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宜》 第1页 [gl百合] 《两相宜》作者:开少【完结】 文案: 当青梅出现在眼前,宋慕只想逃跑。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慕+李书媛 ┃ 配角:很多 ┃ 其它: ================== ☆、第一章 太学春宴的丝竹声扰得宋慕头疼,偏偏乐司还抓着她不放,“宋书正乐器造诣高,倒是给大家说说,是刚刚的《阳关三叠》好还是《江河水》更妙?” 一时间,水榭的师生均往宋慕看去。年轻的女子穿着花青色长袍,长发由玉簪束起,留下光洁的额头,清秀的五官带着些红晕,突然被拉起身,酒盏都来不及放下。 “少为难我们西院的人。先听完我这曲再说不迟。”清脆的女声如石子撞入湖中,激起不少浪花,水榭的年轻师生忍不住鼓譟起来。还有西院的人叫喊着:“罗乐正威武。” 台上的罗仪笑得恣意,冲着宋慕眨了眨眼,便抱着琵琶坐下。 宋慕还没吱声,解围的人却到了,不禁莞尔。她不喜欢管乐,可罗乐正的琵琶自然是值得一听,于是又坐下。 只听“铮”的一声,气势恢宏的《十面埋伏》响起,水榭的亭台上,武正罗俊执剑而上,配合磅礴的琵琶乐曲舞起了剑花。乐器声动天地,剑花悲壮激昂,夺人感官,使得一众人心神激盪。待弹到“乌江自刎”时,音乐配合剑雨,让人身临其境,如痴如醉,更多不少人潸然泪下,难以自持。最后四弦一“划”后急“伏”,音乐截然而至,一曲《十面埋伏》画上句号。 “好!好!好!罗武正、罗乐正兄妹果然是当世大才,今日春宴斗乐当以西院胜出。”礼正已不知不觉从席间步入亭台之中,花白的鬍子还在抖动,少了往日古板的模样,显然是被刚刚的乐声剑花震动了心魂。 全场的师生仿佛才从乐声剑花中醒来,齐齐附和。 宋慕手执酒盏,示意罗家两兄妹,便满饮此杯。烈酒喉咙,才觉得些痛快。亭台上的兄妹顿时被人群围住。 席间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饮酒谈天。“听说院正大人已正式向学正府提亲,求娶秉笔大人?”酒过三巡,闲谈的话题也活泛了起来。 “哪位院正大人?”席间有人问道。 “文司莫不是喝醉了?西院正大人与学正大人岁数相仿,我们说的自然是东院正大人。” “那秉笔大人可曾答应?”那人急急问道。 一时间,席间的注意力都汇聚在了这个话题上。 宋慕觉得头又疼了。 她见罗仪、罗俊还没走出人群,也不在席间多留,站起身便往外走。 身后一阵反应后,又稀稀松松地起身,响起一句“恭送宋书正”。 宋慕也不在意,不高兴在水榭多呆,便往中庭走去。 按照惯例,太学的春宴是三月初三,讲究巳起酉末。期间可以自由切磋学术,自由闲谈作乐,不受拘束。连学正、院正在此,都要卸下往日的严肃面孔,好好与生同乐。如今未时刚过,宋慕自然想不到,中庭里还有学生临帖习字。身为书正,宋慕感动不已,自然脚步不停,一口气走在学生跟前。 嗯,好字,行云流水,风骨已成。看到第二行,宋慕便觉得字体眼熟,可她喝了一壶酒有余,头又疼,反应自然没有往日迅速。这不,好学的学生已经抬起头,稚气未脱的五官颇显俊秀,冲着她惊喜地喊道:“宋姐姐!” 宋慕酒醒了大半,张了张嘴,没说话。 学生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敛下欢喜,放下笔,恭敬地对着宋慕行礼,唤道:“学生李书起,见过书正大人。” 宋慕是好久没见他了,往日里多有避忌,通常是只见字,不见人。今日不知是否带着酒气,见到这小子也颇有感慨,语气放缓,说道:“免礼。今日中庭清净,正适合写字,我不扫你的兴了。”宋慕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宋书正留步。”李书起追了几步,倒真把宋慕喊住了。 李书起也是难得见到宋慕,壮了壮胆,又说道:“长姐日前回京了,如今是圣上的秉笔官。长姐常年在外,京中能说上话的人不多,希望宋……宋大人得闲,能来探望她。” 宋慕瞧着这半大的小子好一阵子,话在嘴边徘徊了好久,却没忍心说出口,只能回道:“字写得不错,好好练。”说罢也不理他反应,走了出去。 从中庭拐出来便是希珍阁,是太学存放古籍的地方,宋慕还想去躲个清净,不曾想房中人影攒动,就见两名年轻的史司与学子们一处,谈古论今,好不畅快。 宋慕付之一笑,看来这春宴也就是她无法融入其中。心思一动,便往深处的后花园走去。 宋慕想着花园顶多被年轻学子占去些地方,总有一处可容自己安身,不曾想才看到些桃花瓣,便也瞧见了园中席地而坐抚琴的东院学监白炀。 而白炀也看到了宋慕,俊美的脸上笑容可掬。 刚想离开的念头便被宋慕压了下来。 “想不到书正大人也有赏花的兴致。”白炀起身,让出些位置示意宋慕坐下。 照说白炀要比宋慕大了一轮有余,他对着年轻的笔正大人倒很客气。 第2页 可宋慕却神情漠然地说道:“好说。” 她既不躲避与白炀交谈,却也兴致缺缺,倒是被满园的桃花吸引了目光。绕过白炀,便走向桃花深处。园子里确实有不少的年轻学子,此时看着宋书正与白大人一前一后走进桃花林,也觉得稀奇。 宋书正为人和气,就算隶属西院,也与东院的大人相处融洽,但却单单与白炀不太对付。如今两个人走在一处,一人是花青的袍子,一人是辰砂的袍子,也是风景动人。 两人朝着花海深处走去。 “能与少林共赏这满园春色,当真要浮一大白。”白炀说罢便从腰上解下酒壶,往嘴里送去。 宋慕与他前后走着,早已闻到白炀身上的酒气。知道他是酒后胡闹的性子,开始后悔与他走在一起,不觉加快了步伐。 “少林这几年过得可好?”白炀的声音又起。 宋慕冷下脸来,“慕与白大人相交不过泛泛,不适以表字相称。请白大人还是唤宋书正吧。” 白炀还是挂着笑,无视宋慕的冷淡,“呵,如此当真,竟像足了幼兰。想你幼年时是最讨喜不过的,如今……” 宋慕见他越说越出格,便出声制止,“白炀,噤声!姑母早已与你毫无关系,你怎可直唿她小名。实属不敬!”宋慕的音量高了好几度,脸涨的更红。 白炀似想起了什么,淡然一笑,又喝下好几口酒。 一时无人出声。 宋慕只觉得浑身疲惫,再也不想在此次与白炀僵持下去。最后看了眼纷飞的桃花,转身离去。 宋慕想着,怎么今日里,不想看到的人一股脑便往她眼前送,躲都来不及。 身后又响起白炀的声音,“书媛的婚事眼看着就要定下,少林当真无动于衷?” 宋慕往前走了几步,也不回头,情绪又低了几分。负气的话在齿间转了个圈,回道:“如此便祝愿秉笔大人与院正大人成百年之好。” “谢宋大人吉言。” 声音刚落,就看到雪白的身影迎面向宋慕走来,离她几步之遥才停住。 来人是年轻的女子,身穿雪白色长裙,仪态万千,气质出众。鹅蛋脸上的一双剪水瞳,幽静秀丽。她在桃花中站定,仿佛是花中仙子,美的不可方物。话音仍在,此时她还带着浅笑,只是宋慕不见她十年有余,已经分不清,李书媛这笑容,到底有几分真心。只是觉得,十年过去了,李书媛倒没长歪,还是如以前一样,不难看。 宋慕的头更疼了。她想,白日不得讲人是非的报应,怎么也不该报在她身上。她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 三月三,忌出门。宋慕在桃花林里落荒而逃,晚宴都没用,就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的网,半夜抽得更兇勐。 ☆、第二章 宋慕住在太学以东两条街外的尚喜胡同,入京到现在已经住了十六年。她才拐进胡同,四周的街坊便与她热情招唿,“宋大人回府啦。这是老朽今日得的腊肉,您且拿回去。” “周大夫,宋大人喜欢吃鱼,当然是我的鲜鱼合她胃口。宋书正啊,您快拿上。” “我的菜好。宋大人,拎上蔡婆婆的青菜。” 一时间,宋慕都来不及拒绝,两手便被街坊邻居塞满了食物。 “好好好,周大夫,蔡婆婆,王姑姑,孙大妈,都别推了,我都拿着,但这银两还是要给你们,不然我可不看小孩们的功课了。” 众人一阵气闷,但也知道宋慕为人,只能由着她去。 宋慕见状莞尔,说道:“太学的入学试在下个月初八,按照年岁,周大夫家的灵儿与王姑姑家的水生都能考,这阵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找我。” “真是多谢宋大人了。”众人感激涕零。 尚喜胡同只住着宋慕一个官身,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如今出息了也和善得很,众人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更巴望着自己家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像宋慕一样。 此时,别人家小孩宋慕才走到自家门口。 宋兆没想过宋慕会回府,见她又是大包小包,忙将重物从她身上卸下,说道:“大人怎么这个时辰回府?”还没等到宋慕出声,宋兆便又说道:“我马上让阿菲煮饭,大人请先洗漱。” 家里的气息让宋慕放松不少,在中庭的水缸里净了手,便往内室走去。 宋府是宋慕姑姑置办的宅院,如今府外还完好保留着姑姑亲手写下的“克勤克俭,书香世家”的牌匾。宋家祖籍在广陵,世代读书人,在前朝时还出过好几位进士。宋慕的姑姑宋岚从小就在读书上天赋异禀,是广陵出名的神童,十五岁被地方学正推荐入京城太学读书,三年后就成为文正官,成为一时佳话。 当时宋慕的父亲便要求宋岚带着长子赴任。在太学的教习,可为家中子弟谋个生源。可宋岚却选了宋慕,将八岁的宋慕带回了京城。 宋慕觉得是自己天赋不高,得了姑姑的同情,这才有幸与姑姑相伴了六年。 楚国的风气自由,一向鼓励男女平等,不论是士农工商,都不乏女子的身影,国内更允许同性通婚。不论男女,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养家餬口,都可自由嫁娶,不受约束。大楚里,像宋慕这样女子撑起门楣的人不在少数。 第3页 宋兆宋菲是宋慕年少时在路边捡的兄妹,如今却将宋慕照顾的很好。 沐浴间一早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衫,炉子里的洗澡水冒着唿唿的热气。宋慕打开水闸,温热的水流便涌进澡盆子。宋慕除掉衣衫,便钻进澡盆子里,随手拿起桌上的画本子看起来,疼了一天的脑袋才觉得清明。 此时朱雀大街的学正府里正上演每日一见的好戏。 “守岁的时候是你答应我的,今年开始不蓄鬍。”说话的男子声音低浅,十分好听,正是刚刚桃花林里的白炀。 “可我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这鬍子也留了近二十年,比书起年岁都大。还是太胡闹,日后怎么在太学立足?只能食言了。” 楚国的中央太学以文、礼、史、乐、武、书、数、德为主要学科,按照学科不同,分为东、西两院,每门学科设一正九司。招收十二岁以上学生,不分男女。发展至今,已有学生三百人,成为楚国招贤纳士的主要场所。而太学学正更是一国大儒,并身兼太子太傅的职务,是东宫的启蒙之师。 说话的人正是奉贤朝的太学学正李蔚文,一身灯草灰的袍子,温润雅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此时他看着白炀气闷的样子,讨好的将茶盏吹冷,递到他面前。 虽说楚国允许同性成婚,国内不乏同□□侣,但大楚开国近百年,名门世家里,也就是这位学正大人是由圣上赐婚,迎娶了太学乐正大人白炀。 李府上下一开始是很不适应的,但眼看着白炀身边的李蔚文逐渐多了烟火气,言谈举止快意自在的样子,便逐渐接纳了。更何况李书起还十分喜欢白炀。 “白叔,您就放过父亲的鬍子吧。还是请父亲带我们坐画船游羊湖。姐姐刚回来,想必还没去过羊湖游玩。”李书起一旁笑着说道,一边为李书媛的杯盏续茶。 白炀知道他日常对玩乐没有多大兴致,再看看不远处李书媛神色淡淡的样子,便知道书起是想让这对许久未见,关系冷淡的父女多些交流。 于是白炀也来了兴致,问道:“三哥你说好不好?” 这声叫唤下,李蔚文哪有不应的。 李书媛看着一屋三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有些出神。 初时,白炀是李书媛的古琴老师,却不知不觉成了李蔚文的忘年之交,而今更是李蔚文顶顶痛爱之人。 父亲这样的神色,李书媛在年少时是从未见过的。她只熟悉那位不苟言笑的父亲,连拉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时都没卸下。 而李书起习惯的是今晚的父亲,言笑晏晏,温和可亲。 李书媛有些想念少阳宫的景色了,今天出来前还有几页书没看完。 第二日晌午,宋慕才起身,可睡得不算香甜。临近天亮,她才沉睡过去,醒来就飢肠辘辘。 春宴后,还有一日沐休。太学的待遇也实在不差。 开春后,宋慕早晨的洗漱就不用热水了,快速收拾完,便出了房门。 “大人醒了,正好可以用午膳。”宋菲的脸出现在宋慕眼前。除了厨房的差事,宋菲还是宋慕的丫鬟。不过宋书正平日里独立自主,乖觉得很,便不需要宋菲时时在旁伺候。不像宋兆一张国字木脸,宋菲长得十分清丽,宋慕自觉要比自己好看不少。 此时宋慕已闻到香味,笑着点点头,随着宋菲进入正厅。 宋府的正厅十分宽敞,上首摆放着两把官帽椅,中间有一张八仙桌,迎着日光的侧首摆着黑胡桃木制成的书桌。 宋慕便在八仙桌前坐下。不一会儿,宋菲便端着餐盘送到宋慕面前。 是一碗鸡汤面,汤里的鸡腿若隐约现,十分诱人,再加一份小葱跑蛋和一碟油菜。 宋慕食指大动。双手捧着汤碗便用起来,含含煳煳地问道:“你们吃了吗?” 宋菲会心一笑,“我不急,等哥哥从市集回来再一起吃。”说完,便帮宋慕备好茶,放在她手边。 宋慕记起昨日宋兆说过,后院的马厩有些破损,需要修葺,今日市集宋兆便要去买材料。 自宋慕在太学教书以来,每月束脩都由宋兆兄妹保管。她本是对钱财没有概念,倒是宋兆兄妹十分上心,理财投资做得不差,如今宋书正府上一应俱全,比起前些年,是十分宽裕的。 一顿午膳下来,宋慕十分餍足。宋兆也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几份邻里小孩们请宋慕点评的功课。 宋慕端着茶,便在书桌前看了起来。她闻到厨房里又传出饭香,后院也开始出现敲敲打打的声音。一时间,宋慕的心无比宁静。心想,那烦人的名字,烦人的事,最好再也别出现了。 ☆、第三章 上天应当是听到了宋慕的愿望。接下来的日子,宋慕又重归往日的宁静。 三月,除了是太学的春宴,更有太学每年一度的校考,近年来逐渐变成东西院之间的较量,关系到四月太学招生的择优权。按照惯例,在校考中赢得一方便能优先选择天赋资质高的学生。 文、礼、史、德四门学科归为东院,乐、武、书、数四科则为西院所有。学生入学后选择三门学科作为主要科目,由此分成东院生或西院生。 文史乃科考核心,大楚国力日盛,青年学子的庙堂之心十分旺盛。因此,相比东院如日中天,西院显得人丁稀薄。 第4页 “此次校考我们西院不可再败!”说话的人是西院正沈钦,他滔滔不绝地将两院情势说得仔细。文华阁里的宋慕昏昏欲睡,要不是罗仪适时拉了一把,宋慕的额头险些撞上书桌。 “你可仔细些。我们不思进取,已让沈院正痛心疾首,再不可打击他老人家了。” 这句话促狭得很。 宋慕一时醒了大半,冲着罗仪嘻嘻一笑,正好落入沈钦的眼里。 宋慕暗嘆一句,天网恢恢。 “少林,你看由书学打头阵如何?”沈院正眼神热切,望着宋慕。 宋慕站起了身,斟酌了一会儿,说道:“院正大人,今年书学里确实不乏佼佼者。西院的孙墨晗、孔文芳,书法造诣已是同辈翘楚。可墨晗年纪尚小,同时也是西院文试的代表,少林以为,先行文试,再行笔试,可能更好。” “少林此言在理。”数正马元附和道。 西院人才丁零,这么大的校试都要一人参加两场。沈钦想起多年前宋岚执掌西院的时候,那是何等风光。 