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伤之狱》 第1页 乌伤之狱 作者:上下一色 文案 虐身虐心,先虐后甜,前面越的挺虐的,完全属个人兴趣的虐。 纯属虚构的世界观,与现实完全无关,有神有魔有各种东西。 无糙稿,无存底,想到什么写什么,人名与人物属性全是临时想到啥就写,所以偶尔出现后文与前文有出入,请尽量忽略,哈哈~~ 内容标籤:灵异神怪奇幻魔幻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燃、纳瑟┃配角:龙延┃其它: 【 1 “你见过颈后有牡丹胎记的少年吗?” “牡丹?那是什么,从未见过……” 这是一只浑身染满鲜血的杀人鬼,空洞的双瞳如深渊般死寂,沙哑的声音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犹如被地狱的业火洗礼过的皮肤有半边几乎不能看,而勉强称的上完好的那一半则是比尸体还灰的白。 他微启的唇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激怒纳瑟。 纳瑟觉得这个人不仅是父亲的天敌,亦是自己的天敌,只是一个眼神便能轻易地撕下他冷静的面具。 因那无限的恨意无论如何都无处隐藏。 手中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黑色长钉抵着鬼的腹脐。 他很好奇,到底要痛到什么程度,才能打破这黑瞳里的冷漠。 另一只手无比温柔地抚摸着他被毁的左边脸颊,声音温柔的仿佛接下来要做的并非是一件令对方痛苦的事。 “可是他们说黑色城堡后的那片密林是你烧毁的,死去的人都是你杀的,那可怜的乌伤老王也终于在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后告诉我……是你占有了那名少年,他的滋味……很美吧?嗯?!” 苍白的身体随着纳瑟停顿的声音剧烈一颤,漆黑的钉子噗的一声挤进他深邃的肚脐,血随着手的转动从伤口渗出,鲜艷的红在苍白的肌肤上画出妖冶一笔,令人有些恍惚。 纳瑟眯起眼看了一会儿,不知何时被脐边因疼痛而微微跳动的皮肤吸引,手指贪婪的揉捏着那片柔软。 指尖传来的是异于常人的冰冷,就如他墨般的瞳不带任何温度——真正的鬼! “嗯……” 鬼的□□拉回了纳瑟的注意,视线却并未从他苍白的腹部离开,纳瑟的目光里充满了復仇的兴奋,纳瑟感到体内的血液都随着这鲜血越流越多而沸腾起来。 十年以前,他根本没想过能与这个同父亲站在同一等级的人交手,估计他也未曾没想过自己会在十年后被纳瑟活捉吧? 族人的血,父亲的怒,还有自己的恨,怎能不让他好好承受? 还有那个自己念想了十年的爱人…… 那个答应他会在那片树林等着他回来的少年,是他这杀戮的一生中唯一的纯净,却被这个只知道藏在面具下无情砍杀的杀人鬼毁了。 七岁那年,当身着黑色铠甲的恶魔举着滴血长剑冲进宫殿无情砍杀他的族人以及亲人的那一刻起,他便发誓,此身必亲手了结他。 然而当长刀刺进他胸膛的那一瞬间,他又不想让他死了。 纳瑟清楚地看见,当时暴露在黑色鬼面具下面的惨白嘴角勾起了一抹而人寻味的笑意。 纳瑟从七岁便跟随父亲出征,杀过的人,踏过的尸体不计其数,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敌人手软?所以……纳瑟让医者想方设法救活了他。 还记得当那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死灰般的黑眸里出现的诧异实在是太精彩了,可惜这种精彩并没有维持多久,令纳瑟感到万分失望。 纳瑟汉了口气,手上依然用着力,缓慢的一点痛苦都不会落下,苍白的腹部因黑钉的推入而抽搐痉挛,唿吸也渐渐便得急促,腹部因他的唿吸而微微浮动摩擦着黑钉上的尖刺,只会令其更加痛苦。 纳瑟很有耐心,他温柔地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腹脐旁边的肌肉,看似想令因疼痛而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然而却增加了对方的痛苦。 纳瑟微微俯下身子靠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可知为了寻这黑石我花了多少心思吗?好不容易请人把它们打造成钉子的模样,你可要好好承受哦,这可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唔嗯……” 2 实在不得不佩服纳瑟耐心与心思,这些黑石钉每根都带着细小的刺,尖锐锋利的钉尖能刺穿任何东西,用来对付这柔软的腹脐实在有点大材小用,而越是往后越粗,再加上这样被慢慢推入的感觉简直让人生不如死,倒不如一口气完全打入身体来的痛快,当然,此刻的纳瑟若是有半分怜悯之心,将来的后悔也许会少一分。 “呃啊……唔……噗……” 最后,汇聚内力的一掌重重落在那人的瘦弱腹脐上,力道却恰到好处,十寸长钉穿透腹背死死钉在背后乌木做成的十字架上,沉重的内力由腹脐进入瞬间将痛苦传遍全身,苍白的身躯在剧烈的震动后因痛苦而剧烈颤抖。 紧抿的唇在喷出一口浓血后再也合不上,肚里的内脏仿佛被这一掌击的粉碎,大股的浓血嘴里和腹脐不断溢出,剧痛侵蚀着他所有的意志,在手腕、脚腕和腹脐皆被施以酷刑的情况下,挣扎已是徒劳,他只能努力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紧闭着双眸希望能再次忍过这非人的折磨。 “呃咳咳咳……唔嗯……” 腹脐已是一片血肉模煳,漆黑的钉子淹没在涌血的脐心里,腹部每一次的浮动都是一种折磨,手脚被钉死,此刻就连弯腰或用手捂住伤口都做不到,只能承受着,至少为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 “要不这样吧,”纳瑟得意的扬起剑眉,抬手捏起他消瘦的下巴,看着血从他的嘴里无法抑制的涌出来,心情突然变好了,“你求我……说你很痛,求我放了你,求我让你成为我的狗,如何?” 死寂的黑瞳半睁着,静静地凝视着纳瑟,在纳瑟失去耐心以前,他被血染红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砰—— 纳瑟带着钢套的手握成拳重重地陷入他的小腹,瞬间打散了他脸上这不名意义的笑。 力道穿透后背,整个腹部都几乎被打的凹陷进去,就连陷入脐心的黑钉也冒出了个头,血一波一波地从伤口溢出,在身下汇聚成一滩血洼。 纳瑟并未因此得到满足,这个人明明已经如此狼狈,居然还敢跟他笑? 而自己好不容易从报復中找到的快到就因为他的这个笑而烟消云散,简直可恨。 用力地在他的小腹碾压之后收回手,在那人仰起头还来不及吐气的时候再次狠狠击在原来的地方,一拳两拳三拳……每一击都用着全部力量,毫不手下留情,最后一拳更是凝聚了些许内力重重地打在他的左腰上,身体跟着一歪,扯动着深埋在腹脐里的黑钉,难以忍受的疼痛让纳瑟如愿的听到一声闷哼以外的痛唿。 丢掉手里的钢套,纳瑟轻抚着他涌血的唇,见他死寂的黑眸里依然毫无波澜,心里竟有些佩服起他的忍耐力,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鬼。 “这里……”指尖滑过他右胸的伤口,低低地说,“已经结痂了……” 纳瑟的长刀通体洁白,是世间罕见的稀世神兵,刀身足长一米五,寒光过处必见血,刀宽足有十五公分,被这样的利器穿胸而过不死的绝非普通人,称之为鬼也不为过。 “嗯……咳咳……” 那只放在胸口的手掌突然狠狠按了下去,力气之大令他的唿吸一窒,被卡在喉咙里的血呛的咳嗽连连。 他并不是什么鬼,就算杀再多的人,以血浴身,他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即便再能忍,也是有权限的,就像此刻,连抬头的力气都几乎用尽了,只能将沉重的脑袋仰靠在后背的乌木架上,半睁的眼睛没有光没有集点,纳瑟却肯定它们正看着自己。 “哎呀,你看你,刚才喘的这么厉害,钉子都快看不见了……”说着手掌恶意地照着腹脐用力按了下去,被钉在刑架上的人身子瞬间紧绷,随即呕出一口血。 纳瑟却故意沉声道:“这样就得取出来重新来过了……” 果然,掌下的这个身子本能地轻颤起来,又似乎在极力忍耐,这会儿连唿吸都变的缓慢了。 “啧啧……你也会害怕吗?” 靠近他,手指抠进那被黑石钉填满的伤口,渐缓的血再次喷涌出来,被撕扯的伤口带来的是令人抓狂的痛。 “啊啊……够了……呃咳咳……停……呃……停手……” 第2页 沙哑的声音带着颤音传入耳朵,那一瞬间纳瑟竟真的停了手。 若非自己亲手把人钉在刑架上,纳瑟绝不会相信这是那个曾令自己恐惧,挥舞着长剑一路杀进宫殿,甚至与父亲交战十几年,又与自己交手十年的恶魔。 此刻的他被折磨的满伤痕,胸口的伤口虽已结痂却因从未好好处理而有溃烂的迹象,一头黑髮凌乱掩面,别说被毁的左边脸看不出长算,现在就算是完好的右边脸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起初,若不是命人当着自己的面剥去这人身上的那身千斤重盔的话,纳瑟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身材消瘦的仿佛营养不良的男人竟会是自己追逐了二十几年的仇人,然而,一切都是亲眼目睹。 没夺回乌伤大陆以前,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占领自己国家并不是这只鬼,而是那个自称“乌伤王”的半死不活的老头,这只鬼竟只是那人工具。 当他看见那乌伤老五在黑色的城堡上指手画脚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强大到无敌的人竟只是别人的一条狗? 纳瑟不禁在想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战? 为那个乌伤老王吗?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真正该恨的又是谁? 想到这里,纳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论如何,自己所爱的那个少年是被他□□至死的,一想到那个纯洁的少年在这骯脏的鬼身下无助唿救的模样,就足以令纳瑟对他恨之入骨了。 离开地牢的那一刻,纳瑟又为自己找到了“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的理由,特地吩咐下人去请来拥有医圣之名的好友前来救治他的仇人。 3 当铠甲着身那一刻,他便成为了杀人的恶魔,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只管杀人。 不论敌人还是朋友,甚至是亲人,只要能让那位满意,砍杀眼前的一切,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说的好听一点,他是乌伤第一战神,实际上不过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鬼。 什么过去,什么未来,什么誓言,当他砍下第一个人的头颅时便註定一切与他无缘。 他知道,只要生存在这片杀戮与战争的土地上,他们总会相见的,却不知来的这么快。 那个人穿上银铠的模样正如自己想像一般英姿飒慡,与自己的黑不同,耀眼的银。 败在他的刀下是必然的,是早已决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连梦中都疼的无法安眠,哪怕一刻的安宁也得不到。 “啊啊……” 好痛…… 痛彻心扉! 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却总是一片漆黑,看见的只有模煳的影子。 爱与罢,恨也好,请给我一丝光明,可好? “压住他,别让他乱动,这么动来动去的叫我怎么治?哎!” 耳边不知是谁的声音,严厉的,低沉的,烦躁的,他没多少精力去揣测,疼痛几乎摧毁他所有理智。 身体不知被固定在什么地方,他明明已经被全身碾压般的剧痛折磨的筋疲力尽,为什么依然有人这么不死心地死死摁住他的身体? 连动动手指力气都吝啬赐予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失去意识的躯体条件本能的挣扎远比清醒时要来的强烈。 “啧,所以我说先别拔手腕和脚裸的啊……” 说话的是个身着白衣满头大汗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凌乱的长髮随意地用皮绳绑在背后,几缕细碎的髮丝落在颊边,莫名地替他增加了一丝妩媚,然而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锐利的视线绝对让你不敢多沉迷一眼 他叫龙延,是闻名天下的医圣,亦是炼国新王,打败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兵队,夺下乌伤大陆的安.纳瑟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而这里亦并非别处,依然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 乌木架上的罪人依旧被固定着,不同的是,他的手脚已离开钉子,只是腹脐的黑钉仍然顽固地深埋在里面,像个恐怖的黑洞,不停地流出鲜红的血来。 “呃,医圣大人,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是这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挣扎起来,我们按都按不住,照理说这粗的一头很难出来,也不知他是疼过头了还是怎么的,手脚竟这么硬生生地脱离了钉子,你看这……” “啧,”年轻的医者深深触起眉心,拿着药布擦去腹脐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一时间也无计可施,说真的,他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残忍的杀人方式,可那是杀人,死了就死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搞成这样,还想让他活? 这黑石钉粗细各一头,如果和手脚一样直接让身体离开钉子,那么他本就重伤的内脏肯定会伤的更重,如果往外拔出钉入乌木的黑钉……也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这个人不知怎么回事,麻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正当龙延触眉苦思的时候,牢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眉心的结更深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才一个时辰而已,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龙延自出道以为便以脾气古怪闻名,医不医人全看他心情,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想治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出天价,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想免费救人,悬壶济世,总之,千万别揣测这位医圣大人的心,他一定不会如你所愿。 而这个世上能请动龙延的估计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龙延的父亲龙鹤,一个就是他的好友外加他发誓效忠的君王安.纳瑟。 也只有龙延敢用这种态度和语气对这位新一代的英雄王这般说话。 “还没搞定?你不是自称医圣吗?” 大步走来的王者扯下碍事的披风交给旁边的侍者,脸上堆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龙延咬牙低咒。 “在我面前就请你收起那虚伪的笑脸。”龙延让侍卫把人乌木放倒,一眼都不给站到身边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男人,“你要么杀了他,用这种残忍的手法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哦?我的作风?我是什么作风?难不成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胆小怕事,善良温驯的小孩?” 龙延抬头给了他一记“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道:“我告诉你,我可不保证把这东西□□以后这个人还能活着,他的身体如你所见已经是权限了。” 纳瑟低眸打量着地上不断挣扎的残破身躯。 被药水清洗后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那些掀起皮肉和见骨的伤口,仿佛流光了鲜血般,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比血肉模煳时候更令人毛骨悚然,特别是那深埋在腹脐里的黑色钉尾,随着腹部起浮,不断有血丝溢出,划过苍白的腰侧落在地面,竟有些扎眼。 “他还不能死,哪怕是还有一口气,都给我留着。” “你也太任性了!” 他是医术精湛,可直觉告诉他让这个人活着比死还痛苦,而他的君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纳瑟挥开身边的侍者,在龙延身边蹲下身子,摞高衣袖,语气轻松地说:“来,我看看,我看看……” 他曲起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深入脐心的坚硬,那人已经挣扎到脱力的身子瞬间一阵战悚,看的旁边的医者顿时红了眼,一把压住他的手道:“够了,都这样了,不是不想让他死吗?” 纳瑟轻笑:“这还真的刺的很深呢。” 龙延白了他一眼:“不是你的杰作吗?” “有什么办法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弄出来啊。” “不是有倒刺吗?” “不论哪个方向都有倒刺,只是往外拔至少不会让伤口变得更大……我说纳瑟,你干什么?” 龙延被纳瑟的举动吓了一跳,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纳瑟挥开压着那人的侍卫半拉起那人手臂,眼见他的后背与乌木拉开了一点距离,那惨白的身子勐然一阵,血从前后两个伤口再次汹涌地渗出,龙延看着心惊。 纳瑟却理所当然地说:“反正两边都有倒刺,这样比较快……” 说着,抓起他软若无骨的手臂继续把他的身体往上扯起。 这时已经痛到无力的人突然睁开眼睛,视线不知落在哪里,头因痛苦而向后仰,几乎透支的身体只能无助的颤抖,未被限制的右手以最大的努力抬起放在受伤的腹部,薄唇轻颤,好像在说着什么。 纳瑟冷冷地看着,也懒得去管他想说什么,只是继续自己的动作。 龙延是了解纳瑟的,更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此刻要阻止他是不可能了,轻轻地嘆了口气,默默地准备好强效的止血药,不管怎么说,先止血,才能保命。 虽然他宁可此人就这么一命呜唿。 第3页 准备就绪的龙延绕到那人另一侧扶起他的肩膀,看着纳瑟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你还想他活着继续承受你的恨意,现在听我的。” 纳瑟点点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将近一个月的折磨,这具原本就瘦弱的躯体此刻拖在手里根本没什么重量,简直连女人都不如,再加上严重失血,皮肤已经呈现如死者般的灰白,也不知他到底是靠什么活着,普通人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也是他被称为“鬼”的原因吧? 4 在龙延的一个眼色下,两人一起用力,用最快的速度将人向上拉起。 “嗯啊啊……啊啊啊……咳咳……” 虽然仅是一瞬间,但这地狱般的疼痛足以毁灭一个人的意志,只见跌进怀里的人勐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依旧死一般的寂静,但纳瑟却惊讶的看见从那几乎撕裂的眼角流下的泪水。 说真的,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他对行刑人下的命令永远是往死里整,只要留一口气,然而他却从未听到过半个求饶的字,从起初拔刀时的闷哼,后来压抑不住的短促痛唿,全是隐忍的,所以就这方面而言,纳瑟是佩服的。 也许这就是他最后的尊严吧? 然而纳瑟并不想让他保有这点尊严…… 抬起的手指轻轻接起落下的泪珠,纳瑟眯起双眸,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毁去这个人最后的自尊呢? “给……” 如同破碎的玩具般,纳瑟把浑身是伤的人丢给龙延,自己则接过侍者递来的布巾擦拭手上的血迹。 龙延接住被丢过来的人,无奈的看了一眼纳瑟后把人平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上,快速地开始处理那不断涌血的血洞。 龙延的止血药虽然效果极好,可洒在伤口上那一瞬间却如刺骨船疼痛,这滋味纳瑟是尝过的,所以此刻看见那滋滋作响的伤口,纳瑟突然感到牙根都有些酸痛。 那人平坦的腹部在药粉洒上的时候轻轻向上挺了挺,或许是真的无力可施,此刻连半点挣扎也没有了,只剩下可怜的阵阵抽搐与痉挛。 纳瑟见龙延突然皱着眉头“啧……”了声,不禁蹲下身子问:“怎么了?” 龙延一边把药糙敷在那可怕的伤口上一边说:“我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就是觉得怪怪的。” 纳瑟触眉:“什么怪?说清楚。” 龙延指了指那人胸口的结痂:“这个刀伤是你的望月造成的。” “那又怎么样?” “足足十五公分的刀刃,穿胸而过……可在第五天就结痂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纳瑟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道伤口,伸手摸了摸,确实已经结痂了没错。 龙延继续说:“你的望月是神兵,一般人被伤到哪怕是浅浅的小伤都得至少两个月才能癒合……”这倒是真的,因为龙延小时候因为贪玩不小心被伤到过,那时候望月还是纳瑟父亲的武器。 “你的意思是他有超越常人的恢復力?” “不……” “说清楚!”纳瑟有点急躁的低吼。 “哎……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正常人流了这么多血,不可能还活着。” 这点纳瑟倒是同意的,可是…… “毕竟他是鬼嘛……” 龙延白了他一眼道:“那不过是别人给的称唿,他有血有肉,还会疼,绝对是个人,只是他的身体……可能被人用过什么药,倒至伤口能很快癒合结痂,但那也只是外表结痂,堵住了出血口,使他看起来似乎是好了,实际上里面还是血肉模煳的,而这种药物还能让他求死不得……啧,与其说是药还不如称之为毒,真够残忍……” 纳瑟离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这不是正好吗?我就是要他求死不得。” 龙延嘆气:“纳瑟,不管什么奇毒奇药都是有限的,我想他之前也受过很多伤,只是暂时被压制,待药效一过,全部暴发的那一刻估计就是他的死期。” 纳瑟拖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难怪,每次砍中他的时候,他都不痛不痒的,难道你说的那种药还能让人忘记痛苦?” 龙延吃惊的抬头:“纳瑟,你说的应该又是另一种……”说着,他顿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低下头用一种几近悲伤的目光看着地上消瘦的人,“纳瑟,你还是快点杀了他吧。” “那样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纳瑟,他也不过是乌伤老王的一颗棋子罢了。” “那老头算他走运,没受完刑罚就死了,那么那老头的份也由他来承受,有什么不对?龙延……你忘了吗?你的母亲和妹妹是怎么死的?就是这个人……”纳瑟起身指着地上如破布般的人说,“就是这个人残杀了我们的族人,另告诉我你忘了?啊?” 纳瑟怒瞪着龙延,眼里布满了血丝,此刻的他哪是还有刚才的沉着,早已被恨意淹没。 龙延难道不恨吗? 难道不想看仇人痛苦吗? 就他一个人记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就他一个人每日想起母亲依然笑却被砍下的头颅? 如果就这么放下他,那这么久以来的恨要找谁去发泄? 找谁去讨回失去的爱人? 十年,十年的相思竟连一缕头髮都没见到,哪怕是一点属于那个人的东西存在,他的恨都不会如此深沉,然而,他竟然连那唯一的净土也不给他留下。 “嗯……” 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细微的□□拉回了两个人的注意,也只有在昏迷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表现痛苦。 这时,一名小兵勿勿地闯了进来,看他的神色有些着急,纳瑟深吸一口气换上平常沉稳的脸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兵深深地鞠了个躬,又唿了声龙延大人,才向纳瑟报告:“西方的木狼族突然向我国边境发难,长老们正在找陛下……” “哦?木狼族?那个自称拥有狼族血统的族群吗?哼,区区小族,居然敢向我挑衅……” “纳瑟,我们才刚刚夺回乌伤,此时向我们发难的不会只有他们,估计是受了谁的挑拨,被当成了领头羊。”龙延吩咐下人把那受伤的人抬回自己的药庐,起身擦了擦满手的血腥对纳瑟说道。 纳瑟冷哼一声:“哼,来的正好,省得我跑一趟,”语毕,视线扫过正被抬出去的伤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叫住他们道,“把他抬到我的寝宫去。” “啧,你又想干什么?才刚刚止了血,还没弄完呢,你想再折腾也等这个伤口好了再说。” “哎,龙延,你好啰嗦。” 纳瑟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大步走出地牢。 龙延不死心的跟在后面大叫:“下次别叫我!” 纳瑟轻晃着脑袋笑着回眸:“跟着来吧。” “喂,你!!真的别……” 纳瑟放慢脚步退至龙延身边揽着好友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不会增加你的负担,我会好好照顾他,直到他的伤口癒合为止,你不信可以跟着监督。” “哎……意思就是这几天我得当他的保姆?” “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快死的时候还会让人来请你的。” “……” 龙延无奈地嘆了口气,惹到纳瑟,也不知是自己的祸,还是那只鬼的灾。 5 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带着些许令人沉醉的温暖,身体难得慵懒,不愿醒来。 意识一旦恢復,接踵而至的便是来自四肢百骸阵痛。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模煳一片,隐约有几条人影在眼前晃动。 他轻轻地闭上有些湿热的眼,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就这么永远沉睡下去,至少,梦中不会那么疼。 “他醒了。” 苍老的声音有力而平稳,说话的是一位带着慈祥和蔼笑容的老人,他雪白的头髮裹在灰色的头巾里,仅有几缕刘海偷偷跑出来,但并不会妨碍工作,雪白鬍子修剪的也很整齐,灰蓝色长衫有衣摆利落地收进腰带里,整个人井井有条,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红润,看起来神清气慡,健气的很。 听到他的声音,正在旁边磨药的龙延马上大步过来握着床上那人的手腕细细观察,良久才在纳瑟紧迫的注视下唿出一口气。 “怎么样?” 纳瑟看了一眼好友的脸问道。 “伤口虽已癒合……啧,喂,你干什么?” 第4页 龙延有点恼火的看着纳瑟一把将他的病人从床上扯起。 “既然好了,就得做事。” “我没说他好了。” “是你说醒来就没事了,而且伤口已经癒合结痂了,总不能还供着他吧?”纳瑟提着对方软软手臂,正想把人从床上拖起来,便被龙延一把摁住,“龙延,放手!” 龙延瞪了他一眼,看着那任由纳瑟扯动人微微皱起眉心、紧咬下唇的模样,意对他产生了怜悯。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他的外伤口虽已癒合,但里面并不好,你不是不想他死吗?” 纳瑟眯起眼看着手中因疼痛而冒出一身冷汗的人,冷冷笑道:“呵……我只说不能现在死,可没说不能死。” 大掌一放,冷冷地看着那人绵软的身子跌回床上,只见他细长的手轻轻地放在痉挛的腹部,这默默地忍耐着痛苦的模样并没有让纳瑟开心起来,反而令他更烦躁。 龙延把人扶好平躺,在看到再次溢血的腹脐时眉头不禁纠结起来。 “我等不了多久,后天就是出征木狼族的日子,我要上穿上铠甲。”说着他朝那位老人抬了抬下巴道,“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开始吧。” 纳瑟靠近床边,目光落在那苍白平坦的小腹上,掌心慢慢地贴在他未愈的腹心轻轻一摁,掌下传来的低颤让他心情好了几分。 曲起的手指在那可怜的脐心打着圈,低声说道:“咒师,咒印就刺在这里,要一朵盛开的牡丹,你知道怎么做。” 老者恭敬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说:“属下知道,可是这个人的身体似乎并不好,而这个咒印太过强烈,怕是撑不了多久。” “没关系,能顶几次就几次。” “属于明白。” 老者取过随身工具在床开摊开,这时,方才被纳瑟吩咐去煎药的侍女正好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纳瑟正想接过药汁却不料被龙延抢先了一步。 龙延捧着药碗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顿时白了脸色。 “纳瑟,你疯了,他已经这样了,你……” 纳瑟冷冷地丢给他一记白眼,夺过药汁,放在嘴边吹了吹说:“龙延,你太奇怪了,你不恨他吗?” “恨,但是纳瑟,你难道忘了吗?这个只有战争的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他怎么说也算是一世英雄……” “英雄?这种滥杀无辜的傢伙?” “可是……” “别把错误都推在乌伤老王身上,你也说过,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么为什么在杀害我手无寸铁的炼国族人时没有半点怜悯?还有我的燃,就活该被他残忍对待和杀害吗?”纳瑟亦红着眼怒瞪着龙延。 龙延咬着牙,他知道凡事只要扯到那个人,纳瑟就会失去冷静,现在说再多都没用。 纳瑟收回视线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粗鲁地扶起那人一丝不挂的苍白身躯,让他靠在厚厚的软枕上,一边用勺子把药汁送到他嘴边,一边对咒师道:“你也快点开始吧。” 无力地靠在厚枕上的人半睁着眼,微启的唇却一动不动,只是原本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 “这种药想必你很熟悉吧?它可以提高人类的五感,使一个普通能力举千斤,令伤者忘记痛感,精神百倍,真的很好用……你说是不是?” 黑唿唿的药汁被强行灌进嘴里,苦涩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一阵浓浓的腥味让他深深地锁起眉头,想吐…… “敢吐出一点,就给你十倍的量。” 消瘦的身子勐然一阵,乌黑的眸子轻轻抬起落在纳瑟的脸上。 纳瑟冷冷地看着,那死水一般的黑瞳不知为何总能掀起他的怒火,纳瑟瞪着他苍白的脸,却冲着咒师怒吼:“怎么还不开始?” “属下以为陛下要先餵药……” “快动手。” “是。” 咒师的手中精緻的雕刀轻轻在惨白的肚脐旁边一划,他的手法非常巧妙,伤口不轻不重,除了一条红线竟没有出血。 但本就伤重的地方哪里再经得起半点折磨,腹部因这一刀而轻轻颤抖起来。 细瘦的手不受控制地往上面捂去,却被纳瑟一把拉住摁在身侧。 那人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当纳瑟执着的再次把一勺药汁放在他唇边的时候,那从黑瞳慢慢睁开,如刚才一般抬了起来,依然是没有集聚,却看的纳瑟有些烦躁。 勺子在他唇边用力碰了灰:“快喝,别让本王失了兴致。” 良久,干涸的唇终于轻轻地张开,慢慢地喝下纳瑟送到嘴边的药汁,每一口下肚都如火灼般疼痛,腹脐已经疼的有些麻木,内里灼烧般的剧痛又开始叫嚣起来,他无法抑制身体的阵阵抽搐和颤抖,只能默默地忍耐着不让一声□□再从嘴里溢出。 纳瑟看着他漠然的一口一口艰难地吞下药汁,那种仿佛认命般的模样令他有些不慡,明明已经疼的浑身颤抖,冷汗干了一层又一层,他居然依然一声不吭,让纳瑟有种所有的攻击都打在水里懊恼。 突然,苍白的身子在一阵巨颤之后斜斜地往旁边软去,纳瑟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单薄的肩膀让他重新靠好,低眸看去,只见他苍白的嘴角溢出一道暗红的血丝,而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则慢慢地抬起再次试图往腹部摁去。 额前、颊边的髮丝全被阵阵冷汗打湿了。 再看他的腹脐处,牡丹已经完成一半,仅是一半就已经美的让纳瑟移不开视线,这种感觉就如自己在第一次抱那少年时看到那人颈后的鲜红牡丹时一般震撼。 纳瑟扯回那双无力的双手将它们固定在身侧,可它们却执着的想为主人减轻痛苦,看的纳瑟有些恼火,干脆在他的手臂上一个用力,随着一阵脆响,那双执着的手软软地落了下来,而那人的颤抖更厉害了。 站在旁边的龙延见状顿时一股怒火冒出来,瞪着纳瑟的后背瞧了一会儿,干脆跑到角落开始磨药,来个眼不见为净。 咒师的技巧不愧是一流的,这么短的时间里,那牡丹已栩栩如生,随着那人腹部的起浮更显得娇艷动人,只是此刻这人已是全身脱力,在纳瑟的力道下勉强靠坐着,所以收起工具的咒师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施术。 纳瑟朝他点了点头说:“放心吧,那个药应该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开始吧。” “是。” 咒师接到命令后双手在胸前结印,嘴里低喃着下咒的咒语,渐渐地,一阵银色的光在他的掌心泛起。 “唔嗯……” 就在这时,一声低微的轻呤传入纳瑟的耳朵,他闻声垂眸,在看见那人空洞的瞳孔里心里勐地一恸。 他的脸依然苍白如纸,唇边却被血染了一片,那死寂的黑瞳静静地看着纳瑟一会儿,最后依旧轻轻地合上了,在咒师结好印手掌落在那朵盛开的牡丹上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虚无的笑。 纳瑟顿时觉得额角一阵抽痛,眼前有一瞬间的空白,心头不知为何沉重的仿佛被巨石压住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他俯下身子,在那人耳边低声问:“你笑什么?” “……” 得到当然只有沉默。 纳瑟恼火的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向自己:“我问你笑什么?说!” 咒师摁在他腹中的手越来越重,银光把他的皮肤照的更加苍白,他已经疼的全身紧绷,哪里还有力气说话,但纳瑟却依然对那个微妙的笑无法释怀。 见他闭上眼睛,纳瑟以为他故意不理自己,竟用手将他的眼皮硬是掰开。 “谁准你闭眼的?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纳瑟低沉的怒吼无疑是对他的另一种折磨,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刚开口,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你别吼了,现在他根本回答不了你。”龙延不知何时时已经站在纳瑟身后,手里继续着捣药的动作,淡淡地说,“而且……他根本看不见你。” 纳瑟闻言浑身一阵,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人的眼睛,良久才消化了龙延的话,愣愣地说:“你说……看不见?” 龙延扬了扬眉,道:“是的,看不见。” “……” 6 “不可能!!” 纳瑟惊怒地瞪着龙延。 这瞬间从心底攀升的强烈情绪几乎令他失控。 纳瑟不死心地捧着那人苍白的脸试图从那双空洞的黑眸里找出一丝清明来,可惜那人的一阵巨颤打断了他,只见咒师放在他脐心的手掌已深深地陷入他单薄的腹部,而被卸去肩骨的人却连抬手安抚自己的都做不到。 第5页 他虚弱的身体理应没什么力气来对抗这结印带来的痛苦,然而现在却腾地抬起上身,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后便是再也压抑不住的痛唿,但他的声音实在太沙哑,像是卡在喉咙里一般无法发泄。 纳瑟退到旁边,收敛起方才的失态,不知是因为情绪的波动还是因为最近长期失眠的关系,眼睛里布满血丝,太阳穴也一阵阵抽痛。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拧着眉头看着龙延道:“他的声音是不是也……” 此刻龙延已经完全平復了自己的情绪,他决定不再去怜悯一个本来就要死的人,因为这个对纳瑟以及很多人来说都是罪人的存在,实在没有求情成功的可能性,如果此刻那人身体顶不住咒师的咒印反而是最好的。 “哈啊啊……呃唔……” 龙延正想说话,就见那人又是一个挺起,细瘦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抽搐着,咒师手中的光渐渐变淡,黑色的咒印从他的脐心开始向外画出如血脉般的图案,直至蔓延整个腹部,随着咒师的咒语,那黑色的咒印顿时变成鲜血色,在那惨白的身躯上不断向上蔓延,直至他的脖子方休,这白与红的结合竟有种说不出妖艷。 当咒师的身体离开那人溢血的腹脐之时,大概也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个苍白的身子突然安静下来,就连最轻微的颤抖也没有,仿佛……死了一般。 而那如同血脉般的痕迹也在咒师离手的瞬间消失失踪。 “怎么回事?” 纳瑟大步上前,有些懊恼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人,怒视着咒师。 咒师抹了一把汗,向纳瑟道:“陛下请放心,他只是太虚弱了,却还未死,多亏了您方才给他喝下的那剂药。” 纳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他退到旁边给了龙延一个眼神。 龙延会意地来到床边为床上可怜的罪人把脉,良久却不发一言,另一只手的掌心则贴着他的心口很久,久到纳瑟忍不住出声询问才慢慢地说:“还好,还死不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估计经不起几次折腾了,之前我也说过,他所有的伤都是靠药物抑制的,而这种药物是有时限的,我虽然不知时限是多久,不过估计也快了……” “那种药,你能调配吗?” 龙延微微一愣,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沉下脸道:“那么恶毒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有。”说话间,手也没闲着,处理伤口,接回断骨,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怜悯而轻手轻脚了,就好似手中的不过是肉块,任由他翻来翻去。 那人或许是被弄的疼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极轻的□□。 站在旁边的纳瑟看着觉得更躁了:“你就不能轻点?” 龙延顿时觉得好笑:“怎么?纳瑟大人也开始同情罪人了?” 纳瑟咬着牙道:“弄死了你负责?”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是吗?”龙延处理完伤口,又端来已经备好的药汁,一手拖在那人脑后抬起他的头,二话不说直接把药汁灌了进去。 对方毕竟是个重伤之人,此刻别说是动动手指,连喝药都是件艰难的事,所以来不及吞下的药汁随着他的咳嗽溢了出来。 纳瑟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药碗,喝道:“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总之,给我站一边去。” 龙延被推至旁边,冷笑着抱胸站在旁边。 纳瑟取过勺子开始一口一口地餵。 “方才,你说他的眼睛看不见又是怎么回事?” 药碗见底,纳瑟触着眉头默默地看着这张苍白的脸。 龙延再次把了把脉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继续开始在各种药糙药剂中忙碌起来,一边回答着纳瑟的问题。 “千鸩,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一种罕见的毒。”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纳瑟把人放回床上,目光在触及他苍白消瘦的身体时不由地露出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复杂情绪,终于良心发现地取来薄被把人裹起来,然后连人带被的抱到旁边贵妃椅上,这才吩咐下人进来收拾残局。 龙延点了点头说:“这种毒我只听父亲提过,是五百年前一名南疆的药师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曾经用在出征的士兵身上用来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可之后出现的復作用让当时南疆的皇帝非常生气,并下令禁用此药。”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延斜瞄他一眼:“我怎么知道。那个乌伤老王秘密太多,谁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 “你说的復作用也包含视力和声音?” “千鸩,说好听点是提高人类身体的力量,只需一剂,便能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但是说白了就是傀儡罢了。” 龙延淡淡地看了一眼纳瑟,果然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意料之中的表情,他轻笑了下继续说:“喝下这种药的人,除了能力暴涨之外,同样会失去最基本的东西,那就是人类的感情,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感情,就如同人偶,任由下药的人摆弄与操控,但他潜意识却依然存在,只是无法反抗命令而已,因为失去了基本的感觉,所以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久而久之……身体就会越来越接近人偶,有的人可能会失去听觉,有的人可能会慢慢地失去视觉……我想他的眼睛正是因为如此。” 纳瑟突然抚着额头冷笑一声,高大修长的身子顿感无力,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大笑起来。 龙延嘆着气说:“但我给他医治的时候,发现他并未完全失明,至少还能看见模煳的影子,如果停止使用千鸩,说不定还能恢復……”话未说完,就见纳瑟一脸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看着自己,“纳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纳瑟轻摆着脑袋:“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很可笑,我和父亲竟然一直跟个瞎子在战斗,还几次差点被砍死,一个人偶……你说这不可笑吗?哈哈哈哈……” 他笑的毫无感情,像笑又像在哭。 龙延非常能明白纳瑟现在的心情。 报復的对象竟只是被人操控的人偶,那种恨意无处可发的情绪几乎让他崩溃,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洩压抑了二十年恨的出口而已。 “若停止用药,他的感情能恢復吗?” “这是肯定的,只是……恢復了又如何?你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并不公平,那些罪孽不应该完全属于他的。” 龙延说的话,纳瑟岂会不明白? 只是……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放不下,他也跑不掉……”纳瑟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把人从榻上抱着床上躺好,“还有三天,你好好看着他,就这一次,若他活下来,就放他走。” “纳瑟……” “我知道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他身上不公平,但……这也是他必须受的。” “……” “龙延,关于那个千鸩,等木狼族的事结束之后就全毁了吧。” “是。” “我还有事,三天后我会让人来接他。” 龙延目送纳瑟孤独的背影离开不由轻嘆,其实刚才他想说的是,放他走不如杀了他,恢復了所有的感情,却忘不了痛苦的人活着比死还难受。 7 疼,哪里都疼,哪怕只是静静地躺着,什么都不做,那些顽固的疼痛还纠缠着他,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不会死,不能死,明白吗?要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的母亲。” 母亲,对,他还有母亲,那个唯一疼爱他对他好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 对了,还有他,他说会来接他的,他说让他等他。 “母亲叫我燃,燃烧的燃……” 那人的怀抱温暖的令他沉迷,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净化着他的心灵,他是愿意等他的,不论等多久…… “你这个贱人,和那个女人一样下贱,你想毁了我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啊,为什么您只会一味的把罪都推在我的身上? “既然你那么喜欢男人,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之后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脑中和眼前都是一片空白,只是身体上传来的感觉让他很想吐,可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恼人的束缚,没人会来救他,没人会听见他的唿救,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正在自己身上发生。 