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宋朝养妖怪》 第1页 《我在宋朝养妖怪》作者:中原逐鹿【完结】 文案 李半溪捡到一枚玉佩,还没看清上面什么字便眼前一黑,醒来后竟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宋朝! 穿越就穿越吧,他也不求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只想温饱度日等着哪天再穿回去。但怎么老让他看见一群稀奇古怪的小妖怪?关键是这群小妖怪非缠着他要他养…… 尤其是其中一只大型犬。 李半溪:你干嘛老跟着我? 连朔:我是捉妖师。 李半溪:我又不是妖? 连朔:你这个磨人的…… 李半溪:……你别说话了。 本文为慢单元文,不恐怖,妖怪都萌系……温馨治癒向甜文。 随遇而安能力强时而嘴贫温柔受vs又粘又缠捉妖师忠犬攻(的确是条狗)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半溪、连朔 ┃ 配角:一群小妖怪 ┃ 其它: 第1章 穿越 盛夏,空气中都带着燥热。 李半溪到家时正是下午两点,他额头沁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汗珠,两颊泛粉,在玄关脱完鞋后就迅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他才缓过来。 李半溪是个漫画家,平时多宅在家里对着电脑画图,日常也就两只猫作伴,在别人看来这年轻小伙子长得虽俊性格却内向到有些自闭,但他倒没这么想,反而觉得自己是个乐天派。 除了夜深人静,偶尔想起已经去世几年的父母时。 李半溪放下那小半瓶矿泉水,从包里掏出一叠画稿,那是江姐今天要他拿回来修改的,有些分镜和对话还需要再推敲一番。 江姐是他的责任编辑,平时负责催稿、修改、审核之类的工作,但这人大大咧咧倒没什么心眼儿,平日里对李半溪也挺照顾。 李半溪正从包里掏出那画稿时,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应该是包里有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了。 他弯腰寻找,只见桌子下有一块玉佩。 李半溪惊讶,他从没见过这玉佩,怎么会从自己包里掉出来?转念一想这东西可能是江姐的,刚在公司和画稿混在一起后又被自己全部丢进包里了。 这般想着,李半溪便想捡起这块玉佩,仔细看这玉佩花纹繁多复杂,玉体通透,内里还带着几丝红色,一眼便可知不是凡品。 哪知他刚触碰到这玉佩,就觉得遍体生寒,眼前一黑,随即晕眩过去。 李半溪恢復知觉后头痛欲裂,浑身酸痛。他缓和片刻这才慢慢睁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空房子里,还是那种古老式瓦房,四道横樑贯穿整个屋顶,再往上一看,那瓦砾堆砌的屋顶上方,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 也亏得这处天窗,得以让原本阴暗的房间多了光线,才让他看清四周环境。 李半溪发现自己在一张大床上,床上还有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只是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被子上布满点点霉点,那枕头也和他见过的大部分不太一样——那是个瓷枕。 这房间倒是偌大空荡,只是破旧不堪,灰尘味很重,好几处都结了蜘蛛网,一看就知好久没人住过了。 “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李半溪顺着全身摸了一遍,发现连块指甲都是完好无损的后长舒一口气。 直到他准备下床时差点被绊倒时,才发现一个问题。 身上的衣服变了。 他回想起今天出门时穿的一件白色短袖,但这时竟换上了一玉白色暗纹宽袖长袍,腰间系一同色宽带,只是模样颇为脏乱,甚至还有几处裂口。 对这服饰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李半溪这才反应过来头有些重,用手一摸竟又有一髻于顶,外面包着一块布。 李半溪用力一扯,头皮剧痛,那一头黑色快及腰的头髮散落下来。 他见这头髮并不是别人恶作剧给他戴的假髮,这才慌乱起来,如今自己身处何方并不知情,眼下得先保持镇定。 李半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房子四梁皆在,开一天窗,屋顶为瓦,加上这身衣服和一头长髮,该不会……该不会是…… 李半溪下意识否定了这个想法,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引起一阵心惊。 “谁?”他迅速冷静下来,先试探这屋外为何人。 只听屋外传来一老妇人声音,格外苍老粗犷:“这位衙内,休息半日未见出行,我家官人担心于你,特意与我过来看看。” 李半溪被这古老的语言冲击到了,衙内?什么衙内?还有官人? 虽这般想着他还是下床准备开门,只见地上一纯黑半长靴,他边费力套上边对着门口应和:“您等着,马上过来!” 终于胡乱将这黑靴套上,李半溪快走到门口,这木门无锁,只用栓关上,他一移动那栓,门就开了。 只见那门口站着一对老者,看模样都年过半百,那老伯鬍子花白,头髮竖起包裹在一深蓝头巾里,穿一身灰色布袍,虽满脸皱纹但脸色甚好,而另一妇人衣服素净,头髮也盘成髮髻于头顶,那髻上还插着一朵新鲜清香的小黄花。 这妇女见李半溪无恙,眉开眼笑,那眼边的皱纹都挤到一起:“你没事就好……”,说完又将手中篮子递上,之间里面有一些馒头和烙饼,用纸半裹着,旁边还放着几件灰色布衣,“这里有一些吃食与衣裳,农家里粗茶淡饭难免不合胃口,但好歹能填饱肚子,另外,这是自家厮儿旧时衣裳,虽都老旧但已洗涤干净晾晒两天,好歹能将那身脏衣换下。” 第2页 见两位古代装扮的人正站在眼前,李半溪心中“咯噔”一下:该不会被自己猜对了吧! 无论想法如何,他还是先接过那递上来的篮子,道了声“谢谢”。那两人见他无碍便准备离开此处,却被李半溪一口叫住。 “请问……”,李半溪拖了半晌才问出口,“现在什么年份?” 那两位被叫住的老者皆瞠目结舌,一时无言。少顷,李半溪怕被对方怀疑,急忙加上一句:“我……不太记得了……可能……可能……” 李半溪还没编出一个可信的理由便被几声抽泣声打断,那妇人竟在低头哭泣:“这孩子长这么俊,怎就先后遇见这番事情?”说完竟还落下几滴眼泪。 李半溪被说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先开口安慰那妇人:“您……别哭了,我这还剩下一条命便是最好的。” 那妇女见自己一时失控,怕惹得别人心乱,只擦干眼泪说道:“饿不饿?去自家坐着,边吃边说吧。饭马上就做好了,这般站着不方便,且边吃边聊着。” 李半溪一来敌不过那妇人热心肠,二来也想知道自己身份以及心中猜想是否属实,便跟在两人身后出了门。 待走在路上他才惊讶发现,眼前景色正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 几条小路纵横乡里,各种农作物整齐置于形状规则的农田里,周围还有几个小儿嬉戏玩闹,十几间瓦房三三两两坐落在田间,正冒着炊烟。不远处有条小溪,如玉带般环绕着整个村落,眺望远处有座山,山不高,但各色植物郁郁葱葱,甚为赏心悦目。 李半溪回头看了眼刚待过的那屋子,只见外面絮败不堪,外围一层篱笆经风吹日晒只剩下不到一半,被肆意疯长的藤蔓缠了个结结实实,那被篱笆围起来的院落也已杂草丛生。 显然是个荒废已久的屋子。 “那屋子好几年没人住了……”,那妇人见他回头望,便以为他连身处何地都忘记了,“不过那家人搬走了而已,不是什么凶宅,大可放心住,但到时候可要重新修葺一番,再仔仔细细前后打扫一遍方可。” “我和官人到时自会帮你。”那妇人拍了拍旁边老伯肩膀,“官人心肠比我还热些,就是天生不会说话,但什么事都会做的。” 怪不得那老伯从始至终都未说话。 李半溪连忙道谢,走过几条小路后便见两间瓦房置于半高的围墙后,那屋子虽有些年头却干净明朗又充满烟火气。 “这两间屋子便是我家了,昨天你来过的……”,那妇女可能是突然想起李半溪失忆之事,又不禁捂嘴,“瞧我这记性……不说这些了,等会一边吃饭一边细细说来。” 刚说完就拔高声音,大声吆喝道:“二子!” 只见从右边屋里出来个穿灰布衣的中年男子,他正满脸灰的走出来,手上还拎着捆柴。 “叫你看会儿锅看成这样,哎……”,那妇人怕是心想着要在外人面前给自家孩子留个脸面,便未数落下去,只道,“来客人了!快上桌!” 这中年男子应当为两人之子。 席间,李半溪也无心品尝这农家无公害的菜餚,潦草咽下几口后便引出话题,他知道时间地点都有问题,便学着他们称唿道:“大娘……请问,现如今什么年代?” 那妇人也知他失了记忆无心用食,便也放下筷子,嘆气道:“如今为大宋天禧二年。” 李半溪苦笑摇头:大宋……原来……原来真的穿越了吗? 就因为一个玉佩? 对了,那玉佩呢! 李半溪这才想起那玉佩来,自从醒来后便再也没见过这东西,如果找到它再次触碰的话,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这期间那被唤作“二子”的中年男子见李半溪时而低落,时而焦灼,有些不解道:“这位公子……是不是早些时辰来过我家,怎么过了会儿连年号也忘了?” 那妇人瞪了他一眼,便满是心疼的安慰李半溪:“年号忘了的话,肯定连自己是谁也忘了吧!你上午来敲我家门,我一开门,你便问我讨要口水喝,我见你样貌不凡,衣服虽脏乱但料子极好,便断定你是哪家出身高贵的公子落难于此地。你当时站在门口,满脸通红,表情痛苦,我便请你进屋休息一下。” “接着如我所想那般,你果真为世家子弟,但因为官职调动一家人在山路被劫,结果只有你一人逃出。我见你气息微弱,想让你在我家歇着顺便请个郎中看看,你拒绝后问我这附近有无古庙也借宿一晚,我见你无心留下,便指了那座废屋给你,结果你进去后便不再出来,我和官人怕你出事拿着吃得穿得过去看你,结果……” 那妇女又摇头,于心不忍道:“也是可惜当初没问你姓名,如今你可是连自身叫什么都忘了……” 见妇人又要落泪,李半溪怕老人伤心难过,便轻拍她后背安慰道:“我能从此次劫难中活下已是老天对我不凡,至于姓甚名谁这般小事又能代表什么。我虽失了记忆,却能遇见你们一家如此热情善良之人,也是我劫后余生的福分。” 第3页 妇女听完他这番话,赞嘆之情油然而生,只觉得这般淡泊安然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便止住哭泣,抹干眼泪,握住李半溪的手道:“好孩子,留着这条命倒是比什么都好,真过日子的话你要缺什么就跟你兰大娘说,你兰大娘虽然家里穷,但多个人吃饭暂时还没问题!” 李半溪连忙道谢,虽为穿越者,他庆幸穿到的是这无拘无束的农家而非尔虞我诈的庙堂与江湖。 他也不求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只求温饱度日活到再次穿越回现代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求评论哦 第2章 菌人 想要在这古代农家生活下去,就得先解决吃住问题。住的话,那间废宅简单修葺收拾一番也算不错的住处,吃的话先问兰大娘这边接济一下,日后再还。 李半溪一直都觉得白吃白喝不对,他们虽觉得自己落难帮忙为应该,但这般恩情日后必定会加倍奉还。 而眼下的问题是,他需要洗个澡。 从醒来后他就觉得身子不爽,浑身骨头像被车轮碾过一般,好多处皮肉也痛,应该是当时被劫道的那群人打的,再加上头髮凌乱,衣服破烂脏污,他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先清理一番。 那二子虽做事木头木脑,但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李半溪满脸灰土,浑身狼狈,又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模样,心中便猜到七八分,便主动道:“这位公子……” 李半溪笑道:“别老喊我公子了,喊我半溪吧!李半溪。” 他这一笑,唇角微微勾起,眼睛弯成半月牙状,眉间的那颗小痣也越发灵动,原来的落魄便少了两三分。 二子又一次忍不住在心中暗贊道这人生得极好,又忙说:“李半溪……这名字好,村里前后都栽了李子树,又有条小溪流经山前,你是被我们村的景色迷住了才这般取名的吧!” 他话刚一说完兰大娘便敲打了他的头,笑骂:“你这厮儿,人家读过书的能跟咱们家比吗?哪有像你这般解释的,还不给人笑掉大牙!” 二子委屈低声道:“我也读过两年书的……” “得了吧!”兰大娘这回倒是没给他留脸面,“天天被先生骂结果读着读着就跑了……你还有脸说!” 那老伯只一边饮酒一边摇头笑,三人倒是像极了普通农户人家,平凡又温馨。 二子怕她把往日老底全揭开,便连忙道:“娘!你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忘了,半溪还没洗澡呢!” 见三人都盯着他,李半溪有些窘迫,脸微红笑道:“让你们见笑了,从我醒来后还不曾清理过,甚至连自己样貌如何都未曾知道,如今浑身酸痛,模样狼狈,越发不爽了。” 别说,这李半溪学起古人说话倒是有模有样,可能是平时古装剧看多了。 兰大娘见他这般客气,佯装生气道:“你下次可别这么客气啦!你落难与此,我们能帮的定要帮,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如若不提就是见外了。” 李半溪道了声“好”,二子便递给他一套干净蓝色布衣:“这是前几日我去集市上裁的,可能不合你身形,但也是新的,还有这布巾,也是颜色相近的。” 李半溪接过衣服道了谢,这才跟着二子去了洗澡处。 洗澡的屋子是单独的,与一盛满水的大缸挨着,倒着实方便不少。 李半溪对着那大半缸水,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副样貌与自己在现代时的脸无异,只是年轻了几岁,倒影中的人看起来青涩稚嫩,不过十七八岁。 “热水才烧的,现在还烫着呢!凉水就在那边,用小盆倒进去就好,一会儿我帮你把热水端来就可以洗了。” “多谢大哥了。” 热水端来,李半溪关上门,刚脱去上衣,便发现白色里衣的腰间,正悬挂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看上去像是原玉,浑体通透,与他穿越之前触碰的那只形状相同,但仔细看有些细节不一样,比如少了精緻花纹和玉中那几道显眼的红丝。 李半溪碰了一下,没任何反应,还是同样的地点。 应该是这原主自身佩戴的玉吧!他念着,如今需要好好活下来才是,要么中途再次触发机关穿回去,要么这么一辈子直到生老病死,就算穿不回去也算过完了一生。 这般想着,他便安然许多,将整个人泡于热水之中。直到此刻,他才是完全放松下来。 沐浴过后,兰大娘让他在自家歇息一晚,待明天再去修整那废宅,他心念着那废宅暂时确实无法住人,也不再扭捏客气,只心中对兰大娘一家人的感激更胜了一层。 李半溪躺在床上,酸痛的身体经过热水泡过些许时辰后舒爽许多,但不怎的就是无法入睡,他翻来覆去,思考以后该如何生存。 宋朝重文抑武,恰巧他一个现代人不会各种武功招式,自然不会进军营;舞文弄墨?他有些繁体字还不认识,更不会书法,也没背过几首宋词,连卖字的资格都没有。 卖字不行的话,那卖画呢?他在现代就是个画师,但主要以漫画插图为主,从没学过国画,不知是否可以卖出。 月光从天窗和墙壁里的小窗照进来,一席如水,将整间屋子都变的亮堂起来。李半溪原来有些急躁的心也跟着沉淀下来。自己在急躁些什么呢?那边亲人尚都不在,也是了无牵挂,若是卖不出画,他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男子还怕被饿死吗? 第4页 如此想着,他便将事情一股抛到脑后,片刻就安然入睡了。 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微亮,这个小村庄的各家各户就开始生火做饭,那白烟从烟囱冒出,一缕一缕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片刻,几位穿着灰布衣的男子扛着锄头和其他形状古怪叫不上名儿的工具从家门跨出,开始了新一天的田间劳作。 三两位脸上擦着胭脂的年轻妇人拉着各家孩子准备送去小学堂,而那几个孩童不安分,身上背着布袋包,心思和眼睛早跟着田间五彩斑斓翩翩起舞的蝴蝶跑了。 李半溪是被敲门声吵醒。 他艰难睁开眼,眼前不是熟悉的天花板模样……他坐起身摇摇睡懵的脑袋,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宋朝。 “还真不习惯……”李半溪捶腰,他身下只垫了一席薄垫,后背被压得有些酸痛,但也比昨日那被车轮碾过般的感觉好多了。 “半溪!你起来了没?”屋外是二子的喊声,他一早便烧好了饭,但李半溪迟迟不起,心想着今日还需几人一起修理收拾那废宅,不可贪懒,便来到屋前将他喊醒。 “马上好,大哥!”李半溪迅速套上外衣,麻熘儿整理好床褥,吃过早食后便跟着兰大娘一家来到那废屋。 二子卸下背上竹篓,进了屋内,先是四周环顾一圈后又对着几处敲敲打打,过了好些时辰才说:“这屋间架稳固,四梁方正,做得倒是极好,关于那墙壁好不好看,只是装饰脸面作用,今后有时间再用白灰补上也无妨。” “这屋中床榻、饮具、桌椅一应俱全,只是灰尘太多,被褥也无法使用,幸亏我家中有多余衣服床褥,你且暂时用着,不够日后再添!” 李半溪见他极为用心,便知他是真热心肠,只感激道:“多谢几位长辈。”他不是会说漂亮话的人,又怕话从口出弄巧成拙,便不再言语,只心中暗暗发誓这恩情永生不忘。 几人都是农家人,了解情况后便不再多说,只捋起袖子开始整理,这屋子说大不大,不过晌午便弄好。 二子做起这些活来干脆利索,一个时辰后又将屋外那废弃篱笆围成的小院翻新了。李半溪暗贊:古人手艺强! 几人洗净手坐在屋中啃干粮,二子问李半溪:“你今后当如何过?这边田地已分完,不过这边离官府远,你倒是可以开垦一块荒地先用着。” 李半溪苦笑:“大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对务农之事一概不知,若是有心学习也定要个三年五载才能吃上饭,怕是倒时早已被饿死!” 二子抓抓头,有些尴尬,兰大娘在一边骂道:“你这孩子,人能和你这粗人一样吗?这身子还病着天天下地干活岂不得积郁到一起?” 二子又提出:“也是我没考虑好,半溪读书人,自是可以当个教书先生,再不济卖个字画也成。从我们这大路一直向东走上一个时辰便是集市,早上可热闹着!若是不讲究,字画卖出的钱也吃穿了。只是……” 见二子为难的表情,李半溪不解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家中无妻小,自然也没备笔墨纸砚,可能需要上街去买。” 李半溪笑道:“大哥,还有兰大娘,大伯,你们一家对我恩重如山,现如今我有手有脚,不能再接受你们帮助了。”说完见墙上正挂着一把细斧,指着继续道,“这家中已有工具,我就是靠砍柴卖几个钱也不能再白吃白喝。” “砍柴?我怕你这身子吃不消……”兰大娘见李半溪瘦弱又白净,只当他没力气。 “无妨的,当真没饭吃的话,没力也就变得有力。” 几人见李半溪下定决心便不再劝阻,二子好心提醒他:“说到砍柴,我们村中前面那钟山里的柴最是好卖,可以去那里,一会儿我给你带路。但你要注意,这山中有灵物,你切不可轻易冒犯它们,你不冒犯它们,它们自不会主动伤你。” “不用了,大哥。”李半溪笑笑,自然没把灵物之事放在心上,拒绝道,“你已是花费自己时间来帮我,等过一会儿我自己去吧,这路通透不绕,我自能摸过去。” “也行,那你小心点啊!”兰大娘一家把几床干净被褥与衣服放下便走了。 歇息片刻,李半溪将细斧放入竹篓后又背上,对着那钟山出发了。 山路不绕,且大多没想像中那般崎岖,李半溪爬到半腰有些累,便准备去左边一块平石上去休息一会。 哪知他刚向着石头方向走几步,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尖细的叫声,他以为这山中有人,便停下脚步细听。 但声音一直没出现。 他便当自己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荒唐至极,一时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便继续向前行进。 这刚迈出一步,那声音又出现了一次,且比之前得更高更尖细。 李半溪这回便相信当真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望向空无一人的周围,试探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 他又拔高问了一遍:“有人在吗?” 周围静悄悄的,连丝风声也没有。 一时间鬼怪山神狐仙一齐涌入脑中,李半溪一时腿软,后背冒虚汗,心中坚定了无神论后,他回想着那声音出现的条件。 第5页 他走路时那声音就出现,一停下就没了,于是他低头,对着脚下一片青苔来回踱步。 那声音果真连绵不绝,一时间充斥着李半溪的耳膜。他慢慢踱步,仔细听着,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声音来源于脚下。 李半溪蹲下身来,仔细观察那苔藓,过了一会儿,竟发现其中一部分会移动!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闭上眼重新睁开,便要伸手碰,哪知那苔藓突然从土中冲出来,蹦出一头顶青苔的淡绿色小人! 所以,穿越远不够刺激,还要附带个阴阳眼吗? 第3章 狌狌 李半溪被那一飞而出的淡绿小人吓住了,但倒是没表现出来,面上依旧冷淡,只和那小人相互打量。 只见那小人约莫三寸,头上顶鸡冠状的青苔,浑身淡绿,身体与婴儿形状一般,呈藕节状,眼睛大大圆圆,嵌在同样圆润的脸上。 李半溪还在打量中,那淡绿小人居然开口了:“你踩到我了!”声音尖细为童声,清脆稚嫩,又带着撒娇气儿,在这深山中迴荡久久不散。 他终于确定了刚刚那几声都是眼前这东西发出的,他先是道歉:“实在抱歉……不过,你……是……”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妖还是鬼,或是山中灵物,只感觉以前二十多年的自然科学观口号都白打了。 “我是菌人。”那小东西一弹出来之后就动弹个不停,它没翅膀,但弹跳力好,将那大石块当做蹦床般弹来弹去,李半溪只被它头顶那抹绿晃的眼花,不过“菌人”这名字倒是贴切,这小东西个头小,躲在地下只露出一个头一般人只会把它当做青苔。 也许是它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呢! 可能真的被自己踩疼了它才不得已显形,想到这,李半溪心中愧疚,道歉道:“实在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要在这山中砍柴谋生,慌忙了些踩到你。你可有事?” 那自称“菌人”的小东西盯着他,摇摇头,嘆气道:“其实你踩到我我也不疼,我就是无聊了,从出生开始就在这地下睡了几百年,听到人声就出来,结果那些人都被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就跑走,我连话都没说就不见踪影。” 李半溪心里已下定论他这是碰到山中灵物了,又见那小妖怪垂头丧气的模样,问道:“你是这山的守护神?” “不是。”菌人使劲摇头,“只是我出生便没离开过这座山,太无聊了……那些人都不听我说话,只有你见到我没逃,还和我说话。” 见那小妖怪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李半溪于心不忍,说道:“若是信我的话,我可以带你下山,明早我要去集市,那里大应该有不少好玩好吃的,但一来我也是刚搬来这里,对集市不熟,可能要摸索着过去,二来我要先砍柴换钱,不然活不下去。你若是不嫌累,一会儿我砍柴完了便带你下去。” 菌人连忙点头,又一下蹦到李半溪竹筐里,嚷嚷道:“那好那好!我就跟着你了。我知道哪里柴好,我带你去!” 李半溪摇头直笑,像白捡了个孩子似的,又想到自己家的那两只猫,幸亏这段时间放在宠物医院里了,不然得饿死。 他半偏着头,想对着菌人说话但又看不着它,不过那菌人也是聪明,只一下轻轻蹦到李半溪肩膀顺势坐下,冲着他眨眼睛。 李半溪笑道:“刚忘了问你,你都喜欢吃些什么?”他总觉得小妖怪与他们普通人吃得五谷杂粮不同,且菌人又不像是吃活人的兇恶之妖,于是便好奇它在这山中都以什么为生还是只吸收日月之精华就能存活。 “我……我只喝露水就能活的!”菌人似乎怕李半溪嫌自己吃得多半路会抛下自己,急忙辩解道,“我吃得不多的!真的……” 李半溪听它语气急切又慌张,心里便猜到它怕什么,只笑道:“你别怕,你个头这么小能吃多少,我不过是多砍几颗柴而已。说了要带你去集市便不会丢下你,放心好了。” 那菌人看眼前人俊俏干净,天生面善,只安心坐在他肩膀上为他指路。 一人一妖顺着山路捡了满满一大捆柴便下山了。李半溪带着菌人回到住处,见它顺着桌椅床榻横樑一应乱窜,像个绿色的小弹球,无奈又宠溺笑道:“所有人都能看见你吗?” 菌人听到这句话方才安静下来:“不知道,不过没有活人带着,光靠我们自己的话是无法下山的。我到现在也是第一次下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我。” 见李半溪不再说话,只坐那深思,菌人以为他不想带自己出去,便一下弹到他腿上,扯着他衣服撒娇道:“带我去吧!我不给别人看见我,好不好?我躲起来,我很乖的!” 李半溪哭笑不得:“谁说不带你去了?只是你到底是灵怪稀奇之物,我怕一般人看见你心生歹念,回头把你偷了再锁着你,把你献给大官或是去卖了换钱,那到头来还是我害了你!” 菌人悻悻低头,没再说话。 过了好久,李半溪见它仍垮丧着脸,心软道:“带你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躲到我竹篓里,不能让你看见你,你留条缝,想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买来放竹篓里就行了。” 第6页 菌人听到能出去又高兴得弹跳起来,李半溪笑着收拾床铺,两人一夜安眠。 第二日,李半溪将柴和旧衣放在竹篓内,又叮嘱菌人:“你就藏在这旧衣服里,旁边是柴,小心别刮到了,到时候想要什么你轻轻喊我……对了,我叫李半溪,你叫我……” 他突然想起这小妖已活了上百年,比自己太爷爷还要大上几个辈分,但这个头又摆在这儿,喊自己什么合适呢? 思来想去,李半溪咳了声,试探道:“你喊我哥哥吧!好不好?” “好!”菌人高兴得跳进竹篓,迅速躲进衣服中,不停喊道:“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它软糯的声音配上圆圆的眼睛,让李半溪没出息得红了一只耳朵,他背上竹篓出门才温和开口:“躲好了,别让人看见你。” 李半溪顺着钟山方向出发了,只有绕后那座山再走上一个时辰才能到集市。 路上人很多,大约都是为了赶集,挑着担或拎着布袋。李半溪正走着便觉得头髮被轻轻拽了一下,随后一句轻声:“哥哥?” 李半溪见周围人多,特意快速走至一偏僻角落才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你说那集市是不是钟山后面那个?”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李半溪惊讶,菌人不是从没出过钟山吗? “以前在山里听一猎户说过。”菌人声音虽然轻但仍能透露出小得意,“我听力可好了。你从这条路一直往右走,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但不太好走,没人知道。” 李半溪想着也该给背后这小傢伙出来透透气了,便顺着右边一直走,约半柱香后,周围便空无一人。 “你出来吧!周围没人了。”李半溪喊它,怕给它闷坏了。 菌人一下弹出来,又准备落到他肩膀上,指着左边路:“哥哥,你再往这边一直走就到了。” 李半溪点头,左边路不好走,大部分没开发,其中还有些植物特别高大,经常刮到他衣服。 他刚准备停下休息一会,便被一东西撞翻在地。 李半溪慌乱之中护住左边肩膀,硬生生跌在地上,索性地上有块杂草才没那么疼。他坐起身,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只猴子。 那猴子头顶一块白毛,爪子上挂着一葫芦,正满脸深意得看着他。 李半溪被看得后背发麻,便不再理会,只对着左肩膀上的菌人道:“没事吧?” 菌人摇摇头,眼泪快出来了:“哥哥……你疼不疼?”说完便伸出短手想要扶他。 李半溪一时怔住,他本以为小妖怪一直待山里,好奇人间生活所以想讨好自己带着它,没想到这回倒是真被人……不,一只妖怪牵挂着。 原来,活了上百年的被人害怕的妖怪,也只是个喜欢玩乐,会关心人的小孩子。 他感觉胸腔里洋溢着满满温流,只柔声道:“没事,哥哥没受伤的,哥哥不疼。” 刚想站起来,只听远处传来声音:“小贼,快把东西还来!” 李半溪还在地上愣着,眼前便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那靴上沾了点泥土和花瓣,又带有青草的芬芳。 他往上看去,看到一位身长玉立的黑髮青年。那青年约莫二十,身着一席红衣,腰间系一黑带,挂上一黄铜色八卦器,头髮扎起来,两边又有凌乱的髮丝散在空中。他唇红齿白,冷峻清隽,眼角微往上翘,似笑非笑,光是站在那里便觉得风流倜傥。 此时这清雅青年正与自己对视,李半溪愣了半晌,方想起这青年刚才说的话,只摆手道:“我没偷你东西。” 那青年摇头,不再看他:“没说你。说你后面那个。” 李半溪回头,发现原本那只猴子竟不知不觉站在自己背后,惊讶道:“你是说这只猴子偷你东西?” 那青年还未曾说话,李半溪便听见一句苍老沙哑的声音。 “你说谁猴子呢!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没礼貌吗?” 那声音竟是从那猴子嘴中发出来的。 自从见了菌人,李半溪对此类事情已经免疫,沉默片刻道:“不是猴子那是……” “狌狌。” 李半溪惊讶,宋朝猩猩个头都这么小吗?不过也不好再问出口。 那狌狌自报姓名后便仰起头对那青年道:“小鬼头儿,这酒是你师傅输给我的,怎能坏我名誉说是我偷得?” 青年显然不服气,义正辞严道:“若不是你出老千师傅怎得会输,被我看穿后又跑出来。” “我和你师傅打赌时又没规定不能出老千。”那狌狌说得倒是云淡风轻。 李半溪终于懂了,看向狌狌时的眼神里显然多了份惊讶和鄙夷,敢情是个老无赖啊! “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狌狌自然看出李半溪在想什么,只深深对着他眼睛,皱眉道,“话说我一向看人一眼便知他姓什么叫什么,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来,但……你的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这才有意思。” 狌狌突然言辞凛冽:“你这小子要不就是个妖,要不就已经……”死了?它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只觉得是在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吧……” 第7页 李半溪一时心虚,没敢说话。 “少废话!你再不还酒,我就收了你!”那红衣青年作势要扯下挂在腰间的八卦器。 狌狌甚是淡定,指了指右边:“……那你收了这小子吧。” 李半溪和红衣青年顺着望去,一个空葫芦倒在地上,旁边菌人正打着打嗝,只见那猴子正幸灾乐祸得看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狌狌(性)第一声,所以半溪把它当做猩猩了 第4章 连朔 李半溪见菌人抓着那酒葫芦还要继续往嘴里倒,只连忙上前,准备伸手夺过,奈何这小妖怪喝到兴头上,紧紧拽着葫芦就是不肯松手。 菌人力气比李半溪大得多,他抢不过,只得见它一咕噜全喝完。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妖?你养的?”红衣青年来回打量着李半溪和菌人,声音清冽。 “算是吧。”李半溪自知理亏,又愧疚道,“菌人之前一直在山中,不知如何出师,多有冒犯,还请这位……”,他还不知道对方姓名,便先自报家门,“在下李半溪,不知阁下如何称唿?” “连朔。”挂着八卦器看起来像个捉妖师的青年回答道。 “望连朔兄见谅……眼下我家徒四壁,飢一顿饱一顿,弄不好今天一天都得挨饿。这样吧,你宽限我几日,我到时一定登门谢罪,并将酒如数奉还!”李半溪尽量表示出自己诚意,只是他说得倒也不假,家中只剩兰大娘送来的那几斗米,身上更是分文没有,哪来的钱给人买酒赔罪呢? 连朔听后,也不说接不接受这番话,眼神倒是没从眼前这小书生身上离开过,疑惑道:“你一个书生,怎么养起妖怪来了?” “这……”,李半溪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是先告诉他自己不是书生呢,还是告诉他自己没养妖怪呢? 连朔见他大半天解释不出来,只蹙眉质问,话语犀利:“还是说就和刚刚那猴子说的一样,你要么是妖幻化成人,要么是死……死人应该不太可能,那你就是本身也就是妖!” 李半溪见解释不通还被人误会,既怕错过集市背上的柴到时候卖不出去,又怕自己魂穿别人身上被他发现,心中焦虑,嘴上只耐心说道:“这误会大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妖,其他说来话长……总之,三日后你来这里找我,我定会将该赔的都赔给你,一分不少!只是眼下我得赶紧去集市卖柴火,不然真还不上你的酒!” 这一番话下来,李半溪已将柴重新捡回背包里,见菌人还在抱着酒葫芦咂嘴,只停下手中动作,面无表情,语气凝重道:“你若是再不将那东西还给别人,就别跟着我了,以后也别再喊我哥哥,我也不再认你,我没有乱拿别人东西的弟弟。” 那菌人见李半溪真的生气了,但又不肯轻易放下葫芦,就睁着圆熘熘的眼睛委屈巴巴看着他,但这次李半溪丝毫没心软,和它对视了一会儿还真直接背上竹篓走了。 菌人见这回装无辜这招不管用了,看李半溪这样子真的要丢下它,它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心里又气又急,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哭声无比凄凉,在场之人无一不动容,刚走两步的李半溪实在狠不下心,刚一回头,却发现长了一地的青苔。 李半溪可算是明白了,敢情一地青苔都是这小妖儿的眼泪变的。他刚准备同它说话,哪知菌人边哭边弹跳了几下,一转眼就瞧不见踪影了。 之前他见菌人拿了别人的东西不放,又无赖又不能骂,只能用这个方法激它将东西归还掉。哪想这小祖宗反而扯着嗓子哭得昏天黑地,回头看它一眼儿它还跑了,人小气性还不小!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两人终于开口了:“这倒霉孩子!” 连朔皱眉直摇头,对着狌狌说:“以后我再不嫌弃你了,这妖怪原来这么难伺候。” 说完又对着一直站那没动的少年道:“我说……书生,你这养妖怪还是养孩子呢?” 李半溪不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此时他既自责又无措,虽然这件事菌人的确做错了,但自己本可以和它好好说,不应该直接拿这么刺耳的狠话伤害他。那菌人虽是妖怪,但也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平时听话乖巧,还会“哥哥”“哥哥”的喊他。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又想起方才自己跌倒时菌人担心他的模样,心中更加内疚,立刻就红了眼眶,偏那不识相的自称是捉妖师的人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我说小兄弟,你这养个妖怪又不帮你办事还白吃白喝你的,回头三天两头又闹上你一回,图什么呢!不如这样,我一会儿帮你收了它,省得……” 李半溪抬头瞪他,那眼神恶狠狠的,但眼眶太红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连朔见真把人说急了,忙得解释,舌头都捋不直了:“我缩……呸!我说……那时候,我刚都是开玩笑的,我虽是个捉妖师,但也分得清善恶,再说这类小妖我还不屑得捉……”他见李半溪眼睛越来越红,只放轻声音说,“不捉就不捉呗……你哭个什么劲儿……书生就是书生,读了几年书越发像个女子了……” 第8页 连朔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把眼前这人惹急。话说刚刚还是这人求着自己宽限几日,一转眼地位都变过来了,这一大一小果然是一家的,都是爱哭鬼! 狌狌捡起那被丢下来的酒葫芦,嘆气道:“你还不去追吗?这么大的山待会儿跑远了可就追不上了。” 李半溪被这一说才反应过来,但这周围早已没有菌人踪迹,他一个凡人还能比得上菌人那速度? 连朔沉默站在那里,微风吹动他两边的碎发,挂在身上的八卦器也被吹的“叮叮噹噹”响,像摇曳的风铃般。 “你会武功吗?”李半溪突然来了一句。 连朔惊讶:“餵……你该不会……” “你带我去找它,我赔你两壶酒!”李半溪也顾不上身后那捆柴能买上几个价钱,眼下先把还在某处哭的小妖怪找到再说。 “要带你找也可以,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背的……”连朔看了他一眼,“我从不背大奸大恶,欺软怕硬之人……不过看你倒也不像……” “那你说什么条件?”李半溪见他迟迟不肯答应,急得上前半步拉住他衣袖,“你提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答应,菌人它对我很重要,你帮帮我吧!” 连朔低下头盯着李半溪那一头黑髮,又扫了眼被拉住的衣袖,咳了声道:“……你……带你去就是了……把衣服放下……”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只转过身闷声道:“上来吧!” 李半溪愣了,他一个男子还要被背着吗?但自身又不会武功,徒步在这山中找菌人怕是最后自己也要迷路,索性直接窜上去。 “喂,抓好了!”连朔起身,托着背上的人,轻轻一跃便是几米,短短几秒竟踩着矮树丫和大石块飞奔前去。 李半溪只觉得耳边都是风,他被这惊人的速度弄得心脏“砰砰”乱跳,一开口便迎面吸了一肚子风,刚巧卡到嗓子眼儿里,一来二去便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李半溪咳得厉害,只觉得整个肺都快咳出来了,连朔听见咳嗽声便停下来问他:“喂,你没事吧?” 李半溪缓了半天才沙哑道:“没事……你……你们捉妖师武功都这么厉害吗?” 连朔见他无大碍,只是被风呛住,又听他这般说,便顺着自夸起来:“也不是所有都这么厉害,我在捉妖师当中暂且……排个第二吧!” 话虽谦虚但李半溪还是能听出得意劲儿,但他有求于人,不好开口,只顺着他的意问道:“那你能跳上那棵树吗?” 连朔顺着他的手臂方向看去,那是一颗百年杨树,挺拔无杂枝,若是跳到最上面便能俯瞰方圆十里。 “你这小子,看着呆头呆脑的还挺机灵儿!抓紧衣服啊!” 连朔一听李半溪要他跳到那棵树最上面便知他要通过青苔来寻妖,只对着树干“蹭蹭”几下就来到了最上面。 李半溪紧紧闭着眼,手一直抓住连朔衣服不敢松开,等到连朔不再动弹才睁开眼,观察下面哪里青苔最多。 “在那呢!”连朔一只手托着他,一只手指向一块大石板,上面已被一片绿油油的青苔覆盖,“那周围都是枯枝,一片长满青苔的石块孤零零在里面着实奇怪,应该是你养那小傢伙哭出来的吧!” 李半溪没吱声,正想着怎么哄好那小妖怪,又轻声细语问连朔:“把我放到那下面,行吗?” 连朔只用力托住他,一跃跳到那青苔周围后将他放下,对他说:“你且去哄吧,哄好了别忘了你还差我一个条件,对了……还有一壶酒,行了,去吧!我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就在这附近等你。” 李半溪点点头,道了声“谢谢”,这名叫连朔的捉妖师虽年轻莽撞了些,但总归心地善良,善恶分明。 而且人家确实有骄傲的资本,眉目俊朗且身手不凡。 李半溪盯着那还在一片青苔中低声啜泣的绿色小人,暗暗嘆气,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菌人也察觉到他来了,立刻停了哭声,石块上的青苔也渐渐消失。 李半溪也没开口,只蹲下坐在那石块上。这地方,应该是他昨日见到菌人并把它带下山的地方吧!这小傢伙,除了这地真的没别处去了吗? 李半溪苦笑摇头,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菌人见他只坐下不说话已是半晌,自己憋不住先开口了:“不是说不要我了吗,怎么还来找我?” 李半溪听完,又气又觉得好笑:“我的一时气话,没想到你气性也这么大,居然丢下我就走了,你跑的那么快,都没想过我到时候找不到你怎么办?你还真要在山里过一辈子吗?” 菌人见他不是真心要丢下自己,脸色也好些,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李半溪没正面回答,只笑道:“你这一哭怎么还变出青苔来了,以后若是在我家里哭,那房子岂不是要变成绿房子?” 菌人被他这一句话逗乐了,笑出声后才想起自己还在与李半溪赌气,便捂住嘴不再发声,过一会儿又偷偷去瞄他。 第9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还是个孩子……半大又傲娇 第5章 哥哥 “其实要找到这地方也并不难猜,只是你几百年里只带在这同一个地方确实乏味了些,我也当真想把你当弟弟,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看好玩的,只是有些事情,你做的不对,我就会生气,当然我生气时说的话会让你难过,关于这个,哥哥像你道歉,你原谅哥哥,行吗?” 李半溪对一个小妖说出这番话也并不觉得丢脸,他刚说话确实重了才让菌人伤心,这点他也承认。 菌人听得似懂非懂,只是意外李半溪竟然会主动和好,一时楞坐在那里,只呆呆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李半溪见它点头,知道它方才的委屈和不甘也都消散大半,才开始与它说正事:“你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吗?” 菌人坐在那盯着他,先是摇摇头,后又将手指指向他,用细细的声音喊他:“哥哥……” 李半溪和它面对面,柔声道:“哥哥,就是比你年长,要随时随地照顾你给你做榜样的人。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自要担起这个责任,你受了伤我要帮你包扎,你饿了我就餵饱你,你可以调皮可以恶作剧,但也要有个分寸。” 李半溪见它不说话,也不知它一只小妖怪有没有听懂,继续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妖和人是一样的。妖中有好妖,人中自也有恶人,我绝不会因为你是妖就觉得你兇恶至极,但是你今天未经允许就拿了别人的东西,这是不对的。” “如果你想要什么,就用自己觉得一样的东西去换,光拿是不对的。如果你现在身上有个你特别喜欢的东西,别人拿去了,你会高兴吗?” 菌人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似乎听懂了。半晌才闷闷问李半溪:“那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哥哥?” 李半溪见它终于听进去了,长舒一口气,也倒没费这半天口舌之功,只是他在现代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样的教育方式合不合适,但总之,这小妖怪跟了他,他就要保证不能让它长歪。 “你酒喝也喝……等下,你现在难受不难受?”李半溪这才想起菌人刚喝了一葫芦却没醉,难道妖和人的消化系统差别这么大? “没事,我没事。”菌人见李半溪关心自己,刚刚蔫头蔫脑的状态一扫而空,这会儿又在石头上蹦跶起来。 李半溪又将它哄好又给它教育了一番,见它身体无事,只轻轻抚着它头上那坨青苔,问它:“你有名字吗?” 菌人摇摇头。 李半溪蹙眉思考半天,要不“小绿”?“阿绿”?算了,绿这个词放到现代来说确实不太好,他又见菌人头顶那抹青苔正随着菌人动作来回起伏,一晃一晃的,只觉得微妙无比。 他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部电影里的主角名。 “要不……叫你……绿巨人?”李半溪试探道,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它。 但显然菌人很喜欢这个名字,蹦跶得更欢了:“好!巨人有名字喽!是哥哥给起的,巨人最爱哥哥!” 穷途末路下的灵光一现,居然被菌人所接受甚至喜欢,李半溪苦笑不得,弯起眼睛:“你喜欢就好,等会刚刚我带你去红衣哥哥,你要好好说声对不起。”至于酒的话,他只能这几天多砍柴凑钱出来想想办法,难道还真让这小傢伙被那捉妖师收了去不行? 想到这,李半溪朝右边树林望了望,不知连朔还在不在那里等着? 他对着菌人拍拍左肩:“巨人,上来!” 巨人又得了名又能坐上哥哥肩膀,高兴得不行,一跃便跳上李半溪肩头,又轻轻坐下。 李半溪见它听话,也欣慰起来,边往连朔那边走边问巨人:“话说你一哭,眼泪就能变成青苔吗?” “嗯……以前就这样的,所以在山里,有的人看起来可怕,我就偷偷哭,然后躲在那片青苔里面。” “只听说过鲛人眼泪变钻石的,没听说过眼泪变青苔的。”李半溪笑道,“这样也好,别人见你哭不出钻石也不会来抓你。不过上次我踩到你的时候,那片青苔也是你哭出来的吗?” “嗯……那个是原来就有的,巨人也不是天天都哭的……”刚刚哭成那样,现在想起来确实有点害臊,菌人淡绿色的脸蛋居然有泛红的迹象。 “巨人?”李半溪突然停下脚步。 “哥哥?” “以后……哥哥不会让你哭了,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李半溪抬头一看,那红衣青年此刻正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闭眼打坐,姣好的面容,深邃的轮廓,和这深山树林似乎快融为一体。 他静静得欣赏着这良辰美景,不料眼前人却突然睁开眼睛,刚刚美好的静物图此刻又添上一份灵动和生气。 特别是那双眸子,黑亮水光,意气风发。 连朔一开口却是破坏了气氛,戏嚯道:“怎么?哄好你养的那小妖怪了?” “嗯……” 李半溪动了下肩膀,巨人这才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连朔见这小妖真心道歉,也不再为难它,只咳了声,说道:“算了,你也没做坏事,我不收你了,酒也不要你赔了,只是……” 第10页 他将目光转向那背着竹篓的少年:“刚刚你说的约定,还算数吧!” 李半溪点头:“自当算数,你帮了我,又不要酒钱,说吧,你的条件,只要不是……太为难,我都会答应。” 连朔听完后低头一语不发,陷入深思,半晌才道:“其实我自幼在师傅身边习武,从来没离开过,但这次师傅一要我去找那猴子追酒葫芦,二来给我定了个任务。” 连朔一直盯着李半溪:“师傅说我此次出门,第一个遇到的便是我命中贵人,可要好好跟着才是。” 李半溪看他眼神便知道意思了,只说道:“这么说来我便是你此次出门遇到的贵人?” 连朔点头。 李半溪想了半天才开口:“既是师命,你又帮过我,我就当报答你刚刚的忙。若是要一起便一起吧!然我可能不是什么贵人,只是个落难可怜人,能力有限,着实帮不到你什么,但又需要我的地方我自当鼎力相助。只是我家中只有一屋一床,地方又小,既无口粮又无钱财,若要一起吃住也要再想办法。” 连朔眼下只关心李半溪答不答应,哪里听得下其他话,从包里拿出一块银子,说道:“我虽帮了你忙,却不是要勒索你,若要跟着你,免不了同吃,只是费用分开过于复杂,我直接交上去,你就拿着那钱,该买的就买,不必客气,原来也是我劳烦你。况且你是我命中贵人,不能怠慢于你。” 李半溪愣住,哪有一上来就给钱的?万一拿了钱直接跑路怎么办?这捉妖师也是心大,若是遇上别人,非得以为他是个傻子。 连朔对于自己在李半溪心中由捉妖师降成傻子毫不知情。 见连朔将钱一直摊在手上不拿回去,李半溪直摇头,也不再和他客气,只和他再确认一遍:“你当真要和我一起?” 连朔点头,道:“就算你不是我命中贵人,但我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 “你就是个吸妖体质,若跟着你,我岂不是不用满山林的找妖怪?” 李半溪这下终于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银子,转身就走。 什么贵人压根就是瞎扯的吧!主要还是想着捉妖怪呢,想到这,李半溪对巨人说:“你躲起来,小心他给你捉了去。” 连朔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他很快就跟上李半溪,走在左边,眼睛一直往人头顶望。 李半溪自是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终于被这眼神看到后背发毛才问连朔:“怎么了?我脸上有妖怪?” 连朔被逗笑了,知道这人是膈应他呢,也不反击回去,只问他:“你是道士吗?” 李半溪自是忽略他后半句:“为何说我是道士?”毕竟在他心中,道士都是一些神机妙算、长眉白须的老人。 连朔戳了戳他头顶上那个髻,说道:“你头髮弄成这样,可不就是个小道士吗?” 李半溪不会扎二子哥他们那种髻,只胡乱将头髮都绕在一起再用绳栓起来,这般想来确实像个小道士。见连朔越戳越来劲,李半溪连忙避开,生怕费劲再将头髮重新扎起来。 连朔见李半溪挺有意思,又问:“哎,小道士,看你长得细皮嫩肉,不在家待着好好读书,非跑到街上卖柴干嘛?” 李半溪低着头,云淡风轻道:“家人已故,也是身不由已。” 连朔怔住,愧疚之余又越发可怜李半溪,只不好意思说道:“实在抱歉。” “你也不必可怜我,其实每个人心中都藏着点事不是吗?人生下来也註定要接受苦难。我家里人去得早,时间久了,那感情就像流逝的河水,汇入江,融入海,虽还在那里,却很难体会到了。” 李半溪想起已故的父母,想起自己养的两只猫,想起自己未完成的画作,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这双曾经灵巧敲击键盘的手,曾经绘出无数经典漫画的手,如今在这个空间这个国度,弃了画笔,没了电脑,也只能靠砍柴为生。 连朔见李半溪情绪明显低落,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跟着一路沉默。 果然半个时辰便到了集市。 镇上热闹至极,到处都是小摊,饼铺、瓜果、小吃、酒铺、茶馆……吃的喝的娱乐消遣一应俱全,李半溪第一次见这番场景,不禁看花了眼。 连朔自是跟师傅一起捉妖,这场景十天半月便见一次,对于他来说毫无吸引力。他观察四周,指着其中一小处空白地:“你就将柴摆在那吧!” 李半溪走到那,放下竹篓,怕巨人兴奋得要跑出来,只食指压在嘴唇中间,对着巨人轻轻“嘘”了一声。 巨人立刻双手捂住嘴,怕自己兴奋得叫起来。 李半溪将柴抱出来,等着过往路人买它。 而另一边,山中一旧屋里,一白须老人正闭眼打坐,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之间窜进来一只猴子,正是狌狌。 “都办好了。你徒弟都跟着那小书生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坐着!不过那书生也当真奇怪,我竟看不出他身世渊源。”狌狌抱着那酒葫芦,倒不出一滴来,“只可惜这好酒。” 半晌,那白须老人才睁眼,一开口便是苍老的声音:“人各有命,这便是两人的宿命,剩下的就看造化吧!” 第11页 第6章 画像 李半溪的柴摆在那里,不一会儿便被人买去。他看着手中那几个铜钱,苦笑道:古代物价他还不懂,这几个铜板能买些什么呢? 他想起绿巨人还在竹篓里一直没出来,自己曾许诺要给它买吃的喝的,万不可食言,只是眼下手上钱不多,连朔给的银子又不能动,便对着那竹篓轻声说:“巨人?” “嗯。”巨人虽是好奇外面的世界,但也乖乖听话躲在竹篓里,“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啊?” 听着巨人委屈的声音,李半溪觉得自己过于残忍,心想得找个法子让巨人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观赏集市物景。 连朔在一旁,自是清楚李半溪心里在想什么,他朝四周一看,目光定在一处墙角,几个飞身便总纵影过去。 “这个,给你。” 李半溪还在这想着法子,眼前便多了一个小型花盆,里面还装了一半的土。 原来这花盆被人遗弃在一角落处,又被连朔捡去。 “那小妖怪不是想出来看看嘛!”连朔环抱着胸,对着那竹篓仔细打量,“它再这么待下去不得闷死!” 李半溪接过花盆,那花盆为陶瓷材质,略为沉甸,外面无半点污垢尘土,他瞥了眼连朔有些脏的衣角下摆,看了他一眼,终是微笑说:“谢谢你了。” 连朔见他笑起来眼睛像半月牙,眉间那颗小痣也跟着光彩夺目起来,有些不自在地说:“……这点小事谢什么,我以后还盼着你给我引妖呢!” 李半溪摇头,不再看他,将巨人喊出来后就把它安置在花盆中,只露出头顶和眼睛。 集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时间,头髮花白的老者、挑着担子的中年男人,亦或抹着胭脂的年轻小娘子都聚在这街上,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嬉戏声、锅碗瓢盆丁玲咣当的声音汇在一起,虽是嘈杂但也不失为人间烟火气的奏乐。 其中有两人格外引人注目,路人见了后纷纷将目光停留在二人身上。那是两位少年,一个红衣俊朗,一个蓝衣清秀,那蓝衣少年身上还背着竹篓,手上端着一花盆,不过端花盘的方式却甚是小心,仔细一看,那花盆无半点奇花异草,徒有一小片绿色青苔。 “巨人,”李半溪囊中羞涩,小声告诉它,“哥哥这次卖出的钱不多,只能给你买一两样东西,你若是选好了便开口告诉我,想要什么可以下次再买。” “没事的,哥哥。”巨人虽对这集市的一切都好奇无比,但也倒乖巧听话,“哥哥有什么想买的,哥哥先买,巨人没事的。” “嗯……”李半溪犹豫,他本想着用这钱买一套笔墨纸砚来着,但自己又不会用毛笔,也不会书法,买来岂不浪费?但在这古代闲来无事,他倒是可以买点白纸瞎画画,说不定就有人因为新奇来买他的画。 想到这,李半溪便下定决心买几张白纸用来作画,至于笔……宋朝还无铅笔,就用碳代替好了。 连朔在一旁看李半溪纠结半天,本想让他大可放心用自己的钱,但这么一来这人会不会以为自己侮辱他?算了,就先看着吧,他若是真的揭不开锅了,自己到时候也定会帮他。 反正师傅有钱。 他如此想着,也没说话,与李半溪并排走着。 李半溪用那钱买了小半袋米和几张画纸,家里还有兰大娘送来的蔬菜,暂时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还剩下的一个铜板他给巨人买了个糖人。 “你要不要?”李半溪趁那老人家给巨人捏糖人的功夫问身旁的红衣青年。 连朔惊讶:“还有我的?”他是真的惊讶,小时候他无父无母,又被人欺负,自然也没人给他买这玩意儿。那时候见和他一样大的小孩手里都拿着糖棍,又馋又羡慕。等到稍微大一点遇到师傅,便一直习武练功,口舌之欲早已放在一边,如此一来,如今他虽已及弱冠,手上又不缺钱,却连个糖人都没吃过。 “怎么了?”李半溪见他惊讶后又不说话,以为他不爱吃甜的,刚准备对老者说只要一个时,就听见背后的连朔开口了。 “那我也要一个!”连朔向前一步,盯着那正麻利捏糖人的老者道,“老人家,帮我捏个小人呗,就照这小道士的模样捏就可以。” 李半溪瞥了他一眼:“那给我也捏一个呗!就照这神棍样子捏就行了。” “神棍?”连朔惊讶,“喂,你刚才也是见识过我本事的吧!怎么将我与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混为一谈?” 说完又戳了戳李半溪头顶那颗丸子。 “怎的?”李半溪有意要逗他,便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你虽会武功,却腰间别一八卦阵,嘴里成日喊着捉妖怪,我一普通老百姓都想着要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怎的你在这浪费光阴,又与那装神弄鬼的神魂有何区别?” 他这番话刚说完,那老者果然停下手中动作,盯着红衣青年看,嘆气道:“我看这小公子面目俊朗,气度不凡,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为眼下要紧之事,年轻时切不可被一些事物迷了眼,省得老来后悔。” 连朔被两人堵得说不出话,又见那老人将两支糖人交给李半溪:“这位公子,做好了,你拿好,可别掉了!” 第12页 李半溪道了句“谢谢”,准备将其中一支糖人给连朔,就看到这“神棍”正又气又委屈得看着自己。 他终于没忍住笑出来:“和你说玩笑话呢!怎么当真了?先把这糖人拿着,等会儿和你再说。” 连朔低头看那糖人,之见那木棍上面立着一栩栩如生的小人,身形、面貌皆与李半溪有六七分相似,特别是头顶上那立起的小丸子,更是惟妙惟肖。 连朔气顿时全消,郑重其事地接过那糖人,握在手上跟珍宝似的,一直没捨得吃,就光盯着看了。 李半溪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端着花盘,见他脸上全是欣喜之色,便边走边对他说:“我方才与你开玩笑呢!” 连朔这般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小气,脸上发热:“我知道,我也没生你气。” 李半溪用胳膊肘子撞撞他,笑着看他:“还说没生我气?都不看我……” 连朔这才正目对他,见李半溪眼睛又弯了,脸上还挂着笑,心情突然跟着明朗起来。 李半溪这才说:“你喊我小道士,我才喊你的神棍,说出那番话也是逗逗你,没想到那老人家当真了……不过我倒是不认同他的话,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考取功名不可?我来到这村里,不觉得这番生活枯燥无味,我卖柴也好,你捉妖也罢,都是我们想做的,凭什么照着别人的路走,自己想做什么便去做就好了。我不稀罕功名利禄名垂千史,只想着有家人可依,有朋友可交,粗茶淡饭直至老去。” 他一番话掏心窝的话让连朔怔住了,半晌才说:“你这活法虽是平淡,听上去倒也幸福。” 李半溪见已走到四下无人处,便让巨人跳出来,把糖人递给它,巨人接过就往嘴里塞,塞得两腮都变形了。 “不过我今日说法确实不妥,为了谢罪,回去我给你作幅画,就当赔礼了。”李半溪想起自己竹篓中还有白纸,反正就当先练笔了。 折腾一天,已是夕阳,两人并排而行,影子被拉的老长。 一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来,村里人都关门闭户休息了,两人才赶回来。 李半溪点了灯,昏暗的房间被照亮,连朔这才看清屋内摆设。这屋子不大,家具却一应俱全,就是令人为难的是……只有一张床。 连朔盯着那不大的床,有些苦恼。 李半溪看出来了,无所谓道:“今日天色已晚了,我这里也就一张床,不过也大,够两人睡了,你若是不介意,就先将就着吧,明日再去山中弄点木材做张床出来。” 连朔点头,他自小跟着师傅降妖除怪,经常露天而睡,这点倒是无可介意。 “你饿不饿?”李半溪问他,巨人因为糖吃多了,早早睡去,自己也因为中午吃得多到现在还未消化完。 连朔刚摇头,肚子就传来“咕噜”声。 李半溪终是忍不住笑了,他迅速去厨房给连朔下了碗阳春面,他在现代也是一个人住,自是手艺不差。 在连朔“唿哧唿哧”大口吃面时,李半溪拿出一个被烧黑的细柴火出来,又抽出一张白纸,便开始动手画画。 这随便一烧的细柴火虽比不上铅笔,倒也不硬不软好使得很,不一会儿,画就出来了,正是一位青年在吃面。 连朔早就见他在白纸上不知做些什么,吃完面赶紧凑过去,一看上去,便惊讶:“这是什么画?画的极好但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没从讲过此类画,不过刚才……你是拿什么作的画?” “这个!”李半溪将手掌中只剩下一小节的柴火摊开来,“刚刚给你煮面时趁着烧了一根,没想到这么好使,如此一来便不用买毛笔了。” “我给你的银子,你可以随便花的,不用如此节省。”连朔以为他是身无分文才想起用此代替毛笔,终于开口说出压于心里半天的话。 “不是……”李半溪欲哭无泪,总不能和他说自己不会用毛笔吧,说出来谁信呢?只摆手道,“我就是觉得此种作画方法甚为有趣,我自小用毛笔作画极丑,但用这柴火倒是好使。” 连朔再看那画,点头称赞:“这画作的甚好,只是为何非挑我吃面时画?以后把我捉妖模样记下来再画出来。” 李半溪这边正收拾着床铺,没理他这句话:“你且收拾收拾,准备睡吧!” 连朔悻悻跑去外面水缸,清理干净后与李半溪同枕睡下。 一夜好眠。 清早,李半溪还在睡梦中,便被外面一群人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后,发现连朔已经醒了,正盯着窗外。 李半溪揉了揉眼,对着窗外望去。 窗外能看到不远处的田间,一群人围在那里吵闹,其中就有兰大娘和二子哥。 第7章 干旱 “怎么回事?”李半溪疑惑道,虽说古人都是这么早起来,但一起来就开始吵闹也不符合常理。 连朔回头看他睡眼惺忪,头髮蓬乱,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将视线移到别处后才开口道:“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我刚在窗前听了会儿,怕是和地里庄稼有关。” 李半溪听他这么一说,合计着该是两家人为了一块地或者一捆草吵起来。不过兰大娘和二子哥也在其中,他便不能继续睡着坐视不管,得起来具体看看什么情况。 第13页 巨人还在唿唿大睡,两人几下清理干净后便出门。 走进就听见兰大娘的声音:“这到底什么回事啊?我保证这是昨天浇过的水……”,其余围着的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在窃窃私语。 “怎么了?兰大娘。”兰大娘刚才背对着李半溪,这一听到清润温和的声音后便知道是谁,于是转过身,只见身着蓝衣的青年正立于身后,旁边还有一位身材修长的红衣年轻人。 “半溪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兰大娘头髮上那那朵花换成了蓝色的夕颜,她先是打着招唿,将李半溪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气色尚佳后才问起,“身边这位是……?” “朋友。”开口的是连朔。 兰大娘惊讶,李半溪前日才说失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曾记得,这会子怎又多了一位年龄相仿的朋友? 想到这,兰大娘又不经意瞥到了连朔腰间挂着的八卦器,便以为他是一类专偷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怕李半溪被骗,但嘴上不好当面说出,只得不再去深究,转而说起这一大早就出现的怪事。 “这一大早就发生了怪事,”兰大娘指着身后那亩地,“昨晚我才和官人浇过的水,今个一早居然旱成这样,饶是当年天上有九个太阳也不至于此啊!” 李半溪和连朔往兰大娘身后望去,只见那亩地表面干裂出缝,上面的庄稼苗都蔫了,实在不像是昨日刚浇过水的样子。 兰大娘家的老伯正低头摸着那裂缝,旁边人此刻还在议论纷纷。 确实不太正常,这地现在就像一大块巧克力啊!李半溪心中嘀咕,正准备蹲下来细细观察,就听见连朔在帮边小声开口了。 “有妖的味道。” 连朔此刻正皱眉,往四周巡视着。 李半溪也跟着往四周望去,却在一棵树边发现了一只猴子。 “那不是猩猩吗?”李半溪下意识往身后那群村民看,发现他们还在被眼前干涸的地吸引着,松了口气后戳了戳连朔,“它不怕被人发现吗?这么明目张胆的?” “没事,”连朔看都不看它,应该是一早就发现这猴子站在那了,“它和巨人不一样,只要它不开口说话,人们再怎么看他,都是一副普通猴子模样,但巨人还得先藏着……”连朔边说边往屋里看,他视力极好,从墙上嵌着的小窗中便能看到还在熟睡中的巨人。 “那你说,你刚刚闻到的妖怪的味道,会不会是……猩猩?”李半溪怕被人听见,特意将身体移过去才小心问道。 连朔的左胳膊被李半溪的手肘碰到,也不知怎的有些发痒,他不动声色移开两人距离,摇头道:“狌狌天天跟我和师傅待在一起,它那点妖气对我来说都免疫了。” 李半溪听到这话,突然抬头复杂得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连朔被盯得有些发毛。 “没事。”李半溪本想着他既和猩猩关系如此亲近,昨日却像仇家一般刀剑相向,该不会是串通好了故意作戏给自己看呢吧!但转念,连朔若是故意和猩猩这般作戏给自己看,目的又是什么呢?他刚来古代,一无权二无财,他能图自己什么呢? 更何况昨日相处下来,他觉得连朔并不坏,甚至有些单纯,他虽为捉妖师,但也分得清善恶,武艺高强也没有恃强凌弱,相反,他不贪图便宜,又乐于助人。 李半溪这般一想便觉得自己想法太丑恶,有些羞愧,便暗自压下这想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目光又恢復至平时那样,继续问他:“那你闻到的……究竟从哪里来?” 连朔摇头:“这股味道和巨人、狌狌的味道混在一起,我只能闻到,并不能查到来源,应该是离得太远,若是近些,我可能还能找出藏身之处。” 李半溪低头深思,就听见那群人中有个尖细的声音:“一定是有妖怪!” 一时众人吵开了锅:“瞎说什么呢!孩子还在着呢!”这是一个准备领着孩子去学堂的妇人,此刻正埋怨,还用手捂住那小孩的耳朵。 一个头髮鬍鬚均花白的老者说道:“不会吧,我们村这么长时间一直风调雨顺的,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啊!” 一个尖嘴猴腮,身型矮小的中年人正捏着下巴:“那就是最近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了呗,或者什么人印出来的……” 说了一半,那中年人将目光转向了一蓝一红两个年轻人。 李半溪自是感受到了这群人或打量或疑惑或敌意的目光,他向前一步,微微侧身,将连朔挡于身后,双手合起,微微弓腰,温和道:“各位,我与友人确实为最近来到村中,但我们一人是已失忆的此时连笔都拿不起的书生,一人是自小习武立志除恶的捉妖师,就算本事再大,也绝无将湿润土地变得如此干旱之本事啊!” “况且兰大娘一家待我恩情如山,就当我不是人,我自当不会恩将仇报。”李半溪的腰已恢復笔直,他不能承受这本不是他的过错。 刚刚那带孩子的妇人见两位青年长得皆是身长玉立,一表人才,便下意识为他们说话:“这两位公子面相温和宽容,不像是那妖物幻化出来,这干旱必是有其他原因。” 第14页 兰大娘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看看你们,听听你们说的,哪句不伤人,凭什么把人家公子与那妖魔鬼怪混为一谈。你们可能不知道,但阿兰是亲身见过,这红衣公子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暂不为他说些什么,这蓝衣公子前几日被山贼追赶才来到我家,那身体,我当真以为他快断气了,这回刚捡回一条命又被你们当做妖怪,岂不叫人寒心?” 众人说完阿兰扯着嗓子喊叫了一番,皆不言语。 这时,一位略带威严的老者站出来,他声音沧桑沙哑,虽不大却带着底气:“这事定有蹊跷,没有证据不可随意好人。” 说完他往李半溪与连朔那边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到干涸的地上,又拍了拍兰大娘家那老伯:“老弟,你先起身。” 说完自己又蹲下身,发现那土块确实干裂的奇怪,无半点水分,像是经歷了三年干旱之灾一般,直摇头道:“事出有因,只得今夜在此守着,找出那作祟之物。” 又回头对众人说:“都散了吧!该上学上学,该锄地锄地。” 李半溪对这老人此番做法大为贊同,又见狌狌还在那树下待着,都快成猴子观海了,便问连朔:“你不用去找它吗?它看你好久了。” 连朔看了那猴子一眼,发现它手上还抓着昨日的酒葫芦,心念道它这嗜酒如命的老毛病又犯了,便转身要过去找它。 李半溪跟着他一同过去了。 走进后,李半溪发现狌狌竟然露出了如人一般狡黠的笑,有些惊讶,难道是它已经知道了这土地干涸之谜? 连朔面对这猴子时便没有面对李半溪的好脾气了,态度很是随意:“哎,老头,这事还不会是你干的吧!” 狌狌看了他一眼,摇头嘆气:“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你师傅学武艺了,回头这礼仪半分都没有,到最后别变成个鲁莽伙夫,连小娘子的手都摸不到。” 连朔不知怎的就想起刚刚李半溪碰他那下,只觉得耳朵发热,怒道:“谁跟你一样好色,随便摸人姑娘手啊!” 说完也不与它继续拌嘴,正经问道:“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他自是知道狌狌不用干这等无聊损人之事。 狌狌突然咧嘴,李半溪在一旁看得渗人,这究竟是多少年的老妖,这不用幻化都和人差不多了。 “我倒是真知道。”狌狌在一旁卖着关子。 “哦?”李半溪一心想帮兰大娘弄清真相,眼下有些心急,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狌狌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回答:“当真想知道?” 李半溪毕恭毕敬:“自是肯定。” “那你让我住你家。” “啊?”李半溪惊讶,没想到狌狌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这老头,还不会故意跑来讹酒喝的吧!”,连朔轻瞄了它一眼,直摇头。 狌狌见两人不相信自己,便退一步:“这样吧!我明日早晨就把那小妖捉来交给你们,若我做到了,你们就养着我,我也不用吃多少,酒的话……你那不是有银子吗?”说完还往连朔那看了一眼。 它知道连朔师傅此次让他独自出门,肯定没少给他银子,倒是平时在老道士那里被憋惯了,这回得找他徒弟讨回来。 出乎意料的是,连朔倒也同意了,他双手环抱胸前:“行,一言为定。就照你说的做,明早你把那妖物捉来,我们给你供酒。” “嘿嘿,好嘞!走喽!明早见。”狌狌一眨眼就不见了,能听得出它语气中的兴奋。 “哎……” “嗯?” “当捉妖师这么有钱?” “嗯……主要是师傅家有钱。” 李半溪明白了,敢情是个富二代啊! “不过照它这种喝法,你师父再有钱也禁不住啊!” 连朔点头:“师傅一向控制它酒量,就怕它酒后闹事,它这猴子喝不醉的,只要有酒,多少它都能喝的下去。” 李半溪迟疑道:“那你……那钱,够它挥霍的吗?” 连朔摇头:“自是不够的。但它只说酒,没说什么酒,到时候只管往水里加点竹叶桃花之类的,它也分不出来。” 李半溪苦笑,一时对不上话。 只是明天,狌狌能把那妖物捉来吗?还有,那妖物,究竟为何物呢? 第8章 扫晴 “想什么呢?注意路。”连朔见李半溪低头不语,怕他被这坑洼不平的路绊倒。 李半溪蹙眉,语气正经:“你说……会不会是我真的有吸妖体质啊?” 连朔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有些内疚道:“我上次那是故意逗你玩呢,你可别当真,你一个普通人,妖没事往你这跑干嘛?况且你旁边还站一捉妖师呢,它们想来自投罗网不成?” 李半溪听完后便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穿越者会有特殊体质,到时候若是出现了什么大妖怪,确实给这一村人会带来不少麻烦。 但以后他就会明白,他确实自带吸妖体质,尤其是身边这只。 “既然是明天,今日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李半溪开始往家走,巨人这会也该醒了,若是长久看不到自己会不会着急? 第15页 “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连朔跟在后面问他。 “嗯……”若说现代,他平日里就画画稿、做做饭,养养猫什么的,但这些事情放到这里一概不能做,他这才穿到这里几天,除了遇到两个妖怪,他唯一做过的就是砍柴和给连朔画像。 “不然我先屯点柴吧!然后再画点像出来,然后一併拿到集市上去卖。”李半溪打算上午先去钟山砍柴,然后下午作画,明天一併拿到集市上卖,若有人买他的画自是最好,若画卖不出去便将柴卖出去,总不能出手而归。 “你每天都这般辛苦?”连朔皱着眉盯着李半溪那小身子骨,看起来异常单薄,只觉得风一吹便要倒下。 “也不是……”李半溪心想,我这才砍了一天柴,还是巨人带我捡的。 “别砍柴了,作画吧!”连朔打断他,又盯着他的手道,“这么细皮嫩肉的,能砍多少柴?你画吧,若是没人买,我就买下,反正我也喜欢你的画。” 李半溪一时无语,怎么感觉被这小子包养了? “还有,今天,兰大娘说你……你前几日快断气了,是怎么回事?”连朔担忧问道,他现在和李半溪算是朋友了,这么问应该不算唐突吧。 李半溪明显愣了一下。 连朔见他的反应,以为他是不想说,便道:“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总提过去的事也不好。” 虽嘴上这么说,连朔还是想知道李半溪以前的经歷,他不由低下头,一直以为李半溪为自己命中贵人,若是贵人,就算非金枝玉叶,好歹也能得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但落到李半溪这里,家徒四壁,一穷二白,连命都是捡回来的。 究竟是经歷了什么?让眼前这半大少年无一亲人,本是身娇体贵的公子,却在这里干着粗活维持温饱。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李半溪突然开口了,他自穿越过来后就一直将所有事憋在心里,无人倾诉,这回主动有人问起,他除了不知所措外还有些欣喜,“我一醒来就记不清所有的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但能怎么办?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连朔一怔,这半大小子怎活得比他还透彻,还随性?便疑惑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了吧!”李半溪说的是他在现代的年龄。 “啊?”连朔惊讶道,“不可能吧,是不是骗我,按你这模样最多十八,怎么就二十五了?” 李半溪没理会他的话,只笑道:“你也不是第一个被我的脸骗了去的人,不过你的模样最多二十,我既是你命中贵人,又比你大,你不如喊我一声哥哥,我也好给你命里添上机缘与巧合。” “哥哥!哥哥!”巨人见李半溪回来了,兴奋的叫起来,它醒了有一会儿,但一直没见着李半溪,正是惊慌时恰好他回来了。 李半溪应和下来,又对着还在门口发呆的连朔笑道:“听到没?就像巨人这么喊。” 连朔黑着脸,走到屋里寻着一凳子坐下打坐,不再言语。 李半溪也没闲着,他从厨房里挑出几根烧得半黑硬度适中的柴火,又铺出几张白纸来,就着打坐的连朔开始作画。 不过这捉妖师长得可真俊,李半溪边作画边感慨道,以后若是再能回到现代,他一定为连朔弄本连载漫画,肯定能大火。 只是这算不算侵犯了别人的肖像权?李半溪纠结道。 连朔突然睁开眼睛,问他:“画的怎么样?” “啊?”李半溪莫名心虚,被吓了一跳,“还可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连朔起身,盯着那画半天才皱眉道:“不然你别卖画了,我都买下来,这几幅我都喜欢。” 李半溪无奈笑道:“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了,不用买了。这画中人物是你,我自当要给你一定工钱,但现在我身无分文,自当把这画送你抵押好了。” 巨人在一旁看了,吵着道:“哥哥!我也要画像!”说完还往连朔那瞅了一眼,那样子让李半溪想到了争宠的嫔妃。 他轻轻挠着巨人头顶那抹青苔,道:“木笔快没了,过几日帮你画。” 巨人这才罢休,又跑去角落里捉虫子去了。 李半溪看他这般天真无邪,又是欢喜又是羡慕,问连朔:“这世间有两种人……” “嗯?” 他语调虽是温柔却透露出一股落寞,连朔见他情绪不对,声音也缓和下来。 “这世间有两种人,一种如我一般,出生后有父母照料,有友人玩耍,奈何未来一天世事突变,父母亡故,友人离去,仿佛只余自身一人在这天地间独活。另一种,便像巨人这般,本是天地幻化而成,不懂感情,不知冷暖,便也不会有人世间这番烦恼,自是体会不到一般人能有的天伦之乐。” 李半溪眼神放空,说出这番话,实在这几日过得累,他想念以前,想念父母,想念自己的两只猫,却又无处发泄。 他自嘲般笑了笑:“你说这两种人,究竟哪种更可悲?” 没想到连朔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按住他的肩膀后,正对着他的眼睛。 李半溪完全陷入了眼前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睛怎么形容呢?又清澈又深沉,又明朗又黑暗。 第16页 总之,李半溪突然开始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这人,再不能将他只当成一个武艺高强,吊儿郎当的自诩捉妖师的江湖术士。 连朔手劲很大,李半溪被压住的肩头很明显能感觉到那人用的劲,他刚准备动,就听见连朔开口了。 “你说的这两种,哪个都不可悲。” “嗯?”李半溪愣住,就听连朔又接着道:“如你这般,已是体会过家人的关切与疼爱,纵使今后他们人不在,换句话说,他们总有一天会不在,到时候你还是会一个人走下去,当你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感情,埋于回忆深处,待到有天你累了,倦了,乏了,你再拿出一看,必是一番好的回忆。而对于巨人,它虽是天地幻化出的妖怪,但也并不代表它没有感情。” “你仔细想想,巨人若是对你没有感情,昨日你准备抛下它时它能哭得如此伤心,就是因为它对你有感情,才会产生悲伤、高兴、喜悦之类的感情。” 李半溪恍然,自嘲般的笑:“也是我见识短浅,以为自己失去一两个亲人便失去一切,还自以为是。” “你自以为是,”连朔摇头嘆道,“我又何尝不是?” 李半溪这一瞬间觉得这青年身上一定有秘密,他不再去问,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那秘密深不见底,或卑微或宏大,可一吐为快可腐朽为泥,总归都是每个人的处理方式。 何况他与连朔才认识一日,过多探究对方的事情不好。 于是这句话后,屋内一时安静,两人不再说话,只剩巨人捉虫子发出的声音。 半晌,李半溪终于开口:“砍柴可以放下,但还是要去山中一趟。” “怎么?” “帮你做张床。” 连朔回头对着那不大不小的床看了又看,只道声:“好。” 两人一同上车,李半溪趁路上没人让巨人跳到自己肩头,又对连朔说:“你既然说了我是你贵人,我便信你,若是真能帮到你也是我的福分,若是帮不到就当相识一场。不过,落难之时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算老天待我不薄。” 连朔听这话,一如既往大言不惭道:“也是,能交到我这样的朋友当真是你的福分,我武功又高,劲又大,还会捉妖,钱又多,又长得风华正茂一表人才,也不知师傅是怎么想的,我当是你命中贵人才是。” 李半溪加快了脚步,没再理他,这人果然真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不过连朔做起事来也算麻熘,两人花费了一下午时间,终于弄出个像模像样的床来,这床看起来虽是粗糙简陋,但也能凑合睡人,总比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强。 当晚两人都沉沉睡去。 第二日,李半溪刚醒来,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猴子脸,那毛茸茸的满是皱纹的脸的视觉冲击太大,让他一下子就从床上弹起来。 他好半天缓过来,才发现是狌狌。 “怎么,抓着那妖物了?”李半溪心里一直惦记着土地干涸之事,加上昨日与狌狌的赌约,让他一下就猜到了狌狌前来此地的目的。 “嘿嘿,这不当然的吗?”狌狌将刚刚一直置于身后的右手拿出来,对着李半溪和连朔道,“准备好酒招待我啊!” 李半溪没理会后半句,注意力全集中在狌狌右手上,见到那所谓的妖物后竟脱口而出:“这不是晴天娃娃吗?” 只见上面有个白色布娃娃,模样和现代的晴天娃娃有些像,但又略有不同,那对眼睛是弯起来的月牙状,嘴也呈微笑的弧度,头部是个圆球状,身子就是几片可以被风吹起来的布料。 “什么晴天娃娃?”狌狌听不懂,又逛了逛手中的布娃娃,“这是扫晴娘。” “扫晴娘?”李半溪不解,这又是什么妖怪? 狌狌对着连朔挑眉:“你这小子应该知道吧!毕竟是从你师傅手底下出来的。” 连朔沉默半天,有些不好意思道:“说实话,师傅只交给我武功,平时遇到的也是一些厉妖,倒是没见过这种娃娃一般的妖怪。” “啧啧啧……”狌狌摇头,嘲笑道,“你这学艺不精啊!你师父应该再带着你两年。” 连朔感觉在李半溪面前丢了脸,便有些恼怒:“话说我师傅从来不捉这类小妖,他说他只除恶妖,不为非作歹的妖他不仅不捉,还会帮他们。” “行了行了,”狌狌打住,“逗你玩呢!扫晴娘确实不常见,你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那扫晴娘究竟为何物呢?”李半溪见那娃娃半天没动静,都差点怀疑这是狌狌从小摊上买来的玩具来煳弄自己的。 第9章 旱魃 狌狌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只对着那手中扫晴娘的头部打了一下,又道:“哎,别装死了,该醒了,再不醒就炖了你!” 这番话一出,刚才还像个孩童手中布娃娃般的扫晴娘居然慢慢睁开眼,那眼珠水灵乌黑,令人不禁生出怜惜之心。 “这……”,李半溪被这妖怪的外表打败了,“确定没抓错吗?” 连朔戳了戳他头顶上的丸子:“你别千万别被外表迷惑了,虽说相由心生,但切不可所有事物都由此判断。” 第17页 “但……”李半溪见那扫晴娘只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并不说话,便猜想,“它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狌狌开口:“这妖怪道行浅,由是这十几年才出现,会不会说话我不清楚,但应该本事不大,恐怕连这青苔都打不过。” 那“青苔”说的就是巨人,此时还在睡梦中,当真是没心没肺。 “照你这么说,既是它道行浅薄,那土地干旱之事也不应是它所为啊!”李半溪总觉得这就是成精的晴天娃娃,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也不怪你不知道,连这小子都不知道呢!”狌狌瞥了一眼连朔,连朔全当没看见,“这扫晴娘是这几年村里刚流行起来的玩意儿,通常把它挂在门前,用来止雨。这扫晴娘之所以叫扫晴娘,就是它能手拿一把扫帚帮你把雨水天气扫走,从来带来晴天。” 李半溪理解了,这功效似乎也和晴天娃娃一样,原来在日本流传如此久远的东西是发源于中国古代啊! 他又将扫晴娘上下仔细看了一番,疑惑道:“话说……它的扫帚呢?” 狌狌咳了声,搔了搔头,一向老脸皮厚的它居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什么……我刚抓它的时候,不小心给弄坏了?” “哎,老头,按说它是个止雨的吉祥物,你把它捉来作甚?”连朔直熘熘盯着狌狌,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抓错妖了吧!” 狌狌立马转移了话题:“你们听说过旱魃吗?” “旱魃”这名字一说出口,李半溪看见那扫晴娘的眼神突然变得悲伤起来。 “旱魃?”连朔抓抓头髮,转了圈眼珠,说道,“我倒是听师傅提过这个名字,听说是个主干旱的瘟神……” 这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脆生生的女音打断了。 “旱魃她才不是瘟神!”这声音中明显带着愤怒与不甘,在场之人都惊住,原来这声音正是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扫晴娘发出的。 连巨人都被这充满悲怒的声音吓醒了,立刻跳到李半溪肩上。 扫晴娘随后用悲伤缓慢的语气又重复了一便:“旱魃,她才不是瘟神……” “世人都以为她是个穷兇恶极,到哪都能带来灾祸的瘟神,又将她的形象丑化,哪知道她就是一个身不由已,为情而生又被人利用的姑娘!” 说完这番话,扫晴娘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与哭腔,大颗的泪水开始从它眼眶中流出,屋里一时都是它低低的悲鸣声与啜泣声。 屋外开始狂风大作,暴雨雷鸣不断。 这天变得快,还在田间的人正淋着雨往回赶,外面一时乱了套,只听见几个村民的声音。 “这什么鬼天气?” “就是,刚刚还好天气呢!我这刚播的种,完了!” 李半溪回头看扫晴娘,它还在继续哭着,声音断断续续,明显想忍住但又实在忍不住。 “没事,你哭吧!”李半溪猜它和旱魃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干旱的土地肯定也与它们有关,便柔声劝道,“你等会哭好了,想说出来就说出来,若是能帮你解决掉,你也不能给这里人带来麻烦。” 那扫晴娘似是受了好久委屈,这一时半会都止不住,众人准备等它哭完再细细与它谈论。 李半溪靠在门上,望着外面瓢泼大雨,原来这雨就是扫晴娘的眼泪吗?天一下雨,那便是扫晴娘在哭吗? “怎么了?”连朔见他闷闷不乐,以为他还在担心土地之事,便安慰他,“放心,这回狌狌都把这妖抓来了,等会等它哭完了,该问就问,若真是它做的,先劝劝它也倒是无妨,看这小妖,倒没那么坏。” 李半溪点头,没再说话,这雨下得有点心烦意乱。 扫晴娘哭了一上午,外面的雨也下了一上午。 这回兰大娘倒是不用重新浇水了。 他转身来到扫晴娘面前,见它仍在打着哭嗝,便问:“你好些了没?” 扫晴娘点头。 “那……关于旱魃?”李半溪下意思把扫晴娘当做女子,人家刚哭过就问正事,终究不好意思。 连朔也在一旁打坐,喊道:“喂,大眼,你哭好就赶紧说吧!” 李半溪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去外号,叫自己小道士,叫狌狌老头,叫扫晴娘大眼。 不过扫晴娘也没在意,只收了收情绪,娓娓道来:“旱魃她本不叫旱魃,这都是人们自己喊出来了。她本是天女,神力无穷,又能消退风雨,应在天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后来黄帝和蚩尤对战,蚩尤兵力强盛,黄帝终究是打不过,便喊来了天女魃前来支援。这一战打了很久,天女魁虽是神力无穷,但终究也是寡不敌众。于是她找来了女娲。” “女娲给了她一颗神果,但告诉她若是吞下这颗神果,虽能获胜但要出卖灵魂,从此她便必须行尸走肉般飘荡在人间,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为世人唾弃。” 一屋子的人和妖都惊讶了,连朔半晌才发出声音道:“这道是什么神果!简直就是恶果!恶果!” 李半溪也贊同他说的话,一直以来,他学的都是女娲补天、女娲造人之类的神话,却从没想过上古仙人竟拿出此等物品做不公平的交易。 第18页 他问扫晴娘:“那后来呢?旱……天女她答应没?” 扫晴娘嘆气:“若那时候我已幻化成灵,断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她答应……”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不答应呢……我那时候只是她身上的一个配饰,还不能行走,不能说话,只拥有自己的思想。现在想来,就算当时我能够阻止她,我又拿什么来阻止她呢?” “身为天女,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已。魃她最后还是吞下了那枚神果,终于在与蚩尤大战了三天三夜后,得胜了,于是,胜利属于黄帝,从来魃她……再也不是天女。” 李半溪的情绪也被感染了,直摇头道:“终是领导者,成大事不拘小节,却也辜负了多少人。” 扫晴娘看了它一眼,继续道:“若单纯不是天女,倒也就罢了,只是魃这一千多年来游荡人间,所到之处干旱无比,世人都唾弃她,文人写诗羞辱咒骂她,画家也凭空丑化她的形象。”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当时与她一同应战的,还有应龙。” “应龙?”李半溪不解道。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能吞云吐雾,一口气便能淹没半座山,与魃本是恋人,当时打完仗就被黄帝清除了记忆。他现在一定不记得魃了,只怕也会把魃当做民间的瘟神吧。” “可惜了,魃这一千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李半溪见它心情明显低落,问道:“那魃现在呢?你知道她在何处吗?” 扫晴娘警戒地朝几人看去,审视良久后终是道:“如今我也没可信之人了,我说出来,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不过我相信几位,都不会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李半溪抓住连朔的手臂,将他举起,连朔直愣愣得望着他,一时忘了说话。 “一起在它面前发个誓呗!”李半溪还拽着那条胳膊,“我和连朔发誓,若是将今天知道的事情传出去,就罚我……罚我这辈子回不去,罚连朔这辈子捉不到一个妖怪。” “喂,你这誓发的够歹毒啊!”连朔不甘,连着狌狌巨人一起捉来,“你俩都在场,也都好好发誓啊!” 狌狌被按着肩膀,挣扎不开,慌乱道:“喂,臭小子,你该不会要我……” 连朔沖它狡猾一笑:“我发誓,若是这两妖说出去,就罚这老头一直没酒喝,罚这小妖怪……” 连朔停住了:“罚它什么好呢?” 巨人甩了他一个脸色,“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被迫发誓这件事不满意。 连朔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李半溪,道:“就罚你哥哥不理你好了!” 巨人这下急了,在连朔身上蹦来蹦去,不停得喊到“你坏”“你坏”之类的话。 李半溪哭笑不得,原来悲伤的气氛被这么一搅合顿时全散,他咳了一声:“好了,别闹了,听别人说正事呢。” 扫晴娘见这一大家子相处融洽,倒是不像坏人,便也安心说出来:“她如今就在钟山的一个山洞里,准备自毁神力,遁入长眠。” 李半溪惊讶:“这意思就是……”他不知道对于神来说,自毁神力遁入长眠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种自毁对于人类来说,便是圆寂,便是消逝,甚至比人类那种一瞬间解决的解脱更为折磨,更为痛苦。 自毁神力者需经歷万痛噬心的痛苦,只有熬过这段方可消散神力,从此陷入长眠。 这都是后来旱魃在他面前自陨时,他才知道的。 李半溪问它:“你没想过劝劝她吗?” 扫晴娘眼中的悲伤之色刚多了,摇头无奈道:“魃她本就是性情刚烈之女子,决定了什么之后便义无反顾,我再是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的。加上这些年来被人们误解加丑化,她也是觉得没意思了。” “只是在自陨之前,她想最后见应龙一面,但她又不可随意走动,怕给民间带来灾难,于是便派我去找应龙。” 扫晴娘说到此处看了李半溪一眼:“关于兰大娘家的地,怕是我常年累月和魃待在一起,沾染了她的气息,所以一出来就让地干涸了,现在气息消散了,也倒是没事了。” 这样一来土地干涸之谜便解开了,李半溪摆手:“你也是无心之失,况且刚刚那一上午的雨,已经交足水了。” 他又接着问:“那你现在呢?准备去哪找应龙?” “东海。” 第10章 入海 “东海?”李半溪惊讶重复一声,他从小只在神话里听过东海,印象中那里是哪咤三太子抽龙筋又自刎的地方。 不过顾名思义,这应龙名字中有龙,可能还真是条龙吧! 扫晴娘见他惊讶,便开始解释应龙身份:“应龙本是毛犊、羽嘉所生,它化为原型时生有双翼,为云雨雷霆、沟渎河川之神,亦是天龙之神,现在应该叫天龙神了吧。” 扫晴娘情绪又逐渐落寞:“听说他已和别的神生下麒麟与凤凰,魃她知道后难过了好久,却又原谅了他。她说她现在已为民间灾难,和应龙神的身份不配,他自是娶了别的女子也当罢了。现在魃只求能再见他一面,也好了却心愿,安心自陨。” 第19页 李半溪听后皱眉,这明显不对劲,若是应龙有心与天女魃在一起,就是舍了这神的身份也自当应该,怎得又娶妻生子后千百年来又不去寻找魃? “魃被贬到人间后,你们有没有见过那龙?”连朔正好问了李半溪想问的。 扫晴娘摇摇头。 李半溪皱眉,虽是不忍但还是要告诉它事实:“天女自从被贬下人间,所到之处都大旱,势必被世人所唾弃,过得也是艰辛。身为天神,应龙不可能不知道天女身在何处,就算他放不下神位,也不能下凡来看她一眼吗?” 扫晴娘半合着眼,不再说话。 李半溪一瞬间觉得扫晴娘心中早已瞭然,只是不愿说。天女魃虽是聪慧,但早已陷入局内,必然没有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得清。 连朔问:“天女和应龙如何认识的?你知道吗?” 李半溪惊讶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有可能……”应龙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天女? 扫晴娘想了很久,才说:“记不太清楚了,太久以前的事了。” 究竟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愿说。 一旁的巨人突然开口:“这龙肯定是个坏蛋!” 众人惊讶,虽他们心里这么想,也没摆在明面上,这时候只有巨人说出来了,不知是天真,还是无忌。 它边在李半溪肩上蹦蹦哒哒着边道:“若我喜欢谁的话,一定会一直想他待在一起的。”说完又“吧唧”往李半溪脸上亲了一口。 李半溪瞬间闻到一股青苔味。 他举起头,顺着巨人头顶上那股青苔摸了摸,连朔在一旁,脸微红,有些支吾道:“我……我也是!” 不知怎么的,看着李半溪白净滑嫩的脸庞,他突然也想往上亲一口,那触感一定不错。 谁知李半溪瞥了他一眼后,默然道:“狌狌,它想亲你。” 连朔和狌狌互望一眼,差点没吐。 几人正闹着,刚刚一直沉默的扫晴娘抬起头来,表情又哀伤又默然,道:“不管如何,我要去东海了找应龙了,这是魃最后的心愿,我必须帮她实现。哦……对,至于土地一事,实在抱歉,眼下有要紧事在身,待我办完事后必由你们处置。” “我该走了……几位告辞。”扫晴娘站起身就准备要走。 李半溪叫住了它:“稍等。” 扫晴娘回头看他。 李半溪道:“我们陪你一道去吧!”他转头看看连朔,连朔向他点点头,他便继续道,“你这般样子,怕是还没到东海就被一些调皮鬼捡去当了玩具,到时候你怎么办?” 扫晴娘不愿为难别人,婉拒道:“没事,我有法力。” “一哭就下雨?” 扫晴娘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确实只有这一个法术,还尤其鸡肋。 “只是我无法在水中憋气,恐怕当真帮不了你什么。”李半溪真诚道。 他倒是不怕水,也会游泳,只是缺了现代那套潜水装置,他怕是连龙宫都没找到就要溺死在那东海里。 “我水性虽是好,但也不能在里面憋那么久……”连朔把目光移向在墙角蹲着的狌狌。 狌狌被这目光吓了一下,急忙摆手:“我连水都不碰的!我洗个澡都能被淹死。” 李半溪抬头看了猴子,这么夸张吗? 那狌狌说完就要往他们这边来,李半溪忙退了半步。 “怎了?”狌狌惊讶道。 “你不是没洗过澡吗?”李半溪嫌弃,“离我远一点。” 狌狌面无表情:“哦,知道了。” 扫晴娘在自己的白布身体里摸索半天,终于拿出了个似荷包样式的小袋子,那刺绣手艺巧夺天工,令人不禁赞嘆。 “我这有闭气丸,不过不多,只可报你们在水下一日功夫,若是一日出不来,你们就得溺死在里面。” 李半溪盯着那似老鼠屎的黑色小粒,转过头,道:“如今已做决定,我马上收拾东西一同前行。” 说完又想了想,这古代交通基本靠马和步行,到时候难道还真要走过去?便问扫晴娘:“那东海离这里有多远?” “十万八千里。”扫晴娘轻描淡写道。 李半溪:“……不然咱们都一个筋斗云翻过去?” 扫晴娘看上去应该没听懂,但又从白色布衣里掏出一个小铁块。 李半溪盯了好久,没看懂那是什么,问:“这是什么?” “魃的剑,听口令能变大变小,叫七星。”扫晴娘又将那小铁块塞回去,“到时候大家御剑前行,不到半日就可到达东海。” 李半溪一直盯着她身下。 连朔有些不高兴:“瞎看人家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李半溪见扫晴娘被看得羞愧,连朔在一边不满的样子,解释:“我这可万分没有轻薄之意啊!我就是觉得这还真成了个百宝箱了。” 扫晴娘恢復神态,咳了咳:“这些宝物都是魃留给我的,毕竟我要一人出门,她不能陪伴又不放心,便将身上仅剩几样宝物,都留给我。” 第20页 扫晴娘说着突然变了神色。 李半溪见它不对,问:“怎么回事?” 扫晴娘喃喃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几人围起来,连朔安慰:“别着急,若是重要的事就慢慢回想。” 片刻,扫晴娘才睁大眼睛说:“我想起来了,女娲给神果的前一天,我看见黄帝、应龙、女娲他们在一起待着!” 李半溪惊讶半天皱眉:“你听到什么了没?” “没……那时候还没幻化成灵,所有感官皆比现在迟钝太多……”扫晴娘边说边摇头,“但若是他们聚在一起……” 恐怕就不单单是应龙欺骗魃感情了,而是从一开始,他们就设了一个骗局,等着魃跳进来。 李半溪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起了一身冷汗,但这毕竟也只是一己推断,年代久远又无凭无据的,断不可瞎说。 连朔在一旁道:“若是半日就能到,我们即刻便启程吧!”他倒是想会一会应龙这位神。 李半溪也在帮边点头,想着要入水边收拾了两件衣服,连朔虽比自己高半头,但这古代衣服不都宽大吗?应该可以穿。 这般想着,他迅速收拾了两件衣服,一行人和妖站在院中等着御剑飞行。 扫晴娘又掏出那小铁块,对着空中甩出去,又喊道:“七星,变大!变大!变大!” 这咒语还真是简单易懂。 东西当身上久了就通灵性,刚才还是个小铁块的七星瞬间就变得宽大无比,又寒气凛冽,一看就是把宝剑。 扫晴娘第一个上去,站在最前面,转身道:“都快些上来吧!” 几人依次跳上了剑,李半溪位于第二,在扫晴娘身后,他怕巨人一会被风颳下去便将它塞进了衣服里。 狌狌拽了拽连朔的衣服。 “怎了?” “不然我也到你衣服了。” 连朔没理他直接跳上了剑。狌狌在后面撇着嘴上去了。 不过这剑刚飞起来,连朔就转头对他说:“风太大了,快过来。” 狌狌喜滋滋跑到连朔怀里。 七星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剑气与周围的风快要融为一体,李半溪耳朵被颳得生疼,感觉里面像是发烧了,有东西一跳一跳的。 突然有双手帮他捂住了耳朵,李半溪觉得刚才那般难受似耳鸣的感觉消失了。他侧过身,连朔眼盯着前方,正好与他对视上。 “别侧身,危险。”连朔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声音里多了一份稳重。 “嗯……”,李半溪也知这样危险,立马坐正,只是难受的感觉没了,耳朵却被连朔的双手捂得又痒又烫。 李半溪发誓现在耳朵一定通红。 果然如扫晴娘所说,御剑飞行只需半日便可到达东海。 一行人和妖对着眼前的小湖泊看呆。 过了半晌,连朔僵硬问:“……你确实这里是东海吗?” 扫晴娘真挚得点点头。 虽然李半溪也觉得眼前这被成为东海的湖泊与以前自己学校的人工湖没有两样,但还是开口安慰道:“所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就越藏着大人物。” 连朔没再说话,似乎被这句话说服了。 扫晴娘将闭水丸拿出来,都分了一颗后严肃道:“这只能维持一天,一定要在一天之前出水。” “走吧。” 李半溪将方才收拾好的两件衣服放在岸边,便吞下闭水丸准备下水。 连朔对他道:“你拉着我的手,我怕底下有急湍到时候被冲散了。”李半溪点头,两人拉着手,另只手各抱着一只妖,跟着扫晴娘终于进了水。 李半溪在水里先是气闷,随后他惊讶发现气闷消失了,眼睛也能睁开,也唿吸也畅快起来,和在岸上没什么两样,就是行动力因为水中浮力与阻力变得迟缓,也不能说话。 东海里很黑,李半溪现在连根水草也看不见,只有和连朔一起握着的手给了他安全感。 突然一道白光在身下闪过,如同白昼,李半溪被那光闪得暂时睁不开眼,刚准备睁眼却被又被捲入一巨大的漩涡中! 李半溪瞬间失去了意识。 半昏迷之间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半溪”、“半溪”得叫,那声音温柔中又带着焦急,让李半溪不得不睁开眼。 “半溪,你没事吧!”一醒来就看到连朔那张俊美的脸上布满焦急之色,他见李半溪终于睁开眼,终是舒了口气。 一旁的巨人见李半溪醒来,急忙去扯他的衣服,也不敢跳到他身上。 李半溪咳了两声,拍了拍巨人,示意它自己无碍。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这还在水下吗?我们怎么能说话?” 连朔没回答,用手指了指前方,李半溪顺着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惊住了。 那是一座宏伟壮阔、金光闪闪的宫殿。 第11章 龙宫 “这是?”李半溪瞪大了眼,问道。 “应该就是龙宫了吧!”连朔盯着那金碧辉煌的建筑半晌,摸着下巴开口,“半溪……” “嗯?”李半溪突然被这么温柔唿喊,有些不适应,但语调也跟着柔下来,“怎么了?” 第21页 “自古以来说神仙无欲无求,但今儿个我算是发现了……”连朔边摇头便咂嘴道,“应龙他老子得贪不少钱吧!” 李半溪摇头,认真道:“也不一定是贪的,还有可能是抢来的。” 扫晴娘瞥了他俩一眼,说:“先不管这房子怎么样,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才是。” 李半溪刚刚就发现了,这龙宫富丽堂皇,但外面严严实实围了一层虾兵蟹将,他们无法正大光明进入。 扫晴娘失落道:“之前我身上还有弯身丸,可惜被漩涡捲入时弄丢了,眼下光是进门就是个难关,还得时刻注意着时辰,不然你俩一不小心就得溺死在这东海里。” 连朔:“那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李半溪和众妖都吃惊望着他,他才忙摆手,嬉皮笑脸道:“氛围不对,我说个玩笑话,莫当真。” 李半溪盯着那正站在龙宫门口一动不动的守卫们,回头问扫晴娘:“你知道龙宫有几个入口吗?” 扫晴娘道:“魃与我说过,这东海龙宫虽大,却只有三个入口,一为正天门,就是我们现在面对这地方,它为这龙宫正大门,一般都是龙王爷和他几个儿子从这边走,当然若是邀请有身份的人前来做客,也从此门入,所以这里有重兵把守。” “二为南偏门,为侍女与小兵进入之门,虽比正门小一些但也有数十兵看守。” “那另外一处呢?”李半溪下意识觉得他们可能会从这最后一扇门进入。 “这最后一扇,在龙宫最后面,为伙夫厨子进入之地。”扫晴娘继续道,“这一处只有两兵把守。” “两兵?”连朔惊讶,“这老龙王对伙食如此随意,只派两兵看守?” “仙家不重口腹之慾,”李半溪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三年饥荒逃出来似的?” 狌狌摇头道:“你师父平日里也没亏待你,怎么在别人面前如此寒碜?”说完还眼神复杂望了一眼连朔。 连朔不甘示弱道:“那是你没看见自己喝酒那样,还才叫一个寒碜!” 李半溪怕这一人一妖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拌嘴,便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那最后一扇门在哪?”两兵看守的话,有连朔在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李半溪才认识连朔没几天,却不知怎得就对他充满信任。 扫晴娘却道:“你知道为什么只派两兵看守吗?” 李半溪和连朔摇头,只听扫晴娘说:“就因为一般人看不见它,所以才安心派两兵。” “看不见?”二人同时惊讶,“怎么个看不见法?” 扫晴娘观望四周,指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水草:“有一群螃蟹过来了,赶紧躲起来。” 几人忙躲进周围的水草了。 李半溪就看着一群横行的螃蟹举着半大的铁戟从自己面前经过,若是现代人都穿越到这里,也便没有它们的存在了。 都进了胃里。 “所谓看不见,就是这个门为隐形,许是触碰到什么机关才行,”扫晴娘见那群螃蟹走远了,继续说道,“可惜魃也不知道那机关究竟是什么,所以才给的我变身丸,结果就这么被我弄丢了。” 李半溪见扫晴娘自责,忙劝阻道:“眼下去找那扇门最要紧,那药丢了怕是也找不着了,说不定我们几个运气好,就给进去了。” 扫晴娘也知光懊恼无用,只会白白浪费时间,便点头道:“也是,想来那小门虽是隐形,但必定也在后门处,我们先去那儿吧!” 几人都贊同,便顺着水草隐藏身体向着后面出发。 扫晴娘还是在前方带路,李半溪紧随其后,肩上是巨人,连朔断后,手里拎着只猴子。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得到达后门。 “这就一面墙壁,”连朔皱眉,“果然那门是隐形,确实看不见。” 扫晴娘道:“还是得去跟前,看看有什么机关。剩的时间不多了,得速战速决,免得到时连累你们。” 李半溪盯着那墙壁半晌,那墙壁开始还是白的,慢慢却开始变得模煳,随后又开始移动。 渐渐地,那墙壁正中间出现了一扇小门,旁边站着两只龙虾。 李半溪闭上眼再睁开,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回头幽幽来了一句:“你们……当真看不到那门吗?” 连朔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本以为李半溪有意吓自己,准备狠狠揉他几下头髮泄恨,却发现李半溪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玩笑话。 “怎的?”连朔又往那墙壁看了一眼,确定还是一片白色后问他,“你能看见那门?” 李半溪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在那,旁边还有两只虾,应该就是守门的。” 连朔盯着李半溪半晌:“你小子……该不会是妖怪变得吧!” 李半溪没理他,准备过去试试能不能进去,他也挺纳闷,怎么自己一个普通人就能看见那门? 加上之前狌狌第一次见他说的那番话,他不禁起疑:自己这副身体,究竟是人是妖,还是鬼? 李半溪已走到门口,先前正在守门的那两只虾正盯着他上下打量,又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其中一只龙虾用大钳子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第22页 连朔终于看到了李半溪说的那扇门,也看到了那旁边两只虾。 “怎的到现在才来?”其中一只虾声音粗鲁,大声对着李半溪喊道,“耽误了时辰小心没命了,小子!” 这番话虽是说得李半溪一头雾水,但他立马就明白了,这是错把他当做别人了,他就着这话继续说下去:“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点时辰。” 那只刚挥舞大钳子的龙虾开口了:“算了,他一个凡人没见过世面,估计是被咱这水晶龙王宫给看花了眼,一时受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半溪微笑道:“我见这宫殿世间罕有,不禁多看了两眼,望两位……爷多多见谅。” 人在屋檐下,他居然要向两个龙虾喊爷。 那两只虾被喊得身心舒畅,便也不再计较此事,只咧着嗓门:“快进来快进来!别在耽误时间了!” 李半溪道了句“谢谢”,刚准备进去,就听那虾继续说:“等会!你身后那个穿红衣服的是谁?” 连朔虽从一开始就没说话,但他的相貌和穿着实在太过显眼,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得被他吸引。 “这是我家小厮,”李半溪灵机一动,“我身体不好,家里人怕我这一路上出事,便派了个人保护我。” “也是奇怪,你一个厨子怎么长这么瘦!毛病还真不少……”那只虾嘟囔着,“算了,都进去吧!” 原来是错把自己当成厨子了,李半溪心里下了定论,不过眼下终于能进入,他悬着的一口气暂时唿了出来。 也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哎,霸波尔奔,你带他们几人去厨房!今个儿应王寿辰可别给弄砸了,不然咱俩都得人头落地!” 霸波尔奔?好熟悉的名字。 李半溪忍不住回头问:“那您叫?” “奔波尔霸。” 果然如此。 奔波尔霸见李半溪表情奇怪,问道:“怎么?” 李半溪竖起大拇指:“好名字。”随后拉上连朔的衣袖就走。 巨人和狌狌都还在门外,李半溪刚在路上就叮嘱他们若是拔完十颗水草后,自己和连朔还不出来,便先上岸去等着。 也不知巨人听不听话。 李半溪先将这些抛到脑后,偷偷问躲在自己衣服里的扫晴娘:“你看这哪里是应龙的住处?” 扫晴娘摇头:“我没来过也不清楚,不过既是龙王,应当会住其中最好最大的房间吧!” 李半溪心想也是,他不动声色问道:“一会儿做好了怎么交给龙王?” 霸波尔奔粗声粗气道:“你只管做好就行,倒时自有人送去宴席。” 李半溪见一时套不出话,又怕问太多这虾会起疑,便闭上嘴乖乖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那霸波尔奔将他们送去厨房也就走了,不再有人看守。 “他们也是放心,这么把我们丢下,不怕我们下毒?”连朔几步来到台前,对着一应蔬菜瓜果说,“你一会儿还真给他来两道菜啊!” 李半溪扫过那做饭材料:“这些不算美味,你知道什么食材最好吗?” 连朔仔细在厨房里搜寻着食材,但这里只有素无荤,他也找不出那个算得上美味,只好随便挑了个土豆,“这个?” 李半溪果然摇头道:“刚刚那只龙虾……要是能把他们炖了,当真是美味。” 连朔又一次觉得后背布满了鸡皮疙瘩。 李半溪见门口无人看管,用手招唿连朔过来,指了指对面最高的一楼:“我猜那就是应龙的住处,我们注意点熘过去,和他说明情况。” 闭水丸的有效时间也不多了,得抓紧找到应龙,连朔不由分说直接把李半溪背起,李半溪也并未注意,突然感觉自己悬空了,他慌乱得用手搂住连朔的脖子道:“干嘛?” “你走的太慢,我背着你过去省时间。”说完连朔便一个纵身跳上屋顶,飞驰起来。 他在屋顶上身轻如燕,自也无人发现,只一会儿就顺利到达他们欲来之屋。 连朔轻轻放下李半溪,又蹲下身子拨开几片瓦,便漏出一小洞,可从洞中窥视到屋内光景。 李半溪见他这样就知他这类事情做顺手了,他不会飞檐走壁,在屋顶不敢乱动,只半蹲着移过去,眼对着那小洞往屋内望去。 屋内摆设奢华,连床头的两根木柱都雕刻着龙,栩栩如生。李半溪换了个方向看,之间一男子坐在一把檀香木椅上。 他看不见男子相貌,但光从身段气势与穿着上看便知这男子身份不凡。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那男子突然抬起头,对自己目光相对,又沖自己笑了一下。 李半溪惊得一屁股坐在了瓦上,没想到这一做瓦砾竟碎掉,他直接从屋顶掉入房内。 连朔也未能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但在第一时间内,他紧紧抱住李半溪的腰,和他一起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小就对这两个名字充满了好感~~~~~以至于多年难忘 第12章 麒麟 李半溪以为自己这一摔不死也得残,正寻思着说不定就能摔回现代,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结果这一跌就直接跌在了床上。 第23页 李半溪半晌才敢睁开眼,一睁眼便是连朔深邃的眼神。 这时的情况就是,连朔落在床上,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抱着怀里,正四目相对。 连朔柔声道:“你没事吗?” 这突然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李半溪耳朵有点烧,他偏偏还要故作镇定:“没事,多亏你了。” 连朔微笑道:“没事的话……就快点起来,你小子看着没几两肉压着我都快断气了。” 李半溪默默爬起,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落到这屋的床上去了,之前在屋顶看得不真切,在这近处才发现这床当真富丽堂皇。 床上物品一应皆为蚕丝绫罗,摸上去触感极好,被他们压在身下的还有一副最精緻的床帐。 李半溪只简单扫了一眼便下床,因为他落下来的原因,正是眼前正对着自己的这个眉眼精緻,风流倜傥偏偏唇边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的男子。 那男子先是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竟骚包得晃开一把纸扇轻轻摇摆起来,声音倒是清冽:“你们两个,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私闯龙宫。你说我对着门口喊一声,你们的后果将会是怎样?” 李半溪也盯着他,私闯龙宫确实有罪,放到现在得按私闯民宅定罪,只好站起身微微鞠躬,语气诚恳:“实在抱歉,两位不是有意要私闯,事出有因,还望见谅。另外,还请问这位公子能不能通告应龙王一声,就说……故人要见他。” “故人?”那男子一直盯着李半溪的脸没移开过,连朔皱眉上前两步侧身,稍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这男子的目光叫他不舒服。 他见连朔的动作也不惊讶,稍微看了眼连朔便又对着李半溪问道:“你一个人类,年纪不过十七八,怎么?和老头子认识?” 老头子?李半溪心中重复此词,心中已有定论,嘴上微笑道:“自不是我,我一介布衣,资质尚浅,怎得和龙王称得上故人?” 说完他又看了眼旁边的扫晴娘,示意问它可否将天女魃说出口,扫晴娘只点点头不再言语。 没料到那男子也不再继续盘问那故人是谁,只突然笑了,这一笑满室珍玉珠宝皆为失色,连李半溪都为之一怔。 刚李半溪就猜到他可能为龙王之子,没料到这龙生九子,竟会有如此惊艷之人! 连朔见李半溪眼睛都转不动了,不高兴得戳了戳他头顶那颗丸子:“回神了,怎地这般没见过世面,你整日都面对着一美男子,竟被别人色相冲昏脑子!” 李半溪又抬头看他,这样一比较,那男子虽是长相精緻,但眼角眉梢皆为秀丽,颇为女相,而连朔同为俊美,却不乏阳刚之气。 “说什么玩笑话……”李半溪见他脸色不大高兴,以为这是批判自己误了正事,便小声安抚道,“这男子可能为龙王之子,一会儿极有可能带我们过去找应龙,先随着他,我们时间不多了。” 连朔听了这番话,气倒也消了大半,又觉得自己小孩脾性,一时羞愧:“你说得倒也是,只是他真能帮我们找到那应龙吗?” “这个不好说,我们说话注意些,他自是不会为难我们。”李半溪咳了咳,又对着那还在笑的男子说,“请您为在下通报一声,在下自当感激不尽。” 男子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说道:“帮你通报不是不可,只是,在那之后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李半溪听到这话也没面露惊讶,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般说,只说道:“我一介贫苦人家的孩子,无钱财无名利,看您这屋子里连地板都为碧玉雕砌而成,别说现在在下身上无宝物,就是有宝物,自是也看不上我那点破烂玩意儿,不如就这个当做人情,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在下必全力以赴。” 男子挑眉道:“你这小身子骨儿倒是生得一副伶牙俐齿!”而后突然上前两步,微微弯腰,对着李半溪的耳边唿气道,“我倒是有想要的,你那衣服里不是还有一枚玉吗?” 李半溪惊得起了冷汗,也顾不上被吹痒的耳朵,只惊讶道:“你……能透视?” 那男子见李半溪脸上终于变了情绪,似乎达到目的,只逗他:“当然,若我想看,还能看到更里面的。” 李半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连朔一把拉在身后,便听见他说道:“想看的话简单,那小子身上不过几两肉,能有什么看头,我身材好,你随意看,还能跟自己比较一番。” 男子似乎被面前这红衣男子厚脸皮给惊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有意思……” 李半溪被他能透视的本事弄得惴惴不安,躲在连朔身后也没敢出来,心想着那玉佩可能与穿越回现代有关,便灵机一动随便编了个理由:“这玉佩是娘亲留下的遗物,我一直挂在身上可保平安,她老人家黄泉之下也可安息。” 男子见他一直躲在红衣男子身后只敢露出一个头,便也不为难他,只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就随便逗逗你,方才你也说了我这一屋子奇珍异宝,也不稀罕。” 随后又道:“走吧,别耽误时辰了,我带你们去见那老头子。” 第24页 男子说完便出了门,李半溪带着扫晴娘和连朔一起跟在他身后。 出了屋门,外面一排看守的虾兵蟹将都纷纷俯首,男子走在前面,脸上的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庄重的表情。 李半溪跟在后面,不自觉得被这一路上的景色给迷住,原来海里景色比陆上更胜一筹。 连朔看见了一大张开的河蚌,里面露出软软的粉肉,看上去触感极好,便忍不住用手去触,结果刚一碰到那河蚌便迅速收回壳,连朔手指被狠狠夹住。 “啊”连朔没忍住大喊了一声,李半溪回头一望,便看见连朔可怜巴巴撇着嘴对着自己摇着手指。 “这……”,李半溪摇摇头,虽是没他高但也轻轻拍了他一下头,“你怎么比巨人还皮?” 连朔又撇撇嘴,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嘴上说道:“半溪,我手指好疼……” 李半溪嘆气,停下仔细观察那河蚌,他也知这种生物用蛮力自是不行,便喊准备前面那位主人帮忙。 “公子……”,李半溪突然想起自己虽是猜到男子身份,却也没问人家叫什么,便问道,“请问如何称唿?” “麒麟。”男子回头,他见连朔被夹住手指后就忍不住笑,连朔见他嘲讽自己,但眼下不好发作,只气得哼哼两声。 果然如自己所料,这男子为应龙之子。 扫晴娘默默看了麒麟一眼,便低下头作沉思状,李半溪感觉到了它情绪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他又夸赞道:“好名字。光一听便觉霸气又有福气。” 麒麟为龙太子,平日在这东海里没少听奉承之话,但今日李半溪这话虽也不乏拍他马屁的意思,但听起来就是格外顺耳。他轻轻拍那河蚌,那河蚌便乖乖打开壳又浮到了一边。 连朔的手指早已被夹红了。 李半溪嘆气道:“回去再给你上药,眼下先忍一忍。” 连朔自小孤苦伶仃,受的苦哪个不比这痛?偏偏他又想看见李半溪心疼自己的样子,便装作很疼的样子,委屈摇头:“不疼了。 ” 李半溪一边一听,便以为他在逞强,忙帮他吹了几下,连朔被吹得手指痒痒,心也痒痒,只觉得心头升出一股异样之感,忙把手指缩回去,正色道:“真的不疼了。” 李半溪心里纳闷,但眼下这并不是关键之事。 两人跟着麒麟一起走,穿过三两宫殿后,停在了一座建筑前。 李半溪抬头,发现这座宫殿比目前为止他见过的都要大上一圈,飞檐浮画,皆为游龙,庄严自威又不失身份。 看来麒麟没有骗他们。 门前有两排重兵把守,看到麒麟均低头喊道:“太子殿下。” 李半溪被这称唿闪了耳朵。 麒麟点头,回头看李半溪,示意让他们跟着。 两人走在后面,不一会儿便来到大堂,麒麟对两人说:“你们先在这待着,我先通知父亲,你们坐下稍等片刻。” 说完又吩咐旁边一年轻侍女:“这二位为贵客,拿好茶招待他们,莫要怠慢。” 那侍女长得几位清秀,鹅蛋脸,柳叶眉,颇带着些病态美感。只见她轻轻点头,双唇微启:“是,公子。” 李半溪疑惑,这称唿有些乱,这一会儿太子,一会儿公子,究竟该怎么喊? 麒麟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等那侍女走后方才坐下说:“那侍女是我父亲通房之用,虽地位底下但父亲又极为宠爱,故可以不称我为太子,只唤我为公子即可。” 李半溪和连朔均是默然。这应龙这千百年来没亲自找过魃也就罢了,娶妻生子也罢了,自是可以为他找理由开脱,以为他身为应龙神身不由已,偏偏有了可以相守一生的妻子后又胡乱沾惹花草,这就和本性有关了。 李半溪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这次,能请得动应龙吗? 扫晴娘听到这番话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神更添了几分失望和落寞。 麒麟见两人都不说话,便直接把话题挑开:“你们刚刚说的故人……我心想会不会为一女子?” 李半溪点头。 麒麟嘆气道:“果真是父亲惹下的风流债,我也是不清楚,有了母亲一人还不够吗?”这话语之间隐约带着一股忿忿不平的怒意,似乎在为自己母亲嫁了此种人不值。 “麒麟兄,”李半溪见他一贯挂在脸上的笑都消失,心想他肯定早已不满应龙此种做法,刚准备继续问下去便听见里屋有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何人喧譁?” 话音刚落便有一身长玉立、矫健有力的男子从里屋走出,只见他面庞端正,眉宇中透露着威严,此时只身着一套半新长袍,未束腰带,虽看起来为家居服,但却透露出雍容。 这便是应龙神了,李半溪想。 第13章 应龙 “父亲。”麒麟忙站起身,弯腰向应龙行礼。 只见应龙目光在麒麟身上扫了几眼,语气略微严厉道:“一个多月了,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不到我生辰你便在外面一直待着了?” 麒麟低着头,没再说话,准备迎接父亲的责备。 第25页 而那应龙王刚要继续责备时,发现了麒麟身后还站着两位少年郎,他稍微打量后问道:“这两位是?” “是的,父亲。”麒麟特意把李半溪连朔两人偷闯龙宫的事盖过去,说道,“这二位是您的客人,我在回东海的路上遇到,说是您的旧识,我便带回来与您会一面。” “哦?旧识?”应龙听到又仔仔细细得将两人的脸看了个清楚,但发现自己对两人毫无印象,便以为是自己记性不好,面露疑惑道,“敢问两位贵客尊姓大名?” 李半溪上前一步,微微躬腰执礼,他虽是不懂古代礼仪,但这神仙活了几千年,也应当把他当做长辈尊敬,开口道:“回龙王,在下与友人并非旧识,而这旧识另有其人。” 应龙不急不缓往房间四周巡视一遍,发现并无第三人,问道:“敢问这旧人姓甚名谁?如今是否在这宫殿中?” 李半溪垂眸,扫晴娘顺势跳出来,落在了那还泡着三杯茶的桌上。 没想到应龙见了扫晴娘后,脸色微变,面部肌肉也变得不自然,但这只发生在一瞬,之后便立马恢復了正常。 扫晴娘一出来就盯着他,眼神算不上友善,嘴上确问候道:“应龙神,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 应龙嘴角竟也挂起了一抹笑,但那笑看起来并非真心实意,此刻放在这张脸上更显诡异,他踱步过去,挑了个离扫晴娘最近的椅子坐下,才缓缓开口:“是啊!这都多少年了,你竟是一点也没变。” 他这话虽是对着扫晴娘说的,却像是透过它对着另一个人诉说一般。 扫晴娘自是看不惯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冷笑道:“我当然没变,但你却变了。” 应龙脸上的那抹假笑再也挂不住了,而扫晴娘也不管他脸色什么样,也不和他虚与委蛇,直接挑明来意:“你近几日可否有时间?” 应龙被这无礼的话弄得眉头紧皱,却也没说什么,示意让它继续说下去。 扫晴娘继续道:“贵人多忘事。如今应龙神过得如此安逸幸福,娶妻生子,纵享荣华,单看这屋子便知生活有多富足。只是你可否记得,当年和你一起应战,被你许诺要长相守的天女魃?” 应龙自见到扫晴娘后便猜到它是为谁而来,但真正听到这名字后难免心头一震,半晌,他才盯着地面道:“魃……她过得可好?” “她过得好不好,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扫晴娘声音寒冷入骨,似一把利刃穿过他的胸膛,“当年女娲将神果递与她时,第一个劝她答应的,不正是你吗?” 李半溪在一旁站着,心道果然扫晴娘知道这一切。 那扫晴娘继续似是要发泄这些年来的怒气,继续道:“她那时爱你如痴,只听你的,你说做什么她便不会拒绝,吞下那神果后,她果然变得神勇非凡,与蚩尤大战三天三夜后,她耗尽全力,终是胜了。然而她却再也回不了天庭,当不了天女,只留在这人间,所到之后必定大旱,生灵涂炭。而后人们咒骂它,丑化它,甚至人人喊打。” 扫晴娘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也是,她这千年来过得好不好你当然不知道,你连儿子都有了,估计也妻妾成群了吧!哪里会记得一个见不得光的怪物?” 应龙听后,也不急着反驳,他眼眸深沉,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屋内一时安静,气氛降到了冰点。 麒麟站在一旁不敢大声喘气,连朔偷偷碰了碰李半溪的小手指,李半溪怕他在这关键时刻捣乱,忙抓住他的手,又将食指放在嘴唇正中央,轻轻“嘘”了一声。 那应龙神终是嘆了口气后,方才开口道:“所以如今,你需要我做什么?” 扫晴娘盯着他:“过几日魃将自损神力,陷入长眠,她希望能在这之前最后见你一面。” 应龙思虑半晌,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对不住,我自是不能答应。”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是麒麟,他惊讶连称唿都忘了:“为何不能答应?”自是说完这句话才觉自己反应过激,语气方才缓和道,“父亲,既然您和天女曾是旧识,如今她就要身陨了,这期间你和她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可得知,但她颠沛流离这些年,您作为昔日好友都不能去看望他一下吗?” “孽子!”应龙王终于恼羞成怒,站起身对着麒麟大骂道,“反了你了,还不滚出去!” 麒麟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李半溪怕应龙一气之下把麒麟伤着,忙行礼道:“应龙王,既是不去,可否告知晚辈们原因?” 应龙盯着李半溪半晌,才正色道:“如今已过了上千年了,本是个秘密,不应该拿出来放在这里说,但你们硬是要我给个说法,我也就成全你们。” 他坐下,招唿侍女沏了杯茶,一杯茶下肚后方定心神,摸着那茶垫,声音苍凉:“我不去,不是无情无义,而是我愧对于她,不愿让她见到我。”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默然了,麒麟也没刚刚那么激动。 只听应龙继续说道:“当年,天女魃在我们当中算得上一个传奇,她虽为女将,却骁勇善战,她虽无造反之心,但黄帝当时怕极了她,对她生了恻隐之心后就派我去守着她,也算是一种监视吧!我开始的确当做一个任务来做,可惜,日子久了,我却不由被她的美丽善良所吸引,关于造反之心,她绝没有。” 第26页 “我如实向黄帝禀报后,黄帝那段时间便安心了,也不再过问我。在那之后,我和天女过上了一段幸福的神仙生活。”应龙回忆起这段时嘴角不自觉挂着笑,倒是显出了几分人情味,“但后来,黄帝和蚩尤大战,天女虽是骁勇善战,但也寡不敌众,我将她从战场上救下来后,她已遍体鳞伤,那时,女娲拿出了一个神果给她,当然吃下神果的后果是可怕的。” “天女后来胜了,但也不能再返天庭,而后就如同你所说,在人间游荡。”应龙看向扫晴娘,“若是当初她没有吃那神果,该有多好!” “后来我才知道,女娲那神果是黄帝故意让她给天女服下的,我知道后自当对黄帝和女娲失望透顶,但我就是再大本事,也应付不来他们的。他们怕我四处张扬,给我封了神后下放到这东海中,而后,我倒也娶妻生子,放下这段往事。” 说到这里,在场之人都面露惊讶之色,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连朔忍不住开口道:“你自当觉得对不起她,就更要去,不然你这一辈子终究要在内疚和谴责下煎熬。” 应龙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红衣说话并不客气的年轻人,也没责备他,只是轻轻念了句:“都过去了……这些年来,我过得挺好,也不想被那些不好的回忆惊扰到现在平静的生活,那些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天女那边,是我对不住她了,但恕我无法过去。” 话自讲到这个份上,再劝也无用了。 扫晴娘垂眸片刻后跳到李半溪怀里,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李半溪和连朔都没再说话,准备外面走,毕竟闭水丸的效果没剩多长时间了,他们还得快点赶回岸边,巨人和狌狌还在那里等着。 应龙王手一挥,对着麒麟道:“你带他们出去吧!这龙宫不好走,容易迷路。”说完便坐下了。 李半溪回头看他,突然觉得他苍老许多。 扫晴娘一路都很安静,李半溪看它情绪太低,问:“你是不是已经预料到,我们来到这也请不动应龙?” 扫晴娘自是出殿后第一次开口:“其实千年前我就知道,他不爱天女。因为眼神,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股算计和精明,总不能让我感受到爱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棋局中人吧!当时天女很幸福,我自也不能说出来,当然我就算说出来,她也不会听罢了。” 李半溪怔住,连扫晴娘都看出来的事情,天女都没看出来,难道当真爱情会让人盲目吗? 他在现代是母胎单身,还不清楚陷入爱情的感觉。 “要我说,天女遇人不淑才是。”连朔从刚刚出来也一直皱着眉。 李半溪看麒麟也在旁边,撞了撞连朔示意他不要再说,又对麒麟道:“就送到这里吧!你的恩情我将铭记于心,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就住在十万八千里外的钟山附近。” 麒麟看起来垂头丧气,完全没了初见面时的意气风华,他看着李半溪:“实在抱歉,关于天女……父亲说的话、做的决定,别说是我,连母亲都改变不了。你们……想想其他办法吧!或者劝劝那位天女,为我父亲这样的人等待千年,当真不值得。” 随后转身走回正门内,摆摆手:“不送了!后会有期。”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李半溪还是朝着他的背影摆摆手,“后会有期。”说完又拍拍连朔道:“走了。” 走了一路几人都没说话,李半溪正想着天女魃那边应该怎么办,应龙是请不到了,但过几日她就身陨,死前未完成心愿说来未免太过残忍。 所以,该如何是好呢? 李半溪低头问怀中扫晴娘:“如此一来,天女那边该怎么办?” 扫晴娘语气悲伤又缓慢:“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若是见到应龙,不管如何对我,我都得忍下来,就算跪着求他见天女,我也该做的……哪想到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朔皱眉,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都说神仙无七情六慾,要我说这个应龙神七情六慾太多了些,天女会爱上他,也是可悲。” 李半溪道:“如今说这些也无用了,当下的燃眉之急是在天女身陨之前完成她的心愿。” 又见扫晴娘一脸愁容,低声问它:“天女现在状态如何?” 扫晴娘嘆气道:“仙家身陨之前都躺在一冰床上,而四周全是水,相当于与世隔绝,现在她也不能行走,耳朵也不大能听见,可能再过几天连视力都消失了。” 李半溪听扫晴娘这般说,突然心生一计,然而还未说出口便觉得胸口发闷,先是剧烈咳嗽了一会,只觉得周围的水先是往鼻子、嘴和耳朵里灌。 糟糕!应该是闭水丸的效果到时间了,李半溪被这水沖得头晕眼花,无法唿吸,话也说不上。 周围的一切景色越来越模煳,李半溪被连朔抱住肩膀往水面上托,但这其中他连喝了好几口水,肺也快要憋炸了。 他觉得周围一切开始有亮光了……是快到水面了吗? 可是……我快不行了……我无法唿吸了…… 就在李半溪觉得自己快要溺水身亡时,唇上突然落下一个柔软的东西。 第27页 第14章 遗愿 李半溪醒来后入眼便是连朔那张焦急的脸和巨人头顶那抹绿,他躺在地上剧烈咳嗽几声后又呛出好几口水。 “咳咳……咳咳……”他觉得嗓子像被一张砂纸磨过一般,支气管也疼得很,便费力坐起身,好让肺部不那么难受。 一坐起来,发现巨人,狌狌,扫晴娘正站成一排看着他。 还好,大家都在。 “没事吧,半溪。”连朔担忧的看着他,此刻他全身湿透,平日里用来显得他风流倜傥,英姿飒爽的头髮此刻正黏黏的贴在脸颊两侧,倒有几分落水的狼狈。 李半溪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自是感动,便急忙摆手温和道:“没事了,亏了这命大,不然今天就要葬身餵鱼了。” 扫晴娘在一旁低头愧疚道:“对不住,都是我,还害得你们……” 狌狌见李半溪无性命之忧,才悠哉道:“没事了就好。小年轻,让他们歷练歷练也好,省得到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出去给他师傅丢人现眼……” 连朔回头瞥了狌狌一眼,倒是这种时候懒得和它拌嘴。 巨人见自己哥哥没事,便在他肩上来回蹦跶,又恢復了活力,直喊道:“哥哥,哥哥你刚刚吓死巨人了!巨人一直在岸边等着,都拔了好多好多颗水草了,也没见你上来。” 那声音委屈中带着几分焦急,自是又有浑身天成的一股哭腔。 李半溪怕它又在这地方哭出一片青苔,忙摸着它头顶那抹绿道:“巨人乖,你看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巨人又接着蹦跶去了,它也不管此次出行任务和目的是什么,只要哥哥没事一切就都好。 连朔见李半溪虽已醒过来,但总归因为溺水昏迷一段时间而显得脸色苍白,马上又将日落,这周围又有风,他只穿一身湿衣服容易着凉,便直接将先前放在地上的包袱递给他。 “先把干衣服换上吧,别冻着了。” 李半溪拿过包袱解开,递给连朔一套,道:“你也换上吧!你也浑身湿着,总归不好过。” 连朔接过一件灰色农家布衣,盯着李半溪说话时不停开合的嘴唇,突然耳根就红了。 李半溪自然也看到了,心念着不会是被冻的吧!于是便催促他道:“你快些将衣服穿上,你耳朵都冻红了,别回头我这弱身子骨没事,你一个堂堂捉妖师被风吹着凉了。” 连朔急忙躲避掉李半溪迎上来的目光,耳根越发红了,嘴上没再说什么,只拿着衣服寻找着周围可以换衣之处。 李半溪也拿着衣服站起来,突然想到昏迷之前嘴唇上那个柔软的触感,忙问:“对了,我方才溺水时,你是不是……?” 李半溪话才说到这,却发现连朔不仅耳根子红,连带着脖子和侧脸都烧红了一大片。 他见连朔这般反应,便也知道了事实,自己之前还以为耳根子红是冻的,原来是被臊的,又心念这古人与现代人想法就是不同,古代就算是友人之间也礼仪周全,夫妻更是相敬如宾。 如今连朔在水中给自己来了个“人工唿吸”,确实前卫了些。 想到这,李半溪拍了一下连朔,连朔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连话都结巴了:“怎么……怎么了?” “没事,”李半溪笑道,“多谢你,在水里的时候。” 连朔咳了两声,拿着衣服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不自然道:“我去换衣服……你……你就在此地换吧!” 说完便落荒而逃。 李半溪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笑了,当真还是个孩子啊!不过自己也没那么成熟就是了。 于是便也找了个大石块,躲在背后换衣服。 “半溪公子,”,扫晴娘站在大石块前,趁着李半溪换衣服的时候才开口,“让你们跟着我白跑一趟,还受这么大的罪,真是感激又愧疚。我……” 扫晴娘没完成天女愿望,还连累了这群人,只觉得羞愧无比,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李半溪正靠着那大石块换衣服,听到扫晴娘这番话,又想到自己在水中生出的那个计谋,便想着先问下扫晴娘:“如今,你决定要把真相告诉她吗?” “不说了。”扫晴娘见被夕阳染红的半边天空,眼眸落寞又忧伤,“将死之人,告诉她只会徒增烦恼,若是她选择活下去,那将一直活在仇恨和黑暗中,若是她心灰意冷选择继续死,则带着无尽怨恨死去。无论是生是死,说出事实皆是痛苦,能骗就骗吧!” 李半溪沉默半晌,等换好衣服才出来,坐下后对扫晴娘商量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只是不说真相,你回去见她时打算如何?难道就说自己办事不利,辜负厚望,让她带着遗憾自陨?” 扫晴娘瞪大眼,一脸惊讶后低头不语,看来被李半溪说中了,它确实有这般打算。 它又听李半溪突然感慨道:“真美的夕阳啊!” 只见李半溪正对着不远处的天空,太阳快下山了,已经被一座山给挡住了半天,周围的天空和云彩被染得红彤彤的,绚烂夺目。 他好久都没这样静下来好好看夕阳了。 第28页 他转头,见巨人头顶那抹绿也被染成了说不出的颜色,便突然扬手喊道:“巨人,猩猩,过来!” 巨人听李半溪喊他,丢下手里头刚采的蘑菇,蹦跶蹦跶几步就跑到李半溪怀里了,狌狌也晃悠着过来,还说嘟囔着:“这年轻人一喊我就过去,岂不是太没脸面,不然我走慢些!” 说完果然放慢了脚步,跟个醉汉似的悠哒悠哒,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提起来。 “果然老头就是没劲儿,走路都走不动,”原来提它之人正是已换好衣服的连朔,他又继续嘲笑道,“以后你跟师傅老了,不会都得我馋着走吧!” 狌狌气得咬牙:“你这浑小子,知道什么,这叫老者风范,也就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连蹦带跳的走,实在是不稳重。快放我下来,身上没几根毛了,又被你这一扯我就该秃了!” 连朔这回笑出了声:“得了吧,你就是重了点,还稳重,我看你刚才就跟喝了酒似的,别是平日里酒喝多了攒在肚子里这会儿才消化吧!”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轻轻放下了狌狌。 “老头,你自己真能走啊,没逞强吧!” 狌狌揉了揉背后的毛,发现手上多了几根猴毛,怒道:“臭小子,我这么老了还留着一后背毛容易吗?平时你知道我花多长时间梳理它们吗!看我不打死你!” 连朔笑着几步就跃到李半溪身边,也不管狌狌在背后的怒骂。 李半溪老远就听见两人在那拌嘴,待连朔到他身边坐下后他才看到连朔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就和村里一般中年人下地那衣服一样。 不过穿在他身上,自是又一种感觉。 这布衣是二子哥给他的,连朔身材修长,自是脚踝处漏了一节皮肤出来,那肤色白如冬雪,又如璞玉,总之温润美好。 李半溪见狌狌还在不远处边骂边赶过来,笑道:“你又说什么故意惹他了?” 连朔摆手:“没啥,我能膈应到它吗?给它二两酒,你看它还是不是跑得如此慢?”说完目光又落在李半溪胸前那块玉前,“这就是你说的你娘留给你的那块玉吗?” 李半溪低头,这才发现先前一直放在里衣的那块玉此刻正挂在外面,应该是刚换衣服时忘了塞进去。 “那不过是唬麒麟才说的,”李半溪拿起那玉在连朔眼前晃了晃,“我都失忆了,怎么知道那是不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过……它很重要就是了。” 连朔盯那玉片刻,说:“这应该是原玉,不过虽是原玉,按照你现在的状况倒拿去当了也可三五年不愁吃穿。” 李半溪惊讶:“这么贵?” 连朔挑眉:“这还只是原玉,若是在我手上雕琢一番,价格必能翻倍。” 李半溪突然想起穿越前这块玉上确实有精緻的花纹,但当时没看清就晕过去了,难道这和穿回去有关?是不是雕出一样的花纹自己就能回去呢? 这事太悬乎,暂且放到一边,眼下主要先解决天女的事。 李半溪笑着把玉塞回去,说道:“还是算了吧,等到哪天真揭不开锅了再说,不还有你那块银子吗?” 连朔怔了一下,随后也不再言语,安静看着夕阳。 李半溪对着夕阳突然喊:“巨人!” 巨人正□□着脚下那小蘑菇,听李半溪这么一喊,忙丢下那硬得拽不动的蘑菇,一下子蹦到李半溪的肩上:“怎么了怎么了,哥哥?要回去了吗?巨人好饿。” 李半溪指着头顶一片云道:“巨人,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你?” 巨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目光搜索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 那片云小小的,轮廓和巨人如出一辙,特别是头顶那抹青苔的边,更为传神。 “哇,真得和巨人一样哎!”巨人看见那片云后就一直盯着,像看着自己兄弟姐妹那般看它。 李半溪瞥了眼帮边一直没说话的扫晴娘,此时它整个身体都被染成了夕阳的颜色,只不过眼里那股愁思一直化不开。 他往扫晴娘那边靠了靠,说道:“所以,既然天女视力不好,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找个人代替应龙呢?” 扫晴娘怔住,半晌才道:“你是……说……” 李半溪抬起看天,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夕阳虽美,但如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他对着那片云说:“就像那片云一样,大概相似也是可以的吧!” 扫晴娘还在思考中,似乎也觉得这方法可行,又扫视了一下在场仅有的两人,摇头嘆气道:“可你们俩没有一个人身形符合……就算天女视力变差,也不会连应龙都认不出。” 说完又加了一句:“我看还是算了……我就直接说实话吧!你们陪我这一趟我已是感激不尽,不能再把你们掺和进来。” 连朔刚听完,也算是听明白其中的端倪:“我们这么骗她,合适吗?” 李半溪道:“没有合适不合适吧,只有成全不成全。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算不上谎言吧!” 说完又道:“眼下也找不到应龙那般高大的人了。不过我有一法子,大家听听可否行的通?” 第15章 天女 第29页 钟山脚下有座庙,这庙倒也不大,是这附近村里人平时拜佛烧香用。 虽是规模不大,但该有的一概不少,村中信佛的人较多,平日里香火不断。庙前立着两根木柱,上面花纹精巧别致,那是村中最有威信的老者专门去外地请有名的师傅做的。 而在一个好日子里,一位年轻妇人带着一小孩来到庙前拜佛烧香,两人都穿得素净朴实。佛前,那年轻妇人将早已准备好用来供奉的馒头水果一应摆上,便拉着自家孩子一併跪下。 “佛祖,前几年村中大旱,颗粒无收,我和家里那口子特意来拜了您,结果今年粮食多的都吃不完,多谢您啊,多亏您开眼,才保佑我们一家人不被饿死……”妇人嘴里念念有词,脸上倒是容光焕发,看来真的像她口中说得那般,今年的收成确实好。 那小孩跪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身子东倒西歪的,不过佛祖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只用脆生生的奶音问那妇人:“娘……什么时候好啊!馨儿好饿……”,说完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供奉品上。 看来是真的饿了。 那妇人皱眉,又轻轻用嘴“嘘”了一声,小孩立马跪好,背也挺起来,因为她知道她娘一用这种表情看她,就是发火的前兆。 妇人这边不急不缓,虔诚磕完三个响头后,才拉着小孩起身离开。 那孩子倒是机灵,除了跪着拜佛的时候因为无聊显得蔫蔫的,其余时间都是活蹦乱跳着。 她趁着妇人和庙中一个尼姑说话时跟着一只蝴蝶跑到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偏那蝴蝶像是故意吊着她似的,飞得不紧不慢,在她刚想放弃时又停在一片花瓣上。 “蝴蝶,你别跑啊!”