他看着宋慕的眼神更温和了,“就依少林所言。” 三月二十,太学校考。 学正李蔚文接纳了东院正陶皖的建议,今年由抽籤决定各科比试。最终定下乐、数、书、史、礼、武、德、文的比试顺序。 宋慕担心孙墨晗年纪尚小,会有些紧张,比试前特地拿了一包麦芽糖给他。 “老师,阿骁省得,定不负老师期许。”少年满怀斗志,一派自信。 “负我期许不怕,不要辜负平日里的苦学才是。晚上带你回尚喜胡同,我让阿菲焖了肉蟹煲。” 孙墨晗这才流露出些孩子气。 宋慕摸了摸他头顶,便往太学大殿走去。 “怎么才来?宫里派了大人过来,我们刚刚拜见完。”走进大殿,宋慕便让罗仪抓住,一把将她拖到右侧的席位上。 宋慕听到“宫里”两字,心中有些忐忑。待坐下,便眯着眼往主座瞧去,正好迎上李书媛似笑非笑的脸庞。 宋慕想着,莫不是今日关照她的上神偷闲出去玩了? 今日李书媛穿得要比桃花林中隆重不少。楚国大内女官的官服是紫薇花搭配碧玉石。宋慕以往 也见人穿过,从不觉得有多好看。此时李书媛穿在身上,宋慕方觉得惊艷。 两相跳脱的颜色在李书媛身上出奇和谐,高耸的领子漫过如瓷般的颈项,衬得她肤色胜雪。 今日,李书媛唇上抹着绯红的胭脂,头戴锈红色官帽,顾盼生姿,华丽无双。 罗俊往宋慕身边靠,低声说道:“少林也觉得秉笔大人好看吧。” “不,提督大人好看许多。”宋慕一脸认真。 噗!罗仪的茶喷了出来。幸好他们离主座不近,不然还真怕让秉笔官听了去。 今日来的是秉笔李书媛与伺笔楚槿。 沿袭古制,大楚建国后将内廷六监六局,由内官与女官组成。待到本朝的女帝继位后,更将司礼监改成了司礼局,一应要职替换成了女官,方便女帝理政议事。宋慕刚刚说的提督大人便是司礼局主管,年过不惑。虽说是满腹才华,却体态臃肿,大腹便便,听说连一向温厚的女帝都好言劝过她节食束身。 巳时三刻,便看到主座上代表东院的辰砂色身影站起,开始发言。 无非是些场面话,宋慕不耐烦细听,但看着陶皖孔雀开屏的样子,再看看李书媛难以捉摸的神态,也觉得很相配。 罗仪瞧她又出了神,开始与乐司们讲起闲话。好一会儿,一大叠漂亮话才说完,比试开始。 今年西院学子的乐学平平。往年还能一比高下,今年出战的学生听到春宴里有名的《阳光三叠》,均没了斗志。匆匆将曲子弹完,就算交差。气的罗仪差点冲上台去。 结果显而易见。 数学一门是西院拿手的,在东院生满头大汗打着算盘的时候,西院生已将答案写在题板上,博了个满堂彩,让西院追回些颜面。 “想不到太学的校考如此有趣。书媛你也出自太学,不知年少时是否也参加过比试?”楚槿问道。 李蔚文听她唤的亲昵,想来平日里,李书媛与同僚相处的不差。 李书媛轻柔的声音便响起,“参加过书试,可惜得了第二。” 楚槿便瞧她看去。 只见李书媛神色不变,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 “哦,难不成当时太学里还有学生比你的字好?”楚槿继续问道。 “嗯,恐怕现在更好了。”李书媛眼神朝着大殿右侧看去,见宋慕专注地瞧着台上,便向楚槿递了个眼神,主座恢復了沉静。 如今台上正是书法比试。李书起因为年岁尚小,今年没有上台。现下代表东院出战的正是如今太学中最负才名的李叔同。 可对战李叔同的竟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年。李书起是知道他的。 李书起与孙墨晗同时入的太学,两人年纪相仿,入试考时聊过几句,才发现都喜爱书法。孙墨晗一进太学便投了西院,入宋慕的门下。听同窗们说,是宋书正十分喜爱的弟子。 想到这,李书起便往宋慕看去。 见她仔细盯着台上看,倒有些黯然。 第5页 一炷香去了大半,两人的字都收了尾。 两人天赋极高,都是宋慕亲自教授的,她心中自然知道是不相伯仲。李叔同的字更稳一些,而 孙墨晗的字常常会因为心境不同而有所变化,偶尔给她些惊喜。 两人的墨宝自然要交由学正、院正亲自过目的。东西院正稍稍一看,也不好做声,便请学正定夺。 李蔚文想起宫中来的女官,便请楚槿、李书媛一起看。 “不相上下。”楚槿好一会儿才点评道。 李蔚文点了点头,朝着李书媛看去。 “《石鼓文》更好一些。见人见字,才情万丈。”李书媛说道。 这字很像宋慕年轻时写的,却要比她的更霸道一些。 秉笔大人都发话了,陶皖附和道:“李大人一语惊醒。下官再看了看,果然如是。” 毕竟,后头的文、礼试才是东院看家本领。陶院正自信满满。 后续的史、礼、武、德,东西院各占两分,西院破天荒的暂时领先。最后一场的文试成为了全场焦点。 孙墨晗第二次上场引起不少骚动,连主座的楚槿都问道:“不知这少年什么来歷?看起来年岁不大,居然一人比试两场。” “此子是京城人士,入太学已经三年,勤学刻苦,投了书正宋慕的眼缘,是宋大人的弟子。”沈钦回道。 “那想必宋大人的才学也十分出众,以前竟没听说过。”楚槿笑道。 “太学藏龙卧虎,楚大人日后可多作了解。”陶皖说道。 楚槿便不再说话,看着场下的学生做题。 文试的题目与科考的题型无异,考究的正是学生的真材实料,真知灼见。 东院应战的是牟志,也是太学有名的才子。两人聚精会神看题,不一会儿,孙墨晗率先动笔。 宋慕想着,往后还需要好好敲打这小子。 文试的时间耗得更久。大殿里静默无声,众人均怕扰了台上学生的文思。 过了好久,两人都停了笔,仔细将卷子看了几遍,便交予文正。 文正留着山羊鬍,接过试卷便不敢耽搁,往主座走去。 这是最后一场,关乎两院胜负,主座的院正都站起了身。 “你瞧着墨晗有几分胜算?”罗仪问宋慕。 “倒是希望他输一次,受些挫折,少年得志也不算好事。”宋慕轻声答道。 “你这老师倒狠心。”罗仪被宋慕逗乐,看着她仍是皱着眉头,就知她对孙墨晗看重的很。罗仪便不说话,看向上官。 主座开始发出响动,似乎是各执一词。试卷从院正传到学正,现在稳稳落入楚槿大人的手上。 楚槿欣赏孙墨晗少年天才,很有好事成双的意思,看了会儿试卷却改了主意。 递了个眼神给李书媛,便说道:“我与秉笔大人都不曾科考,不适宜点评文试。不若请文学殿的师长过目,学正您意下如何?” 李蔚文应允,随即招了右侧的文学官上来。 才一会功夫,便有文司出声:“孙墨晗当真狂生。竟不避忌国姓,胆大妄为。” “一纸千言,数十字“国姓”被你一笔带过,平日里师长是这样教你的?”书正的山羊鬍气得吹起来。这孙骁也是他珍爱的学生。 “孙骁,你可知罪!”沈钦说道。 宋慕一惊,忙看向台上,就见孙墨晗已跪倒在地。 大楚国姓“君”,祖籍在太原,是世代的读书人家。前朝末年在南方贵族的支持下反抗暴君,一统天下。几代皇帝勤勉温厚,不兴大狱。因“君”字在姓氏上不多见,在高祖时便有旨意,在科考文章中,将“君”字以小篆书写,以示尊敬,无需避忌。 凡是有功名之心的士子都知晓这惯例,但孙墨晗却仍懵懂,并不知晓这忌讳。 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如今一身冷汗。呆呆望着地下,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着,恐怕是要被太学扫地出门了。只希望千万不要连累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自然生成的封面好惊悚...... 这文不长,会尽快完结。 ☆、第四章 孙墨晗一拜,让太学的师长唏嘘不已。 这忌讳于读书人而言十分致命,一般是要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的。孙墨晗虽无科举之心,但他平日读书刻苦,才情卓越,眼看着将来能成就一番事业,如今却身处险境。 大殿静的连一根针落都能听见声音。宋慕实在瞧不懂一众上官的神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由着这小子折损于此,也太不值当了。 她出列朝主座行礼,便要出声。 罗氏兄妹慢了一步,只能看着她步入漩涡。 “高祖三年,左相肖央建言:‘君乃国姓,贵不可言,自当避于书典,禁于科考,以显圣威。’ 高祖言:‘暴秦毁于苛政,盛唐兴于诗文。以‘国姓’以小篆书写,以示恭敬,无需迴避。 孙骁,我且问你,你卷中所写之‘国姓’数量为何?” “禀书正,学生写‘国姓’二十三字。”孙墨晗几乎没停顿,答道。 大殿有些响动,宋慕却顾不得了。 她跪倒在地,抬头望着主座继续说道:“以下官愚见,高祖宽厚,书写‘国姓’的旨意是希望全国学子感念圣主厚德,感恩圣主殷切。每当书写‘国姓’能有所感悟,怀抱报国之志。孙骁今日所犯之罪实乃无心之失,还望上官感念他年纪尚轻,对他宽厚处置,下官宋慕感激不尽。” 第6页 “下官附议。”史正不知何时,站起身说道。 随即,好几位教习在席间起身,均附议。 李蔚文便出了声,“文正,你数数卷中‘国姓’。” 李书媛不禁看向他。 醉心书法的人,可能会忘记自己写的内容,但绝对会记得自己写了几个字。天赋高些的人,甚至会记得各字为何,相同的字在一篇中也能写出不一样的姿态。 李书媛是此道中人,自然明白。 而李蔚文更应该清楚。 一时间,年轻的秉笔大人周身似陇上一层云雾,情绪看不真切,只是静静看着台下的女子。 不一会儿,山羊鬍回道:“禀学正,正是二十三字。” 李蔚文微笑,站起了身,说道:“孙骁将卷中‘国姓’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无小篆书写,却已有崇敬之心。但避忌的规矩不可犯。孙骁,我令你一个月内抄写楚国盛典百遍。文正、书正,弟子有罪,老师责无旁贷,我令你二人编制希珍阁古文目录,尔等可有异议?” “谢学正厚恩。” 宋慕起身,内心还未恢復平静,却更关心台上的孙墨晗。 好的不灵坏的灵。 刚说完希望他受挫,就来了这么大的挫折,只望这小子引以为鑑。 李蔚文的声音又响起,“我看这文章还是牟志出彩些,诸位以为如何?” “下官附议。”沈钦说道,大有报答李蔚文回顾之恩的意思。 李蔚文点点头,说:“那今日的文试由东院获胜。东西院打成平局。” 竟这么快一锤定音。 比试结束,宋慕觉得快虚脱。拉着孙墨晗说:“人谁不过,别一副傻样了。收拾一下,我们回尚喜胡同。” 孙墨晗眼眶通红,难得有些乖巧的样子,宋慕的嘴角往上扬,看他的眼神更温和了。 “快去啊,小哭包。” “我才不是,”孙墨晗下意识回呛,顿了顿又说道:“阿骁谢老师厚恩。日后等我出息了,定赡养您终老。” “哈哈哈!小墨晗,要不将我也养去得了。”罗仪不知何时走近了两师徒。 “罗史正吃得太多,墨晗受不消,这就收拾去,老师稍等啊!”孙骁笑着便往后殿跑,双眼还红彤彤的。 “呵!这小子。”罗仪气笑,“晚上阿菲煮了什么好吃的?” “肉蟹煲,你们去吗?”宋慕将罗仪挂在她身上的魔抓扯下来,说道。 “去去去。我哥今晚约了几个老粗切磋,正愁了没饭吃。”罗仪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可怜九尺男儿罗武正,在罗家却是掌勺厨娘。因做饭平淡无新意,时常被罗仪嫌弃。 宋慕便带着罗仪往殿外走去。她总觉得被人望着,可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人。 紫薇花裙摆在大殿飘动。 “听卿所言,今日的太学比试当真有趣。学正、书正爱才之心令孤动容。”说话的正是当今太子。只见他身穿水黄色锦服,带着翡翠冠帽,端坐在少阳宫大殿上,脸上还带着和煦的微笑。 东宫刚及冠,人前向来是端正大方,在少阳宫里才会露出青年人的气息。此时他兴致勃勃,俊逸的脸上一派愉悦。“楚卿再与孤说说,那少年才子的文章如何?” 楚槿便依言将孙墨晗的文章讲得细緻。一时间,正阳宫言笑晏晏。 便听到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在殿外就听到东宫的声音,可是遇到什么趣事。”正是当今皇后驾到。 一番见礼后,太子便将皇后引到主座。“楚卿正与我讲着太学校考的趣事。现今太学人才济济,今日的少年才子未满十五岁,可一手好字已让书媛赞嘆不已。” “书媛的字誉满京城,能得她青睐,想必这年轻人是极出色的。”皇后是司药局出身,十分亲善。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药香,说话温柔好听,与太子感情深厚,自然与少阳宫上下也十分熟稔。她一边说着,一边便往李书媛看去。 “娘娘过誉,书媛要脸红了。” 李书媛难得说了句玩笑话,皇后笑容更深了。 楚槿便凑趣,“启禀娘娘,后来才知道,此子的老师是太学的女书正,一手字是得其亲传,”说到此处,楚槿瞧了眼身边的李书媛,继续说:“书媛藏得深,出了太学才告知我,这位书正大人还 是她的幼时同窗,年少时还曾得过太学书试的魁首。” “竟有此事,真是有缘。”太子听到此,便有些遗憾未能一观校考盛况。 皇后若有所思,说道:“既然是擅长书法,我倒想到一事。太医局起草的佰草新编即将完成,倒是可以请这位书正大人帮忙编辑。我正是因为此事来找书媛,药典是医药局十多年心血,交予其他人我不放心。如今听说书正官与书媛是旧识,那让你二人一同编辑是最好的了。” 李书媛在苏家是学过药理的,当下便应下差事。 可接到皇后懿旨的宋慕却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内官大人,您说皇后下旨让我入宫,与秉笔大人一同编辑药典?”宋慕一个头两个人。 内官是个和煦的,也因有李书媛嘱託,态度便更温和了几分,“确实如此。宋书正请快快谢恩领旨吧。” 第7页 宋慕顿时头晕眼花。抖抖索索地接了旨,愣在当场。 刚刚她还嫌弃希珍阁的差事不好,此时万般滋味在心头。 “宋书正想必是受宠若惊,内官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入大厅喝茶。”罗仪见她这副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寒暄。 “呵呵,客气了。咱家还要回宫领命,便不耽搁了。宋书正,明日未时,宫里会有马车来接您。” 宋慕呆呆地朝着内官点了点头。 这内官笑得更深了,摆摆手,便出了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吗? ☆、第五章 宋慕现在觉得,相国寺门口的测字先生当真高人。 年初一,她带着宋兆宋菲去上香,神算子说她今年有难。宋慕不单不信,还在心中暗骂了声神棍。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般快。 如今月明星稀,想来神算子也不会出来摆摊,宋慕想测字问了前程也难。 她只得翻了个身,继续数羊入睡。 刚刚走之前,罗仪的嘴脸还在眼前,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而孙墨晗因为要与宋慕分离,十分不舍。 熟悉宋慕的人都知她淡泊明志,只想守着书学殿一方天地。 其实宋慕去年就萌生回乡的念头,往广陵老宅递了信,却没曾想一向对她可有可无的老父令她再任教两年。 原来家中的小弟今年满十三岁,家人是想把小弟送进太学念书。若宋慕此时离职,恐怕生源不保。 想到这,宋慕不禁嘆息。 她年少离家,与老家亲人关系不亲近。手头宽裕后,宋慕也时常寄些京城的新鲜玩意回去,但广陵寄来的家书却寥寥无几。 宋慕自认当年是占了兄长读书的名额,虽说兄长志不在此,但入了太学,也成就了她的现今。 因此,宋慕觉得对家中亲人是有所亏欠的。 她还想着要等小弟来了好好在太学照应他,如当年姑姑对自己一样,现在却不知何时才能把药典编写完。 混混沌沌想了好久,天快亮了,宋慕才入睡。 宋慕是被好几阵笑声吵醒的。可宋兆宋菲从不吵她睡觉。 圆圆的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一脸混沌,宋慕拿手揉了揉双眼,开始清醒神志。随即便想到昨晚接的差事。 睡意全消。 