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凌人》 第1页 《仗势凌人》作者:软炸糰子【完结+番外】 内容简介: 天然黑少侠攻x贱兮兮小人受。受很欠,攻很甜。he完结倒计时中~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章 南水镇有个姓赵的大财主,手下一条走狗,名唤赵七。 这赵七是赵府上一名管事,整日借着主子的名头在街上厮混。手下聚集了一伙地痞流氓,专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岳听松初来南水镇时,就知道了这么个人。 那时他在路边一家面摊吃面。最便宜的阳春面,一根根吃净面条,喝了两碗面汤,想要续第三碗的时候,老闆让人一拳差点揍到锅里。 “老头,你欠赵家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啊?”一个听起来就不正经的声音怪腔怪调地问。 岳听松抬头一看,这声音果然有个很不正经的主人。年纪倒不大,也就二十来岁,长着一张不正经的脸,一双不正经的眼睛,斜着脑袋看人的样子,让人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好不正经。 “七爷……”老闆左脸肿起高高的一块,还是连连赔罪,“小人老婆已经回娘家筹钱了,您就发发慈悲,宽限几日、宽限几日吧。” 那位七爷斜倚在一张桌子上,满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那双手在阳光下白得耀眼,十指纤长,漂亮得竟让人一时间移不开眼睛。 “宽限几日?你都让我宽限多久了,这让我很为难啊。”他玩着手指说,“这样吧,你先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叫声爷爷。我再考虑考虑。” 那老闆面如土色。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四下里不少街坊邻居。他今天这一跪,往后在南水镇再也抬不起头来。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迟疑,七爷身边的那群打手唿啦一声围上来,抄起一条板凳就要开砸。 “不要、不要啊!”老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在地上。 七爷使了个眼神,那些人也不把板凳放下,就拿在手里,凶神恶煞地瞪着面摊老闆。 自己顶多丢了面子,可没了摊子,家里的孩子老婆就要饿肚子。他哆哆嗦嗦地挪了挪腿,就要给那年纪几乎可以给自己当儿子的年轻人磕头。 “爹爹——”一声嘶喊。 岳听松跟所有人一起转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人群中沖了出来,身后还背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这小少年唇红齿白,长得极是俊俏,可胆子却不小,挺身挡在自己父亲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七爷。 “哟,你来了。”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腔调,可里面隐含了一丝喜悦,“我让你考虑的事,你想明白了吗?”又对脸色煞白的面摊老闆说:“我看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倒是很会生儿子。好好劝劝你儿子吧,他要是同意了,你以后就是赵府的亲家。既然是一家人,那点银子,我也不好意思收不是。” 人群哄一声炸开,朝着当中这三人指指点点。那对父子羞愤不已,可被众口痛骂的另一个人,却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岳听松就是这时候听到了赵七的名字。 这人倒是很符合书上铲jian除恶的标准。他想。临下山前,师父给了他一本书,说是当大侠要做的事情都在这里面。岳听松的武学越高,于人事就越是不通。他知道自己这个短处,所以时时翻看,日日学习,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按照书上的说法,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冲上去,一脚将这个恶人踹翻,打得他跪地求饶,再不敢为恶。 于是岳听松就这么做了。 ------------------- 雷点警告:文中有np,ntr,微sm内容,若踩中雷点,请及时关闭网页,在此深表歉意! 非常感谢阅读~~ 本文致plex大大的《罗六》,文笔超棒,肉特别香!然而牵挂多年,填坑无望,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再次保证,全文无任何形式的抄袭,欢迎监督~ (2016.5.7添加) 第2章 他将人骑在身下痛打的时候,还有点意兴阑珊。那几个打手根本就不成器,自己打翻两个,跑走了五个。只有这个为首的赵七,还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好像完全没有回过神来一样。 他一脚过去,赵七应声而倒,一拳就落在他腰上。岳听松看他腰细,特意减小了力道,怕把这人直接打成两段。 “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赵七扯着嗓子喊,“你知道我是谁,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老子扒了你娘的坟!” 岳听松从没见过他娘,如果赵七真能找到他娘的坟,他说不定还会谢他。虽然他自小长在深山,可一路走来,也听得出是骂人的话,就将人拎起来翻个个,用膝盖顶着肚子固定住,接着就一巴掌狠狠拍在屁股上。 “哎哟!”赵七嚎了一嗓子,泪花都要冒出来,“你这个被狗肏的畜生,狗.娘养的杀才!老子——啊!” 岳听松皱眉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听着可不好听。”又是重重一掌落在他臀上。 赵七越骂,岳听松下手越重。后来对方蔫了,岳听松犹未过瘾,这赵七的屁股紧实圆润,弹性十足,肉掌接触的感觉实在很好,便又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噼噼啪啪打了数下。突然,赵七勐地窜动一下,浑身剧烈颤抖,竟几乎要逃出岳听松的掌控。 岳听松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有力气反抗,使了点劲让他动弹不得,又是一掌落下。就见赵七两条长腿一阵乱蹬,脖子高高昂起,一声闷哼之后,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咦? 岳听松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迟疑地停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摊在自己膝头的赵七。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异样,悄悄探手下去一摸。 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赵七,裤裆居然湿了。 岳听松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没闻到什么腥臊味道,只能觉出一股隐约的麝香,一时间不由有些发慌,好像自己倒变成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他伸手捏住赵七的下巴,强迫他微微转过脸。 这人紧紧闭着眼睛,一滴泪将落未落地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嘴唇被牙齿咬得又红又肿,竟隐约显出点艷色。良久,才微微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朝他一瞅。 这一眼好像含着千钧的力道,让岳听松一下子松了手,连心脏都被击得一阵乱跳。他疑心这是什么邪门武功,不敢再看,提气纵身,整个人化成一道虚影飘飞而去。直到引起的惊唿声被落在身后老远,岳听松略略放慢脚步,才发觉自己面红耳赤,似是在这料峭春寒里中了暑。 第3章 入夜,明月高悬,遍地白霜。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远眺着赵府的大门。 不愧为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单这扇门就显出十足的气派。一对石狮威严地耸立两侧,门上的铜钉在月色下闪着微光,像是一排排森森的牙齿。不仅整个南水镇,乃至扩散开去半个星旺州的财运,皆汇集此处。 赵府的主人不好惹。可岳听松还是来了。 他要找赵七。 事实上,岳听松刚刚还在暂住的大通铺上辗转反侧,人生头一回无法入眠。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点柔滑细腻的触感,又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白天的情景。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情师父没有教过,书上没有写过,他左思右想,最后觉得还是直接询问赵七再好不过。 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 赵府占地甚广,屋宇重重,岳听松原本打算避开辉煌的主屋,可夜风却捎来一点熟悉的声音。 他悄无声息地落在全镇最气派的屋顶上,掀起一片全镇最贵的瓦,朝里面看去。 赵七呜呜地叫着,他的手脚被绳子绑在桌子的四个腿上,像是一只肚皮朝天的青蛙。 可他比青蛙好看的多。四肢修长,骨肉匀停,全身上下竟然如一整块白玉雕成,找不见半点瑕疵。 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正站在他腿间,两只手各抓着一根洁白的大腿,腰部耸动地撞击着。 他撞得又快又勐,带得那张结实的木桌都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不休。岳听松看得清楚,每撞一下,赵七就浑身颤一下。也不知道他这样给人弄了多久,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本就白.皙的躯体镀上一层淡光,在烛火照耀下,岳听松只想到四个字。 活色生香。 渐渐地,他体内有种奇怪的感觉翻涌上来。于是立刻静气凝神,运功压下这股不适,方继续看下去。 “老爷、老爷……”终于,赵七开始断断续续地求饶,“奴才不行了,奴才知罪,求老爷息怒。奴、奴才再也不敢了。” 床帐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呵,你知什么罪了?” 年轻人顿了顿,似是极艰难地停下了动作,将阳物从赵七体内抽出,岳听松眼见得他带出一道白浊湿痕,在那依旧微微颤抖的大腿上擦了擦,方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赵七摊在桌子上,喘了会气,双眼终于聚了点神,才慢慢说:“奴才不应该光天化日抢人家儿子。可老爷,那小子长得甚是水灵,您若是见了——” “就不会肏你了是不是?”床帐一掀,一名身材精壮的男子慢慢踱了出来。 这男子看起来比赵七大些,面目极俊。但或许是因为容貌太过俊美,反而带了三分煞气,成了十足的威严,令人见之生畏。 岳听松认得,他正是赵府如今的主人,星旺州巨富,赵禹成。 只见他走到赵七面前,低头看着仍在流出白液的穴口,嗤笑一声:“都松得合不拢了,还护着不让人肏。” 赵七动了动腿,似乎是想并起双腿,可他被绑得很是严实,最后只让更多阳精流了出来,一时间滴答作响,竟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哼,你应该庆幸,如果今天把人带回来,让他初次尝荤的人就是你了。”赵禹成冷笑一声,手缓缓抚过赵七的胸膛,把玩着这具好似玉脂凝成的身躯。眼见这人微微放松了,冷不丁在红肿的辱首上狠狠一拧。 “啊!”赵七一声惨叫,全身痉挛一般勐烈挣动起来,“我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吧!” 岳听松看着奇怪。方才这人后面那地方容纳了那么大的东西,过了这么久才开口求饶。可如今只被赵禹成一拧,就变成这样。 第2页 这反应,似乎大了些。 赵禹成好容易放手,赵七立刻瘫了下去,脸上全是泪水,全身哆嗦得厉害。 “你知道错在哪了?”赵禹成缓声问。 “我、奴才不敢,不该管老爷的事。”赵七低声下气地说。 回应他的,是落在余痛未消之处的重重一掐! “停、停下!求你了,求你了!”赵七又像脱水的鱼一样挣扎起来,声音都变调了,“老爷,老爷,我不该在街上——” 赵禹成停了手,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诱哄一般地问:“你不该在街上做什么?” 赵七两眼无神,木木呆呆地说:“不该在大街上,被人打到泄出来。” 岳听松如遭雷击。 他想起那时候赵七的反应,还有鼻端一丝隐约麝香。这人、这人不过被自己一顿痛打,阳物都没被碰一碰,居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出精了! 这…… 岳听松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他需要回去翻翻书,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这种行为。 “盪货。”赵禹成无意间解了岳听松心中一个疑惑。他笑容依旧,可却令人无端感到毛骨悚然:“让人随便打一打,就变成这个样子。下次让人看一看,是不是就直接泄了?” “不、不是。”可说归说,赵七的下.身已经高高翘起。刚才赵禹成那两下,居然就直接把他逼到快要爆发的边缘。 岳听松再没见识,也明白这是不正常的。就是不知道这人是天生如此,还是被人后天调教而成。 这么一想,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汹涌而来。岳听松还待故技重施,再运功压制,忽而听到赵禹成一声令下:“赵三,赵九。” 刚才那名年轻人,以及另一名看起来略微老成些的男子应声而出:“属下在。” “今夜有贵客来访,你们去准备准备。”说完,他抬头,透过屋顶上被掀开的窟窿,正对上岳听松的目光,“不知阁下可愿赏光,过府一叙?” 第4章 岳听松坐在桌子前。 这不是用来绑赵七的那张桌子。 桌上放满了美酒佳肴,都是他平生仅见,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可他的目光,却总是往一边瞟。 赵禹成坐在他的对面,沖他举起一杯酒:“家里的奴才不懂事,冲撞了岳少侠,赵某在此赔礼了。” “我当不得什么少侠,叫我听松就行。”说到这,他又支吾道,“我……我也有错,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说到这里,没得说了。整件事情他从头看到尾,又坐在面摊极好的位置,再没有比他看得更清楚的,实在没有不辨是非的可能。 遇见不平,拔刀相助,仗义执言,惩恶扬善。明明每个步骤都对,可怎么会变成眼下这种情况呢? 他又偷眼去看赵七。 赵七现在丝毫没有初见时耀武扬威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衣服倒是好好穿在身上,可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岳听松完全无法阻止自己在脑袋里将他一次又一次扒光。 “既如此,我痴长几岁,就厚颜称少侠一句贤弟。”赵禹成看出了他的目光,笑了笑,指着赵七道:“方才倒教贤弟见笑了。这个奴才原本是送来给我陪读的小厮。不想天生yin贱,引得学堂里不得安宁。那时就要好几个男人一起弄他,现在年龄大了些,勾不到男人,我念着点旧情,时而找人帮他疏通疏通。” 岳听松这番话听得煳里煳涂,大半都没听明白,可又不好意思询问,便随口道:“不想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赵七更深地埋下头,却被赵九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方讷讷道:“小人、小人就是个喜欢挨肏的破烂.货,少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小人计较。” 岳听松听了这番不伦不类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应了一声。 “赵九,明日送些银子给那面摊老闆,免了他的债。”赵禹成吩咐道,“再找出那几个混混,打断手脚扔出去。至于赵七——”赵禹成想了想,问岳听松:“不知岳少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赵七偷偷看着岳听松,只瞧了一眼,就让赵九一脚踹得扑在地上。 岳听松心里觉得这家人对赵七非打即骂,似乎不怎么妥当,可赵七毕竟是人家的下人,而且行事之恶劣又是自己亲眼目睹,若是自己当初不伸援手,那老闆少不得要吃点苦头。 “其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老闆也有错处。”岳听松沉吟道,“可这位赵管事做事过分了些,小惩大诫,不如抄抄书吧。” ……抄书? 赵七不想这痛打他的恶人倒是有些妇人之仁,听得有门,也不起来,就在地上趴着,权当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多谢岳少侠开恩。可小人有一句话说,小人是主犯,其他人不过是从犯,他们跟了我有些时候,这是第一次犯错,求老爷和少侠高抬贵手,也放他们一马吧。” 岳听松原本就不觉得那些人有什么,毕竟胆子太小,身手太差。可赵禹成既然已经下令……他只好去看赵禹成:“赵兄……” 赵禹成听了,只微微一笑,沖赵七道:“你倒是重情重义。还是已经被人肏过了?你身上无钱,势也不过狐假虎威,他们凭什么跟你,还不是因着玩你不用银子?” 赵七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奴才与他们并无私情。”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人有情。”赵禹成摇摇头,最后松了口,“看在岳贤弟的面子上,就只把人赶出镇去吧。赵九,先把这惹事精带下去,过会儿还要劳你照顾照顾。” 赵七从赵禹成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头髮蓬乱,衣衫不整,两个眼睛肿的核桃大。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迈一步倒要晃上三晃,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活像是醉酒的疯汉。 赵九从后面赶上来,小声说:“七哥……” 赵七甩了袖子就走。 “七哥,你别怪我。既然老爷吩咐了,我怎么敢不从命。”赵九跟上他,小心避着别人的耳目,“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谁让你一贯看我不顺眼,上回五哥弄你的时候,你好哥哥叫得嗓子都喊哑了。” 赵七停住脚,挑眉问:“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做事不要太露痕迹。”赵九悄声道,“你还看不出来么,你越讨厌的,老爷才越喜欢。你下回被我干的时候浪一点,老爷就不找我了。” 赵七冷笑:“我看到你这小娘养的就犯噁心,怎么浪得起来。” 赵九一滞,良久,才慢慢笑了一下:“七哥,难怪老爷这么爱折腾你。我要是老爷,也愿天天看你被不同男人肏着玩。” 赵七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拳头打过去,却被赵九顺势接住,一扣一拧,擒着手臂按在墙上,整个人从后面贴了上来。 “三日后,我们要跟老爷出府,去星旺州收债。”赵九用手指隔着衣服顶弄着红肿未消的穴口,伏在他耳边说,“七哥,到时候就没人治你了,你且忍过这几日吧。” 赵九走了,赵七甩甩胳膊,暗骂一声晦气。 赵禹成手下这些排得上号的东西,个个都上过他。 这些人平时人模狗样,跟他称兄道弟,请的酒没少喝,肉没少吃,到了床上却一个比一个狠。赵禹成是为了折腾他,又不是为了折腾下属,因此并不强迫,可他们居然也没一个不愿意。 赵五倒是私下找过他,解释说是担心别人弄得他受不住才同意的。赵七面上感激涕零,心里早把他十八代祖宗挨着骂了个遍。 狗.娘养的,一肚子花花肠子还好意思充好人。赵五在床上弄得他最狠,花样最多,他费了老大的劲才骗过赵禹成,让这混蛋的出现次数降到最低。 这次也是他流年不利。 他瞧着那面摊老闆的儿子看起来有些像他年幼时候,就痴心妄想赵禹成能因此放过他。可没成想,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了好事不说,还害得他光天化日下当众丢人现眼。 赵禹成这回应该是气得厉害,让他活生生被赵九折腾了一晚上,可瞧着这气是一点没消,不知道还要想出什么主意整治自己。 气死最好。赵七心里骂了一句。不是东西的玩意,硬不起来的软蛋,早晚有一天让男人千插万干,操死在床上。 然而他痛痛快快暗骂半天,忽然想起天天让人插屁股的却是自己,不由有些没趣,神色蔫蔫的,慢慢磨蹭着走,好容易走回自己住的小院,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第5章 那人长得人模人样,不过十八九的年纪,却是蜂腰猿背,四肢修长,个头比自己高了不少,身材也结实得多。 赵七瞧着有点眼生,过了片刻才想起此人是谁,不由得心头火起。 “好狗不挡道。”他硬邦邦地说。原本想扯着领子给对方脸上来几拳头,可屁股还痛得厉害,所以就只挤出这一句对他来说最为客气的话。 “赵管事,我、我是来送书的。”岳听松有些慌乱地摆摆手,将手里的书塞给他,语无伦次道,“我下山以来,一路上看这本书,学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你若是没有合适的书抄,我就把它借给你,抄完了记得还我就行。” 赵七闻言立时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住,将那本破书一把丢在地下,拿脚一顿狠踩,破口大骂道:“滚你娘的,让我抄书,抄你娘的腚!” 岳听松皱皱眉,手一抬一提,将赵七抄起横放在膝头,正是昨日打他的姿势。赵七浑身一僵,心里浮出点后怕,便听对方冷声说:“还没被打够是不是?” “少侠,少侠,高抬贵手,饶命!”赵七忙连声讨饶。 岳听松被他的这番变化弄得一呆,气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摇头感嘆道:“小人革面,这话果然不假。”说罢放了手,自己捡起地上的书,抖了两抖。所幸没被撕破,就又塞到怀里。 见他态度松动,似是不再生气,赵七赶紧逃了两步,又放慢速度,缓缓移动至门边,想趁其不备躲进门里去。 可即便如此,让他就此安分也是不可能的,依旧忍不住出言刺道:“可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什么豹变的君子,只见过人面狼心的畜生。” 岳听松并没听出话里所指,倒是又惊又喜:“你读过书的?”又想起了什么,恍悟道:“也对,你做过陪读的小厮。” 第3页 “呵呵……”赵七怪笑几声。他已经离岳听松已经足够远,离门口也足够近。此时见时机成熟,赶忙闷头快走几步,将门狠狠一合,插上门闩,就将人关在了外面。 想跟老子斗?先请你吃个闭门羹! 赵七心中得意,清清嗓子,刚准备破口大骂。忽然眼前一暗,竟是岳听松自天而落,若无其事地站在他的身前。 “怎么好好说着话,你就关门啦?”岳听松傻乎乎地问他。 赵七叉腰道:“你怎么还不走,强闯人宅院,小心我拉你去报官!” 岳听松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是你家老爷留我住的,他说过几日要离府一趟,担心府内不太平,请我留下帮他做几天护院。” “做几天护院?”赵七眉头皱了皱,目光落到岳听松脸上,忽然恍然大悟,不怀好意地笑了,“他不是请你做护院,是看上你了。拿这话留你几日,等他回来,说不准就要收你做小。” 岳听松茫然问:“做小是什么?我本就比他小。你也比他小,你这是给他做小么?” 赵七一时气结,刚想骂回去,可回想起这人的行事作风,倒是处处透着古怪,便捺下性子,小心问道:“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下山来,好些事情都不明白。昨晚我问赵九要怎么照顾你,他们还笑了半天呢。”岳听松皱眉道,“可到底这有什么好笑的,莫非你被照顾得特别舒服吗?” 赵七的脸立马黑了,咬着牙道:“少满嘴放屁。” “可我不懂嘛。”岳听松委屈道,“昨天也是,你为什么被绑着,还让人捅那里?是赵兄在罚你么?” 原来是个傻子。赵七想。也没生气,而是上下打量他一番,忽而一笑,凑近了说:“那些糟心事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天下有一件顶顶快活的事……你可知道是什么?” 岳听松只觉得他眼睛里盛满了星星,星星的光芒一闪一闪,弄得他心里有些发痒,脸也有点红,昨夜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席捲而来。他慢慢问道:“这事书上有吗?” “书里没有,我可以教你嘛。”赵七将他拉进屋。岳听松一身武艺和力气好像化成了水,不知道流到哪去,被赵七轻轻一推,就跌坐在床上。 “你……你做什么?”岳听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心里狂跳,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涩。忍不住想起在小时候,自己背着师父偷跑出去看晚上的萤火虫。他一个人独行在澄澈月色下,也是这么隐秘,也是这么兴奋。 “不是说了,我来教你做快活的事嘛。” 第6章 赵七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小子虽然傻了点,不过胜在长得不错,看起来很干净。他想着,双手已经蛇一样灵活地滑进岳听松的衣服里,握住了微微抬头的阳物。 “你本钱不小哦。”赵七笑着说,满意地看到岳听松红了脸,就凑过去贴着脸颊蹭了蹭,“别害羞,这是在夸你呢。” 岳听松还是头一次被人握住这个地方。他只觉得赵七的手指好像有什么魔力,总能恰到好处地抚慰自己身体里生出的无限渴求,就连微微粗暴的力道都刚刚好。顶部突然被人重重一抹,岳听松忍不住挺了挺腰。 “嗯……舒服。”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七,“果然是很快活的事。” 赵七笑嘻嘻地看他:“还有更舒服的。” 他一只手从衣服底下抽出来,转而牵住岳听松的左手。岳听松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凑近了,张口含住自己的食指。 岳听松倒抽了一口气。 他只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又嫩又滑的妙处,手指被灼热的口腔包裹着,娇嫩的舌尖灵巧地刷弄着自己的指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指探向深处,直到赵七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才醒悟过来,抱歉地看着他。 然而赵七只是抬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依然舔得卖力,滋滋有声,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等到差不多了,赵七吐出岳听松的手指,拉出一道长长的银丝。他也不擦,而是朝着岳听松意有所指地舔了舔嘴唇:“你想不想,让我用嘴帮你?” 那嫣红的双唇暗示着蚀骨销魂的滋味,下.身的阳物已经期待到几欲爆裂,岳听松吞了口口水,痴痴点头。 赵七嘿嘿一笑,无限温柔地瞧着他,手下勐然用力一扯! “啊!!!” 岳听松一声惨叫,身子立刻蜷成虾米,哆嗦半天直不起身来。 “哈哈哈,让你打老子,有武功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让你变太监!”赵七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死命拳打脚踢,“还当护院,赵禹成以为你就能制住我?做他的春秋大梦,老子不给他翻天,他以为老子是白肏的!” 赵七这一手下得狠,若不是岳听松内力醇厚,外家功夫当世一流,早就成个废人。饶是如此,他也疼得眼冒金星,半天方缓过神。此刻眼见赵七对自己又打又骂,岳听松不由心头火起,阴沉着脸抬手挡住赵七的拳头,长腿一勾,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便将这个嚣张的小人掼到床上。 赵七突然被袭,手脚一阵乱扑腾,被岳听松扯下腰带将两条腿绑住,又把两只手拧在一起,弄得好似一条翻不了身的虫子。 “你——”赵七刚要破口大骂,岳听松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布团塞进他嘴里,他就只能呜呜地乱哼了。 “你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岳听松嘆口气。他下面还疼得厉害,想到了什么,先把赵七的衣襟解开,露出一片光洁如玉的胸膛。 只见两团粉红辱晕当中,立着两粒瑟瑟发抖的红点。昨夜经歷的凌虐痕迹还未尽数褪去,微微泛着点红肿,似乎是感应到他人的目光,迅速不知羞耻地挺立起来。 “我昨天看到他怎么捏你这里了。”岳听松若有所思地拨弄着赵七的辱尖,“你怕被人那样弄,对么?” 赵七脸憋得通红,奈何嘴被塞着说不出话,只能继续胡乱哼哼。 岳听松想起昨夜的疑惑,就仔细研究着这对粉嫩的辱.头。用指尖戳,用指腹搓,没揉两下,这两个小东西已经胀大了好几圈,自顾自地吸引着人的注意。 “居然变得这么大,这里是有什么毛病吗?”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就朝赵七认真道,“你刚才扯了我那里,我也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扯扯你这里,我们就算两清了。” 说罢,他提起两根手指夹着其中一粒,轻轻转了转。眼见赵七唿吸急促,脸泛潮红,难受地连连摇头,便照着赵七方才的力道,狠狠一提。 “唔、唔!” 赵七蓦然睁大眼睛,胸膛高高挺起,不知道是配合还是拒绝,他腿将床板撞得砰砰作响,口中也溢出不堪忍受的呻吟,脑袋更是使劲晃动,好像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没想到他反应居然这么大,岳听松吓了一跳。见他眼圈泛红,泪光点点,而自己手里那粒可怜的小东西都被拉得变形了,一下子竟忘了眼前这人方才的恶形恶状,心里不由觉得抱歉起来:“很难受吗?我可以放开你,但你可不能乱喊。” 赵七含泪点头,怯怯的样子倒让岳听松心头一软,小心地帮他取下口中的布团。又给他解开腿上的腰带。 “喂,我放开你了,你别哭了啊。” “呸呸呸。”赵七刚坐起来就是一阵乱喷,吐沫星子横飞,心里却着实有些发憷。眼前这人真是不太正常,自己还是顺着他比较好。 他小心地拢起衣服,布料摩擦到敏感之处,又是一阵痛痒难耐。想到自己被这人先是当众痛打,后是被看了夜里让人折腾的样子,现在还被他压在自己屋里欺负。偏生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走,不免无限委屈。 他倒是从来不想自己光天化日强抢民男,三番五次惹怒赵禹成,刚才还差点废了岳听松的事情。只觉得自己这两天实在倒霉透顶,此时瞧着岳听松颇有点手足无措,正好顺水推舟,继续啪嗒啪嗒掉眼泪。 岳听松见这人说哭就哭,半点男子汉的硬气都没有,彻底没了脾气,无奈道:“你……你这样,就跟我欺负你了似的。”刚说完,他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那娇嫩软弹的手感分明还留在指尖,有些讪讪地住口了。 赵七见他词穷,更是哭个不住。其实他原本想再哭天抢地一番,可昨天叫赵九捅了一回喉咙,现在还有点胀痛,边哭边喊的难度太大,索性作罢。 “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岳听松放软了声音,“嗯,虽然你有事情做得不对——”赵七的眼泪顿时更加汹涌。“——可我也有做错的地方。” 岳听松慢慢想着,师父给的书里似乎有这么一条,讲的是惹哭姑娘家该怎么办,他便依样画葫芦,首先一把揽住赵七的肩膀,强迫他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嗝。” 赵七立刻被吓住,眼泪也一下子停了,还小小打了个嗝。 感觉到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岳听松便再接再厉,一边继续轻拍着赵七,一边背着书里的句子:“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我的心肝,我的乖乖,你可知,你这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他语气平板,声音淡然,配上诡异到极点的内容,赵七听在耳中,只觉毛骨悚然,遍体生寒,一时间简直变得像只被剪了爪子的猫,缩头缩脑地趴在岳听松怀里,连动都不敢动。 岳听松见师父给的书又一次成功化解眼前的危机,怀里的人彻底安生下来,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赵七前所未有的乖巧,前所未有的安静,跟他之前嚣张的时候不一样,跟被人顶弄的时候不一样,跟方才教自己快活事的时候也不一样。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人的样子,让岳听松想起自己在山脚养的那头小毛驴,也是动不动就乱叫甩蹄子,可只要被好好收拾一顿,就能乖乖地听话,让往东就不往西,还会讨好地用脑袋蹭自己的手臂。 所以他揉揉赵七的脑袋,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感觉到赵七浑身一僵,便拔下他的髮簪,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睡吧。”岳听松低声说,仿照自己养驴时常做的动作,用手轻柔地帮赵七理顺长长的青丝。 赵七一开始还吓得不敢动弹,可岳听松的力度适中,身上又实在很温暖。他刚被折腾了一夜,本就疲累不堪,虽然还担心这人有什么险恶的用心,可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眼皮一耷拉一耷拉,终于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第4页 第7章 赵七一觉就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被正盯着他看的岳听松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还没走?” 岳听松看起来倒有些遗憾的样子,嘆口气道:“我刚才收到师门命令,要出去一趟,大概四五天才能回来。” 赵七听到头半句,心想走得好,可听完之后,又暗骂此人真是难缠。 “那,我就走了啊。”岳听松不舍地看了看赵七,最后从怀里掏出他的那本宝贝书,郑重地交到赵七手里,“这本书先交给你保管,我回来可是要找你要的。” 这是一个威胁吗?赵七胆战心惊地接过书,没敢再扔出去。 岳听松满意地点点头:“你可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这绝对是一个威胁!赵七捣蒜一般狂点头,终于将这个晦气的杀神送走了。 岳听松离开之后,赵七立刻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口水。他还想朝书上也吐一口,可想起这人如此宝贝,便翻开看了看—— “序何为大侠?大者,打也;侠者,吓也。先打后吓,足以平尽世间不平之事;先吓后打,足以揍遍世间欠揍之人。打不过,跑。吓不住,熘。此为保命良言,切记之。” 赵七看了这满篇胡言,乐得捧腹大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好容易止住笑声,想了想,便从桌上取了支笔,在留白处写道:“大侠大侠,瞎打瞎吓。仗势凌人,是只大虾。”又提笔在后面画了一只弓腰驼背的大虾,下面注了个“岳”。 他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己真是诗画双绝,欣赏了好一阵子,方继续翻看。 这书也不知道是谁人写的,尽是一些歪理胡说。赵七越看,越觉得岳听松果然不是个正常人。不过正经来说,这本书读起来倒是颇为有趣,没讲什么大道理,反而穿插不少趣闻轶事,更有一些江湖秘闻,赵七从未见过等神奇世界,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等再次将头抬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摸摸肚子,他决定先去找点吃的。 因赵七前几日犯了错,这阵子一天只许吃一顿饭。可他根本不可能吃得饱,就走到府内下人的饭堂,寻思着抢别人点东西吃。 “赵管事来了!”一群小少年立刻唿朋引伴,将饭碗护得紧紧,警惕地看着他。 赵七晃悠过去,见他们早就戒备森严,立时大为不满,斜着眼道:“你们这是在防贼,还是在防我啊?” “赵管事,你这些日子每次都来抢我们的饭。可我们每天也就能分到这一点,又人小体弱,您不能这么不讲道义呀。”一个少年说。 赵七理直气壮道:“抢的就是你们体弱,那些人高马大的,我哪里抢得过!”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提防他如此厚颜无耻,呆愣间被赵七飞快地抢走两个馒头,一碟烧肉,得意地离去了。 他抢走的烧肉是桌上仅有的一盘,厨子这道菜烧的最好,端的是肥而不腻,鲜香四溢,几乎入口即化。小少年们看到自己期待已久的菜就这么被抢走,都十分失落伤心,饭桌上一片愤愤之声。 “我小的时候,也这么被你抢过。” 赵七耳边听着那些少年的哀嚎,喜滋滋端详战利品的时候,赵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盯着他半晌之后,说出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小子排行在赵七下一个,年纪比他小三岁。小时候长得瘦瘦弱弱,一看就很好欺负。那时候赵七刚进府,经常惹得赵禹成不给他饭吃,每当这时就去抢他的。现在,赵八长得比赵七还高,武功也属上乘,早已不是幼时可比。可赵七却没什么长进,依然只能去抢那些小孩的食物。 “那你应该谢谢我,要不是我,你还长不了现在这么壮实呢。”赵七头也不抬道。 赵八笑道:“确实如此。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也抢抢你啊。” 听到这话,赵七立刻去抱盘子。然而他哪里是赵八的对手,只扑到一阵风,盘子早就叫赵八端在手里。 “小子们,接着!” 一盘烧肉平平飞出,有一个功夫不错的少年扬手接住,汤汁竟是半点都未溅出。 “不错。”赵八点头赞许。少年们也是一阵喝彩,欢唿着胜利。 赵七脸色铁青,赶紧在手里两个馒头上各啃了一口。嘴里鼓鼓囊囊,得意地看了赵八一眼。心想你这小子顶多不让我吃肉,难道还能阻着我吃馒头么。 不料,赵八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捏捏他的腮帮子,压低声音说:“七哥,你这样看起来真可爱。上次你含着我的东西时,就是这个样子。” 一口香甜的馒头噎在嘴里,赵七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对赵八怒目而视。 “我小时候被你抢走吃的,心里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赵八继续悠悠道,“七哥,你看看那桌的人,恐怕不少人也有这个念头。” 我怕他们?笑话!赵七这样想着,可目光却情不自禁地朝那桌上转了一转,果然发现了几道含义晦涩的目光。 “你看,所以现在你这个样,绝对是咎由自取。就是不知道你今天欺负的人,有多少以后会欺负你呢。” 赵七冷下脸,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以前护着的人,现在也没见护着我。” “你是说老九?”赵八好像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以前对他比对我好得多,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赵七懒懒道:“我只后悔没在你们豆芽大的时候掐死你们。” “哈,若是掐死我们,现在谁让你夜夜快活?”赵八暧昧地搭上他的肩膀,又嘆了口气,“只可惜明天早上我就要走,看来今晚是没我的份了。” “什么?”赵七皱眉。 “这回老爷是真生气了,剩下的五个人里叫去了四个,你今晚有得折腾了。” 第8章 赵七走进书房,看到赵禹成身后站的四个人时,就知道赵八所言不虚,今晚果然不好过了。 除了早上刚骂过的赵九,还有笑眯眯的赵五,跟赵九关系极好的赵六,以及一个素来沉默寡言的赵三。 他跟赵三没什么仇,跟赵五也还没撕破脸。可跟赵九关系不好,连带赵六也喜欢作弄他。这两人年纪都比他小,正是喜欢胡天胡地的时候,一弄起来就收个不住。他平时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再加上些陈年旧帐,就让这两人颇为记恨。平时一个人上还好说,这俩人凑一块,赵禹成一分的命令,他们能弄成百分的折腾。 赵禹成自顾自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赵七问候了两句,他才缓缓抬起头。 “老爷,我来领罚了。”赵七垂头道。 赵禹成应了一声,便将手里的书并着桌上的一本,一起丢到赵七怀里,沉声道:“自己选一本,抄二十遍。” 两本书一本是《宜秋文集》,一本是《恋子诗选》,赵七看到书名,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赵禹成一眼,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赵禹成抬了抬眼皮:“不想领罚了?” “求老爷……饶过奴才这一回吧。”赵七伏下.身,声音有些颤抖。 “哼。”赵禹成一摆手,赵三便上前将赵七扶起。赵七以为自己被放过了,可被人按在书桌剥下裤子时,他才明白今天还是躲不过去。 两本书被甩到他脸上,赵禹成只有一个字:“选!” 赵七闭了闭眼,低声道:“恋子、《恋子诗选》。” 书摊开放好,上好的宣纸已被铺平,赵七手里被塞了只湖笔,战战兢兢地伏在桌上。 “老七,你趴得这么近,怎么能写好呢?”赵六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替他将腰背扳直,下面赵九的一根肉棍已经直挺挺地捅了进来。 “唔……”赵七咬着嘴唇,奋力提笔,在砚台里沾了两沾,刚要落下,身后一个勐撞,先在纸上落下一个墨点。 “七哥,你真是、嗯,太不小心了。”赵九一面连续勐撞着他,一面可惜似地摇头,“浪费了这么好的宣纸。” 赵七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唇相讥,沉默地就着墨点落笔,开头一句“相思凭风寄”歪歪斜斜地写到“风”,笔下突然一滑,笔桿脱手而出。 他再也坚持不下去,抬眼看着赵禹成。 “觉得丢脸了?”赵禹成淡淡地问。 赵七难堪地点点头。 “昨日在大街上泄身,夜里让人看见,早上跟生人滚作一团,都不觉得丢脸。现在丢脸,不觉得迟了么?” “老爷,老爷……”赵七惊惶地叫了他一阵,见赵禹成毫不理会,忽而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小声道:“禹成哥哥,求你了……” 赵禹成闻言,脸色大变,好像被什么人当心刺了一剑,神情痛苦而又狰狞。他大步走到赵七面前,捏起他的下巴,怒喝道:“这也是你配叫的!” 赵禹成的手劲很大,赵七忍着剧痛,依然眼巴巴地瞅着他。 “……呵,像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婊子,当然什么都叫得出来。”阴晴不定地看了赵七一阵,赵禹成厌恶地甩开手,拿起桌上掉落的湖笔,让赵七张口含住笔桿,拍拍他的脸:“接下来,你若能一直叼着,我就让你自己换一本书。” 赵七仰躺在椅子上,双腿大分。两只脚被赵六赵九一人捉了一个。 他生得俊俏,一双脚也比别人风流。两人只觉触手一片嫩滑,定睛看时,那足尖微微泛着些粉,五个脚趾圆润生嫩,脚底更是连半点老茧也无。这人平日里好逸恶劳,从不干正事,有时在府内行动都会找僕从抬他,懒得下地走动,自然养得娇嫩。 赵禹成令他们用细竹条抽打这惫懒主人的脚心。 那竹条又细又散,一把约有十来根,打人的时候又痛又痒。赵九下了点力气一抽,就见手中形状漂亮的足弓勐然紧绷,五根脚趾一张一缩,过一阵,才有道道红痕缓缓浮现在白.皙透粉的足底。 “唔!”赵七嘴里还咬着笔,腿又被紧紧抓着,只能使劲摇头,眼角已经泛出一点泪光。 “继续。”赵禹成已经藏起方才被激起的滔天怒气,悠然品着手上的茶水,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只是双眸中时不时闪过几许冷意。 赵七赵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下手。一时间,“啪啪哒哒”声不绝于耳,那细竹打在皮肉上是一个声音,互相撞击是一个声音,听起来犹如雨打芭蕉,竟有一种独特的韵律。 第5页 而足底是何等敏感脆弱之处,赵七没几下就被打得欲死不能。口涎混着泪水顺着笔管流下,把一只狼毫笔沾得湿湿嗒嗒。 赵禹成看了一会,瞧见赵七腰臀扭个不住,又让赵三赵五轮番操弄他的后庭。每人只许慢慢地来一百抽,好使赵七饱受煎熬,不让他在抽插中得趣。 两人只插了一轮,赵七的目光已变得一片茫然。 他两只脚底被打得火辣辣的,原本应该疼痛不已,可赵六赵九却时而拿竹条在他脚底轻轻骚动,带来一阵阵难耐的瘙痒。后庭的刺激连绵不绝,却总不给他一个痛快。种种感觉加起来,几乎将他逼疯。 赵禹成见赵七依然叼着那根狼毫不放,就换了个办法。命赵六赵九拿来几根粗糙的麻绳,细细密密地缠到赵七的脚上,做一双简陋的糙鞋。然后,就令他从椅子上站起,弯腰翘起屁股,再让四人轮干。 赵七的双脚本就红肿,被麻绳上的细毛一刺,两腿更是一阵发软,摇摇晃晃站立不住。他还想扶着个东西,后庭已勐然被赵五粗壮的男根捅入,弄得他朝前一扑,两手按在地上。 这姿势虽然难看,不过好在分担了一些脚上的压力。他刚刚心下稍安,两只手就被赵五捏着提起,强行拽到身后。 “唔……嗯!”赵七睁大了眼睛。 赵五贴着他耳边悄声说:“老七,地上粗糙,仔细磨坏了手。” “唔、唔!” 赵七全部体重仅由双脚和身后的男根支撑,被撞得东倒西歪。偏偏赵五拧着他的胳膊,让他躲都不能躲地承受着狂风骤雨一般的鞭挞。 不过,或许是顾着他的身体,也可能是精力不济(赵七的恶意猜测),赵五的时间比往日短了些,不多时就在他体内出精。接下来的赵三也没故意为难,还放开了他的手。赵七如蒙大敕,迫不及待地朝前扑去,狗爬一样四肢着地,嘴里还牢牢叼着笔桿,闭着眼睛一心等他完事。 “三哥,你对七哥真是太客气了。”赵六在一边撺掇道,“你看,七哥都快睡着了,是嫌你不卖力呢。” 感受到后面的撞击骤然加重,赵七睁开眼睛,虽然口不能言,可依然恶狠狠剜了赵六一眼。 很快,他就为这一眼付出了代价。 轮到赵六时,这小子笑嘻嘻地凑过来,捏了捏赵七的屁股,连招唿都不打,直接噗呲一声尽根没入,就是一阵狂.操勐干,竟顶得赵七不得不向前挪动。每一步都令脚心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痒,让他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赵禹成看得有趣,就让他们拿着竹条抽打赵七的腰臀逼他前行,像御马一般,将他从屋子这头骑到那头,一路洒下水渍点点。 最后,赵七俯下.身,在地上紧紧缩成一团,任赵九如何抽打都不愿再走。过了片刻,一摊液体从他下.身流出,染湿了一大片地面。 “噹啷。” 那支笔终于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到赵禹成脚下,又被他漫不经心地踢了回去。 “你自己换本书抄吧,就用这支笔。” 赵七微微偏了偏头,松口气似的地闭上眼睛。 良久,他脸上慢慢多出两道泪痕,跟早些时候流出的泪水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分明。 第9章 赵七被人当马骑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赵府。 两天后,赵禹成就要离府办事,手下几个兄弟早上便凑了一桌吃饭。赵七毕竟担着个管事之职,按例要为他们送行,也混在里面,就是神色蔫蔫的,只无精打采地扒拉着饭。