孩子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那只生物。 渐渐地,一人一蝶离庙越来越远。 那蝴蝶见她跟上来,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最后趁那孩子还在低头喘气时冲到天空里,了无踪迹。 那孩子追了半天,抬头看四周,蝴蝶早已不见。 “蝴蝶,你在哪里啊?”孩子四处找了一会儿却发现怎么也找不着,便想着回去,而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 孩子惊恐万分,眼下不认识路,这树林奇形怪状的植物太多,越看越发恐怖,她走了好几遍也没找着原来的路,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孩子哭了好一阵儿,见无人回应,虽是心中委屈又怕,便也只能自己找路子出去,七摸八拐之后,她看见一山洞。 那洞口被荆棘覆盖,一般人都看不见里面是何状况。 孩子靠近了些,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何物,却听见从里面传来锁链的声音,随后就是不断的回声。 “馨儿!馨儿!”不远处传来一妇人声音。 那小孩一听有人喊自己名字,便急忙朝那声音跑过去,“娘,我在这!娘!” 妇人应声寻来,见自己孩子完好无损后,红着眼眶骂:“你这死孩子,跑哪去了,我都快急坏了!” “娘,那里……那里有个山洞,里面有声音……”,小馨见她娘真急了,声音怯生生得,“好像有人在那!” “瞎说什么呢!”妇人顺着孩子手指的地方,却未曾发现她口中的山洞,摇头道,“你这孩子,瞎跑什么,若是跑丢了,我回家该如何和你爹交差,走了走了,这地方阴潮得很,待久了容易生病。” 小馨“哦”了一声,被妇人牵着手乖乖回家了,而她临走前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刚刚那个被荆棘覆盖的山洞这时候竟无影无踪了。 也许是错觉吧! 孩子转头,乖乖跟着妇人走了,两人渐渐消失在这密不透风的森林中。 而待两人走后,刚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山洞,竟慢慢出现!荆棘也开始长出来,而山洞里,不时传来锁链声。 而那锁链上,绑着一名女子。 第二日。 日头正大,这片树林里又迎来一群人,仔细一看,正是李半溪和连朔。巨人依旧坐在李半溪左肩,狌狌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爬到连朔肩上,也许是被巨人影响的,但它可就没巨人这么好运气了。 “喂,老头,”,连朔一把把那正往自己身上蹿的猴子拽下来,“别得寸进尺啊!已经给了你酒,还想连走路都省了,你也是够可以的啊!” “怎么?”狌狌被放下来后不知疲倦地又往连朔身上蹿,颇有死皮赖脸的味道,“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师傅,师傅走不动了,徒弟帮个忙还不行吗?” 连朔朝它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它计较,又看这周围环境阴森可怖,潮湿黏腻,疑惑问扫晴娘:“天女她……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扫晴娘正悬在半天带路,侧着身点头,道:“魃她在这里待了一年了,之前一直在人间游荡,但又怕子民被自己所害,便找到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再加上庙宇和仙人锁的镇压,这地方才没有像别处那般大旱。” “仙人锁?”李半溪向上提了提竹篓,问道,“还有专门用来绑神仙的锁吗?” 连朔见他向上提竹篓,便主动将那竹篓卸下,道:“我来背吧!” 李半溪摆手道:“没事,里面没多少东西,不累的。” 第30页 连朔见状只收回手,也没再勉强。 狌狌偷偷在一旁摇头,这小子,什么时候边这么怂包了?还有半溪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它一个老人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扫晴娘自然也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不过话题也没引到这上面去,它回应李半溪道:“这仙人锁,便是以前专门用来捆犯事的仙人的,一旦捆着,和凡人无异,法力尽失,而放在魃这里,好处就是无法将土地致旱,坏处……坏处太多了。” 扫晴娘说到这脸上满是心疼,眼睛也湿润道:“仙人锁绑住后,身上便如万蚁噬心般的疼……”,扫晴娘再也没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也不知这几年,魃她是怎么过来的……早知道这般痛苦,连行走都不可,我就不该听她的帮她去土地庙那求仙人锁了……呜呜……” 李半溪想安慰,但这回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他说,别哭了,一会儿天女自损之后就感受不到了吗? 太残忍,他说不出口,但又又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幕。 “前面那个山洞就是吗?”连朔视力好,老远就看见那个被荆棘隐藏还时隐时现的山洞。 扫晴娘点头,止住哭泣后嘆了口气道:“这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昨天下午,太阳落山后,他们便开始回到李半溪屋中,根据李半溪的法子忙活着。 “应该可以吧!”李半溪回答道,“昨个都试了这么多遍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其实他也没有底气,毕竟连天女的面都没见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有这个算不上办法的办法。 毕竟,大家都觉得希望不太大的时候,他不能跟着垮掉。 “总要试一试吧,”连朔感觉肩头被那猴子压得太重,稍微活动了筋骨,“走吧,就眼前了,横竖都只有这一个法子,别磨蹭了,天女不还在等着了吗?仙人锁绑在身上这么久,也该收回来了。” 连朔说得虽直接些,但不可否认他所言都是实话。 “走吧。”李半溪扶着旁边一棵古木长出来的枝桠,也看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山洞。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这山洞前。 狌狌从连朔肩头跳下来,语气不似平常那般玩笑,认真道:“这山洞阴气太重,我和扫晴娘在前面带路,你俩在后面跟着,别走丢了。” 而后它回头看了李半溪一眼:“走丢了,可能就没命了。” 连朔摸了摸双臂,有些哆嗦:“这山洞怎么这么冷?天女一直住在这地方,怎的也是神仙,住也要挑个好地方吧!” 李半溪觉得狌狌那个眼神很异常,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关于连朔说的冷,他倒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这山洞的阴气,可能是这具身体不畏寒的原因。 一行人进了山洞。路很窄,只能通过一人,李半溪跟在了连朔身后,这里漆黑无比,除了水滴声就是几声锁链声。 “这锁链声就是那仙人锁发出的吗?”李半溪第一个说话了,那声音经过头顶的石块和周围的墙壁,不停在洞中迴荡,颇叫人毛骨悚然。 扫晴娘走到某处突然停下,突然山洞亮了,原来是它点亮了先前在这里放置的火灯。 “那确实是仙人锁的声音,”扫晴娘见山洞亮了,便继续先前带路,“魃就在前面,先走着吧,一会儿我过去找她,你们找个地方,把东西弄好……毕竟这法子需要,地势为关键。” “行。”李半溪答应道,这次他终于看清了山洞的全貌,才发现这山洞外面虽是密林,植物千奇百怪,而这洞内却光秃秃的,不是石头就是黄土,片草不生。可能是天女那致大旱的能力只被仙人锁制约了大部分吧。 走了一会儿,前面的火光渐渐微弱,李半溪也只能从山洞顶上的缝隙中稍微辨别出路,稍不留神就会撞到连朔身上。 “没事吧。” 李半溪在这黑暗之中也看不清连朔的脸,只道:“没事。快到了吗?” “嗯,到了。”扫晴娘也停下回头,对李半溪道,“若按你的方法,你现在脚下站的位置,便是最好的。一会我喊一声‘应龙来了’,便是开始了。” “好。”李半溪放在竹篓,拿出里面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这方法行不行的通,如今天女就在眼前,只能放手一搏了。 扫晴娘独自向前飞去,没办法,这山洞太黑,听扫晴娘说,天女所处周围有一池水,普通人过不去,况只有它对路最熟,这样一来它独立前往也是最好不过的。 “魃,”扫晴娘越过了水,听到了锁链上,“你还好吗?” “你回来了。”那声音清澈透亮又带着女子的娇弱,倒不像是将死之人发出。 山洞实在太黑,李半溪只能看见一人倒在地上,身形和外貌皆看不清,不过光是听着声音便从推断出天女魃秀外慧中又不缺大智大勇之气,他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瓶子。 “应龙呢?你找到他了吗?”天女这时听力和视力都大减,除了扫晴娘她也没感觉到李半溪几人的存在,只继续问应龙的消息,那声音虽是虚弱,但充满期待与急切。 第31页 “来了。”扫晴娘温柔安慰她:“就在不远处呢!” 天女挣扎着起身,顺着往外看:“怎么没看见?” 扫晴娘继续道:“来了,只是他觉得愧对于你,不肯过来见你,只想在外面安静看着你。” 说完又对着一方喊了一声:“应龙来了。” 这是暗号。 一时间山洞里都带着柔柔的光,光打在墙壁上,刻出了一个模模煳煳的轮廓。 那是应龙的影子。 第16章 身陨 李半溪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听扫晴娘说天女现在身子差,视力和听力都下降许多,才想起以前爸妈带他看的那场皮影戏。 那场皮影戏是一个老人操作的,堪称精彩绝伦,主要演的是抗日战争时几个小人物反抗日军的故事。那场戏很感人,李半溪到现在还没忘记。 如今这法子,也是跟那老人偷师学艺过来,只不过将皮影换成剪下来的画,而背后用来打亮的白光,换成了一罐子萤火虫。 李半溪从扫晴娘里面听说了天女与应龙的许多事,听说那时应龙经常以龙的形态出现,所以他顺道画了几条动作不同的龙,串起来正好是一个连贯的动作,虽然可能用不上,但他还是画了,以备不时之需。 而那一罐子萤火虫是连朔带着狌狌和巨人在村里那小溪边捉的,古代与现代不同,这萤火虫在这里可不是稀罕玩意儿,去溪边呆一会儿,那发着光的小东西就跟夏天去树林里往你脸上直扑的蚊虫一般多。 一个萤火虫的光或许微弱,但这一罐里至少有上百只,聚在一起犹如灯笼一般,在这只看得清轮廓的山洞中熠熠生辉。 它们散发着光,散发着生命,将应龙形状的剪纸投影到山洞的石壁上。 那影子模煳又温柔,朦胧又缠绵。 “应龙,是你吗?”天女的声音已是非常虚弱,但还是能听出几分柔情,“你就在那里,对不对?” 李半溪和连朔都沉默着,不知该不该回答,他们与应龙声音不同,若是天女听出端倪来,所做一切将前功尽弃,若是不回答,这么安静的耗着也是残忍至极。 这萤火之光如同月光,给水中央的那座孤岛蒙上了一层温和的白纱,也给岛中央的那人蒙上了一层神秘和美丽。 对于天女,李半溪看不真切,只能稍微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但他就是觉得,这女子一定很美,因为她心中有爱,心中有子民,若不是有爱,她不会这么多年来只牵挂着应龙一人,若不是有子民,她也但不会葬送自身幸福,抛掉神仙身份,下凡来做这人人唾弃的魔兽。 只听那声音又从孤岛上传来,空灵迴荡在这山洞之中:“你只站在那里也好,如今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能让你看到?”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那语气充满怀念又叫人听来伤感:“其实你今日能来,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了……” 意料之外?李半溪和连朔对着彼此瞪大了双眼,难道天女也没对应龙抱着希望? “你能来,我真是高兴……”天女的声音的越来越虚弱,“当年女娲递给我神果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终究是逃不过的……咳咳……咳咳……”可能是被仙人锁绑的太久,天女的声音越来越细弱,让人觉得她说着说着就快要消失一般。 “魃……”扫晴娘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流,它自是清楚,魃的时间不多了,嘶哑着声音道,“你少说两句吧……省点力气,好让我……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天女见扫晴娘哭得泣不成声,笑着摸摸它圆滚滚的脑袋:“傻孩子,哭什么……我都要……都要完成最后一个愿望了……也算死而无憾了,这么多年了……我最想谢谢的就是你……当初娘娘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我,我还嫌你丑,咳咳……咳咳……现如今……如今……哭起来还是那么丑……” 扫晴娘哭得更大声了:“求你了……别说了,别说了。” 李半溪听见了山洞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声,那是扫晴娘的眼泪。 天女开始剧烈咳嗽,目光对上那影子,缱绻温柔,尽管声音微弱,但依旧不停:“我也……我也不知……这生……究竟是爱错了……还是爱对了,也不知……究竟你是爱我,还是不爱我,但我感谢神灵,感谢天地,让我认识你……我这辈子,生而为神,为自己的子民而战,也无怨无悔,而你,不管是因为什么接近我,我也不怨不恨……还有,我……我……” 后面那句话李半溪没听见,他问连朔,连朔摇头道:“她应该……应该……” 说未说完,只见洞内金光四耀,那金光的源头在那孤岛最中央上,李半溪被刺得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金光消失了,他睁开眼,洞内一切恢復恢復了原样,只见扫晴娘无力趴在天女身上啜泣,而天女已是一动不动。 她自陨了。 李半溪拿上那罐萤火虫当做路灯,迅速跑去,连朔也跟着一块过去,两人直到跑到水池前才停住脚步。 第32页 李半溪喘着气看了连朔一眼,连朔便知道他想过去,正准备背起他飞过去就听扫晴娘沙哑得喊了句:“别过来!” 两人皆是一怔。 “别过来!”扫晴娘又重复了一遍,“这中间马上就要陷下去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周围墙壁不时开始落下小石子,而水中央的那座孤岛,也已惊人的速度开始下陷! 见扫晴娘无任何动作,李半溪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急又沖得喊:“你不过来吗!快过来,马上就陷进去了!” 扫晴娘摇摇头,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东西往李半溪这边扔来,李半溪心头正急,也没料到它会突然扔个东西过来,一时无准备,只见那东西正对着他脸上砸去! 正在这时,连朔轻轻将李半溪往自己身上拉过去,又将那不明物体接住。 “什么?”李半溪没意识过去自己还在连朔怀中,问道。 “七星。”连朔摊开手掌,正中央安静得躺着一块铁片。 李半溪明白了,扫晴娘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独活着,他向前走几步,蹲下来,沉默得和扫晴娘对视着,而后,打开了那罐萤火虫。 罐子开了,这群发着光的小生物先是一只一只飞出去,再来是十几只十几只的飞出去,一时间,山洞的光慢慢变暗,而这上百只萤火虫飞在水面之上,像是闪烁着点点星光。 场景一时美极了。 而水中央已经看不到那孤岛了,只隐隐看到一个白色物体附在水面上,那物体轻飘飘得开口了:“真美啊!临走之前看一眼这个,也是无憾了,可惜以后都看不到了……” 而后,水面只留星光点点,那是萤火虫的倒影。 山洞中一时寂静,无人言语。 李半溪低头合上罐子,却发现地上早已多了一大片青苔,顺着望去,巨人正流着泪,却双手捂住嘴。 “怎么了?”李半溪轻轻拿开它的手,“怎么不敢哭出声?” 巨人应该是憋坏了,打着哭嗝道:“我怕它听见我哭,它也要哭了。” 李半溪不知该如何安慰它,却看见不知何时已经蹲下的连朔正摸着巨人的头道:“它不会哭的,它和天女都没死呢!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灵,不会死的,他们就是累了,想下去睡个觉,就是这个觉有点长。” 巨人还在打着哭嗝道:“是吗?它什么时候出来啊!以后……以后是不是都不下雨了?” 李半溪哭笑不得,随后对着那水面发呆:“你说,应龙爱过天女吗?” 连朔也跟着望过去:“应该是爱过吧!若不是爱过,怎会愧疚到不敢这千年来都不敢面对?只是……” “只是什么?” 李半溪转头望他,而连朔也同时转向他,一时四目相对,李半溪似乎能从连朔盛满星河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只听这双眼睛的主人说:“只是他爱的不坚定,不彻底,他爱的三心二意。若是我……” “若是我爱上一个人,他走了,丢了,我怎么样都要找到他,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不要我了,不再心悦我了,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找到他。” 李半溪一时怔住,平时吊儿郎当看起来像个神棍的连朔这般认真起来,竟是如此充满魅力,随后,他也笑了:“嗯,那希望你不用找他,他会主动来到你身边。” 连朔不再说话,对着李半溪露出平日里都藏起来的小虎牙,嗯,他好像来了。 李半溪低头将巨人捡起放在肩膀上,站起身道:“走吧,也算是个不太坏的结局。” “嗯。”连朔也一手捞起那半天没说话的猴子,一手拽过李半溪的衣袖:“山洞太黑,我视力好,你跟在后面。” 李半溪没躲开,跟着他走到洞外。 外面显然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瀰漫着潮湿,花草树木一应被洗过一般,散发出泥土原有的清香。 李半溪深唿吸了一口,这里环境真不错,就在他准备伸个腰时,却发现地上有个浅印,虽是被大雨沖刷了不少,但也能看出是个巨大的生物。 “这是……”李半溪蹲下研究,那脚印巨大,前端锐利,所以推断这生物形态庞大且拥有利爪。 连朔也蹲下,对着那积满水的已成坑的脚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应龙的脚印,而且这脚印中已有积水,形状也被沖毁的差不多,应该是在下雨前来的。” 李半溪对着那脚印凝望片刻,站起身背上竹篓:“走吧!回家了。” 刚要跨出去就被连朔拉住,李半溪刚回头手上却被硬塞了一根荷叶。 “刚下过雨,你若是这么走回去鞋早就脏了,我背你从树上走,你拿那荷叶挡下树上叶子的雨水。” 连朔边说边已背上他,而狌狌和巨人也早已跳进竹篓里当起了大爷,李半溪见那山下小路已被雨水沖刷成一条小溪,也就不再拒绝。 连朔轻轻一跃,顺着几棵树向山下跳去,李半溪看他红衣被树上的雨沾湿,头髮也凌乱了,便把荷叶全都挡在他头上。 连朔自是也感觉到了,也没停下脚步,说:“你不必给我打,我自小练武,不碍事的,你前阵子不才好起来吗?要这回被雨水冻着了该怎么办?” 第33页 “我没那么弱,就算不习武也是个男子,你也不比把我当女子对待。”李半溪还是将荷叶靠着他那边,“你就算自小习武,身强体壮,也到底和我一样,也是骨头和肉做成的,也不是铁打的,就算不着凉那雨水在身上也冰凉黏腻,难受得很。你不必担心我,你后背很热,我冷不到的。” 连朔被这一席话说得暖暖的,确实,小时候就算他被欺负成那样,被人用凉水浇头,被人用小石头砸,也无碍生命。但没有人在意,他虽然不生病,但也是会疼。那凉水浇在他身上,只有一件衣服的他冻得直哆嗦,只能躲在破庙里硬生生穿着它直到干掉,那些小石子也让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碰就疼得龇牙咧嘴。 看来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连朔突然想起一件事,停在了一个较硬的树枝上,转头说:“对了,我这几日要回去一趟,收拾点行李再回来,你这几日要当心,别出去乱跑,小心招到了妖怪。” 李半溪拍拍他的头:“知道了,你尽管去吧,也好回去看看你师傅,走了走了,这树上雨好多。” “是吗?”连朔乖乖得任由他拍自己的头,突然往那树干上就是用力一脚! “哇啦啦”,一大片水从头顶倾盆而下,李半溪急忙往连朔背上死命得靠近,嘴里骂道:“你这小子多大了,还玩这个!” 而那荷叶大小刚好,不偏不倚,正好遮住两人以及背后的那个竹篓。 “哇!又下雨了!”巨人睁大双眼,小心翼翼接着荷叶下的雨水。 “走喽!”连朔喊道,又开始在树枝间飞跃。 一行人离开后,原来那山洞,渐渐的消失了,天女与应龙的爱情,也一併随着这山洞埋葬起来。 第17章 大蛇 月圆之夜,光顺着墙上的干净小窗与头顶的天窗透进来,洒满整个屋子。 这屋中家具虽少,但布置得还算妥当,而最引人注目就当属这屋中央的两张木床了。只见一张木床上空荡荡的,另一张木床上躺了个少年。 那少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里一片清明。 “连朔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李半溪躺在那学着连朔平时翘着腿的样子,嘴里小声嘀咕着,“这都两天了,他那天说过几日就回来,也没具体说几日,这么一走日子太无聊了,还挺想他的。” 李半溪放下刚翘起的腿,换了个姿势,此时他正侧躺在床上,那瓷枕他睡不习惯早已给了连朔,自己用几件旧衣做成了软枕。 他对着那圆月,喃喃道:“月亮这么圆啊……今天十五吗?也不知道欢欢跟喜喜过得怎么样了,现代那边时间会不会也和这边一起过呢?如果这样的话它们现在还在医院里吗?还是因为联繫不上自己然后被人领养了呢?” 李半溪听着巨人绵密规律的唿吸声,哭笑不得道:“怎么一个妖睡得比人还多?也好,我也好想……好想做个妖啊……” 大半夜正是百无聊赖抒发感情的好时候。 李半溪嘆口气:“哎,连朔该不会和他师傅去捉妖了吧,不会不回来了吧!这里也不能留个微信啥的,都联繫不上……” 当他发现大半夜的自己脑子中连朔这个名字占了百分之八十之后,他惊慌了,随后又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大半夜的矫情个什么劲儿啊!以前那几年不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才认识人家几天,就把人当生死之交了吗?人家自是有师傅有门派,有正经事儿要做,哪像自己。” 随后直接拽起被子蒙住头,决定明天不能再这么在家赖下去,得找件事去做。 对了,眼下粮食也快不够了,兰大娘那边他也该拿出点东西来表示感谢了,一直以来承蒙他们一家关照,自己也不能遂着当个蹭吃蹭喝的米虫。 但古代人欣赏不了他的画,放在集市上一天也无人问津,看来还是好好砍柴适合自己。 李半溪蒙在被子里,在这一片静谧的月光下慢慢睡着了。 而钟山另一边的村子里,就没有这么安宁了。 钟山左边的村庄,叫“孙家村”,因原本大部分人都姓孙而起名,也就是李半溪现在所处的这个村子;钟山右边的村庄,叫“六人庄”,因为原先只有六户人家而得名,但经过数年的迁移与自然生息,这“六人庄”则变成了“万人庄”,一跃成为了这附近人口最多,最繁盛的村落。 而管辖这一片的地域的官府就位于这“六人庄”上,而那现任知县令为刚从东京贬谪下来的前任知府王清,本人倒为官正直,清廉公正,只是有一点——俱内。而惧内的后果就是家中唯一小儿王阳被那内人养的刁蛮任性,目中无人。由于王清还在担任知府时政事繁忙,疏于管教,这一晃十几年过去,王阳由一个小霸王也养成了个大无赖。 这王阳素来好色又男女不忌,前段时间领着一帮府上家奴在东京街上浪荡,路过胭脂店,正好看上一年轻小娘子,那小娘子眉梢眼角皆是情,朱唇粉面,一笑起来还带两梨涡。 这一下子就让王阳起了色心,他又看她衣着朴素,头上未戴半点装饰之物,便认定她非大富大贵家的女儿,直接就冲上去对着那女子说要那她为妾。 第34页 那女子不从,王阳便施展一贯做法,上去直接抢,正好遇上九王爷。原来那女子正是九王爷母亲明贵妃身边的侍女小红,而明贵妃近年来吃斋念佛,小红自是一道,所以穿的素净,头上也未曾修饰过。 这回事情闹大了,东京街上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而那皇帝也不好做,若是判的轻吧,九王平日里最重孝道,这等于给九王脸上打了一巴掌;若是判得重吧,自己也捨不得这么个好官。 王清自也明白这一切,自认领罪,一下从五品降成了芝麻官,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 本以为这老父亲降了职来保儿子,这王阳会消停点,哪知不仅没闭门思过,苦读诗书,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王阳自认为这“六人庄”上再无比自己父亲大的官,便认定自己就是王法,有天在集市上闲逛时又看上一人。 这回和上回不同,这回看上的人,是个卖字为生的书生。 那书生名叫陆竹青,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本应今年上京赶考,但老母亲突然病死家中,只得用上京盘缠先葬了老母亲,并守孝三年。 而陆竹青长得瘦弱,又眉目清秀,武不能抗,只得卖字来维持生活,不幸的是他又碰巧遇上了王阳。 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骨气,陆竹青被王阳当街调戏,涨红了脸后又嘲讽了王阳一番,结果王阳一气之下,随意叫人一打听,就以“私与妖物勾结”为由将他关进了牢里。 原来传说这钟山附近又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因交通便利常有车马通行,这才使“六人庄”变成了“万人庄”,这小山本来开发的挺好,但几年前每次进山的人开始失踪,官府搜查也没找出下落,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渐渐地,这“六人庄”中突然流传出一种说法,这山中有一大蛇,是这座山的守护神,人若要进山便註定被吃。 这种说法流传了几年,直到陆竹青老母亲病入膏肓时,他去山中去采一种作为药引子的药草。 但惊奇的是,这次陆竹青安全回到镇上了。 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那蛇正好不在,也有人说那本就没有蛇,但更多的说法是,陆竹青与那妖怪本就认识。 这种说法越演越烈,最后竟变成陆竹青本身就是妖物,不然一贫苦人家的男子哪能生得如此好看? 陆竹青自出生起便立志考取功名,便很少与人沟通,背地里说得那些闲话他当面也听不见,只是很少有人来买他的画,生活过得清苦无比。 而这陆竹青被关进牢里本就无法无据的,王清自是知道自己儿子什么秉性,当场大怒,便要严惩王阳,只是被他那一惯惧怕的内人拦下了,也没办法,只能摔了袖子准备亲自去牢里放了那无依无靠的可怜书生。 本以为陆竹青被无罪释放后还能得到一番慰问,哪知那县令正准备亲自将无罪书生放出来时,一条巨蟒便横冲直撞,冲进牢里。 那巨蟒长约三百来寸,身体外面包裹着一层坚硬如铁的鳞片,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蛇头吐出的蛇信子就跟平日里见到的小蛇差不多大。 那蛇信子在嘴里一伸一缩,发出巨大的“嘶嘶”声,地上已是一滩涎水。 一时间,衙里所有的守夜人都吓了一跳,先是四处逃窜,后又因王清一声令下,才硬着头皮又是火烧又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那巨蟒逮住关入后院。 结果最倒霉的是陆竹青,原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么一来倒成了真,直到现在还被收押在那大牢里受苦,这身子骨弱,经这一折腾,竟染上风寒。 是夜,那官府后院的僕人举着火把准备给那关在大铁笼里的巨蟒送吃的,这原是王清下令命人办的,毕竟如今也弄不清这巨蟒是何来源,明日还要召集民意,看究竟将这条妖物如何处置。 今夜正好是后院其中一个中年僕人去送,那中年人平日里就胆小,一有个风吹草动便心跳如雷,大惊小怪。只见他举着火把,带着一洗脸大的铜盆,里面装满吃食。 “真晦气!”那中年人边骂骂咧咧边向大铁笼方向走去,“怎得刚上来就轮到我?万一这畜生一口气把我给吞了怎么办?”说完他又从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夜正是十五,月光照得整个后院亮堂无比,他隔了老远就能看见那铁笼,只是令他心惊的是——那铁笼空空如也。 巨蟒不见了。 “巨蟒不见了!”他吓得一下子扔掉了火把,屁滚尿流地逃出后院,不停得嘶喊,“巨蟒不见了!巨蟒不见了!” 他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到了后院一众下人,而后整个县令府中都掌了灯,一时人心惶惶,连带着鸡鸭猫狗到处乱叫。 这几句又被那打更人听见了,便顺着挨家挨户得提醒,于是,“六人庄”整个镇都明了灯。 有的家中有小孩,小孩被这一传十,十传百又添油加醋的传说吓得深夜哭泣,这打更声,狗叫声,啼哭声……一时混在一起,与钟山另面“孙家庄”的静谧和谐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二日。 李半溪早早起床,准备去钟山多砍柴火,卖到的钱好给巨人买点小玩意,给狌狌也能打壶好酒。 “半溪啊!” 听见有人喊他,李半溪回头一看,原来是兰大娘和她家老伯,立刻笑着打招唿。 第35页 兰大娘见他正背着竹篓,便知他要出去,立马问他道:“你这可是要出门?去哪?还去钟山上捡柴再拿去镇上卖吗?” 李半溪点头,兰大娘突然低声说:“听说那镇上,昨晚闹事了。” “哦?为何事?”李半溪昨夜蒙住头睡后就一夜好眠,未曾听到闹喊声。 “我也是早上起来听隔壁阿梅说的,听说那镇上官人家里突然冲出一条大蛇,好傢伙,那个头……比这树干还粗。”兰大娘指了指李半溪院中那棵树,继续道,“被一群官兵抓住放在那大铁笼里,结果昨夜一看,那大蛇早不见了。” 阿梅和兰大娘年纪相仿,平时总一起做家务,聊天。不过这个年纪的女人总爱夸大其词,李半溪笑笑,就是条蟒蛇罢了,以前他在动物园里见到的还少吗? 兰大娘见他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中,便再三嘱咐他道:“如今官府说这巨蟒为妖物所化,正下令捉拿呢!听说悬赏金特别高。” 李半溪皱眉,连朔这么久不会来,该不会去捉这大蛇去了吧! 第18章 遇蛇 兰大娘见他仍背着竹篓没有放下的意思,知道他今日下定决心定要去那山中砍柴了,便叮嘱道:“你若是一定要去砍柴,我也不拦你,但你这瘦弱身子骨,又无武功防身,若是真遇上那大蛇,你当如何?你这样给那妖怪一口吞下还不够它解馋呢!” 李半溪笑道:“兰大娘你这话说的……我虽没几两肉,给那蛇塞牙缝也当真够了。” “呸呸呸!”兰大娘急忙喊道,“说得这是什么浑话,哪有咒自己被妖怪给吞了的!” 见兰大娘真急了,李半溪讨好般笑了笑。 兰大娘张望半天见这门口就李半溪一人,问道:“那红衣服的俊小哥呢?” 李半溪回她:“这几日回他师父那儿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兰大娘自是从中听出一丝落寞味,摇头道:“你这孩子,还是太内向,怎得就巴着一个人不放,这村里头虽人口不多,但和你一般大的读书人还是有几个的,倒时我让二子给你们介绍介绍,你们都念过书,应该能聊到一块去。” 李半溪心道,怎么跟相亲一样?但总不能拒绝人家一番心意,便嘴上答应道:“那便多谢大娘了。” 见日头已上,便不再闲聊,和兰大娘告辞后朝着钟山出发。 钟山旁边的这座无名山,原是“孙家村”中的村名去集市的必经之地,只是这几年由于巨蟒吃人的传说而心生忌惮,从而这条路便也荒废了。 上次李半溪去集市,二子给他指好了路,但也没特意说不能走哪条路。在那之后李半溪便跟着巨人指的那条路走,除了遇见狌狌和连朔外,也没蹦到什么大蛇。 而他这次依旧走的是这条路。 巨人从那竹篓里跳出来蹦到李半溪肩上,“哥哥”“哥哥”得喊,叫得李半溪只想快点挣钱给它买好吃的。 “巨人,你说连朔这几天在干嘛呢?”李半溪也无心欣赏这山间美景,以前他身边没个伴还能刷刷手机上上网,这几日连朔不在他身边,他反倒觉得无聊。 巨人在他肩头坐下,用小胖手托着腮,努力思考这个问题,那青苔似乎都开始变多了,李半溪正侧对着它,自是能感觉到它那青苔的变化,嘆了口气,若是思考可以长头髮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研究者没头髮了。 “连朔哥哥应该在和狌狌喝酒,”巨人想了半天终是挤出这么一句,“然后就都喝醉了,睡到现在还没醒。连朔哥哥坏,都不知道过来找哥哥玩。” “原来你在背地里就这么说我坏话啊!”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李半溪耳畔响起,李半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流吓了一跳。 巨人直接往后一栽,掉了下去,又被人用手掌接住了。 李半溪回头,那张俊朗又熟悉的脸正冲着他坏笑。 李半溪突然想起来刚刚还在和巨人讨论着连朔的事情,结果这傢伙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前面那段话可曾被他听见。 连朔将巨人又放在了李半溪肩头,毫不隐瞒刚刚偷听的事情:“哎,你方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想我了?” 李半溪听完后心跳加速了些,完了,果真被听见了,虽是脸上有些烧,耳朵也开始发红,面上仍故作镇静道:“想倒是挺想,听说这附近有大蛇,你不在的话我一个人遇见怎么办?” 连朔听见前半句话时眼睛都变亮了,随后听见李半溪说这山中有巨蟒的事,惊讶问他:“怎的?连你也听说了?” “一早起来听兰大娘说的,听说那大蛇去了官府家中,被逮住后又逃走了,具体逃到哪里暂时还不清楚,但极有可能是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李半溪一直盯着他的脸,问道,“怎得?你这几天跟着你师父去抓这妖了?” “没啊!”连朔摇头,“这大蛇是官府悬赏缉拿的,师傅一般不和当官的扯上关系。况且这大蛇还不知是否是妖怪,总不能它长相可怖,看上去兇残就说它是妖吧!” 李半溪“哦”了一声,随后又问:“既没捉妖,你脸上这些伤痕哪来的?”刚他就看连朔面色比前几日苍白许多,脸上还多了些划痕。 第36页 连朔怔住,摸了下自己的脸才觉得右边脸颊处一丝钝痛,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划到的。” 李半溪见这些伤口无碍,便继续上路去集市,连朔跟上,边走边问他:“哎,半溪啊!” “嗯?”李半溪停下,惊讶看他,以为他要问什么正经事。 谁知这傢伙摸了摸鼻子,摇头傻笑:“没事。” 李半溪自当他没事找事,便继续走路,突然就被旁边人抓住了衣袖。 “怎得?”李半溪终于体会到这小子的黏人劲儿了,原本他这几日不在身边,心里头还老是挂念于他,结果他一来,就开始像个八脚章鱼般各种缠人。 不过自己也不讨厌这样就是了。 “继续走。”连朔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往那边草丛里走,后面有声音。” 听他明显压低声音,李半溪也紧张起来,反握住连朔的衣袖,边留意着身后动静边加快朝着那有人高的杂草丛走。 两人进了草丛,半蹲下来后,李半溪才问他:“你说的究竟是人还是……妖怪?我刚才仔细听了也没听见身后到底有什么动静。” 连朔此时正透过密密层层的植物观察着外面,李半溪没立马听到回復,便也靠着他的头一起看过去。 连朔被这突然到眼前的小丸子惊讶了一番,戳了戳那富有弹性的小丸子后又将李半溪整个人拽到自己怀里。 李半溪惊讶地想挣脱开,就听连朔在他耳旁低语道:“别动,有血的味道……那东西应该在路上了,你往我这里靠,安全。” 李半溪听连朔这般说,倒也不再挣扎,但两人距离未免太近了些,李半溪一抬头就能看见连朔浓密的睫毛,含情的桃花眼。 不知怎么的,除了面色和脸上那几处伤痕,李半溪总觉得连朔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 算了,眼下还是安心对抗眼前这东西吧! 在草丛里安静待了一会儿,李半溪脚都蹲麻了,但怕发出声音一直没敢动,接着,他真的听到了声音。 先是一阵阵的类似于鳞片划过草地的声音,光是听就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接着又加上了“嘶嘶”的声音。 这声音?还真的是蛇信子发出的。李半溪觉得自己上半身毛孔全竖立起来,下半身酸麻,若不是连朔在自己旁边,这条小命今天可能就葬送在蛇肚子里了。 突然,他觉得背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目光毒辣阴寒,似一把利刃穿透自己,让自己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李半溪望向连朔,他正皱眉顺着那缝隙认真盯着,眼神凛冽,不过似乎没有发现身后也有问题 。 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呢?但那寒意半天没消散,反而更重。连朔此时注意力高度集中,暂时先不和他说了。李半溪心里没底,便没和连朔商量,只多留了个心眼。 那“嘶嘶”声越来越近,李半溪也找了个缝偷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差点叫出来,幸亏连朔及时来了,让他们还有点活下去的希望。 就算以前李半溪经常去动物园找创作灵感,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蛇!只见这蛇全身上下都包裹着一层鳞片,每个鳞片都宛若一种暗器,特别是那蛇信子,只觉得若是被它看到,定能一口捲入腹中。 再看看赤手空拳的连朔,他虽轻功尚佳,但身边无任何可以打斗的武器,眼下又带着自己这么个拖油瓶,说不定两人都会被蛇当午餐! 李半溪虽是看不见那蛇的眼睛,但也不得不赞嘆一句这蛇的方向感极好,因为它正对着自己这边游走着。 大蛇边游走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断有涎液从口中滴出,弄得李半溪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此时他上半身已经冒了不少的汗,下半身麻木得无法站立,而后背那股颤慄感依旧未消去。 前后受敌,李半溪的汗水已经划过脸,划过下巴,滴入泥里,他慢慢从竹篓里拿出一根柴,虽然用这不堪一击的柴火对付不了大蛇,但好歹能给自己个心里安慰。 人在困境之下,总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连朔见他这般动作,嘴角竟扬起一抹笑,轻声道:“别紧张,若是这大蛇,我定能应付过来,一会它正好冲过来时,你就退开,剩下的交给我。” 李半溪不好意思说自己脚麻了走不了,只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蛇越来越近,李半溪觉得它再靠近一些,那蛇信子必定能吐到自己脸上,他轻轻抬起脚,好让血液流通,但在恢復知觉之前,总要有个酸痛无比别人碰不得过程。 显然李半溪低估了这个过程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影响,他攥白了指尖,咬紧牙屏住唿吸。 突然,那蛇停下来,连“嘶嘶”声也不见了,连朔正欲出去收了这妖,这蛇妖却突然腾空而起,朝着他们袭去! 连朔倒是不紧张,似乎已经见惯了这场面,他嘴角扬起,对一旁还在忍受脚麻的李半溪拽出个笑,那笑张扬邪性,意气风发,但放在连朔脸上却莫名协调。 “看好了!我是怎么收了这妖的!”连朔趁那大蛇还在动作,迅速拽下自己腰间那枚八卦器,接着也腾空而起。 第37页 李半溪睁大了眼,眼看着那大蛇直冲着连朔扑来,自己除了干着急也没用,只得拿着柴火自保,祈祷着他能降服这妖物。 但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事——那大蛇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连朔右边袭去,那蛇信子一併张开,发出熟悉的声音。 连朔原来正拿着八卦器保持着一个他自以为潇洒的姿势,谁料那大蛇竟没攻击他们的意思,便在空中僵住,一时半会儿没扭过脖子。 连朔背对着没看到,可李半溪却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那蛇改变方向张开嘴后,叼住了一支木箭。 而那木箭,原来正对着自己射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连朔:我家小溪想我了 李半溪:我不是,我没有。 连朔:嘤嘤婴~~~~~ 第19章 唇色 难道,那蛇不是要伤害自己,反而是要救自己? 李半溪两条腿还未恢復知觉,就见那蛇衔着木箭顺着原路返回了,动作出奇得快,两人都未反应过来便已消失得了无踪迹。 连朔轻轻落到李半溪身旁,关切问道:“半溪,你没事吧!” 李半溪摇头,刚对上连朔的脸便皱眉:“你受伤了?” 连朔吃惊道:“没啊!我还没来得及和它打它就跑了,碰都没碰到它,到哪受的伤?” 李半溪听连朔这么一说,突然靠近他,手指轻轻得抚摸上他的脸。 连朔怔住,一时无话,任由着他动作,只觉得被李半溪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过了会儿才哑哑低语道:“半溪……” 李半溪皱着眉从他脸上将那抹血迹擦干净后,发现血迹下面那块皮肤并无破损,才恍悟过来:“这应该不是你的血。” 连朔这才看清李半溪那如玉的手指上多了一抹嫣红,才知道他刚是看到了自己脸上有血以为自己受伤了,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失落:“哦,这血不是我的,应该是那大蛇的,刚我就闻见一抹特别重的血腥味。” 李半溪脚上也恢復了,收拾了竹篓,对着里面的巨人叮嘱道:“巨人,你就一直待在里面,不要出来。”虽那大蛇救了他,但也不可保证它不会再来袭击他们,且这身后……还有一群躲在暗处想要他们命的人。 巨人乖乖得应了句:“好,哥哥,我就躲里面,不会给哥哥添乱。”巨人平日里虽调皮,但关键时刻它还是掂量得清局势。 李半溪眼神变得凌厉,对着那木箭射来的方向看了会儿,问连朔:“你能听见从方向传来的声音吗?” 连朔皱眉,方才大蛇退回去时他也看见它嘴里多了个木箭,稍微揣测也知那处有人要偷袭他们二人,便静下心来听。 “能听到。”连朔动了动耳朵,李半溪注意力全在那耳朵上,他突然发现连朔耳朵的外轮廓异于常人,他一时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觉得这形状肯定在哪里见过。 “有脚步声,大约有两三个人,很仓促很赶,估计那蛇跳起来时他们看到了,被吓跑了。”连朔将一点作用也没起到的八卦器收回腰间,正欲问李半溪追不追那群人,转头发现李半溪正盯着自己的耳朵看得认真。 李半溪的眼神专注又温柔,连朔在这目光的洗礼下,耳朵开始泛红,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此刻他正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打断李半溪吧,他又捨不得李半溪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感觉,不打断吧,他这耳朵烧得迟早会让李半溪看到自己的窘相。 “咳咳……”最终他还是选择打断了这目光,“半溪,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追?” 这声“我们”说得缱绻又深情,将这气氛烘托得旖旎至极,但李半溪似乎半分都没感受到这酥麻的声线,只立刻将视线收回,表情也变得严肃:“追。” 而后又来了一句:“我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虽这蛇半夜跑去那当官的家里,但没听兰大娘说它伤人性命,刚刚自己也亲眼所见这蛇的本事,动作之快,飞跃之高,不是一群单会绣花拳头的普通百姓拖着个木棍就能解决了的。 连朔见他眉头皱得快拧成个小山了,便轻轻用手指将那小山化开。 李半溪怔住,惊讶问他:“怎么了?” 连朔苦着一张脸,委屈道:“不要皱眉,你一皱眉,我也难受,又不敢开口安慰你。” 李半溪愣了一会儿,随后笑了,那笑容格外好看,衬得周围这杂草也生机盎然起来,摸着他的头道:“什么捉妖师?就一小破孩,还得靠人哄。” 他虽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在刚听完那番话后只感觉浑身被一股暖流包围了,确实是小破孩,但是招人喜欢的小破孩。 连朔弯腰任由他像摸着大狗般摸自己的头,听这话本想和他争执一番,但看着他如月牙般弯弯的眼睛,那脾气不知怎得也一下子就软了,只得委屈道:“怎么就小破孩了?我吃得比你多,长得比你高,骨头也比你硬,武功更不用说,你以后还要靠着小破孩打妖怪呢!” 李半溪听他一连说出这么多不满,忍笑道:“你看,只有小破孩才这么计较这种事,连巨人都不会计较这种事,偏偏你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说明我说得正戳你嵴梁骨上了。” 第38页 连朔一直嘴笨,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弯下腰道:“得了,你铁齿铜牙,也从来没在你这吵赢过。那你现在要不要到我这小破孩的背上来?” 李半溪见他嘴犟得临末还得加一句臊着,也不和他计较,大大方方往他背上一挂,问他:“在这山中用木箭,不是猎户便是这占山为王的土匪,但猎户不会挑这么一个看不见既荒凉又看不见猎物的地方。”且那木箭的方向显然冲着自己,分毫不差,这般一想,李半溪不禁有些后怕。 “那大概是一群土匪头子了,”连朔背着他跃起,“但很少听闻这附近有土匪啊,那大蛇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见的话今日是第一次。” 李半溪突然想起兰大娘提过自己的身世,当时她说自己浑身是伤,正是被那半路劫道的恶匪袭击所致,难道这群恶匪本就在这座山建了营地?还是打听到自己的下落才跟踪到这里? 李半溪沉下脸,眼下问题还有许多,关于这条蛇为何突然夜袭官府家中却未伤一人,还有那蛇为何要救下自己,这些到目前为止他还一概不知。 不过先跟上那群要杀自己的人再说。 李半溪心中冷笑,没想到穿越回千年前,这世道还未曾变过,竟是人要伤人,妖反而救人。 这般一想,他目前为止虽遇见不少妖,但也没大奸大恶,涂炭生灵的怪物,这蛇虽是外表兇恶,但也不曾伤害自己。 他正这般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没想到连朔突然一个高跃,吓得李半溪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忙问道:“怎么了?” 连朔一不答话,二也不停,只专门找那种又巨大落差的树枝停留,偏偏这速度又快,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李半溪只觉得自己在坐云霄飞车,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得紧紧搂住连朔的脖子。 他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连朔还在为自己说他小破孩那件事耿耿于怀,便是瞎了眼了。 连朔感觉到李半溪整个人都贴自己背上了,虽是恶作剧又怕吓着他,便找了个较平稳又离地面很低的树干停下,腾出一只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嵴梁骨,语气坏坏地用刚才李半溪自己的话顶回去:“怎么样?戳嵴梁骨的感觉怎么样?” 哪知李半溪刚经歷过一场过山车般的体验,这回又被人轻轻碰到腰上的嵴樑,那一块是他的敏感之处,被连朔这般轻轻一骚弄,李半溪再也受不了,轻轻发出了一声“啊”。 那声音很小,但李半溪就趴在连朔背上,那声极近缠绵又令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的喘息几乎是对着连朔耳边发出的,连朔只觉得有股热气顺着小腹往下,那种感觉又奇怪又难受,但精神却为之一振,让人又怕又想。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下半身长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唿之欲出。 李半溪也在为自己刚刚那奇怪的声音尴尬着,但这种事解释或不解释都会产生误会,他索性就当自己不知道,跳开这个话题。 最后还是巨人跳出来解了这个围,它也跟着李半溪一起忽上忽下的,早就在竹篓里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 它爬出来时还晕乎乎的问:“哥哥,外面怎么了?” 李半溪见巨人那脸色似乎更绿了一点,心疼道:“别怕,没事。”而后又恶狠狠得拽住连朔耳朵,这回是真拽,直痛得连朔呲牙咧嘴,俊朗的脸也变得扭曲了。 “半溪……我错了,疼……”连朔惨叫着,被李半溪的纤细玉指拽着,除了些许疼痛之外还有另一种酥麻之感,连朔暗想不妙,主动求饶道,“半溪,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置气了。” 李半溪听他这番话出自真心,便放了手,这一趟下来他有些虚弱,只有气无力得说:“你折腾折腾我也就罢了,万一巨人被甩出去怎么办?还说自己不是小孩,这般脾气用事!” 连朔转头准备对着他道歉,却发现李半溪面色惨白,似乎被吓到了,他又心疼又懊恼,忙跳下平地,将李半溪放在软软的草地上,倚着一棵树靠下。 李半溪确实对高空项目有些恐惧,但也不至于恐高,他歇了一会就缓过来,见连朔内疚的表情又于心不忍,主动问他:“怎了?现在知道装可怜了?刚刚不是能耐得很,还戳我嵴梁骨吗?” 连朔听到那嵴梁骨就想起李半溪那声喘息,怕被他发现自己有异样便低着头不再言语,也不敢回嘴。 李半溪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好了,我也没怪你。只是这么一来二去,那帮人是不是早跑了?” 连朔急忙摇头:“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追得上的,但你现在还难受吗?” 李半溪站起身,摇头道:“我没事,一个大男人晃了几下能有什么?” 连朔偷偷看了眼他有些苍白的嘴唇,那唇虽是苍白,但形状甚是好看,是他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看上去也润泽丰盈,甚至有种让人直接亲上去的魔力。 连朔醒过来,也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李半溪为师傅亲手所指的命中贵人,他自当供着护着,如今竟对自己的贵人心生歹念。 他急忙止住内心猥琐又旖旎的想法,就有听李半溪来了句:“快蹲下来,我要骑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页 作死的小攻……求评论,求收藏~~~~ 第20章 土匪 连朔终是乖乖地背上了李半溪,再也不敢恶作剧,刚才背上那人惨白的脸色一下子就映入他的眼,随后而来就是心疼。 所以这次他尽量平稳前进。 李半溪趴在他背后,感觉连朔身上的热气正源源不断地隔着衣服传给他,蒸得他整个人也面红耳赤,跟发烧了一般。 李半溪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时不时找连朔搭着话:“大概还有多久?” “不远了,”连朔竖起耳朵听,“我能听到铁块撞击的声音,估计有武器,而且这群人脚步声嘈杂,估摸有十几个,一会儿我们离他们有段距离时就停下。” 李半溪“嗯”了一声,又问:“猩猩没跟着来吗?” “我师父新买了醉人仙,那酒光闻着就清香无比,入口绵密又清冽,那老头早一脑袋栽进去,拽都不拽不住,我走的这三天,它每天都烂醉如泥,恨不得醉死在里面,这会儿估计还在酒缸帮边趴着睡呢!” “啊?”李半溪见过酒鬼,但没见过也有妖怪这么嗜酒如命的,便又惊讶又担忧得问,“那……按它这么个喝法,身体扛得住吗?你们不劝劝吗?” 若是现代人按狌狌这个喝法,不是肝癌就是酒精中毒。 “哪能管住啊!”连朔无奈,“那老头算起来也是上千年的妖怪,真算起辈分的话,他都能成我祖师爷了……以前我和师傅也劝过,但没一次听过,而且这老头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祖上几倍人,姓甚名谁都能报得清清楚楚的,且一喝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不过看身体确实没什么大毛病,也没耽误大事,也就任他去了。” “嗯……”李半溪想起狌狌第一次见自己时说的话,不动神色问道,“那……狌狌它能看破普通人的身世,那妖呢?” “妖的话……应该看不破吧!”连朔想了想,“不过它都是上千的老妖精了,肯定认识不少妖的来歷吧!” 李半溪转转眼珠,笑着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那时候我还小,刚跟着师傅去捉妖,学艺不精,差点被闷死。”连朔回想着第一次见狌狌的场景,“那时候我被妖怪放的毒气差点憋死,之后迷迷煳煳中,看到一个猴子,后来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结果自那之后它就一直跟着我们蹭酒。” “哦?这么说它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李半溪惊讶道,想像着连朔一个半大小孩就是去干斩妖除魔这么危险的活儿,着实不容易,此时更为心疼了。 连朔点头:“算是吧。但这老头态度太恶劣,一醒来就听见它正对着我师傅报族谱……还是欠揍了些……” 李半溪笑了,羡慕道:“你们关系真好啊!” 连朔回他:“咱俩关系也好啊!” 李半溪怔住,愣了会儿才笑着回答:“是啊,我无依无靠的一人,若不是遇上你,我可能几百条命都不够活的……” 连朔停下,转头认真道:“不管你是不是我贵人,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李半溪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围着,鼻子微酸,眼眶也有些湿润,他怕被连朔看出来,忙压着嗓子转移话题:“那土匪呢?追上了没?” 连朔“嘘”了一声,道:“追上了。离咱们不远,就在前面呢!”说完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靠右边的方向。 李半溪顺着方向望去,果不其然,那块竟搭建了着两三个小木屋,外表虽是粗糙,但墙壁上都挂上了各式武器,屋里也不时传来不同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但具体谈论什么,李半溪听不清。他怕自己声音被那些人听见,特意凑近了连朔耳朵才问道:“那些人说得什么?能判断出他们究竟为何人吗?” 连朔正听着,却被李半溪说话的气流刺激得心痒痒,欲哭无泪的同时又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去听那群人的讨论内容。 然而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表情也开始严肃。 “怎么了?”李半溪自然也发现连朔表情变了,担忧又焦急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连朔站在那又听了一会儿才说话:“判断没错,是一群土匪。” 李半溪也跟着皱眉,既然这群土匪想杀他,那应该错不了了,就是当初劫持原主一家并赶紧杀绝的那群人了。 想到这,纵使李半溪这段经歷毫无印象,但也能体会到这群侩子手的绝情,且他们在一日,自己也提心弔胆一日,说不定还会连累兰大娘一家人。 而后又问连朔:“他们具体说什么了?” “好像在说换地方的事情,估计怕因为今天的事情被暴露才临时决定的吧!”连朔闻着这附近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这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发出的味道,“而且这地方血腥味太重。” 血腥味太重?这么一说李半溪也察觉这地方味道和别处不同,他以为是什么特殊草药发出的味道,若是连朔口中说的血腥味,那是不是说明……这地方有受伤的人,或者说,有被这群土匪残害的人? 突然,连朔表情变得愤怒无比,周围气场也变得完全不同,连还趴在他背上的李半溪都能感受到这强烈的变化,他猜测一定是这群土匪说的那句话激怒到他了,忙问:“怎么了?说什么了吗?” 第40页 连朔没回答他的问题,将他从背后放下,只冷着声音问道:“半溪,七星在你身上吗?” 李半溪一听要拔剑,自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被这帮人残害,若是不解决他们死的就是自己,便也没有劝阻,而是从上衣衣襟内掏出一小铁块,放到连朔手中。 连朔学着上次扫晴娘喊道:“七星,变大变大变大!”他喊得速度很快,七星跟着变大的速度也快。 连朔握着七星剑,只对着李半溪说了句“留在这等我,不要乱动”后便一跃而下,直奔着那木屋去了。 李半溪擅自被他留下,也不敢大喊大叫,只小声喊着连朔的名字,但连朔根本不回头看他。 李半溪担心他一人应付不过来,虽自己不会武功,但关键时候好歹也能帮他挡个刀什么,就这么让他只身一人去对付一群草菅人命的土匪,李半溪整颗心都是吊起来的,怎么也这呆不住,便顺着树干往下慢慢滑。 而这边,连朔握着七星剑几步就跃到门口,直接对着那木屋门就是一脚。 “砰”一声,整个门板顺着那脚力倒下,直接砸在一个正坐在门边的中年彪形大汉身上。 那大汉“哎呦”一声,一屋子土匪听到这动静,全部用既惊讶又警惕的目光对着门口,看到那木屋门口只站着一提着剑且身形消瘦的红衣少年后,目光便由警惕变为审视再到嘲弄。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看似是这帮人中的领头者,他兇恶又黏腻地盯着面前这青年,语气猥琐:“呦,这不那官小子帮边那人吗?怎么?不去找你娘喝奶急着跑过来送死啊!哈哈哈哈……” 一屋子人跟着笑起来,一时各种下流话都有,不堪入耳。 那土匪头子又说话了:“脚程倒是不错……不过脚程再快,死得越早?那官小子呢?吓得不敢出来啦?哈哈哈……那小子倒是细皮嫩肉的,不过你也不错。” 他这话一说,周围人看向连朔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猥琐和贪婪。 连朔直到所有人笑完才开口,冷冷道:“刚刚那句‘那小子细皮嫩肉的,这么直接杀了多可惜’是谁说的?” 他这话刚说完,一个就坐在土匪头子旁边的男子站起来了,他长得又瘦又小,贼眉鼠眼,一副细作模样,偏偏声音比宫人还要尖细几分:“怎么?你小子他娘的有胆追到这里来,又他娘的敢追到这里偷听,那老子还有下半句你听到没?” 说完周围人又是一顿闹笑,还夹杂了些窃窃私语。 只听那尖细声音狞笑道:“那小子就这么杀了当然可惜,捉来给我们弟兄几个玩玩再卖到馆子里,还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不能发出声音,随后,一阵剧痛从他口腔内传来,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嘴里掉出来,血开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随后又像断了的丝线顺着下巴流下。 那地上,是一截沾满血的舌头。 那被截断半条舌头的男人睁大双眼,显然还没接受这个现实,但随后的剧痛让他眼泪止不住的流,嘴又痛又麻,还合不拢,血已经顺着流满了整个下巴。 他痛苦不堪,但因为说不了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声,一时间泪水和下巴上的血水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然而他实在受不住,痛得在地上翻来滚去,直到最后,他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呜咽□□的声音也比之前弱了好几分。 旁边那群人直到那男人在地上打滚才反应过来——连朔割掉了那人的舌头。 令他们恐惧的不是连朔表现出的不符合外表的心狠手辣,而是连朔快得惊奇的初出剑速度。 他们压根就没看清,那红衣青年是何时过来的,又是何时出剑的,他们一眨眼,看到的就是那块已经看不清形状的舌头。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被割掉舌头的男子已经不动弹了,不知是被痛晕了还是痛死了。一时间,这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连朔的鼻腔,他竟感觉莫名的兴奋,只觉得浑身血液开始变热。 那土匪头子呆了良久,但到底也是手上有过不少条人命的人,也不会被连朔这毛头小子几招花拳绣腿给震住,恢復过来后,见自己手下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便怒吼道:“这该死的!敢碰老子的人!给我上,直接砍!” 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手上也是沾过血的,迅速拿起放在帮边的武器朝连朔砍去。连朔紧握着七星,红着眼,对着冲上来的人就是一剑。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接一个得倒下了,连朔就在正中央,正面对着他们,不停的挥着七星,下手没半分犹豫。 怎么半,血液……快要沸腾起来了…… 连朔感觉整个心脏都快烧起来了,他不知疲倦得挥舞着,只觉得今天的力量比以前大了很多,情绪也难以控制。 屋内再次恢復了安静,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整个十三个人,他杀了十三个人。 以前他都是除妖,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根本控制不了…… 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了? 而后那股情绪和热血突然降了下来,他才感觉一阵疲惫,脚步虚浮地转过身,心里“咯噔”一声。 第41页 他看到了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 李半溪正站在门口,盯着这一地的残尸。 作者有话要说: 连朔:半溪……不要讨厌我…… 第21章 伤痕 连朔握着七星剑,僵住了。 他就是不想让李半溪看见这一幕,才动作如此之快得解决完这群人。 李半溪就这般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连朔分不清他是喜是怒,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最后连朔拖着沉重的步子迈向李半溪,半溪,半溪……不要怕我,别人都可以害怕我,讨厌我甚至厌恶我,只有你不可以。 李半溪对着一屋子残尸伫立很久,他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也从未见过连朔这般残暴的模样。 他终是抬起头,脸上尽量保持着平稳,不让自己颤抖出声,他盯着连朔,发现他衣服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血污,脸上也溅满了鲜血,那些红褐色的污渍让人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他杀的眼眶通红,眼球跟被血染了一遍似的。 李半溪定在那,眼着连朔提着剑向自己走来,那步子很乱,毫无章法可言,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此时连朔就跟失了控一般。 那把七星也染上了腥气,上面血迹斑斑,似乎在诉说着它沾染了这群人的鲜血,了解了这些人的生命。 不要害怕……不要后退……连朔他……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他就算提了剑,他也不会伤你半分,不要怕他…… 李半溪尽量深唿吸,不准备往后退缩,他相信连朔,就算此刻他情绪难以自控的像换了个人,也不要后退。 连朔颤颤巍巍朝李半溪走去,刚刚杀戮涌起的那股子热血此刻还没消退完全,但他努力保持清醒,抑制着这股情绪带来的冲动,他心中不断重复着……那是李半溪,那是你的朋友,那是你的贵人,那是除了师傅之外唯一一个关心你给你买糖人的人。 连朔停了下来,他实在是走不动了,两条腿不受控制般定在地面上,像被人操纵一般。他嘴唇干裂,不停地上下开合,但始终没发出声音。 李半溪终于看清楚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说着什么:“半溪,不要怕我……” 随后他怔住了。 连朔说完这句话后终是倒下了,在闭眼之前,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中,周围满是熟悉的味道,随后他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温柔地握住,而身体内的那股邪气的热血和冲动在那一瞬间突然消失殆尽了。 他费力抬起头,对上一副黑亮清灵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既惊讶又担忧得看着自己,无半点惧怕与嫌恶。 连朔嘴角上扬,他……不惧怕我,真的是太好了…… 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知觉。 李半溪被这重量压倒在地,身上也被染上一身血污,事已至此,这一群人也无法起死回生,他更不可能将连朔拉去报官。 只是……刚刚连朔的样子,确实与平日有些异常,他究竟藏了哪些事呢? 眼下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李半溪抱着连朔坐起身,环视一周,这一屋子尸体横七竖八的,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暂时只能这样摆着,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连朔也不省人事,两人身上也全都是血。 李半溪对着外头看了眼,好在天色已晚,再等些时辰回去也不会被人发现,但他此刻实在不想和一屋子尸体待在一起,便架起连朔,往屋外一处干净的草地走去。 他将连朔轻轻放在草地上躺好,待做完一番动作后已是满头大汗。他这副身子本来就虚弱,加上自己在现代也是个宅男,没怎么运动过,连朔虽是不壮但也是个成年男子,如此一来他累得在草地上歇了会。 刚才屋内的一番狼藉巨人自是看在眼里,但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无所畏惧,此刻自是怯怯问道:“哥哥,刚刚那屋子的人,都是连朔哥哥杀的吗?” 李半溪盯着连朔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说:“巨人,不要说出去,谁都不要说,特别是村子里的人。” 若是一人知道,怕是整个村子都要知道了,难免人心惶惶,连朔虽杀得是一屋子的土匪,但到最后流言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他不想连朔被人指指点点。 巨人使劲点点头,急忙说道:“巨人不会说出去的,对狌狌也不会说的!” 李半溪想摸摸它的头,但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污,怕弄脏了巨人便及时收回了手,只点点头,道了句:“巨人真乖。” 心中苦笑:狌狌的话,可能早就知道连朔有时会变成这般模样吧。 他轻轻拨开连朔凌乱不堪又被血块凝固结成一缕的头髮,发现他脸色实在不太好,嘴唇开裂到发白,便对巨人道:“你在这看着连朔哥哥,这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我去这附近看是否有水源。” 巨人点头,李半溪便朝着这木屋后面走去,他心里急,又担心着连朔那边有人过来,于是脚下一个没留意,被绊倒在地。 李半溪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也顾不上疼,回头一看,发现刚刚绊倒他的竟然是一截断胳膊! 刚刚经歷过一屋子血腥的李半溪自是不会被这半截隔壁吓住,他低头看身下这块地,似乎有被人挖翻过的痕迹,他突然想起连朔之前说闻见的那股血腥味。 第42页 这块地可能就是那群已经死去的土匪劫财杀人后埋尸的地方。 李半溪后背竖起一层鸡皮疙瘩,眼下顾不上这些,他要找点水给连朔润润嘴。 幸运的是,这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李半溪摘了片大叶子,直接当做瓢舀了半斗水,可惜没走几步就全漏出来了。 他重新换了个叶子,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漏水。 怎么办呢?连朔还在那边昏迷着,只剩巨人看管着他总是提心弔胆着,偏偏又被这种小事耽误着时间。 他盯着那溪水,突然想起之前连朔在水中给他渡气那次,索性心一横,舀了一口气含在嘴里。 接着他一路快走,想早点回到连朔那里。 巨人隔着大老远就看见李半溪了,只跳着蹦着喊哥哥,李半溪嘴里全是水,鼓着腮帮子也不能说话,他在连朔身边坐下,小心翼翼扶起他,稍微犹豫了会儿便对着连朔的嘴印了上去。 巨人一声“哥哥”还没喊完整就看到两人嘴对嘴的场景,随后连忙用双手捂眼,这句话便直接卡在嗓子眼儿,再没喊出去。 李半溪对着连朔的唇往他嘴里渡水,直到口中的水全数渡到连朔嘴中,他觉得连朔的唇很软,但嘴里的铁锈味太浓重,估计是刚那一战血液溅到他嘴里的缘故。 李半溪渡完水后就分开了两人的嘴,连朔原本干裂的唇也因为这湿润的溪水变得润泽无比。 李半溪又再次小心放倒连朔,见天色已晚,估摸着村里人都回家歇息去了,这才想起七星的存在。好在七星跟在天女身边多年,早已是一把灵气到通人意的剑,刚两人从木屋中出来时它就跟着出来了。 此时不许李半溪开口,它就主动变成御剑飞行的模式,李半溪缓了口气,这身疲惫在这刻也得到了些许安慰,他让巨人跳进竹篓,又架起连朔,直接坐在七星上面,好在七星够大,他们这样盘着腿做地方倒也够了。 开始飞行,李半溪又一次觉得耳朵生疼,见连朔还是紧闭双眼,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学着上次连朔给自己捂耳朵那般给他捂着。 天色越来越黑,李半溪就算往下看也看不清下面是何处,他索性全依仗七星带路。七星是神剑,速度飞快,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到家了。 李半溪振作精神,连朔昏迷时他就该抗住事情,于是要紧牙扶着这沉重的躯体进了门,又轻轻将他放下。 李半溪换了会儿气,连朔经这一番折腾还紧闭着双眼,这其中必有蹊跷,等会儿等他醒来问问他好了。 但眼下的问题是,连朔这一身的血腥气太重,就算睡也无法睡的安稳。李半溪扛着疲惫的身体,找出一套灰色布衣出来,烧了点热水,准备把连朔身上的血污擦掉再给他换上干净衣服再睡。 李半溪端了盆热水就往床旁边的凳子上一方,开始动手解开连朔的衣服,那衣服倒是没有破损,只是像从血里面泡过一般,层层叠叠被鲜血渲染成不同层次的铁锈色。 