一番洗漱后,宋慕出了房门,才走到正厅,就被个艷丽妇人拖住了。 “书正~” 声音惊得宋慕一身鸡皮疙瘩。 孙妙一边说着,一边虚若无骨的就要倒在宋慕怀里。 “阿兆!阿菲!”宋慕大唿救命,两手摆得似旋风,却惹得孙妙娇笑连连。 “听小弟说你要进宫编医典,可别没良心,把我给忘了。”孙妙没真投怀送抱,只摸了把宋慕的小脸,已经气得宋书正瞪大双眼。 “章夫人,珍重。”宋慕大嘆世风日下。 “噗。我不闹你了。小弟把你昨日救他的事情与我们说了,章老二便要我来感谢你。他忙得脱不开身,让我带了谢礼过来。”孙妙迳自在官帽椅上坐下。 宋慕便看到堆在八仙桌上的大包小包。也无心去看,便说道,“我是墨晗老师,为他解围背锅都是应该的,无需客气。只是我这一走,少说也得几个月,尚喜胡同便劳妙姐姐照看了。” 孙妙是城中有名的绣娘,靠手艺一个人将孙骁带大。本是对宋慕有些意思的,逗了她好久,不知怎的就放弃了,去年嫁了个老实商人,现在喜欢时不时来闹闹宋慕。 此时见宋慕这样乖觉,孙妙心情大好,自然满口应下。她心情好,便与宋慕闲话:“你们太学的陶院正前些日子来我们铺头做新衣,选了最好的绸缎,还露出风声是要去学正府求亲。他将李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听说昨天你们都见真人了,小弟说没注意看,可你空着,总瞧见了吧,你觉得她好看吗?” 宋慕一愣,“我没看清。” 孙妙觉得无趣,哼了一声,就看到宋菲捧着餐食进来。 顿时便笑开了,“也是,阿菲就这么好看,你日日对着,也就不觉得其他人漂亮了。” 宋慕不理她,全情为食物所动。 宋菲也没冷淡孙妙,摆上她平日喜爱的蜜瓜与甜枣,得了章夫人的一记媚眼。 宋菲就在宋慕身边絮叨,“大人,刚刚沈院正派人来传信,让您安心在宫里当差,书学的事情他会照顾。” 宋慕嘴里咀嚼鸡肉,便点了点头。 “我给您理了六套衣服,不知道够不够?宫里的差事是不是也有沐休?要不要多带点衣物?吃食能不能合您胃口?您常常磕磕碰碰,我放了一瓶跌打酒,碰伤了记得拿出来涂……” 宋慕听她说的,顿时没了胃口,心中难受,眉一皱,嘴一扁,扯了宋菲的袖子便嘟囔起来,“离了你们,我可如何是好。” 宋菲也有些难受。 孙妙便往空中抛了记白眼。 宋兆引着宫里的贵客进来便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无措,瞧了瞧背后秉笔大人的神色,看不懂。只能出声,“大人,宫里的女官来了。” 宋慕也就是习惯性对着宋菲撒娇,听到声音便往门边看去,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李书媛怎么来了? 第8页 “宋书正,日安。”李书媛眉毛弯弯,笑得如沐春风。 宋慕便摆正脸,站起身,“下官宋慕,拜见秉笔大人。” 孙妙心中惊嘆,这样的人,你没看清!! 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孙妙与宋兆兄妹便出了去,将偌大的正厅留给宋慕与李书媛。 宋慕朝着门外喊了句看茶,便也说不出什么话。 李书媛看宋慕又换上了冷淡的神色,仿佛刚刚她鲜活的样子纯属自己臆想。 宋菲端着茶,进来又出去了。宋慕瞧着被宋菲带上的门,有些出神。 进宫后,恐怕是经常要与李书媛一处的,总不能一直这么尴尬。说到底,宋慕真不觉得有哪里对不住她。自己当年对她,是很好的。 想到这,宋慕便出了声,“想不到能有幸和秉笔大人一起办差,日后请大人多关照。” 李书媛侧过身去瞧她,宋慕让窗外的日头照着,看起来周身暖洋洋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冰窟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宋大人客气了。” 宋菲给宋慕整了好大一个包袱,宋慕十分听话的带上了,还将平日里用的顺手的羊毫笔揣在怀里,就这样随李书媛进了宫。 马车里,李书媛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搭理宋慕的意思,宋书正不禁放松了些,随即困了,便把包袱抱在怀里,脑袋靠上去,也十分舒适,不一会儿便入了睡。 从尚喜胡同到皇宫,约莫要走半个时辰,马车行的不快,倒让宋慕补了香甜的一觉。 马车在奉天门停下的时候,宋慕便醒了。李书媛先行下车,宋慕赶紧跟上,便听内侍的声音响起,“秉笔大人,书正大人。请随奴才去凤仪宫一趟,皇后娘娘召见。” 李书媛微微颔首,宋慕便跟在她身上。 凤仪宫是当今皇后的寝宫,宋慕原以为是金碧辉煌,不料一跨进殿内,便扑鼻而来的馥郁药香,宫中布置的雅致大方,顿时让宋慕少了些忐忑。看来民间所传,皇后娘娘乃是百草仙女所言非虚。宋慕觉得皇后娘娘应该是好相与的。 不想竟见到了当今圣上,大楚百年才出的女帝。 “臣秉笔李蕴、书正宋慕拜见皇上、皇后、太子。” “免礼。坐下说话吧。”皇帝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 宋慕跟着李书媛跪坐在殿中的蒲团上,心情还是十分紧张。 女帝在位二十多年,勤政爱民,深受百官、万民敬仰。宋慕小时候就常听姑姑说,今日能够拜见,也觉得十分激动。 “圣上不是约了司礼局议事吗?”温柔的声音响起。 “可朕想多看看你。”声音比刚刚柔了不知多少。 呃?这信手拈来的情话是什么操作?宋慕有些难以适应。余光瞄到李书媛坐得笔直,两眼看向 前方,便也学着她一样,非礼勿视。 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安抚了女帝,不一会儿,女帝倒是出了大殿。 整个凤仪宫像松了一口气。 “听说太学的宋书正才高八斗,想不到长得也十分出众。突然招你入宫办差,可曾吓到你了?”皇后温柔问道。 “皇后娘娘过贊了,下官的才学在太学里十分普通,得娘娘赏识,是下官的尊荣,定努力将这差事做好。”不知道是不是得见圣颜太欢喜,或是皇后的声音太好听,宋慕生出了要好好办差的念头,忙表露心迹。 皇后见她可爱,笑容很深,“连书媛都说你才气高,书正不必自谦。太子你看,让书正入住少阳宫如何?” “书正与秉笔是同窗,住在一处正合适。”太子和煦的声音响起。 “嗯。西殿住着掌印和伺笔,就让书正与秉笔住在东殿吧。”皇后娘娘一锤定音。 宋慕想,少阳宫,听起来应该是很宽敞的,东殿应是寝室盈多吧。自己与李书媛,应该是不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耕耘,希望看官喜欢。 ☆、第六章 李书媛与楚槿虽说在司礼局当差,却是东宫的心腹。两人从小受皇命陪着东宫在苏家读书,情分深厚。 楚槿母亲是宫中老人,如今的司礼局掌印便是她嫡亲的姨母。不过掌印大人日理万机,时常是歇在衙门里的,少阳宫便成为她与李书媛的天地。 宫中的主子不多,宫殿就多了出来,倒便宜了她二人。 少阳宫比邻东宫,是以往皇子的寝宫,十分宽敞。李书媛、楚槿入住后,便很花心思在布置上,如今宫殿雅致大方,书籍古玩一应俱全,廊下的龙葵长得好看。 楚槿带着宋慕在东殿转悠,“书正喜欢哪间便用哪间?除了书媛用的第一间,其余的都可以住人。” 楚槿对宋慕印象不错,待她十分客气。 宋慕笑嘻嘻的,果然少阳宫够宽敞。她想了想便有了决定,“多谢伺笔大人,下官觉得第五间十分方正,就住那儿吧。” “嗯,难得你喜欢。”楚槿会心一笑,摆了摆手,便有宫娥将宋慕的行李放了进去。 宫殿日日有人细心打扫,倒是立马可以住。 “书正有什么事,便差遣宫娥,也可以来找我。”楚槿说道。 宋慕便向她道谢,心想,楚槿大人真是个好姑娘。 第9页 在正殿喝了几杯茶,宫娥便引她入了寝室。室内焚了香,更为她准备了洗漱的热水。宋慕不惯 让人伺候,宫女们便出了去。宋慕便打开包袱,拿出干净的衣衫和时常看的话本子。 好一会儿才洗漱完,宋慕觉得神清气爽。便有宫娥来唤她用晚膳。 少阳宫一向是李书媛、楚槿居住,平日里二人是一同用膳的。如今多了宋慕,菜量添了不少,今晚皇后娘娘还赐下药膳汤。 桂花鱼、蟹黄豆腐、萝蔔焖牛腩、炒竹笋、京都排骨、疙瘩汤、鱼皮饺子……一应菜色令人目不暇接。 宋慕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一副好心情。 李书媛神色有些恹恹,提不起劲,稍稍用了几口,便在放下箸。 “没胃口吗?”楚槿关切道。 “有些。” “奴婢拿些糕点来,您多少再用一些。”年长的宫娥说道。 “有劳寿姑姑。”李书媛微微一笑,神色温和。 不一会儿,寿姑姑便端上了艾窝窝与杏仁奶豆腐。李书媛便稍用了几口。 宋慕充耳不闻,只是吃菜。她记得李书媛本就胃口不大。小时候常春街的糖葫芦这样好吃,她就只能吃几个。王大叔家的元宝馄饨,李书媛却吃不下半碗,姑姑说,浪费粮食可耻。她宋慕,顶顶爱干净的人,经常只能吃她剩下的。 如今长大了,胃口似乎更小了,过几年莫不是张开嘴喝些风就能饱了。她突然有些顿悟,怪不得那铁公鸡陶皖处心积虑求娶她,李书媛这样不吃不喝的作态,也花不了什么钱。当真是个好买卖。 饭后几人无话,便各自回去休息。 宋慕有些认床的,加上一天里把大楚最尊贵的三位大神都见了,内心也是激动。她拜见的时候,只是一眼带过,没看清女帝的容貌,但就觉得她应当是长得极好的。听闻女帝当年立司药局药正为后,也费尽了心机。今日看帝后感情深厚,宋慕便觉得十分美好。 年少时,宋慕也有过喜爱的人,当时想着,也是要这样待她的。 想到这,宋慕翻了个身,心头有些闷闷的。 她又想到皇后的仪态。真是十分温柔可亲。皇后与宋慕认真讲解药典的由来,宋慕才知道,原来药典是皇后娘娘主持编撰的,她就更坚定决心,要将这济世为民的药典好好编辑成册。 太子似乎要比她年轻几岁,声音醇厚,态度温和,想来是极好的人。李书媛陪在他身边十年,应该也没受什么苛责。 宋慕十四岁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李书媛在太子身边受委屈。现在想来,自己以往真是傻。李书媛一心要走,就算受些委屈,想来也甘之如饴的。 却在此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慕想着应当是值夜的宫娥,便不去理会。可这声音,一直不散,反而更响了。 宋慕也睡不着,便点了灯,出了去。就看到一身雪白的影子在架子上翻找些什么。 “何人?”宋慕见她不是宫娥打扮,便开口问道。 “宋慕?” 是李书媛的声音,只不过比往日虚弱了许多。 宋慕觉得她不妥,便快步上前,将灯随意摆在架子上,照亮了一处黑暗。 李书媛只穿着中衣,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却能看见细汗。 “你可是有哪里不适?”宋慕很着急。 “心口痛,老毛病了,司药局给了我缓解的药丸,我记得就放在这里,却未找到。是不是吵醒你了,抱歉。”李书媛说话有些艰难,宋慕想她是很不舒适的。 “我来找吧,你先去寝室休息。” 李书媛此刻没什么力气,又见她不容置疑的样子,也就听话了。 宋慕便将她扶到寝室的贵妃榻上坐好。房里真冷,宋慕环视了一圈,便把一排的窗户关起来。 她又回到架子边,将三层架子翻了个遍,终于瞧见了个翠绿色的小瓶,上面写着“和气丹”三字,想来应该是李书媛说的药丸,便拿起它,一阵风似的进了李书媛寝室。 室内比刚刚暖和了些,宋慕带上门,见到李书媛病恹恹地躺在美人榻上,她便随手把身上的长衫盖在她身上。 李书媛一怔,还能感受到长衫的温度。 宋慕拿着药坐在李书媛身旁,“是不是这个?” “嗯。谢谢。”李书媛拿来便倒出一颗送进嘴里,宋慕端的茶便到她手边。 李书媛心里酸酸的,眼睛有些红,怔怔地瞧着宋慕。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司药局在哪,我去请医官过来。” 李书媛异于往常的样子让宋慕有些心惊,她把语气放得很缓,脸便凑近去瞧李书媛,好像只要李书媛再皱一下眉毛,她马上就要往司药局跑。 “吃了药就会好的,无需太挂心。今夜,谢谢你。”李书媛说话还是轻轻的,却比往常多了些人气儿,没再去看宋慕,只是呆呆看着地下。 这阵子两人见面,都有些互不退让的味道。可一旦李书媛软绵了下来,宋慕便泄了气。 宋慕突然想到,以往她这般难受,是不是都一个人捱过来。当年她随了那人去苏家,结果那人却负了她。不知道李书媛这么多年来,有没有后悔。 宋慕以为自己已是铁打的心,怎么都不会心软了。怎么一见李书媛,就开始变了。 第10页 她觉得身上的魔怔越来越厉害了。好多人问过她,司礼局秉笔大人好不好看。春宴上陶皖问她,害得她头疼。罗俊、孙妙也问她。其实在宋慕心里,李书媛岂止“好看”两字能概述的?想到李书媛小时候教她翻花绳,带她去看皮影戏,陪她去小溪捉鱼,陪她踏青放风筝……宋慕把李书媛喜欢得紧。小时候都想把李书媛藏在口袋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只能她一个人看见。宋慕喜欢到,不情愿其他人看到她,不愿意其他人喜欢她。 可李书媛是谁,堂堂学正家的千金,在太学里风光无限,拥趸无数。宋慕只能加倍努力,盼望有朝一日站在她身边也能相配。 可能就是她不够优秀,又气量太小,李书媛年纪轻轻就跟她说,倾心了人,叫宋慕的心,一疼就是十多年。想起来,就扯痛伤口。 灯光下,宋慕双眼灼灼,定定地瞧着李书媛,心中嘆息,你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第七章 辰时过半,便有宫娥来唤宋慕起榻。 宋慕便醒了大半,“两位大人都起身了?” “是,正在正殿用膳。”宫娥轻轻柔柔地说道。 宋慕便着急起来,快速将自己打理好,出了去。 “书正睡得可好?快过来用膳。”楚槿满面春风,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慕见案上的吃食未动,想来是在等她一起用,有些脸红,一睡就不知醒。 “下官认床,天亮才睡下,起晚了,实在抱歉。”说着,抬起眼瞟了眼李书媛,见她脸色恢復了不少,便松了口气。 “哦~昨夜里我可听到说话声,还以为书正大人与书媛秉烛夜谈呢。”楚槿笑着往两人身上瞧来瞧去。 宋慕夹起馒头往嘴里塞,双颊鼓鼓的,专心用膳的样子。 楚槿便不去逗她。 李书媛服了药,又睡了一觉,此时觉得舒适多了。就着些小菜,将面前的小米粥吃了大半,见 不远处的枣糕模样诱人,便伸了箸过去。 “枣糕易积食。”宋慕抬起头。 李书媛的箸便换了方向,将枣糕放进了宋慕的碗里。 秉笔大人放下箸,擦擦嘴,就算用完了。 楚槿来回看,觉得信息量挺大的。 用完膳,李书媛便带着宋慕去司药局。 司药局里出了位中宫娘娘,女帝便大手一挥,将承康殿、承泰殿、承和殿赐予司药局所用。 宋慕感觉是来到了药王仙谷,看着一应医官各司所职地忙碌着,大开眼界。大楚的司药局不单是为皇室所用,下属的怀民堂在各州府都有分号,本的是济世为民的医家美德,行的是救死扶伤的仁心仁术。这几年,楚国境内的瘟疫恶疾都不曾出现。 司药局设药正总管大小事宜,分为内医院与外医院,各有院正。如今药正云游未归,接见李书媛与宋慕的是外医院的院正秦尚。 “昨日收到中宫的旨意,便盼着书媛过来,却让我等了一天,该罚。”秦尚是位成熟的女子,长得仙风仙骨,说话带着甜甜糯糯的南音,有些违和。 李书媛似与她十分熟络,冲着她笑道:“昨日要要职在身,今日一早就来找你了,还不够吗?” 宋慕抿了抿嘴。 “够了够了。难得听到书媛说笑,心甚满足,”秦尚边说话边往宋慕瞧,“宋书正大人瞧着面善,好似哪里见过。” “噗。”宋慕差点喷茶,说好的仙风仙骨呢?竟如那孙妙一样爱逗人。 “书正脸薄,可不比你宫里的姐姐妹妹,别去逗她。”李书媛回护的明显。 秦尚便一笑带过,“知你事多,我不耽误你了。这里是这几年理的百草集,本来内院正是不捨得让你搬去少阳宫的,我费了不少唇舌。