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帝国都以为我在秀恩爱[星际]》 第1页 文案 东临君和凤仪君百年飞升,相遇登仙台。 天道:“尔等姻缘未了,不可飞升。” 两人:??? 于是他们当即立下道侣契约。 然后他们就被天道无情地翻下了星际位面! 【小剧场】 全帝国:殿下竟然主动躺倒!是真爱无疑了~ 沈纯玉:你们殿下那分明是被砸倒! 全帝国:捧在手心什么的,也、也太宠了吧! 沈纯玉:本君三寸大,站手上不很正常? 全帝国:现首席和前首席的隔空表白,爱你就要配得上你! 沈纯玉:其他首席呢?怎么尽盯着本君了? 全帝国:看!这是殿下为你打下的江山! 沈纯玉:是本君出的钱好吗! …… 沈纯玉:本君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然而全帝国都以为本君在秀恩爱,心好累。 全帝国人民都是太子吹、脑补帝、死颜控! 这就是两位大佬被天道踢下星际位面,在全帝国人民的误解下“秀恩爱”的故事。 外白内黑美人攻(顾河清)×外仙内软美人受(沈纯玉) 阅读指南: 1、甜文,攻受身心一对一,攻受双视角,有副cp; 2、一切设定都是为了更苏爽更合理地秀恩爱,设定可能瞎掰无逻辑~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甜文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纯玉,顾河清 ┃ 配角:略过 第1章 被贬星际 “纯玉?”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间,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低沉温醇,款款缱绻。 “有点熟悉,”沈纯玉意识模煳地想,“是在哪儿听过来着?” 他还欲再听听,好想起些什么来,可是那人仿佛吊他胃口似的又不说了。真是可恶,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他这一皱眉,一只暖得发烫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眼睫,似在安抚他,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错觉。接着,他被人横抱了起来。 温热宽阔、冷硬适中的怀抱,似曾相识。他把头靠在那人胸口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之后便放任意识彻底沉了过去…… 沈纯玉这一觉睡得安稳又香甜,自他修炼以来少有睡得这么沉过。修为渐深,即使偶尔入睡,意识也是时刻醒着。 当他迷迷煳煳睁开眼看到亮光时,也同时看到了床边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醒了?”那人轻声慢语,态度是让人慰贴的温柔,“醒了可否先放开我的手?” 沈纯玉立刻完完全全清醒了。 东临君沈纯玉,容成妖皇与九华尊主的幼子,修真大陆顶尖修二代圈子的引领者,三十而化神封尊号,百年而飞升登仙台,惊才艷艷,天之骄子。 前辈们都称他有他爹九华尊主之风,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同辈们都臣服于他的人格魅力(确定不是武力压制?)之下,交口称赞,莫敢不从。 后辈们都传他乐于提携,不吝指点,对他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然而,在渡劫过后、飞升仙界前的最后一站登仙台上,他栽了跟头。 他遇到了另一位天骄。 这位天骄也是短短百年就飞升的妖孽人物,戮法宗的宗主,尊号凤仪君,名讳顾河清。 说起来,沈纯玉和这位凤仪君也算是少年相识,后来才断了来往。 戮法宗,“戮法”两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道。事实上也确是亦正亦邪的宗门,不太被正道看得起。 当沈纯玉还是天衍宗少宗主时,他与当时是戮法宗少宗主的顾河清意外相识。 按理说,两位心高于天,眼高于顶,纵横睥睨,唯我独尊的天骄相遇,又是一正一邪,该是棋逢敌手,你来我往,争锋相对,你死我活。 两人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 往事且先不提。 重点不是他在登仙台上遇到了这位凤仪君——重点是天道无理取闹地下了一个无据可考的论断: “尔等姻缘未了,不可飞升。” 仙界就在眼前,两人只得立下道侣契约。 即便如此,天道还是不容分说无情无意地把他们翻下了登仙台,派往星际位面。 沈纯玉泰然自若地推开那只手,优雅从容地坐了起来。 许是出生世家,从小受到良好教养的缘故,即使坐在床上,披散着长发,只着白色中单长袍,他也依旧仙气飘飘,仿佛坐在高堂明殿里,仪礼完美优雅得无可挑剔,一举手一投足皆可入画。 清雅从容的世家公子,不染烟火的天外仙人。 一如初见。 顾河清朝他虚虚一拱手,“东临君,久违了。” 沈纯玉理了理袖口,抬眼看他,“久违了,凤仪君。” 盯着顾河清意味不明地瞧了一眼,沈纯玉蓦地笑了,笑得霁月光风:“凤仪君见谅。本君也不知怎地,落下来时刚巧砸到了凤仪君。” 这倒真不是故意的,虽然他也挺想砸一砸顾河清,把人砸清醒。在天道的干预下,他避不开,顾河清也躲不开,他就那么恰巧地把先他一步下来的顾河清砸倒了。而让他稍稍懊恼的是,把人砸倒在地后,他自己反却晕了过去。 第2页 沈纯玉这话没诚意不说,还有点讽刺意味。 像是没听出他的言外意,顾河清也是笑得风容端雅,认认真真地道:“东临君客气。只是意外,东临君无须放在心上。” 顿了顿,还嫌周边的氛围不够凝滞似的,他凝眸看着沈纯玉:“以后还请凤仪君多多指教了。” 对上那双幽沉深邃、无波无澜的眼,沈纯玉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修真界对他的评价: 外似空谷幽兰,雍容端雅;内蕴黑心冷血,阴狠薄凉。 “指教不敢当,”沈纯玉凉凉地瞥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本君不耐烦。” 顾河清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东临君应该是要觉醒血脉了,之前晕倒也是因为这缘故。” 沈纯玉微怔:觉醒血脉? 回过神来,见他欲言又止的,沈纯玉挑眉,“凤仪君直言就是。” 闻言,顾河清也不瞒他:“觉醒血脉这一两天可能会有些不适。” “这倒无妨。”修炼之人伤痛在所难免,何况这些许不适。纯玉对此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他关注的是另一问题,“倒是凤仪君怎么清楚这些?本君记得凤仪君应该是没有妖族血脉的吧?” “只是偶然见过一个友人觉醒。”顾河清轻飘飘地略过。 听到这轻描淡写、明显不欲多言的回答,沈纯玉却是眯了眯眼颇有兴致地追问道:“不知是凤仪君的哪个友人?能被凤仪君认可是‘友人’的少之又少,想来定不是简单之人。” 顾河清摇了摇头,“是很久之前的了,不值一提。” 沈纯玉在心底问他,我是不是也是很久之前的了,也不值一提? 正在这时,“嘀嘀嘀”三声电子提示音从顾河清手上的光脑传来。 没去管它,顾河清看着沈纯玉,沉默了一会,“东临君已经沉睡了三天三夜,可有想吃些什么?虽然这位面灵力低微,一些灵材还是找得到的。” 两人的修为由于位面力量所限只能压制在筑基圆满,一旦力量超过界限,位面就会有所影响,甚至严重些还会引起崩溃。筑基修为还不能做到辟谷,虽不必一日三餐,但进食还是有必要的。 沈纯玉撩起眼皮看他:“凤仪君问本君想吃什么——本君想吃的怕凤仪君找不到。” “东临君想吃的,我自当尽力而为地去找。若找不到,也只能请东临君体谅一二了。”顾河清对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 “好一个‘尽力而为’,”沈纯玉冷冰冰地道,“能进,也能退。” 听到这刺人的话,顾河清也不恼,慢条斯理地道:“东临君若是不满,需要我赴汤蹈火,我也自当在所不辞。” “本君要你赴汤蹈火作甚么!”沈纯玉冷哼一声,撵他,“凤仪君还不走吗?” 顾河清剑眉微挑:“多谢东临君提醒,要不然我还真忘了还有任务。” 往外走的一瞬,顾河清闭了闭眼,又忽地睁开眼,目光冷漠,气势凛然。 走出房间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復了平静。看了一眼贴着墙角站着的青年,顾河清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就抬脚率先走出了星舰。 一个黑色短髮,白色军装,戴着金丝框眼镜,白皙斯文的青年闻言立刻低眉垂眸、恭恭敬敬地跟上。 作为太子殿下最为信重的副官,宋贤除了能力突出外还很识趣。方才给殿下发提示纯粹是迫不得已,毕竟这次双子星巡视还是非常重要的,不然三皇子那边又要找茬了。 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宋贤在心里刷刷刷地把一些不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删了去。打扰殿下和美人相处已是罪过,这会儿他要戴罪立功地为殿下设身处地着想。 那厢顾河清带着团队巡视、讲话、慰问军士、与民互动,有条不紊。除了遇到一场小暴动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这厢沈纯玉晚餐也还算愉快。不过用餐用到一半的时候,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沈纯玉回眸看去,顾河清大步跨了进来。 漆黑的皮靴,修长的双腿,白色军装外面披着一袭玄色华贵长披风。大概因快步行走,披风微微扬起,划出优美的弧度。 与他修真界惯常穿的玄色广袖华服相比,多了几分凌厉与冷峻。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河清突然缓缓笑了。他长着一副俊美无俦、温柔款款、龙章凤姿的好皮囊,平日里却端雅内敛、冷静自持,就算笑也是恰到好处的笑,极少有笑得这么真挚的时候。 如今这么一笑,眼角眉梢满是轻浅的笑意,端的是丰神俊雅,温润缱绻,让人禁不住沉溺了进去。 沈纯玉见到这许久未见的笑容也恍惚了下,似乎跨越了几十年的空白见到了当初那个顾河清,熟悉得让他亲昵地脱口而出:“笑什么?” 顾河清却跟他打机锋,高深莫测地道:“我笑世人不自知。”不然呢?难道要说“我笑美人回眸,喜不自禁。”吗?他还不想被美人丢出去。 沈纯玉不满,微抬下巴:“过来,陪本君吃饭。” 顾河清也不恼,边脱下白手套,边走到他身边坐下,“荣幸之至。” 如果还是在修真界,见此情景,戮法宗众人肯定会暴跳如雷、额冒青筋:卧槽!天衍宗的实在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竟敢让我们宗主陪、他、吃、饭!!! 第3页 天衍宗众人也定然会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天哪!戮法宗的实在阴险狡诈天理难容!竟敢威胁我们宗主请、他、吃、饭!!! 当然,这里是星际位面,全帝国人民都是太子吹、脑补帝、恋爱脑、死颜控的银华帝国。 在这里,没有什么是恋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不够深爱。 在这里,没有什么是颜值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颜值没破表。 若是见此情景,全帝国人民的脑补是这样的:这妥妥是傲娇受忠犬攻啊,好有爱有木有!殿下主动提出陪吃饭什么的,也是真爱无疑了! 两人自然不知道别人见此会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星网上已经炸了。 这会他们正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只不过沈纯玉夹的全是顾河清不喜欢的,而顾河清夹的全是沈纯玉喜欢的。 甜蜜而又痛苦地把不喜欢的菜全吃了下去,顾河清磨刀霍霍地想:天凉了,让这些厨师都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眼盲心明 这一天,银华帝国的星网炸了! 这一天,全帝国人民懵逼了! 他们的银华之光、美颜盛世武冠银华的皇太子殿下、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帝国男神,他、他接住天外美人,竟、竟然谈恋爱啦!!! 不……不存在的……一定是他们还沉迷在黄粱梦中! 然而,那几张将星博搞得腥风血雨的照片,你看或不看,它就在那里。 那就是明晃晃铁铮铮的宣言啊! 第一张照片,他们男神正以无比优雅的姿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专注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白衣少年。由于距离和角度问题,少年的面容看不太清楚,却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神秘的美感,飘逸若仙,风华无双。 第二张照片,他们男神躺倒在绚丽红艷的此心花丛中,黑色长风衣着身,凝眸看着扑倒在他身上的俊美白衣少年。而少年也痴迷虔诚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晶亮晶亮的煞是好看。 蓝天白云下,湖光花影里,一黑一白深情对望,一人执着而柔情,一人笃定而依赖。 这一凝眸就是万年,这一痴望就是宿命。 第三张照片,他们男神用公主抱的方式打横抱着少年。他微微低头,一双清清冷冷静如古潭的星眸定定看着少年,沉默而深情。而少年则是娇羞依恋地把脑袋深深埋入他的怀中。 三张照片,两位盛世美颜同框,每一张的画面都美好到了极致。一抬首,一凝眸,每一个细节都流露着缱绻绵长的脉脉温情。 看过照片,全帝国人民沉默半晌后跌了一地下巴。 还、还真接住天外美人了? 还、还真是谈恋爱了? 还……还公主抱了?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目瞪口呆、伤心欲绝之后,全帝国人民只能含着热泪欣慰地祝福了。 除了祝福,还能怎样呢? 这是宿命的相遇,命定的爱情啊! 没人怀疑殿下接住天外美人并恋爱这个事实。 首先,这照片已经专家鑑定是真的,半点不作假那种。 其次,你且仔细看看这背景。对,就是皇宫附近的爱情湖,那个庄明大帝和谢君后相遇并定情的爱情湖。 一千年前多年前,当庄明大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自认为完美至极无人能够配得上,独孤求败,怅然若失。 有一天,他路过当时还是名为许愿湖的爱情湖时,突发奇想地向许愿湖许了一个愿望: 许愿湖啊许愿湖,请许我一个完美的伴侣吧! 庄明大帝本来不抱希望,谁料他刚许完愿,就见天上掉下个美人来。 许愿湖竟然显灵了! 他欣喜若狂地张开怀抱接住了这位美人。 这一抱,就是一生。庄明大帝与自天外来的谢君后携手一生,共创了一个时代的辉煌。 这是真实的故事,庄明大帝接住谢君后的场景还有照片流传下来。这么多年来,帝国也只出现了这么一位天外来客谢君后,而谢君后的出现使帝国科技前进了好几百年。是以全帝国人民都对天外来客感兴趣,何况是这么一位美人,与太子殿下有牵扯的美人。 ……所以,太子殿下一定是向爱情湖许愿,然后接住从天而降的美人了吧? 虽然没有拍到太子殿下接住美人的那一瞬间,但所有人都觉得一定是这样。 再看看这热烈绚烂的此心花海。知道此心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此心赤诚,真爱永恆”,多么真挚的誓言! 如果怀疑,你再接着瞧瞧男神这躺倒的姿势。凭男神体质精神力异能全是3s的武力,别说推倒他(没人想过这是被砸倒),接近都难。如果不是主动自愿,男神怎么会躺倒于地? 最后,你可曾见过端雅自持的男神与人这般接近过?没有吧?可现在呢,不仅主动躺倒,还公主抱!公主抱啊!不是恋人那能够公主抱吗!那眼神举止,妥妥的都是浓厚的情意啊! 有图有真相,星博上一板一眼道来,分析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后来沈纯玉看到这些帖子—— 怎么说呢,如果沈纯玉不是绯闻主角之一,他也要相信这是事实了。 痴迷虔诚? 娇羞依恋?? 这都是些什么鬼! 第4页 沈纯玉不禁目瞪口呆、额冒青筋。 这些人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嗯,银华帝国药丸,他面无表情地想。 这几张照片是他刚落到星际那时的场景,却是被人断章取义地只抽取了其中三张混淆视野。 主动躺倒?不存在的,那分明是被砸倒。 而第二张照片中,他分明是一时茫然而有些眼神迷离罢了,哪里是什么“痴迷虔诚”?第三张照中他明明晕过去了,连脸都没露,这些人从哪里看出的“娇羞依恋”? 而关于爱情湖的传说、公主抱只能恋人及恋人以上之间才能进行的设定——抱歉,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 至于剩下的,他从天而降,顾河清出现在爱情湖并在看到他后没有避开,他把顾河清砸倒在地,顾河清把晕过去的他抱走—— 那可全都是天道的锅啊!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了。 此刻,星网上绯闻铺天盖地的时候,两位绯闻主角也在水深火热中。 沈纯玉端然静坐,玉冠广袖,白衣迤逦。他优雅从容地啜了一口茶,稍稍撩起眼皮瞥了顾河清一眼:“这就是凤仪君说的些许不适?” 如果细看,可以看出他仙气飘飘外表下,那双本来光华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有些黯淡无神。 很显然,这“些许不适”就是暂时眼盲了。若只是眼盲还好,还可用神识感知。然而让沈纯玉苦恼的是,神识也用不了…… 顾河清也很苦恼,“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也没想到东临君会是这种情况。” 内心呵呵,沈纯玉凉丝丝地道:“既是如此,下次凤仪君可要记得莫把话说得太满了。” “东临君说的是。”顾河清从善如流地接下。 本君这分明是讽刺吧?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沈纯玉高冷脸,完全不想说话。 而在顾河清加了滤镜的眼看来,这就是一脸“本君不高兴,快来哄我!”的神情。他努力压下了唇角的笑意,“我说个故事给东临君赔罪?” 顾河清说故事?沈纯玉的眼神闪过几分怀念。反正这会他正无事,聊作打发时间,就且听听顾河清要怎么说。 沈纯玉眉梢微挑,矜持地点点头。 得到示意,清了下嗓子,顾河清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中带着点神秘空灵的感觉,“从前,山的这一边有一只血红的凤凰……” “接下来呢?”沈纯玉被挑起了兴趣,还想听下去。 “后来就死了啊。” 沈纯玉:“……”就这样?差评! 见沈纯玉面色不虞,顾河清忙补充了一句:“不过后来又在山的那一边活了。” 停顿了一会,他显然也不太满意,“这个故事不好,我们换一个。”接着,他绘声绘色、妙语连珠地说了个孙悟空称霸花果山、大闹天宫的故事。 修真界并没有这个故事,沈纯玉之前没听过,听完后仍是一脸意犹未尽。不过他有点疑惑,“孙悟空都这么大闹天宫了,就没人制得住他吗?” “没有。”顾河清一脸认真地睁眼说着瞎话。 沈纯玉有些狐疑,却听顾河清又开始了下一个故事,也就没多问。 几个故事后,沈纯玉蓦地开口,“在凤仪君看来,天道为何会把我们派下来?又为何是在这里?” 顾河清一脸理所当然:“天道不是说了姻缘未了吗?” 姻缘未了?沈纯玉半点不信他的说辞,“既是姻缘未了,因何立下道侣契约后还是被派下来了?” 唇角一弯,顾河清笑得款款温柔,“东临君以为什么是姻缘?” 沈纯玉被问得哑口无言。 然后他听见了顾河清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夜已深,我扶东临君去床上休息?” 这话听了实在让人不悦。想拒绝,然而现实让他无法拒绝。沈纯玉危险地眯起眼,“相比起扶,其实本君更乐意抱这种方式。” 顾河清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后,他展颜笑道:“既然东临君乐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本君介意啊,沈纯玉十分后悔刚才一时沉不住气。谁知道一别经年,顾河清竟变成了这样的顾河清?脸呢? 就在他悔不当初时,顾河清已经走过来俯身将他抱起,温声软语地调侃道,“东临君可要抱紧我的脖子了。” 沈纯玉报復心极强地勒紧他的脖子,“这样够紧了?” 顾河清被他勒得差点要断气。 走了两步,沈纯玉蓦地放松了力度,双手不轻不重地搂着他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顾河清在心底嘆息一声,这人还是这么心软呀。 一路把人抱进内室,也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顾河清觉得这时间似乎很短,短得只有一剎那。又似乎很长,长得似乎跨越了几十年。 内室不算大,布置也简洁。水墨屏风,博山香炉,白玉案几,高床软卧,鲛绡帷帐——都是从须弥芥直接取出来的修真界好物。 沈纯玉闭着眼、放轻唿吸装睡。他能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放到了床上,脑袋枕上松软的枕头,身下躺着舒适的床褥,舒服得都要睡意朦胧了。 第5页 那人动作极轻地除去他头上的玉冠、身上的外袍、脚下的鞋子。接着,帮他调整好睡觉的姿势,盖好被子,拉上帷帐,放轻脚步走出了几步,似乎停在了某个地方。 不一会儿,沈纯玉闻到了自己常用的幽雪香,清微而幽长,浅淡而隽永。 然后那脚步声轻微地响起,渐行渐远…… 顾河清刚走出房间,就接到了副官的通讯请求。他皱了皱眉按下接通,宋贤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全息投影屏幕上。 宋贤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殿下,是否现在启程,进行空间跳跃?” 看了房间一眼,顾河清否决了,“先缓一缓。” “那帝星那边?” “把行程都往后推。” 简短地结束了通讯。 寂静的黑暗中,顾河清听到了自己坚定而有力的心跳。 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天道即合理! 所以一切bug天道都会自动补齐嗒~~~ 两人之间是有因果的。 第3章 返回帝星 鑑于沈纯玉暂时失明,行动不便,顾河清主动承担起照料他饮食起居之事。 比如餵饭。 沈纯玉正在为昨晚一时不清醒之事懊恼时,顾河清夹了一筷子鱼肉递到他嘴边,轻声软语道:“这鲈鱼味道还不错,试试?” 他一愣,完全没想到顾河清会有此举动。他们还是好友时,还可说这是感情深厚。断绝来往几十年后再重聚,顾河清此番举动,让他心情很是复杂。 当初莫名其妙避而不见的是他顾河清,如今表现得如此自然而然,就好像那几十年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似的,只有沈纯玉自己耿耿于怀。 然而又不得不承认,这举动的确是体贴细緻,言语也是温柔慰贴,一如往昔,让他不禁想要靠近。 “不了,”他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好。”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又不是手残拿不了筷子。 闻言,顾河清举着筷子的手一顿,“你自己吃到底有些不便,我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沈纯玉觉得头疼,“你还有完没完了……”主动离开的是他顾河清,现在又来撩拨的也是他顾河清。 不过沈纯玉到底还是张口接过了那筷鱼肉。 鱼是清蒸的霜下鲈鱼,细嫩腴美,入口即化。顾河清给他夹的鱼肉精心挑过刺,还贴心地沾了汤汁。 沈纯玉却吃得有些不是滋味。他状似无意地问,“凤仪君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顾河清摇头一笑,“你觉得可能吗?”他想说我只对你好,又怕把人惹恼了,反倒得不偿失。 沈纯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一筷子鱼肉后,顾河清又舀了小半勺饭餵给他。就这样一口菜一口饭交替着来,顾河清耐心地喂,沈纯玉沉默地接,看起来颇为默契。 用餐罢,顾河清没敢多在沈纯玉跟前碍眼,而是到隔壁书房处理公务。 宋贤在门外徘徊了半晌,终于还是在门上的显示屏刷了指纹,并按下“请入”按钮。 得到“准入”回復后,宋贤这才推门进去。 顾河清正埋头批覆文件,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说。” 宋贤硬着头皮道:“殿下,陛下已是第三次催您回帝星了。” “那就回吧。”顾河清漫不经心地道。 宋贤:“……”这、这就同意了?! 看殿下一副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他还以为要磨上一阵呢。 “问出什么来了?” “还没。”宋贤神色严肃,“他们都不肯招。” 殿下巡视双子星,却遇上民众暴动。一旦处理不谨慎,怕是有损殿下声名。奈何抓住的三个主犯都嘴硬得很,半点线索都没透露,至今也没什么大的进展。 顾河清依旧从容地处理文件,“背后动手的不外乎就是那几个。” 从双子星到帝星,慢则两天,快则半天。太子专配的星舰自然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一等,哪怕特意减缓了速度,也只用了不到一天。 星舰到达帝星的皇家星港时,正是云霞收夕霏、暝色入高楼之际,暮色笼罩下的帝星宏伟壮丽而波澜不惊。 顾河清此次巡视双子星是公巡,因此星舰到达时,星港有秩序地挤满了记者、接待人员以及想要一瞻太子殿下盛世美颜的狂热粉丝。 可惜太子殿下只露了一面就牵着一个少年上了飞行器。这个少年,正是这两天星网上广为流传的天外美人,太子殿下祈愿接住的那位美人。 于是星网又炸了个天翻地覆,全帝国人民被秀了一脸。 正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牵手什么的,也是很有爱了。 再加上有小道消息传,太子殿下的飞行器直接把人带回了清水山庄,而且这位美人也有一阵子没从山庄出来。 清水山庄有什么寓意?这可是殿下自己独属的庄园,从没带哪个人去过。 ——所以殿下这是要金屋藏娇的节奏? 全帝国人民都深信不疑,殿下这铁定是要金屋藏娇啊。 第6页 如果沈纯玉知道全帝国人民的脑洞,他一定要反驳:本君暂时看不见,不让人牵着,难道还要人抱着吗? 至于没从山庄出来——他是根本没法见人啊。到清水山庄的第二天早上,他一觉醒来就化龙了。 一条三寸小白龙,那么小、那么细、那么弱的小小一条。 除了卖萌还有何用? 沈纯玉面无表情。 而顾河清敲门进去时懵逼了,“人呢?” 话落,他就听见床上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这。” 这声音软糯糯圆润润的,听着煞是可爱,分明是个童音。 他狐疑地掀开了被子,看见了一条比手指还要细小、约莫三寸长的袖珍版小白龙。 小白龙身形纤长,鳞片晶亮,头上的两个角小小软软的,小肚皮下盖着的小爪爪也是小小巧巧的。 这么小一条,看起来又漂亮又乖巧,实在让人看着心软。 威名赫赫的东临君化成了一条可爱的小白龙? 顾河清眉头紧皱,第一时间用神识仔仔细细、内内外外地查探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用神识查探是一种亲密的行为。 然而顾河清对此很是娴熟自然,沈纯玉也没抵抗地任他查探。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在除了体型小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顾河清稍稍放宽了心,他柔和了声音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在沈纯玉听来,这声音软得像糖化了似的,还带着让人留恋的甜味,让人想要忍不住溺进去。 “……没有。”他生无可恋地甩了甩小尾巴尖儿。 沈纯玉是不介意化龙的,但前提是像他父亲和大哥那样的龙形。 他父亲是一条金灿灿的金龙,大哥是一条银闪闪的银龙。都是遮天蔽日的一长条,强势而张扬,威勐而神武,上能逍遥九天,下能潜渊入海。 沈纯玉幼时有一段时间非常痴迷羡慕他父亲和大哥的龙形,总是缠着他们化做龙形给他看、任他摸、陪他玩。 光是看上一眼那巨大漂亮的龙形就足够小纯玉兴奋得小脸通红了。再摸上一摸那光亮的鳞片,甚至被父兄载着在空中绕着飞上几圈,简直要幸福满足得仿若得到了整个世界。 他一直以为自己长大后也会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龙。听说继承的是他阿爹的人族血脉,只有少许龙族血脉不能化龙的真相时,他足足哭了三天三夜。 后来渐渐长大,也就对化龙没那么执着了,转而立志继承他阿爹九华尊主的衣钵。 而现如今,他出乎意料地化龙了,却是这样小的一条幼龙…… 好在幼龙终是会长成巨龙的,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们来谈谈。”沈纯玉驱动法力凭空浮在顾河清额眼前,努力严肃着一张怎么看怎么可爱的龙脸道。 声音软糯糯,眼睛湿漉漉。 “嗯,你说。”他眼神柔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沈纯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用小眼刀飞了顾河清一眼,沈纯玉板正严肃道:“天道既然将你我一起安排到这里而不是分开,说明这个劫难需要我们一起渡。” 说到这,沈纯玉顿了顿,看他一眼,矜持道:“你明白本君的意思吧?” 这傲娇的小脸,这撒娇的小语气,就连小眼刀都是可爱得不行。 顾河清轻笑一声,“我明白。” 我明白你心软,所以我会努力追上。 他不禁轻声呢喃,“这几天是不是天气特别好?”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沈纯玉就没接话,而且他也不知道啊。 谁料顾河清竟然伸出手来把他捉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 沈纯玉目瞪口呆,简直想煳他一脸。这是见他不回答就恼羞成怒?多年不见心胸变狭隘了? “别急,”顾河清把他放到手上,轻声安抚他道,“这样说话更方便些。” 沈纯玉瞪着圆熘熘清亮亮的小眼睛,“那你说吧。” 顾河清道:“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你的存在。”对上沈纯玉疑惑的小眼神,他委婉地解释了下,“东临君出场的方式……嗯,有些独特。” 从天而降把一国太子殿下砸倒,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什么叫‘有些独特’?”