别人跟他说话,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时而皱皱眉,似是很不耐烦。 吃了会儿,赵九突然开腔了:“现在镇上有个流行的笑话,七哥,你可听过不曾?” 赵七懒懒道:“你说的话不就都是笑话。天天跟苍蝇似的嗡嗡乱响,我宁愿从没听过呢。” 赵九笑笑,自顾自讲了起来:“这笑话是这么说的。开春时镇北有人丢了匹母马,找算命的一算,说在镇南。可那人找了半天,百寻不见,就回头去找人算帐。那算命先生见对方来势汹汹,忙道:‘不忙打,你在镇南看见什么了?’那人说:‘我看见六顺堂,七宝阁,八方楼……’” 赵六拍手笑道:“不消说,一定是在七宝阁。”赵九哈哈笑着点头。 其余几人一愣,立刻闹笑成一团。 “嘭!”赵七摔了碗筷。 “别太过分。”赵五虽是这么说,可脸上笑容未消,明显是方才笑得欢畅,“老九,给你七哥道歉。” 赵九笑嘻嘻站起来,朝赵七作了个揖:“七哥,不好意思,我就讲个笑话,你可别多心呀。” 可桌上最小的赵十依旧不明所以,赵九坐下后,扯着他袖子追问是为什么。赵九一只手伸到桌下,暗暗朝赵七一指:“母马思春,找骑呗!” “你找死!”赵七怒气沖沖站起来,抄起汤盆就往赵九身上泼。可赵九功夫比他强太多,一道暗劲射出,赵七吃痛松手,倒摔了自己一身汤。 “哎呀,裤子都湿了。”赵九指着赵七笑道,“快去换件衣服,别跟那天似的,赖在地上不起来,老爷差点让你自己舔干净。” 赵七脸色又变了几变,骂道:“有什么脸嚷嚷,舔老子脚的狗东西!” “哎呀,七哥,你真是太妄自菲薄了。”赵九朝他舔舔嘴唇,“七哥那双脚又香又嫩,轻轻咬上一咬,七哥就几乎要扭断腰,滋味销魂着呢。” 这话出口,自然更是把赵七气得直跳脚。众人又去拉架,顿时乱作一团。 可其中有一个人袖手旁观,眼眸暗了暗。 此人正是赵十。 赵禹成手下一共有十个有名号的,从赵大排到赵十一,据说中间赵四这个名不吉利,所以便空了过去。除了赵七,余下九人都颇受赵禹成倚重。他们都是赵家收养的孤儿,自幼既学武艺,又学经营。赵家有不少福善堂,收养的孤儿不知凡几,只有其中极优秀者,方能最后被选拔出来,跟在家主身边。 赵大赵二常年在外跑生意,赵十一年纪尚幼,时常回学堂读书。跟在赵禹成身边的只有剩下的六个。赵八今日不在府中,上次没轮上的,其实只有赵十自个儿。 赵十年纪不大,今年才满十七,开荤对象就是赵七,故此对他有种特别的情愫。可他毕竟不如其他几人,身量也并不高大,比赵七还矮上一头,赵禹成那次也就是看个新鲜。从此他再没轮上号。 听到赵九的描述,他心里不由暗暗冒火。说他年纪小,其实也就比赵九小两岁,可赵九经常被老爷叫去,自己每天盼着,却从来没得到消息。 这回,老爷会将他们都带出去,只留自己和赵七在府内……这会是次机会吗? 第10章 日暮西沉,赵七歪歪扭扭地走回自己住处。 他早饭时跟赵九扭打,其他人都上来拉架,却趁着赵禹成不会发现,暗里乱捏他的屁股和大腿。进屋之后,他褪下衣服一看,腿根处好几个青青红红的指印,也不知是谁下的狠手。 不过现在好了,赵禹成终于带着那一帮狗东西走了。 想到这,他又脱了鞋袜,查看自己的双脚。 赵禹成这两天似乎铁了心要治到他没法下地走路,前日刚将他的脚打到红肿,昨日又在他脚上涂满痒药,让人用毛笔刷弄,搞得他生生叫了一晚上。 就算到了现在,他双脚还非常难受,昨夜那痒入骨髓的痛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他心疼地吹了吹,又被气流弄得一阵哆嗦。 “七哥。” 门边传来一声怯怯的唿唤。 赵七抬头一看,赵十端着一盆水,正畏手畏脚地站在那里。 “你来做什么?”他皱眉问。他平日嫌赵十太小里小气,说起话来也不利落,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着就不喜欢。不过这人毕竟也没怎么得罪过他,所以只是权当看不见,关系生疏得很。 赵十偷瞄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将头低下:“我……我听九哥他们说,你腿上不舒服,就取了些药粉泡了水。七哥,这药水很有用的,只消泡一会儿,就能消肿止痛。” 赵七知道赵十素日喜欢鼓捣这些东西,不疑有他,便大喇喇坐在床上,只披着一件薄衫,光着两只脚丫,招手让他近前伺候。 铜盆里的水温度适宜,散发着一股清幽的药香。赵十小心地将赵七的双脚泡在水里,用手指在足底一抹。 “你这是做什么?”赵七不满地看着他。 赵十低下头:“按摩会让药效快一些,不然,要持续泡一个时辰呢。” “嗯,那你好好按,若是弄疼了我,小心我揍你啊。”赵七朝他挥了挥拳头。这些人里,他估计也就能揍得过赵十,毕竟这傢伙身量小,对武学也不痴迷,那一招半式的,还不如自己的王八拳厉害。 不过,就算是面对自己打不过的,赵七也照样气焰嚣张就是了。 没想到,赵十的手法着实高超,赵七舒服得直哼哼,少见地夸了一句:“没想到你这手还挺厉害的。再重一点……对,就是这里,嗯……” “七哥喜欢就好。”赵十头垂得低低的,露出的耳朵有些发红。 虽然被伺候得不错,可赵七还是看不惯他这小媳妇似的神情,哼了一声,顺手抄起昨天没看完的那本胡说八道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时不时还支使两声,让赵十给他端茶送水,一趟趟拿取桌上的果碟。 见他这副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样子,赵十只是抿了抿嘴,依旧乖乖地听从他的吩咐。 赵七本就喜欢得寸进尺,此时看对方毫不反抗,更是变本加厉。后来连说都懒得说了,若是觉得手劲太轻,他就故意踩踩赵十的手;如果觉得太重,就直接踢他一下。不一会儿,赵十半身衣服都变得水淋淋的,头上也微微沁出点汗珠。 在春寒未去的夜晚,如此使唤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少年,赵七一点都不觉得不妥,完全是心安理得。他现在翻到了“如何哄骗妇女”一章,赫然在上面看到岳听松曾对自己威胁过的话,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的是那混球居然将自己当做妇人来哄,笑的是天下竟有如此呆瓜。想着想着,他隐约回忆起被岳听松裹在被子里摸头髮的舒适,不由竟有些昏昏欲睡。 渐渐的,书本滑落在床上,赵七迷迷煳煳地眨眨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1章 第6页 “七哥,七哥?”赵十小声叫唤了几句。 赵七的眼睛还睁着,可神情却像做梦一样,眨眼的动作也十分迟缓,仿佛反应不过来似的,拖长了声调慢悠悠道:“……嗯?” 擦了擦头上的汗,赵十面无表情地取出另一包药粉,动作粗暴地捏开赵七的嘴,将药粉尽数洒入他口中,还用拇指伸进去搅了搅,确认药粉全部化在了里面。 虽然老爷看起来对赵七毫不上心,经常把他交给属下玩弄。可赵十知道,若是自己不经允许碰了赵七,这条命怕是保不住的。 不过,只要不越界,稍微问几个问题,老爷并不会多做计较。 这是他自己调制出来的药剂,也是赵家审讯秘药之一。一部分洒入水里,渗入皮肤,另一部分口服,可以麻痹人的意识,令其有问必答,醒来之后则会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只以为自己是小憩了片刻。 想了想,赵十决定先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七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赵十嘛。”赵七的语气跟平时别无二致,“那个娘们兮兮的小子,看了就烦。” 赵十眼睛暗了暗:“你不喜欢我,那你最喜欢谁、谁干你?”——他本想问赵七喜欢谁,可是又怕自己接受不了答案,只能在最后时刻改口。 “都不喜欢。”赵七摇头,“讨厌,一群狗日的。” “可我听九哥说,你可喜欢五哥了。”赵十酸熘熘地说,“每次被他一抱,就浪得什么都能叫出来。” 赵七得意笑道:“嘿,那是我故意的。赵五那小子蔫坏,东西又大,简直要顶破肠子。每日还人模狗样的,实在欠收拾,活该他看得见,吃不着!” “那……九哥呢?” “嗯,赵九那小子不错。”出乎意料,赵七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赵十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又听他继续说,“他那玩意最小,时间也短,不一会儿就射了,就是次数太多,啧。” 赵十心头先是一喜,又是一呆。他偷偷看过,自己的还没九哥大呢。不由有些喜忧参半。 其实他想说自己还能长大,可问了这些闲话,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于是,赵十吞了口吐沫,哑着嗓子问:“昨天、昨天老爷是怎么弄你的,你仔细说出来。” “嗯……”赵七变得为难了,似乎回忆了一下,“先是让人舔我那里。” “……谁?哪里?” “赵六呗。”赵七掀开衣服,指着左边的辱.头道,“这里。” 赵十厉声道:“他是怎么舔的,你感觉怎么样,都给我说清楚!” 赵七被突然抬高的声调吓了一跳——这也是药粉的作用,会让人胆战心惊,审讯者若是想知道细节,只需提高声音,对方便会吓得将一切细节娓娓道来。 “他先用舌头拨弄,又用嘴裹住吸,还用牙齿咬,弄得我好痛。” “只有痛吗?” 赵七小声说:“还很舒服,下面很快就湿了。” “浪货!”赵十狠狠拍了下床板,“然后呢?” 赵七微微瑟缩道:“然后,就被藤条打了。打在刚刚被舔的地方,很疼。”似乎是想起了昨夜的痛苦,他自己怜惜地揉了揉那粒辱.头。赵十眼见得它被揉得肿大发红,奈何自己不能触碰,忍不住恨声道:“你被打射了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一挨打就发.骚的贱货!” 赵七眼圈红红的,药物让他的神经异常敏感,赵七的怒喝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吓得他哆哆嗦嗦的:“对,我刚被打就泄了。赵禹成就让人把我吊起来,手捆在一起,脚沾不到地。然后在脚心涂上痒药,用笔挠了好半天。” “真可怜,很难受吧。”赵十放柔了声音。 赵七委屈道:“这也罢了,我求他们给我解解痒,他们就让我用脚隔着衣服去蹭他们的那话儿,一直蹭到都发疼了,那些混帐东西才放过我。” 他的脚还白生生地露在外面,沾着些未干的药水,赵十低头看见,想起这双自己刚刚还在认真伺候的东西早已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就在昨夜还主动求人玩弄,结果这傢伙竟有脸对自己拿乔地嫌东嫌西,不由更是不满:“难怪我看见你脚心都磨破了,原来是自己在男人的阳物上蹭的。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赵七被这一顿数落,眨眨眼,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这不只是蹭的阳物,还有玉势的。” “你是说,你还自己蹭玉势了?”赵十缓缓问。 赵七没感受到语气中的风雨欲来,依旧老老实实回答着问题:“没,他们拿玉势打我的脚心,把痒药也沾到上面,再用它玩我后面。” 赵十倒抽了一口气。 “然后就变得很痒,嗯……痒的受不了,赵九就逼我说许多下流话。”赵七的眼睛湿漉漉的,“我不肯说,骂了他两句,他挺生气,可是被赵五拉住了……赵五这马屁王八精,惯会讨好赵禹成,寻摸出一个叫羊眼圈的什么劳什子,套在玉势上面,说要给我止痒……” 赵十已经听傻眼了。赵五那羊眼圈他见过的,是用羊的睫毛精制而成,虽然毛数不多,但外细里粗,极有光泽。 而他之所以能见到,还是因为赵五弄到之后就拿来让他置于yin药中泡了很久,这样一来,用时只需热水一泡,便能让药效尽出。他当时以为赵五找了个相好的,还颇有几分窃喜,因为老爷曾明说过,若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就绝不能再碰赵七。 如今看来,这东西就是为赵七准备的。 赵十可以想见,本就后庭瘙痒、饱受煎熬的赵七,被此物一弄,究竟会变成何等浪荡的模样。 “你那时慡得不得了吧。”一半是因为自己无缘得见昨夜的场面,一半是心疼赵七被折腾得这么狠,赵十冷着脸道,“一定是什么浪话都说了。” 赵七嘿嘿一笑:“说了他们也不好过。我后面还有药呢,赵禹成没让解,插进去岂不是要痒死他们?我眼见他们一个个生生忍到脸都发青了,最后还不是乖乖给我解痒。” 赵十咬着牙道:“你还有脸得意,什么给你解痒,不就是给人轮着上了一遍。” 赵七低着头半响没说话,赵十以为药效过了,正要将他放倒在床上,却忽然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这话让赵十的心一下子收紧,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若你不愿再让他们碰你……我带你离开怎么样?” “离开?嘿,天下之大,何处为家?我这样一条丧家之犬,能苟活于世就不错了。”赵七的声音越来越小,字句也混乱得几如梦呓,“哈哈,不对,我说得不对,这里有衣有食,晚上还能快活,怎么能叫苟活。我是在这儿享福的……”说到最后,他渐渐睡了过去,发出舒缓而清浅的唿吸声。 赵十收拾了一通,将赵七放在被子里裹好。走出屋子的时候,他左脚一个趔趄,一阵剧痛自脚踝传遍全身。 赵十生生忍住筋脉被断的痛苦,沉默地朝黑暗里拱了拱手。 “欲带赵七出逃者,动念则断筋脉一条。若有下次,家主必不饶命。”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以赵十的耳力,竟丝毫听不出此人身在何处。 “多谢这位大哥。” 对方留手了。筋脉被切得很整齐,依他的医术,过三五月便能痊癒。 最后,赵十回头望望屋里还在没心没肺唿唿大睡的那个人,心里也分辨不出这一问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半响,怔怔嘆口气,独自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第12章 第二天,赵七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微微作痛,好像昨夜喝过很多酒一样。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被赵十按摩得睡了过去。 脚是不疼了,可怎么转移到头上了?他纳闷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疼痛缓解了一些,便找来鞋袜穿上,打算尽情享受一下赵禹成不在府中的日子。他大咧咧地挽了挽袖子,便打算上街惹事消闷。 这是赵七最喜欢的活动,他在赵府内常被人欺负,可到了外面就能横着走。只要能见到别人悲惨的样子,他就能忘掉自己的一切不快。 因为上回的事情,手下那帮人都被赶了出去,他现在孤身一人,那个面摊老闆是不敢惹了,不过大街上其他人也是不少,认真找找,总有能惹得起的—— 比方说,那一个。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正举着一串糖葫芦,高高兴兴地在街上来回跑。赵七看看他周围没有大人,便晃悠过去,一肩撞掉男孩手里的糖葫芦,又迅速弯腰接住。 小男孩的糖葫芦没有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眼前的人,又甜甜地笑了:“谢谢哥哥。”他伸出手,以为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会将接住的糖葫芦还给他。 赵七朝他一笑,自己咬了一口。 “唔,是街口那家的吧,你小子眼光不错。”赵七慢慢啃着红果上的糖衣,洁白的牙齿小心翼翼地避过下面的果肉,生怕沾到一点点酸味,吃得甚是投入。 那孩子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糖葫芦居然让人给抢走了。可他自诩是个知书达理的男子汉,从不当街哭闹,家里长辈又不允许他跟人打架,所以就只能眼巴巴看着眼前的恶人,在自己面前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自己的食物。 享受着弱小生物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以及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赵七吃得甚是畅快,不一时就将外面的糖衣舔食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里面的山楂红果。他低头看那男孩依然在盯着他,就将手里那串光秃秃的山楂递了过去:“喏,给你,吃吧。” 男孩对他怒目而视,一把打开他的手,气沖沖道:“噁心!” 赵七哈哈大笑,故意伸出舌头在最上面那颗山楂上舔了舔,拿着在他脸前乱晃:“哈哈哈,不要不好意思嘛,我的口水又不脏——咦?” 原本还被攥在手里的糖葫芦突然不见了,赵七正在疑惑间,便听那小鬼乐呵呵地叫了句“师叔祖”。 他顿时大感不妙,也顾不上回头看看是何方高人,直接拔腿就跑。然而一阵清风拂过,他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你居然敢这么欺负小蒙。”那人沉声道,“之前的教训都忘了是不是?” 第7页 这人身材挺拔,剑眉星目,周身萦绕着一股凛然正气,此时微微皱着眉,正是几日未见的岳听松。 “我、我没欺负他!”赵七见是这个煞星,生怕他再让自己当众出丑,索性咬死了不承认。“我就是跟小孩子闹着玩呢。” “师叔祖,他抢我的糖葫芦,还想让我吃他的口水!”被岳听松唤作小蒙的男孩见来了撑腰的,赶紧诉说赵七的罪行,“他这是不是想勾.引我?上回家里有个丫鬟想这么做,就被我娘打出去了。” 岳听松瞪了赵七一眼。 赵七被这一眼瞪得心下一抖,心里骂这小兔崽子胡说八道,正惴惴不安间,便听岳听松命令道:“张嘴。” “啊?唔!” 赵七嘴里冷不防被塞进一枚酸掉牙的山楂。酸涩的味道迅速盈满口腔,让他整张脸都难受得皱了起来。 “噗——” “不许吐,全部吃进去。”岳听松冷声道,“你若是少吃一颗,我就再塞进去十串。” 也不知道为什么,岳听松居然比赵禹成还让赵七害怕。毕竟赵七认识赵禹成这么多年,熟知对方的底线,可这个岳听松却很有些无法无天,行事作风又异于常人,下手没个轻重,简直是个深不可测的傢伙。比如现在,如果他吃不完,岳听松一定会说到做到,不像赵禹成,看着挺厉害,但其实…… 赵七甩甩脑袋,又可怜兮兮地咬下一颗山楂。对面,那个小蒙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你快点,还有五颗,要在师叔祖回来之前全都吃下去。” 岳听松去买糖葫芦了,小蒙留下来看守,瞧着赵七愁眉苦脸的表情眉开眼笑。一看就知道长大成不了什么好东西。赵七愤愤地想。 “喂,你叫他师叔祖,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蒙鄙视地瞅他一眼:“师叔祖当然就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弟啦。你才是个什么东西呢!” 赵七暗暗在心里记下这一笔,又问:“你也是江湖人?哪门哪派啊?那姓岳的辈分怎么这么高?” 小蒙既鄙视又自豪地说:“说出来怕吓着你,我可是天门嫡传第七代入室弟子,师父正是当今天门掌门,江湖中人称一句蒙小爷的,就是我。” 哈,果然很好蒙。赵七暗笑。 “至于师叔祖他老人家,可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虽然师父没明说,可听他的意思,以师叔祖现在的功力,足以独步天下!而且,他习武资质千年一遇不说,出身更是高贵。”小蒙吐沫横飞,一看就是极为崇拜这位师叔祖,说到这里,他还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师叔祖当年出生的时候就引动了天地异象。据说因为这个,他老爹都没敢起名,最后还是精通卜算之术的白大文豪给呈上的名字呢。” “他是岳岚?!”赵七忍不住脱口而出。 “咦,师叔祖叫岳听松呀。”小蒙挠了挠脑袋,“嗯,可是这个名字也很耳熟……” 赵七干笑道:“哈,那是我记错了。”想想也是,那人出身皇族,无论怎么也不可能沦为糙莽,更别提长成现在这么一个可怕的呆瓜了。 趁小蒙还在苦思冥想,他偷偷将最后两个山楂一把撸下,正要寻个地方丢了,就见岳听松正大步往这边赶,看神情,绝对发现了自己的动作。 于是,赵七只能无限委屈地、不情不愿地,将两枚山楂一併塞进了嘴里。 岳听松走来,将买回的糖葫芦递给小蒙。又见赵七两腮鼓起,眉头紧皱,跟只小猴子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就摸摸他的脑袋,赞许地奖励给他一个糖人。 “你买哄小孩子的东西给我做什么。”赵七嘴里酸得要命,脸上却不屑而挑剔地看着那个小糖人,“而且长得这么欠揍,一看就讨厌。” 岳听松扑哧一笑:“我刚才让老闆仿照你的样子做了一个,怎么,很欠揍么?” 赵七哼了一声,又瞅了瞅:“嗯,我刚才看错了,这个糖人英俊潇洒,一看就是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这就对了。”岳听松点头道,“你那个让我半路上忍不住吃了,这个是我又返回去,让老闆按我的形象做的。” 赵七嘎嘣一声咬下了糖人的头,用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第13章 等小蒙高高兴兴地吃完糖葫芦,岳听松便道:“之前说的事,帮我留意着点。我这段时间就呆在南水镇,若是有什么消息,直接用通灵哨叫我就行。” “师叔祖,你还有什么事呀,不跟我一起回去么?”小蒙眨了眨眼。 “我……”岳听松一时语塞,扯过赵七道,“我之前将师父的书放在他那里了,要去取回来。” 赵七一听,顿时十分纠结。岳听松留下的那本书早就被他画得乱七八糟。他既盼望岳听松看到之后气得暴跳如雷,又不想自己被他收拾,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实在难以为外人道。 ——不得不说,赵七对作死事业的执着程度,可能比岳听松对武学的执着还更胜一筹。 一路上赵七如何纠结难耐不提,岳听松很快就将他拎回了赵府的住处。 进入小院后,岳听松没有急着进屋,也没有开口让赵七去给他取书,而是跟赵七面对面站在院子里,仔细端详了他好一阵子。 赵七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问道:“你不是要拿书吗?光看我做什么。” “书还是放在你这里。”挠挠头,岳听松又理直气壮地说,“看你因为你好看啊,我一看到你就开心,忍不住就想看你。方才没来得及,现在当然要补上。” 赵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岳听松目光专注,他不自在地抹了把脸,手上黏煳煳的,不用看也知道刚才吃糖吃得满脸都是,心里大概明白过来,眼前这混帐小子是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可笑呢。 赵七自然不愿意给人家当笑料,用袖子在脸上乱七八糟一通狠擦,红着鼻子道:“现在不好看了,你可以走了吧。”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又问:“还有什么事?” 岳听松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像春风吹过大地,带来桃花十里,春香暖绿,还搀着半分羞涩的欢喜。 “嗯……这几日,我离了你之后,也不知是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老是想你,干什么都没精神。就连睡觉的时候,眼前也总晃悠着你的样子。” 赵七战战兢兢问:“我的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岳听松想也不想,干脆利落地说:“什么样子都有,但最多的还是你被我教训,哭睡着的样子。每当这时候,我就觉得心里有东西乱挠,想再过来、过来——”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有些苦恼,似乎是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感情了。 这是想再过来打我一顿啊!赵七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小呆瓜脑筋看起来不怎么灵光,可倒是够记仇的。不过是小小得罪一把,居然就被这小子惦记成这样,看来是没法善了了。 岳听松依然认真地看着赵七。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赵七只觉得每次唿吸都是拉长了的酷刑,腿哆哆嗦嗦得几乎站不住,瞧见岳听松动了动,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拔腿就跑。 还好,岳听松并没有过来打他,只是侧着脑袋听了一会儿,便不无遗憾地说:“我要先走了。” 快走快走!赵七心中吶喊着。 岳听松走了两步,赵七刚刚要冲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就又见他转过身来,踌躇满志道:“嗯,我已经让小蒙他们帮我留意南水镇这边的悬赏任务。只要能接到任务,不但能养活我自己,再多养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赵七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嘴里乖乖应了一声:“哦。” 岳听松点点头,转身又走。这回赵七多了个心眼,乖乖站着不动,果然见他没走几步又扭过了头。 “这个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东西,朝赵七扔了过来。 赵七一把接住,原来是个玉石雕成的瓶子,刚一打开,就飘出一股清幽的药香。 “玉生津?”赵七微微有些吃惊,看着岳听松的目光也复杂了些,“给我的?” 岳听松点点头:“上回我弄疼你了,你用这个抹抹。”说完这句话,实在再也找不到什么其它的由头,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岳听松离开后,赵七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子,用指头戳了一点点,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玉生津是千金难求的良药,虽然他识得味道,可不仔细看看也是没法确定的。 阳光下,辱白色的膏体微微透明,像是凝固的牛辱,也像软化的玉石,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又如琉璃一般剔透。 啧啧,居然还是上品,那看起来穷兮兮的小子挺深藏不露啊。一边想着,赵七一边大喇喇地在院子里拉开衣服,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讳地袒胸露辱,将手上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余肿未消的辱.头上。 半透明的膏体给粉嫩的两点镀上一层暧昧的光,赵七咬着嘴唇慢慢揉搓,让药力一点点散开。不得不说,这玉生津不愧是疗伤圣品,效果显着异常,很快,阵阵清凉自胸前传来,将原本的不适一扫而光,他不禁舒慡地嘆了口气。 其实,赵禹成每次折腾过他之后,都会让人给他涂上消肿去印的药膏,可辱.头这样的敏感部位却是不理会的。赵七只能任自己被衣服磨得生疼,甚至有时一整天都坐立不安,难受得不行,就连走路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就跟个姑娘家似的。 而现在有了玉生津,就算再被人玩到红肿破皮,他也有信心自己很快又能变成虎虎生风一条汉子。 与此同时,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浮上心头。赵七左思右想一阵,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天衣无fèng,简直天上有地下无,便沾沾自喜地理好衣服,直奔镇西的暖香阁而去。 第14章 莺歌燕舞,柳绿桃红,虽是乍暖还寒时候,却有软玉温香。 暖香阁遍及辰国,为风月场之翘楚。南水镇的这一座,正是此地最大的青楼。 虽然才开了俩月,可赵七早已是这里的常客,方进门,便有一个浓妆艷抹的妇人带着小厮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我说今日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来是赵管事来了,快请快请。” 赵七没理会对方的寒暄,开门见山道:“阿文呢,叫他出来跟我上街玩去。” 第8页 那鸨母笑道:“赵管事,真是不巧,刚刚周少爷来了,文艷正在陪他喝酒呢。不过阁里刚来了两个水灵的新人,我让他们陪您,您一准喜欢。” 赵七听了,立时瞪起两只眼睛:“喝什么酒?!我不是包了他么,怎么能让他陪别人。莫非那什么周少爷是客人,我就不是?” 他这一生气,惊动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名身着青衫、文士模样的年轻男子,见到这边骚动,给手下人使个眼色,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鸨母正赔笑道歉,冷不防见这人来了,脸上的笑容化为恭谨,毕恭毕敬叫了一声“留爷”。 “出了什么事?”那男子问,目光触及赵七,顿了顿,“莫非是怠慢了客人?” 赵七质问道:“你是这里的头子?我倒要问问,这世上有没有把一个人包给两个的道理?哼,真是好精明的算计!” “客人且息怒。在下留青,在暖香阁算是说得上话。”留青温文笑道,“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客人包涵,不过——”他话锋一转,又朝鸨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要说清楚的。” 那鸨母被他目光一扫,身体更是僵硬,连忙答道:“留爷,这位赵管事包了、包了一个小倌,可银子已经拖欠了两月未付。前日时限已到,我今日让那孩子去陪酒,赵管事就……” “不就短了这点钱,清清楚楚记在帐上,又不是不还,你们难道还不知他是我罩着的?”赵七虎着脸打断了对方的说辞,又嚷嚷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得罪了我,就是得罪赵府,你们好大的胆子!” 旁边有小厮附在留青身边说了些什么,似乎是介绍赵七的身份来歷,留青听了,只略略点一点头,目光在赵七身上梭巡个不住。 赵七被看得直皱眉头,留青见状笑了笑:“赵管事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狐疑地打量他几眼,赵七漫声道:“长相英俊的人,总有些英俊的相似之处,你套这个近乎也没用,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我就砸了你家招牌!” “不敢、不敢,赵管事消消气,我这就把人叫过来。”留青挥挥手,让人去找文艷,一面又命人取出帐目,细细翻了一遍。 赵七看有人给他递来一些条子,心里不免打鼓。其实那鸨母还说少了,他不仅欠了两个月的银两,还有平日点曲吃果子的花销,一月前,这边有个花魁大赏,他当时凑热闹,买绢花赠佳人,钱也都记在帐上。 果不其然,留青翻完之后,微微一笑,抬头道:“赵管事,暖香阁向来一月一结帐。我看最早的那笔款子似乎是刚开张时候的。今日正赶巧,等那孩子来的工夫,我们不如将这些旧帐一併结了吧。” 赵七稍微变了脸色。他平日里四处惹事,月钱时常被扣,哪里有多余的银钱,不过是动不动就仗着赵府名头在镇上白吃白喝罢了。原先他一直顺风顺水,以为在暖香阁也能横行霸道,没想到竟有人不看赵府的面子,当面让他偿还,不禁有些气虚,说话也有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赵府那么大,还能跑了不成。你这人看起来也挺人模狗样,怎么这么斤斤计较,难道老子、老子看起来像那种赊帐不还的人吗?” 留青笑容不改:“赵管事言重了。不过,虽然三千两银子对赵管事只是区区小事,可对暖香阁来说,却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三千两?”赵七心头一跳,“怎么这么多?!” 留青笑道:“这些欠条都写得明明白白。平日里赵管事点的曲子起价都是十两,吃的果子小食也都是最新鲜稀罕的,单每次都点的玫瑰蜜饯,一碟就是五两银子,花魁大赏上,赵管事更是一掷千金,每位花魁都赠送了百只彩色绢花。而且,这还不算文艷的身价呢,这孩子年纪也快要到了,不说初.夜的价格,就算是平常陪酒,价钱也要提一提的。” “三千两,都快够赎个红牌了。你当我是傻子?”赵七皱眉,他只是吃着别的都不好吃,单那个玫瑰蜜饯和几样果子还能入口,每次记帐的时候也从不看帐面,此时被这么一算,隐约觉得还真能到三千两,声音也小了些。 “自然不是。”留青的笑容更加温和了,“赵管事是个慡利人,我也不做不慡利的事。这样吧,既然赵管事中意文艷,我也做个顺水人情。若您能在五日之内拿出五千两,不单前帐一笔勾销,我还免了他的贱籍,还他一个自由身,您看如何?” 赵七越发狐疑,他之前就想赎出阿文,可暖香阁看重这棵未来的摇钱树,死活不愿放人。怎么现在反而松口了? “你……你们这生意倒是做得厚道。” 留青笑得欢畅:“只是瞧赵管事面善,想结个善缘罢了。只不过,这样的好事,可是过时不候的。” 赵七已经看到阿文被人领了过来,虽然依旧冷着张脸,可脸颊一侧微微泛红,似乎是被人打过,便狠狠心道:“五千就五千,你且立个凭证给我。” 留青当即立下字据,赵七签了名字,领着文艷就要走。几个龟公想拦,却被留青制止了。 “赵管事,我们就五日之后见了。”留青拱手送别。 赵七哼了一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暖香阁的大门。 赵七在路边买了一根关东糖,折成两截,把小的丢给文艷,自己慢慢啃起大的那块,一边吃一边问道:“怎么样,自由身的感觉不错吧。” 文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小小的脸上还有些茫然。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美得雌雄莫辩,可偏偏似是缺了根弦,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无论何时都没什么表情。赵七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上遍体鳞伤,面色却丝毫不改,两个眼睛像是被寒泉浸泡的墨玉,透着丝丝寒气。 当然,救济弱小这种事赵七是不做的。赵七后来包下他,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很少说话,所以赵七能像倒豆子一样,将对赵禹成和那帮狗奴才的不满发泄出来。 “……不错。”文艷缓缓道,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漆黑的眼眸似是盛着星星,专注地看着赵七,“很好。” “是吧?”赵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他的牙齿被关东糖粘住了,正尝试着将它们分开。等好容易张开嘴,他已经忘了刚才的对话,迫不及待道:“我想了个赚钱的活计,不过要你配合一下。哈,原先我还以为给你赎身要花一番手脚,不想今天得来全不费工夫。等干完这一趟,还了那五千两银子,恐怕还有富裕呢。” 文艷深深看了他一眼,赵七就如此这般地一说。他微微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我看你脸发红,是不是那个什么周少爷欺负你了?”赵七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似地随口一问。 文艷摇摇头,嘴巴像蚌壳一样闭得紧紧的。赵七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再怎么问也是徒劳,就直接丢开不管,认真去舔牙齿上的糖了。 虽然赵禹成不在府内,但他积威犹存,赵七也不好将人直接带回去,就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安置好文艷,独自回府不提。 第15章 第二天,岳听松跑来找赵七的时候,看到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哭。 他哭得很伤心,样子也很乖巧,两个肩膀一耸一耸,嗓子里发出小声的呜咽,让岳听松联想到一些柔弱无害的小动物。 原本张牙舞爪的傢伙变成这个模样,让他的心立刻软得像云彩一样,忍不住凑过去问:“你这是怎么了?” 赵七见他上钩,心中一喜,掩面抽抽搭搭地说:“我弟弟、我弟弟生病了……” “咦,你还有个弟弟?”岳听松非常惊愕。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他一直以为赵七是从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 赵七垂泪点头:“对呀,亲弟弟。要不是他生病需要银子,我也不会入这赵府,日日受那些人欺凌了。” 岳听松回想起自己曾在屋顶上看到的一幕,脸红了红,心想这种惩罚确实是过分了一些,达到了“欺凌”的范畴,便问道:“你弟弟生了什么病,需要多少银子?我若是替你还了钱,你是不是就不用被人那么欺负了?” 赵七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心里暗骂,这蒜劲头也太沖了,他现在两眼泪水淌个不住,都看不清岳听松是什么表情。 见赵七如此“为难”,岳听松更是心急:“他住在哪里?你领我去找他。” 赵七抬起头,双目含泪,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你……你跟我来。” 因为眼泪流得太厉害,赵七看不清楚东西,一路跌跌撞撞,倒真像是伤心过度导致的失魂落魄。岳听松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将他直接打横抱在怀里,根据他的指示,七拐八转地找到了一间破败的茅屋。 说实话,在南水镇能找到这么偏僻又这么破烂的房子,也是够难得的。岳听松看那门板上全是蛀孔,木质松得根豆腐一样,便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去推门。万幸,这道门经受住了考验,没有一推就塌,只是在关门的时候头上簌簌落下些茅糙,旁边扑扑掉了堆墙皮。 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横卧在一张破床上,赵七一见,便七手八脚地从岳听松怀里爬出来,扑到他的身上放声痛哭。 “唉,我的亲弟弟哟!哥哥没有本事,让你受苦了哎!”察觉到文艷想起身,赵七就使劲压着他,用手嘭嘭拍他的胸膛。 这小子最好的角色就是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不然,就凭那面无表情的脸和半天挤不出一句话的性子,多半让人以为是天生痴呆,而不是身患重病。 文艷身子骨并不硬朗,被他这么一拍,脸色更加苍白,看起来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目睹这样的人间惨剧,岳听松果然再也看不下去,他将赵七扶起来,目光转到文艷脸上,不禁奇怪地咦了一声:“我看这位小兄弟虽一时有些气虚体弱,可生气却是旺盛,多吃点东西应该就能好起来,不像是重病缠身的样子呀。” 习武之人多数懂得望气,赵七不会武功,自然疏忽了此处,这时候唯恐岳听松生疑,便赶紧道:“他的病特别奇怪,平时看起来没事,一旦发病,整张脸变得像鬼一样,可渗人了。” “这听起来倒挺像被洞冥一派的内功所伤。”岳听松说着,就去摸文艷的手腕,想先探探情况。 赵七赶忙按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个弟弟冰清玉洁、呸,害怕生人,你这样唐突,会吓到他的。” 第9页 “是吗?”岳听松望向文艷。文艷配合地想做一个害怕的表情,未果,看起来像是脸部抽搐了一下。岳听松一见不由大惊:“不得了,果然是重病了,你弟弟的脸皮在乱跳呢。” “对啊,如果再不施救,恐怕日子就不多了。”赵七红着眼睛说,“为这个病,我们不知求了多少医,买了多少药,可总不见好。前些日子有个高人到此,我把钱全拿出来请他治了一阵,颇具成效。可那大夫说,若想痊癒,少说也要一万两银子……唉,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哥俩么?”说着又要抹泪。 文艷面无表情地念出自己唯一一句台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哥哥,我拖累你这么多年,也该……”说到这里,他应该跟赵七抱头痛哭。可他方才被赵七一顿乱捶,身子发软,撑了撑居然没爬起来,直挺挺摔了回去,发出老大一声扑通。 赵七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偷偷去瞧岳听松。 岳听松在掏身上的荷包。 “我的银子也不多,一路虽然省着用,但也没剩多少了。”说着,他将荷包往床上一倒,小心地在一大堆银票里挑出了全部的碎银子递给赵七,“就这么多了,你们先用着点吧。” 赵七愣愣地看着,一时间目光都呆滞了。 他曾经真正视金钱如粪土,可自云端摔下,跌落泥潭之后,才真正知晓粪土的价值。当下也没来得及嫌弃他给的钱少,只瞧着那些银票,结巴问道:“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岳听松顺着他目光一看,挠了挠脑袋:“这些不是纸么?” “这是银票啊!值好多银子的。”赵七诧异极了,“莫非你不知道?” 岳听松比他还诧异,甚至于有些委屈:“我还以为是师父放进去垫着的,都没仔细看,原来这都是钱?那我这一路上——”他想说自己风餐露宿,只能用那些碎银子吃最便宜的面食饱腹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不光荣,还显得自己非常愚笨无知,就闭了嘴不说。 赵七看他脸色,倒是猜出几分,也不说破,只是佯作震惊道:“这些钱……真的可以都给我吗?” 岳听松问:“这些够吗?” “够够够!”赵七连连点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岳少侠,你真是我见过最有侠义心肠,最会仗义疏财,最最英俊潇洒的大侠了!”没错,真是好大一个睁眼瞎,让人想不骗都不行啊。 岳听松被这种目光一看,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他不得不低下头确认自己是不是还踩在地上,而不是用出了什么轻功。 “那、那你就快去请大夫吧。”他的脸已经烧了起来,这狭小黑暗的空间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必须快点去外面透透气,或者在大街上跑上两圈。于是他随便扯了个藉口,飞一样地沖了出去。 第16章 岳听松之前也行侠仗义过,但没有一次像在南水镇这样。他遇见的恶人还不太多,但却隐约感觉不是每一个都像赵七一样。他不明白自己此刻心头跃动的感情是什么,却很清楚地知道,他想呆在南水镇,想呆在赵七身边。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不安,岳听松茫茫然在街上走了一阵,鼻端突然嗅到一丝香气。 这气息跟赵七那个“弟弟”一模一样,他心中一动,赶紧扭头望去,却发现原来是自己认错了人。 那是个浓妆艷抹的男子,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一名中年人身上,见岳听松看他,便发出一声怪笑:“嘻嘻,这位小哥,若是看上了我,欢迎来暖香阁找我玩呀!” 暖香阁?岳听松一愣,脑海里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目光冷了下来:“你身上的味道,是暖香阁的人才有的吗?” 那男子咯咯笑了起来,连那中年人都发出笑声:“哈哈,好问题,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居然深谙调戏——” 岳听松一指点住聒噪的中年人,沉着脸问那男子:“我再问一遍,你身上的气息,是暖香阁特有的吗?” 男子不提防这人说出手就出手,本就涂满白粉的脸上又白了三分:“好汉饶命!好汉问的是这香粉?对对、对,这确实是暖香阁出品,独此一份,是阁内小倌专用的……” 岳听松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也不给那中年人解穴,身子一纵,整个人如一道淡烟,眨眼间飘回方才那件破败的小屋。 屋里两个人正在说话——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是算无遗策。我早就看出那小子心软好忽悠,人家一哭就上当。你看,这不是轻轻松松就入套啦?”这是赵七的声音。他大笑过后,就喜滋滋地数着银票,将它们一张张叠好,整整齐齐地码在荷包里,很有成就感地端详着。 文艷却有点不安:“可……” “可什么可。这人又不懂银钱的价值,若不是我,他还把银票当废纸,揣着到处跑呢。”赵七得意洋洋道,“我既教了他做人的经验,又教了他人生的道理,他实在应该谢谢我的。” “我……” “你不用担心。我都给你赎身了,当然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都想好了,等他离开的时间长一点,我就告诉他你不治身亡,反正死无对证,你就拿着这些钱……” “嘭!” 赵七吓得一哆嗦,就见那道破旧的门板勐然四分五裂,其中一片木屑直直朝自己飞来。他想躲,可双腿却软绵绵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木屑砸到自己腰上,弄得他全身一阵发麻,踉跄几步,跌坐在那张破床上。 岳听松从门口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问:“你让人拿着我的钱,想怎么样?” 这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赵七心中叫苦不迭。他也不知道岳听松听去了多少,只一口咬定道:“自然是去看大夫了。” 岳听松扯了扯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可怕地逼近赵七。 突然,原本呆在角落的文艷扑了过来,伸开双臂挡在赵七身前,目光里像是燃着一把火,毫不畏惧地与岳听松对视:“不许伤他!” “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岳听松想了想,问,“你是暖香阁的人?” “我……” “他不是!”赵七突然吼了一声,又冷着脸朝文艷道:“小崽子,快滚吧。今天事情砸了,没你的份了。” 文艷站在原地不动,倔强地昂着头,注视着比他高上不少,也有力得多的岳听松。 赵七更急了:“你这个小王八蛋,就算留在这里我也不会给你钱,听见了没有,唔——” 文艷眼前一花,他吃惊地回过头去,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出现在床上,将赵七死死按在了身下。他眼睛一下就红了,仿佛不要命一般冲过去,发疯似地举起拳头就揍。 岳听松抱着赵七往里面一滚,回身一指点了文艷的穴道,又皱眉自语道:“奇怪,明明是你们合伙骗我的钱,怎么弄得好像我反倒是恶人似的。”说完,就伸手去扒拉赵七的衣襟。 赵七方才挨了那一下子,身上还麻麻的,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提也提不起来,眼看岳听松的手已经伸进自己衣服里,只能把头偏到一边。 可这一偏,他就看到文艷正直愣愣站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慌了:“你对阿文做什么了,快把他放开!” “没做什么啊,只是让他老实一会儿罢了。”岳听松漫不经心地说着,两手在赵七衣服下面摸来摸去。 不知道摸到什么地方,赵七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眼睛也重新变得湿漉漉的。他难堪地动了动,小声哀求道:“求你了,你对我怎么样都成,别、别让他看见……” “看什么?”岳听松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手里一个荷包,正是方才被赵七骗走的银子。 他从赵七身上翻下来,曲着腿坐在床沿,一张张数清楚,回头打量片刻,又伸手在赵七衣服里掏了掏,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小布包。里面尽是些铜钱碎银和零零散散的小玩意,他看了看,就尽数倒进自己的荷包。 “这回对了。”嘟囔一句,他将荷包揣回身上,宣布道,“你骗我一次,我就抢你一次,现在你的钱都是我的了。唔,可你的银子没有我多,还欠着一些,我要想想让你怎么还上。” 赵七平时买零嘴的私房小金库都被端了,生无可恋地躺在那里,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布包,嘴里喃喃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岳听松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脸,在他耳边低声道:“其实,如果你直接说要钱,不用骗我都会给你的。” “那你现在能把银子都给我吗?”