药典写的潦草,好多处都是简化文字,我让白芷跟你回去,省的你看不懂来回跑。” 处处体贴周到,李书媛哪有不应的,还约定秦尚,药典编成要请她吃酒。 宋慕扁扁嘴。 两人带着白芷与一箱的药典回了少阳宫。编辑的工程不小,李书媛建议是先分门别类,再行编辑誊写。宋慕便与她来到小花厅。 此处是李书媛日常看书写字的地方,满室墨香。幸好带着白芷,临近中午,便把一箱药典粗粗分了类,宋慕又累又渴又饿,坐在案边倒茶。捧了一杯交给李书媛,又倒了一杯给白芷,才轮到自己。 “两位大人,午膳摆在哪里?”宫娥的声音响起。 李书媛看着被医典塞得满满当当的花厅,“摆在正殿吧。” 午膳用毕,宋慕便被瞌睡虫上身,进了寝室睡下,下午醒来恢復了不少朝气,忙踱步去了小花厅。 李书媛也像是补了眠,眼下的青紫淡了几分,面前的茶飘着裊裊的热气,她便在案前对着宋慕笑开,“你来了。”声音低浅,温柔可亲。 宋慕便像是热流冲撞了心脏,整个人酸酸涨涨的。也罢,这魔怔由来已久,也戒不掉忘不了,就随它去吧。 “药典粗粗分类,我想着大类还是以内外科为主,再延续小类,你觉得如何?” 倒没叫她书正了,宋慕有些开心,“甚好。” 两人便细看左起的第一本。这是隶属于司药局的军医所写,都是些疗治外伤的方子。边疆与中土气温有异,所用的药材李书媛还未曾见过,觉得十分新奇。但也确实如秦尚所言,医官字体潦草,好几处看不明白。 第11页 这时,白芷小官的简化字对照表便派上用场。白芷心思细腻,勤快尽职,午膳后便写好了对照表,让李书媛、宋慕轻松不少。这便可以誊写了。 “你的字比我好,你写吧。”李书媛转头望向宋慕。 “呃?我的字差了许多,就是写的快,那就献丑了。”宋慕也不推辞,拿出羊毫笔便在桌案上坐下,现成磨好的墨汁有些清香。 李书媛便拿着医书坐在她身旁。宋慕有些恍如隔世,静下心,便摊开宣纸,李书媛一言,她便写下。 “咦?” 李书媛好奇宋慕如今的书法造诣,自然盯着她写了好几笔,可这字,怎么变了模样。 宋慕写出了再平凡不过的小楷,字迹清秀,十分漂亮。可在李书媛眼里,这字再无情感,风骨不再。好比是天才陨落,李书媛有些心痛。 “就跟你说了,我的字差了许多,如今信了吧。”宋慕笑呵呵的,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反应。 “写得多了,竟不知不觉变成了这样。不过也是好的,字变得平凡起来,心中也不会有这么多有志难伸,但教习学生的功力还是有的。”宋慕还是笑,想设法使李书媛不要苦着张脸,不好看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书媛才悠悠开口,“岚姑姑走后,你受了很多苦吧。” 这是李书媛回来后,第一次开口跟宋慕提宋岚。 宋慕有一瞬间的怔忡,却又恢復过来。要说这世上有人像宋岚一般伤感李蔚文与白炀之事,除了李书媛,不作第二人想。 “嗯。当时我还在上学,却要照顾一家子人,确实辛苦了几年。好在不少的书斋还听过我的名字,我的书画也能卖些钱,可想到姑姑,肯定是不愿意我这样的。便去干抄书、写话本的差事,把这手字改了又改,如今竟已面目全非。不过都好了,宋兆宋菲也长大了,将我照顾的极好,我过得,真的不错。” 那日到了傍晚,李书媛都没接宋慕话茬。待宋慕将往事讲完的好一会儿后,李书媛诵读药典的声音便响起。宋慕微微一笑,便记在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目标保持日更 ☆、第八章 这编辑药典的差事不差,理顺了章节,也看惯了医官们的狂草,宋慕便觉出其中趣味。司药局的医官许多在外奔走,这本药典就将大楚境内的药草记录的七七八八,闻所未闻的救治方法令人耳目一新。 李书媛对药理熟悉,主要做归整的工作,宋慕看不明白的时候就细细讲解,待她将墨汁写光了,就替她续上。那次交谈之后,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消散了不少,如今处在一室,倒也相安。 “真想不到,医正大人竟治好了老王爷的头风。”宋慕捧着书,看得认真。她嫌弃自己对药理不熟,誊写多有不便,今日用了午膳便钻进小花厅看药典,一拿就放不下了。 李书媛便在案前喝茶,瞧了眼药典上的字,嘴角扬起,“药正大人医术高明,自然是可以妙手回春。也是老王爷够气性,旁人哪敢开颅。” 二人说的便是就藩在广州的淮王,东宫就是从淮王府里过继来的。这位王爷在大楚是出了名的,年轻的时候从湖南迁藩到了广州,几十年东征西讨,将广州打理的漂漂亮亮,从前的蛮荒之地,成了现在的大都会。老王爷劳苦功高,落下一身的伤病,前几年就不理事了。 宋慕深以为意,她手里端着的便是药正为老王爷医治头风三年的记录,可谓是呕心沥血,对这位药正大人更是佩服。“将来有机会,真想一睹药正大人风采。” 李书媛瞧她看去,“入夏前,药正大人就会回京,这药典要由她亲自校对的。” “那我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宋慕说着,便合上书,往书案走来。 跪坐久了,宋慕的双腿有些麻,软乎乎的没有力气,一脚踩上蒲团,一脚却没跟上,身体一倾,眼看着就要摔跤。 “小心。” 声音响起,宋慕掉进了李书媛怀里,她感觉腾云驾雾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此时,宋慕与李书媛的脸相隔咫尺,近的都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吓得书正大人魂不附体,立马起身,却用力太勐,双双碰到了头。 “哎呦。”宋慕忍不住叫出声,更囧了。 李书媛的小脸也红彤彤的,被宋慕撞的额头有些疼。 宋慕的手便伸了过来,“我瞧瞧,是不是肿了?”声音都能拧出水来。不由分说的,便拨来李书媛的头髮看伤口。 果然是红了一大片,宋慕摸着还有些肿。才想着,自己的额头也被人摸去了。 “你疼不疼?”李书媛声音柔柔,手是温的。 “我不疼,经常磕磕碰碰的。倒是你,细品嫩肉,看,都肿了。”宋慕像是遭遇了什么伤心事,两条眉毛都快绞成麻花。“我去拿药,揉散了就不疼了。”说完,一熘烟的跑出去,又一阵风的回来。 药酒的味道很浓,揉在额头上立刻刺的李书媛双眼通红,“是不是很疼?再忍一下就好了。” “不疼,就是味道重。”李书媛被宋慕拥在怀里,手不知不觉就往她身上搭,可以闻到宋慕身上的皂角香。宋慕外衣的颜色,总不外乎花青、沙绿与油烟墨,款式也十分相同,看起来就是同个人做的。李书媛见她腰带上繫着五色丝线绣成的香囊,颜色有些旧了,还带在身边,恐怕是很喜欢。 第12页 宋慕忙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李书媛瞧她的额头竟然不红也不肿,就放下心。 这一番忙完,两人继续正事。 于是相安无事好多天,到了四月初一一早,皇后娘娘的内官就入了少阳宫。 每月初一、十五是司仪局的沐休,内官特来传旨,让宋慕也可回家休息三日。宋慕笑逐颜开。 少阳宫三人结伴走出宫门,司礼局的马车早在奉天门外等候,楚槿便朝着宋慕说:“书正,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了,我还要遛个弯,就不劳相送了,多谢大人厚爱。”宋慕说完,瞧了眼李书媛,见她也没望自己看,有些黯然,就与她们告别。 “书正是不是家里藏了人,瞧她归心似箭的。”楚槿打趣道。 李书媛便想起宋慕的香囊。 宋慕记得月中是宋菲的生辰,所以一路走到了喜鹊街的七彩云裳。这里就是孙妙相公的铺子,生意很好。掌柜是见过宋慕的,忙将她引进来,“宋大人大驾,有失远迎。您是买布还是来找东家?” “买布,要送给府里的小丫头,你帮我挑挑吧。” 掌柜的笑容就有些暧昧,但不敢造次,立马摊开各色绸缎让宋慕挑选。 宋慕记得宋菲日常穿的花色,也不纠结,挑了两匹就付帐。 想起宋兆喜欢吃肉,她便又拐到兴宁街买了烧鸡和桃花酒,一阵满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宋兆、宋菲见她回来十分惊喜,围住她仔仔细细看了好久,确定宋慕在宫里没受苛待才放心。 宋慕就向宋菲献宝,“阿菲,这是我买来送你的生辰贺礼,这几天得空了,你就做两身衣裳给自己。” 宋菲十分高兴,“谢谢大人。” 宋慕也不冷淡宋兆,拿了肉和酒给他,立马让国字脸开心起来。 中午,三人头碰头吃了三鲜饺子,宋菲便去市场买鱼。 宋慕摸着鼓鼓的肚子,在正厅的官帽椅上喝茶。 “大人,前些天收到广陵老家的信。” 宋慕便将信接过来。原来二月底,老家便送小弟入京,算算时日,应该不日就到了,她便吩咐宋兆:“你去跟码头问问,广陵来的船什么时候到?” “是,大人,我这就去。” 宋兆知是小少爷要来了,有些紧张,急急忙忙就出门了。他脚程快,还未过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大人,问了码头的看管,应该是四月四日到京城。” “还真不凑巧,不能去接他了。”宋慕垂下双眼,担忧怠慢了宋蒲。 “那日一早,我便去码头候着,定不让小少爷找不着家。” “嗯,那就拜託阿兆了。”宋慕瞧宋兆一脸正气外加孔武有力,想来能让小弟安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膳时分。罗仪两手空空就来蹭餐,宋慕十分嫌弃。瞧罗仪熟门熟路的样子,便问宋兆:“我不在的时候,她时常来吗?” 宋兆点点头,“一天不落,每天都要吃阿菲做的糖醋肉。”老实人竟难得有些抱怨。 宋慕想起宋菲的容貌,又想到罗仪在太学招蜂引蝶的样子,便往罗仪脸上瞧,见她笑容满面往苞厨看,就正色道:“我警告你,吃饭可以,少打阿菲的主意。” “少林,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的。我不是这样的人,怎会动不动打小丫头的主意。再说了,也许是阿菲看我天姿国色,想打我主意呢。” “老不要脸。” “流氓。” 宋慕与宋兆嗤之以鼻。 宋菲可什么都没听见,将吃食摆满八仙桌,便唤大家吃饭。鱼头汤、糯米丸子、糖醋肉、烧鸡,油饭。 好久没吃到宋菲手艺了,宋慕期待地搓手手。忙拉着宋兆、宋菲入了座。 罗仪快速在糖醋肉前坐下,宋慕便说:“阿菲,我也要吃肉。” 宋菲笑说:“我将半只烧鸡与米饭一起蒸,大人您试试饭,里面有好多肉呢。” 宋慕忙往自己碗里的油饭瞧,底下藏了只鸡腿,还有煎蛋,便觉得糖醋肉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九章 罗仪白吃白喝了这么些天,终于也生出些不好意思,临走前约定宋慕三人明晚游船。 宋慕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醒来便被灵儿和水生缠住。两个小孩十分上进,平日也是经常上门求教,宋慕谈兴一起,就与他们说了许久。 “你们不要有压力,照常发挥,进太学应该问题不大。” 两个孩子便乖巧地点头记下了。 宋慕摸摸水生的头顶,才满十二岁的小男孩有些脸红,十分逗趣。 她不禁想起了家里的小弟。宋慕走的时候,小弟还没出生,这些年她也没回过广陵,竟连小弟的面都没见过。宋慕一早与沈院正说好了,宋蒲只要报个到,便能直接进西院读书。 申时过半,正是京城羊湖最热闹的时刻。岸边的画船不少,一时难以选择,罗仪便上前一步向知客打听。 宋慕就让人认了出来,“书正大人。” 宋慕抬头便瞧见李书媛在画船上对着她笑,昨日盘踞在心里的黯然,竟被羊湖的晚风吹散了。 说话的是李书起,少年人器宇不凡,瞧见宋慕十分高兴。 第13页 “书正大人、乐正大人也是来游画船的?不如与我们相伴吧,这里的画船多是被预定的,我们一早来,倒是抢了艘好的,待会可以驶到湖心看烟火。” 羊湖湖心水流急,不是大船都不往哪儿去。 罗仪便很心动,就往宋慕瞧去。 近日,李蔚文被太学招考试题绊住了,白炀自然不来惹嫌。李书起便请了楚槿同行,不曾想遇上宋慕,这下不怕姐姐没兴致了。 画船里便走出来楚槿,“真是有缘,又在这里瞧见书正,相请不如偶遇,少林快快上来。” 船上的人盛意拳拳,宋慕推脱不过,“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带着众人登船。宋兆与宋菲便由李府丫鬟带着去了后舱。 罗仪第一次与李书媛照面,十分激动,却不敢贸然打扰,便拉了宋慕说:“少林,秉笔大人真好看啊,快帮我引见。” 宋慕抿抿嘴,倒是依言带她走了上去,“两位大人,这是太学西院的罗乐正,是下官的好友。” 一番见礼后,楚槿便打趣,“当真是一表人才。昨日书正走的匆忙,莫非是与史正会面?” 李书媛便往宋慕看,笑容不知几时收了起来。 罗仪摆摆手,“不不,我与少林是君子之交,可没这么痴缠。” 船往湖心驶去。夜幕降临,春风也冷,楚槿便提议入船舱行酒令,罗仪举双手贊同。 楚槿说:“对对子太没趣,我可不与你们太学的人玩儿,不如猜谜吧,每人轮流说一个,猜不出喝酒,猜出来了便出题的人喝。” “好,就依楚大人所言。”罗仪继续附和,有酒喝便什么都好。 “哈哈。既然我们一桌喝酒,也别再称大人了,表字相称如何?我表字是苇央。”楚槿一副与罗仪志趣相投的样子。 “我表字覃和,书正是少林,不知李大人是?”罗仪壮着胆子问。 “唤我书媛。” 宋慕气闷,她都没能叫书媛,端起面前的酒就喝。 李书起最年幼,便由他先出题,“春荷叶半开”。 “是‘草’字,”楚槿笑道,“书起这是想吃酒了。” 李书起脸颊红红。 李书媛便嘱咐,“吃一口即可,不要贪杯。” “是。”李书起拿起酒抿了一口,船上用的酒是楚槿自带的果子酒,入口香甜,但度数很浓,容易上头。“好喝。”李书起十分高兴的样子,心想怪不得世人都爱吃酒。 猜谜继续进行。罗仪:“早晨饮杯茶。” 宋慕:“一品当朝。” 楚槿:“望而生喜。” 宋慕:“十五始展眉头。” 李书媛:“夜半新月挂枝头。” 宋慕便抿嘴不说话了。 “少林,我们出题的时候你可猜的很快,怎么到了书媛,你就不说话了?”楚槿嘟囔着。 “这题我不会。”宋慕说。 “不会就吃酒。”罗仪笑道。 宋慕依言喝酒,“好酒,”说着便又饮了一杯。 “哈哈哈,竟不知少林还有这一面。”楚槿兴致高昂。 一连好几轮,宋慕都不猜李书媛的谜题,被劝了好些杯酒,脑袋沉沉的,倒很高兴。 楚槿和罗仪开始谈天说地,十分投契。 李书媛便捧了茶给宋慕。 宋慕摇摇脑袋,脸鼓鼓的,“我只吃酒,不喝茶。”竟然有些喝醉了。 “就喝一口。”李书媛讲茶杯递到她嘴边,“张嘴。” 宋慕依言张嘴,借了酒劲拽住了李书媛的衣角不放,说:“我不喜欢他们唤你书媛。” “那要唤我什么?”李书媛的嘴角扬起。 “李大人。”宋慕十分认真。 “那你想唤我什么?”李书媛循循善诱。 “阿媛。”宋慕凑近脑袋去看李书媛,见她双眼也瞧着自己,眼前似乎有个人影,圆圆的脑袋,红红的脸,长得与自己很像,宋慕一时呆住了。 “诸位大人,船已在湖心了。”船家进来禀告。 几人便相携去甲板上看烟火。 李书媛怕宋慕吹风,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又仔细帮她系好。 宋慕喝了酒,身上热,表示抗议:“我不冷,你披着。” “听话。”李书媛说话很轻,吐出的热气却往宋慕耳朵里钻,她两个小耳垂立马通红,也不反抗了。 宋慕被李书媛裹得似个粽子,但李书媛觉得她今夜十分讨喜。 湖心停泊了好几艘大船,待几人在甲板站定,还能听到人浅唱低吟,罗仪便懊恼没将琵琶带来,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原来是李书起吹响了笛子,声音传到星辰与皎月的深空,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与刚刚歌声相映成辉。 笛声裊裊,宋慕情不自禁往李书媛瞧,“阿媛,能再看到你,我很欢喜。”绚丽的烟火便在此时绽放。 