是暴殄天物。这杀了二个小鬼,还能得到这么好的战利品,真是走运,可惜我已经有泠意了。” 她将乌咽箫在手中转了一圈,收入虚鼎中,道:“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早些赶到茅山与他人汇合为好。” 花千骨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个霓漫天,果然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了,杀伐果绝更胜一筹。 她从房樑上跳下,跟在霓漫天身后走出破庙。看着前面的红色身影,按耐下心中的恨意与杀意。现在的霓漫天就有如此成就,若待她长成,可想而知。霓漫天,绝不能留! 手悄悄摸上腰间的断念,如果,她在这里杀了霓漫天呢? ☆、第十九章 “喂,你在那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点!”霓漫天不耐烦地催促道。 花千骨勐然把手从断念上放下。不,不行,现在还不能杀死霓漫天,她和自己一起离开的,要是只有自己一人回去了,根本无法解释,而且现在她的修为也比自己高出太多,而自己上辈子从师父那里得到的百年修为也消失了,该死,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花千骨不知道的是,随着她的执念越来越深,她的内心正在被慢慢侵蚀,而在她身体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纤弱身影蜷缩其中沉睡着,散发着微弱的光,正随着执念的加深越来越虚弱,那正是本我的花千骨。 她快步跟上霓漫天的步伐,二人在树林中走了一夜,终于在天将明的时候走出了林子。她们御剑来到一个小镇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花千骨没有带钱,自然是霓漫天请客。饭后,二人直接赶赴茅山与众人汇合。 一行人汇合后,在茅山修整了一天,准备第二日前往太白山。 第18页 【第二日进城,城门口竟然有一大队官兵在盘查来往行人,而且看装扮居然是禁军的模样,将所有人身上的刀枪棍棒全部没收。】 幸而一行人怕招惹麻烦,提前将剑器都收入了虚鼎中,故虽经过了一番盘问,倒也顺利过关。而花千骨也不想惊动孟玄朗,所以并没有将勾玉拿出。 出了城,众人便御剑前往太白山,他们已经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此时更需要加快速度赶路。 他们来到一处山谷,此山谷狭长高耸,谷中无一丝风吹草动,静,实在是太静了,使人觉得有一丝诡异。 霓漫天飞到落十一身边:“十一师兄,你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落十一皱眉四处察看:“太安静了。”他心中不安感更甚,转头道:“大家小心,这山谷有古怪,大家尽快御剑飞过去!” 正说着,突然见一些蓝色光雾飘了过来,落十一怕是毒雾,想御风将其吹散,却见蓝雾突然分成数条,从众人中间穿了过去。【顿时,一阵清脆悦耳,如梦如幻的银铃声响起,竟仿佛有千万种音调,包含了世间一切乐器之声,许多甚至从未听闻过,无比悦耳动听,但也包含了太多人耳所完全不能承受的苦楚与悲戚。】 “主人,你怎么哭了?”白洛缠在霓漫天身上,惊道。 霓漫天抬手一摸,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而白洛却丝毫事情也没有。 “你怎么没哭?” “螣蛇乃女娲所造,女娲又系乐神,所以这些音乐对我无效。”白洛解释。 众人纷纷封闭听觉,想要阻止继续流泪,却见那蓝雾似有生命般从众人口鼻钻入,竟无论如何都断不了声响。原来那铃音竟还是有形的。 这攻击来得毫无头绪,众人想要反击却不知敌人所在何方。 这时,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半空中显现,身材窈窕,面容清秀,肤色苍白,穿着一条不知是何材质的紫色短裙,胸上裹了一块,腕上,腰间都挂满了细小的银铃,双眼无神,竟是个瞎子,身上有种奇特的蛊惑力,竟是十妖之一,莫小声! 莫小声就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那铃声便扰得人只想尽快停止了它。众人一拥而上,却根本无法近她的身,所有攻击全部被铃声阻挡。 霓漫天咬牙:“不行,只能以音止音。” 她使劲眨了下眼睛,让被泪水阻隔的视线重新恢復清晰,翻手从虚鼎中拿出泠意,率先吹出一声尖啸,众人纷纷效仿,顿时空中乐声大作,但和铃声相比,却还是杯水车薪。 这边众人辛苦抵抗,那边莫小声却像玩乐一般,仗着神器的威力,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众人狼狈的模样。 似乎是玩儿腻了,莫小声腰上,脚踝上,腕上的银铃忽然在手中并作了一个,蓝光大盛,众人手中的乐器瞬间被铃声吞没,化作飞灰,只有霓漫天的泠意箫和花千骨的灵机琴在幽然作响。 霓漫天凭藉上古名箫勉强能撑一段时间,而花千骨因是无泪之人,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哦,竟然还有人能坚持住吗?有意思,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坚持多久吧。”莫小声掩唇娇笑,勐地摇动手中银铃,顿时,铃声如利箭般穿刺而来。 霓漫天立即感到气血翻滚,再也坚持不住,张口呕出一口心头血,坠下剑去,花千骨的琴弦也瞬间崩断,双耳受不了刺激淌出血水,听不清声音,仿佛被一团绵絮堵住。 “哼,也不过如此。”莫小声不屑道。 白洛见霓漫天坠剑,慌忙变大身形将她接住送到一旁的断崖之上。霓漫天召回碧落支撑起身体回头喊道:“快走,飞出山谷!” 众人纷纷上剑,却突然感到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唿吸都不通畅起来,好像是空间被禁锢住了。 “哈哈哈,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一阵猖狂的大笑,空气中显现出一个粗犷的身影。 “崔嵬大人。”莫小声恭敬行礼。 “废物!到现在都没有干掉他们,要你有何用!”崔嵬瞪了莫小声一眼,转头扫了下正苦苦支撑的众人:“怎么,继续跑啊,看你们如何能跑出拴天链的禁制。” “拴天链!”众人大惊,花千骨勐然抬头,这是茅山的神器!眼中的阴狠令人心惊。 崔嵬被那眼神看得嵴背发凉,恼火于自己竟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面前露了怯,不禁怒道:“莫小声,还不动手杀了他们!” “是。”莫小声应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内摘自原着。 ☆、第二十章 莫小声轻晃手中银铃加大了攻势,众人纷纷支持不住倒地吐血,只有霓漫天、落十一和朔风还能勉强行动护住众人。 “该死,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的!”霓漫天咬牙,咬破食指将血涂抹到碧落上解开了它的封印,举剑竖放于胸前,暴涨的戾气自发护住全身,阻挡了一部分攻击。 这时,一团红云飞掠过来:“千骨,接着!”正是火夕和舞青萝赶来支援。 一道银光在花千骨手中闪现,渐渐凝聚成一架琴的模样,赫然是流光琴。 众人大喜。花千骨接过琴跃到高处盘腿而坐,双手快速拔动琴弦,如珠落玉盘的琴音泠然作响,冲散了铃声。莫小声脸上逐渐显现出迷茫神色,双眼呆滞地捧着幻音铃上前。 第19页 崔嵬大惊,对莫小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莫小声勐然回神,发现自己差点被迷惑主动献出幻音铃,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催动法力注入铃中与琴声对抗。 花千骨毕竟不如莫小声的修为高深,刚开始因为出其不意略占上风,此时待她回神,渐渐扳回了局面。 霓漫天内心焦急,也顾不得自己与花千骨不和的事实,只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众人,于是留下落十一与朔风继续支撑,足尖轻点飞身来到花千骨身旁,花千骨一惊,手中指法乱了几乱。 “认真弹你的琴!”霓漫天皱眉不耐烦地提醒,抬手覆上花千骨嵴背输送法力,花千骨只感到一股温热暖流延经脉流向四肢百骸,缓解了全身因透支法力产生的疲惫。 虽然有了霓漫天的支援减轻了压力,但众人皆是强弩之末,根本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霓漫天脑中快速思索着逃离的办法。对方有两方神器,幻思铃与拴天链,而我方只有一方神器流光琴。流光琴可以勉强制衡幻思铃,但却无法克制拴天链,而我方又没有不归砚能进行空间转移,究竟该如何逃离拴天链的禁锢呢?可恶,这些该死的妖人! 等等,妖!霓漫天灵光一闪,杀阡陌!是了,杀阡陌身为妖魔两界君主,自然可以命令他们撤退! 想到这里,霓漫天伸手拿出一直挂在脖子上当作项鍊的精緻骨哨,放在唇边吹响。似催命般尖利刺耳的哨声响起,竟然盖过了铃声,直接穿透了拴天链的禁制向外传去,一声比一声悽厉急切。 花千骨瞳孔骤缩,这骨哨原来竟在霓漫天的手里,就是她在背后搞鬼抢走了宠爱自己的杀姐姐!花千骨眼中晦涩不明。霓漫天,你上辈子害我毁容,斩杀糖宝还不够,这辈子竟又要对我至亲之人出手了么! 崔嵬听到哨声响起,也隐约能猜到他们在搬救兵,于是微微侧身,将右手悄悄藏于背后,两指轻轻一弹,一只细小的类似于蚊蝇一般的毒虫便飞了出来,快速朝霓漫天靠近,以图阻止她继续吹哨。 霓漫天的注意力全在骨哨之上,丝毫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白洛却因为一直注意着霓漫天的状况而察觉了出来:“主人,小心左面!” 左面?霓漫天一侧头,便见一只小虫飞了过来,她刚想躲闪,未曾想花千骨突然发难抓住了自己的右臂,霓漫天动弹不得,只能眼瞧着毒虫叮上自己:“你!” 花千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要怪只能怪你肖想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霓漫天已经听不清花千骨在说什么了,她只感到脖颈一痛,然后便是如寒冰地狱般的寒冷,眼前一阵发黑,连思维都凝滞起来。花千骨松开抓住霓漫天右臂的手,任由她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下落,面上装出一副惊恐无措的表情。 “主人!”白洛惊唿。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霓漫天那里发生的一切,他眼睁睁看着花千骨害自己主人受伤,而自己却没来得及阻止。愤怒与自责沖昏了头脑,他冲上前将霓漫天圈在身体中央,双眼赤红地冲着花千骨吐着信子,似乎下一刻就会将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身上属于上古神兽的血脉被激发,燃烧在身体的各个角落,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其他人因角度问题并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但都被白洛的突然暴起惊呆了,想要上前,但白洛疯了一般不容许一人靠近。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凤鸣,一个风华绝代如谪仙般的身影从烈火飞羽的凤凰之上飞掠而下,眨眼间便停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都被迷了心神。天吶,这世上,竟有如斯颠倒众生,美到极致的绝色之人吗? 白洛被凤鸣唤回了神志,眼中血色渐褪。 他转头看向杀阡陌,杀阡陌沖他微微摇头,勾唇道:“呀,没想到长留的弟子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呢,让我数数,一、二、三……呵,竟然有六个三尊弟子,呦,这一个晕着的小美人儿好像还是蓬莱少主呢,不过似乎伤得挺重。”他挑眉,轻挑的语气令人恼怒。 舞青萝最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你是何人?” “他是魔界妖孽杀阡陌!”所有人中只有落十一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此刻身体紧绷,全身都僵硬起来。众人都汗如雨下。 崔嵬与莫小声俯倒在地,声音颤抖:“属下参见魔君!”卑微的姿态与刚才的嚣张千差万别。 杀阡陌眼波流转,垂下眼帘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纤长的睫毛将眼中的情绪遮挡看不清楚:“崔嵬,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呀,本座都放了你的假了,你还不听我的号令,跟着单春秋、蓝羽灰他们到处谋划抢夺神器,本座是不是该夸你为了魔界不遗余力呢?”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崔嵬额头上不由得沁出汗来:“属,属下不敢,请魔君明鑑!” “不敢?呵。”杀阡陌话锋一转:“他们,都是你伤的?” “回魔君,除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其他都是莫小声伤的。” 一旁被点名的莫小声已经抖如筛糠。 “是吗。”他声音突然一厉:“谁准许你们伤他们的?!”语气中满满的杀气。 崔嵬也感受到了这浓得似乎要具现化的杀气,心知今天难逃一死,便想利用手中神器搏得一线生机:“魔君饶命,魔君饶命!”他连连磕头假装求饶,趁杀阡陌不注意时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第20页 杀阡陌冷笑一声:“蠢材,找死!”紫色华发突然漫天飞散,不稍片刻便收了回来,长发上赫然勾卷着崔嵬的魂魄。他内心担心霓漫天的情况,也不听崔嵬的求饶,伸手便把他捏个粉碎。 杀阡陌扬手收回拴天链,众人如临大敌般举剑对着他,却不料他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招招手,霓漫天的身体便飘了起来,向他飞去。 他将霓漫天搂在怀里,伸手戳了戳她柔嫩的脸颊,对众人道:“你们走吧,留这个小美人儿陪我玩儿几日,过几天再还给你们。”说完踏上火凤竟要离开。 花千骨抱着流光琴想要留住他:“姐姐!”却被他冰冷如看死人的一眼硬生生止住脚步。 “这不是你能喊的。” 众人慌忙阻拦,可哪里拦得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霓漫天从自己眼前消失。 ☆、第二十一章 火凤之上,杀阡陌搂紧了怀中的霓漫天,不停地用袖口擦拭着她不断涌出唇角的鲜血,抓住袖子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泛起苍白。 “杀阡陌,好冷……”霓漫天的声音虚弱极了,由于毒素已经深入经脉,肌体逐渐丧失活力,皮肤白到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我知道,我知道,再坚持一下就好,马上就到七杀了,到七杀就给你解毒,那时就不冷了。”杀阡陌声音颤抖着重复擦拭的动作,他好害怕,害怕下一刻就失去她。 “带,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家了……”霓漫天的视线已经没有了焦距,眼神一片空茫。她好想念蓬莱,想念宠她爱她的父亲母亲,师兄师姐,想念蓬莱四季如春的美丽风光。死亡第一次如此之近。 “好,我们回家,漫儿不要睡,听话,不要睡,我带你回家。”杀阡陌抱紧了霓漫天,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力量使自己坚持下来,不至于崩溃,右手不断传输着法力,但那毒太过霸道,始终收效甚微。 终于到了魔界,杀阡陌直接将霓漫天带入七杀自己的寝殿:“把蓝羽灰给本座找来!” 侍从被这充满杀气的话吓住了,连滚带爬跑出寝殿,将蓝羽灰喊了来。 杀阡陌见蓝羽灰来到,也不待她行礼,直接下了命令,连眼神都没有施捨给她一个,只注意着霓漫天的情况。 “快点解毒!” 蓝羽灰从来没有见过杀阡陌如此惊慌失措没了分寸的模样。她上前几步,查看了霓漫天的情况:“魔君,她中了我交给崔嵬的最新炼制的毒药‘八方葬骨’,请您控制住她,解毒过程会很痛苦,我怕她会挣扎。” 她见杀阡陌将霓漫天扶起靠坐在床头,于是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想要割破她的伤口。 “你要干什么?!”杀阡陌抬手阻拦,眼睛微眯,语气暗藏危险。 “必须划破伤口才能进行解毒。”蓝羽灰停了动作,垂眸答道。 杀阡陌闻言眉头紧皱,拿过她手中的匕首:“给我,我来。”他动作轻柔,生怕为霓漫天多增加一丝痛苦。 蓝羽灰刺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鲜血,又闭眼流出一滴泪,趁它还未化为珍珠时掐诀使它和血液混合,然后溶入霓漫天脖颈处的伤口。她是鲛人,眼泪与血液皆可入药。 霓漫天昏昏沉沉间只感到四肢百骸仿佛被无数虫子啃噬,刺骨的痛楚像是要撕裂她的神魂,原本冰寒的血液突然间就沸腾起来,极端的转换让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蓝羽灰解毒完毕退出寝殿,将空间留给二人。 杀阡陌紧紧抱住霓漫天制住她的挣扎,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在意霓漫天尖利的指甲狠狠刺入他手臂处的柔嫩肌肤。 仿若过了百年之久,霓漫天终于安静下来,筋疲力尽昏睡过去。望着她的睡颜,不知怎的,杀阡陌突然就笑起来,有种心脏终于从高空落地的劫后重生的满足,他的小姑娘呦,便是阎王也不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亲亲她汗湿的额,放下房幔,挥灭明亮的烛笼,杀阡陌无声退了出去。 霓漫天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当她再次睁眼时,最先看见的便是倚靠在她床头的杀阡陌布满血丝的眼睛。 谁说七杀魔君阴毒狠辣,残忍无情?只不过他把温柔都给了最在乎的人而已,从前是琉夏,而现在,是霓漫天。 “感觉怎样?好些了吗?”他将她扶起,在背后放了个软枕。 “嗯。”霓漫天点头,她抬手轻抚他的眉眼,“我睡了多久?” “三天。” “你一直守在这里?” 杀阡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抓住她的手,握在手中把玩:“你的毒已经解了,再调养半月就能痊癒。” 霓漫天咬唇,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抽出手,身体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位,扭头道:“你也上来躺一下吧。”向来最爱惜容貌的人儿啊,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她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杀阡陌愣住了,霓漫天被他盯得恼羞成怒,低吼:“你到底躺不躺?” 杀阡陌突然笑了:“躺,躺,小馒头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他翻身上床,搂住她躺下。 第21页 小小的空间只余两人绵长的唿吸声,霓漫天背对着被杀阡陌搂在怀中,他暖暖的鼻息喷在自己颈上,耳垂都变得通红了。杀阡陌无声地笑弯了眼。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中,霓漫天都留在七杀调养身体。 这天,二人正在桃林中散步,这桃林还是杀阡陌知道霓漫天喜欢,特意将原本的梅林除了后移种的,整个魔宫后山都种满了。 霓漫天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不一会儿便走累了,于是二人就坐在树下休息。 “很美的桃林,比蓬莱和长留的都大呢。”霓漫天伸手接住一瓣飘落的花瓣感嘆。 杀阡陌盯着她唇角的笑容有些出神,这抹笑不同于平时的明艷,温温柔柔,飘飘渺渺,嘴角勾起的微妙弧度在树影斑驳下显得漫不经心却异常从容,衬着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使脸部轮廓少有的柔和下来,似乎将人的心魄都摄了去。 他像是被蛊惑了般倾身,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微微使力使她转过头来,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去。 杀阡陌垂眸看着霓漫天明显惊呆了的表情,慰嘆一声,好心情地眯起那双流火绯瞳,蹭蹭她的唇,似乎是对那略带干涩的触感不满,于是张口含住,并顺势伸手托住她的后脑,使力将她压向自己,唇与唇辗转厮磨,灵巧的舌勾勒着她绝美的唇形,却并没有进一步深入,只是将她的唇用津液湿润,直到终于重新变得晶莹,才恋恋不捨地轻咬一口,转向她的耳旁。 “懂了么?”他压低嗓音诱哄,灼热的唿吸喷撒在耳边,终于令霓漫天回神,双颊迅速染上绯红。 “懂,懂什么?”结结巴巴,眼神飘移。 杀阡陌轻嘆一声坐起身,右手拇指抚上她的唇轻轻揉捏:“不要装傻,漫儿,你明白的。”