沈纯玉故作兇巴巴地盯着顾河清。一想到自己砸下来的出场方式,他就禁不住恼羞成怒。 “是我说错话了,东临君谅解一下?”听到这明显不善的语气,顾河清能屈能伸地认了错。 “行吧,”沈纯玉点了点小脑袋,板着脸,“下不为例。” 顾河清自然是顺坡下驴地应下了,表示绝不再犯。 你可爱,你说了算。 然而没一会儿,他就又手痒地按了按小白龙白嫩嫩软乎乎的小肚皮,“东临君现在这个样子打算如何?” 沈纯玉又一次瞪大了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河清! 他握拳在顾河清的手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记。 可惜他那小乳爪对上顾河清并无多大作用。顾河清只觉得挠痒痒似的,软绵绵热乎乎的触感,像是小羽毛轻柔地挠过他的心头。 第7页 他忍不住地又捏了捏这小爪爪几下。 沈纯玉:“……” “能如何?”他有气无力地道,“本君进了你这山庄后就失踪了。” 想起他弱唧唧的龙形,沈纯玉又凉凉地补充了一句:“本君失踪后,众人来问的就是凤仪君你了。”帝国对天外来客都比较看重,若是突然不见了肯定是要关注的。 顾河清心想,别人可不以为你失踪了,只以为我是在金屋藏娇。 佯装听不懂他的话外音,顾河清正色:“东临君能选择我,是我之幸。那些人想要来找,就尽管来好了。” 鼓着脸说风凉话的纯玉也还是可爱,让人不禁想要揉上一揉。 这厚脸皮也是绝了,沈纯玉懒得跟他扯下去。 顾河清唇角含笑,“确定要留在清水山庄了?” “不然呢?”沈纯玉轻飘飘地斜他一眼,小眼神分明是控诉他“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顾河清笑得温柔缱绻,“那就只好委屈东临君陪着我一段时间了。” 沈纯玉高冷地回了他一个“哦”字,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眼不见为净。 本来只是想养养神,谁知闭上眼没一会儿,沈纯玉就有些昏昏欲睡了。许是他的龙形还太过幼小的缘故,一旦安静地放松下来,他就感觉到了睡意。 这睡意来得兇勐,像水流一般向他淹来。感觉整条龙都是浮浮沉沉的,脑袋一片混混沌沌,上下眼皮无力挣扎。 混沌中,脑海不知怎的浮现了“箫韶九成”这句诗,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下一句来,好像是凤什么来着? 唔……撑不住了。 入睡前他最后挣扎了一下,向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顾河清整个人放松地靠向椅背,双目微合,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来…… 当顾河清回过神,再看向沈纯玉时,他已是睡得很香甜了。白乎乎的蜷成一小团,睡得安静又祥和。 顾河清哑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沈纯玉:除了卖萌还有何用? 全帝国:有啊,还能被殿下捧在手心~ 顾河清:进了我的山庄,就是我的人。 沈纯玉:呵呵。 第4章 皇帝心思 沈纯玉迷迷煳煳半睡半醒时,顾河清正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文件,一边和人通讯吩咐着什么,神情淡漠,气势凛然。 顾河清结束了通讯,就听到旁边细微的动静。 “醒了?”他把手边桌子上的三寸小白龙连着小褥子小被子一起抓了过来。 沈纯玉还有点睡意朦胧,下意识地就着顾河清的手指蹭了蹭,似乎还准备继续睡。 这举动,落在顾河清眼里,那就是撒娇和依赖了。 简直软得他一颗心都要化了。 而沈纯玉在蹭了一会后,蓦地整条龙都僵住了。 顾河清看破没点破,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正在这时,好友陆锦年发来了通讯请求。他有些意外,点下“接受”,一个西装革履、俊美温和的年轻人出现在全息投影屏幕上。 陆锦年脸上带着点着急,“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我才听说了双子星暴动的事,似乎闹得还不小。”他这会儿还带着人在边远星球做医疗覆盖情况的暗访明查。边远星球信息滞后,他也是才收到的消息。 “没事。”顾河清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暴动。” “没什么事就好,”陆锦年松了口气,“既然你能应付得来……你手上的是什么?”他突然好奇地问。 如果他没看错,他好友手上的是小宠物吧?真看不出来啊,这位向来对这些不大上心的好友也有把宠物捧在手上的一天。他暗暗咋舌:捧在手心什么的,也、也太宠了吧! 顾河清看了手上的三寸小白龙一眼,把他又裹紧了些,这才对陆锦年道:“没什么。” 好吧,既然好友不想他问就不问了。陆锦年看得出好友说话兴致不高,又扯了一两句后他就主动识趣地挂了通讯。 挂断通讯,顾河清摸了摸小白龙的小脑袋,“我去见皇帝,东临君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 又摸头!沈纯玉瞪圆了黑熘熘的眼表示抗议,不客气地撵他,“你快走吧。” 若是沈纯玉还是人形,这话还有几分威严。可惜现在化成了三寸小白龙,声音也是软糯糯的童声,有点奶声奶气的味道。这句撵人的话非但不威严,反倒让人觉得可爱。 顾河清忍住笑意,“那我走了?” “走……等等!”沈纯玉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紧了眉头十分严肃地道:“你的神魂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些虚弱?” 那天顾河清用神识查探的时候,沈纯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是才恍然想起,这分明是神魂出了问题。顾河清的神魂不仅虚弱,还不完整。 听到沈纯玉问起神魂,顾河清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沉吟片刻,看起来很认真地回答,“可能是被天道翻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轻伤吧。” 当他是傻子吗?沈纯玉冷冷地斜他一眼,蹭进了小被子里不想理人。 第8页 他愤愤然地想,爱说不说。又不是他自己神魂受损,轮到他操什么心? 顾氏皇族崇尚復古之风,皇宫是仿古早宫殿样式,玉阶广殿,亭台楼阁,飞阁流丹,金碧辉煌,甚是恢宏壮阔。 顾河清有些心情复杂地站在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推门进去。 “殿下?”经过的皇宫老管家瞧见了他,微有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殿下回来了?” 顾河清点了点头。 他回来了。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殿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河清啊?怎么不进来?” 顾河清向老管家一颌首,推门进去了。 他进去时,皇帝正在握着毛笔写字,穿着古早的茶色道服,手腕高悬,面色专注,很有几分意境。 行云流水地完成最后一划后,皇帝向他招了招手,“看看,写得怎么样?” 当今皇帝体质和异能都不是太高,精神力却是3s巅峰。除了配置药剂,平时最是爱好风雅,对古早文化甚是推崇,写得一手漂亮的瘦金体,花鸟画也是画得栩栩如生,形神兼备。一高兴,他就爱写个字作个画,让人点评一番。 顾河清从善如流地点头称赞道:“很好。” 确实不错,线条纤细,字形骨感,端庄大气,雍容华贵,颇有大家风范。点画瘦硬细微,如钢丝、竹节,似兰草、柳叶、花瓣、鹤腿,而提按顿挫,笔锋藏露等等动作丝毫不含煳,笔笔精到,结构完整,无懈可击。 皇帝自己显然也挺满意,背着手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跟顾河清唠嗑。 说是唠嗑,准确的说,是皇帝负责唠嗑,顾河清就负责听,需要捧场的时候就适时应景地吱几声。 见顾河清几乎不开口,应的比往日要少得多,皇帝暗暗纳闷,儿子今天似乎兴致不高?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儿子。 依旧龙章凤资,丰神俊秀。似乎还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了一些? 有些欣慰,又有些怅然:一晃二十多年,儿子已经长成如此模样了啊。 “河清啊,你也不小了,有没有看得上的对象?”皇帝笑眯眯地调侃了他一句。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扯了乱七八糟的一堆,皇帝总算是藏不住他那颗熊熊八卦心了。 银华帝国在位的皇帝名为顾端,如今一百五十多岁。相对帝国异能者人均寿命三百岁来说,还算年轻。 顾氏皇族的基因不错,皇帝长相风流,风度翩翩。如今岁月沉淀,书香浸染,更添了几分成熟儒雅的韵味。 他虽名“端”,性子却跟“端”没沾边,成天带着笑,就爱跟人唠嗑。为人也有些风流,风流韵事不少。除了三任妻子,外面还有情妇。 虽然私生活上被不少人诟病,但没有人否认他是个合格的君主。至少在平衡皇室和各势力、几大家族这一点上他就做得很好,关系比前几任皇帝在位时要缓和上不少。 这位皇帝除了风流外,还很八卦。 皇帝八卦,带着下面的人也八卦起来。君臣聚会,大家一起聊聊八卦,那是要多和谐有多和谐,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顾河清面上平静地回答:“还没有。” “是吗?”皇帝有些遗憾地道。 也是,儿子貌美如花,确实少有人配得上。 接着他又兴奋地道:“星网上都在传你接住了个美人,还是个容貌不输于你的美人?”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皇帝在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老父亲很欣慰,儿子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有一个完美的儿子,老父亲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愁啊!从儿子二十岁成年就愁到现在,这几年皇帝都不知道愁掉了多少头髮。 儿子太过完美,没人有胆子凑上前啊。眼光又高,不肯主动,至今没传过半点绯闻。 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他就想立刻跟顾河清通讯,后来想想这可能真的会是儿子的终身大事,还是面谈比较郑重一点,就强行抑制了八卦的欲望,等啊等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他一心期待、两眼发光地看着儿子,结果却只得到了顾河清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回答:“就是一点巧合。” 老父亲欣慰的脸僵了一下,捂住心口:就、就仅仅是这样? 突然又转念一想:巧合好啊,这就是命定的相遇啊!四捨五入就是恋爱了。 皇帝很欢喜,“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看看?” 顾河清:“……” “外面乱传,陛下您还不清楚吗?”他一脸从容淡定地回答。 “清楚啊,”皇帝一脸过来人的慈祥样,“现在没什么,不代表以后嘛。” 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帝感慨道:“要抓住机会啊,年轻人。要不然美人就要被人拐跑了。” 皇帝自顾自说了下去:“你那位美人……要不要先给你们来个订婚仪式?” 撮合的心思蠢蠢欲动,他最后拍板道:“就这样,先订婚。现在你们年轻人不是都流行先婚后爱吗?” 顾河清认认真真地回答:“陛下开玩笑了。” “太子。”皇帝忽然换了称唿,长嘆一声,“朕总有一天要把这位置传给太子。也希望太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第9页 “没忘。”顾河清干脆地回答。以前是没忘过,现在嘛,他无所谓。不过,就算退,那也应该是他主动退,而不是被逼退。因果已清,他不过是念着帝国的情分罢了。 “朕常常夜半惊醒,梦中皇室已换了他姓。”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太子明白吗?” 顾河清沉默不语。 皇帝嘆息一声,“太子应该知道,如今皇室式微……唉,不提也罢。” 银华帝国最高决策机构是九席决策。帝国建立最初,顾氏皇族掌控了其中四个决策席位,极盛时甚至还控制过六个席位。 然而随着帝国的发展,顾氏皇族的影响力反而渐渐弱了下去,如今只保留了两个决策席位。 其他七个席位则分别由赵、宋、陆、郑、莫、刘、邓七大家族所掌控。 此外,帝国还由最初的君主□□,逐渐演变成如今的皇帝、军部、议会互相制衡,权力三分。 “太子要明白,帝国和顾氏皇族都需要信仰,像祖上庄明大帝和谢君后那样的信仰。” 庄明大帝和谢君后时期,是帝国最盛时期,也是顾氏皇族最盛时期。 见顾河清仍然不语,皇帝摇头笑了笑,“你那位美人看起来是极好的,你要再迟疑,以后可有得你哭的。” 顾河清微笑道:“感情这事急不来,需要你情我愿,要不然就是结婚不成反成仇了。” 皇帝脸色欣慰了些,“河清想得周到。那我就等着河清的好消息了。” 顾河清慢慢走出了大殿。 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层一层铺下去的白玉石阶,他在心底极轻地问:“你想要什么?” 第5章 真假之论 他们顾家的人似乎都惯于以伪装的面孔示人。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假。 他给人的表象,大概是完美的太子?当然,这个表象有一部分是皇室塑造的。 在外人眼里,他生而尊贵,不仅天赋卓绝,长相出众气质端华,还能力不凡,沉稳内敛,智商情商都高。看起来就是个完人。 实际是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尸山血海走过的一只恶鬼,有幸又重返了人间。 虚伪,冷漠,薄凉。 不过,对于薄凉的人而言,总有那么少许让他们执着的。 他的执着应该是沈纯玉吧,在遇到沈纯玉之后。 也许曾经不是那么假,也曾赤血丹心并为之努力。 十六岁上了虫族战场前线去,有逼不得已,也是自己的愿望所在。 先皇,也就是顾河清的祖父,曾问过顾河清这么一句话:“还记得给你取名‘河清’的用意何在吗?” 十岁的顾河清回答: “海晏河清日,岁和年丰时。” 先皇欣慰而又怅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河清啊,我已时日无多。以后,你若做得到,那就去做。若做不到,那也没什么,无须太为难自己。” 当时的顾河清不知天高地厚地保证:“我能做到。” 他也确实去做了。 可惜,这愿望还没让他实现,他就变成了一只恶鬼。 皇帝顾端给人的表象则是宽和以及无害的。 他有一点小毛病,比如风流,比如八卦,比如偶尔不太着调,比如时不时自恋地扯上一两个大臣,一同欣赏点评他的艺术作品。一点不成问题的小毛病,不至于太过分的程度。 他醉心于古早文化,爱好风雅;有些不拘小节,幽默,宽容,跟每个人都能侃上几句;就连手段也是保守而温和的。 这样一个人,让人自以为能够将他看透,看人时就不免带着点恍然和放松,这也就是个普通人啊,有缺点,有缺点就好对付多了。 而让人忽略了他是一个皇帝。就算表面是个守成的君主,那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野心的君主。 大皇子给人的感觉是沉默寡言而低调无害的。 大皇子是个一不小心就几乎让人忽略了的人。忠厚老实,嘴笨,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地做事情,连朋友也不太多。 道德上没什么大的缺点。对皇帝仁孝而寡言,对皇后继母态度恭谨而不太亲近,对弟弟不热也不淡,对妻子儿女则是好丈夫好父亲。 而让人忽略了他是大皇子,无论立嫡还是立长,本该是继承人的大皇子。 三皇子给人的感觉是真实的。皇帝的纵容,生母皇后的溺爱,母族的强大,似乎把他宠成了一个有些恃宠而骄的小皇子。 一个优秀的小皇子,天资聪颖,长相艷丽,有些嚣张任性,飞扬得像只骄傲的孔雀。 众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这样的环境下,小皇子如今这小任性的样很正常。看起来很真实,以至于似乎使什么手段都能让人一眼看出。 只是,皇室的子弟又哪里会简单呢? 他们顾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假的啊。 走出皇宫,回到清水山庄。 快步迈进房间,视线在某处落定,他的心也定了下来。 顾河清把三寸小白龙状的沈纯玉捧在手心,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问他,“有没有想我?” 沈纯玉睡意朦胧地稍稍撩起眼皮,抬起小爪子对着他的手就是一爪,“别闹!” 第10页 这是还没醒呢。 顾河清摇头一笑。 九日后,沈纯玉变回了人形。 高冠广袖,雪衣玉颜,一副仙气飘飘、不染烟火的样子,仿若要乘风而去似的,可望而不可及。 顾河清凝眸专注地看了他一会,抬步走过去,“怎么坐在这里?风有些大。” 沈纯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很明显啊,我在赏桂花。” 满园桂花开得正好,不仅枝头绿叶间缀满了米粒大小、淡黄色的桂花,地上也落了薄薄一层。 一株两米来高的桂花树下,沈纯玉正端然坐在藤椅上,身前是一张淡青色花纹的透明玻璃圆桌。桌上一壶茶,几个配套的青花瓷茶盏。 许是在这里坐了挺久,桌上落了好些桂花。米黄桂花,配上透明玻璃、淡青花纹、青花瓷,看着有几分雅致与悠闲。 这些外物,顾河清全忽略了。 他心想,我眼里只有你了,哪还注意到其他? 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人形好看是好看,但是高冷不易亲近,不能捧在手心。 瞥见顾河清明显带着遗憾的眼神,沈纯玉阴恻恻地道:“怎么?很遗憾?” “当然没有。”顾河清矢口否认,“东临君变回人形,我自然高兴。” 就算真的遗憾,那也不能说出来,这是立场问题。 这下轮到沈纯玉遗憾了。手痒得厉害,想把顾河清打一顿,可是没藉口怎么办? 没藉口就没藉口吧,他向顾河清招了招手,“许久未比划了,我们切磋一下?” “东临君想切磋,我自当奉陪。”顾河清欣然同意,一脸“随君高兴”的表情。 沈纯玉对上他温软柔和、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神,突然没了兴致,摆摆手,“算了。” “怎么了?”顾河清见他兴致缺缺,忍不住柔和了眼神问他。 “没什么。”沈纯玉摇摇头,随手斟了盏热茶推给他。 顾河清一怔,受宠若惊地接过那盏茶,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他双手捧着那盏茶没捨得喝,“那怎的不高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问,就是想跟人多说说话。得到回应最好,每回应也没什么,刷刷存在感也是好的啊。 沈纯玉瞥了他一眼,“喝茶。”怎么这么没眼力劲,非要刨根问底? 顾河清眉眼间的笑意渐深,心想,纯玉真是别扭得可爱。 喜滋滋地喝了一口茶,他想起了什么,“那么东临君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解释了一下,“是打算融入这个位面感受一下呢,还是不融入?” “既然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沈纯玉摩挲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盏,无所谓地道。 “若是东临君想看看,”顾河清双手握着温热的茶盏,思索了片刻,“倒是可以去帝国军事学院试试,还是有些新奇的,不至于那么乏味。” 听到“学院”,沈纯玉皱了皱眉,会不会不自由了些?在他印象里,学院都管得比较严格,而他是不想受束缚的。 “东临君无需担忧,”顾河清见他皱眉就知道他想岔了,“只是去旁听而已,想去则去,想走则走,并不会太束缚。” 好歹是太子,给人申请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听了顾河清的解释,沈纯玉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谈妥了一回事,两人沉默了下来,安静地喝茶。 桂花树下,两个人影一坐一立,看起来却是分外和谐。 半晌,沈纯玉忽然正色道:“本君有一个疑惑,不知凤仪君可否解答?” 顾河清当然没拒绝,“东临君尽管问就是。” “凤仪君原本是这星际的人吧?” 顾河清讶然,蓦地笑了,“东临君怎么会有如此猜想?” 天道给他们的信息明确是让他“顶替银华帝国太子的身份”,而非是“他是太子”。 沈纯玉屈起手指轻击桌面,“感觉凤仪君在这里毫无违和。” 好像他本该就是这里的人,完全没有半点代入感,无论是行为上还是心理上。 顾河清一哂,“东临君好直觉。” “所以,”沈纯玉定定看着他,“凤仪君可知天道为何把我们派到这里?” “东临君抬举我了,”顾河清神情无奈,“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了。” “事实上,我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天道扭转了时空,还是天道给我们布下的幻境一场。” 沈纯玉皱眉,“凤仪君怎么会以为这是幻境一场?”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活生生的。 顾河清只含煳地说是“感觉”。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又回到了他未死之前吧?有点丢人。 这回答显然让沈纯玉不满,又问,“那么凤仪君又是如何从这里到修真大陆的?” “只是偶然,”顾河清也没多提,认真地看着沈纯玉,“我总是不会害你的。” 沈纯玉沉默了,想也知道跨越两界不容易。而顾河清不愿提,想必过程多艰…… 他握着茶盏的手不易觉察地收紧了些。 第11页 顾河清以为他是因没听到回答而不高兴,忙轻声软语地哄他,“以后再告诉你?” 没气势地瞪顾河清一眼,难道在这人眼里他就因为这点小事就不悦了?沈纯玉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他。 见状,顾河清长长嘆息一声。 许是这嘆息声太过怅惘,沈纯玉觉得这嘆息是嘆在了自己的心头上,挠心挠肺地让人心疼。 即使知道这嘆息多半不是真的,只是逗他开口,沈纯玉还是禁不住干巴巴地问,“怎么了?” 顾河清不语,又怅然嘆息一声。 这嘆息声是敲在沈纯玉的心上了。他紧握着茶盏,不禁放软声音,“到底是怎么了?” 是之前的谈话引起了你的伤心事?还是其他的什么? 注意到沈纯玉紧握茶盏的手,顾河清也意识到自己把人逗过头了,心内又酸又软又心疼。 他沉重道,“是我错了,不该逗你。” 沈纯玉不说话,重重冷哼了一声。 起码还愿意理人啊,顾河清稍稍放宽了心。 无论是扭转时空,还是幻境一场,他只要知道沈纯玉是真的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心意乌龙 “若是别人挑事了,东临君也无需客气,该揍就揍。若是不想自己动手也无妨,回头告诉我,我帮东临君找回场子。” 在叮嘱一番正事后,顾河清很有心机地在口头上占了点小便宜,“毕竟是我把东临君送进了学院,我得负责。” 他一脸认真地道,“东临君若是在学院里过得不愉快,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前几天提到帝国军事学院后顾河清就联繫了学院,在清水山庄休整了几天,他这才把人送来。 飞行器已经在学院门口停了好一会,顾河清还在不放心地叮嘱着什么。当然,他还把着个度,不至于让人听着烦躁。 沈纯玉被他说得怀疑人生。本君还是威名赫赫的东临君,应该没有变成易碎品吧? 无奈而又茫然地听他说了半天。 “好了,进去吧。有事记得联繫我。”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顾河清终于结束了唠叨。 见人终于下来了,陆锦明连忙跟了上去。 顾河清当然是不放心沈纯玉一个人去学院的。想起他好友陆锦年有个同胞弟弟陆锦明在帝国军事学院读书,也是读的药剂系,是个出众又靠谱的,挺机灵的一个年轻人,就联繫了人。 男神都亲自联繫了,陆锦明自然是受宠若惊、一口答应,连连保证会把人照顾好。 “也不必事事照顾,”顾河清微微蹙眉,“他不太喜欢人跟着。” 我懂我懂,陆锦明瞭然,占有欲嘛,谁都有,谁会喜欢恋人被别人悉心照顾而不是自己照顾呢?他郑重地保证:“殿下放心,我一定掌握好分寸。” 于是,知道今天殿下会把他家那位送来学院后,陆锦明就在学院门口望穿秋水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殿下的专属飞行器,好嘛,飞行器停是停了,人就是不下来。 殿下和他家那位感情一定很好,就上个学都依依惜别这么久。据他所知,这位是并不住宿天天回去的吧?只能再次感慨一下,两位的感情真好。 跟上人后,陆锦明就主动做自我介绍,态度把握得正好,不算特别热情,也绝不冷淡,“你好,我是陆锦明,殿下应该跟你说过我吧?” 沈纯玉矜持地点点头,客气道:“麻烦你了。” 陆锦明松了口气,看来还好相处,不是那些自视甚高、恃宠而骄的妖艷贱货。他就说嘛,殿下的眼光怎么可能差呢?这位跟殿下相配的盛世美颜肯定也是跟殿下一样的男神。 “不麻烦,不麻烦的。”陆锦明道,“殿下是我的偶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们太子,”沈纯玉面色平静,眼神却有些好奇,他对顾河清的一切都好奇,“似乎在帝国很受欢迎?” “当然,”陆锦明回答得不假思索,“殿下可是我们全帝国人民的偶像,全帝国人民的男神。” “殿下年纪轻轻就是体质精神力异能全都3s的强者,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殿下十六岁就上战场出征虫族了……” 陆锦明一说到男神就停不下来,一路从校门口说到了教学区,小半个小时,一口气滔滔不绝地把顾河清的英雄事迹都扒了个遍,连在帝国军事学院“科科满分,年年首席”的细节也透露了个遍。 停下来后,陆锦明蓦地想到了殿下的叮嘱。他自欺欺人地想,我这不算太靠近吧?我这是不遗余力地在为殿下加印象分。 听了这一番吹捧,沈纯玉却是觉得顾河清有些惨。 顾河清怎么活得这么累?才十六岁就上战场——帝国是没人了吗? 十六岁的自己是在干嘛来着?哦,是了,那时他还在容华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父亲兄长宠着顺着,安乐无忧,事事顺遂。 这么一对比,更觉得顾河清是地里黄的小白菜了。 心疼顾河清有个悲惨的过去,沈纯玉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沈纯玉是个心动就行动的人,当即点开光脑搜索“心疼一个人要怎么做”。 第12页 作为一个耿直的、没有太多跟同龄人相处经验的修士,东临君还是比较相信网上的经验的。 神识扫过搜寻引擎下排列整齐的数万条经验,沈纯玉忽略了其他莫名其妙无需关注的字眼,挑选了两条看着比较可行靠谱的:嘘寒问暖、送他礼物。 至于其他的,什么亲手准备食物啊,做家务啊之类的,沈纯玉表示真的做不来。 嘘寒问暖还是可行的。沈纯玉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秋高气爽,天蓝云白。 秋天了,是有点凉。他点开光脑给顾河清发了个短讯:近来秋意渐凉,凤仪君要多多注意保暖才是。 至于筑基期的修为完全无需担忧这点小小的寒冷——沈纯玉完全忽略了。 那厢顾河清正在军部主持会议,与各位军部大佬严肃会谈。 正在这时,顾河清的光脑振动了下。一般来说,这种严肃庄严的时刻,除非特别重要的人来的消息,否则都会设置静音拦截的。 在坐的诸位大佬都是中年乃至近老年了,听到这振动声,竟都出乎意料地一脸八卦地看向光脑的主人。 这位太子殿下向来不在这种重要场合出过意外,从来都滴水不漏,这次情况有点意外啊…… 他们都想起了网上的绯闻,猜想这会不会就是另外那位绯闻主角的来电消息…… 顾河清如他们所料的那样第一时间瞟了眼他的光脑,面色怪异起来。 纯玉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让他注意保暖? 他的第一想法是,莫非沈纯玉突然开窍,他终于苦尽甘来了? 虽然有点不太可能,他还是自欺欺人地抱了点希望。 一想到那微乎其微的可能,顾河清接下来的会议都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忙忙勉为其难地开完会议后,他走出会议房间就第一时间打了通讯给沈纯玉。 军部大佬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看来星网上的传闻是真的了,能让这位向来冷静自持、喜形不怒于色的太子殿下面色微变,看来是很在意了。 沈纯玉接到顾河清的通讯请求有些意外,半点不迟疑地按下“接受”,顾河清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全息投影屏幕上。 他一发通讯请求,沈纯玉就立即接受。这是一直等着他的回电?顾河清心想,也许真的开窍了呢? “怎么了?”他不禁放柔和了声音,眼角眉梢含着轻浅的笑意。 “嗯?”沈纯玉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他有点搞不太明白。不是顾河清先打的通讯吗?怎么反倒问他“怎么了”? 看到沈纯玉这懵懂的表情,顾河清心想,也许是害羞了? 这样想着,他整个人都有点飘起来了,不知今夕何夕。 “你……”顾河清深吸一口气,还是有点怂,只隐晦地道,“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你的心意?”沈纯玉更茫然了。 “对,我的心意。”顾河清屏气凝神,一脸专注期待地凝视着他。 沈纯玉回想了一下,好像顾河清问他“是否明白他的心意”? 这些天的相处,顾河清处处妥帖细緻,关切周到。即使沈纯玉心中有疙瘩,也没法不觉得慰贴。 他自是看得出顾河清对他的心意。也明白顾河清是想重修旧好。 沈纯玉在心底嘆息一声,往事已矣,何必追着不放呢?扪心自问,除了最后的避而不见,顾河清对他千好万好,没让他受过半点委屈。 何必管那么多呢?且活在当下。 他没有犹豫地回答,“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意的。” 听到梦寐以求的回答,顾河清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茫茫然不敢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恍恍惚惚地呢喃,“是真的。” 