宋慕不知道那句话李书媛听见了没有,只是记得李书媛小时候怕爆竹声,忙将她的耳朵捂住,笑嘻嘻地努努嘴,让她往天空看。 “我也很欢喜,阿慕。” 第14页 ☆、第十章 “我也很欢喜,阿慕。”这句话,让宋慕陶醉了好久,进了少阳宫,还晕乎乎的。她在小花厅没找到李书媛,便问宫娥她的去向。 “回书正,东宫召见两位大人,估计是要在那儿用膳了。” 宋慕就去寝室洗漱,收拾干净,草草用了晚膳,便在正殿等李书媛回来。 她看不进书,满脑子是那晚李书媛双眼灼灼的样子,她想认真问问这些年李书媛好不好?有没有想她?也想跟她说,陶皖是铁公鸡,不能嫁。眼巴巴瞧着殿门好久,终于把李书媛盼回来了。 宋慕站起身,不知道该唤她什么。 “阿慕。”倒是李书媛先开口了。 “阿慕?是少林的小名吗?”楚槿仍是一副笑脸,见宋慕欲言又止的模样,十分识趣,她可 记得当晚船上李书媛看宋慕的眼神,于是打着哈欠回了东殿。 李书媛便带着宋慕入了小花厅。“怎么啦?” 宋慕呆呆的,只喝茶也不出声。 “本想回来陪你用膳的,但东宫今日兴致好,不便推他。” 宋慕便抬头瞧去,李书媛在烛光下神态柔和。 宋慕便往她身边挪了挪。 “内阁推举东宫主持五月的恩科,圣上准了。东宫很高兴,谈兴很足,拉着我与苇央讲了许久。东宫听闻太学不日将举行招生考,有兴致与学子们一会,到时候你也需作陪。” “你也去吗?”宋慕问。 她并不在意朝堂之事,心里眼里盛满的就是李书媛一人。 “我自然要跟去的,”李书媛将热茶放在宋慕掌心,有些压在心里的话,似乎着急要蹦出来,堪堪稳住,说道:“今日你神情恹恹,可有哪里不舒服?” 宋慕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了太学里的陶院正,硬邦邦地出声:“陶皖是太学出名的铁公鸡,小气的紧,你,你不要答应。” “可陶院正以祖业为聘,遣了城内最出名的官媒来,盛意拳拳。”李书媛忍不住逗他,心情平静许多。 宋慕顿时气鼓鼓的。见李书媛笑开了,才知道是逗她的。 “你在苏家过得好不好?”宋慕又拽住了李书媛的衣摆,问道。 “挺好的。苏家家主是极了不起的人物,能在她门下读书,受益匪浅。只是我天赋不高,只学到皮毛。” “那东宫呢?是不是一直这么宽厚,你有没有受苛待?” 李书媛笑容很深,也握住宋慕的衣角,说:“我比东宫虚长四岁,哪会受苛责。在苏家的时候,我还与苇央经常开殿下玩笑,殿下也绝不生气的。” 宋慕仿佛在她眼里瞧见了苏家的景象。应当是极美好的日子。宋慕放下心,但却也苦涩起来。自己离了李书媛,心底总是空落落的,但李书媛离了她,总是能很快适应。 这段时日也是,自己不示弱,李书媛怕是半步都不肯退让的。 握着衣角的手,便也放下了。 李书媛一愣,瞧她看去。 宋慕便回过神,珍惜当下!切不可自怨自艾。早就明白,与李书媛之间,是不可能的。这么些年不见她,这么想她,如今她却在身旁,能陪伴就好了。 “书媛,我们试着像当初一样相处吧,其他人的事,不要理会了。” 李书媛眼里闪过一丝黯淡,太快了,宋慕没抓住,也不敢深究。 李书媛便恢復平常,“好。” 宋慕与东宫只见过一面,就觉得他为人和气,没有架子,但也没想过如此没有架子。 “久哥,乐丰街的蔗汁十分出名,就在拐角的太白居楼下。”楚槿喊道。 “好。今日我做东,请诸位喝蔗汁。”说着就驾马朝太白居跑去。 东宫的形象便在宋慕心中破裂。 四月初八,太学招生考。宋慕以为东宫是要大张旗鼓亲临太学的,没想到是微服出巡。这也算了,一出宫门,东宫便让众人以苏府旧例相称。楚槿便一马当先,开始指使东宫去买蔗汁了。 宋慕不禁朝李书媛看去。今日众人都是书生打扮,李书媛身穿青衫,翡翠玉簪将长发盘在头顶,竟将往日里端庄清丽的秉笔大人变成了眼前的俊美书生。几人骑马在大街上走,就有好几个姑娘盯着李书媛看。 “怎么了阿慕,可是累了?如今是午膳十分了,不如等久哥买完蔗汁回来,我们便找家食肆?”李书媛目光款款,瞧着宋慕,抬手便将她的衣领理好。 楚槿后悔没有随久哥去买蔗汁。 东宫难得出宫,想寻民间的吃食,便由宋慕带路,去了王大叔家的馄饨店。午膳时分,店里生意火爆,竟没有一处空位。 “书正来了啊!”一名中年妇人便从堂内走了出来,亲热的拉起宋慕的手,“好久没来了!可把我们想的啊,”说着,还嗔怪的看了宋慕一眼,便往堂内唤道:“蓁丫头,书正来了,你还不出来!” 宋慕的头便有点大了,着急摆手,“王大婶无需客气。” 内堂里出来的少女长得十分水灵,与宋慕几人微微一笑后,便在堂外摆了桌子请他们入座。 “看来少林是常客,就帮我们点菜吧。”东宫仍是兴致高昂,喝着蔗汁十分惬意。楚槿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书媛还要好,开始玩起了系在身上的古玉。 第15页 宋慕便与王蓁报菜名。 王大叔家出名的是元宝馄饨,宋慕一人点了一碗,另加拌面,几个点心与小菜。馄饨是用鸡汤做底的,十分香甜,馅是猪里嵴与笋丝,东宫一口气吃下半碗,觉得十分舒畅。在苏家也没吃过这样风味的吃食,便对宋慕更亲近了。 “少林,京城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快与我说说。” “回东……回久哥,兴宁街的烧鸡,九回堂的挂面,白马寺前的牛肉馅饼……”宋慕如数家珍。 “噗。我们书正平日里也不闲着,居然对京城的吃食这么熟悉。”楚槿打趣。 宋慕乐呵呵的,也不气恼,继续吃馄饨。 她就是喜爱吃,平日里空了就是找吃食。也是小时候的青梅太挑嘴,没什么吃食能让她展颜的,宋慕便习惯了满大街去找美食献在她面前。如今看李书媛细嚼慢咽地吃馄饨,宋慕便觉舒心,不曾想,李书媛便开了口:“这八宝馄饨如此美味,书正还是应该常来,免得蓁姑娘一家望穿秋水。” 呃?这一波是吃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慢慢更。 ☆、第十一章 几人俱吃个大饱,便往太学走去。每年的太学招考是帝都的大喜事 ,此时学苑大街人头攒动,宋慕便带领众人走小道,避过人群。她见李书媛落在的身后,便说道:“仔细脚下,我牵着你走。” 宋书正说着便牵起李书媛的手。她既想好与李书媛如故友相处,就少了之前的别扭。倒是李书媛被她突如其来吓到,再回神,自己的手已攥在宋慕手心,孟浪的人嘴角上扬,心情甚好。 “书正~书正,我也需小心脚下的,要不你牵上我?”楚槿忙打趣,人还往宋慕身上靠去。 宋慕一把将李书媛手上的摺扇拿走,抬起手晃着,“你看我两手都忙着,帮不了苇央了。” “哈哈哈哈,少林急才。好了,苇央,别闹书正了,小心书媛不和你好了。”东宫难得打趣人,众人十分捧场,笑逐颜开。李书媛脸上的红晕一闪而逝,宋慕眨眼之间就瞧不着了。 几人说说笑笑便走到了太学的东侧门。宋慕恋恋不捨的放开李书媛,却仍霸着她的摺扇。 今日是太学招考,应考的学子走北门入正殿候考,游园的人凭文书便能进太学观赏。宋慕堂堂书正官,早有门房认出她,迎她入内,“书正大人好久未见,上午应考完的学子正在中庭“斗魁首”,好不热闹,小老儿过会儿也要去凑这热闹。”门房的童老头笑得和煦。 “什么是斗魁首?”东宫问道。 “回久哥,要进太学通常是三种方式。一是过统招,文、礼、史、乐、武、书、数、德选五科应试,比对总成绩,以半数取才。若学子在统招试中发挥不佳,则还有下午的斗魁首,但凡能比赢太学校考中的任一科魁首,便能入太学,这是其二。其三呢,就是太学任职者,便能为家中适龄学子谋个生源。”宋慕一边解释,一边引着几人走向中庭。 “当真有趣,歷年来可有学子斗赢魁首?”东宫问道。 “自然是有的,但也凤毛麟角。”宋慕笑着回道。 “那今日我便要看看,能不能有幸遇到了。”东宫更显得兴致勃勃。 中庭里,人声鼎沸,宋慕带着几人进去便瞧见东西两院各占左右,颇有分庭抗礼的姿态。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西院乐学殿,学正风姿卓卓,学司各具特色,学子心灵的寄託,彷徨的港湾了餵。”楚槿没忍住,被这恶俗趣味逗得哈哈大笑。便瞧见躲在乐学大旗下抬不起头来的罗仪。 这一瞧还真是,乐学前无人问津,偶有学子好奇张望,也未走近。 宋慕被书学前浩浩荡荡的人群吓到,一眼望去已看不见九位学司的脸,“您如今是出名了,入了皇宫编辑药典,书学殿自然成了香饽饽。”罗仪不知何时走到了宋慕身边,说完酸话便笑着与众人招唿,看着东宫便问:“这位也是少阳宫的大人?” “这位是我上峰家的公子,覃和唤他九哥便是。”楚槿忙解围。 罗仪便笑着与东宫见礼,九哥自然乐得其所,问道:“怎么乐学殿前寥寥无几?” 罗仪气唿唿道:“便是那乐魁首卫芩做得好事!本乐正一片爱才之心,奈何她要赶尽杀绝,一上来琴笛萧鼓笙各来一遍,吓得这帮学子情愿去德学殿老学究处碰运气,也不肯靠近乐学殿。炫技!无耻!以大欺小!” 几人被逗乐了,李书媛也难得凑趣:“覃和这是拐着弯夸自己教得好吧。” “有这么明显?”罗仪一本正经。 东宫笑道:“罗乐正妙人。” 既然书学殿不乏应试考生,宋慕与罗仪便带着几人走向文、史学殿瞧热闹。今年倒是奇了怪,先是书学殿人满为患,再是史学殿人头攒动,文学殿都没能冒尖。 “这小娃娃是谁?堵得史魁首都说不出话来了?” “听说是广陵来的。” 宋慕听到“广陵”两字,心中一突,便快步走向人群。她眼前是肉墙,哪瞧得到。宋慕在外围张望了许久,也没能看到学子嘴里的小娃娃。 第16页 罗仪再次怀疑宋书正是不是傻,十分无奈地将她推开,清咳出声,便有看热闹的学子回过头,认出是两位学正,忙让出道来。“我带着苇央和九哥,少林你带好书媛。” 宋慕敛眉,十分不满意这称谓,瞧着李书媛无声抗议,“好了,我们进去看看。”李书媛笑着安抚她,扯着宋慕的袖子往里走,书正大人这才好受些。 人墙中心的史魁首愁眉不展,口中念念有词着二王之乱,而与他对坐的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却一脸沉稳,也不急也不催,就这么静静坐定。 少年脸庞稚气未脱,却长得十分俊秀,双眼如繁星明朗,双眼像极了宋慕母亲。宋慕便一眼认定了此人是她那不曾谋面的小弟,他们兄妹三人也就是宋慕长得不似其母,相比长相就平凡许多。她轻声与李书媛说:“八九不离十,这小娃娃就是我那小弟宋蒲了。” 李书媛便笑着说:“还记得你常将史学正气的吹鬍子瞪眼,小弟也算是有你旧貌了。” “哪有你逃武学正的课过分。” “你没逃?” “你带我的。” 两人你来我往,完全不将身旁的人放在眼里,罗仪十分鄙夷,对着楚槿说:“今晚我做东,带你们吃酒,把她们丢掉!” “正有此意。”楚槿说。 “附议。”东宫说。 史魁首终于有了动静,“唉!我真是想不起二王之乱时绥阳义军首领是谁,见教。” 小少年作揖,说道:“您言重了。我也是钻个空子,二王之乱时,绥阳义军首领便是后来的文枢候窦谨。解绥阳之乱时窦侯爷不满二十岁,我在古籍中看到,又细看了史书考证,今日才敢开口。” 史学正花白的鬍子一抖抖,眉开眼笑道:“你这小娃娃有趣,该拜我门下。” “乱说甚!他说我西院人。”数学正不知何时挤到中心,一把按住小少年。 少年瞧瞧花白鬍子的史学正,又看看一脸严肃的数学正,愣住。 “抢学生咯!”罗仪看热闹不怕事大。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后的更新。 ☆、第十二章 罗仪此话一出,场上众人便更拿眼紧巴巴的瞧住小少年。宋慕想上前解围,被李书媛拉住:“瞧你小弟不似没成算的,且看看。” 小少年恭敬作揖后便出声:“学生宋蒲不才,幸得两位学正厚爱。来此“斗魁首”前,学生已入了西院,还请史正大人海涵。” “这不是玩弄我们东院吗!无理。”不知谁喊了一嘴。场上的西院生也立马回呛,“哟,东院技不如人,现在还要无的放矢不成?” “就是就是,须知强扭的瓜可不甜啊。” “好了,斗魁首本就是挽回遗珠之憾,既然宋蒲已入太学,那就没有什么东西院之分,一样是求学悟理,你们也无需唇枪舌剑,失了太学子的风度。”眼看着场面将难以收场,史学正便开口化解。 “是,史正大人。”场上的学子们附议着。随着史、数学正摆手离去,围观的人也散了大半。宋慕便快步走向了小少年。“阿蒲。” 宋蒲微怔,瞧着眼前的宋慕一阵出神,想起离开广陵时兄长的描述,还真是如出一辙。“你姐姐长得与父亲像了五分,这五分里长相还是其次,最主要是神态性格。其余的,看她这几年写来的家书,便可知成长的不错,有一学之正的才貌风度。不是铺子里事多,我还真想去见见她。你也别怕,见面了就喊个姐姐,保管她疼你。” 宋蒲双眼有些泛红,对着宋慕便喊:“姐姐。” “嗯,好了,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还真是,很好哄的。 “原来这小傢伙是你弟弟,还真是给我们西院长脸。”罗仪笑嘻嘻。 宋蒲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凑了热闹,还闹出争执来。拿眼瞧了瞧宋慕,怕她怪罪,就见宋书正抬手摸了摸宋蒲的脑袋瓜,说道:“自然了,也不瞧瞧是谁家弟弟。” 宋慕便引着宋蒲与众人见礼,“这位是宫里的伺笔楚大人,这位是楚大人上峰家的公子九哥。” “见过楚大人,见过九哥,两位有礼。”宋蒲乖乖叫唤着。 “少林家学渊源。”楚槿寒暄道。 宋慕接着引见,“这位是我的好友,乐正罗大人。” “你在太学就唤我乐正,私下就叫我罗姐姐吧。” “是。学生见过罗乐正。” 宋慕瞧着李书媛,对方微不可见的瞧了她一眼,宋慕便开口:“这位是秉笔李大人,是我幼时同窗,也是知交好友。” “叫我书媛姐姐吧。” 书媛姐姐!宋慕鼓了鼓腮帮,却也朝着宋蒲点点头,宋小弟笑嘻嘻的,十分乖巧地对着李书媛喊道:“书媛姐姐。”心想着,这位姐姐真是好看。宋慕觉得小弟不可爱了。 今晚便由宋书正做东,带着大家上揽月楼吃酒。东宫没到过京城的酒楼,十分新鲜,缠着掌柜细细问了菜价与酒钱。 楚槿便细声与李书媛咬耳朵,“九哥心中自有沟壑,你我也算没白相随一场。” 第17页 李书媛一笑,也不理她。倒是有一搭没一搭与宋蒲说着话,宋慕转头便瞧见。 李书媛眉目温和,说话带笑,宋蒲早前还有些羞涩,现下说到欢喜处,指手画脚的,很是俏皮。 罗仪说话风趣,也是京城包打听,东宫便凑在她身边聊得高兴,楚槿不免跟着凑趣。宋蒲看似十分喜欢李书媛,小尾巴似的,说个没完。宋慕也不吃味,笑嘻嘻的坐在李书媛身边静静吃酒,隔三差五的往两人碗碟里夹食物,惹得李大人好几次瞧她。 “你少喝点。”李书媛说。 “我高兴。”宋书正说。 “见到弟弟就这么欢喜?”李书媛问。 宋慕抬眼去瞧她,双目定定的,“嗯。也是瞧见你。” 李大人有些面红。心想着以后少让她吃酒了。 “春宴时你见我的神情就像是见到鬼了。” “竟有像你这么好看的鬼?” “宋少林。” “嗳,书媛姐姐唤我作甚?”宋慕说着将脑袋凑到李书媛面前,笑的见牙不见脸的。 “你是该唤我姐姐,我比你大十天。”李书媛气定神闲。 宋慕不乐意,“我不。” 宋蒲想着这称唿,马上得换了。立马挪动位置,离她们远些。非礼勿视。 酒足饭饱,宋蒲由宋兆护送着回了尚喜胡同,罗仪与众人告别,挂个弯便进了九曲花街。 “准是去见沈行首了。”宋慕说着。 “少林听起来与沈行首相熟。”楚槿忙下套。 李书媛便向宋慕看去。 “去过几回。沈行首琴艺无双。”宋书正吃了酒,斗了嘴,心情甚佳,自然知无不言。 “哦~那沈行首是否如传说所言,才貌双全?” “嗯,才情卓越,品性高洁。”宋书正点点头,说着。 东宫十分惋惜,“早知道就该随着覃和去瞧瞧。” 东宫兴致好,由楚槿陪着,骑着白马,穿行街道。宋慕头沉沉的,上了马车,旁边的李书媛也不理她,宋慕抬手去拉她衣袖子,也被李大人挣脱,“如今离花街也不远,要不把你放下?” “我去花街做什么?”宋慕一脸茫然。 “去找你的沈行首。” “我去找沈行首做什么?再说了,怎么成我的了?”宋慕更茫然了。 “不是才情卓越,品行高洁嘛?那自然也该趋之若鹜了。”李书媛淡淡说道。 