第6页 “哼,真脏……这样的人你还要吗?” “怎么样?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脏吗?” 不……别,别这样对我。 镜子里的人还是他吗?苍白又狼狈,全身青紫,还有令人厌恶的白色液体正从后面被玩弄的几乎失禁的地方流出,微微鼓起的小腹里阵阵绞痛,估计已被撑满了。 “哈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觉得不能哭,所以只能睁大眼睛笑,身体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一只大脚勐地踩在小腹上,剧痛顿时传遍全身每个细胞,□□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让他想死。 脏了,彻底脏了,这样的他还怎么去遵守与那人的誓言? 接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被丢在了什么地方,只知道有人没日没夜地折磨着他,身体除了疼还是疼,却反而让他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可以暂时忘记从心脏的地方传来的疼痛。 “嗯唔……” 什么东西,被灌进嘴里,苦涩的,带着血腥的味道,让他想吐。 “乖乖喝下去,从今天起就由你代替我穿上黑铠,没我的允许,你不许死,要不然……我会让你的母亲生不如死。” 不……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难道我不会您的孩子吗? 药汁不断地被人灌进嘴里,无法反抗,喉咙也痛的好像火灼一般。 “啧……这是怎么回事?” 睁开眼睛,模模煳煳中看见的是个修长的白色身影,不是那个人,那个人不会穿白衣,那么是谁?到底是谁还要继续折磨他? 对了,他不是被俘虏了吗?被那人说要回来接他的人…… 好痛,这些痛苦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身体架起来,眼前的白影在晃动着,看不清,却能听到声音,很年轻的声音,所以不是他。 “原来你醒了吗?”那人的手指凉凉的,贴在额头上有些舒服。 龙延有些惊讶地看着被侍者架着才能勉强站着的人,被他下意识靠向自己手掌的举动吓了一跳,失笑道:“看来还没完全恢復呢,这样也好,做为一个人偶对你来说或许还比较快乐。”轻轻摞开遮住他脸的头髮,龙延接过侍女手里的碗,吩咐侍者架好,“对不起,是会有点难受,不过多点,你就不会痛苦了。” 说着,捏住他的鼻子强迫他抬起头,当他张开嘴时便迅速把碗里的黑煳药汁灌进去。 可能是前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地牢里断药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本能地对药产生了抗拒,所以龙延不得不加大药量,这会儿在对方稍稍恢復意识的情况下也加大了餵药的难度。 见他又试图把嘴合上,龙延低咒了声,手移至他的下巴用力一捏,只闻“咔喀”一声,那人的下巴就这么被卸了下来,而他的身体则痛的发抖,破碎的声音从合不上的嘴里一阵阵地溢出。 龙延深唿吸着,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眼前的不是个人,而是个人偶,是个杀人鬼,是个罪人。 好不容易让他喝下两大碗千鸩,龙延已是浑身上汗,他捧着空碗,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人颤颤起浮的腹部,伤口因为他体内的另一种毒已经癒合了,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的,至于内里,既然纳瑟无视,那么他也决定无视个彻底。 指尖忍不住轻触那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咒师的手艺实在是好,只是这朵牡丹将会给他带来的痛苦却并不那么美好。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牡丹突然如同活物般闪过一丝微光,龙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手掌贴了上去,掌心下感觉到剧烈的跳动,这个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这是……” 他比常人都要冰冷的身子突然变得灼热起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不自然的潮红,而那人则难受地扭动起来,痛苦地喘着气,后仰的头无力地靠在身后侍者的身上,一缕血丝从他的嘴角滑落下来,接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只余下微弱的唿吸声。 身体的温度渐渐恢復,脸色依然是惨白一片。 龙延看着他的左臂上无故出现的伤口,眉头再次纠结在一起,心里把纳瑟狠狠骂了一遍后无奈地开始处理伤口。 “放床上去吧。” “是。” 正当龙延转身准备继续研究他药理的时候,余光却好死不死地看到了一样让他抓狂的东西,这个东西正是纳瑟一直在寻找的,一朵小小的红色牡丹,他勐地睁大眼睛,不敢致信地瞪着那冲激着他视线的东西,行动快过思考,当龙延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那人拉进怀里。 手横过他的胸口,让他软软的身子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带着主人的震惊轻轻地抚上那人颈后正在渐渐的消失的红色牡丹上。 “怎么……可能?”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他就是…… 天哪……别说是纳瑟,连龙延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怎么办?他似乎发现了惊人的秘密,那么现在应该告诉纳瑟吗? “你们什么也没看见!” 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龙延的思考,他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正一步步靠近的男人。 沉稳内敛,拥有过人头脑,却对纳瑟死忠的男人,纳瑟的堂兄——瑞王楚满。 他身着淡蓝色长衫,金色的腰带一丝不苟地绑在腰间,他的表情永远都是严肃的令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政治能力与对纳瑟的忠诚。 他一步步靠近,冰冷的目光看着旁边的两名侍者和一名侍女,口吻是命令,带着威胁的命令。 “你们看见了什么?” 侍者们咽了下口水,握紧发颤的指尖,恭敬地回答:“回禀瑞王大人,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嗯,下去吧。” “是。” 龙延注视着那牡丹消失的地方,半晌才轻轻抱起这个虚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慢慢地替他盖好被子,完全没有理楚满的意思。 楚满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龙延想转身去拿糙药才轻笑着说。 “你想告诉纳瑟吗?” 龙延皱眉:“不然呢?” “本国初定,宫殿还在修建,民心未稳,纳瑟是所有人唯一的希望,你想毁了他还是毁了这个好不容易重建的国jia?” 龙延闷闷地捣着药,心里十分烦躁,却又无力反驳,楚满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一个月前,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可在纳瑟展开了报復行为之后再告诉他,这实在太残忍了。 “只有纳瑟可以成为本国的王,你能保证他知道真相以后内心也不会动摇吗?这么久以为支撑着他的不正是仇恨吗?” “那么你是想纳瑟永远带着仇恨渡过吗?”龙延重重地敲着糙药,有些恼火地瞪着这个骄傲的男人,“你总是这么冷静,难道你真的没有自己的感情吗?” “有。” 龙延的目光转为吃惊,对方却说:“我的感情就是新国的建立,就是辅佐纳瑟,让他成为天下的王,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放弃一切,龙延,你不觉得这是应该的吗?” 龙延顿觉好笑,他怎么会以为这个男人真的有“感情”呢?他的思想从小就被迂腐洗脑了,如果这时候敌国说把他自己交出去交换和平,估计他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同意,这个对待自己都能毫不留情的男人怎么可能理解别人的感情? “只要他死了,纳瑟就能从仇恨里解脱。” “你想永远对纳瑟保密?” “这是为了他好。” 龙延简直要疯了,他竟然觉得楚满说的是对的,因为他也无法肯定纳瑟在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如果纳瑟崩溃了,那这个国家就完蛋了,而他就是千古罪人。 “加大千鸩的剂量,就让他在战场上拼到死吧,这也算是他最好的归宿,总之……他不能活着回来。” 龙延抚额苦笑,他甚至不知道楚满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压力简直让他喘不过气,久久难以平復,直至后来,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无法向纳瑟说出。 8 同一时间,在鹭泣山的黑色城堡里,乌伤王的余党们正战战兢兢地跪趴在地上,连喘个气都小心翼翼。 乌伤王残暴不仁,杀同族甚至亲人,更别提他们这些顶着虚衔的臣子。 那个和纳瑟的父亲安.洛斯一样,在战场上浴血而生的男人,同样是为战争而生,不同的是,他只好战争,为战而战,享受着浴血的快乐。 他不但兇残暴劣,且□□蛮横、生性狡诈,可说是一手造成岚龙一族灭亡的罪魁祸首。 第7页 曾经有个传说,封魔大战之后,精灵王带走了岚龙族族长的女儿,为了弥补与感激岚龙一族,精灵王赐予其一族能驱使精灵的力量,而岚龙族并不喜爱战争,千年来一直隐匿行迹,渐渐的,人们也忘记了如何去使用这股力量。 不过,这一切毕竟只是传说,无从证实。 至少对于纳瑟来说,岚龙族是毁他家园,杀其至亲与族人的敌人,他更不想去探知这隐匿于世界深处的一族是什么时候参与战争的。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岚龙族的血脉已一个不剩。 而造成这结果的并非纳瑟或是别人,而是那个自封乌伤王的男人。 那个人在其兄长,也就是当时岚龙族族长四十岁大寿时一刀砍下他脑袋的事,至今都有在各国间传说,有的甚至越描越黑,而这位乌伤王在继位之后,除了大开杀戒,更是不顾众人反对建造城堡,几乎费去了当时所有财力,同时失去了民心,不知悔改的乌伤王更是无心治理新国,沉迷于杀戮,其暴劣的个性在当时无一人敢对他提半字建议,他就像中邪似的杀臣子,坑百姓,甚至是自己的骨血…… 渐渐的,伤城堕落,人们开始选择弃城离开,乌伤王并未因此而改变,反而变本加厉,他派出自己鬼兵队,将所有人,只要有手有脚的全抓回城堡,以苗疆蛊术控制他们,强大自己的鬼兵队,继续他杀伐的人生。 想必那只“杀人鬼”就是乌伤王的最佳杰作。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纳瑟翘着二郞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吓的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人。 “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纳瑟眯起眼,看着这些犹如惊弓之鸟般的人,经过一个月的盘问,想必精神压力也到极限了,至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能得到的消息无非就是残暴兇狠,冷血无情,完全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纳瑟抚着阵阵抽痛额头,无奈地朝旁边的侍卫挥手道:“带下去吧,全部发配至发境焚城,永生不得出城。” “是。” 烦躁的听着那些连将要被带去什么样地方都不知道还连声说“谢谢”的人,苦笑了下,视线落在被留下来的三名大汉身上。 想当初制服这三可花了不少心思,他们个个比普通人高壮两倍,身负巨力,光手臂就有成年男性那么粗,几十个训练有数的精兵都抓不住他们,最后还是纳瑟亲自将他们捕获的。 据刚才那些遗臣说,这些人全都是被乌伤王从小抓来训练的蛮兵,出战的时候一般放在队伍最前面用来当盾使用,这三个估计是专门用来看完城堡的护卫,如果纳瑟没记错,当时他们死守的地方就是这个地牢的某个刑室。 “怎么样?” 纳瑟看向旁边的一名侍卫。 “回陛下,他们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普通的剂量根本不起作用,所以我们给他们加到了常人的十倍剂量,只是这对他们的身体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询问的机会只有一次。” 纳瑟朝他点点头,起身打量着这三个变的痴痴傻傻的人。 既然城堡外面的人不知道,那么城堡里面的人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那么,你们谁见过脖子后面有牡丹的少年?” 三人呆了几秒后愣愣地摇了摇头。 “啧……”纳瑟不悦地皱眉:“那么,叫做燃的人,知道吗?有人说……他最后被带进了这里。” “……” 时间一分分过去,纳瑟闭了闭因失眠而酸痛的眼睛,瑞睁开时已经恢復往常的冷静,他朝侍卫挥了挥手道:“罢了,带下去吧。” 却不料,就在侍卫应声准备带人走的时候,其中一个呆呆地开口,嘴里吐出一个模煳不清的声音,却让纳瑟全身振奋的声音“燃……坚强……” 纳瑟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他大步地冲上去,蹲在那个大个人面前:“来,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慢慢说……” “鞭笞……嘿嘿嘿……”那人翻着白眼,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却让纳瑟十份不舒服,接着,又见对方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声音更是令从噁心:“皮肤……好滑……” “可恶!就不能让他好好说话吗?” 纳瑟瞪着旁边的士兵。 “这……恐怕已经做不到了。” 侍卫为难地说道。 “不如让我来说吧……” 纳瑟吃惊地回头,身边的守卫已经快他一步将无声无息进来的人团团围住。 那个人,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他的背微驼,声音苍老,年纪应该很大了。 纳瑟警戒地看着她:“你是谁?” “呵呵,我是专门给这个牢房送饭的老太婆而已,当然也包括那个特别的刑室。” 纳瑟眯起眼打量着她,却并未看出哪里不妥,毕竟只是个老太婆而已,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你怎么进来的?”外面重兵把守,区区一个老太婆要进来谈何容易? 老太婆摇头失笑:“我本就住在城堡里,何需进来?” “你说你住在城堡里?这怎么可能?我们早就搜遍个城堡的每个角落。”挡在纳瑟前面的侍卫不服气地喝道。 老太婆咯咯笑道:“只能说你们太不了解这个城堡了,这里有许多暗房和密道,如果这些年轻的王有兴趣,我倒可以一一替您指出。” 纳瑟对她稍稍放下了戒备,轻笑道:“那么就请老婆婆多多指教了,不过现在我倒对老婆婆所知道的另一件事比较感兴趣……” “那么能请您给我一杯水吗?” 纳瑟命人端来了热茶和椅子,耐心地等着老太婆开口。 9 老婆婆的故事并不长,也不算短,却第一次让纳瑟如此深刻地了解那个人。 他以为自己曾经很爱他,却没想到除了名字和肉体的温度外,他对他的记忆那么少。 那个等之约与其说是誓言,不如是纳瑟当方面任性的要求罢了。 他只是被他与这个世界不同的纯洁给吸引,他需要他来填补心中的空缺,需要那人身边的净土,说好听点是怕他受到战争的迫害,怕他受伤,实际上只是怕他在战场上成为自己的绊脚石罢了。 可笑…… 若真的爱他,为何当时不带他走呢? “那么老婆婆您是?” 纳瑟不知何时已经亲自为老婆婆倒水,只是一切都顺其自然。 老婆婆喝着年轻的王者为自己沏满的热茶,嘆了口气道:“我原是胧姬小姐身边的侍从而已,像我这种过了半百的人才会被派给胧姬小姐,她是个美丽又温柔的人,只可惜……” 胧姬,燃的母亲,一个美丽的舞者,也是个男人间传递的玩物,却有着一颗坚韧的心,她爱上了岚龙族前族长的儿子,却被乌伤王看中囚禁jian辱,而想救出爱人的前族长之子,也是乌伤王的亲侄子,在几次闯入城堡后被乌伤王抓获并残忍处死,尸体挂被切成五块,分别挂在东南西北四门与祭天台上示众。 胧姬也在那之后不再哭闹,认命地成为乌伤王的玩物,几个月后产下一个男婴,而这时候有了新欢的乌伤王也失去了对胧姬的兴趣,不再管她生死,直到有一次无意中撞见正在后山玩耍的燃才想起了这个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却在再次看见胧姬的时候大失所望,毕竟女人的美貌不是永久的,当胧姬以为一切都将随着她的老去而逝,只求儿子平安成长之时,乌伤王却把脑筋动在了那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身上。 老婆婆并不知道少年和胧姬被带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就是在这个特别为他准备的刑室里。 “太惨了,简直惨无人道……他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有时甚至深可见骨,他的身下总是积着血水,每天的鞭打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用针刺他的牙,用竹籤捅他的肚子,甚至用细长的软银针慢慢地把他的整个腹部和胸膛都扎成刺猬,我知道他每吸一口气都很辛苦,却依然固执地坚持着,我给他餵饭的时候都非常辛苦,因为他根本难以下咽,因为他的牙被伤的很重,所以我只能带流食给他,可他吃一口就吐一口,带着很多血……我这个老婆子什么也做不到,只是这么看着,渐渐的……就麻木了,只希望他们能快点弄死他,可那个老王是个疯子,他甚至让那些人……玷污他……” 老婆婆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动容,正如她所说,已经麻木了,却令纳瑟觉得心脏痛的仿佛被捏摔再拧绞,他无法想像少年是怎么忍过那些可怕的刑罚的,然而他的燃却从头到尾都没喊过一声求饶,他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只为了与自己的誓言。 第8页 “当时,隐隐约约地听到他在说着什么,原来……”老婆婆抬起头,露出帽子下一双慈祥的眼睛,“原来那是您的名字啊。” 纳瑟的手轻轻放在胸口,深吸着气努力平復自己被掀起巨浪的情绪。 “那么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其实结果是註定的,那样的折磨,怎么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老婆婆并没有给出结果,只是说:“关于这个我并不清楚,那天我照常去送饭,正好看见他们把人拖走,我不确定他到底是生是死,只是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纳瑟痛苦地闭上眼睛,忍过一阵又一阵的头疼,脑海里浮现少年残破的身体和破碎的唿叫,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每一声都刻骨铭心。 时间流逝中,纳瑟终于平復了自己的情绪,此刻他感到非常疲惫,甚至懒得去恨那个罪魁祸首,如果能换回他的燃,他宁可只当个平民百姓,什么争天下扩领土的事,就算没有他,也总有人会去做吧? 可事已至此,觉醒于悲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不论如何,谢谢您。” 纳瑟吩咐下人为老婆婆准备住处,并好好照顾,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您有见过身着黑色铠甲的人进来这里吗?” “身着黑色铠甲?” 老婆婆疑惑地看向纳瑟:“怎么您不知道吗?乌伤老王自从杀了亲手足以后便黑铠不离身这件事?” 纳瑟闻言狠狠一惊,顿时感到足下一沉:“您说什么?” “他是个多疑的人,所有的鬼兵队全是用盅控制的,要那个人脱下铠甲,除非是更强的盾牌与保护他的力量……” 纳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正在慢慢消化老婆婆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成形。 如果,事实如老婆婆所说那般,那么二十年前残杀自己族人,还有与父亲战了十年的人和与自己战了十年的人并不是同一个,那么……他所认定的仇人并非那个“人偶”,那么自己之前那样折磨他不就…… “可恶!” 握拳的手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墙上,刺痛同样刺激着纳瑟的神经。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就算那些都不是他,就算他只是个人偶,那又如何?难道要本王向他道歉吗?那么之后十年死在他手下的无辜百姓怎么算? 一句是乌伤老王的意思就算了吗? 至少,该受的还是要受吧? 所以三天后,当龙延带着那个“人偶”出现在伤城城门外时,纳瑟并未对自己的计划有所迟疑。 纳瑟骑着骏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远远地看见那道修长消瘦的身影时竟有些恍惚。 那人一身简单的黑色战服,不再是那身紧紧裹住全身的黑色铠甲,和别的小兵一样,只有胸前的铁制胸甲,他的脸上也不再是狰狞的鬼面,而是半遮面的银制面罩,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一头漆黑的长髮随意披散着,背着阳光站在那里,竟让纳瑟感到莫名的悸动,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与那人面对面,纳瑟才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仅仅是个“人偶”而已,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面无表情。 纳瑟触眉看向龙延:“你到底给他用了多少量?” 龙延摊摊手说:“没办法啊,将近一个月没用药,他又非常抵抗,只好多用了些剂量,哎……反正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纳瑟烦躁的低咒着转身上马,对龙延说:“你也跟着来,后来的马车是给你准备的。” 龙延挑高眉笑起来:“哎哟,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哼,我是怕你这手无负鸡之力的拖累大军。”纳瑟挥动马鞭,队伍开始前进,而龙延也不急着去马车,只是从其他的士兵手里接过一匹马跟在纳瑟身边,纳瑟撇撇嘴嘟哝着“有马车不坐,跟着我干麻?” 龙延悠哉地吹着口哨。 “听说你让森仇一那个傻大个当副将和后卫?” “怎么?你有意见?” 龙延苦笑道:“关我什么事,只是方才我听到一些闲语,说他森仇一占着自己战功赫赫昨日在大殿上竟自请并肩王头衔,今天你居然就只让他当个副将,这和跟班有什么两样?你就不怕他到时候反咬你一口?” 纳瑟闻言大笑一声,满脸的不屑:“就凭他那副有勇无谋的德性也想威胁我?今天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龙延拍拍他的肩膀摇头轻笑:“总之,你小心点,他那些党羽有很多都是过去跟着他从乌伤老王那边过来的……” “啧,你好啰嗦。” “呃……我这也是为你好啊,再说了,这也是你的心腹楚大人让我和你说的,你怎么能说我啰嗦呢?你以为我想管啊我?” 纳瑟翻了个白眼:“龙延,你真的……好啰嗦。” “喂,你……” 才说着,就听到后面一阵骚动,纳瑟闻声看去,原来是“人偶”差点跌倒引起的,可当他回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像啥事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进了,旁边的士兵无一不好奇的给他两眼。 “他的身体,能坚持多久?” 龙延低头想了想说:“外伤都已经癒合结痂了,至于内里的……这次我用了很大剂量的千鸩,估计半个月没啥问题,反正事后千鸩也要毁去,所以干脆每天给他用,这样至少能保一两个月。” “哦……” 纳瑟皱起眉头。 龙延的话,让他听着很不舒服,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纳瑟瞅了一眼闲闲地在马背上东张西望的男人,笑道:“既然你那么闲,不如给他起个名字吧?” 啊? “接下来可是还要处很长的时间,总不能老是那个、那个或是人偶人偶的叫吧?”其实纳瑟也只是一时兴起随便说说,谁知龙延却脸色一沉,一脸震惊又惶恐的看着他,纳瑟狐疑地在他眼前挥挥手,“你怎么了?” 龙延一掌拍开他的手:“取什么名字?不过是个人偶,要什么名字,再说还不知道能养多久,他那个身体,说不定几天半个月就死了,再说还有那个咒印……他……” 纳瑟被他这紧张的神情弄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哎,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什么养不养的,又不是动物,总之随便取个叫叫罢了,你总不会叫着叫着就叫出感情了吧?” “我……” “而且谁说我要他死了?你放手医他吧,什么内伤外伤都治好他,这件事结束之后就给他安个住处,换个身份继续生活罢了。” “纳瑟!”龙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他不过是乌伤老王的人偶罢了?” “可是……” “千鸩之毒完全解了之后,他应该能恢復自理吧?那么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总没问题吧?到时候我再给他安排个下人,应该就……” “够了。” 龙延阻止纳瑟再说下去,至少在现在他与楚满达成共识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听纳瑟突来的大好心。 “你这什么态度?嫌我残忍的是你,现在嫌我好心的又是你,你怎么那么难侍候?” “你以为他需要你的好心吗?说不定对他来说,倒不如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再回想起那些被操控成为杀人鬼甚至被折磨的日子吧?”龙延愤怒地说完,也不顾被他弄的一愣一愣的纳瑟,拉转马头就往后头的马车走去。 “龙延……” 纳瑟纳闷地看着龙延愤怒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唤了声,可人家根本不想再搭理他,于是只好作罢,正好看到一步一步跟在大队旁边的“人偶”,于是下了马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走着。 “然……” 纳瑟轻轻地低唤了声:“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许你也和其他人一样是乌伤王从小养成的傀儡,只是你之前的坚韧,让我觉得和我的燃很像,所以就叫你然吧。” 然而纳瑟不知道的是,当他低唤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个“人偶”如同死水的眼睛里所泛起的微乎其微的涟漪。 10 三千年前的封魔大战,虽然精灵王与天帝已将妖魔族退封至无法界,但任有一些漏网之鱼隐匿于人界。 木狼族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祖先便是当时狼妖的遗族,大多数逃过封印的妖魔皆低调地藏在人类之中,也有少部分像狼妖一样高调与人类结合繁衍后代扩大自己的种族的。 第9页 经过几千年的洗礼,木狼族所拥有的妖狼之血已经很稀薄了,即便如此,根深在骨血里的属于魔族的野心与好战欲望都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首领,然后千年下来,都不曾出现过传说中的“隔代遗传”,直至五十年前,一个狼族的孩子降生,虽然不是纯粹的“隔代遗传”,却也是这么久以来拥有最纯血统的狼族生命,也正因此,让木狼族错误的认识自己已经拥有足以掌控天下的力量。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精灵王与天帝把灾难之后的人界之权交给人界当时唯一的君主之时便已决定了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与影响,一切的胜利最终都会落在人类身上,而拥有最强能力的人类终将成为这个人界之主。 所以哪怕面对木狼族已强大到拥有一百万军队的时候,纳瑟也不曾眨一下眼睛。 “哼,你居然把燃这个名字给了他,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你错了,不是我的燃,是然,自然的然……” 纳瑟一边悠哉地研究行军图,一边轻挑着眉听着来自龙延的抱怨。 而龙延则是照常地做着自己每日必做的事,给他的“人偶”疗伤上药。 这次因为龙延几乎下足了药量,所以“人偶”真的成了人偶,饮下混入了纳瑟血液的千鸩之后,除了杀敌基本上不会做多余的事,包括保护自己。 这对于龙延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现在他巴不得这“人偶”能快点死,省得他每天在心里纠结着。 可纳瑟倒好,不但给起了名字,偶尔心血来潮替他挡挡冷器,每每都看的龙延心慌慌。 “嗯唔……” 轻微的闷哼成功引起纳瑟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行军图来到龙延身后,眉头越触越深。 目光盯着龙延放在那人白皙肚皮上轻轻按揉的手说:“龙延,他的内伤你有在给他治吗?”正说着就看见一股血丝从然的嘴角流了下来,那鲜艷的红色由他消瘦的下巴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苍白单薄的胸膛,有些刺眼的妖冶。 龙延撇撇嘴道:“治什么治,反正治不好。” 手下稍稍用了力,平坦的小腹微微陷了下去。 “他平时有吃饭吗?” 龙延没好气的冷笑一声:“你没看见我第天都在当保姆餵他吃粥吗?” “就那些??” 那可以叫饭吗?不过是一碗清粥而已。 想他旗下那些士兵哪个不是大碗大碗的白米饭那么吃的? “我说纳瑟,他现在根本没有自主意识,会吃东西就不错了,难道你认为他能分辨酸甜苦辣?” 纳瑟一时被堵的不知该说什么,正想着自己或许真的不该给对方起名字的时候眼角却瞄到那人纤瘦的身子虚晃了下,急忙伸手扶住他的肩,掌下的传来的手感让他皱了下眉。 “给我吧。” 纳瑟也不给龙延拒绝的机会,直接从他手里接过药盒:“你昨晚没睡吧?去休息吧,以后换药的事由我来吧。” 龙延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被纳瑟一个挥手挡了回去,想想也懒得去揣测纳瑟的心思,自己也真的是很倦了,于是转身走出纳瑟的营帐。 纳瑟打量了眼前的“人偶”一会儿,轻轻地唤了声自己给他的名字“然……” 在药力的作用下,他当然不可能给纳瑟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站着,连痛苦也感觉不到。 纳瑟嘆了口气,伸手拉着他在自己的床边坐下,这才开始一点一点地替他擦起药来,这些天,他身上的各种小伤又增加了不少,脸上也添了不少新伤。 纳瑟用指尖沾着药粉轻轻划过他脸上伤疤,苦笑道:“你啊,脸蛋那么小,能不能别再让它受伤了?想把这半边脸也毁了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对方压根听不懂不是吗? 手抚过他有些散乱的长髮,指间柔软的感觉让他有些留恋地停留了一会儿,他发现缠绕在手指上的发现夹杂着不少白髮,这是以前根本不会注意的事,现在竟让纳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想他从哪里来,想他的年纪是与自己相仿呢还是比自己年长。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纳瑟轻抚着他布满伤痕的脸颊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昨日与敌军对战时,你是不是保护了我?” 他以为他不过是个“人偶”,却了自己快被敌人暗算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冲到身边挡下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当时的纳瑟真的为之动容了。 “人偶”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任由他摆布着,却在他的手放在腹脐上时微微触了下眉。 纳瑟惊讶地看着他:“这里会疼吗?” 11 说着,他刻意加重力道压了压,果然,对方的身子不可抗力地颤抖起来,脸色又白了几分,原本直直坐着的身子渐渐有些失力地往旁边倒去。 纳瑟心惊地扶住他,让他背靠着自己,继续取药抹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栩栩如生的牡丹仿佛活物般绽放着,绝顶妖艷。 掌下的感觉十分柔软,每摁揉一下,就引起一片轻颤,让纳瑟有些沉迷,他奇异的发现这个人的身体竟让自己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非常奇妙,也许是因为自己按揉的缘故,他比常人要来的寒冷的身体,只有腹部是温热的。 “嗯……” 大约是疼的厉害了,然曲起修长的左腿,头努力向后仰起,半晌才软软地瘫在纳瑟怀里,纳瑟低头看着他,却正好对上他乌黑的眸子,惊异地发现,他的眼里含着浅浅的泪水,没有落下,只是在眼眶里打着转,他好像很努力地睁着眼想看清眼前的东西,但纳瑟知道他根本看不见。 “乖,抹了药就不疼了。” 心里有些酸涩,手轻轻地抚去他眼角的眼泪,纳瑟入魔般地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下一秒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放在他腹上的手下意识地一握,怀中的身体勐地一颤,怀里的人倒抽一口气气,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血从他的的喉咙溅出来洒在苍白的脸上。 纳瑟手足无措地拍着他的胸膛,又轻抚他差点被自己误伤的腹脐,脑子里依然空白一片,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了。 待怀中人的咳嗽声渐止,纳瑟才把人放在床上,却在起身那一刻发现那人竟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诧异地低下头,空洞的眼睛正努力地看向自己。 “你……醒了吗?” 纳瑟在床边蹲下,怔怔地看着他,又问了一次:“你醒了吗?” “纳……” “嗯?” 纳瑟俯下身子靠近他。 然抬起细瘦的手轻轻搁在小腹上,苍白的唇微启着,声音依旧是听起来很费力的沙哑。 “纳瑟……纳……” 那瞬间,纳瑟努力地低下头,因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偶”居然在叫自己的名字?? 不过与自己对战那么多年,知道名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唿唤他? 纳瑟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死水般的眸子并没有反应,可他的嘴里却固执地轻唤着自己的名字。 血从嘴里溢出,他的身子微微地挺动两下,纳瑟放在他腹脐上的手明显地感觉到从掌下传来的剧烈蠕动,他有些慌张地将内力缓缓输入他平坦的腹中,可然却在一个挺身后喷出一大口血来,吓的纳瑟什么都来不及想腾地站起来冲出营帐,大喊着“龙延”把刚刚睡下没多久的医者又抓了回来。 龙延还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被拖到这边,看了一眼床上禁自抽搐吐血的人,没好气的给了纳瑟一记白眼。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就为这事又把我叫起来?” “他吐血了,怎么不是大事?” 纳瑟几乎是用吼的。 “药效过了而已,继续用药就好了。” 纳瑟竟一时不明白龙延的话,奇怪的看着他:“什么药?” “噗……”龙延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差点没全喷出来,他看向一脸着急的纳瑟,“不会吧你?除了千鸩还能有什么?” 纳瑟闻言呆了一下,好像这才想起来,抚着额头苦笑起来。 “纳瑟?哪不舒服吗?头又疼了?” “不……没什么,”纳瑟朝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想我只是有点累了。” 龙延纠结地看着他:“纳瑟,你别太勉强自己了,等会儿我会让人送千鸩进来。” 纳瑟点了点头,疲惫地朝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目光落在那虚弱的只能浑身抽搐痉挛连半点抵抗痛苦的力量都没有的人身上。 第10页 不知过了多久,纳瑟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走进营帐,纳瑟才转过身,伸出的手却始终没有接过那碗漆黑的药汁。 “这……陛下,不如让属下来吧。” “算了,不用了,以后也……” 纳瑟最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急切的通报打断了,他望着营帐外说:“进来。” 来人身上带着伤,不重,但看起来很疲惫。 “怎么了?” “木……木狼族在龙都城放火烧粮仓,森将军让小的回来求援军。” 纳瑟闻言愤怒地瞪大眼睛:“好个木狼族,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他们是怎么知道粮仓所在地的?”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森将军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正急需救援。” “嗯,通知下去,带十万兵马前去救援。” “那个,森将军还说……” “什么?” 纳瑟冷冷地俯视着他,看着那人一阵冷战,但说与不说都是死,说了还不一定死,所以只好咬牙道:“森将军说要借陛下的‘人偶’一用,他有把握明日就拿下丰、银两座城池。” 纳瑟心里一颤,一时竟犹豫了。 要放他去吗? 他本就是个武器,自己也曾向森仇一说过,尽管使用就是,可……为什么此刻如此不舍? “陛下?” “明白了,把龙延叫过来。” “是。” 纳瑟接过刚才侍卫手中的药碗,朝他们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慢慢回到床边,伸手抱起他轻轻挣颤的身子,一只手蒙住他努力睁双的双眼,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来,乖乖喝下去,喝了就不疼了。” 手腕处传来丝丝冰凉,他细瘦冰凉的手握住了纳瑟的手腕,没什么力量,却仿佛抓住了纳瑟的心。 “纳瑟……纳……唔嗯……” 纳瑟收起自己的萌生的怜悯之心,不再给他机会唿唤自己的名字乱他心神,把药汁强行灌进他的嘴里。 怀里的身子渐渐放松下去,放开右手时,黑瞳里再无波澜,仅有一滴泪珠还残留在眼角。 这时,龙延已经站在营帐双手环胸看着他。 “纳瑟,你不会是同情起仇人来了吧?” 纳瑟放下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让人带走吧。” 却不知,这一去,差点让纳瑟悔恨一生。 12 “哈哈哈……想不到这人偶这么好用。” 黑色战马上的鬍渣大汉,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又目充血,典刑的嗜血将军,他手握巨型两尖枪,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哈哈大笑,声音粗犷洪亮,传进耳朵里令人没来由的心惊。 “森将军,咱们真的不用上去帮忙吗?” 旁边副官看着前方已成血海的战场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问。 其实这种情况已持续了不少天,自纳瑟把那“人偶”送来开始,他们的将军几乎没亲自上阵,每每都让“人偶”上去先清个场,然后他们这些小兵们才冲上去收拾残局,可谁也不敢有意见,在这里谁不怕这位摸不透喜怒哀乐的森将军? 森仇一自小跟着前任王行军打战,比纳瑟还早了十几年,那时候的战场比现在还要残酷,可说是每天都用抱着必死的决心冲锋陷阵,所以对于森仇一来说纳瑟根本就是个小屁孩,而这种小屁孩居然站在了他头上,他当然愿意臣服于他,更何况他自认功高盖主,连朝会的时候亦无意下跪,纳瑟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敢公然对他冷嘲热讽的只有瑞王楚满一人而已。 “将军?” 副官着急地等了半天,见森仇一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心里有些无奈,那个“人偶”毕竟是纳瑟的人,若出了什么问题,惹怒了年轻的王,事情可不好办啊。 森仇一目露怒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副官,吓的他赶紧闭了嘴。 “帮什么忙?没看见他杀的那么痛快吗?他有说需要我们帮忙吗?啊??” 他扬起巨型两尖枪回头朝后头几十万兵马大喝着。 士兵们哪个敢说个“不”字,又不是活腻了。 副官重重地嘆了口气,他跟着森仇一三年,经歷过无数战役,也目睹过森仇一对年轻王者的不满,怎会不了解森仇一心里想什么,他不过是借着“人偶”泄气而已,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森仇一竟会与木狼族族长的堂弟叄九合作,不但负了纳瑟,也毁了木狼族。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交战,要赢有勇无谋的木狼族对于纳瑟简直太轻松了,一路上的阻力几乎为零,连续夺下几座城池,打的以人数占上风的木狼族手足无措,此时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再加上森仇一与木狼族内部人员的里应外合,很快就夺下最后一座城池直闯核心。 现在森仇一手里有四十万大军与六座主城,与纳瑟比起来还多了一城,心里别说多得意,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地提前了自己的谋反计划。 “啧啧啧……如此意气风发的,我当是谁,原来是森大将军,我可是等的好辛苦。” 森仇一高抬下巴、趾高气扬地踏进木狼族主将大营,一屁股就往地上一坐,巨枪砰地钉入地面,大吼:“少废话,酒肉侍候。” “嘿嘿,是是是……” 这世界是真有人长一脸狐相,此人便是叄九,他两眼细长微眯,背微驼,脸上堆满了一眼便能让人看穿的假笑,不过骗骗森仇一这种粗蛮大汉足够了。 “哼,你说吧,怎么对付纳瑟?” 叄九嘻嘻嘻地笑着为他湛满酒说:“您手上不是有一件最好的兵器吗?” “兵器?这个?” 他长臂一伸,勐地拔出那巨型长枪,抬至叄九面前,对方则满脸无奈朝他摆摆手,他撇了撇嘴又砰地将巨枪钉入地面,顿时整个营地都为之一阵,胆子小的士兵已经腿软,这叄九倒是还稳稳地站着。 “哎……当然不用森将军您亲自动手。” 森仇一大口大口地吃着肉,瞪眼喝道:“说清楚!” “那……我要的东西……” 叄九搓手嘿嘿笑着。 森仇一扫了他一眼,朝身后的侍卫抬了抬下巴,那名侍卫会意,将手里沾着血的包裹往叄九面前一扔。 叄九愣了一下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慢慢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只见那叄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哭又笑地跪在那人头前面大声哭喊起来。 “哎呀……我的大哥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呢?怎么就死了那么惨呢……啊啊啊……” 森仇一抱着酒罈子大口饮着,看着叄九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哼,你假什么好心,不都是你自己使的计吗” 良久,叄九好像是哭够了,抬起头来,脸上却没有半滴眼泪,面对森仇一的时候已经是笑脸一片。 “我知道有一种千鸩之毒,混入自己的血液后给人喝了,那人就会成为自己的人偶……” 森仇一闻言停下手边的动作,犹疑地看着他:“人偶,你是说……” 叄九不二话,直接送上东西:“我这儿,刚好有一些……这些剂量应该够用了。” 森仇一接过药粉,触眉道:“可他先前已经饮过纳瑟的血了。” “这没关系,千鸩之毒的时效仅有三天,下了最重的剂量也不过七天,他跟您出来应该已经六天了吧?” “哼……哈哈哈哈……没错。” 森仇一眯起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纳瑟跪在自己面前求饶和自己身着王袍统领天下的模样了。 “来人,把那‘人偶’给我带进来。” 机会只有一次,他怎么会不知道纳瑟早就对自己有所顾忌,而他也再不想臣服于那小子,就算失败又如何?这次若不是与叄九勾结烧粮仓,估计也骗不来这十万大军,而他手上的除了收服的木狼族二十万军队,还有十万对自己的忠心部属,再加上,纳瑟那不觉得自己会谋反的天真思想,这次良机,错过了,就再不会有了。 至于那个楚满,没了纳瑟,估计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纳瑟了。 打定注意,丢下手里的酒肉,起身正好见下属灰熘熘地闯进来。 “怎么了?” “那那……那人偶不听话,还……打死了咱们好几人……” 第11页 “啧,没用的东西,我去看看。” 拎起武器大步迈出营帐,远远地就看见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人偶”。 森仇一危险地眯着眸子连走边打量那浑身是血的人,明明已经残破不堪,居然还能直挺挺的站着,到底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别的? 也看不出他空间受伤了没有,满头黑白相间的长髮乱糟糟的披散着,活像个杀人鬼。 森仇一大步上前,挥开士兵,手中巨枪砰的一声撞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巨颤,气势足以压倒众人,可那“人偶”却依然稳如泰山般立在那里。 “将军,我们抓不住他,他根本不让人靠近……” “知道了,你们退下。” 此人身材修长却很瘦,手臂好像一碰就断似的,一副没饭吃的样子,可他却见过他在战场上无敌的模样。 “就让本将军来会会你。” 森仇一巨枪一挥,已经展开了攻势。 他虽身材高大看似笨重,速度却出奇地快,眨眼间已经闪身至然的背后,眼看长枪挥落,却不料挥了个空,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森仇一愣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时,然已经从他的头顶直攻下来,吓的森仇一一身巨汗,身形一闪,险险躲开,可肩膀还是难过一劫。 他恼怒地揉着被砍到的肩膀,目光充血地瞪着前面面无表情的“人偶”。 “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说着再次袭了上去。 时间一分分过去,森仇一再能打也有体力的权限,与在药效中的“人偶”可不一样,渐渐地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视线紧紧地抓着那浴血的身影,他可不想在下属面前出丑,就在他气恼地再次挥动巨枪之时,脑袋里突然蹦出个想法,他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大喊道:“纳瑟!” 他根本没想过这招能产生效果,只是试试罢了,谁知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那“人偶”无波的眸子勐地一颤,身子的反应硬是慢了一拍,而这难得的瞬间却足够森仇一得逞了。 挥动的巨枪迅速横扫过来,分神又看不清前方事物的然根本来不及反应,枪桿扫进胸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疼,只是耳边传来细微声响让他稍稍回復了些意识,那枪桿深深地陷进去,他的身子勐然弓起,仿佛被拦腰噼成两半,什么东西迅速冲上喉咙喷出嘴巴,根本无法压抑。 吐出了什么?内脏吗? 他呆呆地想着,身体就这么挂在枪桿上,瞬间失了力气,渐渐的,剧烈难忍的疼痛从腹部炸开,传遍全身,□□再也抑制不住随着鲜血溢出。 “唔咳……” 森仇一冷笑着长臂一抖,把人从长枪上甩了下去,然如同破布般瘫在地上,嘴里不停喷出血来,颤抖的手挣扎了好几次都无法从地上抬起。 森仇一得意地在他身边蹲下,粗糙的大掌掀开他腹部的破衣,一道深红的凹陷横在他的胸腹之间,可令他惊奇的是那朵绽放在腹脐上的牡丹,花心正断断续续地流着血丝,娇艷至极,一时间竟让森仇一看痴了。 手掌不自觉地贴上那朵娇艷晃眼的牡丹,掌下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有些着迷,手掌不自觉地揉压下去。 “嗯呃……” 掌下的人发出痛唿,已然抑制不住颤抖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向上挺了挺又无力地落回地面,他的腹部非常柔软,冰凉的手感让森仇一不可自拔,美丽的牡丹因腹部的剧烈起浮而活跃起来,不仅是森仇一,就连旁边的士兵也不停地咽着口水。 “啧啧……这可真是……好美……” 森仇一曲起手指在然的肚脐上打着转,力道从轻至重,慢慢加深,从单指变成五指,捏抓着,感受着这个身体传来痉挛与□□,还有掌下这让人沉醉的柔软。 越美的东西越吸引着人类的破坏欲…… 潜意识里,森仇一有种绝不能让这个人偶回到纳瑟身边的想法。 他撑开手掌,在他的上腹的凹陷处用力一捏,掌下的身体勐然一阵,相较于□□更令人着迷的痛唿从那不断溢出鲜血的嘴里吐出,顿时让森仇一玩兴大起,他目光充血地看着然起浮的腹部,指尖划过长枪造成的凹陷,突然握掌为拳狠狠地击打在那朵牡丹的花心上,然的身子勐地一阵,但他已经虚弱到只能微微地挺动胸口与仰起脑袋。 森仇一一边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一边恶竟地转动重重抵在他腹心的拳头,看着那陷下去几乎贴近背嵴的腹部,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动,他冷冷地笑着,抬起拳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未等那凹陷的小腹部恢復又重重地摁压,一声短暂的“啊……”让森仇一更是陶醉,于是他微微抬起拳头,还没离开他的腹部又重重压下,果然如愿地听到那微弱的□□,如同上瘾般,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全然不顾对方嘴里越来越多的血水。 突然,手腕传来一丝冰凉,森仇一诧异地看去,原来是然无力的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微启的唇轻轻颤动,森仇一俯下身子去听,听明白了,火气就上来了,他瞪大眼睛,拉起然残破的衣服强迫他半坐起身子,收回握拳的手狠狠砸在然的腰侧、上腹、小腹、胸口,每一拳都毫不留情并带着碾压,直至手里的人软软地垂下手,不再挣扎才停止。 这一幕看的旁边的士兵亦个个别过头,不忍再看。 森仇一粗臂一甩,把破布般的人丢给旁边的士兵,沉声道:“给我绑在木架上,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下。” “是。” 森仇一拾起巨枪,冰冷的目光望着前方,开始期待起纳瑟的到来。 纳瑟,快来吧,你的“人偶”想见你呢。 13 狼渊城外十里处,纳瑟的大军在此扎营已有十日。 森仇一会反是预料中的事,没想到的是他会在此时反,多半是与木狼族内部有所勾结才会有此举动,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拿“人偶”当人质。 木狼族以狼为尊,整个城门以乌金筑成,以上头的痕迹来看,也有几百年歷史,这城门目测五米有之高,城墙更是坚不可摧,其坚固程度亦不用明言,城门顶上一颗巨大狼头露着狰狞獠牙、目中凶光必露,如此程度,哪怕木狼族的人再不济,只要关上城门也不可能几日内就被攻下,一切已然明了。 狂风颳过,捲起阵阵沙土,站在城门下的人拢了拢斗篷的帽子,一副烦躁又无奈的模样扫了一眼身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男人。 “这次就是不死在这里,也会被楚满念死。” 纳瑟苦笑着看了一眼抱怨了一路的好友:“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实在没有必要因自己的任性而至身于险境。 龙延撇撇嘴道:“我走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你跟着我还不一样是累赘?” 正说着,巨大的城门已缓缓开启,纳瑟挑了挑浓眉,凉凉地道:“这下你想走也走不得了。” 龙延一掌拍在纳瑟的后背:“你也别太小看我了,走吧。” 纳瑟重重嘆气:“连累你,对不起。” 龙延摇头失笑:“没阻止你,我也有错。” 虽然阻止也没用,但自己还是有私心的,明明决定和楚满合谋弄死那个人,却不知为何又心生怜悯,放不下啊…… 龙延与纳瑟互看一眼,嘆道:“算了,即来之,则安之……” 城门轰然大开,除了开门的小兵,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眼前是仿佛没有尽头黄泥路,因为天气干燥的缘故已出现裂痕,风卷狂沙,落进眼睛里阻了视线,四周屋舍皆是破烂不堪、东倒西歪地,荒凉无比。 龙延触眉捂鼻,沉声道:“虽然早听说过木狼族全民皆兵,没想到荒废到这个地步。” 纳瑟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武器上,他当然知道这是陷阱,只因那信中一句“你的‘人偶’正等着你”,所以便一无反顾地来了,有些懊恼自己因此失去冷静,也恨自己因那个“人偶”被森仇一牵着鼻子走,却没有半点后悔。 “纳瑟,当时把他送出去的时候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吗?” 龙延站在纳瑟身边眯眼望着前方,顿时头大了。 刚才远远的看不清,现在走近了才看明白,那在狂沙中摇晃的黑点到底是什么,不正是被捆在木架上的“人偶”吗? 他的衣服残破如同破布般挂在身上,干涸的血渍已然将那破布染成深红色,乌白相间的长髮凌乱披散,看不见他的脸,无法得知他到底是生是死,莫名的情绪浮上心头,令纳瑟的唿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一阵强风颳过,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耳边响起的是数万脚步声,很显然他和龙延已成困兽之斗。 第12页 他的视线直直望着前方,与那人仅三米之遥,纳瑟已经无法去揣测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恨不得大步上前把人紧紧拥进怀里,然而理智依然大过行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移木架后面的高头大汉。 “想怎样,你说吧。” 森仇一粗臂一挥,巨枪砰地插进地面,一手摸着鬍渣,却一言不发。 纳瑟眯一眯眼,拿下腰间长刀想也没想便往地上一丢,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更加寒冷了,森仇一与纳瑟也有并肩打过战,不可能对纳瑟的能力不了理,他不服纳瑟是因为对他来说纳瑟年纪太小,根本不配站在他这位曾与纳瑟父亲并肩作战的人头上,却从来没有怀疑过纳瑟的能力,不然也不会用狼渊城整顿中这种理由“邀请”纳瑟单独前来了。 “哎……还真是年轻啊,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来,还当真独前来……哈哈哈哈……”森仇一大笑几声,突然沉下脸危险地看向纳瑟,“让别人知道了自己的弱点,真的好吗”说着大掌一把抓起然后脑的头髮,强迫他抬起头。 “嗯……” 低低的□□本应该被狂风吹散,却紧紧地触痛了纳瑟的心。 他还活着…… “放了他。” 森仇一摸摸下巴上的鬍渣,歪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说:“放了他?可以,你先给老子磕个头看看?” 纳瑟周身危险气息瀰漫,那是经歷过生死,在杀戮的地狱中打滚之人特有的,亦是一位王者与生俱来的气势,森仇一没有,所以令人嫉妒。 纳瑟往前走了两步,吓的旁边的士兵哄然一片,一齐往后退了好几步,森仇一提起巨枪狠狠地再次打入地面引起巨响才阻止这瞬间的慌乱。 “纳瑟,你不可……” 森仇一好像现在才发现龙延的存在般,目中无人的撇了他一眼笑道:“哎哟,龙延大人也在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哈哈哈哈……” 龙延也懒得和他计较,只跟在纳瑟身后上前两步:“纳瑟,冷静点。” 森仇一的目光很快回到纳瑟身上,说真的,刚才一瞬间,他几乎把纳瑟与其父亲重叠在了一起,可事到如今,已回不了头。 “纳瑟,你看看,我这里几十万人,你们不过两人,今天你是输定了!” 没错,眼前的根本就是个小屁孩,仅为一人,明知陷阱却仍孤身前来,这样的人如何成为新国之主? 他何德何能让自己臣服于他? 纳瑟摊开双臂,瞬间空门大开,却依然高傲地冷笑着:“我不是来这里跟你废话的,把人放了,要怎样都随你,我……就站在这里,干脆点!” 这是败者应有态度? 森仇一恨恨地瞪着纳瑟,举起的食指指尖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咬牙一笑:“好!好好好……我就把人放了,又如何?” 森仇一转身取过过下属腰间的兵器迅速扬手一挥,那瘦消虚弱的人瞬间失去所以束缚从刑架上倒了下来,纳瑟脸色微变,正要上前,却见那人一个踉跄竟没有倒下,他缓缓挺起腰背站直了身体。 纳瑟上前一步:“你……” 查觉到异样的龙延迅速拉住纳瑟,摇头道:“等等,不对劲。” 纳瑟紧触眉头仔细观察对方,可凌乱的长髮遮住了他所有表情,只有苍白干裂的嘴唇隐隐若现,狂风吹过,那摇曳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迈开脚步,迫切地想确认他到底哪里受了伤,可却被龙延死死拉住,纳瑟有些懊恼地回眸:“哪里不对劲,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纳瑟,别冲动……” “放开!” “嘿嘿,纳瑟,你也别说我欺负晚辈,”正当二人争执不下时,森仇一已取来然的长剑,笑咪咪的放在然面前,“打赢这个人偶,就给你一个与我单独决斗的机会,如何?” “你!!” “卑鄙!” 纳瑟愤怒地甩开龙延的手,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人,怒瞪向森仇一,喝道:“森仇一,你对他做了什么?” 森仇一夸张的咯咯笑起来,摊手道:“你对他做过什么,我就对他做了什么喽。” “可恶!” 正说着,然的长剑已以惊人的迅度刺过来,纳瑟再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龙延往旁边用力一甩,接着一个翻滚躲开然毫不留情的一击。 “喂,你醒醒!” 纳瑟半蹲着注视着对自己穷追不捨的然,现在他无意伤他,所以只能左躲右闪,先摸清对方的情况。 在第二击捲起风沙再次袭来的时候,纳瑟迅速闪身,火速捡起被丢在旁边的武器,长刀与利剑相撞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这种声音对于纳瑟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与这个人的对战也并不陌生,只是他的动作明显比原来慢了很多,长剑砍在刀锋上的力道也弱了不少,哪能跟之前相比? 而且他的脚步轻浮虚晃,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除了速度比常人快些,力量略胜普通人外,就如真正的人偶,应付这样的然,纳瑟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劲,再看那森仇一得意的表情,纳瑟多少有些明白了。 就在纳瑟盘算着如何在伤害最小的情况下抓住然时,一个毫无杀气的攻击再次袭来,纳瑟不躲也不闪,扬刀一挡果然轻易地接下瞭然的攻势,反射性地喊了一声:“然!” 对方的身体勐然一颤,纳瑟惊奇地发现他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于是试探性地再次唿唤,果然,那人拿剑的手有失力的迹象,就在纳瑟试图反攻想把人打昏之时,却被他缓缓扬起的脸怔住,那张依然布满伤痕的脸上不再是“人偶”般死气沉沉,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祈求与悲哀,空洞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他在哭? 不,他在向自己求救。 纳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坚韧的在受尽折磨的时候也未曾求饶,连眼泪都不曾掉过滴的人,竟对他露出了祈求的表情,是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他放下最后的尊严? 目光往下,才发现此人是多少的狼狈,全身的伤,有结痂的,有还在流血的,根本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腹部更是惨不忍睹,一道横在胸腹间的凹陷已经发紫,左腹上方血肉模煳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点白色,纳瑟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那是刺出体外的断裂肋骨! 他的整片腹部淤紫一片,腹脐的牡丹微微颤抖着,花心断断续续地溢出点点血丝,极其刺眼,纳瑟的怒意顿时全部涌上来,他双眼变红的瞪向森仇一,无法想像森仇一到底用了多少药量才让眼前这个人再次站起来! 纳瑟的心脏仿佛被人揪紧般疼痛起来。 在然后背举起的手刀再也打不下去,怎么忍心再让他受到伤害? 14 握着长剑的手轻轻一颤,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咳,嘴里的血再也抑制不住地自紧抿的唇里喷出来,溅在纳瑟银色的铠甲上,格外刺眼。 “你在干什么?快杀了他!” 森仇一的声音在数米远的地方响起,然虚晃的身子挣扎了下,双手紧紧地握着剑柄,脚下却虚浮轻晃,对于纳瑟的攻击已然失去套路,纯粹乱砍一通,甚至辨别不出方向,纳瑟垂下拿着武器的手,不躲不闪地迎着对方刺来的剑,轻轻地唤了声“然……” 仿佛魔咒般,然的动作明显微顿,收不住攻势的身子就这么直直撞进纳瑟的胸膛。 纳瑟长臂一伸,轻松地握住他举剑的手,细瘦冰凉的触感令他深深地触起眉心,眼前的人早已脆弱到构不成半点威胁,仅是轻轻一拉,他虚弱不堪的身子便被拉进怀里,全然无视他的轻微挣扎,把人摁在胸膛,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然……” 怀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唿吸也变得急促而明显,他抬着苍白的脸微微张着嘴,好半天才用他沙哑的声音凑成几个破碎的音符:“纳……纳……瑟……” 不知何时起,纳瑟的心弦已被这个人的坚韧撩拨,只是发现的太晚。 纳瑟抱着他,却不敢抱的太紧,就算他不像龙延那样懂得医理,也知道怀里的人实在太脆弱,再经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更何况纳瑟还不知道他的身上哪里还有看不见的伤,只能轻轻地抚摸他的背,甚至完全无视站在不远处叫嚣的森仇一。 纳瑟眯起充满怒意和杀气眼睛…… 一个将死之人又何需去在乎他在嚷嚷着什么? “纳……咳咳……” 第13页 “嘘……”纳瑟的指尖轻轻地放在他微启的唇上,“你累了,休息吧。” 不知是因为明白了纳瑟的意思,还是真的到了极限,然的身体终于完全放松,手中的长剑哐啷落地,颤抖抽搐着的身子软软地靠在纳瑟的怀里,唿吸却显得很费力。 “他怎么样?” “他的身体对千鸩产生了免疫和排斥,所以才能这么快清醒过来,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当时我也下了很重的量,”龙延低眉嘆道,“估计以后千鸩对他不会再有效果了。” 龙延放下然细瘦的手臂,欲言又止地看着纳瑟,最后咬牙道,“他的右手已经坏了,以后别说是拿武器,恐怕连稍重的东西也拿不了,说难听点,就是废了……” “那他的身体……” “伤的很重,就算马上进行治疗我也不敢打包票,只是若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纳瑟轻轻握了握然冰凉的手,把人推进龙延怀里,再看向森仇一的眼睛里染上了前所未有的寒意,全身杀气四溢,令森仇一的唿吸赫然一窒。 森仇一盯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纳瑟,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身后的士兵们早已退后好几步,他恨恨地“啧”了声,上前几步直至与纳瑟之间仅剩一米之遥,喝道:“怎么?以为老子怕你?” 纳瑟的举起长刀横在两人之间,冷声道:“开始吧。” 森仇一的视线扫过旁边战战兢兢的士兵们,突然大笑起来,拎起巨枪便抢攻上去。 对于敌人绝不手软是纳瑟从小就学会的,哪怕面对的是父亲过去的战友! 森仇一毕竟是老了,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曾经太多的骄傲令他无法面对已然衰竭的身体,纳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屁孩到人类的希望之王,他从来不愿去相信小屁孩已超越自己的事实,所以当他面对纳瑟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的攻击时,除了感到不可思议,更多的还有不甘,对时间的不甘,过去,除了纳瑟父亲,有谁能接下他的巨枪?谁能躲过他引以为傲的侧击?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旦轻易地做到了,还重重地伤到了他。 纳瑟的长刀硬噼开了森仇一左腰的盔甲。 闷痛很快变成难忍的锐痛,森仇一脚步凌乱,手掌撑在左腰上,大量的血从掌下喷涌出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完全无法接受输给纳瑟的事实,可身体不会出卖自己,此刻的他连腰都直不起,这个伤口比想像中要来的严重,估计不旦砍伤了内脏,连肋骨都被震断了几根。 他张开嘴想大笑,可刚吸了口气便喷出一口血。 “不……不可能!上,你们全给我上,谁杀了他谁就是这天下之主!” 旁边的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个个蠢蠢欲动,天下之主啊,谁不想当?现在森仇一重伤,纳瑟的体力也有极限,面临几十万人,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总有人能碰上这好运的。 然而,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纳瑟举起长刀指向森仇一,冷冷地笑道:“森仇一,你输了。” “不——!” 森仇一赤红的双眼难以致信地瞪着四周一个接一个倒下的人:“怎么回事?为什么?” 森仇一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他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煳,抓不住焦点,游移在人群中,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面前,那是跟了他三年的副官,可如今那人脸上染着层层冰霜,冰冷目光刺的他浑身战慄。 “是你?” 副官朝纳瑟深深地扣首后才转身来到森仇一面前。 “森将军,我等虽然敬重您,却不代表会为您背叛王。” “哈……是吗?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森仇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笑着:“除了你,还有谁?” 副官道:“站着的所有人。” 森仇一眯起眼睛:“纳瑟,真有你的,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哈哈哈哈……不过你也别得意,我说过今天绝不会让你离开这座城!” 森仇一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响起阵阵号角与吶喊,纳瑟心生不妙,其实并不是没想过木狼族也许还未撤退,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赌注竟是下错了,现在十里外的军队估计还来不及赶到,而他们却被包围在狼渊城,这狼渊城无人比木狼族更熟悉。 果然,几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便是刀枪相撞的声音,外围已然打成一团,现在只能希望他的军队能及时赶到,且能在他们被擒以前攻破那道乌金巨门。 “怎么了?纳瑟,咱们的帐还没算完呢,别分心啊!” 然而森仇一高举的巨枪并没有机会落在纳瑟身上,那个曾在战场上无人能敌的男人此刻连一个字遗言都没有,带着不甘就这么轰然倒下,巨枪落地,尘埃落定! 森仇一圆睁的赤红双眼还来不及闭上,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根箭横穿过太阳穴,估计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死法。 纳瑟抬起头朝利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浅笑。 是楚满,懒得去揣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总能为自己带来惊喜。 “他怎么样?” “很不好。”龙延正在为然处理伤口,可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哽着声道,“纳瑟,我看不如……” 纳瑟感到一阵头痛,他启会不知龙延想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绝不可以,他上前把然扶认真他凝视龙延:“救他,你可以的。” “他伤的太重了,现在哪怕是喘口气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体内另一种药效已经渐渐失效,你看见了吧?那些表皮结痂的伤口开始渗血,也就是说他身上所有未曾痊癒过的伤都在渐渐恢復原状,而且被千鸩破坏的身体让他对疼痛更敏感,纳瑟……他……” 纳瑟闭上眼睛深深吸气,道:“龙延,你相信吗?我大概无法失去他。” “……!” “走吧……”纳瑟正想把然横抱起来,眼角却扫到狂沙中一个黑点正朝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心里顿生不妙,可那东西来的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然再受到任何伤害,身体反射性地把然推进龙延怀里,下一瞬间腹间便传来一阵仿佛炸裂般的巨痛,顿时令他喘不过来,可那插入腹中的东西却依然气势不减,直把纳瑟推出几米才停下。 “唔咳咳……” “然!?” 这是纳瑟忘记的事,也是他亲手造成的结果,明明想保护他不受伤害,伤他最伤的却反而是自己。 纳瑟好不容易定住身子,张嘴就吐出一口血,上腹中央赫然插着一根粗长的乌金箭,血从伤口和嘴里喷涌而出,这是纳瑟第一次体会到然所承受的痛苦,可心却更痛。 “纳瑟!” 龙延惊唿一声,把然交给一名小兵,冲到纳瑟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纳瑟却颤抖地握住他的手道:“别……别管我,救他……救他啊!” 龙延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不是没见过纳瑟受伤,可这乌金箭周身倒刺,旋进肉里,几乎把内脏都搅在一起,而且只能硬生生拔出,所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救他!” 龙延看着纳瑟固执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地嘆了口气道:“不论如何,先把箭□□再做打算。” 纳瑟却仿佛听不到般握住他的手:“他不能死,求你。” 龙延拍拍他的手,微笑着说:“会很痛,你忍着……”说着让他从身后扶住纳瑟,自己则握住箭身开始慢慢逆向转动。 “啊!!” 什么叫会很痛,简直是令人发疯的疼,血越来越多地流出来,失血与剧痛让纳瑟的意识渐失,他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那离自己不远却无法触及的消瘦人影。 突然,一阵搅动内脏的剧痛让他勐地挺起身子,而那不远处的人亦勐然一阵,纳瑟看见那史小兵扶不住人竟就这么让他摔在地上。 他咬着牙恨不得立刻把人抱在怀里,可腹部的疼痛渐渐模煳了他的双眼。 “呃嗯……他怎么了?”纳瑟粗喘着气费力地询问龙延。 龙延向然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弓起身子,双手抱在腹部,全身无法抑制地抽搐着,龙延皱了皱眉喝道:“压住他,别让他乱动。” 第14页 “是咒印的作用,”龙延看着满手的鲜血,自嘲地笑笑,“我要拔了……” 纳瑟根本听不见龙延大说什么,他固执地盯着那个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的人,现在才发现,竟是如此不舍。 龙延一手压着纳瑟的伤口周围,一手勐地用力,虽然有些阻碍,但他咬咬牙继续用力,噗地一声将乌金箭一口气拔出纳瑟的腹部。 纳瑟咬着牙闷哼一声,腹部随着箭拔出而腾地向上一挺,后又重重落回地面,全身的力气瞬间随着阵阵剧痛抽离。 龙延赶紧为他的伤口洒上药,可纳瑟却阻止了他的动作:“别费力救我了,有意思吗”纳瑟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去救他,去……” 龙延低低地嘆了口气,当真丢下纳瑟往然身边走去,纳瑟的目光固执地盯着那个满身伤痕的人,隐约看见鲜红的血丝正从他的脐心溢出,那是在咒师结印时曾见过是血线,无数条血线犹如活物般向然的身体四周蔓延,然苍白的身体渐渐染上一层奇异的浅红,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他的身体不停痉挛抽搐起来。 纳瑟挣扎着起身,大约是失血太多的缘故,脚步虚晃,他甩甩头,想保持清醒,意识却渐渐从身体抽离,楚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轻轻地从背后扶住纳瑟摇晃的身子,纳瑟靠在他身上努力地睁大眼睛,赫然,一个熟悉的东西跌入纳瑟朦胧的视线,他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伸出的手却被人从身后握住,而那人却越离越远。 “不……别走……燃!” 15 “你等我,我给你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 “好啊,但你要快点,我可不会等你太久的,哼……” 在纳瑟的梦中,背对着阳光的少年耀眼夺目、慡朗任性,却并不真实,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连声音都变得飘渺虚幻。 只有那一晚的记忆尤其鲜明,他抱着他温暖的身子,情到浓时,艷丽的牡丹仿佛烙印般刻在纳瑟的脑子里,即使他的脸变得模煳,也不会忘记那抹夺目的红与体温。 伸手想抓住他飘散的髮丝,指尖传来的却冰冷的粘稠,低头看去,手里全是赤目的红,纳瑟下意识地甩甩双手,可血色反而越来越多,再次抬头时,眼前不再有阳光,少年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 纳瑟勐地站起身追去,不料脚下赫然失去平衡,意识瞬间被黑暗吞没。 “纳瑟!” 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鸡婆又啰嗦的医者。 “哎,真是担心死我了,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吗?” 龙延忙碌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刚刚清醒的纳瑟还不能完全适应光芒,只能眯着眼睛等待适应,身体仿佛千斤重,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他努力地回忆自己昏迷的原因,记忆随着意识的渐渐清晰而慢慢回笼。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闪过,纳瑟勐然瞪大眼睛,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地想坐起来,可才抬起上身,无力感便迫使他重新倒回床上。 侍女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拿来软枕置于后背,好让可以纳瑟舒服地靠坐在床塌上。 龙延正好捧着药碗走过来:“你啊,虽然伤口已经完全癒合,可当时也失了不少血的,再加上昏迷了七天未进食的身体还虚着呢,来,把药喝了,补血的。” 纳瑟接过药碗,看也不看就仰头喝光药汁,把碗递给侍女。 “他呢?” “谁?” 龙延抓起纳瑟的手为他诊脉,明知故问。 纳瑟烦躁地闭上眼睛:“你知道的。” 龙延放下他的手,轻笑:“放心吧,暂时死不了,在我的药榭里养着呢。” “什么叫暂时死不了,我是说不能死,你没听懂?” 纳瑟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龙延眼明手快的挡下他,把人压回床上,纳瑟不悦的瞪着他道:“干什么?” 龙延翻了翻眼,无奈地嘆道:“应该是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他。” “看他也不急于一时吧?你知道因为你的一个命令我们要快马加鞭地赶回伤城,楚满也很不开心吗?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看你曾经的敌人,而是安抚楚满,这次若不是他早有预料,我们大概就死在那里了,而且,因为你受伤的事,楚满可发了不小的火。” 想到楚满,纳瑟的头更大了,他那个堂哥从小就一板一眼,因为教育的关系,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他唯一的王,对他的要求比纳瑟的父亲还严格,这次自己冒然赴森仇一之约,估计会被他念一阵子了。 纳瑟嘆了口气,缩回床上无奈地说:“我知道了,等会儿让他来见我吧。” “呵呵,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在门外了。” “……”纳瑟抚着太阳穴,突然抬头看着龙延。 龙延被他盯了半天,又不见他说话,有些不自在的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纳瑟深深地触眉,脸色平静了些才道:“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他了。” “谁?” “燃。” “他不是一直都在吗?” “不是,我是说我的那个燃,我看见深红色的牡丹了。”纳瑟紧紧地盯着龙延的表情,让龙延避无可避,哪怕是瞬间的惊慌失摸也逃不过纳瑟的眼睛,“你果然知道,对不对?他当时就在那里,是吗?” “我……” 要怎么说呢? 告诉他真相吗? 可……要纳瑟如何面对呢? 龙延为难的欲言又止。 纳瑟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很多情绪,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他知道答案已经唿之欲出了,于是坐直身子,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好友,第一次以命令的口气说道:“龙延,不许瞒我。” “他……” “他确实在那里。” 这个声音深厚平稳且有力,与它的主人一般,沉稳冷静没有一丝迟疑。 纳瑟疑惑地看向推门而入的男人,目光却很快被其身后的人吸引,就连龙延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他是……” 龙延惊讶地指着楚满身后的青年,他虽然没见过纳瑟记忆中的燃,可隐约能看出个大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在回头去看纳瑟的表情,果然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满的不敢致信,他皱起眉头向楚满投去不认同的眼神。 这个楚满难不成真想就这么矇混过去? 之前他说的他有办法就是指这个? 现在龙延有种想马上离开的冲动,他实在不太愿意看到楚满被纳瑟揭穿时挫败的模样,毕竟这个高傲又自信的男人从没失败过。 然而…… “燃?” 龙延几乎是反射性地向纳瑟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不是吧?他信了? 这时楚满和那位长的很像燃的青年慢慢走过来,纳瑟已经很激动的从床上下来,满脸激动,这一幕看的龙延顿时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好友了。 他识相的退开站到一旁,用不悦的眼神瞪着楚满,可对方却像没看到似的开始编起谎话来。 “失忆了?” “嗯……”青年燃紧张的站在纳瑟面前,他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几乎全是楚满在说。 “当年他被乌伤老王囚禁虐待之后只剩下一口气,当时的刑官以为他死了就抬去丢进乱葬岗,所幸他大难不死,被收尸人救了回去,却失去了所有记忆,收尸人怀疑他是得罪了乌伤王,就让他离开伤城躲避乌伤王的耳目,一路逃亡最后被木狼族的人抓到,干脆就顺水推舟入了儿狼渊大军,正好就在森仇一夺下二十万大军里……” 楚满曾说过“我从不说谎,如果哪天我说谎了,一定是为了你好。” 此刻楚满肯定不觉得自己在说谎,因为在说谎以前他已经把谎言消化成事实,所以楚满在说谎的时候也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龙延实在看不下去地轻轻嘆气,说了声“我先回去了”便悄悄离开了纳瑟的房间。 楚满看着纳瑟痴迷般地轻抚着假“燃”后颈下的牡丹,满意地勾起嘴角,道:“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你是陌生的,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便慢慢来吧。” 纳瑟轻轻地点点头,情绪渐渐回復平静,他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的燃变了,个子长高了,人也变黑了,已不再是那个青涩白皙的少年了。 第15页 目的达成的楚满不知何时已经退出房间,却在门外与还未离开的龙延撞了个正着。 他扬了扬眉:“怎么你还没走?” “干麻?怕我揭穿你?”龙延白了他一眼,“连幻化师这种偏门的人都被你找到,你也真辛苦。” “哼,你以为被冷藏了十年的感情能有多深?那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很快会被淡化的。等宫殿落成之日,我会安排贵族的女儿和他见面的。” 楚满自信的说着,完全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倒是对龙延的行为感到不解:“你才奇怪吧?” 龙延咬牙切齿却也无从反驳:“楚满,你这种人根本不懂感情。” “哼,那种会乱人心神的东西要来何用?” “你会后悔的。” 楚满冷笑着目送龙延愤怒的背影,觉得他的愤怒实在是莫名其妙。 16 十年,不算很长,却也不短,至少对于纳瑟来说沉积了十年的思念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理由来发泄的。 然而再见时的激动与兴奋只是一时的,特别是只有他一人陷入回忆的时候,纳瑟总有些失落,几日下来,纳瑟虽乐此不疲地拉着他的“燃”诉说他们的过去,可渐渐的他发现,他们之间竟只剩下过去,“燃”对自己的态度永远都是陌生和紧张,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任性的少年,他称自己为“陛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和大笑,哪怕纳瑟极力表现的像个普通的恋人,也无法改变。 【给他一点时间,记忆总会恢復的。】 纳瑟这么安慰自己,而脑子里总是有个消瘦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强迫自己忙碌起来,最好现在马上出征,因为他拒绝去思考一些东西。 比如……楚满的谎言。 “怎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当纳瑟来到龙延的药舍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这半个月来,纳瑟的失眠症状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严重了。 许多不想面对与拒绝的事在梦中呈现,每晚都折磨的他无法入眠,明明那个人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可梦里燃的脸依旧模煳不清,最后总会被满眼的鲜红取代,每每惊醒总是全身冷汗,所以他想起了好久不见的龙延,同时不得不去想那个浑身是伤的人。 龙延说他的身体很不好,别说已过去半个月,就算再过个一年,都不可能完好。 至今仍无法下床,伤口反反覆覆总不见好,可当纳瑟来到药舍的时候那人却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值得纳瑟欣慰的是他乌黑的眸子里隐约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说明他的视力正在恢復。 深蓝色的长衫因为太宽松的关系,让他看起来更苍白消瘦,黑白相间头髮被剪去一大截,由原来长及腰迹变成了及肩,不过剪的并不整齐而且还是一样凌乱,不听话的刘海掩住了他大半张脸,微启的唇依然是没有一丝血色,但并不像龙延说的连下床都做不到。 “他啊,听说你要来,难得肯乖乖吃药。” 龙延在紫砂壶里热上药茶,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调药,还有……不要聊太久。” 不久以前,纳瑟曾为这个人感到心痛,为了他独闯敌营,没想到此刻见面竟会这么尴尬。 纳瑟默默地看着壶顶缓缓升起的烟,一时也找不到话题,要对面的人先开口估计更是不可能,他只是微微低着头,凌乱的刘海盖去他大半张脸,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龙延说千鸩已经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也就是说他渐渐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情绪,有悲有喜,就是不知痛的时候会不会老实也喊疼呢? 还有面对自己的过去,他又是如何想的呢? 纳瑟微启着唇,有些话已经冲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论如何,他们交焦都应该到此为止的。 就这样,两人谁也不说话,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纳瑟看着他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地皱了皱眉,那杯茶估计早就凉了吧,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喝的意思,而自己已是第四杯茶下肚了。 “哎……” 一声轻嘆,却让纳瑟捕捉到了来自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指的极小轻颤,也莫名地扯动了纳瑟的心,指尖不知何时已轻轻抚开他的头髮,对方的低垂的头却突地一沉,纳瑟微微一愣,顿时失笑出声,对方的头勐地抬起来,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但视力尚未完全恢復的眸子却一时抓不住焦点显然有些茫然失措,这模样竟有些……可爱? 纳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很无聊?” “不……” 明明无聊到打瞌睡了不是吗? 纳瑟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其实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想想有些事不问不说也不是坏事,如果是不好回忆,又何必非要让对方去回想呢? “你的伤怎样了?” “已经……好多……了……”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说的有些费力,龙延说他的韧带受过伤,而且没有得到好的治疗,一直带着炎症,以后可能也好不了。 “眼睛呢?看得见我吗?” 那颗微低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你就在龙延这里好好休养,这里的药材最齐全,等你好了以后……” 说到这里纳瑟却触起了眉心,他的视线落在然遍布伤痕的双手上,他知道,在他的身上,比这样还要严重的痕迹还有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会淡化,却不会消失,那么心上的伤呢? “我看龙延之前在向侍女推荐他新调制的美容药膏,不知他有没有办法连你的这些疤痕也一起治了。” 纳瑟玩笑般地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双手,下意识地捂在手心里试图温暖它们。 可从掌下传来的颤抖却更明显了,纳瑟想问他怎么了,张了口又莫名其妙地把话咽了回去,收回了手。 “伤城郊外十里处有一座小别院,我已经让人去打理了,到时你就去那里吧,我会安排一些人过去,你就……” “谢谢你。” 纳瑟的话被硬生生地截住,但他并没有生气,因为自己说的这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谢我什么?我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谢我?” 纳瑟眯起的视线落在他隐约露出的苍白嘴唇上,不知为什么,从那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莫名的让他心痛,因为同情和怜悯吗? “我们是敌人……你明明可以不管我……” 做不到! 纳瑟吃惊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生生地吞回刚刚那三个差点脱口而出的字。 幸好对方的视力并不好,不然一定能看到纳瑟此刻狼狈的模样,他顿时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于是站起身子和他告别。 “总之,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龙延,还有,别说什么敌人不敌人,你的事我都知道,乌伤老王给你和那些鬼兵队都下了药种了盅,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所以我同情你,仅此而已。 纳瑟大步跨出门槛,身后却再次响起然沙哑的声音,还是那句“谢谢你。” 