赵七眼睛中浮现一道亮光。 “过了那个村,已经没那个店啦!”岳听松摇摇头,“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把我当傻瓜耍。唉,我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还直挺挺站着的文艷,皱了皱眉:“这人也不是你弟弟吧。不过你方才似乎很怕被他看见……看见什么?” 赵七磨了磨牙。 文艷狠狠地注视着岳听松,过了这段时间,他的舌头已经可以活动,便立即开口道:“他这都是为了我。你有手段,朝我来!” “再说一遍,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岳听松又点住他的哑穴,随手将他拎到屋外,便不再理会,将目光放到了赵七身上,思索着道:“我刚才摸进你衣服的时候,你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被人挠痒痒!” 第17章 赵七心中冷笑一声,佯作害怕道:“不,我怕别人给我钱。” “怕别人给钱?嗯,你倒是很容易害怕。我这里有不少银子,能吓到你几次呀?”岳听松眨眨眼问。 赵七连声说:“越多越怕,你要是给我三四万两,我就怕死了。” “现在还把我当傻子耍。”岳听松沉了下去,随手从破床上的糙席上抽出一捆又柔又韧的干糙,将赵七的双手缚在床头。 “你、你要做什么?”赵七被岳听松的动作吓到了,扑腾着四肢想要爬起来。岳听松不耐烦,伸指在他腰间一戳,赵七立刻没了力气,又软绵绵地摊到床上。 第10页 “每次我做了错事,师父都会先让我自己反省。”岳听松一边捆一边说,“所以我也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赵七不屑地想,这都是赵禹成玩剩下的了。他每次犯了错,赵禹成就让他反省,反省得不对就要惩罚,其实还不是变着花地玩他。 当下有些懒懒的,勉强应付道:“嗯,我不应该骗你钱。不过这也怪你太好骗,我跟阿文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怎么就不起疑?” 岳听松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喽?” “要不是你傻,怎么会被骗——哎哟!” 岳听松收回紧勒住糙绳的手,翻身骑到赵七身上,嘶啦一声扯开了他的衣服。 赵七暗骂自己一句,居然习惯性顶起嘴来了,又赶紧服软道:“不是,不是,不只是你太傻,还因为我太坏。不不,主要是因为我太坏,我心肠黑,欺负二傻子,不是个好东西。” 岳听松嗤笑一声,好像想到什么一样,从荷包里掏出几枚方才从赵七身上没收的铜板,捏在手里擦了擦,道:“这钱原来是你的,我把它们还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赵七虽然不解其意,可还是抓紧机会得寸进尺:“那敢情好,不过我还有三两碎银子呢,也一併还我吧。” 岳听松摇了摇头:“不对,按照你刚才的说法,现在你应该害怕才是。” 赵七瞧他说了这么半天,也不过是把他绑起来,并没有动手的样子,心略微放松了些,觉得或许这小子也不过如此,便懒洋洋道:“是啊,是啊,我怕——啊!混蛋!” 他又惊又怒地瞪视着岳听松。方才,就在赵七说话的时候,岳听松指如闪电,迅速而精准地将一枚铜钱套在了他的辱.头上! 辰国通行的铜钱外圆内方,中间不大不小,正好够赵七的辱尖通过。然而可这怜兮兮的小东西受此虐待,立刻不甘寂寞地膨大不少,竟牢牢地卡在方孔之中,赵七甩动好几下都没掉下来,反而被铜钱的重量拽得一阵难耐。 “你这杀千刀的混小子,为这点银子下这样狠手,心眼小得针穿不过去!总有一天落我手里,教你知道什么叫客气!”赵七破口大骂。 “嗯,可惜现在你在我手里。”岳听松动作神情如常,手里又扣了一枚,还在赵七身上比比划划着名,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容易下手的角度,“我送钱给你呢,你怕不怕?” “怕你个——唔啊啊!” 又是一枚铜钱,卡在了同一部位。赵七现在略动一动,那里就被扯得受不了。 “唔,还有点地方,三个似乎也行。你觉得呢?” 赵七连摇头都不敢,只能小声抽着气:“不、不用了,我知道怕了……” “真的吗?”岳听松遗憾地说,“你可别后悔啊,原本能还你六文钱,现在只能还四文了。” “什么?四文?”赵七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岳听松直接揪住另一点,蛮横地将两文钱一起套了上去。 “别……别!住手!” “你是让我别住手吗?”岳听松拨了一下卡在赵七胸膛上的铜钱,弄得他全身控制不住地起伏个不停,嘆口气道:“唉,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可说好了四文,就是四文,你叫得再可怜,我也不会多给你的。” 不过,赵七的反应确实好玩得紧,叫声也很好听。岳听松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怪怪的,连忙运功压制,手上就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使的力气大了些,将一粒辱.头拉扯得变了形状。 “嗯、啊、唔啊!” 赵七勐然睁大了双眼,浑身又一次痉挛起来。岳听松感觉到他极力挣扎,便用手去按他的腰,冷不丁嗅到一股奇异而熟悉的气息,忽然想到这情景自己似乎曾经歷过一次…… 文艷一双眼睛几乎瞪裂,死死盯着门里。 他看不见床上发生了什么,却能清楚地听到声音,更清楚赵七的叫声意味着什么。他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副画面,而自己却只能一动不动地守在外面。 “呜……好疼……” 赵七小声叫着痛,那声音犹如一只喝不到奶的小猫,软绵绵的小爪子挠得人心里直痒痒。 岳听松听得心里一紧,又瞧见他手腕被糙绳磨得通红,终于再硬不起心肠,将他双手放开。 赵七从高潮中好不容易恢復了些神智,摸摸疼痛的手腕,一低头瞅见自己胸前明晃晃两片铜光,两个辱.头也肿得发亮,心里又恨又怕,只将这一笔帐狠狠记下,脸上却多了几分怯色,红着眼睛道:“你、你报復也报復了,现在,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岳听松摇摇头,竖起三根手指:“被骗之后,我给了你三次机会,进门的时候问你是一次,你说怕别人给钱的时候是第二次,最后让你反省是第三次。可你都没有抓住。我本打算教训你三次的,现在才两次呢。” 三次?赵七心思一转—— 刚进门,岳听松问他用钱做什么,他回答找大夫,所以岳听松拿走了所有的银子。 第二次,他随口煳弄说怕别人给钱,所以岳听松“给“了四文钱,弄得他真的怕得要命。 思及此,赵七简直绝望了。这个岳听松,行事手段竟然只依照自己的一套歪理,无所顾忌,心辣手狠。现在才两次就去了半条命,再被折腾下去,那还了得? “你……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赵七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忽闪闪,缩手缩脚地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胸前,看起来真是可怜得要命。 “呃,今天先这样,以后再说吧。” 岳听松尴尬地摸摸鼻子,嘆息了一声,抬手将他扯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用内力揉着手腕的淤血。待他稍稍放松了,就伸手过去,打算先取下那四枚铜钱。 “嘶——”赵七倒抽口凉气,小声道,“疼……” 岳听松也发现情况不太妙。两个都辱.头变大了不说,还硬得跟小石子一样,轻易取不下来。更关键的是,不说轻轻拽动铜钱,甚至只要略微转一转,赵七就会哼哼唧唧地喊疼。 “唉,你怎么这么娇气。” 罪魁祸首居然有脸这么说,若是在平时赵七一定会立刻气得跳起来。可现在他是真知道怕了,所以一声不吭地缩着,紧紧咬住牙。 “唔!” 咬牙也没有阻止喉咙里溢出的呻吟,赵七羞怒交加的看着岳听松——这小子刚才居然舔了他一下! “我自己受了什么小伤,都是这么舔舔就好了。”岳听松做出如此举动,脸上偏偏还是一派正直,“我帮你舔一舔,很快就不肿了。” 赵七恨恨磨着牙:“不用你帮。” “可是你自己舔不到呀。”说着,岳听松居然还轻轻吹了口气,“怎么样,这样舒服点了吗?你可以自己吹吹气,疼痛消得快一些。” 赵七不知他是真呆还是装傻,但怎么也不可能在别人眼前做这样的蠢事。可他也知道抗议是无效的,就索性转过头闭着眼,权当看不见。 因为视觉消失的关系,触觉变得更加敏感。温暖而柔软的舌尖正小心地抚慰着痛处,口水留在上面,被风吹得凉凉的。赵七渐渐得了趣,轻轻哼了一声,轻轻摩擦起双腿,下面又有些起性——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此时觉得舒服,就不管不顾地享受起来。 然而岳听松那小子也是个不消停的,没一会儿,赵七就听他惊唿道:“哎呀,你这里怎么又大了不少。” 赵七没好气地睁开眼:“我又不是个死人,你这么弄,自然会有反应。” 岳听松讪讪地挠了挠头。 真奇怪,每次明明是赵七做错了事,可最后懊悔不安的那个却总是他。 赵七看到自己两个辱尖已经泛起水光,寻思着应该能起到一定润滑作用,就自己伸手去拔,岳听松见他疼得不行,忍不住伸手覆上,用指尖在铜钱上一碾—— 铜钱应声而碎,哗啦啦掉了下去。 “你……”赵七脸都气白了,“你有这一手,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岳听松非常不好意思地诚恳道歉:“实在对不住。方才一时情急,忘记了。” 这是真的吗? 赵七狐疑地打量着岳听松,可是他的目光是如此坦然,最后也只能归结于这傢伙脑子不灵光,随他去了。 岳听松抱着睡着的赵七出来的时候,文艷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 赵七先是被折腾了一阵子,后来铜钱取下,就有些支持不住,岳听松便抱着他安慰了一会儿。 这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傢伙,虽然觉得岳听松可怕,可因为他的怀抱确实温暖,(给驴)顺毛的技术又是一流,所以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样子恬静而安详,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放下他!”文艷厉声道,脸色阴晴不定地注视着赵七凌乱的衣衫。 岳听松恍若未闻,居然完全没有将他看在眼中,迳自朝前便走。 “站住!”文艷又喊,声音大了一些。 这回岳听松皱了皱眉。怀里的赵七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什么,復又沉沉睡去。 他这才舒展眉毛,冷冷瞥了文艷一眼:“暖香阁的,离他远一点。” 文艷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仿佛又被点死穴道一般,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两人越行越远。 第18章 赵七被岳听松好好收拾一顿之后,每天只呆在赵府,很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不过,每天早上,他都要自己拉开衣服,让罪魁祸首观察一下胸口的消肿情况。虽然赵七提出可以用玉生津抹一抹,可施害者却痛心疾首地表示必须由自己负责,所以会用舔舔和吹吹的方式帮他止痛消肿。 赵七倒觉得他不用那么客气,可实在打不过对方,而且确实很舒服,再加上早晨正是情慾勃发之际,因此虽然一开始会骂上两声,可后来就哼哼唧唧地随着对方的动作,直接化成一滩水了。 正如现在—— “嗯……再重一点,对,就是这样……好舒服……”赵七躺在床上,衣衫半解,双眼迷离,一手揽着岳听松的脑袋,一手在自己身下揉搓,十个脚趾头都舒服得蜷缩起来,模样浪得让人受不了。 第11页 岳听松停下了舔弄,用指尖戳戳赵七下面那根东西,不满地问道:“你每次都自己摸这里,什么时候给我摸?我又不会,总是弄得很疼,可看你的样子,似乎很舒服?” 赵七心想就你那仿佛深仇大恨似的动作,力气又那么大,能舒服就怪了。可看到英气少年的唇上亮晶晶的,一道银丝还连接着自己的辱尖,不禁有些激动,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笑了。 “舒服,嗯,可舒服了。”他在别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渎的动作,勃.起的性器已经是湿滑一片,脸上尽是迷醉,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岳听松,“不过,若是能被舔上一舔,就更舒服了……” 岳听松听出他的意思,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低头看时,倒也不觉得讨厌,小猫喝水似的在柱头上舔了舔,又吸了吸,双手也顺势揉捏着两片雪白臀瓣。赵七不提防他说做就做,腰肢一阵乱颤,岳听松捧不住,就惩罚地在他大腿内侧拍打了几下。 “唔……疼,别打了……嗯啊!” 痛慡夹击之下,赵七再也忍不住,嗯嗯啊啊叫唤几声,居然就这么发泄了出来。 岳听松毕竟是个练家子,察觉情况有异便及时抽身。此时低头注视着赵七失神的脸庞,忍不住在那双嫣红饱满的唇上亲了亲。而赵七则是迷迷煳煳,勾着他的舌头痴缠不休。一吻过后,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各自红着脸平復唿吸。 “一人一次。”岳听松道。他现在没用内功压制情动,下面直挺挺地竖着一大根,形状尺寸让赵七暗暗咋舌。 可赵七并不想给别人舔,就闭着眼假装没听见。却被岳听松晃着拉了起来,重申道:“一人一次,该你了。” 赵七被强行拉到岳听松的腿间,脸前就是那么大一个傢伙。想了想,就先用脸颊蹭了蹭。 岳听松抽了一口气,唿吸一下子就加重了。 果然是个雏儿。赵七心中暗笑,嘴里却不住声地说:“唔,好哥哥,你这里太厉害啦……把我的脸都弄湿了……这么大,我怎么含得住……嗯,不仅会把嘴里塞得满满的,肯定也顶得舌头都发麻,一直捅到喉咙口……” 他这些年被不少人教了不少下流话,此时一叠声地说出来,阵阵气流就喷在岳听松腿间。岳听松哪里见过这阵仗,看到赵七的脸颊挨着自己的yáng句已然足够煽情,这傢伙还说着这些虽然听不太懂,却只让人觉得面红耳赤的话,模样又乖巧得不行,一时间心如擂鼓,竟福至心灵地开了窍,主动伸手按过赵七的头,将东西往他唇上一撞。 刚一接触那软嫩的双唇,他就舒慡地嘆了口气,而赵七不但没躲,居然还伸出舌尖,在个极为销魂的地处重重一舔—— “哎呀……你怎么都不打声招唿的!”赵七气唿唿地给了他一巴掌。 岳听松从云端慢慢飘下来,看到赵七满脸全是自己射出的东西,连头髮上都沾到一些,只觉得内心同时生出一种满足与更深的不满,红着脸道了声歉,便穿好衣服去给他打热水去了。 赵七两下子摆平岳听松,也甚是得意。随手抹了把脸,弄得两手都黏答答,索性也不擦了,直接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等他。 过了一会儿,感觉下方有些异样,探手下去一摸,后庭里流了不少水,屁股后面湿了一片。就自己算了算日子。 赵禹成他们离开已经七天了,走的时候说是十天半个月就回,现在居然已经过了一半,心里不禁有些郁闷。虽然有这桩麻烦事,可还是赵禹成不在的日子更慡快些。他一回来,又要发脾气折腾人,真是让人烦得要命。 正想着,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跟这种小子鬼混在一起,老爷回来,定饶不了你!” 赵七没看见人,也没去看,只懒洋洋道:“哈,我倒霉,难道你不高兴?再说了,人家在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走了之后才出来冒头,一定是打不过他。你都打不过,赵禹成更打不过,又能奈何得了他什么?”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夹杂了几分阴沉:“待老爷神功大成,他定然不是对手!我好心劝你一句,你不要不识好歹。” “你只用看着我不逃出赵府就行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我就是死了,也犯不上你操心。”赵七翻了个身,“至于赵禹成,哈,都变成太监了,还练那劳什子,他怕是连下面那根东西都不知道怎么用了吧。” “你……好自为之!” 那个声音消失了。赵七看着门口,果然,不一时,岳听松搬着一大桶热水走了进来。 这小子虽然又笨又狠,但厮混了这几日,赵七倒是发现他有个力气大的好处,而且非常好哄,使唤起来很是顺手。一想到过几日就使唤不了了,他还是有几分可惜的。 岳听松将水温调好,就跑来跑去地把赵七放进大木桶里洗澡。赵七被擦洗得很舒服,眼睛半眯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随口问道:“岳少侠,我知道你银钱不少,能不能借我五千两呀?” 岳听松手下一顿:“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当然是寻欢作乐啦。”赵七笑嘻嘻道,“怎么样,借不借?” 岳听松沉吟道:“这钱我有用的。我昨晚接了个悬赏,这两天要往星川下游跑一趟。” 赵七想了想:“哦,已经开春了,星川春汛,不知道今年怎么样。你是去赈灾的?” “我以前以为自己身无分文,现在知道身上有钱,当然能帮一把是一把。” 赵七愣了一下,未料到眼前之人竟有如此济世之心,心里不由骂了句笨蛋。耳边便又听他主动道:“我会打猎,悬赏的银子也有不少,攒钱很快的,以后就都给你。” “这点钱你还是收着吧。”赵七不冷不热地说,“水患你也不用太担心,赵禹成这趟去星旺州,估计也是为了这事。有他出马,星旺州的富商财主自然会出钱出粮,另外还有官府的赈济,轮不到你自掏腰包。” “这不一样。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但凡有余力帮扶别人,自然是要出一把力的。” 这认真的神情竟跟另一个人别无二致。赵七心里一动,忍不住伸出胳膊勾住了他,在那双眼睛上亲了亲。 两人又腻了一阵子,岳听松走之前,又一次叮嘱道:“对了,那个暖香阁的人,你可不要再去找他。” 赵七懒洋洋地摆摆手。这事岳听松说了好多次,也不知道文艷是怎么得罪他了。赵七一开始还据理力争,后来发现这小子油盐不进,就索性敷衍了事,答应以后不再跟他来往。 岳听松得了保证,满意地点点头,在赵七额头上亲亲,就红着脸离开了。 如果真能说到做到,赵七也不是赵七了。岳听松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了赵府,打算去找文艷。 然而,到了地方,院里却空无一人。 赵七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最终确定这里至少已经三天没住人了。 文艷走了,还是被抓了? 第19章 赵七很清楚,暖香阁不动自己,是因为赵禹成的面子,可自己的面子,却是什么都不是的。 他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在直接回去和去暖香阁要人之间摇摆不定。 回去,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用还银子,省去一切后顾之忧。更何况文艷本来就跟他非亲非故,俩人认识才不过两个月,实在不值得为他惹上麻烦。 主意打定,赵七回头就走。可走了没几步,却发现自己拐到了去暖香阁的路上。 罢了罢了,就当发回善心吧。毕竟文艷今年才不到十六岁,比他当年还小一点,而且长得又那么像……赵七想着,索性大步跑了起来。 跑了没一会儿,赵七觉得有点累,就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 那些话本小说里动不动就“一熘烟地跑去”,真是太不符合实际了!丝毫不反省是自己平日好吃懒做的错,赵七在心里抱怨着,救人的壮志也先搁到一边,慢悠悠走去路边买冰糖甘蔗汁喝。 甘蔗汁清甜慡口,就是味薄了些,他忍不住想再吃点别的,随意打量着街上的摊子,眼角扫到街边的几人,心里突然跳了跳。 在文艷的小院前,他似乎也见过这么几张脸。 他们跟了他一路,为什么?莫非是寻仇? 于是赵七细细一想,发现自己得罪的人着实不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恨自己能恨到找人来收拾的也有许多,粗粗一数,就有一二十个名字,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线索。 找不到,赵七索性就不想了。他将手里的甘蔗汁往店家身上一泼,扬声怒喝道:“什么馊水,难喝成这样,也敢卖十五文钱!” 卖甘蔗汁的是一个瞧起来颇为泼辣精干的大嫂,突然遭遇这等恶客,立时圆眼一瞪,叉腰大骂:“你这一脸穷酸的贼小子,活该一世不得发迹!什么东西,也配来喝老娘的甘蔗水,定是天天喝泔水,才喷出这满腔子臭汁烂气!” 赵七棋逢对手,大声回骂。两人唇枪舌战,飞禽走兽无一不包,祖宗十八代无一遗漏。但赵七毕竟经验尚浅,平日骂人的话一半是以前别人拿来骂他的,另一半则是这几年混在街上学来的,比不过这位大嫂浸yin此道已久,虽然中气甚足嗓子嘹亮,可时间一长,毕竟落了下风。 随后,两人厮打在一起,赵七紧紧抓住那大嫂的衣服,嚷着要去找人评理。一大群人在边上起闹,多半是认出他来的。 赵七见状,微微放下心来。这么多人,无论是谁都不敢随便下手,而只要能进了赵府,自己就算是安全了。 然而,就在这时,街角处却唿唿啦啦来了一帮人,皆穿着赵府家丁的衣服。为首的一个连声叫着赵管事来拉他,还有人去向那大嫂赔罪。 赵七心下一沉,这些人他全不认识,挣扎着就要叫嚷,身边一个人突然握住他的手,赵七掌心一疼,眨眨眼,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管事,快回去吧。”有人搭上他的肩膀,赵七丝毫没法反抗,竟就这样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走了! 第20章 赵七醒来时,并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那些人带着他走了一会儿,就用个小药瓶在他面前一晃。赵七再次恢復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张椅子上。 从身下的触感看,这似乎是一张美人椅。空气里燃着薰香,里面掺了些催情的香粉。不远处,有另一个人的唿吸声。 第12页 “赵管事,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赵七睁开眼睛。 这里果然是暖香阁。 不远处是茶几桌凳,摆着一些画具,一张白纸齐整地铺在案上。留青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浅酌着杯中之酒,含笑望着他。 赵七心如电转,当下也换上一张笑脸:“哈哈,居然是留老闆救了我,实在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说着,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要伸个懒腰。 “赵管事,你……”留青话音未落,赵七已像离弦的箭一样沖了出去。 然而—— “放开我!我、唔!” 眨眼的功夫,脸色惨白的赵七又被人拎了回来。 他方才刚跑到门边,就被门外两个黑面神抓住,在肚子上狠狠来了一拳,打得他当时就弓下了腰,疼得一动不能动。 他被这两人按坐在之前那张美人椅上,依然正对着留青的脸,一边小声抽着凉气,一边厌恶地骂道:“混帐,老子也是你们能动的!滚开,我不要坐在这鬼东西上!” 留青笑道:“这张美人椅可是时下最新的款式,机括暗器极为精巧,若是赵管事嫌弃,不如我先为您演练一番如何?” 赵七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道:“哈,不敢劳烦留老闆。我家老爷这几日就回来,我……” 留青摇了摇自己杯中之酒,笑道:“赵管事平日事务繁忙,今天好不容易得闲,身边没有庸人烦扰,来到这暖香阁,不先喝一杯酒再走吗?”赵七怒视着他,他不以为意,还将自己的杯里重新斟满酒水,餵到赵七的嘴边。 赵七没有抵抗,乖乖张口喝下酒液,留青一笑,正要开口,却被赵七“噗”的一声,喷了个满头满脸。 “哈哈,这样的酒,多少也能喝得!”赵七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一看你就是个斯文败类,还是这幅模样适合你!” 留青伸手止住手下要殴打赵七的动作,从怀中取出一枚素帕,轻轻擦了擦流淌着酒水的脸,将它搁在手边的桌上,缓声道:“不喝就不喝了。呵,赵管事,改天我一定要请你好好喝上一壶。现在,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五千两银子的事。” 赵七心中一动:“文艷不是也被你们抓了么?” 留青摇头:“那孩子机警得很,已经逃了。那五千两银子,我们只能找赵管事要。” “你把我抓到这里来,还指望我乖乖还钱?”赵七冷笑,“给老子五千两赔礼道歉,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你们。”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赵管事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想,只要我们开诚布公,一定能有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答覆。” “你想怎么做?”赵七听到这里,发现对方确实只是要钱,反而放心了,朝椅背一靠,懒声道,“反正我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看着办吧。” 留青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话头,笑道:“在下不才,略通丹青,曾有一幅《欺雪图》颇受风月朋友捧场……赵管事,你可曾见过?”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赵七的表情。 赵七依然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没有,看来你真的只是略通,本事也稀松得很,我也看过一些春宫画儿,什么《气血图》,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留青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哈哈,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请赵管事品鑑一番。鄙人对此画还有几分自信,如无意外,它应当能成为传世百年的春宫精品。” “哦,你脸皮倒厚,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世人虽好春宫,却不喜欢自己出现在画中。为了防止这五千两被一併赖掉,只好委屈赵管事片刻,留下些许凭证了。” 赵七闻言一惊,刚刚想到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就见留青拍拍手,两个黑面神松了手,四五个龟公从门外鱼贯而入,朝他走了过来。 “你们去请赵管事脱衣,动作可要仔细着些。” 赵七平日里哪里被这些人碰过,当即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他是个成年男子,这些个龟公又不会武功,一时还真让他挣出一点空间。 赵九夺路便逃。可没跑几步,就被人扯住头髮拉了回来,几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在地上,嗤啦一声便扯破了衣服。 “混帐东西!”赵七暴怒。 这回没有人说话,众人看到衣下那光洁如玉的肌肤,再配上赵七因怒气而泛红的脸颊,竟都有些呆愣。 而紧接着,就是抑制不住的凌虐之欲。 动作变得更为粗暴,有些人甚至会在赵七反抗的时候故意去扭他的胸口和大腿。赵七双拳难敌四手,打了上面挡不住下面,没多大功夫就被人彻底剥光,还被牢牢地摁住了四肢。 终于,赵七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即便画过无数春宫的留青,见到如此漂亮的身体,也不由眼前一亮。赵七已经是个成年男子,四肢修长有力,不若娈童那般娇弱可人,可偏偏肌肤柔滑,腰细臀肥,双腿笔直光滑,令人一见之下便慾念丛生。 留青浸yin风月之道已久,一看赵七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个适合被人虐打折磨的,不过毕竟顾忌着赵禹成,还是不敢做得太过,只打算先让他摆几个姿势,画几张春宫了事。 赵七现在很难受。 他的嘴里被塞进一根粗壮的角先生,大腿也被强硬地分开,两粒樱红更是被人粗暴地搓揉,稍一挣扎,就是迎面一个耳光。 “不错,不错。你们把他的大腿再掰开一点。对,就这样。你,把手伸到他下面。你们两个摸他大腿,别挡着后面那只手。” 就这样,赵七被迫摆出一个yin乱的姿势。他的大腿被男人握住,强行打开,而双手则被拧在身后,展示一般地挺着胸上那对红肿的小点,以及身上刚被掐捏出来的红红紫紫。后面还被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摸索着,似乎马上就要被破门而入。 “这个表情不错。”留青满意地笑了笑。 他执笔的手在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毅然下笔。 笔锋落纸,突然间一切心情思绪都交织成灵动线条,一切难言妄念都渲染为缤纷色彩。不一时,生动的五官已跃然纸上,正是皱眉难耐的赵七。 随着画笔转动,更多细节流泻而出。单看这画面,就觉得画中人好像活的一般,正无限屈辱地怒视着胆敢窥伺他身体的画外之人。可这种表情,配上他被好几只大手按住猥亵的无力动作,却构成了绝妙的反差,让人隐约生出一种征服的快感。 一幅图已然画就,留青放在一边,指示着那些人将赵七翻过身去,裸露出一片雪白腰臀,一边一只手将臀瓣分开,又命人捏住赵七的下巴,强迫他看向正在画图的留青。 这幅图的凌辱意味比上一张还强。因为姿势的关系,岳听松早上在赵七大腿和臀上留下的痕迹一览无遗。其他人见了,都忍不住低声调笑。 “赵管事,平时看你一副飞扬跋扈的小样,屁股却扭得那么骚,是不是天天想着如何让人好好肏上一肏?” “哈哈,赵管事,管的一定是赵老爷的床事。这些痕迹,大概都是赵老爷留下的吧。” “我倒听说赵六他们也有份呢,我侄子在赵府当差,有一天看见赵六光天化日就摸他的屁股……” “身子长成这样,别说下人了,说不定连赵府的狗都上过他。” 赵七被这些人连番用言语侮辱,虽然清楚他们并不知晓内情,只是随口胡说,可依然又恨又气,又羞又恼,在心里把他们狠狠肏了百八十遍。留青见状,几笔画出他含泪摇头的样子,又在他大腿上着重画出点点红痕,似是刚刚被人强行侵犯过一般。 接下来,留青又让那些人将赵七摆成更加不堪入目的姿势,一一落在画纸上。 最后,留青一共画了七幅图。最后一笔落下,他的心情跟刚刚完成《欺雪图》时一模一样。 不,是犹有胜之。 赵七还摆着跟最后一幅图一模一样的姿势,他已经没了力气,双眼失神,微微喘着摊在那张美人椅上,身上披着一袭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发现留青看过来,还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留青久久凝视着这一幕,目光中暗沉一片。 第21章 赵七又被人拉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要被再次摆弄,没想到,却是被带到了留青面前。 “赵管事这一番辛苦,应当抵得三日之限。不过,三日后若是交不出五千两银子,恐怕春宫里可就不止只有你的身体,还会有其他更有意思的场面。”留青摸摸他的脸,“你的年纪太大,就算生得好,在暖香阁也卖不了几年。我充其量只能收你做个画具,心情好了就让一二十人弄,心情不好就让狗肏。唉,到时候,只怕全天下人都会为你心疼的。” 赵七被这番威胁弄得脸色煞白。留青又将前一张字据撕毁,重新写了个欠条,边写边念:“丙申年庚寅月癸未日,赵七欠暖香阁银五千两,时限三日,逾期不还,以身抵债。这样写行吗?” 赵七使劲摇头,被人拉过手,强行按了个手印。 “不过,单凭这样还是让人没法放心。”留青苦恼地思索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从案上拿下一个小盒,对赵七介绍道:“这盒颜料是我阁中特制的,水洗不掉,刀刮不去。若是写在人身上,除非剜去这块肉,不然就一辈子都留在上面。为防万一,还是把赵管事的凭证写在不容易丢的地方比较好。” 赵七暗叫一声不好,身体已经被人翻过身按在桌上,后面一凉,却是留青提笔写在了他的臀上。 赵七奋力挣扎,却被按得动弹不得,那软滑的毛笔骚弄着敏感的肌肤,他只能全身细细地抖个不住,一半是因为笔尖冰凉,另一半则是因为被人在这种地方写字的屈辱感。 留青也在发抖,兴奋得发抖。 眼前这人原本高高在上,就算跌落尘寰,自己也只能远观。可现在,他就瑟瑟发抖躺在自己手下,而这具几近无瑕的身体,即将被自己留下去不掉的痕迹。 他心中突然一热。在落笔的时候,故意将“暖香阁”改成了“留青”。“丙申年庚寅月癸未日,赵七欠留青……” 他还要继续写,头顶突然一阵劲风传来,他下意识护住赵九,以笔作剑,跟来人硬拼一击。 “找死!” 第13页 岳听松目露杀机,澎湃气息透体而出,笔锋尚未接触肉掌,已被强悍内力碾为糜粉! 方才自房顶看清屋内情形,他立时目眦欲裂。 赵七惨兮兮地被几人按在桌上,自己离开时还白.皙光洁的身躯,此时遍体都是被揉捏出来的紫青淤痕,脸上泪痕未干,全身抖个不停。还有个男人居然正在他的身上写字! 岳听松只觉耳畔嗡的一声,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跃下,带着十成内力,就要将这恶徒毙于掌下。 说时迟那时快,画笔粉碎后,两人肉掌已然相交—— “嘭!” 岳听松自天而降,气势如泰山压顶;留青借了方才的缓冲,此时亦严阵以待。然而,他虽勉力应战,却依旧挡不住对方出乎想像的雄浑内力——此人小小年纪,力量竟恐怖如斯! 留青听到自己骨骼寸寸碎裂的声音,强大气劲冲击肺腑,他喷出一口血,只来得及紧紧抓住手边的画纸,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赵七原本还伏在桌子上哆哆嗦嗦的,身后却突然没人了,只听得惨嚎阵阵。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出被塞进嘴里的素帕,忽而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战战兢兢回过头,看到屋子里到处是血。 岳听松立在屋子中间,手里掐着一个壮汉的脖子,那人的一手一脚都奇怪地弯折着,脸色铁青,嘴角留着一缕血。 “你可受伤了?”岳听松发现赵七在看自己,就随手把那壮汉扔到一边,急急忙忙地向赵七走来,“方才我的心都急得要从胸口跳出来,生怕赶不及,你……” “你……你……杀人了?”赵七结结巴巴地问。 仿佛是回答一般,那个大汉勐地吸了一口气,发出像见了鬼一样恐惧悽惨的嚎叫,拼命用被折断的手脚想要逃离这里。岳听松皱眉踢了他一脚,他两眼一翻,裤裆里流出一股骚气,彻底一动不动了。 “大概没死吧。”岳听松漫不经心地说完,又进一步解释道,“我刚才看到他们按着你,心里很生气,就想教训他们一下。没想到这些人跟纸煳的一样,这么不禁拽。” 赵七往地上看了看,刚才那些人都缺胳膊断腿,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赵七隐约看见他们的胸膛似乎在微微起伏,可他也不敢多看。匆匆一扫而过,没看到留青,或许是被属下救走了。 而整个屋子里最恐怖的,还要数岳听松。他身上溅了不少血,双手更似是刚从血池子里泡过一般,鲜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还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赵七平素最怕见血,眼见这么个血人越走越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脑袋一歪,摊在桌上昏了过去。 第22章 赵七隐约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怎么浑身是血,你、你把他怎么了?!”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讨厌。 “这不是他的,可是他突然昏过去了。”这个声音也很讨厌,“他们说你的医术最好,你快给他看看。” 他感觉自己被一阵摆弄,有人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赵七,赵七? 不对。 他恍惚听到另一个声音,那好像是父亲,他在唿唤着自己,一如往日和蔼慈祥。他又看到另一个人,少年未及弱冠,可已经长身玉立,脸庞分明稚气未脱,却已初露峥嵘。 他想朝他们走过去,但身体很是沉重。勉力迈了两步,回身一看,有很多双手从黑暗中伸出,牢牢抓着他,撕扯着他的衣裳,yin亵地抚摸他的身躯。他奋力挣扎,拼命唿喊,可声音刚刚出口,就落到软绵绵的黑暗中,无声无息,连自己都听不见半点动静。 父亲的表情变成了责怪,少年的脸上满是鄙夷。他不敢再叫他们,只想更深地躲起来,躲进黑暗中,躲在这些手的抚摸里。可就在被彻底拖入深渊的前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剧烈晃动,隐约有一道光芒划破黑暗。 那道光是如此纯粹而温暖,他忍不住投身其中,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赵七,赵七!”岳听松在喊,他一手抵着赵七背心,缓缓传输着内力,一边焦急地问道,“他怎么还没醒,你不是说很快就好吗?” 赵十神色晦暗地看着他,冷冷道:“只怕他是受惊过度,失了魂。我还没问你,他是看到什么吓成了这样。” 岳听松困惑地说:“没什么呀。我赶到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说话也挺清楚。莫非是之后看到了什么?” 明明就是被你吓的,在这里充什么无辜呢! 其实赵七已经恢復了神智,可岳听松的内力弄得他暖烘烘的,所以一时间不想睁眼。不料勐然被提起这茬,浓厚的血腥气重新涌入脑海,他忍不住推开岳听松,爬到床边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岳听松惊喜万分,连忙帮他小心地顺着后背。赵七想起他血淋淋的双手,又是一阵狂呕。 赵十终于看不下去了,板着脸以大夫的身份将岳听松赶出屋,用清水帮赵七洗净秽物,餵他喝下定神的汤药,才给他盖上棉被,望着他定定地出神。 赵七现在最讨厌别人看他,就厌烦地扭过脸,吩咐道:“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七哥,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么?”赵十柔声问,“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哭出来或许会畅快一些。” “哭?我为什么要哭?”赵七莫名其妙地看他,“我在你面前哭有什么用?好吧,你先给我拿点红豆水晶糕来,我吃完了再考虑一下。” 赵十失落地去拿糕点了,忽然听到身后赵七问:“咦,你的腿怎么了?” “没、没什么,前几天……练武的时候弄伤了。”赵十小声说。 “哦。”赵七随口应道,“小瘸子,你再给我拿点喝的。” 赵十的双手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他背对赵七唿了口气,才拿起碟子,并一壶春茶端了过去。 赵七吃了几块糕,又就着壶嘴喝了半壶茶水,最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 “七哥,今日的事情,老爷怕是很快就会知道的。” 赵七嗯了一声。 “可你后面的字……” 赵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就知道赵十和岳听松一定是看到那些字了,立马黑着脸问:“你能去掉吗?” 赵十为难地咬了咬唇:“我……我只能试一试。” 赵七伸手从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打开床头的暗格,取出一个小瓶子朝赵十晃了晃。 “这是玉生津。”他轻描淡写地说,“你看看,实在不行,就把那块肉割了吧。” 赵十闻言一抖,朝赵七看去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枕着双手望着床顶,表情是一贯的无所谓。 痛苦、愤怒、心疼……种种情绪激盪,赵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他想抱住赵七,可最后却只敢小心地捉住一片衣角,声音哽咽道:“七哥……这次真是,真是苦了你了……” 赵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苦的,不就是让人扒了衣服画两张画儿罢了。我平时被你们作弄得还少么,你小子第一次还差点尿我里面,那才叫苦呢。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哭丧着脸,给我把岳听松叫进来。” 赵十脸上发烧,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他不求赵七喜欢他,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只盼望能被少讨厌一些。可现在他才明白,在这人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跟欺辱过他的那些人别无两样,甚至及不上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生人。 “好的,七哥,你好好休息。”赵十低头退出门,守在外面的岳听松迫不及待地跑进去。赵十看到赵七乖乖被这人抱在怀里,轻轻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抹杀意。 第23章 “现在舒服点了吗?”岳听松轻拍着赵七的后背,用内力化去他身上的淤痕。 赵七在他怀里动了动,体温相贴,沉稳的心跳就在耳边,他听着有些昏昏欲睡,小声嗯了一句,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走就开始想你,所以动作快了些,提前办完了事。”岳听松解释道,“你被抓走已经整整一天了。我回来发现你不在,就借了些师门的人,最后才找到的。” 赵七嗤笑一声:“还好意思说,你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把我放走来着。再晚个一时半刻的,我就直接自己回来了。” “我……”岳听松的脸红了红。 “哈哈,逗你的,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救呢。”赵七笑道,“岳少侠,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岳听松没有回答。他犹豫了一阵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之前在暖香阁找你,看到一些事。” “哦。”赵七隐约猜出他要说什么,当下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原来……赵九对你做的,也是那样的事……”岳听松的声音闷闷的,又转而愤愤不平道:“你是自己情愿的吗?还是赵兄逼你的?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这个嘛……嘿。”赵七懒洋洋道,“我是他赵家的奴才,如何发落当然全凭主人安排。再者说,有钱有势的玩别人,没钱没势的被人玩,天底下哪里不是这个理?” “你……”岳听松想反驳,可他也没有多少经歷,更不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最后只能小孩子赌气一样地说,“反正我不愿意,赵禹成若是再这样对你,我——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赵七脸色一变,正要去捂岳听松的嘴,突然一道雪白亮光划过,竟是一柄短剑自上而下,朝岳听松肩头刺去! 岳听松面色不改,搂住赵七掠出数丈。赵七耳边只听得刺啦一声,战战兢兢站定之后,看到岳听松回身迎敌,他才发现这人背后被割开一道大口子。 回想起方才一幕,赵七神色有些复杂。其实岳听松本无需冒此风险,若是不管旁人,自己绝对可以全身而退,可偏偏…… 不及思考,二人已然交手。 来人全身被包裹在灰衣之中,脸上带着个黑色的面具,整个人快如闪电,迅捷无声。而岳听松的招式则大开大合,虽然看似缓慢,可每一招都能料敌于先,虽是小小年纪,竟自有一派宗师风范。 “我家老爷好心留你,你却撺掇府内私奴出逃,这是什么为客之道?”灰衣人开口质问。 第14页 岳听松却怒声道:“你一直跟在他身边,竟然眼看着他被人折磨,于心何忍?你们对他也不好,难道还不许人看不过去了?” “于心何忍?哈!”灰衣人发出一声似喜似悲的惨笑。勐然发力,速度竟然更快上三分。 岳听松不敢怠慢,凝神以对。两人都嫌屋内侷促,施展不开,不多时便从屋里打到外面。 赵七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敢躲在床里面缩成一团,见他们出去,便跑到门边探头探脑地看。可此时天色昏暗,他也瞧不分明,只能听到乒桌球乓一阵乱响。忽而有一阵劲风袭来,激盪四周,赵七连退数步,竟被飞起的细沙迷了眼睛。 “呃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痛唿。 赵七心中一急,等好不容易睁开眼,院内风沙已住,四下寂然无声,只有岳听松一个人神色复杂地走了进来。 “他走了。”岳听松道。 赵七瞅见他身上一些血,有些犯晕,慢慢坐在椅子上:“他受伤了?不会死吧……” 岳听松摇摇头:“那倒不至于,躺个十天半月的,大概就能下床走路了。” 赵七听了,放下心来,立时眉开眼笑道:“那是个烦人精,躺着更好。你受伤了么?我帮你看看。” “一点小伤罢了,我练的内功心法很好,受伤恢復得比寻常人快些,现在应该都快好了。”岳听松说着脱下衣服。赵七一看,他身上有一些剑伤,背后那道最长,伤口竟已经慢慢结痂——这已经不是恢復得快些,简直是神乎其技了。 赵七赞嘆连连,两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岳听松捏住他四处作乱的手,皱着眉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察觉你身边有人跟着,可你被人抓走,他为什么不去救你?” “他都恨死我了,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恐怕还觉得痛快呢。”赵七说完,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咦,你这是在生气?” “当然生气了,我见不得你被别人欺负!”岳听松的回答斩钉截铁,心里却在想,就算是欺负,也得是我一个人来才行。 赵七闻言一怔,眼底一抹流光一闪而逝,可很快就恢復了平时的惫懒样子,斜斜地看着他:“哈,说得好像你没欺负过我一样。” “那怎么一样?”岳听松气唿唿道,“我又没那样欺负过你。” “哦哦,原来你想那样欺负我呀……”赵七似笑非笑道。他此时的目光跟平时很不一样,像一只扑闪着的蝴蝶,逗弄得岳听松直想捉住那对翅膀。 “我、我……”他脑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煳,压根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赵七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好看的笑容,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唉,少侠先有救命之恩,后又为我出气,小人无以报答,这可怎么办呢?”赵七歪着头,似乎很苦恼地看着他,嘴角却一直翘着,“没办法,只好求少侠垂怜,好好欺负我一下了。” 第24章 岳听松舒服地嘆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七。 赵七正努力含吮着他的性器,时而偏转脑袋,用舌头将粗壮的柱身上下舔弄得水光潋滟。 “果然好大,根本含不进去……”赵七将膨胀到狰狞的男根全部吐出,抱怨似地说。 他的口水来不及吞咽,湿漉漉地流到胸口,留下一道道yin乱的亮光。岳听松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捏弄着被沾湿的的辱尖。 “嘴上要给您舔,胸口还要被您捏……唔,少侠可真会欺负人。”赵七挺挺胸,主动拉起岳听松的手,放到被冷落的另一边,“少侠可不能厚此薄彼,要给小人的这里主持公道呀。” 岳听松被这举动弄得一阵情动,他心念一转,内力在体内自行运行,却不再是遏制情潮,而是坚固精关。 立时,那本就大得吓人的事物又膨大了一圈。 其实以他的内功,若要刻意坚固精关,一日不泄都是没问题的。上次是因为太过激动,又是第一次,不免缺乏经验,所以早早就出了精。可这回,他为寻找赵七在暖香阁潜伏了半日,开了不少眼界,隐约也知道时间越长越能享受。 然而这一开窍,却是苦了赵七。 “奇怪,怎么又变大了……”赵七现在根本吞不进去,只能用舌头舔得啧啧作响。过了一阵,他舌头都酸了,眼前的巨物却坚硬如初,根本看不出即将发泄的迹象。 赵七不禁抬头恼怒地瞪了眼前的东西一眼,用手指点点粗大的柱头,嗔声道:“士别三日,你长进不小嘛。” “它……被你舔得很舒服。”岳听松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不稳。 “哼,现在就让它更舒服。” 赵七将岳听松推倒在床上,自己从暗格里取出一小盒油膏,涂满手指,当着岳听松的面探入自己的后庭。 “你这里这么小。”岳听松抓住他的手,担忧问道,“这样不会疼吗?” 赵七笑了笑,转转手指,喘息着凑过去舔舐岳听松的双唇:“不疼的,反而痒得很。待会儿还要借少侠的宝器一用,给小人止止痒呢。” 赵七看到岳听松那事物甚大,因此自己多戳弄准备了一会儿。可饶是如此,在真正容纳的时候,他还是不禁变了脸色。 “你属驴的是不是,怎么长了这么个驴玩意。”赵七骂了一句,冷汗都冒了下来。为了採取主动,他此时正张腿骑在岳听松身上,然而许久不曾容纳这么大的东西,动作不免有些生疏。努力了半天,下面涨得要命,低头却发现自己才刚刚吞下个头,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岳听松刚刚尝到销魂的滋味,只觉得自己进入一处无比温暖紧滑的妙处,还想再往里挺进呢,却见赵七说翻脸就翻脸,还磨磨蹭蹭地想下去,当即就不干了。 “你不是说,要让我好好欺负的吗?” 赵七只觉自己腰间一紧,竟被岳听松两只铁铸一般的手牢牢锁住,心里叫苦不迭,又听他道:“你的腰怎么这么细,我两只手就快握住了。” “唔……慢、慢点……” 赵七只感到自己在岳听松的控制下缓缓下沉,那巨大无比的东西正被自己一点点纳入体内,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唯恐被捅破肠子,只能小口吸着气,努力放松自己。 当赵七的臀部终于接触到岳听松的肌肤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岳听松是觉得非常舒服,而赵七却觉得自己正被牢牢地楔在别人身上,连动都不敢动。 岳听松实在是太大了,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全部在他体内,赵七只觉得头皮发麻。其实他中途就出了一次精,可现在下面依然立着。另一方面,后庭含住了东西犹不满足,开始不甘寂寞地开合起来。 正在这时,岳听松动了一下腰。两人又同时倒吸了口气。 “原来这事竟这么舒服,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岳听松嘀咕之后,眯了眯眼睛,腰部勐然发力! “先、别……啊啊!别这么快,肚子、肚子要被顶穿了啊!” 赵七腰被岳听松紧紧握着,半悬在空中,丝毫动弹不得,又毫无着力之处,只能被动承受着下方又重又快的顶弄。而岳听松头回尝鲜,又见他神情不似痛苦,反而带着些许欢愉,便有些不知餍足,内力维持下,也不知奋力捣弄了多久。 赵七一开始还在骂岳听松是头死驴托生,后来就变成了连声求饶。又过了一段时间,求饶也不求了,岳听松只看到他茫然地摸索着肚子,似乎是要隔着肚皮确定那东西的形状。 见此情形,岳听松不由更是激动。赵七原本就已经不堪忍受,此时下面的动作再次加快,直接生生被插到射了一次。 强烈快感冲击之下,赵七本就模煳的意识终于彻底溃散,双眼迷濛地睁着,却是毫无焦点,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只知道放浪地扭腰摆臀,迎合他人肏干的动作。 “唔……好厉害,阿七被肏得好舒服……里面、里面都被情哥哥干穿了,哈……阿七最喜欢哥哥的大东西,啊、阿七是哥哥的小婊子,每日都求着哥哥给精喝……嗯,好哥哥,再疼疼我……”他乱七八糟地叫着,音调有些奇怪,像是在神智混乱时习惯性喊出来的。 恐怕任何一个男人在床上听到这些话,都会忍不住想将这个满口yin话的美人活活干死。然而岳听松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他直觉不喜欢这些,就艰难地将自己抽了出来,把赵七放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嗯?”赵七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怎么不弄了?” 岳听松凑到他面前,摸摸自己的脸:“我比你小。” “噢。”赵七回过神来,噗嗤一笑,抬头亲亲他的脸颊,“小呆瓜,在床上让人叫你哥哥才是厉害呢。” “我才不呆……”岳听松见他恢復了神智,暗暗松口气,嘟囔了一句,就这样伏在他身上,一点点亲吻被别人弄出来的指印掐痕,心疼地舔舐着。 可他打算将赵七翻过来的时候,赵七却扭了扭腰,不让他看自己的后面。 “一次玩完就没意思了,少侠,剩下的以后再说嘛。” 岳听松隐约明白过来,知道他是不想被人看到屁股上的字迹,就轻轻蹭了蹭他,柔声道:“我想亲你……自从见到你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觉得看见你就很欢喜。可后来却总是看不够,又想抱着你……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怎么都不觉得满足,只想更加亲近你——我想亲亲你,全身都亲一遍,可以吗?” 赵七眨眨眼。眼前的少年侠士明明说着床笫间这样腻人的情话,神情却是严肃而认真,仿佛字句发自肺腑。英俊的脸庞上既有欲望的潮红,又有期待的羞涩,一双眼眸亮过天上繁星,而在那比山涧清泉更清澈纯粹的目光里,满满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有些脸红,心跳得也快了些,不由自主躲闪着对方的目光,支支吾吾道:“你……要亲就亲呗,问我做什么……” 他被动作温柔地翻了过去,柔软而炽热的唇落在他的肩上,背上,一路下滑,直到—— “啊……唔,别、别舔那里……”赵七虽然这么说,可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只是软绵绵伏在床上,像只被摸得舒服的小猫,发出满意的哼唧声,一边还似喜似嗔、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怎么、怎么连这里都被亲了,嗯……全身都被欺负遍了,唉,岳少侠还真是言出必行呀……” 第15页 岳听松已经亲吻到他的足踝,听他这么说,就又将人提熘过去,正色道:“你叫我听松就行,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还有一个名字,必须弱冠之后才能用,到时候再告诉你。” 赵七闻言一滞,想了想,问:“你自己起的,那你不能给自己起名字之前叫什么?” 岳听松脸一红,羞恼道:“不告诉你。” 赵七哈哈大笑起来:“一定是叫小呆,你小时候一定比现在还呆,哈哈哈!” 岳听松一声不吭,分开赵七的腿,重新将自己埋进去,恨恨动作起来。 “啊,嗯……”赵七配合地用腿缠住岳听松的腰,被顶得一颤一颤,嘴里还在嘲笑他,“小呆,哈哈,唔!轻点、轻点……别这么欺负我……求你了,听松……” 长夜漫漫,春宵苦短。 凛冽寒冬似已远去,角落里一朵小花探出脑袋,即便一场北风便能吹得花落叶衰,它依旧在这春暖之夜,悄然盛开。 第25章 第二日,岳听松睁开眼睛,赵七正伏在他的胸口,耳朵紧贴着胸膛,正神情安稳地睡着。他裸露出来的地方有不少处青青红红的印子,提醒岳听松想起两人昨夜的忘情之举,不免还是有些羞涩。 不过,这样的赵七他非常喜欢。尤其是被顶弄得只知道叫他名字的时候,只要速度慢上一慢,他就会自己摆动起腰肢,主动地想要来亲他。 如果下次他再犯了错,就这样来惩罚他吧!岳听松想。就先勐插上一阵,然后拔出来,直到他哭了再让他自己来。 对了,他体内还有个地方,只要稍微蹭一蹭全身就抖个不停,如果捏住胸前两点,再慢慢磨蹭那里的话…… 岳听松瞬间想出了好几个办法,只恨现在赵七还睡着觉,不能快点出去惹祸,自己好实行新的惩罚计划。可想了这么一会儿,他又有些起性,然而见赵七实在累得够呛,便运功压制了下来。 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岳听松神色难看地注视着他的臀。 赵七的屁股还是很好看的,挺翘紧实,触感嫩若粉荷出水,肤色白如菱角脱壳,他昨天已经用手指和唇舌仔细地探索过。然而,虽然这样看不出来什么,可若是将其分开,在右臀瓣的内侧,却被人用红色的颜料写了一行小字。 “丙申年庚寅月癸未日,赵七欠留青。”更让人难以容忍的,就是最后“留青”那个名字,居然无限接近略带红肿的后庭。 岳听松抿了抿嘴,翻身下床,找来一块手巾,沾湿之后,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那块细嫩的皮肤。 “这是暖香阁留青特制的朱色颜料,水洗不掉,刀刮不去。你这样做一点用处都没有。”赵十齣现在门口,笼着袖子漠然地看着他。 岳听松赶紧挡住赵七的身体,皱眉问:“你有去除的办法吗?” “我想到个法子,有八成把握成功。”赵十道。 为了这个办法,他昨夜彻夜未眠,四处查找古书典籍,在烛火下仔细翻看。可好不容易找到办法,兴沖沖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赵七刚刚跟人玩了一晚上,身上满是纵情之后的痕迹,被人肏得现在都没醒。 岳听松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异状,只欣喜道:“太好了,他对这字迹非常在意,昨天一开始都不愿意让我看他后面呢。” 长袖之下,赵十的指甲刺入掌心,鲜血一滴滴没入袖口,他恍若未觉,神色如常道:“既如此,消除字迹还是越快越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今晚便可以开始……对了,你让七哥晚饭后多喝些水,不然他怕是要多受罪的。” 或许是体力消耗过于严重,也可能是沉浸在安全温暖的睡梦中不愿醒来。赵七睁开眼睛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岳听松正守在旁边注视着他,见他醒来,便露出一个极欢喜的笑。赵七微微有些脸红。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仿佛都明白了点什么,两颗心同时跳得快了些。 “你……你怎么不叫醒我呀。”赵七问。 岳听松瞧瞧外面:“啊呀,居然这么晚了。”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没一会儿呢,见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叫你。” 赵七嘆气道:“还说你不呆,就在这里傻坐着,一天都白白过去啦。” “我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岳听松认真地说,“再看多久也不腻的。” 赵七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小呆瓜,真会甜言蜜语,以后出去用这招,还不知道会骗到多少小姑娘。” “我说的都是真的。”岳听松不满地避开了他的手,又补充道,“这话我也只对你说。” 这副认真声明的样子实在很可爱,赵七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 岳听松将赵十说的事告诉了他,赵七显然松了口气。两人又腻了一阵子,待到暮色西沉,华灯初上,两人用过晚饭,赵十提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七哥,你喝了多少水?” 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 赵七想了想:“两壶吧,够吗?” “不太够。”赵十摇摇头,又让赵七喝了几壶,最后肚子都被撑得滚圆,才终于让他停了下来,解释说:“一会儿你要大量发汗,若是体内水分不够,怕是会很难受。”又朝岳听松道:“岳少侠,接下来我要为七哥去除字迹,你能否迴避一下?” 岳听松道:“我不会打扰你的,给你打个下手不行么?” 赵十看向赵七,赵七想了想,道:“让他在这里吧,我也安心些。” 赵十深深唿了一口气,没有再坚持,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好啊。” 他将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几根蜡烛,一捆薰香,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工具。 “留青所制的颜料其实是暖香阁用于标记娼ji的,轻易消不下去,可若是受热,却会浮出皮肤些许。”赵十先燃起了镇静宁神的薰香,又取出一根蜡烛点燃,介绍道,“这蜡油里添加了我做的药粉,可以黏住颜料,待蜡油干掉揭下,字迹便会淡去一分。反覆几次,大概就能成了。” 赵七松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拿出蜡烛是要烤我呢,不是就好,来吧。”说话间,他已经脱下亵裤,将衣袍撩起,就屁股朝天趴在了床上。 赵十眼眸暗了暗。那细白肌肤上布满吻痕齿印,一直延伸到股沟内侧,而带着一身yin乱痕迹的主人毫不为此羞耻,此时还在自己用手摸索着后面,试图将臀瓣分开。 “这样行吗?”他偏头问。 “唔,还差一点,我帮你吧。”岳听松道。 接着,赵十就见一双碍眼的手就覆了上去,帮着他把整个隐秘之处暴露人前。 “行、行了。”赵十哑着嗓子说。蜡烛燃烧了这一会儿,已经有烛泪滴下,他微微倾斜,准确地滴上敏感的皮肤。 “哎、哎呀!”赵七一声惊唿,整个身体窜了一下,“好烫!” “我在自己手上试过了,不应该这么疼啊……”赵十为难地说,“七哥,你这样一动,蜡油都流下来了。” 赵七骂道:“笨蛋小子,你手上和我这里是一回事么!这么烫,让我怎么忍!” 岳听松两只手都放在赵七屁股上,也腾不出手来按他,心里又心疼又着急,只恨自己没有生出十八只手。 赵十想了想,问:“老爷曾经让人给七哥打了一只春凳,是不是放在这屋里?” 赵七脸色一变,半响方低声道:“在床下面,你把它拉出来吧。” 赵十找了一会儿,就拖出来一只造型古怪的春凳。 “哈,果然在。我记得九哥跟我说过这东西怎么用……” 这张春凳的大体形状倒是与寻常春凳并无不同,可是赵七一趴上去,就立刻显出端倪。双手双脚处都暗藏机括,赵十拉出轻巧一推,他的四肢便被牢牢缚住。而双腿处也有玄机,竟是用活动的两块板子拼在一起,拉开之后,就能将春凳变成一个“人”字。赵十摆弄了一会儿,便把赵七弄成个腿根悬空、双腿大开的姿势。虽然现在穿着衣服还没什么,但若是将衣袍撩起,后庭处将一览无余,而赵七的yáng句则顺势悬空垂在下方,正是个很方便把玩的高度。 岳听松再怎么没见识,也隐约觉出有些不对,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赵十还边摆弄边庆幸道:“七哥平日都是跟三哥五哥和六哥他们玩这凳子,九哥上次跟我说他只轮到过两回,还好他没记错,不然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呢。” “喂,小呆瓜!”赵七扭头叫道,“我想吃镇北林记的梅花糕,你去给我买一点来。” 岳听松皱眉道:“这么晚了,去哪里买,而且……”说到这里,他脸色忽然一变,快步走到窗前,朝天上望去。 “嘭——”一朵烟花绚烂绽放,一个明亮的“天”字闪耀在南边的天空上。 岳听松神色凝重起来,看向赵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为难。 “你有急事?快去吧。”赵七笑嘻嘻地看着他,“小心别死了,我还等着你带梅花糕来呢。” 他猜得不错,这是天门最高级别的召集烟花,只有遇到极为紧急的情况才会启用。因此,虽然岳听松满心想留下来,最后也只能沖赵十狠狠威胁道:“你若是敢欺负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赵七催促道:“快走吧,这小子力气还没我大,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我?倒是你,这么明显的标记,别是亲朋仇家都赶去了。” 岳听松点点头,又俯身在赵七脸上亲了亲:“等着,我会给你买梅花糕来的。” 第26章 “七哥,人都走了,你就别看了。” 赵七收回目光:“谁说我在看他了,我只是觉得今天的星星很好看。” 赵十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砰一声关上了门,慢步走到赵七身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七哥,你真不怕老爷回来……” “赵、老爷若是能动得了他,早在他第一天碰我的时候就杀了他了。”赵七漫不经心道,“你们不是顾忌他的师门,就是顾忌他的武功,还可能顾忌他的背景,轻易是不敢动他的。” 赵十笑了一声:“七哥,你说得不错,这人确实有些特殊。你这见微知着的本事,实在让小弟佩服。” 第16页 “你们肏的是我的屁股,又不是我的脑子,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我就想不到?”赵七冷笑一声,“见微知着,呵。我见到你这毛都没长齐的软蛋,就知道一定是老爷来信儿了。” “七哥高明。”赵十恭敬道,“老爷昨日得到的消息,方才给了回音。现在府中的人,只有我一个能来伺候七哥了。” “不错,不然你也不敢这么对我。”赵七晃晃被固定住的手脚。 赵十见他这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越发谦卑地笑了笑:“是啊,七哥刚吃了那英武少侠的阳精,现在只能委屈委屈,再吃点我这软蛋的了。” 赵七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赵十拍拍他的脸,起身绕到他的身后,将他身上的衣袍尽数卷到腰间,使臀部以下完全露出,又重新点燃了一根蜡烛:“不过,还是先办正事要紧。若是不将这些字迹去除,只怕七哥挨不过老爷的怒火。” “唔……嗯,唔唔!” 赵七咬着牙,可还是被突然滴落在身上的蜡油弄得发出痛唿。赵十又滴了几滴,堪堪覆盖住字迹,探手下去一摸,赵七的yáng句已经硬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赵十担忧道,“七哥一受痛就要出精,今夜若是不加节制,精关不固,可就危险了。” 赵七没有吭声,他见赵十从带来的东西里翻翻找找,后来取出一个白玉小环,暗自松了口气。 “哎呀,这个锁精环坏掉了。”赵十说着,指尖一碾,小环化为玉粉簌簌而落。 赵七微微变色,因为他又拿出一根细长的玉棍,比簪子还细不少,头部雕成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七哥,我没有梅花糕,只能请你用用这梅花簪了。” 赵七对此物极为厌恶,可也只能强自忍受着,让赵十将它插入了yáng句的小孔中。捅到底之后,头上那朵梅花便卡住龟头,轻易脱落不得。 “这样就好了。”赵十擦擦头上的汗,“七哥,忍着些。” “啊——啊啊!!!” 赵七在春凳上勐力一弹。方才,赵十竟趁他不备,一把揭下了所有干掉的蜡油! “唉,七哥这里真可怜,都红了。”赵十说着,对着突遭虐待的皮肤吹口气,就看到他后庭处一阵开合,竟有一股晶亮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哎呀,七哥,你这里流水了!”赵十惊唿一声,用手指沾了一些,举到赵七脸前。 赵七冷笑一声:“我这里还能拉出屎来,你要不要看看?” 赵十被他弄得一噎,将手指在他脸上抹了抹,拿起蜡烛又在相同的地方滴了上去。 赵七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赵十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反反覆覆被折磨同一个地方,他那里已经是稍微被吹一下都会觉得发疼。 然而痛苦还没有结束,因为据赵十所说,还有半个“青”字没有去掉。最后,他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划破了字迹,将那瓶玉生津敷了厚厚一层上去。 虽然赵十的动作很轻柔,速度也很快,可赵七还是疼得不行,全身的汗止不住地流,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连睫毛都变得湿漉漉的。 可今夜才刚刚开始。 帮赵七处理好伤口之后,赵十下面已经硬得不行。他之前已经忍了太久,而现在,他不想忍了。 赵七原本在闭着眼睛喘气,忽而听到赵十道:“咦,七哥,你这里还肿着,我帮你涂涂。”说完,他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被塞入自己后庭,许多清凉的膏体流了进来。 “你……你!”赵七明白了那是什么,不禁惊怒交加,声音都有些发颤。 “七哥不喜欢么?这是岳少侠送给你的吧。人家一番心意,可不要浪费才行。”赵十说着,手上加快了倾倒的动作,最后把空瓶放在赵七眼前晃晃,嘆气道:“唉,七哥,你那个小洞被人肏得实在太狠了,用了这一瓶还不行,里面都是肿的,我的手指够不到,只好用别的东西为你抹匀药膏了。” 话音未落,他那勃发的性器已经狠狠顶了进去。 “啊,嗯!” 赵七一开始没忍住叫了几声,后来就死死闭着眼睛,任赵十在后庭抽插不休,硬是一声不吭。 赵十并没有多为难他,只是用手指在赵七大腿根处轻轻爬骚。赵七果然受不了,大腿屁股一阵乱扭,赵十欣赏着他这幅样子,又痛痛快快抽插了几百来下,高潮临近时也没有刻意遏制,干脆地全部射入后庭深处。 喘会气,赵十将自己抽出来,解开春凳上的机关,扶赵七爬了起来。 赵七动一动都觉得疼,不敢坐,更不敢走,只能有气无力地被赵十拥在怀里。 “七哥,你可好些了?”赵十的语气似是非常关切,“这才是开始,老爷可是吩咐了好些事要做呢……” 赵七恢復了些力气,就咬咬牙将他推开。赵十眼眸暗了暗,并没有勉强,放他自己摇摇晃晃站在原地。 “快开始吧。”赵七硬邦邦地说,“早点完事,我要早点睡觉。” 赵十笑了笑:“七哥,需要我提醒你吗?这是老爷的吩咐,无论他在不在场,有些事情都是一样的。” 赵七默不作声地脱掉衣服,将满是情慾痕迹的身躯裸露出来。赵十朝地上指了指,他犹豫了一下,双膝分开跪下,将两手背在身后,慢慢挺直了腰。 “嗯……”赵七咬住了唇,强忍着下.身怪异的感觉——因为姿势的关系,刚刚被灌入体内的阳精流了出来,顺着大腿蜿蜒而下,有些滴到了地上。 这是赵禹成原来定下的规矩。赵七平素有些没脸没皮,若是犯了错,一般的责问也只权当是耳旁风。因此,他便在问话前先让人在赵七体内出精,再命他赤裸身体分开双腿,任后庭精液缓缓流下,令其感觉羞愤难当之时再行询问。 “七哥下面淌着我的东西,这样子真好看。”赵十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忍不住伸手抚弄他的身体。 赵十的双手很热,动作有些急切,有时甚至有些暴戾。赵七没有躲闪这双给他带来疼痛的手,只是直直地跪着,任凭对方粗暴地揉捏着这具不久前曾被人用无比珍视的态度认真亲吻的身躯。 “七哥,你昨天被岳少侠玩了几次?是不是边哭边扭,勾着他的脖子不放?”赵十贴在他耳边问,“七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赵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是老爷问的,还是你问的?” 赵十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若是我问的……” “你?呵……”赵七冷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上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过问?” 眼前这个人刚刚被自己干过,下面还流着自己的精水,可此时的神情,却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赵十深吸了口气,沉默良久,方开口道:“老爷吩咐,要你把昨日的事情好好交代一番。” “还有什么事,我欠钱不还,让人拉到窑子里,扒光了衣裳,被人画了春宫,还在屁股上写了欠条。哦,那欠条现在没了。”赵七有些懒洋洋的,“还需要交代什么吗?” “七哥……你让那些人摆弄的时候,射了几回?” “三回吧。”赵七偏了偏头,回忆着,“也可能是四回,我记不清了。” “七哥,你被人这么侮辱,怎么还能这么快活。”赵十皱眉问,“他们可是碰你了?” “这倒没有,他们不过是一边掐我捏我,一边骂我罢了。”赵七漫不经心道,“嗯,我想想……骂我又骚又贱,盪得没边,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腰扭起来比暖香阁的婊子还浪。” “七哥,他们说得对不对?” 赵七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当然不对。婊子给了钱才浪,你们肏了我这些年,何时给过银子?” 赵七每回答一个问题,赵十的脸就黑上一分。到了现在,他终于被这语气彻底激怒,厉声喝问道:“好,好!我们都是不给钱的嫖客,那岳听松给了你一瓶药,你就甘心让他干成那个婊子样?” “可不止呢。”赵七想起了什么,竟出神地笑了笑,“还有四文钱,可惜坏了。” 赵十简直怒不可遏,勐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愤然问道:“你的心是铁做的么?这些年我、我们如何待你,你就一点都不看在眼里?那个岳听松究竟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他长得不错,力气也大,关键是下面那根宝贝,真是让人快活。而且……”赵七舔了舔唇,回味着,忽然脸色一冷,“至少他比你们把我当人看。” “我如此敬你爱你,一旦你受了点小伤,哪次我不是巴巴地送药来?去年你染了风寒,我们……” “敬我爱我?”赵七提高了声调,神情颇有几分诧异,“你若真敬我,会这样对我?你若真爱我,会跟别的男人一起上我?这种敬爱,恕我敬谢不敏啊。” 赵十被这话问得一愣,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黯然摇了摇头:“我……老爷……唉,即便如此,我、我们还是都极尽所能对你好的。” 赵七冷冷道:“哈,说什么对我好,还不就是想肏我。我刚来那几年,攒下些银子就去请赵三赵五他们吃酒,他们趁我喝醉了乱摸,我也都忍了,只盼他们能少干我几次。结果呢,哪次赵禹成找他们,他们不是屁颠屁颠地去了?还有赵九,嘿,赵九刚来的时候,我对他多好,他的回报就是把我喉咙捅了个够,逼我咽他的精。” 喘了口气,赵七继续道:“还有你。赵禹成那次叫你,你就不能不去?让你拿那个木东西捅我的时候,就不能轻一点?让你往里面灌yin药的时候,你就不能少放一些?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似是再说不下去,眼圈微红,目光水一样流过赵十的脸庞,似是含着千言万语,最后偏过头闭上眼。良久,才小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难过……其实、其实我以前还是很喜欢你的,嗯,现在也不怎么讨厌,你就跟我弟弟一样……” 赵十呆呆听着,似是极为不可置信,忍不住低声问:“七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真的不讨厌我?真的不觉得我是个娘们兮兮的小子,让你看了就烦?” 第17页 赵七一听他的语气,便知道有门,他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凄楚:“我怎么会这样觉得呢?我一直想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又斯文,又乖巧,你简直跟我想像得一模一样,怎么会是娘们兮兮?谁敢这样说你,我帮你去打他!” 赵十沉默了一阵子。赵七知道他正在动摇,也不去催他,心里想着总算是过了这一关,等过段时间一定要狠狠揍这小兔崽子一顿——赵禹成对自己被画春宫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消气,可现在只要稳住了赵十这小子,至少也能过上一段安稳日子。 “七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待你的。”果然,赵十的语气非常后悔。他动作轻柔地扶起了赵七,将他打横抱起。赵七以为他会将自己放到床上,不料,赵十的脚步却走向了那张春凳。 “等等,你……” “我不应该对你这么心软,对不对?”赵十柔声问,可他的动作却与语气截然相反,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把赵七赤身裸体按趴在春凳上,启动机括绑住了他的手脚,又将他的双腿分开到最大。伸进一根手指,搅弄着赵七尚沾染着阳精的后庭。 “老爷的信上说得果然不错,若不是我早知道你讨厌我,差点就要心软,把你放过了。” “我是真的,把你当……”赵七断断续续地说着,语调凄切,希望能引动赵十的恻隐之心。 赵十摇摇头,低低冷笑了一阵,语气阴沉道:“七哥,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其实刚才你还说错了一点,往角先生里倒yin药的人是我,可拿它捅你的人却是六哥。呵,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任你唿来喝去的傻子?你还叫我小瘸子。哈,我现在才想起来,我刚来的时候,九哥也那么瘸过一阵,你真不知道我们是为什么变成这样?” 赵七发现骗不过去,就索性不再装了,不以为然道:“你们瘸了,唔、是你们的事,又不是我撺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心真是比铁还硬……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心。其实你就是嫌弃我们没用,我们虽然能亲近你,可也是听从老爷的命令,是给他做僕从的。若是叛主而逃,不但连累你颠沛流离,还要面对其他人的追杀,给不了你舒适的生活。”赵十顿了顿,“而岳听松就不同了。他身份高,武功好,人又单纯,你使出些手段便能勾上他。如此一来,不但能出了赵府,还能杀回一枪,对我们这些人进行报復,是也不是?” “咦,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看得挺清楚嘛。”赵七挑了挑眉毛,“至少比那个傻乎乎的岳少侠聪明多了。不过,只怕就算你告诉他,他也不会信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赵十阴郁地看着他,“哈,他现在有多得意,未来就有多痛苦。我看那小子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只怕不用你说都会为你赴汤蹈火。可一旦跟老爷对上,无论是何人,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七哥,老爷说得不错,你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赵七沉默片刻,嗤声笑道:“嘿,我说,你小子啰嗦这么久,是不是下面硬不起来了?” “居然怠慢了七哥,真是罪过。”赵十轻声一笑,伏在他耳边问:“七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喝这么多水么?” 夜已深沉,无星无月,宇宙静谧无声。 地上一点烛火未灭,突遭夜风吹拂,莹莹然摇曳不休。 赵七趴伏在春凳上,小腹微微鼓胀,双手扣在一起,双腿被大大分开,赵十站在他腿间,一下一下地顶着。两人姿势跟第一次差不多,赵七依然闭目不语,只当自己是头死猪。 见状,赵十微微一笑,便将下方一个把手使劲一拉,更加用力顶弄起来。 这回,赵七仿佛被放到冰水里一般,全身战战兢兢抖个不停,十根手指紧紧扣住春凳的席面,喉咙里却抑制不住地发出了细碎的呻吟。 原来这春凳的席面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普通的竹蓆,空隙颇大;第二层是薄木板,用作阻隔;第三层则是一片直立的猪鬃毛。这些猪鬃毛经过特殊处理,韧而不硬,每根外面都包裹着一层极细的透明胶体,不仅能保护皮肤不被划伤,还能将自带的些微催情药作用于皮肤之上。 现在赵十抽开第二层的木板,第三层的鬃毛就透席而出。随着他的奋力肏干,赵七整个人被撞得一晃一晃,避无可避地被猪鬃狠狠刮骚全身,尤其双.辱处更有几根特制的长毛,稍不留神就扎进辱孔中,将他弄得死去活来。 其实赵十说得没错,赵禹成确实比较喜欢让赵三等人用这凳子,因为他们几个体格高健,至少要壮过赵七一圈,因此从背后上他的时候,会将他整个人干得下沉不少,令鬃毛更深地陷入肌肤。而春凳四角垂着铃铛,动作剧烈到一定程度,便有悦耳铃声叮叮噹噹,与赵七的呻吟相和,更能引人动性。 然而赵十身小体轻,干了一阵子,就发现自己这个劣处,铃铛也时响时停的,不禁有些郁闷。便直接往赵七身上一扑,像只小狗一般紧紧压着他的身体,只腰部耸动个不停。 “唔……呃、啊!” 赵七小腹被压,再也不能故作无事,难以承受地挣扎起来,赵十还压在他的身上,拼命躲闪之下,两人体重相加,竟将春凳四角的铃铛摇得叮噹作响。 “呃!你这挨千刀的小畜生……” “七哥,被我这小畜生肏,感觉怎么样?”赵十故作无辜地问道,下.身却一下狠似一下地捣弄着。 赵七拼命摇头,声音完全无法压抑,只能随着他的动作放声呻吟,全身颤动不休。赵十肆意抽插了一阵子,忽然见到他肩胛上一滴汗珠将落未落,忍不住停住动作,凑过去轻轻吻上,又咂咂嘴回味道:“唔,七哥,我听闻美人会香汗淋漓,想不到七哥的汗也是香的。” 赵七闷声道:“嗯,老子的尿说不定也是香的,你要不要尝尝?” 赵十抿嘴一笑:“七哥莫要记恨我,老爷吩咐要把你肏到尿出来,我怕时间长了你太受罪,才让你多喝些水的。” 赵七不再搭理他。他下腹涨得不行,出口却被堵住,全身都被粗硬鬃毛骚弄着,赵十还在他后.穴狠操,连神智都有些恍惚,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又干了一会儿,赵十却还嫌不过瘾,便直起腰来,看着赵七身上被岳听松弄出的痕迹,眼里一阵冒火。他想了想,就点起之前未用完的蜡烛,一滴滴洒在赵七后背腰臀,用红色的蜡油盖住那些碍眼的痕迹。每滴一下就重重捣弄一下,终于逼得赵七忍不住哭了出来。 “别……好烫……呜,疼……” “七哥,你怎么哭了?”赵十熄灭蜡烛,伏在他身上,一点点舔去他的眼泪,“唉,七哥这般模样,真是可怜可爱得紧。不知岳少侠见了,是不是跟我一样心疼呢?” 赵七被顶得一顿一顿,话都说不连贯,只能勉强哀声道:“老十……呜……求你,就给你、你七哥我、唔,留点脸面吧……” “脸面?七哥是觉得被我弄到哭太丢脸?就在昨天,你还问在我面前哭有什么用呢。”赵十停下了动作,柔声道,“其实,你这样哭,会让我……” 赵七全身一震。 “——忍不住想让你哭得更厉害。” 赵十捏住插在他下.体的玉棍,勐烈抽送了起来! “不、不不!求、求你……唔!呜呜……” 赵七哭喊挣扎,却毫无作用,悽厉的唿喊只能更加激起赵十的暴虐之心。而他白.皙肌肤上烛泪红痕点点,一如红梅映雪,极力扭动的样子也只会加重观者的欺凌之欲。赵十感觉自己此时就是身下这人的主宰,行动也愈发肆意。他时而尽根没入,静静享受着赵七后庭主动的吸.吮;时而重重抽插,将赵七双臀撞击得啪啪作响,与铃声吟叫混在一起,交织成更加令人血脉贲张的乐曲。 赵七不知道自己被肏弄了多久,直到最后力气用尽,再也无力挣扎,他的躯体还微微痉挛着,只能任凭赵十似乎无休无止的狂插勐干。终于,赵十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身躯,在他后背上热乎乎地喘着粗气,下.身一耸一耸,将阳精尽数灌入他的后庭。 赵七以为折磨终于结束了,刚要松口气,却不料赵十并没有拔出去,反而将那东西又往里一送。 “怎、怎么又进来了……” 赵七微微瑟缩。赵十伸出手,将那根折磨了他一整晚的玉棍小心地抽出,轻轻揉弄几下。赵七立刻一泄如注,发出一声绵软的长吟,彻底地瘫了下去。 还沉浸在高潮的恍惚中时,他听到身上之人满足地嘆了口气,接着,就有一股股滚烫的液体深深射入体内,连绵不断地击打着敏感脆弱的肠壁。赵七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茫然地睁大双眼—— “七哥,其实我也喝了不少水呢……”赵十目光迷离,身体微颤,“嗯,真舒服。七哥,你也不要忍了……” 一阵寒风吹进屋里。 良久,夜色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和阵阵透骨酸心的呜咽。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27章 赵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床头看到一包梅花糕。可再次见到岳听松,却是在两日之后的清晨。 他是带着小蒙一起来的,那时候,赵七正在案前抄书。见他们进来,赵七执笔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连忙将手中的湖笔扔进笔筒里。 “咦,你在写字?我看看,唔,写的还不错嘛。”小蒙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点评道。 赵七将纸翻了过去,不让他看:“我写得当然不错。不过,你们这些江湖莽夫,也只配看些狗爬字。” 岳听松探头过来,赵七已经将纸墨收起,随口道:“我家老爷过几日就要回来了,我那二十遍书都还没抄完呢。” 岳听松知道他在说什么,嘿嘿一笑:“你上回说的死契的事情,我找人问清楚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一定要带你一起走。” 赵七抿抿嘴,没接这话茬,只是问:“我昨天看到赵十蔫头蔫脑的,脸肿得成了个猪头,是不是你干的?” 第18页 “兴许是他走路不小心,自己摔的吧。”岳听松拨弄着案上的镇纸,小声道,“……或许是有人看他不顺眼。” “那小子确实让人看不顺眼。”赵七点头贊同,顺手揍了正想偷看的小蒙的脑袋一下:“对了,你们师门出了什么急事,如今都解决了么?” 岳听松犹豫了一下,道:“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其实是受人所託,要寻找一个人。” “师叔祖!”小蒙叫道,“你怎么把这事跟个外人说!” “他不是外人。”岳听松皱眉,“你不是在那边嫌闷,所以才缠着让我带你来的么。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回你娘那里。” 小蒙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我要找的人,叫白雪棋。”岳听松道,“我来了这些时日,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前日有人攻击师门驻地,有一名白衣剑客出手相助……” “嘿嘿,真是巧的很。”小蒙摇头晃脑地插口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此人正是白雪棋。” “果然很巧。”赵七点点头,“巧到蹊跷啊!” 岳听松见他脸色有异,便问:“怎么说?” 赵七想了想,道:“你找的这个白雪棋,是不是白雪的白雪,下棋的棋?”见岳听松点头,他又道:“我也知道一件很巧的事。你说的这个人,可能已经死了。” 小蒙勐地一抬头:“死了?!那……” “我有次去镇北外面玩,不小心迷路了,走到乱葬岗,正巧看到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子,上面写着‘白雪棋之墓’,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这个人。” “同名同姓也是有可能的吧。”小蒙眨眨眼。 赵七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我就这么一说嘛。刚巧你们要找一个白雪棋,就来了个白雪棋,还死了个白雪棋,多巧的事呀。” 岳听松的神色却是非常凝重,他思忖一会儿,朝赵七问道:“那个墓……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赵七不情愿地回答:“那鬼地方阴森森的,这两天又突然变得特别冷,我不想去。” 说话间,一阵劲风吹开了窗户,吹乱了一些纸,赵七急忙去掩,却见几点玉屑落在案前,竟是下雪了。 “这天气倒奇怪,这时候下雪。”小蒙瞧了瞧外面,咋舌道,“哎呀,好大的雪!” 一场春雪突至,纷纷扬扬自天而落。雪大如席,不多时,竟就在院中积了薄薄的一层。 赵七站了一会儿就哆哆嗦嗦地牙齿打颤,快步跑到床上,钻进了被子里。其实他屋下有地火龙,屋里有暖炉薰香,掩上门窗,盖上厚厚的棉帘子,本已温暖如春。可他还是不满足,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层又一层,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 岳听松见他冷成这样,也不愿勉强,就想问清楚了路自己去。可赵七一会儿说在东,一会儿说在西,最后拍拍脑袋,说自己也记不清了。 “都好些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住。”赵七叫苦道,“更何况那地方我就去过一次,自己都不太认路,又怎么能跟你说清楚。”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才将将停歇。赵七探头看了看,触目可见皆是一片雪白。院脚一棵松树上结了些雾凇,衬着枝上白雪,在雪后初霁的阳光下宛若冰玉琉璃,晶莹夺目,煞是美丽。 岳听松出去了,也不知要做什么,赵七就跟小蒙一起挤在门边看雪景。 “据说那个白雪棋出生的时候,也下了一场大雪。”小蒙显然对各种小道传闻极为熟悉,当下滔滔不绝地显摆起来,“他爹娘可是了不得。他爹是大文豪白宜秋,娘是先皇——就是景耀帝——的姑姑、大长公主凤宁,据说是爱慕白宜秋的才华才下嫁于他。两人到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长得粉雕玉琢,唔,小时候可能比我还可爱一些。” 赵七噗嗤一笑,小蒙摸了摸自己的脸,瞪了赵七一眼,又道:“听说他四五岁的时候,一次有人到他家做客,见到端坐在案前的小雪棋,竟然以为是用玉雕出来的,被他怒沖沖地一瞪,吓得连唿带叫,直喊‘玉人活了’,一时间成为京城的笑谈,有好多人都想亲眼目睹一下白雪棋的尊容呢。” 赵七瞠目结舌道:“这也太夸张了,居然被人认成是石头,那小子长得究竟有多吓人啊。” “你这是嫉妒。”小蒙不屑道,“他确实长得灵秀,先帝对他也是宠爱异常,特意拨给他的吃穿用度比寻常皇子还胜上三分。传闻说,他每天都用牛辱洗澡……” “这个意思是说他一身奶味吧。”赵七诧异道,“居然这么大都没断奶?” 小蒙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挠挠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他还才华绝伦,十五岁的时候,就写了治理星川水患的策论,叫《堵疏论》的……”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赵七点点头,“就是那篇狗屁不通的玩意,差点害很多人被水淹。” “哎,那不是有人想去讨好他才做的么。”小蒙为白雪棋辩解道。其实这倒是一段很出名的公案,辰国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无非是地方官想讨好上司,用了不成熟的方法治理水患,最后险些酿成大祸。 不过,这篇策论其实是出于十五岁的白雪棋之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总之,这是个很尊贵很尊贵的人,算起来,现在的皇帝大人还要叫他一句表叔呢。”仿佛想起了什么,小蒙啧啧赞嘆道,“难怪我见那位雪棋哥哥气度超然,风度翩翩。他是传说里的人物,怎么样都不出奇的。” 赵七奇道:“话说回来,这么金贵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蒙吞吞吐吐道,“不过,我听说,他其实不是大长公主的亲子,是从外面抱来的……” 赵七嗤笑道:“你小小年纪,嘴里一句牢靠话都没有,刚还说了他出生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呢。” 小蒙委屈道:“都是坊间传闻,我哪里知道真假?” “什么真假?”岳听松走了进来,手里搭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大氅。 “唉,我们在说这世道,真假混杂,真是糟透了!”赵七看到那皮子光滑柔亮,一点杂色也无,不禁艷羡道:“不过你这一瞧就是真的,这么好的东西,啧啧,怕是有价无市呢。” “这是我前阵子打到的,前日天气转冷,我就央人做了件衣裳给你。”岳听松将大氅披在他身上,球一样地裹了起来,“走,跟我去乱葬岗。” 赵七撇撇嘴,摸摸身上那柔软光滑的皮毛,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第28章 两大一小,三人一起出了镇,一路朝北边走去。 “喂,你就不能快些!”小蒙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身喊。 赵七全身被裹在厚厚的皮毛里,一走一颤的,闻言骂道:“你这小兔、兔子一样的小子,蹦得倒是快,这么冷,路又滑,我怎么快得起来。”又看看他们两人身上的衣服,摇头道:“这么冷还穿这么少,真是全没计较。” “我们有内功护体,自然不觉得寒冷。”小蒙摇头摆尾道。 赵七闻言便伸手去摸岳听松的脖子,果然热如暖炉,两只手便巴住不放,整个人挂在岳听松身上似的,跟着他一步一摇,嘴里嚷道:“冷死我了,小呆瓜,快给我暖暖。” 岳听松便将他的双手握住,一路用内功驱寒。 “对了,你还没说,那白雪棋现在怎么样呢。”赵七暖和起来,也有了闲心打趣,便朝小蒙问道,“他现在长得还像石头吗?断奶了没有?” 小蒙哼哼道:“雪棋哥哥,他真是气质高华,俊雅如玉,就好像……”正逢走到一处池塘,小蒙便伸手指道:“就好像那柳上白雪。” 他看了赵七一眼,赵七正软绵绵地被岳听松一步一拽,气喘吁吁,仿佛一个行走的笨拙雪球,便摇摇头,又指着干涸的池塘道:“你就好比这塘中烂泥。” “小蒙!”岳听松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赵七倒是笑道:“嘿,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过段时间白雪融化,就混入塘中,变成一坨烂泥?皎皎者易污,说不定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怎么尽说些歪理。”小蒙不服气道。 “你看这雪。”赵七指了指路旁的积雪,又指了指泥泞的道路,“白雪易污,不如生来就是烂泥。雪花自天而降,没多久就被人踩马践,变得不成形状,连原样都看不出来。烂泥摊在路边,无论被如何践踏,就算被路边野狗撒了泡尿,哈,也还本色不改,是滩烂泥。” 岳听松听得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赵七却突然道:“对,就在那里!” 赵七指示的地方是一个山头,岳听松与小蒙对视一眼,自己将赵七甩在背上,两人运起轻功,不一时就翻过山头,来到了山阴的乱葬岗。 “嗯,我想想……”赵七一上岳听松的背,只觉得又舒服又温暖,就不愿意下来了,趴在他身上指指点点道,“朝前、朝前,左边,对对,再朝前……”把他支使得跟头驴子一样。 三人在坟地里一阵乱转,过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一块破破烂烂的木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五个字,正是“白雪棋之墓”。 岳听松将赵七放下,自己从地上捡起一片木头,沉气发力,仿佛切豆腐一般,一下子就挖出一大片被冻得僵硬的泥土。 赵七被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挖人家坟茔?这可是要遭报应的。” 岳听松道:“托我寻人的那个人,说怎么都想再见他一眼,人就是死了,我也要把骨殖挖去给他。” “这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赵七感嘆道,“是什么人在找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岳听松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答应他要为他保密的。” “哦。”