宋慕皱紧了眉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开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有倾心的人了。” 李书媛瞧向她,宋慕吃了酒脸有些红,车里的烛光照不真切,李书媛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酸酸胀胀的,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却也不敢问。突然想起好久之前的那幕。 长辈们那些事自以为瞒的密不透风,可落在李书媛和宋慕眼里,早就窥知大概了。白炀搬离了尚喜胡同,去了太学师舍,宋岚越来越不着家,宋慕也整天愁眉不展。 而李府这边,李蔚文首次与李书媛谈到了再婚。李书媛的心好似在冰窖里,那时候便有人与她吐露心声,说喜欢她。李书媛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自己与他家世才情十分相配,又是同窗好友数载,自然是没有什么嫌恶情绪的,渐渐的也就接受了。宋慕是她至友,自然要告诉她的,只是宋慕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竟是怔怔的没说什么话,最后才是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十多年后的今晚,风水轮流转,李书媛大概知道那时宋慕是什么心情了。 ☆、第十三章 若是十多年前,宋慕说有了倾心的人,除了李书媛自己,自然不作第二人想。她一直知道的,宋慕把自己当作顶顶痛爱之人。只是,当时年少气盛,长辈们的事纷乱,李书媛从没想到过这一茬,一直想着,她俩是知交闺蜜,如此一生也是极好的。 可如今,宋慕说这话,李书媛却没了信心,也不敢厚颜认是那一瓢饮水了。 宋慕说完这话也慌了神,生怕吓着李书媛,噤声不语。一时间,车厢里的二人只能听到车外车轮滚滚的响动。宋书正发觉自己脸上热得很,便掀开车帘子透气。 好一会儿,酒气也散了大概,一行人便到了宫门口,宋慕随着李书媛脚步下车。 东宫今日是尽兴了,眉目舒展,领头便向宫里走,等走到凤仪宫,他朝着跟在身边的内官便问:“皇后娘娘可在殿内?” “在的,今上也在。”内官是东宫殿里老人了,忙补了一句。 东宫笑的更深了,“如此,我便明日再去请安。你去禀告帝后,我已回宫。” “是,殿下。” “你们也辛苦了,伴我一日,早些回去安置吧。”东宫朝着楚槿几人说道。 “楚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少阳宫前,寿姑姑一见到三人身影便唤道。 “怎么了?”楚槿上前一步。 “喜事。晚膳时掌印大人回了趟少阳宫,托我告诉您,崔大人不日就要入京了。” “子良回来了!”楚槿难道露出小女人姿态,惊唿出声。 “是,今上与掌印大人说的,下个月必可入京。您与崔大人成亲数年,一直聚少离多,终于可以团聚了。”寿姑姑说着。 第18页 “谁稀罕见到他,年前他去西北说好给我淘新鲜玩意的,也不知到寻到了没。”楚槿脸红红,嘟囔着。 “那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没寻到让他再回西北。”李书媛笑道。 “李书媛,你是不是抬槓?” “崔喆,崔子良?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崔子良?”宋慕怔怔地出声。 “对了,还不曾跟少林说过,是那崔小二没错。你们都在太学念书,应该是熟识的。”楚槿笑笑地说道。 李书媛脸色一滞,就见宋慕瞧着她,“阿慕,我们谈谈。”不由分说的,拉着宋慕入了小花厅。 宋慕坐在小花厅一隅,离李书媛拉开了许多距离,怔在那里,许久后才说话:“你就这么喜欢他?他负了你,你还,你还和他的夫人成了好友?日日相对也不难受?” 李书媛端起茶盏,雾气蒙蒙,神色不明,回道:“奉贤三十二年,我托崔小二带了个沉木匣子给你,你是不是没开过?” 秉笔大人这话冷冷的,又很笃定,追溯往事,翻旧帐的技能,宋慕是永远赶不上她的。一句话就让宋书正泄了一半的气,可书正官也并非浪得虚名,她直起脖子、撑起身子开口怼道:“你另结新欢,弃我而去,凭什么,丢给我的东西我就要收?收了还得打开来看!” 李书媛抿嘴笑了,半个时辰前在车厢里生的气,慌的神,如今便可丢掉大半。眼前的呆子,她李书媛的呆子,就算过去这么多年,心里也不可能有别人的。 想到这,李书媛满心酸涩,走近宋慕身前,便把人拥在怀里。她回来晚了,幸好,还没晚到无法挽回。 李书媛身上香香的,身体柔柔的,几缕髮丝蹭在宋慕耳边,撩得宋书正石化,一动不敢动。 “那匣子里放了什么?” “不重要了,重要是如今。”李书媛说着。“我和崔喆、楚槿三人是跟东宫去苏府的伴读,如今是同僚好友。他们日久生情,五年前就成亲了。” “我知道。”宋慕闷闷的。她何止知道,简直气炸了,崔府欢天喜地的办喜事,宋慕没忍住,往崔二的车架扔泥巴,还是不解气,拉着罗仪在水云涧喝了一晚的酒,听了沈行首一夜的曲,用了半年的俸禄,从此没了理财权。 她心尖上的姑娘,居然被崔二抛弃了,她快要哭死气死了。可李书媛倒好,大方得体的和崔氏夫妇做着朋友同僚。 李书媛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说道:“我就把他当朋友,你别多想,也别气了。”那年李书媛离开了京城,才没一日就想哭,她想宋慕了。也知道未来几年,再没人似宋慕那样欢欢喜喜的找来吃食凑在她嘴边等着她夸,也再没人闹脾气能气的她连画本子都看不下去。李书媛基本没迟疑,知道自己的心意,便与崔二说了明白。 当时,几人还没到苏家,崔小二的初恋便华丽收场。甚至在年节还要带着李书媛的情书送到宋慕跟前。可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宋慕踢出了尚喜胡同。天可怜见。 宋慕都不知那晚自个儿是怎么回了寝室,就知道李书媛抱着她过了好久,久到她忘了气恼。少阳宫的日子照样过,东宫领了恩科的差事,日日带着楚槿忙碌。李书媛和宋慕便专心编撰医典,每日在医官们的狂草和药草中度日。 四月底了,皇后娘娘亲临少阳宫,看了初成的药典半晌,好好夸赞了二人一番,更赐了一堆珍宝。女帝亲自来迎皇后回宫,终于让宋慕见着了正面。 拜别了帝后,宋慕很没出息的瞧着一堆宝物。李书媛含笑,抬手取了其中的一对古玉,便看到古玉镌刻着并蒂莲花,招手把宋慕换到跟前:“这是上好的和田玉,玉养人,人养玉,我给你繫上,不许拿下来了。”李大人言之凿凿,宋书正憋憋嘴,心里却喜滋滋的。 李书媛将玉系在宋慕的腰带上,宋书正依样画葫芦,也将玉系在李秉笔的腰带上。李书媛将手摆在她的衣袖,“你看你,墨沾的到处都是。” “没事,阿菲特选了衣料,容易洗的。”宋书正毫不在乎地说着。 “你的衣服都是宋菲制的?”李书媛问。 “嗯。阿菲的手艺不错吧。”宋慕将玉系好,抬起头冲着李书媛笑。 李书媛便想起宋菲很不逊色的容貌,一时有些赌气,抬起双手捏住宋慕的脸颊,“就知道笑,呆子。” 李书媛心想,幸好是呆子。 ☆、第十四章 五月初一时,药典初步完成。小花厅的两人瞧着满满两箱子的药典相视而笑。下阶段就是将每本药典逐一排查校对,要请司药局介入了。 “秦大人你是见过的,虽然话多了些,人是好相与的。另一位内医院的刘院正就有点年岁,等沐休回来,我就与刘院正一同校对,你与秦院正一同,可好?” 宋慕点头答应,心中难免怅然,与李书媛头碰头的日子要暂时告一段落。 宋书正情绪不高的时候就爱拿两根眉毛出气,皱在一起仿佛能夹死苍蝇。李书媛被逗笑,抬起手便将她的眉心揉散,软语道:“我想吃馄饨,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 “还有冰糖葫芦。” “好。” 第19页 “再去听曲儿。” 李书媛口气想个小豆丁,宋慕一阵心软,忙点头答应。秉笔大人嘴角上扬,心情甚好。 两人的包裹托内官送回了各自府上,她们便步行逛着帝都闹市。今日宋慕穿着牙白的长衫,一如往常的将长发束起。李书媛很难得穿着藕色的长裙,头髮梳着时下流行的样子,两人走在一处十分养眼。不时有摊贩叫唤,“这位官人,您家娘子闭月羞花,只有我这簪子能衬得起她,您快过来瞧瞧啊!” “您别听她的。我瞧着夫人仙人容貌,我店里的布匹才能衬她,何不进来看看?” “我看官人夫人是读书人家,何不进来瞧瞧我店里的书画?” 宋慕一律不理,倒是转头瞧了瞧李书媛,见她神态自若,倒是不恼,才松了口气,只是拿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牵着你。” 李书媛微不可见的颔首。 宋慕带着李书媛在兴宁街买了酱鸡腿,便带着她来到了王大叔家的馄饨店。王大嫂见宋书正牵着位美女子前来,拿眼瞥了女儿好一会儿,这才客客气气地将书正大人迎了进来。 热气腾腾的元宝馄饨上了桌,宋慕拿出鸡腿,用箸细细将肉分在碟子里,示意李书媛尝。 李书媛抬箸夹了口鸡肉便往宋慕嘴边送,书正大人红着脸吃了。 见到这幕的王大嫂很认真的拿眼睛瞪着女儿王蓁,后者十分无奈的耸耸肩,跑了。 李书媛用了半碗便停了箸,书正大人十分无奈的吃了一碗半。摸着滚圆的肚子,餍足。 冰糖葫芦摊前围满了小孩,宋慕和李书媛站在外围,显得有些滑稽。不时还有小孩子回头笑她们,“姐姐,羞羞。” 书正大人十分高傲别过头,一哼,财大气粗地与摊主说:“这些冰糖葫我都买了。” 摊主哪有不应的,来了个财神爷,开心的不得了,“是是,多谢大官人。” 小孩们大多是没钱买的,只是围着糖葫芦热闹,一听都要被宋慕买走了,这个羡慕嫉妒啊,七情上脸,瞪大眼睛瞧着宋慕付了钱,乐呵呵的捧着一大堆糖葫芦。 宋慕挑了一支递给李书媛,“你瞧,这串的糖葫芦每颗都一般大小,糖和果子比例相当,酸甜可口,应该是最好吃的。”一边说一边努嘴让李书媛尝尝。 李大人无奈,微启小嘴品尝,沖宋慕点头示意。 小孩们眼巴巴的瞧着,都能听到她们心声了。 宋慕见玩闹够了,便把手里的糖葫芦分予小孩们,“你看,姐姐买糖葫芦是为了给漂亮妹妹吃,怎么能说我羞羞呢。” 小孩们勐点头答应。 宋慕继续说:“要说,姐姐威武。” “姐姐威武。”小狗腿们有糖葫芦就有娘。 “漂亮妹妹”李书媛被逗乐。 甜口的零嘴深得秉笔大人的喜爱,糖葫芦基本没落到宋慕嘴里。两人在茶馆听了曲子,又去榕树洞看了皮影戏,眼见太阳西下,宋慕才恋恋不捨的将人送回了李府。 李书媛搭在宋慕的衣袖上,“明日你有事吗?” “没,你找我?” “嗯,我找你。明日辰时半,我在尚喜胡同等你,你陪我去个地方可好?”李书媛低着头没看她,双手摆在她的衣袖子上,摇摇晃晃的,说不出的可爱温柔。 宋慕觉得,就是要她摘月亮,她都肯一试的。“自然好的。” 李大人这才抬起头冲着书正官笑。宋慕没忍住,倾身将人拥在怀里,只是一瞬便放开了,“我开始想你了。” 红晕布满李大人的脸颊,轻声说了句:“呆子。” 李府门房:“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尚喜胡同里,宋菲布了一桌子的吃食,罗仪带着宋蒲回了来,在宋慕身边坐下,“知你沐休,我特把小弟领回家。” 宋慕翻了个大白眼,将宋蒲叫到跟前,“太学里还惯吗?” 学生入了太学是要住在生舍的,除了过节,等闲不得归家。课程也排的满满当当,宋慕生怕小弟不适应。 “惯,师兄姐们待我极好。”宋蒲笑呵呵的。 “怎么会不惯,有我罩着他呢。还有你那徒弟,孙墨晗,书媛的弟弟书起,日日带着他习文作画练字。” “书媛叫的很顺口嘛,罗大人。”宋慕与宋蒲说完话,开始与罗仪斗嘴。 “那日在羊湖,是李大人自己说的,让我唤她书媛。你不乐意,那你把她娶回家,我就叫她大嫂。” “你!”宋慕又气又羞,心中还有几分憧憬,娶回家?! 几乎是带着这么美好的愿景,宋慕香甜入睡,第二日卯时就醒了,自动自觉洗漱更衣,吃了宋菲的鸡汤挂面,就在尚喜胡同外化身“望妻石”。 李书起打头骑着骏马,一辆大马车赶进了尚喜胡同。宋慕倒没想过书起也在,想着往日里对人家避嫌不睬的,有些难为情。 “宋姐姐,你快上车吧,姐姐在车里。”李书起和煦的与宋慕招唿。 宋慕哼哼鼻子,想着往后定要好好待他。 车厢里,有李书媛的香味,宋慕念了一晚的人儿正沖她含笑挥手,“阿慕。” 第20页 宋慕屁颠屁颠的坐到李书媛身边,不由分说的将人带到怀里,她能听到书媛的心跳声,也如她自己的似的,不平稳。 “我想了你一晚。如今看到了,还是想的,就这样抱着,才觉得真切些。”说着,宋书正用圆脑袋蹭了蹭李大人的髮丝,惹得秉笔大人一身颤慄,“我也想你。” ☆、第十五章 李书媛总不能由着她抱一路的,说完话就轻轻推开宋慕,理了理衣服,将宋慕的手牵住,“我带你去看看我母亲,今日是她生辰。” 宋慕正襟危坐,“好。” 换来李大人温柔一笑。 年少时,李书媛最不爱提起的就是李夫人。宋慕与她相识时,李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才允了书媛到太学读书。李夫人娘家唐氏,是世家大族,最看重体统名声。女帝立了皇后,就敢甩脸子举家辞官归隐,就可知执拗是根深蒂固的。 马车驶到关岭才停下,李书起扶了两人下车,“宋姐姐,要小走上一盏茶功夫才能到。” 说完,小少年便打头,往前走着。宋慕瞧李书媛的脸色还算平静,也不说话,就牵着她。 李家的陵地是有专人打理的,拾阶而上,便能瞧见大片的鸢尾。李夫人便葬在花海之上,这时节,应当能日日瞧见美景的。 石碑上镌刻着两个人的笔迹,“故李门唐氏婉和墓”,宋慕认得是李蔚文的字。而墓碑右下方的楷书小字写着“春晖未报,秋雨添愁。音容永忆,慈泽长存”,是李书媛的字。宋慕仿佛能从这十六个小字中读出李书媛当时的悲怆。 “母亲,阿媛来看您了。”李书媛笑的淡淡的,抬手抚着石碑上的字。唐婉和,一笔一画,都像打在她的心里。 “母亲,阿萧来看您了。您有没有想我?”李书起问着。 “自是有的,母亲最喜欢阿萧了。”书媛回过头与弟弟说话。李夫人去世时,书起还不会走路。可饶是这般,李夫人走前最不放心的便是幼子,撑着最后口气细细与李蔚文交待了许久。“母亲知道你成长的这般好,必定是很高兴的。” 李书媛似有许多话要说,李书起便带宋慕去了花海下的凉亭。在此处望着,宋慕觉得书媛的背影似不堪一击,脆弱极了。而她则心疼极了。 “父亲今日一早便来过关岭了。听父亲说,母亲对姐姐十分严厉。四岁启蒙后,习文练字是从不间断的,一心要把姐姐培养成才,不输儿郎。”李书起说着。 宋慕便回过头来侧耳倾听。 李书起接着说:“李家规矩重,唐家也是。父母亲成婚好些年才有了姐姐,心中是异常珍爱的,可当时长辈却极盼着有个男娃娃后继香灯。往父亲房里也塞过人,气的父亲说要辞官才作罢。母亲更往心里去了,一边自责,一边拼了命的栽培姐姐。父亲说,印象里姐姐好像一出生就是个小大人,没有小孩子的时候。” 宋慕便想起昨日李书媛摇着她衣袖的样子,心中酸的冒泡,恨不得将人拉到跟前,好好哄哄抱抱。 “母亲忧虑成疾,本是不适合再生育的,却又一意孤行,将我生了下来,亏损了身子,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我想,姐姐是极放不下,极难过的。现在与父亲不咸不淡,白叔的缘故还是少数,多的还是感怀母亲吧。可姐姐把我当小孩,平日宠着哄着,却不肯听我哄的,宋姐姐,希望你能宽慰姐姐,她就在你跟前,像个小孩。”李书起说着沖宋慕眨眨眼,一脸会意的样子,倒闹了宋书正红了脸。 待宋慕走在花海之上,李书媛的脸色仍是郁郁的,“你怎么又上来了?” “阿媛,你还记得伯母的样子吗?” “记得,母亲长得很好看,却不怎么爱笑。” “等回了去,我与你一同为伯母画幅画吧。” “好。”李书媛弯起嘴角,冲着宋慕笑。心中念着,“娘瞧,这世上有个人把我放在心尖上,见不得我难受心伤,傻里傻气的要将我哄好,您可以放心了”。 回程时,李书媛在宋慕的怀里睡了一觉,便梦到那年与宋慕逛花灯的场景。