恍惚间顾河清又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么一句: “凤仪君若是仍愿意把我当好友,我自然也是愿意把凤仪君当好友的。” “啪”地一下,梦醒了。 又听得沈纯玉郑重地道:“凤仪君是我唯一的好友。” 顾河清觉得自己又要飘了。 唯一的好友,四捨五入,那不就是唯一的道侣了吗? 已经是唯一的好友了,未来的道侣还会远吗? 他压了压嘴角的笑意,“那你之前发的短讯是……” “就是嘘寒问暖。”沈纯玉有些不太自然。怎么感觉这发展好像不太对?果然网上的就是不靠谱。 顾河清也是嘴角一抽,这“嘘寒问暖”的方式太清新脱俗了些,他有些承受不过来。 不过,纯玉给他嘘寒问暖……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么想,他也果真这么耿直地问了:“怎么会想到要嘘寒问暖?” “没为什么……你继续忙吧。”沈纯玉直接挂了通讯。 摸了摸微热的耳朵,沈纯玉面色不变地走进了教学区。 而在旁观者陆锦明看来,他这是被秀了一脸,餵了满满一碗狗粮。而且大有“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管饱”的架势。 陆锦明面上无比淡定,内心却疯狂吐槽。 刚离开就不舍地分短讯什么的,可以理解。就是殿下是不是回得太快了些?不是都说日理万机的吗?忙里偷闲发个通讯面对面聊解一下相思什么的,也是真爱无疑了。 第13页 再看看沈公子这微红的耳朵……罪过,他只是不小心瞥见的。这表现是害羞了呢还是害羞了呢? “你就是太子殿下金屋藏娇的那位美人?” 这晴天霹雳的声音瞬间把沉迷于八卦的陆锦明给噼醒了。 兄弟,你这是药丸啊。 第7章 你来我往 被人拦住了,还被附赠一句“你就是太子殿下金屋藏娇的那位美人?” 沈纯玉眨了眨眼,“太子殿下”,他知道,“美人”,他也理解。只是“金屋藏娇”是什么鬼? 陆锦明在沈纯玉身后拼命地向发小使眼神,奈何那娃娃脸可爱精緻的少年全当空气,一脸不屑地嫌弃道:“我看长得也……” 陆锦明默默地捂了捂脆弱的小心脏,他已经能够预见到他这位发小的可悲下场了。仰头看了看天,内心同情地给他这位发小点了一排蜡:兄弟,你一路走好。 不料,娃娃脸少年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也、也还挺好看的。” 卧槽!还、还能这样?兄弟,你行,你牛批。陆锦明松了口气,看死党这强烈的求生欲,应该是没问题了。 被人夸赞好看是常有的事,东临君已经习以为然。虽然依旧不太高兴,对着一个小辈也不好说什么。 拦住人的正是太子殿下的死忠脑残粉之一郑时欢,军三代,同胞大哥是作为郑家继承人郑时毅,挺纨绔的一个中二少年。 郑时欢本来是想说“我看长得也没怎样”,结果看到那张盛世美颜,他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不美,于是汕汕地脱口而出一句“也还挺好看的”。 其实哪里是“也还挺好看”?根本是盛世美颜好吗!跟太子殿下一样的盛世美颜!很配有木有! 一颗死颜控的心蠢蠢欲动,郑时欢拼命捂住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激动而又羞涩地道:“你……你好,我……我是……是郑时欢,你可以叫我小欢。” 看着发小这一脸蠢样,陆锦明侧过身去不忍直视地捂了捂脸。他绝不承认他跟这人有关系。 沈纯玉一脸疑惑,不是很明白现在现在的发展,他还以为眼前这个少年是要挑衅呢。还想着终于可以动手揍一顿了…… 没错,威名赫赫的东临君就是个暴力狂,奉行能动手就不动口。 所以这少年在用一句挑衅的话、一副挑衅的样子挑衅他之后,又赞美他,羞涩地自我介绍,是要闹哪样? 搞不太懂星际人的脑迴路。 莫不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很好,就算这样,他若是多看一眼,就算他输。 但见这少年又羞涩地笑了一下,鼓起勇气道:“你和殿下真的很配,我……我支持你们!” 嗯,是挺配的,他和顾河清是最相配的一对好友。沈纯玉在千万人之中一眼看上顾河清是为哪般?就是因为相配啊,双方都同样的优秀。一般人不理解独孤求败的寂寞。 支持我们?是该支持,支持他和顾河清的友谊天长地久。 沈纯玉矜持地点了点头:“谢谢支持。” 郑时欢激动得要心脏骤停了。天哪!盛世美颜竟然跟我说话了,还说了谢谢! 等等……盛世美颜好像说的是“谢谢支持”?这是公开承认他和殿下的恋情?好甜啊,男友力爆棚有木有! 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听见了这句曝光恋情的话,集体目瞪口呆。所以,殿下是真的恋爱了?绯闻主角之一亲口承认了? 看来是真的了,殿下金屋藏娇数天后,又亲自把人送到了学院门口,还依依惜别不舍离去(受全民关注的殿下又被拍了,照片还第一时间放到了网上,引起星网狂潮。),是真爱无疑了。 已经看透了的小跟班陆锦明很是淡定,只是承认而已就让你们这么激动了?这种程度的秀恩爱,吃过满满狗粮的陆小跟班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他上前把发小拖到一边去,摸了摸发小的狗头,很是惆怅,“兄弟,你可长点心吧。” 不明所以的郑时欢:“???” 想要问清楚,然而陆锦明已经快走几步跟上了沈纯玉。 沈纯玉并不知道他亲口承认了“恋情”,他这会正坐在教室里神游,一上午都在神游。 当然,就算神游,他也是妥妥的学神一枚。有强大的神识在,完全可以一心多用。 有点无聊,他想,不知道顾河清现在在做些什么。 一想到顾河清,他就想远了。之前的嘘寒问暖没做成,那送礼物总该成吧?若是送礼,送什么好呢?他想起不知从哪里听到的一句话,是叫“礼轻情意重”?还听说礼物最好要自己亲手做,这样才有心意。 亲手做?他是没什么手艺的,反而是顾河清的手艺活做得极好,尤其雕刻做得好,玉雕木雕都好。 顾河清送过他一扇玉雕屏风,雕的千里雪山图景,苍茫宏阔,栩栩传神。顾河清还送过他一串剑穗…… 又想远了。所以到底送什么好?要不还是送一副亲手画的画吧,他的画还算拿得出手。就是以前送过不少了,大概没什么惊喜了。再考虑考虑吧。 被沈纯玉念叨的顾河清在做什么呢?他正在跟好友陆锦年叙旧。 陆锦年是个政客,出色的年轻有为的政客,长袖善舞,心思缜密,如今年近三十就已经是帝国议员了。这当然与他的家世有关,但也离不开他出众的能力。 第14页 陆家是军人世家,歷来都出优秀的军人,陆锦年的父亲就是军部的上将。陆家出了陆锦年这么一位从政的奇葩,本来大家都不太看好,谁知他却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陆家跟顾河清外祖家赵家世代交好,也是姻亲。顾河清的母亲跟陆锦年的母亲也是很要好的闺蜜手帕交。顾河清小时候常常跟着母亲回赵家,一来二去就跟常去赵家玩的陆锦年认识了。也是缘分,两人相识多年,交情竟是比嫡亲的表弟赵鹤羽还要好。 陆锦年作为政客是个笑面虎,作为朋友却很直接。说了一番正事之后,他兴致盎然地问:“网上的传闻是真的?” 一个两个的这么都这么八卦? 顾河清斜了他一眼,“这话也就你敢来我跟前问。” 他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就是家里一个小朋友,情况有些复杂。” 他能说自己还没追到人吗?心塞塞。 单身狗陆锦年看着这画面觉得甜腻腻的牙疼。瞧这无奈宠溺的一笑,还“家里”、“小朋友”的——如果这都不是爱情…… 行吧,不是爱情,是亲情。他这位好友可真是会玩。 陆锦年转而说起了正事,“你说双子星暴动那件事是不是三皇子做的?” 顾河清用白瓷汤匙慢条斯理地搅了搅咖啡,“他?也插了一点小手段吧。”咖啡的味道恰恰正好,苦而不涩。 “你是说背后还有人?”陆锦年觉得诧异,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三皇子这两年是风光了些。” “的确,会咬人的狗不叫。”顾河清神情淡淡的,并不放在心上。 陆锦年认同地点点头,有理。“对了,帝星这段时间出了个奇怪的人。”他皱了皱眉,“算是个神棍吧,还挺灵的,在帝星上层比较活跃。是叫……嗯,好像叫什么元和真人?” 元和真人?莫非也是修真界来的?这倒有些意思了,顾河清心想。“这事你别管。”他提醒道。 “嗯,我也觉得邪门得很……我说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陆锦年摸了摸下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哦?变了?”顾河清来了点兴致,“变得如何了?” “怎么说呢?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更加引人注目了。”陆锦年神情微妙起来,莫非是受了爱情的滋润?果然爱情能有这神奇效果的话,他也想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了。 “你这比喻……”顾河清笑了一下,“我这是成了佛不成?满身金光?” 想想似乎有点傻,陆锦年也笑了,“我这是变着法子赞美你的盛世美颜。” 被人称盛世美颜什么的,听多了就习惯了,顾河清很淡定。他懒洋洋地撩了下眼皮,“你约我出来不会就是想八卦一下吧?” “冤枉啊,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陆锦年直喊冤枉,他就算想八卦也不能说出来。从空间纽取出一张大红色纸质请柬来,“我家老爷子的寿辰就在几天后了,他派我过来跑腿呢。” 星际时代已经很少用纸质请柬了,多数用的是电子请柬。纸质请柬,还是手书的请柬,代表的是地位以及郑重。陆老爷子的寿辰,能够格拿到老爷子手书纸质请柬的人,全帝国也没几个。 顾河清郑重地接过请柬,“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去的。” 陆老爷子跟先皇——也就是顾河清的爷爷,交情颇深。作为先皇指定的隔代继承人,最为看重的孙辈,顾河清幼年常跟在先皇身边见过多次陆老爷子。见到陆老爷子,他都是恭敬地称一声“陆爷爷”。 他十六岁入军时也是多亏了陆老爷子和陆上将的照顾,才那么快地在军部站稳脚跟,要不然还得费上好一番功夫。 “这下我把你这尊大佛请到,回去就可以向老爷子邀功了。你不知道,我可是老早就心痒痒他那个霁红瓷瓶了。”陆锦年一脸笑眯眯的,像是看到了他拿到霁红瓷瓶的场景。 “一个瓶子,你至于吗?”顾河清被他逗笑了,“你要是想要,我那里有不少。” “此言差矣,”陆锦年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靠自己努力得到的才有趣。” 努力坑你家老爷子吗?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顾河清扫了陆锦年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赶紧说了。” “嗯?”陆锦年疑惑,怎么这么突然? “我要去接个人。”顾河清解释了一句。 哪个人竟能劳他这位好友去接?蓦地想到了什么,陆锦年瞠目结舌,“不会是……你口中的那位吧?” 顾河清闻言一笑,“小朋友第一天上学,总有那么一点不太适应。他下午没课,我就想着先接他回来。” 陆锦年:“……”呵呵,这见色忘友的傢伙。满满的狗粮往我嘴里塞,作为单身狗的我该怎么办? “去吧去吧。”陆锦年无力地挥了挥手。还留着干嘛?留着心塞吗? 我的好友似乎点亮了一项不可言说的技能,那就是时时刻刻不自知地秀恩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问单身狗陆锦年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15页 赵鹤羽冷漠脸:怎么不问问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8章 作死日常 沈纯玉接到顾河清的短讯通知说会去接他时,他还在教室神游。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激动之下,手在桌面上一拍。 “碰”的一声,在全教室人的目瞪口呆中,那张新材料做的坚固不催的桌子,就这么被拍得裂痕四起。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沈纯玉面无表情地想,这破烂桌子也太脆弱了些,就那么轻轻一碰就裂了。 在目瞪口呆之后,吃瓜群众的眼睛“刷”的亮了。 这位同太子殿下一样的盛世美颜竟然还有跟太子殿下一样的逆天武力! 然后沈纯玉就被人用“膜拜大佬”的眼神团团围住了。 当然,鑑于沈纯玉高冷绝尘、气场两米八,吃瓜群众们并不敢或者说是并不能把人盯得太过分。 被四面八方的眼光如狼似虎地围住了,沈纯玉依旧矜贵从容。 他瞥了周围的人一眼。 吃瓜群众们背一凉,腿一软,心一咯嗒,怂怂的颤颤巍巍地把眼神收回来了。 东临君的一眼并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 小跟班陆锦明知道这位大佬大概是误会了,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跟大佬解释:“我们就是太崇拜你了,其实并没有恶意的。” 沈纯玉自然知道这些人没有恶意,要不然就仅仅是毫无威力的一眼了。而且他打扰了课堂也是事实。 他沉吟片刻,站起来一脸淡定地道:“打扰了诸位上课,我……” “没打扰没打扰!”吃瓜群众疯狂摇头,大佬都是对的! 好吧,沈纯玉又坐了下来继续神游。略有些不耐烦地等了十多分钟,终于是等到了下课。 他第一时间走出了教室,陆锦明本来还欲要跟上,被沈纯玉抬手制止了,“不必跟了。” 陆锦明令行禁止地停下了脚步。看大佬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应该是去见殿下了吧?还真是恩爱啊。 沈纯玉从容而快速地走到了学院门口。见到人后他面上难得欣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午再来吗?” 顾河清也看到了他面上的欣喜之情,眼神柔和了不少,看来是来对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轻松地笑了起来。 呵呵。沈纯玉高冷地睥了他一眼。 这是傲娇了啊,顾河清忍笑,假装没接到他高冷的眼刀。 把人接上了飞行器后,又贴心地给他系好安全带,“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还好。”沈纯玉本来想说“有点无聊”,话说出口的关头他又改为了“还好。” “这就好。”顾河清放下心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无其事地问:“有没有交什么新朋友?” 作为沈纯玉的唯一好友,他要时刻警惕每一个未来的敌人。 “没有。”沈纯玉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要这么容易就交朋友,这么多年来他怎么会只有凤仪君一个真正的好友。 闻言,顾河清甚是欣慰,欣慰于自己的地位不变。 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沈纯玉在学院没有朋友会不会无聊。 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了。沈纯玉哪有这么脆弱?修炼之人最耐得住冷清,追求的是道心通明,于外事上一向不大关注。 帝国军事学院离两人如今居住的清水山庄并不远,开飞行器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 顾河清选择的是手动驾驶模式。一路上,顾河清专心驾驶,沈纯玉闭目养神,倒也算是静谧安然了。 清水山庄在玉华山上。这一片山区没有经过开发,草木茂盛,水清石秀,一派自然。山上也只有一两户在此作短暂休养的人家,并不长住。因此玉华山上的环境很是宁静清幽。 清水山庄仿的是古早园林模式,不过是自然大气风,不是精緻婉约风。 顾河清早让人准备了午餐,回到山庄休息一会后正好可以开饭。 用餐时沈纯玉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十六岁就上战场了呢?” “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顾河清有些诧异。他沉吟了一下,“有上战场的愿望,也有迫不得已吧。” “怎么说呢?当时先皇去世还没多久,帝星并不太稳定,当今皇后又小动作频繁,吃相太难看。我不耐烦帝星这些无聊的争端,就跑到战场去了。” 当今皇帝先后有三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家世中上,是他还没成为皇储时为避锋芒而娶的,生有一子即大皇子顾睿安。 第一任妻子病逝几年后,当时已被立为皇储的他与赵家大小姐政治联姻。两人所出的顾河清因天赋卓绝,体质精神力异能全都是3s的潜质,被先皇指定为隔代继承人,亲自取名为“河清”,意为“海晏河清”。 第三任妻子即当今皇后,算是皇帝心头挚爱,育有三皇子顾洛清。 当今皇后的母家是钱家,并不比赵家差。皇后心中是不平衡的,她一直致力于把她所出的三皇子推上太子之位,视占据太子之位的顾河清可谓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一般来说,这些政治争端,大家都约定俗成地不谋害小辈的性命,皇后却是不择手段。 第16页 顾河清说得轻松,其实当时也还挺惊险的。各大势力都不太愿意让他坐上皇室继承人的身份,皇后及其她母家钱家也是手段频出。 他到军部,入的是陆家所管的第五军团。声名鹊起,战功累累,才接手了本应皇室继承人所掌控的第三军团。 对上沈纯玉同情的眼神,顾河清哭笑不得。敢情沈纯玉是把他当地里黄小白菜了? 又想起之前那清新脱俗的嘘寒问暖方式来,他算是大概猜到了怎么会有这一番举动。 这种半含半露的心意像跟小羽毛不着痕迹地拂过人的心头,让人心软得很。 纯玉怎么可以这么贴心可爱! 顾河清朕心甚慰地摸了摸沈纯玉的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值一提。”又给他夹了三华鱼引开他的注意力,“来,尝尝这个,肉质细腻鲜美,挺不错的。” 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呢。沈纯玉又是无奈又是羞恼,礼尚往来地给顾河清夹了一筷水香芹,“凤仪君也来尝尝这个,味道独绝,保证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顾河清悻悻地放下那只不受控制的作死的手。东临君的头果然摸不得,他又一次受教了。 “能不吃吗?”顾河清最后挣扎了一下。 沈纯玉眉梢微挑,“凤仪君觉得呢?” 顾河清挣扎无效,只能谨遵圣意了。心塞地把那筷水香芹夹进嘴里,确实是味道“独绝”,口齿“留香”,“回味”无穷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明媚而不热烈,带着点慵懒的散漫的味道。山中寂静,不闻人声,而只闻隐隐约约的水流声、鸟兽鸣啼声,让人的心里也静了下来。 饭后两人一道散步,赏了一回霜红的枫叶后就回去各自做自己的事。 沈纯玉在作画。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送礼物就送他自己作的画好了。短时间内他也开发不出新的手艺来。 他画的是千里江山海晏河清图,也算是暗含顾河清名字的寓意了。 顾河清则在批覆文件。虫族的入侵已经告一段落,要处理的后续事情不少,每天批覆的文件不知凡几。重复做着同样的事,他却是极为耐心,沉稳冷静。 娴熟而利落地把该批覆的文件批覆好,顾河清想起了沈纯玉,就到隔壁书房找人。 他在不远处就瞧见了窗前的沈纯玉。 他的纯玉正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笔,神情专注肃然,身体微微前倾,姿势优雅又有派头。 纯玉的手悬在半空,微微抬着,露出纤细白皙、温滑如玉的皓腕。握着笔的手指节明晰,骨秀形美。 纯玉正握笔勾勒着什么,动作行云流水,光是看着就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好看。顾河清心想,哪哪都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窗外看着窗内的沈纯玉,“在做什么?” 沈纯玉抬起头看他,“没什么。怎么过来了?” 他在人走近之前就把画遮严实了。送画已经没多少惊喜,画的内容得保持惊喜。 谁想顾河清今日心情甚好,见沈纯玉不让他看,他偏偏起了捉弄的心思。趁沈纯玉不备时,他偷偷用法术掀开了被遮住的画。 沈纯玉:“……” 这就很过分了。 第9章 心灵暴击 呵呵。送礼物?沈纯玉不揍人就算大发慈悲了。 最终那张画半途而废了,礼物自然也没送成。 当然,绝不是肤浅地因为恼羞成怒,而是沈纯玉受到了一个巨大的心灵暴击,让他无暇顾及这遗忘在角落里的未完成的画。 事情的缘来是这样的。 画那张画的几天后,正值顾河清去军部而沈纯玉留在清水山庄。 沈纯玉莫名觉得闲闷得慌,就走出山庄四处看了看。 还没走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一个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少主!少主留步!” 这是哪来的脑残?沈纯玉并不想留步。 然而脑残追了过来。出乎意料的竟是个清秀的年轻人,一双眼大而有神,还有两个小酒窝。 “少主,我是容华山下的元和啊!” 这段时间风靡帝星上层的元和真人此刻正一脸激动、毫无神棍气质地跑了过来,一脸期待、两眼发光地看着沈纯玉:“少主,你、你还记得我吧” 沈纯玉冷漠脸:“不记得。” 听闻此言,元和真人一颗小心脏瞬间碎得淋漓尽致。他只得解释了一下:“我是当年有幸跟着陛下和尊主飞升的。” 修真界的飞升,除了渡劫飞升,还有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式飞升。这类飞升是资质不足才退而其次选择的,也就止步于此了。 听到他提及两位父亲,沈纯玉面色缓了缓,“陛下派你下来可有何吩咐?” “啊?陛下派我下来当然是支援少主你成就姻缘啊。”他清了下嗓子,学着容成妖皇的语气复述了一遍原话,“纯玉我儿,既然註定有此一劫,你且放宽心度蜜月去吧。” 成就姻缘什么鬼?度蜜月什么鬼?沈纯玉被雷了个里焦外嫩。 元和真人一脸崇拜:“少主,你太不起了!竟然短短时间就有了如此进展!你和凤仪君……” 第17页 “等等……”沈纯玉打断了他,“说清楚姻缘是怎么回事。” “就是少主你和凤仪君的姻缘啊。陛下说,既然道侣契约都立下了,就全当在下界度个蜜月好了。” 沈纯玉:“……” 他挥了挥手,“你,跪安吧。” 不明所以的元和真人:??? 本以为只是两人迫不得已立了个道侣契约,待日后有机会就解除。却没想到假道侣竟然似乎是真道侣? 心情有点微妙。 沈纯玉从未想过要找个道侣。甚至他连交友的兴致也没有。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顾河清一个好友。 好友跟道侣有什么区别?沈纯玉回想了一下他父亲容成妖皇和他阿爹九华尊主的相处模式,好像跟他和顾河清的相处也没有多大区别吧? 不过,道侣之名确实更加神圣庄严一些。落实道侣之名后,双方应该会更有使命感,也该更重视、更关注些。毕竟好友可以有不少,道侣却只有一个,是唯一的存在。 他只有顾河清一个好友。对他来说,好友也罢,道侣也好。但是顾河清却似乎并不只他一个好友? 沈纯玉轻轻蹙了蹙眉,觉得要真落实道侣之名也还挺好的。 回到清水山庄时,沈纯玉刚好遇见下了飞行器的顾河清。 两人四目相对,他暗暗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顾河清。 顾河清穿了一身白色军装,领口严实合缝,手上还戴着白手套。比平时一身玄服的他少了几分雍容威仪,多了几分清贵端雅。 那张完美无可挑剔的脸上,表情比平时更柔和一些。眼角眉梢微微带了笑意看过来时,款款温柔,深邃缱绻。 还挺好看的,沈纯玉想,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了。 顾河清见沈纯玉暗搓搓地偷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他应该还是完美的他,应该没什么脏东西吧? “一起进去?”顾河清走过去,风度翩翩地主动提出邀请。 沈纯玉一听,毫不犹豫地点头,“一起。” 和沈纯玉并肩走着,顾河清漆黑如墨的眼睛含了抹笑意,“今日我亲自下厨,东临君赏个脸?” 他有闲情逸緻时会偶尔下个厨什么的。厨艺还算不错,要不然也不捨得让沈纯玉品尝。 沈纯玉眉梢微动,“凤仪君又亲自下厨,我肯定也是要尝尝的。” 怎么觉得沈纯玉有些……客气?应该是错觉吧,顾河清否决了这个距离真相最接近的猜想。 休整片刻后,顾河清就到厨房开始准备了,沈纯玉也一反常态地跟了进去。 这是顾河清自个用的厨房,不算太大,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洁干净而齐整有致,没有半丝凌乱,很符合他一贯严谨沉稳的风格。 还、还挺持家的?沈纯玉暗暗点了点头。 在沈纯玉的目光下,顾河清一边有条不紊、娴熟利落地处理食材,一边有些忐忑地想,我这个姿势是不是好看? 沈纯玉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心内直嘆顾河清当真贤惠。 但见顾河清优雅娴熟地洗菜,一双手白皙漂亮,指节明晰。顾河清低头垂眸切菜,长长的睫毛如扇面展开,认真而好看。就连顾河清炒菜也是优雅从容气度不凡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是有多么热切,沈纯玉一直以为自己是不着痕迹地在打量。看了好一会,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就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帮我洗一下葱花?”顾河清语气迟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把绿油油小葱,这个算是最容易洗的了。 沈纯玉自幼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洗葱。 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顾河清不自觉地柔和了声音,“挺简单的,就放到水里面浸一浸再拿上来就好了。” 一边按照顾河清的操作来,一边沈纯玉暗嘆顾河清实在温柔细緻而又体贴。 洗了葱之后,顾河清就不捨得让人继续动手了。沈小公子的手就该好好护着,哪能做这些。 沈纯玉有些遗憾,却也明白自己多数是帮倒忙,就没坚持。不过他还是待在厨房没出去,坐在藤椅上支着下巴看顾河清。 他犹豫了一下,问了顾河清一个问题,“凤仪君……有没有想过找个道侣?” 有啊,顾河清想,我想找你做道侣。当然,他怂得不敢说。 接着他琢磨起来,纯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询问他有没有想过找道侣,还是有了找道侣的心思,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意见? 顾河清直觉是后一种可能。 他忍住了那种“辛辛苦苦种下一颗白菜,结果还没成熟就被野猪拱了”的糟糕心情,假装若无其事地回问他:“东临君莫不是有心仪之人了?” “暂时还不能算是吧?”沈纯玉觉得情况有些复杂,不太好说。 那就还是有了?怎么他半点都没察觉?顾河清心内咬牙切齿,面上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道侣这种事还是要慎重些,不能太早下定论。” 他重中之重地点出:“一定是要修炼天赋相当的,不然也不会守得长久。”这一点,除了他,应该没几人配得上吧? 第18页 他十分有心机地暗暗推销起了自己,“还要长得好看,能跟东临君你不相上下的好看。而且要看这人是不是对你真心的好,是不是细緻周到温柔体贴。” 沈纯玉在心里暗暗点头,天赋确实相当,也长得很是好看,而且一直真心对他好,也体贴细緻,让人心里慰贴。 这些都符合。可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握得了剑,暖得了床(好像有点奇怪?),是极好的道侣人选了。 关注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回答,沈纯玉又问了一遍:“所以凤仪君有想过找个道侣吗?” 顾河清自觉要做好榜样,不能再让沈纯玉沉迷于找道侣中。修炼之人就该道心通明,一心一意修炼,成天想着找道侣是怎么回事?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有点失落,沈纯玉目光黯淡了些,这就不太好办了。顾河清没有找道侣的心思,他要怎么落实道侣之名? 接着,他又听到顾河清说:“似乎没什么必要找道侣吧?” 沈纯玉面无表情。 顾河清又道:“我觉得有东临君你陪着就心满意足了。” 面色缓和了些,沈纯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微微弯了弯唇角,清雅的桃花眼中也泛着点笑意。 长嘆一声,顾河清煞有其事地调侃,“可惜东临君你心心念念要找道侣,就要丢下我这个孤寡老友了。” 嘴角一抽,沈纯玉有些无言以对。他瞥了顾河清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放心,不会的。”不论是好友,还是道侣,总归只有这一个。 不会什么?不会想着找道侣,还是不会丢下他?顾河清一心琢磨起来。所以回到最初,纯玉问他有没有想过找道侣,其实不是纯玉想找道侣?他就说嘛,纯玉就不像是要找道侣的人。 沈纯玉见他面色不太明显地变换,一会沉思,一会恍然,一会欣喜的,心情不错地提醒了他一句:“凤仪君,你再不动,菜可就要焦了。” 顾河清一听,连忙低头一看。 这也太傻了,沈纯玉忍俊不禁,“凤仪君莫不是忘了,你其实一直分了神识炒菜?” 凤仪君:“……” 这星际实在待不得了,连仙气飘飘的东临君都学会说谎骗人了! 痛心疾首中,却又听得沈纯玉道:“听说过两天是陆老爷子的寿宴?” 顾河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0章 寿宴风波 果然,沈纯玉慢条斯理地道:“我对此有点感兴趣,不知能否跟着凤仪君一起去看看?” 顾河清心想,不能。一想到那么多人的目光盯着东临君看,他就觉得心塞。 他态度委婉地劝人,“东临君怎么想起这个来了?其实这种寿宴很无聊的,倒不如不去的好。我也是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去的。” “无妨,跟着凤仪君总不会无聊的。”沈纯玉的目的在于跟着顾河清,好观察一下在社交场合的顾河清是什么样。至于寿宴如何,这不是他关注的。 跟着我就不会无聊?纯玉怎么可以这么天然撩!顾河清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既然如此,那我让人准备礼服?” 沈纯玉不在意这些细节,“凤仪君做主就是。” 陆老爷子的寿宴是在陆家老宅举行,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但个个身份贵重。 