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离开她的?,为她拢起被风吹散的乱发,又道:“没关系,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你的答覆,好好想想吧。” 他终于放开霓漫天,没了禁锢的霓漫天含煳答应了一声,落荒而逃。 杀阡陌唇角挂着隐秘的微笑。网已经撒好,吶,迷途的可爱小兔,快快投奔猎人的怀抱吧。 ☆、第二十二章 “三天已过。”把玩着手中精緻的琉璃盏,看着那计时的沙漏流尽最后一颗沙砾,杀阡陌勾起一个妖媚的笑容,是时候去找他的小姑娘要她的回答了呢。这样想着,他起身走向霓漫天所住的寝殿。 与此同时,霓漫天正趴在床上抱着软枕打滚,眼看三天很快过去,她却到现在还没个思绪。 “咚,咚咚。”三声极富节奏的敲门声,一声慢两声快,正是杀阡陌独有的敲门方式。 霓漫天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起,双手紧紧抓住软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脏跳得飞快。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好呀。 “小馒头,在吗?”杀阡陌维持着敲门的动作扬声问道。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回答,他挑挑眉,看来他的小姑娘是想当缩头乌龟呀,不过那也得看他允不允许。 想到这里,他復又开口:“小馒头,我进去了哦。”说完作势要去推门。 “等等,我这就出来!”霓漫天一听急了,慌忙起身开门。 杀阡陌见霓漫天终于开门,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他心中漫过一丝心疼:“没有睡好吗?可是我让你苦恼了?”语气中满满的担忧。 “没有没有!”霓漫天连忙摇头。 “那你的回覆是什么?”杀阡陌上前一步。 两人将近一头的身高差让霓漫天感受到压力,更加紧张,她咬着唇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看到她这个样子,杀阡陌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摇摇头苦笑一声:“看来你的答案是拒绝了。”他復又抬眼看她,“也好,以你我二人的身份,若在一起,你怕是会被群起而攻之了,现在这样,也是好的。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霓漫天内心酸涩,不敢抬眼与他对视,只能将视线转移:“嗯。” 杀阡陌笑笑:“那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的伤还没有好全,门口风大,还是快些进去休息吧。”说罢,他转身离开,明明穿着明艷的紫色华服,却更衬得他背影孤单萧瑟。 霓漫天心中一痛,她其实并不是完全对他无情。数年的朝夕相伴,日日夜夜的悉心呵护,其中的用心,她并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出来,只是牵拌在二人之间的东西太多,无论是他们身后所处的黑白势力,还是仅仅从父母亲人的角度考虑,都让她努力抑制这种感情的萌芽。 但看到杀阡陌对自己的感情,她原本就不坚定的心剧烈得动摇了。他快乐为己,担心为己,伤心为己,痛苦为己,自己身中剧毒时他恨不能以身代之的神情还歷歷在目,这个人明明可以站在最高峰俯视冥冥众生,但他却甘愿为自己担惊受怕,劳心劳力,他分明是已经把自己贡上神坛了呀!她自问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少女,有人如此深情对她,让她怎能不动摇? 所有的想法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下一刻,霓漫天便上前拉住了杀阡陌的衣袖:“等等!” 杀阡陌身体一僵,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身:“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说出来我都会替你完成。” 第22页 霓漫天莫名感到鼻头一酸,即使自己刚刚并没有答应他,他却还处处为自己着想,这样的人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几步绕到杀阡陌身前,抬头盯住他的双眼,突然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红唇印上他的嘴角。 霓漫天维持着这个姿势说道:“虽然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但我其实对你是有感觉的,只是牵拌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太多,所以,所以,哎呀,反正剩下的你懂得!” 急急慌慌说完,她连忙放开杀阡陌,退离他几步远,双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天啊,说出这句话似乎已经透支了她一辈子的勇气。 杀阡陌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开口故作惊喜道:“真的?!” “不然呢?”霓漫天翻了个白眼,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盛气凌人。 “太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寻找能让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方法,我的君后只会由你来当。”杀阡陌几步上前将霓漫天搂入怀中,下巴放在她头顶磨蹭着保证。 “嗯。”霓漫天微微点头,将羞红的双颊埋入他的胸口。 杀阡陌将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收网成功,看,小白兔不是乖乖投奔猎人的怀抱了吗? 身为妖魔两界君主,杀阡陌不可能空有容貌实力,相反,他还十分聪明,否则也不会什么都不问还能稳坐魔君之位,并且拥有一众对他忠心之人。 他在意霓漫天,想要得到霓漫天,于是他就这么做了,身为魔君,他又怎可能是良善之辈,想要的抢过来,这向来是妖魔做事的宗旨。也许这其中有算计的成分,但不乏也有他的真心,他爱她不是假的。因为不想让别人得到她,所以他便算计利用了她的不忍,但如果霓漫天对他无情,便即使再不忍也不会落网。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如果霓漫天反应过来一定会生气发怒,但他不侮。他的小姑娘生气,他便想尽一切办法逗她笑,让她高兴,只是不许她离开自己,而作为补偿,他愿意上交自己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第二十三章 话说那天霓漫天中毒被杀阡陌劫走后,众人虽有心营救却无能为力,只能按原计划由火夕和舞青萝带领一部分长留弟子前往天山支援,而落十一紧急传书回长留,告知三尊霓漫天被劫与魔界已夺得幻思铃与拴天链的消息。毕竟霓漫天的身份不只是普通长留弟子,更是蓬莱的少主,下一任的蓬莱掌门,这一个弄不好就是有损两派交情的事情,而且长留的名声也会受损。剩下的人继续由落十一带领赶往太白支援。 一路上白洛虽然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花千骨,但好歹理智还在,清楚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即便自己将花千骨暗算霓漫天的事说出去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会信,还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所以他只能在暗处等待机会。当然,他早已把霓漫天中毒的缘由告知了杀阡陌。 这边,花千骨一路上都异常沉默。她双眉紧锁,杀阡陌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令她心惊。她并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辈子,杀阡陌对自己并没有那种感情,而且以她对杀阡陌的了解,他喜欢的人极有可能还是自己的死对头霓漫天。 杀阡陌对她无情她虽有些遗憾却并不太在意,她爱的只是师父而已,唯一让她担心的是,杀阡陌似乎对她动了杀意。她敢肯定,这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霓漫天。 杀阡陌是妖魔二界君主,而且自身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再加上如今魔界已经有谪仙伞、拴天链、幻思铃、卜元鼎和不归砚五方神器,她想要成为妖神,和师父在一起更是难上加难。 花千骨心思一转,打定主意。凭藉她白子画徒弟的身份,从马上就要见面的夏紫薰手中取得卜元鼎轻而易举,如果再能得到不归砚,那剩下的神器便比较好办了。只是要对不起紫薫姐姐了,她摇摇头,忽略心中那一丝丝愧疚。 众人御剑来到太白,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像上一世那般接连夺回两方神器,所以并没有受到掌门亲自接待,而是只派了弟子前来带领众人安置。不过长留弟子倒并无什么不满,毕竟妖魔随时可能来袭,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做防御工作,只是花千骨内心稍有些不舒服。 长留仙山。 早已听说落十一传来消息的笙箫默听到自己最宠爱的小弟子被杀阡陌劫走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火急火燎地找到白子画与摩严,要求前往太白。 摩严听说霓漫天被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蓬莱虽说并没有长留繁盛,可也是修仙的第二大门派,他蓬莱的少主出了事,还是因为长留的缘故,这件事如若处理不好与蓬莱结了仇,百害而无一利。 想到那宠女儿能宠上天的蓬莱掌门霓千丈,摩严有些头疼。他揉揉酸胀的太阳穴对笙箫默道:“子画是掌门,要留下来镇守长留,防止妖魔来袭,我还要处理一应事务,你要去看看也好,记住,一定要将霓漫天安全地救回!” 笙箫默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还要将这件事告知蓬莱吗?” “不行!这只会让我们自乱阵脚。万一蓬莱派人前去营救,结果妖魔来袭,浮沉珠被夺,这种后果谁都无法承担。”摩严说得斩钉截铁。 “我知道了,师兄放心吧。”笙箫默得到回答便闪身离开了大殿,驾云赶往太白。 第23页 笙箫默来到太白,太白掌门亲自出来迎接。他与诽颜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如今的情势,便劝他回去继续布防,自己急传落十一前来仔细询问当日经过。 落十一将当日情形交代清楚后便退下了,留笙箫默一人在室内沉思。他正兀自焦急营救之法,忽然眼角余光瞥见白洛在门口探头探脑,便将他喊了进来。 “小白洛,有什么事情吗?” 白洛跨进门来,顺手将门带上道:“还请儒尊设下结界,以防隔墙有耳。” 见他这般,笙箫默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事,于是抬手打下一个强力的结界,而下一刻,白洛的一句话便使他愣在当场。 “主人原本可以不中毒的,是花千骨拽住了她才没有躲过崔嵬的偷袭!”白洛说得咬牙切齿。 笙箫默被这句话炸得反应不能,半晌才吶吶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白洛知道他这样问已是信了三分,于是“扑通”一声跪下道:“我知道仅凭口头之言儒尊不会信我,但我可以以我的性命起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一句作假,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远处天空便一声炸响,这是天道承认了他的誓言。 笙箫默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发如此毒誓,而且天道还承认了,这表明他说的都是实话,由不得他不信。 他施法将白洛扶起,眯了眯眼道:“你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声音是少有的严肃冷冽。 这样的笙箫默是极少有人见到的,平常他都是以一幅笑面狐狸的模样示人,如今这全身上下散发着迫人气势的样子,让白洛心中不由有些犯憷。 他定了定神,整理好语言缓缓道:“那日,主人他们正在前往太白的路上,忽然遇见莫小声拿着神器幻思铃前来偷袭,众人不敌,幸亏后来火夕与舞青萝拿着流光琴前来支援。花千骨弹琴灵力不足,主人于是上前为她传输灵力,并吹哨干扰幻思铃。崔嵬衬众人不备用拴天链封锁空间,放出毒虫想要偷袭,但被我发现。我出声提醒主人,主人本已看见毒虫,想要躲过去,但这时花千骨却突然发难抓住主人手臂,致使她无法移动,才会被毒虫咬中。”他隐瞒了霓漫天吹骨哨其实是为了向杀阡陌求救这一实情,反正哨声确实能干扰幻思铃,他也不算说谎。 “那你怎么不揭发她?”笙箫默已经隐隐猜到答案,但还是问道。 “揭发她?我也想,可谁会信我?我也是因为角度问题才看到这一幕,其他人根本没有察觉。”白洛苦笑一声。 笙箫默点点头。确实,那种事情如果说出去,吃亏的只能是白洛,在那种情况下,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禀告掌门师兄的,你先回去休息吧,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白洛点点头:“儒尊,还有一件事。”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 “什么事?” “就是几天前,我们路过一个小镇时,我发现花千骨的灵魂气息变浑浊了。”他一咬牙说了出来。 “灵魂气息?”笙箫默奇怪询问。 “是,我天生便能感觉到人的灵魂气息。花千骨的灵魂气息虽然还是她本人的,并没有被夺舍,但是明显与原来不同,像是被污染了一般。” “被污染?”笙箫默屈指敲击着桌面,双眉紧锁,半晌,他抬起头,“这件事很重要,我会调查清楚,并将小漫天救出来,给她一个交代。你先回去吧。”说罢,他撤掉结界。 白洛躬身行了一礼退出:“那便拜託儒尊了。” ☆、第二十四章 八月十三日。 如花千骨所料,当日魔界大军压境,而仙界主力全部前往天山支援,此时太白已是岌岌可危。 花千骨在那群魔之中轻易便找到了夏紫薰所处的莲榻,她唇角微勾,稚嫩的面庞竟隐约有了几分妖神时的影子。 她从虚鼎中拿出流光琴,抱琴一跃来到大殿房顶,盘腿坐下,素手微勾,流畅的琴音便倾泻而出。 “流光琴的声音,子画,是子画来了么?”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清丽的身影从莲榻内跌跌撞撞跑出。夏紫薰急切地寻找着,却在看到正在弹琴的花千骨时,眼底的希望瞬间破灭。 “你是谁?流光琴怎么在你这里?” 花千骨微微一笑:“这位可是紫薫姐姐?我是长留上仙白子画的徒弟,花千骨。”她适时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果然,夏紫薰身体一震,神色恍惚地呢喃:“子画,子画他竟收了徒儿么?” 花千骨不再过多言语,早日拿到神器为好,于是她打断了正处在迷茫中的夏紫薫,开口向她挑战:“姐姐的调香技术六界无人可比,正好千骨从小便对香料颇有兴趣,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何?如若我赢了,此事姐姐便不再插手,若是姐姐赢了,流光琴千骨双手奉上。” 话音一落,殿下众人纷纷大吃一惊,花千骨怎能如此意气用事!难道他们还没有开打,便要白白送上一方神器不成?!她又如何能代表整个长留做出这个决定?儒尊还在这里没有发话呢! 此时,站在太白掌门诽颜身旁的笙箫默闻言忍不住侧目。这话表面上听起来颇为有礼,但仔细一想却极尽张狂,她花千骨小小年纪,又如何竟敢向曾掌管天下香气的紫薰上仙挑战?即使她已然堕仙。 第24页 一个人隐藏得再好,举手投足之间也不可能百分百一样,而花千骨想尽快夺得神器内心急燥,此时更是漏洞百出。从前的她,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的。 夏紫薰柳眉一凝,子画的徒儿,竟是如此这般么?她冷笑一声,点头同意。本不想怎样,如今看她张狂不知身份的模样,也要给她点教训。 两人于空中斗香,花千骨竟感到有几分吃力。不过想来也是,夏紫薰调香制香千余载,又岂是她花千骨看了几天的《七绝谱》就能比得上的,这次确实是她不自量力了。 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花千骨终于还是说出了夏紫薰所调之香的制作材料与过程,她微松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暗影流光。 如前世一般,夏紫薰并没有说出最后两味香,脸色很是难看。她有些自得地说出那余下的两味香,只见那夏紫薰如她所料般,在听到其中一味乃是白子画的枕边香时提出要用神器作为交换。 花千骨假装为难地推託一番:“这……姐姐的卜元鼎乃是神器,怎能与一小小香囊作为交换。” 夏紫薰迫切地上前一步:“没关系,姐姐真的很想要这个香囊,或者,或者你还想要什么东西,姐姐都会给你找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丝祈求。 花千骨一脸纠结,最终无奈嘆气:“罢了,既然姐姐喜欢,只需用卜元鼎交换便好,不必再用其他东西了。” 两人于空中互换物品,长留众人都欣喜若狂,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夺得了一方神器,而魔界众人想上前阻拦,却被夏紫薰一掌打退:“谁敢上前就杀谁!” 碍于夏紫薰的威慑力,单春秋只得眼睁睁看着卜元鼎归长留所有,心里对花千骨更恨了。 此刻魔界七杀。 精緻的雕花铜镜前,霓漫天正轻轻解开衣襟,对着脖颈左侧的伤痕左照右照,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知为何,这个伤疤无论用什么灵丹妙药都不见消失,让霓漫天郁闷至极。 正当她苦闷之际,一道紫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进她的房间,搂住了她的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小馒头,我有办法帮你遮住伤痕了。” 霓漫天被杀阡陌的偷袭吓了一跳,微微埋怨道:“杀阡陌你刚才差点吓死我。” “呵呵。”杀阡陌勾起唇角低声笑起来,蹭了蹭她柔嫩的面颊:“抱歉啦,我只是太兴奋了。” “哼。”霓漫天把头一扭傲娇道:“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好了,快说,有什么方法?”女孩子对于自己的外貌还是很在意的。 哎呀哎呀,他家小馒头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杀阡陌摇摇头,神秘一笑,俯身在她颈间的疤痕处轻吻。 霓漫天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刚想推开他,却忽然感到颈间一阵刺痛:“嘶———” 杀阡陌咬破她的伤处,然后在自己的舌尖狠狠一咬,使自己的血液与霓漫天的血液相互融合。然后他起身,轻念咒语。 透过光滑的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人的血液渐渐覆满整个伤处,然后逐渐分化成无数细小的红丝,紧密缠绕勾勒出一个精美而古老的图案,样子有些类似于杀阡陌额前的印迹,却比那个更加复杂。 “这是什么?”霓漫天抚摸着那个新出现的印迹问。 “这契印是我从书中翻到的,能使融合了血液的两人在感情波动剧烈时心意相通,这样,如果你再遇到危险,我便能及时感应到了。”杀阡陌抱紧她回答。 温暖的情愫在二人之间瀰漫。 ☆、第二十五章 那日,在花千骨与夏紫薰斗香之时,白子画便已来到太白山,此时太白门正殿,众人皆已悉数到齐,包括太白门掌门及长老、白子画、笙箫默并几位三尊门下弟子。 儒尊笙箫默正焦急地在自己座位前踱步:“已经数日了,小漫天还没有消息,魔界大军也没了动静。” 这时,一位太白门长老面带犹豫,再三斟酌着开口:“就怕您的弟子已经遇害了啊,毕竟魔族心狠手辣,特别是魔界妖孽杀阡陌,这恐怕凶多吉少啊!” 听到这里,笙箫默面色蓦地沉了沉,双眉紧锁,这正是他一直不愿去想的一种可能。坐在下首的朔风身体也突然僵硬起来,握紧了双拳。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白洛悄悄探出头来安抚道:“放心,主人暂时没事,我能通过契约感觉到她一切平安。” “我想,漫天师姐应该不会有危险。”花千骨缓缓出声。 “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子画突然开口询问,清冷的目光注视着花千骨。 