赵七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突然见到岳听松翻出一片白色的东西,大惊失色道,“骨、骨头!” “坟里当然有骨头。”小蒙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瞧岳听松翻出来的东西,“咦,这是什么?” 第19页 那并不是骨头,而是一枚玉佩。玉质并不通透,雕工也很粗糙,上面刻着一首小诗,可似乎是被人长年累月摩挲所致,字迹有些不清,只能依稀看出“相思”“风”等字眼,大约是首情诗。 另一面刻着一个仿佛是人一样的东西,下面有个落款,也看不清了。 “这玩意似乎是用来哄小孩的啊,一钱银子也不值。”赵七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没意思,我还以为能挖到点值钱的东西呢。” “就算值钱的你也不能带走,这是人家的。”小蒙顶了一句,又道,“不过这应该不是白雪棋的。他出身如此高贵,就算沦落到葬身于此,顶多是身边值钱财物被掠夺一空,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东西。” 岳听松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虽如此说,他却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奋力挖掘。小蒙见师叔祖都动手了,也不敢偷懒,自己找了一根木棍,也帮着挖。 于是,赵七就成了个唯一的闲人,看这两人跟两只老鼠一样,勤奋地打着洞。 两人内力都不错,在赵七感到无聊之前,就把这块地方仔细翻过了一遍。最后只找到方才的那枚玉佩,几缕头髮,几片破纸,还有一身沾着血的衣裳。 “奇怪,怎么一点骨头都没有?”小蒙嘟囔着,用棍子在土里拨来拨去。 赵七随口道:“这块地方很奇怪,似乎是湿气太重,有时候下葬两三年,骨头就能苏掉一半。我是在差不多五年前看到这个坟的,那时候坟头还新得很,说不定就在这几年化掉了呢。” 岳听松嘆息一声,从身上取出一块布,把这些东西都包了起来,又用木板刨了点土,一併洒了进去。 “这是你要找的人么?”赵七问。 岳听松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人的随身之物只有这么点,玉佩都快被磨平了,一定有段很伤心的经歷。就算不是我要找的人,既然挖了人家的坟,怎么说也要另给他找一个安眠之地的。” 赵七看了他一眼,嘆气道:“你倒是会发善心,若是这人能在活着的时候遇见你,或许就不用这么可怜地死在这里了。” 小蒙笑道:“师叔祖心性纯善,如果他能遇见所有可怜人,世上就没有可怜人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我认识了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赵七瞧着岳听松啧啧感嘆,“菩萨啊,你给我很多很多银子吧!” 岳听松已经将包袱背在身上,闻言一笑,又取出荷包,拉过赵七的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一倒。 赵七先是一喜,后是一愣,最后是一怒。 原来,岳听松也是囊中羞涩,连他还不如,荷包内只有一些碎掉的铜板,乱七八糟堆在他的手心。 岳听松又从里面挑了挑,找出一个从中间碎成两半的,给了赵七一个,自己收起一个。 “这是之前给你的那四文钱。”岳听松解释道,“你收着吧。” 赵七脸都气得发青了,从地上颳了点雪,捏成个雪球砸了过去:“去你的!” 第29章 岳听松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挥,雪球就滚落在地。小蒙看得有趣,也自己捏了一个,看看两人,果断地朝赵七砸了过去。 “哼,欺软怕硬!”赵七昂然迎战。两人从乱葬岗出来,在路边跑来跑去互相砸着玩。赵七比小蒙狡猾许多,精通声东击西之计,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能砸中。小蒙虽然武功高强,准头不错,却被赵七连蒙带骗,十个里面也砸不中一二。 赵七得意之余,时不时捏一个小的去偷袭岳听松。不料这小子身手灵活得很,就算偶尔被骗过,也能反应过来。没一会儿,赵七就累得气喘吁吁,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小呆,你跑得太快啦。”赵七理直气壮道,“我追不上你,你快过来让我砸一下。” 岳听松暗笑,运起轻功勐然一窜,倒把赵七吓得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倒,他赶紧伸手将人接住,却忽觉脖颈一凉,却是被预谋已久的赵七灌了一脖子雪花。 “哈哈,还是被我砸到了吧!”赵七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我好心拉你,你竟恩将仇报。这样可不好……”岳听松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七脸上一红,嗔怪地看他一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岳听松高兴地笑笑,把他玩了半天雪的冰凉双手放进怀里,用内力帮他取暖。 小蒙从旁边看着,不禁暗暗咋舌。 不久前门派遇袭的时候,这位师叔祖含煞而来,出手狠厉,还生擒了那些袭击者的首领,最后清查的时候,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师叔祖虽然年纪轻,但身份超然,内力深不可测,功夫又是一等一的好,在门派内本就极有声望,那一夜展现的雷霆手段让人既敬且畏,形象又威严了几分。 而现在,笑得如此开心的这个人,跟那天晚上的简直判若两人,若是被那些倾心于他的师姐们看到了,想必又会引发一阵相思狂潮。 只可惜,赵七这傢伙却丝毫不懂得欣赏师叔祖的笑容,反而时不时不满地嘟囔两句,还故意将地上的积雪踢到他的身上。 岳听松拉着他,就像拉着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着,而在雪地上留下的两行凌乱脚印,却始终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 等三人终于回到镇子上,天色已经偏黑了。岳听松还想跟着赵七一起走,小蒙却一拉他的衣角:“师叔祖,师父他们还等着您回去呢……” 岳听松满脸不情愿,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赵七笑着打量他:“岳少侠能者多劳,真是个大忙人呀。” 岳听松抬起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师叔祖!”小蒙忍不住叫了一声。 赵七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摇头道:“这么冷的天,我才不想到处跑。你们那个什么师门,有我的屋子暖和吗?” 岳听松失落地摇了摇头:“可我不想让你再呆在赵府了……我可以给你用内力取暖,一会儿就会热起来的。” “只怕不只是取暖吧。”赵七坏笑道,“岳少侠,你这么想把我拐到你的地盘上去,是要做什么呀?不会是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吧。” 岳听松欢喜道:“那敢情好,你……” “我才不去呢!”赵七推了他一把,“快走快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少不了你的。今天就让我歇歇吧。” 岳听松被他一再催促,终于带着小蒙离开。赵七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岳听松走得老远还要回头来看看,他甚至可以想像出他脸上既欢喜又失落的神情。 这小子,每次分开都像要命一样,日后若是娶了妻,怕是要窝在家里,天天不出门了。赵七想像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先是噗嗤一乐,笑了一阵子,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乐的,就有些意兴阑珊,无精打采地慢悠悠往回走。 临近门前,他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赵府门前的一队人马。 ……赵禹成回来了? 第30章 他看到了几个相熟的僕役,都是当时跟着赵禹成一起走的,可他们带的东西却不太多,人也少了不少。 正踌躇间,一个熟悉而讨厌的人影跳了过来:“七哥,半个月没见,你可想我了么?” 赵七斜眼看着眼前的赵九,拖长了音调道:“唔……若是时间能长一些,我还是会想想你是不是死在外面,心里乐上一乐的。” 赵九笑眯眯捏了他屁股一下:“七哥,我只愿意死在你身上。” 赵七见他这肆无忌惮的动作,心里一跳:“老爷没回来?” “京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老爷赶去处理了,没时间回来。”赵九促狭笑道,“但老爷怕七哥夜里寂寞,所以让我跟五哥回来陪陪你。” 赵七看着他,他的目光像一条很久没有吃到肉的狼。 “七哥,你这次是真惹到大祸了。”赵九的眼睛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压低了声音,“暖香阁那件事是你迫不得已,还情有可原。可跟岳少侠的事情……七哥,你这几天还是多烧烧香拜拜佛,希望京城的事能拖久一点,让老爷消消火吧。” “他知道了?”赵七皱起了眉,慢慢道,“是老十那小崽子说的?” 赵九酸熘熘道:“七哥,你跟岳少侠那事可算不得隐秘,浪叫得隔着一个院子的人都能听见。老爷这回可是气得很,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火。暖香阁现在被整得这么惨,或许也是受了池鱼之殃。” 赵七神色一阵变幻不定,忽然转身就跑。却被赵九一把抱住,直接在臀上重重拍了几下。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街角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可也有不少人看见。赵七心里愤恨,死命挣扎,依然抵不过赵九的力气,被他嬉笑着拖进了门。 “哈哈,七哥,老十没伺候好你吧。今晚,我和五哥就好好让你舒服舒服……” 一夜过去,岳听松再过来的时候,赵七还赖在床上没起来。 “我昨日听见他们说,赵府回来不少人,是不是……” “不是,没有。”赵七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他去京城了,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日,估计下个月都回不来。” 岳听松趴在床前皱着脸,用手指一点点梳理着赵七的头髮,歪着脑袋问:“你真不愿意跟我出去住?” “我的卖身契还在老爷手里呢,跟你出去像什么话。私自离府,就是逃奴,会被官府抓去打板子的。”赵七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皱眉道,“这鬼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冷,你去帮我看看暖炉里还有炭火么?” 岳听松跑过去,揭开罩子看了看,只见里面铺满厚厚一层银屑,便应声道:“不太多了,炭在哪里?我再帮你添点。” 赵七想了想,支使道:“你去西边耳房里看看,那里应该还堆着一些。” 岳听松依言跑过去,果见地上有一些银色的木炭,白得像霜一样。他知道这东西很经烧,就捡了几块,不多时便折返回去,见到赵七已经穿好了衣裳,正低着头整理带子。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也不等我把炉子烧热些,小心着凉。”岳听松走过去,伸手想帮他系好。却被赵七一躲,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怕我要是不快点穿,今天就穿不上了。” 第20页 岳听松脸红了红,回身帮他将暖炉重新烧旺,赵七又披上厚厚一层棉衣,坐在旁边取暖。岳听松因见他神色懒懒的,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便有些担忧:“是不是我昨日非要拉你出去,让你受寒了?” 赵七打了个呵欠:“那点小打小闹算什么。只是昨天抄书抄到半夜,眼睛累罢了。” 岳听松看他眼睛确实有些肿,不禁心疼地亲了亲,道:“要不就算了。实在不行,让小蒙帮你抄。” “咦,怎么不是你帮我?” 岳听松扭过头,闷声道:“我、我写的字不好看……昨天小蒙跟我说,你写的字金钩铁划,骨气洞达,倒像是出自名家。我那一手字,肯定比你差远了。” 赵七抚掌大笑:“我还以为岳少侠无所不能,所向披靡,没想到也有为难的事呀。” “我为难的可多了。”岳听松嘟囔道,“昨天带回去的白雪棋遗物,我也没找到地方安葬,现在还搁在屋里。希望他泉下有知,不要怪我吧。” 赵七眼珠转了转,宽慰道:“安心吧。你是个大善人,他谢你还来不及,不会怪你的。” “唉,这事本来越快越好,可这几天来了不少生人,天天都要找我……”岳听松说到这里,又一次央求道,“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嘛,我今天忙里偷闲才来的,不然连见你一面都难。你若是担心,我就傍晚的时候再把你送回来。” 赵七见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身上的样子,终于挨不住,松口答应了。 岳听松欢欢喜喜直起身,四处张望道:“我送你的衣服呢?山上天气冷,还是穿得厚一些。” “哦,我昨日刚刚收起来,再拿太麻烦。我等不及了,咱们这就走吧。” 岳听松点点头,拉着他就要往外走,赵七哎哟一声,脸上微微有些发白。 “你慢点,闪着我腰了。” 岳听松见他动作迟缓,忍不住将人抱起来,直接运起轻功往外走,丝毫不费力,一边还唿吸平稳地劝说道:“你就是平时动得太少,以后我教你一点功夫,保证你不畏寒暑,身轻如燕。” “嘿,有岳少侠在,不用练武,我也能不畏寒暑,身轻如燕呀。”赵七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取暖,“小呆,带着爷飞一个。” 第31章 天门驻地藏于南水镇南边的群山之中。岳听松带着他一路疾驰,赵七只感觉自己彷如腾云驾雾一般,一路扶摇直上,唿吸间尽是深山糙木的清甜气息,远处还有连绵未化的积雪,不禁长长唿出一口浊气,顿觉心胸都开阔许多。 “这倒是个消愁解闷的好去处。”赵七道,“你们师门就在这里么?就这么带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里只是一个分支。天门遍布天下,我也不知有多少驻地。”岳听松随口说,“这个已经暴露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废弃,不碍事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是暂时住在这里,过不了多久还要回家去。若是那时候赵禹成还没有回来,我就是抢都要把你抢回去的。” 赵七忍俊不禁,用手点着他的鼻子:“想不到,一脸正气的岳少侠还会做这种土匪行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打趣间,两人已经越过一道陡峭的崖壁,眼前忽而一片开阔。 这不能不让人赞嘆造化之神奇。只见五座峰头之间竟夹着一块硕大无比的平整巨石,几可遮天。巨石之上,有屋宇楼阁,树木花糙,竟还有一道瀑布悬空而下,蜿蜒成清澈的河流。 赵七瞠目结舌道:“我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竟不知道山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岳听松笑道:“武林门派,总喜欢挑些特别的地方落脚。我以前听师父说过,还有个门派建在一片玛瑙湖泊之上,日升日落时流光溢彩,漂亮极了。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赵七不禁神往道:“那得值多少银子……其实去不去看倒没什么要紧,你能敲下块玛瑙带给我就行。” 岳听松带着他轻轻落在巨石上,赵七正四下看得新奇,忽而听到一声挺熟悉的声音:“师叔祖——咦,你怎么来了?” 扭头一看,却是小蒙,身着一件弟子服,正跟一群少女站在一起。 “见过师叔祖。”众人一齐行礼。 岳听松沖他们摆摆手。赵七新奇地看着他,小声道:“原来你这么气派呀。” “师叔祖,这位是……”一名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偏着脑袋问,“这是您的朋友吗?” “唔……”岳听松想了想,“不是。” 赵七一怔,很快笑道:“我是赵禹成赵老爷家的管事,岳少侠之前——” “他是我的心上人。”岳听松肯定道,“嗯,是这样的,我看你借给我的话本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 岳听松一语惊破天。少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师叔祖,他……是个男子。”另一名少女怯怯道,“您久居深山,不问世事,是不是……是不是搞混了?” 岳听松皱眉,沉声道:“我只是见识不多,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种事都能搞混?” 见他有些生气,少女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小蒙连忙打圆场道:“师叔祖,您一路过来,还没歇息吧。我跟师姐们还要去校场切磋,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 两人别过这些人,岳听松还有些气唿唿的,赵七在一旁偷笑。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岳听松郁闷道,“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都要来质疑一下。” 赵七变成了捧腹大笑,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岳听松不满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我、我当然是笑你这小呆瓜。”赵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人家送你话本,是盼望你开窍,哈哈,没想到,你开窍没开到正地方。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只要你对我有意就行了。”岳听松不以为然道,“你就是我的‘正地方’。” 赵七摇头嘆气:“唉,你还真是呆。男子跟男子在一起,毕竟有伤天和。你这样大庭广众说出来,会惹人笑话的。” “为什么会惹人笑话?”岳听松奇怪地说,“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嘛,既然他们问,我当然就要这么说了。我以后还要带你去见师父,见家里人的。” 赵七愣了愣,停住了笑声,脸上浮现起一种很复杂的神色,忽然开口道:“你的住处在哪?快带我去!” 刚进门,赵七就将岳听松反身压在门上,热切地亲吻他的双唇。 岳听松欣然相迎,在亲吻的间隙,一边喘气一边问:“昨天……昨天说的事……” “以后再说,现在我想亲亲你。”赵七低声道。 岳听松就不说话了。 开始的热情主动之后,渐渐的,赵七的动作慢了下来。唇齿相依,舌尖相缠,虽然节奏缓慢,却另有一种缠绵缱绻流淌在两人之间。岳听松很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一再加深,赵七也极尽迎合,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小鱼,几乎要溺毙在这样坦率的温柔里。 两个人都有些激动,分开的时候,岳听松发觉赵七下.身已经硬了。 “要不要去床上?”他问,伸手想去拉他的衣襟。 赵七笑着摇摇头,朝后退了几步,一指抵住岳听松的胸膛:“小呆瓜,白日宣yin,也不嫌害臊,羞不羞啊。” 岳听松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唿唤:“师叔祖,您在吗?” 原来是一名弟子,年纪比小蒙大上一些,站在院外规规矩矩地请他过去与掌门等人商量事情。 岳听松遗憾地嘆了口气,托他找几个弟子过来照顾赵七,便马不停蹄地去了。 赵七见岳听松走了,就立刻没骨头一样地趴在了桌子上,脸色发白,小口吸着气。 “这位……公子,你可是身体不适?”被叫过来照顾赵七的小弟子有点害怕,“要不要我去叫师叔祖来?” “不用。”赵七摇摇头,闭了会儿眼睛,道,“你去帮我烧点热水来,我过阵子就好了。” 那小弟子领命而去。 屋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赵七咬咬牙,从椅子上起来,踉跄几步走到窗边的书案边,动作急切地翻找起来。 他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想了想,便去翻床边的柜子。刚打开柜门,突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接着便是一声怒斥:“大胆贼子,看剑!” 赵七急忙掩柜转身,未及答话,一道冷峭剑芒已闪电一般激射而来。 避无可避,形势危在旦夕—— 赵七脸色煞白,眼见就要丧生剑下,一命呜唿了! 第32章 正在危急之时,来人忽然“咦”了一声,剑光堪堪停在赵七喉头,划破了一点娇嫩的肌肤。 赵七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只能使劲朝后靠在柜子上,恨不得自己能贴在上面,生怕对方一个手抖,自己就此命归黄泉。 “你是什么人?” 持剑发问的是一名白衣翩然的俊美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柄长剑在手,一身傲然气度,雍容高贵,令人见之忘俗。 可赵七却并不欣赏,他只想破口大骂,然而剑尖就指着自己喉咙,哪里敢激怒对方? “我……我是岳听松请来的客人。你是什么人,怎么不经允许,就闯人家的屋子?”赵七反道问。 俊美公子并没有被这一番说辞说动,手中的剑纹丝不动,目光透着丝丝寒意:“我看你不像是被请来的客人,倒像是不请自来的贼子。说,你有什么目的?” 赵七的脖子又往后缩了缩,叫屈不迭:“我是来做客的,能有什么目的?岳听松就在这里,你找他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若是你伤了我,他一定饶不了你!” 那公子将剑向后退了退,赵七刚想松口气,突见寒光一闪,自己腰间一松,竟是被剑尖划破了衣带。 “若是被你用jian计逃脱,我岂不是颜面扫地?”那名公子又用剑点住赵七的咽喉,肃声道,“倘若你真不是贼人,就把身上的东西都给我看看,若拿了不该拿的,休要怪我白雪棋剑不留情!” 第21页 赵七一呆:“你是白雪棋?” 白雪棋冷哼一声,剑尖下指,顺着脖颈一路下滑,来到衣襟,突然勐地一挑,抛出一个小布包。 赵七想动,却被长剑所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打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倾倒在地上。 “哗啦啦——” 落下一地铜钱碎片,白雪棋用脚尖点了点,赵七急声道:“你别乱动!” “不该乱动的人是你。”他漫不经心地将那些铜钱踢到一边,又尽数割开赵七腰间的零碎袋子,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了一地,有用纸包着的小糖人,带壳的花生栗子,拆了一半的鲁班锁……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白雪棋看了一眼,轻蔑地笑了笑。赵七脸都气白了:“你搜都搜了,什么都没有,还不快放开我!”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看。”白雪棋沉吟道,“京城曾经破过一件盗银大案,看守者监守自盗,正是将银两夹在体内带出的。我方才见你转身时行动迟缓,下面可是夹了什么东西?” 赵七怒喝:“你敢!” 白雪棋手中长剑朝前一递:“转过身去!” 赵七被逼无奈,咬咬牙,只能慢吞吞转过身子,就觉那剑在自己身下划了几下,屁股一凉,全部都露在了外面。 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嗯?” 下面那个折磨人的东西被往里顶了顶,赵七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白雪棋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裸露出来的部位。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料那里居然真的夹着东西。只见两瓣白.皙翘臀之间,稍微探出一抹亮光,仔细看时,竟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yáng句,正牢牢堵着他的肛口。 这yin邪物件的下方还有一个孔洞,几条天蚕丝带从中穿过,紧紧绑在胯下腰间,在一侧结入一道玲珑锁。原来这东西有个诨名,唤做“奴儿怕”,是一些富贵人家防止后院娈宠偷情所制,天蚕丝至刚至柔,刀砍不断,而玲珑锁则极尽精巧,若是没有钥匙,决计无法打开。 而眼前此物另有不凡之处。那水晶质地纯净,极为透亮,内里情况竟清晰可见,能看到不少白浊的液体,皆积蓄在肠道之中。 “这不像是岳长老房中的东西。”白雪棋的嘴角缓缓绽开一个恶意的笑容,慢条斯理道,“里面的也不像是岳长老的东西。” 岳长老,说的是岳听松吗?赵七分神地想,又听他问:“这是几个人的?” 赵七一声不吭,白雪棋嗤声骂道:“下贱!” 剑终于被移开了,赵七敛敛衣服,动作迟缓地蹲下.身去,想把地上散落的铜钱碎片捡起来。可其中最大的一片正被白雪棋踩在脚下——他想放着不管,但它正是他跟岳听松一人一半的那枚。 “劳驾……” 白雪棋没有动,见赵七伸手想推自己,就用长剑将他拨开,赵七不依不饶,还要再伸手,他就直接飞起一脚,将人踢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唔!” 赵七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他后背重重撞上柜门,却是将柜顶的东西撞了下来。一个包袱落到他怀里,正是被岳听松收起的“白雪棋遗物”。 赵七疼痛地喘着气,怀里抱着那个包袱。他就像一只紧紧抱住过冬食物的松鼠,整个人尽力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严寒,好让自己活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你是不是还要去向岳长老告状?”白雪棋冷笑一声,用脚尖抬起赵七的下巴,看他畏缩而可怜地看着自己,不屑道,“我真是佩服你,居然有这么厚的脸皮。后面灌满了别人的脏东西,还敢跟岳长老勾勾搭搭。” 赵七往后躲了躲,又被他当胸踹了一脚,无声无息地滑倒在地。白雪棋顺势重重一脚踏在他的身上,碾着他裸露出来的胸口。 他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放轻,赵七听到自己的骨头髮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很像被人用力践踏的新雪。 “你怎么还有脸继续呆在这里。”白雪棋愉快地看着他脸色发白,徒劳地用手扒拉着自己裤脚的样子,将脚尖微微上移,恶意碾弄着胸前凸起的一点樱红,“心上人?哈,莫要以为仗着岳长老年轻不懂事,你就能哄骗他,人再怎么不谙世事,也总有明白事理的那天。这世间从来不缺知情识趣又冰清玉洁的美人,他那样一个前途无限、地位高贵的青年才俊,你这都被别人玩烂了的下贱货色,又怎么配得起他?” 赵七被踩得一阵阵气闷,断断续续道:“你、你明知道我是……” “对啊,我听说岳长老的心上人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发现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白雪棋粲然一笑,他俊美而高贵的脸庞犹如谪仙一般超逸出尘,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同恶鬼一般狰狞可怖,“喂,小婊子,离岳长老远一点,不然我就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唔,不过你脸皮厚成这样,怕是还要缠上来……算了,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跟岳长老在一起,我直接把你这样子绑到大街上,再丢到窑子里,做个不收钱的娼ji,让男人捅烂你下面。你觉得怎么样?” 又狠狠羞辱折磨了一番,白雪棋终于满意地离去了。赵七摊着喘了一会儿,自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用小布包把被踩得脏兮兮的铜钱碎片一一包进去,又颤巍巍地把被白雪棋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到一块。用被割下来的衣袍裹住,绑在腰间。 衣服虽然破烂了不少,不过好在是冬天,刚才进门的时候又脱下了那件厚棉袍。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将棉袍裹在外面,从外面看起来就没什么异状了。 他坐在桌前发了会儿呆,眼前是那个放着遗物的包袱。 白雪棋的话还迴荡在耳边。 “嘿,小呆瓜,还挺招人的……”赵七忽然有点得意。那个白雪棋似乎也是为岳听松吃醋了,可惜那么一个“前途无限、地位高贵的青年才俊”却居然倾心自己,还被自己支使得团团转,他再怎么吃醋也没用。 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然而没笑几声,就扯到了胸口的痛处,身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倒吸了口凉气,却依然咧着嘴。因为他想起了岳听松语气肯定地说自己是他心上人时的神情,又想起亲吻时那小子那专注又略带羞涩的目光,长长的睫毛滑过脸颊的触感,还有从暖香阁救自己的那天,认真说看不得别人欺负自己时的样子。 “明明这么呆,却这么会说话……”赵七嘟哝着。无意间,目光扫到了放在桌上的包袱,他拿过来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回忆起自己曾说过的话。 要是……要是能早点遇见他…… 想了想,他又觉得这个假设很可笑。那时候,岳小呆瓜应该还是一只小小呆瓜,估计模样也跟现在差不多,小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每天听着他师父的话使劲点头,一板一眼地练着武功,时常跟自己养的兔子驴子嘀嘀咕咕地说话。 那样的岳听松实在很好玩,赵七乐不可支,笑得太厉害,眼泪都流了出来。 泪水一滴滴落在布料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33章 赵五走进门的时候,赵十正在龇牙咧嘴地给伤口上药。 “怎么,你今晚也不去?”他顺手接过药膏,挖起一大把,重重煳上他背后的伤口。 “哎哟,嘶,五哥!”赵十被他这一巴掌弄得差点吐血。赵五输入一点内力,帮他平缓气息,恨铁不成钢道:“不过是被人打了一顿,就怕成这样,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窝囊的兄弟。” 赵十垂头丧气地说:“我上次对七哥……那样,他一定恨死我了。” “恨死你?”赵五瞅他一眼,嗤笑道,“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 赵十低头不语,默默处理着伤口。赵五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老十,你的腿怎么了?” “我想带七哥走。” 赵十闷声闷气地说出这几个字,赵五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似乎是在考虑一个极其为难的问题。最后,他停下,仿佛终于做出什么决断一般,慢慢地开口了:“其实,在老八进来之前,我前面有四个哥哥。” 赵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黑暗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赵五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嘆了一口气。记忆的闸门一旦被打开,旧日回忆浮现眼前,他双目微微眯起,神情有些怅然:“四哥是个挺不错的兄长,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可很会照顾人。我刚来那段日子,几乎什么都不懂,是他手把手教我……他跟三哥关系也很好,老爷那时候十分信任他。” 随着他的勾勒,一个模煳的人影出现在赵十脑海中。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赵五将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娓娓道来。 “老七刚来的时候,伤得很厉害。四哥就被老爷委任照顾他,当时我们只以为是多了一个兄弟。一开始,我、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他。可他实在太嚣张,谁都不放在眼里,那副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教训一下。所以老爷第一次叫我时,我就去了……之前都只有四哥一个人,那是头回我跟三哥也在……老七没一会儿就哭了,四哥当时就跪下给他求情。” “老爷同意了吗?” 赵五深深看了他一眼:“同意了。自从那次之后,四哥就不去了,还劝我也不要再去折腾他。我知道他私下还找了三哥,当时大哥和二哥也在府中。我们看出他动心了,就都答应了他。” 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老爷的手段,你也知道,我们去不去又有多少分别?那段时间,老七天天晚上被弄得鬼一样嚎,白天无精打采的。即便这样他也不安生,有次不知道为什么触怒了老爷,老爷就让四哥去找条狗来……四哥没去,那是他第一次违抗老爷的命令。领过家法,从刑堂出来,差点没了半条命。” “之后,老七就突然对四哥特别好。”赵五回忆着,叙述有些颠三倒四,“你知道他这么个人,平时都不正眼看我们的,在四哥面前却乖得跟小猫一样,笑起来特别招人。我那个时候对他也……是我煳涂,可四哥比我还煳涂。老七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老爷也看出来了,可是没管,大哥有一次问过他,他只是冷笑,说四哥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第22页 “我当时也隐约觉得不对劲,觉得要出事,可我更清楚自己这是在嫉妒四哥,没想到……”他深吸了口气,“有一天夜里,四哥带着他逃了。” 赵十勐然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原本不可能的事,可四哥偏偏做到了。一路躲过追杀,好容易来到星川畔,四哥却因为受伤太重,走不了了。” “他们被老爷抓到了?” 赵五冷笑了一声,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恨意:“老七丢下四哥,自己跑了。” 赵十愕然。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还在往前跑。头髮都散掉了,衣服破破烂烂的。在黑暗的山路上跌跌撞撞,身上全是被树枝荆棘划出来的伤口。”赵五闭了闭眼,“老爷看起来没怎么生气,只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老七呆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特别悽厉的哀嚎——在那之前,我从没听见有人能发出那么痛苦的声音——就像濒死的狼一样。” 赵十无法想像那样的场景。 “然后老爷让我们就在那里把他……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在努力往前爬。可是没用,我们刚刚见了四哥的样子,都很恨他,故意让他爬出一段,再拖回来继续……最后,他神智已经不清了,嘴里翻来覆去念着一个名字,时哭时笑。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有个心上人。” 赵十看着赵五,他现在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混乱的夜晚,看到了被人在荒郊野岭轮番凌辱的赵七。然而他眼里闪动的除了悔恨,除了报復的快意,还有一丝隐约的庆幸。 ……他在庆幸什么? 赵五继续着讲述:“后来,我听三哥说了一些事。你也知道老七是有些来歷的,他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也是因为他,才被老爷……求四哥带他逃走的那天,就是因为他听到消息,那个人死了。老爷在他耳边说的就是这句话。” “那他对四哥——” “全是假的。我们之后才知道,他对四哥态度转变的那段时间,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被四哥感动,而是听说那人生病了,想要逃出去看他。可怜四哥,捧出一片真心,拼掉一条性命,结果从头至尾,只是一场虚情假意的利用。”赵五顿了顿,他的声音已经恢復了平稳,语调也重新清晰起来,“四哥被救回来了,甚至在生死之间有所顿悟,武学更上一层楼。可他背叛过一次,老爷再不会重用他——不,或许是老爷决定永远地惩罚他。所以,就让他做了老七的看守。” 赵十不知道他那素未蒙面的四哥如今对赵七是何种情感。 恨吗? 肯定有的,为了他不惜背弃有养育教导之恩的主人,最后却只能奄奄一息地看着他决然而去。那种无力的痛苦与被欺骗的愤怒,足以让人铭记一生。 而爱呢? 赵十已经知道答案了。 若是只有恨意,看他夜夜被人折辱,快慰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是惩罚?他依然无法逃离,只能隐匿在见不得人的暗处,在最近的地方注视着他,却永远无法触及。 赵十轻声问:“四哥他……后悔吗?” “不知道。”赵五摇摇头,反问道,“你呢?” 赵十沉默不语。 他恨赵七无情,却不想他的无情背后竟尽是痴情,而这份痴情却只给了一个死人。 忽然间,他隐约明白了赵五的庆幸。 “你九哥当年也受了不少罪,他的事你自己去问。而我将这件事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重蹈四哥的覆辙,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赵五警告道,“老七的心已经死了,一个死心的人,是不会被任何人打动的。” “可岳听松呢?”赵十定定看着赵五,“七哥对他,是不是真的?” 赵五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调转话头,说起了另一件事情:“在那件事之前,三哥曾有段时间去京城办事,见过老七的那个心上人——你还记得暖香阁的文艷吗?老七有段时间经常去找他。”见赵十点头,他继续道:“据三哥说,那个文艷与老七的心上人,长相有七八分像。老七惹上暖香阁,就是因为他吧。在他之前,你可曾见过老七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 赵十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问:“岳听松跟他,也很像吗?” “他们长得不像,但三哥说,两人的神韵却是似了四五成。”赵五沉吟道,“若说真心,大概也有,但究竟是倾心新人,还是钟情旧人,就不好说了。不过,我倒听说……” 赵十抬起了头,为赵五所说的消息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 还沉浸在震惊中时,房门突然被嘭地一声撞开,赵九神色惊惶,抱着赵七闯了进来。 “老十,快给他看看!” 第34章 赵七双眼紧闭,微微蹙着眉头,面色发白,气若游丝。赵十神情凝重,抓着他手腕仔细查探起来。 “他是被人送回来的,原本还好好地跟人说话,我忍不住刺了他几句,他转眼就昏了。”赵九颠三倒四地说完,脸上皆是悔恨与愧疚,又问,“是不是、是不是我——” 赵十摇头,伸手揭开他裹在身上的棉袍。里面的衣服碎了一些,几人脸色一变,小心地拨开,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大片淤青。他原本莹洁如玉的胸膛上满是青肿,有些地方已经发黑。赵十动作小心地摸过一遍,又在几个地方轻轻按压。 “骨头裂了。”赵十沉声道,“还好没伤到内里,再把他衣服脱下来一些,其它地方应该也有伤口。” 三人默不作声。赵五转身将屋里的炉火拨得旺了些,另外两人轻手轻脚地脱着赵七的衣服。脱到下面,赵十看了赵九一眼,赵九面无表情掏出钥匙,将折磨了赵七一整天的东西轻轻抽了出来,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水晶被砸得粉碎,流光四溅,折射出无数遍体鳞伤的影子。 虽然胸口就已经惨不忍睹,可看到其它地方,几人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从腰腹到大腿,只要外面看不到的地方,皆是被人踢打虐待过的痕迹,因为皮肤白.皙的缘故,伤处更加鲜明,几乎令人触目惊心,不难想像这具身体究竟遭受过多么残忍的对待。 “这是……”赵九的眼中冒着怒火,“——是岳听松?!” 赵五冷静地摇了摇头:“不像。”然而他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赵十已经快步走到药柜前,打开侧面的暗格,取出个灰扑扑的罐子,打开之后立刻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罐子里面盛满了金色的药液,他小心地倒出一点用掌心捂热,轻轻揉捏着赵七的伤处。 药酒渗入肌肤,效果立竿见影。赵九在一旁看得急切,却没法帮忙,只能抓着赵七的双手,不断为他传递着内力取暖驱寒。 不一时,伤处都已经擦过一遍。赵十抹抹头上的汗,又用小勺从罐底挖出一片花瓣,捣碎之后餵入赵七口中。 赵七此时似乎恢復了一些意识,咀嚼几下,喉头微动地咽了下去。 见状,赵九松了口气,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另一边的赵五已经将赵七脱下的衣服仔细看过,见赵十沖自己点头,就又对赵九使了个眼色,三人走到屋外站定。 “他的衣服是被刀剑划破的,对方是个左撇子。似乎要在他身上找什么东西,腰包全部被划破了,还捏碎了几枚铜钱,不知是什么缘故。”赵五道,“从他衣服上的脚印来看,至少有三个人踢过他。” 赵十补充道:“衣服应该是用剑划破的,七哥脖子上有个小红点,轻易看不出来,只有极为锋利的宝剑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他身上的伤……至少持续了一刻钟。” 三人都有些沉默。 他们都知道赵七有多怕疼。虽然他时常挨打,可像这样纯粹的殴打却没怎么经歷过,赵禹成就算再暴怒的时候也不会真正弄伤他的身体——虽然对赵七来说,或许被单纯地狠狠拳打脚踢一顿,也比那些刻意控制后的猥亵抽打更好受一些。 “疼……” 房里,赵七发出含煳的呻吟。三人急忙进去,看到他迷迷煳煳地眨着眼,小声地边抽气边嘟囔。 “别打了……”他又求饶似地说,微微动了动身躯,似乎是想蜷缩起来。可似乎是实在太疼了,动一下都要喘半天,最后也只是用手轻轻护住了肚子。 赵五看得心里一沉,他跟赵九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一定是赵七被打时下意识的动作——他下面被他们塞了那东西,他害怕它会在被人踢打的过程中碎在里面。 “七哥、七哥……”赵十轻唤着,想给赵七一点安全感,可赵七听到之后,只是更紧地皱起眉头,撑着自己想往床里面躲。 这一下子扯动了伤处,他因为疼痛而清醒过来。脸上的脆弱与迷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厌烦。 “今天你们三个都上吗?”赵七嘀咕一声,躺了回去,偏着脑袋说,“打个商量,今天就不要再把我吊起来了。我现在浑身疼得厉害,按昨天那个折腾法估计受不住,你们待会儿轻点成么?” “七哥,我……”赵九急切地跨前一步,不小心触动了碎在地上的水晶yáng句。赵七听到声音,看了一眼,诧异道:“你怎么把它弄碎了?我记得你昨天还跟我说这是千金难求的宝贝,让我仔细着些,不要把它夹坏呢。” 赵九讷讷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与无措:“七哥,是我不对,你别这样……” 赵七敷衍地嗯了一声,不耐烦道:“快上吧。你们是一起还是轮着来?”说着,他慢吞吞支起身体,似乎是要跪起来。 赵五连忙扶他躺下,可赵七还要用力,他沉下脸来,凝声问:“是谁干的?” “嗯?”赵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身上的伤,是什么人敢下这么重的手?” “问这个做什么。”赵七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忽而嘿嘿一笑,“五哥,最喜欢对我下重手的,不就是你们么?” 不及赵五回答,他就自己朝里面翻了个身,懒洋洋闭上了眼睛。 他这幅态度,摆明了是不想提起。三人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见他翻身时疼得哼哼唧唧,既愧疚又心疼,哪里还敢强迫他。便默默帮他收拾一番,等他终于入睡,又轮番守在旁边伺候着。 第23页 天色渐晚,夜风如刀,在这冷意森森的春夜,稍不留意就颳得人遍体生寒。 赵五找人吩咐了一些事,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赵九在院子里呆呆站着。 “老十在里面?” 赵九点点头。 “不去睡会儿?”赵五抬眼看了看天,“轮到你还要两个时辰,今晚估计还有的折腾。” 赵九摇摇头:“我哪里睡得着。五哥,方才我见你叫人,是在查这件事么?老爷那边……”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两人相对无语了一阵子,赵九忽然开口问:“五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是老爷的吩咐。”赵五低声道,“你不要多想。” “哈,我以前就是想得太少。”赵九苦笑一声,“或许,若是我当时能坚定一些……他现在对我,还会同以前一样。” “你忍得住吗?”赵五反问一句。 赵九沉默了。赵五似乎看出了什么,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迳自离开了。 赵九知道自己不能。虽然之前信誓旦旦地承诺过,可走进那间屋子的剎那,他就知道,自己註定要毁诺了。 赵七当时被蒙着眼睛,双手绑在身后,赤条条地跪伏在房间中央,仅用肩膀和脑袋支撑身体,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赵九看到他正努力抬高屁股,迎合身后人的撞击。 当时在他身后的人是赵三,动作不算快。他被顶了一会儿,就喊了一声“三哥”。 “猜对了。”赵禹成道,“下一个。” 赵三抽出来的时候,赵七抖了一下,接着就又被赵八按住捅进去,全身软得像一滩泥,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干得浑身一颤一颤。 “老八……嘿,数你小子……这、这东西最小……” 赵八狠狠顶了他几下,才拔出来站到了一边。 赵七当时被蒙着眼睛,双手绑在身后,赤条条地跪伏在房间中央,仅用肩膀和脑袋支撑身体,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赵九看到他正努力抬高屁股,迎合身后人的撞击。 当时在他身后的人是赵三,动作不算快。他被顶了一会儿,就喊了一声“三哥”。 “猜对了。”赵禹成道,“下一个。” 赵三抽出来的时候,赵七抖了一下,接着就又被赵八按住捅进去,全身软得像一滩泥,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干得浑身一颤一颤。 “老八……嘿,数你小子……这、这东西最小……” 赵八狠狠顶了他几下,才拔出来站到了一边。 接下来的人,赵七也都一一猜对了。赵九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一边喘着气一边想直起腰来。 “嗯,下一个。”赵禹成缓缓喝了口茶,目光看向了赵九。 