这天上午,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飞行器,从帝星的四面八方飞过陆家老宅上空,停在了顶层的停机坪。 顾河清挽着沈纯玉的胳膊下了飞行器,又一路挽着走过红地毯来到了寿宴现场。 太子与美人联袂而来,引起了一阵小高潮。 顾河清雍容端雅,沈纯玉清逸若仙,一样的盛世美颜,风华绝代。 众人都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传闻。在他们看来,此刻这两人着一黑一白情侣礼服,姿势亲密,态度亲呢,怎么看都是一对正处于热恋的情侣。 情侣装什么的,也是很有爱了。 这是一对天作之合的佳偶,盛世美颜与盛世美颜的珠联璧合,再相配不过。这也是正面地证实了之前网上的传闻了吧? 果然殿下是恋爱了。 不过,两位这么明晃晃地秀恩爱真的好吗?众人只觉得这画面实在美得过于闪瞎人。 两人并不清楚外人的想法。 对于情侣装,顾河清的解释是这样的:“时间有点赶不及,也只好换成白色照着我的礼服样式做了件一样的——东临君不介意吧?” 都临到去寿宴的关头了才提这事,也是很有心机了。好在沈纯玉并不介意这些,他连情侣装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对于挽手,顾河清是这样解释的:“这算是约定俗成的,大多数年轻人都会这么做。” 带了人去的,一般都是男伴女伴的关系,自然多数是挽手的。但是不识人间烟火的沈纯玉并不知道啊。好友之间挽个手而已,还是正常的。 在外人眼里,两人是在明晃晃地秀恩爱,但其实顾河清真的保持了距离,没敢越雷池半步。不过,几乎寸步不离是一定的了。 顾河清一到现场,陆锦年就眼尖地瞧见了他。 跟身边围着的人言笑晏晏了几句,陆锦年就风度翩翩地晃了过来,笑着调侃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陆某有失远迎了。” 第19页 “哪里?”顾河清也笑了,回敬了一句,“陆议员才是真的意气风发。” 见顾河清和这人相处随意,态度亲近,沈纯玉皱了皱眉,不免挑剔地多看了一眼。 这人身姿颀长,温和俊美,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淡蓝礼服。眼角眉梢仿佛永远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沈纯玉却莫名地对他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嫌弃。大概是这人……笑得太假的缘故? 他挽着顾河清的胳膊紧了紧,不着痕迹地把顾河清向自己这边拉近了一点点,自己再向顾河清那边挪近了一丝丝,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头。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顾河清疑惑地看他一眼,无声询问。 沈纯玉眉眼又舒展了一些,向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陆锦年:“……”我说你们眉来眼去的真是够了啊。而且,总觉得身上凉凉的肿么回事? “这位公子……该怎么称唿?”忽略这凉飕飕的感觉,陆锦年转而谦和有礼地看着沈纯玉,话却是对顾河清说的。 顾河清一哂,“你称唿一声沈公子就是。”又含笑看着沈纯玉,眼神比对陆锦年柔和不少,“这是陆锦年,你叫他陆少就好。” 陆锦年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见色忘友的傢伙。瞧瞧这语气眼神腻得,也太区别对待了吧?连名字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这占有欲也是够绝了。 他微笑着温和亲切地喊了一声“沈公子”。 沈纯玉也疏离而客气地回了一句“陆少”。 怎么觉得这位沈公子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敌意?闲扯了一会,陆锦年就识趣地走开了,打扰人谈恋爱是要遭雷噼的。他走之前还暗地里朝着顾河清挤眉弄眼了一下,满满的都是揶揄。 陆锦年走后,又有几人凑了过来。 顾河清全程一手优雅地挽着沈纯玉,一手优雅地端着半杯红酒未抿上半口,神情也一直淡淡的。 见状,那几人也很快散了去。 “太子好生快活。”几人刚散去,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强势地插了进来。 闻言,顾河清唇角一勾,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原来是刘部长。” 沈纯玉目光微冷地循声看去。来人长得还算可以,面相却稍显阴柔,也是一身黑礼服,风度气质比顾河清差远了。 和顾河清你来我往口蜜腹剑了几句,刘远松向沈纯玉举起了手中酒杯,对他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笑得阴柔,“沈公子,请?” 沈纯玉在帝国军事学院挂着名,有心人要查,自然也是查得到的。 暗红色的酒液衬着高脚透明琉璃杯,在灯光下红艷得耀眼。沈纯玉居高临下地睥了刘远松一眼,轻轻摇晃了下手中酒杯,却半点没有要喝的意思。 刘远松却仿佛没看出他的拒绝之意似的,依旧微笑着举着酒杯,一副恳切的样子。 沈纯玉神情略为不耐,正欲说什么时,挽着的手被松开,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他的酒杯。 顾河清看着刘远松,笑容不改,“本殿替他喝,可行?”说着他仰头姿势优雅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半杯红酒,完了还举着空杯向刘远松示意。 瞥了那空杯一眼,沈纯玉抬手握住顾河清的手腕,对着刘远松面色更冷了几分。 “太子就是爽快。”刘远松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沈纯玉身上扫过,也饮尽了杯中酒。之后又攀谈了两句就离开了。 沈纯玉重新挽上顾河清的手,眉头微蹙,面上还残留些不悦。 顾河清带着人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眼神温软地哄他,“别不高兴了,嗯?” 这一声“嗯?”,尾音微微勾起,语调婉转绵长,带着点款款缱绻的味道,听得沈纯玉耳朵微热。 他转头看向顾河清。暖黄的灯光映照下,顾河清靠着柔软舒适的米白真皮沙发,雍容端雅,眉眼温柔,看着就让人觉得安稳。 面色缓和了些,沈纯玉哼了一声,“他们平时都这么欺负你的?” 心头一软,顾河清以手扶额,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怎么可能?”他的身上无端凝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来,漫不经心道,“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他们。” 沈纯玉放心地点了点头。 维持着好心情,顾河清将桌上的点心一一尝过,把其中一小碟向沈纯玉那边推了推,“这个点心不错,尝尝?” 看着还挺精緻小巧的,沈纯玉伸手捏了一小块尝了尝,满足得眯了眯眼,嘴上却道,“还不错,就是甜了些。” 没有你甜。 内心喜滋滋,顾河清从善如流地点头附和,“嗯,是甜了些。” 又尝了一块点心,沈纯玉想起了什么,皱眉,“在那个姓刘的之前,盯着你的人是跟你有什么仇怨?” 不是沈纯玉想注意,实在是那目光太有存在感了些,连站在顾河清身边的他都被波及了。 “你说的是莫凌?好像也没有什么仇怨吧?”顾河清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处处比他优秀?” 对上沈纯玉“你就自恋吧”的眼神,顾河清连连保证,“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他其实就是对我总是压他一头不满。” 第20页 顾河清没放过任何一个推销自己的机会,摆着手指算了算,“出身我压了他一等,天赋我比他高了不止一点,颜值也是能吊打他,气质明显不能比,能力比他强了不少,还比他温柔体贴。” “在帝国军事学院的时候他就是千年老二,入了军部后升迁也比我慢,在帝国人民心目中也没有我受欢迎。” “总而言之,他这就是羡慕嫉妒恨。” “对了,他还是个兽人。”知道沈纯玉对兽人不太感冒,他又补充了这么一句,毕竟这人也还算优秀,虽然远远不如他。 推销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把任何一个潜在的情敌排除,也是够心机了。 谁知沈纯玉更关注了,“你说他是兽人?看着不像啊。” 一身军装,身姿清颀,面容精緻,不像是那些高大硬朗的兽人。 不过气质却是有些矛盾,看着盛气凌人锋芒毕露的,眼底却有一抹化不开的阴郁。 顾河清危机感顿生,“他这人比较另类,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兽人。” 大概是沈纯玉今天的态度给了他勇气,他厚脸皮道,”你别看他了,看我,我比较好看。” 这人的脸皮是一天厚过一天,沈纯玉有点不想理人。 “嗯?”沈纯玉突然嗯了一声,指了指,“你说的那个莫凌好像要和陆锦年对上了。” 顾河清看了过去,果然一个清俊的身影与陆锦年迎面碰上了,气势看着有点紧张。 两人都是感觉敏锐之人,隔着一段距离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先响起,“好久不见了,莫中将,近来可好?” 这声音自然是陆锦年的。 “莫凌不喜欢别人称他‘莫中将’,一听就不悦,陆锦年这是往人心口撒盐呢。”顾河清忍笑向沈纯玉解释了一下,末了又正经地道,“大概因为我的军籍比他高上一等吧。” 带笑的声音刚落,就又听得一个冷酷凌厉的声音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陆议员。” 陆锦年悠悠然道:“之前我还跟殿下提起过莫中将呢。” “陆议员知道为什么许久不见我吗?”莫凌一张俊脸彻底拉了下来,沉声道。 挑挑眉,陆锦年询问,“哦?是为什么?” 莫凌盯着他,眼底的阴郁浓得化不开,“自然是因为我不待见你。” …… 在场的都是些年轻人,其他人在另一个会场。年轻人都忍不住八卦,早就听说了这两人不合,却难得一见场面。如今可算是饱了眼福,面上不显,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顾河清见沈纯玉听得还挺起劲,就跟他说起了这两人的恩怨,“说起来这两人的恩怨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莫凌一直对顾河清不满,自然也看不惯跟顾河清是好友的陆锦年。陆锦年也不满,好友的敌人就是敌人。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 偏偏陆锦年就爱去撩拨莫凌,有事没事去呛人几声,简直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 莫凌也是越来越不待见他。这两人几乎是一见面就没个平静的时候。 场中的对峙还在继续,一个声音蓦地从不远处传来: “我说怎么没见二哥,原来是躲到这里陪美人来了。” 话落,一个长相艷丽、眉眼飞扬的少年走到了两人面前。 少年本就长相艷丽,再配上一袭红艷华美的復古长袍礼服,眼波流转间恰似那洛阳牡丹,容华摄人。 第11章 关系图谱 三皇子顾洛清,姿容昳丽,好美服华饰,肆意妄为。 “三皇弟慎言。”顾河清不疾不徐地说着,原本含笑的眼神一寸寸淡了下来。 顾洛清笑得肆无忌惮,“我若是不不慎言呢?二哥不会真拿我怎样吧?” 在顾河清面前嚣张成这样的也是少见了。沈纯玉暗暗称奇,给顾河清传音,调侃他,“也有凤仪君搞不定的人?我还以为凭凤仪君的手段,周边的人总该收服得服服帖帖才是。” 顾河清关注的重点总不在点子上,“在东临君心中,我竟是这样厉害的人?” 关键找错了吧?顾河清这理解能力也是绝了。沈纯玉轻飘飘白他一眼,“你可要点脸吧。” 在顾河清听来,沈纯玉这话带着点无奈而又宠溺的味道,让他一颗好好安置在胸膛里的心都要飘忽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无声胜有声的一幕,顾洛清有些不敢置信。这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也就算了,太子一副被勾了魂的样子是要闹哪样? 勉强回过神来,顾河清瞥了一眼顾洛清,怎么看怎么嫌弃,“三皇弟放心,不会怎么样,最多就是揍你一顿而已。” 皮了怎么办?没事,揍一顿就好。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有效。 顾洛清瞬间呆若木鸡。 今天的太子怎么没按常理出牌?一言不合就要揍人什么的——难道在美人面前不是更应该要保持好形象吗? 呆愣中,听得顾河清又道,“三皇弟不会还去告状吧?” “怎么会?”顾洛清微笑。 他会在别的地方把场子找回来,比如之前双子星暴动那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第21页 “怪不得二哥一直金屋藏娇,不捨得带来给我们看看,原来竟是……”这么一位美人。 “原来竟是什么?”顾河清优雅地整了整袖口,慢条斯理道,“三皇弟要是这么闲,不妨关注一下郑家想要给郑上将相看妻子这件事。” 顾洛清:“……” 竟拿郑时毅堵他,果然这美人是太子的逆鳞吧? 他不高兴,别人也休想高兴。越不让说,他越要说。 然而他刚想开口,就对上顾河清威胁的眼神以及“郑上将”的口型。 可恶!顾洛清恨恨地磨了磨牙,跺了跺脚满脸不甘地转身走人。也不知什么毛病,他临走前还朝沈纯玉诡异地展颜一笑。 见打扰的人终于走了,顾河清面色缓和了些,这下总算可以继续甜蜜的两人时光了。 “这么高兴?”沈纯玉慢慢凑近了他,清越好听的声音在顾河清耳畔响起。 温热的唿吸渐渐靠近,顾河清紧张得不敢动弹,仿佛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也没有很高兴吧?”顾河清勉强端着平静的神情,装模作样地道,“主要是我那三皇弟太麻烦了。” 说到麻烦,顾河清真皱了皱眉,“他那人嘴上没个章法,你不用理他。”整天口花花的,也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沈纯玉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万一把人惹恼了,苦的还是他顾河清。 正皱着眉,一块小糕点递到了他的嘴边,“你尝尝?我觉得味道有些怪。” 原来沈纯玉凑过来就是为此?他还以为…… 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失落。 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住那块糕点,顾河清仔细地品尝了下。沉吟了片刻,他迟疑道:“好像确实有些怪?” 沈纯玉忍笑,“我胡掐的你也信?” 顾河清也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调侃,“东临君说的我哪敢不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莫名觉得耳朵微热,心跳略快。 沈纯玉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耳垂,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凤仪君对三皇子的态度,似乎还算……亲近?” 虽然目光不善,言语气人,相比起对别人的面色平静,也算是特别的了。 这是从哪里看出的亲近?顾河清解释了一下,“只能说还不算太讨厌,还过得去。” 沈纯玉点了点头,“我不太了解凤仪君在这边的亲人朋友,不知凤仪君可否介意说说?” 他了解的是修真界的凤仪君,这星际位面的凤仪君是个什么样,他还不太清楚。 顾河清有些疑惑沈纯玉的心思。怎么突然想要了解这些?寻思了一会,他把这归结于对唯一好友的关注。 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激动,顾河清斟酌着开口道,“我母亲在我幼时就逝世了。皇帝和大皇子的话,关系一般。三皇弟,刚才你也见了,还算过得去。” “我外公赵老爷子和舅舅赵哲都是挺温和的人,对我还算不错。表弟赵鹤羽,关系也还好。他这人,看着高傲不是太好相处,其实心思不坏。怎么说呢,大概就是白鹤一只?” “朋友的话,你之前见过的那位陆锦年,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了。还有位同僚郑时毅,就是刚才说的郑上将,勉强也算得上朋友。” “我的副官宋贤,你也见过,挺靠谱斯文的一个人。” 中途顾河清离开了一会去给陆老爷子贺寿。 陆老爷子一身军装,头髮微白,腰板却挺得笔直,红光满面,看得出精神不错。 顾河清的外祖赵老爷子也在。 “外公。”顾河清恭敬地问好。 赵老爷子握着龙头拐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哪天你要是有空,就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顾河清有些无奈,“外公,不是我不想啊。” “这么说,你还没把人搞定?”赵老爷子看着他这个外孙,眼神有点匪夷所思。 顾河清不动声色地祸水东引,“外公,我听说好像鹤羽表弟最近跟个年轻人走得挺近的?” 听到赵鹤羽,赵老爷子也有些头疼。但又不能不管,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赵鹤羽小时候身子骨弱,医药不断。赵老爷子给他取名“鹤羽”,也是期待他健康长寿。 后来觉醒异能后也确实转好了,如今体质精神力异能都是2s级别的,还拿过帝国机甲大赛的冠军。 除了年轻人的一点小通病,高傲、不听劝、眼高于天,其他都是拔尖的。 可就是不听劝这一点让人头疼。 赵鹤羽看上了个没有背景的年轻男子,长得好看,是个从商的,也算是小有作为。 倒不是赵老爷子看不上这人没背景,而是替他孙子不值。 他孙子对人好,可那人只是冷心冷情地吊着。偏偏他那傻孙子还继续凑上去,可把赵老爷子气着了。 赵老爷子嘆气道:“你跟鹤羽都是年轻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哪天你遇上了就劝一劝他,别一根绳子上吊死。” 顾河清一哂,“您让我去劝,还不如让宋隐宋大少去劝呢。” 宋大少与赵大少交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第22页 宋家的排名与赵家算是不相上下,都是政治世家,在帝国九席决策中都占了一席。实际地位却比赵家要低那么一点点,毕竟现如今帝国议会的议长是赵家的赵哲。 宋大少原本也只是众多继承人之一,与赵议长的独子赵大少的交好给他继承人的身份增添了不轻的筹码。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宋家小子只会顺着他来。” 顾河清倒是觉得那位宋大少是个厉害人物。看着淡雅如菊、低调不显的,实则手段狠,情商高,眼光毒。有这位宋大少做宋家继承人,宋家再进一步不是问题。 他的副官宋贤原本也是宋家继承人选之一,与宋隐交手过,曾这么评价过宋隐:我不如他远矣。虽然有些自贬意味,也说明了这位宋大少的确厉害。 “您就放心吧,鹤羽表弟没有那么傻,只是一时而已。宋大少也不是那么没分寸。您要再不放心,我找个机会跟他说说?” 赵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就随他去吧。让他吃吃亏,磨磨性子也好,省的不知天高地厚。” 顾河清又好言安抚了赵老爷子几句,之后就被撵走了,“快回去搞定你那位。” 他只好哭笑不得地告辞了。 在顾河清与赵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沈纯玉这边,在顾河清走后,元和真人瞄准机会蹭了过去。 他笑得露出了小酒窝,大眼睛铮亮,“少主,几天不见,你还记得我吧?” 怎么会记不得?给他带来那么个重磅消息,想忘都忘不掉。 沈纯玉瞥他一眼,略微嫌弃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元和真人没听出他的嫌弃,“陆家请我来的,前阵子我给他们家布过一点小风水。” 更嫌弃了,“简而言之,你就是他们所说的神棍了?” 元和真人弱弱反驳:“少主,其实我还是算得蛮准的。” 沈纯玉不置可否。 “少主,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元和真人停顿了一下,见沈纯玉完全不感兴趣、没有要问这消息是什么的样子,他也就消了卖关子的念头,继续说了下去。 “据说李家的大小姐李弦也会来这个宴会。” 说到这里,注意到沈纯玉依旧不为所动,元和真人忧愁地嘆了口气,“少主,你就没有半点危机感吗?” 元和·老妈子·真人眼神幽幽,“据说这位李大小姐是稀少的人鱼,被人誉为第一美人。不过也有人说她是第二美人。” 沈纯玉眉梢微挑,第一美人肯定是顾河清吧? “对,就是少主你想的那样,因为前面有凤仪君,所以这位李大小姐只能屈尊第二美人。” 第12章 有花堪折 说起这位李弦李大小姐,就不得不说李家。 李家是帝星排名前列的军人世家,基因之强大,几乎代代都是皮糙肉厚的雄性兽人。 谁料这一代出了个娇弱纤美的美人鱼女儿(她母亲是美人鱼),可把李家全家上下都惊喜坏了,恨不得如珠似玉地养着,要月亮绝不给星星地捧着。 生活在几乎都是大老粗的李家,被没有原则地宠着,这位李大小姐非但没被同化没被宠坏,反而出落成了面容姣好、气质娴静的美人。 李大美人年过二十,李家全家上下都愁。既不捨得人早早出嫁,又不捨得把人年华耽误了。 李弦自己倒是淡定得很,放言要找个懂得她的知音才嫁。 简单介绍了一番,元和真人得意忘形地卖了个关子,“少主不妨猜猜,李大小姐想找的知音是谁?” 沈纯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猜猜?”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元和真人求生欲极强地补充,然后乖乖地说出了他四处打听到的八卦,“据传,这位李大小姐想找的知音,就是凤仪君。” 沈纯玉淡定地喝茶,半点不为所动。不说顾河清没有找道侣的心思,就算有,也不会随随便便看上谁。 见沈纯玉眉毛都没动一下,元和真人很操心,“少主,你就没有半点反应吗?她想找的可是你家凤仪君啊!” 我家凤仪君啊?想到顾河清,沈纯玉有些发愁,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搞定顾河清。 “你也说了是据传,传言不可信。”沈纯玉一脸仙气,“那些八卦你少听。” 少听八卦?那不行。这样他还怎么援助少主,扫除少主和凤仪君之间的一切障碍? 元和真人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定在一个水蓝身影上。他伸手指了指,“少主看到了吗?那就是李大小姐。” 务必要让少主正视每一个潜在情敌。 许是察觉到了元和真人的注视,李弦也看了过来,看到了元和真人以及沈纯玉。 然后她就走过来了。 元和真人:“……”不是吧?怎么就走过来了? 沈纯玉不冷不热地斜了他一眼。这种下属要来何用?留着惹麻烦吗? 一个水蓝礼服、娴静柔美的妙龄女子走到了面前。 “李小姐。”元和真人端起神棍的架子,淡淡地招唿了一声。 李弦歉意一笑,“我不请自来,让真人见笑了。” 元和真人客套地道:“哪里。” 第23页 看得出自己不被欢迎,李弦也没再搭话。看了一眼端坐在米白色真皮沙发上的沈纯玉后,她识趣地向元和真人告辞离去了。 就这样?待人走远后,元和真人回过神来。他一脸崇拜地看向沈纯玉:“少主。” 沈纯玉言简意赅:“说。” “少主,我佛了,折佛了。” 我本以为少主和潜在情敌会对上,却忘了少主就是少主,威名赫赫美名流传的东临君。 在少主面前,一切潜在情敌都是纸情敌。 只是,少主对凤仪君的态度也该表现得重视些。他也知少主矜持,然,有爱就该说出来嘛。 他正色道:“少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又是脑补了什么?沈纯玉无言以对。 不过,顾河清也确实是娇花了。 空谷幽兰,雍容端雅。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想歪了。似乎无论从哪方面看,顾河清都是广受欢迎的极好的道侣人选? 要不要干脆点早早把人拐回去做道侣? 可是顾河清好像没有要找道侣的心思? 顾河清回来时就看到了沈纯玉这么一副沉思的样子。 他在沈纯玉的身边坐下,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些什么?想这么入神。” 沈纯玉下意识地回答,“在想道侣。” 顾河清:“……” 元和真人:“……”被秀了一脸。 少主矜持的设定在道侣面前说崩就崩。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世上就没什么爱情可言了。 他麻熘地退下,“少主,凤仪君,我先告辞了。” 一切打扰少主和姑爷谈恋爱的行为,都是无法原谅的罪过。 至于为什么是“姑爷”而不是“少夫人”,元和真人还真没想这么深。 听到元和真人告辞,沈纯玉点点头,“准了。” 对上顾河清复杂的眼神,沈纯玉以为他是疑惑元和真人的身份,就解释了一下,“元和是容华山的旧人,我父亲派下来的。” 这段时间元和真人在帝星还算活跃,又疑似修真界之人,顾河清自然是知道这人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容华山的旧人。 顾河清暂时从复杂的心情中走出来了一点,“容成妖皇派下来的?是有什么任务?” 沈纯玉莫名觉得耳朵有点发热。 他摇了摇头,“也没什么。” 难道他要说任务就是援助我们成就姻缘?这样怕是好友也做不得了。 既然沈纯玉说没什么,顾河清也就没再关注了。他在意的是沈纯玉之前的一句“在想道侣”。 一定要打消东临君这种找道侣的念头。 他若无其事地小心试探道:“对了,之前听东临君说在想道侣。怎么又突然想起道侣的事了?” 沈纯玉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顾河清敏锐地觉得这目光似乎有点凉,还有点……幽怨?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就提及了一下道侣的事就不高兴了?是太过重视,还是不愿让人提起? 沈纯玉瞪圆了一双清雅漂亮的桃花眼,“没错,就是你。” 看得出不是真生气,顾河清还是软言软语地哄人,“是我错了。东临君想要我怎么赔罪?” “再问一遍,你真的不想找道侣?”沈纯玉一脸肃然。 “真的不想,”顾河清一脸正色,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和东临君做一对好友就足够了。” 不敢奢求道侣,做他唯一的好友就心满意足了。若不然,要是连好友都做不得了…… 顾河清拒绝想像。 沈纯玉也觉得心好累。 顾河清心心念念要跟他做好友…… 能怎么办?当然只好选择宠着他了。 两人提前离开了宴会。 这一天,星网上又炸了个天翻地覆。 太子殿下与天外美人穿黑白情侣礼服、手挽着手出现在赵老元帅寿宴现场的照片传遍了星网。 两张盛世美颜,情侣装,手挽手,态度亲呢,眼神温柔,契合得让人闪瞎眼。再加上这又是赵老元帅寿宴现场—— 这是要公开的节奏? 全帝国人民都被秀了一脸,坐等不久后的订婚发糖。 甚至有不少人到皇帝的星博下留言,询问太子和美人什么时候订婚。 一向与民同乐的皇帝当天在星博上跟群众互动了一下,表示非常支持两人并真切祝福。对什么时候订婚他回了个期待的表情,并表明太子希望与对方再享受一阵时间恋爱的意愿。 皇帝的星博一出,全帝国人民直唿好甜,太子和美人真爱永恆。 至于为什么不到太子的星博下留言,全帝国人民都清楚太子几乎不玩星博。 对星网上闹出的动静,主角之一顾河清无视了。不澄清,也不声明,放任众人把他和沈纯玉绑定一起,不给任何潜在情敌半点介入的机会。 现实中没法如愿就算了,还不许他在虚拟的星网中恩恩爱爱一回,自欺欺人地甜上一甜? 主角之二沈纯玉并不知道星网的动静,他连星网都极少关注。 第24页 而且当天下午从宴会回来后,他也分了一些心思开始准备两天后的帝国军事学院年终考核。 虽说年终考核,时间安排其实是在深秋之际,初冬来临之前。 考核分三部分:第一部 分是测试体质、精神力、异能等级;第二部分测试专业水平,分笔试和实践操作;第三部分是测试实战能力,分野外试炼和与虚拟对战。 三部分总和成绩最高者成为本年级的首席。学院採取的是八年四级制,每一年的年终考核也只出了四位首席,因此首席荣誉还是非常具有含金量的。再加上当年太子在学院的时候就是年年首席,首席之位就更加受人追捧了。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对于这次年终考核,沈纯玉自然是奔着首席去的。 大概是睡前还在怨念着顾河清的缘故,这天夜里沈纯玉罕见地做了个梦。 先是他初见顾河清的场景,苍山雪月,天地宏阔。 接着,场景陡转。 顾河清穿着一身喜庆艷丽的红衣,娇滴滴地喊他:“夫~君~” 沈纯玉怔怔然不动。他受到了惊吓,顾河清怎么变成这样了? 怔然间,场景又是一换。 顾河清穿了一身白,一身落拓,“我要走了。” 沈纯玉恍恍惚惚,“你又要去哪?” 顾河清笑了,“我要跟着她走了。” 话落,他身边突然出现了白天见到的那位李大小姐。 闻言,沈纯玉脑海中那根弦蓦地断了。他一把将人扯过来,紧紧拽着人不放,“你别又想逃!” 情急之下,他蓦地从梦中惊醒。 许久,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轻声呢喃,“这冤家……” 这个梦,将他深埋心底的记忆给翻了出来。 修真界之人一致认为东临君与凤仪君相识于东山演练,殊不知早在十七岁那年的雪夜,细雪纷然中,沈纯玉就遇见了顾河清。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章是修真界背景的回忆杀,依旧是甜甜哒~ 第13章 回忆开始 修真界,容华山。 容华山前不需要任何限定词。一说容华山,众人就瞭然,这是那两位至尊的道场。 这两位至尊,一位是妖都的容成妖皇,一位是中州的九华尊主,皆是翻手成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很显然,容华山之名是合两人尊号而取。 沈纯玉作为容成妖皇与九华尊主的幼子,十七岁前出容华山几乎都是通过传送阵直接到天衍宗,少数的几次不去天衍宗,也是有两位父亲或兄长的陪同。 他第一次独自下山,是在十七岁那年。因境界久久停滞不前,他欲下山寻找突破。 下山前,他去向兄长章华君谢斐玉说了自己的想法。 白玉高台,云雾缭绕。 沈纯玉上去时谢斐玉正一手拈着朵曼殊沙华把玩,一手负在身后临风而立。血红广袖华丽长袍被风扬起,似要乘风而去。 听到动静,谢斐玉转过身来,昳丽至极的脸上笑意盈盈,“终于捨得出关了?” “嗯,出关了。”沈纯玉一本正经地回道。 闻言,谢斐玉有些苦笑不得。他这是打趣吧?自家弟弟真是……一本正经得可爱。 把那朵曼殊沙华收起,谢斐玉向自家弟弟招了招手,“过来,让大哥仔细瞧瞧。” 沈纯玉乖乖地走过去。数月不见,他也有些想念大哥。 他是从小被他大哥照顾着长大的。