花千骨按耐下喜悦的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师父全神贯注的视线了,上一次师父用这种语气给她说话也是很久以前了——她仔细组织好语言回答道:“漫天师姐被劫那天,虽然杀阡陌说是对她感兴趣才把她借走几天的,但我仔细想了想当时情况,杀阡陌似乎有些着急,并且急于带师姐离开,而当时师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结合这一点,我猜,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并且很熟,杀阡陌是急于带她离开解毒,并且最重要的是,”她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死死盯住白洛,勾起唇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师姐的那条白蛇并没有阻拦,而当时,我们任何人靠近都会受到那条白蛇的攻击!” 第25页 正在安抚朔风顺带偷听的白洛霍然一惊:糟了,他情急之下竟然漏出那么大一个破绽!他转头看着花千骨,金色蛇瞳寒光乍现,吐出鲜红毒信,竟是对花千骨起了杀意。 蛇本就冷血,即使他是神兽也是如此,能被白洛放进心中的唯主人霓漫天一人而已,此时要不是碍于殿中修为高出他的人太多,他早已为主人动手除去这一害。现在白洛突然无比想要成为女娲座下护髮那般的真正的螣蛇了,只有强大起来,他才能保护重要的人不受伤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 白洛吐着信子滑下朔风手臂,落地化成一个俊俏少年,他先对着上首行了一礼表示尊敬,然后转身对着花千骨喷洒毒液:“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主人身为蓬莱少主,自小长在蓬莱,哪里有机会去结识杀阡陌,到后来她更是上了长留学习,这次还是她第一次出门,还是说你认为杀阡陌可以突破重重防御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长留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难道三尊是摆设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花千骨那黑沉的脸色,只觉痛快异常。他杀不了她难道还说不了她了吗? “呵,那你又如何解释霓漫天被劫后你的表现?”花千骨冷笑反驳道,她此时也不想再假惺惺称唿霓漫天为师姐了,没得让她噁心! “哼,我为何不让任何人上前的原因你不是比我更清楚?还是说你想让我当众说出来?”白洛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语气玩味。这儿可不只有长留中人,还有太白门的,此时说出真相,花千骨的面子里子可都臭了,而且残害同门,这个罪名可不小。他十分恶劣地想如果现在说出来会发生什么情况,但他终究还记得笙箫默说的不能打草惊蛇。 “再说了,杀阡陌实力如何大家都清楚,你觉得我有可能拦得住他?” 花千骨先是一阵惊慌,她不能让师父看到自己黑暗的一面!然后她见白洛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松了一口气,也慢慢冷静下来。是了,她和霓漫天再怎么样也是长留弟子,白洛即使是为了霓漫天也得顾及长留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她,她也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和平时作风太过不符,便也收了继续争论的心思。 太白众人看这已经是长留内部之事,便也没有了继续坐下去的意思,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将大殿留给长留众人,也算是卖个好给他们。 绯颜临走时道:“尊上、儒尊,这霓漫天之事虽说应算你们长留内部事宜,按理我不应插手,但她毕竟还是蓬莱少主,我怕那魔界之人将她当作人质威胁蓬莱交出神器啊。” 白子画在座位上沉思着,笙箫默微笑出声安抚:“绯颜掌门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派人将人救出,还请掌门将此事暂时保密,以防蓬莱中了敌人的奸计。” 绯颜点头同意。 此时七杀,霓漫天正准备前往人间瑶歌城的异朽阁,据说那个神秘的异朽阁主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霓漫天准备去问问最近发生在花千骨身上的情况。 她拿了些干粮,又从桌上顺了几个苹果,并从衣柜里扯出几件换洗衣物塞进包裹之中,杀阡陌倚靠着门框看着她动作。 “杀阡陌,我走后,你让人散布出我已从魔界出逃的消息,我怕爹娘还有师父他们担心。”霓漫天边收拾边说道。其实她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只是捨不得罢了,在七杀的这几日,她很快乐也很幸福,但她知道,她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你怕他们担心,就不怕我担心吗?”杀阡陌从后面抱住霓漫天委屈道,徐徐的唿吸喷洒在白晢的脖颈上惹得霓漫天红了脸。 真想让你一直呆在我的视线内不要离开,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你,让你离不开我,只属于我。 “好了别闹,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干嘛这种语气。”霓漫天挣了挣杀阡陌的手,见挣不开,便也不再白费力气,只是转过脑袋示意他低头,然后轻轻亲了亲他的唇。 “这样总够了,可以放开我了吧?我该走了。”她害羞地别过眼。 “不够,我还要。”杀阡陌眉目间尽是喜悦之色,他转过霓漫天的身体,将她推倒在身后的床上,覆身上去扣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急急忙忙像个抢糖果吃的孩子。 杀阡陌张嘴吸吮着霓漫天的嘴唇,直到唇变得充血红肿才用牙齿轻咬了一下放开,探出灵巧的舌开始描摹她的牙龈与小巧精緻的贝齿。舔了一会儿,杀阡陌似乎觉得并不满足,终于开始攻城掠地,舌尖撬开齿缝,探向甜蜜口腔中的滑嫩小舌,勾起它辗转缠绵,然后他突然感受到了霓漫天轻微的回应,这是他们接吻时他第一次感受到回应。杀阡陌欢喜极了,他突然用力一吸,将霓漫天的舌吸入自己口中吮吻,并用自己的舌尖由内向外轻舔她舌根内侧。那里的肌肤最是敏感柔嫩,霓漫天被刺激得浑身发软,微微颤抖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沁出泪水,波光潋滟,双颊潮红,嘴角流下晶莹的液体。 然后,两人同时僵硬了,因为有一个硬硬的滚烫物体清晰地抵着霓漫天的下身,透过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 走!火!了! “你,你……登徒子!”霓漫天勐地推开杀阡陌,抬手擦掉嘴角唾液,拿起包裹冲出了房门。 第26页 被推开的杀阡陌坐在床上苦笑,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想的,只是心爱的人就在面前,又是因为自己露出那样一幅诱人的模样,他要是没反应那就怪了!他又不是柳下惠! 望着自己那还精神抖擞的小兄弟,杀阡陌无奈嘆了口气起身,他记得离这不远应该有一个湖的,还是去降降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发糖福利??? ☆、番外(上)·地牢 杀阡陌来到云宫的地牢,这里据说是关押了蓬莱掌门———小不点的仇人霓漫天的地方。 虽说云宫被封存了数万年,没有一丝人烟,但比起这地牢里的阴暗潮湿与脏臭,那凄清的琼楼玉宇要好得太多太多。 身为魔君,他从没有踏进过这种地方。 杀阡陌极为爱惜自己的容貌形象,从不让自己的衣角有一丝骯脏的可能,所以从前在七杀,即使需要亲自审问犯人,也是着人押上大殿,而他侧坐在殿首的王座上,都不需要自己开口,自有人替他审讯。 当他踏进地牢时,里面脏乱的环境让有着轻微洁癖的他忍不住眉心一皱,随即快步走向尽头最黑暗的那间。 “咣当———” 牢房的门被人推开,沉重的铁门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 霓漫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听到声音,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不想对外人示弱,然后,她睁眼向门外看去。 只可惜,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眼睛早已被那恐怖的虫刑折磨瞎了,有时她甚至能感觉到有虫子在她眼眶中扭曲蠕动。 霓漫天復又闭上眼,将头转向里侧。 她冷笑着嘲讽:“怎么,尊贵的妖神大人还没有对摺磨我失去兴趣?您今天想要干什么呢?可惜,您再怎么折磨我那只虫子也回不来了!” “我不是……”杀阡陌哑着嗓子开口。 他以为自己见到她时会愤怒地对她痛下杀手的,毕竟这个女人伤害了小不点,可当他真正见到霓漫天这幅悽惨狼狈的模样时,他竟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高高在上,无忧无虑。 “你是杀阡陌?”霓漫天听出了他的声音。 即使二人并没有多少交集,但这道清媚的嗓音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世界上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会拥有这般动听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帮花千骨报仇吗?还是来看我的笑话?!” 此时的霓漫天满身是刺,见人就扎,扎得人鲜血淋漓。多日的牢狱生活并没有磨平她身上的稜角,反而让她变得更为冷硬敏感。 杀阡陌没有回答,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会冷笑着刺回来,他只是寻到一处比较干净的角落,静静坐着。 霓漫天有些恼火,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扼住了咽喉。 她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霓漫天挣扎着爬起,脖子上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杀阡陌,出去!听到没有,给我离开这里!难道你没有长耳朵吗?!”她的指甲抠着墙壁,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如果可以,霓漫天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如今这般模样,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露出任何脆弱。 她艰难地用手胡乱摸索着,想要把杀阡陌推出去,早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她已没了法力,此时与凡人无异,不,甚至比凡人更为虚弱。 杀阡陌心下不忍,握住了她在空中胡乱摸索的手。 原本保养极好的芊芊玉指早已伤痕累累,瘦得只剩皮包骨,而且脏污不堪,冰凉刺骨。 但杀阡陌并没有觉得厌恶。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对除琉夏和小不点以外的人心软。 “走开,不要碰我!” 感受到手上的温暖,霓漫天浑身一抖,像触碰到了毒蛇般勐地将他甩开,踉踉跄跄向与之相反的角落退去,双臂抱膝龟缩在那里。 杀阡陌感受到了她强烈的不安,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是放下手安静地坐着。 良久,他开口:“我以前见过你。” “确实见过,那次,你为了救花千骨,还杀了崔嵬。不愧是冷血无情的魔君,或者说,你的情只对着花千骨。”霓漫天冷冷道。 她头埋在双臂中,声音有些沉闷。 “不,要更早,是在蓬莱。”他摇摇头,虽然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 “当时我想要去取蓬莱独有的月见草,听说它是难得的美容圣品。我驾着火凤路过蓬莱后山的桃林,见到你在树下练剑。 那时你还很小,白白软软的像个糯米糰子,穿着红色的小裙子,一招一式练得有板有眼,那小模样让人直想抱到怀里好生揉搓一番。 我觉得有趣,便坐在火凤上观看。 你练得投入,没注意到脚下,被冒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跤,剑都摔出去老远。 我看着你爬起来,鼻子额头摔得通红,两眼都是泪,连衣服上的泥都没顾着拍,捡起剑就泄愤似的将那树根砍得粉碎,末了还东张西望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我还记得,当时我在火凤上笑到差点摔下来,心里还想着,要不是你是蓬莱的小娃娃,我一定拐回去当徒弟宠着。” 第27页 杀阡陌自顾自说着,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是个多话之人。 霓漫天随着他的话回想起往日时光,竟恍如梦中,一时无言,只能默默挤出一句:“……怪不得那段时间蓬莱的月见草莫名消失好多。” 可能是因回忆太过温暖让她放下了防备,也可能是因她早已不在乎生死,霓漫天抬起头定定看着黑暗里声音传出的方向,空洞的双眼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她哑着嗓子,声音颤抖。 “杀阡陌,我好想再看看蓬莱……” ☆、番外(下)·梦终 她终于回到了蓬莱。 曾经的蓬莱仙花仙草遍地,而现在,这所谓的仙境,世人口中的第一仙岛,只剩下倒塌的断壁残垣,和一些霓漫天曾经不屑一顾的脆弱野花,从废墟的缝隙中生长出来,随着风左摇右摆。 可现在的她,却已经连野花的香气也闻不到了。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霓漫天使劲在脑海中回忆从前蓬莱的花香,但却悲哀地发现,她丝毫不记得那花香到底如何,是清新还是甜腻。她从前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个,即使她对蓬莱的一草一木皆熟悉,但记忆太过久远飘渺,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霓漫天想看看蓬莱。 她说:“杀阡陌,我求你三件事。” 杀阡陌看着怀中苍白的她,双手几乎感觉不到面前人的重量。 他问:“何事?” “第一件事,带我来蓬莱,你已经做到了。” “那第二件事呢?”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还有多长时间可活?”霓漫天摸了摸自己胸口,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三天。” “第二件,我想用我剩下的所有生命换一双眼睛,几个时辰就够,你能做到的,对吗?”她伸手拽住了杀阡陌的衣袖。 杀阡陌没有说话,只是腾出一只扶住她的手,掐诀施法。 很快,霓漫天眼前重现了久违的光明。 当眼前重新出现景物时,霓漫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看眼前的景象,她似乎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与精力,瞬时瘫软下去,幸亏有杀阡陌扶住才没有倒在地上。 她狠喘了几口气,继续道:“第,第三件……咳咳咳!!” 杀阡陌抓着她的手勐地紧了紧。 感受到身上的力度,霓漫天笑出声来:“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不会也没精力去找花千骨的麻烦了。” 杀阡陌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终究还是作罢。 “我想沐浴,这是第三件事。”她松开抓着杀阡陌衣袖的手,垂下头,“西边断崖下有一眼温泉。” 她似乎肯定杀阡陌会答应自己,白当自己的跑腿。 杀阡陌抱着她御风而行,很快到了温泉边。 温泉并没有因为蓬莱的衰落而干涸,依旧冒着蒸腾的热气。隐隐约约中,霓漫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她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蓬莱少主的时候。 杀阡陌将霓漫天放在温泉旁一处平滑的石头上便离开了。 霓漫天将身上褴褛的红裙一件件褪下,露出苍白纤瘦的身躯,随后抬手解开系发的头绳,任一头青丝披散,挡住了显露出一节节嵴骨的后背,随后双手一撑,滑下水去。 她伸手掬水自锁骨处泼下,仅泼了几回,便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再抬不起手来。虽然虫刑早已在来时便被杀阡陌除去,但濒临崩溃的身子仍然经不起这般消耗。 她慌忙抓住旁边石头稳住身形,缓缓靠上去休息,待到恢復了一些体力便重新开始梳洗。如此这般来回几次才最终洗好。 杀阡陌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灵敏的五感让他清楚地听到身后断断续续的水声,他可以想像得出霓漫天的动作该会有多艰难,但他却不能上前帮忙,不仅仅是因为男女之别,更以为霓漫天的骄傲,若被人看见这副狼狈模样,她估计会恨不得一头撞死,这样倒比较干脆。 他的心莫名揪起来。别忘了她是小不点的仇人,他这样提醒自己,可已经软下去的心肠却无法重新坚硬起丝毫。 霓漫天终于洗好,她撑坐回先前的石头,用干净的绸布擦净身体。旁边早已放上一套崭新的衣裙,是鲜艷的红色,上好的布料上绣着华丽精緻的纹饰。 她拿起衣服,从中滑落一把玉梳。霓漫天勾起唇角,没想到他竟这般心细。 霓漫天穿上衣裙,用玉梳梳好一头青丝,随手挽了个髮髻用梳子固定住,看到温泉边有一株小巧的朱果长势喜人,便摘了一颗。 “杀阡陌。”她唤道。 杀阡陌走了出来,他顺着霓漫天的指示来到一处平地,这里原本是蓬莱最为神圣的祭坛,现摘四周开满了鲜花,形成一片花海,奼紫嫣红。 霓漫天从杀阡陌怀中下来,她站在花海中,深深凝望着这片土地,这座生她养她,又铸造了她的蓬莱仙岛,以要篆刻在灵魂上的力度贪婪地凝视着,感受着。 她背对着杀阡陌,泪流满面。 随后,她擦干净泪水,转身对杀阡陌说:“杀阡陌,我跳舞给你看吧。” 舞起,红衣美人踮脚,折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赤色长裙带起娇艷花瓣,随着舞动旋转起伏,迷了人眼,乱了人心。 第28页 没人知道这一舞霓漫天究竟忍受了多大的痛楚,喉咙泛起腥甜,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煳,但他的舞步却没有受到丝毫干扰,依旧灵动。 渐渐的,她的身体开始燃起点点火焰。 “……霓漫天!!!”杀阡陌惊慌起来,他看到霓漫天被渐渐燃气起的火舌吞噬。他没想到,她竟会选择这种方法离开。 他想拉住她。 “杀阡陌,别阻拦我。”霓漫天收住动作,她看着杀阡陌,墨色的瞳似有繁星闪烁。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吃了红玉,对吗?”他站住脚,望着她眼神复杂。 红玉,一种红色果实,黄豆大小,喜湿热,属仙果,无法力之人吃后全身燃起赤色火焰,无痛楚,最终魂飞魄散。 “不愧是魔君,这都猜到了。” 她柔和了眉眼,突然笑起来,笑容单纯懵懂犹如赤子:“吶,杀阡陌,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 杀阡陌也笑起来,放下了心里的矛盾纠结,笑容无奈纵容:“是,我们是朋友。” “真好,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呢。既然是朋友,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她歪歪脑袋,显得纯洁无辜。 “好。” 霓漫天在火舌中转了一圈,忍住马上就要瘫倒在地的感觉,笑道:“你要老实告诉我,现在,是我美还是你美?” “你美,你才是三界第一美人。”杀阡陌想也没想直接回答,眼睛透着湿润,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认真。 红火,红衣,红唇,火舌中的霓漫天骄傲绝艷,是天地间度一无二的赤色玫瑰,当之无愧的花中绝色,红得浓烈,红的傲然,红的热情。 “谢谢……”霓漫天听到答案,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艷,随后,她的身体如烟花般粉碎成点点星光,于空中消散。直至死亡,霓漫天都是站立者着的。 满天花雨落下,就像霓漫天短暂的生命中最后华丽的谢幕。做了一辈子的梦,迎来了梦幻的结局。 “这下,我恐怕是再也忘不掉你了,坏心眼的丫头……”杀阡陌接住一片花瓣垂眸呢喃。 霓漫天不知道,她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我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是夜,整个太白陷入一片寂静,除守卫人员外,其余人一概已进入梦中,毕竟,只有养足精神才能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做准备。 客房朔风处,白洛保持着十五岁少年的姿态,背着一个小包裹,正在向朔风告辞:“朔风,我要先行离开太白了,待……待主人平安归来,还请你代为转告我的去向,并代我向主人告罪。