李半溪怕他身上有伤,也不敢大幅度动作,只尽量轻柔解开那衣服,只是那衣服早被血染得硬邦邦的,不太好解开,待解开之后他已是满头大汗。 而接下来连朔裸露出的上半身,才着实让李半溪吃了一惊! 只见连朔白皙的胸膛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伤痕有深有浅,有长有短,短的像是被小石子砸出来的一个坑,看上去时间过了很久,已经不太能看出来了,而长的像条巨型蜈蚣,丑陋地在那原本平滑光泽的胸膛上蜿蜒着,其中有一处伤痕还特别靠近心脏。 而带有这一身伤痕的身体的主人,此刻就不声不响得躺在这张床上,眉头一直皱着。 李半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将那眉间小山按平了。 他不再去看那些伤疤,只从盆里掏出毛巾后拧成半干,细细得将沾满血污的地方擦干,又迅速将干净衣服给他套上。 忙完了这些,他将巨人安顿在花盆中,嘱咐它快些睡下后,便出了屋子,草草清理了一番之后又顺手将那几件衣服洗好挂起来。 屋内的烛光昏黄温和,映着连朔的轮廓也没有平时那般硬朗,李半溪怕连朔又出事,也不敢吹灭蜡烛在自己床上熟睡,只就着连朔床边那凳子坐下,趴在他床边看着他。 连朔的眉头因为刚刚李半溪那一按舒展开了,李半溪将他裸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满脑子都是他身上那深深浅浅的伤痕。 究竟经歷过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身上布满这可怖的伤痕?李半溪想起平时里连朔那没心没肺的笑和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更是心疼不已。 你……究竟经歷过什么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有权利知道吗? 李半溪手握着床单,靠着连朔身上的被子,就这般迷迷煳煳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连朔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而身边,是熟悉的味道。 他准备起身,发现旁边正趴着一人,那人整个头窝在两只胳膊里,露出的眉眼在烛光中尽显温柔。 连朔一时看呆,而后轻轻将这人捞起放在床上,紧紧抱住他的腰。 谢谢你,没有讨厌我,没有丢下我。 连朔将这个人抱得更紧了,像是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第4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哦~~~~~~ 第22章 半妖 李半溪迷迷煳煳中觉得腰间被什么缠住一般,直让他透不过气,然而他实在是太疲倦了,眼睛就像被黏住一般,直至最后他放弃了挣扎,重新进入了睡梦中。 然后第二天醒来,他发现了好几个问题。 第一,他居然就这般被连朔抱着睡了一夜,而醒来时连朔就这么盯着他看,那眼神黑亮黑亮的,和昨天像得了红眼病的他完全是两个人,李半溪突然觉得连朔像一条大型犬,还是那种一回家就扑到主人怀里的那种。 而后第二,他想挪开,却感觉腰上被一个炽热的东西抵住,那是…… 同为男人,李半溪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为何物。 他有些尴尬,这么紧紧的和别人抱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况且两人都为男子,这画面看上去终究不太和谐。 于是,他轻轻挪开身体,想离连朔远点。 没想到连朔把他抱得更紧了,他对着李半溪的脖颈处使劲的蹭,贪婪地唿吸着关于他的味道,半晌才绵绵喊了一句:“半溪……” 李半溪这边自知争不过他,早已放弃了挣扎,索性将腰身那物视作不存在,咳了咳嗓子,故作无谓道:“怎得?清醒了?” 连朔还一直在他脖子处蹭来蹭去,那髮丝扎得李半溪又痛又痒,而李半溪刚开始是因为昨天的事不想拒绝他,而后却这巨型犬开始变本加厉的蹭他,最终也只能忍无可忍道:“够了,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起来,我问你点事情。” 连朔听李半溪语气严肃,不敢不听话,但身下又不舒服,只好使出杀手锏,半带着委屈和撒娇道:“半溪,我下面难受。” 在这之前李半溪已经尽量无视了这个问题,没想到身后这人不仅不顺着台阶松开自己,还明目张胆得拿到檯面上说。 这到底是太不知羞耻还是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难道经过昨天那件事后他就把自己当成的生死之交,连这种隐私事都给自己说? 李半溪搞不懂他的意思,正皱着眉头想着,就感觉身后人轻轻撞了自己一下。 李半溪再也忍不了了,一跃从床上做起来,咳了声后风轻云淡道:“这种事情……你师父应该早就教过你吧!” 连朔盯着李半溪烧红的耳朵,再一次不知廉耻得摇摇头。 这次李半溪怔了许久,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往花盆那边望去,巨人睡得气倒八歪的,显然还没被两人的动作吵醒。 他索性直接略过此事,问他:“坐好,我有件事情想找你谈谈。” 连朔一听便知他要问什么,身下的热情一下就降低许多,自己最不想面临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坦然面对。 但李半溪不是外人,既然他昨日没抛下自己,那今日他就再赌一把,这次,他要用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拿来赌。 就赌李半溪这个人……在不在意自己。 连朔顺其自然地握着李半溪的手,不知怎的,李半溪也没抽出来,他盯着连朔的眼睛,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问出口。 “你昨天……”李半溪犹豫半天,终是支支吾吾开口了,“你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溪!”连朔突然用力握紧他的手,喊了一声。 “嗯?”李半溪多少都被吓了一跳,发出的这个字也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似的。 “接下来这个秘密,除了师傅之外,我就告诉你一个人。”连朔认真的表情让李半溪也变得正色起来,关于连朔身上有秘密他早就料到,从昨天连朔那不正常的表现和杀红的眼睛就不难猜出,但他没想到连朔会自己主动说出来。 “我……我其实……”话到嘴边连朔有些难以启齿,但终是凭着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其实,是个半妖。”连朔语气不足,说完之后就不敢再去看李半溪的脸,生怕从他脸上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表情,但那双紧握着李半溪的手却依旧保持的原样,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李半溪听完后方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他拿着剑时是那般模样,而一直以来他高于普通人的绝佳听力和视力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连朔低头了半天,也没听见李半溪言语,便抬头偷瞄他,发现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后惊讶问道:“你不怕我吗?” 李半溪冷笑道:“我怕……我怕你又硬起来。”随后便轻飘飘得往连朔下半身瞥了一眼,那眼神让连朔又羞愧又心痒,刚才的余火未消,这会很容易就又热起来。 李半溪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便清了嗓子后再度把话题引入正轨:“为何要怕你?我早与你说过了,我向来不把人与妖的界限划得太清,昨天你解决掉的那群山匪,他们是人,却整日想着打家劫舍,甚至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他们在表面是人,灵魂却是一群恶鬼,早已污浊不堪,他们枉为人。” “我自来后也是第一次遇到妖,总体来说对它们都无坏印象,巨人虽偷懒调皮,但心总是善的,也从没想过害人,狌狌和你那般熟也轮不到我说了,就连官府重金缉拿的那被称为妖物的巨蟒,昨日在山中也曾救过我一命。” 第44页 李半溪一大早说了这么多,自是口干舌燥,看连朔那榆木脑袋还说不通的样子,便狠狠对着他的头拍了一下,而连朔倒也没躲,自是乖乖受着。 “我和你说这么多,难不成都是对牛弹琴?”李半溪问他,心想自己说得这么清楚,他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立场吧。 其实连朔早就听懂了,但李半溪平日里不爱说话,他就爱看他对着自己这般数落教训的模样。比起平日里的冷清,他现在这张脸不知生动了多少。 李半溪见他低头不语,以为他还不懂自己的意思,便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表达出了问题,最后只好挑明说道:“我不曾怕过你,也不会因为你是半妖而厌恶鄙夷你。就算你昨日一下子解决了这么多人,我也不会把你当异类看待。他们并非好人,一心想要杀我,你这般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帮我解决了一个大患,虽然这个解决方式不太光明磊落,但按我们当时的情况,只能算是身不由已,你也不比自责。” 连朔听到这般直截了当的话语,才抬起头对着李半溪的眼睛“嗯”了一声,便又听他问道:“那昨日……你那般模样,就是半妖的血在作祟吗?” 李半溪努力回想着在现代世界里看过的话本,半妖的话,应该就是人与妖结合生下的孩子。连朔身体上倒看不出明显的妖的特质,但身体里留有一半属于妖族的血统,总归还是和常人不一样。 “昨日我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就感觉身体里有股气往上涌,一瞬间便只想往那木屋冲去,不过那时候情绪还可自己掌控一部分,杀掉一个人,那股血腥味让我瞬间兴奋起来,后来我就渐渐失去意识了,不过你来了,我还认得出你。特别是你的手放在我手上时,那股气一下子就没了。”连朔盯着李半溪,眼睛里慢慢都是止不住的欢喜。 李半溪回想起昨日,连朔昏迷倒自己身上时,确实用手扶了一把,难道那手腕上有控制这股妖气的命门吗? 还有,是单单只有自己碰连朔才能化解开这股妖气吗?怪不得连朔师傅说自己是命中贵人,原来就是指这件事情吗? 李半溪想起昨晚给连朔擦身子时那密密的疤痕,那问道:“那你……身上那些伤痕,都是被这妖气控制时所伤吗?” “差不多吧!”连朔松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这有一条最深的,那是我十五岁时留下的,当时我跟着师傅去一山洞里捉妖,那妖很厉害,我和师傅走散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记得了,醒来时胸口便多了这条新伤,听师傅说,当时这伤口再多一寸,我就必死无疑。” “自那之后师傅去哪都把我带着,后面我也没再这般犯过了,师傅也就不再看着我,由着我四处走盪,只是说每个月十五回来陪他老人家喝上一顿。” 李半溪说:“怪不得你前几日回去了,原来是陪你师傅喝酒去了。” 连朔咧着嘴笑道:“下个月十五,我把你一併带过去,免得你一个人待在这,多寂寞啊!” 李半溪摇头,这人正经了一会儿又恢復了原样。 连朔突然往他这边凑近,小声问:“你昨晚是不是给我换衣服了?” 李半溪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回答道:“怎么了?你昨晚一身的血,这房里味道根本没法闻,实在影响我的睡眠。” 没想到连朔却说:“怎么样?我身材好不好?” 李半溪惊讶望向他,都什么时候,心里想着还是这个,这倒是身边没女子便把这流氓劲儿往自己身上撒,想到这便没好气道:“看到了,身材还没你那几条疤引人注意,包括你那条靠近心脏在内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我都能动手画出来了。” 连朔说:“那小伤口……是小时候被人砸的。” 李半溪惊讶:“同龄人?” 连朔点头:“因为半妖的原因我从小就和他们不一样,力气很大,听力和视力都强上不知道多少倍,顽童嘛!都是拉帮结派的,敢情谁最特殊就应该被欺负,谁欺负的最狠谁就能当老大一样!于是我就成了被欺负的那个?” “你父母呢?不管这些吗?”李半溪问道。 连朔摇头:“打记事气我就是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这些年来也从未见过他们。” 连朔说这番话时表情很淡漠,李半溪反而心疼起他,刚准备安慰时却听见这人用腻到起鸡皮疙瘩的语调道:“半溪……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哦……” 李半溪用力甩了下脖子,试图把刚激起的一身鸡皮疙瘩给甩掉,想着连朔这话倒也没错,那自己是不是也不该隐瞒他,便一脸神秘凑近他道:“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连朔靠近,李半溪轻轻说:“我不属于这里。” 连朔先是怔了会儿,笑着说:“嗯,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这里。”说完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李半溪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搁现代的话这张脸加上这嘴儿的土味情话倒是能撩到不少小姑娘。 接下来,这没脸没皮的人也一脸神秘道:“半溪,我其实还有个秘密没和你说。” “嗯?” 第45页 “咱们床底下有条蛇。”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进展中~~~ 第23章 包扎 巨人被李半溪那声刺破屋顶的叫声直接从花盆里震出来,它在空中翻了一圈后又落到原处,睡意一下子被击散:“哥哥,怎么了?” 李半溪自连朔说完床下有蛇后便不敢乱动,只僵住身子先安慰巨人:“没事。”后又问连朔,“那东西多大?” 连朔摸摸鼻子,淡然道:“盘起来差不多塞满整个床底吧。” 李半溪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平静了,“是不是昨天山里那只?” 连朔点点头:“昨天半夜我醒来就看见它了,怕他吵醒你我就让它自己找个地方先睡着。” 听连朔这么一说,李半溪似乎也能在这封闭的房间中闻到一丝血的味道,一开始他以为是连朔身上残留下来的,敢情昨日救他那大蛇跑到自己家中了! 李半溪心知这大蛇无害,便欲下床穿鞋,他蹲下一看,果真是昨日山中那条巨蟒,只是今日那巨蟒表面一层鳞片失去颜色,不再光彩,眼睛也紧闭着,像生病了一般。 李半溪再往近了看,这巨蟒身上有一处果然受了伤,正汨汨地留着血。 “连朔,”他喊了声,却发生原本在床上之人早已下床,此刻也正细细观察着这不速之客。 “不是说它之前被抓住关到笼子里了吗?”连朔盯着那处伤口,“估计是硬撞开那牢笼时受的伤。” “怎么样?”李半溪急切问,“严重不严重?”好歹这蛇也救过自己,如今找上门来,想必不是走投无路就是有事相求。 连朔又靠近了些看,道:“它那些处皮外伤无碍,养些日子也就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李半溪其实最怕听见这个词。 “它好像中毒了。” “中毒?”李半溪再一次望去,发现两人在旁边说了这么久的话,那蛇还是紧闭着眼,怪不得一直不醒,原来是中毒了。 巨人不知何时跳到了李半溪肩上,圆熘熘的眼睛盯着那条大蛇。 突然,那大蛇勐得一睁眼,把二人一妖都吓了一跳,它往李半溪和连朔身上停留了会儿就继续闭上眼睛。 李半溪轻轻问:“中毒的话,能治好吗?” 连朔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昨日那根木箭上有毒,它直接用嘴衔住,毒正好顺着唾液到身体了。” 原来还是因为救自己而中毒的啊!李半溪内疚不已,问道:“那……怎么才能解毒呢?” 连朔轻笑:“这个你不必担心,它本身就浑身是毒,这一来正好又为本身加了一种毒,就是这过程有些难受。还有……它那处伤口还在流血,我这有金疮药,涂上去的话可能好的更快些。” 李半溪点头,拿来纱布,但这蛇身型巨大,把整个床底塞得满满当当严严实实,两人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位子给它上药。 “把床移开吧!”连朔提议。 “行。”李半溪撸起袖子,准备搬床,连朔制止了他。 “你别动了,我来就行。”连朔怕移个床就给李半溪这小身子骨折着,便轻轻推来,自己稍微一用劲,便将床移开了。 也不知连朔是否为故意,这稍微一移,原来离得就近的两张床此时居然并在了一起,毫无缝隙。 李半溪自然也看到了,对于这并在一起的两张床,除了感觉有些微妙,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以为等会还会再移回来。 当然后来他就知道,移回来是不太可能了。 “好了,”李半溪收起纱布,并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好看的结,“它这靠自己解毒……需要多长时间?” 连朔盯着那个被打成蝴蝶结的纱布,想了会儿:“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它自会醒来。倒是你……” “嗯?我什么?”李半溪见连朔盯着自己,眼神有些奇怪。 “你也帮我包扎一个吧!”连朔将自己的右手摊开,“我这也受伤了。” 李半溪低头对着手掌一看,还真有道浅浅的红口子,不过伤口很浅,可能是昨日握着七星时不小心划到的。 不过见连朔一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他,李半溪任命般打开了用来装纱布和药膏的箱子。 “我也要那个蝴蝶结。”连朔直接将手摊在李半溪腿上,自己靠着凳子,像个老大爷般享受着,完全感受不到他旁边还有条蛇。 李半溪摇头,算了,小破孩,多忍着多宠着点吧! 他细细得将药膏从小瓶里挖出,再涂抹到连朔那原本就不深的伤口上,那表情极为专注认真,连朔能感觉到那冰凉的药膏在他纤细手指的抚摸下变得温热。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李半溪卷翘的睫毛,眉间的小痣,连朔甚至想,怎么痣长在眉毛帮边就这么好看呢! 殊不知不是痣的位置生的好,而是这颗痣是生在李半溪脸上,又恰好长在眉间。 “好了,”李半溪弄好后一抬头就看见连朔盯着自己看,他被这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开始了别的话题。 第46页 “你昨晚……那一屋子人……”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李半溪也从未想过逃避,逃避只能一时放松,而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承担的后果还是要承担。 连朔摇摇头:“报官的话,虽他们是山匪,但毕竟一下死了这么多,也不知会如何处置……到时候我一个人去报,你别跟着。” 李半溪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昨日在那附近发现了一具残尸。” 连朔皱眉,顿了会儿道:“木屋附近?” “嗯。”李半溪点头,“我猜不止一具。” 连朔挑眉:“怪不得镇上经常说自打前一阵子,进了山的人都下落不明,然后就有了山中有妖物的传说。” 说完又看了眼还是沉睡的巨蟒,“原来是把锅都给推到这傢伙身上了。” 李半溪也看向这庞然大物,道:“你说它过来……是为了什么?” 连朔摇头,“等了醒了再问它吧!” 李半溪也点头同意,突然听到有敲门声,一时停止唿吸,过了会儿才警惕问道:“谁?” “半溪,是我,兰大娘。”外面传来熟悉的女音,那声音还带了一丝急促。 李半溪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开门,他怕屋内那巨蟒被人看见,只迅速开了门出去,才敢与兰大娘交谈。 而连朔则找了个床单铺到那蛇身上,以防万一。 兰大娘见李半溪脸色不好,心疼道:“你这孩子,才一日不见,怎么又瘦了好些,你看你这下巴……唉,若你父母还在,定是要心疼死。” 李半溪昨日疲惫不堪后又睡得不好,面色肯定有些憔悴,倒是没兰大娘说得这般夸张,他下巴本来就尖。 “怎了?兰大娘?”李半溪笑问。 兰大娘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昨日上山了没?” 李半溪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道:“半路感到身体不适,就回来了。”看兰大娘的表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亏你没去。”兰大娘抚了会儿胸,才说,“我昨日不是和你说,这山中可能有大蛇吗?” “嗯。”李半溪对着墙壁上那小窗,心道那大蛇现在就在这屋里呢! “结果官府今天在那山中倒没发现大蛇,发现了一屋子尸体。”兰大娘保持着中年妇女特有的品质——八卦传得特别快,说得那是一个神乎其神,星沫飞溅,“官府贴了告示,说那一屋子都是土匪,都被利刃所伤,估计是自己人互相咬的。” 李半溪不动声色继续打听:“土匪自己窝里斗了?” 兰大娘点头:“而且听说那帮人杀了不少人……” “哦?怎么知道的?”李半溪心道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一大清早的进山检查,古代破案效率都这么高吗? 兰大娘突然往屋里看:“不然咱进屋说吧!外头说这些怕传到别人耳里。” 李半溪欲哭无泪,心道那些别人耳里不正是你每日乐此不疲得传出去的吗?再一想屋里还有那大蛇,眼看着兰大娘就要推门进屋,李半溪突然提高声音制止道:“等一下!” 李半溪平时讲话温声细语,特别是对待长辈,兰大娘似乎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惊到了,手还放在门板上,脚也刚迈出半步就停止了动作。 “那个……那个……”事发突然,李半溪一时也找不到像样的理由,总不能说那大蛇正在屋里,自己还给它扎了个蝴蝶结吧! 兰大娘见他吞吞吐吐,神色紧张,半天说不出来,突然歪头问他:“半溪,你这里面……该不会……” 李半溪心虚,紧张得手都冒汗了,不停往下吞口水。 果然兰大娘突然坏笑道:“该不会藏了个姑娘吧!” 李半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着说:“哪里的事!您还不知道我吗?我哪里认识的姑娘,况且我一贫如洗,身子虚弱成这样,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了,到时候岂不误了别的姑娘医生,还不如孑然一身,挺好的。” “瞎说什么呢!”兰大娘不满了,“我见过的人中,当属你最俊秀,我就没在别处见过你这般好看又温和的公子!别说,我下回就给你张罗!” 李半溪哭笑不得,把话引到进屋这事来:“连朔……哦,就是一直跟我在一起那位朋友,此时还在我屋中睡着,若我们进去交谈,怕是会打扰他休息。” “这样啊!”兰大娘终于拐了个弯,将脚收了回去,“那公子回来了?昨日回来的?” “嗯。”李半溪附和着,继续问案子,“刚刚说那帮山匪杀了不少人,怎么知道的?” “听说那群山匪都住在两破木屋里,然后在屋后埋了个坑,把进山的人洗劫一空之后,便杀了直接扔到那坑里!”兰大娘边说便搓隔壁,估计是被自己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这群人可不可怕,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后,还把尸体埋在自己屋附近,这和住在坟茔里有什么区别?” 李半溪心想倒也是,不过既然官府已经破了案,还归结为为那群人窝里斗,他自也省了不少事情。 第47页 和兰大娘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后,她一看日头上来了,赶着回去做饭,便匆匆告辞走了,临走前还不忘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李半溪自是当成玩笑话,笑笑变过去了,又目送她离开后就进了屋关好门。 哪知一插好门转身便被人压在门上,李半溪后背被抵得有些痛,抬头就见连朔皱着眉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连朔:我也要小蝴蝶结~~~一模一样的。 李半溪:冷漠ing。 第24章 妖语 李半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兰大娘在门口与他闲谈时提到的事情,赶巧连朔听力好,估计是被他听到了。 不过听到又如何,他自己都没当回事儿,却被眼前这人压在门上质问。 李半溪谅他也不敢真伤着自己,索性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直接靠在门上,他正仰着头看连朔,哪知一抬头,嘴唇正好蹭到这人的下巴上。 连朔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副被非礼的良家少女的模样,李半溪反倒笑了。 “不能怪我,”见连朔手松开了,李半溪活动了下筋骨,又说道,“这只是个意外,再说了,你自己非要靠这么近的。” 连朔摸着被轻轻蹭到的地方,刚刚那柔软美好的触感一直在脑中徘徊,怎么办?好想……好想就这么直接亲下去…… 李半溪见他眼神渐渐不对,虽手没有再箍住他但距离还是没变,又见他近在眼前的拥有明眸皓齿的脸,不知怎么有些慌乱,忙推开他,故作无谓道:“这也没什么的……上次你在东海里帮我渡气,昨天我给你餵水,这些还都是嘴对嘴的,不过那些是形势所迫,这次……就是个意外。” 连朔听完“嘴对嘴餵水”后,后面的话再没有听下去,他开始后悔昨日昏迷得那么彻底,若是清醒的时候被李半溪餵水…… 连朔一直盯着李半溪的嘴唇,眼神幽深。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之后李半溪发现连朔表情更奇怪了,刚准备推开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声响,两人都朝那边望去。 只见那巨蟒醒了,睁开的眼珠为黄铜色,瞳孔很尖细,一眼看上去印象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冷血动物。 “啧……它这么一睁眼,还是挺可怕的……”李半溪嘴上虽这么说,心知这大蛇并不害人,便慢慢靠过去,但又怕吓着它,动作十分轻缓。 “你这么一说……我都浑身发毛了,”连朔沖躲在花盆里的巨人勾了勾手指,“小东西,快到我肩膀上来!我看他发憷!” 巨人现在和连朔也达成一片,勾勾手指就跳过去了,李半溪见到后感慨: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那蛇也盯着他们,一直没开口。 两人两妖就这么对坐着,互盯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 最后,连朔实在是忍不住了:“喂,那什么……它是不是不会说话啊!杵在这跟我们瞪了这么半天,我眼睛都快酸死了……” 李半溪也皱眉,犹豫道:“可能……它真的不会说话?” 连朔转了下眼珠:“不然骂它一句傻蛋试试?” 李半溪惊讶:“刚见面就骂人……是不是不太好?” “反正就试试,看它是不会说话还是在那寻我们开心呢?” 李半溪居然犹豫了,最后竟同意了:“好吧!” 连朔刚准备开口叫“傻蛋”,那蛇突然张开嘴,吐出了蛇信子,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两人吓得屁股都往后移了一步。 “它说它不是傻蛋!”巨人突然开口了。 两人惊讶对着它:“你能听懂蛇语?” “这不是蛇语,这是妖语。”巨人从连朔的肩膀跳下,开始叽里哌啦得吐出一些两人谁都听不懂的话。 一蛇一青苔对着说了好久,一个只会吐舌头“嘶嘶”,一个嘴型动得比说话都快,竟然也面对面交流了这么久。 连朔冷着脸:“它们是怎么沟通的?” 李半溪显然也被面前的景象和所谓的妖语给雷到了:“若是我能听懂,我估计可以当他们老大了。” 巨人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后就跳到了李半溪肩膀上,李半溪怀疑它刚说那么多话嘴干的时候是从头顶上那青苔吸水的。 “它说它过来,想请你们帮个忙。”巨人说话居然也开始吊人胃口了。 “什么忙?” “把关在牢里的陆竹青救出来。” 两人还一直等着下文,发现巨人说了这句就不再言语,惊讶问:“没了?” “嗯。”巨人点头时不忘眨眼。 两人睁大眼:“你们妖语……都这么不经用吗?”说这么多就表达了这么点意思? 不过核心意思两人确实清楚了,李半溪托着下巴道:“不过咱们得先弄清,这陆竹青是谁?” 李半溪笑道:“这就得靠兰大娘了。” 连朔摇头:“兰大娘这边离镇上远,那些人天生就爱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被人传去传去后肯定早已不是当初的版本了。” 第48页 “那该如何?” 连朔突然不说话了,一副“你求我啊”的表情,李半溪摇头,还真顺着他的意:“求你了,连朔大爷,您就快说吧!”末了还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那衣袖又顺势让他身子轻轻摇动。 连朔大爷被摇晃的心神荡漾,嘴角都压不住的翘起,就差没指着嘴让李半溪在上面盖个章。 不过人还是不能太过分,得循序渐近。 连朔也没在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说了句:“走,收拾好跟我去镇上。”其余的也没说,神神秘秘的,李半溪也不问。 一般这种事,连朔心里都有谱,他放心他。 李半溪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连朔这么依赖的?是他在东海救自己那次?还是每次出事时都先把自己护在身后?还是他吃面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有福气? 李半溪记得小时候妈妈对他说过这句话:要找一个吃相有福气的人,你看着他吃就下饭,日子才过得丰盛有趣。 他一直都记着这句话,但是后面他总是一个人吃饭,再也遇到那个吃饭让他觉得下饭的人。 “楞什么?”连朔拿手在他面前一挥,“算了,别收拾了,咱坐上七星时候去镇上,晚上再回来。” 说完就直接上手往李半溪上衣衣襟里掏去。 李半溪毫无防备,想推开连朔时已经被碰到了,他天生怕痒,这么一来便笑得面色通红,动作也僵硬扭曲起来。 连朔原是看他动作慢,想直接自己将七星从他上衣里掏出来,没料到这么一碰到李半溪就开始动弹个不停,原来他怕痒。 连朔立刻想逗他,便顺着那衣服里往两边挠,只把李半溪折腾得泪眼汪汪,只往后退,一边求饶道:“别闹了,连朔……” 那声音比平时还软上七八分,楞是挠得连朔浑身上下连心尖上都是痒的,手上动作不但没停,还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只到李半溪一直退到床边,又不小心磕倒在床上。 连朔顺着压上去,覆在李半溪身上,直对上李半溪的眼睛,手上动作却停止了。 李半溪被挠得喘着气儿,又使不上劲儿,生怕连朔继续和他闹,直求饶道:“别闹了,我求饶我求饶,是我怂是我怂!” 连朔眼中却是另一番场景:那没扎利索的丸子头此时全都散开了,乌黑的头髮铺盖在床上,直衬得李半溪唇红齿白。再加上他因为喘息而微微张开嘴,露出雪白贝齿和粉色小舌,面带潮红,额间细汗,平日里虽温和但冷清的脸此时一下子变得艷丽起来,让连朔不由就想起别的场景。 李半溪缓了半天才回过劲儿,却发现压着他的人虽手上再没动作但却一直没起身,连朔平时看着虽瘦,但习武之人都精干,这么一压着他只觉得又硌又重。 他想起身别发现两只腿已经被禁锢得动弹不得,连朔一只腿正卡在中间,他觉得这种姿势很奇怪很别扭,便挣扎要起身。 “别动!”连朔语气跟平时不大一样,若平日里是或清冽或委屈的,那此时就是低沉隐忍的。 李半溪被这语气吓了一跳,愣住的同时却发现连朔的脸正慢慢放大。 然后他在离李半溪的脸只剩五厘米时停住了,这回倒好,李半溪眼睛都没地方放,因为无论放哪入眼都是连朔。 此时他们的姿势,还真称得上暧昧二字。 就在李半溪不知所措时,连朔开口了,那气流直冲着他脸上,让他一下子就涌起了热意:“你刚才说,昨天你给我嘴对嘴餵了水……怎么餵的?” 这回李半溪不但脸上有热意,连带着耳朵都烧成一片,而连朔见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都透着一层粉,眼神还不停躲闪,而那淡色的唇就像一块磁石一样充满着魔力,让他不由地慢慢靠近。 就在快要碰上时,连朔耳朵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感,他咧着嘴喊:“疼!疼!半溪,我错了……” 李半溪脸上红晕还未褪去,手上力道加重:“快起来,要压死我了小兔崽子!” 这种小动作连朔轻轻几个动作便能摆脱掉,偏偏他却甘之如饴,嘴上直喊着“痛”,心里却跟灌了蜜似的,就是可惜刚刚没亲到。 连朔怕他真被压着,便起了身,李半溪自然也放了手。 连朔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肩膀一阵不痛不痒的捶打。 一看,是巨人正锤着拳打他,边打边说:“你坏,你欺负哥哥!” 连朔心道这还叫欺负,以后欺负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故意逗他,笑道:“那你说说看,我怎么欺负他了?” 巨人停止打他,估计是怕自己抬着头说话启示不够,便跳到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说来也巧,站在那桌上后一人一妖正好平视上。 巨人估计着气势足了,便挺起胸膛,脆生生得说:“哥哥昨天咬你是要救你,可你今天还偏偏要咬回来。” “咬我?”连朔愣住。 巨人怕他耍赖,硬气道:“哥哥昨天跟我说那就是咬,你刚刚都准备咬哥哥了,我看到了。” 连朔这回算是明白了,原来“咬”的意思,是嘴咬嘴啊! 李半溪听完这话头疼,刚刚他忘了这屋还有两只妖的存在,幸亏巨人不懂事,而那大蛇已经窝在屋里一处角落闭目养神去了。 第49页 他转头,见连朔贱兮兮地沖自己挑眉:“原来你管亲……叫咬啊!” 李半溪脸上的热气一时半会儿散不开,被这么一说更加羞愧,但更让他心慌的是,连朔刚刚快碰到他的嘴时,他差点就闭上眼顺着,还生出了些许期待之情。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半溪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心情烦闷,只硬生生道:“七星呢!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连朔:没亲到媳妇~~~~嘤嘤婴~~~~ 第25章 担生 连朔见李半溪说话语气不对劲了,想着别回头真给这人惹急了,便及时收住不再玩笑,拉上他上了七星。 巨人留在了家里,倒不是李半溪不愿意带着它,而是它觉得大蛇孤单一人……不对,一妖留在家中太可怜寂寞了,便非要留下陪着它。 李半溪也觉得这蛇不会对巨人做什么,蛇……应该不喜欢吃青苔吧,这般想着,他只嘱咐巨人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和连朔搭着七星离开了。 两人走后,巨人望着眼前如同一座小山的大蛇,若有所思得眨眨眼睛,用妖语问道:“大蛇,他们走了,你怎么还不说话啊?” 那大蛇在假寐,明显听到他的话,但依旧没睁眼也不回答。巨人也不气不恼,转熘转熘眼珠儿就一蹦一跳从大蛇身边离开了。 那大蛇将眼轻轻抬起一条缝,正好看见了它小小的背影慢慢远去,心道:这小东西也太没毅力了?不能再多问一句吗?再多问一句我说不定就理你了。 它继续盯着那动个不停的小东西,看它一只妖能折腾出什么名堂!它见巨人跳上一张桌子,左手拿了只黑色木棍,右手正费力拽着什么东西。 大蛇稍微抬起头,原来这小傢伙在拽一张白纸,果然自己跟自己玩都能玩得起来,它这过得还真有趣! 巨人原来力气挺大,但它又怕劲太大把纸给拽烂了,毕竟这是李半溪辛辛苦苦砍柴卖钱赚来的,它把握不好那个力度,尽量控制着手上的劲,奈何那纸张太光滑,它左手拿的木棍也快掉了,两边都得顾及,一不留神便一个反作用力弹了出去。 这一弹便正好弹到了桌子边缘,巨人虽即使止住了但也晃来晃去得站不稳,它本就头大脚轻,本来都已经站住脚了,谁知从窗外刮来一阵风,那风吹动了它头上的青苔,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后栽了下去。 就在它以为自己会摔个四仰朝天时,有个坚硬的东西在后面抵住了它的背,它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惊喜叫出声。 “大蛇!” 原来那大蛇从它离开自己面前后就一直关注着它,见它笨手笨脚又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便实在忍不住用尾巴兜住它。 “蛇蛇!”巨人见它救了自己便认定它不是坏妖,它天生就对身形巨大的妖有敬仰之情,这么一来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喊它。 那大蛇被喊得直楞,八成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喊自己,又见巨人一副看大英雄的表情对着自己,无可奈何便开口了,同样用妖语回復着:“你要拿什么?” 这声音在巨人耳中显得无比温柔又富有磁性,显然对它的崇拜度又高了一级,虽然这声音在一般人耳中就是很普通的蛇嘶声。 巨人眼里直冒着星星,突然就娇羞起来,轻轻指了指身后的白纸,声音又喜又怯:“这个。” 大蛇对于尾巴的使用的熟练程度就跟人类对于手的开发一般,它轻轻一扬尾巴尖儿,就顺利从几张白纸中勾出一张来,又极具技巧性得捲起来放了巨人面前。 这般一来,巨人恨不得跟它后面做个小弟。 它盯着大蛇的尾巴发呆,见那蛇麟似铠甲般闪着光辉,颜色和形状又极好看,便心一横朝着上面偷偷摸了一把。 那一把摸得大蛇直惊讶瞪它,心想这小傢伙摸哪呢?不知道蛇尾摸不得吗? 而那不知死活的始作俑者又加了一句让大蛇以为自己耳朵坏了的话:“我能坐上去吗?” 两妖对视了许久,那令人胆寒的铜黄色眼珠和邪祟的竖瞳也没让巨人眼中露出一丝胆怯。 算了,大蛇心中嘆着气,不跟小傢伙一般见识,它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于是,巨人又惊又喜的坐上了蛇尾,那样子比各朝起义成功后的领军者坐上龙椅还要兴奋。 或许这对于巨人来说,自是龙椅所不能比较的。 “哇!”大蛇举着捲纸和坐在上面的“青苔”,游走到墙角,准备闭目养神。 它放下巨人后,见巨人一脸失落,那气鼓鼓的脸颊和头顶耷拉的青苔不禁让它觉得好笑,也顾不上自己的一贯高冷,主动问道:“怎么?还想再坐一次?” 巨人又恢復了神采,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还能再坐吗!” “当然不行。”大蛇这次果断就拒绝了它,这小东西,如果它知道蛇尾坐上去有什么后果后,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真想看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休息调理,它确实中毒了,但比起多年前被下的毒,昨天人类那点毒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它这般想着,便感觉到那毒又开始从腹部烧起来,糟了!它得赶紧调养,尽量打通经脉,别到时候吓着这小傢伙了。 这小傢伙虽闹腾了些,但看上去倒挺可爱,也还算乖巧。 第50页 它这般想着,又感觉那毒性更严重了,便排除了脑中一切想法,陷入了昏睡,就像进入了冬眠一般。 巨人见它又睡了,这回倒是安静不去打扰它,只铺开白纸拿着那细木柴,脑子里回想着李半溪平时作画的模样,嗯……哥哥给连朔哥哥画得好好,我也要给大蛇画一幅。 这般想着,他便动起笔来。 大蛇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把这毒压下去,刚醒来的它四肢……不,整条蛇身都乏然无力,没精打採得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就想寻找那小傢伙的身影。 果然巨人还在它面前,正盯着自己,还一副得意的模样,像欲和主人邀功的宠物那般。 大蛇见之前它握在手里的木柴此时显然短了一截,便知道它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蛇蛇!”巨人怕打扰大蛇休息,画完后也不敢乱动,只安静坐在那里,数着那蛇身上的鳞片。 快要数得睡觉时,大蛇终于动了,巨人立马精神了。 “蛇蛇!”巨人以为它刚醒,脑子暂时还不清醒便又喊了一遍。 “担生。”那蛇终于开口了,见巨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的名字,担生。” 光听这名字,像是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公子。 当然巨人也不知道这些,它此时只想在心目中的英雄面前邀功:“生生!快看快看,我给你画了幅画!画得特别像你!” 担生精神了些,终于移动了身体:“你给我画了画?” “嗯。”巨人赶紧移开身体好让担生看到。 担生也好奇,它已经十几年没和其他妖打过交道了,一直孤单一妖住在山洞里,它不需要食物,同时酷暑寒冬不侵,唯身上毒性发作时自行昏迷。 但它警戒性极高,就算昏迷时只要有人近身便能感觉到,虽是动弹不得也能睁睁眼吓吓外人。 有次还把一个上山砍柴的猎户给吓得仓皇而逃,于是镇上便开始流传山中有蛇,而后段时间,因为那群山匪来了,进山之人便没有一个活着出来,于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便把这两者混在一起,将原来山匪的罪行,全数扣在了担生身上。 担生是蛇,确实冷血,从不搭手人类的事,自是被山匪劫持被杀那也是那些人应当有的宿命,不是它从中救了一个两个出来便能改变。 巨人见担生还在发呆,以为它还没缓过来,便脆生生喊了句:“生生!你怎么了?” “没事。”担生被它这么一喊便晃过神来,不再去想,眼下先看那副画再说。 它朝着那张白纸望去,心里纳闷,这不还是张白纸吗?便疑惑看向巨人,意思是你不是说给我作了画吗?怎么还是张白纸啊! 巨人挺起胸脯,把连朔那套卖关子的手艺学来了:“你再仔细找找!睁大眼睛。” 担生心里发笑,还睁大眼睛,真睁大了我怕吓死你。 那张白纸是铺平摊在地上了,它一向眼尖,又观察敏锐,这回是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真盘查了一遍,终于在右下角找到了。 担生靠近,发现,那是坨……排泄物。 那布满鳞片的脸此时居然有了一丝破裂的表情,它回头看向巨人,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问巨人:“我就长这样?” 巨人居然认真得点点头,点完头还加了一句:“我画的像不像?这可是我第一次画呢!平日里只看着哥哥给连朔哥哥画,我也想找个人来画,但画人类实在太难了,光是鼻子和眼睛就够我画上一天的。” 担生心里冷笑:怪不得你把我画成那样。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了,你特别好画!我以后要给你画一百幅……不,一千幅!” 说道这它声音突然降下来,表情居然有些羞愧:“不过我没钱……这些都是哥哥辛辛苦苦砍柴换来的。我……我……我不能瞎用的。” 担生见它的模样着实有趣,便允诺它:“没事,你画吧!你想画几幅画几幅,我那山洞里可都是值钱的东西,买来的白纸能堆出几个这么大的屋子。” 巨人愣了半天,结果看着担生笑道:“你终于开心了。” 担生被这么一说有些尴尬:“我哪里开心了?” “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巨人见它开心,自然也乐呵呵的,“你之前都是不理我,或者只说两三个字的。” 担生吃惊,就听巨人继续道:“肯定是我的画让你开心了,我以后要天天给你画!”说完又捡起笔开始临摹起来,别说,那表情和握笔手法倒是和李半溪如出一撤。 担生无奈摇摇头,算了,由着它吧,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话说李半溪和连朔二人,来到“六人庄”后,便奔着一家当铺去了。 这家当铺在这条街的最后面,还要拐个弯,门前又无匾额,李半溪进去之前都看不出这是一家当铺。 但进了屋就不一样了,只见里面空旷无比,摆了十几张方桌,那方桌上都铺着一层红色细绒布,还各摆了十几个木盒。 李半溪四处打量,这跟自己想像中的当铺倒是有所出入,这家店拿到现代来说,就是一家古董行。 第51页 李半溪对于鉴宝没多大兴趣,只乖乖跟着连朔往里走,走到两张椅子处连朔便让他坐下,大喊了一声:“老六!” “哎,来了!”那被唿作“老六”的人跟店小二回应客官时那般。 不一会儿,李半溪看从棉布帘子被解开,里面出来一个矮小的,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两腮还带着肉,四肢瘦小,却挺着个肚子,一看就是中年发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cp…… 第26章 书生 “哎,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怎么跑着来了?”这中年人的声音浑厚朴实,自带着一股说书人的范儿,他朝着连朔说话,自然也发现连朔身边多了位蓝衣少年。 “少废话了,别整这些虚的了!”连朔与他说话毫不客气,看来两人关系应当熟稔。 “这位公子是?”果不其然中年人提出这个问题。 李半溪也不等连朔介绍,就学着对方还了个礼:“在下李半溪,与连朔相识有些时日,不必喊我公子,直接喊我名字即可。” 连朔一把搂过他的肩,腆着脸皮道:“他与我关系好着呢!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你喊他半溪就行!”说完又顺势在李半溪捏了一把,靠近他耳朵说,“你跟我一样,喊他老六就行。” 李半溪佯装着笑容,轻轻捏起连朔手上的一小块肉,迅速把他的“咸猪手”丢掉后规规矩矩对着那中年人道:“老六好。” 老六看面前这年轻人,脸如明月,眼如星辰,又如此温和懂立礼,不禁对他好感度上升一层,忙笑道:“哎,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啊!” 说完又往后面喊:“阿清,把后面那只鸡宰了!有重要客人来了!” 连朔连忙摆手:“得了!叫嫂子别杀了,我今天有正经事要办,没时间吃饭。你那鸡留着给你家那小子补身子吧!我上次看他瘦不拉几的。” 老六笑骂:“您这哪天没正经事啊!不过你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想打听谁?” 看李半溪一脸茫然的表情,连朔笑着解释道:“这老六在这镇上的外号,叫‘包打听’,就像个万事通似的,你想知道什么事,从他这总能知道。” 说完又对着老六坏心眼儿的笑:“说白了就是闲的,还是嫂子管少了!” 老六正要反驳,原先那门帘又被拉起来,出来一个穿着碧色裙子的女子,虽装扮朴素,但看起来楚楚动人。 跟老六明显不搭。 “哎呦,阿清,累不累,到这来坐会!”老六见了这女子后嘴就没合过,眼睛都挤得快看不见了。 “这不是连朔吗?怎得今日有空来了?”这名叫阿清的女子虽看起来楚楚动人,但嗓门却不小。 “嫂子,今儿不是有点事求着老六吗?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连朔也没说那些客气话,直接点名了来意。 阿清听后倒也没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笑着捲起袖子扯着嗓门道:“好嘞,你们在这办正事,我去后院给你们做饭去!等着啊……啊,这还有小公子啊!”由于位置原因,她才看到李半溪。 李半溪正准备向她介绍自己,就听阿清说:“得了,都别走啊,一起在我家里吃个饭,我多去烧几个菜啊!” 李半溪笑着对老六道:“嫂子还真是豪爽!” 没想到连朔和老六脸上都拿苦不堪言的表情对着自己。李半溪诧异问:“怎么了?” 连朔摇头:“哎,你是不知道,嫂子的厨艺……他家那小子以前那么瘦,就是嫂子的饭给餵的,有次她做了顿清蒸鱼,倒去给后院大黄,结果大黄尾巴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半溪“咯咯”得假笑,眉头眼睛就纠结到一起去了:“哈哈哈哈……没事,嫂子长得好看就行了,家务不用做得太好。” 一听到有人夸自己浑家相貌,老六立马神采奕奕,脸上充满自豪之色:“那是!我这辈子一事无成,能娶到阿清这样的是我最大的福气。 连朔“啧啧啧了几声:“哎,知道你是个惧内的,嫂子走得远不用说这么大。” 老六笑骂:“瞎说什么呢!”又对着李半溪道:“你别看这小子这样,光看面相以后肯定是个顾家的!” 李半溪也不知老六为何要对自己说“连朔是个顾家的”这种话,他顾不顾家,和自己……李半溪突然说不出口,因为他发现,连朔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经变得无比重要,应该说是穿越以来他觉得自己最重视的一人。 连朔咳了两声:“别说废话了,耽误了时辰就完了!聊正事了,不许说玩笑了。” 老六见他正襟危坐,自也面带肃色。连朔道:“向你打听个人?” “谁?” “陆竹青。” 连朔怕有人重名,便强调一遍:“是个书生。” 老六嘆气:“你说那人,别说我了,就是跑到街上随便一家都认识。” “哦?此话怎讲?”连朔与李半溪都惊讶道。 “这陆竹青本是个好学的读书人,本应考取功名,前途无量。奈何家境贫寒,家中一老母亲又体弱多病,今年春上疾病突发,就这么咽气了。” 第52页 正听着的二人不禁露出悲伤之色,同情这书生的遭遇。 老六见二人表情,又连连嘆息道:“光是这还不算什么。那陆竹青读了十年圣贤书,自是懂得仁义孝礼,他用自己上京赶考的盘缠给那去了的那母亲处理了后事,这般一来他便三年不能再考。此后他一人无依无靠,靠卖字画为生,偏偏被这镇上的霸王王阳看上了。” 连朔跟着师傅在镇上捉过妖,自然知道王阳是谁,便开始对李半溪解释道:“这镇上的父母官叫王清,本是东京那边的大官,偏偏儿子生性好恶,天生的色鬼,只是长得好看,男女他都不忌。结果有次真的惹到事了,调戏的是一位王爷家的婢女,儿子闯的祸只能老子担着,谁让他管教不严,然后被贬到这镇上来了。” 李半溪皱眉:“当真是本性难移,他父亲为了此事贬谪,他不知会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当真不知是他自己的错还是父母的错。” 连朔也摇头:“这种事说不清。” 老六见两人不再说话,便继续道:“这读书人本就心高气傲,被王阳看上后当然不从,羞辱这霸王几句后就被带到牢里,估计受了不少苦。” “他父亲自是知道后,便准备亲自放那苦命书生出来并赔礼道歉,结果刚一进牢,就有条大蛇沖了进来!一屋子捕快家丁费了九牛儿虎之力才捉住那大蛇,虽然最后那大蛇还是跑了。” 听到这两人才有了头绪,终于把这书生跟来找上他们的那条蛇串在一起了。 “哦?为何那大蛇要突然冲进大牢中,以前从未听说过此类事情。就算镇上真流传着山中有蛇会吃人的传闻,说到底谁也没见过。”连朔疑惑着,想必这就是那蛇会找上他们的关键所在。 老六道:“因为有次那书生进山后安全无事,镇上的人便说,这书生和那蛇妖是一路人。后来更有甚者说这书生本就是蛇妖幻化而成,不然怎得会迷住一个男人?” 连朔气得拍桌,老六吓得赶紧把桌子上那木盒拿走,省得被他拍烂。 “岂有此理!这话是哪个混帐说出来的?那王阳自己是个脏心烂肺的玩意儿,怎得又怪到人家苦命书生上去!” 说完又对着李半溪的脸看个不停,李半溪被他看得发毛,便问:“怎么?” “你以后出门记得把脸遮住,省得这群无知之人说你是狐狸精变得!” 李半溪被气乐了:“说什么浑话呢!”他主要关心这事的后续,便问老六:“那这书生现在呢?还在大牢里?” 老六摇头:“前几天放出来了,听隔壁王大娘说人憔悴了一大圈,估计这几天关在牢里被折腾得够呛。” 李半溪一想,这放出来也正常,毕竟那帮山匪的尸体已经找到,也已经确定以前的失踪人口都为这群山匪所为,这书生确实是无罪之身。 想到这,李半溪忙问:“那您可知道这书生现在身在何处?” 老六站起身:“估计在家收拾行李,准备走了吧!前两日听别人说的,你们出门往右拐走上一刻钟,再往左拐,顺着最后一家草屋就是了。” 李半溪一听陆竹青要走有些急,他总觉得书生和那蛇有段渊源,自是得在那书生临走之前让一人一妖见上一面,便起来拍拍连朔,“快走快走,不然赶不上了。” 连朔也不敢耽误,便直接拉上李半溪告辞,临了还不忘问老六借块布遮在李半溪脸上。 老六待两人走后笑着摇头:还有脸说我,自己不也是个妻管严吗? “咦,那俩人呢?不是说要留下来吃饭吗?”阿清掀起帘子,发现就剩老六一人。 老六摆手:“年轻人,坐不住,自是要去干大事的。” 阿清见次也不怪,只是笑道:“那今天的菜做得有点多,一会儿你和小宝多吃点啊!”说完又用手指对着他鼻子,威胁道:“不许剩下啊!” 老六面带笑容,心里苦成黄莲。 这边连朔是个认路的主,不一会儿就找到老六口中那间草屋子,刚跨进去便迎面撞上一书生。 那书生身子骨比李半溪还瘦小,自是受不了连朔这习武之人的撞击,连连往后退,只退了四五步才止住。 “你们是?”书生见面前两人眼生,有这么火急火燎奔到自己家,便忍不住发问。 两人见这人弱不禁风,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眉目清秀却眼窝深陷,显然是被那牢狱之灾折磨的,便笃定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陆竹青。 “你是陆竹青吗?”连朔见几人都是年轻人,也就把那番礼数免了,说话也随意了些,“我叫连朔,这位是李半溪,有人要我们找你。” 那书生面露怯色,同时又悲愤不已:“是王阳叫你们来抓我的?” 连朔愣了后笑了:“什么啊!我们跟那不是玩意的东西能是一伙的吗?” 陆竹青听到连朔骂王阳才认定二人不是官府之人,这才卸下防备,疑惑道:“我已无牵无挂,怎得有人找我?” “直接来说,不是人,是条蛇。”李半溪开口了,“还是那条闯大牢的蛇,虽然没明说,但我估计那蛇是为了救你才闯进去的。” “救我?”陆竹青疑惑,“可我实在不认识什么蛇啊!” 第53页 “不然我们带你去见见它吧,说不定就想起来,或许小时候见过。” 陆竹青见李半溪说话不急不躁,如春风入耳,便打消了心头疑虑,背上行李锁好门后道:“走吧,我同你们去见见它。” 几人自是御剑回家,陆竹青第一次,脸色更惨白了。 “你没事吧!”几人终于到家,已是黄昏时刻,李半溪自是知道普通人第一次这个受不住,便扶着他准备进屋坐着。 “哥哥!”巨人听到李半溪的声音,跳出来迎接,却发现门口多了一人。 陆竹青被吓得不青,但巨人长得并不吓人,他接受这个事实后倒也放平心态。 巨人坐在李半溪肩上,脆生生道:“哥哥!我给生生画了画像!” “生生?什么生生?” “就是蛇蛇啊!它和说它叫担生,所以就喊生生!” 哪知陆竹青突然变了脸色:“担生?” “你想起来了?”李半溪始终觉得他们认识。 “听到这名字才想起来……这名字,”陆竹青回忆道,“还是我帮它起的。” 门“吱“得一声突然开了,只见担生慢慢从门里游出,一直到陆竹青脚下才停。 一人一蛇,就这么对视着。 夕阳给担生那一身鳞片镀上了一层金黄,发出绚丽的光,像琉璃瓦那般,看上去温暖极了。 “都长这么大了。”陆竹青看着担生笑,拍拍它的头,眼里盛满温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比那麻雀都小,险些被吃了。” 不知怎的,李半溪觉得他整个人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你本就属于这天地之间,我也不该禁锢着你,况且我也要离开了,能和你见上最后一面,真是福分。” 李半溪也被夕阳染上一层颜色:“一定要走吗?” 陆竹青回头看他:“我已无牵无挂,况流言缠身,就算从牢里放出来又如何,民智不开终是无我立足之地,走了也好。” 李半溪努努嘴,最终只说了句:“一路顺风。” 他说得不无道理,天下之大,单单在这一块土生土养的地方失去亲人,被街坊质疑,确实已是了无牵挂。 陆竹青合起手掌:“两位,告辞,后会有期。” 二人回礼:“后会有期。” 几人送行,陆竹青走了几步后回头,沖担生挥挥手,又笑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走,之后他一直没有回头,直到看不清他的背影。 李半溪冲着那处小路挥手:“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头疼~~~~想撒糖但是有颗老干部的心,作者无能 第27章 重阳 九月九日为重阳节,又称重九节。每年的这个节日,亲人朋友之间总是聚在一起赏菊,或把酒言欢。而街上卖的一种特色糕点,是在蒸糕上插小彩旗,而后又镶嵌石榴子、银杏、松子肉等,称为“重阳糕”,也有的店家用米磨成的粉做成狮子形状放在糕上,称之为“狮蛮”。 皇帝会在都城外筑拜天台,行拜天之礼,有时也会集合王室宗族一起拜天,场面相当宏大。宋朝多有寺庙,各僧寺都会设斋宴,而民间,百姓们会设菊花宴,将菊花或茱萸插在头髮上,或饮菊茶或茱萸酒。 茶与酒是宋朝最重要的饮品,而又在这纵享天伦之乐之际,免不了乐上心头,开怀畅饮。 而酒过三旬,便少不了行酒令。 “来来来!刘员外,先喝一个!”河中央一艘大船上,一个普通相貌的中年男子嚷嚷道。 而那被称为“刘员外”的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皮肤蜡黄,但相貌还过得去,在这一群凡夫俗子之间也算扎眼。 而这刘员外又是谁呢? 早前,“六人庄”镇上有一户人家,姓刘,原先这家男人是开了个小染坊,而他家女人为街坊邻居量身做几件衣裳,日子勉强温饱。而后五六年过去,因质量优良又诚实守信而渐渐将生意做大,如今光门面就有好几家,俨然成了这镇上最有名的“做衣坊”。 而“刘师傅”则变成了“刘员外”,“他家女人”则变成了“刘夫人”。 刘员外和他家女人上有两老,下有一小,为何家业只有一小呢? 原来这一小是这刘家女人在做生意之前生的,生下来后月子还没做完就开始忙里忙外,而后五六年里积劳成疾,找大夫看后被诊为“该夫人再要子嗣,恐怕不易”。 若是放在五六年前,这生下个儿子后不能生育也就罢了,只当个独苗好好护着,倒也有为刘家开枝散叶。只是如今,刘家产业大了,财也多了,那求着的人自也就多了。 有人心思极细,看到这刘家只有一个孩子后也不知从哪打听到的消息,知道是原配妇人再无法生育后,便想着法子往刘家塞了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看上去十七八的姑娘。 那姑娘长得颇有姿色,跟那糟糠之妻比起来不知年轻了多少!而眉梢眼角间又自带风情,一看就是风月场所待久了。 但那刘员外一直以来生意太忙,没时间出入风月场所,自是不知道这狐媚女子勾引人的手段。果然一勾一个准,还没见两次,刘员外便准备将这自称是贫苦人家的女子纳作妾。 第54页 光明正大的纳妾,那原配夫人自是不愿意,但手上无实权,又因无法生育心中有愧,虽是心里苦也只能打碎了牙往嘴里咽。 果不其然,男人总是专情的,因为无论多大的男人都只动情于那十八岁一掐都能掐出水来的小姑娘。两人圆房那夜,原配在屋中哭到眼睛迷煳,肝肠寸断也无人问津,新房中两人却颠鸾倒凤,家中也是喜气洋洋。 特别是那刘家二老,一直以来对那原配媳妇不能生育颇有微词,这一纳妾像是解决了他们二老多年的心事般,连眉宇间积郁的乌云都在拜堂这天消散了。 而第二日,新娘子起身偷偷割破手涂抹在床单上,刘员外看见床单处的血污后更是对其疼爱有加,而后每夜都流连于此,不久后那新娘子便有了身孕。 这样一来侧室的地位反而比正室高,二老见到她也是欣喜不已,什么活不要做,更是从郎中那开了一堆昂贵的安胎药给她。 那侧室见如此情景,更是盛气凌人,脾气也越发大了,可赵员外还就喜欢着时不时泼辣加撒娇的性格,眼看到了重阳,他想趁此机会好好谢谢那位将这小妾献给自己的仁兄。 而这位心思细的仁兄叫周三,镇上人都喊他“老三”。重阳前几日,刘员外邀请了一群自发财后才结交到的狐朋狗友们,其中就包括老三。为了显排场,他花了不少钱租了条“花船”。 这“花船”并没有特别的含义,并不是想像中丝竹悦耳、歌舞昇平可以好好喝花酒的地方,而是切切实实摆满了菊花和茱萸花一条船。 而当众人到齐,上了船,船夫便开至河中央。夜晚,岸边有不少情投意合的人正放孔明灯,一时间或落下飘到水面而蜡烛未灭,或浮在空中发出暖黄色的光,总之天上水面,点点星光和灯光交融,景色美不胜收。 而河中央最大的那艘船上,确是无人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而那船夫在船头舵桨,一船的酒气扑鼻而来,光是闻着便能让人醉了。 而里面,已是一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光景。 里面声音虽闹哄,那船夫坐在头处却是眯着眼打盹,他白天捕了一天鱼,晚上又要撑船在这候着,马上第二日还要马不停蹄得去市场把那鱼卖了才能维持家用,早已是疲惫不堪,两眼像用牛皮糖黏住一般。 就在那船夫偷着懒儿迷迷煳煳准备入睡之时,眼前突然闪现一道白光,刺得他眼疼,不由用手遮住眼睛,透过手缝眯眼去看。 这一看,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打渔这么些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 那生物又白又大,露出水面的部分是个半球状,直径有一般人家的方桌那般大。刚开始那船夫以为是个什么东西掉到河里浮起来了,而后靠近才发现,这如人间太阳的东西居然有对眼睛,还时不时得眨几下。 而那眼睛就更奇怪,像极了皇室大官家中才收藏的夜明珠。 船上的人虽是喝多了,但大多数也被这夺目白光给刺到了,众人走出船屋,来到船头,原本醉醺醺的脑子被这夜晚的河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与此同时,那庞然大物也吸引了不少岸边的人前来驻足,那原本在街上摆摊子的小贩连摊子也不收了就前去看热闹。 “这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该不会是太阳掉下来了吧!” “不会吧!那以后岂不是都是黑夜啊!” “傻了吧你,那太阳怎会掉下来,肯定是谁家把涂了颜色的口袋或者衣物扔到水里了。” “衣服怎会发出如此强烈的光?我看是那水鬼显形了!” “啊!不会吧!” 一时众说纷纭,连妖魔鬼怪什么的都出来了,估计明天便成了街东头那家说书人嘴里的一段曲艺。 虽说有人猜这是妖魔鬼怪幻化而成,但岸边无一人离去,毕竟好奇心有时比求生欲还旺盛。 而被那河风吹清醒的老三,眼珠一转,几壶酒也无法麻痹他那一肚子的鬼点子。 “刘员外,”老三套着近乎,笑得谄媚,“这玩意飘起来半天了也没攻击我们,看来不是什么兇险之物,你仔细看它那眼睛——”说完手往那大物偏上的部分指去。 刘员外不胜酒力,自是还有三四分醉,也看不清那是什么,只得含含煳煳张嘴问道:“那……那是……何物?” 老三凑近,本是普通的脸加上那副表情却显得奸诈无比:“那是夜明珠啊!”他压低声音,用只能附近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可是宝贝!这地方几年都见不了一颗,全都是官家那押着呢! 今日你把这东西捞上来,把这夜明珠挖出来,剩下的你不用管,我来解决,怎样?” 见刘员外犹豫不决,老三又下了剂勐药:“您是不知道啊!女人就喜欢这玩意,前阵子您不是纳妾了吗?正好拿此东西送给她,保证她……”说完就是几声坏笑,那坏笑里藏着的内容估计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来。 刘员外想到家中娇妾,便不再犹豫,命那船家将东西捞上来,那船家先是不肯,而后因为受金钱诱惑终是同意下网捕捉。 那东西看起来大,提起来倒是轻飘飘的,捞上来后船家试着碰了碰它,软糯无比,触感极像刚出锅的蒸糕那般,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上去。 第55页 刘员外开始还有些害怕,而后见这东西只躺在这里不动弹,也不攻击也不反抗,胆子也大起来,指着那船家:“你——我再给你一倍的钱,帮我把这俩东西从它身上挖出来!” 他说的那俩东西,就是之前老三所说的夜明珠,这里离近了看,这东西确实像夜明珠,但却是这生物的眼睛。 那船家摆手:“这我可万万不敢啊!我将它捞上来已经得罪了河神,以后我还要靠这水生活,这罪孽之事不可多行啊!” 老三阴测测道:“什么罪孽之事!你从这河里捞鱼去卖的时候怎就不说罪孽?这鱼跟这东西一样,就是形状不一样,你还不吃鱼眼明目呢吗!” 说完又对着刘员外道:“他不来我来!这渔家人靠着水惯了,性子都变得跟水一样软弱无能!” 刘员外心中也怕,他怕这东西在挖眼时候突然发出攻击,那自己不谙水性,这九月九的夜里,自己若是掉进河里,虽不被淹死也被冻掉半条命,因此犹豫道:“我们之中都无人认识这东西,也不知道它习性,虽是看上去无任何攻击,到现在也没动过,也未发出声音,但若是直接挖眼的话,它会不会突然攻击我们?” 老三不仅心思细,倒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当机立断道:“你们先退到一边,我来挖那眼,不过……员外,这两颗的话,一个给你拿来献给家中娇妻,另一颗可要归我了。”意思就是你们都没那个胆量,我来挖的话,自己分了一颗得了好处,另一个给了你刘员外也算一个人情。 刘员外思虑了半晌,念到自己已经花钱将这东西捞上来,不可能再原封不动得送回去,生意人讲究一个原则——不能吃亏。于是刘员外一挥手,动手吧! 老三捲起袖子,从船屋里拿了一把用来切水果的匕首,走进那东西,先是轻轻沿着缝慢慢凿,后面找到技巧后直接一个翻转,硬生生将那眼珠从生物的身体里挖出来! 那生物仍是不哭也不闹,只是浑身颤抖了一下,失去眼珠的那个小洞里也不流血,只是隐隐有几滴泪流下。 老三将两颗夜明珠挖好后放在手里,眼中满是贪婪,指着被挖去眼珠的生物道:“剩下这东西就交给我处理了,你们不用管!” 作者有话要说: 挖眼睛……好残忍 第28章 后裔 “啊——”,李半溪醒来便怪叫一声,因为任凭是谁,一睁眼便是一张猴脸无限放大在眼前,都会这么叫的。 “怎么?”狌狌将距离稍微拉远了点,像人一样环抱着胸道,“这么想我?不用这么热烈欢迎我,我也就是离开不到……” “你不是醉死在酒缸里了吗?”李半溪打断它的话,便整理衣服和头髮,他环视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屋里,巨人和担生在墙角,一个正作画一个在当模特,而回头,连朔就在他身后的床打坐。 话说自从上次连朔将两张床合併在一起后,说什么也不肯再推回原位,说是这屋子本来就小,这么并在一起能节省不少空间。 李半溪这么一听挺有道理,也就不再执着于床的位置,但这几日他发现,连朔睡觉不老实,总是喜欢翻来覆去,而后便不小心滚到了他床上。李半溪经常在睡梦中便觉得有一条八爪章鱼缠在自己身上,直压得喘不过气。 直到被压醒,才发现连朔已不知何时顺着滚到自己床上,而身体也牢牢将自己手脚缠住,其中一只手更是直接搭在自己腰上,时不时还碰到尾椎那几处敏感地带。 一开始李半溪还以为他做噩梦,便想叫醒他,哪知怎么唤他都不醒,他怕再喊下去会将巨人和担生吵醒,便心想算了,只硬生生的承受着。 只是李半溪也是个男子,被这么一具温热的身体紧紧缠住,又不时碰到敏感地带,总觉得身体火热,小腹那更是慢慢升起一团火。 而后李半溪发现,自己下半身竟渐渐有抬头的趋势,先是惊慌,怎得被一个男子抱住还会有反应? 他不动声色,准备着硬挨下来,奈何发现越来越精神,他想起身去屋外哪个地方随意解决了,但身体被死缠住也动弹不得,只得硬挨到天亮,竟也迷迷煳煳睡着了。 而这一醒来,便是狌狌那张脸。 此时狌狌正愤怒对着连朔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面瞎说我坏话了?” 连朔正闭着眼打坐,听这语气便知狌狌是在跟自己说话呢!便轻轻抬起一只眼,似有似无得瞥了一眼,道:“谁说你坏话了?你走这几日我和半溪好得不得了,都没时间想起你。” 李半溪苦笑,这话任谁去听都能被激起一身火气,况且是狌狌,连朔这莫不是故意的吧! 然而吃惊的是,狌狌这次竟没有像平日那般生气,只皱着眉仔细对着连朔的眼睛看了好几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这小子,我不在这几日……你没惹什么事吧!” 连朔也不打坐了,直接往李半溪这边坐过来,身子紧紧靠着他,李半溪想起昨夜他温热的身体和自己不受控制的下半身,脸上有些烧,便默默往旁边移了些许。 “不惹事?不惹事还能是我吗?”连朔见李半溪正慢慢往床边移,一把搂过他的肩禁锢住,让他动弹不得。 第56页 他昨夜一直醒着,因为他感受到了,李半溪那精神的东西,一直抵着他大腿。而自己也没好到哪里,下半身亦是更精神更挺拔,只是因为姿势原因,李半溪感受不到。 如今看李半溪的反应,应该是觉得尴尬不安。他想要逃离,连朔就偏偏不让他逃离,他想清楚了,反正自己感情就放在那了,喜欢上一个人只能认栽,不过要摊在明面上也要李半溪他也喜欢自己才行。 连朔心中一直没把握,他只知李半溪对自己好,但不知是何种好,因为半溪对巨人,对担生,甚至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妖怪都是温润有礼的。 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呢? 昨夜李半溪身体上的反应给了他莫大的希望,他……对自己有感觉,因为也是有好感的吧!只是这好感没有自己对他深刻罢了。 不管怎样,连朔都决定不给自己,也不给李半溪一丝退路,他看上的人必须喜欢自己,但也不能强迫,只得一点点软化,一点点吞噬他的心。 “你具体都干什么混事了?”狌狌那苍凉的声音打断了连朔的臆想,连朔这才发现脑中早已偏离十万八千里,怕被狌狌看出自己想法,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也没什么,就是给王家那混帐小子下了点药。” 连朔前几天夜里出去夜袭了那官府家里,给王阳水里下了点料,后来李半溪问他是什么料?连朔神秘兮兮地说了句“保密”便不再提。 于是随后几日便流传出官府家的小霸王突然不能人道的消息,李半溪这才明白连朔那日下的是何药。 狌狌自也是听说了这个传言,但它问得可不是这件事,于是便像人一样对着连朔的头敲了一下,道:“混小子,谁问这个了?” “啊!”连朔知道它想问得是那件十三人土匪神秘被杀的案子,但一承认的话自己秘密也就暴露了,他不想把自己秘密说给除李半溪外的其他人,便装傻道:“那你说什么?” 狌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随后嘆气道:“算了……” 又指着窝在墙角正给巨人当模特的担生说道:“你们本事怎么这么大?还把它给招来了?” “啊?”这话出来,并排坐在床上的二人皆是疑惑,李半溪一五一十都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除了连朔出意外那件事。 没想到狌狌瞥了眼那蛇,摇头道:“什么担生,那傢伙可是女娲后人!” “女娲后人?”李半溪觉得自己之前在现代学过的古代神话故事都是假的,他眼睛瞪得熘圆,那种吃惊还真不是别人能装出来的,“女娲……不是补天加造人吗?怎得生出一条蛇来。” 要说起神话中的蛇,李半溪只能想起引诱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的那条蛇,但那也是西方神话故事,跟宋朝一点边也沾不上啊!若是中国的话,也只能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了,但这和女娲又有何关系。 