他大哥长他几十岁,几乎是把他当儿子养,手把手教他识文学礼琴棋书画以及指点修炼。 “瞧瞧这小脸瘦的,”谢斐玉轻轻捏了一下自家弟弟水嫩的脸蛋,眉头轻蹙,看起来心疼痛惜极了,“怎么连婴儿肥都没了?” 听到后面一句,沈纯玉默默地把方才生出的感动依恋收了回去。其实他大哥只是可惜他瘦下来的脸没以前那么好揉吧?还有,婴儿肥是什么鬼? 沈纯玉无奈地反驳,“大哥,我这是长大了。” 谢斐玉一哂,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呢。” “我已经十七了,”沈纯玉目光坚定地开口,“大哥,我欲下山寻找突破。” “行啊。”谢斐玉闻言不假思索地说,“想去哪?大哥陪你。” 沈纯玉知道大哥想岔了,摇了摇头,“大哥,我想独自下山。” “不行。”谢斐玉一甩袖,“你一个人下山太危险。” 沈纯玉默不作声,看着他大哥的眼神执着而笃定。 这祖宗!谢斐玉嘆了口气,“不是大哥不让你去。只是这阵时间鬼域出了点乱子,外面不太平。” 见大哥语气有些松动,沈纯玉赶紧趁热打铁,“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带足够法宝,自己注意安全的。而且父亲和阿爹都在我身上留了神识,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保证绝对安全后,沈纯玉小心地牵住了他大哥的袖子,桃花眼水润润亮晶晶地看着他大哥,语气又甜又软,“大哥~” 少年的沈纯玉,该有心机时绝不傻白甜。那时他还没那么重的偶像包袱,需要时偶尔撒娇甚至卖萌,还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第25页 见自家弟弟连撒娇都使出来了,谢斐玉只得妥协,“好了,答应你了。”又捏了捏他水灵滑嫩的脸蛋,打趣他,“要是回来时没把脸上的婴儿肥养回来,下次就不让你下山了。” 明知大哥最后总会答应,听到允许时沈纯玉还是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你就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谢斐玉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又手痒地捏了一把他的脸,“别学阿爹高冷禁慾那一套。” 沈纯玉收敛了笑容,毫无气势地瞪他一眼,“你再打趣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不打趣。那,预祝我们纯玉此番下山诸事顺遂,得偿所愿?” 诸事顺遂当然不可能,不过倒也算是得偿他一桩多年夙愿了。 那时的修真界其实还算平静,虽说鬼域出了点小乱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很快的,风云变幻,这乱子越来越大,甚至最后到了波及半个修真界的地步。 若是知道,怕是谢斐玉不会答应沈纯玉独自下山,也许沈纯玉就不会恰恰在那时、那里,遇到顾河清。 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刚好遇见对的人。 当然,就算这时候没遇到,之后也必然会遇到。只是,能不能结下深厚的友谊,就不得而知了。 半月后,雪幽山。 漫山莹白,细雪纷然,山月苍凉。 沈纯玉到雪幽山是来寻雪幽铁的。传闻雪幽山上有雪幽铁,寒如冰,冷如雪,莹如玉,至坚至寒,乃是铸剑的绝顶材料。 雪幽铁只是个传闻。沈纯玉路过雪幽山,想起雪幽铁,抱着看看也无妨的心态,也就踏入了雪幽山。 从一侧狭窄山路走出,沈纯玉顿住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色背影映入眼帘。看背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白狐裘,墨玉冠,白净细小的雪花落了他满头满身。 是个奇怪的人。要不然怎么不用法术隔离雪花,而是任由雪花落了一身? 他没想到在这雪夜荒山,竟还有其他人。明明之前神识扫过,并没有发现人。许是跟他一样,有善于隐匿踪迹的高阶法决或是法宝? 前方之人也顿住了脚步。 “劳阁下不远万里追来,顾某惭愧。” 声音低沉醇厚,语调温雅从容,听起来极有韵味。 不知道是不是雪的缘故,沈纯玉觉得这声音似乎也沾染了雪的凉意,沁凉,幽冷。 听这人话里的意思,似乎把他认成别人了? 那人伸手轻轻弹了弹肩上的细雪。 一只苍白瘦削、指节明晰的手。 “阁下可有遗言否?” 沈纯玉:“……” 这人怕不是有病!随随便便逮着个人,连看都没看,就认定是仇敌。这人的仇敌到底是有多少? 接着,这人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 雪光与月光的交相辉映下,沈纯玉看见这人完美至极的一张脸。脸部线条柔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给人一种款款温柔的错觉。 玄色广袖华服外面披着华贵白狐裘,头戴墨玉冠,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雍容端雅,龙章凤资。 沈纯玉与他对视了一剎那。那双眼眸色较常人要深,幽沉深邃,静寂无澜,看着与年龄不太相符。 是个有些矛盾的人。 与沈纯玉对视后,这人目光微怔,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怀念? 许是意识到这并不是仇敌,这人客气有礼地向沈纯玉远远一拱手,“惊扰了,小阁下。” 沈纯玉暗暗纳闷,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这人却称他一声“小阁下”。 少年老成,奇也怪哉。 “无妨。”沈纯玉自认并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只是因误会而起的一两句冒犯无忌的言语,何须太过计较。 “多谢小阁下海涵。”这人对着他又是一拱手,“顾某有事先走一步。别过了,小阁下。” 说罢,这人施施然转身离去。步子看着悠闲而从容,实际上走得极轻极快,转眼已是掠出好一阵距离。 看得出这人的身法极好极妙,甚至还蕴含着一丝高阶剑意的气息。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极为罕见。 沈纯玉的目光有些火热。此番下山不就是为寻突破吗?好不容易棋逢对手,哪能轻易放过? “餵!你就这么走了?!”沈纯玉不假思索地冲着这人的背影出声叫住了人。 “小阁下,”这人回过头来,语气有几分无奈,“实是情非得已,后面还有人追着要顾某的命。” “你很强,”沈纯玉目光灼灼地盯着人,“我们来打一场。” 至于这人的仇敌,沈纯玉表示并不是什么问题,他的空间芥子里被他大哥塞了一堆法宝。 闻言,这人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小阁下强人所难了些。” 沈纯玉沉吟片刻,也觉得平白无故地就抓着人打一场,似乎有些无理。不过,他不想放弃。 眼睛定定地盯着人,沈纯玉道,“那么阁下要如何才肯跟我打一场?只要阁下提出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要跟顾某切磋,起码先让顾某看看小阁下是何人吧?” 第26页 沈纯玉瞪大了眼,“阁下怎么看出来的?” 他此次下山是为寻突破,并不想暴露身份,是以吃了幻容丹。 幻容丹比易容丹更高级,不易看破,也并不改变容貌,而是改变其他人对这容貌的印象。在本人看来脸还是不变的,就是为了不让本人看着隔应。 “并没有看出来,只是猜测。” 沈纯玉:“……” 看着端雅内敛、冷静自持的人,竟也会拿言语欺诈人? 关键是他竟然还傻乎乎地被人套出话来…… 而且,这人有必要这么耿直地、一本正经地说出真相吗?看破不点破懂不懂? “小阁下既然不愿以真容示人,那么顾某可以先走了吧?” “慢着。”沈纯玉把人拦下,“不就是一张脸,有什么不可看的?” 他轻轻往脸上一抹,之前在外人看来清秀的脸立刻大变样。 面容温润精緻,眉眼清隽如画。十七岁的脸还带着些许青涩,却已是能看出日后的风华绝代来。 “怎么样?现在可以履行诺言了吧?”沈纯玉目光幽幽地看着这人。 却见这人瞳孔骤缩,神情恍惚,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一句:“是你!” 第14章 珠玉在侧 “你认识我?”沈纯玉疑惑了,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容华山没有其他人,天衍宗也没有这人。 沈纯玉几乎没怎么去过除容华山和天衍宗之外的地方。为了保护他,他的容貌和名字在天衍宗也是禁止外传的。 是以外界虽知晓天衍宗有位少宗主,乃是容成妖皇与九华尊主的幼子,却不知其人之容,其人之名。 是何处曾相见?是何时曾结缘? 是东临无尘海时,还是西踏万佛城日?是极北之境的鬼域,还是极南之地的妖都? 然而这人却是回答得含煳不清,“只是远远见过一面。” 沈纯玉不满,这分明是很熟悉的眼神和神情。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谁?” 顾河清抿了抿唇角,没有隐瞒,“我姓顾,顾河清。” “原来是顾少宗主,”沈纯玉有些心情复杂,“久仰。” 两年前,戮法宗的宗主带回来一个天姿卓绝的义子顾河清,并当众宣布这是少宗主,下一任戮法宗宗主。 一个十五六岁乳臭未干的少年,戮法宗众人虽畏惧宗主的威势,嘴上服了,内心却极不甘心。 不想顾河清不仅天资出众,悟性惊人,修炼神速,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缜密诡谲,手段也高明了得。不到半年,宗内上下多半被他收服得妥妥贴贴,少宗主位置做得稳稳噹噹。 外人对他有这么一句评价: 外似空谷幽兰,雍容端雅;内蕴黑心冷血,阴狠薄凉。 沈纯玉是从他大哥口中知道顾河清这个人的。他大哥开玩笑地对他说:“这位戮法宗的少宗主你可得注意了,指不定以后一不小心你就栽了。” 后来沈纯玉回想起这句话,心想,可不就是栽了个彻底吗? 当然,这时的沈纯玉没法预料到以后的事。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大概就是跃跃欲试、不可思议? 因第一次棋逢敌手而跃跃欲试,因见到不一样的戮法宗少宗主而不可思议。 至于戮法宗亦正亦邪,名声不太好,沈纯玉并不在意。 被人识破身份也是意料之中,顾河清沉默了一会,“不知阁下是?” 嗯?沈纯玉心内诧异,还以为这顾少宗主是认识他的,却竟然都不知道他是谁? 那为何却是熟悉的神情?远远见过一面就如此熟悉?这见过一面的说辞也太假了吧? 沈纯玉微微抬起下巴,“你先告诉我是在哪里见过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顾河清默不作声。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沈纯玉恼了,“那你陪我打一场总可以吧?” “可以,我陪你切磋。”顾河清点头。 见人答应了,沈纯玉提议道,“我们到山顶去,那里开阔。” 顾河清自然没意见。 两人施展身法一路飞速地上了山顶。 雪幽山顶,白雪皑皑。一侧是宽敞开阔的平地,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雪幽山顶,山风凛冽,山月低悬,细雪飘飘。 目之所及是苍凉、晶莹、广阔的世界,耳之所听是细雪落地之音、山风猎猎之声,心之所感是天地之悠悠、人生之渺渺。 两人面对面相视而立。 半晌,沈纯玉动了。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泛着寒光、莹白如玉的长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上。 “这是‘白痕’。” 顾河清也解开白狐裘,召出了自己的剑,一把玄色重剑,花纹古雅,锋芒不显,却莫名地给人危险的感觉。 “这是‘玄影’。” 两人同时出言,“就以半刻钟为限如何?”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好。” 两人同时出剑。白剑快速而飘忽,玄剑利落而沉稳。 招数之快,身法之妙,只能看到场中一片模模煳煳、转瞬即逝的白影黑影交缠、分开,又交缠、分开…… 第27页 短短几个唿吸间,两人已交手了上百回合。 “好剑法!”沈纯玉刺出一剑,不禁称赞。第一次打得如此酣畅淋漓,他很是满意。 “你也是。”顾河清以剑相挡,也是由衷赞嘆。 “不过,这可还没够。顾少宗主应该未出全力吧?”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眼,“那么,十分剑意?” 修真界剑术分三重境界,一重剑气,二重剑意,三重剑域。每一重又分十个小阶,十分即圆满。突破了圆满就是下一重境界。 此次下山,沈纯玉便是为了突破到剑域境界而来。 两人使出了十分剑意,短短数息又交手了无数回合。 半刻钟一到,两人同时停止了攻击。 一番全力切磋下来,沈纯玉已是筋疲力尽了。他顾不得形象地躺在了雪地上,脑子里还是之前的交手场景,“真痛快啊。” 见状,顾河清把他的白狐裘在沈纯玉旁边的地面上铺开,轻声软语道,“雪地上躺着不舒服,你躺这上面吧。” 许是这语气太过缱绻温柔,这关切的举动太过体贴细緻,沈纯玉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只手,“我起不来了,你拉我一把?”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滚到旁边的白狐裘上,沈纯玉觉得这也太毁形象了。 “好的。”顾河清怔了一下,俯下身伸出手来握住了沈纯玉的手,稳稳地把人拉了起来。 沈纯玉在白狐裘上躺下。闭目冥想了几秒,他蓦地睁开了眼。 往白狐裘的边缘挪了挪,让出一半位置来,伸手拍了拍,看向顾河清,“你不累吗?也来躺一下?” 顾河清摇了摇头,“我站着休息就好。” 眨了眨眼,沈纯玉认真地道,“可是,这是你的白狐裘,我一个人躺着心里过意不去。” “就是一件小小的狐裘,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纯玉又眨了眨眼,“可我就是过意不去啊。” 他又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你再不过来,我就要过去拉你了?” 顾河清:“……” 他摆了摆手,“你别动,我自己过去。”说着他走过去,在白狐裘上规规矩矩地躺下,并尽量往边缘靠,给沈纯玉留出位置。 沈纯玉侧过身子,伸手把他拉过来些,打趣他,“顾少宗主,我莫非是什么怪物不成?让你宁愿往雪地上挪,也不肯靠近我?” 顾河清猝不及防之下被拉近了些,整个身子底下全都贴着温暖的白狐裘。 他在心底极轻地嘆了口气,这人还是这么心软呀。 对于沈纯玉的打趣,他认真地回了一句,“我这大概是珠玉在侧,自惭形愧?” “你也太过妄自菲薄了些。”沈纯玉反驳他,“你若自惭形愧,我也要自惭形愧了。” 顾河清笃定道:“你是真的珠玉。” 沈纯玉:“……” 他就纳闷了,到底是何时何地,说了何话,做了何事,竟在这位少宗主眼里留下如此好的印象?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玉”了。 他轻声说了自己的名字,“沈纯玉。” “嗯?”顾河清没反应过来。 “沈纯玉,我的名字。”他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顾少宗主这一手未卜先知如此之准,我确如少宗主所预知的,勉强算是‘玉’了。” “纯玉?”顾河清轻声呢喃,“确实是人如其名。” 沈纯玉又是无语,又是慰贴,笑得眉眼盈盈,“顾少宗主,你这滤镜是得有多厚啊。” 两人肩并肩平躺着仰头看夜空。沉沉夜幕,一轮圆月低低悬着。月光氤氲里,细雪纷纷扬扬。 月照细雪,风卷微云。夜静,心也静。 许多年后两人想起雪幽山这一夜,仍是难以忘怀。 半晌,沈纯玉勐然出声,“是了,原来是这样!” 他一跃而起,双眸晶亮,神情激动,“我们再来打一场!” 顾河清有些无奈,“我是乐意奉陪。只是如今一成修为都还没恢復,怕是打不了。” 闻言,沈纯玉目光剎时黯淡了下来。他揉了揉额头,懊恼,“我给忘了。” “要不只比剑术,不用修为?”顾河清沉吟一会儿,提议道,“你应该是处在剑意突破的关键吧?只比剑术应该也是可行的。” “就比剑术!”沈纯玉豁然出声,眸光铮亮像是有漫天星光落入眼中,“还是你有办法!” 两人又切磋了小半夜的剑术,直到彻底触手可及下一境界的壁垒。 最后,将近黎明时,沈纯玉是被顾河清背下雪幽山的。 数月后,容华山,沈纯玉与他大哥有这么一段对话。 沈纯玉:“大哥,我想带个人回来。” 谢斐玉:“……”出去一趟弟弟竟然就要带个道侣回来?辛辛苦苦养的小白菜被拱了!揪心! 沈纯玉:“他是我唯一的好友。” 谢斐玉:“……”弟啊,你用这么一副带道侣见家长的郑重语气,结果却只是个好友? 第28页 沈纯玉:“他叫顾河清。” 谢斐玉:“……”这名字听着好像有些……熟悉? 沈纯玉:“是戮法宗的少宗主。” 谢斐玉:“……”从来不交好友,一交就是敌对宗门的少宗主!而且什么时候这两人成了好友? 沈纯玉:“大哥,你不会反对吧?” 谢斐玉:“……”我可以说我想反对吗?不能啊,弟弟都说了这是唯一好友! 沈纯玉:“大哥你这是默认了?” 谢斐玉:“……”不,我没有。我只是心累不想说话。 沈纯玉:“大哥你放心。他并不是外人所传的那样,而且对我也是真心的好。” 谢斐玉:“……”弟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吗?这就是活脱脱的在家长面前给自个儿道侣拼命说好话的场景吧? 沈纯玉:“他是真的很好,我何其有幸才遇到这么一位好友。” 谢斐玉:“……”继说好话之后又强调缘分之难得、地位之重要?怎么感觉我就像个恶毒家长要拆散人似的? 沈纯玉:“大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大哥……不会是不满意顾河清吧?” 谢斐玉:“……”这话怎么说得就像我不满意未来弟夫似的? 清了清嗓子,谢斐玉语重心长地道:“弟啊,你在外面千万不要这样。自说自话什么的,看起来真的有点傻。” 沈纯玉:“……”我还是不是你最宠的亲弟弟?有你这样当人大哥的吗? “所以大哥到底答不答应?” 谢斐玉:“……”有种威逼家长同意小情侣在一起的错觉。 沈纯玉:“大哥?” 谢斐玉:“答应,答应。我答应,行了吧?”恶毒家长终于被迫答应?想想有点恶寒。 沈纯玉:“这么感觉大哥你怪怪的?” 谢斐玉:“你的错觉。好了,明天还要去天衍宗,早点休息吧。” 沈纯玉:“大哥一定是被我说中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赶我走。” 谢斐玉:“……”弟啊,你非要这么耿直地说出真相吗? 沈纯玉没法预料到数月后的事,此时此刻他正疲倦不堪地趴在顾河清的背上,被顾河清背下雪幽山。 第15章 背你下山 沈纯玉贴着顾河清宽厚的背软软地趴着,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努力举着白狐裘撑着替两人挡雪。 此刻两人修为几乎耗尽,就连隔绝这一点雪花都没法做到。 顾河清稳稳地背着他,脚下走得小心翼翼而稳当,“你撑着自己就好,这么点雪对我来说没什么。” “可是我心疼啊。”沈纯玉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道。 “……那多谢沈小公子怜惜?”顾河清将他轻轻往背上一掂,唇角含笑。 沈纯玉笑倒在他背上,“不用谢,谁让顾少宗主如此惹人怜惜呢。” 笑了一回,他正色道,“之前见到你时,你并未隔绝雪花——是有什么缘故吗?” 他当时还想着,这人飘了满头满脸的雪花,可真是个怪人。 顾河清一哂,漫不经心道,“大概是这样看起来比较风流潇洒?” 总不能说是他一时脑抽,想借这个方式压抑住底下疯狂沸腾的半觉醒血脉,让自己保持清醒吧? 他漠然地想,看来还是得早点找到彻底觉醒这血脉的法子。 沈纯玉:“……” 他用拳头在顾河清背部轻飘飘地锤了一记,故作兇巴巴地谴责道,“让你又诓我!” “冤枉啊,真没诓你。”顾河清一本正经地喊冤,“我哪敢诓沈小公子你啊?” “都没点诚意。”沈纯玉冷哼一声,用下巴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顾河清低笑一声,温柔款款地哄他,“那,沈小公子是要什么样的诚意?” 一只手搂着人,沈纯玉把脸颊贴着顾河清温热的脖子,久久不语。 半晌,他才闷声闷气地道,“是我连累了你,还要你背我下山。” 话说出口,沈纯玉也觉得有些马后炮。要这么愧疚,他就不该经受不住顾河清提议背他的诱惑。 其实他也没有疲倦到非要顾河清背着才能下山的地步。走走歇歇、艰难点、受点累、吃点苦,还是能自己走下山的。再不济,留在山上,待体力和修为恢復一些,再下山也是可行的。 沈纯玉生来尊贵,父亲宠着,兄长溺着,周围人捧着。 他没有一个朋友,不论是同龄的,还是不同龄的。也许有眼光太挑,要求太高的原因;也有性格太过孤傲的原因,外人就传他骄矜孤傲,清冷难近;还有就是周围人对他的态度。 容成妖皇与九华尊主的幼子,章华君的同胞弟弟,谁不追捧着、顺承着呢?当然,也有淡着、远着、敬着的,就怕一不小心麻烦惹上身。 大概是第一次交了个棋逢对手的知己好友,第一次有个同龄人真心诚意对他好,让他忍不住留恋这体贴温暖,以至于妄想再得寸进尺一些。 第29页 其实就是撒娇,要人哄。 “我还不知道沈小公子竟这么多愁善感。”顾河清装模作样地感慨一声。 这讨打的话说出口,自然是又挨了沈纯玉一记小拳头。 声音里含着笑意,顾河清道,“你只想着是你找我切磋,实际上跟你切磋我也突破了。若没有你,我哪能这么快突破至下一重境界?跟你切磋,于我是万幸。至于背你下山,是我先提议的,我愿意,我高兴。多少人想背沈小公子都没机会呢。” 沈纯玉:“……”这可真是要了人命!也、也太会哄人了吧? 他把脸紧紧埋在顾河清的背上。 走了一阵,他把头抬起来,“之前吃了丹药,现在恢復了一些,你放我下来吧。” 顾河清摇了摇头,“还是我背着你吧。” 沈纯玉把脑袋拱到他脖子里,“不会累吗?” 顾河清又摇了摇头,“不会啊,你很轻的。” 沈纯玉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背他,不把他放下来? 顾河清认真想了想,“大概是雪地上容易湿了鞋子?” 沈纯玉:“……”于无心处见有心,于细微处见真心。 顾河清自己摇头笑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月光与雪光共映目,风声与雪声并盈耳。 依恋地趴在顾河清的背上,沈纯玉在心底极轻地说: “这人对我是真的好。” “我也要对这人真的好。” 到得山下的小镇时,天色已是大亮。 沈纯玉之前来过这小镇。 小镇不大,却是颇有些年头了。墙院的样式有些古拙,地上的青石砖斑斑驳驳,街两侧的店铺楼阁也带着沧桑感。挺古老而有韵味的一个小镇。 而且有山有水,有船有桥,有树有人,有歷史有故事,幽静而不失生机。 然而现在却似乎寂静得过分了。 寻了个干净雅致的客栈略做修整。 两人选的是天字号的小院落,院里一株遮了大半院子的红梅开得正好,密密匝匝的开了满枝满树,地上也落了薄薄一层。再加上昨夜微雪,白雪红梅,也算是雅极艷极了。 沈纯玉一袭白衣立于红梅树下,双目微阖,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捻着一朵红梅,似是在沉思什么。 顾河清在二楼的廊外看了他一会儿,向他招了招手,“在想些什么?” 沈纯玉把手里□□过的红梅抛给他,“有没有觉得太过寂静了?” “也不给朵好看点的,”顾河清伸手精准地接过那朵红梅,“是静了些。” “顾少宗主想要好看的,我给你折上几枝任你选?”沈纯玉笑眯眯地打趣他,作势就要跃上枝头辣手摧花。 顾河清哭笑不得,“别忙活了,就这一朵就好。” 沈纯玉飞上二楼与他并肩站着,说起了正事,“之前在客栈大堂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掌柜有些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沾了些鬼气。”顾河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拂去他头上的一瓣红梅,“你都没察觉头上落了花了?” “你是说,有鬼修出现在这里了?”沈纯玉挨近了些,把脑袋靠过去,乖乖地任顾河清把剩下的几瓣花瓣都拂去。 顾河清把他头上的花瓣拂去后,又帮他理了理髮丝,神情淡淡地,“大概是追着我过来的。” 之前是半觉醒的血脉作妖,再者剑意也没突破到下一重境界剑域,才不得不避开那两个鬼修。现在是没什么可惧的了。 沈纯玉为贪舒适,索性把靠过去的脑袋直接枕在他的肩膀上,“你跟鬼域的是有什么仇怨?竟不远万里从北境鬼域追来中州?” 修士元神未灭而肉身彻底毁去是为“鬼修”。“鬼修”与“鬼修”的子嗣也为“鬼修”。这类修士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在于肉身。 这类修士虽然花费精力后也能再凝聚肉身,但这肉身毕竟不是本来肉身,比较脆弱,容易被伤,而且与元神不如原本的肉身契合。 只有大毅力大机缘者才能由鬼修转为人修。前者靠千锤百鍊肉身,其痛苦与艰难少有能承受坚持者;后者靠重凝肉身的宝物,数百上千年不出一件。 这类修士主修元神,乃至傀儡术,以及少数人还会修阴毒的噬魂术。 因这一类的修士通常怕热而喜寒,青睐于居住在寒冷的北境,久而久之,北境就聚集了不少鬼修,鬼修聚居之地为鬼域。是以外人又称北境为鬼域。实际上鬼域只占北境半数地盘。 不过,由于这一类修士肉身被毁前几乎都是强大的修士,人数不算特别多,地盘也不算特别广,但鬼域在北境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应该没什么愁怨吧?我本来在靠北境的碎雪城歷练,不知怎么就被这两个鬼修莫名其妙地盯上了。”顾河清自己也不清楚何时竟然跟鬼域有了仇怨。 鬼域这一群神经病都是出了名的不好惹,打起来疯狂得连命都不顾。 顾河清转而跟沈纯玉说起了鬼域的乱子。 “据说鬼域这一次乱子是内乱。前任鬼帝的儿子与如今在任的鬼帝对上了。因鬼域出乱,有部分鬼修就离开鬼域,到中州……” 第30页 说到这里,顾河清突然抓住了沈纯玉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搏,严肃地道,“你刚突破,气息还不太稳。” 沈纯玉身子僵了僵。枕在顾河清肩上的脑袋更贴近他的脖子,手上也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袖子,软着嗓音道,“我现在马上回去打坐调息?” 声音软乎乎,举动暖唿唿。 颈侧传来温热的唿吸,痒痒的,像羽毛轻轻拂过似的。 顾河清轻嘆一声,“快回去调息吧。” 沈纯玉乖乖回房调息,走了几步又蓦地回眸,“一定要等我出来再去找那鬼修。” “知道了,”顾河清唇角微弯,“会等着你的,快进去吧。” 小半天后,沈纯玉打坐调息完毕。睁眼一看,竟然已是黑沉沉一片了。 推开房门,就见到门外长身玉立、抱剑等着的顾河清。离着他头顶不远处悬着一盏红纱灯笼,把他的眉眼映衬得暖意融融。 听到动静,顾河清凝眸看来。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沈纯玉有些诧异,“我还不知道你竟有抱着剑的习惯。” “这个啊,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习惯。”顾河清收回了玄影,转而说起其他,“我还想着,你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人去会会那两个鬼修了。” 沈纯玉:“……” 顾河清展颜笑道,“好在你现在出来了。” 沈纯玉跃跃欲试,“现在就走?” 顾河清欣然点头,“甚好。深夜抓鬼,也算是应景了。” 第16章 风雨欲来 “不好!” 眼看那把破空而来的剑就要杀人灭口,沈纯玉拔剑上前就是一挡。 一剑没挡住,他被震退了一步,骤然跌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顾河清揽着人飞速地退出那剑光所及之领域。落定后,他看了怀中人一眼,松了口气,“没事吧?” 沈纯玉摇了摇头,“没事,我的白痕剑中封存了我大哥的九分剑域。” 而且还有他两位父亲留下保护他的神识。要不然他也不会明知不敌还冒险上前相挡。谁知就算使出他大哥的九分剑域,也不敌对方。 虽然这九分剑域由他发挥,没有原先的威势,但起码也有八分剑域的威力了。可以猜测对方至少剑域八分,乃至九分。 再见那两个鬼修,已经在那一剑之下魂飞魄散。他和顾河清刚把人擒拿住,还没问出他们为何追杀顾河清的原因,这两人就被灭口了。 沈纯玉有些懊恼,“就是可惜还没问出什么来。” 顾河清剑眉微拢,刚想说什么,一个声音渺渺悠悠地传来,“你不错。” 两人寻声看去,不远处的阁楼高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袭大袖紫袍,青丝披散,眉心一朵红艷靡丽的曼殊沙华,即使面容被法术遮隐看不清楚,也不掩他半丝风华。 沈纯玉与顾河清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并不认识这个紫袍鬼修。 这紫袍鬼修又悠悠然道,“看在他的份上,奉劝你一句,不要沾染鬼域之事。” 沈纯玉猜测紫袍鬼修口中的“他”,应该是他大哥。他大哥的剑域名声在外,被人认出并不奇怪。 他抬头看紫袍鬼修,“我们也不想多管贵域之事,是那两个修士先找麻烦在先。只是阁下不问缘由就将那两个修士灭口,是不是太过了些?” 鬼修都不太喜欢别人称他们“鬼修”,也不太喜欢别人说“鬼域”,而是“北域”。这个紫袍鬼修倒是奇怪,竟出言说了“鬼域”。 “他们惹了本君,自然要被灭口。不过,若早知道是你,本君就不出手了。” 越听越觉得这紫袍鬼修似乎与他大哥交情不错?可是,据沈纯玉所知,他大哥并没有跟哪个鬼修有交情啊。 寻思了一会儿,沈纯玉再看时,已经没有紫袍鬼修的身影了。 这时,顾河清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以后别这么冒险了。” 沈纯玉这才惊觉自己还搂着顾河清的腰。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松开手,退出两步。 他小声地辩解一句,“其实也没冒险。” 顾河清对此不置可否。他垂眸安静地看着沈纯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必要。那两个鬼修不过是无关紧要。” 当然有必要啊。不过沈纯玉没反驳。仰首看了看夜空,月亮已经西垂了。 漫漫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人,还有稀稀落落挂着的红纱灯笼。 顾河清向他看来,“回去?” 沈纯玉鬼使神差地回,“你觉不觉得有些冷?” 顾河清瞭然,牵住他的手,“走吧。” 数月时间不过转眼即逝。沈纯玉收到了他大哥的传讯,让他回容华山一趟。 他恋恋不捨地跟顾河清告别。 临上传送阵前,沈纯玉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地道,“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顾河清眉眼含笑,向他一拱手,“沈少宗主,幸会。” 你愿说,我愿听着;你不说,我也不问。 沈纯玉也笑了,朝他一拱手,“幸会,顾少宗主。” 第31页 “那么,东山演练再会?” “东山演练再会。” 沈纯玉离开容华山时正值初冬,如今再回容华山,已是风和景明,春日极盛了。 