至于儒尊那里,若他问起,如实相告便是。”他拱手行了一礼。 朔风侧身避开,抬手将他扶起:“你不必谢我,”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真的不等霓漫天回来再走?” 他没有问白洛为何笃定霓漫天会“平安”归来,他隐约能猜到一些,而且人都会有秘密,他没必要管得太多。 “不了,时间紧迫,我必须即刻动身。”白洛顺着朔风的力道起身。他对朔风的感官不错,朔风身上的气息让他很是亲切,遂多解释了一句,“看到重要的人遇到危险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我不想再体会到第二次了。”他微垂下眼,纤长的银色眼睫颤动着,嗓音有些沙哑。 朔风心下瞭然,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为他开了门:“那,路上小心。” “嗯。”白洛点点头,闪神消失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另一处。 卧房里,花千骨看了看得到的卜元鼎,得意地勾起一边嘴角,将它收入墟鼎中,随即又想到现在自身实力低微,遂坚定了收集齐十大神器的决心,随后放下床帐准备就寝。 “噼啪——”几声轻微细响,花千骨勐然睁开眼,警觉地悄悄唤出断念握紧,微微掀开一边床帐,却忽地发觉外面一片漆黑,仿若泼墨,浓重压抑得令人心惊。 这不对劲! 花千骨勐地拉开床帐,却发现屋内早已被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那些细小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后又重新拼接发出的响动,从声音的来源处传来一阵馥郁的香,先是隐隐约约勾得人心尖儿微颤,随即潮水一般涌来将人包围,暖融融的让人全身疲/软。 这似乎是——桃花香?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按耐下心中不安的熟悉感与暗暗翻滚的杀意,心下猜测会是谁对她出手,竟是这般大的手笔。 随着香气的愈发浓郁,在几乎达到刺鼻的地步时,她停了下来。眼前依旧是一片浓墨,她却像是感觉到什么般,伸手向前一推——她并没有碰到什么,一扇门却随着她的动作向内打开,朵朵桃花随之飘入,像雪,打着圈儿落地,一路铺成桃粉的地毯,指引着她进入。 花香淡了下来,眼前乍亮。 “这是——绝情殿?!”她向前一步,跨入门槛,却发觉身上的衣物变得沉重复杂了许多,而自己的视角也变高了。不知何时,她已变成了妖神时期的衣着容貌,繁复的衣裙莲瓣样铺开。 第29页 妖神收回打量自身的视线,重新看向绝情殿主殿正中的座位。那里有个人,身量娇小,被锁链绑/缚在座位上无法动弹。她上前进看,待看清后,却惊讶地后退了两步。 ——这正是她自己!或者说,是曾经的她自己,年幼的花千骨。 花千骨睫毛抖了抖,缓缓醒来,在意识到自身的情况后,忽然慌乱起来。 “你是谁?我怎么会被绑在这里?师父,师父呢?你快放开我!”她挣扎着,锁链被晃得“哗哗”响,隐隐泛着黑色的光,在绝情殿静谥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刺耳。仔细看去,那锁链却是由执念缠绕而成,那是属于妖神的执念。 妖神突然意识到她来到了哪里,这是被她占据身体的、现在的花千骨的内心世界,是她心中最美好的记忆。而因为自己的原因,花千骨的魂魄意识被囚禁在灵识深处,被自己的执念禁锢。 她突然不再担忧戒备了,相反的,内心反而生出了一丝名为嫉妒的感情。 看看啊,多么纯澈的一双眼睛,即使满溢惊慌,却依旧明亮如海上明灯,指引着归途。不像自己,被恨蒙蔽了双眼,在已迷失自我,沉溺在黑色的汪洋里无法自拔,并亲手斩断了自己唯一可以倚仗的浮萍——她将自己弄丢了。 是在什么时候呢?只是一瞬间,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没有了。是在她失了心的时候吧。 她突然吃吃笑将起来,顿时,天地皆失颜色。她缓缓托起花千骨的面庞,咬着一种微妙的口气道:“我就是你啊,未来的你——妖神花千骨。” 花千骨迷茫地闻着鼻尖似曾相识的香味。那人说的什么意思?她迟钝地思考着。她对这种感觉很是依赖,忍不住轻蹭捏住自己下颚的手指,但内心的不安却更为强盛。为什么呢?她开始努力回忆。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挣开妖神的手,眼中瀰漫上惊惧的神色:“是你!就是你抢了我的身体,干了那么多坏事!”这味道在她失去意识前闻到过。 “坏事?!你说这是坏事?!哈哈哈哈——!!!”妖神似乎是被刺激到了,倏地大笑起来,弯着腰,眼睛睁得大大的,笑出了泪。她眼中漫上癫狂。 随后她一挥衣袖,在花千骨眼前展现出一番景象:“怎么能是坏事呢?你看看,好好儿看看,看看我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做!我们是同一个人啊,你分明也是爱他的,你也是爱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那是坏事呢?”她忽然又变得哀凄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与误解,语气竟像是快要哭了,泛着浓重的鼻音。 花千骨却有些煳涂了。她说她们是一个人,她说她也是爱他的,但是,他是谁?她爱谁? 她已无心再害怕那状似疯狂的绝色女人,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可能会让她坠入万劫不復境地的猜测。 她突然不敢再看了,怕心中的预想成真,怕那见不得光的念头被从心中剜出来,就那么血淋淋地被丢在地上,暴晒在太阳底下。于是,她低下头去,闭上了双眼,似是这样就可以逃避。 然而妖神却绝不允许花千骨逃避。她似乎铁了心要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撕开,她想得到“自己”的认同,认同她并没有做错。神也是会怕的,她终究是怕了,怕了心中那人,怕了从前的自己,怕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头来没有丝毫意义,怕自己坚持的执念最终灰飞烟灭。 这怎么可以呢?她这样想。她已经什么多没有了。 所以她用力抬起花千骨的头,逼她睁开双眼。 你要好好儿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对花千骨的一个洗白吧(包括下一章,这两章算是两个重要的转折,一个是白洛的,一个是花千骨的)。我其实还蛮喜欢那个在莲花村的花千骨的,孝顺讨喜,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不过在她遇到白子画之后就变了,我现在想让她回到从前那个在莲花村的孩子。今后在我的文里,花千骨和妖神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大家一定要分清呀。 ☆、第二十七章 白天、黑夜、傍晚、清晨,眼前的景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明灭灭,像一幅铺展开的绚丽画卷,而画中的主人公,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人——花千骨与白子画。 这一幕幕所显现的正是他们二人在绝情殿中的日常相处。白衣谪仙为粉衣少女抚琴,粉衣少女则为白衣谪仙洗手羹汤,二人在日常相处中愈发默契。 少女每当与白衣谪仙的距离更进一步时就窃喜不已,那追随着白衣谪仙的目光啊,也愈发明亮灼热,仿佛纳入了万千星辰,尊敬、崇拜、仰慕,纠缠着一丝丝甜蜜的隐秘情愫,藤蔓般将她的心包裹缠绕,让她满心满眼就只能容纳下这一人。 咚咚,咚咚,她看着那人的身影,心跳得快极了。 那样热烈的仿佛燃烧了整个灵魂的浓烈情绪,那样被死死压抑又不甘寂寞地冒出火光的奢念渴望,那分明是——爱/欲啊,能将整个人都吞噬的迫人恋慕啊。 像是包裹了糖衣的毒药,哪怕明知是致命的,却还是被引诱着心甘情愿地吞喉而入,只为那一刻的甜蜜欢/愉,便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花千骨看着那画面,终于明白了那种感情所为何物。她感到羞愧极了,为那罔顾人伦的隐密情愫,但她却不能否认的是心中那被发现秘密的一丝甜蜜,她渴望看到那人的之后的表情与反应,她渴望着将那人拉下神坛。 第30页 但她又是那么怕啊。 她感到矛盾极了,脑海中天人交战,但终究她更在乎白子画。 她想着,如果我真的和师父在一起了,世人会怎样看待师父呢? 她不想让师父身上有污点。 那般高洁清冷的人儿啊,本就该独立于九天之上受人景仰,而不是落入泥潭受世人唾弃。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妖神的双眼,一字一顿:“没错,我爱他,但这是错的。”她的声音是痛到麻木的平淡,又夹杂着一点骄傲欣喜。因为她对他的爱依然无法割捨,深入骨髓,所以她对保护了师父的名誉而感到高兴,这是夹杂着苦涩的快乐。 绝情殿四周的墙壁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 妖神近乎崩溃,脑海中那根已经承受了无数重压的弦发出垂死的呻/吟,最终不堪重负轰然崩断。 “错的,你竟然说这是错的……”她的双眼归于死寂,最后一盏灯火最终泯灭于漫漫长夜,再不復一丝光亮。 “不!我没错……我没有错——!!!”妖神的声音突然拔高,束缚着花千骨的锁链因为她激动的情绪而收紧。花千骨觉得唿吸有些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紧咬着唇,不敢发出痛唿声再次刺激到妖神。 反正,再痛也比不上她心中的痛啊,像是被人戳了个窟窿,唿唿的往外冒着血透着风,血刚一涌出,便被冷却到冰凉。 那幅绚丽的画卷突然被人大力撕扯碎了,揉成灰,蛮横地投入一杯水中。白玉的杯,里面的水像是被染了色般,泛起无数色彩,一层深过一层,一重压过一重。 她似乎听到那幅画在尖叫。 然后,那杯水又被同样粗鲁地灌入花千骨喉中。吞咽的速度不及水的流速,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泪。 那幅画后面的情景已经变了,不再是甜蜜的滋味,而是泛着血色,充斥着甜腥。 这是她自己的血。那一根根透骨的钉,那把晶莹的刺入身体的断念剑,那刺骨的凉意啊,让她血液中叫嚣的爱恋都冷却了下来,由沸腾变成了坚冰。 这是妖神的记忆,亦是花千骨的未来。 花千骨觉得心更痛了,但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那种逆伦的无望爱恋,原本就不应该留存于世吧。 “你看,我那么爱他,我为了他受了那么多苦,因为对他的爱,我失去了糖宝、东方、杀姐姐,甚至连轻水也离我而去。世人惧我,想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了,可是连他也想杀我……”妖神坐在地上,抱着膝,用手捂住脸,嘤嘤哭泣着,难过得像个孩子。 墙壁上的裂纹变得更大,殿内的灯火也黯淡了。 “但是,因为你,那么多人都死了,你不能那么自私……”花千骨艰难地残忍指出。她是同情她的,因为她们同病相怜,也因为她们互为半身。但她同样也是怨她的。 因为在她的脑海里,天空变得诡异,下起了血雨。由于妖神出现,使得天地崩裂,洪水泛滥,人们被河水吞噬,被山石掩埋,村庄燃起大火,百姓颠沛流离。孩童在哭喊,女人在尖叫,而男人拖家带口,忍痛离家寻找可能并不存在的新家园。无数人不是死于灾难,便是沦为妖魔的美餐,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妖神出世。 这么多流离失所,这么多生死离别,怎么会不恨呢? 恍惚中,花千骨好像又回到了莲花村,在那所小茅屋中,她似乎看见了爹娘。娘亲一如她想像般温柔美丽,却在那里垂首哭泣,而爹搂着娘亲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失望痛心,随后,两人相携离去,任凭她如何唿喊也再不回头。 他又想到了师父。这天下,是她师父一直守护的天下,然而因为她,这个天下毁了,千年的和平毁于一旦,长留、蓬莱……数不清的人在她手上灰飞烟灭。 如果她没有这被占身体的遭遇,她想,这些地狱般的场景便是她会经歷的吧,她可能就如妖神一般,不顾一切选择这终将遭到天罚的道路。 她突然又庆幸了,庆幸这遭遇让她的头脑冷却下来,变得足够冷静,才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幸甚至哉。 她和妖神,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妖神可能是花千骨,但花千骨,绝不可能成为妖神。 绝情殿的墙壁终于开始龟裂坍塌,灯火骤灭,地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将她二人分隔,轰隆的巨响伴随着从裂缝中乍亮的光芒,大地开始震动,碎石一块接一块落在二人身旁,随后光芒盛极,在达到顶点时,世界安静了,什么都没有,徒留一片白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题目“非同”是指花千骨和妖神不是同一个人的意思。 ☆、第二十八章 传说,在遥远的沙漠绿洲,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以金砖为墙,琉璃为瓦,镶嵌着各色宝石、玛瑙、夜明珠,空中还飘浮着一座座绿色花园,垂下一条条银练。因城池形似盛开的巨大莲花,故名“莲城”,为五上仙之一的无垢上仙所有。 此时白洛就站在莲城最为奢华的无垢宫中,承受着来自面前人的巨大威压,动弹不得,在威压下被迫褪去了人类的模样,化为半人半蛇,白髮金瞳,显得有些狼狈,而他面前,那一身白衣的淡漠上仙却一身冰寒。 第31页 “这东西你哪里来的?”无垢寒着一张清俊的面容,将身前打开的木盒往前一推。 木盒里放着的是一块石头,缺了一个角,流光溢彩,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赫然是据说已经破碎的十大神器之一的女娲石,却不知怎的被白洛一一找到。 在这无形的重压下,白洛却笑了,他已经知道,这一局是他赢了,“哪里来的?自然是在下一块块捡来的,可费了在下不少力气呢。” 话音未落,他被突然增重的压力压得一个踉跄,但他却不以为意,面上笑得更为灿烂。不过他也知道不该再挑战面前上仙的耐性,遂严肃下来开始叙说自己的来意。 “想必无垢上仙也看出来了,这东西就是曾经碎掉的女娲石,十大神器之一。女娲石碎片相互之间皆有感应,我歷时一月辗转三界寻到第一块碎片后,其余碎片便十分容易找到了,而且得益于我的血脉,女娲石碎片对我并无抗拒。如今只剩下一块碎片便可集齐了。”他抬手指了指女娲石上缺失的一角。 “血脉?什么血脉?”无垢抓住了一点,终于收起威压,抬眼看向他,侧手撑着头,示意他解释。 白洛微微一愣——喂喂,上仙你搞错重点了吧?那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最后一块女娲石碎片在哪吗?——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自己血脉的问题。 他扬起促狭的笑,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道:“无垢上仙该不会误以为在下就是普通的蛇妖了吧?真真是好伤蛇的心呢~在下好歹是上古神兽螣蛇的后裔,螣蛇为女娲娘娘座下护法,自然对女娲石并不陌生,这次前来也是因为受到指引,感应到莲城内有娲皇神迹,所以想请上仙行个方便,毕竟若无上仙允许,在下无法在莲城内自由行动。” 无垢会意点头,对白洛的说辞已信了几分:“可以,但这事关莲城与神器,你必须与我同行。”末了,他瞥了一眼白洛盘在地上摇来摇去晃得欢快的蛇尾,补充了一句,“莲城城墙刻有御魔符文,妖魔轻易无法进入。” 白洛见他同意正开心着,他能感觉到那直触灵魂的唿唤已经愈发急切,恍然听到无垢再次开口,并未反应过来,带将那句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后便突然喷笑出来,得到无垢一个冷冷的眼刀。 噗哈哈哈,这无垢上仙也太有趣了吧?就为了我一句戏言,还解释说并没有怀疑我是妖魔?还真是认真得可爱。 白洛看到无垢黑下来的脸,感受到周围骤降的温度,努力忍笑,差点憋到内伤,倒是对这位上仙的认知更加深刻了。 从莲城内出来,一路上各种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倒是偏偏不见莲花。白洛仔细回想,发现除却无垢宫外有两个巨大的莲池外,其余处竟也不见莲花踪影,遂好奇问道:“敢问无垢上仙,这莲城之内,怎的莲花却如此之少?” 无垢走在他旁边,白衣无瑕,长发泼墨,端得是世外高洁的仙神气质,“莲城原本便不是因为其内多莲而称作莲城的。” 白洛仔细一想,原是这个道理,于是笑着点点头:“是了,倒是在下魔怔了。” 他不再多话,凝神感受心中那道唿唤,指着一个方向:“这边。” 莲城坐落在一片沙漠绿洲之中,四周皆被绿色的湖水包围,而在莲城的北端,湖水则呈现出墨绿的色泽,水面上浓雾瀰漫,并且在雾气与水面之间的间隙之中,还不时刮过一阵阵凛冽罡风,捲起湖水波涛翻滚,形成一个个漩涡。不过即便如此,这里的景色也不显阴森可怖,岸边的花草树木反而比城中的更显生机勃勃,衬着那溢散过来的莹白雾气,恍若如登神境。 “就是这里了,”白洛走到湖边停下,阵阵罡风捲起他雪白的长髮,“我能感觉到。” “在水下?”无垢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不是,是在浓雾深处。”他抬手指向前方,随即幻化为螣蛇形态,开始消除二人周围遮挡视线的雾气。 无垢会意,此前从未有人能通过这片浓雾,而螣蛇能兴云雾而游其中,倒是天然的便利。 他张开结界阻挡住因察觉到有人前来而进攻的罡风,护住二人,然后跟随着白洛踏水前行,而白洛则负责感知方向,以防二人在浓雾中迷失。 白洛的修为还不够深厚,无法一次性消除掉全部雾气,二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时刻保持警惕,以防突如其来的偷袭。不过除了不是袭来的罡风,二人竟也没遇到别的攻击,很快便来到了隐藏在浓雾深处、坐落在湖水中央的一座巨大而古老的祭坛,顺利到不可思议。 祭坛四周设有四根图腾立柱,刻画着女娲的事迹,其中两根已经断裂倒塌,正中则有一座巨大的女娲神像,人身蛇尾,呈托石补天之状,栩栩如生,依稀能感到这位伟大的女神的风采。神像的底座已经碎裂,却被人用粗硕的铁链牢牢缠绕固定,神像连同像前的祭祀石案也保存得很好,四周无一根杂草生长,倒显得异常干净整洁。 刚踏上祭坛,二人便听到一声喝问:“来者何人?为何而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寻到它的源头,紧接着,祭坛开始震动,地上的碎石被颠起,随后,祭坛周围的水面开始沸腾,似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 第32页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无垢将白洛护在身后,祭出宝剑。 一条巨蛇勐然窜出水面,微黄的鳞片边缘锋利如刃,金色蛇瞳中戾气翻滚,吐着猩红的信子,尖利蛇牙闪烁寒光,而最为奇特的是,巨蛇的背部长有一对翅膀正在扇动。 原来这巨蛇就沉睡在祭坛下面。周围的浓雾随着巨蛇的出现开始向祭坛聚拢。 白洛与无垢被巨蛇出水时溅起的水花浇了个透心凉,但白洛却没有丝毫介意,抹抹脸双眼放光,反倒是无垢,皱紧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您,您就是螣蛇吗?真正的螣蛇?” “不错,吾辈就是女娲娘娘座下护法螣蛇,小子很有眼力嘛。”自称螣蛇的巨蛇洋洋得意,垂下巨大的头颅打量着这口吐人言的白色小蛇。 “哎呦,怪不得,流有吾辈的血脉,原来是吾辈的后裔嘛。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有吾辈的血脉留存于世。”螣蛇抬起头,问道:“汝等为何而来?” 白洛从无垢身后出来:“我受到了女娲娘娘的指引,她让我前来此地。” “指引?!”螣蛇却突然发怒,勐地掀起巨浪,“你怎么可能受到女娲娘娘的指引?!先不说娘娘千万年前便因救世身殒,即使真的是娘娘的指引,她也不可能选中你这条小蛇!” 螣蛇果真喜怒无常,金色的双瞳变得猩红,雾气夹杂着飓风向白洛与无垢袭去,却并没有伤害到二人身后的神像分毫。 无垢注意到这个细节,一边张开结界抵挡,一边自袖中取出女娲石交给白洛。无垢并没有去攻击螣蛇,他怕螣蛇会因愤怒失去理智,这样事情便会复杂很多,他并没有把握能够制服一只凶戾发怒的上古神兽。 女娲石在白洛注入力量后显现出光华,螣蛇感受到女娲石的力量蓦地安静下来。他变成一个黑衣青年,一把抢过装有女娲石的木盒,颤抖着手轻抚上去,声音哽咽。 “娘娘……” “阿螣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怎的还如此任性呢?”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夹杂着明显的笑意与宠溺。 白洛与无垢急忙下跪行礼:“参见女娲娘娘。”女娲笑着叫起。 “我……”一旁眉眼邪肆的青年早已泣不成声。 “你看你看,我就说了一句,怎么就哭起来了。”女娲笑起来,随机又嘆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怨我当年捨身救世,独留下你一人,你心中愤懑也是该的。” “没有!阿螣绝对没有怨过您!”螣蛇激动道,面上急迫之情尽显。 “好好好,我知道,我们阿螣啊,一直是个乖孩子呢,所以我来接我们阿螣回家啦,就莫再为难他们了,好不好?”