狌狌见两人都是一副诧异表情,便问:“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就敢把它放家里养?”这两小子胆子是真大,这屋总共就这点大,还养一条形体巨大的蛇在里面,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晚上也敢这么毫无防备得睡。 连朔毫不在乎道:“怎得?不就一条蛇吗?我看它也不像坏妖,它跑这里来,一没钱二环境又不舒服,若是想把我们当盘中餐,早几天前就一口吞下了,何必天天窝在这屋角里一睡就是一天呢!” 狌狌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么一想来这女娲后人怎得天天躲这破屋子里睡觉,图个什么呢? 李半溪还在纠结女娲后人的事,见狌狌半天不提,便自己主动问:“刚刚说它是女娲后人,是怎么回事?” 狌狌道:“女娲本来就是条人蛇啊……它是后裔当中最游手好闲的一个,但因为从小被女娲弄丢后身上余毒散不了,女娲便对它心存愧疚,什么都依着它。” “哦……原来这样啊!”李半溪觉得这女娲和他以前心目中那个力顶苍穹,不懈造人的伟大女神形象不符太大,“居然还是人蛇。” 连朔摆摆手:“它是不是人蛇和我们又有何关系,再说了,这担生从小被弄丢,身上还有余毒,若是每日在天上跟自己亲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多膈应,还不如在凡间自己过过日子呢!” “不过这傢伙既是女娲后裔,怎得前阵子会被人捉住?”连朔看了眼依旧没动过的担生,“该不会是身上余毒慢慢侵蚀着法力吧!这么一来还怪可怜的……” 狌狌也朝着那角落望去:“可能吧,具体原因也不是太清楚,不过这个理由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它……这么看起来倒也没什么攻击力。” 担生正窝在角落里,一圈一圈将自己缠绕起来,睡觉的时候头也着歪着的,阳光透过小窗撒到它身上,将一片片蛇鳞覆上温暖的颜色,看起来倒没有原来那般冰凉冷漠。而旁边那个头顶青苔正奋笔疾书的小菌人也给这画面增添了一份温馨舒适。 于是担生解毒后刚睁开眼,便看见两人加一只猴子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自己…… 好吧,它看不懂人类,也看不懂这眼神,还是装睡吧。 连朔直接拽着狌狌道:“别看它了,它来这段时间也没惹什么事,一个妖每日在山洞里住着怪可怜的,来这正好和巨人有个伴。”实际上他一直觉得巨人是个大电灯泡,直接阻碍了他和李半溪的感情发展。 第57页 但他终于等到这巨人有伴,不再碍事的时候,狌狌这老头又跑来瞎掺和了,怎么他就不能和半溪好好过个二人世界,发展一下感情吗? “你来这到底是干嘛来了?”连朔正想着怎么把这猴子赶走,“师傅叫你来的?” 狌狌啧嘴,用神秘莫测的眼神往李半溪身上一扫,话却是冲着连朔说得:“看你这不孝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臭小子,这都重阳了,也不回去看看你师傅?” “重阳?”连朔自动忽略“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事情瞒不过狌狌这双贼眼,但他不想在李半溪不愿意的情况下瞎开玩笑。感情嘛!讲究个情投意合,强扭的瓜不甜。 “对哦!今日是重阳,看我这记性,都给忘了!”他这几日忙着去王阳家探路子好下药,一时间连这么重大的节日都给忘了。 “你师傅叫我捎话给你,说你今年重阳得自己过了,他有重要的事去处理,没时间跟你喝酒了。”果然是酒鬼,三句话不离酒。 “师傅既不在,那我就和半溪去镇上过吧!”连朔侧身问李半溪,“……你既失忆了,是不是也不知道重阳节这事?” 李半溪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不是失忆造成的,而是因为现代人很少过重阳节,对于圣诞节大家倒是挺热衷。 “走!去镇上,我教你做花灯!”连朔拉着李半溪便出门,狌狌在身后叫:“那我呢!” “你留下看家!”连朔毫不留情留下这句话便出门了,连个影都看不见。 狌狌正在心中无数遍咒骂这混小子时,却发现连朔从那小窗伸进一个头道:“放心吧!给你带壶好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营养液的大宝贝~~~还有砸雷的大宝贝~~~谢谢支持~ 第29章 柳曲 这是连朔第一次单独和李半溪出门办私事,以前不要就是带着巨人,要不就是两人急急忙忙驾着七星出去。 而这次纯粹是出去玩加逛的,连朔没让七星出来,只慢悠悠和李半溪在这乡间小路走着,边走边欣赏景色,不失为一种情趣。 李半溪依旧背着竹篓,见到什么奇形怪状的叶子都捡进去,这是他的一点小癖好,在现代时他家中有个书房,书里插的标籤均为自己做得叶脉书籤。 只是来到这里,他虽看不懂繁体字,但捡叶子这个习惯也算改不掉了。 “喂,半溪……” 李半溪听到连朔叫他的时候只觉得耳后一阵痒,感觉是被什么绒绒的又有点扎人的东西碰到了。 一回头,原来是连朔嘴里叼了个狗尾巴草,正用那狗尾巴草往自己耳朵上弄呢。 李半溪笑着躲开,说道:“你这副样子倒不像是个捉妖师了。” 连朔将手往脑袋后一靠,只用嘴吊着那草转悠打圈儿,似乎能舞出孙悟空耍金箍棒的效果。他含含煳煳笑问:“不像捉妖师那像什么?” “地主家的傻儿子。”李半溪摇头笑道。 连朔也不恼,只吐掉口中的草,摊开手掌道:“给。” “什么?”李半溪低头看,只见两片细细的柳梢叶正摊在连朔手掌心里,他抬头看连朔,这人正抓着后脑勺道:“我看你一路上老是捡叶子,便以为你想用来吹笛子,但你捡的那些都不好,这两片是我刚刚仔细找的,形状什么的都是最好不过的,给你。”说完又将手掌向李半溪那方向移了两寸。 李半溪先是惊讶再失笑,原来这傢伙以为自己捡叶子是要吹笛子呢,不过这么想倒也正常,古人也不会用树叶来当书籤。 他从连朔手掌心里捻起一片柳梢叶,不小心擦到他的手,只觉得温热干燥。李半溪顺势将两片都拿起来,合在一起,对着那意气风发的红衣青年道:“听好了,献丑一曲。” 连朔伸手止住:“慢着,找个好地方。” 李半溪失笑,古人对音乐这么严格吗?只听说弹琴前要沐浴焚香,衣冠齐整,那现在就这两片叶子,怎得也得挑个好地方? 心中想法是一回事,做法又是另一回事。 李半溪尊重连朔意见,四下观察,发现不远处有个临溪的位置有块大石头,平滑干净,仿佛被路人拿来休息惯了,上面被蹭的油光发亮。 “就去那吧!”李半溪指着那处,连朔似乎也贊同,两人便一同前往。 二人到了地方,并肩坐下,李半溪拿出那两片叶子,合在一起,鼓足勇气准备开始吹,他在现代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吹口琴,所以……换成叶子应该不难吗? 哪知李半溪刚试着吹出几个音节,连朔便张大了嘴看着他,表情很显然,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不敢相信你吹得这么难听。 李半溪自也知道自己吹得什么样,耳尖有些红,咳了几嗓子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两人沉默半天,也不知谁先笑出声来,而后二人相视一望,终是憋不住对笑起来。 连朔笑得眼角都泛泪了,他轻轻擦拭湿润的眼角,对上李半溪起雾的眸子道:“我给你吹一个吧!” 李半溪刚想说“行啊,那边有棵柳树,你再去摘两片叶子过来”,便发现手上叶子不见了,一看已是被连朔拿走,没来得及和他说这已经被自己吹过了,连朔就已经将那两片细小窄窄的叶子半含在唇边。 第58页 算了,李半溪想,都是男人,连朔都不在意,自己一个现代人还能比古人思想再迂腐些吗? 这般想着便听到一段婉转悠扬的曲调出来,这声音干净纯粹,没有现代音乐加入的电子音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重金属摇滚,反而让人心旷神怡,安静舒适。 李半溪听到一半,开始细细打量起左边这人。换做一般人,根本穿不来这明丽艷俗的颜色,但穿在青年身上,就越发显得他颜色胜雪,肤如凝脂。李半溪不知道这般成语来形容男子对不对,但在他看来就是这样。 他没从这么认真仔细看过连朔,离近了才发现,他睫毛又长又浓密,右侧脸靠颈部的地方有颗极小的痣,平时也从来没发现过,他甚至觉得,青年裸露在外的肌肤温润平滑,形状优美。 李半溪没敢顺着脖颈往下看,他终于发现自己不对劲。其实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早就有了,无论是连朔刺愣愣的戳他头髮也好,或是两人睡觉时不小心缠在一起发生的自然生理反应也好,这种感觉早就出来了,只是都被自己无意识或有意识的忽略过去。 而这次感觉尤胜,李半溪莫名就烦躁起来,他弄不清楚,也不敢弄清楚,只想着如何避免,如何逃离。 眼下连朔一首曲子已经吹完,可能是用肺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他眼睛湿润地往李半溪这边看:“怎么样?吹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哥哥技术比你好多了?” 连朔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我比你年纪大,应当你喊我哥哥”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只是站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咸不淡道:“吹得挺好,走了。”说完也没等连朔起来便直接沿着小路离开。 连朔连忙起身追上去,不知怎的他觉得李半溪刚刚说话的情绪不太对,虽是和平时一样温润有礼,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他语气中多出了一丝疏离感。两人走了一盏茶功夫都没说话,连朔终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走累了?” 说完便准备像往常一样戳戳他的小丸子,没想到手刚伸出去李半溪便躲开了。 连朔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 一时间气氛突然就降了。 李半溪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心情抑郁怎么能发泄在别人身上,他好心过来安慰自己自己还冲他闹这么小别扭。 他终是缓缓开口,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没什么,就是这曲子太好听又悲伤,我有点想家了。” 连朔的手从空中降下,最后只轻轻落在李半溪的肩头,他感到李半溪身体僵硬了一下便放开了,终是只安慰了一句:“没事,你还有我呢。”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莫名让李半溪鼻子发酸,眼睛发涩,他不想让连朔发现自己的异常,便努力忍住,话语恢復正常,催促道:“走了,不是要去镇上吗?这个速度下去,还没到集市人就散了。” 连朔见他没之前那么伤感,便两步跟上他,嘴里话又是不断:“我和你说,这花灯啊,就得自己做,买来的多没意思,回头挑好材料咱做出一堆来,等着,今晚我给你弄一河的星星。” “猩猩?”李半溪知道他说得“星星”,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一只酒鬼就已经养不起了,还弄一河出来,到时候真得千金散尽。” 连朔听出来李半溪这是故意逗他乐呢,不仅没解释,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事,小爷我有的是钱,无论是养一河星星还是一河狌狌,都不成问题。” 李半溪被他这“狌狌”“星星”绕得头晕耳鸣,只摆手道:“算了,你这么败家,你师傅知道了可能会被气死。” “嘿嘿,”连朔笑了两声,“开玩笑,我自己也有积蓄好嘛!”说罢又毫不知耻得凑近对方耳朵道:“你以后跟着哥,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李半溪突然就开始怀念起给个糖人就能消气,动不动就脸红的那个正经公子。两人还没相熟时,这人热心肠又羞涩,还容易耍小脾气,但随着相处时间久了,他发现连朔脸皮越来越厚,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还是熟稔起来便暴露了本质。 “行了,”李半溪加快步伐,没想到这人居然能轻松随着自己的节奏改变速度,“快中午了,一会想吃什么?” “都行。”连朔看着他,“对,要不要备点粮食什么的,我看厨房东西不多了。” 李半溪点头:“是要备点,马上就冷起来,还要买点衣物。”兰大娘那边也要买点,毕竟刚开始帮了自己这么多忙。 他看着连朔身上单薄的衣服,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连朔惊讶看着他,随后语气突然羞涩起来:“我……我……我其实……我这人要求不高,喜欢皮肤白的,然后个子差不多就行,反正我个高,最好温柔些,还会个琴棋书画什么的。” 李半溪停下,瞥了他一眼后发现问题出在自己这里:“啊……那是……我是问,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 连朔尴尬,合着他酝酿半天全是自己一厢情愿啊,便面无表情道:“什么款式都行,反正穿我身上都帅。” 李半溪心想干嘛要问这人呢,这不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第59页 “你怎么不说话?”连朔问。 “说什么?” “你再问的话,我其实是有喜欢的款式的。” “不必了。反正穿你身上都一样。” 太阳升起,阳光洒在这无人的小道,洒在这时不时斗嘴的两个暂时还称不上青年人的身上。 李半溪打了个呵欠,睫毛上沾了一滴泪珠,那泪珠被阳光一照,李半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好几道彩虹。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得搭着,很快就到了镇上,顺着集市一路买下来,连朔总是能先伸手付钱。 李半溪把一整套文房四宝放进竹篓里,无奈道:“你……你别付了,我这还有些钱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但金主自己也像个小白脸。 连朔摆手:“我在这你蹭吃蹭喝这么久了,总要买点东西,况且平日里我也不会做饭,总要买点东西吧!你别说了……老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那小贩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估计没成交过这么大手笔的买卖。 李半溪看着两人手上的东西,估摸回去就要用七星了。 第30章 花灯 李半溪眼看着连朔将十几根竹棍、白纸堆在一起,席地而坐就开始捣鼓。 “你这是要做花灯?”他虽是心里明白,但还是忍不住找连朔搭话。 连朔的表情认真专注,李半溪这回总算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他光是看连朔灵活又指节分明的双手心率就开始不正常了。 他晃晃脑袋,想把这令人心慌的想法努力晃出脑外,铺开画纸,准备开始作画,但脑子里却只有连朔那双好看的手。 待李半溪反应过来后,那画纸已出现一双栩栩如生的手。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李半溪咬紧下唇,表情不定得看着那副画,暗想着:这下栽了。 他想捡起那幅画直接揉掉,刚准备毁尸灭迹时就听见连朔声音从耳后传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不画得挺好的吗?”连朔对着那副画盯了许久,也没看出这双手的主人是谁,“正好用来做花灯了!这样吧,你多画几副,画什么都行,我们俩,巨人啊,把那猴子跟蛇画上去都行。” 连朔看李半溪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累了,又拍拍他的肩道:“你先画我俩的吧,要是后面画累了,它们不出现也行。” 多么私心的一个人! 可偏偏李半溪就是觉得他好。他心虚,缓了半天才开口,故意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这花灯要做多少个?你能做得完吗?” 连朔瞥了一眼摊在角落的原材料,估计了一下:“大概十多个吧!天黑之前肯定能做完,放心好了。” 李半溪“嗯”了一声便专心低头作画,没再搭话,两人各据一方,竟也觉得场面温馨舒适。 直至太阳下山,两人才弄好,李半溪伸了个懒腰,略微活动了下筋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个身体根本吃不消。 一双手微凉的手突然按在他的肩上,随后是青年略带沙哑的声音:“怎么?累了?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捶捶。” 李半溪婉拒:“不必了吧。我自己随便活动活动就好。” 连朔捏起他颈部一块软肉,差点没让李半溪叫出来,然后就听那罪魁祸首说:“还跟我客气什么?我天天给师傅揉肩揉得可舒服了,直叫他给揉得年轻十岁。” 李半溪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来:“行行行!我去床上,你随便捏,看你能不能给我捏年轻十岁。” “行啊!”连朔听“床上”和“随便”两个词从李半溪嘴里吐出都觉得浑身莫名的热,又故作坏笑道,“到时候捏好了学巨人那样叫两声‘哥哥’听听。” 李半溪摇头,亏今天自己纠结了一天,结果这人依旧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摇头道:“先捏吧!其他废话少说了。” 连朔怔住,这句话一出来他就觉得自己和李半溪的关系突然变近了,李半溪一直对人温和有礼他是知道的,但他总归觉得这种礼貌是有距离感的,但今天这句话一出,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和李半溪的关系不一般了。 连朔见李半溪已经在床上趴好,后背正对着自己,突然觉得喉咙很紧,口渴起来,李半溪的肩膀并不宽厚,反而看起来很消瘦,但不是那种病态的消瘦,而是线条优美,形状好看的瘦。 肌肤的热度源源不断透过衣服传到他手上,连朔的指尖现在都沾满了李半溪的温度和味道,他甚至贪婪又小心翼翼地唿吸,闻着属于李半溪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清新的味道。 而李半溪只觉得连朔微凉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揉到哪处哪处就燃起一团火,他只觉得整个后背快要烧起来。 突然,那根手指划过尾椎,让他不住颤抖起来,发出若有若无的跟猫叫一般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般,却让连朔几乎在瞬间停了手。 李半溪也觉得有点尴尬,又不想此刻面对他,只把头埋在枕头里,依旧背着他。 连朔拍拍他:“半溪……该……该放花灯了。”他觉得再揉下去自己某处要起反应了。 第60页 别人都发话了,李半溪再这么躺下去装死也不太好,他爬起来,背后那股酥麻感还在:“嗯……走了。” 李半溪觉得此刻自己耳朵一定很红,幸亏连朔在前面抱着花灯走,也没回头看他。 外面已经黑透,李半溪拿了盏灯跑到前面走,连朔这回没再与他并排,反而一声不吭得走在后面。 夜里有点凉,一阵风吹过,带走了两人身上涌出的热气,李半溪心情平復不少,他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微妙,但主动开口道:“一会儿……咱们去哪放啊?” 连朔话依旧不多:“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又看李半溪一直提灯,手缩在衣服袖里,便主动跟上,把那灯主动提过来,腾出一只手来顺势抓住李半溪的手。 “怎么这么凉?”连朔皱眉。 李半溪难得的乖顺,没有挣开手,任由连朔给他暖手:“夜里冷,我一直都是这般体质。” 连朔见两人还没走几步,便将手上花灯蜡烛之类的都一应放在地上,又将夜灯交给李半溪:“就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拿衣服去,很快就回来,别动啊,也别乱跑。”说完看了他一眼就几步跃回屋去了。 李半溪笑,这人果然是长大了吗?以前只觉得跟个小孩般任性,现在竟也会关心起别人。 他没有想过,在连朔心中,自己不是别人。 连朔速度确实快,不会儿就拿着厚衣服过来了,他将衣服给李半溪披上,又将灯笼递给他,将花灯扔进竹篓里背在胸前,而后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去。” 李半溪望着在灯光映衬下的宽厚背影,也不再矫情,就当……就当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连朔速度自然是快的。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河边,把那花灯拿出来,准备点燃升起。 已是半夜,这条溪边没人,入耳只是蛙声和不知名的虫叫声,李半溪只觉得舒服极了,白天里那股烦躁的心情一瞬间化为乌有,他甚至觉得,就这么和连朔两个人待着,也不错。 连朔那边已经将花灯支起,李半溪一看,和现代的孔明灯差不多,只是中间部分是蜡烛。 他见连朔要点燃,开口问:“你不许愿吗?” 连朔怔住,随后笑道:“感觉最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不用许了吧,人总不能太贪心,不然好运气是会被收回去的。” 李半溪笑了,那笑容在花灯映衬下变得虚幻又好看,“这话倒不像是你说出来的,我是不是把你带的太不思进取了些?” “什么不思进取?”连朔摇头,“我本就不喜读书,就喜欢在这山林妖怪之处随便盪,反倒遇见你了,我才觉得眼前豁然明朗。” 李半溪的心跳被他说得“咚咚”得响,他抑制住:“今晚说得这些怎么都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的?” 连朔便忙活着点花灯一边回答:“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李半溪眼神透出一丝慌乱,他该不会……该不会…… 随后就听连朔说:“你给狌狌画得太好看了。” 果然……是他自己想太多了,这傢伙什么时候正经过。 还在心里吐槽时,连朔急忙拉过他的手道:“快看!” 李半溪顺着河岸看过去,只见十几个花灯高度不一的布满天空,火苗随着风轻轻摆动,他看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花灯,外面一层白纸上画着两个青年。 那是他画的,此时,他对着那个花灯许下了愿望。 “半溪!”刚许完愿就被喊了一声。 李半溪刚回头,就发现连朔表情变了,顺着他手指方向,李半溪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白色物体飘在了水面上。 “那是什么?”李半溪总觉得那不是简单的水上垃圾,他觉得有人抛尸入河的可能性更大。 估计连朔也是这么想的,只两三步便用轻功飘在水面上,靠着脚将那不明漂浮物移到岸边。 李半溪在岸边接着,也是胆大,不管是什么直接上手碰。刚碰到那东西,就觉得软软糯糯,触感极具弹性。 直到两人合力把这巨型生物拖上岸,两人沉默了。 “你说……”李半溪盯着那东西半晌,“这像不像我们早上吃得那米糕的放大般?”搁这叫米糕,搁现代叫……糯米糍。 总之这生物的样子,让他想下意识得喊它一声:大白。 “你这么一说,”连朔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叫了两下,“我还真饿了。” 他们吃得早,今日运动量又多,连朔这肚子一叫两人都觉得饿了。李半溪坚决不承认是看到这白白大大的东西才饿的。 “不然我们把它拖出去,然后问问狌狌这东西的来歷呗!”连朔边说边准备使劲抗在肩上,一用劲才惊讶道,“怎么这么轻?看起来倒是大……” “走吧!”见连朔肩上已经有了一个,李半溪便提着灯笼向前走,“跟棉花糖一般。” 两人回去路上不比之前,确实花费了一些时辰,等到到屋里后,巨人和担生已经睡下,狌狌正玩着自己的尾巴,旁边是一个空酒壶。 想也不用想,它一定醉了。 第61页 算了,明早再问它吧!李半溪嘆气道:“眼下猩猩已是醉得不像话,醉鬼的话也不能当真,还不如明天问呢!”反正带回来这东西看上去就没有任何攻击力,就算有攻击力,连朔也会解决的。 李半溪觉得自己真有吸妖体质,这才穿越过来一段时间,就已经见过一众听都没听过的妖怪,自己身边还养了几个,若是放在以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目前为止他遇到的妖,还真没几个坏心肠的。 他又将目光放在刚拖回来的“大白”身上,那“大白”虽然白的有些暗淡,他一时间找不到这生物的五官,只看到上面空出来两个洞。 是不是原本那里有什么东西,结果被人抢去后又被人抛到水中呢? 李半溪摇头:自己这想像里还真是够可以的。 殊不知他已是将事实猜得十有八九。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求看文的小伙伴给个评论,让我有动力更下去~~~ 第31章 夜明 两人折腾一天,又是上街又是去河边放灯,已是疲惫不堪,回来把那从河里捞上来的不明物放在一边就洗漱歇息去了。 李半溪睡到半夜,迷迷煳煳醒了,但是没睁眼,结果突然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额头上,那吻跟羽毛一般,轻轻柔柔,若有若无,但他心脏竟不受控制得剧烈响着。 李半溪睫毛也开始颤抖,这几日月光足,他怕被连朔发现,只得假装去翻身,后便背对着他,以防被连朔发现自己的心跳声。 这般刻意反而事与愿违,他越来能听见如闷雷般的心跳,渐渐地,他发现,这心跳声不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话……那只是床上另一个人的。 李半溪知道连朔也没睡着,他觉得靠近连朔的那半边身体都发烫到不行。 今晚他终于可以确定了,连朔对自己的心思。他是喜欢自己的,但这种喜欢,又是什么喜欢呢?是依赖之情?还是生死之交?还是……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李半溪心乱如麻,他明明能弄清那个吻的意思却偏偏不想去弄清,而对于自己的感情,也不敢去面对。 就这么想着想着,他竟迷迷煳煳睡着了。 第二日,两人老早就醒了。李半溪去准备早饭,还给狌狌弄了碗醒酒汤,狌狌头痛欲裂,对着那碗乳白色的醒酒汤就“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你喝慢点,别呛着。”虽然狌狌身为妖道行也有一千多年了,李半溪也跟哄小孩子似的劝着它,好在狌狌倒也听进去了,开始小口小口慢慢吸入。 连朔在那吃混沌,那一层晶莹剔透的薄面皮裹着肉馅,里面还能看到夹杂着其他绿色的碎蔬菜,这么十几个放在碗里,再搁点猪油、晒干的小虾皮、些许水草,喜欢的还能再撒一层芝麻,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连朔一口一个,不到一会儿便把一碗消灭空了,连汤底都喝完了。李半溪吃饭斯文,才吃了不到一半,见连朔碗里已经空了,便道:“你吃饱了没?锅里还有……你要不要再来点?” 连朔摆手道:“我饱了,但你做得真好吃,若不是怕再吃就得积食,我还能再来两大碗。” 李半溪笑着继续吃自己碗里的,刚要吃便觉得连朔一直盯着自己看。这吃饭的时候,有人盯着看是最尴尬的,李半溪也不例外,他终是放下勺子,也对着连朔看起来,这一看便又想起昨晚落在额间的那个吻。 他迅速把头低下去,还是吃饭吧,被人盯着吃饭这种尴尬总比直接看着一个对自己有其他心思的人这种尴尬要好得多,大不了硬着头皮吃下去。 连朔见他动作不太自然,便不再去看他,只在狌狌额头处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哎呦!”狌狌揉着头,“你这臭小子,反了你了!别以为带个酒就能随便骑在我头上了啊!我跟你说我和你师傅……” “行了行了,停!”连朔上手捂住它的嘴,“还能骂人就说明没事。” 说完又指着其中墙角那跟半个糯米糕一般的庞然大物,问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李半溪也顺着望过去,昨夜蜡烛光线太暗,看不清,今个这么一看,这不就是变成雪媚娘版大白吗? 这么一看还挺可爱,当然,除了那两个空出来的洞看上去有点渗人之外。 “哎呦!这不……这不是夜明吗!”连狌狌也露出惊讶之色,而后迅速跑到“大白”跟前,仔细瞧着,生怕漏了一个细节。 连朔一看有来头,也没继续往下问,只道:“你悠着点,留点体面给自己,别跟那几百年没下山的猴子一样。”说完还长嘆一口气。 令人吃惊的是,狌狌这次居然没有回击连朔,只定在夜明面前,手托着腮,一副思考状。 “夜明?”李半溪听到这名字有些纳闷,这东西虽泛着白光,但自身明显不是发光体,晚上也不能像蜡烛灯笼般那样照明,甚至还没之前那一罐子萤火虫发出的光亮大。此时它身上有些暗淡,白白的身体还残留着河中的几颗水草和鱼腥气,怎得就叫夜明了呢? 心中有疑惑,李半溪不耻下问:“是夜明珠那个夜明?” 狌狌点头,继续托着腮:“按说这东西应该灭绝了啊!” 第62页 连朔轻轻从背后在它头上敲了一下:“老猴,你酒醒了没?你这是在说浑话还是在吊人胃口?” 狌狌也不跟它闹,表情甚至有些严肃,过了一会儿,它才缓缓道:“这东西我在一千年之前见过一次,本就是稀罕东西,前几十年前就听说灭绝了,结果居然出现在这里。” 狌狌见两人一头雾水,连站在李半溪肩膀上的巨人都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夜明,一副想碰不敢碰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这夜明混体发亮,简直就是人间的第二个太阳,哦……说太阳有点夸张,但它昨晚照亮这个村子就没什么问题的。” 李半溪想起昨天在河里捞它的情景,便问:“但昨日……” 他还没说完狌狌就指着那两个深陷进去的洞,严肃道:“这里本应有两颗夜明珠的,但……应该是被什么人挖了去。” “挖?”两人觉得这个词过于残忍。 狌狌点头:“就是挖,因为……那本是夜明的眼睛。” 此话一出,屋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过了半晌,李半溪才缓缓开口:“所以夜明是这么被灭绝的吗?”还真和现代一样,那些灭绝动物绝大多数都是被猎杀过度和生态系统受到破坏造成的。 只是没想到……在古代也这样,李半溪无奈,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这样吗? “夜明看着虽大,但性子温和,从不攻击人,被挖时也没有声音,也不流血……场面过于温和人们才觉得挖出来也不残忍。”狌狌对着墙角的某个盘成一堆的动物说,“你应该也见过吧!毕竟是女娲族后裔。” 李半溪和连朔朝那墙角望去,只见担生安安静静盘踞于地面上,连头也不抬,一点声音也没有,若不是身上鳞片太耀眼,一般人看见都以为是个雕像。 反正就是……这蛇十分没有存在感。 狌狌见担生半天理自己,悻悻说:“这么清高……无聊。” 李半溪盯着那两处空洞,怎么看怎么觉得难过:“不是场面温和的原因。” “嗯?”连朔看他表情不太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李半溪没回他,只继续接着自己的话说:“不是场面温和的原因,是人们本性残忍,就算是给他们一头老虎,一头黑熊,他们觉得有用的或能卖钱的地方,必然还是要索取,就算砍得鲜血淋漓,那些动物在哀鸣怒吼也不会罢休。” 他……太了解了,不然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野生动物被偷渡到国外卖掉,而自己父母,也不会被那群为了躲警察超速的人给撞死。 “半溪,你没事吧!”连朔总觉得李半溪情绪不太对,但也不知为何,只又问狌狌:“那两颗夜明珠,能再拿出来吗?” 狌狌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便道:“能是能,就是……有期限,必须在十日之内,配以特殊药物,才能将眼睛安回去。” 连朔一听还有救,虽有个期限但还是有希望,便问:“那药物是珍贵草药还是稀罕玩意?好买吗?”若是好买就算多贵他也能买回来,就怕是什么天下只有一两棵的玩意,那还真不好办。 狌狌摆手:“药物的事交给我,还有你师傅。”说罢便要离开,离开之前还悄悄对连朔说了句:“这十日我和你师傅必定不在家中,十五那天你也不必回去。但你要记住,那天晚上你得自己待着,身边千万不要有第二个人。” 说完它便知道连朔要问什么似的,瞥了眼李半溪,加上一句:“那小子更不行。” “为什么?”连朔疑惑,以前十五的时候都是陪师傅喝酒了,但喝着喝着就没知觉了,只是在第二天醒来后头疼,身上也疼,还有好几处淤青。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醉酒后不小心摔的,有个月的十五为了保持清醒还特意喝了很少的酒,但第二天醒来依旧和往常一样,腰酸背痛,身上还多了几处伤口。 这么一想来,狌狌还特意提醒他十五要一个过,难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就听狌狌和一屋子人和妖告辞:“我走了,记得事成后给我买酒。” 这老傢伙,怎么不醉死在酒罈子里!连朔这么一被打岔,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光想也没用,该来的还是要来,他倒要看看那天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李半溪没说话,去厨房烧热水烧了半天,而后又端来一个巨大的盆,他差点没端住,幸亏连朔早就注意在旁边扶了一下。 “你这小身子骨,坐下来歇着吧!”连朔见李半溪头顶都是细汗,心疼不已,连忙自己一个人端着盆,又问他:“这盆放在哪?” 李半溪指了指夜明:“放大白身边。” “大白。”连朔很轻松就送过去了,听这名字又觉得很形象,笑道,“又大又白,可不就叫大白吗?那巨人以后该叫做绿人,担生叫做瞌睡虫。” 李半溪坐在一边歇息着,被他这满嘴浑话逗笑了,骂道:“怎得又给人起外号?以后别叫我道士了啊!” 连朔见他终于笑了,也跟着笑道:“刚刚怎么了?看你不太对劲。” 第63页 李半溪刚刚想到自己父母的死因,难免又气又悲,只是连朔一直以为他失了忆,这回子又不能说出来,便摇头不再说话。 连朔见他不想说,也不强逼着继续问下去,只换个话题道:“你刚才烧热水,是要给……大白洗澡吗?” 李半溪点头:“看它应是被人挖了眼抛到河中,那夜明珠我们必会取回来,眼下看它身上还有污泥、河草等污秽之物,原本清爽的模样变得十分狼狈,我说什么也于心不忍。” 说罢准备将热水倒入盆中,准备给大白擦拭身体。 大白被擦干净后格外白嫩,又触感极好,两人一时爱不释手,连朔感慨道:“这当真比‘温柔乡’还‘温柔’啊!” 连朔这话是故意的,他想看看李半溪的反应。 果然,李半溪听到此话顿了一下,随后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又阴阳怪调道:“哦?不知连公子都醉倒在哪些‘温柔乡’里啊?” 那“温柔乡”三个字说得极重,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连朔一时乐得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太好了,半溪终于知道在意我了!随后又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可一次都没去过,我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牵过!我保证!”我保证,我就牵过你一个人的手,我保证,以后就牵你一个人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夜明长得就像糯米糍,手感像大白~~~求评论和收藏~~~~ 第32章 夺珠 “老六!过来管管你儿子!”一身着淡绿色素衣和浅白罗裙的年轻妇女手执着锅铲喊道,“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想不想活了!” 喊完又对着身边一体型瘦小却白白净净的七八岁小孩道:“怎的了!说你两句你还跟我犟,行!你爱吃不吃,我就全倒了餵狗也不给你。” 那小男孩在一旁也不甘示弱,丝毫不怕她:“你上次那排骨餵了狗,狗都不吃。你居然还要我吃!” 那妇人一听更来气了:“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平日里都白疼你了!生你养你还嫌这嫌那,老娘今天非得教训你一顿不可!打了之后就能张记性了!”说罢还真捋起袖子作势要拿手上锅铲往他头上敲。 那小孩嘴硬得跟鸭子似的,这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准备熘走,他转头正打算从门缝里熘走,一面相老实的中年男子正好推开门,那小孩一下子撞到他怀里,随后躲在他背后。 “爹,娘又要打我!”那小孩语气委屈,却偷偷像刚刚那妇人做了个鬼脸。 那妇人看到更生气了,对着中年男子道:“你让开!我今天一定得打他一顿!” 这中年男子便是上次连朔找上的老六,消息特灵通的那个。他先是朝那妇人看了眼,又讨笑道:“你和他这不懂事的置什么气啊!”说罢又接过她的锅铲,从怀里掏出一精緻的香盒来,估计里面放的是胭脂粉膏之类的东西。 他塞到妇人手里:“消消气,我来做饭,你去试试这好使不?” 那妇人闻着那香气便知肯定不是便宜货,明明已经嘴角带着笑,口中故意却扭捏道:“这什么啊?天天就知道煳弄我?” 老六和她过日子这么多年,老早也摸清她秉性,也不揭穿,先是对着身后自己家孩子道:“臭小子,还不快去读书去!先生教的都会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你娘生气!长这么漂亮给气老了唯你拭问!” 别说,这招对于女人来说还真管用。 妇人轻轻已一挥手,笑骂道:“行了行了,也不知从哪学来的甜言蜜语……”说完又对着身后那小子道:“去看书吧!一会儿你爹做好饭我去喊你。” 小孩:女人还真是善变。 那小子默默就回书房了,老六见无人,作势凑过去搂上她的肩,指着她手中的小盒道:“好娘子,这东西可贵着呢!昨个我去市上寻了好久才看到的,那小贩告诉我这个好些家小娘子买回去了,我一咬牙就买了,寻思着你擦这个肯定特别好看。” 一番话说得那妇人乐得面若桃花,她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昨个重阳节,你怎得那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啊!” 老六苦笑:“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心里装你一个就够了,哪还来地方装别人。昨个晚上,我准备买完东西回家,却遇到一件怪事。” 那妇人皱眉:“什么怪事?” 老六刚准备要说便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什么怪事?我们也要听听。” 老六一回头,惊喜道:“哎呦!连朔,半溪,你也来了。” 李半溪和连朔二人帮夜明洗完澡后就马不停蹄得赶到老六这里获取第一消息,毕竟有个时间期限,耽误不得。 赶到这里时,前面无人,两人就听见后院隐隐约约有吵骂声,连朔知道嫂子脾气爆,以为是吵架便急忙奔到后院准备拉架,结果一赶来,得了,人家老口子好着呢! 李半溪和老六没那么熟稔,微微弓腰还礼:“老六,嫂子。” 老六见有人,便松开自己娘子肩膀,稍微整理了衣袖,调侃道:“你这小子最近这么闲,以前半天也见不到一次,最近怎得老过来找我,该不会是过来蹭饭的吧!” 第64页 连朔心道到你这来蹭饭,还不得把我毒死,嘴里道:“哪里,就是最近不太平,想向你打听个事。” “等会,”老六转了下眼珠,这种机灵儿的动作放在他这样老实巴交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你是不是要问昨晚河中水怪之事?” 原来他们把夜明当成水怪了?连朔连忙说:“怎得?你遇到了?” “废话,它那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村里一瞬间如同白昼,我就算是瞎了我也能感觉到。”老六指着门帘,“走,去面前坐着聊,这么站着干聊,你吃得消我和半溪可吃不消。” “我们时间紧急,我先说明来意,你再长话短说。”连朔尽量把夜明的事情给老六交代清楚。 只见老六皱着眉:“怪不得能发光,原是这眼睛是夜明珠。” 他仔细回想昨晚的场景:“昨晚镇上刘员外请了几个好友去花船上聚,正好碰到那夜明了,随后又放回去,我只当他们捞上来那东西心里害怕又给放回去呢!原来是心生贪念把人家眼睛给挖了!” 老六是本分人,最见不得滥杀无辜,所以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些许悲愤与怒意。 连朔拍拍他的肩,让他平息下心情,又问:“若是你都不知晓此事,估计这事也是瞒着做的,那花船上的船夫是谁?” “老鱼。”老六说道,“他前两年家里头闹旱灾,拖家带口逃难到这里,又干起这捞鱼的买卖,大家都去他那买鱼,久了就直接喊他‘老鱼’,渐渐把这真名给忘了。不过——” “嗯?” “那老鱼一家老小都靠他养活,刘员外在他船上杀生估计是给了不少封口费,你们硬是问的话也问不出什么。”老六开始开始往前走,两人跟着。 李半溪问道:“那我们该如何问?” 老六也没说话,从墙上拿下一竹竿,递给连朔道:“这是鱼竿。听别人说老鱼这两天把花船借给别人,自己钓鱼呢!你们那这鱼竿过去,假装向他讨教怎么钓鱼,这时候他多半不会说,毕竟是吃饭的本事,说出来他自己就少挣钱。” 两人继续听下去。 “这老鱼是个酒鬼,你们请他喝酒,他肯定不会拒绝,到时候酒一上头,自然什么都问得出来。” 连朔听后皱眉。 老六以为他不同意这般做法,便问:“怎得?” “你太可怕了。”连朔抓着鱼竿跟李半溪一起出门,“幸好跟你是一伙的。” 老六笑道,两人出去后又急忙喊:“要真钓上来记得送来给我!” 李半溪在门外听到:“这喝酒果真误事。”狌狌不也总是喝酒喝到烂醉如泥吗?虽然说它是妖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但总归还是少喝,看它今早上的反应便知道它喝完也不好受。 连朔压根就没想过这些,只把鱼竿往肩上一扛,另只胳膊直接顺势搭上李半溪的肩:“走,哥哥带你钓鱼去。” 李半溪盯着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 掌灯时分,刘员外家中。 “啪”一声脆响,是杯子被摔到地上的声音,“啪”又是一声脆响,这回是巴掌的声音。 打人的是前些日子被娶到刘家里当侧房的二姨太,这二姨太进了刘家,吃好的用好的,又那燕窝银耳一味补着,脸色是补上去了,但脾气也补大了。 “你这小浪蹄子!到底是贫贱人家里生的,没娘疼没爹教的,这倒是敢偷到我身上了。” 地上跪着一正哭哭啼啼的丫鬟儿,手捂着右边脸,估计是刚那一巴掌打的地方。不过这丫鬟虽是装扮朴素,但眉眼清秀,身段窈窕,再长两年等到五官长开定是个大美人。 “呜呜……呜呜……”那丫鬟儿哭得梨花带雨,自是一副娇弱模样。 而后那二姨娘刚准备骂骂咧咧,又听门外有声音:“怎得,大晚上如此吵闹?” 那二姨娘立马换了张脸,立马柔弱起来,语气也发嗲:“老爷,这大晚上的,风这样大,你怎么这时候来啊?” 赵员外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开眼笑道:“这几日风大,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今个是怎么了,怎么闹得这么大动静,伤了身体动了气怎么办?” 说完又看到地上跪着一人,心里便明白了,这侧室也不知最近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脾气火爆,经常乱扔东西,随便体罚下人,但她毕竟怀有身孕,刘员外这便睁只眼闭着眼就过去了。 “老爷!”二姨娘话到嘴边又多了一丝娇嗔,“你昨日送我的夜明珠不见了,我正盘问她呢,您就过来了。” 其实那夜明珠是被二姨娘偷偷藏起来,她准备在刘家生完孩子,捞上一笔钱就和老家那相好的去私奔。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好,也没人看出来,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上刘员外竟含含煳煳过去了。 “那夜明珠丢就丢了吧!”刘员外说道,又把她扶去榻上歇息,“那东西不值钱,你再这样置气,伤了身子该怎么办!” 刘员外这次声音威严,且听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安心半躺在榻上休息。 第65页 刘员外对那丫鬟挥手:“你把地上打扫一下便下去吧!”那丫鬟见自己终于无事,怕自己哭声惹得老爷心烦改了主意,便立马止住了哭声,收拾了碎瓷片便下去了。 那刘员外倒也不是多大方,只是他知晓这夜明珠虽是珍贵,但得到过程与手段却是骯脏,加上昨夜他又做了一夜噩梦,终是心里不踏实,觉得这玩意儿留不得,这般一听东西丢了,遂合了他心意。 刘家外面,一个修长的影子映在门前,仔细一看,是一扎道士头,穿蓝色布衣的青年人。 这人正是李半溪。 突然一阵风颳起来,随后他被一个温热熟悉的胸膛包围住,特殊的气味充斥在他周围。 李半溪跟做贼一般小声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身后抱着他的人正是连朔,他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颗浑圆光泽的夜明珠正躺在红色绸缎上。 “藏得太深了,找了好久。”连朔将东西交给他,“接下来就是那个老三了,我们明日再来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真的,专栏也求收藏,大宝贝们 第33章 梦境 “听醉酒那老头说,大白的眼睛就是被老三挖出来的。”连朔收起七星,推开门准备休息。 他嘴里说的“醉酒的老头”就是那花船夫老鱼,说实话,老六这方法虽然馊了点,但真的挺管用。 李半溪点了蜡烛,巨人正睡在担生身上,面前还铺了一张白纸,这傢伙最近迷上了给担生画画像,虽然每一张都是类似的屎坨坨般的东西。这会儿应该是画着画着睡着了,担生怕它着凉便给它拎起来往自己身上睡。 狌狌还没回来,估计这药引子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到了。 李半溪看往屋里一隅,大白正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个巨型的糯米丸子。 他走过来拍拍它,手上触感太好一时捨不得放下,嘴里说道:“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回眼睛,到时候,你再躲起来,让他们再也找不着你。” 大白突然动了一下。 李半溪惊讶,因为大白从连朔与自己将它从水里捞回到家后再也没动弹过,狌狌说过它不会说话,他也不知它是醒了还是没醒。 这一动最起码让他知道,大白还是活的,还会动。 “连朔!” 连朔正在研究那夜明珠怎么安进大白那洞里,就听见李半溪喊他,听声音还挺急。 “怎了?”他放下手中盒子,几步走过去,盯着大白,“你说它到底醒了没?” “醒了。刚刚动了一下。”就在李半溪刚说完,大白像是听懂了连朔的话一般,突然弹跳了一下。 两人皆是一惊。连朔忙把李半溪护在身后:“你往后退,它眼睛刚被挖,若是把你当做仇家,被误伤了怎么办?” 李半溪拍拍他的肩膀无奈道:“没事的。大白它不是坏人……不对,坏妖。” “怎么?”连朔一面提防着大白,一面侧过身道,“这好妖坏妖又不写在脸上,你就是心太软,太容易被骗,小心以后吃大亏。” 李半溪哭笑不得:“没事的。我相信大白,况且它长得多可爱啊!” 连朔转过头盯了半晌,好吧,是真的看起来很软很可爱。 大白好像也能听懂两人说话似的,向前弹跳了几下,这么大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动静。 “你看!”李半溪推开连朔,向前几步,“它原来是这样跳的!” 连朔笑道:“这东西看起来又笨又傻的,居然也有人捨得害它。” 听道这话李半溪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是啊!也不知为什么要害它,就为了只能收藏在家中的两颗夜明珠吗?还是为了单单就是想害了……我真是不懂。”后一种心理跟现在虐猫者的心理差不多,仅仅是看到它们痛苦而产生心理快感才进行杀戮。 连朔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他柔声说道:“你不需要懂。他们残忍归他们的,我们只需干我们该做的,比如……给那老三来点狠的。” “狠的?”李半溪从上次王阳的事情就看出连朔折腾人的点子倒是多,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和他师傅捉妖学的,“你这次又准备给他下什么药?” “就你聪明。”连朔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头,李半溪原本想躲开但竟鬼使神差的没有动弹,他有些不自然,便咳了咳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连朔脸皮已经厚到无止境了,他死皮赖脸笑道:“我就动了额头,又没动手动脚。” 李半溪摇头,生平第一次懒得和他斗嘴,又问了一遍:“你这次还准备下同样的药啊?” 上次给王阳下的药是用在下半身的,结果连朔下手有点重,王阳看了好久大夫都没用,到现在也没好。人言可畏,他又是个好面子的,如今不能人道也算是个残废,上街光有调戏的心也不能身体力行,况且这街上想看他笑话的人多了去了,索性他从得病以来就没出过门,倒也少给自己家老子惹麻烦。 “啧啧,半溪……”连朔摇头,耍宝似的从上衣襟中掏出一白色瓷瓶,“你猜这是什么?” 第66页 李半溪摇头:“这外面又没写字……我记得你上次给王阳下药时也是这瓶子,不会还是那种药吧!”这药对付色胆包天的王阳才行,但那老三主要问题又不在这,光是拿这药对付他应该不抵用吧! 连朔摇头:“半溪……你观察太不仔细了,你再好好看看,这次瓶子和上次不一样的!” 李半溪努力回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和上次的有何区别,刚准备不耻下问时,就见连朔从怀里掏出了五六个形状一样的白瓷瓶,放在桌上依次排开。 李半溪盯了好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真的好像……俄罗斯套娃。 因为这一排熘儿的瓶子,除了大小不同,其他完全一样,李半溪光凭记忆根本分不出这次和上次的区别。 “怎样?”连朔一脸骄傲,仿佛这东西就跟他传家宝似的。 李半溪顿了半晌,举起大拇指夸赞:“别致。”随后又问:“这你自己做的?” 连朔摇头:“师傅说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他那么懒一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他唯一做得也就他那酒葫芦,还少了一个缺!” 李半溪感觉脸上肌肉快绷不住了,他又瞻仰了下桌上一熘儿大大小小的瓶子,敢情还真是传家宝啊! 他对这瓶子里面是什么倒是挺感兴趣,便问连朔:“这大大小小的,里面东西都不一样吗?” 连朔跟个导游似的站在桌边,一一介绍:“这当然不一样了!不然用瓶子区分干吗?这最大的,也就是给王阳下的那种药,专让人不举的。这次大的,是正要给那老三下的……服用后必做噩梦。” “什么噩梦?”李半溪惊讶,这古代这么神奇,居然还有这种药? 连朔挑眉:“他心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他平时干的缺德事,干的越多,梦就做得越久,每天晚上都在梦境里挣扎,直到天亮才能醒来。” 李半溪一想,还真是挺折磨人的,问道:“那平时没做过亏心事,就不会做梦?” 连朔摇头:“倒也不是,这药会根据人的所想而编织出梦境,比如我给老三下的话,他平日里干的亏心事多,最担心别人化作厉鬼找上门,所以他在梦中必然会被他伤害过的人纠缠厮杀;我若是给狌狌下,它是个酒鬼,肯定担心没有酒喝,梦里就会出现一大缸酒,而它就只能看不能喝。” 李半溪摆手:“这药还真是独特,还真是会抓住人的弱点。”他抬头看了眼连朔,好奇道:“要是你呢?” 连朔没听懂,反问了一遍:“什么我呢?” 李半溪往桌上的大大小小的药瓶扫了几眼,连朔顺着他眼神就看懂了:“你说我自己服下啊……”他说着说着就突然沉默了,表情也变得严肃。 李半溪突然想起连朔只把他是半妖的秘密告诉了自己,而自己又这么问岂不戳人伤疤,便作势要含煳过去:“你说……要是我服下的话,会不会找回记忆啊!” 连朔从思绪中出来,愣了会儿,轻轻笑道:“应该不会吧,毕竟你都不记得。” 李半溪盯着那放在第二位的小瓶子:“不然我喝一口试试吧!”说罢就要拿起药瓶拔掉瓶塞。 连朔吓得一把夺回:“你疯了!什么东西你就吃,是药三分毒你知道吗?你当这是糖人啊,这可是药啊!苦的!” 李半溪也没打算真吃,他刚刚不小心勾起连朔不好的回忆,就趁机做点出格的事情让他转移下注意力,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动。 看着连朔几下把那一排瓶瓶罐罐收进怀里生怕自己因为好奇吞下去的样子,李半溪觉得好笑又感动:“你别这样,我开个玩笑话!谁没事吃药啊!” “快洗漱睡下吧!”连朔准备去外面厨房烧热水,“明天晚上还要去老三那拿回夜明珠,顺便给他下点药呢!” 两人收拾得很快,洗洗就睡下了,床依旧挨在一起没分开过。 夜里,连朔趁着李半溪睡着,偷偷抱住他,手也搂住他的腰,就这么迷迷煳煳睡着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算他没吃那药,居然也做梦了。 梦里,他身处一竹林,这片竹林很茂盛,一条小溪似玉带般蜿蜒从中流过,他也不知为何,偏要顺着那溪水走。 走着走着,他听到溪水哗啦啦的声音,他猜想有人在洗澡。 突然,他看到了一片光滑的裸背,水珠顺着那嵴骨顺势而下,而后有的停留在那两处腰窝里,有的顺着翘起的臀部划入水中。 那人长发散开,头髮乌黑,一部分被打湿黏在背上,越大衬得皮肤雪白。 连朔喉咙发紧,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心里默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可偏偏眼睛被那雪白的肌肤给刺到了,怎么也挪不开目光。 突然,那人转过身,不仅没有惊慌,反而沖他妖媚得笑了一下。 而更让连朔吃惊的是——这分明是李半溪的脸! 但李半溪不可能露出这样……不端庄的笑容,他想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暗示自己是个和尚,但令他更心跳加速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李半溪”□□得从水里出来,那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衬得他整个人都光彩起来。他慢慢向连朔走来,脸上始终保持着刚刚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67页 他终于走到连朔面前,越离越近,最后竟像没长骨头般完全贴在连朔身上。连朔想推开他,但看到那张日思夜想都想亲吻的脸,实在是不忍心。 而更让他窒息的是,这人竟开始脱自己衣服,随意扔在地上,然后顺着自己脖子开始往下亲。 当“李半溪”轻轻噬咬到他脖子时,连朔脑中最后一根弦崩断了。 他浑身肌肉紧绷,一下子把挑火那人压在石头上,声音沙哑无比:“这可是你自找的。” 连朔刚要对石头上那人为所欲为时,那人突然化作一缕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后,连朔醒了。 醒来后他额头全是汗珠,衣服也湿透,下腹更是一团火在烧,他甚至能感觉到,他亵裤间滑腻的液体。 原来是梦啊!连朔尽量压低唿吸,看一旁人睡得正香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就知道上手了。 连朔这么一折腾也睡不着,直接去外面沖了个凉水澡才回房,而后继续搂着李半溪睡下,怀中温热的身体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也不知这是春梦还是噩梦,但,你没消失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感觉剧情快被我写歪了~~~ 第34章 东京 两人第二天到集市上打听才得知,那老三这几日竟不在镇上,他得到那夜明珠,身边又无佳人可赠,便准备上京去献给一当官的旧识,以谋份好差事。 那夜明珠还在他手上,回头这一传来传来便不好找,时间紧迫,二人准备回去收拾下行李去东京一趟。 “你说这玩意,怎么什么人都认识?”连朔一边擦拭着七星,一边看夜明在屋里头弹来弹去。 李半溪正收拾着行李,相处这么多天,自然知道他嘴里说得“玩意”指的是谁,便道:“本来人想往高处爬,也是本性,谁不想过手上有点权势,日后也好少看别人脸色。只是像他这样走歪门邪道不择手段往上爬的话,自当有他的报应。” 连朔擦完七星就开始等李半溪,闲来无事逗弄大白,一会儿趁着大白往上跳的时候轻轻把它往下拍,一会又把它翻过来挠它痒痒。 最后李半溪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木柴砸过去,正在砸在连朔头上:“你怎得欺负上它了?我收拾好了,咱们快去快回,得赶紧找到那人,拿回夜明珠。” 连朔听话得把大白翻过来,笑道:“我这不看它闷得慌,陪它玩会儿吗?”又朝巨人看了一眼,“小东西!我和半溪不在这几天,家里靠你了,别往外……算了,你肯定会乱跑的,注意别让人看见给逮住了!还有,那蛇跟这白胖子你也看好了,它们不能出去。” 连朔看了眼屋角一直在睡觉的担生,这傢伙……怎么天天都冬眠? 不过这样也好,半溪也少操份心。 巨人在一帮泪眼汪汪:“哥哥,你真的不带我去吗?听说那地方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巨人好想去啊!” 李半溪将一应盘缠和衣物都收拾打理好收进布袋里,拍拍巨人在头安慰它道:“这次哥哥出去有正事要办,不方便带着你,下次吧!下次去我一定给你买很多吃的……你好好在家待着,我过几日就回来。”说完又添了一句:“我若是看到什么好玩的,给你带回来。” 那巨人也是个懂事的,听到李半溪有正事要办,就算心里再想去也不再提起。 两人关好门又嘱咐了几句,才乘着七星离开。七星速度快,很快两人便到了东京城。 东京是京城,自是那“六人镇”不能比的。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一排繁荣昌盛之景。李半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一直愣着,跟一个老古董进城一般。 街上有摆摊的,有耍杂技的,那杂技人平躺着直接现场表演了一次胸口碎大石。不远处又有一搭建的台子,上面的人在表演说唱,下面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时还有人鼓掌称好。 顺着那说唱走过去,更前面一处锣鼓宣天,走近一看竟是一整支舞狮队,而那狮子布下面是几个还穿着红肚兜的孩童。 李半溪想到了一副画,那副由北宋画师张择端绘制的名画——《清明上河图》,但画得是否为这一时代他就不得知了。 “若是无正事,倒是可以带上它们好好玩玩。”李半溪整理的行李不知何时到了连朔肩上,“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再好好打听。” 李半溪点头:“不过我真没想到京城这么繁荣,看来还是自己眼界太低,一叶障目了。” 连朔啧嘴:“越是这么繁荣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事。”说罢他指着不愿处的城墙道:“你看那是什么?” 李半溪顺着看过去,那是他们刚刚入京城的关卡,他所指的地方是一道巍峨肃穆的围墙。 “围墙怎么了?”李半溪不解。 连朔放下手,仰望那座城墙,眼神自是有种风轻云淡,既不嚮往也不厌恶:“那不仅仅是道围墙,那更是道隔阂,是道鸿沟。” “里里外外,一墙之隔,却是相差巨大。”连朔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墙里面是王侯,是文人骚客,墙外面是难民,是痛楚和苦难。” 两人刚刚进城时一路的难民,衣衫褴褛,有的还抱着孩子,那孩子面黄肌瘦,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第68页 “总有人要饿死。”李半溪说,“无论什么时候,这种情况总是有的。” 他微微嘆气,就算是光明先进思想自由的二十一世纪,贫富差距不也摆在那里吗?这些都还是要慢慢来。 “走吧!办正事要紧。”李半溪指着前面一处看起来像客栈的屋子,“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打听打听。” “行!”两人往那店走近,才发现这店有点奇怪,一股浓郁的胭脂味只冲鼻腔袭来,李半溪鼻子受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想这不会是家胭脂店吧! 哪像两人还没进去,门口一浓妆艷抹的半老徐娘直冲着两人笑得花枝乱颤,李半溪只觉得她脸上那厚厚一层面粉都快要裂开了,不过接下来这“徐娘”的话才是重点。 “二位爷,面生啊!”女人嗓音油腻,“里面请!” “等会!”李半溪用手隔开两人距离,这女人身上的味道沖的他太阳穴发晕,此时此刻,这情景,这台词,该不会是…… 李半溪往里一看,各色红红绿绿莺莺燕燕都对着他两人指指点点,有几个大胆的还挥着手帕让他们进来。 无疑是……青楼了。 李半溪自是要拒绝,不过已经有人拽着他先离开了。连朔冷冷丢下一句“找错地方了”就直接扳过他的肩膀离开了。 李半溪也没听到那老鸨在后面说什么,估计是抱怨之类的。 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走了一路没说话,结果中途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两个俊俏青年,在大街山相互笑得直不起腰,路人纷纷测目。 他们也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直到笑够了,李半溪才擦着眼角的泪花道:“你和你师傅没去过这种地方?” 连朔从脸一直红到脖子,也不知是刚刚笑得还是被这句话臊到了,急忙为自己辩解:“怎么可能?他老人家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跟个和尚似的……天天不是练武就是捉妖,见到一女的就喊人女施主。” 李半溪心道,连朔师傅放在现代,当真是钢铁直男了,随后又问:“你自己不偷偷熘进去吗?还是……” “你有喜欢的人了?” 连朔怔住,他没料到李半溪会这么问,随后笑道:“嗯。” 那笑容很轻,但看见它的人都能从中感受到由心底洋溢到脸上的喜悦,平日里青年那凌厉玩味的眼神在说这个字时只剩满满的柔情。 李半溪听到这声“嗯”,心里突然有点失落,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难以形容,只是空荡荡又酸涩。 他还在失神之时,连朔又突然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重复了一遍。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连朔离得极近,那眼中的万丈柔情穿过空气直刺入李半溪的胸膛,让他的心跳止不住得砰砰作响。他甚至能从连朔黑亮清澈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眼里都是自己。 他想到平日里两人相处的种种,连朔下水时给他做的人工唿吸,时不时戳自己头顶上的丸子,非要将床凑在一起又抱着自己睡…… 最重要的是,他假寐时连朔落在自己额间,那个又轻又痒的吻。 李半溪不想也不敢再往下推断下去,他似乎明白了……连朔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既是没挑破自己也先装作不知道吧!想到这李半溪挪开视线,直往前走去,“先找客栈吧!” 连朔在李半溪背后露出苦笑,不过又立马恢復过来,往前跨几步揽过他的肩道:“你呢?你去过没?” 李半溪思绪混乱,想了半天才知他问得是自己是否去过青楼,便摇头道:“我不是没记忆了吗?就算去了也想不起来。” 连朔居然开始上手捏他的脸:“看你这脸红的,还有刚刚那老鸨拉你进去那反应,就是没去过的。” 李半溪冷冷拍开他的手:“到了。这回是真的客栈。” 两人稍微分来距离,不再闹腾,问客栈老闆要了一间房又要了几个菜,准备歇一会便下去打听打听夜明珠那事。 他二人在家中就挨在一起睡,这回李半溪就算知道了连朔可能喜欢自己也没矫情,但是自己呢?自己对于连朔,是什么感情呢?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这般反应和感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眼下这些儿女情长先放在脑后,办正事要紧。 哪知这京城不比自己家小镇,几条街有家鸡被偷了也弄得全镇人都知道。京城人多眼杂,一天发生多少离奇古怪的事都是有的,光是靠李半溪提供老三的画像也无济于事。 在东京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连续几天这事毫无进展,眼下一眨眼便到了十五。 两人找到京城人流量最大的说书场,今日来此候着,说不定能探到些许眉头。 二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心不在焉听着那说书人跟炫口技般吐出一大串顺口熘,一边留意着眼前这几桌人。 不过那说书人声音太大,免不了时不时熘进几句到李半溪耳朵里,他听后直摇头,心道兄弟,你要是在现代哪还有郭德纲的出头之日啊! 突然连朔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他一下,又用下巴往某个方向挑了挑,李半溪顺着望去,那是两个年轻人,相貌一般,衣着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其中一人正不要命的往嘴里倒酒,另一人正在劝他:“我说兄弟,你这是图啥呢?都说□□无情戏子无意,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也就你傻上头,掏出那真心任人糟践……哎,你这么糟蹋自己又是何苦呢?” 第69页 那正在灌酒的人停止动作,语气稳重,眼神清明,倒不像是醉酒的:“哎……我就是……女人都是这样吗?收了好的东西便嫌弃另一个,我是没有那姓孙的有钱,也买不起那夜明珠,难道待她好还不行吗?”说罢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李半溪听到“夜明珠”三字,微微顿了一下,他朝连朔那扫了一眼,只见他吩咐小二要了一壶酒,便站起身往那两人走去。 连朔提着酒,故作微醺,沖那两人道:“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这壶酒我请你了!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看来连朔是把老六教得这招开发到了极致,不过招不在多,管用就行,李半溪见此,也赶紧过去,准备从这位兄弟嘴里套出点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连朔:我有喜欢的人了。 半溪:我知道你喜欢我。 第35章 惹事 连朔从小二手里接过酒壶,道了句:“多谢。”那小二也不好继续站在旁边,只连忙退下,在一边看着,怕这几位爷喝醉了惹事。 连朔顺势就给旁边那还在往自己嗓子眼儿里灌酒的兄台满上一杯,那架势颇有江湖人的风范,李半溪在一帮不说话,别人乍一看他就是个干净温和的读书人,以为他只是陪同自己朋友,应付不来这场面。 场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这不邻桌就有个偏生爱俊俏人的主儿,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眼睛小的跟王八似的,倒是身上穿得尽是绸缎,可惜颜色搭配让人不忍直视。 他一双小眼泛着精光,射出的光似是要把李半溪穿透。 李半溪自是也感受到这绿油油的泛着噁心的眼神,但两人在京城,也不知这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惹上一个达官贵人该如何收场? 更何况这人只是用眼神盯着他,又没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时候如果自己瞪回去只会更加引起他的注意。 索性李半溪直接将这眼神忽视掉,但偏偏那“肥耳”又一下子站起来,拿了壶酒渐渐往这边走过来。 李半溪心道,完了,要惹事了。 转念又道:算了,平时不惹事,遇事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这人想干嘛吧!若这人真遇心怀不轨,自己也不能这么被欺辱。 而一旁,连朔其实早就注意那“肥耳”了,一面给自己桌那人倒酒一面悄悄把腿伸了出去。 “哎呦!”那“肥耳”一个没注意,跌了个狗吃屎,正好直接五体投地跪趴在李半溪面前,酒壶中的酒早已全数泼在那人头上衣服上,带着一股清冽的果香,没想到这人看着这么油腻,喝的酒倒是素雅。 “哈哈哈哈……”“肥耳”跌相滑稽,那酒壶还扣在自己头上,引得场上一众客人小厮都哈哈大笑,连那说书人也被干扰了,直停下手头的话本,边笑边对着下面客人道:“我这才说道‘桃园三结义’,这位爷你就跪下了,是想和您面前那两位小兄弟也顺道结个拜吗?” 这调侃似的话语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那“肥耳”叫张东,本是那齐州庄稼人,后跟人后面做生意发了财,他家中无老小无妻室,一人迁到这东京后定居,而后生意蒸蒸日上,如今便是个甩手掌柜,只天天混迹于勾栏与青楼。 张东原就是个糙人,但自从发了财后接触的人多为文人门客,平日免不了在一旁观看一群书生诗词乱斗,几番观看下来,便以为自己肚里也有了点墨水,往家中挂了几幅字画古董后,也装起那清高文人来。 这一跌自是让他形象全无,失了读书人的体面,其实他就算不跌这一脚,大家也都明白他几斤几两,是真有文采还是装有文采。 张东肚子太大,压在地上难受,行动也不灵巧,撑着地好几次没撑起来,旁边小厮才敢上前扶他一把。 张东站起身后推开那小厮,只对着连朔怒道:“你这小兔崽子敢他妈拌我!活得不耐烦就跟你张东爷爷亲自说,你爷爷保证给你个全尸!” 张东又不知是否平日里大鱼大肉吃多了,再加上那酒气,直冲得这桌四人脑门子疼,而他刚刚又由于过于愤怒,星沫飞溅,犹如一阵雾雨。 李半溪捂住鼻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真是一句有味道的话。 连朔从他说话时就屏住唿吸,见不知名的液体从张东嘴中喷出后忙顺势就着手中酒壶挡住。 他视力好,竟悉数都被挡住了。 而后,连朔才泛起懒洋洋的表情,从那雾雨制造者瞟了一眼,摇头道:“可惜了一壶好酒。小二!麻烦再上一壶,要最好的。” 那小二见多识广,看这架势就知道马上要打起来,忙熘到后厨,半天也没出来上酒。 连朔等小二走了后笑眯眯道:“对了,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我正要起身,没看见后面有人。