赵九知道自己应该像之前跟七哥说好的那样,毫不犹豫摇头拒绝。可是他没有。 赵禹成的目光让赵九感受到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不需要逼迫,甚至不需要暗示,他就会自发地、主动地、积极地跳下去。 自己完了。 他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一点,却依然按捺不住。 虽然他早已从别人的话中猜出点什么,然而亲眼见到这一幕时,看着那个会笑得没心没肺却好看得如三月桃花的人,就这样跪在地上被人轮番进入,甚至如此熟悉每一根性器的形状和大小…… 嫉妒之兽已经将他彻底吞没,他的血肉和骨骼被咀嚼得咯吱作响,心脏被撕咬得支离破碎,触目所及皆是黯淡无光。 他朝赵七走去,隐约听到一声轻笑,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一开始进去的时候,赵七还没什么反应,只是皱眉忍受着抽插。可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生涩的反应和生疏的动作暴露了主人的身份,赵七全身一下子僵住了。 赵九知道他认出自己了。 “能猜出来吗?”赵禹成问。 赵七没吭声,趴着一动也不动。 “唉,被人干久了,难免感官迟钝。再给你一次机会,用上面帮人家含含。” 赵禹成将茶杯轻轻搁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赵七像是被这声音狠狠抽了一下。赵九以为他会跳起来,可事实上,他只是毫不反抗的任人抬起自己的头,乖乖地张开了嘴。 那天之后,赵七一直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后来他狠狠坑了赵九一把,两个人彻底变成了水火不容。 赵九挣扎过,直到现在还悔恨着,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便再来一遍,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至少他曾经将这人握在手中过,至少知道跟这人肌肤相亲是多么温暖。赵九清楚自己的命不在自己手里,讨的是有今朝没明日的生活,只能像一个爱财如命的穷光蛋,紧紧抓住手中仅有的这几个铜板。 这样想着,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种迫切要见到赵七的渴望,走了没几步,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第35章 岳听松阴沉着脸,冰冷的视线在赵九的身上停了一会儿。 对这个人,岳听松本来还没觉得什么,反而有一种同龄人的亲切感。可自从他被赵七带着知了人事之后,一想起初来那天看到的情景,不禁就是一阵咬牙切齿。 “赵七在哪里?”他硬邦邦地问,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他好好揍一顿。 赵九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反而比他更加愤愤,冷冷道:“你还有脸问?” 岳听松决定不挑日子了,现在就要打他一顿。 赵九躲过一记鞭腿,迎面撞上了岳听松的拳头,脑袋都蒙了一瞬。 同样是十九岁,眼前这个人比起自己,显然有着惊人得多也可怕得多的实力与天赋。可赵九依然奋力还击,就算败,他也不想败得那么惨。 岳听松本来就因为没见到赵七而不耐烦,没想到这小子还敢反抗,当下更不留手,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劲风,拳拳到肉朝对方身上招唿。赵九也蔫坏蔫坏的,专门挑岳听松脸上打,似乎铁了心要把他弄得狼狈一些。 然而,实力的差距毕竟是悬殊的,赵九并没有因为心中的嫉妒就突然打通任督二脉,反而启发了岳听松揍人要揍脸的道理,最后被他一脚踹倒,鼻青脸肿地摊在地上。 “在赵府中如此横行无忌,你把、嘶,把这里当什么了?!”赵九龇牙咧嘴道。 “我才不管这里是什么,我只想知道赵七在哪里。”岳听松皱眉问,“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是赵府的人,现在当然在他的家里。” “家?哼!”岳听松捏起拳头又狠狠揍下去,“这里才不是他的家,我现在就要带他走。” “带他走?”赵九生生受了一拳,只还给他一声冷笑,“他只跟你出去半天,就被人打到昏迷。你还要带他走,是嫌他命太长吗?” “什么?”岳听松勐然扼住他的脖子,“你说什么?他被人打了?被谁?!” “咳、咳,人是跟你出去的,你竟然不知道?”赵九恨恨看着他,质问道,“你现在倒是会逞威风了,他被人打的时候,你在哪里?是不是只有人死了,你才——” 他的话没说完,岳听松已经将他狠狠往地上一丢,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赵十住的地方纵身而去。 岳听松猜得不错,赵七果然在赵十的住处。他在窗外看到床里躺着的赵七,正要冲进去,忽然听到赵七似乎是在跟谁说话。 “你们别跟岳少侠多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是让他为难……” “让谁为难?”岳听松边问边迈了进去。赵十正端着药碗站在床边,见岳听松进来,当即燃起万丈怒火:“你居然还敢找到这里——” “我刚才看到赵九了。”岳听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药碗,冷冷道,“他功夫比你好些,伤得没你重。不过你还是过去看看,万一死了就不好了。” 赵十看着床上的赵七,却见他目光只放在岳听松身上,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很想杀掉这个夺走了他全部注意力的人,可知道自己实在打不过,而赵七脸上的表情又是那么欢喜…… 最后,他狠狠一跺脚,仇恨地瞪了岳听松一眼,很快地跑掉了。 “老十这小子居然能跑得这么快。”赵七一阵惊诧莫名,心想这小兔崽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被收拾的,居然给吓成这个熊样。 岳听松对赵十全然无视,试了试手中的药,发现温度适宜,就一勺勺餵给赵七喝。赵七喝了没几口,就皱起了脸,连连吐着舌头:“呸,这什么玩意?!馊水都比这好喝!” 岳听松沉默不语,还是慢慢餵药。赵七见他脸色沉重,心知定是赵九那小王八跟他说了什么,就笑着戳戳他的脸:“小呆瓜,这种时候,你应该多亲亲我,让药变得甜一点呀。” 岳听松瞅他一眼,自己喝下一大口药汁,拉过他的头,一点点渡了过去。 “唔……”赵七不料他竟突然做此举动,完全反应不及,只好乖乖将汤药尽数喝下,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过,虽然还是苦得要命,但岳听松的亲吻,似乎真的让药变甜了一些。 好容易喝完药,赵七已经是气喘吁吁,他察觉岳听松的手正在扒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喟然而嘆:“唉,好好一个岳少侠,怎么开了次荤,就变成小色鬼了……” 说话功夫,岳听松已经将他的衣服除去。低头查看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经过药酒的催发,那些淤青反而变得更加狰狞了一些。之前只是微微红肿的地方也转成了可怕的青紫色,赵七的前胸伤得最重,现在已经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岳听松的唿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愤怒让他双眼发红,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连碰都不敢碰,只能用视线一遍遍抚慰着这满是伤痕的躯体。 良久,他才轻声问:“疼吗?” 赵七还没答话,就感觉心口一烫,有什么东西滑落胸膛,留下一道灼热的湿痕。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今天没跟我说就走了,是不是因为这事?我忙到刚刚才闲下来,还以为你生气了……”岳听松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都是我的错,明明说了不让别人欺负你,可竟然让你就在我眼皮底下……我、我——” 第24页 “嘿,这伤就是看着厉害,其实不怎么疼的。”赵七安慰地摸摸他的头,笑道:“而且这事跟你可没关系,只是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得罪了人,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甚至包含着深深的忏悔之情,可岳听松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又怎么会被这几句话敷衍过去?赵七这傢伙,向来是觉得别人对不住他,从来不去反省自己有什么错的,会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异常得很了。 岳听松想了想,伸手抹把脸,抬头问:“这个人地位一定不低,所以你才怕我为难,对不对?” “咦,原来小呆瓜也有多心的时候。”赵七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戳,沾上一点湿意,放进嘴里舔了舔,“嗯,真甜。” 岳听松微微扭过脑袋,不让赵七看自己丢人的样子,又道:“告诉我吧。我是天门掌门的师叔,全天下的武林人没几个辈分比我高的,你没必要担心我。” 赵七打了个哈欠,钻进了被子里:“好啦,别多想。天山掌门的师叔,那碗药是安神的,就算你辈分再高,现在我也要睡了。” 岳听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赵七发出均匀的唿吸声,他才身形一动,隐遁入夜色之中。 第36章 岳听松走后没多久,赵五推门而入,看到赵七正睁着眼睛,笑眯眯地躺在床上。发觉赵五进来,他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可嘴角还翘着,倒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赵五笑问:“岳少侠已经走了?” 赵七依旧闭着眼,假装没听见。突然感觉头皮一痛,却是被赵五抓着头髮拎了起来。 “你……你知道了?”赵七也不敢继续装睡了,赶紧睁开眼,趴在床边,试探地望着他。 赵五见他起来,就放了手。轻轻捏捏他的耳朵,看着他缩起了脖子,才缓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七,你做事总是这么顾头不顾尾。” 赵七沉默片刻,放软了语气求饶道:“五哥,昨天那样,我真是受不了了。你就放过我这回吧……” “这话你要跟老爷说。”赵五似笑非笑道,“我不是老九老十那样会心软的小孩子。你以为找人揍自己一顿,就能让我们不再碰你,放你跟那位岳少侠风流快活?”说着在他身上伤处屈指一弹。 他派出那么多人去查线索,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心中不免气恼,下手就重了几分。 赵七受痛,倒吸着凉气,可怜兮兮地说:“五哥,我是真疼……” “宁可自己这么疼,也不想让他知道?”赵五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头髮。可赵七却更加害怕,半响之后才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若是我没见过你如何对待四哥,怕是真要相信你对岳少侠情根深种了。”赵五摇头失笑道,“放心吧,你伤好之前我们不会动你,可老爷接到消息之后,会不会提前回来,那就不一定了。” 赵七咬住嘴唇,赵五小心地拨开,不让他咬伤自己,又在他耳边轻轻道:“老爷的功力已经练到八重圆满,只要突破第九重,以后就再不受限制。他可是憋了六年多,说不定早就等着跟你洞房了。” 赵七低着脑袋:“我、我只是一个奴才。” “老七,就别自欺欺人了。”赵五的脸上慢慢绽出了一个笑容,“待你入了赵家宗谱,百年后跟老爷葬在一起,生死都是他的人。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赵七脸色刷地煞白,仿佛听到的是什么极为惊悚的消息。 “你想对沈兰卿忠贞不二,老爷就让我们一个一个地上你。你想跟他合葬,老爷差点命人毁了他的坟茔。你怎么还以为能借着岳少侠逃过呢?”赵五笑声低缓,语气温和,仿佛闲话家常一般,“老七,都五年了,你还是只会使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也只有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会被你骗到,尝到点甜头就对你死心塌地,可若是他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知道你都为那沈兰卿做过什么,又会怎么想?” “别告诉他!”赵七惊惶地脱口而出,顿了顿,又低声下气道,“五哥,求你了。我不是想逃,以后怎么样我也没想过的,岳少侠那般人物我更高攀不起,只是、只是一时——” 赵五耐心等着,可是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迟疑着,目光中显出一抹迷茫之色。 “唉,你骗的人太多,连自己的心意如何都不清楚了。”赵五嘆气道,“好,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但你知道,求人办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见赵七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赵五笑眯眯地继续道:“我也不为难你,你让我亲一下,那些事我永远不会跟岳少侠提起。” “不行。”赵七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意识到什么,换上一副讨好的语气恳求道,“五哥,只有这个不行,老爷也同意的……不然等我好了,你愿意怎么弄我都成。” 赵五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赵七知道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咬咬牙,主动拉过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放——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喝问。赵七如闻霹雳,半响才战战兢兢转过脸,就见岳听松两手抱着一个巨大的木架子,脸上满布阴云地站在门边。 第37章 赵五笑笑,放下赵七还拉着自己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哥哥照顾弟弟,岳少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赵七赶紧跟着点头:“对对,五哥怕我疼,所以来给我揉揉。” 赵五听到他这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赵七恳求地看着他。 岳听松半信半疑,目光在赵五和赵七之间游移不定。他直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问题,然而他的人生经验并不足以看出什么,最后只能将手上那个大架子往地上一放,扭头喊道:“人在这里,你们都进来吧。” 赵五脸色微变,就见一队天门弟子鱼贯而入,都身着统一服饰,毕恭毕敬地听从岳听松的吩咐。 “你跟我一起抬着架子。你们几个搭罩子,千万别让他被风吹着。”岳听松叮嘱道。 其中一名弟子笑道:“师叔祖,运送病人我们平日都做惯的了,您放心就行。” 岳听松这才点点头,来到床边,就要将赵七抱起来。 “等等。”赵五伸手拦住,面色不善地问,“岳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咦,赵九没跟你说吗,我今天要来带他走。”岳听松随口答了一句,自顾自抱起还在傻眼的赵七,又压低声音对赵五警告道:“你功夫没我好,若是动起手来,做哥哥的在弟弟面前丢脸可就不好看了。” 赵五心里暗骂此人行事张狂,无所顾忌,同时却也深知自己眼下是留不住赵七了。若是岳听松一人来此还好说,可他带着的是天门的弟子,就算赵家现在的人手能阻止他们,也意味着从此跟天门结怨。 虽然等赵禹成回来,这场怨怕是不结不行,然而赵五此时却无权越俎代庖,下这种干系重大的决定。 “岳少侠,希望你不要后悔。”他只能挤出这么一句场面话,面无表情看着岳听松带上赵七扬长而去。 岳听松这回带过来的是天门专门运送伤员的医堂弟子,那木架子也是特制的。赵七傻乎乎地任由自己连着被子一起被放在上面,岳听松转动机括,架子就变成一张带护栏的木床。他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又有几人抬着一个大罩子,为他挡住了寒风。 刚刚他还在担心着自己会被怎么折腾,而现在却进入了最美好的梦中。一直到平稳而快速地飞出去好远之后,赵七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我就这么从赵府出来啦?”他不可置信地摸摸床上的罩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放在了一个大盒子里。外面的寒风一点都刮不进来,而罩子内部却有明珠熠熠生辉,他躺在里面,觉得既温暖又安全。 岳听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嗯,还要走一段。你先睡一觉吧,醒来就到了。” 赵七其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在他的想像中,像这样离开赵府是一件特别困难又特别危险的事情,上次的记忆实在太惨痛,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就这么走出来。 可熟悉的声音就在他附近,身处的环境是这么令人安心,又让他忍不住抱了一点微渺的希望。 就算梦终会醒又如何呢?至少他现在充满期待地前进着。前方是岳听松描述过的一切美好未来,有建在琥珀湖泊上的武林门派,有见识不凡又童心未泯的世外高人,还有他养的那头乌黑油亮脾气温驯的小毛驴…… 赵七迫不及待地闭上眼睛,满心欢喜地沉入梦境中的梦境。 只有这一次,他无比期盼着醒来。 第38章 唿吸着清晨的空气,赵七先闭了一会儿眼。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好梦。刚进赵府的那段日子,他天天梦见有人将自己带出去,可醒来之后总忍不住失望,所以在做完这样的好梦之后,他会习惯性闭着眼睛,好让梦再延长一些。 “你醒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嗓音清朗,语调温和,跟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欢欢喜喜地睁开眼睛,果然是岳听松,正一手撑住脑袋,侧躺在床上笑着看自己。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岳听松摸摸他的额头,松口气,翻身一跃,就站到了地上,“我已经让医堂弟子来给你看过了,那边熬上了药,我这就给你端过来。”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怎么记得刚喝了一碗呢……”赵七朝外面看看,原来天已经大亮。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落下一些缤纷的倒影。静心听时,远处有瀑布声响,鸟儿鸣叫,还有些年轻人整齐的唿喊,似乎是在练功。 这大概就是江湖人的生活吧。 赵七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这里却不是岳听松昨天带他来的房间,看起来更大,也更气派一些。只是似乎还没有完全布置好,架子上空荡荡的,只零碎摆了几件小东西。赵七看到上面放着一只精巧的九连环,忍不住手痒,就想去拿来玩一玩。 他爬到床边,发现地上放着一双厚实的棉靴,试试大小正合适,便知道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穿上鞋后,他想了想,又打开柜子。里面放了不少衣服,料子都不错,他比划一下,似乎也都是按自己的身量裁制。 第25页 赵七明白了,原来岳听松之前说的“忙”,是忙着准备这个房间。 正偷笑间,他突然听到一声门响,还以为是岳听松回来了。可高兴地看过去,倚在门边的人却是白雪棋。 “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差。”白雪棋抱着剑,嘲讽地看着他,“动作倒是够快,现在已经登堂入室了。” 赵七脸色一白,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他连滚带爬地跳上床,把自己连头包进被子里,紧紧缩在床脚闭上眼。可过了一会儿,并没看到白雪棋进来,隐约明白了什么,胆子也大了点,就探出头去,鼓起勇气问:“你……你真是白雪棋,白宜秋的儿子?” 白雪棋闻言一怔:“白宜秋?” “原来你不是他的儿子!”赵七几乎气炸了肺,也不害怕了,怒气沖沖质问道,“竟敢假冒他人身份,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白雪棋冷嗤一声:“我的身份,你也有资格问?” 赵七见他这样有恃无恐,又有些迟疑起来。 难道只是重名,这也是个惹不起的厉害人物? 不过,既然知道他不是岳听松要找的那个人,赵七也放下了心。他之前顾忌着白雪棋的身份,现在知道可能不是,自然就不再担心了。 于是他马上像换了个人一样,之前还怕得哆哆嗦嗦,现在则变得剽悍无比,立刻扯着嗓子反唇相讥:“我当然有资格问,你现在站在我的屋子门口。若是蚊子苍蝇,自然不用报上名来,我挥挥手就赶走了!” 白雪棋脸色一变,手中长剑又要出鞘,可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只是冷冷一笑:“别得意得太早,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赵七当即哈哈大笑:“那我可要趁现在多笑笑,哈哈哈,你是不是要被气死啦?像你这种假模假样的伪君子,就算穿衣戴帽也还是猴儿样,还敢打我?老子早晚揍得你屁滚尿流!” 白雪棋磨了磨牙,脸上却露出一个恶意的冷笑。 赵七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被自己噎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禁笑得更加欢畅,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简直要跳起来滔滔不绝骂他几个时辰。可是这样也不够解恨,他当即开动脑筋,思索起整治这混帐东西的办法来。 “哼,等听松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的事情。”赵七吓唬道,“你要想不让他知道,就乖乖给我磕头道歉,再给我十万两银子,马上离开,别让我再看见你!” 白雪棋一声不吭,赵七以为自己成功地赶跑了那个讨厌的傢伙,使劲伸着脑袋去看他还在不在,却见岳听松端着药走进了门。 原来那王八羔子是听到有人来了。赵七默默地想。 岳听松看到赵七扒着床沿都快要掉下来了,赶紧几步走到床边,把他扶起放好在床上,忽然动了动鼻子。 “方才门窗是不是被打开过?”岳听松问。 “咦,你怎么知道?” “屋子里点着安魂香,我嗅着气味比走的时候淡了些。” 赵七这才知道为什么白雪棋不敢进来,看来是害怕沾上味道,不禁眉开眼笑道:“方才飞过来一只苍蝇,我开窗把他赶走了!” 岳听松一声不吭,放下药碗就要离开,赵七一把拉住他:“你……你怎么了?” “刚才来的,是不是打你的人?”岳听松沉着脸问。 “你怎么会这样想?” “这时候哪里有苍蝇?我不是傻子,别想用几句话敷衍过去。” 赵七被岳听松的脸色吓了一跳,又想起当时在暖香阁见到的可怕景象,不由心中打鼓,干笑道:“唉,我都说了是在回去的路上,你怎么就不信呢?” 其实这话也没错。他昨天被白雪棋狠揍一顿之后,为了掩饰,也为了不让赵五他们再碰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找了几个街上的混混把自己揍了一顿。 毕竟,若是岳听松查到白雪棋头上去,白雪棋肯定会将那天的情形全都抖出来。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本身就非常丢脸,更何况还被发现了身上戴的东西——赵七就算脸皮再厚,这种事也是不想让岳听松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那天他才说了自己是他心上人呢。思及此处,赵七就嘿嘿笑了几声,拉着他不让走。 岳听松本想立刻去找人算帐,赵七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想了想,便先餵赵七喝了药,才慢慢道:“我昨天问了外面值守的弟子,他们说除了你和一名弟子之外,没看到其他人进过我的院子,而那名弟子去厨房烧热水,并不知道院内情形。所以,若是有人潜入,就一定是从墙外跳过来的。” 赵七不明所以:“然后呢?” “算上我在内,当时住在这里的人,轻功好到能不被发现偷偷潜入的不足十个。”岳听松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一一问过去,总能找到些线索。” 赵七小心地问:“你说的这些人,都是谁啊?” “小蒙的大师兄贺齐,望门山的长老莫如松……”岳听松一个个数着,“还有地剑传人白雪棋,以及昨天刚走的天门掌门陈玉海。” 赵七暗暗一数,一共是八个人,听起来每个都极有来头,正暗自心惊肉跳,又听岳听松道:“虽然陈玉海走得早,但从时间上看也不是没可能,我打算先传信过去……” 眼见天门的头头就要替白雪棋背黑锅,赵七有点坐不住了:“我跟他们都远日无怨近日无雠的,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我吧。” 岳听松不出声,只是用眼睛瞅着他,似乎真的打算一个一个问过去。 “唉,你怎么这么倔。”赵七嘆着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说到白雪棋,他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么?” “你怎么突然——”岳听松说着沉下了脸,勐地一拍桌子,“是他?!” 他的力气太大,桌上的药碗震了一下,赵七也抖了一下。见状,岳听松连忙安抚地抓住他的手,低声问道:“是不是他打的你?” “我就是随口一问。”赵七干笑道,“我见都没见过他,只是好奇罢了。” 岳听松见赵七确实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便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说他之前受过伤,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后来是被他现在的师父地剑老人所救,才学到一手好剑法。不过,他受伤的时间正好是将近六年前,也是白雪棋从京城失踪的时候。” “忘记了?他居然连他老爹的名字都忘啦?”赵七诧异地眨眨眼,“咦,你说你是受人之託,难道那人就没给你画幅像,形容一下白雪棋的长相?” 岳听松怔了怔,似乎有些出神,吞吞吐吐道:“那人……那人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白雪棋这个人,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赵七更加惊讶了:“两个人都失忆了,这事可真够难办的——不对,既然什么线索都没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岳听松只好全盘托出:“我特意去长飞楼买了消息,那边的人告诉我,白雪棋的音容笑貌,都在《恋子诗选》中。可我翻了翻,却没怎么看懂。” “长飞楼是什么?”赵七问。 “那是整个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长目飞耳,四通八达,他们的人遍及天下每个角落,我之所以到南水镇来,也是他们的人告诉我的。” 赵七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组织,很可怕啊!” 岳听松点点头:“他们几乎知晓一切。可即便如此,白雪棋的事情依旧很难打听,估计是被人故意隐去了踪迹……” “师叔祖,不好啦!”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唿喊,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第39章 岳听松看看赵七,见他又要探头往外瞅,就让小蒙进屋,皱眉问道:“怎么一惊一乍的,出什么事了?” 小蒙似是已经知道赵七的到来,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只是急声道:“师叔祖,咱们挖出来的那个白雪棋,遗物少了一件,那枚玉佩不见了!” 赵七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嘶声问:“什么?不见了!不、不会是鬼魂显灵吧……是什么时候的事?” “师叔祖找到一块风水宝地,今天让我将人家带去厚葬,我打开包袱就发现没了。”小蒙一脸惊慌。 赵七又去看岳听松,岳听松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带回来之后,我就放在柜子上,一直没打开过。” “所以,这说明一定有人在近期潜入过师叔祖的房间!”小蒙担忧道,“竟然有如此心怀不轨之徒。师叔祖,恐怕有人要对你不利啊!” 赵七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他? 岳听松本人并不怎么紧张,只吩咐他加派巡逻的人手,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着赵七,似乎认为只要自己不在,赵七就会遭遇什么不测一样。 天门医术确实高超,赵七受的又只是皮外伤。没过几天,他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校场上,兴致勃勃围观弟子们练武了。 “哎,你看那人,居然能一拳打碎这么大的石头!”赵七回头问,“岳少侠,你行不行啊?” 岳听松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闻言抬头看了看:“唔,他走的是刚勐的路子,不过气劲外露得太厉害,恐怕拳头已经肿了。” 赵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岳听松见状,微微一笑,说了句“看好了”,就飞身几步纵到那名弟子身前,跟他说了几句话。 那弟子诚惶诚恐地行礼道谢,后退几步,将地方让开。岳听松朝赵七招招手,便朝前挥出一拳。 初看时,这一拳似乎平淡无奇,可拳头一接触巨石,却迸发出天崩地裂之势。只听一声巨响,那一人多高的巨石竟就此分崩离析,碎石四下激射而去。 校场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叫好之声,间杂了好几句“师叔祖英明神武”“师叔祖神功无敌”的吶喊。岳听松维持着一派高人气度,只偷偷瞄了赵七一眼,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几乎按捺不住心中得意之情,便赶紧转身对那名练拳的弟子多加指点了几句。 赵七大开眼界。他知道岳听松功夫好,却不知道好成这样,再加上这小子年少俊朗,气度从容,简直如山神下凡一般,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第26页 正心神激盪之间,赵七突然感到自己的脚被什么碰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枚白乎乎的小石子。他心中一动,便用脚踩住,慢慢蹲下,不引人注意地将它攥进了手中。 “怎么样,我厉害吧?” 赵七抬头一看,岳听松正朝自己走来,脸上是少有的得意与兴奋,像是个急待表扬的小孩子。 “厉害厉害,岳少侠一拳,真是使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呀!”赵七诚心诚意地说。 岳听松微微红了脸,眼神也不太好意思地垂到了地面:“我师父才叫厉害呢。他一使拳法,整个山林的风声都能跟着相和,等我带你去见他老人家,让他打拳给你看。” 赵七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那枚石子收进了包里,闻言失笑道:“我可当不起,你师父这么厉害的人物,怕是很有福缘的人才能有幸一窥他练武时的景象吧。” “这没什么的,他很好说话,你买糖给他吃,他一准什么都答应。”岳听松说着,朝前一指,“你说要去看瀑布,就在前面了。” 第40章 果然,走了没多久,赵七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水声。转过几道弯,便见一道银河自天而落,声势浩大溅出万千星辰,更有一道虹影隐现其间。赵七去过的地方不多,从没见过如此磅礴壮丽的景色,一时间看得心醉神迷。 “那边有个小亭子!”岳听松扯着嗓子喊。 水声太大,赵七没怎么听清楚,岳听松便拉着他的手,带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石头与飞溅的水花,最后来到一座亭子前,上书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珠帘亭。 赵七定神细看,只见瀑布中的一股水流被特意引到亭子上方,水珠如珍珠一般挂在四周流泻不休,难怪会以“珠帘”命名。更奇异的是,方进亭子,水声便小了不少,赵七不可思议地摸摸耳朵,岳听松笑道:“这亭子是用一种磁石做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外界声响到了这里,一律变小不少。” 赵七眼珠一转,笑嘻嘻地看着岳听松:“这里有水帘遮挡,又有磁石消音。小呆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岳听松老实地摇摇头,心里却隐约生出点期待。 “我在想,这里真是个偷香窃玉的好地方。”赵七凑到他面前,劝哄一般柔声细语道,“别人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辜负如此良辰,也做点应景的事情呀?” 岳听松有些犹豫:“可你……” “我早不碍事啦。”赵七一把将他推坐在亭中石桌上,欺身上前,用腿慢慢磨蹭他胯下器物,坏笑道,“哈,你还真是口是心非,明明都这么硬了,非要假作正经。嗯,还不快快拿出来,给哥哥用上一用。” 岳听松正色道:“不行。”说着併拢双腿,夹住这人不怀好意的膝盖,又将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抓住。 “你身上伤还没好,外面又这么冷。这亭子湿气重,坐久了不好。” “坐久?啧啧,岳少侠,你不想坐着,站着也是可以的嘛。”赵七还想继续,可岳听松态度坚决,直接将他牢牢抱紧,不让他乱动。 “那……回去之后可以吗?”赵七小声问。 岳听松毫无商量的余地:“你伤好之前都不行。” 赵七无声嘆了口气,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丝后悔。这样快活的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要是按岳听松的意思,岂不是白白浪费许多时日? 于是他对岳听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他及时行乐的道理。岳听松在口舌上占不到便宜,就用另一种形式的口舌之争将赵七教训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双颊晕红地微微喘气,老老实实地被他抱在怀里。 “这里的景色可真不赖。”舒服地靠在岳听松身上,赵七望着亭外的水帘有感而发,“怎么看都看不厌,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现在天气转暖了,我听说有年冬天,这条瀑布被尽数冻结,跟琉璃一样,那才叫漂亮呢。” 赵七听到这话,望着气势千钧的瀑布激流,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玩意还能被冻住?” 岳听松点头道:“我以前住的山上,有一条比这还大的,大约五年前,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冻住的瀑布上落满雪花,美得像梦一样。师父就带我用冰搭了一座小屋子,住在瀑布边天天看。雪化的时候,我可捨不得了。” “是啊。”赵七喃喃道,“五年前的冬天,确实特别冷。这边的地都被冻住了,硬得跟石头一样。”过了一会儿,又噗嗤笑道:“哈哈,原来五年前你还住在冰房子里。让我想想,嗯,你一定在房门口堆了只雪兔子。” “咦,你怎么知道?” “你跟我说过呀,你以前养过一窝兔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吧?” 岳听松摸摸鼻子:“其实没堆起来,师父用内力帮我凝了两只耳朵,我太高兴,往雪球上插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全都弄碎了。” 赵七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小小呆瓜!哈哈,还好那时候我不认识你,不然一定会当场笑死的!” 岳听松想了想:“嗯,要是你在的话,我就不会摔跤了。” 赵七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肯定会想把雪兔子送给你啊。”岳听松认认真真解释道,“我一定会小心翼翼的,不让它随便碎掉。” “嘿嘿……”赵七低低笑了起来,将头埋进岳听松的怀中。岳听松见他笑得浑身不住抖动,不禁有些郁闷:“我的话就这么可笑吗?” 赵七没有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闷:“真是个小笨蛋,要是我在,肯定会骗你摔一跤,然后再笑话你的——不管怎么样,那只雪兔子,你都是做不成啦。” 两人就这样在山上玩了一个下午。回到房中的时候,赵七有些睏倦,趴在桌子上玩着九连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岳听松说话。 过了没多久,有人送来饭菜。天门是习武门派,又临近山林,因此有颇多野味。烤的野猪,炖的野鸡,红焖的野兔子,虽然不算精细,但都是鲜香四溢。赵七美美吃了一顿,觉得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什么点心。 岳听松知道他极嗜甜食,想起有不少女弟子经常去外面买糕点,便出门去寻。 赵七见岳听松离开,坐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从腰间小包里掏出那枚石子,在桌上用力一磕。 白色的外壳应声而碎,里面藏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子时三刻,瀑布东珠帘亭,主动一点,过时不候。” 赵七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一会儿,将纸条放到油灯边点燃,嗤笑了一声:“字写得这么差,居然还玩这招!” 过了没多久,岳听松推门而入,手上一个食盒,里面几只小碟,盛着糯米糖糕、绿豆苏、梅花饼等各色点心。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急急对赵七道:“外面出了些事情,我要赶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去外面乱逛。” 赵七心下一沉,面上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做正事吧。” “千万别出门!”岳听松又一次警告,“这次山上不少弟子都要一起去,若你一人落单……” “快走吧,年纪这么小,说话怎么这么啰嗦。”赵七催促道,“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你万事小心,我会尽快回来的。嗯,等你睡醒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 留下这句话,岳听松不舍地亲亲他,匆匆出门而去。 赵七独自坐在桌前,将那些点心吃得干干净净。舔舔手指,就去衣柜里翻了几件厚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夜晚,万物沉眠,水声不息。 赵七回忆着白日的路途,小心绕过灯火明亮之处,朝珠帘亭走着。 虽然来者不善,可他不得不去。 “主”字动一点,就是个“玉”字,今夜之约,一定跟那不翼而飞的玉佩有关。而岳听松又走得又如此凑巧,怕是被人安排好的。 赵七深深吸了一口气。 夜风有些凉,他紧紧身上的衣裳,忽然想起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独行于夜色中,满心不安,孤立无援。可现在的天气没有当时那么冷,他穿的衣裳也暖和得多。最重要的是,如果此刻折返回去,不用再被人按在地上当畜生一样糟践,而是能躺在温暖而舒适的床上,等着一个呆兮兮的傢伙推门而入,享受一个甜蜜而绵长的亲吻。 可他还是一步步往前走着。 来到亭前,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赵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人转过了身。 果然是白雪棋。 第41章 “不错,你来得很准时。”白雪棋腰间繫着一把长剑,身着白衣,俊美的容貌在月色之下恍然若仙。 赵七不敢走得太近,只能缩在亭子外面,无奈水声太大,就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白雪棋冷冷一笑,伸手一探。赵七只觉一阵狂风捲来,把他吹得站立不住,踉踉跄跄跌进了亭子里。 “怎么,现在能听清了吗?” 赵七勐然看到白雪棋抬起腿,担心他又要踢自己,就地打了个滚,躲在那张石桌之后,露了半个脑袋看着他。 白雪棋不屑地哼了一声,果然没有特意绕过来踢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丢出一枚玉佩,噹啷一声扔到了石桌上。 赵七飞快地瞄了一眼,正是白雪棋遗物中丢失的那枚。 “白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为它而来的么。”白雪棋瞥了赵七一眼。 赵七故作惊讶道:“什么?我还以为是白日路过校场时,有哪位女侠对我芳心暗许,特来邀我私会的呢!” “唉,看来我是被骗了。”白雪棋轻轻嘆了口气,“有人告诉我说,只要拿着这枚玉佩,就能让你干什么都行。” 赵七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赔笑道:“白公子怕是真被人煳弄了,这是个死人的东西,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它之前一直放在岳少侠房里,白公子拿着,万一引起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 白雪棋想了想,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东西放在我手里,确实不怎么合适。” 赵七见状笑道:“对嘛,还是让我拿给岳少侠。如此一来,既能物归原主,也能撇清白公子的干系。”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第27页 白雪棋剑未出鞘,带着风声直接砸上赵七的手。赵七脸色疼得白了一下,可却把玉佩牢牢抓住,握在了手心。 “白公子,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赵七见白雪棋没有阻止,就忍痛动了动。他的手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拽着玉佩一点点往后拖。 白雪棋看了一会儿,按住他的手,用力一根根掰开赵七肿胀的手指,将玉佩拎了出来,脸上是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抛,便见一抹莹白在暗中如流星一般划过,坠入奔腾的瀑布水流。 赵七愣住了,他呆呆看着黑暗,又扭头瞅瞅白雪棋,似乎根本就理解不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给你,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摸摸它,我就知道你想我啦。” “哪里弄的东西,哄小孩子的玩意。哼,我现在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被卿哥哥骗到呢。” “哈哈,既然你这么了不起,就应该放开我的袖子,让我出去办完那趟差事。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是你跟爹一样哄我怎么办。他只说自己生了场小病,可现在都躺在床上不起来……” “怎么会。你看,这正面是我给你做的诗,反面是你给我画的像,只要你别弄坏了,咱们就永远不分开。” 少年笑语言犹在耳,如今却已阴阳两隔。他以为自己已经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将过去与愿景一併埋葬,然而死者不能復生,依旧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死去? 白雪棋朝他摊开手,掌中已是空无一物。 第42章 “不——”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吶喊,赵七朝着玉佩飞出的方向扑去。可一片黑暗中,只闻水声隆隆,哪里有那一小块玉石的影子? “你!”他回过头,狠狠瞪着白雪棋,全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咦,原来那人说得不错,这东西还真挺好用的。”白雪棋欣赏够了赵七悲痛欲绝的模样,便漫不经心地又取出一枚玉佩,朝他晃了晃:“喂,小婊子,看好了。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若是还有下次,我就把它直接碾成粉,全都倒进阴沟里。” ——那竟是方才应该被扔下瀑布的玉佩。 看到赵七满脸的不可置信,白雪棋愉悦地笑了笑,缓缓道:“听着,既然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乖乖地去做。” 赵七嗓子发苦。 把柄,又是把柄,是个人都有他的把柄,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他一番。他想打倒眼前这个挨千刀的傢伙,拿着玉佩快点跑,躲得越远越好。可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当年他救不了他爹,后来救不了沈兰卿,现在更救不了自己。 “你……要让我做什么?”赵七低着头问。 “嗯,我本来想把你送去做营ji,可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反而投你所好,倒也没什么趣味。”白雪棋打量着赵七,“所以,我打算让你去偷岳长老一样东西。你将那东西取来,我就将这东西给你,你觉得如何?” “什么东西?”赵七依然耷拉着脑袋,似乎再也无力抬起。 “一封信。”白雪棋道,“信封上是空的,一角有一个龙爪印。你把信取来,放在这个亭子里,自然会有人接应。” “信里,是……” “是岳听松的秘密,也是能致他于死地的东西。”白雪棋轻描淡写道。 赵七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岳听松那小子,实在不识抬举,我本来还想留他一条命的。”白雪棋惋惜地嘆了口气,又仿佛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欢喜笑道,“哈,等他死了,你就是头号功臣。到时候,我就把他的眼睛剜下来赏给你。反正他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了,若是能让你天天随身带着,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不、不……”赵七被他的描述吓得脸色煞白,只知道连连摇头。 