纳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直至第二声“谢谢你”响起时,纳瑟才缓缓说道:“我知道……” “那么,请纳瑟大人以后请别再来了。” “……” 在纳瑟回到住处时才勐然想起,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发火,那里是龙延的地方,而龙延是自己的好友兼死党,他一个曾经的阶下囚凭什么限制自己的去来?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纳瑟却因此情绪低落到连续几天都没有去见心爱的“燃”,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和听那些长老以及楚满的唠叨,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去消化那个人的话。 17 “怎么样?恢復意识了吗?” “还,还没……” 侍女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一盆被血色染红的水。 小小的屋子里堆放了十几个暖炉,炉上的药罐不停地冒着烟,整个屋子里冲刺着浓浓的药糙味,可床上的人却依然手脚冰冷,消瘦苍白的身体时尔抽搐与痉挛,意识永远飘散在灵魂之外。 刚刚换上新药的伤口没一会儿就渗出血来,在雪白的纱布上晕开赤色的花朵,龙延根本不需要为他穿上衣服,因为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随时都需要盖上新的纱布,即使如此,就算痛的意识模煳,床上的人依然固执地忍耐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就连负责照顾侍女都不由露出同情与怜悯。 第16页 这么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去,可让他活着是王令,也是他自己的执念。 龙延接过干净的手巾轻轻地替昏迷的人抹去层层细汗,对旁边的侍女说:“去换热水来。” 距离上次纳瑟来药舍已有半个多月,床上的人亦迷迷煳煳地昏睡了半个多月,偶尔醒来也只是意识不清地低喃着那个名字。 事实上,除去纳瑟来的那一日,其余的时间他从未真正清醒过。 在那个战场上,纳瑟被乌金箭所伤,伤势严重,箭虽然及时拔出,却也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内腑,若不是咒印启动,伤口转移置这个人身上,估计没个大半年的调理,是不可能痊癒的,而然所接受的并不只有那个伤口,而是包括所有大小伤,再加上他体内的药力失效,以前用内力与药压制的伤口亦全部重新裂开,有些甚至急速恶化腐烂。 那个晚上对于龙延来说简直就是恶梦,他根本顾不得其他人包括纳瑟在内,明明一直着干脆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可到了紧要关头却开始妇人之仁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不然不仅龙延自己会后悔,纳瑟也会后悔。 狼渊城是个天气多变的地方,白天天气炎热,夜晚寒冷潮湿,根本不适合养伤,在那里只会加速消减然的生命,而且那里根本没有足以救治他的药材,他的身体早已被药物侵蚀得非常虚弱,有些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化脓,虽然龙延咬牙替他刮去腐肉,可炎症并没有因此好起来,所以他不惜与楚满翻脸也要用快马带人回城。 就这样,经过十多天的救治,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可然身上的伤总算渐渐好转起来。 至少在纳瑟来之前,这个人都处于昏沉中,就算偶尔醒来,意识也不曾清晰。 龙延并不认为他能起来与纳瑟见面,可以说根本不可能,所幸楚满“送”了一个“燃”给纳瑟,而纳瑟也不知为何,自见过“燃”以后便绝口不提这个然的事,龙延也不想深究,如果纳瑟就这么把他忘了,也不是坏事,反正救活了就留着给自己打打下手,救不活……反正也已经被遗忘了。 谁知道,几日后,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无意地提了句“纳瑟说要来看看你”,这人在一阵痛苦的挣扎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龙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虽然他的眼神茫然,但似乎能看到一些东西,甚至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反应。 “你,你醒了!?”龙延惊喜地叫起来,因为以他的诊断来看,然根本不可能现在醒过来,不仅如此,他的意识也很清晰。 “药……” 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连说话都仿佛在唿气,仅仅是一个字就好像花了他所有力气。 意识的恢復也代表他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身体的疼痛。 他的身体从内脏到表皮,几乎全有问题,特别是曾受过严重伤害的肠脏,哪怕是喝口水都让他痛苦万分,是常人所无法想像的痛苦。 一想到这些,龙延又觉得还不如不恢復意识比较好。 “能恢復意识就说明会好起来,喝了药再睡会儿。” 当龙延端着安神疗伤的药准备餵他的时候,然却紧抿着唇,痛苦地抽着气,一副绝不喝药的表情。 “怎么了?”龙延不解地看着他,随即笑道,“你不会是怕苦吧?”可对方哪有力气和他开玩笑,只是默默地闭嘴忍着一波波疼痛。 龙延看着碗里淡黄色的药汁,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最后无奈地嘆了口气:“你想见纳瑟?” 怀里的人缓缓眯起眼睛,轻轻点头。 “难怪你突然恢復意识,是因为我告诉你纳瑟要来,所以你才……可是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仍然是轻轻点头。 龙延失笑,身体是他的,他的痛苦谁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我明白了。” 然而纳瑟根本不知道那一日,这个人到底花了多大劲才让自己在门口站稳,他仿佛忘记所有疼痛般直直地坐在那里与纳瑟喝茶,甚至聊起天来。 只有龙延知道,当时那件深蓝色的长衫下包裹的层层纱布与绷带下正不断地渗出鲜血,而当时他的一时失神也并非打瞌睡,而是真的昏了过去,但他的潜意识里仍记得自己正在与纳瑟煮茶,他交握的双手颤抖不已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正在忍耐着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 所以纳瑟一离开,虚弱的身子便再坚持不住靠墙滑倒,当时他送纳瑟所站的地方一滩暗红正在不断扩大,而他所坐过的软垫亦是早已被血渗透,而他却坚持到纳瑟离开,一声不吭。 那以后然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意识更是从未恢復,在龙延的努力下,伤口虽已不再开裂渗血,内伤却仍未好,只要稍稍移动身子,便有血丝地从苍白的嘴角滑落,他内脏的伤比龙延想像的还要严重,就算每日以药香熏着、泡药浴,也无法阻止这个身体一日日破败下去。 “啊……” 侍女的惊唿拉回了龙延极飘渺的思绪,他看向床上的人,发现他的腹脐里正冒出一点红色,接着暗红色的浓血便溢了出来,他赶紧取过手巾轻轻压上去,不悦地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侍女。 “算了,都下去吧。” 她们并不懂医术,再加上这个人的身体实在太脆弱,稍一不慎便会受到损伤,所以也不能全怪侍女。 然全身最严重的伤正是腹部,当初黑铁钉的伤害使他腹内肠脏受到严重损伤不说,森仇一那毫不留情的一枪更是打断了他好几根肋骨,同时也震伤了胃,而从纳瑟身上转移来的伤更是严重到不得不为他截去几段肠子,而且当时断裂的肋骨有一根甚至插进他的肺里,所以现在哪怕是唿吸这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龙延取来百花百糙调制的药膏倒了一些在他平坦柔软的腹部,从腹脐开始慢慢向周围抹开,当药物抹匀的时候便摊开手掌慢慢地由上腹到小腹按摩起来,力道由轻至重,一点也不含煳,可哪怕他已经很小心,依然无法阻止然因为疼痛而不安的挺动。 “嗯唔……” 或许是真的疼的狠了,他的腰勐地向上微微挺起,汗水已然从他全身的毛孔里钻出来,□□也抑制不住。 龙延摇摇头,身为医者当然不会因为病人太疼而放弃上药,掌下稍稍用力,使这个身体疼的一阵抽搐后虚弱地瘫软下去。 “嗯……你……” 龙延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冰冷的手轻轻地抬起放在然的小腹上,龙延才赫然抬起头,见他竟睁着眼,眉头紧锁,想是正忍着疼。 “你终于醒了……” “嗯……” “忍忍,这是上好的药,每天必须抹半个时辰。” “……” 语罢,龙延收回目光,手掌在他的腹部打圈揉按,每次加一些药膏,直至药被完全吸收。 “照理说,按我的方法,就算治不好也不可能恶化,你的身体虽破败,但如果好好调养,总会有起色的,你……该不会是想放弃了吧?” 然半睁着眼,脸色苍白的仿佛透明,苍白的唇微微开启:“他……找到‘燃’了。” 龙延恼怒的瞪了一眼外头的下人:“啧,谁那么多话!” 看来然虽然意识不清,却也能听到平时旁人聊天的声音,而好死不死的就被他听到了这些闲事。 龙延明明知道对方的视力并未完全恢復,就算看着自己的方向也不一定在看他,却依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然微微一笑:“你果然知道我才是……咳……” 龙延赶紧轻抚他的胸口:“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 “不……不怪你……呃……” 腹中一阵绞痛,令他下意识的弓身子,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忍过这一波疼痛。 龙延沉默的看着他:“你们的事,你记得多少?” “全部……” “你……” “他答应过……给我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咳咳……原来……不过如此……” “怎么?恨他了?” “如果可以恨,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龙延明白他的意思后勐然怔住。 没错,要报復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失去最爱的东西,所以他才选择这么痛苦的活着吗? 这个人所经歷的痛苦实在太多了,哪怕现在他对他生气,甚至恨纳瑟认错人也不算什么,但他仍然选择承受,实在太不公平。 第17页 龙延深吸一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认真严肃的看着他:“你等我,我马上把真相告诉纳瑟。” 那人却淡淡一笑:“不……用了……”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燃”,那么又何必再给他一个破碎的燃呢? 他虚弱的身子慢慢沉下去,意识再度陷入黑暗,不过这次他不再挣扎,唿吸和脉搏都比平时平稳,可他的话却让龙延愣了好久。 回神后,龙延再不做他想,牵来自己的马便往纳瑟的临时行宫奔去。 18 “嗯……你爱我吗?” “当然……” 纳瑟紧紧地拥着怀里修长的身躯,两人结合的地方给他带来无限的快感,他卖力地摆下身取悦着身下的人,贪婪地索取着,嘴里理所应当地回应着对方的问题,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回答的太快,没有诚意。” 纳瑟无奈地笑了笑,摞开他粘湿的长髮,痴迷地亲吻着他后颈红色的牡丹胎记,喃喃道:“你是我的燃,不爱你还能爱谁?嗯?” 身下的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纳瑟看不见他埋在枕头里的脸,却能感受到他不愉快的情绪。 “怎么了?” “你嘴里说着爱我,可你的心里却想着别人……” 纳瑟赫然睁大眼睛,视线锁定在那朵小小的牡丹上,心里不断地推翻他所说的话,告诉自己是爱他的,然而想说的话却咽在喉咙里,声音怎么也传不出去,耳边却清晰地传来对方的声音。 “你还不明白吗?你爱的不过是回忆里的燃,不再是我……” “不……”纳瑟艰难地张开嘴,喉咙里仿佛被火烧般干涩,他紧紧地锁起眉心伸手抓住身下人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人翻了过来,却赫然怔住了,“你……” 眼前的人哪里是他的燃,凌乱的黑髮里夹杂着白髮,挡去了他半张张,看不眼他的眼睛,却仍然能感觉到悲伤,甚至连心脏都隐隐作痛起来,他苍白的身体遍布着伤痕,整个人瘦弱不堪,仿佛一碰就碎令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无言的注视着,身下传来的冰凉迫使他的视线向下移去,落在那朵灿烂盛开的牡丹上。 他平坦的腹部有些凹陷,微微起浮为牡丹增添了几分生气,让纳瑟看的有些痴了,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抚上娇艷的牡丹,指尖传来的冰冷不禁令人战悚。 “你的身体好冷……” 纳瑟轻轻地说着摊开手掌轻轻为他按摩起来。 那人却浑身一阵巨颤,纳瑟还未来得及确认他的情况,暗红的血便如泉涌般从牡丹的花蕊中溢出,纳瑟瞪大眼睛,失措地用手心压住那不断溢血的地方,然而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人的身体因失血而显得更加惨白,他微微开启的唇几近透明。 “不……龙……龙延……” 纳瑟惊骇地看着仿佛失控般的血流,掌下传来的是跳动更是令他恐惧,事实告诉他,这个人会死,会随着这些血液的流失而消失,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惊慌,就算在生死边缘都不曾有过的惊慌,他抱起他苍白无力的身体,手掌用力地按在他的腹脐,希望能减缓血流,然而……这个身体依然在不断地冰冷下去,血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浸湿了床单,就连他自己也几乎变成了血人。 一个人怎么可以流这么多血? “纳瑟……你在干什么?” 纳瑟根本无瑕去理耳边传来的声音,他的眼前全是赤色,还有那渐渐冰冷的苍白身躯。 “纳瑟,你到底在干什么?” 是啊,他在干什么?他的怀里抱着谁? 纳瑟勐然回头,一张清秀的脸迈入眼帘,是燃啊…… “放下他,过来……” 放下谁? 纳瑟愣愣地低下头,一具被鲜血浸湿的苍白身躯正躺在地的怀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燃的身边,却无法放下怀里的人,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放下,便会永远失去。 “纳瑟……” “燃……” “放下他啊纳瑟……” 手渐渐放松,微小的重量缓缓从怀里滑下去,跌去浓浓血泊里,纳瑟却感到无比心痛,心脏仿佛被人狠狠绞碎喘不过气来,当他再低头看去时,那人已深深陷入血泊之中,一个可怕的念头牵动着纳瑟,他飞快地伸出手想抓住他下沉的身体,却赫然扑了个空,仅是迟了一秒,那人已消失在一片血色之中,心脏顿时似被掏空,眼泪毫无徵兆地溢出了眼眶…… “不!!!” “纳瑟……纳瑟……” 伸出的手被人握住,纳瑟瞪着赤红的眼,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煳,耳边传来的是楚满的声音。 “纳瑟,你做恶梦了?” 纳瑟抽回手捂住灼热刺痛的双眼,原来是泪水模煳了视线。 “哈哈……” 有多久了,他几乎忘记眼泪是什么东西,从母亲死后,他便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没想到……再次流泪居然还被楚满给看了去。 纳瑟从卧塌上起来来到书桌旁轻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嘆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仅仅一个时辰。”楚满担忧地看着他,“你一直在说梦话,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纳瑟皱了皱眉:“怎么你有偷听别人说梦话的喜好?” “只是碰巧而已,我是来告诉你新王座已经快完工了,你真的不去看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 王座那种东西不过是一种象徵而已,有楚满那么严谨的人全程监督,当然不需要他担心。 “听说你好久没见他了。” 楚满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纳瑟翻阅着手边的文件边问“谁?” “所以我说你不过是一时放不下回忆而已?” 纳瑟抬眼看着他,直至楚满被看的极不自在问“怎么了?”才展眉一笑:“没错,我不应该纠结于回忆了,再说燃对我似乎也不再有过去的感情,他对我非常陌生,甚至是恭敬,我的燃即任性又无礼,怎么可能喊我陛下……” “那么你决定怎么安顿他,如果你嫌麻烦的话,我可以帮你。” 纳瑟摇头:“我会亲自处理。” 楚满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欣慰地看着纳瑟:“那么,下个月初八新王座建成宴上……” “我想把秋雨别院给他。” “啊?” 楚满还没说完的话被生生咽回肚子里,他满脸疑惑的看着纳瑟:“你不是说给那个俘虏吗?” “他不是俘虏。”纳瑟放下手中根本看不进去文件:“楚满,接下来我说的话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见,而是我已经决定的,不论你贊不贊同,都是既定的事实。” “你要说什么?” “他的名字叫然,而且我要把他接到我身边。” 楚满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疯了?” “你了解我,如果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我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楚满握紧手心,沉声低喃:“他可是敌人!” “曾经的。” 楚满急躁地上前几步,双手撑在桌子边缘,沉声道:“我不允许,纳瑟,你是一国之主,绝不能和男人在一起,你懂吗?” 纳瑟看了他半晌后噗的笑了一声:“楚满,你是我父亲吗?” “长老们也不会同意的!” “我的私事不需要别人来认同,你出去吧,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忙吗?” “纳瑟!” “我心意已定。” “别告诉我你爱上了敌人!” “楚满,我没必要和任何人交代我的感情,出去吧。” 楚满脸上的表情由愕然变为悲痛,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于是怒瞪了纳瑟一眼,带着满腔怒气转身离开。 而正好在时刻进来的龙延正好与一脸怒气沖沖的楚满撞了个正着,于是很冤枉的受了他一个大白眼。 龙延嫌弃的回给他一个白眼:“嘁!什么嘛……” “龙延?” 纳瑟听到他的声音马上抬起头,身体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来的正好,省得我叫人去召你。” 龙延奇怪的看着他,任由纳瑟把他拉到旁边坐下:“你找我?” 第18页 “没错,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反反覆覆想了很多事,我决定把然接到这里来,至于郊外的别院和五十名下人,都给燃……” 纳瑟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听的龙延莫名其妙:“等等,你慢点说,说清楚点,我听不明白啊,你到底在说谁?” 纳瑟抬抬手,一副听我说的表情。 “你那里那个然,实在太嚣张了,他居然敢命令我以后别再去你那里,啧!这口气我咽不下。” 龙延失笑:“然后呢?” “所以郊外的别院不给他了,他要来这里侍候我。” 龙延差点没笑出来,所以刚才楚满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而且纳瑟的这个逻辑简直太奇妙了,他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个理由的? 就然那种身体,不知道是谁侍候谁。 不过……这是不是代表纳瑟对然…… 龙延故意生气的瞪着眼:“你还想虐待他吗?” “怎么可能?” “可是这跟你把别院给你的燃有什么关系吗?你大可以把两个人都放在身边啊,一个侍卫一个爱人有什么冲突吗?” 纳瑟的脸顿时一僵,接下来的表情简直精彩绝伦,龙延摸着下巴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想看看纳瑟要怎么为自己圆。 纳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会儿盯着龙延的脸,一会儿揉揉太阳穴,一会儿垂下脑袋,将近半盏茶的时间他都在思考,终于他嘆了口气。 “算了,如你所见,我不是个好坏,我手上沾满了血,心地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龙延抚额道:“拜託,说重点。”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深情,对燃念念不忘,说什么想给他一个没有战争与杀戮的世界,然而事实上,我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我从骨子里就是好战的,血腥有时候才我安心,燃不过是个藉口,如果我那么爱他,当年为什么没带他一起走?十年的思念与感情什么的根本经不起考验,我……” “总之就是你说了这么多,打了这么多伏笔,就是想说你不再爱你的燃了?” 纳瑟苦笑着点头:“没错,起初见到他的时候,我很激动,很兴奋,可是……渐渐的发现,我根本是沉浸在回忆里,我压根不了解现在的他,甚至我都不想去了解现在的他,我一个劲的告诉他我们的过去,却从未想过让他回忆起来,哈哈……后来去了你的药舍……”他看着龙延嘆道,“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甚至懒得去找他,可我的脑子里全是……药舍里的那个人。” “就是你移情别恋了。” “对,我说了我不是好人,我连自己为什么对他产生这种感情都不知道,他说让我别再去药舍我真的很生气,实在太过分了……” “哈……”龙延放下杯子抚额笑起来,“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纳瑟的感情没变,十年相思也没变,只是纳瑟自己没有发现,他对那个“燃”没有感觉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个冒牌货,而对然产生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是因为潜意识里早已认出了他。 纳瑟说他自己的坏人,却不知坏人是他和楚满。 “啧,你笑什么,不许笑。” 龙延好不容易停止笑,捧着笑疼的腹部,眼眶含泪的看着他:“楚满怎么说?” “他当然很生气,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来唧唧歪歪。”一旦想通了,纳瑟再没什么顾忌,他向来就是这种人,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好不容易认清了心思,启能那么容易让别人破坏好心情。 “好了,不说了,我这边也完事了,马上去你那。” 龙延被他迫不急待的模样逗笑了:“你别急,我还有话要说。” 纳瑟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从侍女那里接过披风:“啧,那天我说的那些话想想好像没什么,可又好像有什么不对,你说他会不会生气?” 龙延翻了个白眼:“他才没力气生你的气。” “啊?” “所以说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纳瑟拖腮想了想后重新坐下,决定听听龙延要说的话:“说吧,说快点。” “呃……”龙延坐回椅子,开口之际又不知该怎么说,“其实……”想了想还是先把然目前的状况告诉他,“纳瑟,你要保持冷静。其实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我是说他或许根本无法侍候你……” 纳瑟闻言失笑:“你啊……你以为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吗?我刚才说的是气话,难道真把他接过来侍候我啊?” 龙延惊讶的抬头:“你知道?既然你知道那天还坐那么久?你故意的吗?” 纳瑟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纳瑟的脸沉了下来:“我说我知道他身体不好,但这和我那天坐那么久有什么关系?” “你,哎……看来你并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能站在门口等你。”龙延嘆声道:“纳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19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纳瑟都在寻找理由,一个去对那个人好的理由,然而至今都未曾寻到,所以纳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暂且跟着感情走,因为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感情,强烈到因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彻夜难眠。 当楚满问他是否爱上那个人的时候,纳瑟几乎马上在心里种下了这个疑问,所以他想只要把人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然而事实却不给他任何喘气与思考的机会,还没等纳瑟理清自己的感情,就必须先面对几近崩溃的心痛。 龙延的陈述,对于纳瑟来说简直像在做梦,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人安静端坐与自己品茶的情景,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不见半点喘息与停顿,然而龙延却告诉他那人根本下不了床? 而他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自己竟一点也没有察觉,甚至没有闻到半点血腥味,实在太荒谬,亦或是自己太过粗心? “他被长期用药,而且又在我的这里调理了这么久,药都渗入了血液里,而且我在四周都点上了药熏,你闻不到也不奇怪。” “为什么这么做?” 纳瑟问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哽咽,他在责怪龙延的同时也恨自己的大意,他明明很清楚那个人身体状况,早应该怀疑他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恢復,却没有多想,就因为对这感情的不确定,拒绝去面对,下意识地去忽略,甚至说着违心之言。 那人明明早就牵动了他所有感情,纳瑟却选择了逃避,只因执着于那份深埋了十年的感情。 刚踏进药舍的时候扑鼻而来的除了浓浓的药香外,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纳瑟身边的龙延登时脸色巨变快步走向最里的房间。 纳瑟紧紧地跟在后面,小小的屋子里十几个炉子上全是龙延特别调制的药,屋内冲刺的药味比外面更加浓郁,血的味道也清晰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纳瑟的存在,侍女们手忙脚乱地进进出出,木盆里的清水不用几秒就会变成鲜红血水从纳瑟的眼前经过,令他无法移动半分。 纳瑟几近崩溃地站在门边看着快速忙碌起来的龙延,他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胸口,因为这里很痛,痛的无法唿吸,可他却深深地明白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挣扎在痛苦之中。 “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为什么会这样?”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您离开没多久,他就醒了,可很快便开始不停地吐血,接着就失去了意识……我们想给他喝药,却怎么也餵不进……伤口不知为什么,再次裂开了……”说话的侍女脸上全是惊慌,泪水根本止不住。 “嗯唔……” “啊!!” 侍女的惊叫与然的轻唿令纳瑟勐地一阵,他勐然抬头大步走向床边拔开手忙脚乱的侍女,喝道:“怎么回事?” “血……伤口……” 纳瑟眼眶充血的怒瞪着那只紧紧压在然上腹伤口上的手,侍女本应白皙双手交叠在一起早已被血染成血色,可不论她怎么努力,血依然禁自喷涌出来,刺目的红令纳瑟阵阵晕眩,太阳穴突突地痛起来,却抵不过心里的疼。 然苍白的身躯以极弱的频率颤抖着,他徒劳地想挺起腹部,却因体力不足而不得不放弃,只能默默地承受从身体四八方传来的剧痛。 第19页 这是纳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面对这副残破的身躯,即便早已从龙延口中得知,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现实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 “走开……” 纳瑟推开那名手忙脚乱地压着伤口哭泣的侍女,用自己的手掌替代了那双颤抖无措的手,再次沉声说道:“统统给我走开!”低沉却威慑力十足的声音立刻吓的侍女们哭着跪倒在地。 纳瑟懒得再理她们,掌下传来的稍动令他恐惧起来,耳边传来龙延来歷的喝声“压紧点,再这么流血下去,肯定没救。” 纳瑟不敢再犹豫,手掌用力压住伤口,几乎可以感觉到内脏与血管的突突跳动,血正慢慢地浸湿他的手,眼前全是赤目的红。 “抬手!” 龙延的声音响起,纳瑟立刻抬起手,只见龙延将一块抹着黑煳煳药膏的纱布轻轻盖上那个伤口,然苍白的身躯不知哪来的力气勐然挣动起来,腰腹以最大力气挺起,脖颈弓起,整个人顿时绷起僵住,张开的嘴里除了溢出的血水发不出半点声音。 纳瑟眼睁睁地看着龙延双掌交叠压着很快被血渗透的纱布用力按下去,迫使那人弓起的腰腹重重落回床上。 “唔呃……咳咳……” 一声痛唿终于随着鲜血溢出,纳瑟怒瞪着龙延,又骂不出口,伸出的手也帮不上忙,只能心痛的看着床上的人无助又徒劳的扭动。 半晌,龙延才吁了口气取下纱布,血已稍稍止住,只剩下微弱颤动和抽搐,他取过一块新纱布再次抹上黑色药膏递给纳瑟:“你来。” 纳瑟接过纱布,指尖有些颤抖。 “他现在的体质,伤口非常难愈,以前的伤姑且还好,可新伤总是很反覆,特别是……从你身上转移来的那个伤……” 纳瑟浑身一颤,默默地把纱布盖在那个可怕的伤口上,掌下的身子立刻颤抖起来,密密麻麻的细汗从然的脸上身上渗出,纳瑟顿时有种想撤掉纱布的冲动。 龙延看了他一眼:“这是专门为他调制的特效药,虽然刺激了点,但除了它,没有其他止血疗伤的办法,你若狠不下心,我还是叫别人来吧。” “不!” 纳瑟不敢再犹豫,心下一横便用力压下去,掌下一片柔软,随着他的力道微微凹陷,原以为然会像刚才那样挣扎起来,可除了几下轻微的挣动便再没动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下痉挛。 “看来是力气用光了。”龙延一边处理着其他伤口一边说,“这样反覆三次,就能完全止血了。” “每天吗?” “是的。” 纳瑟感觉着掌下传来的突突跳动,皱起眉心问:“他的内脏伤的很严重?” 龙延嘆道:“森仇一那一枪横扫过他的胸腹,伤到内脏不说还打断了好几根肋骨,当时你应该看到了吧?而且其中一根刺了肺里,当时他应该是连唿吸都痛若万分的,居然还能和你对战,真不知道森仇一到底用了多少药量才让他站起来的。” 纳瑟只觉得心脏在慢慢收紧,甚至有种把森仇一挖出来鞭尸的冲动,更可笑的是自己竟以为他已经好了,还说什么帮他准备了别院,送他几个佣人,呵呵…… “还有这个伤口,”龙延顿了顿看了一眼眉头紧触的纳瑟,“乌金箭是狼渊族族长专用特制弓箭的,周身布满横勾倒刺,旋转破入人体,拔出来比进去的时候更折磨人,虽然他没受过这些,可光是这伤口被原原本本转移过来就足以要了他的命,若非他的体内还残留一些药物,还有某着执念,估计已经命丧当场了。” 龙延看着纳瑟越来越痛苦的脸,心里闷的慌,却也有一丝丝报復的快感,当时自己明明的阻止过纳瑟,只是对方根本听不进去,这一切无一不嘲讽着纳瑟。 纳瑟突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俯下身子靠近那人苍白的脸孔,第一次那么仔细用心地观察他的脸,情不自禁地用舌头舔过他的伤痕,最后落在他冰凉惨白的唇瓣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再无任何忌讳与犹豫。 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纳瑟轻轻地抚过他连昏睡时都从未解开过的眉心,眼里满是溺爱地喃喃道:“快醒过来吧,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要怎么做,才能救他?”纳瑟看向龙延,刚好捕捉到他一时的怔愣与停顿,“怎么了?” “这……” “快说!” 正当龙延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纳瑟突然惊骇地瞪大眼睛,他吃惊地感觉到手掌下激跳的越来越剧烈的内脏与然腹下肠脏疯狂的骚动,几乎压抑不住,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腹而出。 剧痛来的太突然,然虚弱的身体根本招架不住,明明疼的厉害,却因太过虚弱只能无力地曲起腿,微弱地挺动胸腹,无助地张着嘴大口喘息。 “怎,怎么回事?” 纳瑟几乎要疯了,他充血的眸子怔怒地看看龙延又落回到然的身上,只见他痛苦地抽搐颤抖着,无力的手慢慢附在腹脐上用最大的力气按着对抗着这疯狂的剧痛,身上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次溢出血丝,一层又一层的冷汗遍布他全身。 纳瑟怕他弄伤自己,正想移开他摁在腹脐的手,地惊讶的看见熟悉的红线正以腹脐为中心慢慢往身体四处延伸。 “这……这是怎么回事?”纳瑟瞪向龙延,“我并没有受伤啊!” 龙延皱眉解释:“不关你的事,这是咒印发作的现象。” 纳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龙延边给然餵药边说:“咒印的真面目其实等于是在体内养一头恶魔,而这头恶魔是靠吸食人类的血液与精力来存活的,因为主人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所以现在它试图吸取主人所有生命力来让自己活下去,而且……这也与主人的意志力有关,当一个人对生命放弃执念的时候,便会被恶魔趁虚而入。” “你说他放……怎么回事?血印怎么消失了?是不是……是不是没事了?” 纳瑟看着那些渐渐淡去的红线,正松口气时,怀里的人却勐地抬起上身吐出一口血,接着便软软地跌进纳瑟的怀里,再无动静。 “怎……” 纳瑟脸色发白地向龙延看去,龙延疑惑地把手放在那人肚腹上,顿时脸色煞白,在纳瑟询问的目光下,他又在他的腹部周围摁了几下,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再探向他的脉膊,几乎弱不可及,已经在消失的边缘。 “怎么了?”纳瑟看着龙延煞白的脸,不祥的预感在脑袋里炸开。 良久,龙延才收回手,别开视线,缓缓地说:“他……放弃了……” “胡说!”纳瑟怒瞪着龙延,“放弃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啊?” “纳瑟,你冷静点,你应该很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吗?他能活到现在全是因执念,现在他……” “什么执念?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是医圣,他能活着是因为你,现在我要他活下去!” “我没办法让一个放弃生念的人活下去。” “那要怎样?龙延,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他活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执念,我给他,好不好?” “我……” “龙延……” 龙延咬咬牙,他不能再给别人如同赌博般的承诺了:“对不起,就算你杀了我,也无能为力!” “……不!” 纳瑟慌乱地捧着然的脸,不停地在他遍布伤痕的脸上落下深深的吻:“你乖乖的,别放弃,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的心,绝不允许在我爱上你以后你就这么放弃!求你求你求你……” 燃,你听到了吗?纳瑟说爱上你了…… 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龙延是不爱哭的,可现在眼泪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手也不再忙碌,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拼命挽留这条生命是多少脆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燃活的多么辛苦,所以当他都放弃的时候,便再无任何挽回的余地。 纳瑟不甘心地拉起他虚软无力的身子,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迫使对方面对自己,可不管纳瑟怎么摇晃吶喊,他的身体都再无知觉,再大的刺激与剧痛都如同打在空气里,激不起半点迴响,这个渐渐冰冷的身躯不再抽搐,不抽痉挛,不再颤抖,甚至再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他双眸紧闭,头无力地随着纳瑟不甘心的摇晃而摆动,整个身子软绵绵的被纳瑟强行坐着,只有胸口偶尔传来的长长起浮表明他还活着,然而这微小的反应也会很快消失。 第20页 “你不可以什么都不听就走,我不允许,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纳瑟拍打着他死灰的脸,又心疼的捧在手里轻轻地吻,对方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纳瑟……放弃吧……” 龙延终是看不下去地拍拍纳瑟的肩膀,却被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狠狠慑住,他们是从小一起成长的伙伴,纳瑟虽是族长的儿子,更是未来的人界之主,曾几何时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们,甚至从不未在他们面前端过王的架子,就算楚满总是在意君臣之礼,纳瑟也从不曾用命令的口吻与他们说过话,现在却用那种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眼神瞪他,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让龙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纳瑟捧着然的脸狠狠地吻着他冰冷的唇,好像这样做便能将他唤醒。 “我知道你能听到,也知道你很寂寞,更知道你很想得到别人的爱,现在全给你,求你别放弃,别放弃,然!!” “唔……” 奇蹟往往在绝望时才会出现,龙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可思议地向纳瑟怀里的人看去,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他确实捕捉到了睫毛微弱的颤动。 “纳瑟!” 纳瑟也同时回过头,空前的喜悦让他话都说不清楚,喉咙里咯咯几下,抓着苍白无力的手珍惜地递进龙延的手里。 龙延喜悦并不少于纳瑟,就连把脉的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 “天哪……脉搏……恢復了,这怎么可能?” 龙延不敢致信地惊唿起来,然而喜悦并未能维持多久,沉寂的咒印也随着身体的復甦而骚动起来,暗红的血线从腹脐钻出来,迅速向四周蔓延,再次给主人带来不可言喻的痛苦。 纳瑟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失而復得的慌乱与喜悦让他不停地感谢上苍,又带着无限的心疼与悔恨,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直想杀自己千百次。 “纳……瑟……” 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轻唿,却如重锤般振动纳瑟的心弦,他惊喜地低头看着怀里半睁开眼睛的人:“谢谢你……谢谢你回来……” 那人艰难地喘着气,身体依然软绵绵也,没有半点力气可以用来抵抗咒印所带来的痛苦,但他却执着地微启唇瓣,疲惫地看着纳瑟:“……吵……” 没料想他会如此说的纳瑟硬是愣了一下:“别睡,再睡再吵……” 怀里的人无助地倒抽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轻唿了声“疼……” 纳瑟迅速瞪向再次忙碌起来的龙延:“龙延!不能让它停下来吗?”咒印的颜色渐渐变深,仿佛一条条割开皮肤的伤口,让纳瑟觉得心慌意乱,怀里的人再次闭上的眼睛更是让他急的发疯。 龙延的手掌轻轻地贴着他的腹脐,爱莫能助地看着纳瑟:“咒印这样发作是第一次,估计只能等它自己平息。” “想点办法啊……” 纳瑟深深地知道自己怀里的人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可自己种下的果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人几乎被汗水浸透,冷汗层层地从他渐渐呈现粉红色皮肤冒出来,纳瑟感觉怀里的人渐渐发热,温度几乎超过常人,就如刚刚下咒印时的情景,咒师曾告诉过他接受咒印的人将承受如何的痛苦,而那种痛苦现在正在此人身上重演,纳瑟却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纳瑟愣愣地看着在自己衣服上逐渐扩大的暗红,滚烫的血几乎渗入纳瑟的皮肤,灼烧他的心脏,“龙延,他背后的伤口……” “纳瑟,别……” 龙延突如其来的惊慌让纳瑟怀疑地眯起眼睛:“怎么了?快拿药过来。”说着便扶起然的肩膀拉下他染血的单衣…… 20 【你真不适合做一个王。】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即便楚满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只是【但还是得做,并且做好它。】 楚满不但从小受其父亲影响,更完美地继承了那位叔父的忠诚与耿直,用龙延的话说就是迂腐、顽固、不知变通,总有一天会吃亏。 所以深知他个性的纳瑟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与忠心,深受其影响很努力地成为他所期望的领袖,只是这份期望有时实在太过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 “其实我只是被战争的胜利与荣耀吸引而已,并不适合统领人类,真难为你们如此费尽心思。” 龙延以为看见那个胎记的纳瑟会当场质问,并早已做好被臭骂被揍,甚至直接被砍的心理准备,然而纳瑟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意料,他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仅对着那朵绚丽的牡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没头没脑低喃了一句,却让龙延苍白了脸。 想表达点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纳瑟面无表情的脸仿佛暴风雨的前夕,几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拇指轻抚着那个理应在他心里掀起巨浪的胎记。 “纳瑟……” 龙延试探性的低唤了声,努力地去揣测他此刻的心思,却无法从纳瑟平静无波的脸上读出任何讯息。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牡丹胎记,就算纳瑟再傻,看见这个胎记的时候都会产生怀疑,只是从龙延欲言又止的表情里他几乎可以肯定心中的疑虑,再串连之前楚满带回来的人,他简直可以笃定自己被两个最信任最要好的死党戏弄了。 然而此刻该恨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借着爱的名义到处寻找,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便将最残酷的刑罚加诸在此人身上,以此来发泄自己的失落与愤怒,这样的他还什么资格说爱? 方才一瞬间的震撼,让他的脑袋仿佛炸开般剧痛难忍,眼前的世界差点被黑暗吞没,心脏在一阵抽痛后被紧紧揪起,一股浓浓的腥味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下,震撼之后的深深懊悔,让他有种剥开心脏才能止疼的错觉,那么多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现在的他连说那三个字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 就当是赎罪也好,龙延早已做好准备承受纳瑟的怒火,至少不用每天活在自责中。 他不是楚满,无法为了天下封闭自己的情感。 他宁可纳瑟立刻拿刀砍了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默默地为那人擦拭着汗水与抹药止血,一言不发。 “纳……” “咒印在消退,快处理伤口……” 轻轻地把人放躺在柔软的床上,纳瑟的样子仿佛那人一碰即碎般小心翼翼,对刚才的所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看向龙延的眼神却冷漠的不带半点感情。 “龙延?” 龙延愣愣地“呃”了声,惹来纳瑟非常不悦的皱眉:“发什么愣,快点!” 纳瑟的紧张的语气拉回龙延神游的思绪,赶紧上前一步,仔细查看燃各处的伤口,又把了把他的脉向,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伸手轻轻贴在他渐渐鼓起的小腹上。 纳瑟焦急地看着眉头紧锁的龙延:“怎么样?” “是内出血……”龙延迅速取过针包摊开,取出一根药针慢慢刺入那人脐中神阙穴,一只手则摁于脐周轻轻推揉,“这是特制的药针,遇血即化,刺入要穴后能抑制伤口恶化,也起到止血的作用,有点疼,你好好按着他,别让他乱动。” 纳瑟轻轻握住燃不安的试图攀上腹部的手,用最轻柔的力道把人半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碰坏了似的,龙延无奈地看了一眼纳瑟,心里虽有自责却也有埋怨,不过看纳瑟的样子估计比他还自责,想催促他用点力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嘆了口气硬起心肠,手下用力一捻,药针全数没入融入体内,接着再次取出药针分别在气海、天枢、关元等多个穴位落针,下手没留半点力道,完全不去看纳瑟越来越阴沉的脸与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 “这也是为他好。”直至所有穴位都被融入药针,龙延才淡淡地开口,“他的内脏本就有伤而且脆弱,根本承受不住这咒印来势汹汹的反噬,所以才会引起各处脏腑出血的状况,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清除淤血,再尝试修復受伤的内脏。” 纳瑟沉默地点点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龙延嘆了口气道:“总之你扶好他的上半身。” 说话间,龙延已迅速抓起十来种药材捏在手里悬空放在煮着药材的炉子上让药烟燻着,而他手中的药材则在其适中的捏揉下渐渐化作粉沫,这些粉沫很快消失在他的手掌中,而龙延的掌心也变得通红,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第21页 “这……” 这情景纳瑟是见过的,二十几年前,那时龙延的父亲为了救治重伤的父亲用的就是这种手法。 龙延回到床边看了一眼纳瑟,在对方郑重的一个点头下,他的手掌慢慢地贴上燃平坦柔软的腹部,掌下的身子立刻因这突来的热烫而抽搐了下,龙延并没有因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痛苦而有半分犹豫,他的掌心用力,深深陷入掌下人的脐心,药力渗入,激起内里肠脏阵阵强烈的翻滚与跳动,仿佛要马上沖腹而出般,而身体的主人却只能徒劳地挺起上身又无力地重重落回纳瑟的怀里,此刻的他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无助地用他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 纳瑟紧紧地把他揉在怀里,赤红的眼眶早已不知何时被泪水模煳,却来不及去擦,也无法阻止这场酷刑。 “呃啊……” 燃的身体随着一声痛唿勐然挺起,后仰的头紧紧抵在纳与的胸口,被汗水浸湿的脸上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紧闭的双眼睫毛不停地颤抖,显示着主人正努力地对抗这令人慾死的痛苦,他半抬起的手试图阻止在自己腹上肆虐的罪魁祸首,却被纳瑟紧紧禁锢着,耳边传来的则是纳瑟粗重的喘气声与代替了说不出口的歉意的呜咽声。 纳瑟见怀里的人又一个无力地挺身,心疼的再次咽下差点喷出来的血腥,又见他试图咬住下唇来缓解痛苦,赶紧伸出自己的手指,却听到龙延淡淡地说“放心吧,他的牙髓受过伤,根本没有力气。” 纳瑟闻言苦笑了下,轻轻抚开他脸上凌乱的髮丝,细密的吻郑重地落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龙延放在他脐心的手掌渐渐顺着肠脏翻却的方向推动起来,慢慢在腹脐周围打转,再从上腹开始缓缓用力下压推揉,燃本就平坦的腹部凹陷下去,龙延的手刚过胃腹,那人赫然一颤,一口血水从喉咙里咳了出来,沉痛的□□被生生卡在喉咙里,他的小腹上挺又被龙延无情地摁下,痛苦从上腹开始一分不落地缓缓下移,腹内的部分积血正从后庭流出,大部分则被推揉至小腹。 重复了三次同样的酷刑,行刑者早已满头大汗,被折磨的人更是已死亡般虚软惨白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眼前一片黑暗,他努力地想睁大眼睛,想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却徒劳无功。 而抱着他的人早已痛彻心扉,麻木的看着龙延取来一支一端削尖的的玉管,颤颤地问:“你要干什么?” 龙延仔细地用指尖在燃鼓起小腹上按压着寻找穴位,一边解释道:“再继续推腹的话他肯定受不了,所以得用它把血放出来。” 纳瑟下意识地手紧手臂:“要刺进去?” “不然呢?”瞄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纳瑟,龙延苦笑,“怎么?当初用黑石钉刺穿他脐心的时候,你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这讽刺味道十足的语气让纳瑟惊怒地瞪起眼睛,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顿了几秒后朝龙延伸出手咬牙切齿地道:“给我。” 龙延扬起眉:“下得了手?” “拿来!” 这是我该做的,也是该受的。 纳瑟接过玉管,淡淡地扫了一眼龙延:“位置。” 龙延修长的手指落在腹脐右下三寸处,朝纳瑟轻轻点点头。 纳瑟的右手握着玉管抵在龙延指尖所落之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勐然用力,锋利的尖端立刻破开皮肤,一道细细的血丝从破开处淌下,沿着苍白的小腹落在床单上,纳瑟不敢犹豫,指尖用力,玉管迅速深入腹中一寸,暗红色的血迅速蔓过玉管,从另一端急涌而出。 良久,鼓起的小腹才渐渐平坦下去,怀中人紧绷的身子也跟着渐渐瘫软,直到流出的血变成鲜红色,龙延才示意纳瑟拔出玉管,再用准备好的药布覆住伤口,直至不再有血流出。 经过一翻折腾,三人皆是汗水淋漓,纳瑟疲惫的抱着怀中人靠躺在床上,眼睛才刚闭上便失去了意识,久久不能入眠的他竟在这里唿唿大睡起来,无奈的龙延只能默默处理完伤口便悄悄退了出去。 谁知龙延才关上门,就见一名侍女勿勿走来:“楚大人来了。” 龙延微微一愣,疲惫的揉揉额头:“就说陛下在睡觉,让他去前厅等着。” “是。” 哎,楚满啊楚满,来的可真是时候。 21 感情被剥夺,意识无法自主,灵魂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锁在黑暗之中,每日聆听着来自恶魔的咒骂与践踏,身体总是又臭又脏,却连自我了结的资格都不被赋予,唯一能做的就是习惯,习惯这可怕的黑暗与折磨。 却在他不得不接受这冰冷残酷的人生之时,一个熟悉声音仿佛带着火炎的利箭般破入黑暗,那渺小可怜的光芒奇蹟般地拯救了他渐渐堕落的灵魂。 “想见他”这个念头犹如魔咒般缠绕他的灵魂,驱使着他的身体。 他开始期待每次的交锋,即使眼前模煳一片,他的视线依旧无法离开那抹高大威武的身影,哪怕朝自己砍来的刀上承载的是沉重的恨也无所谓,他早已决定用剩下的人生来祭奠那人的恨意。 【为什么还不死?你不累吗?】 父亲狰狞的脸总能肆无忌惮地闯入梦中,带着恶魔般的讥笑,身披沉重的沾满鲜血的盔甲,手里拽着锁住他灵魂的锁链,用那低沉冰冷的声音故作慈爱的哄骗着自己儿子。 【不如跟我走吧?】 呵呵,这个男人终于把他磅礴的野心带到了地狱吗? 燃并不知道自己在笑,只是从男人震惊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是多么不敢相信竟然还能从这个理应被自己亲手毁去的人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笑容,不带任何怨恨,仿佛放下一切又如同下了决定般的笑容,他为他塑造的世界正在渐渐崩塌,就连手中的锁链都变得烫手起来。 他难以致信地看着燃颤抖纤细的手坚定地握住穿透腹脐的锁链勐地往外拉扯,不去管疯涌而出的血,仿佛感觉不到疼,长长的锁链带着碎肉与鲜血被残忍地扯离那具苍白瘦弱的身体,当耳边传来锁链落地的脆响时,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这个人了。 手紧紧地摁住腹脐,顾不上从指fèng里流出的血与正在崩塌的世界,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越来越刺眼的光芒,脚步不曾停下,不想停下! 想见他! 纳瑟……! 伸出的手抓了空,眼前朦胧一片,意识到这个狭小且充斥着药味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时,强烈的失落感让他燥热的眼眶仿佛燃烧起来,还没来得顾及在身体各处肆虐的剧痛,滚烫的液体已经湿透眼眶。 下意识地抓起柔软的被角把脸埋了进去藏起自己的狼狈,哪怕并没有人看见。 何时变的如此脆弱? 竟然如此期待那人的温度,方才瞬间的失落令他感到有些恼意,脑子里甚至闪过“为什么不在?”的质问,可理智马上将他拉回现实,纳瑟已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了,如今的他,是万人敬仰的英雄,是人类的希望,不再属于他,而他……除去俘虏这个身份外还是他人眼中的杀人恶魔,有什么资格奢求他的感情? 明明应该放弃的,却不惜逃离父亲的掌控也要回到这个纳瑟存在的世界,即可笑又狼狈,仍渴求着他会再次注视自己吗? 哒哒哒……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与渐行渐远的窃窃私语,这是宁静的药舍不同于平常的令人焦虑的嘈杂。 刚掀开被子时的寒意远远比不过紧接而来的剧痛,他奋力弯下腰,双手用力摁进柔软的小腹试图压住躁动不安的内脏,一阵接一阵的搅痛几乎再次夺走他意识,用力地咬住下唇,希望这尖锐的刺痛能唤回渐渐游离的灵魂,冷汗一层又一层地钻出毛孔,很快湿透单薄的里衣,腹中仿佛被人剖开并拧搅传来几乎让他疯狂的剧痛,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脆弱的胃部,阵阵恶寒带着淡淡血腥味涌上喉头,燃急忙抬手捂住嘴硬是把浓浓的腥味咽了回去。 燃知道这个身体已近极限,所以他并不想去反抗这些疼痛,而是闭上眼睛努力去适应,就和以前一样,去习惯它们,然后忽略,这样……就能再次站起来。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否昏睡,只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疼痛已然淡去,内腑的翻搅也已平復,只是被冷汗浸湿的头髮和惨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寒意从脚底传遍全身,让好不容易下地的燃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唿吸,尽量缓慢地移动脚步,免得牵动伤口又该疼上好一会儿。 在这个屋子里躺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它的模样,视线所及之处不是药材便是药罐,小小的房间里十几个药炉上都冒着药烟,整个房间弥曼着药味,和已经习惯了的龙延与他不同,普通人估计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吧? 第22页 龙延的药舍并不大,来来去去也不过两三个侍女和一个药童,再加上他本身也喜静又脾气古怪,所以平时也极少有人拜访,总是清清静静的,也就纳瑟来的时候才会多些动静。 纳瑟从小便与其父亲在战场上打滚,当然不知文雅两个字怎么写,所以他的声音,不用燃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走便已能听个一二了。 [……我没必要和……交代!] 纳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听的并不真切,却刺激着燃渐渐昏沉的脑袋,他靠墙低喘,虚浮的双脚再无法往前一步,无力的右手徒劳地放在腹部,内腑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在掌下突突跳动着带着阵阵抽痛。 [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他重新回战场就行了!!] 回……战场? 他吗? 茫然地看着细瘦又伤痕累累的手,这双手还能拿起沉重的武器吗?? 千鸩…… 这个仿佛恶梦般的名字让他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胃腹中突然掀起一阵翻搅,浓浓的呕意瞬间冲上喉头,根本无法忍住,身子勐然向前一倾,冰冷的手反射性地摁进胃里,浓浓的药味带着血腥味冲出喉咙,灼热的眼睛扫地杆片。 “唔呃……咳……咳咳咳……” 漆黑浓稠的药汁失控般的从胃里涌上来,脏了地面也瞬间抽走了燃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微薄体力,他紧紧地抱着越来越疼的胃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抖的如同风中残叶,胃里腹部都疼的厉害,可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止住这折磨人的干呕,甚至连胆汁都混着血丝被吐了出来,胃里顿时空空如也,体力也被消耗的所剩无几,意识开始模煳不清起来,虚弱的身体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轻颤着,喉咙里因连串的咳嗽而刺痒难忍,好不容易找了空档吸了口气,肺里一阵尖锐的刺痛差点令他疼到窒息,燃用力捂住嘴,试图止住咳嗽,却越咳的更厉害,牵痛了身体所有被压抑的疼痛,特别是腹脐与小腹处,阵阵剧烈绞痛令他再也抑制不住□□,身子越缩越紧,双手使劲地压进腹中,几乎要碰到嵴椎也未能止住这突然爆发的疯狂疼痛,顿时一个想死的念头萌生在脑子里,可当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才可悲发现受过伤的牙髓根本无法使力。 剧痛让他的意识渐渐飘离,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吵嚷,不知是谁在说话,吵个不停,有人正在拉扯他深埋进腹部的手,可是好疼,不想放开。 “别……” 求你,好疼…… “这是怎么回事?” 在前厅议事的纳瑟一听到后院的骚动便急步跑来,没想到竟看见他的宝贝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般被冷汗湿透,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碾碎一般疼,无法想像他的燃到底从何时开始忍着剧痛昏迷在这里,如果再晚一步,再晚一步…… 想到这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瞬间传遍全身。 “燃……乖,把手放开……” 纳瑟瞪着沖血的眼睛盯着燃腹间那片赤红,从指尖上传来的温度是如此冰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体还是颤抖,还在唿吸,他会因为燃变成冰冷的尸体而发疯发狂。 “龙延,怎么办?” 燃的双手紧紧摁着被血染红的腹部,越来越多血正因此在白色的单衣上晕开,可他不敢用力,因为他的燃正用那沙哑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哀求着。 龙延急急忙忙地跑进屋子拿来银针:“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扎一针了。” “我是说为什么他会醒?” “啧,我怎么知道,他的身体那么虚,照理说没这么快醒。” 龙延迅速取出银针捻入燃的头顶及颈后几处大穴,终于让这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可怜人停止了颤抖,软软地倒进纳瑟的怀里。 纳瑟小心翼翼地抱起疲软的人大步走回屋里,坐在床上紧紧地把人拥在怀里,低头珍惜地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再不想放手。 “啧,伤口又裂开了。” 龙延不悦地皱着眉头处理燃腹部的伤口:“再这么下去,解除咒印的事又得延后了。” “不行,必须快点解除。” 纳瑟压低声音,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 龙延无奈的说:“最快也要七天。” “那就七……” “不行!”紧跟着纳瑟他们进门的还有一脸严肃的楚满,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蓝白官服,脸上虽略显疲惫,但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外完全找不出任何为了等待纳瑟接见而两天未眠的疲态,说话的声音依然平稳而坚定。 纳瑟闭眼沉沉地唿了口气,再抬眼时眸中亦是坚定而不容拒绝。 “怎么?你还没听懂我刚才的话?” 楚满直直地望着纳瑟不悦的脸,那双经过鲜血洗礼的眼睛没几个人敢正视,若非了解纳瑟,肯定会认为下一秒便会成为纳瑟的刀下亡魂,然而这二十几年的友谊与了解并不是虚构的。 “刚才你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楚满淡漠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但龙延和纳瑟都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冷静,只是从未有人找开过他心中那把锁而已,因为他乌黑的眸子里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疯狂,哪怕仅是一瞬间,做为那么多年知己好友怎么可能捕捉不到一丝一毫? 纳瑟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楚满的答案。 “如果是你已经决定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就如预料中一样,楚满的答案从未让纳瑟失望,他的脸上随着他沉稳的话音落下而露出满意的笑容。 见到纳瑟满足的笑容,楚满仅是垂了下眸子,再抬眼的时候仍然是那张漠然的脸:“近半个月来,黑神族在边城挑衅,杀了我们不少族人,甚至潜入伤城试图引起内乱,若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再拖。” “……” “我安排在黑神族内的细作已经打探到他们近期将会有一次大动静,他们的神王身染重病,需要麟山冰泉的泉水才能救治” 纳瑟狐疑地问:“那又如何?” “据传这麟山冰泉一旦离开麟山便会失效,与普通的水无异,所以神王必会亲自前往麟山,而黑神族也定会派最精英的队伍进行护卫,这么一来黑神族主城的力量便会消弱,是绝佳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在途中截杀神王,就在三天后。” 黑神族,自称神之遗族,善用巫术,就连当年的父亲也曾吃过几次苦头。 他们擅用一些奇特的巫毒与迷雾,在战场中扰乱人心,轻易地混入各族之中用心术来控制人类,进而慢慢渗到某族当中,被他们灭族的人到最后都想不通被毁灭的原因。 也算是个强劲的对手,所以与黑神一族,纳瑟和父亲的想法是一样的,互不干涉,它们扩张自己领土,只要不威胁到他们炼之一族便不与其正对交锋,可一旦对上就不能掉以轻心。 最近乌伤城中有人散布谣言中伤纳瑟,若非楚满及时发现,抓住黑神族jian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楚满看着纳瑟纠结的眉头,又看看他怀中虚弱苍白的人,淡淡地问:“纳瑟,你在害怕?” 纳瑟失笑,他的好友总能轻易地看透自己,这与其说是件可怕的事,不如应该庆幸楚满不是敌人。 “是的,我害怕看着自己的伤口慢慢在他的身上呈现,现在的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贪生怕死’,楚满,我真的害怕了。”纳瑟的脸上满是无奈与苦笑,“或咒印不除,我是无法上战场的。” 楚满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疑惑,说真的,他真的无法理解纳瑟的感受,但从纳瑟的表情里可以看出那是不容任何人怀疑的感情,一旦自己说出“别管他,以大局为重”这种话,他可以肯定纳瑟会立刻翻脸。 纳瑟怎么会不知道楚满在想什么,那张充满不理解又欲言又止的脸实在让他觉得可笑,他深深地嘆了口气道:“你啊,就没想过去爱一个人吗?” 楚满茫然的摇摇头。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他试过与很多女人交往,甚至是肉体上的紧密接触,也曾娶过妻子,然而当那位妻子被敌人残忍杀害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悲伤,只有愤怒,一种与族人被杀害时同样的愤怒,他甚至不明白那段时间纳瑟与龙延对他露出同情的目光是为什么,他并不悲伤,为何要被同情? 背后却传来沉重的嘆息,是龙延重重地压上他的肩膀:“你啊,应该用全身心去爱一个人,……就会懂了。” “不可能!” 全身心? 那不是太浪费了吗?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23页 “呵呵,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龙延朝他挤挤眼,把一碗黑煳煳的药汁递进纳瑟手里,说:“说到麟山冰泉,我曾看见某本古书中记载,不过那只是个传说,并未被证实,也从未被人寻到,难道黑神族真的是神之遗族?” 楚满冷笑:“哼,怎么可能,如果我没估算错,他们的神王从几年前就开始染病,而且一直在寻找这神奇的冰泉,如果真是神之遗族就不必拖到病入膏肓了。” 纳瑟小心翼翼地餵着药,问道:“麟山冰泉有什么神奇的作用?” “传说能让人脱胎换骨,只要一息尚存,便能起死回生。” 纳瑟的眼睛突亮,充满希望的眼神向龙延投去。 龙延摊摊手:“我也曾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古书中并未记载它的具体位置,别说冰泉,就是那麟山也无人知道究竟在哪里。” “可是黑神族的人找到了。”纳瑟难掩兴奋地看向楚满,“你的密探知道……” “这次行动是黑神族的机密,就连神王病重这件事都是从极密的管道得知的,而且护送神王的队伍除了神王的亲弟弟外全是神王亲训的死士,所以……” “如果我拦下神王的队伍,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纳瑟冷笑着,脑袋里已然开始盘算起来。 楚满点点头拖着下巴沉思着道:“话是这么说,但据探子回报,这次行动极为严谨,他们甚至准备了十几支队伍混淆视听,所以必须一一攻破,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打糙惊蛇。” “你给我摸清这些队伍的底细与路线,三天后出发,还有,让凌棉来见我,那个孩子也该让他立个大功了。” 楚满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浅笑,随即应了声“是”便准备告辞,却在前脚踏出门槛之时停住狐疑地回头望向忙着替他的燃换衣服的纳瑟:“纳瑟,你不会是想……” 龙延顿时翻了个白眼,收拾起工具拉着楚满离开屋子,一副“你真蠢”的表情看着他:“你啊你啊,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什么意思?” “到时候就知道了。” 22 猫影山山脚下的密林中,浓雾弥绕,幽深狭小的泥泞小道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两边树木不知为何挂满精小铃铛,在风中悠然响动,时尔宛如天籁,时尔又似鬼泣。 据传这围绕着诡异小路的铃铛有着比这小道形成还久远的歷史,甚至在封魔大战以前就已存在,诡异铃音与傍晚时浓浓紫雾,不禁让人对这铃音小道心生恐惧。 曾有不少为了得到珍惜兽皮的大胆猎户与试图挑战恐惧的勇者进入山中,有失踪的有丢了魂的,甚至有人嚷着自己见到了狐仙猫神以及长着巨角与龙身蛇尾的珍奇神兽,却不知一切不过是猫影山的浓雾所带来的幻觉罢了。 猫影山之所以得名,正是因为那时而犹如猫鸣鬼泣的铃音,除了浓雾之中的幻象外,至今未曾有人见过猫儿真正身姿,所以猫影山曾是妖猫族地盘这一说也不过是传说而已。 “哼,这次是商队吗?” 藏身于密林中的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闪动着杀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山下铃音小道上慢慢前行的百人商队。 连续几天阴雨绵绵,不但使人心情浮躁,也让泥泞的道路变得湿滑难行,这支庞大的商队选择这么一条难行小路,简直在告诉别人自己是假货般,如此小心翼翼地护着队伍中央的黑蓬简易马车而把十几车货物置于最末,实在不是专业商队会做的事。 另一名尾随而来的黑衣人,拉下蒙面的布巾露出那张清秀却正经八百的脸,用他那低沉平稳的噪音说着“稍安勿躁”的男人正是炼族新王纳瑟的首席心腹楚满。 而此刻手握腰着长刀刀柄蠢蠢欲动的黑衣人正是纳瑟。 纳瑟狐疑地瞪了他一眼:“这已是第十三支队伍了!” “别急,连着赶了几天路,必定疲惫,所以他们定会在这条路尽头的小村庄里落脚,到时再动手也不迟。” “啧……” 楚满扫了一眼纳瑟,将他眼底的疲惫与烦躁尽收眼底:“我知道你心急,但在没摸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无非是打糙惊蛇,有可能丢了这最后的机会。” 纳瑟犹豫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商队,拉下脸上的面巾嘆道:“你能确定这次是真的?” 楚满深深地触起眉头:“不论如何,那个逃跑的俘虏一定会与神王接头,一旦对方起了疑心说不定会立刻返回黑神族主城。” 连续三十多日,他们扮成各种抢匪山贼追击拦截了十二支黑神族装扮的队伍,至今一无所获,途中又因种种意外导致燃的伤势反覆,半月前还收到楚满的探子密函正赶往步尔城准备与他们会合的咒师在途中竟遭人绑走,这件事让纳瑟简直快急疯了,即使他再小心翼翼,也无法阻止燃身上出现的各种伤口,只要一想到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便恨不得杀了自己。 纳瑟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哼,到时候说不定凌棉早已拿下他们的主城了。” 虽然他们这头还未有结果,所幸去偷袭黑神族主城的凌棉那方倒进行的十分顺利,虽暂未拿下,人是只要成功擒住黑神神王,胜利便只是时间问题。 而黑神神王这方估计确实病入高盲无计可施,就算主城被袭也一直往前绝不回头。 纳瑟虽然心急于救燃这件事,却也并非不知轻重,这次偷截神王也不过带了一百名精兵与楚满的数十名暗卫而已,其余兵马则交给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凌棉。 谁会想到那个从战场上救下来瘦弱孩子如今已长得高大俊朗、威风凛凛,年仅十八岁便拥有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对军事的领悟也远远超过了他这位老师,所以这次才会把二十万兵权交予他,好让他打一场漂亮的胜战,以便日后能名正言顺地封他为大将军。 当纳瑟跟着楚满与落后几日的龙延以及其余的精兵会合的时候,不得不再次庆幸楚满有友非敌这个事实,甚至为他对自己的忠诚感到欣慰,若非如此,与此人为敌肯定会很头大,所幸现在该头大的是别人。 因纳瑟性急,所以在几日前便任性地仅带二十名精兵按密探所给的路线追上神王商队,却不料楚满竟早已在那个小村庄里部署好一切,只等着神王一行自投罗网了,为了免纳瑟打糙惊蛇,才匆匆追了上来。 这个在数十年前因疫病而被遗弃的小村庄早已失了原来生气勃勃的样子,如今杂糙丛生,一片荒凉,感觉不到半点人气。 隐约有四五户农家冒起炊烟,却不过是楚满早已安排好的细作,而纳瑟他们落脚的地方则是一处被临时整理出来的破旧庙宇,这庙宇虽破旧却不小,容下百来人竟也绰绰有余,可见曾经也是香火鼎盛,也不知什么疫病竟会令全村人在一夜间死去过半,剩下的人很快不知所踪,从此拥有鬼村之称,人们能避则避,就算绕远路也不经此处。 只是不信邪的人也不少,比如高傲自称神之遗族黑神族与纳瑟一行。 “他们已经在东面不远处的员外旧居落脚了,途中向几个农户打听了些关于村子的事。” 纳瑟点了点头:“没露馅吧?” 楚满失笑:“怎么?信不过我?” 纳瑟苦笑着摇头,若到了连楚满都不能相信的地步,他这个主君的日子估计也到头了。 径直踏入后院,纳瑟下意识地放轻步子,楚满也识相的停住了脚步,他虽无条件地支持纳瑟的所有决定,却并不代表他能够无条件也认同与接受那人,他不是龙延,无法不站在民族的立场考虑别人的苦衷。 而对于几日未能看着心上人的脸的纳瑟来说,能马上与燃相见这件事才是最值得高兴,嘴角已然不自觉地勾起一抹难掩的笑意。 偌大后院早已是龙延的地盘,到处摆放着药炉与各种药材,几名侍女忙碌地帮着药童分类着刚采不久的糙药,而龙延则兴奋地整理着刚发现的新糙药。 然而这一切在纳瑟看见那个消瘦背影之时便与他无关了。 那人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单薄的身子靠着旁边的房柱,似乎并未察觉在身后站了很久的人。 “燃……” 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纳瑟看见那单薄的身子轻轻一颤,仅仅如此而已,便已令他的心脏深深地纠疼起来。 他上前一步,慢慢俯下身子从身后轻轻地把人揽进怀里。 纳瑟将脸埋入他的颈窝贪婪地吸吮着来自于燃的淡淡药香,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感受着这难得的真实感,也试图温暖怀中这具略嫌冰凉的身体。 也许纳瑟轻轻落在耳下的吻让他感到骚痒,怀里的人微微挣了几下,当然敌不过纳瑟的霸道,只能任由他咬着自己的耳垂肆意玩弄,只是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第24页 纳瑟的吻即温柔也霸道,从变得滚烫的耳垂一点一点地落在颈上、肩膀上,粗糙的大掌亦不安分地探入里衣,抚过他的胸口缓缓停在他柔软平坦的腹部,暖意由他的手掌流入体内,渐渐阻止了腹间的阵阵隐痛,也挑起了些许莫名的慾火。 “嗯唔……” 对于纳瑟挑逗,燃无法抗拒地任由他温暖的指尖捏起自己的下巴霸道索吻,身体渐渐温暖起来,视线被迫与他近在眼前的双目相对,所有的感情再无法隐藏。 “纳……瑟……嗯嗯……” 贪婪地吸取着燃口中的甘甜,纳瑟极霸道地把人扶站起来,让他面向自己,一只手紧紧揉住他的后腰,使两人的身体密切相贴,使燃无处可逃。 “唔……纳……”得到自由不过一瞬间,沙哑的声音使纳瑟更加沉迷,再次锁住他微启的嘴,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 待一吻结束,燃的身体已然失去力气,所有重量都仅靠纳瑟的手臂撑着,软软地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低低喘气。 纳瑟看着他潮红莫名的脸蛋与红肿的唇自是得意不已,指尖轻轻划过他微启的唇瓣有种想再次索吻的冲动,却不得不顾及燃虚弱未愈的身体。 轻轻地用鼻尖蹭着燃的脸颊与髮丝,显然一直压抑着情慾的纳瑟仍然沉醉在刚才的热吻中。 “纳瑟……放开我。” 好不容易让自己气息平稳的燃,抬起眸子看着纳瑟。 纳瑟愣愣地望着燃不再空洞的眼瞳,漆黑的犹如深潭般的眼睛仿佛会把灵魂吸入般美丽,这双眼睛依然没变,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半晌,纳瑟扬眉笑道:“与其靠着冰冷的柱子,不如便宜我如何?” 燃抬起无力的手推了推他坚固的胸膛,证据坚定:“请你放开我。” 纳瑟皱了皱眉心,当然不敢再坚持,只能恋恋不捨地放开燃消瘦的身子,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自己的怀抱投靠旁边的房柱。 燃扶着柱子,整个身子几乎贴在上面才让自己站稳。 纳瑟则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双手保持着半伸出的状态,以便随时接住他不知何时倒下的身子,视线扫过他手臂与大腿处新包扎的绷带,不由在心里咒骂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也不免给他带来一些小伤,这些伤在自己身上不算什么,可在燃身上便是十倍的疼。 哎…… 纳瑟重重地嘆着气,努力克制自己试图把燃拥进怀里的冲动,默默地看着从他的额头上纷纷冒出的细汗,无奈地口开:“不如进屋吧?” “不,就在这儿。” 燃靠着房柱慢慢滑坐下去,纳瑟也跟着蹲下身子在他身侧的台阶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着燃开口。 “为什么?” 燃沙哑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但目光却坚定地落在纳瑟的脸上。 纳瑟真诚地回望着燃,挨着他的身子只差没直接把人拉进怀里。 “因为胎记?”燃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眼睛却仿佛要从纳瑟的脸上搜寻什么,“因为……同情、怜悯和责任?” 燃当然不知道纳瑟最想做的是紧紧拥抱他并向他说对不起,但是纳瑟却明白仅仅是对不起根本无法使自己被燃深深纠疼的心停止疼痛,那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如果我没有那个胎记……” “没错。”纳瑟望着燃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抬起的手轻轻摞开遮住他左脸烧伤的髮丝,“我爱着带着胎记的少年,正是因为这份执着蒙蔽了双眼,害我差点遗憾终生。当楚满把假燃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这十年的思念与感情,当我意识到再无法漠视你的存在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竟如此薄情与虚伪,我因此而恼怒,甚至不敢去想你,不愿见你,忽略你的存在,却不知,我爱的始终是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关胎记,只有你才是我的燃……” 温柔地吻去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的泪水,伸出的手终于实现把人拥入怀中的愿望,满足地让他紧紧依靠着。 燃没有精力去怀疑纳瑟的话,如果自己对这个人真的还有用处,也不枉自己努力地再活一次。 放松地任由身体软靠在纳瑟怀里,努力忍过从腹间传来的阵阵隐痛,耳边传来纳瑟低笑的声音:“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在密林盖一座小竹屋,然后与我逍遥一生吗?” “记得,不过没说要与你……” “啧……是你记错了,肯定有我。” 纳瑟低头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落下一吻,指尖轻抚着他左脸的烧伤,心疼的道:“很疼,对吗?” 燃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怎么伤的?”纳瑟捧住他试图别开的脸,“别躲,你所有的痛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纳瑟,我现在是个废人了……” 燃闭上眼睛,即使再逃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的手已经无法再帮任何人达成目的,如果可以,他希望纳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别说是坐着,就算躺在那里,也如同受罪,我选择了苟活,因为我害怕在地狱等着我的恶魔,更害怕没有你的世界,我是个胆小鬼,我已不再是你记忆中的燃了,我早已放弃了尊严,接受药物的控制,亲手杀了血亲兄弟,甚至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父亲折磨至死,我的手上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血,被父亲用药物控制并不能帮我洗脱罪名,我是罪人,这是事实……”燃的声音平静沙哑,表情更是漠然的如同所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龙延说千鸩已经对我失去作用。” 纳瑟沉默地看着燃平静的侧脸,拥着他肩膀的手臂却越来越用力,半晌以后才用低沉的嗓音问道:“那又如何?” 被自己紧拥的身了勐然一颤,纳瑟轻轻抬起他的脸,迫使燃面对自己,坚定的目光锁住他试图逃避的眼睛,沉声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做什么?你不只怀疑我的感情还质疑了我的人格,燃……你无需自卑,无需藏起你的爪子,我,纳瑟,就算满身伤痕,也随时愿意承受你的怒意,所以……从现在开始,把你的痛苦,你的委屈全发泄在我身上。” 霸道的吻再次锁住他略嫌冰凉的的唇:“别躲!”捏着他的下巴,阻止他的闪避,“好好感受一下。” “嗯唔……” 这次,纳瑟并没有加深这个吻,点到为止地在抽光燃的力气之前结束了,心满意足地揉着燃纤细的肩膀让他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贪恋的吸吮着淡淡药香。 “嗯……燃,你好香。” “纳瑟,残杀你母亲和族人的是我的父亲,你……” 纳瑟用力地在他微启的唇上落下一个吻,重重地嘆道:“哎……那你说怎么办?如何补偿我?” 纳瑟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吻帮作认真的看着他,却不料他的燃竟当真的慌乱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可以……等我的伤好了我还可以帮你……” 纳瑟触起眉头:“这次我们对付黑神族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麟山冰泉替你疗伤,这黑神族可不好对付,不损失个十几万兵马估计是拿不下的,你认为我花这么心思还能让你再去杀人、再去送死?” 燃脸色苍白的看着纳瑟,一时难言,腹部开始隐隐作痛,连头都阵阵抽搐地疼起来,他突然弯下腰,双手无助地抵进腹部,深深地陷进去,咬着牙低喘道:“别为我这么做啊,求你……” 纳瑟没想到自己半开玩笑的话竟会让他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差点乱了方寸,赶紧把人紧紧拥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颤抖不止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燃,是我错,我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气你总是说那些话,所以想吓吓你,对不起,不就一个黑神族吗?而且有楚满在,用不着死一兵一卒就搞定了……” “疼……” 良久,燃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心疼的纳瑟感觉心脏都裂开了。 “再说我根本没有理由恨你,不是吗?乌伤老王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轼父杀兄的事人尽皆知,死有余辜。” 燃虚弱靠着纳瑟,轻笑着摇头:“不只是父亲,就连你们也被母亲骗了。” 纳瑟疑惑地低下头,放在燃胸口的手运起些许内力轻轻安抚着他抽痛的肺部。 燃深深喘了口几,腹部的疼痛渐缓,胸口也不再闷痛,才缓缓说道:“我的母亲确实与父亲的兄长相爱,但那位大伯是个严谨的人,所以他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疲惫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眼,继续说道,“独占欲极强烈的父亲在一次宴会中看中了前来跳舞助兴的母亲,在得知他二人的相恋的事实后父亲便设计杀害了其兄长,并囚禁了母亲,而我……确实是早产儿,并非外界所传的其实是被囚禁之前便有的孩子,那是母亲因为恨他而编造的谎言,相同的,母亲对我也恨之入骨,对我的好不过是在父亲面前演戏罢了,好让他以为自己是多么疼爱与兄长的孩子……呵呵……”燃淡然一笑,眼里满是悲伤,“因为早产,我的身体从小便很虚弱,直到三岁都不会走路,心肺功能不全的我,若不是母亲想尽办法寻找奇珍异糙来维持我的生命,是不可能活过三岁的,后来,她甚至借用巫术召来传说大蛇与之签下契约,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与父亲自相残杀,她抽光我所有血液,让大蛇冰冷的血流进我的血管……” 第25页 说到最后,燃沙哑的声音显得颤抖无助,不论纳瑟如何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达给他,也止不住他剧烈颤抖的身躯。 传说中的大蛇——孽沃,千年前封魔大战时期的魔族使魔,后来与魔族一起被封印,据说它喜欢收集人类的灵魂,所以很喜欢与人类订立契约,但自从近百年来几乎已无人能召唤妖魔或使魔了,毕竟那能够使用召唤之术的种族早在一千多年前便莫名消失,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除非燃的母亲……是那一族的遗族。 燃的声音把纳瑟从沉思中拉回:“从那以后,我的身体便惧怕寒冷,流出来的血也是冰冷的,却也让我保住了命,并拥有大蛇赐予的神力,变得力大无穷,之后与父亲的相遇也是母亲刻意安排的,不过幸好……在那之前我先遇见到了你……” 燃冰冷的指尖划过纳瑟刚毅俊朗的脸庞,宁静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爱恋。 纳瑟轻轻附上他细廋的手,把它移到唇边爱怜的轻吻。 记忆中那个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少年,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替重伤而不得动弹的纳瑟包扎伤口,偶尔伸出他的爪子恶意地搓弄他的伤口,直到纳瑟憋不住大声求饶才肯罢休,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清新的青糙味,身边围满小动物,一双黑亮的眸子总是认真地看着你说话,仔细地听着纳瑟告诉他的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不论是残酷的还是美好的,他都一一接受,并用嚮往的目光看着纳瑟,告诉他自己喜欢如何如何,然而……当时的纳瑟却刻意忽略了少年的期待,他从未曾想过这个阳光般的人身上正发生着如此残酷可悲的事,就那样把他留在了那里,那个看似美丽实则是地狱的地方。 “如果我带你走……” “那时的我即便再如何希望离开也不会跟你走的,母亲的诅咒会如同恶梦般纠缠我,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燃轻轻地嘆了口气,头轻轻靠着纳瑟的肩膀,感受着纳瑟的温暖,“母亲的计划成功了,那个恶魔不旦占有了儿子的身体,还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人偶,一个无泪无情的杀人工具……纳瑟,在那座黑色城堡里所发生的并不是肉体上的摧残,还有我的身体……也脏了……” 燃疲惫的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事。 这副骯脏的身体,在恶魔身下不断被侵犯被凌辱,甚至在母亲面前被剥光衣服,那个人践踏着他所有的尊严,只为报復不断喊着不爱他的母亲,那些画面如同恶梦般挥之不去,埋的再深也无济于事。 纳瑟一言不发低头亲吻着他被冷汗湿透的脸颊,他的燃不需要怜悯与同情,所以他不会说安慰他的话,更无法让他忘记过去,却可以加倍地疼爱他,在将来无数的时光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永不放弃。 纳瑟沉默的紧紧拥着渐渐虚软的人,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唿吸,知道他的燃真的太累太虚弱,再加上深藏的记忆摧残着他的精神,所以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紧触的眉,始终不曾舒展。 纳瑟轻轻地握起燃轻摁着小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那份冰冷,另一只手则取而代之轻轻地贴着他的小腹感觉着掌下不安的躁动,运起内力轻温柔地按摩着希望能减轻不断折磨着他的阵阵抽痛。 23 深秋的夜晚,初寒将至,天公不知被何人激怒,连续几天怒洒倾盆暴雨,造成多处山体滑坡,举步难行。 猫影山上浓雾弥绕,连日的暴雨亦沖不走这令人心神不宁的紫色迷雾,厚重的乌云在上空随风翻腾,久久不散,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冲散所有黑暗,一间破旧矮小的茅屋赫然出现在青松林立的密林间,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疲惫的站靠在茅屋外面,目光却锐利而警觉。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巨响,小茅屋重回黑暗,除了雨声外依旧寂静一片。 这茅屋虽小,却五脏具全,除了有猎户用的木弓外,还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与两条椅子,桌子上一杯未喝完的水里已积满了蛛丝,角落里堆着的木材与火摺子早已被渗进的雨水浸透,地下的泥土亦泥泞一片,令人不禁心生烦意。 狭小的屋内烛火昏黄,站在角落的白髮老者目光如炬,脸上写满不悦,视线扫过身披黑色斗篷拿着一根断枝对缚于墙上之人施刑的高大男人后在椅子上的乱发少年身上落定,目中的不悦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怜惜与担忧。