他一回来,谢斐玉就以神识传音,直接让他到碧落阁去。 碧落阁是一处不大的院落,胜在幽静雅致,位于茫茫竹海之中,眼见碧色无边,耳听竹涛潇潇,乃是谢斐玉少数几次款待好友之地。 这还是他大哥第一次让他去见好友,想来是他大哥比较重要的好友了。 沈纯玉远远就听到了清灵幽净、绕樑不绝的古琴声,猜测这应该是他大哥的好友所弹,因为他大哥更钟爱长箫。 他一进碧落阁就注意到了那位静坐抚琴的男子。这男子着一袭广袖素净青衣,不戴玉冠而用青木簪绾髮,面容清雅,眉目清隽。气质温润而干净,给人以宁静致远、淡如水墨之感。 一曲罢,谢斐玉拊掌而嘆。 “无师,你这琴弹得是越来越妙。我都要担心下次琴箫合奏跟不上了。” “怎会?”这男子以手轻抚琴面,“该担心跟不上的,是我。” “无师过谦了。”谢斐玉又嘆一声,把沈纯玉拉过来,“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沈纯玉。” 沈·不成器弟弟·纯玉:“……” 无师不禁笑道,“令弟之名,我也是听过的。” 谢斐玉转而给沈纯玉介绍无师:“这是无师。”他强调了一下,“不是无始。”说着他自己就笑了,“一开始听,我还以为是无始。心想,无始无终,这名字寓意可不太好。后来才知道了是无师而不是无始。无师自通,无师确是人如其名了。” 沈纯玉:“……”完全不明白他大哥的笑点在哪里。 无师很给面子地接话,“我竟不知斐玉你竟还有这样一段心路歷程。” 自曝黑歷史的谢斐玉悔之晚矣,连忙讨饶。 这一番玩闹下来,气氛也轻松了不少,三人相谈甚欢。最后谢斐玉兴致突起,还强拉着无师琴箫合奏了好几曲。 乘兴而起,尽兴而终。 那几日,谢斐玉尽留在碧落阁陪他的好友了,沈纯玉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跟他说起遇到紫袍鬼修的事。 谢斐玉纳闷,“我并没有跟哪个鬼修交好。” 沈纯玉也疑惑,“可他话里的语气,确实跟大哥你很熟悉。” 搞不懂,谢斐玉给沈纯玉提点了紫袍鬼修的身份,“你遇到的,应该是前任鬼帝之子。” 说到这里,谢斐玉敲了一下沈纯玉的头,“情况不明就沖了上去,胆子肥了啊你。” 沈纯玉不以为然。 谢斐玉又敲了他一下,“亏得人家没多计较。要不然给你点苦头受还是做得到的。” 沈纯玉:“……”能不能别专挑一个地方敲? 他转移了话题,问起让他回来是什么事。 “这事啊,”谢斐玉道,“天衍宗联繫不到你,就让我代为联繫了。” 在沈纯玉“你就编吧”的眼神中,谢斐玉半点不心虚,“鬼域之乱愈演愈烈,你一个人在外像什么话?若父亲和阿爹从妖都回来,怕是也要责怪我。” “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父亲和阿爹离开的不知第几天,想他们。 “大概过段时间?妖都也不太平。”谢斐玉跟哄孩子似的,“所以你要乖啊,别惹事。” 沈纯玉:“……”他从不惹事,都是事情惹他。 无师这一次来容华山只住了六七天就因事离去了,让谢斐玉甚是遗憾。 在谢斐玉跟无师上演十八相送的时候,沈纯玉通过传送阵到了天衍宗。 宗门弟子见了他,皆奔走相告,少宗主回来了! 沈纯玉这个少宗主其实挺不称职的,他多数时间是在容华山,在天衍宗待的时间并不长。他能当天衍宗的少宗主,大概也是因为他有个前任宗主的爹。 可以说,九华尊主是天衍宗的传奇与支柱。因此,作为九华尊主继承人的沈纯玉,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天衍宗的少宗主。 沈纯玉先去见过天衍宗何宗主。 宗主所在的中正峰以雪松为植,以青石铺地,寓意正直坚毅、长青不败、朴素自然。 这些雪松已有多年树龄,颇有灵气。其高耸入云,绿荫如盖,看着颇为壮观。更有少许阳光从松顶间隙漏下来,在青石地上落下斑斑驳驳的碎影,兼有不时的清越钟声传来,添了几分幽古之意。 走入这雪松林海,无需静心,而心自静。 雪松林海的尽头最高处,是为正殿所在。 殿中一中年男子,深青长袍着身,鬚髮微白,面容平和,正手执白子落棋。 “宗主。”沈纯玉向何宗主行平辈礼。 何宗主是九华尊主的师侄辈,因此与沈纯玉算是同辈。 “师弟。”何宗主还礼,“此番请师弟过来一趟,是想请师弟在这次东山演练中带队。” 东山演练十年一届,已有数千年传承,乃是中州年轻一辈修士的比武盛事。表现优秀者,无论是求名、求利,皆有所获。这里有奖励,有对手,有知音,也有观战的伯乐。 第32页 十年苦修无人问,一朝东山天下知。 说的便是这东山演练。 何宗主所说的带队,是年轻一辈参加比武的队。此外,还有宗门长辈随同带队,沿途护送,到场观赛。 “此次东山演练,万佛城也会来人。” 沈纯玉诧异,“万佛城也会来人?” 不怪他诧异。万佛城虽与中州向来交好,但也少有来参与中州盛事东山演练的前例。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修真界多难之时。 那么,此番万佛城又是因何而来? 第17章 东山之变 七日后,东山下。 沈纯玉带领天衍宗众弟子,恰好与带领戮法宗众弟子的顾河清相遇了,还好巧不巧地正在上山的石阶山道前。 这就尴尬了,两宗弟子心想,一条山道,两个对立门派,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两位少宗主却是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道,“一起?” 众弟子:“……” 山道不算宽,也不算特别窄,两人并肩同行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众弟子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了眼前这惊人的一幕:他们少宗主,与天衍宗(戮法宗)的少宗主并肩而行,谈、笑、风、生! 简直要惊呆了好吗!高冷的少宗主也会有言笑晏晏、和煦如春风之时? 转念一想,真是为难少宗主了,为彰显他们天衍宗(戮法宗)的名声,不被戮法宗(天衍宗)比下去,少宗主竟表现出如此让人挑不出错的风度来,也是很拼命了。 既然少宗主都带头了,他们也只好一个个地跟上去,与对立宗门的弟子并肩同行,共同踏上这石阶山道。 戮法宗弟子皆着黑衣,腰悬刀,黑缎带束髮。天衍宗弟子则着白衣,腰佩剑,白玉簪绾髮。 于是,远远看去,山道上就出现了一黑一白两条并行的长龙。 其他宗门见到这奇葩的队伍,也是瞠目结舌。什么时候天衍宗和戮法宗如此之好了? 不过想想也觉得没可能。思来想去,也只能感慨一声,不愧是宗门大佬,与对立宗门狭路相逢却没起冲突,也是很有风度了。 沈纯玉和顾河清并不知道别人的看法,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以说是相谈甚欢了。 不过,两人身后的弟子可没这么觉得。在他们看来,这两人的谈话间,一字一句都藏了刀光剑影。 沈纯玉:“没想到才到山下就遇上了顾少宗主。” 戮法宗弟子:几个意思啊?嫌弃我们少宗主?这满满的敌视感! 顾河清:“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之巧。沈少宗主近来可还好?” 天衍宗弟子:什么意思啊?厌恶我们少宗主?这满满的讽刺感! 沈纯玉:“甚好,又有了一点新的突破。顾少宗主呢?” 天衍宗弟子:少宗主威武!就是要这么啪啪打脸! 顾河清:“挺好的。” 戮法宗弟子:我们少宗主就是谦逊有礼!不像某人稍有进步就得意忘形! …… 东山除了以东山演练出名,还以凤血花出名。传闻曾有凤凰泣血于东山,凤血落地,化为漫山凤血花。 此时正值暮春三月,正是凤血花盛放之时。漫山凤血花绮丽红艷,灼灼其华,让人不禁嘆为观止。 一步一阶上了东山,两宗门的席位又恰好相邻。 两人心想,这可真是有缘了。 众弟子心想,这可真是孽缘了啊。 沈纯玉和顾河清很任性地弃了宗门席位的前首位置,而选了边缘位置,刚好挨在一起。 不像众弟子要一步一阶走上来,宗门长老先一步飞上山,在观赛台落了座。 天衍宗长老们和戮法宗长老们在台上看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沉默了半晌,不解地看向对方,然后面面相觑。 众弟子也纳闷,少宗主这是伪装上瘾了?怎么还挨一起啊? 第一天上场比试的是些中下宗门的弟子。沈纯玉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百无聊赖起来,干脆跟顾河清神识传音。 白天比试,晚上休整。 入夜,顾河清正打坐调息时,一只小巧漂亮的幻影青鸟慢悠悠地从窗口的缝隙飞了进来。 顾河清一愣,然后摇头笑了,伸出手来接住青鸟。青鸟落下的瞬间化为虚影消失不见,一张小纸条轻飘飘落到他手上。 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早闻幻影传信之术,今兴起而为之。 末尾署名“纯玉留”。 顾河清一哂,也用术法凝了一只幻影青鸟传信给他:君深夜扰人,意欲何为?河清留。 沈纯玉是第一次给人传信,也是第一次收到回信。内心深处不禁升起一股隐蔽的、蠢蠢欲动的兴奋感。 不过,看到回信内容后,他心情有些微妙。沉吟了片刻,他也不甘示弱地调侃回去:我欲与君共剪西窗烛,却话风雪夜归时。 送信的幻影青鸟刚飞出去没多久,顾河清的回信就到了:有何不可? 接着,不一会儿,顾河清就施施然出现在了沈纯玉的窗外,把他吓了一跳。 沈纯玉瞪圆了一双水润清亮的桃花眼,眸光晶亮,诧异中带着惊喜,“你怎么来了?” 顾河清唇角一弯,打趣他,“不是你说‘我欲与君共剪西窗烛’吗?” 第33页 沈纯玉白了他一眼,我分明是在调侃吧?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觉得无语的同时,也觉得窝心。脑海中像是挤满了云团,有些软,有些飘。 他不禁弯了弯眉眼,桃花眼光华潋滟,像是有漫天星光洒落其中。 待沈纯玉回过神时,顾河清正站在满树凤血花下,一枝开得极好的胭红凤血花恰巧横过他的胸口前。隔着窗,顾河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沈纯玉耳尖微红,他轻咳一声,“你不进来吗?” 闻言,顾河清从窗口跃进去,“我还以为你恼了我,不会让我进来呢。” 沈纯玉:“……”现在像把人丢出去还来得及吗? 顾河清塞了朵凤血花到他手上,“别恼了,我送朵花给你赔罪好不好?” 更想把人丢出去了。 看了眼手上的凤血花,形似展翅欲飞的凤凰,花色鲜红如血,花蕊金黄绚丽。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血红了些,看着有些不祥。 对窗剪烛当然是做不成的,没有烛火。两人只是坐下来相对着喝了盏茶,偶尔说一两句,氛围安静而温馨。 一盏茶罢,顾河清起身告辞。 其实他也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竟会为了一句戏话,大半夜跨过数十院子跑了过来。不过,亲眼看到人时,又觉得似乎是值得的。 “不必送了,”顾河清走出院子,借着月光凝望沈纯玉安然的侧颜,眼神柔和,“快回去吧。” 沈纯玉有些不舍,“……好吧。” 看见这样乖软依恋的沈纯玉,顾河清不禁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沈纯玉仰头看他,眼神不解,怎么突然摸起他的脸来了? 正在这时,“咚咚咚”地响起了东山演练的集结钟声。钟声之急促、沉重,显示这是出了大事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面色凝重起来。 赶到现场一看,面色更为凝重了。 来此东山演练的数十位宗门长老竟有半数被害,都是失魂而逝,而且还是其中修为较高的长老。而让人惊悚的是,竟然没人发现,也没人知道,是何时被人害了,动手的是谁,用的什么手段。 半晌,万佛城的释叶尊者出言解释道:“这是噬魂,又不止是噬魂。” 噬魂之术,乃是掠夺之术,被害者痛苦不堪而去。而此次的受害长老却是面色平和甚至是带着满足离去。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鬼域之人下的手。只是不知是鬼域的哪一位。一夜之间噬魂如此之多,实在是令人髮指。 众人都沉默了。鬼域行事如此猖獗狂妄,还专门挑着东山演练之时来——这是要彻底挑起鬼域与中州的事端吗? 戮法宗的一个弟子小声地对顾河清说,“少宗主,您的房间似乎也被人动过了。” 众人又沉默了。顾少宗主是否也是被下手对象,只是刚好不在,所以躲过了一劫? 对于修炼噬魂术的鬼修而言,噬魂补魂,越强大的魂越补。顾河清虽作为戮法宗少宗主,但到底年纪轻,魂魄相对没那么强,没太大补魂的价值。 如果顾少宗主也是被下手对象,那么挑选的依据是什么,年轻一辈是不是也有可能遭险? 后半夜,众人都聚集在一起并未离开,心情沉重,忧思沉沉。 沈纯玉一直紧紧抓着顾河清的手。上次顾河清就被鬼域的人追杀,这次也被盯上了。如果不是因缘巧合躲过了,怕是……沈纯玉不敢想像,心内隐隐后怕起来。 顾河清借着广袖的遮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轻声软语地哄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他们两个又受人关注,顾河清都想要抱抱他了。 这人怎么能对他这么心软啊,让人更留恋不舍了。 怎么能不担心?沈纯玉抓着人不放,手还在微微颤抖。 顾河清心软得一塌煳涂,反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好好惜命的。你还在,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沈纯玉瞪他,“别说晦气话。” 顾河清保证,“嗯,不说。” 各宗门收到了东山变故的消息,都派了人过来。 沈纯玉的大哥谢斐玉没跟天衍宗的人一起来,而是先走一步。是以天还没亮,沈纯玉就见到了他大哥。 他把顾河清一起拉上去见人,“大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顾河清。” 谢斐玉:“……”这么急着带人见家长吗?! 相互行礼见过,谢斐玉向这位顾少宗主微微颌首,语气很是和善,“这些天,我们家纯玉劳你照顾了。” 顾河清微笑摇头,“哪里,是沈少宗主照顾我良多。” 确实是沈纯玉照顾他良多,没有哪个人对他这般心软。 说了一会话,谢斐玉要带沈纯玉回容华山,而且戮法宗的人也到了。 临别前,顾河清把沈纯玉搂怀里轻轻抱了一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 沈纯玉双手环住他的腰,依恋地把头埋他颈窝里蹭了蹭。说出的话却让顾河清哭笑不得,“你现在还太弱了。回去一定要好好闭关,知道吗?” 顾河清动作极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抚,轻柔而郑重地道:“我会惜命的,你也是,别让自己受伤。” 第34页 风云变幻,危机四伏,谁也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有些事看似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第18章 回忆结束 沈纯玉这一闭关,就是十二载。 在他的化神大典前两天,沈纯玉再次见到了顾河清。 年岁渐长,沈纯玉的气质愈发像九华尊主。尤其是着广袖白衣时,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不似俗尘中人。简单来说,就是仙人本仙了。 瞅见顾河清的一瞬,沈纯玉脸上的神情勉强还矜持地端着,桃花眼却是蓦地一亮,带着欣喜雀跃之意。 上前把人领到了自己的清凉阁。 “顾河清。”沈纯玉轻轻抱住他,眉眼微弯,神态中带着丝依恋。 顾河清比他先一步出关,化神大典上封尊号“凤仪君”。沈纯玉觉得错过顾河清的大典甚是遗憾可惜,要早一步出关就好了。 视线在他身上落稳,顾河清漆黑幽邃的眼睛微微含笑,像是雪化了一般带着復甦的暖意。 他珍而重之地把人往怀里拥了拥,声音低沉温柔,“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好,”沈纯玉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认真地说,“就是有些想你。” 顾河清在心底嘆息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叙了一番旧,顾河清突然问他,“可想好了要取什么尊号?” “我父亲给我定的是‘东临君’。”沈纯玉定定看着他,认真地问,“我觉得还行,你觉得如何?” 顾河清沉吟片刻,“听起来不错。可有什么含义?” 沈纯玉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道,“大概是纪念父亲带我东临无尘海?我十五岁那年去过无尘海,只是不知怎的没了那段记忆。” 顾河清揽着沈纯玉的手不易觉察地顿了顿。 他突然笑了,对沈纯玉道:“你可知道‘凤仪君’的深意?” 沈纯玉寻思了一下,“是出自‘箫韶九成,凤皇来仪’?” “也可以这么说。”顾河清眼神温软。没有多说,他转而道,“猜猜我给你送了什么礼?” 听他这么一提,沈纯玉也想起了,“你的化神大典我错过了,回头我也备一份给你送去。” 此刻的沈纯玉没有预料到,这一份精心准备的礼最终到底没能送出去,而是跟顾河清送他的白玉冠一起,在须弥芥的角落里一蒙尘就是几十年。 顾河清这一次来天衍宗,是代表戮法宗而来的。鬼域近来越发猖獗,天衍宗跟戮法宗也不得不暂时握手言和,共同御敌。 除了参加沈纯玉的化神大典,他还接了去万佛城的任务。如无意外,沈纯玉作为天衍宗少宗主,也会参与这次任务。 万佛城在修真界极西之地。说是“万佛城”,实则是万佛国。这片佛国净土有数万小国小城邦,国民几乎全都笃信佛缘。 不过,万佛城除了指“万佛国”,也确实有一座城被外人称为万佛城。这座城寺院成片,以其中的华音寺最为着名。 沈纯玉和顾河清此次的目的地正是华音寺,是为镇压寺中有迹象破封而出的三尊恶鬼而来。同行的还有其他弟子和宗门长老。 走进万佛城,佛塔林立,佛剎遍地。披着袈裟的僧侣神情安详地行走往来,偶尔看过来的目光也是安静可亲的。 耳畔梵呗声时闻,青铜钟偶鸣。极乐鸟拖着华美的金色羽翼滑过眼前,绕着远方来客翩然起舞。有花自半空然悠悠飘下,安然地落于地面。 这座城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走进去,心就静了下来。 沈纯玉一时兴起,摊开手去接,一看,却是一朵艷丽的曼殊沙华,红得摄人心魄,细长的花瓣尽头像是泪水低落的形状。 顾河清看了他手上的花一眼,“彼岸花?” 曼殊沙华,来自梵语“摩诃曼殊沙华”,原意为天上之花,天降吉兆四华之一。 不过,又有人称其为彼岸花。传言此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是名“彼岸花”。因着这悽美的传言,彼岸花之名反而比曼殊沙华更广为流传。 进入华音寺,接待他们的是之前东山演练见过的释叶尊者。 “客从中州远道而来,华音寺有失远迎。” 休整一番,释叶尊者带他们去看了镇压那三尊恶鬼的浮光塔。 浮光塔,塔高十三层。塔如其名,金光浮散。只是如今已不復往昔,塔上的金光看着黯淡了许多——这也是封印松动的迹象。 沈纯玉和顾河清此番只是来走一趟,算是歷练,主事的另有宗门长老。因此两人倒是忙里偷闲了一番,比邻而居,每日里形影不离,算是过得悠哉了。 连释叶尊者见了,也不禁感嘆,“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乐的境界。” 对上两人疑惑的眼神,他琢磨了一下,迟疑道,“大概是年轻不知愁,情真意也切?” 沈纯玉问他,“那么在尊者心中,何为乐之境?” 释叶尊者念了一句偈语:“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念罢,他自己摇头笑了,“你们还年轻啊,莫要体会这些。” 第35页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其中何意。 而释叶尊者也没解释,飘然而去了。 两人:“……”别走啊,先解释清楚。 沈纯玉伸手抱住顾河清的腰,脸颊枕着他的肩窝,“你觉得何为乐?” 顾河清想了想,回答,“此时此刻是为乐。” 沈纯玉失笑,“长长久久不是更好吗?” 顾河清也笑了,“大概是我得到的都不长久吧。” 竟是一语成谶。 除了一般的长老,天衍宗和戮法宗都各来了一位渡劫期长老,华音寺住持也带着两位渡劫期尊者一起,共同商讨如何镇压那三尊渡劫期圆满的恶鬼。 最终勉强算是商讨出了个结果,,即在过段时间的九月九日重阳正午之时,众人共同出手施法加重封印。 商讨之事,沈纯玉和顾河清只是偶尔旁听,其余时间都是自由的。 在华音寺的半个多月里,日子平静得不起波澜,仿佛可以一直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直到重阳前一天的夜里,沈纯玉蓦地昏睡了过去…… 沈纯玉再次醒来时,诧异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容华山。 久睡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他揉了揉额头,疑惑,“我不是应该在华音寺吗?” “出了点意外,”听到动静直接瞬移过来的谢斐玉道,“你昏迷了三天,身上可有不适吗?” 听到“意外”,沈纯玉第一时间想到了顾河清,他隐隐感觉到应该又是鬼域生了事端。 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总觉得似乎要失去什么似的。他情急之下抓着他大哥的手追问,“顾河清怎么样了?” “别急,顾河清什么事都没有。”谢斐玉安抚他,“就是受了点轻伤。” “没事就好。”沈纯玉略微松了口气,听到后面受了伤,他皱紧了眉头,起身就要走人,“我去看看他。” 谢斐玉把人按回床上,“他一回戮法宗就闭了关,你现在去,怕是见不到他的。” “怎么一回来就闭关?是不是其实受了重伤?”沈纯玉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哥,我要去看看,你别拦我。” “不是我想拦你,”谢斐玉哭笑不得,打趣他,“虽说纯玉你天生丽质,即使披髮乱服亦不掩国色,但是就这么出去……” 他嘆了口气,“真的很丢我们容华山的脸啊。” 沈纯玉这才发现自己还披散着头髮,穿着白色中单长袍。 “……” 换了装束,沈纯玉出来时瞥见他大哥身后几步远多了一个身影,那个他跟大哥提起过的紫袍鬼修。 不是说,跟鬼修没什么交情吗? 那紫袍鬼修回头沖他勾唇一笑,“小纯玉,不认得我了?” 这一次,紫袍鬼修未用法术遮掩容颜。沈纯玉看清了那张脸,顿时风中凌乱了——不是美的,而是吓的。 这紫袍鬼修竟然长着无师的脸! 只听得紫袍鬼修幽幽嘆息道,“我被你大哥抓来做禁脔了。” 话未落,他大哥就面色冰冷无情地把人揪住,对沈纯玉点点头,“是他通知我你出事了。” “我赶到华音寺时,那顾少宗主紧紧抱着你不放。”说到这,谢斐玉脸色有些古怪,“事情的过程如何我不清楚,他也不肯说。当时见到你没事,他也只受了点轻伤,我就没多留意。如今想来……唉……你最好是问一问吧。” 闻言,沈纯玉忽觉心头钝痛,痛得发麻发木。他喉咙紧涩地呢喃,“大哥,我总觉得要出事了,怎么办……” 匆匆赶到戮法宗,沈纯玉本来只是抱着远远看一眼的想法,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见到了顾河清。 顾河清罕见地穿了一袭白袍,长发披散。整个人瘦削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得要命。 一身落拓。 沈纯玉心都揪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近,用力把人抱住,哽咽道:“顾河清……” 顾河清轻轻抚摸他的脸,声音很温柔,哄他,“怎么了?” 沈纯玉埋在他颈窝里摇了摇头,没出声。 好一会儿,他才闷声闷气地道,“顾河清,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顾河清用目光极轻而又极细緻地描摹他的面容,像是要把人彻彻底底刻摹在心里。 他轻嘆一声,“以后别来找我了。” 沈纯玉蓦地从他颈窝里勐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你说什么?” “我说,”顾河清定定看着他,声音又轻又柔,”以后别再来了。” 沈纯玉抱着顾河清的手缓缓松开,垂了下来。他看着顾河清,眨了眨眼,拼命忍住眼中的酸涩,轻声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顾河清也慢慢松开了手,专注地凝眸看他,“今日一别,不要见面了罢。” 沈纯玉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站定,泪水盈满眼眶,“为什么?” 顾河清给了他一个理由,“正邪殊途,我们本不该牵扯太多。我有自己的飞升路要走,而你——” 第36页 ”只愿你喜乐顺遂,清名满天下。” 沈纯玉一头扎入他怀里,眼泪夺眶而出,“可我只想要你。” 顾河清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眼角的泪,轻声软语地哄他,“别哭。” 沈纯玉哭得更凶了,泪水大滴大滴地砸落,晕湿顾河清胸口前的云锦布料。 他哽咽出声,气息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吗?不要紧,你跟我说。我解决不了,不是还有我父亲和阿爹吗?真的,你相信我,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顾河清轻笑一声,“哪有那么多难处?我就是觉得自己实力太低微,想要一心修炼,早日飞升。” 许久,他轻声道,“我要去闭关了,闭死关。” 他转过身,背着沈纯玉,客气而疏离,“回吧。” 顾河清不疾不徐地走向闭关之地,沈纯玉亦步亦趋地跟着。 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 沈纯玉拦不住人,他也打不开门。 不知站了多久,他摸了摸眼角,发觉竟是干燥的。 他面色平静地出了戮法宗,像是失了魂,飘飘荡荡,游魂一样飘回了容华山。 见到谢斐玉,他忽地怔住了,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哥,我把人弄丢了……” 在这之后的十二年,逢鬼修作乱,东临君必出。 旁人都贊他正气凛然,有其父九华尊主之风,却不知他只是在等一个人。 十二年后,东临君闭死关。 百年,东临君渡劫飞升。 第19章 终于妥协 前尘旧梦,似乎都随着那一次闭关尽数埋葬了。 可是沈纯玉真的彻底放下了吗? 那一段记忆,不触碰则已,哪怕轻轻一触,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涌来。 脑海里全是顾河清,雍容端雅的顾河清、慢条斯理说话的顾河清、轻声细语哄人的顾河清、雪夜里背他下山的顾河清、长街上牵他回去的顾河清、一身白衣落拓的顾河清……总归全是顾河清。 他对顾河清的感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他把顾河清当唯一的好友、可以依恋的兄长。大抵是没什么朋友的缘故,他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友顾河清很是重视。再加上顾河清对他处处妥帖细緻、温柔周到,让他觉得心里慰贴的同时,也产生了依恋的情结。他乐意与顾河清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舒心欢喜的。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顾河清会是他一生唯一的好友。 谁知晴天霹雳。 顾河清没缘由地要闭死关,对他避而不见。 本以为攥在手中的欢欣,却原来不过是天边浮云。稍稍不留意,就飘得没影了。 悲恸过后,沈纯玉自欺欺人地想,也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然而,他守着顾河清的魂灯等了十二年,也没等到他想要等的那个人。 他一怒之下也闭了死关,咬牙切齿地想,等出关后一定要把顾河清从死关之地揪出来暴打一顿! 出关后,他在容华山这边渡劫,顾河清也恰好在戮法宗那边渡劫。 外人都传,莫不是这俩对头约好了一起渡劫,好渡完劫后再打上一场比个高低胜负? 约好?不,他和顾河清不约。经年未见、形如陌路,哪门子的约?不过,把顾河清暴打一顿的心思倒是蠢蠢欲动。 再见到顾河清是在登仙台。迫于无奈立下道侣契约后,他们一起被贬到了这星际位面来。 在沈纯玉看来,他们断绝来往这么多年,自然应当是形同陌路了吧? 可顾河清偏偏又还来撩拨他…… “怎么还没睡?” 出神之际蓦地听到这低沉轻柔、如梦似幻的声音,沈纯玉还以为这是错觉。转头一看,锦帐外面影影绰绰的身影居然真的是顾河清。 沈纯玉揉了揉额头,“你怎么过来了?” 顾河清在锦帐前停住了,“我看到你房间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此时已是夜深了。也是巧,顾河清正处理白天因寿宴耽搁了的公务,不经意间一瞧,对面房间的灯竟然亮着。放心不下,他就搁下笔走了过来。 听顾河清这么一说,沈纯玉这才恍然发现周围一片沉沉的暖黄灯光。而他坐着坐着就出了神,竟也忘了躺下休息。 房间的夜灯自动感应。他从梦中惊醒后勐地从床上坐起,夜灯也得到感应亮了起来。他没有躺下,也没手动关灯,因此夜灯也就一直亮着。 目光灼灼地盯了锦帐外的身影好一会,沈纯玉幽幽地问他:“你就这样莽莽撞撞地闯入客人的房间?” 是不是见别人的灯还亮着,你也会温柔地问一句“怎么还没睡?” 一个“客人”把顾河清砸出一肚子苦水。心头苦涩,他对着帐里的人平静地道:“东临君把自己当客人,我却把东临君当好友。” “我何曾把自己当客人?!”神情一震,沈纯玉剐了他一眼,显然忘记了方才所言,“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顾河清松了口气,半点没负担地认下。 静默了一会儿,沈纯玉摩挲着袖口的银白云水纹,漫不经心地道:“我做了个梦。” 第37页 “想来是个噩梦?”顾河清关切地问,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带着几分款款缱绻的意味,“什么样的噩梦竟把你惊醒了?” “的确是噩梦,”沈纯玉慵懒地靠着床头,轻飘飘地说,“我梦到了你。” 顾河清:“……”这就尴尬了。 我有一个心上人,他的噩梦是我。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也只能安慰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说明沈纯玉至少还是念着他的啊。 他迟疑地开口,自嘲,“莫非是我在你的梦里面目可憎?” “可憎?”沈纯玉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道,“是有些可憎。” 扎心了。 最可怕的不是扎心,而是扎心后还得强颜欢笑地死个明白。 顾河清幽怨的目光透过锦帐黏在沈纯玉身上,“我到底哪里可憎了?” “哪里可憎?”沈纯玉忍住笑意,故作沉吟片刻,这才慢悠悠地道,“哪儿都可憎啊。” 顾河清:“……”我是谁?我在哪? 还没等顾河清有什么想法,沈纯玉又很快补充道:“我逗你的。” 