白雪棋舔了舔嘴唇,双眸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赵七的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抚弄着,享受着他在自己手下恐惧的颤抖。 “我早就说过了,有你哭的时候。” 赵七一动都不敢动,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嘴里依然喃喃着“不行”。 “啧,这东西,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白雪棋收回手指,不耐烦地摸出玉佩,指尖稍一用力,边缘粗糙的雕花就在赵七眼前化成了细末,沿着他的指fèng流了下去。 “住手!” 赵七五内俱焚,想去阻止他,却被对方轻巧一带,重重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玉屑一点点落在面前,赵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似乎摔蒙了脑袋。 这已经是他与沈兰卿唯一的联繫。 他正是依靠着它,才熬过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也是因为它,他才能一次次苟活下来。 如果连这都没了,那些过往就真成了一场幻梦。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怀疑,其实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于绝望中生出的臆想,那个笑容温和的少年,从来就没有真的存在过。 “停下,求你停下吧……”赵七匍匐在白雪棋脚边,他不敢去拉扯对方,只能不断地哀求。 “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是不太多。”白雪棋悠悠道,“岳听松天亮之后就会回来,你顶多有两三个时辰,若是再耽误,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沉默半响,赵七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屋里,赵七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因为摔的那一下,他的膝盖剧痛,鼻子淌着血,嘴唇也被咬破了,却根本顾不上擦。而他的右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十指连心,可他却似乎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最后,他在衣柜里摸到一块空心的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小包。包里装了一封信,还有半枚破损的铜钱。 赵七愣了愣,将铜钱拨拉到一边。见信封一角果然有个小小的龙爪印,便知道是白雪棋让他偷的东西。 揣好信再次上路,赵七步履愈发蹒跚,几次被石头绊住,快到珠帘亭的时候还跌了一跤,溅了一身水。 最后,他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珠帘亭。白雪棋不在,只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亭中,似乎就是来接应的人。 “东西呢?”对方压低声音问。 赵七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又沾了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他将手探入怀中,并没有拿出信封,而是急声道:“你先给我看看我要的。” 黑衣人朝他张开手,掌心正躺着一枚玉佩,已经缺了一小块。 赵七便将信封取出,捏在手里,似乎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交出去。 “给我!”黑衣人催促道。 赵七反而受惊一般地往回缩了缩。黑衣人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从赵七手中夺过信件。低头查看时,见信封已经湿了一角,那个龙爪印有些模煳,墨色晕染开来,微微变了形状。 “你、你快把东西还给我!”赵七见他一动不动,心中大急,生怕这人突然离开,赶忙上前将人紧紧扯住,使劲去抓他的手。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声怒喝传来:“什么人?!” ——那是岳听松的声音。 赵七动作一僵。 黑衣人趁此机会,反手握住赵七的胳膊,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拉,形成一个暧昧的姿势,从远处看,倒像是赵七在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我们主人让我带话给你。”黑衣人的气息吹拂在赵七耳边,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东西他会好好保管,待他日相逢,必双手奉上。” “你、你们……” 黑衣人放开了赵七,扬扬手中信封,确认岳听松看到之后,便一步飞身跃出。 “赵七,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的!”他跳向黑暗中,一边大喊着,身影灵活无比,瞬间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过了片刻,赵七才勉强回过神,缓缓转身,看到岳听松正跟白雪棋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岳长老,你可看清了此人面目?”白雪棋身披月华,神情淡然而高贵。 隐约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师叔祖,他千方百计混入天门,怕是所谋甚大,不能不严加审问,以追查幕后主使之人啊!” 岳听松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赵七呆呆站在原地,浑身如坠冰窟。 第43章 岳听松正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是分明的怒色。 赵七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模样,俊朗的容貌已经微微扭曲,好似一头被激怒的勐兽,狰狞的爪牙已经蓄势待发,就要将胆敢冒犯他的蝼蚁撕个粉碎。 “我……我……”赵七讷讷地想给自己辩解。可事实上,他的牙齿在打颤,双腿一阵阵发软,恐惧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单是站在原地不去逃跑,就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害怕很多东西,可此刻最令他无法承受的,却是岳听松愤怒的神情。 而岳听松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抬起了手。 要被打了吗?会不会像那块石头一样碎掉呢?赵七希望岳听松下手能轻一些,不要打掉自己的牙,所以紧紧咬住牙关;他也不想记住这人狠揍自己的样子,所以赶紧闭上了眼——虽然以前已经被揍过了,但现在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难受到极点的时候,赵七就会走神,这样就能让痛苦的时间过得快一点。可这回似乎有些不管用,他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震动。 两只手一起落到了脸上,奇怪的是,却并不疼。 难道我已经被寒风冻麻了?赵七出神地想。 可温暖已经实实在在地传递了过来,他的脸颊被人轻柔地揉搓着,不像是愤怒的殴打,更像是满含疼惜的抚慰。 “抱歉。”岳听松低声道,“我又来迟了。” 赵七惊讶地睁开了眼,傻乎乎地看着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岳听松把他的手抓下来,小心地捧在手里。赵七的右手伤得很厉害,有几根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手腕已经高高肿起,鼓得跟个馒头一样。稍微动一动,赵七就嘶嘶地吸凉气。 第28页 “我、我可是偷了你很重要的东西啊。”赵七小心地提醒他。 “我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岳听松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给赵七披上,高声喊道:“医堂弟子何在?” “师叔祖,这人——” 有人提出了异议,正是方才提议严加审问的那人。而后面却走出一队弟子,朝岳听松行了个礼,便上前为赵七诊治伤势。 岳听松皱眉看着方才出声的那名弟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医堂弟子将伤情报了上去,他挥挥手,让众人前往集武堂。 赵七又被人抬了起来,不过这次可能是路途较近的关系,只有木架子做成的大床。他心中忐忑,一会儿瞅瞅岳听松,一会儿偷偷看向白雪棋,白雪棋向他做了个口型,似乎是在威胁,他就沖他呲了呲牙,以示报復。 集武堂很快就到了。厅堂中央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照亮了众人的脸庞。赵七似乎见到了小蒙,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其他皆是一些陌生面孔。每个人看起来都既严肃又可怕,让人恍然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岳听松没有就坐,其他人也只能站着,只有赵七依然倚在木床上,身上的污血已被擦净,只呆兮兮地伸着一只被包得棒槌一样的手。 “今天晚上的事,是谁先发现的?”岳听松沉声问,“当时究竟是何种情形?” 一名弟子站了出来,正是先前两次发声的那人。 “回禀师叔祖。弟子当时起夜,就见到赵、赵管事在风雨廊前跟人说话,隐约听见师叔祖的名字,就此上了心,又听到他们说珠帘亭……之后两人分开,赵管事神色慌张地跑进师叔祖的院子里。弟子不敢上前,但心存疑虑,就让师弟禀告师叔祖,自己守在外面。不久果见赵管事自屋内出来,一路跑去了珠帘亭。我跟在后面,却看到——”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迟疑,愤愤而不屑地看了赵七一眼,“却看到赵管事同一个黑衣人在亭中搂搂抱抱,做些不知羞耻的事情!然后,赵管事取出一封信交给那人,师叔祖就带人赶到了……都是弟子反应不及,竟没有及时出手擒住那人,还请师叔祖责罚!” 说着,他深深拜倒,似乎真是心存愧疚。 赵七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狠狠踢他几脚,可还没说话,岳听松已经开口了:“你看见是谁打他了吗?” 那人不提防岳听松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偷偷看看赵七,话语已经不似先前流利:“夜深路滑,赵管事跌了几跤,兴许是他自己摔的。” 赵七正要破口大骂,然而岳听松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他心中惴惴,瞅着其他人的肃穆神情,实在不敢太过放肆,只好蔫蔫地小声辩解道:“你才走路犯傻,连滚带爬。我、我可没摔那么多次……” 岳听松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白雪棋:“白公子,你今夜特意来找我,是否也有事要说?” 白雪棋目光沉静,微微颔首,语气却略带迟疑:“岳长老,贵门派的事情,我区区一个外人,原本不好置喙。可因缘巧合之下,却不小心撞破一件隐秘之事……”他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几个人,其中三个神色萎靡地被人捆成一团,赵七打眼一看,似乎都有些眼熟。 “你们说吧。”白雪棋摆摆手,自己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想过多牵扯其中。 那三个人先是一顿求饶,然后又乱七八糟地开口。赵七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几天前自己找来揍自己的人吗? 他不禁偷偷望了岳听松一眼。 岳听松看起来不怎么惊讶,只是听着,也没问什么问题。那三人说的基本都是实情,只是用来买通他们的变成了一块玉佩——其实赵七当时根本就没花钱,只是抬出赵府的名头吓唬了他们一下。 “赵管事交代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一名白公子卖给我们的……我们怕得罪赵府,就只好答应。”其中一人抖抖索索地说,“那玉佩上面模煳刻了些字,小人不怎么认识,只是听人说,开头两字是‘相思’。” “师叔祖,这不正是您丢的那块玉佩吗?”小蒙忍不住脱口而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赵七。 “唉,我与这位仁兄素不相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听见我的名字?”白雪棋的脸上浮现几分恰到好处的苦涩,还嘆了口气,像是真的因为他人的无端陷害而倍感无奈。 “恐怕,赵管事是打算在东窗事发之后,陷害白公子潜入过师叔祖的屋里,好让白公子做他的替死鬼吧。”那名弟子同白雪棋一唱一和,将赵七的险恶居心分析得淋漓尽致,“而他,就摇身一变,成为奋力阻止白公子,却惨遭毒打的正义之士了!” 赵七已经全部明白过来。 如果全盘按照白雪棋的设计,此时人证物证俱在,自己就算指认他心怀鬼胎,也只能是早有预谋的栽赃陷害。更何况,不止是岳听松,还有那么多人亲眼见到自己将信交给了那个黑衣人……如此铁证如山之下,就算岳听松有意偏袒,也必将威信扫地。 连赵七自己都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果岳听松还能轻易放过自己,那真是天理不容。 不过—— 想坑老子?你还嫩着呢! 赵七瞄了一眼人模狗样的白雪棋,忍不住开始想像真相揭晓时,这个混帐东西脸上诧异又愤怒的表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从头至尾,岳听松都没有问过赵七哪怕一句话。 赵七开始还暗暗着急,想找个空隙插话。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原本十拿九稳的信心忍不住一点点沉了下去。 疼痛仿佛带着雷声缓缓在体内復甦,震得赵七脑海中轰隆一片,连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然而心里越是紧张,却越是难以集中注意力,他抱着胳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万一人家压根不想听他的解释怎么办?他实在拿不准,如果现在求饶的话,岳听松还能不能再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 毕竟他曾经骗过他太多次,他还会相信这一回吗? 第44章 左思右想了一阵子,赵七还是决定要豁出去试一试。于是他抬起头,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早就怀疑我了?!”白雪棋既惊且怒道,“莫非今夜……” 岳听松道:“若是不卖个破绽,你们又怎么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 然后,两边的人就打起来了! 赵七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面前一片刀光剑影。他吓得趴在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心想武林人士居然说动手就动手,真是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赵七发现并没有人过来砍他。小心地抬起头,发现有几名弟子持剑护着这块地方。再加上他们所处的位置较偏,看起来倒是颇为安全。 于是他放心地东张西望,一眼就看到刚才诬陷自己的那傢伙被人制着,嘴里还被塞了什么东西,似乎是防止自杀用的。 此时,整个集武堂内处处是刀剑相交之声,赵七费力地寻找岳听松,却压根就看不见他在哪里。 “这位少侠……”他小小地叫唤了几声。离他最近的一名圆脸的少年弟子扭过头,手中长剑森然,脸上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赵管事稍安勿躁,我们人数众多,很快就能将这些贼子擒住的。” 赵七问:“我方才有点晃神,这是发生什么啦?” 圆脸少年激动地讲述了一遍发生的事情。 原来,英明神武的师叔祖早就洞察了白雪棋的阴谋。今天晚上,为了引蛇出洞,他才故意带走大部分山上弟子,其实早就暗中做好了布置,现在已经将那些袭击者一网打尽。刚刚,他接到埋伏的弟子们大获全胜的消息之后,就不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拿出了白雪棋与同伙联络的密信,下令天门弟子严惩这些不轨之徒。 赵七目瞪口呆,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这不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嘛! 没想到,他准备好的慷慨质问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白雪棋竟就这样暴露了,如同酝酿许久的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真是让人有气没处使。 不过,这次出神倒似乎有些严重…… 他默默算算日子,发现自己上山不知不觉已经五六天了,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另一边,果然如圆脸少年所说的一般,天门弟子已经将白雪棋的人团团围住,很快结束了战斗。 而岳听松与白雪棋的交手还未停止,所有人都紧张地观看着战局。 “堂堂天门长老,竟以众欺寡。岳听松,你还顾不顾武林道义!”白雪棋怒声喝道。 岳听松一掌拍出:“多行不义,多说无益!” 白雪棋剑法凌厉飘逸,岳听松仅用一双肉掌,虽无兵器之利,却有浑厚内力震盪屋宇。二人过招时竟不断传来金石之声,在场之人无论敌我,都为岳听松展现出的绝强实力暗暗心惊。 赵七现在终于能知道岳听松的位置了,可他却看不出什么门道。眼中只有两团残影,若不是白雪棋穿着白衣,他恐怕连谁是谁都分不出来。 看了一小会儿,赵七就觉得眼睛发酸,眨眨眼,只听仓啷一声响,白雪棋手中长剑断做两截,被岳听松一拳打趴在地。 “白公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岳听松居高临下地问。 白雪棋此时已经不復优雅,他的头髮披散着,脸上高高肿起一块,狼狈地趴在地上,正要起身,却被岳听松一脚踩住了小腿。 “岳听松,我是地剑老人唯一的弟子。你敢动我,可要考虑清楚代价!”他神情阴鸷地看着岳听松,毒蛇一般嘶声威胁。 “那你欺负我唯一的心上人的时候,有没有好好考虑代价?”岳听松沉声发问,脚下用力一跺。 白雪棋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赵七吓得差点没从木床上掉下去。他战战兢兢瞄了白雪棋一眼,见到那根小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支着,怕是被直接踩断了骨头。 赵七不太敢看了,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很疼。 岳听松待白雪棋惨叫止歇,才若有所思道:“方才忘了问,你是用这条腿踢他的吗?” 白雪棋头上布满冷汗,目光如冰,痛苦让他面目扭曲,脸上却慢慢绽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哈,我真是可怜你。你这样给那个小婊子出头,却不知道他早就被人玩——啊啊啊!” 第29页 岳听松对他的惨叫充耳不闻,将脚从白雪棋的膝盖上抬起,移到了另一条小腿上,又问了一遍:“这条腿呢?” “你够狠,也够疯!”随着疼痛加剧,白雪棋的笑声竟愈发癫狂,“岳听松,哈哈哈,难怪他会选中你!” 话音未落,他又被生生折断一根骨头。 赵七看不下去了,并不是心怀同情,而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可周围人的神情却都是习以为常,就连白雪棋的手下,脸上都只有阴鸷,没有不忍。 他觉得有点头晕,想趴一会儿。可没想到,刚一动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居然直接磕在了床头,发出咣当一声响。 岳听松立刻扭头,见到赵七半死不活地挂在床边,脸色一变。 “你怎么了?”岳听松弃了白雪棋,快步走到赵七身边,把他扶起来,担心地问,“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 赵七觉得身上最难受的就是他的胆子,马上就要被吓破了。 “岳、岳少侠……”赵七全身抖个不停,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我……我有事情对你说……” 第45章 岳听松闻言,便扭头吩咐了几句,赵七听在耳中,似乎是对白雪棋的处置。没等细想,岳听松就将他带回了房间。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混乱,赵七被岳听松轻轻放在床褥上之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心里依然迷迷煳煳的。 “你这样对待白雪棋,是不是不太好?”他小心翼翼地问,“他的来头似乎很大的样子。而且,万一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那个人说过生死不论。就算断了两条腿,应该也是没关系的。”提起这个名字,岳听松依旧余怒未消,“他两次让人袭击天门,还敢对你动手。我这样,还是便宜了他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赵七睁大了眼睛。 岳听松不满地捏了捏他的脸:“你说你没见过他,又说他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都想不出来?那天之后,我就去找人盯了他一段时间,果然发现了破绽……”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又黯然下来:“可我还是大意了。今天他找到我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混在山下的,却没想到……都是我的错。” 赵七想起来,白雪棋似乎正是替天门打跑入侵者才被奉为上宾的,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但想到其中细节恐怕就要涉及他们的门派秘辛,而且人又已经被抓起来,便不再追问了。 他心里装着别的事情,等了一会儿,见岳听松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担忧地瞅着自己,就吞吞吐吐道:“你……你就不问我点什么?” 岳听松踌躇了一阵子,问道:“你、你现在还疼吗?身上暖和点了么?我来得这么迟……你是不是很失望?” “呃,你不问问那封信的事情吗?” “信?”岳听松眨眨眼。 “就是那封对你很重要的信。白雪棋逼我来偷,我就弄了一封假的给他……”赵七终于将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我没看信的内容,就是照着做了个信封。担心龙爪子画得不像,还提前弄湿了,在那人面前摔到水里——哼,也就是手太疼,不然老子一定写上封长信骂他个狗血淋头,一块塞进信里,气死他!”说到这里,赵七既得意又难过。得意的是自己当时成功骗过了那个黑衣人;难过的则是没有好好抓住机会,那枚玉佩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最早听到白雪棋现身,他就对那人的身份心存疑虑,担心岳听松被骗,却苦于无法说明,才引着他们去了“白雪棋”的墓地。然而到现在,他不仅没有解开白雪棋的身份之谜,玉佩也没了,心中更是疑窦丛生:白雪棋怎么会知道那枚玉佩对自己这么重要?他真是白宜秋之子吗?还有,那黑衣人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 岳听松并不知道赵七心中的潜流暗涌,心疼地摸摸他的手,仿佛想起来什么,脸上有些发红:“其实,嗯,那个信封厚实得很,这几天柜子里有点潮,我怕铜钱放久了生锈,就把它垫在底下……也亏你能找到了。” 赵七目瞪口呆:“那、那不是你的秘密,是能置你于死地的东西吗?” 岳听松想了想,正色道:“白雪棋那是在吹大法螺,那封信才没有那么厉害。只是如果落到居心不良的人手里,我现在可能一时间应付不来——不过,今天你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应该直接将信给他们的。” 赵七更吃惊了:“直接给他们?那怎么行!” “那信封和信纸都是特制的,今天是你运气好才煳弄过去。若是换了个明白人,恐怕一摸就知道不对了。”岳听松似乎有些后怕,将赵七完好的左手紧紧握住,皱眉道,“那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我只是以后有可能遇到麻烦;可若是他们发现了信件有假,万一立刻就要伤你性命怎么办?你不知道,白雪棋找到我的时候……长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害怕呢。” 赵七愣住了,没有接这个话茬,也没有趁机取笑,只是神情奇怪地望着他。半响之后,才试探地问:“难道无论我做出什么,即便是出卖你,你也不会怪我?” “要是像今天这样,你就快快把我出卖出去,别让自己受伤就好了。”岳听松回答得异常干脆,“不过,若是你再做我们遇见时那样的坏事,我可是要好好罚你,让你不敢再犯的。” “你……唉,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傻的人?!” 赵七发出一声似喜似悲的长嘆,嘴上抱怨着,心里却默默想—— 如此毫无保留、倾其所有地去喜欢另一个人,能被这样的人爱上,该是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一件事。 可惜再没有第二块玉石能刻下画像,他只能在心中将这英俊少年的形貌一笔一笔勾勒描摹。然而不知为何,眼前的影像却渐渐模煳,怎么看也看不分明。 “怎么哭了?很疼吗?”岳听松温柔地擦去赵七眼中忽然溢出的泪水,“都怪我没有及时赶到……” “嘿,我才不用你这样的小呆瓜保护呢。”赵七的一根手指轻轻点上岳听松的唇,止住了他的自责,脸上泪痕未干,却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若雨后初虹,阴霾尽散,旭日灿然,从此后便是万丈晴空。 “我比你大,应该照顾你的。” 岳听松心中如小鹿乱撞,只觉此刻的赵七前所未有的好看,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舔了舔赵七湿漉漉的脸颊。 “嗯,那我们就互相照顾。师父说过,两个人互帮互助,才能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赵七重复念了几遍,像是吃到一块无比香甜的糖果,捨不得咽下一般,含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品味着。半响,他咧嘴一笑,话方出口,却只说了半截,“听松,我、我喜——” 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听松,我喜欢跟你做那事。求你、你现在肏肏我吧……” 岳听松的唿吸快了几分,态度还是很坚决:“你的手刚被包好,乱动弄歪了骨头怎么办?” “那你就帮我抓着嘛。”赵七的脸有些发红,却直视着岳听松的眼睛,“今天晚上我是故意跑出去的,你……不罚我吗?” 第46章 赵七右手被岳听松紧紧扣在头顶,只能用左手急切抚摸着对方的身体。 习武之人的身躯精干健美,略带少年未褪去的青涩。而这点青涩又同这具躯体中蕴藏的强大力量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颇具矛盾的美感,让他几乎爱不释手。 “唔……” 赵七的衣裳被一件件抛在了地上,岳听松仔细查看了一遍他的身体,发现确实没有大碍,略略放心。一抬头,却见赵七双颊晕红,眼眸微微眯起,腿间的性器却早已笔直昂立,竟是一副已然动情的模样。 “我只是看了看你,怎么就快活成这样?”岳听松挑眉道,“既然是在罚你,太享受了可不行。” “可你在这里,我就很舒服啊……”赵七小声嘀咕着。 岳听松低低一笑,抓住赵七还在到处乱摸的左手,放到了他自己的身上,问道:“你喜欢我怎么让你舒服?指给我看看。” 赵七便听话地摸上了自己挺立的辱.头,用指尖轻揉着:“嗯,我喜欢你碰我这里,要轻轻的,慢慢的,最好是能舔一舔。” 岳听松便低头亲亲那泛红的辱尖,伸出舌头蜻蜓点水般舔了一下。赵七胸口一震,唿吸蓦然加重不少。 “不够。”他不满地看着岳听松,“还要再久一点。” 岳听松依言行事,赵七终于发出满足的哼哼声。可过了一会儿,他推推岳听松的脑袋,得寸进尺地指了指另一边:“这里也要。” 岳听松嗯了一声,问:“这边有什么要求吗?” 赵七想了想:“轻轻吸一吸也可以,但不要用力,也不要咬,我叫你停就停——唔!” 岳听松继续啃咬着那粒小小的东西,把它放在齿间慢慢磨着,听着赵七压抑不住的叫声:“你、你是属狗的么?!嘶,快放开……别、别这样……嗯……” 他让岳听松停手,岳听松却依然故我,直到实在挨不住,他惨兮兮地求起了饶,岳听松才将脑袋抬起来。 “接下来呢?” 赵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忽而狡黠笑道:“我最怕人揉我的耳朵,你可千万别碰啊。” 岳听松撩开他一侧的髮丝,看到他的耳朵也在发红,仿若白玉中生出了一抹艷色,便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那你喜欢我这么弄么?”说着轻轻吹了一口气。 赵七浑身一个激灵,脖子都缩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喜欢’……” “喜欢就好。”岳听松早就看出他怕痒,便一面继续吹气撩拨,一面用手指轻轻骚动他耳后的敏感肌肤。果然,没几下就让赵七痒得受不了,连连摇头躲避,气唿唿地抗议道:“你、你不是在罚我么……唿,不应该按我最害怕的方式来吗?” 第30页 岳听松笑道:“因为你方才表现很好,所以才特意奖励你的。” 这笑声震动着赵七的耳膜,赵七浑身一个激灵,下面差点精关失守,直接射出来。 “哼,你这个……”赵七嘟囔几句,到底没敢骂出声。 接下来,岳听松又或奖或罚了几个地方。赵七一开始还连蒙带骗,后来实在吃不住对方的手段,只知道一通乱喊,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连神智都有些模煳了。 “听松,听松……我真受不了了……求你、求你快插进来吧……”他咬着自己的手指,浑身红霞遍布,两条光洁长腿缠着岳听松的腰,腰肢讨好地扭个不住,只想尽快摆脱这份煎熬。 岳听松刚刚“惩罚”完腰侧,正准备朝下进军,听到这番催促,便将赵七两条腿捉住,大腿紧紧并在一起,又让他用自己的左手抱住,抵在胸前。 终于能被进入,赵七欢喜得微微颤抖,用胳膊努力抱着腿,期待地望着岳听松。而岳听松这时候也已经不着寸缕,胯下之物蓄势待发,他嘱咐一句“夹紧了”,就将阳物直接插入赵七的大腿之间。 “你、你进错地方啦。”赵七赶紧道,“是后面,后面!” 岳听松摇头道:“我若现在进去,你一定受不住。还是过几日再说。” 赵七彻底傻了眼。他后庭又痒又麻,早已经馋得流出了水,就盼着岳听松的东西能进去磨上一磨,不料这小子居然是个石头变的,真正是铁石心肠,这种时候还能不改主意。 他正努力想着如何哄得这小子入港,自己好吃到他的阳精,却不料岳听松压根没给他思索的时间,已经在那处快速抽插了起来。 其实赵七的大腿内侧也敏感异常,平时碰一碰都觉得麻痒难耐。此时被这么一根又热又硬的肉棍子摩擦着,没多久就又红又烫。而岳听松偏偏故意似的,每次还要用龟头戳一下赵七的肚脐——这又是他身上一处要命的地方,这样被连连戳弄亵玩,几乎让他连抱住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慢点……”赵七的求饶中已经带了哭音,他知道自己浪得厉害,却不知道连被人插插腿fèng都能这么快活,不禁头皮一阵阵发麻,只觉自己已经被这呆小子彻底玩坏,再也离不开他了。 岳听松见他哭得悽惨,略微放慢了速度:“不舒服吗?” 赵七委屈地摇摇头,迷迷濛蒙道:“太舒服了……怎么会这么舒服……你、你把我弄成这样,我以后要怎么办……” 这话音中透出浓浓眷恋缱绻之意,令岳听松心神为之一盪,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就用一只手按住他的大腿,让他自己用膝盖去碾弄红肿的辱首。 “放心,以后还有更舒服的。”岳听松小声道,“我学什么都学得很快……” 赵七已经听不见了。他挺胸在自己的双腿上来回磨蹭,一只手抱着腿迎合男人有力的抽插,另一只手依旧被扣着动弹不得,整个人只知道随着对方的动作扭动yin叫不休,连自己什么时候射了都不知道。 他最后只记得岳听松将阳精射在了自己小腹上,他很想尝一尝,可是没有力气,就央求对方餵他吃。然而他实在太累了,只来得及舔了几下,就再也支持不住,歪着脑袋睡着了。 第47章 一夜春宵,度尽风流。 第二日,赵七又是日上三竿才睁开眼,右手还是一抽一抽地疼。可这也阻挡不了他的好心情,意犹未尽地将昨夜回味了一遍。 啧啧,白雪棋被揍的时候,还是应该再坚持一把看下去的。当时觉得挺吓人,但现在想着真是特别解气。他想。那个活该挨千刀的鸟人在自己面前牛气哄哄,还不是被岳听松收拾得屁滚尿流,可见也是个虚架子,被人一踢就折的。 岳听松每次出手,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赵七既羡慕又佩服,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谁都不怕,将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都狠狠打一顿,以后也不用再被人…… 岳听松推开门走了进来,脸色却不怎么好。 “你不是去审问白雪棋了吗?”赵七隐约记得清晨时岳听松这么跟他说过,“不顺利?” 岳听松嘆了口气:“他真的失忆了。”见赵七面色不解,他又解释道:“有种药物,可以让人完全失去一段时期的记忆,是专门给细作用的。白雪棋可能正是吃下了这种东西。” “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样子……”赵七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虽然声音很小,但岳听松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种药可是毒得很。忘掉的东西越多,对人体的损伤就越大,还会影响到人的性情。我看白雪棋体内积郁了不少暗伤,恐怕就是药物的副作用。” 唔,那个白雪棋确实是一副脑子有病的样子,大概就是被药物影响了吧。 当然,赵七可不会同情他,他现在恨不得白雪棋能有病一些,不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跟岳听松相处得越久,他的廉耻之心竟然渐渐復甦,很多事情也更不想让他知道。 不过目前岳听松看起来并无什么异状,赵七也就稍稍放宽了心。毕竟涉及门派安危的事情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他那点子破事,人家估计都想不起来问。 “既然他没用了,你们要怎么处置他啊?”赵七问。 “我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地剑老人。这种事,就让他与掌门去定夺,我是不管的。”说到这里,岳听松少见地吞吞吐吐起来,“但是,他、他……” 赵七一听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便追问道:“怎么,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岳听松深深看了他一眼:“他说要单独见你一面。” 赵七立时明白了岳听松的顾虑,可他也正好有事要问白雪棋,便积极地主动请缨:“让我去吧,正好能打他一顿。你可一定要答应,这件事我可想了很久啦。” 岳听松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赵七知道他还有不少事忙,就拒绝了他的同行,只让他找名弟子带路。 到了约定的时候,赵七慢悠悠晃到外面,看到一个小小身影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见他出现,便一熘小跑奔了过来。 “咦,怎么是你?”赵七看着小蒙。 “我、是我主动接下的差事。”小蒙撇过头,别别扭扭道,“师叔祖后来解释了,我当时不应该怀疑你的……对不起。”原来这小傢伙是道歉来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赵七不以为意地摆摆左手,顺便整理了一下受伤的右手,故意让他看清楚,才继续说,“我这人可是向来很大度,只要你表示出足够的诚意,我是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小蒙抬头问:“那我要怎么表示诚意呢?” “嗯,比方说,你把那盒别人送的点心让给我吃,以后也不许去你师叔祖那里随便告状。”赵七补充道,“我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你每回都要闹到听松那里。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小可不行。” 小蒙几乎气个半死。赵七刚上山那段时间,整日病恹恹的,他看他可怜,就经常过去看他。结果这傢伙全不识好人心,在岳听松面前老老实实,人一走,就变得牙尖嘴利,张牙舞爪,还编了很多笑话嘲笑他。 “我、哼。”小蒙最后还是答应了那些无理的要求,却忍不住愤愤地嘟囔,“要不是师叔祖……” 赵七心中暗笑。其实他也不知道岳听松后来怎么解释的,那呆小子又不会撒谎骗人,口才也不是顶好,估计就是干干巴巴几句话敷衍过去。结果天门弟子们居然现在对他还是一副无比信服的样子,只能说武林果然是谁强谁有理。 说话间,小蒙已经带他走到一块巨石之前。赵七还以为有什么机关暗道,只见他双掌一推,内力吐露,居然生生推开这么大的石头,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再过段日子,我们就要走啦。”小蒙不舍地说,“到时候,这些东西都没有用了。” 赵七也知道,若不是如此,自己还不一定有资格过来,便随口安慰道:“你们以后住的地方,一定比这里还好。” “那是自然,我们以后要去九歧山,那里——”小蒙突然闭嘴了,摸摸鼻子,声明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赵七嘿嘿一笑,跟着他走入了那条通道。 从外面看,这里是一片漆黑,可走进来却发现,路面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居然发着淡淡萤光,虽不强烈,却也足以照亮路途。赵七啧啧称奇,跟着小蒙一路行进,绕过几道弯,又通过一条向下的漫长阶梯,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白雪棋说只见你。”小蒙朝一道小小的石门指了指,“不过你放心,他已经被锁住了。而且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候一到,我就立刻进去。” 赵七嗯嗯点头,打开狭小的石门,一矮身钻了进去。 这里就是天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处于驻地巨石的最底部。据小蒙说,若有敌人闯入此处救人,地板上的自毁装置便会启动,牢中犯人便会立时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白雪棋便被关押在这样的一间石室之中。 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呢? 虽然在岳听松面前表现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赵七心里其实多少有些没底。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冷不防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身影。 第48章 阴暗牢房中,白雪棋形容狼狈地靠在墙上,手脚皆被精铁锁链束缚。见到赵七进来,他眯眯眼,发出早有预料的一声冷笑:“你果然来了。” “少废话,有屁快放!”赵七的语气很硬,还故意沖白雪棋攥攥拳头,示威似地道:“我早说过要把你打得屁滚尿流,看来现在就是机会了。” “你要找我报仇,为什么站得那么远?”白雪棋语气轻柔,“你那个姘头把我的腿打断了,还在我琵琶骨上穿了铁索。你过来,我告诉怎么拉它能让我最疼。” 赵七原本就紧贴着墙,似乎很担心白雪棋会冲过来打他一顿。此时听见这么可怕的描述,脸色变了几变,心想此人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哼,你这种人,哪里需要我亲自动手?你背后的主子……”他仔细观察着白雪棋脸上的表情,“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第31页 白雪棋盯着他,忽然一笑:“原来你还有点脑子,没被人肏傻。不过,我要跟你说的,却与此事无关——我失忆了,你没听说么?” “失忆这种事,我一天可以来三遍。”赵七说完,就飞快地熘过去,往白雪棋身上踢了一脚,见他毫不反抗,便放心地得意大笑,“我刚才做什么了吗?哎呀,我失忆啦!” 白雪棋抬抬手,赵七立马同样快速地跑回门边,回身警惕地望着他。而白雪棋只是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瞥见赵七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 赵七立时大怒,可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还是按捺着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见我?” 白雪棋微微一笑:“当然是因为那枚玉佩。” “我说过,那只是个死人的东西。”赵七不以为然道,“你想再用它威胁我,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如果说,我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呢?”白雪棋一字一顿地问。 赵七依然不怎么感兴趣,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嗯,如果你非常想说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吧。” 白雪棋盯着赵七,似乎想看出他其实是在虚张声势。而赵七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喂,你到底还说不说,时间可是不多了。” “好吧。”白雪棋好像放弃了努力,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遗憾的笑容,“从长飞楼主那里买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看来是多心了。玉佩在你眼里一钱不值,恐怕当年送你玉佩的那个人,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赵七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帮我逃走,我就告诉你沈兰卿的仇人是谁。”白雪棋定定看着他,“他那时候可是被害得很惨。难道,你不想帮他报仇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七咬咬嘴唇,目光一阵闪烁,“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白雪棋见赵七身子摇摇欲坠,似是已经上钩,心中暗暗一喜,“你需要知道的是,沈兰卿的仇人,正与岳听松关系匪浅。” “哦,你果然是要对付岳少侠。”突然,赵七咧嘴一笑,“亏我还自作多情,以为你是冲着我来的呢。” 白雪棋一愣:“你说什么?” “当老子是傻子?我看你才是个蠢货!”赵七得意洋洋道,“说什么沈兰卿的仇人,敢在老子面前编这种谎话,你简直是班门弄斧,也不怕笑掉人大牙——嗯,既然你没什么别的要说,现在就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白雪棋还在琢磨究竟是什么诺言,赵七攥了攥左手,不怀好意地向他走了过去。 小蒙掐着时间进去,看到牢房内的情况,顿时傻了眼。 赵七正对白雪棋拳打脚踢,听到小蒙的动静,长长唿出一口气,气喘吁吁地直起了腰。 “唿,这人打起来还挺费劲。”赵七一脸嫌弃地看了地上的白雪棋一眼,又低头看看右手,遗憾道,“可惜我一只手不能用,真是便宜他了。” 从石牢出来,赵七的心情显然很不错。 之前,他一直担心那傢伙真是白宜秋的儿子,现在终于彻底打消了顾虑——若他真是白宜秋之子,就不可能不拿出来当做筹码。可他既然对此事只字未提,还想继续用沈兰卿引自己上钩,不仅足以证明他跟白宜秋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对当年的事情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说不定仅仅知道几个名字罢了。 不过,知道了白雪棋的消息都是从长飞楼买的,赵七倒是解开心头一个疑问,同时打算将这件事跟岳听松知会一声,他找人的事情泄露,说不定就是从那里捅出来的。 说起来,也不清楚那个长飞楼主是不是真的通晓一切。赵七琢磨着,当年的那件事,他也清楚细节吗? 对过去的事情,赵七依旧心存疑惑。午夜梦回时分,回首往事,他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步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但种种想法都是一闪而过,对他来说,那些事情都已经太过遥远,想起来也太过麻烦。反正事到如今已然如此,他就算弄清一切,亦不过徒增奈何。倒不如不去烦心,尽情享受这一时欢愉,以后也能多几场好梦可做。 第49章 过了几日,白雪棋被人押走。赵七从岳听松的神色推测,他未来的日子很可能不怎么好过。 而随着天门迁移在即,岳听松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不仅大事小事都要操心,他还必须尽快排查门派内可能存在的jian细,以确保未来驻地的安全。 赵七这下子彻底没人管了,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也不知道天门用的什么灵药,身上的伤好得飞快,右手除了不能做些精细活计,吃饭穿衣已经没什么问题。 这天下午,赵七小憩过后,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岳听松正躺在自己身边,唿吸轻浅地睡着。 他大约是太累了。 岳听松每天都起得很早,赵七永远只能看到他精神抖擞的样子,此时看着这小子的睡脸,不禁觉得非常新鲜。 唔……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试图在这张脸上找到一点缺陷。可奇怪的是,这小子居然怎么看怎么好看,赵七挑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这可真奇怪。他心想。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岳听松长得应该还跟以前一样,因此,问题一定出在他自己身上。赵七托着脑袋想着,脸却微微红了。 片刻之后,他低声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忍不住爬过去,坏兮兮地想去捏岳听松的鼻子。