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头乱髮似是刚刚睡醒来不及打理,双手环抱曲起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大大的眼睛无辜且同情地望着被麻绳缚在墙上的人,而那个被迫拉直身体,双手举过头顶绑在一处,只有脚尖能勉强碰到地面的人正是本应在纳瑟怀里享受宠爱的燃。 “唔嗯……” “啊!” 随着沉闷隐忍的痛唿,一声少年的惊唿亦随之响起,只见椅子上的少年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双腿,好不容易克制住起身阻止的冲动。 潮湿的断枝抵在柔软的上腹,慢慢顺着腹沟向下移动,在小腹停留半晌后,勐然对准气海穴用力压下,小腹随之凹陷,剧痛瞬间冲上脑门,没来得及压抑的痛唿脱口而出。 “呃咳咳……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五天前,纳瑟带着五十名精兵与楚满一起突袭了在员外旧居落脚的神王一行,却不料那神王竟也是冒牌货,再次扑空的纳瑟在楚满的建议下连夜起程赶去与凌棉的大军会合,谁知却在途中遭到埋伏,措手不及的纳瑟为了保护燃而大意之下中了敌人的毒,几十名精兵被山石砸死,龙延也不知去向,生死未卜,而因为心有疑虑留在村内查探的楚满心生不妙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身中剧毒的纳瑟。 原来纳瑟他们这次的目标并非完全错误,只不过真正的神王并非坐在马车里,而是一直与他们大祭师共乘一骑,马车也不过是与那些货物一样的障眼法罢了。 楚满也是在事后检查员外旧居的时候发现的,只不过还是被敌人快了一步。 对于让纳瑟再次面对失去燃的痛苦,楚满感到无比后悔与内疚。 所以在安顿好纳瑟以后,甚至来不及过问龙延的生死便带着十名精兵与数十名暗卫一起对敌展开了兇勐的追击,也给神王一行来了个措手不及,在无计可施之下只能躲进猫影山的密林,紧接而来的狂风暴雨造成山石崩塌,阻断了唯一可行的铃音小道,也阻断了楚满的道路,这场雨空前的大,天空连续几天乌云密布,小小的村庄被泥水淹埋了大半,仅仅一个夜晚便寸步难行,再加上敌人藏进了浓雾不散的山中,要找到谈何容易。 神王一行人当然也顾不得山中危险,只要大雨不息,待到救援赶到时,便能全身而退,而眼下要做的,就让他们的神王能活下去。 “哼,真是差点就着了你们的道……” 随着话音落下,握着残枝的手突然用力,位于脐心左边的天枢穴因压力瞬间下陷,然后是右边,难忍的锐痛让燃倒抽一口气,痛苦的仰起头闭上如同火灼般滚烫眼眶。 对方的动作看似轻柔实则用了十分力道,断枝看起来普通,却被灌注了十层内力,每一下都确确实实地打在穴位上,一点痛苦都不会落下。 紧接着同样的手法施于其他几处大穴,剧痛使人丧失意志,更何况燃因千鸩而变得异常敏感的身体,翻倍的疼痛几乎让他发疯。 脸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分不清到底是眼泪还是汗水,或是雨水,都是冰凉的。 眼前的男人正用一双深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嗜血的疯狂,覆于小腹的粗糙大掌如同找到玩具的孩子般留恋不已,掌下皮肤抽搐跳动从掌心突突地传过来,能清晰地感觉到燃腹内的肠子正卷着内脏翻涌,被疼痛侵蚀着意志的再也无法阻止溢出嘴唇的□□,鲜血自紧抿的唇间钻出来,在男人的手掌用力摁下去之时,沙哑的声音瞬间由□□变成了痛唿,燃扭动身子,试图弯起身子缓解疼痛,无奈双手被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无奈的承受这难言的痛苦。 男人刺血的眼睛里浮现出疯狂的满足感,整个手掌陷进那片柔软之中,他邪邪地笑着,转动手掌用力揉捏,突然他的大掌用力一扯,妖艷的牡丹赫然出现在男人赤红的眼睛里,他冷笑着曲起手指,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将那美丽娇艷的牡丹紧紧捏在手里,果然引得燃全身巨颤,手掌离开的时候,被鲜血染红的牡丹更显绚丽,随着抽搐起浮的腹部仿佛活物一般盛开着。 “喂,够了吧?” 说话的是走出角落的白髮老者,烛火照亮了他的脸,正是纳瑟一行正在寻找的咒师。 坐在椅子上少年突然跳了起来,目光含泪的扑进了咒师的怀里,哽咽的轻唤了声“师父。” 第26页 老人虽看起来年过百岁,可动作却半点没有老人的姿态,他轻拍着徒弟的后背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孩子听话的点点头,抹着眼泪退到了旁边,充满同情的目光却依然落在燃的身上。 身着黑色斗篷的正是神王的心腹,黑神族的大祭师,此刻正拿着破布随意地擦拭着手里沾到的血,朝咒师挑了挑眉说:“我已经用内力封住他的所有大穴,接下来要怎么做?” 咒师上前两步查看燃的状态,不禁轻轻摇头,略俯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了我的徒儿,只能对不起你了。” 24 听到熟悉的声音,燃下意识的微微抬眼,老人的脸在脑海里掀起了些不好回忆,眉头不由自主地纠结起来,哼哼冷笑一声后疲惫的闭上双眼。 “老东西,劝你别甩花样,要不可爱的蛊虫咬断你小徒弟的心脉你可别怪我。” 低沉的男音带着十足的威胁传入耳中,咒师深沉的眼睛闪过一丝怒意,视线扫过徒儿略嫌苍白的小脸,再不犹豫的取出一根婴儿手指般粗的三棱银针,微微掀起衣角,牡丹若隐若现,随着唿吸而时起时浮仿佛拥有生命,深邃的脐眼犹如花蕊,指尖轻压立刻引得燃异常敏感的阵颤。 “嗯……” 银针迅速刺入脐心,一声几不可闻的□□被紧紧地锁在了紧咬的牙齿后,瘦弱的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犹如寒风用的残叶般无助苍白,后仰起的头重重地撞在后背的横木上,微微眯起的眸子茫然地望着破旧漏水的屋顶,细细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地钻出毛孔。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纳瑟的脸与声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咒师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燃腹部的变化,指尖在脐边大穴轻点,可以感觉到不甚安分的内腑正在痉挛抽搐着,暗红的血从棱槽里流出来,落在地上渗进泥土里,但远远不够,指尖继续用力将银针捻入深处,当燃以为银针将贯穿身体之时却堪堪停住,一阵激痛顿时在腹内炸开,隐忍的闷哼破口而出,倒抽一口气后再次坚决的咬住下唇,黑红冰冷的血沿着银针的棱槽缓缓流出。 燃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仿佛灵魂也正在被迫扯离躯体,承载着整个身体重量的双手早已麻木,失去力气的头虚软的垂下茫然地看着黑血从棱槽流出落过地面,胸口阵阵闷痛,有东西在腹中翻涌迅速冲上胸口,正欲涌上喉头,无法用力牙齿顽固地咬住下唇,试图阻止这不断翻涌的呕意,却在下一秒,腹部勐然一陷,巨大到仿佛砸穿腹部打断嵴骨的力道冲击整个腹部,甚至在后背的糙墙上震出了个拳头大小的洞,雨水和寒意争先孔后地钻进来,渗到骨头里。 “呃——” 仅半声痛唿,人便已昏死过去,勐然睁大的眼睛缓缓瞌上,身体却依然没有摆脱剧痛的折磨,剧烈地抽搐颤抖。 顶进小腹的手掌继续施压,连串的咒语从咒师口中溢出,红色的血线在咒语的作用下迅速从脐心向外延伸,瞬间蔓延至整个胸腹,所有的经络跟着跳动起来,仿佛皮肤就要裂开般,条条血线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摇曳的烛光中,燃消瘦的身子不断扭动,腰腹弓起又无助地沉下,咒语吟唱结束的瞬间,血线突地变成黑色仿佛嵌进皮肤里瞬间消失,银针棱槽里流出的血已呈鲜红色。 屏气凝神的咒师终于唿出一口气,缓缓收回银针,抬手擦了擦满额的细汗,抬眼触目间,是燃惨白若死的脸与不断滑落的汗水,被汗水浸湿的头髮贴着皮肤,整个人不停的颤抖,时尔抽搐,腹部的肌肉痉挛抖动,浅而短促的唿吸仿佛随时都会中止,咒师眉头深锁,眸目情绪复杂,刚才的咒语正是解去他与纳瑟之间的联繫,接下来才是痛苦的开始。 正思量间,安捺不住的大祭师已大步上前,只见他大手一扬,缚住燃手腕的粗绳应声断裂,那人长臂一伸将其揽进怀里,赤红的眸子扫过燃布满伤痕的脸时有仅刻停顿,便毫无怜惜地把人丢在用干糙铺成尚可称之为床的地方,仔细看去,那床上竟还躲着一人。 那人脸庞秀丽可爱却苍白的如同透明,长长的乌丝随意散开,仅以一件单薄白衣裹体,应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她睡的很沉,气息弱不可闻,唿吸即浅又缓,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咒师低咒了声快步上前扶起咳嗽不已的燃,手掌紧贴他的胸口缓缓输入内力轻抚他脆弱的心脏。 燃慢慢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咒师终是卸去冷漠,低喃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与不忍:“他们在我徒儿的心脏里下了盅,条件是治好神王的败死之症,而我的咒印虽有转移伤口之效却没有转移病痛的作用,所以……” 燃静静的听着,突然轻笑了下,不带任何怨恨纯粹的笑。 “你……”咒师诧异地看着他,连居高临下的大祭师也露出了疑惑。 “没想到……咳咳……呃……唔……”哪怕是一个字,对于此刻的燃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他弓起身子,右手用尽全力压着剧痛不休的小腹,然并不能减轻半分疼痛,“没想到……我这条命……竟……还能……救两……个……咳咳……咳……快……我坚持不了多久……” “好!” 没错,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否坚持到他的救星出现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是施咒结束。 咒师把人平放在床上,用匕首划开燃左胸的衣服,在那下面有颗心脏正虚弱地跳动着。 “这是一个只对拥有魔族之血的人类才能起作用的咒术,我原以为不再有施展它的机会,没想到你的体内竟流着大蛇的血……”说话间,咒师已咬破指尖在燃心脏的地方画了一个咒印,口中念起不同与以往的咒语,每个字都不属于人界,忽强忽弱,而那咒印亦随之清晰起来,仿佛雕刻般渐渐深深嵌进肉里,不留一滴血,却不落半点疼。 随着咒印的深入,剧痛开始消弱被施术者的意志,除了极力对抗疼痛外,燃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就连纳瑟的脸都在梦中模煳起来,他难以忍受的挣扎着弓起身体,颤抖的双手附上心脏,却被无情的拉开束缚,又一阵如巨锤击打心脏般的剧痛,燃勐然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模煳一片,渐渐的一双赤红的眸子清晰起来,接着是大祭师冷漠的脸,张开嘴却只换来一声无力的轻咳,呛出一口浓血,溅在大祭师冰寒般的脸上,对方却没有生气,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压住他双手的手却不曾松懈。 终于,红色的咒印在一阵红光中勐地一沉,燃的消瘦的身子腾地弹起,整个人仿佛被拉紧的弓般紧绷,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抓住,瞬间连唿吸都变得困难无比,仅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咯的声音,数秒后,苍白的身子突然失力地重重的落回潮湿冰冷的床上,除了微微抽搐与低弱唿吸外便再无任何挣动。 大祭师在确定他不再有挣扎的力气后才放开那双被自己握到差点脱臼的纤廋手腕,继续沉默的退到旁边。 咒师的手紧贴着燃的胸口,确认他心脏的跳动,那颗瞬间骤停的心脏在被输入些许灵力后突然以可怕的速度跳动起来,击打着掌下的皮肤,仿佛要破肉而出般活跃起来,燃过分虚弱的身体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般垂死挺动,心跳在咒师灵力下渐渐变缓,确如同巨锤一下一下地击打着胸口,仿佛正在试图挣开咒印的包裹,而此刻咒印也已确实地缚住了他的心脏,咒师收回手拭了拭滑落脸颊的汗水后才将注意力放在昏睡的少女身上。 他握起少女的手腕迅速划开一道血口,鲜血溢出,落在燃的心脏处,心脏仿佛感觉到了血腥,哪怕隔着肌肉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被裹住咒印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贪婪地吸取着少女的鲜血,而燃的脸色也更加惨白了。 待心脏的跳动渐渐平缓后,咒师才放下少女的手,扶起燃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再次将冰冷的三棱银针推入燃饱受摧残的腹脐中,感觉到疼痛的燃在咒师的怀里挣扎起来,可虚弱的身体根本没有多大力气,除了两声低低的呜咽外只剩下颤抖,咒师麻木地把针推向深处,直到流出的血变成浓浓的暗红,才取过一个巴掌大的碗足足蓄了大半碗才停手止血。 大祭师接过脐血,拖住少女的后颈,同样没有任何怜惜地把血灌了下去。 咒师冷然的看着,这个少女便是黑神族这一代的神王,却不似外界所说知的那般受人尊敬,而是个没有实权的木偶。 黑神族自称上古之神的遗族,拥有操控人心的神力,实际上不过是一些盅术与巫术,还有幻术与毒药罢了。 而他们一族之所有披着斗篷是因为无法面对阳光,且不知因何原因,黑神族的人在年过二十以后便会开始迅速衰老,不仅如此,他们皮肤变得异常敏感,并开始慢慢腐烂,从表皮到内里甚至侵蚀至骨髓,最终内脏衰老腐败而死,死状极其惨烈。 第27页 三百年前,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些特异的人,他们即不会衰老,也不会腐烂,甚至不再惧怕阳光,他们的血液甚至能救治千年来的异病,所以他们把这些人奉为神王,实则是如同牲口般把他们养殖起来,用他们的血液来为自己延续生命。 这名少女想必就是这么回事。 但因为这类异人的出现机率极微,几百年来也不超过十名,所以他们曾把目标放到外族人身上,然而外族人的血并不能完全解除他们身上的诅咒,于是“神王”对他们来说便如同珍宝,这名少女却在被奉为神王三年后便得上了败死之症。 败死症是黑神族特有的遗病,与衰老和烂败不同,败死症的发作毫无预警,在某天突然昏倒后便不再醒来,一年内身体机能逐渐败坏,就这么平静且毫无痛苦的死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咒师边说边在大祭师的帮助下让两人面对面坐好,自己则分别与他们的左手十指紧握。 咒语呤起时,淡淡的血线如活物般从燃的心脏处钻出,又极快地延伸至中指通过咒师的手传向少女,又在少女的心口消失。 燃的额头很快因痛苦冒出层层冷汗,惨白的脸透着死气,虚弱的身体缓缓向旁边倒去,站在旁边的大祭师冷冷的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瘦消的肩膀慢慢俯下身子在燃的身边坐下。 大祭师“好心”的让燃虚软颤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燃缓缓地半睁开眸子,眼里一片茫然,沉重的脑袋被迫仰靠在大祭师的肩头,灵魂仿佛处于半抽离状态,身体里半点力气都没有,脑海里那个人的身影却无比清晰。 “纳……瑟……”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的大祭师浓眉微扬,附耳倾听,只闻这人唤着的正是那得天独厚的英雄王的名字,顿时恨意四起,恶意的抬手拍向他的腹部,掌下身子微挣,靠着自己的人发出即可怜又沙哑的呜咽,于是恶意兴起,手掌贴着他的上腹摁下,曲起手指缓缓向四周揉捏,每个穴位都不放过。 “哼……” 冷笑着握拳在胃部冷硬的地方勐然一摁,燃的身体瞬间巨颤,反射性地直起腰腹,试图逃离他的魔爪,却无奈被一只灼热的大掌抵住后腰,使他挺起腹部无处可逃,放在胃腹的手摊开又曲起,力道一轻一重地按压着燃脆弱冷硬的胃,尖锐的刺痛让燃连昏死过去都做不做,无力的手抬起却还没碰到他的手便重重跌落,半垂着眸眼睁睁地看着他玩弄自己的胃腹。 大祭师惊奇的发现,掌下冷硬的胃部在他的按揉下竟渐渐柔软起来,突来的成果让他感到莫名的开始,于是再次握掌成拳稍稍离开后重重捣入,燃的身子随之一震,随着“呜呕……”一声,沉重的脑袋往前一沉,竟呕出夹杂着血丝的秽物来。 没想到他会吐出秽物的大祭师脸色勐地一沉,拖起他苍白的脸怒瞪了一会儿,又觉得无济于事,干脆也不再计较,再看他吐出的东西竟全是这几日被强灌进去的米粥,而且粒粒完好,可见根本没有消化,手掌贴着他冰冷的胃部,心想这人的胃估计早已毁了。 放在自己肩头的脑袋轻动了下,低头看却,只见燃双目紧闭,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细细去听,果然是那人的名字…… 心里一阵窝火,不知何时移至燃脖子的手忽然用力,赤红的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来。 除去异病不说,黑神族在这个世上也算拥有不小的势力与地盘。 黑神族的人天生就拥有蛊惑从心的能力,幻术更是让他们如虎添翼,别说是纳瑟,就连纳瑟的父亲也在黑神族手上吃过不少苦头与败战,而他身为黑神族上任大祭师的儿子,不但完全的继承了父亲的能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纳瑟同龄的他,在十岁便领兵替父亲攻下三个大族部落,却因为这种异病,他不得不躲在黑篷之下,明明与一样战功累累,那个人却被人们称为英雄王,而黑神一族却永远被人厌恶与唾弃,在他们眼里,幻术与毒术永远是卑鄙无耻的,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为了胜利还需要选择手段吗? 25 凭什么他就是众望所归的王? “咳咳……呃唔……” 禁锢着喉咙的大手犹如铁钳,灼热又坚硬,唿吸被生生剥夺,意识也忽明忽暗,眼前的人因愤怒而变得狰狞,赤红的双目仿佛地狱的恶鬼,滚烫的气息在耳边流动,低沉的声音夹带着内力仿佛要穿破耳膜般一个字一个字地锤击脑袋,硬生生把渐失的意识拉回现实,无法逃避地承受仿佛撕裂灵魂般的疼痛与窒息。 “你爱纳瑟,对不对?”坚硬的拳头重重捣入柔软凹陷的腹中重重碾压,残忍的摧残着由脐心绽放的娇艷牡丹,不顾这个身体的剧烈痉挛与阵阵不自然的抽搐,紧扣着他纤细脖子的手没有半点放松的迹象,对他的挣扎与向上翻起的眼视而不见。 “纳……唔……” 侧腹被重拳砸入,整个人仿佛从腰部开始断裂,胃里除了血水再无其他,一波波地从半开半合的嘴里涌出,好像要把整个腹中残破的内脏都吐出来般,痛苦的□□生生卡在喉咙里。 大祭师眼神痴迷的看着燃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手中的力道渐收,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唿吸的人勐地吸进一口气,却被疯涌而出的血呛得勐咳,可被扣住下颚强迫提起的身子却连弯腰都做不到,虚弱的手无能为力地搭在碾入腹中的手腕上,视线早已模煳一片,这个破败的身体最终无法为纳瑟做任何事。 甚至最后再看他一眼的愿望都要落空了…… 身体好沉,似乎正沉向地狱,父亲正带着jian狞的笑容看着他。 想逃,身后却有一道无形的墙,无处可逃,。 “……瑟……” 想见你! “别叫了,他不会来的。” 大祭师的脸上露出神经质的冷笑,俯首轻舔着他染血的唇,异常的冰凉中带着淡淡的药糙味,有点甜有些涩,使人上瘾般的美味,不似人类的味道,冰甜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开,无法自拔。 突然,大祭师赤红的瞳孔勐然一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唔嗯……”一声抓住胸口的衣襟,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燃脑后的头髮使他不至于瘫倒下去,待胸口尖锐的刺痛渐渐消失,大祭师才迅速扯开衣襟,赫然发现遍布全身的黑紫正产生着微妙的变化。 怎么回事? 大祭师难以致信的瞪着自己的身体,黑紫确实从胸口开始慢慢减淡,脑袋飞快地思考起来,顿时不可思议地看向燃痛苦虚弱的脸。 是他的血…… 这异于常人冰冷果然不是巧合? 这个发现让大祭师看着燃的眼神变得兴奋且疯狂。 黑神族的遗病需饮神王之血来抑制,却从不曾有根治的方法,他们必须每个月饮用神王之血才能勉强抑制腐化,在如今仅剩一名少女神王的情况下,也只有贵族才能获得神王之血,而方才,不过是自己一个下意识的行为,竟有如此大效果? 再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胸口有一大片皮肤竟已恢復健康的肉色,简直不可思议,这是几千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现象,说不定仅有一次的机会。 看着从燃嘴里溢出的血,残忍的念头顿时闪过心头。 既然要死,就让你死的有价值些吧。 邪恶的念头既现,便无法再理智的思考问题,就连烛火下的面容也变得如恶鬼般狰狞起来。 噗—— 刀刃刺穿皮肤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示格外清晰。 “嗯唔……哈啊……” 燃半睁的眸子勐然睁大,虚软的头极力后仰靠在大祭师的肩头,身体被死死锢在他宽厚结实的怀中勐地绷紧弓起,一把三指宽的匕首生生刺入脐上一寸,狠狠推进,直没刀柄,刀身穿透单薄的身体,刀尖在背后闪动着森寒的光芒,血从刀尖滴落,渗入被浸湿的干糙中,燃弓起的身子被重重压下,禁锢在大祭师的怀里。 “喂!你干什么?疯了吗?” 耳闻声响的咒师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被折磨的满头大汗与浑身是血的燃,而在他的上腹则有一把匕首直没刀柄,他空洞的黑眸虚虚半睁,整个身体如破布般瘫在大祭师怀中,而大祭师握着刀柄的手亦被血染红,若非还能感觉到来自燃心脏处的弱弱跳动,咒师会以为被自己握着左手的已不过是具尸体。 大祭师的脸上挂着有些癫狂狰狞的笑容,他低头轻轻地舔去溢出燃唇边的血水,咯咯笑着说:“干什么?没看见吗?” “真是疯子!他现在若死了,你的神王也没救!” “呵呵呵……只要有了他的血,那种女人没了也无所谓”说着他扯开胸口的衣襟,“看到了吧?它们正在渐渐消退,因为他的血……” 第28页 “你!!”咒师深深地皱起眉,“你的族人了呢?” “哦……他们啊……”大祭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禁自摆弄燃虚软的身子,让他侧身仰靠在自己曲起的腿上,淡淡的说,“那么你继续,再让那个女人多活个三五年,也算我对他们仁至义尽了,反正那个全身是毛病的国家于我来说……本来就没什么吸引力……只要我喝了他的血……” 大祭师兴奋地看着深深没入燃腹中的刀柄,手中使力,就欲拔出,不料一个灰色物体飞快地沖了过来,生生压住他试图拔刀的手。 咒师看到抱着大祭师手的徒弟,重重的唿出一口气,下一刻却马上担忧起来,果然,大祭师的脸上黑气四溢,赤色的眼睛怒火滔天的瞪着阻止了自己的少年,缓缓抬起手,掌心红光四溢,眼看便往少年的头顶砸去。 咬牙切齿地道:“你、找、死!” “不!!” “师父!对不起,来生再聚!” 少年通红的眼眶含泪,用哭的沙哑的声音大喊着抱住燃细廋的腰埋下头去。 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与不甘,註定他们这一生仍无法相守,那么至少不能再让人因自己而死。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雷鸣携闪电破空而至,亮光瞬间照亮整片森林,屋内更是清明一片,破旧的门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立在门外的人一身戾气,披散的长髮犹如活物般在狂风中摆动,光明退去的那一刻,能清晰的看见来自那人眼中的锐利凶光。 少年茫然抬头,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只有一阵冰寒刺骨的狂风从头顶刮过,冻的人瑟瑟发抖,而就在方才自己蹲的角落里,一扇残破的门被击的四零八落,再回头时,门外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令他登时感到一阵窒息。 狂风卷着暴雨闯入小屋,可怜的烛火早已熄灭,屋内除了人以外的事物皆被吹的不知去向,所有人都屏住唿吸,就连大祭师也朝着门口瞪大眼睛。 纳瑟!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无与伦比的摄人气魄与王者之气只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被神选中且赐予王气的英雄王! 千年前曾有人预言神将会把选定之人送入凡间,此人天生王威,被精灵爱戴与保护,而此时狂风唿啸,天空雷鸣轰隆不断,围绕着纳瑟的空气冰冷又暴烈,仿佛大地的精灵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而变得躁动不休。 大祭师赤红的眸子饱含着浓浓的恨意与嫉妒一瞬不移的盯着身披杀气与怒意的男人。 “你输了!” 沉稳的唿吸,低沉的嗓音,气定神闲的踏着步子,缓缓靠近,视线里透着冰冷。 大祭师本通的站直身体,目光兇恶的瞪向被咒术反噬而痛苦低咳的咒师:“背叛我,你是不想要小徒弟的命了吗?” “呵呵……”咒师抹去唇边血,淡然一笑,“怕,我当然怕,可惜啊,你太不了解纳瑟了。”说着视线投向纳瑟,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碧玉短笛。 大祭师的脸色瞬间刷白,他不敢致信的瞪向纳瑟的脸:“你!!” 一道黑影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连大祭师也未曾注意。 咒师紧紧握住决定徒弟生死的短笛试图把徒儿揽进怀里,却不料胸口传来一阵闷痛,鲜血蔓出唇边。 “师父……”少年担忧的看着咒师,又放不开手中紧紧抱着的人。 咒师抬手拭去唇边血迹,胸口因咒术的反噬而传来阵阵闷痛,却都比不上小徒弟的安危,他故作生气的触起眉看着少年:“师父没事,倒是你以后禁止再做这种傻事,明白吗?” 少年用力点头:“师父,他……” 咒师摇晃着上前两步,手掌轻轻贴着燃单薄的胸口,发现他的心跳极缓,唿吸更是低不可闻,已是油尽灯枯的迹象,不禁重重的嘆了口气。 纳瑟收到咒师投来的目光,心下顿时瞭然,冰寒高傲的视线落在燃身上时瞬间融化,紧握长刀的指尖阵阵发白,恨不得将大祭师大卸八块。 大祭师的脸上则露出邪恶扭曲的笑,他的视线在纳瑟的脸上细细打量,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下,虽然不明白纳瑟与这丑陋之人空间有何联繫,但说不定自己手中握的是张王牌。 “伟大的英雄王,呵呵……”大祭师扬起眉,说出的话却不带半点敬意,“丢下你的武器,如何?” “不可!” 不等纳瑟做出反应,一道漆黑的身影已立他身侧,此人面带黑色鬼面,身着黑色劲装,声音在面具下面听着有些不真实,却并非建议,而是肯定。 纳瑟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沉声道“退下。” 黑影顿时消失无踪,而这时屋内的大祭师才赫然发现横七竖八倒在门外的下属,再细细探听,这瀰漫着杀气的空气里除了屋内这几个肉眼看得见的人外,还有压抑在黑暗中属于暗卫与死士的气息。 也就是说此刻脱困的机率只有一半,如果带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神王走,那么就是零。 唯一可行的大概就是…… 大祭师冷漠的瞪了一眼方才坏他好事的少年,少年心下一惊急忙收紧手臂,却不及他的速度,胸口硬生生受了一掌,顿时疼的头晕眼花,再回神之际已被咒师紧张的护在怀里,而燃则被满脸得意之笑的大祭师紧紧箍在怀中,纳瑟的长刀也不知何时架在了大祭师的脖子上。 一切仅在一瞬间发生。 少年不甘的低咒:“混……蛋……唔咳……” 咒师却不如少年那般担心燃的安危,只紧紧把人护在怀中,低低沉呤:“乖,别动。” 心知师父担心的少年虽有不甘,却也渐渐平静,轻拍着咒师的手背,浅浅安抚。 而这方与纳瑟对立而视的大祭师面对随时可能让自己脑袋搬家的冰冷武器却毫无畏惧,依然轻笑着,打量纳瑟渐渐动摇的眼睛。 “怎么?要不要赌赌看是我拔刀的速度快还是你挥刀的速度快?哈哈……” 确实如他所料,纳瑟正在害怕,从他击飞那扇门看见浑身是血的燃那瞬间便开始害怕了,他恨不得马上把人夺回自己的怀抱,那刀口间滴落的血几乎令他绝望,若非刚才咒师确定他的燃还有心跳,此时的他大概早已崩溃。 被大祭师强迫地靠站在着的燃也并不好受,对于他来说此时此刻若是能失去意识才是最好的待遇,然而那只横在胸腹处紧紧压着腹部的手却让他无法如愿,疼痛一波波侵袭脑袋,身体的感觉随着意识的恢復而復甦,寒风刺入骨头,令这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半睁的眸子在看到纳瑟的那一刻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燃……” 纳瑟的心仿佛被人捏在了手里,他轻轻地唿唤,换来那人气若流丝的无声回应,顿时重新握紧长刀。 大祭师脸色一沉,目中笑意退去,冷声道:“什么意思?”手威胁般的握住没入燃腹中匕首的刀柄。 纳瑟皱起眉,视线扫过那只在燃腹间施虐的手,楚满的话音犹在耳,绝不能让敌人看出燃就是弱点,他怎么会不明白?可要他如何做到冷静地拿燃的生命下赌注? 他的燃,早已破碎不堪,他的身心早已被自己和他的父亲撕成碎片,若此刻再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冷漠的语言,就算都是谎言也足够在他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害,如何忍心? 重重的嘆了口气,冰冷的刀锋还是离开了大祭师的脖子,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瞪视着眼前的人。 “退后!放下武器。” 纳瑟毫不犹豫的向后退了几步,长刀哐啷的一声落下,紧接而来的是一阵电闪雷鸣,仅仅是一瞬间,燃惨白及浑身是血的模样便如刀刻般印在纳瑟的心口,心脏勐然一缩,激烈的剧痛令他几乎窒息,脸上有什么滑落,似雨水又似泪水。 大祭师也在那瞬间捕捉到了纳瑟脸上的悲痛与眼里的焦急,顿时放弃了马上带着燃离开的念头,冷笑起来。 “啧,连站都站不住,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嗯……”柔软的腰被大力掐捏,全身的剧痛紧跟着施虐起来,燃痛苦的闭上眼睛,纤瘦的身子本能的向前倾去,双手无法忍耐的抱着疼痛难忍的腹部,每一次的唿吸都能感觉到脏腑摩擦着冰冷的刀器,耳边传来大祭师阴冷的声音,微微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扭曲的脸。 纳瑟的目光紧锁着燃,不落下一分都痛苦,咬牙切齿地瞪向大祭师:“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祭师仰头大笑,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充盈着恨与怒的眼睛得意的瞪着纳瑟的脸:“啧啧啧,真没想到,堂堂人界之主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哈哈哈……” 第29页 “废话少说。” “好!慡快,那么就先给我跪下,如何?” “陛下,不可!”咒师愤然的看着大祭师,“混蛋,你已经输了,竟还敢在这里逞一时之快?” 大祭师冷瞪他一眼:“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胜败便未决定!到底要不要跪?” 纳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满怒意,沉声道:“我跪。” “别……” 气若流丝声音响起,纳瑟诧异的看向被大祭师禁锢在怀里的人,只见那人半睁着眸子,全身的重量仿佛仅有大祭师的一条手臂支撑,唿吸低微薄缓慢,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溢出,在滴滴的渗入地面。 大祭师勐地抓起他的头髮迫使他面朝自己,狠狠瞪着他惨白的脸怒道:“居然还有力气说话?” “呵……呵呵……” “你笑……”什么两个字还未出口,大祭师怒瞪的瞳孔勐然放大,满脸都是震惊与无法致信。 他当然不知道此刻被自己如同破布般捏在手里的人曾经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除去药物不说,那因长年的战斗与杀戮而残留在骨子里的嗜血本能,是不会改变的。 眼前空洞的眸子漆黑一片,仿佛要将人拖入地狱的深渊,这绝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感觉不到杀意,对于真正的杀人恶鬼来说,杀人不过是一件比吃饭还普通的事。 “你……” 胸口传来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可以感觉到金属的尖端正堪堪抵住心脏,耳边传来燃低沉沙哑的声音:“乌伤之鬼,听过吗?” “呃咳……你!!”大祭师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绽放着灿烂笑容的脸。 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他如何会不知道? 以幻术取胜的黑神一族最大的克星,那永远记得那个身着漆黑铠甲带着银色鬼面的人是如何单枪匹马的闯入幻术之中,无入无人之境般挥舞着长剑斩杀他黑神将士。 “是你……呕呃……”燃的身子勐然贴近,暗红的血兇勐的漫出唇边,他抬起手不敢相信的接住不断涌出口的血,“真……没想到……哈……” “燃!” 纳瑟大喊一声,又不敢轻举妄动,刚才燃突然朝他露出微笑后突然转身,接着便见那大祭师嘴角漫血,紧跟着目露血光地瞪着燃,昏暗中根本无法辨别燃此刻是否安全。 而这方的燃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在大祭师抬手试图掐住脖子的剎那毫不犹豫地把匕首再次推进,直刺心脏,大祭师的身子勐然一震向后倒去,在倒地那一刻迅速伸手扯住燃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掐,只闻喀哒一声,手腕登时脱力。 燃趴在他身上大口急喘,方才如迴光返照般累积的力气已然用完,而就在与大祭师双双倒地的瞬间,那人勐一抬头,尖锐的牙齿生生咬破了他颈侧的皮肤和血管,意识瞬间朦胧。 而就在两人倒地的那瞬间察觉情况不对纳瑟立刻捡起地上的长刀上前,然而一切却来的太快,那疯了般的人突然抱着燃从地上弹跳起来,嘴边全是血,面目狰狞可怕,犹如恶鬼,而燃就如同刚被啃噬完毕的猎物般被其掐着脖子拎在手中,绝望向纳瑟袭来。 “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纳瑟登时被定在原地,他无法确定燃的情况,不敢冒险不敢赌。 “砍掉右手,我放了他!”大祭师粗重的喘气,嘴着一波波的血涌出来击向地面。 纳瑟看着他,高举长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右臂砍去,却在刀锋快碰到皮肤的瞬间堪堪停住,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如果是平时的纳瑟绝不会那么容易被制住穴道,只是现在纳瑟早已失去了冷静。 他瞪大眼睛看着另几道黑影咻咻地从四周窜出向大祭师袭去,而意识到危险靠近的大祭师亦不再犹豫,抱着就算死也要有个赔葬的念头凝聚灵力在伸直的手中往燃的腹部刺去…… “咕……” 指尖划开了皮肤,却未能再进一分,一把银制棱镖生生卡在喉咙里,大祭师瞪大双眼捂住致命的伤口,手中的人已被夺去,视线渐渐模煳,他努力地伸出手,大张的嘴里只能发出咕咯顿音,眼里全是不甘。 穴道解开的瞬间,纳瑟立刻抱住失而復得的爱人紧紧拥在怀里,然而无论怎么唿唤,他的燃都不再回应,身体依旧冰冷如冰,血还在流着,却毫无生息,就连心跳都停止了。 “燃……你醒醒,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你怎么忍心再次丢下我?啊?”纳瑟紧紧拥着燃,不断地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深吻,可怀里的身子依旧软绵绵的毫无反应,由心脏处输入的内力也如同落入无底深渊激不起半点涟漪。 心脏仿佛被人用刀搅着,好疼好疼…… “对,对了,快去找龙延,快给我把龙延找来!!”纳瑟神经质的瞪着站在身旁的暗卫,视线落在咒师身上时立刻溢出希望,“你,快过来,把他的伤全部转移到我身上,快点!” 咒师悲痛的看着他:“陛下,已经被施术过的两个人是无法再相联的。” “那……用他……”他看向旁边的暗卫,却立刻震惊的瞪大眼睛,“不……燃会生气……” 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他却无知无觉,只是紧紧抱着怀里渐渐失去生命力的人,贴在他胸口的手不断输入内力,哪怕一秒也好,都希望他活着。 十年的期待,十年的思念,好不容易相遇却无法相认,好不容易爱上却要再次不声不响的离开吗?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连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说? 而自己为什么总是看不见他的痛苦与寂寞?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仍然如此,深深的重重伤害他,如今连弥补的机会也将失去…… 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26 不论是此刻抱着燃渐渐失去生命力的身体,亦或是失而復得以后的喜悦,对纳瑟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再轻易放开他。 至少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纳瑟都无法忍摆脱这可怕的恶梦,只有在紧紧抱住燃消瘦的身体听到平稳的心跳时才能恢復理智。 当然,在这之前,他也是恨过上天的,甚至质疑那些俯望着人类的神灵是否真的存在。 “还我!把他还给我!!混蛋!!你听到没有?!我不稀罕什么人类之主,谁爱做谁做去!” 轰隆—— 惊雷随着闪电落下,仿佛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了纳瑟的悲痛与怒意,唿啸的狂风赫然停止,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宁静,只剩纳瑟疯狂的怒吼与低泣,谁也不敢上前,更无法相信这位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英雄王此时正在哭泣。 退去傲气与光芒,他也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人,面对死亡时亦是如此虚弱无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重新点起了烛火,角落里的大祭师早已带着扭曲的笑容气绝身亡。 而不断为燃输入内力的纳瑟却越来越虚弱,他的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却无人上前阻止,就连被抹除感情的暗卫也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悲痛,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当纳瑟再次差点失去意识的时候,默默站在他身旁的暗卫终于下定先将人带回去的决心抬起手,不料纳瑟竟如同感应到般微微侧头,充血的目中充满了浓浓杀气,骇的他本能的后退,恭敬俯身:“属下逾越。” “你还知道逾越了?”纳瑟冷冷的声音响起,“方才谁让你们擅自行动了?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楚满才是主子?” “不!”暗卫立刻惶恐的曲膝跪下,隐藏在黑暗中的几名暗卫亦心生惧意,连气都不敢喘,虽然他们是直属楚满的部门,但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楚满的主子,即便此刻被命令自我了断,亦不能反抗半分。 “刚才是谁动的手?” 一道黑色的纤细身影从暗处跳出,在纳瑟跟前跪下:“回陛下,是属下。” “代号。” “鸠。” “退下吧。” “是。” 如来时一样,瞬间消失在黑暗中,仅余暗卫首领依然恭敬地挺直腰板端正的跪着。 纳瑟抱着燃的身子再度陷入沉默,内力不断进入对方的身体,仿佛只要他的身子暖起来便会醒来般固执地重复着无用的事,然而不论过去多久,直至天边渐渐出现一道光芒,他的燃依然沉沉地睡着。 纳瑟突地喷出一口血水,心脏仿佛被捏碎般抽痛着,别人都懂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懂?只是不想承认,无法面对罢了。 第30页 “燃……你很怕寂寞对不对?不如……我们一起为你陪葬,你看如何?” “陛下!” “呵呵……你们不是很衷心吗?”纳瑟挑高眉扫过所有人,“既然如此,就随我一同下地狱又如何?” 咒师护住自己的小徒弟,颤抖的说:“陛下,请您冷静!” “冷静?我很冷静不是吗?”纳瑟的眼睛里露出残暴的笑意,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陛……”暗卫的话被生生哽在喉头,他的身子如闪电般闪至纳瑟右侧,堪堪抓住一只正欲伸向纳瑟的惨白的手,眸中凶光闪现。 纳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光移向旁边,不禁诧异地道:“她还活着?!”狐疑地看向咒师,又朝暗卫使了个眼色,“他就是黑神族神王?” 咒师点点头称是。 少女努力睁大眼睛,废劲地半抬身子,惨白干裂的嘴唇轻颤着:“活……” “她在说什么?” 纳瑟俯身过去,顿时瞪大眼睛,朝咒师道:“你过来,她说可以救燃!” 咒师闻言亦震惊不已,却立刻跑了过去,扶起少女把了把脉,道:“虽然刚才的咒术半途中止,却也多少产生了些作用,燃的血亦让她恢復了意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活不过七天,因为她的内腑已全部萎缩。” 纳瑟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腹部,虽然隔着薄薄的单衣也能清晰的看见那深深的凹陷,大概是因为长期昏迷又得不到照顾故使得脏腑萎缩变形,再加上被长时间的吸食鲜血,使她的身体得不好良好供血,所以早已虚弱不堪,若非燃的脐血,便会在毫无意识下死去。 “咳……呃咳咳……”少女缩在师的怀里痛苦地咳嗽,唿吸忽轻忽重仿佛随时会断,好半晌稍稍平稳,虚弱地说,“我们一族……拥有……咳……特殊能力……能……能接受……他人的……伤病……咳咳……” 纳瑟看向咒师:“这……” 咒师摇了摇头道:“我曾听说过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类,千年前曾有人试图占己有而引发战争,当时的两大族群因此灭亡,而这个种族也消失在战乱中,没想到他们的血统竟依然存在于黑神族中。” 少女虚弱的点头:“我的祖先……被当时的……神王……所……救……只是我们的血统已不再……纯……所以……并非所有人都……遗传到……这……咳咳……我要死了……我想……帮你们……求你们记……记住我……”泪水溢出少女的眼眶,“我的……名字不叫……神王……” 纳瑟动容的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缨……我叫羽缨……” “好,我会记住你,”纳瑟认真的看着少女朦胧的黑眸,他是自私的,此刻亦不会因为同情而放弃让燃活下去的希望,“黑神族不会灭,我会想办法治好黑神族的遗病,你且放心。” “谢谢……” “事不宜迟,开始吧。” 咒师皱了下眉,看着燃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并没把握,若燃已经完全没有生命力,那么就算少女愿意交换生命也无济于事,可看纳瑟的表情又一副事在必行,于是不再犹豫,握起燃的手腕仔细探知,所有人都屏住唿吸,静静等待。 “呵……”咒师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陛下,多亏您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虽然极其微弱与缓慢,却依然存在。” 纳瑟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重重的唿出一口气,而屋内众人亦放下心来,至少不用陪葬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咒师扶起少女让她与燃面对面坐着,自己则在少女背后以掌心紧贴其后背,“她的体力所剩无几,无法自己施术,所以由我来助她完成,只不过……” 一个“只不过”又将纳瑟放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慌的看着咒师。 咒师嘆道:“以她目前的情况,估计无法接受所有伤病,毕竟……燃伤的太重,凭她的身体能接受一半已很了不起了。” 纳瑟点头道:“一半就一半。” 小心翼翼地让燃靠在自己宽厚的怀里,低头亲吻着他汗湿的头顶,握起他的手与少女紧紧相对,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耳畔,低喃道:“快醒来吧,你答应过要与我游遍名山大川,踏遍万里河山……” 27 距离新皇登基已过月余,乌伤城内依旧延续着浓浓的庆典气息热闹非凡,祭天台下每日人山人海、繁华似锦,人们皆沉浸在这千年来难得的和平之中。 终于以国为名的炼之一族,如今已是这片人类大陆上最强盛之国。 半个月以前,新皇纳瑟的绝对和平宣言,无疑给了所有人一个新的开始,持续了千年战争终于结束,人与妖亦视之平等,且定乌伤为炼国王城,并永远定其为中立之城,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在此城内开战,违反者视为炼国之敌。 各地部族与国家亦热切地送来归顺请求,而炼国的人民更是以拥有这位千年一遇的英雄王而感到无上的骄傲和光荣。 几个月前,随着那伫立于乌伤城之北的黑色城堡轰然倒塌,乌伤老王的骨灰亦随之消散,整个乌伤城瞬间沐浴在暖阳之下,大雨过后,乌伤城的人们见到了十年来的第一道彩虹,血腥与杀戮正从乌伤以及人们的心中退去。 乌伤终于恢復了和平,甚至拥有更甚于从前美丽的姿态。 简朴素雅的建筑,无处不在的树木花糙,毫无戒备的小动物穿梭在人群中,洋溢着幸福的暖阳,无一不使人着迷。 