女娲轻哄道。 “嗯。”螣蛇不情愿地点点头,但还是因为女娲要带她走而高兴起来。 女娲转向二人:“孩子,你叫白洛对吗?” “是!”白洛大声回答,双眼满是崇敬仰慕。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看来我并没有选错人,今后神界还需你们来帮忙开启。” 女娲将一切需要他们知道的事情全部经由女娲石的力量传送到他们脑海便离开了,她残留在女娲石上的神息支持不了太长时间。 “阿螣,你送那两个孩子出去吧。” “是,娘娘。”螣蛇依然阴着脸,在经过他们时重重哼了一声,连眼神也不愿意施捨一个,“随吾辈来。” 回去的时候,因为有了螣蛇在前面带路,他们速度快了不少,很快便上了岸。踏上岸后,二人转身向螣蛇告辞。 螣蛇受了他们的礼,眯着眼盯着白洛,无垢默默侧身将他护在身后。直到把白洛盯出一身冷汗后,腾蛇终于开口了,虽然脸色依然很臭,但口气终于稍微温和下来。 他一声嗤笑:“呵,你倒是护着他。算了算了,懒得和你们置气,娘娘既然选中了你,那自然有她的道理,看在你是吾辈后辈的份儿上,送你一份传承,反正吾辈这万年来看了那么多,总归有能帮到你们的,好好受着,不用太感谢吾。” 螣蛇挥手轻拂过白洛双眼,一段承载了千万年的记忆传承就钻入白洛脑海,随后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空中仅留下一句话渐渐消散。 “记忆太多了,你选择一部分有用的接受吧。” 太多的记忆导致白洛头痛欲裂。早在女娲出现时他便化为人形,此时他忍不住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在脑海中过滤着庞杂的信息,有用的接受,无用的任它从脑海中闪过。 无垢将他扶到一边,让他靠着树不至于过于费力,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白洛恢復过来,睁开眼。 “雾气散了,回去吧。”无垢将他拉起,然后将螣蛇交予他的女娲石交还给白洛。 白洛接过女娲石,呆呆跟在无垢身后往回走,半晌过后讷讷道:“想必螣蛇前辈已经随着女娲娘娘走了吧?他定时极爱着娘娘的。” 他们谁都知道,这个“走了”,其实代表着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无垢才会说雾气散了。 白衣飘飘的淡漠上仙静默片刻,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虽爱莲,但却没必要让莲城内开满莲花。” 第33页 白洛一愣,心中回过味来,终于放下了这莫名其妙的心结。 是了,能够陪伴着女娲娘娘,他该是极快乐的,那样的感情也是没必要言说了。 “所以说上仙你果然是喜欢莲花的吧!我就说嘛,身为莲城城主,怎么可能不喜欢莲花呢!还有,上仙你也太不会安慰人了!”白洛快步赶上去,嘻嘻笑着,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自得。 “我喜欢一切无垢的东西,而且我并没有在安慰你。” 白洛又收到了无垢一记锋利的眼刀。 “话说无垢上仙,你这莲城这么富有,我原来还以为守护神迹的会是貔貅呢,聚财嘛!哎上仙,你别走那么快呀,我都跟不上了!上仙,上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几个伏笔(其实也不算,毕竟已经明确写出来了,我觉得),我在接下来的故事里会详细写到(其实只是因为我没想好才没写),可以肯定,接下来的内容主线就在打妖神身上了,这一章主要是交代一下白洛和无垢的感情线,细心的小伙伴会发现白洛的自称有变化,这不是bug哟,白洛刚开始和无垢不熟,所以自称“在下”,再和无垢有了革命友谊后自称是“我”,今后我可能不会再那么详细写这两人的感情了,看情况吧,至于云牙则被我炮灰了,一句话,这对cp已定,我不会改,喜欢云牙的或是不能接受bl的请出门左转,拒绝喷子。 嗯,以上。 ------------------------------------------------ 小剧场 螣:好好受着吧,看你这小身板儿,也只能一辈子被压。 白洛:?! 无垢:前辈说得有理(^_^) 白洛:(╯°□°)╯︵ ┻━┻ ☆、第二十九章 距妖神出世的时日越来越近了,七杀却因杀阡陌的命令陆续撤了兵,只余留少量兵力继续攻打拥有神器的门派,只是攻势不再那么迅勐。因此,各大门派虽是怀疑七杀定另有所图谋,却也可以在奋力抵抗的间隙中喘口气来,慢慢恢復元气。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七杀派占据了极大优势。他们已经坐拥三方神器,而余下七方,除了已经破碎下落不明的女娲石,只有六方在各门派手中。但各门派间虽以长留为首,但也相互制衡,神器等闲不会出现,并且大多没有解开封印,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所以情况对正道极为不利。 而各门派虽然总人数众多,但良莠不齐,能上阵杀敌的仅有六成,又不如魔军狠戾,各方面都要顾及,这便落了下乘。 然而,妖神出世需要集齐十方神器,可女娲石已碎,从何处寻找根本无从知晓,因此,此时以长留为首的各门派的首要目标是夺回神器,覆灭七杀,而不是阻止妖神出世。 霓漫天离开七杀之后接到了白洛的消息,她在给儒尊报了平安后,便先行回了蓬莱,白洛则在蓬莱之外的冥海岸边等她。 一人一蛇在冥海岸边汇合后,白洛并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经歷,只捡着他从女娲处了解的与记忆中传承的捡要紧的说了,并特意指出,希望霓漫天取得浮沉珠。 霓漫天自是信任白洛的,但她听了那个方法却也为之一震。 那法子,那法子!说好听了是为了开启神界,但这前提,却竟是放任那妖神出世,甚至是为此铺路,只因那神界非神不得开启! 霓漫天口中答应下来,但心中却也自有一番考量。 白洛所言句句,她自是信的,但她信,不代表那群正道中人也信! 他们拼死守护神器是为了什么?虽有为壮大自家门派力量的私心,但更多原因是为了阻止妖神出世,现在让他们为了这样一个“不知真假”的方法去冒险,即使真的开启了神界,那群神能制服妖神,他们也不可能答应,他们不会为了那一点希望,而用天下百姓的性命冒险。 这便是正道,白洛还是太想当然了。 但霓漫天还是准备去问霓千丈拿浮沉珠。 此时已是夜深,蓬莱殿上依稀还有几盏明灯高悬。霓漫天走进殿中,看到霓千丈正在处理蓬莱事务。烛光下,能清晰看到霓千丈眼下的疲惫。 霓漫天心中一酸:“爹……” “漫儿?我儿怎的来了?”霓千丈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惊喜道。多日不见爱女,他自是思女心切,连忙起身。 “爹,漫儿想爹和娘了嘛~”霓漫天扑进霓千丈怀中撒着娇。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儿,长久离家,哪有不想家不像父母的道理? “我儿瘦了啊,可是在长留受了什么委屈?爹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听说儒尊带你去了太白?那里魔兵甚多,可又遇到什么危险?那七杀魔君杀阡陌狡诈无比,我儿可莫要上了他们的当去。”霓千丈轻抚着爱女的头道。 霓漫天初听到父亲的关心原本分外感动,但待听到最后一句时不由一僵,想到自己已和父亲口中“狡诈无比”的杀阡陌互通心意,不免有几分心虚。 她将头埋在霓千丈怀中闷声闷气道:“哎呀,爹爹又乱担心了!我待在太白门中,门派又有尊上坐镇,哪里会轻易见到魔兵?”她意识到尊上他们将她受伤被撸之事封锁,也清楚其中厉害,便转移了话题。 “这么晚了,娘已经睡下了吧?爹您也很累了,赶快去休息吧,要是熬坏了身子可就是漫儿的不是了。”她推着霓千丈往内室走。 第34页 “好好好,就属你有理儿,爹这就回去休息,满意了吧?我儿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也累了,你也快回去休息,你的房间没有动,你娘着人每天打扫。待到明日醒来,爹为我儿接风洗尘!” “哎!”霓漫天脆声应下。 待霓漫天回到房中,发现房间果然与她走时一般无二,不染纤尘,不由心中温暖。 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洗去一身风尘,躺在熟悉的床上,很快便感到了困意。 睡着前最后的意识,她迷迷煳煳想着,现在杀阡陌在干什么呢?该也是睡了吧?随即便陷入了黑甜梦乡。 剩下的麻烦事儿,还是等到明天再解决吧。 黑夜中的蓬莱,如此平和而静谧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诈尸啦!久违的更新,万分惭愧,赶在元旦之时,就当是元旦贺礼了吧,虽然有点少…… 这一章算过渡章,虽不十分重要,却又必不可少,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接下来再把男主拉出来熘熘,发点糖,估计二人就又要遁走一段时间了。因为从后面开始,就是灭妖神的大阵仗了,由于作者没有给漫天加什么很大的金手指,所以漫天不会成为这段剧情的主角,这段剧情需要所有人共同完成,所以,估计再有大糖时,就要等到快结局了。 很久没更新,剧情有些模煳,要是有和前文不吻合的bug,欢迎指出。 ☆、第三十章 第二日,霓漫天如何说服霓千丈将浮沉珠交予自己暂且不提,因时间紧迫,她也只在蓬莱与父母用了一顿饭便与白洛回了太白,只是心中的不舍不足为外人道也。 霓漫天拥有浮沉珠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杀阡陌也没有。这并非是她不信任杀阡陌,只因现在是特殊时期,杀阡陌身为魔君身份敏感,她也是怕有心人利用,毕竟她还没有忘记太白门内还有一个奇怪的花千骨。但霓漫天却还是止不住地心虚。 她回到太白,见过白子画与笙箫默后,三人又随后密谈了很久,霓漫天拉着白洛将在莲城的事情详细说了。事关重大,白子画又用水镜找无垢求证,无垢上仙也认为只能如此。这下,无论是白子画还是笙箫默,都沉默下来。 集齐神器,放出妖神,再利用妖神的力量打开神界大门,唤醒诸神,请诸神收服妖神,这个方法风险太大,但如果成功的话,也将得到更大的收益。 笙箫默有些犹豫,他担心万一无法控制妖神,将会给六界带来莫大的灾难,但白子画却有些意动。在某些方面,白子画有种不符合他身份的大胆。 白子画想到了花千骨。他曾秘密到异朽阁就花千骨的状态找东方彧卿商谈,异朽阁号称知晓天下事,他倒真在那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虽不知那异朽阁主为何愿与自己合作,但他倒不怎么在乎东方东方彧卿暧昧的态度,只要不伤害到长留与花千骨,他十分乐意配合东方彧卿。 这是一场事关天下众生的豪赌,而要完成这场赌博的前方困难重重,他必须想办法说服拥有神器的各个门派,甚至要与七杀合作。 白子画准备再去一趟异朽阁。合作是需要诚意的,那些舌头似乎真的知道很多东西。 莲城已经开始寻找其余的女娲石,而他则需要搞清楚花千骨到底如何了。有些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笙箫默则留在太白暂时坐镇稳住局势,顺便探探各门派掌门的口风。有些顽固之人确实不太好办,令人头疼。 霓漫天被打发回去休息,白洛找了藉口离开,说是要去看看朔风,他离开太白时还是朔风来送的他,霓漫天便自己回了房。 房间内的长明灯每到夜晚便会自动亮起,明亮的灯光从门上格菱框内投射出来,散布的暖色平添了几分温馨静谧。 霓漫天推门而入,带起的风使灯光摇晃了一下,随即恢復了明亮。 “谁?出来!”她觉察到室内有人,反手关上门,低声喝道,碧落剑出现在手中。她紧张戒备着。 眼前突然闪现过一抹红色,随即视线被一只手遮挡,陷入了黑暗,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心都酥麻起来的声线带着灼人的气息。她的腰肢也被人轻轻搂住,带着她轻靠在背后令人安心的胸膛上。 “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奖励哦。” 在她被人挡住视线的时候,熟悉的气息就使她僵硬的身躯放松下来,依赖地顺着来人的力道靠入背后人怀中,伸手抓住那人用来遮挡自己视线的手的手腕。 “那阿陌哥哥想要给我什么奖励?”霓漫天勾唇笑道,点出来人的身份,抓着杀阡陌手腕的手玩笑性地捏了捏,语气骄傲地索要奖励,带着好奇与期待。 杀阡陌笑起来,有着被猜中的欣喜。他勾着霓漫天的手都让她转过身来,一双溢彩的流火绯瞳映着烛光更显明丽,就这么直直望进霓漫天眼中,灼热的视线竟让她有了想逃走的冲动。 “这么聪明的小馒头,自然值得最好的奖励了。”后人的尾音消失在两人紧贴的唇中,并没有深入,只是唇与唇之间的轻触厮磨,不带丝毫欲/望,有的只是满满的温馨与情意。 杀阡陌放开霓漫天,轻抵着她饱满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竟似在撒娇:“我都那么想你了,你也不看看我,真真是狠心的丫头。” 第35页 “噗嗤”一声,霓漫天笑出声来,原本因耳鬓厮磨产生的羞怯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满心柔软。她用鼻尖蹭蹭杀阡陌的,不再躲闪他的目光,将自己同样想念对方的想法传达过去。 亲密的举动让杀阡陌心中最后一丝委屈也不见踪影。他将自家小姑娘重新搂入怀中,觉得自己真的是栽到了对方手里,只为了这一个笑容,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霓漫天却不满意了,挣扎着从杀阡陌怀中探出头来,伸手直接拽住他一缕流光的紫发,问道:“我的奖励呢?” “刚刚那个难道不是奖励吗?怎么,难道小馒头不满意?”杀阡陌挑眉,反问道。 霓漫天想到那个充满温情的吻,红了双颊,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那、那怎么能算是奖励,分明是我被你占了便宜!”说着,她松开拽着头髮的手就挣扎着想要离开杀阡陌的怀抱。 杀阡陌怕霓漫天动作太大不小心伤了自己,就顺势放开了她,只是不容拒绝地将手指插/入霓漫天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拉到床边坐下轻哄着。 “小馒头别生气呀,这么大的脾气可是会让人变丑的。”他拉着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镯子戴到霓漫天左手腕上,“怎么样?喜欢吗?” 赤金的镯子,镂空设计,精细的花纹,里面均匀分布着十七颗红玉珠和一颗白色骨珠,共十八颗珠子交相辉映,使金镯愈加绚丽精美,金色与红色交织衬得霓漫天的手腕皮肤更显白晢。 这是杀阡陌的骨。 “好漂亮,我很喜欢。”霓漫天端详着那只镯子,愉悦了眉眼,倒是不再生气。她没有发现,自己那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在杀阡陌给予她的包容面前总会下意识地收敛,即使生气也总不会长久。 温存过后,霓漫天严肃了面容:“杀阡陌,给你说件事。” 看着霓漫天的表情,杀阡陌也端正了态度,不再嬉笑:“什么事?你说。” “关于妖神出世,尊上可能会与七杀合作……” 夜已深,太白门内十步一灯,明亮的长明灯照亮了错杂蜿蜒的石径,远看却似挣扎着燃烧的点点星火,“沙沙”的树叶声响在这黑夜的寂静中愈显突兀。今夜无星,连月亮都躲在低沉厚重的云层之后,墨的巨兽静静地俯卧着一动不动,却不知是真正沉睡还是正在潜伏。此刻的太白门沉浸在隐匿的一丝不安中,似在暴风前的宁静中前行的一叶小舟,即将迎来风雨飘摇,想要躲避却不知方向,无处可藏。那点点星火,渺小而可笑可怜。 白洛敲响了朔风的房门。他走进房间,直直盯着朔风的双眼,开门见山。 “朔风,你可知女娲石?”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哦小可爱们! ☆、第三十一章 “朔风,你可知女娲石?” 一声惊雷在朔风脑海中炸响,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懵懵的。但他内心却惊异地感到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而其中一丝不合时宜的不舍却被他压抑忽略。 女娲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娲石?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女娲石,他就是女娲石的一块碎片啊。 白洛这么说,是知道什么了吧?即使不完全清楚,也该有些猜测了。 “我就是女娲石的一块碎片。”朔风垂眸哑然道,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最终又徒劳无奈地放开。 “果然……”白洛得到朔风的肯定恍然道。这样,他对朔风不自觉的亲昵之感就能解释的通了,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归属感和亲近。 只是,这下,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大难题。 女娲石是必须聚合的,这关系到天下苍生,这苍生中有他在乎的人。但他却并不是来要朔风的命的,不然他也不回多问这一句。 于情不该,于理,他也没有这个资格。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让朔风去死。 白洛看着朔风一副马上就要上断头台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那张面具后感觉出来他的这种情绪的。他这样想着,不禁忍俊不禁,自顾自笑出声来:“喂喂喂,干嘛做出这般模样徒惹人误会,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妖神即将出世,女娲石必将聚合,你是为了这个来的吧?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朔风在说出这句话时极冷静,而他原本处于紧绷状态的身体,也在说出这句话后放松下来。 他似乎是因为自己已经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所以无所畏惧了。 朔风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木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白洛面前。 “你猜的不错,但这也不代表就需要你去牺牲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白洛走上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无语地看他,“我要是那么做了,主人绝对会第一个杀了我,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但女娲石是必须要聚合的,对吗?无论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 “对,所以我们现在首要的就是解决你的问题,”白洛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着,“比如,为你换个新身体?” 他似乎对茶杯上面的花纹十分感兴趣,一直盯着看,自己丝毫没有说出惊人之语的自觉。 第36页 “你说什么?”朔风惊诧道,面具后,星眸瞳孔骤缩。 什么……新身体? “你是女娲石生成灵智最终化形的对吧?所以你只是拥有意识思想却并不具有灵魂。众所周知,魂魄与肉身的契合是一个人肉身存活活动的基础,而你没有魂魄,就不存在魂魄一定要契合肉身这一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找到一具能容纳你意识的躯体。但首先该如何将你的意识不受伤害地从女娲石中抽离呢?”说着说着,白洛开始陷入沉思,喃喃自语起来,沉沉看向朔风的眼也神越来越火热。 朔风觉得有些诡异。任谁听到身边有一个人像研究实验对象一般讨论为他换一副躯体的事都不可能淡定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朔风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他顺手又为白洛倒了杯茶:“其实你也没必要为我费那么大的心思。我从一块女娲石变得拥有神智本就是机缘巧合,是天赐的,重新回到那种状态对我来说也不亏什么。虽然孤独了些,但我能看到、感觉到,这本就是白赚来的。” “砰”的一声,白洛将茶杯狠狠扣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的碰撞反映出其人内心的不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将你当朋友的,才会与你同商此事,怎么现在听你之言,倒是不想活了?” 说着,白洛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太沖,遂深吸一口气,逐渐缓和下来,却仍是恨铁不成钢:“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着他人想一想,你的师父、师兄弟们都是关心着你的。再者……”他顿了顿,道,“再者,说句私心的话,你要是就这么没了,主人也会难过的,我可不想让她不开心。” 朔风听白洛提起霓漫天,倒是想起她白日回到太白时,一袭红衣灼灼,明眸善睐,神采笑颜,身上的伤该是好得利索了。他当时正在练剑,见她远远行来,没有看到自己,径直往主殿飞去,御风之术较之前愈发平稳熟练。 