顾河清:“……”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 沈纯玉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事实上——”他顿了顿,“我梦到你跟人跑了。” “冤枉啊!”顾河清一句冤枉脱口而出,求生欲也是强得没准了。 “哦?”沈纯玉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看他,挑了挑眉,“你冤哪儿了?” 顾河清先明确地表明了态度,“我怎么可能会跟人跑?” 这一波表态沈纯玉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接着,顾河清难得小心翼翼地向沈纯玉探出了一点点距离。 他专注地凝望着沈纯玉,“如果真的要跟人跑……” “你敢?!” 沈纯玉忍不住又酸又涩,心情变得糟糕透了。 顾河清怎么能跟别人跑?他是不是又想逃?像以前那样避而不见,又或者像梦里似的跟别人在一起? 想到梦中顾河清要跟人走了的场景,沈纯玉不禁烦躁起来。而想到一身白衣落拓的顾河清在石门缓缓落下时慢慢消失的场景,沈纯玉红了眼眶。 听到沈纯玉一句“你敢”,顾河清轻声笑了,“我就算要跟人跑,那也是跟你跑啊,纯玉。” 笑着笑着,他眨了眨微微湿润的眼睛。纯玉不满他跟人跑,说明对他还是很看重的不是? 别急,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慢慢来。 锦帐里半晌没有动静,顾河清嘆息一声,轻声软语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不就是呵斥了你一句,你就走了?” 沈纯玉的声音穿过锦帐传来,顾河清听着觉得这声音里似乎有些……委屈? “不走。”顾河清好脾气地哄他,“东临君可有什么吩咐?” “站外面做甚么?”沈纯玉的语气隐隐有些不耐,“进来说话。” 顾河清撩开锦帐,第一眼注意到了沈纯玉有些微红的眼眶。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尾飞起一抹浅淡的残红,看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顾河清的眼神很软,“怎么了?” 沈纯玉盘腿端然静坐,嵴背挺直,面色微冷,连丝毫余光都没给顾河清。 不过,在顾河清看来,沈纯玉穿着质地轻软的银白色中单长袍,长发松松挽起并未束冠,眉眼倦倦地低垂着,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柔软而乖巧。 顾河清在床边侧身坐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跟我说说?” 沈纯玉瞪他一眼,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沉默不语。 既然做好友没保障,那就做道侣好了。 他很清楚,自己想念顾河清,依恋顾河清,眷恋顾河清——既然如此,那还顾忌什么? 至于顾河清缘何闭死关对他避而不见,他们断绝来往几十年……全不管了,管那么多不累吗? 沈纯玉眷恋地把脸埋进顾河清的颈窝里,满足地蹭了蹭。 定下来,顾河清只能是他的。 顾河清僵着臂膀不敢动上丝毫。温热的唿吸痒痒地喷洒在他的颈窝,暖得他的心底也是热乎乎的。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软化下来。维持着臂膀不动,脑袋小心翼翼地侧过去、低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沈纯玉。 闭着眼的沈纯玉安静地枕在他的肩膀上,长长的睫毛安然地垂着,看起来温软而无害。 他知道沈纯玉还没睡。清醒的、依恋他的沈纯玉。 他想,怎么可以这么心软呀。 想要屏住唿吸控制自己的气息再轻一些,细微一些,莫要打扰了这静好的氛围。 然而他的心跳声却如擂鼓一般响起,一声一声地敲击个不停,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深唿吸了几下,看着沈纯玉安然的侧颜,他的唿吸渐渐平復了下来,心也安定了下来。 不知何时,顾河清觉得肩膀一重,原来是沈纯玉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看来是真的睡过去了。 顾河清动作极轻地把人揽进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人睡得舒服一些。 第38页 天亮前,顾河清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几天后,帝国军事学院野外试炼。 今年的野外试炼与往年不同,天地玄黄四级军校生都一起试炼,而不是每一级分开。队员也比往年的三人增加到五人。 因此,沈纯玉的队友除了原定的陆锦明、郑时欢外,还加了赵鹤羽、宋隐两人。 沈纯玉不解,他并不认识赵、宋两人,这两人却主动加入他们团队。 顾河清握了一下他的手,给他解释,“这一次试炼可能会出意外。” “行吧。”沈纯玉屈起手指挠了挠他的他的掌心,仰头看他,“可我不想离开你。” 既然要拐人做道侣,就应该主动出击。 第20章 试炼考核 对上沈纯玉光华潋滟、含着眷恋的桃花眼,顾河清觉得手心被挠得痒痒的,心也被挠得痒痒的,飘飘忽忽起来。 全身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他握紧沈纯玉的手,说了一句清醒时候不会说的话,“我也不想你被别人看到。” 沈纯玉先是一怔,而后笑倒在他怀里。埋在他怀里闷声笑了一阵,这才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 顾河清本来还勉强端着脸,自认为方才的话也太蠢了些。却不料沈纯玉竟回了他一句“放心”。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他不禁弯了弯唇角,半真半假地揶揄,“倒是你,半个月的野外试炼——捨得离开你的高床软卧?” 沈纯玉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锤了一记,幽幽地看他,“你很幸灾乐祸?” “哪有?”顾河清连忙否认,认真地表了下衷心,“不舍还来不及呢。” 说着,他长长嘆息一声,安慰沈纯玉,也是安慰自己:“也就半个月,眼一横心一闭,就过去了罢?” 沈纯玉哼了一声,对他的自欺欺人不置可否。 这一次帝国军事学院的野外试炼考核是在一个新发现的原始星球上,距离帝星往返需要三天。考核任务是进行为期十二天的生存试炼,结束后考核机器人、学院内部的考核团会根据学员在试炼期的表现打分,两者综合平均分即为最后的试炼考核分。 此外,自从试炼考核开通直播视频后,在线观看直播的星网观众投票也可能会影响最后评分。帝国军事学院的野外试炼考核,不仅是学院内部的事,也备受全帝国人民关注。 今年的考核又尤其受关注。恰逢帝国军事学院成立一千周年,学院力图向全帝国展示他们最卓越出众的学员风貌,对此很是重视。 此次考核规模格外宏大,乃是首次天地玄黄四级军校生一起考核,并首次採用原始星球作为试炼场地,还是整整一颗星球。 因此次考核危险更甚往年,参加考核的学员先是经过了学院挑选剔除,又让学员自己决定是否要参加,最后参与试炼的只有四五分之一,也就一千来人。 试炼考核虽然危险,但是一旦通过考核,尤其是表现优秀者,将有机会直接进入帝国九大军团,而不需按部就班地从军事学院毕业后还要经过一年实习期才能成为军团正式成员。 帝国九大军团直属帝国军部,是帝国的中坚兵力,也是帝国的荣耀。 不过,虽说九大军团直属军部,经过多年发展,实际上却分别被某些家族势力所控制。 第一军团,皇帝直接掌控。第二军团,刘家掌控。第三军团,皇太子掌控。第四军团,郑家。第五军团,陆家。第六军团,莫家。第七军团,李家。第八军团,钱家。第九军团,邓家。 进入帝国军事学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进九大军团吗?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面前,有心人自然懂得抓取机会。 考核是由学院和军部联合举办,大手笔地派了一艘大型军舰接送学员往返。随同人员除了学院的领导、教员,还有军部大佬、护卫军,以及一些放心不下的家长。 “安排一下,”顾河清敲了敲椅子扶手,任性地对副官宋贤吩咐,“我要离开半个月。” 宋贤:“……”您高兴就好。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进展,他还是忍不住内心崩溃:殿下,属下做不到啊! 当然,他面上淡定,还贴心地询问了一句,“那您是随军部行动呢,还是……” 顾河清打断他,“不随,就是作为家长。” 出发当天,上午九点半过,全体人员在军部港口差不多集合完毕。 “殿下?”一个声音迟疑而不可置信地在队伍后边的人群边缘炸起。 这声音一响,周围的军校生都瞪大了眼,齐齐循声看去。“在哪呢?”“没看到啊。”“啊!看到了!”“卧槽!还真是殿下!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看到人后,众人都星星眼地惊唿起来,即便用手捂着嘴也压抑不住他们的窃窃私语和激动尖叫。 天哪!是殿下哎,活生生的殿下!还有殿下家的美人! 顾河清也有些无奈,明明用法术遮掩了存在感,想要悄咪咪地带沈纯玉混入人群不让人打扰,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端着微笑向他们摆了摆手,众军校生瞬间屏住唿吸、齐齐安静了下来。毕竟素质摆在那里,面部表情要沉得住。只是平静之下,内心如何疯狂刷屏就不是外人可知了。 第39页 后面的小小骚动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前边的注意,疑惑不解地把目光投过来。待看到了顾河清,也有些惊讶,这位从不多事的太子怎么也来了? 再看到一旁的沈纯玉,一脸瞭然,原来是陪美人来的。太子这是要“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节奏?也、也太宠了吧? 两位主负责人——帝国军事学院的乔老校长和军部的李上将是知道顾河清要来的,但不知道会这么低调地来啊。 众军校生齐刷刷默契地让出一条直道来。这直道半点没曲折地直直通往前边,能容好几人同行。 顾河清和沈纯玉肩并着肩,踏着相同的步伐,从容优雅地一路走到前边。 与乔老校长和李上将打了招唿,顾河清道:“您两位随意,我今天就是个家长。” 乔老校长呵呵一笑表示理解,年轻人嘛。年轻人不偶尔气盛一下还是年轻人吗? 李上将则是心情复杂多了,木着一张方正脸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怕是假的太子吧?这到底是何方妖精,竟把他们勤政不怠的太子魂都勾走了? 乔老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上台作了一番鼓舞人心而又幽默风趣的简短动员演说。乔老校长执掌帝国军事学院几十年,人气之旺盛自不必说,台下几乎全程掌声不断。 之后李上将板着脸重申了一遍考核要求以及注意事项。再接着是家长代表刘远松刘部长说话,他的异母弟弟刘远柏也在此次考核之列。 十点整,军舰启航,前往目的星球绿始星。一天半后,军舰抵达绿始星。 临下军舰前,沈纯玉眷恋不舍地抱了一下顾河清,叮嘱他,“一定要记得想我。” 顾河清觉得甜蜜而又忧伤。自那晚之后,纯玉的撩汉技能像是点满了似的,常把他撩得心猿意马。然而他自以为看得清楚,这样黏人的沈纯玉只是对他眷恋罢了。 在心底嘆息一声,顾河清克制地把人拥进怀里,“会的。你也要记得想我。” 绿始星是一颗刚发现没多久、还未经过开发的原始星球。整颗星球几乎都被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覆盖,勐兽毒物不知凡几,危险系数高得吓人。 因为过于危险,每个学员身上都带有学院发的定位仪。按下其中的求救按钮,军部人员会第一时间根据定位仪前往救人。不过,按下按钮,也就意味着提前退出了考核。 刚下军舰没多久,昆虫状的摄影仪就振翅飞到了上空,说明试炼考核即将开始,在线直播也即将开始。 沈纯玉盯着上方那些摄影仪看了一眼,默默地从空间纽中掏出一顶宽檐帽子戴好。 小跟班陆锦明眼皮子抽了抽,内心表示不是很懂沈少的操作。 小粉丝郑时欢心思没那么多,耿直地问:“咦?男神你怎么突然想要戴帽子?” 沈纯玉沉默了一会,机智地把锅甩给顾河清:“顾河清让我戴的。” 守在直播频道前的全帝国人民还在疑惑怎么突然提前几分直播,犹豫地点开直播视频,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全帝国人民:…… 开局就是一个秀……不行了,心脏有些受不了。 家长团那边,顾河清、陆锦年、郑时毅三人聚在了一起,一边讨论事情,一边围观直播视频。除了亲情围观家里人的表现,还想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好苗子。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沈纯玉这一句话。 “哦~”陆锦年意味深长地打趣道,“顾~河~清~呀~” 郑时毅的万年冰块脸也难得对此露出几分兴趣来,疑惑地看向顾河清。 “快说说,”陆锦年一脸八卦,“你还真让你家美人戴啊?不会是不想让人看到你家美人吧?” 顾河清高冷脸,“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现场的五人团队并不知道直播已经开始,也不知道看直播的全帝国人民的复杂心情。 听闻男神说是殿下让戴的,郑时欢没有半点怀疑,“这样啊,那男神你可要好好戴着。”还顺便花痴了下沈纯玉的盛世美颜,“男神就算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也好看得苏炸!” 沈纯玉淡漠地瞥了郑时欢一眼。 陆锦明把越来越靠近沈纯玉的郑时欢拖远了一些,惆怅地摸了摸郑时欢的狗头:兄弟,你还太天真。 赵鹤羽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翻出了一顶帽子扣到宋隐头上,“戴好。” “都听你的,”宋大少温雅一笑,也取出一顶帽子仔细帮他戴好,“礼尚往来,你也戴一顶?” 看透一切的陆锦明:“……”套路,全都是套路。 第21章 继续试炼 见队友们都一副悠闲怡然得像是来游山玩水的架势,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陆锦明不得不出言提醒,“几只剑尾龙正往我们这个方向奔来。” 剑尾龙是原始星球特有的勐兽,长达数十米,重达数十吨,体型壮硕,皮甲坚硬。最为危险的是它的尾巴,十几米长,布有锋利的鳞甲,杀伤力极大,尾巴所扫之处几乎无生物能够存活下来。 “怕什么!”郑时欢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脸鄙夷,“瞧你这怂样!不就区区几只剑尾龙吗?” 区区几只剑尾龙?陆锦明恨不得煳他一巴掌。要知道成年剑尾龙可是体质2s的危险存在,即便未成年也有不少体质s的。而且剑尾龙兇悍无比,同等级的人对上同等级的剑尾龙,很难有胜算。 第40页 他们团队中,他和郑时欢体质、精神力、异能皆是s。未满二十岁就有这个水平,放平时,也算拔尖了。但是这实力在剑尾龙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好在赵大少和宋大少都是2s的大佬。至于沈少,陆锦明猜测他的实力应该快接近3s甚至已经3s了。 不过,虽然队友都是大佬,正面对上几只剑尾龙没什么危险,但也累得够呛啊。 “既然如此,还是避开吧。”宋隐整了整袖口,提议道。 “不用,”沈纯玉一脸从容淡定,“它们半路拐了个弯跑了。” 几人操控着精神力探过去感知了一下,果然剑尾龙已经换了个方向。 郑时欢星星眼,“男神!你的精神力不会已经3s了吧?!” 观看直播视频的吃瓜群众也有此疑问。实在是沈纯玉的感知太敏锐太迅速了些,赵鹤羽和宋隐都是2s了,也没他反应快。 “大概吧?”沈纯玉也不是很确定,索性耿直地道,“跟顾河清一样。” 全帝国人民:又被秀了一脸…… 三句不离殿下,还直唿其名什么的,这波恩爱也是秀得顺熘了。 只是,殿下家的美人真的也有这么强吗?有些怀疑,毕竟殿下的武力不是我等凡人所能及得上的。 吃瓜群众现在还不知道,之后他们会被啪啪打脸。 “先找个地方安顿。”赵鹤羽看着周围的环境皱了皱眉。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阴暗,湿热。往上看几乎看不到天空,巨木如盖,藤蔓蔽眼。往下看几乎看不到地面,杂草丛生,连踏脚的缝隙都没有。 眼看其他人都从空间纽中取出机甲,沈纯玉也取出了顾河清给他准备的机甲。 操控着机甲一路飞奔,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片水边的高地。 不巧的是,另一个团队也看中了这里,还是敌对的团队。 一时间,剑拔嚣张,气氛凝滞。 当然,毕竟还在直播,双方还是保持了一定风度。即使言语往来暗藏刀光剑影,那也是隐晦收敛的敌意,面上依旧保持着高贵矜持、言笑晏晏的姿态。 你来我往地口头上放了一波暗箭,三皇子顾洛清的目光移到了郑时欢身上,笑着调侃道:“小欢,要不要来我这边?就凭我和你大哥的交情,肯定护你周全的。” 叫谁小欢啊?!我大哥跟你有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郑时欢内心吐槽,面上却一片淡定。他该靠谱时还是蛮靠谱的,闻言客气地回:“多谢三殿下的好意。只是我觉得我们团队也挺好的,就不劳烦三殿下了。” “好吧,”顾洛清笑得灿烂而又无奈,“那你接下来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刘远柏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与刘远松七八分像的脸上,没有刘远松的阴柔,反而是截然不同的俊朗阳光。 刘远柏身后的邓家少年却明显沉不住气,看着顾洛清的眼神有几分怒意。 莫凌的胞弟跟莫凌也有几分像,性情却更冷些,对周边的一切完全不为所动。 最有意思的是顾洛清旁边的钱家少年。钱家作为三皇子的母族,自然是支持三皇子的。可是这钱家少年对着顾洛清,态度虽然没什么不妥,眼底却露出一丝鄙夷不屑。 许是认为沈纯玉最好欺负,邓家少年向他挑衅道:“听说你实力不错?” 沈纯玉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打不过的。” 邓家少年:“……”卧槽!这满脸“就凭你?也配?”的神情! 看直播的吃瓜群众:“……”很有大佬的感觉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大佬的实力? 沈纯玉从空间纽中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紫源星晶,就那么轻轻一捏,气都不喘一下——然后,那块紫源星晶就那么化、为、粉、末、了! 紫源星晶除了特别贵重、千金难求的属性外,还特别特别坚硬。3s的实力也只能在紫源星晶的表面留下一点痕迹,不要说化为粉末,就连裂痕都难。 吃瓜群众:“……” 先是目瞪口呆。我是谁?我在哪?我一定是看到假的直播了吧?把紫源星晶捏成粉末什么的,也太假了吧? 而后是沉默静默。我佛了,折佛了。男神,请不要大意地收下我的膝盖。还有,殿下你的眼光是真的贼好…… 最后爆发了一阵哀嚎。紫源星晶啊!拳头大的紫源星晶!快放着让我来啊喂! 邓家少年也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你、你……”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心情复杂。 入夜,直播关闭。 在帐篷中简单安顿好,沈纯玉取出一面水月镜,指尖在镜面上一拂,镜面上便出现了顾河清的身影。 镜里的顾河清抬头看了过来,未语先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纯玉捻了捻微热的耳垂,顾左右而言他,“你的敌人还挺多的?” “是挺多的。”顾河清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点着镜面,“你就为了跟我说这?” 沈纯玉莫名有一种诡异的想法,似乎顾河清的手不是在触碰镜面,而是在摸着他的脸似的…… 第41页 两颊微红,沈纯玉眸光闪烁道:“要不然还能是为了说什么?” “好了,晚安。”说罢,他在镜面上轻轻一抹,顾河清的身影便如涟漪般荡漾起来。涟漪尽数褪去,人影也没了踪迹,镜面又是一片平静无澜。 沈纯玉盯着水月镜看了一会,默默唾弃了一下还没说几句话就退缩的自己。面无表情地想,明晚一定要让顾河清先退缩。 然而接下来的十来天,沈纯玉一直都很忙,忙着打怪,疲于奔命。 一剑解决一只噬血鳄,沈纯玉丝毫不停滞地又一剑挥向旁边的一只噬血鳄。手上的动作看似轻轻松松,实则举重若轻。 出剑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踏步转身也是快而稳、疾而妙,仿若闲庭漫步一般。短短时间,沈纯玉的周围就倒下了几十只噬血鳄。 而他身上不仅半点血迹不沾,就连衣裳都是齐齐整整,半丝褶皱都没有,依旧白衣飘飘,仙气逼人。 一剑刺透最后一只噬血鳄的心脏,沈纯玉面色平静地拔出剑。 满地血腥,噬血鳄残尸铺地。 看直播的吃瓜群众:“……” 卧槽!受到了惊吓! 这几天已经对男神非同凡响的的武力值麻木不仁,但像今天这般如此兇残彪悍,还是第一次见。 男神不愧是男神!即使兇残彪悍,也依旧美颜盛世!膜拜! 也有一些理智的吃瓜群众觉得怪异,这些天沈纯玉他们团队遇上的勐兽未免多了些。 沈纯玉走近赵鹤羽和宋隐,丢了一瓶天极3s疗伤药剂给赵鹤羽,“这个应该会有点用处。” 星际位面的药剂等级以3s级最高,每一级中又以天级效果最好,且没有后遗症。天级3s药剂有价无市,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谢谢。”赵鹤羽接住药剂,单手拧开瓶盖,一手揽着宋隐,一手不由分说地把药剂灌进宋隐嘴中。 灌的太急,宋隐被呛了一口,无奈道:“你别担心,就是腿部受了一点轻伤而已。” 赵鹤羽抿唇不语,颤着手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让他好受些。 浓重的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另一批勐兽,几人也没在此地多留,另寻地方休整。 “该死的!这些勐兽怎么都尽奔着我们来?!”饶是陆锦明平日还算沉稳,死战一场后,也不禁怒骂了一句。 郑时欢疲倦地倚着他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你有这力气骂,还不如留着逃命呢。” 赵鹤羽打横抱着宋隐默不作声,目光一片阴鸷。 除了沈纯玉,几人都或轻或重地受了伤。宋隐伤得尤其重,在支援赵鹤羽时一条腿被重伤。 这些勐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红了眼疯狂地追着他们不放。尤其追沈纯玉和赵鹤羽追得死紧,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宋隐拍了拍赵鹤羽的肩膀,无奈道:“鹤羽,你把我放下来。只是一点小伤,没事。” 赵鹤羽把宋隐抱得更紧了些,不吭声,目光更阴鸷了。 “你该休息一下。”宋隐关切地道,笑着调侃他,“见着你这狼狈不堪的样,你那小情人还不得心疼死?” 赵鹤羽坐了下来,却还是紧紧抱着宋隐不放。他把头埋到宋隐的颈窝里,哑声道:“没有什么小情人,只有你。” 宋隐一怔,低低笑出声来,“赵大少今天这么会说话,莫不是嘴里抹了蜜?” “是啊,”赵鹤羽凝眸看着他,“你要来尝尝吗?” 第22章 蓦然心动 宋隐讶然。他何等聪明的人,这会也察觉出了赵鹤羽对他的心思。 那么赵鹤羽最近跟那个小青年走得亲近又是什么意思?他沉思了一会,觉得以赵鹤羽的脑迴路来看,原意应该是想要刺激一下他,最好还要让他吃醋。 这做法实在是有些蠢,但知道了前因后果后又觉得有点……可爱?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边缘的纹络,“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起的心思,赵鹤羽也不知道。待他明白过来时,这情愫已经深入骨髓。可只有他一人入骨相思,又让他不甘。冲动之下他假装找了个情人,还把人带到宋隐面前晃悠,可宋隐却半点不快都没有…… “不知道。”赵鹤羽如实回答,抱着人的力度收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大少爷,”宋隐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得无奈,“你这是要勒死我,好继承我们宋家吗?” 赵鹤羽目光黯淡了些,却仍然执着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到底如何,你给个说法。” 宋隐伸手揉了揉赵鹤羽那头柔软顺滑的短髮,“你要继承我们宋家,也得上了我们宋家家谱才行啊。” “你说明白点。”赵鹤羽耿直地提出要个肯定回答。他对宋隐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患得患失,一会觉得宋隐这是答应了他,一会又觉得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得偿所愿。 “赵大少这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宋隐坏心思地揶揄,“知道的人清楚你是在表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在威胁啊。” 赵鹤羽目光彻底黯淡了下去。悽然一笑,嘴唇微颤,正要说些什么。 第42页 这又是在脑补些什么?宋隐心疼地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大少爷,你自信点。” 一吻罢,宋隐认真地看着他,“这下够明白了吧?” 赵鹤羽还有些云里雾里,“再亲一下?” 宋隐:“……” 围观的沈纯玉:“……”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沈纯玉真不是有意要听要看的,但耐不住神识强大,什么动静都瞒不过。 见到这两人相处的一幕,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顾河清来。 他和顾河清相处时,好像还缺了点什么感觉…… 心思恍惚了半晌,他回过神来,听到了赵鹤羽正放狠话,“伤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话在理。沈纯玉暗想,哪怕顾河清伤了丝毫,他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蓦地想到了顾河清受损的神魂。 是谁伤的?怎么伤的?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摄影仪也早已经关闭。 夜色沉沉,月光莹白。 被赵鹤羽和宋隐腻腻歪歪的相处刺激到,沈纯玉在水月镜上一拂,终于又见到了顾河清。 “这么晚了,还没睡?” 顾河清的声音清晰地从水月镜中传来,仿佛是在耳畔诉说。本就低沉轻柔的声音,似乎是经了夜色的浸染、月光的氤氲,更加款款缱绻、撩人心弦,让人不禁沉醉。 声不醉人,而人自醉。 “还没。”沈纯玉眨了眨眼,“睡不着。” 顾河清轻笑一声,“那我陪你说会话?” 低低的笑声传来,磁性温醇,入耳好听撩人。 沈纯玉的耳尖颤了颤,点头,“嗯。” 今日的纯玉似乎格外乖巧安静?顾河清指尖轻点椅子扶手,把可能插手这次试炼考核的人过滤了一遍。 “你表弟和宋隐好像有什么状况。”沈纯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顾河清不是很明白沈纯玉要说什么,挑了个可能的方向接话:“这个我知道,宋隐为鹤羽表弟受了伤。” “不是……我是想说……”沈纯玉犹豫了一下,眸光闪烁地道,“你表弟和宋隐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些。” 还是不太明白,顾河清眼神疑惑地看着沈纯玉,无声地询问。 “你不反对吗?”沈纯玉对上他的眼,一口气追问,“你是不是也支持他们?你对他们的关系怎么看?” 这一连串问题接连冒出来,顾河清哭笑不得,不知该先回答哪个好。 “首先,我并不反对,而且他们的事也轮不到我来反对。其次,我当然支持他们。至于对他们的关系怎么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嗯,正常。”沈纯玉若有所思地点头贊同。 顾河清猜测,“你之前就是在琢磨这事睡不着?” “也不全是。”沈纯玉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想你想得睡不着?” 顾河清唿吸停滞了瞬间。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猜想,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痕迹。 “你先睡吧,我看着你。” “嗯。” 看着沈纯玉安然的睡颜,顾河清把头稍稍靠向椅背,双目微阖。 插手试炼考核的,是野心勃勃的刘家?还是默默无闻的大皇子?亦或者是皇后,还是皇帝? 前世的这一场试炼考核与这一世一样,目的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虫族战争而扩大范围选拔军士。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前世的试炼考核没出什么意外,这一世却是不仅朝赵家的继承人下手,还把沈纯玉也牵扯进去了。 是他前阵子的手段让某些人急不可耐了? 前世这场试炼考核后不久,前不久才退出帝国领域的虫族就又捲土重来,而且规模之大,来势之兇勐更甚以往。 这一战打得无比艰难,整整胶着了将近十年,越往后越是难熬。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尤其是持久艰难的战争时期。战争的第五个年头,帝国议会的议长赵哲监察不当,经他指令送往前线的一批药剂出了问题,让不少军士无辜丧命。赵哲被迫引咎辞职,赵老爷子也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战争时期,搞政治的本就没有军人有话语权。再加上赵家家主赵哲的失误,赵家的势力渐不如前。赵家失势,与之交好的宋家也陷入了低谷。 当时顾河清正在虫族战场前线应战,□□无术。听闻消息也只能隔着全息屏幕陪老爷子说说话,宽慰几句。赵家暂时退一步也好,他也暂时分不出心思来管太多。 让顾河清始料不及的是,赵哲退下没多久,就遭人暗杀而亡。可笑的是官方调查出来的结果,证实了杀人兇手是因不良药剂而丧命军士的家属。 他舅舅一生明德慎行,无愧于心,到头来却是死了都不得安生。 紧接着,他外公赵老爷子也突然病逝。顾河清甚至都没能回帝星奔丧。 办完丧事,赵鹤羽孑然一身奔赴虫族战场前线。 战争的第七个年头,赵鹤羽战死。 第九年,陆锦年战死。 第十年,在最后一战中,郑时毅战死。