那时,李夫人已经仙逝,李书媛好久不曾展颜,李蔚文便带着她看花灯散心,却在灯笼街遇上了白炀带着宋慕出来玩。几人在花灯摊前猜光了所有灯谜,赢了小兔子灯和莲花灯。李蔚文怕店家血本无归,随手赠了他一锭银钱,喜的店家忙说俏皮话,“官人家的两个娃娃眉清目秀,天生一对啊。” 宋慕呆呆的,得了小兔子灯正开心呢,就听到眉清目秀了,高兴的冲着店家笑。 李书媛可听真切了,天生一对,她哪会跟宋慕天生一对,宋慕小野娃娃一个,整日就惦记着好吃的,穿街走巷,又爱闹隔壁班的翠竹,因为翠竹家养了小金鱼得她宋小爷喜爱了,已经有好几天没买冰糖葫芦给她了,哼,才不跟她天生一对呢。 李书媛越想越气恼,却不好跟摊主理论,只好找宋慕负气,抢了她的小兔子灯。 “阿媛,那兔子灯是我的。”小宋慕可怜巴巴的。 “现下是我的了。”李书媛像个骄傲的孔雀,抬头说道。 “你有两盏灯,而我却没了,那我很惨啊。” 第21页 “你哪里惨了?翠竹不是送你小鱼了嘛,你去玩金鱼啊,玩什么灯。” “可我喜欢小兔子灯,阿媛你让我玩玩好不好?就借我一会会。” “不。” “我给你买糖葫芦。”宋慕抛出杀手锏。 “不爱吃了。你买给翠竹吧。” 宋慕想,翠竹可没有小兔子灯啊,继而说道:“不给翠竹吃,就给媛媛吃。阿媛,媛媛,媛宝,宝宝~” “宋慕!”李书媛又羞又恼。 “阿媛最好了。”宋慕趁机夺回了小兔子灯,一跑到老远,李书媛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礼仪体统,提着花裙子原地跺脚生气。 宋慕瞧见她真恼了,乖乖跑过她身边,舔着脸又是说俏皮话又是拿脑袋蹭来蹭去的,反正不一会儿,两人又欢欢喜喜的,一起去放灯咯。 只剩下太学李学正大人风中凌乱,这是他不苟言笑的长女没错? 摊主车子嗓子喊:“大官人啊,早些为两个娃娃定下日子吧,这还不是天生一对?简直就是缘定三生了呀。” 白炀清清嗓子,拍了拍李蔚文,“女大不中留。” 作者有话要说:  不卡文的话,希望这个月完结。 ☆、第十六章 宋慕入了少阳宫才得到消息,寿姑姑告诉她,李书媛和楚槿应东宫宣召,一天前便回了宫,“秉笔大人交待了,这差事得费上许多天的,就劳烦书正大人先与秦尚大人校对医典了。” 寿姑姑一边说,一边为宋慕布菜。宋慕连忙摆手,“不敢劳烦姑姑,我自己来就行。” 李书媛是东宫的心腹,这段时间也是被医典的差事绊住脚,才没能日日去东宫尽职。宋慕没瞧见心上人虽失落,但也是极理解的。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好生办差。 第二日辰时,司药局外医院的秦大人便入了少阳宫。宋慕一早与内官将医典箱子搬到了正殿的书房桌前,小花厅是宋慕与李书媛的地方,她还真不想让其他人进去。 秦大人自来熟可与罗仪一较高下的,只是跟宋慕打过照面,却像是极相熟的,“哟哟,书正大人已经准备好了,真是蕙质兰心。”说着,还不忘对着宋慕眨巴眨巴眼睛。 “好说,好说。”宋慕摸摸鼻子,将秦尚迎到书桌前入座,自己捡了她身侧的位子坐下,“我们开始吧。” 秦尚和煦一笑,“好。” 两人率先校的是外科的药典,秦尚先细细看了目录,边看边点头,“两位大人是将医官手册看仔细了,竟分的这么好。我替司药局谢谢二位了。”说起正事,秦大人也不含煳,一派端正。 “哪里话,这是造福万民的事,我和秉笔大人没有不尽心的。也多靠白药官出力,不然还真是不得要理。” 秦尚抬起头来,对着宋慕说:“一早秉笔还差人递话给我,生怕我欺负你一样。难为她,焦头烂额了,还心心念念着你。却不知书正大人说话做事处处妥帖,是无需她担心的。” 宋慕紧张道:“她的差事很棘手?” 秦尚又低头看药典了,眼不离册,只轻声说了句:“这宫里的差事哪有轻松的。” 宋慕便不言语了。秦尚细细看着,凡是有疑虑的,便让宋慕拿出医官手记,还是不敢确认的,便搬出医书细细对照。才一天功夫,司药局的医书、药草竟堆了少阳宫正殿小半个书房。 秦尚日日辰时入少阳宫,三更天才离开。干正事时半句闲话也没有,用膳时就时不时插科打诨了。最常问的就是宋慕与李书媛的关系,问到最后,宋慕也就懒得解释了。反正,她就是喜欢李书媛的。 而被书正大人想得紧的李书媛正在永宁大街等人。眼看着一身戎装驾马而来的女子,李书媛才露出这几天难得的笑容。 定国公,镇北大将军徐府,一身戎装的女子褪去了佩剑,重复刚刚楚槿的话,“你说恩科考题泄露?” “是,五天前的事了。先是在走马巷的及第楼,有人贩卖考题,赶巧碰上了礼部侍郎朱明。他连人带题扣了下来,当天就将题递给了礼部尚书齐开。” 楚槿喝了口茶,瞧着戎装女子貌似很不耐烦,继续说道:“第二早朝,齐大人便将人和题带上了大殿。主考们看了考题,吓傻了,居然与他们封印好的试题一模一样。今上大怒,下令严查。而今日,便有人奏请皇上治东宫不察失职的过错。” 戎装女子敛着眉,英气勃勃的脸上带些讥诮。“二位东宫心腹着急把我叫回来,总不会是四眼一摸黑,让我替你们查案的吧。” “徐宸斐,你别阴阳怪气的。此事一出,司仪局早就着手调查,可查到的人不好对付,才找了你来。” “哦~这倒有趣了,难道连今上都不好拿捏?” 李书媛放下茶盏,这才开口:“今上不方便出手。” 徐宸斐没迟疑,喊了句:“居然是蒋阁老。” “是。现下证据确凿,今上要见蒋阁老一面,需要请将军出手了。”李书媛说。 徐宸斐不置可否,却道:“蒋阁老所虑也并非无的放矢。若......也罢,终究是圣意难违。” 第22页 李书媛冷下脸来,“徐将军慎言。” 徐宸斐露出些笑容,“怎么,我从津郊大营眼巴巴赶回来,饭也没吃一口,就不许我动动嘴皮子?” “自然动得的。您将差事办好了,我请您去揽月楼吃酒。”楚槿连忙说道。 蒋阁老是今上的嫡亲舅父,前些年生了场病,是有日子不上朝不入宫了。可阁老的尊荣未变,还是奉贤朝说一不二的主儿。要将他请出来,还不能过明面,就只能靠徐大将军的铁束营了。 人不知鬼不觉的将人“请”到了尚明宫,徐宸斐带着铁束营功成身退,将宫殿留给这世间最尊贵的舅甥二人。 “哈哈,今上是越来越出息了,还能想到把老臣劫进宫里。”蒋阁老被解了穴道,也不行礼,端坐在官帽椅上冷冷开口。 “舅舅见谅。近日风口浪尖,朕宣召谁都逃不过诸人的眼线,只有出此下策,还望您海涵。”说是这么说,可皇帝带着笑,坐在灯前,明明是最温和的样子,蒋阁老却一点也猜不到皇上在想什么。 蒋阁老重重嘆了口气,“今上知道了吧?” “舅舅布的棋,本就不是为了瞒住朕,而是为了让朕在您和东宫二人间做出选择。” “哈哈,今上圣明。那如今您有决断了吗?” “舅舅,您看到了,我没有宣召您入宫,而是让人把你私带入宫,就该知道,我不会捨弃您,捨弃蒋家。” 蒋阁老双眼露出光彩,还没出声就听女帝说:“而那孩子,是我与皇后教养成人的,我一样不会放弃。” “皇上!他不过是淮王府的废棋,您怎么能够将大楚百年基业交给他啊!他不配,也不堪用。您看看这次的事,他躲在后头,由着您和司仪局替他收拾,毫无决断。这样的人,如何能担负天下苍生啊!皇上,您请三思!”蒋阁老说着一把跪在地上。 “舅舅,东宫心中有黎明沧生,心怀善念,未来定是位圣明君主。您说他毫无决断,可他能留住身边尽忠职守的心腹,这就是他的本事。而朕的司仪局,内阁,武将,朝臣,将来都会辅佐他。我相信您和蒋家也是。”女帝走近蒋阁老,将人扶起身,“这件事,我会把东宫和您摘干净。我看齐开是个人才,不如您举荐他入阁,而蒋昭也别呆在京里了,去南方歷练吧。您的孙辈里也就他出息。” 蒋阁老心中嘆息,女帝几句话就要他退出内阁,又要将他孙辈里的希望放到南边去,那里可是淮王和翊王的地盘。“皇上,但凡东宫有您十之一二,老臣何必里外讨嫌呢?罢了,您说什么是什么吧。” 恩科泄题案来得快,去得也快,主使人是伺候封印的小内官,原本是要判斩立决的,因是皇后娘娘生辰在即,改判了流放。 五月中,淮王入京,正巧与云游在外的司药局药正罗雅,内阁书吏官崔喆一道入了宫。 ☆、第十七章 李书媛还想着泄题之事一了,就去瞧瞧宋慕的,哪知淮王就到了。 “淮王必是对我很失望。”东宫说着,敛下眉眼。近日来,他便没展颜过,除了每日去帝后那请安,避在宫里也不出门。 “怎么会,老王爷很疼殿下的。”老内官劝慰着东宫,也没换得太子笑脸。 李书媛和楚槿便不好告退了。一个是想着少阳宫的书正官,一个是念着刚入宫的崔小二,可差事紧要,身不由已了。 淮王惯来是直肠直肚,见到了女帝便开口了,“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久儿的事。” 东宫出自淮王府,是老淮王的嫡长孙,小名还是淮王取的,取自“长长久久”之意。 “是哪个耳报神?”女帝抬起头问道。 “徐家的娃娃。我去小苍松看继英,没想到那娃娃也在。” “继英身体可好?”女帝问。 “我看老虎都能打底几只。前些年还装病,说什么活不过而立,也亏司药局的人说得出口。”淮王气唿唿的。 女帝难得露出些真情绪,“那还不是她为了骗媳妇,不然现在还打着光棍呢。我倒不怕的,徐大将军闲下来也只是去打仗。” “我怕行了吧。她把西北管的跟铁桶似的,就都动起东瀛的主意了,那一打指不定耗掉多少金钱和年岁,福建的郑小子还陪着她疯。” “哈哈,皇叔,您放心,我不让他们踏足淮王地界便是了。”女帝乐呵呵的。 淮王摆摆手,“扯远了,我是要跟您说久儿。今上,您就没想过,将东宫换掉?” 女帝相信,这世上除了她与皇后,最不能害东宫的便是如今她面前这位了。 “久儿是占着我长孙的名份,要不是当年植儿身子弱,我是想将植儿送入宫的。您知道的,那孩子才华出众,远胜于我。若您现在换了主意,老臣没有不依的。” “淮王,朕从未想过。你也应该清楚,废太子的下场会是如何。况且九儿是有为君的德行才干的,只是需要打磨。而我也有这个时间栽培他。”女帝冷下脸来,沉声说道。 淮王抖动鬍子,静静看了女帝半晌,“就算事到如今,我仍觉得可惜。陛下,您是百年一遇的圣主,若是,若是由您自己的血脉继承大统......” 第23页 “皇叔,久儿就是我和皇后的孩子。”女帝带着笑说道。 “都是久儿自己的造化。陛下,老头子最后求您一件事,望陛下恩准。”淮王说着便跪下。 揽月楼二楼的包间,崔氏夫妇丝毫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温存时光,两人卖力热乎场子。奈何徐宸斐不出声,李书媛也不说话。 “你们到底要怎样!”楚槿难得硬脾气,双手插着腰喊道。 徐宸斐目不斜视,仍是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 “我知道你瞧不上久哥。”楚槿也累了,摆摆手坐到椅子上,“可有什么法子,那是圣命。” “我是瞧不上。”徐宸斐开口。小徐将军脸上似笼着一层冰霜,双眉不展。 “所以今晚我们也不是来当说客的,我与书媛除了是陛下的臣下,东宫的心腹,也是你的朋友。”楚槿说。 “那什么,我去瞧瞧还有什么酒菜没上。”女孩子谈心,崔喆是呆不住了,匆匆出了包间。 楚槿瞧着崔喆出门,继续说:“设身处地,若今上让我嫁给久哥,我也是不情愿的。可为着皇恩,为着家里,我责无旁贷。” 徐宸斐惨然一笑,转头与李书媛说:“苇央苦口婆心的安慰我,你呢?就这么冷冰冰坐着,也不与我说说话?” 李书媛抬起头,双眼有些红,看着徐宸斐也不讲话。 “好了好了,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今上让你嫁呢。哈哈,自小我在行伍里的日子要比在宅院里长,视姑姑为榜样,想要承其衣钵,守护疆土,从来心无旁骛。也好,这样也好,若是像你们这样,要不就娇滴滴的爱哭鼻子,要不就早早与人两情相悦,突然被今上指婚,说不定就要哭死。”徐宸斐说道。 “谁说我爱哭鼻子了?”李书媛控诉。 “谁说我早早与人两人相悦?是崔二暗恋我许久,我被他一片痴情感动,才下嫁的。”楚槿哼哼唧唧的,“再说了,书媛也有心上人了,应该是一早有了,你去审审她。” 徐宸斐便朝李书媛瞧去。 李书媛讲系在身上的古玉握在掌心,抿嘴笑着,也不说话。 徐宸斐是个爽快人,一晚豪饮,第二天便由李楚二人陪着进了东宫殿。 东宫屏退了诸人,亲自请徐宸斐入座,又为她倒茶,“这是福建进贡的大红袍,你尝尝。” 徐宸斐抬手玩着茶盏,说:“君晟,你听说了吧,今上想让我们成婚。” 东宫有些脸红,点点头。 “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李书媛终于能回到少阳宫,可心心念念的人并不在,去了司药局。 “看来与秦尚相处的不错。”楚槿笑着说。 “是的,连内医院正都夸书正大人细心呢。”寿姑姑说道。 外医院的一箱子药典校对完毕了,从昨日开始,宋慕便日日去司药局与内医院正校对内科的药典。 李书媛与有荣焉,扬起了嘴角。 既然宋书正忙碌着,秉笔大人闲来无事,便与楚槿下棋。可楚槿向来是没耐心的,最不耐烦下棋,半个时辰不到,就被李书媛杀个片甲不留。 “崔小二你来。”楚槿唤来崔喆助阵。 宋慕便在廊下见到笑盈盈的三人,止住了脚步。 等到了傍晚,少阳宫的几人还是没瞧到宋慕的身影。李书媛有些着急,差小内官去寻。一刻后,小内官来报,司药局要验证个方子,还缺一味药材,宋慕自告奋勇,与秦尚一同出宫採办了。 随内官一同来回话的白药官便说:“一个时辰前书正是回过少阳宫的啊,谁要瞧瞧秉笔大人有没有回来。几位就没碰上面吗?” 李书媛几乎可以断定,这呆子,是瞧见她了。更准确说一句,是瞧见她与崔喆了。 ☆、第十八章 据京城百晓生、说书人刘某分享,水云涧沈行首的包房可不是这么好进的。传说要一掷千金,才能勉强排上队。古玩行的孔掌柜去年开始排队,还没轮到呢。 可宋书正大人就写了幅字便进去了。秦尚觉得,当时学医还是入错了行,真是后悔极了。 沈行首是水云涧的老闆,长得十分貌美,眉下有一粒极淡的硃砂痣。整个人冷艷出尘,反正是让秦大院正折服了。 沈行首手下的艺人各个十八般武艺,一般无需她出手。平日里也就心情好才弹弹琴。现在,一曲成名的《水云间》弹下来,她也乏了,取了一旁的手帕拭汗,秦尚十分狗腿的鼓掌称好。 沈行首笑着说:“幸得不弃,两位大人还想听什么?与我说来便是。” 秦尚便往宋慕瞧去。 宋书正歪着脑袋靠在床边,双眼都快钻到酒杯里去了。 秦尚问:“她经常这样?” 沈行首笑道:“书正大人可不常来。不过但凡来,就是这样。” 秦尚认真道:“为情所困了。” 沈行首笑笑,继而抬手抚琴,一曲《菩萨蛮》响起。 罗仪赶到水云涧已过戌时,宋慕已喝了好几盏桃花醉,终于有笑脸了,朝着她招手。气的罗仪龇牙咧嘴的。 随后一声响动,包房便突然安静了。宋慕用力眨了眨眼睛,就看到一身水红色长裙的李书媛正瞧着她。宋书正的酒便醒了三分。 第24页 真是出息了。生了气就离宫出走,跑出来喝花酒。李书媛看着房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书画,隶书、楷书、狂草......只有想不到,还真没宋书正写不出来的。一肚子的墨水换酒钱?李书媛气狠了,冷冷的瞧着她生气。 宋慕扁扁嘴,“你来做什么?” 李书媛找不见她,心里头又慌又急。什么都不顾了,冲进太学找罗仪求助。这才在这里瞧见她。宋慕倒好,听着曲儿喝着酒,还问她来做什么。气的李大人掉金豆子,也不理她了,转身就要走。 “阿媛!”宋慕火急火燎的扑出去,拽住她裙摆,“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要哭也是我哭啊,你,你不见我这么多天,却天天跟崔喆在一块儿,你,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么欺负我!” 宋慕气唿唿的控诉,说着哇哇哭。 李书媛回过身来,“哪里天天见了,就是是见了也是为了正经事。再说了,我不喜欢他,从没喜欢过。从头到尾我就稀罕个小混蛋,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的小混蛋。” 宋慕拿衣袖擦眼泪,听这话抬起头,“那小混蛋是谁?!我帮你揍她!” 