如果是她的话,也会有一点在乎自己吗?可分明他二人平日里时常针锋相对。 朔风的突然十分想确定这一点,这个念头甚至超过了他想化为女娲石而去的心思,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与心神。 若是能一直看着她骄傲如初,大步向前,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那就拜託你了,”朔风抬眸看向白洛金色的双瞳,答应道,“身体的事,我会努力配合的,不是为了别人,只为自己而已。” 不,应是只为了她。 “这就对了嘛!”白洛笑了,使劲拍了拍朔风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借闪烁的灯光隐藏起眼中的差异与豁然,颜色冰冷的兽类竖瞳疾速收缩又復原。 已是深夜,夜晚的人间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即使是还燃着些灯火的阑珊之处,那些琼楼玉宇也都是安静的,更不用说是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民百姓,更是早已进入黑甜梦乡。 异朽阁外也没有了白天长若虬龙的队伍,街道上空荡荡的,一袭白衣的男人从远处缓步走来,长发泼墨,风姿俊逸。 他在异朽阁前停步,抬手敲响了门上古朴的铜环。 大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让他进去,随后便有一个沉默的侍者为他引路。 异朽阁内那座高塔在夜幕下显得极为阴森压抑,丝毫看不出那群舌头说话时的吵闹。 舌头也要休息吗?就像人不可能一直说话一样。 白子画脑海中莫名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随即他回过神来,将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脑海,跟随侍者进入一间暗室。 “舌头们休息了,尊上想问什么,直接说吧。”东方彧卿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那个可怖的面具,长长的像染了血的红舌头伸垂下来。他的声音因面具的遮挡显得有些沉闷。 听到这句话,即使是清冷如白子画,也不由得微哂,但他随即正起神色,说明来意:“我来是想知道如何让小骨变得正常起来,时间快到了。” “那么快吗?”东方彧卿呢喃,随后他起身拿起一盏油灯,推开门,“随我来。” 白子画跟随着东方彧卿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沿着走廊排列的每一扇紧闭的门扉上都挂着黄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却不感觉温暖,反而显得苍白老朽。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东方彧卿手中托着的那盏灯火。 夜风中,橙黄色的火光晃动着、晃动着,明明灭灭。倏然地,火光熄灭了,空旷的走廊上只余留苍白的月光和旁边紧闭的门扉,还有独自站立的白子画。六角的灯下挂着铜铃,在风中和着他飘扬的衣摆作响。 白子画这才勐然意识到他似乎在这条走廊上耗费的时间过长了。这条走廊早已超出了它应有的长度。 他微眯了眼,墨色的眸子沉得仿佛无视了时间。随后他重又抬脚,准备接着走下去。 走了一会儿,白子画发现了不对劲儿。这条路他刚刚分明走过,那灯下的铜铃与其余处不同,失了铃下流苏,他记得清楚。 这么明显?就像是故意指引着他去发现。 白子画试着去推开铜铃所在的那扇门,手却在触碰到门的前一剎那停住。 他抬头盯着铜铃沉思着,突然伸手将铃摘了下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回想。 第37页 铜铃的样式古朴大气,雕刻着星象,但并不是幻术法阵。 白子画觉得有些熟悉。 一片乌云逐渐将月亮挡住,墨色天空只剩下几颗星辰闪烁。 这刻的是今夜的星空! 找到其中玄机后,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他拿出随身佩剑,用剑气往那夜空噼去,数道气刃将夜空砍得粉碎,整个世界也随之碎裂了。 白子画身体往下一跌,他想要御风,却发现身体内的灵气无法调动。他缓缓匀速下落着,当他再站稳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绝情殿。 “师父,你看我弹得好吗?”粉衣的少女扎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头,正坐在树下抚琴。 他心下警惕,想要开口,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将少女圈在怀中,握着她的手教她弹琴,流畅的琴音从指尖倾泻。 这种感觉很奇怪,白子画觉得自己的魂魄像是只依附在这具躯体上。他能通过身体的眼睛看到这具躯体所看到的,又能通过自己看到这具身躯与花千骨抚琴的全貌。 他同样也看到了花千骨眼中的光。 那光明亮炙热,带着少女所拥有的全部热情,随着琴声的急迫迫切燃烧着,不可思议又耗尽全力,仿佛点燃了整个灵魂。而当这光消失了,少女也将不復存在。 白子画认出来,这浓郁的溢满了少女眼角眉梢的情感是爱恋,是对于他的,爱恋。 琴声愈发急促了,像是战曲,不堪负重的纤细琴弦终于崩断,白子画也终于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热情。 下一瞬间,他来到了长留大殿。 殿前都是人,三尊在上。 白子画手里拿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断念剑,正一步一步向花千骨走去。 “不要,师父,求你,不要用断念……” 少女全身血色,狼狈地瘫倒在地上,随着他的靠近一步步后挪,带出一道血痕。 摩严要求严惩,笙箫默不忍转头,轻水在哭着哀求,霓漫天冷眼旁观。 白子画又看见了那道光。 只是这次,那道光已是奄奄一息,正在可怜可悲地努力挣扎着,绝望似冷雨般在她眼底肆虐,想要扑灭这微弱的火焰。随着白子画停下的步伐,那道光明亮了些,却只是迴光返照,最终在他冰冷的眼神和举起断念剑的动作下化为一片荒芜死寂,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熄灭。 少女木然地看着那锋利的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闭上了眼,等待冰冷的疼痛降临。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花千骨的那一刻,一切都静止下来,白子画恢復了对于身体的控制,仿佛灵魂归窍。 他听到东方彧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平静的,清润的。 “尊上,梦该醒了。” 梦?不是幻境? 他迷茫了一瞬,下一刻,他的身体坠入黑暗,断念剑从他手中消失,耳边一片风声唿啸。 在跌入黑暗的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张清秀的脸。 当风声停止时,白子画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鼻尖有一股清甜的香味幽幽的从鼻腔钻入心间。 屋内木桌旁坐着一个人,梦中见过的清秀面庞在朝霞的映照下更显柔和,眸光如水,气质温润。 他在推门进入这间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然入梦。 “是什么?”白子画撑起手臂坐起身来,问道。 “浮梦香。”东方彧卿将桌子上的小巧木匣拿给他,言笑晏晏,“想来尊上是很少做梦的吧?尊上若是喜欢,就带些回去吧。” 浮梦香,浮生若梦,凭香窥梦,引香织梦。 ☆、第三十二章 白子画拿着香离开了,东方彧卿像放下一个重担似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而他的鬓角,一缕乌髮瞬间变得雪白。 “希望……一定要成功啊。” 花千骨体内生魂的力量太过强大,他有些想念那个简单纯澈的骨头了。 白色的香丸被点燃放入香炉,清淡到几近虚无的烟雾从兽口中飘出,盈了满室芬芳。微甜的气味逐渐缠绵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密织成网,只待人彻醉其中。 白子画饮一口杯中茶,咽下踌躇,等待着花千骨到来,撇去那一丝不安。 日头逐渐大了。 待他将一杯茶饮尽后,花千骨到了。 “师父,您找我?”少女扬起清甜的笑靥问道,眉眼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成熟。 “嗯,把门带上,坐吧。”白子画将茶杯放下,避不去看那双黑亮的瞳眸。 里面的光和梦境中的太过相似。 香炉内的烟裊裊升腾,琴弦微涩,淌在指尖的华光藉由宫商角徵羽在隙中划过。 妖神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同样是她为师父抚琴,当时的琴声远没有如今流畅,即使她此刻已经在努力隐藏自己的实际水平。 她了解自己的师父,更加了解长留的上仙——那个被人尊称为“尊上”的——白子画。 她一切的痛、一切的恨都来自于那位心系六界的好上仙。 因此妖神努力隐藏起自己,将自己装扮成天真的小骨,以求与师父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很享受现在的时光。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气氛却不觉得有任何不自在。 第38页 但老天似乎看不惯她过得有一丝顺遂,妖神感到自己内心一动,花千骨似乎要醒了。 她不禁咬牙,那股子狠劲儿令人心惊。 终究是同一个自己,再怎样,妖神也不会对从前的自己下狠手。若是那个自己真的不存在了,她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要让妖神心甘情愿让位,她还是捨不得,不甘心。身为神,她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放大,她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与师父在一起的心,只得以这种卑鄙手法将花千骨死死压制在神识深处。 但是终究花千骨才是这具躯体真正的主人,即使刚开始处于下风,在浮梦香的帮助指引下,她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琴声停止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变了个调,柔缓下来,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天真活泼。 白子画多么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这一丝停顿。 他面色柔和下来,起身来到正在抚琴的少女面前,如从前那般轻抚她的头,唤:“小骨。” 琴声骤歇,少女神色恍惚,仿佛刚才拨弦的一切动作皆为下意识的反应。 她总是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得她的心已经开始衰老,像个迟暮的老妪,久到她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花千骨被关在一个空旷硕大的空间中,猩红锁链锁住她的身体。她挣脱不得,唿喊却直到嗓子沙哑也没有人回应。她只能想着师父。 也只有想着师父,她才不会崩溃,才有一丝希望坚持下去。即使她已对白子画死了心思,但情丝却终是未斩干净,藕断丝连,以此当个念想。 因此,当她终于从那个该死的地方逃离,当她感受到师父温热的手掌轻抚自己头的触感,当她再次听到那道熟悉的清淡嗓音时,她终于忍不住抱住白子画嚎啕大哭。 白子画接住冲进自己怀抱的少女纤弱的身体,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泣音,心中唯一一丝由于妖神沉睡前绝望的眼神引起的不安也消失了。 他不知道自己徒弟身体中的人是谁,不清楚是不是由于披了花千骨壳子的缘故,他总觉得那个眼神与他在梦境中见到的十分相似。 但他暂时不想弄清楚了,他只是专心安慰着自己受惊的小徒弟。 终于哭够了的花千骨意识到自己还赖在白子画的怀里,忙惊惶着爬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那袭白衣上刺目的水渍。 她似乎连话也快不会说了,只吶吶的开合着嘴唇,不知所言,双颊涨得通红。 白子画不在意地抚平了衣褶,拉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下,推开窗让阳光撒入。 温暖的阳光令她回神,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侷促,在阳光中放松下紧绷的身体,手脚也回暖起来。 直到这时,花千骨才发现他们在绝情殿。 即使再愚笨,她也知道先前她还在前往太白的路上。难道她后来又回了长留?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白子画摇摇头:“并不是,你与我现在还在太白,此地只不过是梦境罢了。” “‘梦境’?要是梦境的话,当那个人醒过来,我岂不是又要回去了?”害怕涌上心头,“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师父,您帮帮小骨吧,小骨不想再回那个可怕的地方了!” 花千骨惊惶起来,感觉入坠冰窟。 她的眼里噙了泪。 四周绝情殿的墙壁上立时染上斑驳,阳光也冷了下来。 这种变化更加印证了白子画说的是事实。 白子画只得安抚道:“不会再回去的。”他将计划透露了一部分给花千骨,“你可以在里面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重新掌管你的身体。” 想了想,他似乎觉得这样做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残忍,心中不禁一软:“别怕,为师不会让你有事。” 罕见的,白子画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来,花千骨听见冰雪融化的声音,花都开了,四周变成了春的花海。 只是一个笑容、一句简短的话语,她便安下心来,不再惊慌,不再失措,于是那颗即将枯朽老寂的心脏也注入了活力,重新变得鲜活。让她想到了曾经,爹爹在河中为她捉到了一尾青鱼时的雀跃,是她一生中最为鲜嫩的日子。 于是,花千骨不再多说什么,乖巧地听从白子画的嘱咐,也为了能够将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坏人早些赶走。 起风了,太阳西斜,月亮即将主宰整片天空。 花千骨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眼皮也越发沉重,就快要睡着了。但她依然努力坚持着,想要多和师父相处哪怕一秒。 白子画发现了她的疲惫,伸手为她理顺被风吹乱的碎发,道:“睡吧。” 于是花千骨便顺从地伏在白子画膝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星空下的花海中,少女的睡颜纯洁无暇,不设丝毫防备,也让看到她睡颜的人,内心都柔软下来,不捨得将她吵醒。 纤细的花藤蜿蜒缠绕上花千骨白晢的脚腕,白子画的身影越来越暗淡。 他将宫铃系上花千骨手腕,精緻的银色宫铃在月光下闪着光,似少女明亮如星子的瞳眸。 白子画突然想起那一碗冒着热气的香甜桃花羹。 再回神时,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太白,伏在琴上沉睡的花千骨羽睫颤了颤,即将醒来。 第39页 “小骨,醒醒。”他唤道,语气似是亲昵怀念。 妖神逐渐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熟悉的屋设,露出舒心的笑容。 她看着白子画,口中叫:“师父。” ☆、第三十三章 若说长留上仙白子画是仙门正派第一人的话,那么妖魔则以七杀魔君杀阡陌马首是瞻。相对于仙门讲求的正派道义,魔界之人则更加简单纯粹——强者为尊——即只要有过硬的实力,便可以得到众人的尊崇。简单来说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而那杀阡陌,与他那六界第一的绝色容貌同样出名的,就是隐藏在那绝对实力下的散漫无常的性子。可能是魔界中人口味奇怪的缘故,也可能是这点更能体现出魔族的神秘危险,这性子正对了他们的胃口,杀阡陌在魔界中威望高出前几任魔君甚多,可谓是一唿百应。 因此,白子画若是想与魔界合作对抗妖神,就必须找杀阡陌。然而以杀阡陌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要想让他答应,白子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已打定了主意,白子画便也不再犹豫,当下便写了帖子遣人送去,邀杀阡陌共商合作一事。 对抗妖神是大事,白子画无法一人做主,因此白子画也只是以个人的名义递了帖子,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他人惊讶的了,所以他仅悄悄派了亲信,并没透露自己的目的。 此时正在七杀殿听单春秋苦口婆心地唠叨无所事事,脑中正回味着与自家小姑娘耳鬓厮磨的甜蜜的杀阡陌就极为惊讶。 “你说这是白子画写给本座的?!他没吃错药吧!”杀阡陌望着被单春秋双手递呈上来的请帖高高挑起眉,开始思索白子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那属下听送帖子的人说,白子画请魔君前去,说是有要事相商。”单春秋想起送信那人一脸纠结像打翻了好几种颜料一样的诡异表情,犹豫了一下,又劝道,“白子画诡计多端,魔君万不可轻信他啊。” 杀阡陌听罢撇撇嘴,显然是没将此话放在心里。虽然不得不承认白子画很强也很聪明,但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极有自信。 “帖子呈上来给本座看看。” 单春秋无法,只得呈上,但也是紧紧盯着杀阡陌的表情变化不肯错过一丝一毫,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就出言劝阻。 却看杀阡陌侧卧在高座上,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白子画倒是有意思,竟想着与魔界合作对抗妖神?他也不怕与虎谋皮。” “白子画为长留掌门,他说合作,必定对七杀对魔界有所谋求,魔君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单春秋急切道。 “白子画到还不至于用些阴谋诡计对付七杀,不过你说的本座会注意,下去吧。”杀阡陌捏捏鼻樑,挥手开始不耐烦地赶人。 他已经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以他对白子画的了解,白子画的人品应该还是可以相信的。 不过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帖子上写明的见面地点是一座山的山顶。山不算高,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色,树木稀疏突兀,但妙就妙在这座山的地理位置正好处于魔界与仙界接壤处的灰色地带。将地点选在这里,足以表现出白子画的诚意。 杀阡陌自然也是明白这点的,因此他也没有让白子画多等,准时到了地方。 乘着火凤,杀阡陌就看到白子画一袭白衣站在山顶一个摇摇欲坠的亭子旁,抬头向他看来。 切,天天穿白衣,也不嫌腻歪。杀阡陌翻了个白眼腹诽。 他从空中跃下来到地面,火凤自行飞到其他地方放风玩耍。杀阡陌看着火凤飞远,不爽地斜瞅着白子画:“你来得还挺早的嘛。” 他们二人可以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一见面二话不合就开打了。 白子画知道对方向来和自己不对付,不仅是仙魔本就对立的缘故,还有杀阡陌想在实力上与他比个谁强谁弱的原因,更是因为个性不合的缘由。 他并不理睬对方讥讽的问话,只是开门见山:“妖神即将出世,仙界需要寻求魔界的帮助,共同抵御妖神。” “……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的?长留掌门?还是——”杀阡陌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可以说是他唯一承认的对手。 “自然是我个人的名义。” “个人?”杀阡陌一声嗤笑,“你什么时候一个人能替整个仙界决定了?连仙帝都不能不顾众人的意见。” “他们不需要我替他们决定,我没这个资格,所以我才以个人的名义。再说,真到那时候,也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白子画墨沉沉的眸子望向仙界的方向,说话可谓毫不客气。 杀阡陌听到这话有些疑惑,随即心下一转有了猜测:“关于妖神,你知道什么?” “知道很多,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保证你不久后就会知道,在神器聚齐的时候。” “呵,说得好听,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想集齐神器将妖神之力据为己有?