也不知道就这一下,让兄弟你摔得如此惨烈,还给我和我朋友二人行了如此大礼。” 李半溪听完扶额,这不自己找事吗?看来今天这一架免不了了。 而连朔则还在不嫌事大的继续激怒对方:“对了,您这……衣服跟头髮都湿了,算了,也是在下不小心,刚刚小二那壶酒就当给您赔罪吧!放心,肯定比您身上这酒贵!” 第70页 李半溪苦笑:完了,打吧!争取今天不当个拖油瓶。 而看那张东,果然被气得面部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跟个调色板似的,还是个泛着油光的湿哒哒的调色板。 他鬍子也被气得一抖一抖,李半溪突然就想起自己家的猫,也不知它们过得好不好。 张东终是忍不住破骂出口:“得了,小子你有种!看爷爷今天不给你剥层皮在泡在那酒罈子里,再每日喝上一口!” 连朔也站起身,准备随时应战,又对着那桌上早已蒙圈的两兄弟笑道:“今日小爷给你们露一手,等会儿把你那……不,以前那老相好和她姦夫报上名来,小爷我今天高兴,把你们那事一併处置了。” 而那两人早已酒醒,不摇头亦不敢点头,只连忙站起身退离那两人八丈远,渐渐融入周圈一群看热闹的人里。 而此时,那说书怕被连累,早就跳下台熘到后厨,但那掌柜是个有见识的,此时正四平八稳的站在柜檯前“霹雳巴拉”拨弄着算盘,估计正预算这场被砸坏的椅子的钱。 张东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捋起袖子举起拳头直冲着连朔那小脑门砸去,看那震天颤地的架势估计这一拳下去得见血。 连朔退了几步,找了个离李半溪偏远的地方,周围一群人自是以三人为中心空出一片场地,像是在举行什么比武招亲似的。 张东看起来架势生勐,拳风凛冽,似乎连朔这小身板禁不住他一个“泰山压顶”,周围人都在嘆息,不过也有人不以貌取人赌这小兄弟赢。 李半溪站在旁边苦恼着,虽他知道连朔身手不凡,但一颗心还是随着那拳手的挥舞起伏得七上八下。 连朔冷笑看着张东,眼看着那强劲的拳头直冲自己鼻头袭来,也不慌张亦不躲闪,在周围人紧张的摇头中轻轻一个转身,便躲过了这一拳。 张东见他一直不动,以为被自己吓着了,心想这一拳必能让他脸上开花,这混小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自己讨厌至极,只想毁了他的容! 连朔一来不想浪费时间,二来想在那俩刚拼桌的兄弟面前露一手,准备採取速战速决法。他趁着张东没反应过来,一肘子对着他腰上的穴道捣了一下。 那一下看似很轻,实则是用巧劲封住了张东腰间的力。张东被这么弄一下只觉得脚底发软,刚准备倒下去便被人揪着衣领翻了个面。 张东只觉得那双手力气极大,居然能拎得动自己的身体,他这一抬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但那眼神里没有笑意,让张东觉得浑身寒冷如冰窖,就在他忍不住开始颤抖之时,这红衣青年说话了,用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 “以后再瞎看,我就挖了你眼睛。”说完又笑眯眯地轻轻拔掉他一根眼睫毛,吹到自己脸上便送来了衣领。 张东这一被松开便直接摊在了地上,与刚刚那盛气凌人死不罢休的气势截然不同。此时他手软脚软,完全无力站不起身。 周围人皆面露惊讶之色,有起闹叫好的,也有人鼓掌的。张东又脑又羞,待稍微恢復了些力气便连滚带爬离开了这家店,临走前还不忘气势汹汹得喊上一句:“你给我等着。” 连朔吹了口口哨:“不送!”又对着周围人笑道:“都坐好坐好,说书先生呢?我们还要听书呢!” 见热闹过去了,众人也都渐渐散开,回到自己座位上,而刚刚拼桌那两位,正瞪着眼睛急忙跑过来,那眼神满是敬佩之情:“兄弟,我这是遇见高人了!等会我一定得请你喝个酒!” 连朔下意识找李半溪的身影,发现他正给掌柜的掏钱赔不是,又回过头道:“不了不了,我对你那老相好比较感兴趣,跟我说说她是谁呗!” 正巧李半溪也坐下了,沖后面喊了句:“小二,酒可以上了!”那店小二一直在门帘后面观察局势,见太平了便拿了壶酒给四人送上,便说道:“客官你喝好!这是掌柜的赠您几位爷的,说是给您几位爷压惊了!” 几人连忙道谢,这回轮到那两位兄弟给连朔倒酒,边倒边说:“今日你我几人算是有缘,不如彻底交个朋友,都是江湖中人,不必拘束。” 李半溪忍不住笑出声,这位看穿着打扮,明显就是位官宦子弟,还偏偏非要学什么江湖中人,硬拿出一副豪情万丈,英姿飒爽之态,怕是被那话本中主角给荼毒的吧! 那倒酒的年轻人听到李半溪轻笑出声,也不脑不火。刚刚全然目光被连朔和张东的打斗吸引,这才注意到旁边坐了位俊秀书生,加上这一笑,眉眼全开,动人不已,比女子颜色都要胜上几分,不由作痴迷之状。 连朔冷笑道:“小兄弟,看什么呢?我这酒杯都快要撒了!”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那人急忙止住,又喊了小二来擦桌子,期间还不忘自我介绍:“我叫秦飞,打小住这京城。两人不知如何称唿?” 连朔往嘴里倒了一杯酒道:“在下牛大,村里来的。” 秦飞显然被这个名字给震惊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去问李半溪:“不知这位小兄弟叫甚?” 他看李半溪清隽淡泊,自是有读书人的一股气质,哪知李半溪拍拍连朔的肩,说了句让他掉下巴的名字。 第71页 “我叫牛二,这是我哥。” 第36章 青楼 秦风一个酒杯没拿稳,酒全洒出来,他疑惑看向两个虽都俊逸但风格完全不同的青年:“你俩是……结拜的?还是亲生的?” “亲生的。” “结拜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开口。 “结拜的。” “亲生的。” 两人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秦风已经完全石化,仿佛风一吹就能全部碎掉。而秦风旁边那青年是个机灵的,一眼就能看出这牛大牛二两人是不想暴露身份才现编出的假名,为了圆场,他接过话茬子:“管它是亲生的还是结拜的,今儿咱四个肯定是要在天地之鑑下来一场结拜!” 接着又转向连朔:“在下王隐,秦飞之友。不知刚刚的提议二位兄台觉得如何?”他刚刚话虽放的豪爽,但归根结底也是尊重别人之人。 连朔转向李半溪,王隐就明白了原来这位才是拿主意的主儿,便又笑呵呵朝向扎丸子头的青年。 那青年皱着眉,似乎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刚刚他提出的问题上,果不其然,只听他问道:“网瘾?这个名字……” “具体是什么字?” 王隐愣了会儿,这才笑道称唿他:“牛二兄。”按说这名字俗不可耐到李半溪自己都听不下去,可偏偏喊出这名字的人自带一种优雅之情,李半溪又听他继续道:“家父为官,一世为朝廷鞠躬尽瘁,然并非他所愿,他并不逼我读书,让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也不曾管教于我,我刚出生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娘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美眷,便给我取名‘隐’字。当然,都二十年了,家父之愿如今还未曾实现。” 李半溪笑了,称赞道:“好名字。隐士高人,淡泊名利,宁静一生,令尊是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不需要被那名利场上的虚名所诱惑。” 王隐给他面前的酒杯满上:“牛二兄说得极是。不过我本身就没家父那般本事,倒也落个清闲自在,天天跟他后面混着。”说完用手肘捣了捣秦飞。 连朔见李半溪夸别人,心里不爽,醋味大发道:“怎得我和你待一起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说我名字好听?” 秦飞:“……” 王隐:“……” 李半溪:“……”大哥,你忘了你刚刚说你自己叫牛大的事情了吗? 连朔的脑子暂时被醋意麻痹,完全没顾及到李半溪送来“秋波”里的含义,继续逼问道:“我名字有何内涵,你倒是说说!” 李半溪硬着头皮上:“你……牛大的话……说明你很牛?也很大?” 连朔愣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假名的事,便不再提起此事。但偏偏又趁着给秦飞倒酒时在李半溪耳边来了句:“我确实很牛,也很大。” 李半溪:“……” 他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转移话题,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刚刚非要拌张东一脚干嘛?还嫌时间太多,非要惹事上身?” 连朔看了他一眼,心中道,他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我能不打吗?嘴里道:“没什么,看他不爽,面相就像被人揍的。” 李半溪嘆气,也不再去问他,反正这事也解决了,眼下快点拿回那夜明珠才是正经,便问那两人:“对了,秦兄所说那被送夜明珠之女,究竟为何人?” 被戳到痛点,秦飞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哭丧着一张脸说:“她是不远处醉仙楼的头牌,一颦一笑都要了我的命,说好过几月为她赎身,却被一颗夜明珠蒙蔽了心。” 秦飞脸上的痛苦不像有假,看来当真是对那风月女子动了情,可惜这真心终究是被糟蹋了。 连朔也看不下去,拍拍秦飞的肩:“好兄弟,你就算在一棵树上吊死也得看这树结不结实,内里是不是棵空心的,若是空心,你挂上去挣扎结果没吊死反而跌下来摔了一条腿,当真是求死不能了。” 他又继续道:“你告诉我她叫什么,我帮你把那夜明珠偷出来,好给你解气。” 秦飞笑道:“牛大……哥,这么做岂不是不太好?今晚正是那醉仙楼选取花魁之夜,这么一来岂不是搅局了?” “要的就是搅局。”连朔站起身,“走,准备行头去!” 夜黑,醉仙楼内一派歌舞昇平。 一群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举着扇子边嬉闹着边从楼上下来,而一楼正坐着一些老顾客们,显然不少是达官贵人。 位子是按出的钱排的,平日里消费越多,位子便排得越靠前。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四十岁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色眯眯看着台上正在抚琴的女子,那女子边抚琴边送着秋波,眼神娇媚,身上衣服更是若隐若现。 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旁边老鸨笑嘻嘻地迎上去道:“钱大人,今日花魁赛一比完,是否还要书琴姑娘陪着?” 那老鸨口中的书琴姑娘便是秦飞老相好,这名字取得倒是雅致,与台上这位正在坐着雅致之事的书琴倒是匹配。 但仔细看眼神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书琴一看就是在风月场所待惯的人,又岂是那池中之物?光是一个眼神,便是能将情窦初开的秦大公子勾得三魂丢了四魄,非要为她赎身,勾引完秦飞后,见钱大人有权有势,又捨得为她花钱,前几日又送上夜明珠,眼下便立刻抛弃秦飞,开始向钱大人献媚。 第72页 偏偏这献媚还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是若即若离的,勾着你心痒痒,时不时挑逗后又不能立刻吞入腹中的那种。 因为书琴也知道,男人这类,是泥做的,在怎么用水洗也是骯脏不堪,她在这青楼里也是呆够了,总要找个有权势的人傍着,说不定哪天就恢復自由身了。 这般想着,她又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钱大人抛了个眉眼,更惹得那男人眼神淫/靡,一脸色相。 而那钱大人身边还有一瘦小男子,一看,这不是“六人庄”的老三又能是谁? 原来老三自重阳那夜挖了夜明眼睛后得到这稀罕之物,便想起自己还有个在京城里当官的故人,寻思着将那宝物献给他后再在他身边谋一差事,岂不完美? 这般想着还真让他给做好了,他做过生意,而那钱大人又缺一帐房先生,老三做假帐一把好手,而贪到的钱两人按一定比例给分了。 如此一来,老三便能在钱玉身边站住脚,还多了几个手下使唤,眼下还能陪着钱玉一起逛青楼,自己也能趁机享受一番。 老三因最近这奇妙的运势大喜,完全想不到他残害了多少人,此时他正搂着一浓妆艷抹的女子,手在那女子身上不老实的蹭来蹭去,又被灌得醉醺醺的。 “没酒了,大人。”那女子笑道,“我去拿。” “给。”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勾着腰送上一壶酒,便低着头退下了。 接过酒的女子也喝了不少,脑子晕眩,也没看清那小厮的脸,便给老三和赵玉的酒杯都满上了。 而那小厮一路低着头走到醉仙楼后门,这才“喵”“喵”得叫了几声。 声音一出,门外就出现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个黑衣人分别是连朔、李半溪、秦飞,而那小厮,自然是王隐。 王隐虽和秦飞一起玩,但不爱来这花街柳巷,当秦飞去找书琴时,他就回家逗猫,这醉仙楼的人也都不认识他,他的外貌也算不上起眼,所以由他来当这小厮最好。 “牛哥!刚刚都吓死我了!我心到现在还跳着!”王隐摸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兴奋明显多于惊吓。 “没事,多干几次就行了。”连朔给李半溪递过一块黑布,让他用来遮脸,自己也掏出一块围上了。 看着老练的手法,估计是干过不少次了。 “对了,牛哥。”王隐疑惑问,“那酒加了什么料?难道是……□□?” 连朔看了他一眼,眼白在这半黑的环境中更加明显:“你哥我是那种下三滥的人吗?” 王隐刚准备说“不是”时,便听李半溪道:“他只是下三滥的人更狠一点而已。” 王隐:“……”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连朔蹲下来背李半溪,而后站起身嘱咐道:“你俩任务完成了,可以早点回家了。” 秦飞义正辞严道:“你们还有任务没完成,我俩怎么能走,放心,我和王隐虽每日游手好闲,但这点义气还是有的。” 末了还拍拍连朔肩膀,仿佛自己是高渐离而连朔是要去刺秦王的荆轲一般,一副大义凛然,豪气沖天之态:“牛大哥!我和王隐绝非那贪生怕死之人,你们还在这危险之中,我二人虽是没本事也要守着你俩!” 说着便拉上王隐要一起望风。 李半溪摇头:孩子,少看点话本吧! 连朔更直接:“回去吧,太碍事了。”说完就朝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飞去。 而身后,大概是两个被嫌碍事已经心死的两人。 连朔几下就来到那房顶,又轻轻一转身到了门前,放在李半溪后两人推开房间门,人们注意力都在一楼的竞选花魁上,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两人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腻人的胭脂香味,李半溪捂着鼻子,皱眉开始翻箱倒柜,两人找了半天甚至连书琴的肚兜都翻出来了还是没看见那夜明珠。 “该不会找错地方了吧!”连朔不死心又翻了一遍,“难道放在身上?” “应该不会。”李半溪走到床边,蹲下身从床底找到一双鞋。 “找到了。”这鞋里不仅有夜明珠还有其他一些金银珠宝,看来这书琴姑娘野心倒是不小,可能还准备着逃走呢。 连朔嫌弃道:“怎么放在鞋里了?不嫌脏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呗!”李半溪拿出夜明珠,也没想到计划如此顺利,眼下只要连夜赶回去等着狌狌的药引子就好。 两人刚准备出屋,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很乱很急,听起来有好几人。 怎么办? 李半溪有些慌,这屋子四面没窗,正门不能硬沖,难道要从屋顶穿出去? 突然,他扫到了刚刚被两人胡乱翻而掉出来的衣物,一个想法从脑子顿生。 连朔正思考着如何才能既不让半溪受伤又能顺利出去的法子,突然就觉得腹中一阵热流,而后这股热流越集越多,分散到了全身。 糟了,今天是十五!他突然想起来,狌狌特意和他嘱咐过,十五晚上身边不能有人,李半溪也不能。 眼下要先出了这屋子再说,但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怎么办?连朔觉得全身力量开始消散,难道……难道…… 第73页 正想着,却被一只手直接拽到了床上。 第37章 满月 张才在这醉仙楼里待五年了,也算是个小厮头子。平时不怎么管事,但今晚是花魁之夜,来得都是些达官贵人,他必须保证贵宾安全,毕竟这些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都是他以至于整个青楼中人的衣食父母。 他先是带了一群小厮在一楼巡视着,突然听到二楼有动静。今晚人虽然乱,但不管是哪个姑娘都在一楼准备着节目好竞选花魁,应该没人在二楼待着。 他皱眉,大手一挥,沖身后几个年轻小厮说:“走!你们几个,跟我上二楼!你、你、还有你,到后门那去看看!” 几个举着棍子跟着张才就凶神恶煞得上了二楼。 张才先是在二楼门口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最靠里面的那间。 “张哥……”其中一个模样周正的小厮问,“这不是书琴姑娘的房间吗?” 而此时书琴还在一楼抚琴,言下之意就是铁定不会在这房间里。 张才对着房间门望了许久,而后缓缓阴测测道:“有老鼠,当然得抓。”随后直接推开了书琴房间的门! 一股幽香直冲着脑门袭来,几人都不禁皱了眉头,而张才面色不改,直接跨进去,刚没走几步就发现床上有两人! 上面那人是一穿红色衣服的年轻人,倒是面生,张才断定他是第一次来,不然这么俊朗的公子哥他不会没有印象。 而那红衣公子的身下,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人,裸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被子露出的一截小腿细长白皙,令人流连忘返,想入非非。 床下落着几件薄纱似的衣服还有一个醒目的……肚兜。 张才盯着二人好久,才察觉原来是误了客人的好事。这年头追求刺激的人太多,可能这也是个痴迷书琴姑娘的小子,得不到便随便拉来个人跑到心上人的房间来颠鸾倒凤。 “对不住!您继续……”张才被那截有着优美弧度的小白腿给晃花了眼,愣了好一阵儿脑子才反应过来。 然后迅速退出房门,并好心的关严实了。 但张才总觉得刚刚的场景有一抹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呢? 他努力回想着画面,却听到有人打岔:“张哥,后面……有……两人,没看清样子,给跑了!”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估计是刚刚从后门那跑来给张才通报消息的。 张才刚才被那截小腿撩得心痒痒的又没地说,此刻正好趁机发泄出去:“混帐东西!养你们干什么吃得!天天都是白吃饭的,关键时刻一点用都顶不上!”说完直接沖那前来通报之人狠狠踹了一脚,结果那人没站稳,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那人痛得爬不起来,心想约是一只脚崴住了,但张才看也没看他就往后门走了。他经过时,那倒在地上的小厮只能看见张才匆忙的脚步。 而书琴房间里,“嗵”得一声被张才一下关上门后,李半溪才将那半透明的白纱衣从脸上拿掉,刚准备说话便看见连朔略带痛苦又幽深的眼神。 直觉告诉他,连朔不对劲。 “连朔!连朔!”李半溪边喊边准备推开他,却发现他不仅纹丝不动,还离自己越来越近。 “喂,连朔,你怎么了?”李半溪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但力气上又不占优势,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压断气时,身上突然轻了许多。 李半溪以为连朔起身了,刚想喘会儿气整理衣服,突然感觉那股重量瞬间又回来了,随后,他锁骨上钝钝一痛。 该死,连朔这小子,敢情牙口比狗还凶啊!李半溪觉得锁骨那处一定出血了,他小声又愤怒道:“连朔,该死,你怎么回事?” 连朔终于抬起头,李半溪这一看,竟发现他瞳孔变成了红色! 这是……这是……怎么了? 这不正常的举动和突变的瞳色,让李半溪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了连朔灭了十三口土匪的那天。 满月,怪异举动,再加上失焦的双眼……难道,这一切,都和半妖的血统有关吗? 李半溪不敢细想,眼下的情况也没时间让他将线索一条一条捋干净再串起来。 连朔咬了他一口后突然安静不少,而后却一跃从床上滚下,整个人跪在地上,抱着头,看起来痛苦又难受。 李半溪压根顾不上锁骨那点小伤口,直接跳下床,而眼前景象又是叫他惊讶又心痛——连朔嘴中不断发出呜咽声,此刻正抱着头往床上撞去! 他连忙用手放在他头上,连朔跟没有意识一般继续用力往床柱上撞。 “啊……”李半溪痛得失声,刚刚,连朔就用这么大劲撞自己头的吗? 而连朔听到这句痛苦的叫声后,眼神恢復了些许清明,不再往床上撞。他停下动作,喘着粗气,双手撑地,发出痛苦的声音:“半溪……半溪……” “我在,我在!”李半溪虽不知道连朔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但……眼下两人得先到安全的地方。 “那个……是我咬的吗?”连朔瞥了眼他的锁骨,愧疚道。 李半溪低头看了一眼,原来刚刚连朔下嘴太重,锁骨被咬出血了,现在已经结痂了。 第74页 “没事。倒是……你现在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李半溪没问连朔刚刚那阵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猜连朔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连朔站起身,扫视了他一遍,发现他浑身上下赤/裸的部分显然要多于遮盖的部分,但皮肤上似乎没有其他的伤了。 连朔想起狌狌临走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十五晚上身边不要有人,李半溪这小子也不行!” 原来……是因为自己会暂时发疯吗?连朔懊恼,在京城这几日竟忘了时日,而今夜正是十五满月。 先前李半溪把他拉在床上时,他只觉得那股热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而后他头疼欲裂,使劲掐自己也保持不了清醒。 结果……半溪就被自己伤了吗? 不能这样。 他怎么可能伤害李半溪,他喜欢他还来不及,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他呢? 但是现实就摆在他眼前,那小股从脖子处留下的鲜血,不是自己弄得还有谁呢? 连朔低下头,在暗处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他何尝不痛恨这样的自己?一个怪物,一个从来就被人抛弃的怪物,一个连亲身父母都不清楚的怪物……哪来的权利喜欢别人。 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人。 连朔看了眼正在整理衣物的李半溪,又观察四下环境,突然,那股血又涌上来! 糟糕! 连朔心里暗骂了一句,眼下这情况,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又失了理智,最要紧的还是把李半溪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头越来越疼,像是要炸开的那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头骨里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不行!现在还不行!半溪还在这…… 连朔使劲拽着自己的头髮,似乎把它们当做那些破土而出的东西,想铲掉它们,想消灭它们。 李半溪也感觉到了连朔的不对劲,他刚拍上他的肩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被抱在连朔怀中。 “你——”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听连朔带着压抑的声音:“小心!” 接着连朔直接一跃,就听“啪”的一声,是砖瓦破裂的声音。 原来连朔直接破了屋顶带着李半溪出来,而后李半溪耳边是醉仙楼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辱骂声,丝竹声……当然还有连朔那不可忽视的心跳声。 李半溪一直被紧紧锢在怀里,半分不得动弹,直到听不见那群来捉他们的小厮的声音时,连朔才送开了他。 “你怎么样了?”李半溪一被放开便问他。 连朔没回答,也没看他,直接几个跃步就消失了。 对不起,半溪……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变化,是否还残存理智,若是那时误伤了你,我肯定原谅我自己…… 连朔浑身剧痛,骨头像是要断开一般,眼睛也渐渐失焦……他在附近找到一个茅草堆,倒在上面后便失去了知觉。 而后李半溪这边,心急如焚得四下乱跑,奈何体力不够,一会儿便靠着石柱休息。 不行,不能丢下连朔一人,李半溪下意识觉得,连朔正经歷着痛苦,若是今晚不找到他,恐怕,恐怕…… 李半溪不敢再接着想,只喘着气儿咬着牙接着找。 满月之夜,月光如水一般,给这个充满磨难和稜角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纱,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李半溪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个茅草堆前停住了脚步。 那是……那是连朔吗? 还是那件红色衣服,李半溪几步上去,却发现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本来黑如墨的长髮此刻变成了一头银髮,在月光下闪着熠熠光芒,而最让李半溪吃惊的是——那一席如水的银髮中间,俨然多了两个不属于人类的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耳朵? 李半溪扶正这人的身体,发现这张脸还是原来的模样,送了口气后紧紧抱住了他。 原来半妖在月圆之夜,身体就会发生变化,比如这一头银髮和多出来的两只狗耳朵。 连朔的身体很凉,李半溪抱着他跟抱着一块冰似的,但他仍然不愿撒手,就在刚才,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喜欢连朔。 他的喜欢,不是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喜欢,而是生死与共灵魂相伴的喜欢。 其实李半溪早就发现了,连朔对自己的感情,但一个不说,一个装傻,日子也就这么过,感情也就这么煳弄过去了。 可感情这件事,偏偏最经不起煳弄,煳弄伤人,没名分更伤人。 李半溪松开连朔,轻轻扶正他的头。连朔的脸在月光下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脸上还有几处细微的伤口,应该是刚刚冲破屋顶时不小心被瓦砾刮伤的。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以后我不煳弄你了。”李半溪终于决定了,他不想逃避,而后,他越靠越近,轻轻在连朔额间落下一吻,就像连朔夜里偷偷亲自己那样。 每个月的十五,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李半溪就这么一直抱着他,将身体热源传给他,想让他好受点。而下一秒,眼前就多了位仙风道骨的鹤髮老人。 第38章 相思 李半溪下意识把连朔护在身后,尽量挡住他那对耳朵,一面又猜测着眼前人的身份:眼前这人头髮全白,身材高瘦,年近花甲身板却比一般同龄人要挺直,看起来像个道士。 第75页 道士?李半溪突然想起来,连朔的师傅也是个道士……难道,眼前这位? 但这一切只是猜测,连朔还没醒来也不能确认此人身份,不知道自己这小身子板是否能挨过今晚。 就在李半溪考虑该怎么带着连朔脱身时,那人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李半溪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截。 那人眼睛亮了一下,顿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 李半溪又被吓得退了一截,就听到那人苍老又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那老头估计憋笑憋久了,捂着肚子道,“哎呀,你这小子还真跟那臭小子说得一样好玩!” 李半溪一听懵了,什么小子,什么臭小子?虽这人的笑声让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不少,但眼下局势无法让他彻底安心,他还保留着大部分警惕。 “你是……”李半溪皱眉,连朔还昏迷不醒,家里夜明还在等着,他可没时间在这耗着。 “连武。”那老头指了指李半溪身后半躺着的人,“那小子的师傅。” 接着又道:“这小子,告诉过他十五要一个人待着,果然忘了……这回出事了吧!”说完又要走过来。 “慢着!”李半溪偷偷握紧连朔的胳膊,又从衣服里拿出七星已备不时之虚,想着也不能失了礼貌,只道:“道长,连朔确实有一师傅,但我从未见过他,光凭一面之词,恕在下不能把他交给你……” 那老头被顶撞了,脸上却也没露出怒色,反而露出玩味的笑道:“怎么?这么护着他,你是他什么人?” “在下……”李半溪顿了半晌,才郑重开口,“在下是他命中贵人,他对……对于我来说……亦如此。” 老头能盯着李半溪微红的耳朵尖许久,摇头心道:完了!家中养的猪拱了白菜了。 偏这白菜还愿意被猪拱。 自称是连朔师傅的连武道长开口:“你们感情好,我不拦着,但……你要是再不让我过去救他,这臭小子可能今晚就得升天。” 李半溪听到此话惊讶,一时间进退维谷,将连朔交给他,若他是个坏人该怎么办?不交给他,连朔要真按他那般说得丢了性命又该如何? 李半溪纠结得头上冒出一层细汗,连武也急,他刚刚那番话确实是真话,不然他为何要每个月十五要连朔赶回去跟自己待在一起?还真以为自己是孤寡老人怕寂寞吗? 但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李半溪现在显然浑身刺都张开了,自己一个动作可能就能把人逼急了,况且他也不敢动武,若真伤着了连朔这小子还不得埋怨自己一阵子? 就在两人对立僵持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连武身后传来:“你这老东西,这么老了还能跑这么快!就不能等等我?” 这声音是…… 李半溪偏过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猩猩!你来了!”平日那张皱皱巴巴看起来像是早衰的脸此刻优雅极了。 狌狌估计跑了一路,正上气不接下气,喘三口蹦出一个字:“半溪……半溪啊!快让……让这……老头看看……” 李半溪这下才相信眼前这道长的身份,道了歉后又将连朔的身体弄平稳。 连武蹲下身,先是看了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 那个瓷瓶,和连朔给他看过的那套,一模一样。这下李半溪真的相信这位就是连朔的师傅没错了。 师傅自称“连武”,那连朔是跟着他姓的吗?如此一来……连朔的父母连名字也没给他留下。 李半溪看着连朔迟迟未睁开的眼,原来,你一直这么辛苦的生活吗?怪不得上次自己给他买个糖人他就转怒为喜了,原来这不是夸张,他是真的……没吃过糖人。 李半溪没参与过连朔的过去,也只能从他平时零星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琐碎的回忆。 他无父无母,他是半妖,他被欺负,他一身的伤……到头来,他还要每月忍受着这满月之夜的痛苦。 他实在想不到平日里总是一脸笑没个正行的连朔,竟背负着这些…… 李半溪的眼睛开始湿润,视线开始模煳,但他又怕被人看出,只提醒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他见连武给地上昏迷的青年餵了一颗药,担忧问道:“敢问道长,连朔他……还有事吗?” “暂时无大碍了。”连武的声音低沉,他抬头见了眼满月,嘆息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茅草上和李半溪聊起来。 “这满月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好日子,特别是中秋团圆之时,但……这小子就得在这天遭大罪了。” 李半溪干脆也坐在一旁,也不开口,就静静听着。 “他应该告诉你了,他有一半妖怪的血,”连朔掏出挂在身上的酒葫芦,对着嘴勐喝一口,顿时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平时他样貌和人没什么两样,但每当满月这天,他身体就会发生变化,除此之外,还要忍受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疼痛。” 李半溪想起连朔在房间里用头撞柱子的那幕,原来,这么疼吗? “那他……他现在还有事吗?” 第76页 “暂时没性命之忧了。”连武回来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喃喃道,“但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李半溪急切问道:“出什么事?”他总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深意。 “没什么。”偏偏这种道行高深的人都喜欢说话说一半,自称是“天机不可泄露”,“他还需跟我回去在我那玉床上修养几日。” 说罢,就直接扶起连朔准备走,临走之前留了一句“等他醒来自会去找你”后便几个跃步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半溪的目光在人影消失的那处停留了许久,才听见背后有声音道:“别看了,都成望夫石了……” 李半溪缓过神来,看到狌狌正一脸戏嚯得盯着自己,他被盯得不自在,又想起它此次是去给夜明寻那药引子去了,忙问道:“对了,药引子呢?找到了吗?” 狌狌点头:“我跟那老道士一起去找的,自然找得快……你们夜明珠拿到了吗?” 李半溪点头,拿出七星变大,抱起狌狌坐上去:“回去先把夜明治好再说。” 一回到家,巨人就跳到李半溪肩上,对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见少了一人,愣问:“连朔哥哥呢?” “有事回去了。”李半溪轻描淡写道,又从衣服里掏出一袋松子糖给它,“在京城街上看到了,就给你买了,拿去吃吧!” 说完又拍拍巨人头上的青苔。 狌狌掏出一颗李半溪叫不上名字的草药,找到一碗捣碎了后直接倒进夜明那两个深陷的洞里,又将夜明珠轻轻放置进去。 那一瞬间,这屋内如同白昼,李半溪和狌狌被刺得睁不开眼。 “你小心把村里人引来了!”狌狌这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应该是对夜明说的。 夜明虽不会说话,但看似能听懂别人说话,狌狌一番话一出屋内亮度便减了不少,直到跟点了蜡烛差不多时才停止降低。 “行了。”狌狌上前狠狠摸了夜明一把,估计是被这手感给舒服到了,手便一直放在上面,“我也该走了,还得回去看看连朔的情况。这十五晚上连朔不在他身边,这老头就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于是我们取了药后火速去找你们,果不其然……” 李半溪努努嘴,终是没说什么。 狌狌几步从窗户里跳出:“走了,你小子也好好休息,别担心太多。” “嗯。”李半溪走到窗户跟前和它挥手道别,“走好。” 狌狌走后,屋里恢復了安静。担生依旧在墙角睡着,巨人吃了松子糖犯困,直接就趴在夜明身上睡着了。 李半溪欲哭无泪,轻轻捡起巨人把它放回花盆里,自己清洗好后便躺在床上,夜明见它躺下后竟自觉调暗了亮度。 不知是今晚月光太亮还是身边床上没人不习惯,李半溪虽一身疲惫,但真正躺下后却越发精神。 他翻来覆去,始终找不到舒适的姿势。 连朔……他现在还好吗?他醒来了吗?身体怎么样了? 他……会来找自己吗?如果会的话,是一个时辰还是是几天后呢? 若是他一直不来找自己……我可以去找他吗? 李半溪一脑子想法,抛不掉抹不去,躺在床上尽享这相思之苦。 原来这就是相思啊!这和以前他想死去的父母又不是一个感觉,想父母时他难过,他满心的依赖都存放在父母那里,而思念连朔时的感觉,既痛苦又甜蜜。 像是烟花在心里炸开一般,美丽绚烂,却偏偏留不住,找不到。 李半溪透过那扇小窗只能看到四分之一个月亮,他对着那残缺的月亮轻轻说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连朔你醒了吗?若是醒来的话,就请你抬头看看月亮好吗?一直一来我太过懦弱,没有男人的敢作敢当,只想着逃避,我发誓,这次我就算用掉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我也想告诉你,想把我的心意传递给你。 李半溪从来没有这般矫情过,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诗和不断翻涌到心头的想法顿时酸了他一脸。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想发都是真实存在的,是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 李半溪苦笑,原来爱情是这种感觉啊!想看见一个人,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找到他,自此便移不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 而这些酸涩矫情的想法,是以前的李半溪从来没体会过甚至嫌弃至极的。 李半溪盯着那月亮许久,眼睛都花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月亮上那颗桂花树的树根和吴刚的脚。 他又轻轻张开嘴,从嘴型上看那是两个字:晚安。 第39章 病重 李半溪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睡得浅,一下子就从床上弹起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京城呢! 他一边嘴里应着“来了”“来了”,一边在床下找鞋,刚醒的脑袋昏昏沉沉,鼻子还不通,差点没让他一头栽下去。 等到他跌跌撞撞打开门时才发现,原来敲门的是有段时间没见的二子哥。 “二子哥,”李半溪见他形色焦急,嘴角还起了一颗火急火燎的水泡,想着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便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77页 “半溪!”二子声音中明显带着焦急,喘气声儿也比以前大,估计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你读得书多,快帮我娘看看吧!我娘已经昏迷三天了!” 李半溪大吃一惊,这兰大娘是他穿越过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况且平日里也对自己照顾有加,听到这消息也不免痛心。但他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本来兰大娘这么病重人家儿子急得不行,自己再慌了手脚岂不徒增烦恼。 他先安慰二子:“哥,你别急,请郎中了吗?” 二子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请了!请了好几个,但都看不出来什么,有个郎中还说这是中邪了。” “中邪?”李半溪抽中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们先去看看!”说完便带上门,也没对屋里还在睡觉的几个打招唿就匆匆和二子一起去家中了。 两人走得很急,李半溪开始仔细询问:“兰大娘三天前有什么异常?” 二子摇头后眉头紧锁:“应该没什么异常,那几位郎中也都问过我好几次了。那天我娘和平时一样,先是给家里人做早饭,接着去地里干点轻巧活,晚上回去接着做饭,然后……然后第二天就昏迷不醒了。” 李半溪仔细听着,发现光是听他的叙述确实无不妥之处,便又提醒道:“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落下什么细节?” 二子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忙摇头:“我仔细想着了,真没什么特别。” 兰大娘都昏迷三天了,李半溪也能理解身为子女这份心急如焚的心情,便不再勉强:“算了,具体先看看情况吧。” 随后二人一路无话,很久就到了兰大娘家中。 二子把他带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李半溪刚一进屋就闻见了一种浓郁又苦涩的中药味,又看见桌子上摆着只剩下药渣的罐子,便可知这几天药没少开。 刚看的病也看了,该开的药也开了,但兰大娘还迟迟不醒,怪不得家里人这么着急。 二子他爹正围在床边,手里抓个碗,另只手正拿着勺一小口一小口往兰大娘嘴里喂,奈何昏迷之人根本咽不下去,餵的药都顺着紧闭的嘴慢慢流淌到头下的枕头上。 餵药之人还是不肯放弃,就算全都被枕头吸收了还坚持要继续餵下去,李半溪站在一边不好打扰,便仔细观察昏迷之人脸色。 仔细一看,兰大娘脸色倒没有想像中那么憔悴,反而脸颊上几片红晕,唇也没干裂,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 李半溪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很诡异,一下子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爷似乎感受到帮边有人,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半溪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也安慰不了别人的心情,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大爷嘆了口气,终是放弃了往兰大娘嘴里餵药,端着碗站起身便出了房间。 李半溪对医学一窍不通,除了吸妖体质之外连法术也不会,他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前来问候一下。 李半溪轻轻握住兰大娘的一只手,那只手上有厚重的老茧,摸起来就和摸村东头那棵枣树的树皮没什么区别。但李半溪就觉得这张手温暖干燥,有股淡淡的药香味。 但他一直心中奇怪兰大娘脸色竟如此只好,不像是昏迷三天的病人该有的样子,便问道:“二子哥,兰大娘这几日可进食过?” 二子跟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半瘫在板凳上道:“连药都餵不进去,还怎么餵饭?” 李半溪本就料到如此,这回他才抛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但仔细看兰大娘这脸色,可不像是昏迷之人该有的脸色啊!” “是啊!”二子朝床上看了一眼,脸上是满满的担忧和难过:“那几位郎中都是这般说得,最后一位郎中开了药后还非说是中了邪,说喝药没用,要我们去请个道士做个法术,把那不干净的东西驱走,这病说不定就好了。” 李半溪皱眉,古代医疗技术不发达,一个小感冒也能拖到病重,那几位郎中可能真的医术有限才这么下定论。 “那你请了道士没?” 二子点头:“请了,镇上两个有名的都请了,一个是阴阳家,叫徐八,别人买房子之前都找他过来看一遍风水,听说还挺灵的。他是前日过来的,在屋里看了几下后便指了一下靠窗户那个方向,说是有脏东西。”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扔了没?”李半溪惊讶道。 二子摇头:“我问了但他没具体说,只留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离开了。” 李半溪心道,难道高人都是一样?话说一半就算了,连理由都是一样。 “那那块地方原本有什么?”那窗户旁边现在空无一物,估计是二子听了那徐八的话将原本放在那里的东西搬走了。 “一个柜子,普通木头做的,里面放了些旧物,没什么的。那道士走了之后我就把它搬到外面了,但我娘还是那样,没醒。” 李半溪起身,想着自己虽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去看一眼比较好,便站起身:“我能过去看看吗?” 二子也起身,这几天的操劳似乎让他苍老不少,声音里也带着疲惫:“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第78页 李半溪跟着到了屋外,果然和二子描述的一样,有个木柜子放在地上,那柜子很旧了,外面有不少划痕,也没个锁给锁着,里面应该没什么贵重物品。 “我能打开看看吗?”虽说从外表就能看出这里面东西的价值,李半溪还是礼貌得问了一句。 二子点头,嘆气道:“看吧。”又蹲下来打开那箱子道:“其实今天把你喊过来,就是想让你再看看我娘,我怕……今天不喊你过来的话,以后你就见不着了。” 李半溪抬头看他,语气带了些怒意,但明显又因为对方心情将这股怒意压制着:“说什么丧气话呢!这才不醒几天就要放弃了,有些人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省人事,之后不也活得好好的。今个先看看情况,找找原因,多请几个郎中过来,找十个八个当中,总有个人的意见是管用的吧。 哥,你先别想这些,明日继续去请郎中过来,顺带在庙里烧柱香拜一拜。” 说罢又将衣服上的钱袋子塞给他,“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那还有。” 二子被这一番话说得眼睛通红,最后摇摇牙只道了句:“钱我以后再还给你。” 李半溪淡笑,开始低头检查这柜子中的物品。 这柜子从外表看有些年头,里面也是如此,一低下头便一股属于木头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里。李半溪鼻子一向敏感,打了个喷嚏后开始翻看着。 认真翻了一遍才发现这柜子里除了一些旧衣物和瓷碗,就剩下一个泥塑的娃娃。 李半溪小心拿起那泥塑娃娃,发现除了身上被摸得锃亮了点外与街上小贩卖的无异,甚至和小贩那精细的一比,这只显然做工粗糙了不少。 但从这娃娃身上被磨亮了这点看,应该是有人经常把它放在手中。 “这柜子里都是兰大娘的东西吗?” 二子摇头:“这里面有几件衣服是我小时候的,娘她都还留着,还等着抱了孙子给他穿呢。” 说道这语气不免又黯淡下来:“早知道我就乖乖娶媳妇了,若是我娘……她就这么走了……我这不孝子……以后在地府相见该如何面对他老人家?”说罢竟低声呜咽起来。 李半溪自己也很难受,此刻更是不敢瞎安慰,只轻轻拍着他后背道:“又说什么浑话呢,你且等着吧,等着兰大娘好起来再好好给她老人家造个孙子出来。” 二子一听这话,心想着连眼前这个瘦弱的读书人都比自己这个糙人乐观,便擦干净脸上的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下午就去继续请郎中,半溪,实在谢谢你了!” 李半溪摇头,举起手上那只泥娃娃问:“这东西是兰大娘的吗?” 二子点点头。 “具体何时买的?” 二子摇头:“我出生就在了,娘他也一直没提过,我也没在意过。” 见李半溪皱眉,二子便问道:“怎么?难道你怀疑是这东西有问题?” 说罢摇头反驳:“应该不是。这东西从我出生就有了,若是有问题早就该出事了,不会到现在才这样的。” 李半溪也是猜测,听二子这般说便道:“我也是好奇,不过听你这么说应该不是这东西的问题。” 说罢便准备将娃娃放回去,不知怎得,李半溪觉得那娃娃放回柜子里的瞬间重了不少。 李半溪心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便关了柜子,和二子收拾收拾准备去镇上请郎中,顺便去庙里烧根香求个平安。 一趟下来回家已是傍晚,李半溪累得一头栽在床上,今天一天很忙,这一闲下来心里头的思念便翻涌上来。 李半溪起来看看四周,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动过,还是早上自己出门后的样子。连朔还没回来吗? 这般想着李半溪脚下多了个东西,一看竟然是大白。 “怎么?”李半溪干脆整个人都窝在大白身上,“太舒服了,不想起来。” 大白也不会说话,就这么默默待在那里任由李半溪瘫着。 “在你这靠着,心情都变好了。”李半溪半张脸都陷进去,“我不该这么急对不对……他肯定会来的,我该相信他的。” 房间安静,李半溪就这么窝在大白身上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不错的梦,也不知有没有梦见想梦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太舒服了,不想起来怎么办? 第40章 信物 睡到半夜,李半溪才醒来,发现自己一直压在大白身上,而屋子里被大白蒙上一层淡淡的光。 “对不起,累了吧。”李半溪朝它头上戳了戳,“睡吧,好梦。” 而后他自己也被这句话影响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来去兰大娘家中看望,顺便再去搜一下昨天那个箱子,不知怎得,他总觉得那个箱子有问题。 特别是那只泥塑娃娃。 兰大娘依旧没醒,面色越发红润了,李半溪这回终于相信郎中说她中邪也不是全不可信的。 二子整个人又憔悴了一圈,正靠在床头,出神盯着枕头,看来原来就没剩多少的信心更少了。 李半溪也不知如何安慰,第一次明白焦头烂额的体会,他仿佛回到了父母在手术室,自己在医院走廊里苦苦等待的那段无人依靠,求助无门的时光。 第79页 他不想让二子哥这么意志消沉下去,也不想让兰大娘后半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像个植物人般在床上度过,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 连朔不在身边,什么都要靠自己,李半溪这般想着便振作起精神,他安静的出了屋,想再去看看昨天看过一遍的柜子。 “不见了?”当他打开时,却惊讶发现昨天看得那个泥娃娃——不见了。 他以为是二子扔了他,但他问了一遍家中并没有人碰这个柜子,那……究竟是怎么跑掉的? 该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这个想法在李半溪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若这东西是妖怪,有腿跑了,为何这么多年不跑,偏偏这时候跑呢? 李半溪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家了。 哪想到第二天再来的时候,那泥娃娃竟又自己回到柜子里去了。 李半溪这回是真傻了眼,他小心翼翼抬起那娃娃,发现又和那天看到的有些不同……这泥娃娃的周围,显然多了些原本不属于这里的青苔。 关于青苔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知道,但家里那一直在极尽全力画画的小妖怪肯定知道。 李半溪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将那娃娃上面沾染到的青苔刮下来,昨日并未下雨,但这青苔明显还带着湿意,估计是从深山某处见不得太阳的地方带回来的。 李半溪迅速收起手帕,就此向二子告辞。 钟山里。 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森林,层层密密的树枝和厚叶像一个天然的屏障,挡住了大部分太阳,所以这里看起来阴森阵阵,一阵风吹来让人不寒而慄。 “就在前面了!”巨人坐在担生身上指挥着,担生大约在这种环境里待惯了,此刻游走的无比顺利。 显然李半溪就没那么顺利了。人本就是离不开光和火的动物,缺少光,人就变得胆小阴暗,缺少火,人就缺少了和一般动物最本质的区别。 他在半路捡起一根差不多可以当拐杖的树枝,用手扯掉多余的枯枝烂叶,以前这种活都是连朔做,眼下连朔不在,他自己实际操作起来后才知道,这种事情如此粗糙如此易伤,他这般小心还是在手上添了条划痕。 李半溪对着那条开始冒血的划痕开始失神。 小腿突然间柔软的触感才让他回神,回头一看是夜明。 “不是不让你过来了吗?”李半溪这次只让巨人和担生引路,让夜明它在家待着,一来怕村里人看见夜明又心生歹念,二来山里污秽之物太多,他总怕夜明这白白的外表被弄脏掉。 但果然该跟着的还是会跟着,说是没有用的。 李半溪站起身:“罢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只是千万要小心了。” 夜明晃了晃身子,也不知是不是点头,它身上还落了几片枯叶和一些叫不上名的菌菇,应该是追得太急不小心蹭到的。 “哥哥!快来!”巨人在不远处喊着,“就是这里!” 李半溪连忙跟上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是一大片青苔地,这么一看密密麻麻全是青苔,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估计要犯噁心了。 李半溪微喘着气,扶着一棵树稍作休息。 “哥哥!”巨人喊了一句。 “怎么了?”平时稍微远点的路要不就搭七星,要不就连朔背着,这会才连续跑了一小段路,李半溪就喘得不行。 这么一来他才发现,连朔一走他不仅心里空荡到不行,连生活都差点无法自理。 原来他这么重要啊! 李半溪嘴角微微扬起,却发现巨人惊恐得看着他……不,应该说是看着他背后! 李半溪整个后背都僵住了,从头皮到脚跟无一不在发麻,他更是不敢回头,水知道一回头会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能是一条滑熘熘浑身泛着银光的毒蛇,也可能是只肚子冒着酸水的丑陋无比的癞□□,还有可能是一团乱七八糟缠绕起来的黑色长髮…… 他不敢再往下想,准备慢慢移开放在树上的手时,就听巨人说道:“哥哥,你后面……” 这回李半溪也忍不住了,声音明显比平时高了一度:“后面有什么,你一次性说清楚,不要每次就说一半!” 巨人被他这般语气吓到了,估计平时李半溪没拿过这么重的语气和它说过话,只委屈巴巴道:“我就想说,你后面那棵树上有个蜗牛……” 李半溪听到这话勐地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刚刚联想的那些都不存在,甚至树上只有个蜗牛。 着实松了一口气,李半溪问:“那娃娃身上的青苔只有这里才有?” “嗯。”巨人跳下来,又跳到李半溪肩上,估计是看刚刚自己把哥哥吓到了,这会想过去讨好他呢! “青苔我最熟了。”巨人指着那一大块青苔地,“哥哥你拿给我看的青苔肯定只有这里有的。” 关于这点李半溪倒是不怀疑它,只是这块地在这片幽静的森林里并不突出,为何这娃娃要跑到这里来呢?它有什么目的吗?它究竟是兰大娘自己买的还是什么人送给她的?是不是和送她的那人有关呢? 李半溪没学过侦查技术,也没那么高超的推理技术,自是毫无头绪,他只能走到那片青苔地旁边,挖了一小块出来,放在手帕里,便道:“回去吧。” 第80页 在树林里一直都是昏暗无光的,李半溪出了林子才发现外面早已到了掌灯时分,他腿有些打晃,在这林子待久了,身体受寒,只觉得冷得浑身打颤。 他强打起精神,掏出七星回到家,一回家便栽在床上起不来。 李半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还是个高中生,父母都在,家里也没开始养猫,那是一个普通的早晨,阳光很好,外面有鸟叫,屋里有饭香。 “过来吃饭了。”李妈妈招唿李半溪过来,给他盛好了粥,旁边还放着自己家做得小笼包,粥旁边是爽口的小菜,李半溪刚一坐下来就被这饭香吸引住了,勾得肚子里的馋虫直叫。 一顿狼吞虎咽后,李半溪摸了摸自己肚子,摇头说:“妈,你这手艺见长啊!跟谁学的?” 回答他的是安静的空气。 李半溪这才抬起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妈?”他以为爸妈都在厨房里待着,没想到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后发现连个人影也没有。 直到他把整个家都转了一遍才发现:爸妈消失了。 这种不明不白的消失让他瞬间慌了神。 “妈!妈!”他开始声嘶力竭得喊,只喊得嗓子都哑了,刚准备又出声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半溪整个人摊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跌落在地板上,就在绝望之际,他突然听见了一阵敲窗户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节奏,时而快时而慢,总体来说还是欢快的。 “叩叩”几声,李半溪睁开眼。 他醒了。 这是……横樑,这是大宋。 他从床上爬起来,头上全是汗,头髮全黏在脸上,身上也十分黏腻,估计刚刚自己发烧了,而这一觉之后,他退烧了。 “果然没有少爷的命!”李半溪感慨道,连发个烧都能睡一觉就好,自己这命还真是够硬。 “哥哥!”巨人带着哭腔扑到他身上,“哥哥,你没事吧!巨人……巨人喊了你好久,你根本不理巨人……呜呜呜呜……” 说着还真哭起来了。 这烧虽然是退了,但发烧的后遗症还在,李半溪头依旧昏沉,还特别想洗个澡,但眼下还得先安慰一直在哭的巨人。 “好了,没事了。”那顶头上的绿青苔李半溪看着看着竟也习惯了,“哥哥这不是醒了吗?巨人最乖了好不好,不哭了啊!” 巨人边哭边快速跳到自己花盆里,回到李半溪怀里手里拿出来一颗松子糖:“哥哥你难受不难受啊!吃个松子糖就不难受了……” 李半溪笑了,接过那颗糖准备塞在嘴里,就听见一阵敲窗户的声音。 那阵声音和梦里那阵的节奏一样,李半溪惊讶的下了床,打开窗户一看,几日不见的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 连朔瘦了,脸色还带着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澈,他对着李半溪的眼睛:“半溪……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也是……李半溪无数遍在心里回应道,但他不敢说出口,总觉得将“我爱你”,“我想你”这种话说出来又矫情又腻人。 但连朔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应,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可能是想解释满月变身那件事,也可能想讲明这几日过得怎么样,但最终他努努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举起右手,轻轻握着拳头,笑着道:“半溪,给你看个东西。” 青年的手里握着一株花,更确切的说那是一个花骨朵儿。渐渐地,那花竟慢慢在两人眼前开放了。 李半溪瞪大了眼睛,目光盛满点点星河:“花真好看。是要送我的吗?” 连朔欣喜若狂得递过去:“给你了,本来就是要给你的。”甚至我想把我整个人,都送给你。 李半溪接过花,也不急着让他进来:“你……”停顿了半天又转到这花上:“这花……怎么开的?” 连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在师傅那学了点控制妖血的力量。” “这开花也是这股力量弄得?” 连朔点头,犹豫道:“半溪……我……就算变成那样,也断不会伤害你的。” 李半溪第一次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那样又是哪样?我从来不觉得你有那样的时候。什么半妖不半妖,说白了就是两个不同种族的人谈个恋爱生了你,怎么就成了异类,我从不觉得你有什么特别。” 连朔怔住,这是第一次李半溪正面提出他的身份,在人类那里,他算不上正常人,在妖那里,他又有人类的血统,到头来两头都排挤他,狼狈不堪,连他自己都快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这时候,有个长得如此好看,又如此温柔的人告诉他,他不是别人,他不特殊,在那人眼里,他就是连朔,他就是他自己本身。 连朔这瞬间想狠狠的抱住他,一直这么紧紧将他锢在怀里不放手。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二人隔着一个窗户,两颗心却紧紧贴在了一起。 连朔死死不肯防放手,但他总觉得怀里人体温过高了,轻轻松开他,才发现怀里人早就晕了过去。 第81页 “半溪!半溪!”连朔一摸李半溪额头,发烧了! 第41章 青坟 李半溪这烧发了两天,连朔衣不解带在床边照顾了两天。 终于第三天,这烧终于退了。 “想吃什么?”李半溪这边体温虽降下来,但头还是晕的,连朔轻轻扶着他,又给他腰间垫了个软被,直到觉得这姿势舒服了才又问,“厨房里剩的东西不多,不过也可以上街买。” 李半溪嘴唇干燥:“我想喝水。” 连朔飞奔到桌子旁边,连巨人他们都被震醒了。 “慢点喝……”连朔怕他喝得急呛着自己,特意放了个小勺在里面,不过李半溪似乎没有用小勺的意思。 两天未醒,滴水未进,李半溪只觉得嗓子都要冒烟,又痒又干,方直吞了一大口水勐往嗓子咽,果然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李半溪咳得从耳根红到脖子,吓得连朔赶紧为他顺背。 缓了好久才好,李半溪满眼是泪,他轻轻用衣角拭去,刚刚那一口水除了把自己呛到之外并没有解决口渴的问题,他准备接过连朔手中的碗继续喝。 连朔躲过他的手,移到他上身这边,道:“别,我餵你吧,照你这喝法没被烧死也被呛死了,那我这两天也太亏了。” 说完就拿起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递到李半溪嘴边。 李半溪也没反驳,就这么顺从乖巧得喝着。 餵完了水,连朔将空碗放到一边:“有什么想吃的?” 李半溪眨眨眼,抬起头:“想吃酸辣粉。” 连朔:“……” 连朔拒绝:“不行,你这嗓子还刚好,一吃辣的又得发炎,回头别搁床上躺一个月。” 李半溪转头,对上连朔布满血丝的双眼,又发现他眼下全是乌青,立刻改口道:“随便弄点就好,清汤面或者白粥都行。” 末了又加了句:“做两人份。” 这人熬成这样,估计也没吃吧。 连朔去厨房捣鼓了半天,煮了一小锅白粥,又怕李半溪食之无味,还特意弄了两个爽口的小菜,偏酸不辣,开胃之余又不会让李半溪嗓子受不了。 两人面对着面吃了好久,居然将这一小锅粥吃得干干净净。 李半溪被这两碗热粥弄得浑身是汗,他觉得身上过于黏腻,又不好意思和连朔说自己想洗澡,直往连朔这边瞟一眼又移开视线。 “怎么了?”连朔明知故问,其实他刚刚做完粥后就已经将热水烧好。 “你……”李半溪放弃挣扎,“你能不能帮忙烧个热水?” 连朔整个眼圈都是红的,却又异常精神,凑到李半溪脸边道:“你叫声好听的,我就帮你。” 李半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故意装啥:“什么好听的?” 连朔挑眉:“叫声‘哥哥’来听,我不仅帮你烧水,还帮你洗澡。” “帮我洗就不必了,”李半溪准备下床收拾要换上的衣物,正在找鞋,“我只是发个烧,又不是残废。” “还有,哥哥你快去烧水吧!”李半溪说得这声“哥哥”毫无情调,但某人却甘之如饴。 于是一熘烟跑到厨房,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洗澡水。 李半溪脱下外衣,见连朔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索性也不赶他,直接继续脱内衣。 连朔如芒在背,耳根早已发红,双眼却紧盯着李半溪的后背,就跟他梦里的场景一样,这后背白生生的,线条优美。 “对了……”李半溪这一声让连朔吓得胆都快破了,他赶紧将目光移向墙角的大白,声音还有些哆嗦:“怎么……么了?” 李半溪装不知道:“巨人和担生呢?”从刚刚他就只看到大白,巨人和担生也不知道去哪里呢? “哦,担生带巨人去山上了,”连朔目光又不自觉得移回来,“说是担生原来那山洞里藏着许多名贵药材,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给你补一补。” “哦,”李半溪将整个人舒展在水里,这才觉得自己舒爽了许多,连朔怕他着凉,特意将水温弄得比平时高,这会儿木桶上方全是雾气,李半溪裸露出来的皮肤在雾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对了,”李半溪突然转头,“兰大娘前几天昏迷了,请郎中也没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咱们今天过去看看呗。” “今天吗?”连朔皱眉,“你才退得烧,不如我一个人去?” 李半溪摇头:“一起吧,兰大娘的事情比较紧急,我这一个小烧,又是年轻人,好得快。” 连朔争不过他,只退了一步道:“行吧,但你得穿多点。”眼下天气凉了,这风一刮这小道士的身子骨肯定又废了。 李半溪这次没再和他争,只边洗澡边和他说了兰大娘的情况以及那个诡异的泥塑娃娃的事情。 正说到蜗牛呢,连朔托着下巴突然来了句:“你见到那蜗牛,是不是要比寻常蜗牛大上两三倍?” 李半溪拽过简易屏风挡住自己,边穿衣服边道:“你这么一说,好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当时被吓着了,反而没注意到这回事。” 第82页 连朔思索:“若真的大上两三倍……” “怎的?”李半溪早就习惯连朔说话喜欢卖关子这回事了,便顺着问,“这蜗牛有来头?” 连朔点头:“还真有来头。这蜗牛不是普通蜗牛,一般都生长在青坟处。” “青坟?”李半溪衣服也穿好了,从屏风后面探出头。 连朔见他头髮湿湿哒哒黏在后背的衣服上,若是这样不干着出门肯定又得感冒,便招手叫他过去。 李半溪直接坐在床上,连朔把他整个人围在怀里,用内力给他蒸干头髮。 “这也是妖力?”李半溪惊讶道。 连朔“嗯”了一声便开始说青坟的事情。 原来青坟就是外面长满青苔的坟墓,而李半溪在那里见到的蜗牛靠着腐尸为生,所以才长得比一般蜗牛大,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想到一个吃尸体的蜗牛曾在自己背后出现,李半溪便一阵恶寒,幸亏连朔这绵热的掌力驱散了这股寒意。 “那照你的意思,巨人带我去的那地方,附近有青坟?” 李半溪见头髮干得差不多,便准备随便弄个丸子头,连朔制止了他:“今天给你弄个不一样的。” 连朔虽是习武之人,但拨弄头髮时却无比轻柔,李半溪耳边是不是被绕过的头髮给碰到,痒得他直想用手挠。 “好了。”连朔说完便从身后拿了一铜镜给他,李半溪接过,这铜镜对于用惯现代镜子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自己哪里不一样。 “跟我之前有什么区别吗?”李半溪第三次举起镜子,终于问出口。 连朔颇有些扬眉吐气:“那不一样的多了,这是我给你扎的,那是你自己扎的,能一样吗?” 李半溪:“……” 所以还是一样的吗? 算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情趣吗? 李半溪摇摇头,努力把“情趣”二字从脑海里移出去。 两人稍微收拾了下便开始往兰大娘家走,李半溪走了两步便气喘嘘嘘,连朔索性就背着他,幸亏今天天气不太好,乌云压着人透不过去,大多数村名估计都在家躲雨没出去,也没看见这般情景。 两人到了兰大娘家,二子和他爹依旧在床边守着,兰大娘依旧没醒。 李半溪问候了一番,两人也没心思回答。他识趣退出来,准备再翻一遍那个箱子。 他一打开箱子,惊讶得看着里面——先前不见的那个泥塑娃娃,这会子又回来了。 连朔也蹲下来拿起那个娃娃,须臾之后皱眉道:“这东西……有灵。” “灵?”李半溪很诧异这回连朔没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来。 “我听师傅说过,会通灵之人会将自己的一部分灵气放入所铸造之物中,而拥有灵气的物品被送出以后,便认定那个送出之人为主人,保佑主人一生平安健康。” “所以这娃娃是个好东西?”李半溪一直以为兰大娘昏迷是因为这娃娃有不吉之兆,敢情弄了半天是个吉祥物啊! 连朔沉默了半天,突然拍了下李半溪的肩:“你还记得上次巨人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方吗?” 李半溪点头。 连朔道:“那地方很可能就有青坟。” 李半溪这回是没再连朔背上,而是被他抱着走的,两人除了一层薄薄的衣物之外再无别的阻挡物。 李半溪除了指路之外的其余时间,眼睛都是闭着的。 连朔停了下来。 李半溪睁开眼问:“怎么——”,那个“了”字还没说出口,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那是……兰大娘? 那刚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又是谁? 连朔慢慢放下李半溪,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给他解释道:“这是兰大娘的魂。” 魂魄?李半溪差点叫出声,又怕被所谓的兰大娘的魂魄发现二人,便压低声音,凑到连朔耳边:“兰大娘死了?”人不死哪来的魂?李半溪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连朔被这股热气弄得耳朵痒痒:“还没。不过也快了。” 李半溪看向那魂魄,感觉和真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此时她眼中满是哀愁,正对着某处凝望。 “她在等谁呢?”不会是在等黑白无常带她到地府喝那孟婆汤转世吧!李半溪想往前去叫住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她就魂飞魄散了。 连朔拽住他,生怕他到处瞎跑:“你别乱动。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不是在等谁,而是在看谁。” “看谁?”李半溪重复一遍,这回他仔细往那处看,居然慢慢的,看出一个模煳的轮廓。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居然能看清五官和衣服,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样貌清秀,一表人才,就是太过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 “那是?”李半溪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那是这青坟里的人。”连朔紧紧把这人拥在怀里,生怕他出了什么闪失,“若是没猜错,那泥塑娃娃也是这人做好送给兰大娘的。” 第42章 旧事 不出一会儿,那三十岁男子竟开口说话了。 第83页 “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男子双眼含情,偏偏对面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抒情发挥。 