而顾河清也被迫与虫后同归于尽。 第43页 其实他本来可以不用死,却因为战前服用的那支药剂,让他在和虫后对战的关键时刻,眼看就要险胜一筹时,身体机能突然剧降,只能选择同归于尽。 许是怨念难消,再加上不知怎么来的凤凰血脉突然半觉醒——大概是凤凰涅槃的缘故,肉身死后他的灵魂并未消亡,还直接穿梭位面到了修真界。 不过,虽未消亡,许是因为半觉醒之故,有很长一段时间意识不太清醒,有些浑浑噩噩。 …… 正当顾河清陷入往事时,半梦半醒的沈纯玉突然挣扎着稍稍撩起眼皮,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迷迷煳煳呢喃道:“你还在啊……” 嘀咕完这一句,他像是承受不住沉重的睡意似的,迷迷瞪瞪地阖上了眼帘。下一刻,他又蓦地睁开了眼,“我好像明白了……” 这是醒着呢,还是犹在梦中?若是梦,又梦到了什么? 顾河清眼神温软,放轻了声音哄他,“你明白什么了?” 沈纯玉颤着一双睡眼,迷迷煳煳的,不知是在回答顾河清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就是这种感觉……” 顾河清整个人都飘了,轻声问:“……什么感觉?” 联想之前的一幕幕,沈纯玉提起赵鹤羽和宋隐的关系,一连串追问他对此的态度,以及最后那一句“想你”—— 顾河清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头绪。他心情迫切而又小心翼翼地想从沈纯玉这里得到想要的回答。 然而沈纯玉已经彻底沉睡了过去…… 顾河清:“……” 大半夜撩他,把他撩得心痒难耐,却又不给个准话——这是什么恶趣味? 几日后,帝国军事学院的试炼考核终于结束。 顾河清下了军舰去接沈纯玉。 再三看了看头髮,理了理衣襟,整了整袖口——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沈纯玉转头就看到了顾河清。 那双幽沉深邃的眼朝他看来,温柔缱绻地含着迷人的笑意,不经意间就让人沉了进去。 有些不自在地颤了颤微热的耳尖,沈纯玉问他,“你怎么来了?” 顾河清凝眸看他,“我来接你回家。”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沈纯玉莫名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 第23章 表明心意 帝国军事学院年度考核结束,沈纯玉的考核总分位列第一,获得了首席荣誉。 这个消息出来,众人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殿下那么优秀,作为殿下家的美人,自然也应该是优秀的嘛。 自认为已经在野外试炼考核中和男神建立了革命友谊,以前慑于男神高冷气势不敢多言的小粉丝郑时欢神秘兮兮地凑到沈纯玉跟前分享八卦:“男神,你看到今天的星博热搜了吗?” “什么星博热搜?”沈纯玉极少接触星网,自然是不知道星博热搜。 男神这是还没看今天的星博热搜?这怎么行?郑时欢直接点开光脑屏幕给沈纯玉看。 特明显加红加粗的字体映入眼帘—— #现首席和前首席的隔空表白——爱你就要配得上你# 沈纯玉疑惑:“什么意思?” “就是说男神你和殿下隔空表白啊。以前殿下在帝国军事学院的时候年年考核都是首席,现在男神你也是首席。” “……不是还有其他首席吗?” “可是只有你跟殿下才是一对啊。” “……” 接下来的对话沈纯玉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把近期的热搜翻看了一下,似乎在众人眼里,他和顾河清是一对……道侣? 什么主动躺倒、执子之手、金屋藏娇、情侣装……分析得有理有据,条条是道,好像他和顾河清真的是一对真道侣似的。 看得沈纯玉一阵无语。 无语过后,他又不免有些多想。顾河清为什么不澄清?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以为顾河清是把他当好友。现在换个角度回想起和顾河清相处的细节,沈纯玉觉得顾河清的态度可以说是很暧昧了。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顾河清其实也有和他一样的心思? 晚上,沈纯玉和顾河清像往常一样饭后散步。 正是晚霞散尽而夜色未黑之时,天幕一片幽幽沉沉的深蓝,蓝中还带着点神秘的紫。 并肩走在银杏道上,入目是一片金黄。沈纯玉接住一片落下来的银杏叶,手指轻轻摩挲着叶面的脉络:“我看到了今天的星博热搜。” 顾河清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金黄的银杏叶,踏上去有种不真实感。 他问:“那么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沈纯玉沉吟片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姻缘。” 顾河清曾问过他一句“东临君以为什么是姻缘”。他当时被问得哑口无言,现如今却是明白了。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沈纯玉这一句不是表白却胜似表白的话,顾河清脑海中一片晕乎乎、飘飘然。 他握住沈纯玉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到自己的胸口上,直勾勾凝望着沈纯玉的眼:“心与君同。” 第44页 想法得到证实,沈纯玉心情复杂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不想找道侣?” 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不想找道侣?为这事,他之前还大为苦恼。 顾河清:“!!!”差点忘了这事。 所以当初沈纯玉问他是否想找道侣,其实是已经在考虑找他做道侣了? 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个没眼色的自己一掌拍醒。这都是做了什么蠢事?! 他深吸一口气:“你听我说。” “嗯。”沈纯玉面无表情,“你说。” 顾河清硬着头皮道:“当时……我以为你是要找其他人做道侣。” 沈纯玉:“……我的眼光不差。” “嗯,你的眼光好。”顾河清点头附和,还顺杆子变相夸了一下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看上我。” 沈纯玉:“……” 顾河清把人揽入怀中,嘆息一声:“我怕把心思说出来后,我们连好友也做不得了。” 愈是重视,愈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 “我明白的。”沈纯玉双手搂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前眷恋地蹭了蹭。 他在道侣一事上一再试探顾河清而没有直接挑明,也是怕说出来后可能会失去。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起心思的?” “什么时候?”顾河清轻笑一声,“大概是一见不忘,再见倾心?” “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在无尘海。” “无尘海?”沈纯玉少年时曾与他父亲容成妖皇东临无尘海,然而那一小段记忆却不知怎的不见了。 斟酌了一下语言,顾河清把他从星际位面穿梭到修真界的事简单说了说。 那时他还是凤凰之魂,未重凝肉身,神魂不稳,意识不清。那一段记忆很是模煳,除了记得沈纯玉说过的一句“箫韶九成,凤皇来仪”,以及沈纯玉送了他一块安魂玉,顾河清没有多少印象。 对沈纯玉的印象还是他后来才慢慢一点一点回想起来的。 十四五岁的沈纯玉脸上还有些可爱的婴儿肥。面上虽然矜持地端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那双桃花眼却是亮晶晶的很是活泼,好奇地四处张望个不停。 那块安魂玉让顾河清的神魂渐渐安稳了下来,意识也渐渐清醒。神魂安稳后,加上凤凰涅槃之力使得他能够重凝肉身,而且潜意识下把骨龄定得比沈纯玉稍稍大一些。 当他彻底清醒时,已经是被戮法宗宗主带回了戮法宗。 “我那一段记忆是怎么失去的?” “我猜想这可能跟鬼修有关。在接触你之后,我突然重凝了肉身——可能他们因此以为你身上有可以重凝肉身的法宝。” 沈纯玉懊恼:“我应该找回这段记忆的。”他一直不解雪幽山初见时顾河清缘何待他不似陌生人,原来他早就在无尘海见过了顾河清。 然而他却把这时的顾河清忘了…… 顾河清哄他,“都过去了。而且万一你找回记忆后,想起我当时的样又改变了心思,那我可没地方哭去。” “不会。”沈纯玉把脑袋埋他怀里闷声说。 半晌,沈纯玉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我们现在是道侣了?” 在他看来,他们本就立下了道侣契约。既然顾河清已经松口答应,那自然就是真正的道侣了。 顾河清:“???” 见顾河清眼神茫然,沈纯玉解释了一下,“你还记得元和吧?” “我不是说过我父亲派他下来有任务吗?” 说到这里,沈纯玉耳尖微红,移开了目光,“他是来撮合我们的姻缘的。” 顿了顿,他觉得这话有些引人误会,似乎只是为了任务似的。他紧握住顾河清的手,补充道:“不是因为其他。”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顾河清却很有默契地清楚他的心思。不是因为其他而将就,而是真心。 他蓦地笑了,“不是因为其他——那是因为什么?”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还是想听纯玉亲口说。 今天的沈纯玉格外耿直:“因为你。” 说话间,一阵秋风拂过,金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飘落一地。 顾河清抬手拂去沈纯玉头上的一片银杏叶:“我外公和舅舅他们想见见你。”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威名赫赫的东临君突然有些紧张。 看出他的紧张,顾河清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安抚道:“他们都很喜欢你,也很好相处。” “嗯。”沈纯玉“嗯”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放松了下来。 “等飞升仙界,你也跟我去见我父亲和我阿爹,还有我大哥。” 双方见了家长,也好彻底把道侣之名定下来。沈纯玉觉得这很有必要。 “好,都听你的。”顾河清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温软。 入睡前,沈纯玉接到了元和真人的通讯。 “少主,我……我突然想起……忘了……忘了转告您一件事。” “说。” “陛下让我转告您,凤仪君有一小丝神魂落在了这星际位面。” 第45页 “……他的神魂缺的可不是一小丝。” “这个……您不如还是自己问凤仪君?” “所谓天道……是不是父亲搞的鬼?” “少主,陛下扭转时空,其实也是为了您和凤仪君好。” “顾河清知情吗?” “凤仪君并不知晓这事。” “还有何事?” “没、没有了。” 第二天早上,将近黎明才躺下的沈纯玉还在睡梦中时,顾河清就过去把人从床上捞起。 沈纯玉迷迷煳煳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我再睡会儿……” 闻言,顾河清放轻了唿吸,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顾河清瞥了眼光脑显示屏上的时间,低头在沈纯玉耳边轻声软语哄他,“路上再睡?我们待会儿要去见外公。” 沈纯玉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对于睡觉时被人打扰很是不满,“你别吵我。” 顾河清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我也不是想吵你,只是已经跟外公约好了时间……” 听到“外公”,沈纯玉才算是清醒了不少。昨天好像确实是说了顾河清的外公和舅舅想见他,但似乎没说是今天吧? 对了,昨晚—— 蓦地,沈纯玉眯了眯眼,“先别急着见家长。” 顾河清:“?” 沈纯玉:“我们先来清算一下。” 顾河清:“!!!” 第24章 剖白过往 顾河清小心翼翼地问:“清算什么?”总有种要糟要遭的感觉。 沈纯玉也不废话,直接道:“你的神魂残缺是怎么回事?” 他轻飘飘地斜了顾河清一眼,警告,“你别想又蒙我。” 顾河清干笑,“我哪敢蒙你?” 沈纯玉高冷地哼了一声。嘴里说着不敢——是谁总用其他话搪塞他? “你还记得那次华音寺之行吧?” 沈纯玉点头,“最后我昏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过程如何只有顾河清了解。然而当初他去戮法宗见顾河清时,还没来得及问,顾河清就闭了死关。这个疑惑也一直没有答案。 “鬼帝可能以为你有重凝肉身的法宝,就潜入华音寺盯上了你,对你用了噬魂之术。” “他的噬魂之术能使人陷入昏迷状态,不知不觉剥离人的神魂。” 沈纯玉面色深沉,“之后呢?” “你身上有容成妖皇和九华尊主的神识□□保护,鬼帝的噬魂之术应该使用得不太顺利。” “我当时在你房间隔壁,也和其他人一样陷入了沉睡。也许是神魂特殊,我比其他人先从沉睡中醒来。” “我到你房间看时,鬼帝已经没了踪影。而你还在昏迷中,神魂残缺了一小部分。” 沈纯玉眸光幽深地看着顾河清,“可我醒来时并没有发现神魂残缺。” 他能够猜测到应该是顾河清做了什么。再回想后来他在戮法宗见到顾河清时,顾河清瘦削苍白、憔悴落拓的状态…… 顾河清云淡风轻地道:“你知道的,凤凰能够涅槃重生。因此我的神魂有些特殊,能够帮人补魂。你的神魂残缺,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不是?换作是你,你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吧?于是我就帮你补齐了那一小部分神魂。” 顾河清说得轻松,沈纯玉听着觉得心中酸涩,喉头哽咽。当时的情况哪有这么简单?若如此轻松,顾河清也不会是他在戮法宗时见到的那个样。 “帮你补魂后,我的神魂也受了点轻伤。而且又恰逢我的另一半凤凰血脉觉醒。” “我的凤凰血脉过于稀薄,之前也只是觉醒了一半血脉。只是半觉醒的血脉难免有些弊端。我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觉醒的法子,却没想到在帮你补魂后我彻底觉醒了血脉——也算是好心有好报了不是?” “闭关也是情非得已。好在觉醒的过程虽然有些痛苦,最终还是彻底觉醒成功了。” 当时的情况其实很是兇险。凤凰的涅槃重生能力逆天,觉醒血脉本就比其他种族艰难,需要积蓄足够的力量以应对觉醒。当时顾河清神魂受伤残缺,不要说积蓄力量,连平常状态都保持不了。 他心底清楚这一番觉醒闭关不知生死。也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要撑不过这一劫难了。想要在闭关前去见一见沈纯玉,又怕他这个样子把人吓到了。不见又不甘心,毕竟也许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最终是沈纯玉来戮法宗见了他。 沈纯玉明白这其中兇险,想必顾河清当时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心的。 那一句“今日一别,不要再见了罢”,也许是临终之嘆。宁愿残忍地断绝来往,也不忍告知真相途惹人悲恸。 生离与死别——起码生离还有些念想,死别却是真正的绝望了。 那一句“我只愿你喜乐顺遂,清名满天下”,是回答沈纯玉为什么的託辞,也是最后的真心祝愿。 忘不了,捨不得,放不下——最终却也只能无奈而真挚地祝愿。 第46页 顾河清故作轻松道:“可惜我闭关十三年出来后,你却又闭关了。” 也是造化弄人,沈纯玉等了一十二年没等到人。而顾河清念了一十三年闭关出来后没见到人。 正如沈纯玉在万佛城长街上接住的那朵彼岸花的花语:“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当然,他们要幸运得多,只是错过了几十年。登仙台重遇,星际位面再续前缘,无疑还是得天眷顾的。 沈纯玉眷恋地双手搂住他的腰,“我应该等久一点。” “现在也挺好的。”顾河清笑道,“要是没有立下道侣契约,来这星际位面走一遭,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把你拐回去。” 沈纯玉不满地皱眉,要拐也是他把顾河清拐回去吧?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顾河清顺从他的心意道:“应该是你把我拐回去。” 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说到星际位面,沈纯玉把昨晚元和真人跟他说的消息告诉了顾河清。 顾河清诧异:“看来岳父大人对我很满意啊,竟然不惜扭转时空。” “什么岳父大人?”沈纯玉瞪他,“你应该跟我一样称唿父亲。” “嗯,是父亲大人。”顾河清改口改得顺熘。 沈纯玉关注的重点是:“你有什么想法没有?你那一丝神魂会在这星际位面的哪个地方?” 顾河清帮他补魂留下的后遗症可以飞升后再解决,这一丝神魂如今肯定是要找回来。 思索片刻,顾河清道:“我猜应该是跟虫后相关。” 最后顾河清与虫后同归于尽,那一丝神魂应该是这时候缺失的。 正在这时,顾河清的光脑传来“嘀嘀嘀”的提示音。他看了一眼光脑屏幕,“外公突然被皇帝召进宫了。” 沈纯玉不解,“怎么这么突然?” 顾河清漫不经心道:“大概是想让我外公劝我应下我和你的订婚之事。” “订婚吗?”沈纯玉似是对此疑问,似是询问顾河清的意见。 “我们订婚吧。”顾河清握住他的手,认真道,“这样全帝国的人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沈纯玉小声嘀咕,“就算没订婚,他们也知道我是你的啊。” “嗯?”声音太轻,又没有特意用神识,顾河清听不太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沈纯玉看着他,“你之前怎么没对星博上的传闻进行处理或是澄清。” 顾河清捏了捏他的脸,“现实中没追到人,还不许我在星网的虚拟世界中自欺欺人地把自己甜上一甜?” 沈纯玉蓦地笑了,“凤仪君就这么点自信,这么低的期待?” “当然不止。”顾河清眼睛眉梢含着温柔缱绻的笑意,“这不是撒了网、挖了坑等着你吗?” 对沈纯玉温柔细緻、周到体贴,照顾得一丝不漏是网。慢慢渗透进沈纯玉生活的点点滴滴,让沈纯玉离不开他,也是网。 沈纯玉:“……”这套路很深啊。 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早就料到有一天我会看到星网的传闻是不是?” “是啊。”顾河清爽快地承认了。 沈纯玉眉梢微挑,“你就这么自信我会对此有所反应?” 顾河清轻笑一声,“现在你不是有所反应了?” 他当然没指望光凭这事就得到沈纯玉的回应,只是期待这事能把他的感情稍稍挑明一些。慢一些没关系,他求的是稳,没有一丝差错的稳妥。这么多年走过来,他最不缺的是耐心。 他也没料到事情的进展会这么快,称了他的意,如了他的愿。 沈纯玉轻哼一声,“那就订婚吧。” 道侣契约都立下了,订个婚又算什么? “订婚后,全帝国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是,我是你的。”顾河清喜滋滋地应下,“那么日期定在什么时候好?” 沈纯玉不假思索地道:“反正迟早的事,当然越快越好。” 顾河清对此十分贊同,巴不得明天就订婚。他之前就暗搓搓地准备了订婚事宜,已经差不多准备得很完美了。 两人就这么敲定了订婚之事,并最终把订婚日期暂定在了半月之后。 因赵老爷子被皇帝召进宫,临时有事推迟了见面日期,今天的见家长之约也就散了。 暂时不用见家长,沈纯玉自然也就没必要起那么早。 顾河清提议,“你要不要再睡会?” 听顾河清这么一说,沈纯玉也觉得还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那我再睡会儿。” 沈纯玉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窝在他怀中安静地靠着。 偏偏顾河清没眼色,“躺床上会舒服些。” 沈纯玉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躺到床上,然后伸出一只手用力把顾河清也拉倒在床上。 顾河清:“?!” “不准动。”沈纯玉用手把他按住,让他以平躺的姿势躺着。 “东临君这是要霸王硬上弓?”顾河清僵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还好心情地打趣了一句沈纯玉。 第47页 沈纯玉无视他的玩笑话,双手扒着顾河清,头抵着他的肩窝,身子钻到他怀里躺好。舒服地眯了眯眼,沈纯玉觉得睡意更浓了,“现在是躺床上了。” 顾河清失笑,帮他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睡吧。” “嗯。”沈纯玉应了一声,闭上眼准备入睡。 几秒后,他又忽然睁开了眼,纤长细密的睫毛如扇面张开,“你没什么要事吧?” “没有。”顾河清肯定地回答。 这种时候必须得没有啊。 第25章 完结终章 全帝国人民从皇家官网上得知他们殿下和殿下家的美人官宣即将订婚时,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对此,全帝国人民都表示“恭喜”“期待”。 他们更关注的是星网上又爆出来的一组九宫格照片。照片的主角依旧是他们殿下和殿下家的美人。看照片的背景,应该是皇家拍卖场。而此刻恰是皇家拍卖场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正在进行时。 照片上的两人还是一贯的美颜盛世,以及虽然没有亲密动作却让人闪瞎眼的秀恩爱。 最让人脑洞大开的是中间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他们殿下伸手指着什么,微微侧头看着他家美人,眼神款款温柔。殿下家的美人也顺着殿下手指的方向看去,眉眼微弯。虽然笑意不明显,但帝国人民就是觉得他真的笑了。 全帝国人民纷纷直唿“好甜”,猜测他们殿下到底说了什么,才搏得他家美人一笑。 有网友奇思妙想地发评论:那还用猜!我们殿下肯定是这样说的—— “看,这是孤为你打下的江山!” 全帝国人民看了这网友的奇思妙想直说“有理”。有不少人还拿这句评论调侃起了殿下家的美人—— “看,这是殿下为你打下的江山!” 短短十来分钟,这句调侃就被顶上了星博热搜。 在拍卖现场的沈纯玉也看到了这条热搜。自前段时间知道星博热搜这东西后,他也不时关注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沈纯玉不是土生土长的帝国人,不太理解帝国人民的脑洞。 “应该是他们以为我指着什么东西要买给你吧?”旁边的顾河清给他解释,“大概就是一掷千金的意思?” 沈纯玉眨眨眼,“分明是我出的钱吧?” 事情的真相是顾河清看到了一件不错的拍卖物件,便指给了沈纯玉看,说是他外公可能会对这个物件感兴趣。 至于帝国人民描述照片的情景称他是“眉眼含笑”——沈纯玉觉得他当时真没笑,只是小弧度地挑了挑眉梢,也不知道帝国人民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笑了。 “银华帝国的人民,似乎都……钟爱脑补?” 顾河清对此颇为贊同:“有时候他们是想得多了些。” 顿了顿,想到帝国人民不遗余力地“撮合”他和沈纯玉,顾河清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帝国人民平时还是很理智的——他们就是太关注我跟你了。” 作为帝国皇太子,顾河清的人气确实很高,受关注确实也很正常。 不过—— “以前他们也这么关注你?”沈纯玉若无其事地道,“也像现在这样猜测你跟别人的关系?” “当然没有!”顾河清立马否决,“我以前可没跟其他人这么亲近过。” 沈纯玉矜持地点点头,勉强算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几天后,顾河清带沈纯玉去赵家见赵老爷子和赵议长。 飞行器设置的是自动驾驶模式。顾河清跟沈纯玉一起坐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眼看飞行器临近赵家,沈纯玉突然有些紧张。 “你当初见我大哥的时候紧不紧张?” “没啊,”顾河清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沈纯玉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你都不紧张的吗?” “不是……我冤枉啊……当初大哥都不知道我是谁好吗?” 看在他喊大哥喊得这么顺熘的份上,沈纯玉就不跟他计较了。 顾河清继续说下去:“当时我就想,你这么喜欢我,大哥对我肯定也是爱屋及乌——所以,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沈纯玉无语。可要点脸吧,当时谁喜欢你了?分明还是纯纯的好友吧? “反过来,你也可以这么想——”顾河清轻轻捏了捏沈纯玉的脸,“我这么喜欢你,外公肯定也是爱屋及乌的。所以,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哦。”沈纯玉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如果不是顾河清的爪子还在他脸上揉搓,沈纯玉觉得自己会更感动些。 大概沈纯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时看起来有多么温软乖巧。他的下巴稍微扬起,安静地任顾河清捏他的脸。嘴角带了轻浅的微笑弧度,桃花眼也是晶亮晶亮的如同溢满了星光。 飞行器直接飞进赵家内部区域才停了下来。 顾河清给沈纯玉理了理衣襟,“这下不紧张了?” “还行。”沈纯玉也伸手替顾河清理了理衣襟。 第48页 顾河清含笑看着为他理衣襟的沈纯玉,“你说,我们现在这样,有没有觉得……像一对老夫老妻?” 沈纯玉斜他一眼,“你是老妻?” “好吧,应该是老夫老夫。” 顾河清牵着沈纯玉的手走下飞行器,就看到了外头候着的赵鹤羽。 见到人影,赵鹤羽上前几步迎接:“表哥。” 称唿“表哥”而不是像平时一样称唿“殿下”,说明今日的见面是私人往来。 寒暄几句,赵鹤羽陪同两人去见赵老爷子和赵议长。 顾河清先喊了“外公”、“舅舅”。沈纯玉也随着他喊人,并亲自给两位长辈斟了茶,恭恭敬敬地奉上:“外公,舅舅,请用茶。” 两位长辈都笑着接过茶盏喝了茶,按照古早的传统给沈纯玉包了个厚厚的红包。 “好啊。”看着站在一起、情意互通的一对璧人,赵老爷子很满意,笑得满面红光。 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湿了,对顾河清道,“你母亲看到这一天,也会很高兴的。” “会的。”顾河清侧头对着沈纯玉轻轻笑了笑。 见过两位长辈后,顾河清带着沈纯玉去后院的花房挑挑选选剪了好些百合花。 娴熟利落地将剪下的百合花漂漂亮亮的包装成两束,他把其中一束递给沈纯玉,“这是母亲最钟爱的花。” 沈纯玉抱着那束百合,微怔,“是要去见……母亲?” “是啊,”顾河清把人连花一起拥住,打趣他,“莫不是纯玉想反悔了?这可不行,见了外公和舅舅,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你可真是个人才。沈纯玉有些无语,顾河清总在他心情复杂的时候,恰到好处的破坏氛围。 还是要强调,“你是我的人。” 顾河清不假思索地附和他,“嗯,我是你的人。” 之后,两人坐上了飞行器。行驶不久,飞行器就在一座山下停下。 顾河清一手抱了一束百合,一手牵着沈纯玉,不缓不急地踏上石阶,“这是赵家人的埋骨之地。” 对上沈纯玉关切询问的眼神,他点了点头,“母亲也在这里。” 沈纯玉紧了紧与顾河清十指相握的手。 “我没事。”顾河清晃了晃与沈纯玉交握的手,“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 秋冬之际,天气渐冷,草木渐黄。本该给人以萧瑟清冷之感,今天却难得好天气。晴空万里,蓝天白云,让人看着心情也不禁明媚起来。 金黄灿烂的阳光洒落山间,再加上微黄的草木,整座山仿佛因此而染上了暖意。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在半山腰时从一条小道拐了进去。 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一抔净土掩风流。 已经是秋冬之交,坟上却罕见的一片绿草青青。 顾河清弯腰把那束百合放到墓碑前,“妈,你在下面还好吗?” 沈纯玉也躬身,双手把花束安置好,在心底极轻地说:“母亲,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对河清的。” 放好花,顾河清又重新握住沈纯玉的手,执着而笃定地握着,对着墓碑道,“妈,今天我把你儿媳妇带来了。” 沈·儿媳妇·纯玉心中稍许不满,分明是儿婿好吗! 像是知道沈纯玉所想似的,顾河清轻笑一声,“妈,刚才我说错了。这位是你的儿婿。” “你看看,你儿婿好不好看?” “你儿婿可厉害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人绑定了。” 对着墓碑唠叨了几句,顾河清掏出一个精緻小巧的小礼盒。打开来,黑色华贵丝绒里躺着一对银白色戒指。 “按照这里的习俗,应该是订婚当天给你戴上这订婚戒指。不过,我有些迫不及待把你套牢,也想让妈见证一下。” 顾河清拿起其中一枚戒指,凝眸看着沈纯玉,“你愿意和我做一生的伴侣,此后执子之手,不离不弃吗?” 沈纯玉在他侧脸上轻轻落下一吻,“我愿意。” 顾河清屏住了唿吸,眉眼间渐渐溢满了笑意。 他珍而重之地给沈纯玉套上戒指。 沈纯玉拿起另一枚戒指,与顾河清对视,“你愿意和我做一生的伴侣,此后执子之手,再也没有生离吗?” “我愿意,”顾河清在他唇角轻轻一吻,“毕生所愿,求之不得。” 沈纯玉严肃郑重地给他套上戒指,“以后,你就是有伴侣的人了。” “所以?”顾河清摸了又摸指节上的戒指,眉眼含笑,眼神轻柔得不像样。 “所以你不能再离开我。”沈纯玉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片刻也不行,一分一秒都不行。” 顾河清把沈纯玉拥进怀里,“片刻也不离开。” 许久,沈纯玉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走吧。” 顾河清同样伸出戴戒指的手,牢牢地把沈纯玉的手握住,“嗯,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算完结了。 第一次写文没有经验,没有大纲,写着写着就飘了,发表之后又得回头修修补补。 第49页 当时脑洞一开,把这篇文设置为星际背景。开文之后才意识到这背景不好掌控,原本预想的情节、人物也都未铺开,只捋完了主角感情线,就这么匆忙结束了这篇文。 最后,感谢小天使们对这篇文的支持。作为一个写文的人,最高兴的莫过于有读者的支持。 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