本座还不如直接夺了妖神之力,率领魔族一统六界。”杀阡陌有些恼怒。 他不得不怀疑。 第40页 什么叫他不久后就会知道?既然早晚都要知道,为何他白子画不直接说出来?难道等这点时间就这么重要? “那这话没得谈了!亏本座还相信你的人品,没想到你也如那些无耻之徒一般!”说着,杀阡陌就想甩袖离去。 “因为妖神之力非神身不可承受。”白子画终于将视线转了回来,直直望进杀阡陌一双流火绯瞳的深处。 “……什么?你怎么知道?”杀阡陌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我说过我知道很多。”白子画向前走了两步,二人距离拉进,“属于七杀的神器我不会拿,我只是借用它们开启神界。”他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杀阡陌这下终于惊住了:“神界?神不是在千年前就都陨灭了吗?白子画你给我解释清楚!” “神并没有陨灭,只是在那次大战后陷入沉睡而已。妖神不是六界可以阻挡的,只有神才能降服神。” 这下杀阡陌听明白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这个方法潜藏的巨大风险。 他白子画还真是敢做,也不怕一个弄不好,神界没有开启,反而提前将妖神放了出来,使六界失去了抵挡妖神的先机,白白陪葬。若真是如此,白子画就是整个六界的罪人。但这种方法若是可行,不只可以在抵御妖神时大大减少六界的伤亡,而且沉寂已久的神界也将重新復甦。 当神器聚齐,仙界迫于妖神带来的压力,不得不与人联手,而魔界作为六界中不可忽视的强大战力,是无法避免的必选之项。 白子画这是在逼众人同意合作,而那些人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白子画抽身得干净,沾不上一点腥。 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我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竟然这么大胆子……”杀阡陌拿眼斜他,尾音拖长转轻,似笑非笑。 白子画淡淡道:“不久之前,想到,就直接这么做了。” “没有计划?那你还挺不错的嘛。”杀阡陌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他都不敢这么无所顾忌。 平时正经的人疯起来真是比疯子更要人命。 这么大胆敢做又细緻缜密,杀阡陌心中对白子画暗暗起了提防。 不过嘛,他摸摸光洁的下巴,勾唇笑道:“你这主意我挺喜欢,我答应你合作的要求。”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白子画达到目的,悠悠然离去。 杀阡陌仔细盘算着这场合作魔界能从中捞到的好处,勐然想起白子画那句“知道很多,但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保证你不久后就会知道”的话,突然反应过来。 “该死!本座被白子画耍了!” 什么“知道很多但现在不能告诉你”,他分明就只知道这么点儿,说这句话的目的不过是给自己吃个定心丸。自己知道的他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他也说了,即使还有保留,关于妖神,白子画又能从何种途径知道很多? 杀阡陌可还记得,白子画说的是“属于七杀”的神器。什么神器属于七杀?不就只玄天伞一件吗?其他夺来的神器,肯定是要物归原主了。 这么明显的语言陷阱,他却大意地直接跳了进去。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杀阡陌就恨得咬牙切齿。 幸亏白子画没再挖其他陷阱让他跳,魔界藉由这次合作也能获利不少,否则杀阡陌现在绝对拔剑去砍了白子画。 不过即使这样,也无法熄灭杀阡陌心中的怒气。厚重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外溢散而出,鸟兽惊起,周围的土地被压得向下陷入一层,丝丝龟裂,而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亭子,也再支撑不住,“轰隆”一声塌下去,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不行,他要去找小馒头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一声清唳,火凤沖天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的更新,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三十四章 红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灭红水,不待帝命,帝命祝融杀鲧于鱼渊。女鲧腹生禹,帝乃命禹率步土以定九州。 ————《山海经·海内经》 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 ————晋·郭璞《山海经注》 ………… “你怎么来了?你该留在太白的,那里相对安全些。”朔风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女,眼中明明灭灭,嘆了口气。 站在朔风身后将一切都告诉了霓漫天的罪魁祸首白洛默默后退了两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霓漫天以为对方认为自己能力不足,颇不服气,道:“我怎么不能来了?我还怕你拖后腿呢!再说……”她顿了顿,脸上飞过一抹红霞与红衣交相辉映,“再说,我还不是当你是朋友才来帮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快速而含煳,但朔风依旧听清了。 他感到欣喜,以及细细密密的暖意像网一样缠绕上心头。但他依旧顾及到此行可能不顺,仍然尽力劝霓漫天回去。 “不要任性了,我也不知道此去是否危险,不能搭上你。趁现在还走得不远,你快快回去!”朔风的语气可以说是有些严肃了。 第41页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霓漫天听得心头一阵火气。自己好心想帮他,他竟然还不领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担忧自己安危,但她更不是什么放下朋友自己躲在后方的人。如此将自己当成弱者保护的姿态,霓漫天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力量,力所不及的事她不会去做,否则只是会给他人拖了后腿。但像这种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自然要共同担当。 这样想着,霓漫天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你不让我去!看你能拿我怎样?! 她本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在蓬莱被父母和师兄弟姐妹宠着,是高高在上的蓬莱少主;在长留拜儒尊为师后,笙箫默也是只要不过分,大多惯着由着她,甚至和她一起玩闹;更不用说和杀阡陌在一起后,霓漫天简直被宠上了天,要星星绝对将月亮当做赠品一起送上。 于是由着自己性子惯了的霓漫天也不再理会朔风,只是自顾自御风超过两人,闷头赶路。一路无言疾行的结果就是三人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 “唰唰——”两声,数道凛冽的剑气破空划过,剑气所到之处的土地瞬间被炸出一个大坑,溅起的泥土埋了周围站着的三人一头一脸。 霓漫天使劲吸气唿气才按耐下自己想要拔剑砍人的强烈冲动:“朔风!你就不能等我们退开你再动手吗?真是脏死了!”她一脸嫌弃。 这人一定是故意报復自己! 白洛抖掉身上的泥土,默默退远。 朔风自己也很迷。他这么做纯粹是想速度快一点,谁料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道歉将那位大小姐安抚好。 “抱歉,是我欠考虑。不如你们先退后一些?” 怎么办,他还是很想笑。 霓漫天发誓自己在朔风隐藏在面具后的双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她后退几步,反手一个清洁咒打在自己和白洛身上:“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呵呵。”两声冷笑,霓漫天不再理他了。 无奈,朔风只好继续挖坑大业。 用法术挖坑很快,挖了一会儿,坑越挖越深,却还是不见他们要找的东西。 “阿洛,息壤真的在这儿吗?怎么还没见到?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霓漫天有些忧虑。 白洛也有些担心:“不应该。鲧治水时在荆州古城留下的遗蹟就位于南门外西侧城墙角边,系一土丘,其上有石柱四根,以示标志,分明就是这里没错。”他兜着手环顾四周。 “再挖挖看吧。”朔风手下加快了速度。 也幸亏这座古荆州城早已废弃,老城墙内一片荒芜,而新城离此地也远,否则按照三人的动静,早被人发现抓起来了。 坑越挖越深,渐渐已有数十尺的深度。终于,在几人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出现了一块青石板。 “有东西了!”朔风朝二人喊道。 霓漫天与白洛相视一眼,一同跃进坑底。 脚下是一块厚重的石板,看起来和古城墙的材质并无不同,只是更为古老。 借着拿出来照明的夜明珠发出的光,霓漫天跺了跺脚下石板:“这真不是城墙地基?”石板看起来古老可能只是因为泥土的侵蚀。 “应该不是,主人你看。”白洛蹲在地上,抬手将石板上的残余泥土扫净。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能清晰看到上面雕画的图案。因时间久远,保存得并不完整,从显露出的片段能推断出是一段记述了上古神话的绘卷,所描绘的都是现在人们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 既已经找到了线索证明三人并没有寻错地方,他们便有了信心,一鼓作气将整块石板挖出移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霓漫天在他们挖出的坑旁布下幻术以掩藏痕迹,随后三人对视一眼,默默互相打气,深吸一口气跃进洞内。 洞内有些潮湿,间或有水从墙壁内渗出,凝成水珠流下。夹杂着一些霉味的风从通道尽头吹来,压抑而沉重。 霓漫天三人小心往前行走。通道宽敞笔直而没有岔路,整个四周都是石板,墙壁上刻画的图案随着几人的行进越来越精美细緻。细细看着,却正是一系列上古神话,描述十分详尽。 地面愈加光滑,潮湿转为干燥,丝毫不像是处在地底。渐渐四壁变成了如夜的墨色,在夜明珠光芒的映射下,间或点缀几点光斑,仿若天上的辰星闪烁。 当四周的墨色最为深沉之时,眼前的空间突然由笔直的通道变为空旷的空间,身后的通道消失,夜明珠的光芒无法照亮空间的边缘。 周围的空气像是粘稠的水,唿吸变得有些艰难,那粘稠的空气逐渐侵蚀了夜明珠的微光,光芒渐渐暗下来,直到最终归为墨色的虚无。而当所有光芒被吞噬殆尽的时候,以三人为中心,四周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烛光。 说是烛光,但光芒却亮如白昼,每一点烛光仿佛是一个小型的太阳,明亮而刺眼。 第42页 霓漫天一行人只觉双眼刺痛非常,禁不住闭紧双眼以缓解这份疼痛。而当光芒逐渐恢復正常亮度后,三人睁开双眼,却发现身边两人已经不见了,而自己,正在一个古老却崭新的祭台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较短。本来想接下来继续写,但是下面的内容如果分开看起来会比较没有连贯性,因此我全放到下章,下章肯定会写得多一些。 透露一下,下一章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角色扮演。这算是最后一个小副本了,这个副本完了后,文章基本就是打打妖神大结局了。 事先说明,由于本文主角没有什么金手指,因此打妖神这种大事真的还轮不到她,想看漫天开挂大杀四方的我只能说抱歉啦。 ☆、第三十五章 天是沉沉似要坠下来的压抑,昏浊的灰色,蒙了层厚灰般。冷风中有着腥味,像极了鱼虾腐烂的味道,令人慾呕。 神明隐匿了身形。他可以是风雷,可以是雨雪,可以是花鸟虫鱼,可以是飞禽走兽。他可以变成任何东西,变成任何人。因为他没有真正的面目,他无所不在,无所不存,无所不是。 神明站在祭台前,看着自己忠实的信徒,人民的大祭司在跳着祭神舞,以此来祈求自己的保佑。大祭司已跳了数天了,但神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身为神明,看着信仰自己的人民在遭受磨难,你是否很痛苦?”一道声音出现在神明的脑海,冷漠地询问着。 神明转过身,离开了,步伐平稳而深沉,仿佛对那道带着些微试探的声音毫不在意。 “人对于神不过是蝼蚁,没了便没了,为何痛苦?”他在心中反问那道声音,“难道只要拥有神明的力量,他们便足以获得拯救了吗?天道?” 天道的声音依旧冷漠无所波动:“他们不应获得任何人的拯救,他们命中便该遭此劫难。这是天道谱写的命运,是人类必将承受的惩罚,神明也不得插手。” 声音回答完便消失了。 天道不会插手人的命运轨迹,也不会允许神明阻拦人应得的劫难。而其余的,天道并不能多管。 这是规则,也是大道。 这里再次只剩下神明。神明站在高地上眺望远方,他已经走了很远,但只要他想,天地万物便尽收眼中;只要他想,天地万物便尽随心动。只要他想,只要他能。 神明在心底默念着:吾之信徒啊,睁开你们的双眼,看清自己的处境,伸出你们的双手,不要对自己的力量视而不见。与神明最为相似的人类要是无法自立,与飞禽走兽又有何异? 一声惊雷,大雨倾盆,洪水咆哮。洪灾之后常伴疫病,已经有很多人因染病而奄奄一息。可因洪水之故,缺医少药,很快疫病便蔓延开来。 “首领,再这样下去,灾疫就要使部族灭亡了呀!请您今早作下决定!” 因疫病死亡的人的尸体必须焚烧,否则会危及尚未染病的人群,但处理那些因疫病而苟延残喘的人们却着实是个大难题。 对于身为首领的他来说,染病人群的处理方式,要么是选择放弃他们,要么是选择带领他们一起离开,可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是错。 放弃他们,就要亲手剥夺他们的生命,自己手上会沾染亲族的鲜血;可不放弃他们,他们依然要死,死亡同时会带给尚未染病的人群,迁徙就没有了意义,阴影将会使所有人覆灭。 身为首领,他肩上担着责任,担着全族人的希望,族人可能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生存或消亡。他在挣扎,想要找出另一种方法,可他偏又是十分清楚,自己到底应该作出怎样的决定。那会是一个使他成为罪人的决定。 他只是下不去手,因为他是人,一个并不天生残忍,有着七情六慾的人。 首领低垂着头,拳头掩在宽大的衣袖下攥得死紧,紧到骨节发白,紧到指甲陷进肉里。 他还记得一个死去的孩子生前甜蜜的笑脸,记得孩子讨要糖果时鬼精灵的表情,记得一位老妪拄着拐杖走过田埂唿唤她在地里劳作的儿孙归家吃饭的声音,记得由他主持的婚礼上新嫁娘脸上羞涩的红晕。 他是该作出决定了。他全身都在颤抖。 祭台之上,祭司依旧在跳着祭神舞。他已经跳了很久了,可是神明没有回应。 神的子民在等待着神的拯救,神的使者在等待着神的启示,可是石子落入大海中却激不起丝毫波澜。 使者的心里已经开始产生质疑,祭司心中对于神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千里之堤即将溃于蚁穴,可蚁穴实在太过渺小,无法引起人的注意,因此在表面上,他依然是神最忠实的信徒。 神明似乎已经抛弃了信仰他的子民们,因此人民的保护伞已经消失了,他们必须自救。可是如此虔诚的信仰又怎会被轻易背叛?面对世界的崩塌又怎会有人能面不改色? 于是便有神明降罪与人民,天灾便是惩戒。于是便有祭品被选出,被用来平息神明的愤怒。无人想要丢弃自己的性命,无人想要丢弃亲朋的性命,所以不相熟的人便轻易向对方伸手索命。 所有的一切都乱套了。在人的身上,懦弱与残忍并存。 民心正在浮动,一脚天堂,一脚地狱。正确的选择,生;错误的决定,死。而染病的不幸之人只能成为无辜的炮灰,只能奔向既定的灭亡。 第43页 神明不再回应自己使者的祈求,祭司不再收到自己信仰的召唤。神明似乎从未存在过,祭司心墙上的渺小蚁穴已经溃败成巨大的黑洞,正唿唿往里灌着寒风。 风依旧吹,云依旧沉,雨似乎小了一些,但路依旧泥泞不堪。 祭司在天的注视下停止了舞蹈,他抬起双膝,不再对天行礼。他转过身去,对着祭坛底下的人群遥遥下拜。 【大祀不拜神明而拜苍生。】 祭坛下方一片嘈杂骚动。 首领下令,将所有染病人群,不论生死,全部集中在一处,封城。染病之人像是身处一个囚笼,只能默默等死,被火焰化为一捧灰烬。 这是最残酷的决定,他成为了真正的罪人,却也是最合格的首领。 大雨中,火光沖天,被泼上油的城中一片哀号,汇成最悲凉悽厉的祭曲。 神明站在山崖之上,他看着那捧火焰从燃烧到熄灭,他化为那捧火焰亲自收回信仰自己的人民的生命。他听着哀号,他听着谩骂,是对于神明的谩骂。 他扬声对天道说:“我赢了。人,赢了。” 神明用这种方法来激发人类,使人类真正独立。他失去了信奉的香火,又违背了天道的指示为人类指出一条生路,他开始变得虚弱,即将陷入无边的沉睡。 可是神明却觉得高兴,那是久违的愉悦。因为对于他来说,他虽然失去了一切,却得到了他最想要的。 这是一场救赎。是一场对于人类的救赎,对于神明的救赎,对于生命的救赎。 此时碧空如洗。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大家中秋快乐! 本章三位主要角色没有特定性别设定,一切以“他”代指。 括号里的句子出自歌曲《大祀官》,词作:邪叫教主。 ☆、第三十六章 神明、祭司、首领:牺牲、反抗、抉择;朔风、白洛、漫天:奉献、虔诚、职责。 也许冥冥之中天道早已将所有人既定的命运谱写;也许人定胜天,只是过程会显艰难险阻,会有牺牲无数。前进的路上从不缺少殉道者,而缺少的是明知方向正确却反而抗争的“逆反者”。 相顾无言,但从交换的眼神中,彼此都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掐心算点,才发现本以为已经过了数天的时间其实才将将过了一刻,不由摇头苦笑。这怕是……被耍了?但他们都明白,有什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已然更加清晰明澈。 一切都逐渐沉淀下来,唿吸、心跳回归到正常的频率。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依然处于那个祭台之上,而上面古老的纹路竟然熟悉到令人心惊——那是那是用于向神明祭祀祷告的祭台,是祭司向自身信仰祈祷唿唤回应的祭台,是承载了人民希望的祭台。 只是现在的祭台已经不復原本的威严,破损严重,上面的雕像业已倒塌。 “又是祭台。”白洛轻嘆一声。似乎所有和上古有关的事物都离不了祭台,离不了关于对神的信仰。但现在的世人,又有多少知道神的存在?他们相信有神,却不知他们口中的神仙只是那些修道者,神与仙傻傻分不清楚,而那些修道者却认为神早已在那场浩劫中消亡。 繁杂的思虑也不过一瞬,随后三人便被一阵碎裂的“咔嚓”声拉回了思绪。 “怎么回事?洞要塌了?”霓漫天心中一紧,唤出碧落剑紧紧抓在手中,其余二人也严阵以待。 朔风借着洞壁上夜明珠的光芒仔细观察着:“应该不会,墙壁并没有震动,震动的是我们下方的祭台——都快退开!!!” 随着话音刚落,三人一跃而起离开祭台的同时,宏伟的祭台瞬时塌陷下沉,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霓漫天等人待动静停歇下来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察看。 洞内不知有多大空间,看不见四壁,只隐约能看到下面有四散的几点幽绿萤光。也许是上方夜明珠太过明亮的缘故,在他们靠近洞口之前并没有看见那些萤光发出的绿色光芒。 这个洞穴已经是他们下来的尽头了,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到他们所要寻找的息壤。为今之计只有下去一探究竟,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这一次的下坠却不知究竟坠落了多久,仿佛百年时光尽逝。身体上的疲惫越发明显,生机的流失使自己像是正在步入老年。即便刚开始决定进入洞穴的三人有多么坚强的信念,现在也不可抑制地开始恐慌了。 再这样下去,息壤拿不拿得到先不说,他们可就要先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了! 霓漫天最先按捺不住,剑诀捏于指尖,转瞬间浩大的剑势裹挟着剑气就向四面袭去,却更像是打入了棉花,剑气被尽数吸收,而霓漫天只一招便累得气喘吁吁。 正当霓漫天不死心地准备继续时,朔风终于设法靠近拦住了她。 “主人等等,你看下面!”白洛指着下方扬声唤道。 霓漫天定睛一看,下方的墨色翻滚成黑浪,正唿啸着朝上方席捲而来,那些莹绿的光点已经被黑浪吞噬殆尽了。 “不好!快躲开!” ——可是来不及了。 黑浪席捲的速度极快,而他们正处于下落的半空中,难以移动不说,更无法御风或御剑飞行,似乎有什么力量不准他们离开。他们只得合力用法力形成一个保护性的结界,将自己与同伴护在中间。 第44页 只是须臾,那片翻滚的墨色就将他们包围。带有腐蚀性的气体极快地腐蚀着结界。三人心中满是即将迎来死亡的绝望。 ——要……死了吗? 