兰大娘竟也是脸上多了两片红晕,眼底多了些慌乱:“还行吧。虽没有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倒也幸福丰盛,家里那口子虽不会说话,但对我很好,没怎么让我干过重活,什么也依着我。” 男子努努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就好。若是当年你一直等着我,怕是也一直等不到,这会儿你嫁了人,也有了孩子,挺好……挺好的……” 兰大娘似乎也被这番话勾起了往事,喃喃地像在自言自语:“是啊……既不是圣人,也不是那痴情种……日子该过还得过下去。” “当年你送给我泥娃娃之后,便上京去了,自此再也没有你的消息。”兰大娘笑了,眼角扯起一大片鱼尾纹,“你便是娶了官家小姐,也是应该的,自当与她更般配些,前程也是无量。” 男子皱眉,语气突然拔高了一度,情绪也变得激动:“我若是娶了别的女子,我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男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便转伤感:“也是……我已经死了,发这般毒誓又为了什么?” 兰大娘也嘆息摇头:“罢了罢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也都人老珠黄了,你……也早点投胎吧!投个好人家……” 男子向前一步:“我此次来,就是准备找你一起投胎,我们没同年同日死,但我们要一起喝下那孟婆汤,一起去投个好人家。” 男子眼睛里已充满对未来的嚮往和憧憬,只等着兰大娘点头便带着她一起投胎。 兰大娘轻轻扯回被他拽起的衣袖,眼眸低垂,半天才开口道:“对不起,秋生……我不能跟你一起。” 男子惊讶得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对面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人的嘴里说出的,他压抑着不满和怒意:“怎么?难道这么多年,你倒也变成了那贪生怕死之人?” 兰大娘沉默很久。 而躲在树后的两人,眼睛睁得熘圆,还开始咬耳朵。 李半溪:“我们这么偷听老相好说话,会不会不太好?”他大概从这对话已经捋出一些头绪,这男子大概是兰大娘年少时情投意合之人,因为一些变故两人未能在一起,而后来,男子在三十岁左右时遭遇不幸死去,这点从他魂魄定形在三十岁便可以看出。 关键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来找兰大娘呢,还说什么一起投胎之类的话? “什么老相好,老相好会让你陪着他一起去死吗?”虽然连朔也弄不清楚这人为何能躲着这么多年不投胎,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害人。 他让李半溪往后面站点:“你等会小心点,他身上除了怨气,还带着一股子邪气……那邪气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一般在青坟里的尸体都是生前有未了心愿,靠着这股怨气躲在其中,而靠害人来维持这股怨气以保证成型。 “他若是强迫兰大娘跟他一起投胎,我定要……”李半溪心想二子哥和大爷守了她多少天,不能白白这么跟人走了。 “定要怎么样?”虽然眼前局势紧张,连朔心里也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拼得过这冤魂,但还是被李半溪这咬牙切齿的模样逗乐了。 “定要他让多喝几次孟婆汤,”李半溪跟着连朔慢慢靠前,“好叫他忘了兰大娘,让他们一家多清净些。” “你怎知兰大娘自己不愿意呢?” 这话一出,李半溪怔住,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反驳的话。 就在此时,兰大娘那边开口了:“恕我不能和你一起了,秋生。” 秋生脸色越变越差,连朔隔了老远都能看见他身上的怨气,便准备好攻击状态,这鬼一有什么动作,他也好有个应对。 “为什么?”秋生开口问,表情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我感谢你惦记了我这么久,做鬼也想着我,下辈子也想着我,”兰大娘愧疚道,“但我这辈子牵挂太多,我捨不得丢下二子和老伴儿,我怕我这么死去他们会痛不欲生……反正,我不能和你一起了。” 秋生不说话了。 兰大娘似乎也感觉气氛不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把我的魂魄勾走,这么多天了,想必他们心急如焚。我发誓送你最后一程。” “然后呢?送完我之后,你回去,继续和你那一家子相亲相爱……”秋生突然放声大笑,但那笑声充满无边冷意,让在场之人无不起了一层寒意。 “糟了……”连朔给李半溪周围画了个圈,就像齐天大圣给唐僧画的那个圈一样,让李半溪周围立刻与外界隔开,像是一个结界。 说完便几步跃到兰大娘身边,虽说是魂魄,但也不能被打的魂飞魄散。 秋生对着连朔瞄了几眼后便不再看他,似乎眼里只有兰大娘一人,他的声音苍老,还带着一丝尖锐:“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年……我就想着你一个人……结果呢?你是怎么对我的!”最后一声声嘶力竭,李半溪隔着结界都能听到,别说连朔离他那么近了。 第84页 连朔似乎也忍不住了,开口道:“你喊什么喊?一个鬼怎么嗓门这么大?”说完又嫌命大般继续跟那鬼对峙着:“照我说你就是自私,总觉得自己是个痴情种子,一爱就爱了这么多年,死也忘不掉。自认为这种爱情肯定能得到收穫,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你一人……不,一鬼一厢情愿罢了。一旦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你便恼羞成怒。你这特太自私了,兰大娘明明过得很幸福,偏偏被你这么一勾,这在床上也昏迷了好几日了,你要是真心爱她,就成全她,早日去投胎,说不定两人下辈子还能遇见,继续上辈子未成的缘分。” 秋生似乎被连朔这番话戳中了,当下恼羞成怒,跳到空中,脸上清秀的面容也开始变得狰狞:“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在这口出狂言!我先送你去投胎!”说罢就击出一掌,一股黑色影子立刻朝着连朔袭来。 连朔看似并未把这一掌放在眼里,他迅速掏出七星,直接砍了回去。 这七星当真是把宝剑,通人意,连怨气都能斩动。 李半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原来……这怨气似乎也没想像中那么牛,算了,干脆做下来欣赏这番打斗好了。 虽说是个想法,李半溪还真的付诸于实践了,正便打坐便跟看舞台剧似得看着一人一鬼交斗。 连朔本以为这鬼有两下子,没想到三下五除二便用八卦器镇压住了,此时这鬼正被压在那下面动弹不得。 “我说,你还是去投胎吧!”连朔见兰大娘有些于心不忍,稍微松了点,“我也不想让你魂飞魄散,难为你这么在青坟里藏着,你们好好告个别,然后去庙里转世吧!” 对着这种一直在人间待着不肯转世的,后面若是再想要转世,必须去有地藏王的庙里转,村里面正好有这么一间庙。 兰大娘道:“算了,留我和他好好说说吧,刚刚谢谢你了。” 连朔识趣得离开了,跑到李半溪那里邀功去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兰大娘眼角开始泛泪,“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也怪这世道,怪我们只见确实没有缘分吧!” 说完便开始呜咽,再也没说话。 周围很安静,天色昏黄,有些凉风伴着细雨扑面,连朔干脆跟李半溪挤在一起躲雨。 “你说,到底是谁的错呢?”李半溪盯着兰大娘一直颤抖的肩膀,喃喃道。 连朔趁机搂住他的肩膀,李半溪也没躲开,任由他抱着,连朔有些心猿意马,嘴上却一本正经:“还真评不出谁对谁错来,只当是两人无缘吧!” 李半溪若有所思,他推了推连朔:“古人不是崇尚自然吗?这么小的雨干脆别挡了,破了结界出去走走。” 连朔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刚退了烧,淋雨总归不太好,下次吧!” 李半溪心里暖暖的,不再言语。 兰大娘低声哭了许久,秋生终是嘆息道:“罢了,刚刚那小子虽然话难听了点,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你现在有了牵挂,和我孤魂野鬼不一样……” 秋生声音很低,像是安慰她般,跟哄十七八岁小姑娘似的,语气竟能听出一丝宠溺和无奈在里面:“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以为自己年轻啊,也不怕被那两人看了笑话。” 他口中的“那两人”便是指躲在结界里看戏两人。 兰大娘破涕而笑,仿佛回到了当年,一如他总爱逗她笑的时光:“你管我!当年我是村里响噹噹的一枝花,你当时那样貌可真还是配不上我……” 秋生也笑了,应和道:“是是是……把那小子叫过来吧,我总这么一个姿势怪难受的,你也该回去了,免得他们担心。” 我也是时候,离开你了。 这么多年的牵挂,我终于明白,这不是爱,这是自私的表现,我不该硬拖上你陪我走那黄泉路,怪我……这一切都怪我。 兰大娘刚准备沖两人招手,连朔就背着李半溪过来了。 “兰大娘!”李半溪被放下来时喊了一声,“可担心你了!二子哥和大爷都愁得老了十岁。” 李半溪成功调动了气氛。 兰大娘笑着想揉揉他的头,却发现自己只是具魂魄,根本碰不到实物,她眼角还红着:“是吗?以后好好给他们补回来……” 李半溪笑了两声就觉得有道目光盯着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秋生。 “这是你小儿子?”秋生虽是皱眉但不得不承认李半溪有副好皮囊,“随你,都漂亮,幸亏不随那人。” 李半溪讪讪笑了,兰大娘也没解释。 几人去了庙中,目送秋生离开。秋生轻飘飘的身子往庙里晃去,离庙还剩几步的时候,他回头笑道:“保重啊!” 兰大娘沖他挥手:“你也保重。” 秋生拖着身子,再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黄昏恋情…… 连朔道:黄昏都有恋爱,为什么还没到我 作者:别急,马上了…… 第43章 婴啼 “上回说到中元节失婴,贾家上下几口心急如焚,却死死找不到自家婴儿,这回咱们再说那婴儿究竟身在何处!”一嘴口麻利儿的穿着灰色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端起一杯用胖大海泡的茶,木板往桌子上一敲,震得四周人纷纷攥紧了衣角,注意力全都在这其貌不扬的说书人身上。 第85页 镇上原本没有这说书堂,近两年路修的好,买卖也跟着红火起来,百姓日子一好就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于是“说书堂”便这么产生了。 而这一片乡野村夫里,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其中一个红衣男子,俊逸飞扬,神采非同于常人,一头长髮只挽起一半,其他都肆意飘散在空中及衣物上。另一个则就显得乖巧些,头髮整个盘成一个小髻居于头顶,一副书卷气,眉宇间尽是清雅,不时还惹来几位看似像媒婆的老妇人的目光。 而这两位便是硬被兰大娘拉到镇上听书的李半溪和连朔。上回送走秋生之后,兰大娘跟着二人回到家中,魂魄回归了肉身,不出几个时辰便醒过来。 这听书的票就是兰大娘硬塞给两人以表感谢的,两人不好推辞,便收下,心想着偶尔用来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谁料这说书人如此不靠谱,将那自身不懂的鬼神之事胡说一通,吹了个天花乱坠。 偏偏大伙儿都吃这套,越离奇的故事越有人听,越不可能的事情越有人催着说。这下连带着隔壁原本生意惨澹的茶馆这回进帐也富足起来。 “那些人干嘛离那么近?”李半溪看着那说书先生的唾沫都能给前面一排人敷个水疗面膜了,摇头不忍道,“我都想给他们撑把伞……” 连朔转头看李半溪眼睛红彤彤的,甚至里面还掺着几根血丝,还不住得打着呵欠,低声问:“无聊了?” “也不是,”李半溪摇头,端过一小盘卖相不错的点心,顺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就是昨晚没睡好……” 李半溪吃得点头渣子还残留在嘴角,连朔轻轻用手给他擦掉,又怕他噎着倒了一壶茶旁边晾着,“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 李半溪面露惊色:“你怎么知道?那声音听着还有些渗人,一开始我以为是做噩梦,没想到还真的有声音!”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来旁人侧目,连朔将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嘘……小声点,回去跟你说。” 李半溪一听,应该是此事不好在外面声张,便也没再问下去,准备将这场书听完再走,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众人一瞬间齐齐回头,连说书人都忘记了自己本职。 因为外面有人喊:“救命啊!快来人啊!要死人了啊!”这声音听上去当是上了年纪。 李半溪朝连朔看了一眼,两人迅速往外走,一出门便能看到一群人围成一个圈,而圈里面那几个主角却看不到。 两人往那群人走去,却意外发现原来要去寺庙的兰大娘的身影在里面。 兰大娘今日带着那泥塑娃娃前来,准备将这东西烧给秋生,也算好好作个告别。但此时这个围在人群里一脸八卦之相手上还提了个菜篮子的妇人又是谁? 两人对视,皆是一脸纳闷,几步走上前,李半溪轻轻拍了拍兰大娘,哪知兰大娘看热闹比谁都认真,死也不肯回头。 二人无奈,又发现这位置甚好,可以看到被围起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年过半百,头髮全白,蓬头垢面得散下来,脸上还残留泪痕,正跪在地上死死拖住另一个人衣角。而被拽住衣角的那人……有些眼熟。 “麒麟!” 李半溪朝那脸上颇是无奈的男子喊道。 原来这男子正是上次李半溪与连朔二人去龙宫时认识的应龙之子——麒麟。 麒麟听到有人喊他,转过身往李半溪那边看了一眼,惊喜得跟见了活菩萨似的,也难怪,一来“六人庄”就遇上这等事,这时候的熟人对他来说宛若救命稻草。 “半溪!”麒麟叫得亲热,引起旁边这位从看见他后就开始皱眉的连朔的不满。李半溪正惊讶于这龙太子好好的龙宫不住,非要来这穷乡僻壤体验生活,自也没注意到连朔的神色。 兰大娘见李半溪和连朔也在里面,微微惊讶,但此时隔着不少人,也没法打个招唿什么的。 李半溪知道麒麟秉性,应当不会为难一个看上去无助孤苦的老者,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难道他被这老者碰瓷了? 想到这,李半溪便上前几步:“您好!这位朋友不是坏人,您放下他,我们也不逃,好好坐下将事情说清楚可好?” 老者见有人替这年轻人撑腰,以为两人是故意合起伙来骗自己,正好此时年岁大了,急火攻心,一个吸气没上来,硬生生昏厥过去。 麒麟:“……” 李半溪:“……” 站在一旁刚准备过去撑场子的连朔:“……” 这么一句话就倒下来,李半溪越来越怀疑这人是专门碰瓷的,但人在自己面前晕倒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倒是一直没和李半溪相认的兰大娘吼了一嗓子:“愣着干嘛呢!快送去医馆啊!” 于是连朔便背上这不知道是不是真晕过去的老者去了附近的医馆,待捋着白鬍鬚的大夫施行了一整套“望闻问切”并吐出“无事,只是饿晕过去了”后,终于确定这人是真晕过去了。 李半溪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无论真晕还是假晕,他都应该第一时间将人送去医院,若真是比较危急的病,一条命可就徘徊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第86页 既然这老者并无装晕之嫌,这矛头便指向前来人间“微服私访”的龙太子了。 兰大娘继续留在内堂听郎中留房子顺便抓药,李半溪给兰大娘塞了块碎银就跟着连朔和麒麟去了前厅。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面面相觑。 李半溪也感到了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便清了清嗓子,故意对着麒麟皱眉道:“说吧,你对里面人做了什么?”说一出口方觉不对劲,但也不好意思再改口。 麒麟沉默大半天,好看的脸因为眉头都皱在一起而轻微扭曲,他先是拎起茶壶对着嘴就往里灌,第一口刚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就直接喷出去。 开口就是骂骂咧咧:“怎么这医馆里的茶也一股子中药味?年岁久了被熏成这味道的不成?” 李半溪继续盯着他:“你别扯这些,说正事。” 麒麟看打马虎眼儿这招在李半溪这里全然无效,便悻悻得耷拉着脑袋:“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连朔见不得李半溪从刚才开始注意力就一直对着这个人,心中醋意大发,自然对麒麟没什么好语气。 “算了,直接告诉你们吧,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麒麟正色道,“我怀疑这老头……偷孩子……” 这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让两人大吃一惊。 李半溪靠近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朔虽是不满,但也知道此时正事要紧,也靠近过去听。 “我三天前就到这镇上了,这几天一直跟着这老头,”麒麟说正事时一副肃色的表情,“这老头叫周发,就是发财的那个发,取了这个名字偏偏穷了一辈子,穷的话自然娶不起老婆。眼看着自己家香火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上了,这周发也是急了,直接干起这丧尽天良的买卖——从大户人家里拿来的丧门星转手卖给别人。” “丧门星?”李半溪一直以为这个词只会出现在现代。 “就是那些八字不好,出生时就被定为天煞孤星,克人命的那种。”连朔轻描淡写道。 但李半溪的心还是狠狠得疼了一下,连朔出生时……是不是也被周围人当做丧门星般对待呢?不然他怎么会对这些事如此清楚呢? 李半溪没问出口,还是回到正题上:“大户人家?”按说古代大户人家虽然可信这些,但也不至于直接将孩子扔了自生自灭啊! 麒麟似乎知道他想问的事情,便耐心解释道:“大户人家的话,一些当官的或者做生意的大户家里,一有孩子出生,便请风水先生算命,若是跟自己家里人相剋或者阻碍官运的话,就差下人给扔出去,任由其自生自灭。” 李半溪惊讶:“这般迷信?” 麒麟准备端起壶作势往嘴里灌,一想到这茶水带着一股中药味又放下了。 “你渴了?”李半溪见他三番几次想喝水,就直接问他。 “没,”麒麟摇头,“那些说书的说道关键时候不都喝口水,吊着观众胃口吗?” 李半溪:“……” 算了,他不该问的,又及时将话题引回来:“那周发……他怎么能从大户人家将这孩子弄出来的呢!”这么一想这穷光棍还真有点本事。 “这就是路子。”麒麟将声音压低,“我发现,这有个组织。” “组织?”李半溪声音里甚至出现了一丝恐惧,连连朔也开始皱起眉头。 “对。”麒麟想起这几天自己彻夜不休调查到的东西,“我发现这个组织人挺多,多半是一些没有家庭的亡命之徒或者二混子。他们干一笔就赚一笔钱,转眼就去喝酒或者去赌场输完,然后又开始接生意。” 李半溪面色严肃,直摇头:“简直恶劣!”赚这种黑心钱,也不怕半夜做梦那些个冤魂过来找上门。 连朔也应和道:“对了,刚刚你不是说昨夜没睡好吗?” 李半溪“嗯”了一声后,就听连朔又道:“我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他低头思考,这个组织,可能还混进了不少大户人家的下人,而那些婴儿,卖掉的不知命运如何,直接被丢弃的大约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刚想到这就听里面传来郎中的声音:“人醒了。你们几个过来看看吧!” 几人站起身,这周发是他们找到组织的关键人物,可不能被他偷偷跑了。 李半溪走着突然回头问:“话说,你为什么跑到这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中,《亡灵博物馆》,喜欢悬疑和无限流的大宝贝可以收藏啦~~~ 第44章 醉酒 麒麟怔住,支吾半天没说出口,最后在两人的威逼下才喏喏道:“我……我这……不是为了见你吗?” 这话显然是对李半溪说的,连朔的脸色明显降了下来。 但李半溪直接戳中问题关键:“你为我而来?那为什么没见你向人打听过我?反而在这打听这种地下组织?” 麒麟被说得哑口无言,其实他一直对上回天女魃与自己父王的事情耿耿于怀,但那阵子老龙王看的严,关了他好久的紧闭。 第87页 他这才刚放出来,就想着去看看天女真容。对于天女,他说不上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怜悯?惋惜?愧疚? 好像都不是。 按说自己父王成亲前的红颜知己,自己应当万分排斥才对,但麒麟就这般鬼使神差……来到了这地方。 李半溪审探的眼神将他从思绪中拉回。麒麟定了定神,躲避掉对方眼神,含煳道:“那老头快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着,别让他给跑了。” 说完就逃难似得冲进了里屋。 李半溪似乎料到了麒麟此次前来目的,连朔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对方用口型回应了他两个字:天女。 连朔皱眉,靠过去小声说:“他来找天女干嘛?”按说这天女是他老子的前任相好,也就是他母亲的情敌,虽说是已经自陨了,但说不定就此成为应龙心头的白月光了,他过来看一位差点让自己消失的女人,是怎么个意思? 李半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形成了思想,必定要产生感情,而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 李半溪推推连朔,示意让他进屋看看周发。 而进屋之后,原本应该在床上躺着那人此时在趴在圆桌旁边“唿哧唿哧”地大口吞面,麒麟在一旁斜眼看他,双手抱胸。 这香味……李半溪猜是兰大娘的手艺。 这古代人还真的现代人淳朴,连大夫家的厨房都可以用……也许这也算救人的一部分吧! 不过若是让兰大娘知道这老东西是拐卖婴儿的贩子,拿着这黑心钱挥霍,肯定到时候会直接用下面的锅砸死他。 三人倒也不急,只等着周发风捲残云般连吞了两碗面后才问话。先开口的是麒麟,张口就是一个老东西:“吃完了没!吃完了就别废话,把你们组织的名单还有地点,统统写出来,然后去衙门自己自首去吧!” 幸亏兰大娘和那郎中一起去别处抓药去了,不然听完这话肯定也搞不清情况。 周发眼神飘忽闪躲,一看就是心虚,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大街上碰瓷的理直气壮:“什么组织?什么地点?你们说什么呢?” 一看就是装的。 连朔也不跟他啰嗦,直接拔出七星,这七星虽是扫晴娘留给李半溪的,但李半溪不会使剑,就直接转赠给了连朔,而连朔和七星经过一小段时间的磨合后也越来越契合。 那周发虽然干得尽是丧尽天良之事,但也没人这么用剑直接架在他脑袋上。他吓得不敢动弹,立刻哭喊道:“这位爷爷!您可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好几口呢!都等着我在这挣一口饭呢!饶了我吧……刀剑不长眼啊……” 吵得连朔只想一刀下去给他个痛快,也让自己耳朵清净清净。 麒麟这时候也顾不上龙太子形象了,直接站起身骂道:“你个狗日的,他妈的跟我在这装什么装!还敢骗你爷爷我!你这脑袋怕是不想要了!你家几口人我还不知道吗!老实点!” 周发被吼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而后又看到面前一位身着蓝色衣服的白净书生开口了,这声音虽是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寒意,像一根根带血的利刃刺进自己的心窝:“我猜你也不像家中有孩子的人。因为……但凡家里有子女,天下父母一般,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无论投胎到那家,父母地位低贱或者高贵,生命本就没有区别。你这般残忍……便等着死后下地狱吧!” 最后一句的冷意更是直接逼近他的胸口,让他唿吸不上来。 而这番话说完后,眼前这个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红衣少侠说话了,声音很是清冽,但其中的冷漠自不必说:“别等着了,现在就送他下地狱吧。” 轻飘飘一句话,让周发差点吓尿了裤子,他哆嗦着身体,刚刚吞下的两碗面此时在胃里不断翻涌了,让他直犯噁心, 当然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胃,因为红衣男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将剑用力往自己脖子上一靠,近了半寸后立马见了血。 一看这几人虽然年轻,但身手看上去都不凡,且刚刚见了血,周发态度立马就转变了:“别杀我啊!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连朔的刀松了一些,李半溪就势拿起桌上的纸笔,让他一个一个将地点报出来。 写完后,麒麟与连朔凑上去一看:“……” 麒麟一副惊愕的表情看着执笔人,而连朔则淡定很多,但也只是面上淡定,心里则是念叨:终于知道半溪不去当教书先生的原因了…… 这字……真的是太丑了! 李半溪知道两人心中铁定是在嘲笑自己,看着连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直瞪得连朔心猿意马起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郎中与兰大娘抓完药回来,屋里空无一人…… 奇怪了,难道先走了? 兰大娘也不好继续待在那里,只拿上药服了药道了谢就走,回到家中才去找李半溪。三人这才将事情原委仔仔细细述了一遍给她,气得兰大娘当场破口大骂“自己那面只当被狗吃了才好”,而李半溪则给她顺气:“别这么说,村东头的大黄比这东西可爱多了!” 第88页 骂得兰大娘直笑。 又问道:“那最后呢?你们怎么处置那人的?” 李半溪道:“直接绑了送官府门口,那组织字条也放他身上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些老爷了。” 兰大娘又欣慰一笑,笑完才发现除了李半溪连朔之外还有第三人,又发现这人形貌穿着及气度不似普通人,开口问:“这位公子是……” 麒麟微微一笑,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妇女之友:“晚辈姓应,单名一个七字,大娘您叫我小七就行。”声音如一股清泉般悦耳,不知道之人还以为他是个儒雅书生,而不是龙宫太子。 果不其然,兰大娘就被这外貌及声音给欺骗了,当然她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后又说道:“你们几个弄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今天刚上镇上买了菜,去我家那里吃吧!” 麒麟犹豫不决,李半溪与兰大娘早就熟稔了,也不推辞,直接应下来:“正好忙了一天饿了,一会儿我们几个就过去,您烧菜就可以了,我们带上酒。”上次给狌狌的酒还藏了一缸在院子里,这会儿友人来了正好派上用场,也当是给兰大娘从鬼门关回来沖沖喜气。 “好嘞!再过一个时辰过来哦!”兰大娘打过招唿,也不多说便回去准备晚饭。 几人将那缸从就院里挖出来,麒麟顺着酒香贊道:“好酒!正好配我!” 连朔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经适应了他这般厚脸皮,没去离他,几人又在家中收拾一会儿,看时候差不多便出发了。 到了兰大娘家后才发现菜多得桌子都放不下,直接放在了锅里用火温着。 二子自他娘醒来后就容光焕发,这会见到李半溪与连朔自当比见到自己弟弟还高兴,连带着麒麟也沾了点光。 兰大娘一家,加上李半溪三人,六人将这小桌子围了个密不透风,虽一桌子粗食,但胜在味道鲜美,又是纯天然材料,酒又是好酒,自然吃了个尽兴。 酒过三巡,几人都微醺,麒麟虽真身是龙,但似乎酒量不太行,他脸泛红,不停用筷子敲碗,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什么狗屁……规矩……我就爱……吃饭的时候……用筷子……用筷子敲碗……嘿嘿嘿……”说完竟开始傻笑起来,那样子竟比村里面自小烧坏脑子的阿傻还要蠢上三分。 但这会在场的人都醉了,也没人注意到谁脸上出现什么表情,连朔目光还算清明,但脸和耳朵都红成一片,李半溪连唿出的气都带着酒香,兰大娘一家早就醉了,两个人老人家早早进了屋休息,剩下二子陪着三人喝,可惜直接喝趴在桌上。 “半溪啊……半溪啊……”麒麟继续念叨着,“你说这男人……为何……为何……要有三妻四妾,家里有个人还不够吗?新人……跟旧人……不对……”这酒喝大的人都喜欢胡言乱语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后面的话李半溪都没听懂。 不过就算他听懂了心思也不会放在麒麟身上,因为这桌子下面,连朔的一只手,正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手心还带着汗,但一点也没有分开的意思,李半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蛊惑了,竟一点也不想放开那人的手。 “半溪……半溪……”这名字换成连朔来喊又是另一种感觉,李半溪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一旁麒麟发酒疯的浑话他听不见,二子做梦时的呓语他也听不见,而这微微的带有一半气声的话语,却像有魔力般,直往他耳朵里钻,那声音酥麻入骨,让李半溪全身血液为之一振,先前是被酒精麻痹,再来是这低低细语。 “半溪……半溪……” 连朔显然是醉了,但更醉的人是李半溪,他被这一声声的“半溪”叫得魂不守舍,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手上被握的更紧了,连朔生怕他会跑掉一般,继续用漆黑如夜但又带有细碎萤光的眼睛盯他:“半溪……我们……我们回家吧!” 李半溪虽是脑袋馄饨,动作反应比平时慢上一倍,但什么问题这时候还是能分得清,他听到后笑了,缓缓开口:“好,我们回家。” 第45章 告白 连朔趁着醉酒时的勇气,一下子用劲顺着牵着李半溪的那只手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李半溪也是醉醺醺的,但脑子尚且清明。这是谁的怀抱,谁的手,谁的心跳……他再清楚不过。 “连朔……”他被抱得喘不过气来,才轻轻推开面前的人。 “半溪,”连朔耳朵脖子都是红的,仿佛酒精过敏一般,但眼神黑亮,他背过身去,“走,回家。” 山间的风吹得李半溪的脸和耳朵生疼,同时酒也醒了一大半,他紧紧搂住连朔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李半溪睁开眼睛,才发现连朔已经停下来,他以为到家了,往前方望去才发现入眼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景色。 那是一条蜿蜒宁静的小溪,借着皎洁的月光和微弱的萤火虫之光,可以看到其中粼粼波光,溪水很浅,有些体型大的石块还露出一小块。 第89页 李半溪从连朔后背下滑下——他的酒完全清醒了,但这时又被这一方景色迷醉了。 溪水前面是山,夜里看不清,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轮廓,但光从轮廓上看,这山比钟山更雄伟巍峨一些,但也算不上大。 李半溪伫立许久,才问出口:“这里是……” “我经常练剑的地方。” 连朔边说边往前走了一小步,挑了个地方躺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对李半溪道,“过来,这里有干稻草,很暖和的。” 李半溪往前一步,顺势在他身边躺下,此刻他面对的是漫天繁星和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他甚至能看清北极星,还有那能连成一根勺子的北斗七星。 “哎,连朔,”李半溪指着其中几颗星星,“你快看那边!” “怎么?”连朔双手垫在头下面,顺着那葱白纤细的手指望去,这一望他便笑了,原来那处的几颗星星正好连成一个太极形状,与连朔腰间那八卦器颇为相似。 “还真是像啊!”连朔的声音就在李半溪耳边,低语呢喃,又宛若自语,“这个地方,是我用来练剑的地方。师傅收养我之后,就给了我一本剑谱让我自悟。那时候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剑谱上那些东西更是一窍不通,但又不敢问师傅。想着不争馒头争口气,就偷偷去学堂外面偷听先生上课,把字都认识的差不多了再去看那本剑谱。但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嗯。”李半溪静静听着并不时应和一两声,连朔语气很平静,他将这些其他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经受的磨难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了出来,一股酸涩的感觉涌向他的鼻子和眼睛,他怕被连朔看出,索性闭上眼一声不吭的听着。 连朔继续道:“我小时候经常饿一顿饱一顿的,干瘦的跟柴火似的,就算这时候已经能看懂剑谱我也没那个基础去练。我也没有朋友,心里有了委屈便跑到这里来发泄,随后又发现在这地方我似乎能发挥出好的剑法,便将练剑的地点也改到了这里。” “然后,你就变成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你?”李半溪半开玩笑道。 连朔语气里也带着笑意:“是啊!其实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出来未免过于矫情,但我就想和你说。” 说完他紧紧握住李半溪的手,又改成了相互紧扣状。 李半溪的心勐得一跳,手心都快出汗了,却洋装镇定,连朔……连朔该不会…… “以前的事情我想全部都告诉你,这个地方我也只想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以随时来这里,你累的话我也可以随时背你,你喜欢妖怪我可以不捉它们……半溪……”连朔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无人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半溪……你知道我是个半妖,但是,我可不可以……” 李半溪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可不可以——喜欢——”连朔的语气断断续续,似是在犹豫。 他还没发出“你”这个字时,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句声音,那声音轻飘飘,若有若无跟羽毛一样,却令连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事实上,他也确实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个翻身直接把李半溪压在身下,就像无数个梦中做到的那样。 他双手紧紧禁锢住李半溪的肩,而对方似乎也没有挣扎或者逃开的意思,这证明自己刚刚没听错,但他偏偏又想听到这话从身下的人嘴里说出,便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李半溪心想自己不能再逃避,逃避不仅是暂时的,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可耻的。 肩膀被连朔握的生疼,但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面前是连朔憋得通红的眼睛,耳边是连朔焦急又颤抖的声音。 李半溪微微一笑,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他说:“好。” “我们在一起吧,连朔。”他又道。 连朔死也没猜到李半溪会先说出口。 他怔在那里,保持一个姿势僵持了许久,半晌李半溪才笑出声:“怎么了?怎么傻了?” 连朔这才发觉自己手上力道太大,应该会把人弄疼,连忙放开手又翻身回草上躺着了。 须臾,连朔才开口,嗓子有些哑:“你……你快掐一掐我……我不会在做梦吧?” 李半溪:“没。” 连朔又问:“那你……” “你当真我不知道?”李半溪也学着连朔之前那样将手垫在头下做枕头,“你每天晚上都偷亲我就算了,那……那东西还抵着我……” 后面声音明显降下去了,但连朔还是吃惊了一回。 他惊慌得抬起半个身子:“你怎么知道?” 李半溪道:“这些事情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用在偷摸着来了。我本以为你这辈子也不会说出来,想着找个时间和你谈谈,毕竟这种事情……逃避也是没有办法的。” 感情这种事情,最怕的不是失败,而是逃避。 连朔这才后知后觉,明明就是他准备向李半溪表白的,结果居然被对方登了先,只是半溪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他也没把握对方对自己是否也怀有同样的情愫。 第90页 连朔此刻的感觉就像天上掉了个聚宝盆在他面前。 “半溪……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勇敢从来都不是李半溪缺乏的东西,“我说得很明白了,我也一样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表白让连朔胸涌出巨大的热流,他欣喜若狂,又欺身压了上来:“半溪,你别骗我,若是骗我,就骗我一辈子。” 李半溪的眼睛对着天空,漆黑漆黑的瞳孔,又倒映着细碎的星光,连朔怔怔看了好久,才在他额间落下轻轻的一吻。 这种事情他之前做出很多遍,但都是在李半溪熟睡的情况下才敢偷偷摸摸得亲上去,这种两人都清醒的时刻还是头一回。 接着,不断有轻轻的吻落在李半溪的额头,眉毛,眼睛,脸颊……李半溪感觉整张脸都酥酥麻麻的,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涌出。 连朔这种蜻蜓点水般的吻持续了好久,直到李半溪推开他才停止。 而后两人又并排躺下,耳边是山风,眼前是星辰。 “对了,”李半溪摸着自己放在内衣里的玉佩,问道,“你生辰是多少?” 连朔一愣,随即闷闷说:“不知道。” 李半溪惊讶之后便开始懊恼,连朔小时候那般艰苦,自己问这个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索性将脖子上的玉摘下来,递到连朔面前:“给你。” 这玉是他穿越时空的源头,如今他在这边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不想穿回去了。 看着连朔惊诧的表情,李半溪笑了:“记住今天的日子了,就是你生辰了,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陪着你过。” 连朔总感觉今晚所有的事情像个梦,一个他永远不愿醒来的梦。 “这玉……不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吗?”连朔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慎重得接过了那块玉,跟接圣旨一般。 “我不是失忆了吗?也不太记得了。就当是定情之物吧,”李半溪笑道,这人怎么老是抓着这点不放啊,“当时在龙宫里骗麒麟的话你也听?” 这么一想,他才想起,勐地一坐起来:“对了,我们是不是……” “嗯?”连朔还在月光下欣赏那块玉。 “把麒麟丢在兰大娘家里了。”李半溪苦笑道。 连朔倒是满不在乎:“一个大男人,还怕丢了不成。” 夜色更深,山里气温骤降,李半溪被冻的浑身发凉,连朔便将外袍解下来,将李半溪围了个结结实实后又背上他飞奔回家了。 一夜好眠。 果不其然,第二日麒麟就披头散髮蓬头垢面,怒气沖沖地跑来指责两人:“你俩昨晚怎么能那么不负责任得把我一人丢在那一堆酒上?” 两人都还未说话呢,就听见有个迫不及待的声音:“酒!哪里有酒!” 麒麟刚刚只看到李半溪二人,没注意旁边还多了只猴子:“你们……真有闲情雅致,还捉了只猴子过来养着,不过这猴子也是聪明,跟鹦鹉一样会说人话。” 李半溪:“……” 连朔:“……” 被当成鹦鹉的狌狌:“……” 原来这人喝了酒智商也会下降吗? 李半溪直接推着麒麟去洗漱去了,又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 简单梳理过后,麒麟又变回了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样,此时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喝着醒酒汤。 他的喝法很斯文,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人,但这时候两人却没功夫看他慢慢喝汤。 狌狌还在外面院子里掘地三尺,以为自己能找出第二缸酒来。 “说吧,你到这里干嘛来了?”之前问这话的时候,麒麟不想说,便用周发的事情搪塞过去了,而眼下这件问题昨天就得到了解决,于是连朔又问了一遍。 主要是他和李半溪刚确定关系,身边已经有一堆妖在碍事了,不能再多出个这个碍眼的人来。 况且……这人……对他们家半溪的心思还说不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新气象,告白了告白了~~~~主角终于恋爱了,可作者还是个单身,呵呵 第46章 探访 麒麟没回答,仍是坐在那不急不缓的喝着那碗醒酒汤。 终于喝完了,他咂咂嘴,道了句:“有点甜,下次糖放少一点。” 连朔冷着脸把放在桌上那个空碗夺起来放到一边:“没有下次了。” 末了还添了一句:“以后都别来了,在你龙宫好好待着。” 麒麟被嫌弃得明显,整个人都耷拉着,李半溪知道他明显是有事才来,不忍心看他这样,道:“你是为了天女吗?” 麒麟明显顿了一下,僵在那里半天没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她……现在……” 断断续续说了半天也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他嘆了口气:“我知道她已经自陨了,但我就想来看看她……你们……” “你们……能带我去吗?”他的语气变得低缓又悲伤,全然不见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 第91页 李半溪看了一眼连朔,交换了一下眼神,他才道:“行,那个山洞……可能进不去了,要看望的话,就在洞外看望吧。” 那个山洞应该还在,但天女自陨时已经崩塌了,现在应该也进不去,算是真的想去,如今应该也只能在洞前拜拜了。 连朔方向感强,在前头带路,几人脚程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 麒麟微微仰头,这个山洞很隐蔽,一看常年累月就没有人来过,洞口已经被一层张牙舞爪的荆棘和藤蔓严严实实得覆盖住了,正常人都窥探不出里面的秘密。 李半溪突然想起天女自陨的画面,那细碎的声音,那悲伤的语调,还有一山洞被他放生的萤火虫。 如今想来,往事歷歷在目,都像发生在昨日一般。 追忆不可长久,李半溪清清嗓子:“其实我也没见过天女长什么模样,当时山洞太黑,只能听见她的声音……不过我想,她应该和她的声音一样美。” 麒麟微微眯眼,笑了,“应该吧。”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几人在山洞前的停留时间不算长,麒麟在山下就向两人告别:“两位,不用送了,就此别过吧,我也要去别处游山玩水了,能遇见两位,是我的福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微微拱下身子,行了一个晚辈之间的礼。 两人回礼,李半溪又问:“不多待几天了吗?” 麒麟瞥了一眼帮边的连朔,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快点走吧,走了就我和半溪两人多好”,心头突然跳出一主意,他上前几步,一伸手把李半溪抱在怀里。 李半溪:“?” 连朔:“!” 麒麟伸出两指,按住自己的唇,又将手指按在李半溪的额间。 李半溪先是被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感觉眉间被微凉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就被松开了。 随后麒麟坏笑着对自己:“走之前盖个戳,留个念想,够我想个好几年的了。” 说完眼神又移到连朔那边:“好好对他,这回我真走了。” 说罢,便施法走了,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麒麟苦笑,当真自己也不是傻子,再看不出这两人情投意合也白活这么多年了,虽是不甘心,却也只能作罢,不然呢?死缠烂打地插进两人中间吗? 他做不到,他是骄傲的龙子,对待感情只能潇洒,不过,心里怎么空落落的呢? 离开这里,就不会再想他了吧,心里的那份悸动,会随着时间消失的吧,麒麟一个变身成了龙身,顿时天雷滚滚,乌云密布。 怎么看都是要下雨的节奏。 李半溪这边,被麒麟松开后回头就看见连朔幽怨的眼神。 这眼神是怎么回事?不就被麒麟用手碰了脸两下吗?李半溪当时低着头,没看见麒麟之前的动作,便误以为只是单纯用手暗了自己两下。 他还以为是这是神之间道别的方式呢? 连朔眼神幽深地盯着他,语气中也是哀怨:“他居然碰你!” 李半溪失笑:“……我又不是玉这种易碎品,碰一下就会碎……” 连朔继续不依不饶:“我也要盖个戳!”说罢便上下其手,顺着李半溪浑身上来摸了个遍。 待连朔快要顺着后背往下探时,李半溪一下躲开,笑道:“痒……” 连朔手上落空,心道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这人又香又软,那不知脱了衣服……将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光景。 连朔不敢在往下想,光是这么想像脸颊就有些烧,那等到时候真正做起来……正在想入非非时,脸上突然落了个柔软微凉的东西。 一抬头,李半溪的脸近在咫尺,他笑着对自己道:“我也给你盖个戳,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连朔心里软成一片,李半溪……居然主动亲了他?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刚才还往他脸上啄了一口的人儿此刻说:“我好累,背我。”句尾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尾音。 英雄难过美人关,管他是全妖还是半妖,现在这个自称是天下第二的捉妖师还不是要乖乖得背起媳妇,任劳任怨。 李半溪也没真累着,他就是……刚刚主动亲了连朔一口,又沖他撒娇,现在想来……略害羞。 他将头深深埋在连朔脖子处的衣服里——真好闻。 可能喜欢一个人,都会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味道,比如喜欢抽菸的人,会有菸草香味,喜欢种花的人,会有泥土方向,喜欢打渔的人,会有海水的咸腥味。 李半溪说不上连朔身上是什么味道,不过他可以确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香味,这味道带了点血腥气,又带了点阳刚气,又特殊又霸道。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且眼中只有对方。 狌狌被连朔用几缸好酒收买后直接回了连武道长那,一句怨言也没有,果然给钱的都是大爷,有奶喝就是娘。 巨人和担生居然还在山里玩着呢,到现在也没回来。 大白虽还在房间里,但它不会说话,也不会以各种方式各种理由霸占着李半溪的时间,而且还可以为屋子里供光供热,连煤灯和炭火钱都省了。 第92页 连朔从没觉得人生如此美妙过,这几日外面又雨,不好出门,他和李半溪就窝在家里,主要就是一日三餐,加上……时不时吃点豆腐。 李半溪发现自从确定关系以后,这人开始明里暗里得耍流氓,动不动就亲,逮到机会就要亲,走一步跟一步,到哪都粘着。 他进一步确定——自己是个吸妖体质,连半妖也吸过来了。 马上就中午了,两人肚子都空空如也,李半溪便准备去厨房给二人做点东西垫垫肚子,但背后仿佛背了个巨型犬。 “哎,想不想吃饺子?”这村里人估计只有过年才会正式包饺子,所以李半溪从穿越到现在也没见过饺子,一想到以前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的场景,李半溪微微有些难过。 爸妈去世之后,自己再也没试着包过呢,连过年都是在超市买的速冻饺子直接放进锅里煮的。 那时候一个人,完全打不起精神,别人家团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的氛围他一个人也感受不到,只有冰凉的房间,和冷清的厨房。 “你想吃饺子了吗?”连朔松开他,捲起袖子,“我来和面。” 和面这样的累活,当然不能交给半溪。 李半溪的回忆因连朔的话而打断,伤感在这一瞬间全消失了,他笑着指着厨房的一个角落:“面在那里,小心点,被撒到衣服上了。” 是啊,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呢!现在他不再是自己孤单一人了呢,他有连朔,他会让自己爬上他的背,会帮自己解决山匪,又会以为自己伤心而难过,因为自己的笑容而开心。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连朔呢? 被念叨着的人正倒完面粉,抬起头才发现李半溪跟个小仓鼠一般,用黑亮的充满爱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连朔在那一瞬间脑子全空了,想也不想,直接放下面粉袋子,几步跨到李半溪面前,对着那红润的唇直接吻下去。 虽然两人确定关系后就经常亲亲抱抱,但那种亲吻是表面的,是戛然而止的,仅仅停留在肌肤层。 但这次不一样,连朔的吻来得又凶又急,气势汹汹,那种架势似是要把李半溪整个人生吞活剥的一般。 李半溪闭着眼,脸因为憋气而通红,连朔用舌头濡湿他的唇后就开始探进去,轻轻搅动这一池春水。 “嗯……”李半溪感觉自己快要唿吸不过来了,再不推开面前的人恐怕要窒息掉。 连朔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意思,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一口才松开,嘴里喘着粗气:“半溪……半溪……我……想……” 李半溪被吻得气喘嘘嘘,面带春色,他瞪了连朔一眼,这人属狗的吗? 转念想想他还真得有一半血统是狗…… 李半溪不知道的是,他这种瞪在眼下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什么说服力,还容易给对方造成更大的杀伤力,更容易激起对方的联想和欲望。 连朔看着李半溪通红的脸,以为被亲得喘不上气而起了一层水雾的湿漉漉的眼睛,还有沾染着自己味道的肿掉的嘴唇…… 他甚至开始不要脸的想,李半溪被衣服包裹住的全身……是不是也变成粉色了? 这般一想,连朔下面那个小兄弟更□□了,但这人的脸皮已经越练越厚了,他紧紧贴着李半溪的身体,将对方禁锢在自己怀里且毫无招架之力,他将身下坚硬如铁的东西硬挤进了李半溪两条腿之间! 李半溪被弄得一个激灵:“!” 这不仅仅是因为连朔硬了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下那东西,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抬起头来! “半溪……半溪……你……好好看,我想热……” 偏偏连朔这人又在他耳边喘气,害得他两条腿差点软得站不住:“你……” 李半溪偏过头,算是默认了。 连朔眼睛一亮,一只手握住他的肩,另只手开始往他身下之物探去! “啊……”下面被碰到的那瞬间,李半溪急促得叫了一声,而后声音里带着软糯和哭腔,“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明天起,我要开始裸奔了~~~~~ 第47章 夜半 连朔停下手中动作,直接一下子把李半溪打横抱起来,“砰“一声狠狠提开门,再轻轻把李半溪放在床上。 李半溪此刻头晕目眩,还躺在那里喘气就感觉下面被一个湿润的东西含住了。 “啊~~”他忍不住发出声音,突然发现这声音与自己平日里的清越的声线有所区别,多了一丝别样的风情,便害臊得捂住嘴,别过脸去。 连朔自然看见了他的动作,他坏心更加卖力的吸着,还得李半溪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腰直打颤,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状态中。 李半溪觉得解脱的那瞬间,整个人都飘在了云里——那是一种他二十几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像垂死的鱼重新放回水中,像快要渴死的人得到了一壶甘甜的水。 趁床上的人眼神还在放空,嘴里还在喘息,身上还在颤抖之时,连朔趁机压上去,“半溪……你也摸摸我的……” 第93页 自己得到了释放,总要礼尚往来一下,于是李半溪回过神,轻轻碰到那个坚硬如铁的东西,红着脸准备帮这人弄出来时,就听外面一句:“半溪!半溪!在家吗?” 这是兰大娘的声音。 两人先是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李半溪惊得手上一用劲,结果听见连朔“嘶”了一声,他吓得连忙放开了手。 “怎么办?”李半溪此刻满脸春色是挡也挡不住,偏偏这屋里还残留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你……没事吗?” 他问得当然是刚刚被他不小心狠狠用力捏了一下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创伤…… 连朔咬牙道:“没事,你先躺好,我出去。”说罢就随手用被子将人盖住就出门了。 李半溪躺在床上,索性闭上眼不去听外面两人交谈的声音,因为他没有连朔那么好的耳力,隔这么远具体谈论什么他也听不出来。 可这一闭眼就想起刚刚两人亲热的那一幕,就觉得……太热。 李半溪最后干脆用被子蒙住头,算了,不想了,等连朔回来再说吧,兰大娘这么急,估计出的事还不小。 于是他一会儿蒙着头,一会儿又从缝隙往外看,在床上躺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脸上及身上的热气都消散了。他刚准备起身,就看见连朔回来了,神情颇严肃。 “怎么了?”李半溪坐起身整理好衣服,只把被子掀了堆在一旁,也没下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连朔走过来,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开口道:“村里死人了。” 其实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有了一场比赛,一场与时间的比赛。 李半溪神色倒没有那么吃惊,“谁家?”若是一般的老者死去,兰大娘也不会这么着急地过来找两人,连朔神色也不该这么严肃。 连朔起身给他到了杯水,“嘴唇干了,先喝点水。” 李半溪接过,“咕咚咕咚”喝完又递迴给了他。 连朔这才开口:“村里面李刚家的大儿子死了,正值壮年,死法还邪门。” 李半溪听到这话也皱眉了:“邪门?”确实他现在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了,大小妖怪加鬼加灵物也算是见了不少,现在就算再邪门的事情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安之若素了。 “死的前一天还活蹦乱跳,能吃能睡的,结果第二天他娘见他半天不起床,就敲门去叫他,结果就发现他死在床上了,死法很恐怖,全身的血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哦?”李半溪惊讶,这种倒叫他想起西方的吸血鬼,也是以人血为生,该不会这村里……会出现西方的妖怪吧! “你觉得这事想人干的还是妖怪干的?”若是妖怪干的,他终于遇到了一只坏妖,若是人干的,这也是真的跟李家那儿子有血海深仇。 连朔摇头:“没闻到妖气,附近应该是没有妖……但这倒真不像人能干出来的事,兰大娘还说了,那屋子里一点血迹都没有,连血腥味都没有……” 李半溪沉默了。 他推理能力差,脑子也不够灵活,读的一直都是文科,这么硬生生想也推理不出什么玩意,索性直接下床:“那李家报官了没?” “报了,”连朔见他站起身也不由得站起来,“出了这么邪门的事当然得报,何况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得死了,怎样也要让官府查个线索出来才能安心。” “也是。”李半溪见连朔低着头一动不动,用胳膊肘捣捣他,“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连朔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没亲眼看见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师傅说过,有的厉鬼就有这样的本领。” “厉鬼?”李半溪以前只在小说和电影里面听过这个词,这种情况下被连朔说出口还真有点颤慄。 连朔听他声音上扬还微微发颤,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这还都只是我的猜想,就算真是厉鬼干的了,我也会保护你。” 李半溪头窝在连朔的颈间:“我也会保护你。” 若论起保护的次数,李半溪还真救过连朔好几次,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连朔背着他保护着他。 “啊!”连朔突然一声失痛的叫,李半溪吓得连忙推开他,扶住他的肩膀关切道:“怎么了?哪里痛吗?” 看到连朔一张白得像纸的脸,李半溪惊慌无措:“怎么回事?脸突然白成这样?”又边给他顺着背让他好受些。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今天又不是十五,李半溪实在想不通,眼下还是先让连朔恢復血气再说。 连朔当真是揪心得疼,且是那种忽如其来被拽住心脏的疼,又像一只蝎子紧紧用尾巴钳住你的心尖的那种痛。 大滴大滴的冷汗开始从额头慢慢渗出,连朔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他整张脸惨白,唿吸也变得微弱。 “连朔!”李半溪被他这副模样吓住了,这突然间的……怎么回事啊! “咚”一声,李半溪没注意,连朔竟然一头栽到了床沿上,他是被活生生疼晕过去的。 李半溪颤抖着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搬到床上躺好,又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最起码要营造出一个舒适的环境。 第94页 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是半妖血?可这也不是满月之夜啊!难道时间错乱了?但上次连朔回来找他的时候还说自己能稍微控制半妖血了…… 床上的人依旧眼睛紧闭,一副陷入沉睡的模样。 李半溪嘆口气,也许不是半妖血呢!也许只是普通病呢? 这么想着,他麻利得找到在田间躺着没事干横着小曲的二子,麻烦他去请个郎中过来,而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 连朔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嘴唇也有了血色,李半溪又去厨房烧了热水,用盘接了点,又放了条毛巾浸透,一遍又一遍给连朔擦着脸。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在做无用功,但是用热水的话……应该会舒服一些吧! 擦完了后那郎中还没过来,估计是个年纪大的脚程不够的,李半溪嘆口气,将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了连朔的手。 就算一直在被子里握着,连朔的手也出奇的凉,李半溪回想着从前,这应该是第三次了吧! 这是第三次,连朔昏迷不醒而自己守在他身边了吧!第一次,他为自己杀了十三个山匪,晕倒在自己怀里;第二次,他忍痛将自己从危险之地带出去后,被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而这次,两人终于互通心意,决定要在一起后,他又这般无缘无故晕倒了,之前还在说着话呢。 李半溪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怎么他就能一睡不醒,自己就得苦苦守在他身边,等下次,他也要好好吓他一次,让他也体会一下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 李半溪就这么七想八想,连以后两人要种什么菜,去哪个地方,画哪些画都想好了,二子这才喘着气带着那郎中来了。 郎中住在这“李家村”,自然也姓李,他轻轻从被子里拿出连朔的一只胳膊,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 李郎中像模像样的等了半天脉搏,又慢慢捋了捋鬍子,李半溪生怕从他嘴里蹦出个“喜脉”之类的词。 只听李郎中开口了:“无大碍,应该是疲劳所致。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这方子去抓药,好好给他补一补即可。” 李半溪虽知这补药的方子无用,还是准备遵循医嘱去抓药。二子一把拿过药方:“半溪,你在这看着连朔,我随着老先生去抓药就行了,这村里药方我前些日子经常去,都熟门熟路了,肯定比你快。就这么说了,我先走了啊!” 说罢也不听李半溪喊他,就扶着老先生出门了。 李半溪那钱包拿在手上,银子也没送出去,人也没看出个究竟。 他有些赌气的说:“你再不醒,我就去娶别人了,到时候你醒来就不算数了,别找我哭啊!”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手腕被攥住了,一往床上看去,连朔正睁着眼睛不满得看着自己,脸色已恢復正常。 这招……这么管用? 连朔坐起身,刚刚那种噬心般的痛此刻烟消云散,连个后遗症都没有。 “你刚刚说,你要娶谁?”连朔眼睛里还带着些微怒气。 李半溪刚刚就是随便说说,哪想到还真被他听见了,但是人醒了,就是最好的。 “当然娶你啊,不娶你娶谁啊?”李半溪被他看得耳朵微红,这人干嘛这么盯着自己,眼神怪吓人的。 连朔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看见李半溪红了眼圈,立刻心疼得一把抱住眼前这人,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我没事了。” 李半溪轻轻锤了他几下,责怪又委屈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这样吗?” 连朔松开他摇头,“以前从没发生这种情况,应该……是个意外吧,下次十五的时候把你带过去见见他老人家,再顺道问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李半溪一听要见连武有些慌:“现在去……不太好吧。”这种要见家长的感觉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好的?”连朔看着他坏笑,“早点见早点成亲,早点成亲好早点洞房……” 李半溪失笑:原来三番两次不做到最后就是为了等成亲啊,自己倒是没古人思想那么保守,换句话说……刚刚那次,如果要做到最后的话,自己肯定也不会拒绝。 还有连朔被含煳过去的晕倒这件事情,难道真像他口中所说,是个意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假车,刺激一下 第48章 七郎 李旭住在李家村东边的第三间房子里,人送外号“李酒仙”。“酒仙”这个外号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这李旭除了能喝酒之外,还会对对子,听说当年他是落榜考生上的第一个,也就是说差点就考上了。 从那之后,李旭就开始一蹶不振,有时帮人写写对联,有时接不到活只能靠父母接济,有了钱之后一不攒着,二不用在正道上,全献给李家村唯一一家酒馆了。 李父李母也不是没劝过他,找个正经事做,开个小饭馆摆个小摊什么的,实在不行给家里田地帮忙也行,好歹多个劳动力。可偏偏那李旭又是个读过几年书的,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和矜贵刻在骨子里。 他果然拒绝了这些提议,顽固不化到直接从父母家中搬出去,直到最后父母也不劝他,只偶尔在他饿肚子的时候扔点铜板给他。李旭也是硬骨头,就这么贫困潦倒地过了三年。 第95页 这天夜里,他刚帮一户人家写完对联,拿了赏钱扭脚就跑去了酒馆,在店里喝了酩酊大醉后又提了一壶带上,边喝边往回家的方向走。 李旭长得比一般读书人粗糙些壮实些,第一眼看上去绝不会有人把他认成只会握笔桿的书生,而错当成庄稼人的情况会更多些。 “老子……老子……”李旭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嘴里念念有词又说得含煳不清,“老子是神童,四岁……四岁识千字,五岁……读百诗……什么狗屁科举……老子……老子可不稀罕那玩意!”说完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后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多么俗套的台词,光是听着就觉得这是个糙汉版“伤仲永”的故事。可今天要说的不是少年神童堕落成酒鬼这种令人感慨伤春悲秋的情节,真正关键的,是李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李旭一边往嘴里倒着酒,一边骂骂咧咧,埋怨着世道的不公,便感觉前面一个黑影闪过,他努力睁开眼,发现前面有个黑色的背影。 天已经很晚,除了月光,各家各户都已经关门熄灯了,在这种特殊时期,谁也不敢出门乱逛,生怕下一个被吸干了的就是自己。 关于之前村里有人被吸成人干的传闻,他也听说了,不过要说古往今来,胆子最大就要数读书人,不然白娘子怎么与许仙结为夫妻,宁采臣又怎么会遇到聂小倩。 言归正传,虽然这骇人的传闻李旭多少从酒馆那群乡亲们嘴里听说了一些,但他向来讲究个眼见为实,所以一直都不信邪,只当是前几个死掉了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病。 而今晚,面前这个黑影终于让他知道了,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这晚属于月初,月亮像枚镰刀挂在夜空里,有时还躲在云后,所以路上可见度不是很高。可偏偏,李酒仙就借着这清冷又微弱的月光,看清的眼前这个黑色背影者的正面。 李旭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不仅没二郎神的第三只眼,李半溪的阴阳眼,还因为长年累月的读书把眼睛给看坏了,十米之外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来。 所以这人的五官他没看清,但他能看见那对泛着寒光的獠牙——那对獠牙尖利可怖,让人望而生畏。 “哈哈哈哈……”长着獠牙的嘴突然张开,发出惊悚低沉的笑声,像是能撕裂人的骨头一般,那笑声传入耳后,会产生一种由内而外的寒气。 李旭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似乎能预测到接下来的结局,他想跑,腿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反而慢慢得朝那人越来越近。 李旭吓得哭出了声,一边哭喊一边挣扎:“别杀我!别杀我!救……救命啊!有鬼啊!有人吗!有人吗!有鬼啊!” 他被吓得语无伦次,一会儿“人”一会儿“鬼”得,可路上还是一个人都没出现,也许是没听见,也许是听见了不想出现。 那鬼影见李旭慢慢近了,嘴角扬起,笑得诡异,他向前一把扼住李旭的脖子,力气大到手里的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伸长了脖子,脸憋了通紫。 “你这样的废物……也不用活在这世上了。”那“獠牙”居然开口了,声音苍老阴森,“不如把阳气留给我,让我好好在世上多呆几天呢!” 可惜李旭脖子被掐,耳朵发蒙,也听不到这几句话就感觉脖子上被咬了一口,渐渐地,他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晨。 李半溪总对上次连朔晕倒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想着好不好意思见连武了,只准备收拾些细软去师傅那里呆上几天,一来问问连朔晕倒这件事的原委,二来……就算见家长吧! 都在一起了,该摸得都摸了,该亲的也亲了,总要给别人一个名分。可怜李半溪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将连朔娶进门。 连朔这边听完后都雀跃了,他早和师傅提过李半溪,把自己媳妇夸得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关键是礼仪过人心里还善良,说得连武一度觉得自己家这小子配不上人家大户公子,于是又多准备了一倍的聘礼,生怕人家看不上这傻不拉几的徒弟。 不然上次也算是见过一面了,连武对李半溪倒是很满意,而且,两人看起来倒是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他也不想多加几道考验棒打鸳鸯,做那恶人。 可惜连武在这边想着儿媳妇呢,李半溪这边又来不了了。 李半溪和连朔刚关上门,就看见兰大娘匆匆忙忙往这边跑来,见到两人又上气不接下气道:“出事了!” 李半溪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死人了!”兰大娘歇了会儿没那么喘了,“这回是李酒仙,死的样子跟前两天李刚家的一模一样!” 连朔想了会道:“我觉得过两天,还会死人。”如果前两天第一次死人时,他尚且无法判断,那么这回,他可以确定,十有八九是厉鬼作案。 他虽是捉妖师,但跟着师傅抓过不少厉鬼,但那些厉鬼通常只敢吸活人一部分阳气,还没张狂到直接把人活活吸干。 可能这次遇到了个大麻烦。 