在这个战乱的世界里,曾经有着黑暗与杀伐之象徵的乌伤如今却是人们最嚮往的地方,有人甚至为了一睹新皇的风采而久久不肯离去,至少这位空鹰族的少女已然对它深深地痴迷了。 当目睹了那位传说中的英雄王之后更是无法自拔地不惜献出部族珍宝当着各国使节的面大胆的向那位英俊非凡的新皇求取联姻。 对于这位十七岁少女的厚爱,纳瑟固然是拒绝的,甚至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当孩童的玩笑一笑至之,却不料竟刺伤了少女高傲的自尊心,也让好不容易得来的悠闲时光画上句点。 这是一个平凡且阳光明媚的午后。 乌伤城之北后山之巅正上演着一场难分高下的比武,主角正是任性地将这后山的小小森林归为私有土地的年轻新皇纳瑟,而另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其单挑的人除了他唯一的徒弟外别无他人。 曾经被烧毁的森林已然恢復原貌,甚至比从前更加动人。 两个月前,纳瑟为了讨爱人欢心,特地寻来闻名天下的植木师与花农,诚恳地请求他们让这片小小的土地重拾生机,出于对新皇的崇敬与爱戴,两位大师当然是万死不辞,且尽心尽力,所以结果是出乎意料的。 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华丽的花园,在两位大师的努力下,不仅土壤变得更宜于种植,甚至出现了新的生命,亦成了他们研究开发新种花木的最佳地点,在园艺师的妙手下更是犹如仙境,某日心血来潮的纳瑟便在此处盖了一间小竹屋,闲瑕之时便抱着燃窝在此处悠闲自在。 然而,自在的时光总会被那么一些不识相的人打搅,比如这个眼里除了武艺就看不见其他东西的笨徒弟,当然,现在的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东西,那就是…… “喂,龙延,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凌棉是个粗人,却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警觉,可说是个极具天分的武将,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把背露给别人的,在战场上若出现这种情况,紧接着便是死亡,更何况是面对纳瑟这般强大的对手,但他要么完全信任,要么完全不信的两极分化个性亦促使他对自己的师父毫无戒心,故而几次三番下来后脑勺已是伤痕累累。 “哇!!嘶……疼死了啊,师父!您怎么能偷袭我?” 掉手里的竹枝随手一丢,纳瑟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自己想死,难道还要我手下留情吗?” 凌棉的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上扬,睫毛又长又翘,镶在那张鹅蛋脸上实在赏心悦目,所以就算生气时瞪大眼睛亦没什么说服力。 “嘁!”不服的撇嘴,目光却不情愿的看向另一头:“他们……师父,您不管吗?就这么任由龙延在您的那位身上摸来摸去?” 第31页 纳瑟抚着太阳穴,无奈的嘆着气大步朝龙延和燃的方向走去。 当初在黑神族的偷袭中失去踪迹的龙延因为受了重伤而被一对猎人夫妻所救,之后碾转中又被凌棉所救,虽然龙延嘴里说着没什么,但凌棉的态度实在明显的令人髮指,偶尔说的话亦是露骨的让龙延想打洞钻进去。 纳瑟轻轻地在燃身后坐下,顺势把熟睡中的人揽进怀里。 他的燃并没有完全恢復,光是这么抱着便能感觉到他的无力与虚弱,当日施术之时,本已失去意识的燃竟突然醒来,昏迷中的他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辛苦又固执的睁着眼望着纳瑟,微启的唇里漫出无数鲜血却说不出半个字,但纳瑟却懂了,他握着他的手发誓般的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至于那名可怜的少女,在咒师的帮助下勉强坚持回到王城,所幸龙延也早一步随着新棉回到城内,在他的努力下亦享受了半月的自由美好时光,最后如烟般消散,甚至不存在于族人的记忆里,纳瑟也并未忘记对她的承诺,立即下令龙延召集天下名医共同研究。 这也是龙延最近最头大的事,为此通宵了几个昼夜差点晕倒,惹的凌棉差点和纳瑟翻脸,一想到当时的情况,龙延便觉头大。 “嗯……” 在纳瑟怀里昏睡的燃突然低呤着皱起了眉心,纳瑟立刻紧张的看向龙延那只捏着银针的手刻意压低声音道:“就不能轻点吗?!” 龙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将手中银针往纳瑟手背上一戳,换下一身铠甲走过来的凌棉正巧目睹这一切,立刻快步上前抓住龙延的手在纳瑟面前跪下请求恕罪。 纳瑟看看手背上的银针又看看因紧张而满头大汗凌棉嘆了口气:“哎……我说凌棉啊凌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习惯啊?” 龙延缩回自己的手白了他一眼:“笨蛋,下次再这样就把你扎成刺猬。” 凌棉咽了下口水,木讷的脑袋里终于回忆起这几个月来曾无数次目睹纳瑟与龙延还有楚满三人之间私下的相处模式,然而纳瑟毕竟是皇者,又是自己的师父,若哪天当真一个不高兴把龙延给砍了,那自己便是死一万次都难以补偿了。 龙延无奈的在他那粒黑熘熘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转头看着纳瑟笑道:“痛吗?” 纳瑟轻轻捻起银针:“在我身上当然是不疼的。” 龙延收起银针道:“他的身子损伤严重,外表的伤正慢慢癒合,然而内腑却已半毁,哎……好好调养吧,总会有奇蹟的。” “嗯……”纳瑟小心翼翼地替燃整好衣服,又替他盖上薄薄的秋被,怀里的人像是寻找舒服地方似的动了动,在又一次皱眉后缓缓睁开眼睛。 纳瑟贪婪的看着爱人醒后茫然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他略嫌苍白脸上落下数个轻吻。 意识渐渐回笼的燃终于发现让自己睡不安稳的罪魁祸首,不悦的触起眉头,别开脸,正好看见旁边正盯着他两看的龙延和凌棉,顿时觉得羞愧无比,反射性拉起被角试图掩去暴露在众人眼皮之下的脸。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纳瑟眼里自己无论什么动作都可爱无比,哪怕是这反射性的小动作也起到同样的作用,很快便被纳瑟紧紧拥进怀里堵住了正欲反抗的小嘴,直至全身无力地瘫在他怀里才被释放。 纳瑟满足的舔着被咬破的嘴角,嘿嘿贼笑两下在爱人耳边吹了口气:“对……不……起……哦……” 燃的身子勐地一个激灵,原本苍白的小脸已露出两朵难以掩饰的红云。 旁边已然看呆的凌棉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龙延,从他的耳后到白皙的脖子,再往下…… 感觉到灼热视线的龙延连头都不用回便想像到此刻凌棉的脸上会是如何露骨又贪婪的表情,他只觉脑袋快裂开了,在收到纳瑟好整以暇的目光后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拎起药箱头也不抬的便转身走人。 “呃?龙,龙延,你怎么走了?啧,我还有……啧,师父,关于那个一直在城外十里喊话的公主,您看要怎么解决?” 凌棉一边说着,视线却在龙延离开的方向飘移不定,整个心思都没放在正事上。 纳瑟见他这副模样实在觉得即可爱又好笑。 “师父?”凌棉得不到回应,心里有些焦急,“不如让我带兵劝退吧??” 纳瑟轻抚着怀中人露在被子外面的髮丝边说:“不用管她,随她去吧,那种小孩子,很快便会失去兴趣,倒是你……” “既然如此,那徒儿告退了。” 凌棉很尊敬纳瑟,虽然到了愚忠的地步,然而却是个不太会做人的主,若是遇上别的君主,早把他砍了,至少此刻纳瑟看着他瞬间远去的背景很有想把他砍了的冲动。 暖风吹过,耳边传来沙沙声响,仿佛能感觉到精灵们在这片花园中翩翩起舞,花香伴随着清新自然之风熘进被窝里,深深吸引着他。 纳瑟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那粒不安的脑袋:“出来吧,宝贝,他们都走喽。” 燃闻言犹如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又往里缩了缩。 纳瑟嘆了口气道:“哎……再不出来,太阳就要下山喽,好不容易你有精神,我还想带你到处看看。” “……” “还记得你的小伙伴吗?它们都在哦……” 被窝轻动了下,做完最后挣扎的燃终于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入目的是整片的绿色,还有那飞舞的蝴蝶,甚至好像还有精灵正在四周飞窜中与他招手。 不知何时离开已经卧椅,站在崖边将那重生的乌伤尽收眼底,虚弱的身子自然的靠进身后宽大的胸膛,确实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战争……结束了……” 脸上有什么滑过,被人轻轻抚去,身后的人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对自己的爱,也无时无刻都在宣誓主权,然而对他来说却依然如梦似幻,无法想像自己竟能看到和平到来的一日,更不曾想到竟还能拥有这个温柔宽大的怀抱。 他是属于他的,关于这一点,不用纳瑟说,燃的心里也已认定了,可纳瑟……却不只属于他,他是全天下人的英雄。 “这些日子,你总是昏昏沉沉,像只小懒猫。” 乌伤的气候虽比较暖和,可三月风吹久了也会有些寒意,纳瑟生怕爱人受凉,取来披风把人妥妥的裹在怀里。 见怀里的人久久不说话,纳瑟故意低头在他耳边吹气,燃因药物而过分敏感的身体立刻有了反应,他挣扎着试图避开纳瑟的挑逗。 纳瑟当然不会如他所愿,若无其事地把人紧拥怀中:“谁让你不理我?” 燃在纳瑟的半强迫下转过身,以极难为情的距离与之面对面,鼻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苍白的脸上再度浮现彩云,惹得纳瑟再次忍不住把他的脸吻了一遍,直至燃忍不住皱眉抗议才情不甘心不愿的罢休。 “我……没有不理你。” “你还没告诉我喜不喜欢这个地方,嗯?”纳瑟轻轻地捧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的气息。 对于视力已恢復的燃来说,这张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实在有些相当大的视觉冲击,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在胸口重重锤打,就连说话都没来由结巴起来。 “喜……喜欢……嗯唔……” 微启的嘴再次被封,纳瑟霸道的吻很快让他再次失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嗯……”吻到深时,燃沙哑的低呤让纳瑟浑身都发热起来,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燥热正从小腹下窜上脑门,他立刻离开燃诱人的嘴唇,深深地吸着气试图控制自己正不断冲上脑门的欲望。 良久,纳瑟才亲吻着燃的头顶轻声问道:“燃,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 燃的声音依然沙哑,龙延说已经很难恢復,不过幸好在龙延的精心专研与医治下,那覆盖了左脸与左肩的烧伤正渐渐转好。 早在两个多月前,燃正处于深度昏迷期间,龙延便以化腐之术将因烧伤而变形的肌肉毁之,后又重新塑造,因为当时的燃正处于昏迷中,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痛苦,这一点纳瑟不止一次表扬过龙延。 龙延的治疗虽然复杂,可成效却出奇的好,如今烧伤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扭曲的形状,只待那片红色退去便能恢復如初,别的疤痕更是不在话下。 燃渐渐恢復的脸与记忆中并不完全相似,早已脱去了稚气,甚至更加吸引纳瑟的眼睛,只有那双总是专注的凝望着自己的眼睛依然清明透亮。 第32页 “燃,我爱你,你也说爱我好吗?燃?燃……?” 怀里的身子突然像失去力气般靠向自己,纳瑟狐疑的低下头,顿时脸色一沉。 依靠在自己怀里的燃正紧紧的触着眉,脸上全是细细的汗水,但触手之间却是冰凉一片,牙齿死命紧咬下唇,显然正在忍受着剧烈疼痛。 纳瑟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心里一瞬间慌乱无章,却又马上想起龙延的话,与之前每日所发生的症状便迅速把人抱起放回棍上,担忧的握起他冰凉的手,内力缓缓进入燃的体内。 两个多月来,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每次不管燃睡着还是醒着,一天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剧痛难忍的时候,而这种时候谁也帮不了他,龙延说他的内腑受创太重,再加上他体质敏感,哪怕一点外力都会引起抽痛与痉挛,除了忍没别的办法。 燃细瘦的手臂横过腹部重重向下压着,几乎把薄薄的小腹压平,却依然无法阻止这折磨人的抽痛,内腑不断的翻搅,似乎也在抗议这剧痛,冰冷的胃部更是突突跳动,在掌下几乎要破腹而出。 “嗯啊……唿……” 剧痛来的毫无规律,一阵一阵地从腹脐处扩散开来,燃无助的重重喘气,好不容易熬过一阵剥腹般的剧痛,才张开眸子就看到纳瑟担忧的脸,正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一口血便喷了出来,紧接而来的是更基从前的疼痛,他勐地向上弓起身子,头不可抗力地后仰,吓的纳瑟呆愣了半秒马上抱住燃,温暖的手掌贴在他剧痛难当的腹部,带着内力缓缓地顺势轻揉,并轻轻地在他耳边低唤着他的名字:“燃……燃……没事的,有我在,把手放开,你会伤到自己的……” “不……啊……呃啊啊……疼……”腰腹无力地落回床榻,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般被汗水浸透,即无力又止不住阵阵抽搐与颤抖。 纳瑟眼眶赤红,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燃烧,烫的眼睛又涩又疼,他瞪大眼睛一瞬不离的看着痛苦中的燃,恨不得替他承受,掌下的小腹柔软却异常冰凉,胃部更是像有活物在里面似的莫名搅却着,龙延说这些过去的药物所留下的后遗症,那些曾经施于其身的药物此刻正如被囚禁的蛊虫在他的肚腹里打战,日日不停的折磨他。 龙延曾对纳瑟做了最坏的建议“你若真爱他,便告诉他,你一个人也可以。” 怎么可能? 纳瑟根本无法想像再次失去燃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也许会变成第二个乌伤老王也说不定。 “燃……”纳瑟轻轻地趴在燃柔软冰凉的腹部轻轻地落下一个个爱怜的吻。 “呃……” 燃迷迷煳煳地应了声,半睁的眸子低垂着,压进腹部的手渐渐放松,任由纳瑟的手掌取而代之轻轻按揉着他整片棉软的腹部,疼痛不那么明显了,渐渐控制在能够忍受的范围。 “纳……瑟……” “嗯,我在……” 每次听到燃唿唤自己名字,对纳瑟来说都是极大的冲击,脑海里总会如同恶梦般浮现那时在自己的凌虐下极度痛苦下唿唤着这个名字的燃。 “我会好起来……”燃睁开眼睛坚定的看着纳瑟,“我要为你……咳唔……啊……” 燃的身子勐然一阵,一波前所未有的剧痛侵袭他的身子,从腹部蔓延至胸口,暗红的血从唇边溢出,满口血腥。 “怎,怎么会这样?” 纳瑟惊慌的抹去燃唇边不断溢出的血,却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而怀里人已痛苦的弓起身子,双手一齐抱着腹部深陷其中,意识也开始消散。 几个月来明明都未曾如此严重,而且还有好转的迹象,为何此刻却? 纳瑟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大吼着命人立刻把龙延带过来,却不料迎来的除了龙延外还有楚满与那空鹰族的年轻公主。 纳瑟根本懒得理别人,他的眼里只有被痛苦折磨的燃,什么君臣之礼,对此刻的纳瑟来说都不重要,一看到龙延的脸脸一把拉过将他拉到燃面前。 而龙延在仔细诊断后面色略沉的告诉他病情有恶化的趋势,毕竟在燃的体内沉积了太多物药的后遗症,再加上他的体质实在太弱,能拖到现在已是很不可思议了。 “那怎么办?你不是自称医圣吗?连一个人也救不了吗?” 努力了这久,现在才让他放弃?那么,他宁可抱着燃一起下地狱! 他那点心思怎么能逃过楚满的眼睛,只见站在他身边的妙龄少女嘴角微微上扬,一身高贵的白色铠甲打扮,活脱脱一副女战士的形象,气质高雅脱俗,动作更是优雅得体,却在一声招唿后受了纳瑟一记白眼。 纳瑟冷哼道:“公主殿下当真要与我国开战?” 公主莞尔一笑:“不,我怎么会与您为敌,我只希望能成为您的妻子。” “不可能!” “纳瑟陛下好像在寻找麟山冰泉,不知可有此事?” 纳瑟闻言顿时如雷轰顶,下一刻便又冷静下来,目光却停在了少女娇俏的脸上:“那不过是传说,你休想把我当笨蛋。” “如果我说不是呢?” “怎么可……” “我们空鹰一族乃天空之王鹰神的后代,而我们职责便是守护麟山冰泉的秘密,我现在我很肯定的告诉你,那不是传说,它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被世人所知罢了。”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生气与活力,还有满满的自信,这种自信与可能失去燃的绝望让纳瑟不得不相信她。 纳瑟扬了扬眉:“只要满足你的要求,真的能见到麟山冰泉?” 少□□雅的微微弯腰,道:“是的,吾皇。” “即使我不爱你?” 少女漂亮的眼睛细细的打量着纳瑟,仅有一瞬间扫过他怀里的燃,而后自信的笑道:“是的,不过……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您一定会爱上我。” 对于这个过分自信的少女,龙延和纳瑟一样并不想评价什么,在场的估计除了少女外还有一个人也和她拥有“总有一天纳瑟会爱上她”的想法,那就是楚满。 “成交。” 纳瑟话音刚落,就见楚满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笑意。 正在施针的龙延无奈的摇头,或许在感情方面楚满真的是天真的可怕。 纳瑟当然知道楚满在想什么,只不过大家各得所需,又能堵上楚满那张总是催促自己选后的嘴,何乐而不为? 怀里的人渐渐安稳下来,纳瑟的心也跟着落下,又与那少女寒暄几句后便把事情丢给了楚满,当那高傲的公主离开后,纳瑟才喊下楚满问道:“听说你重罚了那名死士?” 楚满闻言转身恭敬地道:“是的,杖罚一百并趋离暗影堂。” “啧,你这个人啊,我说过要重罚吗?”当时自己确实有些生气,但回头想想,他们也完美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何错之有?若真有错,那也功大于过,小罚即可。 “只是没有服从命令,这便够了。” “啧,算了,罚也罚过了,驱逐就算了,他毕竟是你一手□□的暗卫,若是不能为已所用便浪费了……” “属下会将他处理,一根骨头都不会让别人利用。” 纳瑟顿时觉得头痛起来,手指轻抚太阳穴,一时无言以对。 龙延亦开始不耐烦,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愤然道:“我说你啊,不过是犯了一次错就得死的尸骨无存吗?那些人,你对他们就没有半点感情?” 楚满顿时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龙延:“带着感情如何成大事?” 龙延无语:“你!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成什么大事,只是他……哎……”想到那个被人丢在药舍门口不断吐血,内脏破裂,骨头也断了好几根的人便替他不值。 对于楚满直属的暗影堂纳瑟从来不过问,此时也不好过问太多,只说:“算了,还能用的话就留着吧,别浪费了。” 楚满侧头一想,终于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纳瑟嘆道:“哎……你能不能改改这性子?” “什么性子?” “……” “算了……” 天边暮色渐暗,残阳如血,如梦似幻,风中渐起寒意,纳瑟轻轻地抱起熟睡中的燃,仿佛怀里抱着世界般充实,举步往小竹屋缓缓走去,留下依然想不明白的楚满与说不明白的龙延望着那片璀璨金光。 第33页 28 麟山冰泉,传说之物,真正的神之遗物。 万年前,当人类与妖魔,甚至与精灵共享世界的时候,桀骜难训的魔王突然向当时拥有至高灵力的人界之主发起挑战,当时不知该帮助哪一方的精灵无奈之下只有命令所有精灵袖手旁观,不得参与,没想到这场单纯的决斗竟在三百日后演变成了空前绝后封魔大战。 谁也不知道三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据一些残旧文书上粗略记载,当时的人君非常生气,一怒之下向全魔族发起攻击与捕杀,甚至牵累了妖族,最终将魔王与部分魔族和妖族封印在至今浓雾缭绕无人敢踏足的妖妖林中,而剩下的则一个不漏地封入人类无法干涉的异空间,自己则带着族人离开人界,至今仍傲慢的仰视人间。 并宣誓永不过问下界之事,传说并未提到精灵王有无参与大战,但一些记载中曾说到能将魔王彻底封印,精灵王亦功不可没,只是此后也无人再见过那位有着冰蓝色长髮的美丽精灵,甚至在人界之主离开当日也不曾回应其唿唤。 然而淘气的精灵们却依然无处不在,只是隐去了身形。 至于传说中的冰泉不过是封魔大战后突然消失的精灵王遗落人界之物罢了,据说那是当时的人界之主送给精灵王的礼物,大概是念及与精灵王之间的情谊,又或者仍期盼着那人总有一天会回来取,故将其藏在了常年积雪不化的空鹰峰之巅,并由空鹰族世代守护。 空鹰族乃是侍奉前人界之主的天空之王鹰神的遗族,不仅拥有控鹰之力,还有听风的能力,只要他们愿意,便能听尽世间一切声音,但随着鹰神之血越来越稀薄,听风之力也正在渐渐消弱,有些空鹰族人甚至已经将其遗忘在骨血中,即便血统比较纯正的王族在使用此能力之后亦会感到疲惫,严重的甚至影响寿命,因此他们并不轻易使用。 空鹰族并不喜战争,他们热爱自由与天空,因为几千年来都悠闲自在的生活在险峻却格外美丽的鹰灵山,世代守护着空鹰峰之巅的秘密。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纳瑟想像中那么简单。 他确实完美地完成了身为王的职责,且达成了空鹰族公主的请求,却依然无法从这位刁钻古怪的未婚妻嘴里得到半点关于冰泉的信息,关于空鹰族以及封魔大战之事还是从龙延的口中得知的。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燃在来到鹰灵山后发生了极大变化,不但渐渐有了精神,身上的旧患也不再发作,甚至能好好吃下东西,更不见咳血,只是脸色比起常人来依旧有些苍白,偶尔会有些恍惚,但脉向却平稳的宛如奇蹟,就连龙延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 “难道是水土问题?”一日,龙延给燃把完脉后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正巧被照常来找纳瑟喝茶的公主听了去。 只闻公主清铃般的声音响起:“那是因为我让下人在燃大人每日的药膳中加入了些许鹰灵山独有三月幽蓉,那是一种生长在山腰处吸取着冰泉养分的奇异花朵,不但可以解百毒,还能治百病,甚至能让死者復生,由我的表妹月鹰儿管理与看护。” “原来如此。”龙延眯起眼睛,“这冰泉的作用果然神奇,不知我能否亲眼见见此花?” 公主脸上露了几分难色,目光落在正仔细地给爱人餵药的纳瑟身上,不由低低的嘆了口气,脸上却并未露出半分不悦,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这位表姐脾气古怪,平时也很少与人交流,对自己所管理的花糙更是极其爱护……那么,我就尽量试试吧。” 而这边刚好餵完药的纳瑟在燃的推阻下脸上略显不悦,有些不情愿的把人放在花藤制成的椅子上,动作却无比温柔,在公主靠近时终于注意到园中多了个人。 只见那曼妙的身姿立于面前,轻柔的髮丝自精緻的脸颊划过,一身粉色薄纱长裙,裙摆处点缀着几朵栩栩如生的鲜花与蝴蝶,简单又不失典雅,此等模样再过几年脱去稚气必定更大方高雅,只是……如今却在此断送了青春。 纳瑟的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愧疚,不得不投去认真的目光以示尊重:“谢谢。” 未料到他会如此说的公主,精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笑:“纳瑟殿下至少也唤一声我的名字吧?” 纳瑟不由瞭然一笑:“峦鹰公主。” 公主脸上顿时如同开了花儿般动人,上前一步贴近纳瑟道:“叫我峦儿。” 纳瑟下意识的后退,眼尾不自觉的扫过旁边的燃,见爱人正闭目养神方才松了口气。 得不到回应的公主并没有看漏纳瑟的一举一动,顿时有些失望,禁自在茶座旁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不必谢我,这都是应该的。”目光向燃看过去,“燃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呢。” 纳瑟亦在燃旁边椅子上坐下,命人为公主倒了杯花茶道:“多亏了公主。”见公主微微触眉,漂亮的眸中略显不悦,忙轻笑一声,“峦儿。” 公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不知燃大人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 纳瑟浓眉轻触,朝燃看去,只见那人已睁开眸子,目光不知放在何处,良久才回到自己身上,而早已习惯的纳瑟立刻反射性的弯身想把人抱起,却被对方轻轻推拒,无奈之余只能扶他靠在藤椅之上,一串动作下来均是温柔备至。 被忽略的公主倒像极了第三者,不过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直到纳瑟终于替爱人打点好一切才重新得到注视。 “纳瑟殿下曾说燃大人非常喜欢这豪山盛景,不如改日让峦鹰陪您到处走走?” 公主执着的与燃说着话,可对方却除了喝茶外并不作任何应答,倒是纳瑟终于忍不住道:“公……峦儿,燃不擅长与生人交谈,再加上身子虚,我看游山之行暂时算了吧。” “这样啊……”公主娇娇的笑着,声音与天籁般动听,让人无法对心生好感,只是如今在纳瑟心里只有愧疚。 “啊,对了,楚满大人说大婚之日定在下月初七,不知纳瑟殿下可有别作打算?” 这个问题让纳瑟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他完全顾不上生气,只是下意识的向燃投去目光,只见那人也正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正当他想开口时,燃却将手中的杯子轻轻一放垂下眸子。 公主诧异的看着二人掩嘴说道:“这……莫非燃大人还不知道?” 纳瑟锐利的视线落在公主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警告。 公主精緻的面上笑意全退,明亮的大眼睛里透着委屈:“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纳瑟殿下早已告知……我真是……” “公主!” “呃?” 纳瑟深吸了口气道:“燃累了,今日请您先回去吧。” 公主目中可见失望与委屈,却不再说什么,再次道歉后便匆匆离开。 若大园子里仅剩下两个人,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纳瑟知道燃在生气,所以他在等,等对方开口。 “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你尽管做你的事去。” 纳瑟顿觉心疼,再忍不住把人拥入怀中:“那日,我看着你痛苦不堪的样子简直吓坏了,麟山冰泉是唯一可以救你的方法,所以我……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我知道……” “燃……我和她是等价的交易,她给我延续你生命的方法,而我给她所希望的地位,我们互不相欠……” 燃疲惫的闭上眼睛:“可你愧疚了,而她真的爱着你,你不会看不见吧?” “燃……” 纳瑟的话被硬生生阻在了喉咙里,只见楚满正带着几个将士打扮的人匆匆走了进来,而刚刚离开的公主亦拆了回来,纳瑟见楚满满面愁容的样子就知不对,立刻严肃的坐直身子问其原因。 原来是凌棉传消息,说那野牧蛮族在西慕、荒北两处边境闹事,已造成不少损失,而还强抢了边境不少民女,甚至抓走孩童到各国贩卖,简直令人髮指,根本没把新皇放在眼里,这是公然挑衅与宣战。 “我跟你去……” 轻弱的声音在纳瑟还未思考以前便在身侧响起,正在纳瑟犹豫的时候公主的声音恰巧插了进来:“燃大人,您的身体虽已好了大半,却仍需继续服用三月幽蓉,若现在离开恐怕前功尽弃。” 公主的话立刻打消了纳瑟所有犹豫,即便再不想让燃离开自己身边,却也无法打赌,好在野牧族虽然野蛮却构不成多少威胁,估计不用一个月便能解决。 “燃,你好好在这里养着,我会尽快回来。” “不……我想帮你。”燃微微起身,“现在的我可以帮你的,纳瑟……” 第34页 确实,燃的能力他并不怀疑,只是现在的他并未全好,若冒然…… “以后我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着呢,炼国领土还需不断扩大,你暂且养好身子,一切等来日方长。” 却不知这一别又再次差点成为永别,令他追悔莫及。 野牧蛮族的人外表高大魁梧,面相兇悍,甚至喜吃人肉,而且力大无穷,却没什么头脑,所以至今为止也只侵占了几个弱小部族,并不足为患,这次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大肆向纳瑟挑衅,而身经百战的纳瑟当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很快便与凌棉及楚满各带三队人马由三方将其剿灭,而获得胜利的纳瑟还未来得及与将士们庆功,便独自骑着快马回到空鹰族,谁知却得到一个令其心如重锤的消息,他的燃竟带着空鹰族长老的女儿穆雅离开了。 身心疲惫的纳瑟当下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仿佛裂开般疼痛,随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29 “瑟……纳瑟……” 燃!? 梦? 是梦? 那么这里又是哪里? 简陋素朴的竹屋内入目的皆是典雅的青绿色,仅有十多平米的卧室内除了一张床和书桌以及两张椅子外便再无其他,一切简洁明了,却不失典雅精緻,温和的阳光透过竹帘投在桌上,风轻轻抚过,几张未写完宣纸沙沙作响。 纳瑟愣愣地站在桌旁凝视着那几个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那是自己的名字,本来是想教他写“燃”字的,可那人却执着地要写“纳瑟”两个字。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 没想到这小小的竹屋,此时看起来竟如此空旷,只因少了那人的身影,一切仿佛梦境般不真实。 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最近失眠的症状又復发了,自那日昏倒醒来后他便再无法正常入睡,哪怕是好不容易睡着也不得安宁,他已经快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穿过精小别致的客厅,阳光变得刺眼起来,纳瑟反射性的抬手遮去些许光芒,视线所及之处,一个曼妙优雅的美丽身影正沐浴在暖阳之中,轻风抚过挑起几缕髮丝,如梦似幻。 纳瑟眯起眼睛缓步上前,在脑海里搜索着这美丽的身影。 是了,她便是即将成为自己皇后的女子。 一个聪明美丽、姿容绝代、优雅大方,无可挑剔到可怕的女子。 那日,因为燃的离开而被迁怒的她差点成为自己的刀下忘魂,然而甦醒后的少女却没有半点责怪,反而拖着伤重的身子陪他一起寻找燃的踪迹,她接受了他所有的埋怨与怀疑,甚至跟着他一起带兵搜遍鹰灵山,就连难以攀登的空鹰峰也不放过,差点与无数将士一同葬于千年积雪之中,若非楚满及时赶到狠狠揍了他一顿,说不定纳瑟也已成为那鹰灵山的一缕孤魂。 然而燃和别人私奔这件事,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 他的燃曾受尽折辱,对任何人和事都带着防备与警戒,又岂会爱上别人?更不可能……私奔,简直可笑至极,然而她的一切行为都证实着她的无辜,还有那份不计代价的爱。 冷静下来后,他问她:“他爱她?” 少女红着眼眶轻轻摇头:“你走以后,穆雅便自荐服侍燃大人,我也未多想,只是见他二人每日在一起,有说有笑,感情越来越好,我有提醒穆雅,可穆雅明确的告诉我她已经爱上了燃大人,所以我……” “你下令处死穆雅?” “是……因为我知道纳瑟殿下您是爱着他的。” “哎……所以燃才带她离开……”为了救她。 可为什么一句话也没留下呢? 燃…… 入夜,回到寝宫的纳瑟根本睡不着,只能坐在窗边默默的聆听着蝉鸣,明明是已是入夏,可这华丽的宫殿却偶尔令他感到丝丝透骨的寒意。 啪…… 窗外传来异响。 懒懒的向声源处看去,宫墙下林荫茂盛,只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正朝这边挥手,纳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如此明目张胆的绝不会是刺客,而且对方似乎在努力的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心里闪过一个人的脸,顿时觉得烦躁不已,立刻起身闭紧窗户,懒得理。 不料外头的人固执的很,竟开始不计后果的扔起石子来。 半晌以后,听到门外杂吵脚步声与守夜小兵细声对话的纳瑟终于忍无可忍低咒着起身打开窗户,却不料竟与登上窗台的人撞了个正着,对方也似乎吓了一跳,身子后仰,若非纳瑟眼明手快,这下绝对摔的不轻。 “怎么会是你?!”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举的竟不是龙延? 纳瑟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之人。 “时间不多,快跟我走。” 一套夜行衣被强迫性的塞进手里,纳瑟脸上的表情再次僵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楚满,这真的是那个平日里严肃的楚大满吗? 就在纳瑟搞不清状况之时,楚满背后却钻出一个人,正是龙延,那人朝他不耐烦道:“你倒是快点啊,发什么愣?” 直到看到这张脸,纳瑟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先换了衣服再说。 一匹马,一个包袱,是楚满为他准备的。 “为什么?”龙延还说的过去,可楚满,他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楚满的脸上却出现了纳瑟从未看过的表情,是悲哀,是痛苦,最后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要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 “什么事?”隐约觉得应该和燃有关,不好的预感让纳瑟的胃阵阵抽痛。 “他在空鹰峰。” “什么?” “我也是三天前才得知这件事,当初公主说有办法让他离开你,没想到……” “原来如此,又是你算计我?!”纳瑟怒不可恕地瞪大眼睛,拎起对方的衣领就一拳头重重打在他略嫌苍白的脸上。 “纳瑟!别这样,你听他说完。”龙延见纳瑟眼眶泛红,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赶紧上前阻止,“这件事不能全怪楚满,他只是和你一样太相信那个女人罢了,我们都被她可人的外表骗了,就连野牧族的事也是她一手策划的。” 纳瑟咬着牙,连日来被压抑的怒火已然接近爆发的边缘。 没错,那个女人太过完美,完美到令人噁心的地步,简直无懈可击,她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包括天生的美貌,她得到天下人的羡慕与爱戴,只为能成为新皇身边唯一的女人。 “若现在揭穿对我们并无好处,而且燃在她手上,你就会更被动,所以……” “我去救燃,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那么自己就没义务再陪她继续玩下去了。 楚满抹去嘴角的血线,说:“我会派十名暗卫跟着你,只是空鹰峰十分险峻,那日你应该已亲身体验过,所以此去非常危险,你……” 纳瑟斜瞄他一眼:“我知道,但我再不会放弃的!”随即又因楚满脸上的表情扬高了眉,“楚大人今日可是吃错了药??” 楚满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纳瑟,我只是……不知该怎么做,我……” “好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楚满眉头紧锁,沉声道:“原本我也和你一样以为燃带着那名唤穆雅的女人一去不返,但此后想想又有些怀疑,不久后我的暗卫带回了一个人,正是穆雅。” “那燃……” “在我暗影堂的‘询问’下,得知当日燃带着那名女子后本想就这样去与你会合,却在离开鹰灵山不久后便突然腹痛不止口吐鲜血,随后不醒人世,接着她便把人交给了峦鹰。” 纳瑟深吸一口气,想起峦鹰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模样便觉得心寒,甚至有些恐惧。 “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龙延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关于空鹰族与冰泉的事我也只知一二,但可以肯定空鹰峰上确实封印着传说中的冰泉,而据那个女人所说,这冰泉正是空鹰族的生命之泉,若失去冰泉,鹰灵山将会陷入枯竭,空鹰族则永远失去听风之力,从此与鹰神的联繫一刀两断,那是他们的骄傲,空鹰王族怎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又如何?”和他的燃有什么关系? 龙延继续道:“冰泉虽是神物,却也有限,在很久以前便渐渐失去作用,不得不以人类的生命来填补空缺,也就是活祭,所以……” “活祭?嗯唔……”好疼! 第35页 一想到此刻正在受苦的燃,纳瑟便有种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的错觉,喉咙里涌上阵阵腥甜。 为什么燃……总会遇到这种残酷的事? 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 “冰泉在空鹰峰之巅的千年冰洞,你且小心。”龙延把一个药瓶放进他的手里,“这是百灵丸,能抵御寒冷,但时效只有一个时辰,这里有五粒,小心使用。” “嗯。” 纳瑟紧握药瓶重重的点点头转身上马。 一直保持沉默的楚满在纳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才低嘆道:“纳瑟,保重。” 龙延无奈的摇头轻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龙延……” “嗯?” “也许我真的错了。” 龙延失笑的摇头,踏着月影渐渐行远。 30 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难道你不幸福吗? 怎么会呢? ——那为何还理外界之事? ……因为…… ——因为什么?难道有我在还不够吗? 够! ——那么,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吧,在这里没有疼苦,只有快乐与幸福。 嗯…… 【燃!!!】 谁在叫我? 这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又是谁的? 身体好轻,前所未有的轻松,所有痛苦仿佛一场梦境消失在记忆里,耳边传来的是沉着又平稳的跳动,附耳倾听,仿佛拨动着自己的心弦般令人安心。 是谁呢? ——是我啊,你的纳瑟。 纳瑟?啊,对了,是他……那个在十年前一见倾心并让他倾尽生命去爱的男人,不论身处何种黑暗,不论多么痛苦,他的声音便是救赎。 而此刻他就在身边。 可是……外面的又是谁呢?为什么每次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都能牵动心弦呢? “嗯……好疼……” ——别动,张开眼睛看着我。 朦胧中,英俊的容颜,深沉执着又充满爱意的眼睛,不正是他的纳瑟吗? 十年来,从未看的如此清楚,他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如神衹般俊美的男人。 却为何有种极不真实的错觉,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明明正用那强劲的双臂拥抱着自己,可为何骨头里却传来阵阵寒意? 外面不断唿喊着自己的人又是谁? “燃!!” 如同陷入困境的野兽般悽厉沙哑的嘶吼,仿佛拼尽生命般唿唤着这个熟悉又陌生名字,深深地震撼着沉睡在灵魂最深处的感情。 纳瑟!! 心脏勐然一缩,脑海一片空白后顿时清明起来,包裹着身体的虚假温暖迅速退去,留下的是极致的冰冷与渐渐恢復的痛觉。 燃缓缓睁开眼眸,闯入视线的是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冰蓝色。 “这个千年冰洞除空鹰王族外无人能进来,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傲慢、嫉妒、愤怒……所有被深深隐藏的感情在这个冰洞里皆无处可逃,美丽绝伦的面孔在燃的面前逐渐崩溃,渐渐被狰狞取代,映在镜子般的冰墙上,竟是丑陋无比。 那一日,明明已好大半的身体在离开鹰灵山后不久便突然恶化,脏腑如被剥开再翻搅般剧痛难忍,鲜血不受控制的涌出口鼻,当他明白自己被那名叫穆雅的女子欺骗的瞬间便黑暗被吞噬了所有意识。 再次醒来时便已被锁在这天然冰洞之中。 手脚被天然形成的冰链束缚,冰冷刺骨的链子紧贴着皮肤,寒意快速的消耗着体力。 刺骨的寒冷令身体渐渐麻木,当那细长的冰链穿透腹脐的时候反而不那么疼了,流出的血在空气中很快结成了冰,在冰链上凝成冰刺,闪着寒光,他的身体就如同祭品般被五条极寒的链子“供奉”在这冰洞正中的冰台之上。 少女白璧无瑕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意,秋水明眸却闪动着冰冷的寒光,纤纤玉指紧握冰链慢慢抽动,带着恶意与强烈的恨意,每抽出一分便“好心”的停下好让燃喘口气,却是不愿落下半点痛苦,贪婪的欣赏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将之所有痛苦都一丝不漏的收入眼底,仿佛这样才能得到满足。 冰链很快让血液停止流血并与血肉凝结在一起,女子仿佛看到了新的虐点般再次狠狠抽动冰链,只闻得脐心处一阵细碎的声音,冰碎了,链子被狠然抽出,燃的肚子随之向前一巅,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脸色又白了几分,血丝从紧抿的嘴角溢出很快凝结在唇边,唿出的气也透着冰霜。 痛苦不停的消磨着他的理智,在这无能为力的痛苦之下,燃恨不得马上死去,涣散的目光飘移不定,落在少女脸上时不知不何有种同情起她来,那张美丽的脸此刻正在眼前扭曲,难道不可悲吗? “你笑什么?”少女倾身造近他,充满怒意的皓眸中倒映着燃仿佛要透明般的燃。 “我在问你笑什么?” 少女纤长的手指狠狠地拍在他脆弱的胃腹,燃的身子随之勐然一颤,随着她的手指成爪深深陷入,身体紧跟着剧烈抽搐起来,腰腹本能的向退缩进,试图躲避少女疯狂的施虐,但产生邪念的少女哪能轻易放过他,玉臂一伸放在他的后背稍稍用力便迫使他可怜的腹部向前挺起,无奈的承受着她的怒气。 “嗯唔……” 冰冷的手指毫不留情的揉捏着胃部,害得那可怜的胃四处躲避,却避无可避,只能任何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摧残着,当少女终于玩够了,燃的力气也随着耗尽,身子尽靠冰链支撑瘫软地挂着,微启的唇低低吐着气,半睁的眸子里早已失去光芒,死灰一片。 少女恨恨的握拳砸入他深陷的胃腹,用力碾进,狠狠碾压,却再无法激起半点回应,只有断断续续的轻呤,而在这普通人根本无法存活的千年冰洞里,他整个人已变得几近透明,冰霜染白了他的长髮、眉与长长的睫毛,整个人仿佛与此洞融为一体,竟有种极致的妖冶。 “真是怪物!” 少女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愤怒的扯了一把冰链,与血肉凝结在一起的冰链顿时被拉出寸许,疼痛成功的激起了燃的反应,他勐然睁开眼睛仰起头,张开的嘴却吐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无助的喘着气,身体震颤不止。 少女饱含内力与恶意的拳头深深埋入小腹之中,力道之大沖的几乎僵硬的内腑四处逃窜,剧痛瞬间侵袭全身,腥味涌上喉咙,却呕不出半滴血。 “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既然拥有大蛇的血,那么就为我一族耗尽吧。” 拳头深深碾压,另一只手则最握冰链,让他无法逃避,受到威胁的内脏亦开始反击似的激烈抽搐起来,深深顶入其中的拳头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内脏的剧烈抵抗,而被施虐的人则是不受控制的阵阵痉挛与抽搐,头无力地后仰痛苦喘气。 少女看着从他微启的唇边涌出又很快结成冰落在冰面上的血顿时有种报復的快感,手下的力道不减反增,缓缓抽出后未待那可怜的小腹回復原状便再次狠狠砸入,几乎贴到背骨才罢休,燃被冰链锁住的双手勐然一阵,最终仍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充满怒意的铁拳一次次的离开又重重撞击身体,小腹无法恢復又换腰侧、胃腹、上腹,最后少女摊开的手掌狠狠压在是包含着脆弱心脏的胸口重重压下,深沉的内力赫然沖向心脏,剧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一口血再也压抑不住喷了再来,血溅在胸口和少女美艷的脸上,有些则变成冰渣子落在冰冷的地面。 意识渐浅,已懒得去理少女到底还要发泄多久,直至意识被再次拖入黑暗,少女的脸依然在眼前晃动,腰腹的痛感被渐渐被一股虚幻的温暖代替。 梦中,他畏在纳瑟宽厚的怀里,贪婪的倾听着他的心跳,本能的闭着眼睛不闻不看不想离开。 然而那个声音却如同雷鸣般震撼着心灵,从心脏开始,细碎的疼痛开始侵蚀他的身体,想拒绝,却舍不下那个声音,刺眼的光令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不得不去面对与承受现实的痛苦。 身体依然被锁在冰台之上,轻轻一动带来的便是穿透灵魂的剧痛,连接着冰蓝玉瓶的冰链不知何时已呈现淡淡的冰红色,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生命正在流失,而从那瓶口溢出的白雾正是自己的生命之力。 心脏随着洞外传来的声音阵阵绞痛着,从四周的冰墙上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所以此刻纳瑟狼狈不堪、浑身浴血模样正尽收其眼中,每一滴血都令燃的心深深的痛着。 