闭上双眼迎接即将而来的死亡,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感受到自身被吞噬的疼痛感,疑惑地张开双眼,只见那黑浪环绕在三人身边,减缓了他们下落的速度并将他们托起。 “咦?这是怎么回事?”霓漫天凝神细看,那些雾气准确来说是围绕在朔风身旁,与朔风极是亲近。 “……我有个猜测。”白洛道。 朔风尝试着将手伸进那些雾气中,温暖的,湿润的,雾气分成一缕缕,亲昵地缠绕在他的手掌上:“什么猜测?” “就是……”白洛吞吐着。 “哎呀,”霓漫天不耐烦了,“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好吧,我说了。”白洛深吸一口气:“这些雾气,我猜测,它就是息壤。” “嗯?”霓漫天惊讶地睁大眼睛,“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漫天,你重点错了吧。”朔风无奈,转头对白洛道,“只是你怎么确定的?” 霓漫天点头:“就是就是,我刚刚就想问的这个。朔风你怎么抢我的话。” 朔风默默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理由,要是一定要解释的话,也许是直觉?我的血脉让我对这些上古的东西比较敏感,总是有些感觉的。”白洛解释道。 “所以,如果这个就是息壤,那怎么把它拿走?” 朔风略一沉吟:“那就直接试试吧,看起来它还挺喜欢我。” 他将法力覆上掌心,然后开始去触碰那团雾气,引领它来到自己身边。雾气一接触到朔风,瞬时开始钻进他的身体,通过口、耳、鼻,然后在皮肤上形成一层黑色的膜,将他团团包裹。 那情形看起来甚至有些骇人。 “朔风!你怎么样?!”霓漫天有些被吓到了,她担心地唤着朔风的名字,生怕他出事。 可朔风什么都听不见。他被雾气包裹,温暖柔软的感觉像是婴儿身处母体,他将身体蜷缩起来,那些雾气形成的膜越来越浅,似乎逐渐被他吸收。雾气代替了血肉重新组成他的身体,他感觉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霓漫天与白洛二人只觉身体忽然失重,原本停止的下落重新开始,以更快的速度狠狠向最深处砸下。风割得皮肤生疼,无论二人如何努力也无法减缓下落的趋势,而朔风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动静,像僵硬的尸体。 由于下落的速度过快,二人不可抑制地晕厥过去。 如果荒废的古城城墙之下有人,他就会看到有三个人被从一个漆黑的洞穴中狠狠抛出,摔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昏迷的三人没有看见,在朔风手里握有小半块流光溢彩的石头,正一闪一闪的,好像在唿唤着什么。 远在七杀的杀阡陌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待他回过神后,已经驾驭着火凤向北方而去。而与此同时,追随着女娲石指引的无垢等人,也朝着相同的目的地赶去。 天边夜幕风起云涌,似乎预示着浩劫即将来临,而那唯一一颗没有被云幕遮蔽的明亮星辰所代表的地方,就是不久的将来,浩劫之修罗场的所在之处。 一切的一切,天道皆有预示。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久违的更新…… ☆、第三十七章 此时的霓漫天坐得无比端正,像是犯了错被家长逮到的心虚孩子,半点不敢放肆。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喜欢人有什么错?只不过她家那位的身份……确实有点让人震撼了…… 所以她现在很心虚。 杀阡陌反倒高兴了。一则他见自家小馒头不用偷偷摸摸跟偷/情一样了,二则他可以宣示自己对小馒头的所有权,防止其他家的猪想拱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别以为他没看见那边那个面瘫小子看小馒头的热切眼神! 他光明正大搂着霓漫天的腰,笑得见牙不见眼,霓漫天则姿态端庄严肃目不斜视。白洛只想到一个词,小媳妇,还是被土匪头子抢走的压寨夫人那种,乖巧得不得了。 唉,谁叫他们运气不好,叫被女娲石吸引过来的无垢上仙和魔君杀阡陌撞上了呢?要不是霓漫天他们及时醒来,说不定马上就要爆发一场仙魔大战,□□就是霓漫天。 现在杀阡陌和无垢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无垢认为霓漫天是长留弟子,自然要随他回去,而杀阡陌是不可能放自家媳妇儿跟别的男人走的,就这么争执不下间,受到吸引的两块女娲石产生了联繫,竟引发异象。 分散数千年的女娲石互相吸引,最终融合成了完整的一块。流光溢彩的女娲石终于显现出它作为十方神器之一的威力,一柱光芒直冲云霄,六界震动,活泛的生机从女娲石中溢散,六界中人皆因这生机而感到灵台清明,神清气爽。 随后光柱渐渐消散,刺眼的光柱变幻为多彩的极光,在太阳的光辉下,不减流彩,反而更加斑斓。又有十六金字于极光中浮现。 “十方归位,六方既幸,四极天合,归尘可定。” 第45页 这十六字预言,六界中人都看见了,那刺眼的“十方归位”,仿佛在众人脸上打了个响亮的巴掌,预示着十方神器归位,妖神终将出世。那分别守护十方神器的仙门以前做的所以似乎就是个笑话。 妖神出世,六界如何既幸?而且,现在已经没有六界了,神界覆灭,妖界併入魔界,人界势弱,鬼界隐匿。即使魔界和仙界联手,也无法阻拦妖神出世的步伐。 是否依据预言将神器归位,成为六界众人心中最艰难的抉择,其中风险,太大。 “这……这怎么与前世不一样?” 花千骨,啊不,妖神,她也看到了这则预言,心中疑惑的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若是六界之人真的按照预言将神器归位,倒也省了她的力气,到时她和师父做一对神仙眷侣,她自然不会再为难六界中人,六界也能安稳下来。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确保其他人能够按照预言中的话去做。 三天后,杀阡陌与无垢一行人来到原来杀阡陌与白子画达成交易的仙魔两界交界处,霓漫天在看到自家爹爹、师父、掌门和世尊黑如锅底的面色后,灰熘熘地在四人凌厉的注视下跑回了仙界一边。 在自己的位置站定,霓漫天瞅了瞅长留三位巨头的脸色,撒个娇哄好愤怒的霓千丈,然后偷偷摸摸冲杀阡陌眨眼,极快地送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安抚自家一脸不爽的魔君大人。 笙箫默在萧瑟的风中摇着扇子,暗自感嘆小徒弟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这不,还没谈婚论嫁呢,胳膊肘就已经开始往外拐了。 他倒是不担心两人的身份问题,没看见为了妖神出世,仙魔两界都要合作了吗?之后至少能维持千年的两界和平。 他向来是看得最通透的那个。 笙箫默只是有些好奇,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瞒得这般紧,看样子连蓬莱掌门都不清楚。这般小儿女的情态,估计是认识许久了。 得到自家小馒头的安抚,杀阡陌终于安生下来,想起正事,他与对面的白子画对了个眼神。 一时间,关于是否献出神器,各方各派争论不休。 《仙界通言》有载:妖神出世,六界将乱,女娲石有示,聚十方神器,则六界太平。后各方齐聚,争论不休,各执一词,互不信任。长留上仙白子画、魔君杀阡陌弃两界宿怨,献神器,以表盟誓之意,各派随之。 十方神器归位,腥腥血雨降下,身为所谓的最后一位神,妖神之力理所当然选择了花千骨作为宿主,再加上这具神身内的妖神魂魄,此时的妖神,比之千百年前,实力更为强大,也更具威胁。 与其他人所想不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妖神出世后,并没有立刻在六界中掀起腥风血雨,却是直接抢了仙界的第一人,长留上仙白子画,这下,所有人看长留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这这!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摩严气了个仰倒。 主事的人的理智都快要被气没了,所以只能让笙箫默来做这个公关。笙箫默也怕向来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的大师兄一个不小心,自家二师兄就要晚节不保,所以抽搐着嘴角,他自己上赶着揽下了这个让人头疼的活计。 于是,几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长留上仙白子画之徒花千骨被陌生魂魄抢占身体,此魂魄因窥伺白子画,从而利用此具身体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而花千骨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这直接洗刷了花千骨头上的罪名,将所有责任推到那个不知何人的魂魄上。 反正他说的是事实,笙箫默毫无愧疚之意,将自家二师兄塑造成了一位因绝世容颜与惊人天赋而遭他人觊觎的狗血话本男主角,而徒弟花千骨就是被炮灰的路人甲。 即使身负深厚修为,众人也无法按耐住自己寻求八卦的心,毕竟仙界无聊,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大瓜,怎么可能不好好啃一啃。当然,那不知名的魂魄也值得探讨,这仙界首席还是要营救的。 霓漫天都忍不住为自家师父鼓掌了。你看看这对于人物设定、剧情高潮的把控,一看就知道从前没少看这类东西,该说不愧是长留最闲最不靠谱的儒尊吗?掌门师伯,我为你默哀一炷香。 然后因为一句“绝世容颜”,杀阡陌不高兴了。 “明明我才是六界第一美人!” 仗着此时两界联盟、无人对他严防死守的便利,杀阡陌找到机会,缠着霓漫天控诉对方师父绝对是审美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患了眼疾,不然怎么可能连是谁更美都看不出来。 他丝毫不愧疚自己见色忘同盟的行为。接下来的计划就靠白子画执行了,妖神掳走白子画反而误打误撞为他提供了便利。之后就没有自己的事情了,杀阡陌当然选择来找自家小馒头蜜里调油。 “师债徒偿,小馒头你可要好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几个月再次更新,前面的剧情都快忘光了,估计会有不少bug。 不过这次我保证,绝对一直更新到完结,虽然不可能是日更,但绝对不会再出现一下子停更几个月的情况了!反正都快完结了,没几章了…… ☆、第三十八章 白子画被囚禁在云宫中,脚腕上拴了能封锁法力的锁链。他的活动范围只是这一方宫殿,这云宫孤寂无人,也只有妖神有时会过来,询问他是否下定决心接受她。 第46页 但白子画此时并不着急,神界大门已开启,云宫就处于神界,他只要找到机会唤醒被封印沉睡的众神就好。 十方神器之后就被妖神全数收回,他还要将神器拿回来,藉助神器的力量。 现在白子画最需要的,是与妖神体内花千骨的魂魄取得联繫,最好能让花千骨取得一部□□体的支配权,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他的手里还有一支东方彧卿给他的浮梦香,这便是与花千骨取得联繫的关键。 妖神每三天来一次,即使白子画给她的答覆仍是拒绝,但她依然坚持抚琴一曲再离开。现在,这成了白子画能够顺利执行计划的契机。 “噔、噔噔。” 先是一声提示性的敲门声,随后接连两下,是妖神。 “师父,我进来了。” 一身浓紫华裳,绝色的美人踏着莲步迈进这间宫室。 “师父想得怎么样了?是否要答应小骨?” 妖神施施然在椅上坐下,拿那一双勾魂凤眼定定看着白子画,目光痴迷执拗。 白子画抿起两片薄唇,不着痕迹瞥一眼角落桌上燃着的浮梦香。还好原本这屋中就点了香料,不然突然多出一支香来,定会引起对方警觉。 他垂下眼不去看她,声线平缓无波:“无论你问几次,我依旧是那个答案:我拒绝。” “我猜就是这样,”妖神微微笑了,满不在乎白子画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倒了杯茶润嗓子,“师父从来都是如此,一直冷冷清清一个人,心里装着世人,就再也装不下小情小爱。” 她取出流光琴:“我为师父弹琴吧,看看这么久之后,我的琴技有没有进步。我可每天都有好好练习的。” 单一的音节拨出,随后的曲调便行云流水。 可白子画听地直皱眉头。 “停下吧。”他开口打断,语气有些冷凝,“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心不在此,弹琴技艺再好,也不过靡靡之音。” 妖神的手顿住。 她确实心不在此,弹琴也不过是想让白子画想起从前二人一同抚琴的闲暇时光,藉此来让白子画心软。所以不可抑制的,琴音更显缠绵。 “那不如,师父来示范一下,到底该如何弹琴?”被揭穿也不觉得难堪,心下一转,妖神又想出一个主意。 白子画如斯聪明,如何不清楚妖神的想法,但若是要自己弹奏流光琴…… 他看了一眼浮梦香,觉着时间差不多了,香已燃了一半,如果此时藉助流光琴的力量,应该更容易能唤醒小骨。 这样想着,他接过了妖神递来的流光琴,略一思索,弹了一段凝神清心的曲子。 流畅的曲调于指尖流淌,随后低沉的音节一勾,舒缓平滑的乐音随后而出。 “——小骨,小骨,听得到吗?醒醒,小骨,师父来接你了。” 轻柔的声音唤出口,花千骨觉得自己从没有听过这种天籁,她迫不接待藉助流光琴和浮梦香的力量挣脱身上赤红锁链的束缚,将它们远远甩在身后,挣扎着冒出头来,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唿吸到空气。 “师父……”她睁开眼,眼里盈了泪。妖神成熟妖娆的面孔上浮现出少女的委屈不安与依赖。 白子画少见地笑了笑:“小骨乖,很快就没事了,师父带你回家。” 他粗略算了下剩余的时间,虽知小徒弟委屈,却也不得不先完成最要紧的事,安慰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小骨,你试着感受一下,能不能动用身体里的妖神之力?”他示意花千骨自己身上能抑制法力的锁链,“我现在无法动用法力,需要你藉助妖神之力用十方神器唤醒众神。” 花千骨依据自己在妖神身体里的记忆试着引导,尝试了几下便成功了,仿佛那些力量天生便是属于自己的,顺畅得不可思议。 “师父,我做到了!”花千骨开心地邀功,手一挥便拿出了剩下的九方神器。 “小骨很厉害。”白子画摸摸她的头髮,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却还是孩子样地依赖自己,白子画有些好笑。 花千骨帮白子画斩断脚踝上的锁链,二人走出云宫,将十方神器按照规律一一摆放。 四方天门,东方流光琴,南方幻思铃,西方浮沉珠,北方卜元鼎。中位,三十三重天上天外天,上方谪仙伞,地狱十八层下混沌狱,下方玄镇尺。时时刻刻皆过去,时时刻刻皆未来,逝方拴天链与望方不归砚环绕其余八方神器轮转。 在最后一方神器摆放好后,瞬时,十方神器之间产生联繫后的线状光束仿佛毫不留情要割裂整片天地,曲折盘虬。可怖威压勐然爆发间令六界众人都为之肌骨一寒,更不用说处于阵眼之中的白子画与花千骨。 “靠!白子画那傢伙在搞什么!果然不值得信任!”杀阡陌忍不住爆了粗口,狼狈撑起结界护住自己与身后的霓漫天。霓漫天也快速打开隐藏在凶剑碧落中的古老禁制,碧落嗡鸣。 魔界与仙界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合力护住无自保之力的人界。 阵眼之内,花千骨只来得及为白子画挡住神器的威压,体内妖神却被这巨大震盪惊醒,开始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第47页 “师父,她、她就要出来了,我抢不过她,救救我,师父……”花千骨痛苦地伏倒在地,由于两道魂魄的纠缠不休,面容表情一会儿悽惶一会儿震怒。 白子画心里焦急,面上也带出两分急色,可现在唯一能帮到他的流光琴还处于阵法之中无法使用,眼见着妖神占据了上风,一应谋算就要功亏一篑。 这时,异变陡生。 惊天的震动戛然而止,突兀地让人心慌,在极端静谧之下,有泠泠泉水叮咚、有清脆鸟鸣喳喳、有馥郁花香幽幽,踏着古老的颂歌吟唱缓缓而来,直接印在六界里每个生灵的脑海中。 而这些闹,却更衬出了周围因为神器之力而产生的静。 吟唱伴随着咒文,安抚了花千骨体内妖神暴躁的魂魄,随后神器化光而去,一双巨大的白晢的手自云层中伸出,化阳光为索,缚着花千骨的身体就要离去。 白子画御剑追上,急声道:“上神,花千骨乃小仙之徒,妖神出世之乱实为花千骨体内不知来自何方的魂魄所致,还望上神能够饶过小仙徒儿。” 一道飘渺的声线伴随着空旷的回音出现在白子画脑海:“花千骨体内魂魄为穿越时空而来的妖神,诸神会取出妖神魂魄,严惩真正的罪魁祸首。” 白子画这才放下心来。 他道:“小骨,等师父接你回家。” “众神甦醒,神器归位,妖神作乱,罪孽深重,交由神界处置。”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双手,听到了那句话。 妖神之乱,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下章番外,为正文收尾加小甜饼。 ☆、番外 妖神之乱以最少的损失结束,仙界与魔界经此次战役后达成千年和平之盟,互不侵犯。 为表诚意,仙帝提出与魔界联姻,魔君杀阡陌向蓬莱少主霓漫天提亲,指名唯有霓漫天才配为魔界君后,仙帝允婚。 …… 霓漫天一身红衣,与她平日所着不同,这红衣绣满了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绣满了艷色的牡丹,婀娜盛放,同时衣服的制式少了几分飘逸潇洒,多了几分厚重威严。这身红衣,不仅是一件嫁衣,同时,也代表了她魔界君后的身份。 一把红木梳子穿插在浓密的乌髮中,自上而下一缕缕梳顺,同时一道轻柔女声喃喃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娘亲。”霓漫天伸出手轻轻握住身后女子纤细的手腕,透过镜子望向女子清暖容颜,勾出一抹羞涩的笑娇嗔。 苏蕊将梳子放在梳妆檯上,抬手为她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一转眼,天儿都这么大了,都到嫁人的年龄了,真捨不得啊。” 霓漫天扑到苏蕊的怀里:“那女儿就不嫁,陪着娘亲和爹爹。” “傻孩子,胡说什么?”苏蕊敲了她一下头,“再说,是谁在那魔君提亲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把她爹爹气得哟~” “娘亲,快别说了!”霓漫天脸上飞红,摇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对了,爹爹呢?” “还在外面气着呢。”苏蕊手往外一指,“说真的,我和你爹还都不清楚,你跟那杀阡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当时他提亲,可是惊呆吓坏了一群人呢。” “就……就是我小时候那次离家出走嘛……去了魔界,然后就见到他了呗……”霓漫天支支吾吾说出自己的黑歷史。 苏蕊忍俊不禁,用手指点点霓漫天眉心:“叫你乱跑,幸亏没遇到什么危险,否则有你后悔的。” 仙界没有新娘盖红盖头的习俗,霓漫天盛装打扮,容颜倾城,一步一步踏着坚定的步伐走上那由大殿正门到君后高位的短短路程。 走完这几步,她就真正成为了杀阡陌的妻。 霓漫天向那高位看去,杀阡陌就站在那里,等着她来到他的身边,等着她与他并肩。她看着那双流火绯瞳,里面光华流转,却独独映了她一人,不知怎的,就蓦然红了眼眶。 杀阡陌心里一紧,几步下来牵住霓漫天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怎的都要哭了?” “没什么,”霓漫天摇摇头,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瞬的慌乱竟是有些好笑,可眼前这人一副宠溺口吻,让她即使没事,也不由凭空生出两分委屈,就想沖他撒娇,“就觉得……有些不真实,似乎那个位子,原本并不属于我,我是抢了别人的东西。” 杀阡陌一时有些语塞,这句话让他觉得荒谬,在他心中,除了霓漫天,没有任何人配得上与他并肩。 他牵起霓漫天的手,在那光华白晢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小馒头真是笨死了,你觉得除了你,我还能喜欢上什么人?那个位子,我身边的位子,从来都是你,只有你,其他人不配。” 杀阡陌领着霓漫天一步一步走过大殿中央由玉石铺就的高路,一步一步踏上那高位前的台阶,然后他将她扶上座位,自己在她身边坐下,一挥衣袖:“小馒头,你看着,这里的风景多好,而我只愿与你一人欣赏。” 霓漫天转头看向杀阡陌,似乎是第一次,她真正意义上意识到杀阡陌也是一界之主,他不仅仅是那听起来就像个花瓶的六界第一美人,他更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魔君。 第48页 于是她面向底下跪拜的魔众,微微抬起下巴,抛弃那莫名其妙冒出头来的慌乱,拿出独属于自己的、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露出一个张扬却也端庄的笑。 没错,除了她霓漫天,再没有人配得起这个位置。 …… 百年后,魔君杀阡陌与君后霓漫天之子杀凌美出生,同年,蓬莱掌门之位由霓千丈大弟子左千河接任。 五百年后,花千骨潜心修炼飞升上仙,将蜀山掌门之位传于云隐,后接任长留掌门位。 千年后,由长留掌门花千骨代表仙界,与新任魔君杀凌美续千年和平誓盟。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撒花~ 几年了,终于写完了这篇文,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