兰大娘听完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怎么说?” 连朔其实也无法确定,“可能有厉鬼。想一想,这两人都是晚上被杀的,一个是在家中,一个是在路上,且周围没有血迹,两人生前都没有得过什么稀奇古怪的病,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直接吸干了,我只能想到一个情况——厉鬼作案。” 第96页 兰大娘这回真急了,直接抓住连朔的衣袖,对面两人都能感觉到她的惊慌和急切。 “二子……二子……怎么办?”兰大娘声音颤抖,看那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二子估计有事,李半溪安慰道:“兰大娘,您别急,连朔在这,不会有事的。” 兰大娘也听说面前这个红衣小伙子是个捉妖师,便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我家二子,今天去了镇上,他和我说估计晚上才能回来……怎么办?我不该答应他的……都怪我,这要是出事了,我就跟着他一块走了算了……”说完竟“呜呜”哭起来。 李半溪也能理解这种生怕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但眼下二子还没出事的,这么哭哭啼啼不是盼着他出事吗? 他这么一跟兰大娘说,果然哭声就止住了,人还没事,就提前哭丧了,确实不太好。 连朔也安慰道:“你别担心了,若是厉鬼的话,我倒是收过几个。”但这次这个,明显和前几个不是一个档次的。 当然后面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毕竟这只会给老人家徒增烦恼罢了。 “这样吧,我和连朔天黑之前去村口迎着,这样三个人一起遇见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总比一个人大晚上在路上出行好。”李半溪说了对策后,兰大娘才好了点。 于是两人好好将兰大娘送回家后,又等到天快黑便准备去村口迎接人,期间连朔还准备一把桃木剑,一袋黑狗血,不少硃砂和黄符。 天色完全黑下来,两人等得百无聊赖时,终于等到一个人影。 “你能看清那是谁吗?”李半溪只有阴阳眼,并没有自带红外眼镜。 “二子。”说完往远方招了招手。 二子在不远处走了,就见前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开始被这几天的传言弄得有些害怕,直到走近后发现是李半溪二人才放下心来。 “怎么是你俩?在这干嘛呢!大晚上的熘达,不想活命啦!”二子摇头,这俩小子胆子真大,刚出了那样的事就敢天黑瞎晃。 李半溪接到了人,总算放松了些:“等着你呢。兰大娘不放心你,我俩就出来迎着你,不过没出事就是万幸。” “这有什么的?”二子一整天都不在家,估计还不知道村里又死了一人的事,“我娘她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听信谣言,可能是李刚家的得了什么病呢!说得神乎其神的。” “可能不是传言。”连朔感觉附近有些不对劲,便催促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快回家歇着,到安全的地方待着。” 其实回家也不一定安全,若是厉鬼,除了阳光,到哪他都能缠着你。 但总要给人一点活命的希望。 二子觉得连朔的表情过于严肃了,但大晚上的,这风一吹,他也多了几分害怕,便没敢继续再问,只急匆匆得跟上两人。 走了一段时间后,连朔突然停下,掏出之前准备的那一大袋东西,又对李半溪道:“你俩先走!”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什么也不解释,但李半溪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什么也没问就拽住二子准备走。 刚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声音,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偏偏又像是有人对着你的耳朵说出一般。 “别走啊,多几个人,多给我补补阳气。”这声音残败不堪,嗓子像被人用刀割过一般。 “七郎。”连朔盯向不远处那个身影,塞给李半溪一堆黄符,轻轻说,“他过来你就贴自己脑袋上,再给他扑这个。”说完又递给他一袋狗血。 这是要正面对决了吗? 李半溪收好手里的东西,才往前方看去,不由被眼前的场景惊讶——他看到了一对青色的獠牙,闪着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卡个车,留着以后~~~裸/奔真刺激`~~~~ 第49章 师傅 连朔曾从师傅那听说过七郎,但也就那一次。 以前有次帮一户人家驱鬼,结果遇到的也是个厉鬼,显形的时候眼睛通红,黑袍子下面散发着黑气,那时候连朔年纪小,没经歷过这么恐怖的东西,以至于时至至今想起来仍是个阴影。 他那时候因为害怕,吓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动弹不得,只僵硬着脖子,嘴唇发白道:“师傅……厉鬼都……都这么可怕,这么难抓吗?” 这只厉鬼是春秋时期的饿死鬼,因为战国年代兵荒马乱而被饿死,不肯重新投胎,偏到处躲在大户家偷吃东西。不过除了偷吃东西,他也不干那伤天害理之事。 这饿死鬼之所以能在人间游荡这么长时间,倒不是他怨气积得有多深,而是他擅长躲藏和逃跑,一但现了原形便躲藏起来,功力一般的道士寻不到黑气,只能胡乱寻找,如此一来便失了阵脚,而有这功夫饿死鬼早就藏匿于别处了。 连武是出了名的厉害道士,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的饿死鬼。 他当时看着年龄尚小的徒弟浑身发抖地盯着自己,是这么回答的:“这类饿死鬼只能算二等,真正一等的,是那种直接吸干你精气取你性命的鬼。” 连武的表情慈祥而不失威严,让小连朔暂时忘却了惧怕,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师傅您遇到过吗?那种直接吸人精气的鬼。” 第97页 连武正收拾着饿死鬼呢,一边用布袋收住它一边回答:“遇到过一次,差点丢了命。” 这话也不像是安慰,但不知怎得却让小连朔意外的安稳下来,又听连武继续道:“我那时候还年轻,大概二十来岁吧!正是一枝花的年纪,村里头大姑娘排着队要朝着闹着要嫁给我……等会,臭小子,你干嘛那种眼神看着我?” 连朔瞅了瞅他师傅沧桑又显得略扭曲的脸,刚刚惧怕的心情一扫而空,心里念叨着你再吹一个试试,虽然你现在年近半百,但也是真看不出来年轻时有帅过的痕迹,但嘴里还是没敢说出来——毕竟他觉得这么直接戳破他不太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要接着跟师傅后面混。 于是他毕恭毕敬很聪明得没去主动问这个话题,而是接着正题继续说道:“没,就是膜拜一下师傅您……话说,您遇见那个鬼时……是什么情况?” 连武低头憋了这小子一眼,骨肉初成的少年这几年算是张开了,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这小子的时候,他像只流浪的小猫瑟瑟发抖缩在一间破庙里,外面风雨交加,他抖着抖着就不动弹了——可能冻得没知觉了。 连武心善,念着救这小子一命,哪想到刚走近他身边就发现了不对劲——原本是少年模样的男孩,却偏偏比普通人多出了一条尾巴,一对耳朵。 这小子——是半妖! 连武心惊之余,发现这孩子已经醒了,虽是满身伤痕,却瞪着眼睛皱起眉头看着自己,就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兽,对这个五花八门的世界充满了警惕。 连武见他身上还有伤,有几条血淋淋的刀口还挂在胸口,衣服也沾着早已干涸的血渍,显得残败不堪。 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人用刀砍成这样,估计是这小子的身份所致。 的确,半妖的身份很特殊,但有些巫师中间流传着这样的传闻:半妖满月之夜,放掉全身血,浸泡其中,可长身不老。 当然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他并不清楚,一来这世上的半妖数量稀少,毕竟活这么大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过半妖,二来这个方法没有人试过,且只在巫师中传播,平常家的老百姓也没那闲工夫打听这种事,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很累,恨不得一剑了结了自己,又怎会追求那长身不老之术。 不过眼前,他还是要救下这个少年,不然过了今夜,破庙里就会多出一具尸体。 他怕少年因为紧张戒备反而会误伤到他自己,便先往后退三步才开始说话,说明自己身份后少年对他的戒备心似乎少了一些,但整个身体还是处于紧绷状态。 后来连武给他治病,又决定收他为徒,更给他取了名字——这也就是连朔为什么跟着师傅姓的原因了。 因为将他生下来便抛弃了他的父母,连个名字也没捨得给他取。 回忆微涩,但细细品来却回甘。 连武按着他的头道:“那次我差点就死了,死在一个叫七郎的厉鬼手里。” “小子道行这么浅,”那个青色獠牙的鬼怪往三人面前慢慢走来,“居然还知道我?” 那声音直叫人毛骨悚然。 连朔看着眼前被成为“七郎”的厉鬼,想起师傅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要说这最厉害最邪祟的鬼,当属七郎。只遇见过他一次,差点连命都没了。” 随着七郎越来越近,师傅口中描述的那个厉害到翻天的厉鬼和眼前的这个黑袍魅影外貌特徵越来越相近,加上作恶的方式也一样,连朔便能肯定这是师傅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七郎了。 这七郎原本是金刀老令公杨业的第七子,世人都称他为“杨七郎”,此人善使一桿虎头乌金枪,骁勇善战,又因护驾有功而被封官。但后来因在争帅印擂上打死太师潘仁美的儿子潘豹,后又被潘父用酒灌醉后绑在百尺高杆上用箭射死。 于是杨七郎意难平,一股怨气围在周身难以转世,后来游荡在人间吸食人的阳气而活,同时也在吸收着怨气,于是体内怨气越来越大,后面竟形成了这世上最可怕最厉害的厉鬼! 七郎发出“森森”的笑声:“今天能吸足三人……不对,是两人阳气,不错不错!” 其实七郎没说错,确实当中只有两人才有阳气,李半溪,他在鬼眼中,并无活人气息,这也就是为何当初在龙宫能看见后门的原因了。 活人看不到的东西,死人能看到,借尸还魂的人也能看到。 但连朔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七郎看出自己的身份,只把李半溪那两人当做人,而自己……则是个半妖。 连朔第一次觉得半妖身份也不错,最起码不能被鬼吸阳气。 但他这次意会错了,七郎居然开始飘起来,伸出被黑袍挡住的一只手,直接朝连朔扑出去!那架势,要是被掐住了绝对一招致命。 连朔什么也来不及想,随手掏出桃木剑就对着七郎身上砍去,可惜这剑一挥出,刚碰到厉鬼身上便被硬生生给折成了两端! 看来桃木剑已对这鬼无用,连朔虽是心里没底,但也没时间细想,一股脑的将之前准备的东西一件接一件的用上了。 但显然这种对付普通鬼的玩意对厉鬼来说没什么用场。 虽是这样,连朔也拖了它好一阵儿,李半溪拽着二子朝着村中逃去,但那厉鬼似乎不知在哪弄了一个屏障出来,他走了这老半天也没离开过这个圆形区域。 第98页 而连朔在连续与七郎斗争拼搏的十几招后,显然拜了下风,他轻轻擦去嘴角流出的一丝血迹,冷笑想,今天就算拼了命就得把你收了。 而七郎在不远处半浮空中,显然在酝酿着一个可以一招致命的招式。 他瑟瑟笑着,诡异的声音飘在村子上空,弄得人心惶惶,挨家挨户的灯都灭了,大门紧闭,李半溪怕兰大娘听到这声音会出门找二子哥,到时候事情就更麻烦了! “连朔!小心!”他看到那厉鬼脚不沾地,直接向连朔扑来,而手里似乎还聚集了一团黑烟。 被那团黑烟打中的话,应该会……没命吧。 李半溪全身血迹都凝固了,他定在那里,眼看着厉鬼向连朔冲去而后者毫无招架之力时,一个瘦高的身影出来了。 那身影从是突然从半空中出现的,李半溪眼睛都快看花了,到现在眼前还留着一股残影。 只见那身影直接挡在连朔面前,并用手中的某个武器反抗了回去。 “师傅!”连朔本以为自己最起码受个重伤,没想到只听见一声利刃敲击碰撞的声音,他睁开眼,才发现面前多出一个人,正是好久不见的连武。 连武刚刚挡得拿下也挺重,连退了好几步才收住脚,饶是天下第一的捉妖师,对付这厉鬼也吃力起来。 “你小子……算了,快叫你媳妇带着人赶紧走!”连武往李半溪那边的方向一挥,就能听见像是锦帛破裂的声音,估计是刚刚七郎设下的结界破了。 “正好了,你两人都凑齐了,”这厉鬼似乎认识连武,估计当面确实结下了什么梁子,不过道士和鬼,天生的对立面,光是身份这梁子就结下了,“你们师徒俩,可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七郎看起来似乎真的生气了,周身黑烟冒的更重了。 李半溪捡起刚刚不小心掉下的黄符,硬生生拽住一边早已吓呆的二子,沖连朔喊:“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便拽着身后那个拖油瓶,死命的往前跑。 他体力不够,这一路跑来已是气喘吁吁,但仍是不敢有半点耽搁,只想着赶紧把二子哥安全送回家再回去找连朔。 连朔,他的连朔……不会有事吧! 连武师傅也在那儿,估计不会有事的。 虽是这般安慰自己,李半溪的心也没平稳半分,他在离兰大娘家门口几百米处遇见了兰大娘。 匆匆将黄符塞给两人后又叮嘱了几句,李半溪又马不停蹄得照原路返回,虽然他什么本事也没有,但他就想和他站在一起,像人家常说的“并肩作战“那样。 李半溪喘着粗气,但空气却意外的安静,但压抑的气氛依旧没变半分——就像被凝固住了一般。 李半溪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朝前走去。 那个千思万念的心中人此刻正背对着他,那个背影在夜色中显得落寞苍凉。 而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 李半溪朝前走着,在连朔背后停下,他站得笔直,看得真切。 躺在地上的是连武师傅,光是看着就失了人气。 而那个红衣青年头也没回地开口:“半溪……师傅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傅命中一劫,生来病死大家都躲不过。 这篇文将要收尾了~~~ 第50章 葬礼 连武的葬礼举行了三天,在平时居住的道馆里举行的。 老道士生前爱热闹,但也不是那么爱热闹,最喜欢的还是三四人坐在一起。但过来哀悼的人却是络绎不绝,连武身手不凡,事情交给他都给完美解决了,基本上拜託过他做事的人家都来了。 三天后,人渐渐少了,遗体就摆在道馆的前厅里。 连朔在那里跪了三天,滴水未进,嘴唇干裂,但腰一直直挺挺的立在那。 李半溪在他旁边陪着,怕他身体吃不消一个栽下去。他知道连朔心里难受,但这种难受实在太痛心,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减退,别人的安慰无法起半分作用。 索性他就一直在旁边陪着,也不开口安慰,连朔不吃饭他也不吃,连朔跪着他也跪着。 于是第三天深夜,李半溪耳边一直传来“嗡嗡”的声音,不知是门外虫鸣还是被饿的耳鸣,连朔就在这时候开口了。 好几天没说话没喝水,连朔的声音沙哑无力:“你知道吗……师傅他……最怕疼了。” 李半溪怔住,也没说话,轻轻拍他的肩,像哄孩子那样。连朔这几天绷住的神经终于断了,他一把把李半溪抱入怀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他眼圈都红了,用尽全身力气,像是要把李半溪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半溪……半溪……我师傅没了……” 李半溪肩膀被勒得生疼,但这时也不好随便挣扎,他慢慢调整唿吸,用脸轻摩着这人的脖颈。 连朔抱得越来越用力,声音也渐渐哽咽:“半溪……我师父没了。” 这个捡了他养了他,表面嫌弃其实给了他一切的老头,前几天帮他挡了一下,于是就这么没了。 李半溪抽出一只手,同样用力回抱住他:“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第99页 他的情绪也莫名低落起来,记忆被拉到自己在医院走廊被宣告父母双双死亡那天,长长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令人头晕目眩的签字…… 李半溪使劲忍住眼泪:“没事的,会过去的……连朔,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连朔听到这话,终是情绪崩溃,压着嗓子,低低地呜咽着。 连朔哭了多久,李半溪就帮他拍了多久的后背。 最后两人腿都麻了,坐在地上靠在一起,两人眼睛都通红的,但连朔的情绪好转了一些,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压抑。 “想喝水吗?”连朔差不多三天没喝水,再怎么样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李半溪站起身,想给他端杯热水顺便弄点吃的。可惜全身都麻了,一站起来就立马跌到地上。 连朔正给他轻轻揉着腿,就感觉一个酒葫芦扔过来,他单手接过,一抬头发现狌狌正坐在他对面,手里有个同样的酒葫芦。 “喝吧,里面是水。”狌狌又给两人扔了一个布袋。 连朔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各类精緻点心,还有水果,颇为丰盛。 “吃吧!”狌狌仰着头给自己倒了一口酒,“臭小子,还要媳妇伺候你,真是给你师傅丢人。” 连朔没应声,默默把吃的喝的放到李半溪面前,继续给他揉着腿。 狌狌见他心里难受,直摇头道:“哎,小子,你振作点,你师父早就算到了今天有一劫,躲不过去的。你也别自责了,你好好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可惜没能等到你小子成亲那天。”狌狌嘆口气,“你小子……算了,老头人都没了,也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连朔刚喝完水,嗓子好受了不少,听到狌狌这话不禁眉头紧皱,师傅他,瞒着自己什么事了吗? “告诉你你的身世,你爹你娘是谁。”狌狌说得风轻云淡,但对面听到那人却瞳孔一震,惊讶道:“师傅他……知道我的身世?” 那为何一直没有告诉我? 连朔心里满满的疑惑,李半溪见他拳头攥到发白,用手轻轻覆了上去,示意他放松。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亲生父母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以后的生活。 总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你别这么急躁!”狌狌盯着他,“老头之前教你武功的时候教育你多少回了,戒骄戒躁,不然你那半妖血一冲上来六亲不认怎么办?” 连朔慢慢稳着唿吸,用之前学过的那招术调整着脉络中沸腾的血。不一会儿心情就恢復了些。 狌狌见他没这么激动了,才慢慢道:“老头平日里除了捉妖降鬼之外,一有时间就帮你调查身世。也是最近才查到的……你父亲,也就是妖,是地狱里第十层炼狱里的地狼,鬼界都管他叫——无伤大人。” 两人估计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连朔还沉浸在解开身世这件事中,李半溪不解问狌狌:“连朔另外一半的属性不是狗妖吗?怎得亲生父亲是只狼?” 地狼这名字,一般人都会认为他是只狼。 “地狼虽叫地狼,却是一只大犬,”狌狌倒了口酒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什么?”对面两人异口同声道。 狌狌紧紧盯着连朔:“无论你想不想见他,你都得去找他一趟。” 连朔锁眉,冷声道:“为何我要去找那无情无义将自己亲身孩子都抛弃之人,他二十年前就如此嫌弃我,二十年后看到我这半人半妖的模样,估计想杀了我的心都有吧!” 狌狌苦着一张脸,难得的严肃:“一直以来你都被你师傅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没有机会听到关于半妖的传闻。” 李半溪隐隐觉得不对,赶紧问道:“什么传闻?” “半妖者,年二十,生辰之日,两股血脉相冲,遂逆行而亡。” 李半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连朔那天会突然晕倒过去。他慌了手脚,继续问:“那有没有法子可以解决呢?” “所以才让你们去找无伤啊!”狌狌苦笑道,“本来你们是可以不用去的,可惜老头没能来得及找……” 这话说出来又是一阵酸涩。 “之前算了算,”狌狌晃光了酒葫芦里最后一滴酒,脑子却异常清醒,舌头也不打转,“离连朔二十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得抓紧了。 “这道馆先交给我看吧!”狌狌索性躺在地上,眼睛正对着房梁,“你们先去干正经事吧,去十层地狱需要有鬼符,鬼符在住在钟山的烛龙手里保管着。快去吧!是死是活看你小子造化了,别耽误时间了!” 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李半溪比连朔还急,匆匆站起身道:“在钟山哪里?” “不是这里的钟山,离这里很远外还有个钟山,那个才是,烛龙是那里的山神……那小子都知道。还有,这几日巨人还有你家里那几个妖怪,都交给我照顾了,你好好去找无伤吧!” “多谢了!”两人向连武的棺材拜了最后三下。连朔发誓道:“师傅等着我,我一定好好活着。” 第100页 我会好好活着。 连朔虽是好几日没吃饭,精神和体力却异常的好,背上李半溪就匆匆离开了。 狌狌出门,朝外面看了一眼,两人早已没了踪影,嘆口气道:“也是命苦的俩孩子,希望能好好活着吧。” 说完便关了道门,从此这世间第一的捉妖师,从人间到了天上。 连朔二人回到家中,动作迅速得收拾了行李,将七星变大后就出发了。 两人赶了一夜,终于到了钟山。 这钟山比李家村的钟山大了好多,山上的植物更像是有灵性一般,总是阻碍两人前行,李半溪一个凡人,被绊倒好几脚后便趴在连朔背上了。 “你饿吗?”赶了一夜路,李半溪觉得自己肚子早就空了,这般一想连朔之前吃得比自己还少,肯定也饿了。 连朔摇头,跳到一个大石块上才把李半溪放下:“歇会儿,我给你摘个果子去。” 李半溪急忙拉住他,“这山里太诡异,你别乱跑。” 连朔轻轻摸摸他的头,往一旁的树上指了指,“我不乱走,这果子就在这树上,我给你摘下来解解渴。” 此时正是清晨,那树叶草木还有红色的浆果都沾染上一层露水,看起来颇是清雅。连朔一跃而上,挑了个最大最红的摘了。 而后弯腰递到李半溪面前,李半溪本来累得不想动,但见这果子又有了食慾,刚抬起头准备接过却变了脸色,急忙喊了一句“连朔小心后面”,连音调都变了。 连朔回头,迎面而上一条藤蔓,急忙躲开,可那藤蔓就像有感知一般,立刻换了个方向,狠狠的抽上了连朔的左肩。 连朔的外衣立刻破裂开来,裸/露出的皮肤上能看出一条深深的血痕,血肉模煳,惨不忍睹。但他连喊疼的时间都没有,就见另一条藤蔓直直逼向李半溪! “小心!”连朔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急忙拽住对方,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下。 于是又一条血痕出现在连朔身上。 李半溪嗓子都哑了,又心疼又自责,但是眼下还是得逃出这个地方。 情况开始不妙,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这些柔韧又残忍的藤蔓开始一根又一根的连续甦醒过来,向两人张牙舞爪,炫耀着自己的实力一般。 连朔暗骂了一句“糟了”便抱上李半溪动作飞快的逃开了,可惜那几十根像妖魔鬼怪的植物却是对两人穷追不捨,毫不手软。 一路下来,连朔双手要护着李半溪,自是无任何办法反击,后背连块像样的布都没了,只剩下一片血淋淋的后背。 他又疲惫又疼,但不能放弃,半溪还在自己怀里呢,自己得保护好他。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连朔以为自己又要被狠狠抽上一下时,前面出现了一个山洞。也不管那山洞里有什么,连朔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他紧紧将李半溪的头护在胸口,就纵身往山洞一跃。 这山洞很身很黑,两人在空中悬了不少时间,才重重得跌到地上。 奇怪的是,这地很软,连朔刚想检查李半溪是否手上时,就听见从山洞上空飘来了老态龙钟的声音:“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尸子》卷下:"地中有犬,名曰地狼,有人名曰无伤。" 是连朔的老爹,当然这部分是我鬼扯的~~~~ 快完结了,准备开新文啦!现代非典型无限流《亡灵博物馆》,欢迎收藏,还有专栏求包养的,各位大宝贝~~~ 今天话有点多。。。。 第51章 鬼符 眼前这个看不清身体长度的人脸蛇身就是狌狌所说的钟山山神烛龙。连朔在来这之前是这么和李半溪描述的:烛龙为钟山之神,住在北方极寒之地,红色皮肤,睁开眼为白昼,闭上眼则为夜晚,吹气是寒冬,唿气是炎夏,唿风唤雨无所不能。 关键是它不饮不食不休。 看来也是个孤独的妖怪,还是个长生不老一直孤独的妖怪,这是一件说不清幸福还是痛苦的事。 那沧桑沙哑像被划破嗓子的声音又出现了:“你们是谁?来此地何干?” 洞内一下子就亮了,如同白昼,李半溪被刺得睁不开眼,须臾适应了些,才慢慢睁眼,这一睁眼便看见了传说中的烛龙——果真是个长千里的具有人面蛇身的妖怪。 那张脸倒也不老,看上去约莫三十岁,长发被束起,箭眉星眼,雄姿英发,好不威武。 连朔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将李半溪护在身后,道:“烛龙神,若是冒犯了您先说声抱歉,但事关重要,晚辈连朔,此次我和友人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望山神听我说完。” 烛龙已经好几千年没见过人类了,差点忘了怎么说话,他见眼前的年轻人着一身红衣,先是将旁边的书生护在身后,再是开口与自己对话,倒是挺有教养。 但是……这年轻人也是个不俱生死的,当真不怕自己一口吞了他吗? 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听这年轻人又开口了:“此时前来,想从山神那里借来鬼符一用。” 烛龙依旧面无表情,半晌才开口:“你要那鬼符何用?” 连朔一听这话,便确定烛龙身上肯定有鬼符,至少自己和半溪前来的方向没弄错,想到这他语气加了一分欣喜:“用来寻父。” 第101页 烛龙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这才发现这名叫连朔的人类的身体里,竟然留着两种血——他是个半妖。 烛龙活得太久,自然见多识广,半妖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面前这个半妖对身后之人的态度……倒不像朋友那般简单。 “不瞒山神,晚辈的父亲正是第十层炼狱的守护者。”连朔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就跟说“今天吃了什么”的语气一般。 “无伤?”烛龙笑了,“这东西倒是藏得够深,我还以为他在地狱修炼完了就准备出家当和尚呢!” 连朔不知该如何回应。 山洞一时寂静,周围水滴石穿的声音进入耳膜,更显得周围幽深寂静。 连朔被这气氛弄得不自在,便又开口打破沉默,他尽量态度诚恳,语气谦卑:“还请山神通融一番,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烛龙一个人待太久,突然有人来了,他感到新奇,故意逗他:“寻父之心迫切我自然懂,只是……” 他拖长尾音,将目光转向但现在一句话还没说过的小书生身上。 李半溪:“……”这眼神有点瘆的慌。 连朔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语气也没之前那样有礼:“他是我是一道的,生是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岂有分开之理?” 连朔的感觉确实是没错,烛龙本意是想让李半溪留在这陪自己说说话,一段时间后就放他回去,可依连朔现在这强硬的态度,八成是没得商量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烛龙自然也没那个癖好,顿时失了兴致,但立马心又一计出来,转了个弯道:“你那小兄弟你自己留着吧!只要你们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将鬼符交给你们,怎么样?”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欣喜,最起码来到这不是空手而归,条件一出就说明还有希望,还有努力的方向。 两人忙开口问:“什么条件您说,晚辈当全力以赴。” 烛龙这回倒没那么快说话了,他将视线定格在空中,目光悠远飘渺,似是透过空气回忆起什么人。 果不其然,缓缓他开口道:“我千年前有个共患难的朋友,名叫混沌。它是盘古开天闢地之时一股气流所化的灵物,而后修炼成兽,他顽皮不堪,人们都将他看做妖王、凶兽,但它对我很好。” 说到次,烛龙的脸上竟多出一丝伤感:“我也不知道他是善是恶,但他纵使有七分不好,三分好,这三分好也全都用在了我身上,我愿将这三分好扩大到十分。”此话一出,烛龙似乎轻松了不少,开始讲他和混沌之间的事,“千年前,我与他生闷气,他为了讨好我,给当时身边另一个妖兽,也就是帝江,画了五官。因这帝江脸上无五官和表情,它便给帝江画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不雅的脸,那刚画完,帝江就死去了。” “当时我很愧疚,将这责任都怪在混沌身上,一千年了,我躲在这极寒之地的钟山里,既不肯原谅他,也不肯原谅我自己。” 烛龙竟嘆了声气,原来这般神通广大的仙人也有烦恼之处,“都这么时间过去了,我在这山里当着守护神,睁眼闭眼一唿一吸都是人世间的一次变动,我掌握着昼夜和时节,却没法跟我的朋友见了面,一起聊个天,哪怕不说话,就待在一起也行。” 李半溪听完有些动容,若按岁数算,这是个年长者,此时说得这番话也算是在忏悔生前之过,这着实需要一番勇气。 他一来想帮连朔快点拿到鬼符,二来也确实想帮烛龙完成心愿,便开口问:“请问这位混沌神,现在居住何处?” 他这话一问,烛龙居然皱了眉,露出一副别扭之态。李半溪心道不好,该不会不知道混沌现在在哪里吧,那他和连朔该怎么找到啊,该不会是存心为难自己吧! 然而接下来烛龙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那老东西就在这山的背面呢!” 敢情说了一千年没见面,那人就在山的那头啊!这不是打个喷嚏都能震到对方的距离吗? 李半溪终于明白了:这传说中的天神,原来是和朋友冷战呢!不过这冷战的时间也太长了,以前他小学和同桌冷战的时候,也只是一节课没说话,下课那小胖子就屁颠屁颠给他买零食还顺带道了个歉。 这么一对比起来他那个真是小儿科。妖怪和妖怪之间冷战……还有一千年不见面的啊! 李半溪差点笑出来,不过刚刚烛龙的语气,明显带着窘迫和恼羞成怒,不过他也没戳破,只憋着笑顺着他的意思道:“那我们过去见了他,该说什么呢?还是要带什么信件给他?” 连朔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说了出来:“还带什么信件啊!不就在山背面吗?直接过去找他说清楚不就好了。”还说什么“不肯原谅他,也不肯原谅我自己”之类的话,弄得他似乎都感动了。 烛龙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喊道:“等会!我给你们一封信!”说完便凭空变出一封信出来。 “你们把这个交给他就行了,”烛龙冷哼了一声,“剩下的事情部门不用管,直接回到我这,我把鬼符给你们。” 李半溪和连朔对视一下,光是一个眼神,就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敢情两人就是个跑腿的! 第102页 不过这种便宜事总比复杂的任务好,若是混沌不在这附近,他俩还不知得找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一个月左右的期限一到,自己估计化成白骨也还没找到呢! 想到这,他又认真盯着李半溪的侧脸,光打在他皮肤上,又灵活得躲在每一处细小的纹路里,还能看清他细小的绒毛。 这人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了一路,也不叫一句累,不说一句苦……连朔现在只想把李半溪狠狠抱在怀里,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于是这世间再也无任何东西,饶是苦难、别离、生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李半溪上前接过信,高兴得眼睛都发亮,他笑着对连朔道:“看见没有,这才几天,我们就拿到了鬼符……”说完上前轻轻挽住他的袖子,“看吧,万事开头难,我们开头就这么顺利,所以你……不会有事的。” 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的话……我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 一股酸涩感突然就这样涌入小书生的心中,他想起与连朔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个令人欢喜又讨厌的自诩为天下第二的捉妖师,而这个捉妖师,认识自己之后,天天不去捉妖怪,反而跟着他在那间简陋的屋子里养了好几只小妖怪。 李半溪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不仅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还要让他在这一个月内奔波受苦,简直就是废物。 “没事吧?是不是累了?”连朔见他脸色不对劲,上前摸摸他的头,“你跟着我……受累了。” 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更想永远跟你一起。 之前他不在乎性命,反正自己贱命一条,还是个被人抛弃的半人半妖的怪物,本想着给师傅安置个幸福的晚年,自己便浪迹天涯去,这一切计划本做得随心所欲又无拘无束,但偏偏半路遇见个李半溪来。 连朔第一次变得如此惜命起来。他觉得只要能和面前这人这在一起,时间在长都觉得不够,但眼下自己大限将至,又如何能甘心呢! 烛龙看着眼前越变越诡异的气氛,和越凑越近的两人:“……” 轻轻咳了一声,其实他也不想打破这美好的气氛,但自己这还形只影单呢,“行了,快去快回吧!” 说完便用蛇尾在空中一挥,立马一道金光闪闪的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被这金光快要闪瞎的两人:“……” 这您都能随时变个门出来了……还不能自己过去碰个面吗? 当然这话只能咽进肚子里,两人抓着那封信,一起进了那道门。 门的这边,依旧是个山洞,很黑,就像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山洞很安静,连朔突然来了句:“听!”李半溪静下心来,但他一个凡人听力实在有限。 “听到什么了?” “唿噜声。” 李半溪:“……” 该不会这个叫混沌的凶兽……睡了一千年吧。 “声音在那边……”连朔牵着他,“走,跟在我后面,小心点。” 虽是看不见,但究竟是对于李半溪而言,连朔还是能够看清离自己较近的路,还不时提醒:“这里有块石头,小心点。” 李半溪跟个瞎子似的,明明什么也看不见,还非要想像出前面有块石头,走着走着连朔突然轻轻捏了他一下,脚上也停下来。 “怎么?” “唿噜声不见了。” 李半溪刚想开口问,就觉得背后有一股气流沖向自己,紧接着还出现了一个声音:“我睡觉打唿噜?” 李半溪吓得头皮发麻,连带着嵴骨那处敏感地带发痒,一下弹到连朔怀中,连朔顺势搂住他,稳住语气,“你是……混沌?” 他只能看到眼前有股气流,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那股气流又开口了:“怎么?现在的小年轻居然还认识我?”别说,这声音和刚刚烛龙的声音有九分像。 李半溪一度怀疑这是从烛龙身体里逃窜出来的一股气,渐渐修炼成灵。 连朔不敢含煳,立刻递上信:“这是烛龙山神要晚辈送给你的。” 那股气流突然就不动了,跟消散了一般,但过了一会这信却被一股风颳到了空中,随后被拆开。 只见那信纸上歪歪斜斜几个大字:老子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中: 《大荒北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竭。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三五历纪》:"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 作者又要过来唠叨了:这篇文快要完结了~~~~新文《亡灵博物馆》预收中哦!本月就开~~~~不要大意得收藏吧~~~ 第52章 无伤 李半溪死也想不到,他能这么顺利就来到了第十层地狱。 第十层地狱,又叫“牛坑地狱”,凡是生前喜欢随意践踏、虐待牲畜的人,死后一律打入牛坑地狱,经受无数牛的踩踏,牛角的顶撞,经受完这一切的鬼魂才能被鬼差领到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方可转世。 第103页 这是一个丘陵四起的像山洞一般的地方,面前有一座用石头打造的窄小的桥——一次只能通过一人。 而桥下是热滚滚的正不断向上方翻涌的岩浆。 李半溪向前走几步,桥下还在冒泡的红色液体直扑他的脸,热气熏得他睁不开眼,整张脸离得老远就感觉被烧着了一般。 更无奈的是,连朔不在他旁边。 那他究竟是怎么来的这第十层地狱的呢?为什么中途又和连朔分开了呢? 这要从两人帮烛龙送信开始说起。两人见到那信上“老子原谅你了”的字样后,便被一股气流捲起,晕头转向中两人就被重新带到了烛龙面前。 接着就听见烛龙和……空气对骂了起来。 两个上古老妖骂到最后,什么话都开始往对方身上砸,连千年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吵。 李半溪朝连朔看了一眼,正好与连朔对视上了,对方也是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毕竟这两妖自从见面了这嘴就没停下来过,而连朔日子也不是很多了,时间都是一点一点精打细算数着过的,岂能在这凑热闹? 连朔拉上李半溪,正要准备开口打断两妖并问烛龙要鬼符时,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跟阵龙捲风似的,中间不断运作的黑洞让人晕眩,两人还没看懂眼前这东西是什么,后面就有一股力量,轻轻将他们推进了漩涡里。 漩涡里的风太大,跟现代的沙尘暴差不多。李半溪被颳得脸生疼,更别说睁开眼了,刚准备开口喊连朔时就有一双手攥住了他的手。 手掌很大,温暖并带着潮湿,可能是因为眼下这严峻的局势而紧绷着全身肌肉而出的手汗,就像怎么在南方梅雨季节时怎么也晾不干的衣服。 那双手的主人似乎很慌乱,抓到他之后就一直紧紧地握着不肯放手,正好让李半溪的大拇指挨着那人手里的薄茧,他轻轻抚摸着,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人平静下来。 千万不要有事啊!李半溪被风颳得张不开嘴,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然后这天道的力量实在太大,人在它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两人最终还是被迫分开了。 回过神来的李半溪嘆口气:“这次换我找到你吧!” 既然决定了,就得开始行动,他往自己周围看了一番,连个鬼影都没有,而背后是坚硬的石壁,表明这边是条死路。 眼下只有过了桥,去另一边找找了。 李半溪下定决定,一步一步小心得朝着那看起来很危险又没有围栏的石桥,他仰起头,尽量不往下看。越是这种情况,越往下看就越容易一头栽进去。 他将对方一块大石头当做目标,只盯着那石头看,每走一步都无比小心,他给自己打劲:别放弃,别怂,连朔还等着你。 李半溪走完这石桥后,两条腿才后知后觉的发软,不敢回头看,直接扑到石头上才松了口气。 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一是因为害怕,二是因为那桥下岩浆烧得他快晕过去了。他第一次觉得过一座桥竟然会如此艰难,而在这桥上待着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这第一关是过了,但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要面临着选择。 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石洞,三个石洞均无差别,李半溪不敢耽误时间,他准备走正中间那条路,就算进去之后找不着连朔那就出来再找别的路。 心里有了杆称,李半溪盯着黑漆漆的山洞,顺手从帮边的岩缝里抽出一个火把,又在地上捡了点小石子,他身上没有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关键时刻总要学会如何自保,说不定这火把和小石子能救他一命。 李半溪对着中间的石门,大步跨了进去。 而连朔这边,一出漩涡面前便出现了几层台阶,台阶最高处放了把椅子,而椅子上坐了个男子。 连朔几乎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和自己长得七八分像,只是神情更加冷峻淡漠,面容多了几分雍容和沉稳。 “你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男人的声线冷清,但又具有十足的压迫感。 “怎么?”连朔冷笑道,“怕我上门报仇?不用担心这个,我这人成不了气候,别说现在,就是再等个一千年,也伤不了半分。” “我应该叫你什么?是父亲?还是无伤大人?”连朔曾千百次的想过,自己的父母究竟长什么样?若是自己真有幸碰到他们,是被抛弃的愤怒占多一些,还是由于一直缺乏亲情而滋长的渴望占多一些? 他们又是什么原因抛弃了自己呢?是嫌弃自己的身份吗?还是有什么苦衷呢?如果真的有苦衷的话,自己会因次原谅他们吗? 而真正见到这个男人后,连朔才发现自己无比冷静,他甚至能够心平气和的说出“父亲”这两字。 无伤大人听到这二字后也有些错愕,这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吗? 二十多年前,他在一次人间任务中受伤,落下悬崖被一农家姑娘所救。本以为会很俗套的发展下去,两人会因此日久生情,姑娘被受伤的俊美男子所吸引,而男子也因为姑娘的善良而产生情愫。 可惜无伤大人天生无情,女子只是一厢情愿,而女子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此人没良心,又强迫两人立刻成亲。 第104页 当时无伤一身的伤,动弹不得,又被下了药,迷迷煳煳中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扒下…… 在那之后,无伤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而女子的肚子也开始大起来。无伤自是被胁迫圆房,而后彻底恢復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女子在临产那天,小产血崩,一命呜唿。 而孩子却留下了,其爷爷将孩子照顾到能记事后便撒手人寰了。而后,这个孩子便过上了靠接济度日,有上餐没下餐的生活。 其实他偷偷去见过他一次。 那是这孩子五岁的时候,外面天气恶劣,风雪交加,而这破屋子里竟没有炭火,可怜的小孩把家中能盖的都盖上了,裹着冰凉的薄被冻得瑟瑟发抖,面容青紫。 无伤赶到的时候,小孩已经气息微弱,身体发僵了。 他终是不忍心,凭空变出一盆炭火,屋里立刻变得温暖明亮,小孩的脸慢慢有了血色,唿吸也渐渐均匀。 看着小孩瘦弱的脸,缩在一条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被子里,无伤嘆口气,这到底是孽缘,就是可怜了这孩子。 小孩醒来时,发现屋里多了很多吃的穿的,够用上一年多的,难道是村里面的好心人?可是……他们不都喊自己怪物来着吗? 毕竟只有几岁大,饶是再早熟也相信这世上会有神仙,他权当是平日里经常拜菩萨的结果。 往后的日子里,就算再艰难的岁月,他也没埋怨过,像是死死在抓住悬崖上一条树枝的野兽,又顽强又悲怆。 幸亏后面遇见了师傅,再后来他有了名字。 无伤看着当年裹在被子里差点冻死的小孩,一晃间摇身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而此刻他竟然找到了自己,挺直着腰板站在自己面前,无声的控诉着。 无伤似乎能从连朔眼底看出怨恨,看出质问,他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抛弃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生下来? 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吗?显然不能。 若是说了,依眼前人的脾气和秉性,更会觉得自己卑贱无比,低人一等。 无伤慢慢走下台阶,再最后一层平地上停住了,直接省掉寒暄,直入主题:“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我只能告诉你,只有一个方法能救你。” 连朔惊讶,但转念想一想他知道这一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索性就将这一切摊在了明面上:“既是知道了,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这条烂命不足一提,本想着死了也就死了,回归天地之间而已,可偏偏现在我又觉得日子很有意思,很有盼头,便不想死了,我来这里找你也是受人指点,若你想真心告诉我,你便说出来,若不想说,我立刻掉头就走。” 无伤看了他一眼,终于无奈道:“什么臭脾气……” “还有三天便是满月之夜,那晚是你最后的机会,找到一个极阴或极阳之人,杀了他,取出全部的血,而后泡在那血中一夜。若是极阴之人的血,你会变成全妖,若是极阳之人的血,你会变成人类。还有……你身边,就有一个极阴之人。” 连朔皱眉,身边……极阴之人……难道是? 而后就听无伤冲着远处道:“出来吧,偷听总归不好的。”说完又朝着连朔道:“你的盼头,就是他吗?” 连朔连忙往后看去,一个熟悉的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的声音不卑不亢,清越有力:“你刚说的那极阴之人,就是我吗?” 连朔瞪大了眼,喃喃道:“半溪……” 李半溪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是这次语气比上次肯定:“你刚说的那极阴之人,就是我吧。” 连朔见李半溪低下头,苦笑道:“反正……本来也不属于这里,还不如把命给别人。” 连朔脑子发蒙,一个健步冲上去,也不管无伤在场,使劲按住他的肩膀,怒道:“说什么呢?你听听你说得这是什么混帐话!我找其他法子也好,等死也好,也不会拿你的命换自己的命。你别听他瞎说,都是骗我们的,我们马上回家,离开这鬼地方!” 李半溪低着头,眼睛发红,一言不发。 连朔更慌了,直接拉过他的手,硬拖着他往外走:“什么破地方,我是发了什么疯才带你来这鬼地方!我们马上就走,我们回家!” 李半溪也不反抗,顺着连朔走,他回头看了一眼,无伤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他用嘴型说了几个字。 明明这地方昏暗无比,李半溪却看得十分清晰,他在说:“回去吧!” 所以,他这个穿越来的人,是时候回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虐了~~~ 但很快就好了,相信我,毕竟还剩没几章就完结了~ 感谢一直在留言的大宝贝,新文《亡灵博物馆》正在备稿中,欢迎收藏! 第53章 献身 巨人和担生在山洞里无拘无束玩了一段时间后,将山洞里一部分人间常见的金银珠宝都带回家来,即使是这样,李半溪仍是愁眉苦脸。 连朔自此回来后就没再理过他。 李半溪看着他红色身影忙来忙去,只得无奈先服了软:“在干嘛呢?”说完便看见连朔手中有块玉佩,正被小刀一点一点磨着,但这会儿只出现一个大致的轮廓,到底看不出他要磨出什么形状。 第105页 连朔背过身,继续对着那块玉研究。 李半溪苦笑:“怎么了?这块玉还是我给你的呢,这会又不给我看了?怎得这么小家子气?” 这块玉是上次两人确定关系时,李半溪当礼物送给连朔的。 连朔背影僵了一下,不过也未转头,只闷声道:“刻个字,留给念想。” 随后他就听到背后一身嘆息,连朔实在忍不住了,回头一看,发现李半溪呆呆得坐在那儿,眼睛都红了。 他一下子就难受起来,他跟谁赌气呢?他凭什么不理半溪? 连朔一下子就懊恼了,他停下手中动作,将玉佩和小刀丢到一边,紧紧搂住对面的人:“半溪,我……我对不起你,我混蛋……你……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慌乱的语气和熟悉的味道让李半溪一下子就落了泪,他终是不敢哭出声,只死命咬住下唇,不让声音发出。 连朔感觉自己肩上的衣服都湿了,就料到那是李半溪在哭,这一哭,连朔跟着落下泪来:“你哭……你哭什么?要死的人是我……呸!我这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哭了……” 连朔的安慰似乎起了反效果,李半溪由一开始不出声的哭到最后放开声音的大哭:“什么狗屁玩意……凭什么这么对你!凭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控诉谁,是命运还是人间。 连朔见他哭够了,轻柔得帮他顺背:“别哭了,哭得这么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又灵气又好看,我走的时候……你别耽误这张脸啊,最起码从一而终给我留个好印象吧!” 李半溪离开他的怀抱,擦开眼泪:“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极阴或极阳之人,真的不去找了吗?” “怎么找?”连朔勉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就算找到了,直接将人抓来放血,来救我的命?” 李半溪正欲说话,就听见窗户那里有动静,只见狌狌正自己开了窗户进来。 它朝两人这一看,惊讶道:“吵架了?怎么两人都哭成这样?” 这么一说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分开些距离,又清理下脸,连朔这才问起:“你怎得来了?不是在守着师傅他老人家吗?” 狌狌道:“嗯,马上还得回去,知道你们回来了就想过来问问你们,怎么样,见着那无伤了吗?” 连朔点头,狌狌见他表情不是太好,也不敢接着问后续,只告诉他:“哦,我知道你母亲的坟墓在哪了。” 连朔诧异:“她……死了吗?” 狌狌点头:“嗯,生你那天死的。” 连朔站起身,“在哪?”再不过去自己就没有时间了。 狌狌将地址告诉了他,便拿上七星就准备出门,临走时嘱咐李半溪:“我去去就回,你就待在这里。” “连朔!”李半溪正准备叫他带上自己,连朔就乘着七星走了。 李半溪有种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早知道七星就不放在他身上了,他这么一动谁知道他会在哪。 李半溪摊在床上,眼睛肿的有些难受,只轻轻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狌狌迟疑半天还是问出口:“怎么?有法子了吗?”他问得自然是连朔两股血脉的事。 李半溪遮住眼睛,须臾回道:“嗯,有法子了,三天后准备实行呢。” 狌狌听他语气平静,完全不像有撒谎的痕迹,自是开心道:“那就好,就说无伤应该会有法子,虽然这两人见面不太好,但至少能把小命保住……命还是第一,其他的都算个屁!”说了一大堆,狌狌也觉得自己有点烦,又高兴道:“那我不吵你了,需要什么尽管和我提,我尽量弄来!” 虽然狌狌平时里和连朔吵吵闹闹个没完,但该有的关心还是一分不少,李半溪下定决心般说:“嗯,是缺点东西。” 狌狌连忙问缺什么,生怕耽误时间,这时候的时间就等于连朔的命。 “两套喜服,都为男子的,还有一壶酒。” 连朔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坟墓,只是那座坟墓光秃秃的,没立任何墓碑,他甚至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姓名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摘了一小束野花,放在墓前,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旧人而已,他剩的日子也不多了,马上也会变成这旧人,到时候李半溪就来看他吗?会也摘这么一小束新鲜的野花放到他墓前吗? 连朔越想越慌,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到李半溪,他要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 到家的时候狌狌已经走了,桌子上放着几样菜,还冒着热气。李半溪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见他回来笑着道:“等会儿,还有个汤,马上就能吃晚饭了。” 连朔走进厨房,被背后轻轻环住他,李半溪能感觉到他一身的寒气,笑着拍拍他的头:“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说完便准备转过身抱住他帮他暖暖身子,哪想这一转头便发现连朔惨白着一张脸,惊慌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连朔也惊讶:“可能天气凉了吧!”李半溪心想,难道是生命将尽,开始便虚弱了吗? 第106页 事实证明李半溪的想法是正确的。接下来这两天,连朔变得越来越虚弱,脸色始终惨白着 ,力气也大不如前,李半溪总担心他这么飘着飘着就没了,就想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去他想去的地方。 而连朔虽是身体无力,但总是停不下来,一会儿在房子里东敲西敲,生怕这屋子漏雨,自己走后李半溪一人做不来这活。折腾完屋子又开始将自己尽数身家都塞进李半溪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 看着李半溪满是心酸。 偏偏这人又问他:“半溪,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明明就应该自己满足他的愿望不是吗?李半溪从箱子里拿出两件大红色的喜服来,“还有一件,我想和你成亲。” 满月之夜。 狌狌巨人等在房门外面摆了一桌子喜宴,其实来的妖也就那么几个。 而屋内没掌灯,天窗下落得月光朦朦胧胧。 两人都穿上大红色喜服,纵是再虚弱也衬得面色夹粉,而连朔看见被喜服包裹住的李半溪后,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月色之下,这人的颜色竟比平日里更添三分。 “早知道就给你买红色衣服了,”连朔轻轻握住他的手,“穿起来竟比我还俊。” 也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这衣服衬得,李半溪面露羞涩,面如桃花,叫连朔看得心里直痒痒,上前一步直接印上他的唇。 这个吻又轻又软,连朔慢慢濡湿李半溪的嘴唇,先是舔湿他,而后轻轻噬咬着,趁着他开口换气的劲,直接撬开他的牙关,直攻进去找到那条粉色小舌,尽数交缠在一起。 “唔……”李半溪换不上气,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连朔才送开他,而后搂住他,头靠在他的肩上,半开玩笑道,“你说……我会不会死在你身上?” 本是一句尽享鱼水之欢说出的荤话,此刻却满是悲凉和悽怆。 李半溪用力打他,只轻轻装个样子敲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说完又给酒杯里添了酒,拿了一杯递给连朔:“交杯酒。从今夜起,你我正式在一起,长相守,共白头。” 连朔轻笑了一声:“长相守……我何曾不想,我们就今夜长相守吧,过了今夜,我不在了,你过你的日子,只是要给我弄个好点的墓,多给我烧点好看的红衣服,你要是再遇见喜欢的人了,可千万别到——” 李半溪将酒直接递到他嘴边:“别误了时辰了。” 连朔知道他生气了,自己又何尝想说出那些话,便赔笑着把酒尽数喝下。 而后他渐渐花了眼,全身失去力气,最后直接栽倒床上。 李半溪将门打开,将早已做好的有浅坑的石床抬进来后,又将连朔抱到坑里,此刻他正平躺着,嘴角甚至还扬起一抹笑。 一个轻吻后,他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条命本来也是别人的,正好留给你,代替我活着吧。” 说完用匕首狠狠给自己手腕划了一刀,血立刻大量的冒出来,李半溪平日里最怕疼,但此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连朔……”李半溪湿了眼眶,“我……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除了这样,我能怎么办?” 而后,他开始低低得哭出声来。连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着鲜血浸湿他的衣服。 狌狌闻到屋里竟有血腥味,自是带着一众小妖进了屋,正看见李半溪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放在石床上,手腕上竟曰曰留着血。 “怎么回事!”狌狌也惊住了。 巨人一见李半溪流了那么多血,吓得一下子哭出来。 “嘘!”李半溪脸色惨白,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别吵醒他了。”说完惨澹一笑。 巨人只知道哭,担生在一旁看着,大白直接蹦过去,用身体轻触着李半溪未受伤的另一只手。 “怎么回事?”狌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大喜之夜吗?怎么……怎么变成这样? 李半溪血流得太多,语气也变得微弱:“只有……我……才能……救他。” 狌狌听完只呆立在一边,什么也不再问,屋里的青苔渐渐多起来,李半溪朝着连朔看去,想把他的一眉一目都记在心里。 连朔脖子上还挂着个玉佩,李半溪用带血的手指取下,只见上面刻着:半溪明月,一朔山风。 李半溪虚弱得看都睁不开了,嘴唇不停在动着,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狌狌似乎能读懂他的口型,他在不停重复着“等我”“等我”。 李半溪终是阖上了眼,一动不动。 而后,他的身体迅速化作一架白骨。 而屋内,只剩满地的青苔。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新文《亡灵博物馆》正在备稿中,欢迎收藏~~~~ 第54章 相遇(正文完) 雪花一片片落下,给这座平日里喧嚣的小城带来了几分静谧,没过多久就在地面积了一层的雪。路上行人很少,来去匆匆,都无心观赏这经常出现在北方小镇的雪景,只想快点钻进一家散发着香气的咖啡厅,点杯香浓的拿铁暖和暖和。 工作日的下午两点,一家名为“星期六的主打”的咖啡厅里的客人十分稀少,准确说只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人。 第107页 剪着干净利落短髮的女人明显是个职场女性,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上是一块小巧精緻的表。此时她正轻轻搅动着手边的咖啡,面带遗憾之色问对面的人:“半溪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了吗?” 对面一个长相俊秀的男生笑着摇摇头:“不了,江姐,麻烦您了,这么冷的天还特意出来跑一趟,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这个真的不签了。” 被称作“江姐”的女人还在继续晃着咖啡杯,试图再一次打动对面的人:“这次这个影视公司资源是目前国内最好的,给出的价钱是别家公司的三倍啊!你签了之后还可以和他们谈条件,什么演员必须你过目啊……你自己亲自写剧本啊之类的,这个合同弹性大,你签了之后可就是我们网站的扛把子了,到时候到哪都得供着你……你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赶稿之类的了,光靠这个合同的签约版权费就够吃一辈子的了……你以后再写出什么作品,不管作品的质量好坏,只能比这本更红。” 江姐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一副对面的人不签约她就誓不罢休的模样,说完这些之后,她朝李半溪看去:“想什么呢?怎么突然笑成这样?” 李半溪显然在出神,他被江姐的声音带回现实,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就是……想起了我漫画里的那群妖怪。” 江姐听他没有立刻拒绝,立马来了精神,她是当红签约画手“半溪明月”的责任编辑,而“半溪明月”就是李半溪半年前用来连载漫画的笔名。这部连载漫画叫《半妖物语》,自从连载一来,好评不断,多次被推到排行榜上第一名,而同时,国内出名的影视公司看中了这部漫画,准备将其影视化。 而价格自然是出乎意料的高,整个编辑部都欣喜若狂,江姐更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半溪,哪知道对方沉默了一阵拒绝了这个从天而降的聚宝盆。 李半溪一口将咖啡喝完,正坐着问对面的编辑:“江姐你看过我那部漫画吗?” “这不肯定看过吗?”这么现象级的作品,她和另外几个责编每天都要谈论后续发展如何,以及双男主之间明显超出友情的感情戏,“画的特别好,每个故事都极近温柔。” 李半溪欣慰得笑:“知道为什么这部作品有感染力吗?” 江姐还在脑子里准备着措辞,就听见李半溪接着说道:“因为我是参与者,他们每个灵魂,都刻在我的骨头里,挥之不去的。” “还有,这部作品里每个灵魂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就是他们,别人演不来他们,也演不来他们身上的故事,如果我看到了,会很别扭。” 江姐终是努了努嘴,似是想开了,不再劝他:“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强求了,再说就显得我强人所难了。” 李半溪拿上大衣和围巾:“江姐,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还没更新呢!这次算我的,你喝好再走!” 江姐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行了,快去赶画稿吧!别让粉丝等急了,我和小雅还等着看呢!” 李半溪已经穿好了衣服:“行,那我先走了,江姐再见!” “去吧去吧!”江姐故作嫌弃得催着他走,而后不忘加了一句,“多画点感情戏啊,能不能下章就谈恋爱啊!” 李半溪站在门口愣了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挥手道别:“你就等着看吧!”随后出了咖啡厅。 “这小子!”江姐笑着摇头,一口气喝下了手边搅拌半天的咖啡,喝完后皱眉,“有点甜,糖加的有点多。” 李半溪出了门,外面寒风凛冽,雪花随着风颳到他的围巾和头髮上,露出来的皮肤像被刀刮一般生疼,但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开始抬头看天,六角形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有片甚至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冰凉冰凉的,但李半溪依旧保持着这一姿势站了好久。 那边……是不是也在下雪呢…… 半年前,他从家里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包里的手稿还散落了一地。 他算是借尸还魂吗?在古代死了以后,重新回到了现代? 他一时也弄不清楚,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李半溪揉着脑袋,举起自己的手腕,本该有条疤痕的皮肤光洁无暇,连个刮伤都没有。 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吗?手机在掉在他旁边,他按了一下,屏幕显示下午四点多。 离自己穿越只隔了一个多小时。 连朔……他怎么样了呢?这时候该醒了吧,他……会怪自己吗? 李半溪苦笑道:真想再穿回去,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一起生活,他们只见经歷的太少,很多事情都还没做过,很多地方都还没去,他和他的回忆都是零星的,破碎的,需要自己一点点拼凑起来,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度过。 玉佩! 对,玉佩呢!他是靠那枚玉佩才穿回一千年前,这次是不是又可以穿过去? 可惜他找过了整个客厅,也没再看见那枚玉佩。 后来他翻遍了整个屋子,连个影子都没有。后来他渐渐开始往古玩城跑,时不时买上一块形状颜色相似的玉,可惜那些玉都是普通的,放在家里除了欣赏什么也做不了。 第108页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朔……这时候在干嘛呢?还呆在两人一起住的屋子里吗?还是已经去了道馆继续当捉妖师呢? 巨人还好吗?他闭眼之前,一屋子的青苔,巨人一定很伤心吧,他这个哥哥太不称职了,说好永远不离开他,永远不丢下他,他又食言了。 还有担生和大白,会怎么样呢?还是依旧待在屋里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呢? 还有狌狌,会不会开导下连朔,让他好好活着呢? 自己当时是极阴之体,放了血给连朔,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会变成全妖,那时候会一直活下去,没有年龄限制呢? 没有年龄限制! 李半溪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了,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自言自语道:“连朔是全妖的话,会一直活着……那他现在,是不是待在某个地方?” 李半溪兴奋得下了床,打开电话,搜索一千年前的歷史,可惜关于“李家村”的记录几乎都没有,就算有,一千年都过去了,连朔还会在同一个地方等着他吗? 自己这么坏……残忍地抛弃对方,连朔恨他还来不及吧!怎么会还在同一个地方等着自己呢? 究竟在哪里呢? 他失望得躺回床上,看着窗外,外面都没有月亮。又按开手机,点开日历,惊讶得发现今天是十五。 满月吗?李半溪想起第一次见到连朔变身的那晚,也是个满月之夜,他昏睡的脸庞和冒出来的耳朵尾巴一直不停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现在都看不见月亮了呢!月亮如何思念,当你看着它时,它会把这份思念带给你所想的人。 而现在月亮都不见了,就如同李半溪无处安放的失落和怀念。 日子还是要过,没有连朔的日子,也是要过的。 只是少了生气,少了盼头,少了幸福。 李半溪将他无数的情丝和眷恋都放入了《半妖物语》中,没办法,他太想他了,他想到发疯,想到落泪,想到想抛弃一切去寻找他。 但去哪里找呢?若是他也在这个世上,他会找到自己吗?还是自己有名了,他才能看到自己吗? 李半溪一大把年纪,早就过了进娱乐圈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写好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如果连朔看到的话,会来找他的吧。 他甚至还偷偷百度过连朔的名字,可惜同名的人很多,却都不是他。 他会不会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呢?毕竟一千年都过去了,总不能以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份在同一个地方待下去吧! 他肯定会换身份换名字,然后辗转不同的地方,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异常。连朔这么聪明,自己能想到的,他肯定能想到吧。 去了不同的地方,一定遇见不少优秀的人吧,会不会,这里面……就有一个刚好是连朔喜欢的呢? 一千年的时间太长,连朔会不会早就把自己忘了,然后遇上不同的人,再和他们坠入爱河。 李半溪突然就跟心里堵了块棉花一样难受,是啊,拼什么一千年的时间,要为自己这样一个主动抛弃他的人守身如玉呢?这世间,比他优秀比他有趣的人太多了,连朔肯定会爱上别人吧! 这么一想,李半溪委屈得就要落下泪来,凭什么呢?自己可是为他付出了生命呢!虽然现在自己仍活着,但当时并不知道做这一切的后果,自己这么爱他……他会爱上别人吗? 这么纠结着,李半溪终于陷入梦中,这梦里的内容显然不太好,他连睡觉眉头都紧皱着。 清晨,吵闹的电话铃惊动了床上的人。 李半溪艰难的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餵?”早晨的声音本就略带沙哑,更可况他这种夜猫子。 “喂,”对面的人是江姐,“半溪啊!我和那家影视公司说了,但对方似乎对你的剧本很赶兴趣,这次是老总本人来找你谈呢!” 李半溪揉着红肿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不用了吧……就说我已经拒绝——” 江姐打断他的话:“人已经出发了,估计这个时间……已经到你家了。” “什么,”李半溪听到这句话终于清醒了,“你把我家地址给了一个陌生人?” 对面开始打马虎眼儿,李半溪刚想兴师问罪,就听见门铃响的声音。 这么快就来了,李半溪快速得收拾了一下,打开门准备婉言拒绝这位老总时,却被眼前这张脸惊住了。 那是一张他朝思暮想,日日思念的脸。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上前几步直接把还在蒙圈的李半溪搂在怀里,李半溪终于又寻回了,这对于他来说只丢失了半年的熟悉的气味。 那人颤抖着声音道:“你知道吗?我等了你一千年。” 李半溪瞬间红了眼眶,谢谢你,熬了这么久,撑到我重新遇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的话到这里就完结啦!谢谢大宝贝们一路以来的支持,还有一些投雷的灌营养液的大宝贝,感谢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