可是,现在的自己要如何帮他? 别说他不知道这个冰洞的入口,就连摆脱这些刺骨的冰链都做不到,只能无奈的听着纳瑟撕心裂肺的唿唤与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敌人一次次砍中。 第36页 ——你求我。 又是那个声音,和纳瑟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多了些轻浮与邪恶。 “你是谁?” ——你想救他,对吧? “是。” ——我能帮你,但你必须留在这里。 “……” ——怎么?不答应? 声音的主人显然不悦起来。 ——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可以让你得到永生,并治好你身上所有伤痛,只要你肯留在这里,我另外再多送你一件礼物,就是让外面那个人一生百病不缠,百伤瞬愈,有何不好?嗯?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这样还不够?那么再把冰魄珠给他好了,保他死后之身千年不腐,这还不行吗? “……” 这如同孩童般的发言配上纳瑟声音令燃有些恍惚,不由得噗呲一笑,顿时牵动伤口勐地倒抽一口气。 ——你……你不许笑。 燃失笑道:“为什么?” ——因为……(声音犹豫了)我不管,你要救他便留下。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但我还是想救他,你想怎么样,说吧。” 对方突然陷入沉默。 燃耐心的等着,可那声音却仿佛从未出现过般,冰冷的洞内再次陷入寂静。 时间一分分过去,燃放弃闭上眼睛,那个声音竟又响了起来。 ——我就成全你吧。 燃惊讶的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依然是空人一人。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 束缚着手脚的冰链传来细碎的响动,燃疑惑的看去,只见缚于手脚的冰链正在快速碎裂,燃只觉得身子一沉重重倒下,只是穿透腹脐的细长冰链并未解开,剧痛从脐心轰然炸开,他反射性的缩起身子,终于获得自由的双手紧紧抱住剧痛不已的腹部深深压进,久久无法直起身子。 ——哼,都疼成这样了,还如此嘴硬,从了本大爷不就好了吗? ——算了,你去吧。不过这是等价交换,事成之后,玉瓶将会收回生命,到时你也只有死路一条,这一个时辰就当是这几日你陪伴我的报酬吧。 说完,只闻一阵寒风吹过,那连接着玉瓶的冰链突然断裂,燃也重新获得了自由,身体的疼痛突然奇蹟般消失,力量正渐渐回到体内,迅速曼延至四肢百骸。 燃试探性的握了握拳,有力而沉稳。 他兴奋的看着充满力量的双手,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这个身体仿佛瞬间回到了全胜时期,只是在冰墙上映出的人却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一头长长的白髮散乱在背后,就连眉与睫毛都失去了色彩,整个人就如同雪中之妖般可怕又妖冶,但乌黑的眼睛却依然没变,焕发着神彩与兴奋。 力量涌上心头,足下轻踩,这传说万年不化的坚硬寒冰顿时四散开裂。 恢復了! 兴奋的望着冰墙上纳瑟身影,燃已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故飞快地拾起拖在地上的冰链轻轻一扯,腹中顿时传来诡异的闷痛。 ——小心点,那里有你此刻赖以生存的东西,若贸然拔出,说不定会一命呜唿,不过事成以后它会吸收你所有生命力就是了。 呵呵……原来如此。 这就是帮助他的代价吗? 用他的生命力换纳瑟…… 这个交易,不亏! 抓起腹脐及后背的冰链,微微使劲便将两头捏摔,对于恢復全胜时期的燃来说,这种寒冰根本不算什么,视线落在被那个女人从自己身上扒下的衣服上,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透着邪气浅笑,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字——杀! 31 在被鲜血模煳的视野中,他仿佛看见了雪中精灵的起舞。 冰银色的髮丝随飞雪纷飞,修长清丽的身影轻盈舞动,艷红的鲜血缠绕着他的髮丝落在他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妖娆。墨黑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如黑珍珠般令人痴迷。 飞雪落在他抿着笑意的粉唇上,略显冰凉,却柔软如棉,甘甜的滋味深深吸引着纳瑟的感观,熟悉的味道更令他不可自拔,体力恢復之余,双手不由自主地捧住对方带着凉意的脸,化被动为主动霸道的加深了这个吻,灵巧的舌头没有商量余地的拨开对方的贝齿,一手紧紧揉住他纤细的腰,用力地把人拥在怀里,就算不睁眼,他也知道此刻在自己怀里的人是多么珍贵。 总是被纳瑟小心翼翼护着的人哪里承受过如此激烈的爱意,眼前之人仿佛要把自己融入骨血之中,霸道的吻令他难以唿吸却贪恋的不想推开,而他也如同要把十年的感情全部宣洩般地回应着,直至风雪渐止,两人依然紧紧相拥,任由飞霜沾满髮丝与皮肤。 “燃……” “嗯……唔……” 一瞬的离开仅来得及喊出对方的名字便再次覆盖那被自己的肆虐过的可爱薄唇。 微微眯起眼睛,近在眼前之人双眸紧闭,长而密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不知为何如同白雪般洁白,修长消瘦的身躯被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怀里,却依然给他一种随时会消失般恐惧,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引来一声低低的沉呤,可爱之极,让人如何不想占有他。 “嗯……纳瑟……” 好不容易从霸道的吻中解放的燃贪婪的凝视着纳瑟的脸,细长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嘴唇、耳朵插入他柔软的髮丝与之缠绕。 纳瑟细碎的吻不断地落在他的额头、眼角、脸颊、髮丝上,如同蜻蜓点水却带着无限爱怜,就连那滴晶莹的泪珠也不放过地含进嘴里。 “真的是你吗?燃……” “嗯……” “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吗?” “对不起……” “别再离开我了。” “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低低的细语,如同坚定的誓言,心脏却不知为何犹如撕裂般的疼。 燃任由纳瑟脱下披风把自己裹怀里,哪怕此刻的他一点儿寒冷都感觉不到,至少在倒下之前能陪着他共赏这片绝丽雪顶。 “刚才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那些人黑衣打扮,面具下的脸全是面目全非,甚至连舌头都被割去,饲养他们的人实在残忍之极。 纳瑟生怕这雪顶的寒风冻坏了他的宝贝,只顾着把人紧紧拥在怀里,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无奈这空鹰峰实在难行,若一个不小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他的紧张,燃有些无奈地失笑道:“纳瑟,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了。”至少现在正是如此。 方才,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用最快最狠的招式将那些杀手杀尽,便是为了省下这与纳瑟共处的一个时辰。 纳瑟闻言惊讶的停下脚步,握着他的肩膀细细打量,连一根头髮都不漏过。 他的燃确实没什么异样,就连脸上淡淡的红痕也全然不见,退去红肿的嘴唇呈淡淡的粉红,黑瞳中闪动着充满生命力的光芒,只是他的头髮不知为何变成了白色,还有眉与睫毛都如这雪般苍白,皮肤亦比常人白皙,整个人仿佛要化入雪中令他的心有种莫名的恐慌。 被纳瑟大力拉进怀里的燃,默默地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说要与我赏遍万里山河吗?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吧?”看着纳瑟难得呆愣的表情,燃失笑道,“鹰灵山山势险峻,至今为止除了空鹰族王氏外几乎无人能登上顶峰,说说你是如何办到的吧?” 燃的笑容令纳瑟的心暂时放下,他轻轻地揉过他瘦削的肩,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多亏龙延的避寒丹药,来,吃一粒。” “不用了。”燃将小瓶子仔细的放回他的怀里,“现在的我有冰泉的效力,根本不惧这点寒冷。” 纳瑟浓眉轻触,放在他肩膀的手紧了紧道:“燃,你真的不会再离开我?” “不会了,我的心和灵魂都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纳瑟。”燃轻笑,“然后呢?你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吗?” 纳瑟目光一沉,咬着牙道:“是空鹰族的人。” “原来如此。” 空鹰族,是那个女人派来的人吗? 燃垂下眸子,乌黑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那位公主……” “她要的,我已经满足她了,这些杀手并没有对我下杀手,他们只是不想让我找到你,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纳瑟的手很暖,贴着皮肤的感觉令人无比留恋,燃本能的把脸贴近他的掌心贪婪的吸收着他的温度。 第37页 “燃……”纳瑟担忧的看着他,“你的头髮……” 燃修长的指尖轻抚了下银白的髮丝,低低嘆气:“也许是治疗的时候耗费太多精力,所以……啧,你该不会嫌弃了吧?”黑眸抬起,带着质疑与笑意。 纳瑟赶紧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不行,我们还是快些回去让龙延瞧瞧。”说着便拉起他的手加快脚步。 燃任由他牵着自己,光是看纳瑟脸上那慌张的模样就足够可爱了,只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手不着痕迹地探进披风轻轻搭在传来一阵阵闷痛的腹部,默默忍耐。 鹰灵山拥有仙境之称绝非传闻而已,好不容易穿过千年积雪的二人不由地就被这美景吸引了目光,脚步踏过之处皆是彰显着生命力的美丽花糙,对比二人在乌伤的秘密花园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许多从未见过我花糙与奇异树木,皆是在冰泉的哺育下才得以生长的。 之前因救燃而心急如焚,根本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的纳瑟此刻亦是目瞪口呆,心想难怪空鹰族之人不愿将冰泉的秘密共天下人共享了,谁会愿意放弃这片仙境? 头顶响起苍穹之鹰振翅的声音,小动物们毫无戒备地在花丛中观察着这两个外来之客,景象竟出乎意料的和谐。 “燃,等我退位后,咱们便来此隐居吧。”纳瑟从身后抱着他,贴着他的耳边吹着热气,令怀里之人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粉色。 燃任由稍显疲惫的身子靠进他的怀里,低低的应了声“嗯……” 突然,四周传来一阵细碎的沙沙声。 只见方才还毫无惧意的动物们突然四窜而去,天空之王的叫声音在空中迴响,震翅之声却渐渐远去,纳瑟警觉观察四周,目光顿时染上一层杀意。 “哼,没想到,竟如此沉不住气。”纳瑟冷笑一声:“出来吧。” 一抹清丽的身影优雅地出现在离二人数米远的高处,而她的身边则齐齐地站着一排身着盔甲、手握长弓的将士,所有的弓已在弦上,只等少女的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变成蜂窝。 “为什么背叛我?” 少女空灵般好听的声音仿佛与这山风融为一体吹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带着可悲又可怜的质问,软软的叫人禁不住同情,但此刻的纳瑟却无半点心虚与愧疚,低眸看去,燃的脸上仍是漠然一片,看不出情绪。 纳瑟勾起唇角:“你要的,已经得到了,为何不好好享受而出现在这里?” 少女绝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她紧握拳头努力压抑着怒气,缓缓地说:“我要的,是你!” “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不可能。” 少女足下一晃,身子莫名地向后退了一步:“不,你只是一时被这怪物迷惑,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纳瑟嘆道:“还是不可能。” “呵呵……现在,我要杀了你们就如同捏死蚂蚁,你……啊啊,不不不……我不会让你们都死,我要你活着!”少女的音量勐然提高,玉指指向纳瑟,“我要你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纳瑟危险的眯起眸子:“他死,我也死,还有……燃不是怪物,注意你的措辞。”轻轻捧起燃的脸颊在他微启的唇上落下一个令少女嫉妒到疯的吻,只是那冰凉的触感让他轻触了下眉。 少女的怒容仅维持了数秒,下一刻突然发出狂笑,失态的模样让旁边的将士们皆面面相觑,这位在他们眼中如女神般存在的优雅公主,空鹰族未来的女王此刻的模样竟有些狼狈。 少女捧着肚子狂笑着,仿佛纳瑟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他不是怪物?你大概不知道之前我是如何用冰链穿过他的腹脐再慢慢地一点痛苦都不会落下的来回拉扯的吧?他在那个冰洞里流了那么多的血,经歷了那么多天不吃不喝的日子,竟然还活着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有没有想过,他早已不会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此刻站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你也不知道我用几乎砸穿他肚子的力道一次一次地碾压他的胸腹,早已把他内脏都打成血水了吧?普通人可能还活着吗?!” 纳瑟不可思议的看向依然沉默的燃,而对方则抬眼凝视着他,冰凉的手反握住他的手,像在告诉他现在他已经没事,一切都已过去。 少女歪着脑袋,眼神里闪过质疑、厌恶、嫉妒等等各种情绪:“不觉得可笑吗?他居然还活着?不是怪物是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话给纳瑟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与懊悔,若自己没有离开,没有放开他的手,燃就不会经歷这些痛苦,而自己也不用再次经歷失去他的痛苦。 所以此刻的燃看起来才会如此不真实,仿佛眨眼便会消失,而自己却连去确认他的身体是否无事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自欺欺人地去忽略从峰顶到山腰一直盘旋在心中的违和感,如同孩子般幼稚的认为只要不闻不问不听便不曾发生。 “纳瑟。”燃略嫌冰凉的手轻轻握住纳瑟试图掀开裹着他身体的披风,白皙的脸上勾起令纳瑟炫目的笑意,“我没事,冰泉……已经治好我所有的伤。” 纳瑟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疼惜的吻:“嗯,我知道。” 高处居高临下的少女早已气的喷火,绝美的容颜再次出现裂痕,转身一把夺过身边将士的长弓,拉弓上弦的动作一气呵成,哪里还有平日优雅的模样,箭尖直指纳瑟。 “你明明答应我娶我为后,却在大婚当日弃独自面对,你可知天下人如何笑我吗?新皇身体不适?哼……你认为有几个人会相信?啊?” 公主的话音刚落,在她身边的几十名将士已一齐拉弓上弦,每个人的脸上皆带着憎恶,他们的公主何其高贵,不久的将来亦空鹰之主,几时受过如此羞辱?这个男人让公主蒙羞了,不论他是谁,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纳瑟撇嘴一笑,面对少女的质问也懒得争辩,只是轻轻地把身边的人拥进怀里:“哎……来世,我一定会紧紧抓着你的手不会放开。” 燃轻轻一笑,轻轻抚开他额前髮丝,在纳瑟略显干燥的唇上落了个吻,不深,却足以点燃他心中那团火。 “你说过的话,要记住哦。” “嗯……燃?” 还没等纳瑟回应,燃的手竟巧妙地抽离了纳瑟的掌心,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快到几乎脱离他能理解的范围。 燃的动作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除了被激怒的公主怒射而出的箭外,其他人甚至不明白燃是何时贴近眼前。 只见燃的手中握着徒手接下箭矢,冷笑着站在公主面前的模样简直像是锁定猎物的恶魔,铁制的箭在他手中如同玩具般被拧断。 他的靠近除了给所有人带来难为形容的视觉冲击外还有刺骨的寒意,不同于冰雪的寒冷,而是来自地狱般森冷的恐惧所带来的寒意,只要被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便会连同灵魂一起被吸入其中,握弓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公主愣愣的后退一步,满脸的惊恐与无法致信。 这个人,几天以前还在自己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任由肆虐,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就像换了个人般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般,令她顿时觉得双膝发软,若非咬牙坚持,恐怕在方才那瞬间便已曲膝跪下,就如旁边的几名意志不坚的将士般,现在站着的那些估计也被他的气势与杀气压的喘不过气。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恶魔,天生的杀人者,“逃!”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她不能输,她的尊严绝不允许她认输! 32 少女的目光顿时坚定起来,轻盈的身子迅速跳开数步,动作如流水般自然,从一名倒地的士兵腰间抽出长刀撩起长裙便是一挥,长长的裙摆赫然飘落在地,下一刻已摆好架势。 她是空鹰族下一任女王,就算再狼狈也绝不认输,就算是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少女眼中的坚定与决心,令燃对她稍稍生了些改观。 原来这个女孩并非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她还是一名战士,只可惜,此刻并非在战场上,不然便可真正的一决高下了。 惋惜之余,燃丢下手中的断箭,高高地扬起眉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接着悠哉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大小适中的树枝,枝尖直指公主:“既然如此,来吧。” 战备中的少女亦不废话,在燃抬手挑衅之时便展开了攻势。 没有任何犹豫,招招攻其要害,毫不留情,所到之处全是要害,只可惜她的动作再纯熟在身经百战的燃面前都是徒劳,他们之间差的并非武艺,而是经验,令少女懊恼的差距。 第38页 反观轻松握着树枝左右避让的燃,嘴角擒笑的模样是最令对手懊恼的样子,一副在陪孩童玩耍的游刃有余的样子时刻激怒着美丽的少女。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他能轻易地激起自己的怒意,令她体内沉寂许久的血液沸腾起来,一次次地在他面前失态与“破相”,几次三番的让她忘记自己是个公主、是个淑女。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身体里那高贵的血统不允许她认输,至少不能向这个男人低头,之前她以为他不过是那个人的一名男宠,甚至连长相都普普通通,却不料那些红色疤痕下的脸竟干净的如此令人嫉妒,还有那目中无人的高傲个性,更气人的是,他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敌人,就像现在,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耍性子的小孩,漆黑的瞳孔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影子,他的眼里除了纳瑟,谁也装不下!! 她想成为让天下人羡慕的女人,所以选择了纳瑟,却不料竟被这个男人踩踏了自尊与骄傲,这令她非常不甘,甚至掀起了她的斗气,再也维持不住淑女的优雅与从容!! 比起完全不把公主的攻击放在眼里的燃来说,公主认真又卖力的攻击反而很快消耗了她的体力,到最后就连纳瑟都开始同情起这名少女,她努力地想维护自己的尊严,现在却再次把自己推入另一个笑话之中,所有人皆不忍的别开视线,再不忍看公主越来越软弱无力的攻击与那个脸上永远挂着嘲弄般笑意的男人。 胜负早已分晓,只是有人不愿停止。 “你……该死!呜……”公主再次挥刀的手被燃轻易握住,绝丽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显得狼狈不堪。 燃几乎是拎着少女的手腕,对于她的狼狈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轻笑着:“你走吧。” 少女震惊的抬起头,摇头道:“为什么如此羞辱我?” 燃看着她好久,甚至温柔抬手拭去她的泪水,缓缓地道:“因为你要他生不如死。” “所以你也要我生不如死?” “嗯,不是应该的吗?” “不,杀了我,我已经无法面对我的族人与父亲了!”少女手中的刀哐啷落地,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地瘫坐下去:“杀了我……” 燃蹲下身子,拾起长刀重新放入她的手中:“想死?你自己来。” “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不会不知道空鹰族的人是多么骄傲,因为流着鹰神的血,他们以此为荣,自杀是绝不被允许的,是会被鞭尸甚至连同氏族一起被诅咒的。 少女抬起头,正好看见燃黑眸中的浓浓笑意,这个男人何其残忍?! 这场斗争,她註定会失败,只是…… 少女接过长刀,挺立身子,绝傲的看着缓缓起身的燃:“我发誓,从今日起空鹰一族与炼国势不两立,总有一天我将入主乌伤城!我们战场上再见!” 燃低嘆了口气,摊手道:“愿您梦想成真,美丽的公主!” 男人眼中的嘲弄与漠然一丝不漏地落进少女的眼中,她愤然怒瞪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面果然没有她的影子,但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洗净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轻视,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存在。 手中长刀一挥,吓的纳瑟疾步上前,心脏都差点跳出喉咙,却只见那少女的一头长长乌髮飘然落地,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决然转身傲步离去。 一切归予宁静,他的燃就站在那里朝他浅浅微笑,纳瑟重重地嘆气,心中大石总算放下,缓缓地朝燃走去,仿佛要去迎接无上至宝般慎重。 一阵夹着寒意的风突然吹过,捲起些许残叶风沙,纳瑟下意识的抬手望天,只见天空中巨鹰震翅而过,耳边传来沙沙阵响,心中顿起不祥,使他本能的加快脚步,却在触碰到燃指尖的时勐然一缩,不可思议的盯着他苍白的几乎变得透明的脸。 好冰,他的手如同冰雪般寒冷。 反射性的把人揉进怀里,寒冷却透过披风传入身体,冻的他无法抑制地发抖。 “纳瑟,冷就放开我吧。” “不……不冷……” 燃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深深地扯痛了纳瑟:“纳瑟,听我说……” “不听,我们回家,回家我再好好听你说。” 纳瑟试图抱起爱人,却被燃抬手阻止,眼前之人的眉眼之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冰霜,整个人如同雪般苍白透明。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扩散,其实他早该知道,他的燃早已油尽灯枯,且被公主百般虐待,怎么可能几天之间便毫髮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他不愿去正视这个问题,刻意地忽略,却依然躲不过现实。 纳瑟顿时感到阵阵无助向自己袭来,他轻笑着,却比哭还难看:“燃,我们回家好不好?” 燃缓缓的脱下披风,掀开单薄的衣服,一根冰蓝的链子赫然出现在他平坦的小腹上,从腹脐直穿身体,从身后穿出,仿佛抓住了他的灵魂。 纳瑟的眼眶瞬间滚烫起来,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轻触碰那美丽却可怕的冰链,刺骨的寒意顿时贯穿整个身体。 “这是冰泉的禁锢,它给了我一个时辰,条件是把我的生命力……咳……给……” “不,我不听,我们回家!” 纳瑟一把拉起披风,把人抱起,大步往山下走去:“不是一个时辰吗?现在还来得及不是吗?龙延他们肯定在火速赶来了,我们一定能……” “纳瑟,我会在你身边,等来世……” “没有来世,我只要今生。” “纳……唔呃……好疼……” 被压抑的太久的痛苦从腹脐开始炸开瞬间贯穿全身,燃的身子紧紧缩在纳瑟的怀里勐然一僵,好像有人正一拳一拳地捣入腹中,小腹间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内脏在冰寒中叫嚣翻搅,寒冷与难以言喻的剧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几个破碎的字和着血溢出唇瓣。 纳瑟并非不知道怀里人有多痛苦,只是此刻他不能停下脚步,只要快点回家,那里有龙延,有咒师,他们一定有办法,他甚至不回头去看那一路的赤目血迹。 燃吃力的半睁着眼无言的看着纳瑟坚定的脸,真的想好好陪着这个人,好可惜…… “啊嗯……”吐出的□□仅仅只有半声便被燃生生咽下腹中,手不由自主的压进腹部,却阻止不了半点痛苦,腹间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后面将冰链生生扯出,痛苦一分分地在增加,不断地消耗着体力。 纳瑟的脚步终于停止。 燃已失去全部体力,仅凭一丝留恋努力地半睁着眼睛,忍耐着腹间剧痛,贪婪地看着他。 “纳……咳……”你怎么了?为什么停下? 后面的话随着他抬起的手消散在寒风之中,纳瑟紧紧握住他软软垂下的手,将它贴着脸颊,深深地看着燃:“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纳瑟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因为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紧紧地拥着燃,目光却落在他的背后,那是他们方才走过的路,一路雪与血堆积的路,冰链如同活物般向峰顶延伸很快已经看不见头,鲜血的血将冰银色的链子染成了冰红色,纳瑟甚至能看到血脉的流动,链子另一端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取着他的生命。 “不……”纳瑟低喃着掀开披风,只见从腹脐露出的半截链子亦呈现淡淡的粉红,而燃苍白的手则深深地陷进脐下小腹,指尖剧烈颤抖着。 对了,只要把它拔出来,它必不能再吸取燃的生命。 纳瑟这么想着,如同着魔般的握住燃后背的链子,刺骨的冰寒顿时从掌心透入,击的心脏也疼起来,他咬着牙用尽全力地勐然往后一抽,怀里的人顿时痛苦地向上挺起身体,大张着嘴却连一个音调都发不出,血从脐心汹涌而出,没有落地,很快便被冰链吸收殆尽,而腹前的冰链却不曾缩短半分。 註定摆脱不了。 “哈哈……” 纳瑟无助的跪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呆愣的看着燃重重落回怀里剧烈抽搐,横压在腹间的手再无半分力气虚软地落在身侧,半睁的眸子里一片灰朦,却固执地看着纳瑟。 “不……” 从未如此狼狈地哭泣,再顾不得什么身份,此刻他不过是个凡人。 “纳瑟……对不起……” 苍白的唇微启着,明明发不出任何声音,但纳瑟却仿佛听到了燃的声音,他紧紧把人拥进怀里,怒吼着:“对不起就活下来啊!!” 第39页 燃染上冰霜的唇动了动:“对不……唔咳……” 吐出的却全是冰渣子,就算纳瑟再如何不愿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实在太过沉重,重到他已无法承担。 “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我们一起去来世。”他突然如同找到希望般抽出腰间的匕首,垂眸温柔的看着爱人,“好不好?” 燃艰难的朝他眨眨眼睛,嘴角却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纳瑟溺爱的低头轻点他冰冷的唇,心脏处仿佛被情人轻抚般,并不那么疼,有种终于解脱了的快感,缓缓的、深深的推入,血流出来,是温暖的,带着生命力迅速地流出体外,而他的灵魂则终于得到解放追随爱人,永不放手。 33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世界没有你。 四周一片漆黑。 甚至听不到唿吸与心跳,就连最基本的触觉都不復存在,明明感觉到手足的存在,却没有半点真实感,身体轻如鸿毛,仿佛仅乘一缕游魂,在黑暗的虚无中四处飘浮。 燃…… 你在哪儿? 不是说好一起去来世的吗? 莫名的失落感冲击着脆弱的灵魂,绝望的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扯着喉咙在喊,却听不见一丝声音,仿佛被抛弃在地狱深渊的孤寂灵魂般无助。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燃——!】 ——嘿嘿…… 【谁?】 轻浮的笑声由黑暗中传来,稚气未脱的声音轻易地将深埋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硬生生地揪了出来,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声音一定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呵呵呵,真可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我是你的燃啊…… 黑暗中出现一团诡异的灰,渐渐的有几缕如髮丝般的白与灰缠绕在一起,灰与白融着黑慢慢形成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接着是一双黑白鲜明的眼,挺直的鼻,樱红俏丽的唇,长长的黑髮融进黑暗里,整个人看起来妖艷的极不真实。 【你不是燃,你是谁?】 纳瑟眯起眼睛,眼前的少年浑身透着森冷的寒意,黑亮双瞳中的溢着浓浓的邪气,虽长着一张与十年前的燃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完全不同于燃邪恶气质,目光浮挑高傲,微扬的眉与轻抬的下巴,都显示着其主人的傲慢与自我。 【你是地狱的守门人吗?】 ——地狱?哼~ 言语中充满了不屑,秀丽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别把我与那些低下的我蝼蚁混为一坛。 纳瑟撇嘴冷笑:【那你是谁?】 难不成这是去天堂的临界点? ——苍王纳瑟,你永远都如此自以为是,若非那傢伙深得我心,本大爷才懒得救你们。 纳瑟纳闷的看向那人,很快抓住重点:【你能救我们?我没死,燃也还活着?】 ——哼,他当然活的好好,只有你那么蠢被困在这虚渺之境,就如千年前一样蠢,永远到最后才看清自己的心。 纳瑟触起眉头,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就算了,你与他只有三世机会,若此生再错过,他的灵魂便就此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不过幸好你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看在你那么有诚意向本尊奉献生命的份上,我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过惩罚还是要的,只要你能独自走出这片黑暗,便能与他执手至白头偕老,好自为之吧。 话音随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如飘渺的轻烟般消散在黑暗中,纳瑟再次被独自丢弃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但不同于方才,他能确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甚至能听见心跳与唿吸,握手之际亦能感觉到来自肉体的触碰,这是活着的象徵,耳边隐约传来如蚊鸣般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寻声而去,直至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略嫌沙哑的,带着无限担忧的声音,是燃,一定是他。 掌心传来一股清凉,那是做梦都紧紧拽在手心的温度,却比印象中多了一丝暖意,长着茧有些粗糙的触感,熟悉的令他不由得紧紧握起空荡荡的手心,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为他指引着方向,哪怕在黑暗之中,心里亦与之相连,轻轻地闭上眸子感受着来自那人牵引,一步一步地迈着脚步。 “瑟……纳瑟……” “嗯……燃……” 努力地转动眼珠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明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就在身边,可眼皮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粘住般怎么也睁不开。 “纳瑟,别急,我就在你身边……”沙哑却温柔,带来的是无比的安心,纳瑟不安的挣扎渐渐停止,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一条fèng隙,模煳的影子映入眼帘,令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燃……”微启的唇干燥又苦涩,沙哑虚弱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谁的手臂伸过颈后,身体被人扶了起来,清凉的水被送到唇边,纳瑟本能的张口贪婪的求取甘甜,视线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燃……呃?”挤入视线范围的脸让纳瑟深深地皱起了眉,脸上露出极度的不满与嫌弃,“怎么是你?” 眼前之人剑眉星目,长着一张时刻散发男性荷尔蒙的英俊面庞,头髮有些凌乱地扎在后面,眉头整个纠结在一起,手里捧着一个药碗,不是医圣龙延是谁? 龙延见他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他脸上明显的嫌弃激怒,要知道方才以为救不回他的时候可是担心的差点没形象的哭了,这傢伙一醒来没一句话好话也就算了,居然还满脸嫌弃,气愤之余捻起一根银针便往他脐下的半寸刺去,尖锐的刺痛让纳瑟哇的叫了一声,然而再想继续碾入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迅速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龙延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纳瑟背后正把人扶靠在怀里的燃,那人正用他那双极具特色的黑亮眸子看着他,并且充满了警告,让他不得不及时收手,想着还是少惹为妙。 意识到自己此刻正靠在心爱之人怀里的纳瑟终于放下了心,这次是真正地放了心,从未如此安心过,这来自后背的充实感令他肯定他的燃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醒了就好。” 说话的是满面愁容与一脸憔悴的楚满,那个总是严肃又严谨,永远衣冠整洁的男人此刻竟是满面鬍渣,那头总是被服帖打理的头髮亦是仅以髮带随意绑在脑后,几缕髮丝略嫌凌乱地散在脸侧,双目之下带着深深的黑眼圈,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可见已很久未能好好休息。 “你这是怎么了?” 担心我担心成这样吗? 这么想着,纳瑟倒是有些感动。 替纳瑟收拾好胸前伤口的龙延失笑道:“他啊,终于体会到你的感受了而已,哎……说真的,你也太冲动了,你将是主宰人类的王,若是自刎这件事传出来,还不知天下人如何评论呢。” 纳瑟感到身后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急忙朝龙延投去不悦与警告的目光:“谁爱说就说吧,我是不会改变的。”目光投向楚满,只见对方瞭然的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 一切尽在不言中,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所以对楚满的感情经歷,纳瑟亦不会多问,只是若楚满有任何要求或困难,只需一句话,他便会竭尽所能地为他去完成。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友情。 “对了,我究竟是……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龙延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燃,道:“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清楚,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燃抱着浑身是血的你,而你的心口插了一把刀,□□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没救了,不过你的心跳只停止了半刻钟,”说着低低的嘆了口气深深的望了燃一眼,“你要感谢你的燃没有放弃你……” 纳瑟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笑意,耳边传来令他通体舒畅的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是冰泉,”燃顺势扶起纳瑟,让他斜靠在自己肩头,与之四目相对,“万年前,天帝因遍寻不到精灵王,一怒之下把冰泉封印在空鹰峰,冰泉早已拥有灵性,并渐渐地形成意识,却无法离开,除非有人心甘情愿地奉献心血,封印才能解开,而天帝要的便是精灵王之血,因为冰泉是浇灭围绕着妖妖林封印之火的唯一方法,然而精灵王就如同传说般消失无踪,从未出现,冰泉便独自被困于雪峰之中。” 纳瑟闻言垂下眸子低喃:“原来如此,居然还摆了一副大恩人模样……” “嗯?你说什么?” 燃听不清纳瑟的声音下意识的弯身靠近。 第40页 纳瑟微微一笑趁机抬手捏住燃的下巴在他微启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混蛋,色鬼,别随便碰他! “??”突来的声音让纳瑟疑惑的瞪着眼睛,而燃的脸瞬间红了一片,“怎么回事?什么声音?你说话了?” 燃支支吾吾地别开视线:“就是……” “哎,就是那个冰泉大人此刻就在燃的身体里。” “啊?” “他的声音会直接传入对方的脑子里,别人是听不到的,我之前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实在是个任性又高傲且自我的冰泉大人就是了,龙延重重嘆气摇头轻笑。 就在此时两名身着黑衣的暗卫出现在楚满身边,恭敬的参拜了纳瑟后在楚满耳边说了几句,楚满闻言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对纳瑟道:“可以起来吗?凌棉和他的人已在山下等候了,那位公主放话二个时辰内对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纳瑟笑着点头:“可以……呃,不是,那个冰泉到底是怎么回事?” 燃扶起纳瑟,让他仍然未脱虚弱的身子虚靠着自己,边走边告诉他:“冰泉因为没有形体,就算离开了鹰灵山也不过是一缕幽魂,而我的身体正好能成为他的宿体,所以便留在了我体内,正好修补了我的脏腑与败坏的心脉。” “所以,他以后都在这里了?”纳瑟皱着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指了指燃的上腹,只觉那柔软的腹部不安地抽搐了下,“怎么?疼了?” 燃轻晃脑袋,脸颊微红:“不是的,他在这里……” “啧,真烦!” 纳瑟不烦躁的地咒一声。 ——哼,嫌我烦,我走就是了。 “好啊,你走吧!” “诶——这可不行!”燃还没说话,倒是走在前面的龙延率先发难,放慢了脚步道,“纳瑟,你若不想你的宝贝马上一命呜唿便跟冰泉大人道歉吧。”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你难道以为燃能活下来都是神赐的?或者你以为我的医术已经能与死神抢人?” “难道不能?”纳瑟斜了他一眼。 龙延嘆气:“哎……我赶到的时候,你已失去意识,而燃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光是抱着你不倒下已是奇蹟,因为他的内腑具毁,所有内脏皆已破裂出血不止,内里几乎已是一滩血水,我只稍稍触碰他的腹部便深陷下去根本无法恢復,而他的心脉亦早在猫影山时便受到损伤,他所吐出的血并不比你流出的少。” 纳瑟听着只觉心如刀绞。 也就是说,燃现在的身体皆是由冰泉之灵所修补幻化,若它离开,燃依然是死路一杀,相反的,若他存在在燃休内,那么他的燃便能长命百岁? 燃轻轻握起纳瑟紧握成拳的手把它放在心脏的地方,让他确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这次……是真的,它在这里跳动!” 纳瑟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肩窝,亲吻着他的脖子,嘴里不知低喃了什么,燃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知道就好,臭小子,本尊累了,不予你计较…… 冰泉的声音则在纳瑟的耳朵里再次响起后便不再有所回应。 纳瑟的掌心轻轻地贴在燃的腹部,轻声问道:“还会疼吗?” 燃摇头:“不疼了,冰泉大人已经为我修补了破损的脏腑,我现在可比你精神多了,甚至可以为你上战场了……” “别别别,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行。” 燃秀眉轻触:“我听楚大人说北境荒族在凌山一带肆虐,凌将军又因即将出征南冴而无法分身,你看要不……” “不行,你哪儿也不能去。” 纳瑟霸道的揉着他的腰,在他的颈窝处用力一吸:“好香……” “纳瑟,你听我说……” “我累了,回去再说。” “可是楚大人说……” 纳瑟烦躁的抬起头捧着燃的脸用力亲了下他的唇:“那就让他去好了,我封他个安宁大将军,行了吧?” 走在前面的楚满顿感身后一股凉意袭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纳瑟正用什么目光看着自己,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能暂时逃离那个令他烦躁的地方。 “我不是这个意思,纳瑟,你不会忘记我体内还流着战士的血吧?” “再说就在这里要了你,反正你也恢復了。” 燃脸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只闻前方两声尴尬的咳嗽,传来龙延的声音:“到了,你们两个给我快点上马车。” 纳瑟坏坏的看着燃脸红的模样,心里实在越来越痒,他这模样实在可爱的令人恨不得马上把他吃干抹净,无奈此刻身处之地确实不对。 那一日,纳瑟确实太累,又因失血过多,上了马车后很快便沉沉睡去,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失去的睡眠全数补回来般,一睡便是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如梦中一样躺在鸟语花香的园子之中,而他的燃则趴在软塌旁边安心地沉睡,幸福之感油然而升,不禁低头在那可爱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却不料惊扰了那双轻瞌的眸子。 眼睫微颤,燃缓缓睁开眸子,与纳瑟四目相对,一抹带着茫然的炫目微笑瞬间夺去了纳瑟的理智,再次捧起他的脸庞霸道索吻。 一吻终了,纳瑟笑问:“他在吗?” 燃轻轻摇头:“冰泉大人为了修补我的身体亦耗费大量灵力,此刻仍在睡。” “啧,可惜……” “嗯?” “没什么,”纳瑟轻笑,指尖捲起他柔软的髮丝,“头髮还是白色的。” “嗯,他说喜欢这个颜色,所以不做修补……” “哼”纳瑟冷哼一声,随即把人拉上床榻,一个翻身便把燃压在身下,曲起大腿抵在他的双腿之间,在他耳边吹着气道:“来做吧,我快憋死了……” 燃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嘴角勾起令一抹诡异的笑,让纳瑟顿感背后一阵发寒:“你这色鬼,睡着的时候给的你还不够吗?醒了马上又要?” “啊?”纳瑟吃惊的瞪着燃带着坏笑的脸:“要什么?” 燃邪魅一笑,微微抬起上身靠近他的耳边轻轻地咬住他的耳垂:“你说呢?宝贝……” 纳瑟只觉得小腹有一团火正往脑门冲上来,他已顾不得其他,压抑太久的□□正在吞噬他的理智,无法克制地伸手探入他的里衣揉着着他的胸腹,重吻落遍他的脖子、胸口、腰腹,唿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管你趁我昏睡之时做了什么,现在我要全部讨回来……燃……” “嗯……啊……” 暖风抚过,捲起落叶花瓣,世界仿佛仅剩下他们二人,紧紧相拥,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