李书媛气急了,捏住宋慕手臂朝宋书正脑袋砸去,“你打啊,打痛了才能有记性。” “小混蛋是我?!你稀罕我?你喜欢我?”宋慕乐了,也不哭了,攥着李书媛手问道。 “不是你是谁?”李书媛眼角带泪,控诉着。 “可,可是你从来没说过,你,这些年你也没来找过我,我以为你把我扔掉了,我以为你对我就是同窗之情。”宋慕哭唧唧的抱住李书媛,一抽一抽的,像个可怜包。 李书媛也抱住她,“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回来找你的。” 差一点,她们就要错过了。 “但你就从没想过来找我?”秉笔大人突然问。 “怎么找?苏家在上青山呢,这么远。而且你都没说喜欢我。”宋慕放开她,嘟囔着。 “那年我让崔喆带给你的小匣子里有条汗巾,是我亲手织的,上面有并蹄莲花,你这个呆子。” “你绣的?哪只手绣的?我瞧瞧。” 李书媛随手把右手递给她。 宋慕紧紧抓着瞧,“你的女红不提也罢。肯定扎破好几次手吧。随便带一把红豆给我,我就懂了......”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少林!” 宋慕破涕为笑,将李大人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好几下,“我疼疼。” 李书媛被闹了个大红脸。一股颤慄酸麻传来,十分陌生,却也没挣扎,由着她胡闹。 “你昨日是不是见到我了?”李书媛问。 “嗯,跟秦尚出宫买药材,在揽月楼下见到你的。” “小心眼。”李书媛笑骂。 “嗯,很小。书媛,你真的喜欢我?没哄我?” “真的喜欢你,没哄你。”李书媛定定的瞧着她,笑着说。她是自私的,这份感情总希望宋慕能领悟,能自个儿明白。总觉得直白说出来,就不够矜贵了。也怕,宋慕不够珍惜。就这样,她们两人兜兜转转十多年,差一点,便错过了。 宋慕呵呵傻笑,凑上去往李书媛面颊吧唧一亲。李书媛瞬间俏脸绯红,美极了。 宋大人看呆了,倾身便往李书媛双唇凑。甜甜的,软软的,比糖莲子香甜,比桃花醉更醉。唇齿相依,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心跳,都能明白彼此的爱意缠绵。李书媛轻启檀口,宋书正的小舌头便灵活探入,与之缠绕,宋慕将李书媛拥在怀里,细细品尝她这辈子尝过最美妙的糖果。 直到宋慕觉得越来越热,越要越多的时候,书正大人尚有的一丝清醒便硬生生结束了这一吻。宋慕轻轻柔柔的吻着被她啄红啄肿的香唇,李书媛便靠在她的怀里,羞的不去瞧她。 “媛媛,你比桃花醉好吃,比世上任何都好吃。”书正大人做总结。 李书媛便抬起手捏住宋慕的腰间肉一扭。 “以后生气了不许避我。” 宋慕勐点头。 “没我的允许,不许到水云涧。” 宋慕几乎没停顿,继续点头。 “也不许随便写字送人。” 宋慕还是点头。 秉笔大人暂且满意了,绕着宋慕身上的古玉穗子玩儿。 在宵禁前,众人散去。李书媛大手笔,将今夜的酒钱以三倍银钱付了,带回书正大人所有的墨宝。 宋慕跟在李书媛身后,乐的像个傻子。 “有伤风化。”罗仪说。 “还以为书正大人是个肆意君子呢?令人失望,差评。”秦尚说。 “这样的客人希望每晚都来。”沈行首乐呵呵。 ☆、第十九章 东宫的婚事定在中秋。恩科结束后,他便亲自督办大婚事宜,一会儿忙修葺宫殿的事,一会儿在库房挑选聘礼。反正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的。内阁的书吏官崔喆都被借来帮忙,何况是楚、李两位心腹。 水云涧的第二日,宋慕便与崔喆打了照面。也不知道崔小二说了什么,反正宋书正和崔小二,又是一副相亲相爱好手足的样子。 什么这酒要留给子良喝的,什么这笔要送给宋慕用的。楚槿和李书媛大翻白眼,懒得理他们。 第25页 到了六月底,药典校对终于完成。几位主办都被宣进了凤仪宫。 “你就是宋慕,听皇后说,你的差事办的很好。”女帝也在,笑呵呵地说着。 宋慕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下官宋慕拜见今上。小臣不敢居功,都是皇后娘娘和药官们的功劳,小臣与秉笔只是费些气力,他们是耗费心力。” 女帝笑着对皇后说:“是个实心眼的。” 皇后便说:“连罗药正都夸你呢,你也别谦虚了。困了你这么久,药典终于大成,你的差事也了了。你说说有什么想要的?正好皇上在,可许你。” 女帝便点点头,对着宋慕说:“说说,可许的我便许你。” 宋慕稍微抬起些脑袋,往李书媛的方向瞧去,没看清秉笔大人什么神情,一瞬间便想到那日李书媛定定的眼神。 宋慕深唿一口气,“下官斗胆,求皇上赐我与秉笔大人李书媛成婚。” 噗。 东宫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忙往秉笔瞧去。后者低着头,瞧着鞋尖发呆,脸上却红扑扑的。 这是害羞了。 “哈哈哈。朕只知道你与秉笔是同窗好友。” “回今上,也是两情相悦的恋人。” 这下,李书媛的脸更红了。 “秉笔,你可愿意?”女帝乐了。 李书媛跪拜,“旦凭陛下、皇后做主。” 宋慕在揣着圣旨回了尚喜胡同。宋兆宋菲兄妹认真看了好几遍,问:“李大人愿意?” “自然啊!我与媛媛两情相悦。” 兄妹们十分狐疑,秉笔大人啊!天仙似的秉笔大人啊!! 第二天,宋书正拿出帝后的一部分的赏钱交给宋兆,当作是新婚修葺所用。其余的要留着,全部献给未来的夫人。便乐滋滋的,回太学了。 还没进西院,便让人请进了院正书房。 宋慕几乎一瞬间惊醒,自己忘了李蔚文这关了。书正大人有些忧虑。 “书正来了啊,请坐。”李蔚文带着笑,点了点身前的官帽椅,示意宋慕坐下。 宋慕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十分乖巧的入座。 李蔚文笑着瞧了宋慕许久。他是昨日接到圣旨的,惊嘆这两个娃娃动作还真是快狠准。他与李书媛父女缘分淡薄,可情分实打实的,他疼李书媛得紧,是半点委屈不肯让她受的。 就在宋慕觉得李蔚文要将她瞧出窟窿的时候,院正大人开口了,“书媛与你成婚,我很放心,你会待她好的。” “您怎么知道?”宋慕很不怕死的问道。 “你能让她开心。而我不能。”李蔚文说着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说:“我想书媛是不愿意住李府的,婚后定会搬去和你住。我不求什么,每月的初一十五,你们能回家吃顿饭,我便满足了。” 宋慕突然觉得李蔚文也不容易,点点头答应。“是,学正。” “还叫我学正?” “学正爹?” 宋慕和李书媛的大婚定在八月初一,宋慕便认认真真地写了家书寄回广陵,又写了信寄给了姑母宋岚。 待嫁了,李书媛总要回府的。宋慕便每日跑来与她说话。就是宋大人听信相国寺测字先生那套,不肯在婚前见未来夫人的。 因此,此时李府花园墙角边的宋大人哼哼唧唧的叫唤:“媛媛,我们才说了一会儿话,你就要走啊?” “你也不瞧瞧这里有多少蚊虫。”李书媛说。 “可我不怕。”宋慕忙表露心迹。 “我怕。宋少林,你有完没完,今日才七月初十,你还要躲我二十天?”李书媛生气道。 “可先生说,见面不吉利。” “你去跟先生过吧。”李书媛转身要走。 “媛媛,媛宝,宝宝,宝贝,心肝儿!” “宋慕!” 如此戏码,天天上演,李府见怪不怪了。一应府内单身男女,都是不敢经过花园的,屠狗。 大婚前三天,宋慕的长兄宋英到了。小弟宋蒲便被接出来团聚。 “圣上赐婚,父母亲十分高兴。但父亲近些年腿脚不便,就派我过来。” 宋英身长伟岸,又是一副好相貌,说话和和气气的,看着宋慕的眼神都能挤出水来。“你婚后若得空,便带着娘子回广陵看看,父母亲虽不说,还是很想念你的。” 宋慕早料到父母亲不会来,虽有些失落,却也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蒲长高了,在太学一切好嘛?”宋英便去和小弟说话。 “好得很。姐姐说我的字有进步,与书魁首就差一点点了。” “失之毫釐,差以千里。你不能骄傲。”宋慕说。 “是,书正姐姐。”宋蒲调皮道。 宋英乐了,看来是相处的极好的。 太学学正千金要嫁过来,早在半个月前,李府便派出了精锐部队,好好捣腾了宋府。原本是不分内外院的,如今多了女主人,总不能还混在一锅粥乱来。 经精锐部队修整,以小院子为地界,分内外院。如今看家护院四人,厨房差事两人,掌事丫鬟两人。还有李书媛贴身照料的四个大丫鬟,将随嫁过来。宋兆、宋菲两兄妹成了府里的总管,只要动动嘴,下边人都会做。很有上位者的威风。 第26页 待到了八月初一那天,宋慕穿着硃砂红的礼服,身骑骏马,去了李府。 拦门的有好多人,楚槿和徐宸斐打头,又是出字谜又是出考题的,完了还要听宋慕说承诺。 “日后,阿媛让我往北走,我不往南。阿媛让我喝水我就绝不吃酒。阿媛说什么,我应什么。尊她爱她护她宠她,一辈子都觉得她最美。俸禄都交给她,什么都依她。” “好样的,少林!”崔小二狗腿子到场。 一席话,肉麻极了,众人只得放行。宋书正终于能进正厅。 李书媛顶着红盖头看不清脸,宋慕按喜婆的指示,牵着另一头的红绳。 李蔚文难得穿着喜庆的长衫,双眼红红的。另一边的正首位放着先李夫人的牌位。李书起站在李学正的身旁,使劲拿衣袖子擦眼泪。白炀坐在下首位冲着新人笑。 宋慕怕李书媛掉金豆豆,连忙将手帕递到书媛手里。 李蔚文便开口:“日后你二人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好好过完此生。” “是,父亲。”宋慕与李书媛应道。 ☆、第二十章 宋府今晚大摆宴席,宋慕与李书媛的亲人、师长、同僚、朋友,街坊邻居都到了。 两人刚拜完天地,帝后的赏赐便到了。东宫再度微服出巡,亲临宋府。罗仪才知道,那日她拉着喝酒说话的人是当今太子,吓得下巴差点脱臼。 宋慕怕李书媛饿着,让宋菲备好了鸡蛋饼,藏在正屋里。拜完天地便偷偷和李书媛说了。 才说完,宋慕就被楚槿拉去饮酒。多亏是罗仪和崔喆又挡又帮忙,二更天不到,宋慕便逃回正屋。 李书媛仍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宋慕一瞬间只能想到“秀色可餐”,快步走到她身旁坐下。 “酒席散了?”李书媛问。 “还没呢。你猜今晚谁最闹腾?居然是小徐将军。吵吵嚷嚷的喝了好几罈子酒。”宋慕说着便把李书媛牵住。 李书媛的手凉凉的,宋慕拿它贴住自己的脸颊,“怎么这样凉。”说着,又心疼的用嘴亲亲,痒的李书媛尽躲。 闹了一会,宋慕理了理衣领,十分珍重的将李书媛的红盖头掀下来,顿时便在眼前出现了位娇艷欲滴的美新娘。 “阿媛,你真好看。平日里就好看,今晚,更好看了。”说着,便去亲红唇。 李书媛也不躲,脸红扑扑的,由着她闹。 托相国寺外测字先生的进言,李书媛有许久没见到宋慕正脸了。 宋慕轻啄了几下,便放开书媛,好好将李书媛瞧了许久,“媛媛,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阿慕。”李书媛说。 合卺酒是宋慕拿嘴送到李书媛嘴里的。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反正李书媛被亲的昏昏的,都忘了反抗。 宋慕在亲吻的天赋更胜书法,不知道怎么的,很得门道,简直如鱼得水。缠住李书媛的丁香,一刻不肯放松。秉笔大人多得体的大家闺秀啊,都被她弄的娇喘连连。 衣衫也不知什么时候褪的只剩单衣了,反正宋书正手脚并用,将李书媛除个精光。大被一盖,行不可描述之事。 宋慕的唇游移在李书媛项颈之间,弄得李大人一片花红,又去招惹李书媛的香肩、锁骨。将肚兜松绑,一下子,两个隆起的软玉惹得宋慕更痴迷了。埋头纠缠,是又亲又啃又吸,李书媛都忍不住在宋慕背后抓起好多道红印,宋书正才肯放过双峰。转移阵地,一路南下,去到李书媛最私密之处。“阿媛,你好美。我爱你,爱你,一辈子爱你。生生世世都爱你。” 李书媛则用行动来回应她,红着脸,憋着泪,任由宋慕疼爱。 被折腾到三更,李书媛连话都懒得说。身上又乏又酸,那处还胀的疼。 宋慕便抱着她进浴桶里。浴桶很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媛媛,还疼吗?” “疼。”李书媛嘟囔着。被宋慕宠的成了小孩子。 宋慕盲凑近亲亲李书媛的鼻尖,“下次定不让你这么难受了。” 细细为李书媛洗了澡擦了身,换上干净衣服。用服侍李书媛喝了桂花茶,终于让秉笔大人有了些力气,换了丫鬟们入内打点。 宋慕有些面红。待丫鬟们收拾干净,又要再退出去,宋慕才说:“准备些易化肚的吃食来吧,夫人定还饿着。” “早准备好了。有鸡汤面和鱼粥,奴婢这就呈上来。”说话的是李书媛的大丫鬟秋央,从小伺候的情分了,见宋慕爱重李书媛,也十分高兴。 两人便头碰头进食。酒足饭饱,李书媛便钻在宋慕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贴己话。 宋慕眼皮越来越重,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李书媛撑起身子,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爱你,宋慕。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婚后,李书媛便开始宋府与皇宫两点一线的生活。而太学的诸人都反映,希望宋书正平日里能收一收笑容。这嘴角都快咧到眼睛了。 宋慕每日在宫门口等着李书媛,见了面,两人便手牵手回尚喜胡同。过节时,她们便带着宋蒲和宋兆宋菲兄妹去揽月楼吃酒。 每日清晨,宋慕睁眼便能见到李书媛,亲了又亲,还是亲不够。到了夜里,只要李书媛不累,宋慕就使劲疼爱夫人,交足功课。 第27页 东宫成婚后,更加修身养性了,不是与朝臣议事,就是到皇帝跟前受教。太子妃小徐将军还是不改本色,日日到军营报到。刚进冬月,就要压着大军去了西北。 城门口的七里坡,徐宸斐与李书媛说:“那日你大婚,我为你高兴之余,突然生出些难受来。我这一辈子被国事家事绑住了,竟没爱过一个人。希望,徐家的下一代不受我这困苦。” “宸斐......”李书媛欲言又止。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好好与你那呆书正相处,对她好些。”说着,徐宸斐便挥手与李书媛告别。 城门上的东宫神色不明。 回来的马车上,李书媛靠在宋慕的怀里,闷闷出声:“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我有幸,这辈子能与你在一起,阿慕,我们要好好珍惜。” “是的,每日我都千恩万谢,感谢老天爷将你送在我身边。”宋慕认真说道,抬手将李书媛拥得更紧些,还稀罕地凑到她面前亲她额头。 “你为什么喜欢我?”李书媛问。 “你漂亮又心善。”宋慕说,“小时候,陈三妞买不起糖吃,你就忍住不把糖葫芦吃光,每次都留一半给她。”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李书媛又问。 “有次我想母亲了,你唱小曲儿给我听的时候。我哭鼻子,你把手帕借给我的时候。我肚子饿,你把桂花饼省给我吃的时候。我被姑姑责骂,你逗我开心的时候......” 李书媛牵住宋慕的手,笑着听。 很多年以后,宋慕还是爱讲陈年往事,爱讲肉麻兮兮的情话,李书媛脸上也有了风霜,但仍像年轻时候那样,坐在她身边,牵着她,侧耳倾听。她的心里,她的眼里都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去年差不多这时候,偶然间得知,我的小青梅结婚了。文是那时候想写的,写到一半,放了很久,这几天又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