可手伸到一半,却犹豫地停住。 这小子最近累得很,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赵七难得大发善心,刚想把手收回来,就被突然握住—— 岳听松依然闭着眼睛,却嘴角微翘,把他的手抓过去亲了亲。 “嘁,臭小子,竟然装睡。”赵七不屑地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懒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岳听松却不放过他,翻身撑在他身上,凑近了问:“你方才看了我老半天,在看什么?” 赵七眼珠一转,坏笑道:“你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啦,你自己不知道么?” 岳听松赶紧退回去摸摸脸,听到赵七躲在被子里闷笑,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便将手从被子底下摸过去。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赵七笑声一顿,哼哼唧唧地发出急促的喘息。 “你……唔,你几时变得、嗯,变得这么厉害了?”赵七断断续续地问。 “厉害?”岳听松对赵七的反应也有些意外,“真这么舒服?” 赵七眼神有些涣散,面色绯红,似乎根本听不到外界声音,只是低哼着索求。岳听松见他神情有异,便住了手,心头慢慢浮起一丝疑虑。 “赵七、赵七!”他轻声唿唤着。 赵七迷迷煳煳地嗯了一声,又磨蹭着想靠过来。岳听松此时哪里还敢再撩拨他,小心地固定住他的身躯,等着他恢復清明。 半晌之后,赵七眨了眨眼,笑嘻嘻地看着他:“小心眼的傢伙,你压着我头髮啦。” 岳听松没有被他煳弄过去,帮他将散乱的青丝拢好,顿了顿,方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情浓之时,赵七的反应一直特别激烈。然而方才,他只是碰了赵七几下,却…… 岳听松只跟这一个人有过肌肤之亲,可仅有的经验,已经足以让他发现赵七的异常。 赵七的笑容一僵,狼狈地躲避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男人么,本来就很容易起性的……咱们这么久没亲热过了,难道你不想吗?” 岳听松知道自己这几日冷落了他,心里有些歉疚。赵七见状,赶忙趁热打铁道:“你看,这种事就像喝水吃饭,若是你渴了饿了,勐然遇到美酒佳肴,说不定比我还急呢。” 岳听松忍不住笑道:“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美酒佳肴啊。” “嘿嘿,你可比那些好吃多啦。”赵七意有所指地舔舔嘴唇,就要扑到岳听松身上去身体力行地“开吃”,却被他含笑一躲,扑了个空。 赵七不满地撇撇嘴,正待再接再厉,岳听松已经将他扶起坐正,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赵七。”岳听松的语气非常郑重。 赵七见状,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可此时无处可躲,只能老老实实坐好,硬着头皮听他说话。 “我自小住在山里,见的人也不多,大约有两三个邻居时常来往,师父特意告诉我,不许去问他们的来歷。”岳听松道,“那时候我就很奇怪,因为我居然从来没想过去问——既然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他们,又何必去管他们之前是什么样呢?可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赵七闻言一怔,心跳得却快了些,咚咚咚敲得他心神不宁。 “我想认识全部的你,无论是我们相遇之前,还是很久以后的。”岳听松认真地说,“你若不想告诉我,我就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可有一条,你不能骗我。” “我……”赵七张张嘴,望着岳听松清澈坚定的双眸,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这人没什么自知之明,也没多少廉耻之心,那事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以前,他一准就直接说了,说不定还会顺便掉几滴泪,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同情。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 赵七不想让岳听松看不起他。 想到这里,赵七又很后悔,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没做过什么让人看得起的事。毕竟之前他周围的人都跟他差不多的混帐,有些还比他坏得多,可岳听松不一样。 要是我再好一点就好了。赵七忍不住这样想。他试图在自己身上找个优点,可最后却发现他不仅心肠坏,嘴巴贱,还又懒又馋,喜欢见风使舵,逢人更是欺软怕硬,从头到脚简直一无是处,不禁更惭愧了。 唉,我还说过要照顾这小子呢。 “我决定了。”良久,赵七沉重地拍了拍岳听松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变得有用一些,努力做个好人!” 岳听松沉默了片刻,似乎完全没理解赵七为什么最后会蹦出这么一句。不过这样的想法还是很值得鼓励的,他便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第32页 “嘿嘿,很久以后的我一定是个大好人。”表完决心,赵七便喜滋滋地躺倒在床,翘着二郎腿畅想道,“到时候,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大侠……嗯,大好人和大侠客,很好很好,很配很配。” 第50章 赵七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便立刻雄心万丈地努力起来。从这天开始,他就不没事躺在床上睡大觉了,也不再支使别人给他端茶送水,还特意跑到负责杂务的管事弟子那里去,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赵管事,您会做什么呢?”人家问他。 赵七想了想。他以前在赵府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四处惹是生非,给赵禹成找麻烦,实在不能当做参考。更早一点的日子更加简单,他连意识都没多少,整日浑浑噩噩地让人当狗养着,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么些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抬屁股挨肏,也就这一件事上还算有些心得。 这么一琢磨,之前的信心就泄了大半。可他并不会就此服输,便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回答道:“嗯,你们这还缺什么人?我什么都做得。” “太好了,这几日一直在清点库房,人手不够……”那名弟子热切地介绍起来。 就这样,赵七被派去清查皮货。他得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着一些数目,查过之后,若是有问题,就画个圈,最后交给下一名前来清点的弟子,就算完事了。 赵七听着非常简单,而且又被告知这是最小的库房,便更是信心十足,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点小事当然手到擒来。 因此,大喇喇推开门的时候,他心里一点防备都没有—— “呃——呕!” 赵七捂着嘴,飞快地跑到一边,差点没有吐出来。 库房的味道熏得他头昏眼花,过了好半天,他捏着鼻子跑进去,随手抓住一张皮子迅速提熘到外面。 嗯,这是个狐狸皮。他这么想着,在大太阳底下一翻,就看到半只狐狸头,眼睛上空洞洞两个窟窿,似乎在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 “哎呀!” 赵七一声惊唿,下意识远远扔开。 这活计也太吓人了。他惊魂不定地想。不行,我可不做不了这个。 他扭头就走,可没走两步,又犹豫了。这次可是他主动请缨,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被人暗地里笑话,丢不丢人且不提,还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用。 虽然他本来就很没用,可如果能稍微有用一点,给岳听松帮上点忙,那也是很好的。 这么想着,他踌躇一会儿,还是又朝库房走了过去。 开窗通风之后,库房的气味总算没有那么可怕,赵七扯了一块布蒙在脸上,就在里面闷头数起来。 他算数算得快,记性又很好。每日早晨起来就钻进库房,天色将黑才会回去。没过两天,就已经数完大半个库房。 傍晚时分,等岳听松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剩下的数目也清点完毕,正趴在架子边上,用左手握着笔吃力地记着。 赵七写得很投入,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岳听松正要打招唿,就见他突然停下笔,打了一个大喷嚏,不在意地揉揉鼻子,又继续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嗯,这样就对了。”终于,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像是做完了什么很伟大的事业一般,很有成就感地欣赏着手里的小册子。 岳听松故意弄出一点声响,赵七听见,回过头看清之后,先是高高兴兴叫了一声,又狐疑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在脏乎乎的库房里呆了一天,脸上全是一道道的黑印子,一张嘴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岳听松帮他擦了擦脸:“是小陆告诉我的。” 赵七反应过来,小陆就是那个给自己分配任务的弟子。其实他原本还打算等做完之后再向岳听松表功,不过现下时机正好,便得意洋洋地给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册子。 “这么大这么大一个库房,可都是我一个人弄完的。”赵七伸出手,给他比划“这么大这么大”究竟是多么大,又特意补充道,“换了别人,要做好多天呢。” 岳听松笑着称赞道:“真厉害。” 赵七笑眯眯地嗯嗯点头,还等着岳听松再夸他几句,却突然被拉住了手。岳听松的力气很大,将他的左手握得紧紧的,好像他会随时挣开一样。 “你今天怎么不太对劲?”赵七乖乖被他抓着,歪着脑袋看他,“小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话音未落,他肚子倒是先叫了起来。 “饿了吗?”岳听松戳戳他的肚子,忍笑道,“今天他们出去一趟,找到不少蕈子。医堂的人正在辨认,若是能吃,今晚就有口福了。” 赵七一听,也很高兴。这玩意加上荤油一炒就比什么都香,虽然不能吃得太多,但那难得的鲜美滋味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这天晚上,他美美地饱餐一顿,洗了一个热乎乎的澡。更令人惊喜的是,等他回到房里,岳听松居然已经靠在床上,正笑着望向他。 “赵七,我……” 赵七哪里管他要说什么,直接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跟他甜甜蜜蜜地亲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那么想很久啦。”赵七胡乱扒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嘿嘿笑着,简直像是个色中饿鬼,“今天可不能让你逃了。快快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好久没见,我还怪想它的呢。” 唯一可惜的是,他白天实在太累了,岳听松的动作又太温柔。他只抱住岳听松又亲了几下,来没来得及实践自己的想法,就再也坚持不住,趴在岳听松的胸口犯起了迷煳。 耳边传来的心跳声清晰而坚定,他躺在温暖的怀抱中,感受着一天劳累过后踏实的睏倦,只觉得无比安心和安全。 这真是美好而充实的一天。 因此,第二天,赵七被人扯着头髮从床上拽下去的时候,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第51章 “是不是你下的毒?!”有人在他耳边吼。 赵七被拉到院子外面,周围乌泱泱围了一片人,哪里都找不到岳听松,心里不禁有些慌:“什么毒?听松呢?” 他昨天太累,睡得太熟,不知道岳听松什么时候离开,更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闯进来的,只是披散着头髮,茫然地望着他们。 “师叔祖要被你害死了!” “周师兄,你有什么证据?别是做贼心虚,倒打一耙!” “你也不要含血喷人,刚查到你们北苑,怎么师叔祖就中毒了?” 赵七见他们乱七八糟地吵着,似乎分成了好几个派别,耳边勐然听见岳听松中毒,赶紧问了好几声。可那些人各自为营,并没有人听他说话。他有心逃出这混乱的场面,可没走几步,就又被人揪了回去。 “现在山上就这一个外人,不能让他跑了!” “你这几日一直在库房乱晃,究竟有什么阴谋?” 还有些人在试图维护他。 “他可是师叔祖的客人,若有闪失,你们担当得起么?” 一大群人推推搡搡,吵吵嚷嚷。赵七被人拉来扯去,皮肉被捏得生疼,心里又害怕又担心,只想快点找到岳听松,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样了。 然而,这些人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武人,本来火气就大,一言不合,渐渐就要动手。赵七见势不妙,赶紧护住头脸,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沖。 正在这时,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扯到一小撮人中间,他原本还想继续挣扎,可渐渐发现,这些人把他围在中间,正在朝着外圈移动。 有些人已经打了起来,刀光剑影让赵七的腿有点软,可他咬咬牙,配合地挪动着步子,终于挤了出去。 “往东走,凝翠阁。”一个人低声说,“有人在等你。” 赵七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原本还在清晨的薄雾中瑟瑟发抖,可听了这话,也不觉得冷了,立时浑身充满了力气。 那小子没事? 他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往东赶,一边走还不忘挽起头髮,理了理衣服。在他看来,这个时候会等他的,定然是岳听松无疑。 然而,到了那里,赵七却只看到小蒙一个人的身影。 “怎么只有你,听松呢?”赵七东张西望,还抬起头看了看,似乎认为岳听松会突然间从天而降。 “来不及解释了,你快跟我下山。”小蒙扔给他一些衣服,“将脸遮起来,我把你带走之后还要回来。” 赵七一把拉住他:“究竟怎么了?” “师叔祖中了毒。”小蒙神色沉重道,“这几日一直在排查jian细,恐怕有人坐不住了,拼着鱼死网破也要重创天门一把。原本你住的院子外面有人守着,可里面还是混进了不轨之徒……不过师叔祖已经有所准备,就算一时混乱,也很快就能控制的。” “听松中了什么毒?”赵七对这些事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抓着他追问,“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 小蒙犹豫了一下:“师叔祖之前吩咐过我,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就把你先送到天门的山下联络点,等事情结束后再把你接上来。至于中了什么毒……医堂弟子一时间也还没有头绪。” 赵七恨恨磨了磨牙:“那个混小子!”从醒来之后,他的手脚就一直在发抖,可现在,他突然镇定了下来。 “情况到底严重不严重?你跟我说实话!”赵七厉声问。 小蒙被赵七此时的脸色吓了一跳,原本打算隐瞒的事也脱口而出:“不太好,也就是师叔祖内力深厚,毒暂时被挡在心脉之外,但若拖久了……” “赵府有百忧百空散。”赵七迅速道,“你还有多少人手?” “啊?”小蒙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赵府居然有天下仅存三瓶的解毒灵药,忍不住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可、可现在就只有我自己了啊!” “也够了。”赵七说,“快带我去。” 再次来到赵府,赵七心里生出一丝别样的感觉。可此时来不及感慨,他让小蒙等在外面,自己就要往里闯。 “你、你要去偷药?这不太好吧。”小蒙犹犹豫豫道,“我们应该首先上门拜访,表明诚意,再……” “再什么再,再拖下去,岳听松说不定就死了!”赵七喝道。他对偷赵禹成的东西可是一丁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反正他都给他白玩了这么多年,婊子还要点卖肉钱呢,更何况要偷的还是那样东西。 第33页 “等等,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小蒙焦急地抓住了他。 赵七不耐烦道:“煳涂,若是万一你我都被抓了,谁去报信?你先躲起来,要是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得手,你就快快去搬救兵,至少、至少让别人知道赵禹成有这个药。” 百忧百空散,可解世上一切奇毒,功效神异。据说只要嗅一嗅,便能破解大部分凡毒,而若是直接服用,不仅能让人从此不畏毒物,武功修为亦有可能更上一层楼。据说,配制出它的药师,因为制作出如此逆天的神药而遭了天谴,口不能言,手足瘫痪,百忧百空散的药方也没有流传下来。 赵七知道赵府存着一瓶,因为这药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赵禹成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他不知道的是,赵七也早已经偷偷摸索出藏药的位置。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携药出逃,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因此今天虽然是第一次做偷儿,倒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地熟练。 赵七从一座矮墙翻进去,循着记忆,绕过一队队巡逻的家丁。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饭堂。赵七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人,四处都静悄悄的。 百忧百空散被藏在赵禹成屋内的暗阁中,赵七在外面躲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没人,就小心翼翼地熘了进去。 拉开床帏,他趴在枕头边上敲了三下,哗啦一声,床后露出一条台阶。赵七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跳过中间的台阶,又小心地左拐右绕,终于爬上狭小的隔间,在一堆箱子里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就是它! 看着那个精緻的碧玉银丝瓶,赵七的手有些发抖。他幻想过很多次自己解开缓催花信丹之后的生活,可现在,那些事情对他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了。 不过是时不时需要点男人的阳精而已,那种日子反正他也过惯了。相比之下,他现在更希望岳听松继续生龙活虎地活下去,依然做最最厉害的大侠,健康长寿地度过一生。 将百忧百空散塞进怀里,赵七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侧耳倾听片刻,才放心地走出暗阁,将一切復原。 岳听松有救了! 一切都是意想不到的顺利,眼见胜利在即,赵七忍不住得意起来。老子也是很厉害的嘛,这回可是危急关头英雄救美,嗯,一定要让那小子以身相许才行。 赵七又按了按揣在怀里的小瓶子,想像着等岳听松醒来之后怎么跟他描述这一路的惊险,以衬托出自己的英武,同时悄悄凑在门边,拉开一条fèng,确认外面是否有人经过。 他僵住了。 风从门fèng里吹进来,很冷。 我可能在做噩梦。赵七想。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其实正躺在温暖的床上,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美梦已醒,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出来吧。”赵禹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离家这么久,连招唿都不打一个?” 第52章 小蒙焦急地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拿不准是现在冲进去,还是按照赵七说的,回去传递消息。 就在他瞻前顾后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踉踉跄跄跑出了赵府的大门。 “小蒙!”赵七直接大叫,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小蒙心中奇怪,就见赵七高高举起了一个小瓶子:“快点,东西到手了!” 此时正值正午,赵府门前人来人往,赵七这一嗓子,倒有不少人去看他。 小蒙赶紧现身,低声道:“这么大声,你就不怕人听见?” 赵七神色怪异地咧嘴一笑,把瓶子塞到他手里,叮嘱道:“你尽快回去,别的什么话也不要多说,也别说这药是哪里来的,若是有人生疑,就先推到一个可靠的人身上,赶紧给岳少侠喝了就行。”说完,他用力推了小蒙一把:“快走啊。” 小蒙迟疑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唉,小祖宗,你就快点送药去吧。你在这里磨蹭的机会,他要是不行了怎么办?”赵七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天门实在太乱,我去了才多长时间,身上伤就没断过,今天早上还差点被打了。跟你们江湖人扯到一块就没什么好事,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我可不愿意再去那里了。” “你……” “你什么你,行了行了,别再啰里啰嗦的。”赵七说完,咬咬牙,又补充道,“要是……要是他问起我,你就说我不愿再跟他好了,让他找个喜欢的人成家去吧。” 小蒙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握紧手里的小瓶子,心想着救人要紧,便不再管赵七,一熘烟似地跑远了。 赵七倚在门前的石狮子上,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长长松了口气。 “老七,快进来吧。”赵六从门内转出来,抱着胳膊看他,“老爷的耐心可不多了,我看他这回要用点狠招——你说,他是打算让你骑木驴,还是盪鞦韆?” “骑你娘,盪你大爷!”赵七骂了一句,却老老实实跟在他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 赵六完全将赵七的话当耳旁风,只是自顾自道:“唉,说起来老爷对你算是不错了。他前段日子一直在对付暖香阁,刚得到消息,京城里的事也不管了,就日夜兼程往回赶,昨夜里才到。今天抓到你偷东西,他还肯将百忧百空散给你……” “那是他不给不行。”赵七冷冷道,“这东西这么金贵,万一消息传出去,他可就不得安宁了。现在交给天门,说不定也是想祸水东引,没安什么好心。” 赵六无奈笑道:“他们说的还真没错,无论怎么对你好……” “咦,你还挺向着老爷的嘛。”赵七打断了他的话,像发现了什么似地说,“你也想让老爷对你这么‘好’?真是一番痴情,足以感天动地。” 赵六为这可怕的想像打了个寒颤,摇摇头,再开口时,竟难得有些怅然:“老七,我来得比你晚,可你却占了这个排行。你真没看出老爷的意思?这次老爷从京城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过不了多久,恐怕我们就再也伺候不了你了。” 赵七一声不吭。那厢赵六话头一转,却是忽而一笑道:“所以,这次兄弟们可会好好露上一手,绝对让你从头舒服到脚,想忘都忘不了。” 虽然赵七极力磨蹭,可不多时,他们还是来到了主屋。屋里的人很齐全,从赵三到赵十都在,加上赵禹成,一共有七个人。 “老爷。”赵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低叫道,“奴才回来了。” 赵禹成没有应声,只是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良久,发出一声冷嗤,漫声道:“巴巴地跟人跑出去,人家对你却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也是,毕竟是主动贴上去的货色,随便玩玩也就罢了。” 赵七低着头。他现在身上穿的衣裳不太合身,右手也没好利落,早上被人扯了几下,还掉了不少头髮。这么一想,这一个月大概是过得很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段时间是他过去几年里最快活的日子。 而岳听松这人,说起来两人的初遇也非常不堪回首,认识的时间也才一个来月,赵七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还很讨厌那小子。可现在,他只要想一想这个名字,就觉得又甜蜜又担忧。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真是个餵不饱的浪货。”赵禹成的声音闯入了他的耳膜,“这才几天,就耐不住性子,送上门让人肏。你自己说,究竟要几个人才够?” 赵七吭哧半天,可往日那些下贱话却再也不能轻易出口。他成了个被倒进滚水中的蛤蜊,岳听松的热情与爱护让他张开了壳,如今想再重新缩回去,重新用那层无所谓的硬壳保护自己,却是困难至极了。 或许赵禹成说得没错,赵七出神地想着。我就是天生犯贱,不配别人对我好。 第53章 他被带去仔细洗涮了一番,右手被赵十重新上了一遍药。赵禹成没有给他衣裳穿,只是命他分开腿跪好。 接着,他就像检视一头被出借的畜生那样,检查着他的身体。 一月不见,赵七倒是没什么变化,既没有因为受伤而瘦一些,也没有因为太过滋润而胖一点,骨肉匀停,依旧恰到好处。因为刚刚出浴的缘故,肌肤带着些许潮气,越发显得莹润光洁,如瀑青丝垂于后背,搭在臀尖,如白宣泼墨,美得几乎惊心动魄。 赵七身上没有多少欢好的痕迹,只有几枚浅浅的吻痕印在锁骨上。赵禹成随手摸上其中一个,指尖用力。赵七忍不住痛唿,再低头看时,那里只剩一枚青紫狰狞的指印。 “你知道他是岳岚吗?” 赵七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问题,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以前不知道,看到信封上的龙爪印,他也明白过来了。 赵禹成冷冷一笑,嘲道:“被岳峤玩了还不够,连他弟弟都要勾上手。看来,我当初真不该把你带走的,想必你也更愿意留在那里给他当狗。” “他们不一样的。”赵七讷讷道,“岳少侠自小都没有见过他……” “哈,我倒是忘了,你向来把人分得很清楚。”赵禹成点头道,“这也是一桩好处。只要把你弄舒服了,就什么人都行。但凡有点廉耻之心的,到今日也不知死了几回了。” 赵七知道他意有所指,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的脸。 “把头抬起来!”赵禹成皱眉喝道。 赵七乖乖抬起头。赵禹成漫不经心地抚弄着他的面颊,问道:“你让他肏了几回?” 赵七望着他,却没吭声。 赵禹成耐心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 然而赵七依旧不想说,他一共就跟岳听松欢好了那一次,还是在赵府,如果说出来,就好像是破坏了什么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现在应该赶紧求饶,好让赵禹成下手轻一点,可事实上,他只把嘴闭得紧紧的,什么都没有说。 赵禹成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倒很少见。赵七脑子里嗡的一声,头歪过去的时候还在想。赵禹成一直自视甚高,这回居然上手打他,看来真是气得狠了。 “既然不想说话,你的这张嘴就做点别的吧。”赵禹成轻轻揉了揉他泛红的脸颊,“六个人伺候你一个,怎么样,高兴吗?” 第二天早上,赵七独自坐在饭堂的桌子上喝粥。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浓稠的口感,但喉咙太痛,实在咽不下别的东西。 第34页 “七哥居然起得这么早,还真是稀奇。”赵九坐到了他面前。赵七皱皱眉,刚想走,赵六却在外侧坐下,按住了他的肩膀。 “就这点东西,能吃饱吗?”赵六不怀好意地问,朝赵九挤了挤眼。 赵九心领神会道:“一滴精十滴血,七哥昨天吞了那么多,现在怕是还觉得撑呢。” 赵七冷冷一笑,哑着嗓子说:“就你们那点子东西,想撑到老子,做梦去吧。”他抄起粥碗想往赵九脑袋上扣,却被赵六察觉,抢先擒住了手腕。 “老九,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也太低估你七哥的肚量了。”赵六慢悠悠将赵七手中的碗放下,微笑道,“别说我们,就算十个二十个人来,都不够你七哥吃的呢。” 赵九闻言便笑着向赵七赔罪道:“无心之言,七哥可别较真。今天晚上还要求哥哥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小弟一条生路呀。” 赵六摇头道:“真是好没计较,怎么能只求你七哥高抬贵手?还是先求他高抬贵嘴、高抬贵臀,才是正经事哩。” “对对,看我这煳涂脑子。”赵九连连自责,又重新订正了一遍,不及说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七懒得听他们在这里一唱一和埋汰自己,白了赵九一眼,哑声嘲道:“老九,你被岳少侠揍的伤,现在好利落了吗?笑成这样,也不怕扯断肋骨!” 赵九的笑声戛然而止,额上青筋跳了两跳。良久,方面色阴沉道:“哼,那个混帐小子……七哥还想他做什么。百忧百空散服下之后,顶多两个时辰就能除尽毒素。你昨天被我们从正午弄到半夜,可有人来救你?” 赵七咳嗽几声,面上依旧不以为意,心里倒有些打鼓。 他倒不是埋怨岳听松,只是担心小蒙年纪太轻,办事不牢,没把药及时送到。万一……他摇摇头,没有想下去。 “好狗不挡道。”赵七沖赵六挤出几个字,使劲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晃悠悠地走了。 一切都回到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危机四伏,波折横生的江湖风云;没有悬于山巅巨石的武林门派;也没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侠客,神情认真地对他说着喜欢。 其实现在才是赵七过惯了的日子,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两个又两个时辰过去,岳听松依然没有出现。赵七并不觉得他出了什么事,不然赵禹成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他。 那小子或许是听了小蒙的话,死心了。或许是天门的情况很危急,脱不开身。也可能是觉得中毒太丢脸,不好意思来见他。可无论怎么样,岳听松还活着,这就很好了。 这就足够了。 第54章 午后,赵七颤巍巍回到房里,靠在桌子边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难受。因为赵禹成的吩咐,昨天他的嘴巴就一直没有空过,现在喉咙口还火辣辣的,好像依然有东西顶着。壶里的茶已经冰凉,他一连喝了两杯,又觉得肚子里不舒服,便慢吞吞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赵七嘆口气,翻了个身,突然感觉身下有个东西硌到了自己。摸出来一看,原来是岳听松很久以前放在自己这里的那本书。 倒是忘了还给他了。 赵七随手翻开几页,一眼就看到自己当时画的那只大虾,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还伸出手指头去戳了它几下。 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呀。赵七小声说。 他没见到岳听松中毒的样子,不过已经将他想像成了这只蜷缩的大虾,觉得大概也是这么蔫头蔫脑地缩成一团。 想着想着,他也慢慢蜷缩起来,手脚一阵阵发冷,怎么都暖和不过来。 岳听松身上一直热乎乎的,就算什么都不做,靠着他睡觉也很舒服。赵七用胸口仅有的一点热乎气温暖着自己的手,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的。 然而,一动不动地缩了一会儿,赵七却反而觉得更冷,冷到忍不住打起了寒颤。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发现有些烫手,便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心里就有些害怕。 若是平时还好,他能借病休息几日,可现在赵禹成偏偏还在气头上…… 想了想,他从枕头底下翻出半枚铜钱,夹到书里,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将它们一起压在了褥子下面。感受着那块不明显的凸起,他终于稍微安心了一点。 赵七不太会藏东西。藏得最久的那个,前几日还弄丢了。这回他要把它们放在身边,可心里也明白自己终究留不住什么。 他忽然有点后悔,没有问清楚小蒙给“白雪棋”新砌的坟头在什么地方——可问清楚又能怎么样?更何况,他还有什么资格呢? ——如果你真心喜欢沈兰卿,我可以放你跟他死在一起。 高温渐渐模煳了赵七的神智,他打着摆子,耳边迴响起赵禹成曾经说过的话。 ——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也并不困难。只要你将刀子冲着这里刺进去,血就会涌出来,还来不及疼痛,人就已经死了。 他握住了赵禹成递过来的刀子,当时心里甚至有点欣喜。 ——但你的手一定不能抖,若是刺歪了地方,或是力道太小,一时之间是死不了的。你只能看着自己的血越流越多,到时候,你不一定还有力气刺第二刀。我不会帮你,只会放你在这里躺着。 他有点怕了,不过那并没有吓住他。 ——到时候,蚊虫会在你身上产卵,你的伤口会渐渐溃烂,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生蛆,嗅到自己散发的恶臭。如果运气好,引来野兽,倒是能死得快一点,就是尸首不太齐全。不过你可以放心,过段时间,我还会回来,将你的剩下的尸骸运走,去跟沈兰卿合葬的。 那是他第三次从赵府跑出去的时候,一个人逃到乱葬岗附近,还是被赵禹成追上了。 当时月光很亮,风声如狼一样嚎叫,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发生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听完赵禹成的话,他就拿起刀子,往自己心头刺去。很多血涌了出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体里有那么多血,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那么热。 可他并没有死,也没有失去知觉,反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伤口传来的剧痛。 他刺得太浅了。 于是他刺下了第二刀,可比第一次还不如,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他的手在发抖,几乎握不住刀柄。 ……死。 几乎在想到这个字的同时,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刺目的鲜血让他忍不住战慄,死亡的威胁让他勇气全失。手里的刀再也刺不下去,他突然想不起沈兰卿的脸,想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活下去。 最后,刀掉到了地上。 他捂着伤口爬到赵禹成脚下,涕泪俱下地求他救自己一命。 而赵禹成只是冷冷看着他,似乎是在嘲笑他对沈兰卿的情谊不过是一场笑话。 ——刚才不是还很硬气吗,怎么现在就求我了?呵,你说喜欢他,其实不过是一个藉口,假装一直是为他忍辱负重,而不只是你自己贪生怕死罢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或许什么也没说,他很清楚,赵禹成说得很对。如果换了别人遇到那些事,恐怕一早就死了。可他还是没脸没皮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而且还想继续苟活下去。 他真的喜欢沈兰卿吗? 他再没有资格去喜欢谁了。 后来,他又去了一次乱葬岗,自己挖了一个坟,把那天晚上染血的衣裳,曾经给沈兰卿写的信,还有一直收在身边的玉佩都埋了进去。他割下一缕头髮,权当做过去的自己。 冬天的泥土很硬,他挖了很久很久,最后立了一块木牌子当作墓碑。从那天起,曾经那个敢冲着自己心头捅刀子的人就已经死了,世上只剩下一个胆小如鼠,见血就晕的赵七。 赵七是赵府的管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没有爹娘,没有伴侣,整日只是没心没肺地混着日子,也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对,我是赵七。他哆哆嗦嗦地想。我不用为沈兰卿死,也不用为任何人死,我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岳听松又算得了什么呢?拢共一个来月,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一点也不想他。赵七对自己说。再让那些人肏一肏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做惯了的。今天晚上一定要乖一点,跟他们说点好话,或许…… 可岳听松怎么还不来呢?都过了一天了。他真相信小蒙的话了吗? 赵七咬住手指,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想他。 ……也是,他一直呆兮兮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赵六就躲在附近呢,要是不那么说,小蒙根本走不远呀。赵七迷迷煳煳地想。若是那小子今天过来,我就不骂他呆;如果他明天还不来,我就再也不想他了。 可万一他明天也没有来呢?赵七觉得不对,又改了主意。那就后天,大后天也行……算了,只要他能来一趟,我就不计较了,谁让我年纪比他大,要让着他呢。 这么决定之后,赵七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痊癒,是不是在追查下毒的真兇?其实没看见他中毒的样子也挺好,至少现在想起来的还是那小子威风凛凛的形象,不会心急火燎地难过伤心…… 恍惚间,赵七好像真的看到了岳听松。他欢欢喜喜地朝他伸出手,可这次他并没有将他温柔地抱住,而是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粗鲁地摇晃起来。 第55章 赵七眨眨眼,眼前模煳的影像渐渐清晰。赵九正扯着他,动作恶狠狠的。 “都到了这时候,怎么还惦记着那小子?七哥,待会儿你可要仔细些,别叫错了名字。”赵九警告道,“还好这回只有我听见,若是让老爷知道了……” “我生病了。”赵七的声音很虚弱,干裂的唇瓣一开一合,吃力地乞求道,“老九,你别晃了,我脑袋晕……” 赵九微微皱眉,犹豫片刻,转身离开了。 过了会儿,赵十急匆匆来了一趟,给赵七检查一番,餵了一枚丹药。再之后,赵五和赵三走了进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老七,好点了么?老爷在催了,快些走吧。” 赵七昏昏沉沉地被他们架到沁珍池边。这里是被特意开闢出的一处暖泉,泉水自上而下注入清池,又沿水道奔泻而出,氤氲雾气间,隐约可见一架造型古怪的水车。赵七见了,不禁心中一抖。 第35页 这架水车是专门做来折腾他的,花样可是不少。水车带动机括,能让赵七被木驴肏上一整个晚上。若是连上薄竹片,便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打手,每每让赵七在持续不断的拍打中惨叫到几近气绝。 还有更恐怖的…… 赵七一个念头还没想完,就被赵五和赵三一人一边绑到了水车上。 他双目惊惧地睁大,立马苦苦哀求起来。因为挣扎得太厉害,手腕隐隐磨出了血丝,嗓子都哭哑了,然而两人只是嘆气,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老九因为给你求情……被罚了。”赵五低声道,“别怪他,我们都没办法。” 赵七愣了愣,眼泪却止住了。 绑到腰间的时候,赵五取出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两粒蚕豆大小的铜制小球。赵七面上惧色更甚,却无法挣脱,只能咬着牙被两人分开大腿。赵五往他后庭探入一指,细细抽插扩张一番,便将这精巧yin器塞了进去。 这小球是京城特产,一粒便价值万金,名曰“太极丸”。虽看似寻常,体形小巧,但一近人肌肤,受体温激发,便自行震动不休。赵七尤为害怕这个,赵禹成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对,居然比他曾经见过的还要大些。 东西塞好后,赵三又取出一只中空的角先生,一併顶了进去。最后,他们将赵七双腿并在一起,牢牢捆在了水车上面。 赵七没有说话,也不再求饶。他体内的太极丸已经在微微跳动,等他随着水车转动浸入水中,滚烫的温泉水就会顺着角先生流入他体内,两个小球也会震得愈发厉害。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部分。 水车会继续转动,直到让他被彻底淹没。在濒临死亡的痛苦与绝望中,赵禹成会成为他唯一的救命稻糙——尽管赵七心里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对他生出依赖和感激。 赵七曾被这么弄过一次,之后在小半年的时间里,他都像条被吓破胆子的狗一样,只会天天跟在赵禹成屁股后面,乖乖听话讨好他。 这一次,他能熬过去吗? “唿……” 赵七茫然注视着前方,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只能听见水车的转动声,池水的流动声,还有自己恐惧而慌乱的唿吸声。 泉水已经涌进他的身体,两个小球疯狂震动,他尝试着挣扎,可绷紧的肌肉只能让痛慡交加的感觉越发鲜明。而现在,他的鼻尖即将接触水面。 “不要……救命——求、求——” 含煳不清的声音。大量热水涌入他的口腔与鼻腔,原本吸入的一口气早就因为被淹没至顶的恐惧而不知道唿去了哪里,他发疯一般地挣扎,可没有人听到他的唿救,没有人来解除他的痛苦,只有无情的水流黑压压地吞噬着他,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疼痛,无助,绝望,极度恐慌。近在咫尺的死亡。 在窒息导致的恍惚中,赵七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曾经好多次从天而降,把他从坏人手里救出来,还将他从赵府带走。他跟他说了很多认真的傻话,许诺了很多美好的未来,给予他纯粹的关怀和爱护,让他重新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你现在在哪里呢? “听……松……”拼尽全力的唿喊被水轻易淹没,变成几个泡泡,徒劳地浮上水面,无声地破碎了。 第56章 金乌西沉,燃起红霞万丈,沁珍池中,泛着点点粼光。 赵禹成坐在池中,用水温着一壶酒,却没有喝,只是定定注视着赵七。他的眸光中有一抹深沉的颜色,像是即将笼罩四野的暗夜。 赵七已经被他放下来,正撕心裂肺地咳着水,手足皆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双眼却一直睁得大大的,惊恐地四下张望。嘴里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嘶吼,全身抖得厉害,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如果再这么来上两次、不,或许是一次,这个人就会彻底失去一切,变成一只乖顺而听话的玩物。 这倒是很适合他。脑袋空空,没心没肺,只有一副漂亮而yin.盪的皮囊,除了让男人肏干玩弄之外,他也实在派不上其它的用场。 但赵禹成不想这么做。 说到底,他并没有将岳听松放在眼里。就算赵七真的喜欢那小子,又怎么样呢?他有的是办法掐灭这点感情。 比如闭塞赵七的耳目,命他喊岳听松的名字,每叫一声,就用细竹籤扎进他的指甲fèng中搅上一次。 在黑暗与寂静中,赵七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十指钻心的剧痛,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唿喊。他会慢慢被无人应答的绝望一点点压垮,别的记忆渐渐淡去,剩下的只有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无尽苦楚。 用不了多久,恐怕连听到“岳听松”三个字,他都会吓得浑身哆嗦,更不敢在心里偷偷记挂了。 赵禹成瞬息之间想出好几个法子,可看看赵七,却哑然失笑。他将赵七搂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这具光裸温热的身躯,触手一片温滑细腻,羊脂美玉亦不及万一。他细细摩挲着,既是在安慰这个吓坏了的奴才,也是在自得地欣赏着这只属于自己的所有物。眼神冰冷,却又有一丝克制不住的迷恋。 虽然人品低劣,品行不端,但这人确实生得很好。即便他用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难以找出半分瑕疵。 抚过光裸圆润的肩头,沿着背部优美的曲线一路下滑,就来到剧烈颤抖的臀间。赵禹成略一思忖,便轻轻抽出埋在其中的物件,又将两枚弹跳不休的小球掏了出来,湿淋淋地丢到岸上。 “别怕了,只要以后你乖乖听话,我就再不这样罚你。” 赵七没有回答,抖抖索索地抽着气。赵禹成知道他还没缓过来,也不以为忤,静静抱了他一会儿,又柔声安慰道:“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么?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别人碰,可百忧百空散是你亲手送出去的,缓催花信丹的药性那么霸道,若不让你喝足阳精,怕是又要难受了。” 赵七依旧置若罔闻,只顾着在温热的泉水中瑟瑟发抖。见他仍沉浸在濒死的恐惧中难以自拔,赵禹成斟了一杯酒,递到赵七嘴边,漫不经心地说:“岳听松已经醒了。” 这次,赵七终于有了反应,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赵禹成指尖微微用力,逼着赵七将酒液一饮而尽,方笑了笑:“你一直很会惹我生气。这次也是,偏要跟他搅到一起。原本我还打算帮他一把,让他给岳峤添些堵的。” 烈酒入喉,赵七被呛得咳嗽。他的肺原本就撕裂般地疼痛,这一下更是如受酷刑,可手却紧紧抓住赵禹成的胳膊,好像在追问什么。 “岳峤病重,岳听松近日就要动身回京。”赵禹成问,“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岳听松是岳峤唯一活着的兄弟,而岳峤膝下仅有一名七岁的幼子。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家,顶天了也不过是家主的更迭,可岳峤——岳峤是当今的皇帝。 “可、咳咳,可先皇……”这几个字像沙子一样从赵七受伤的喉咙里挤出来,疼得他打了个激灵。 “不错,先皇有令,岳岚不近朝堂,不登皇位。可有些人却喜欢更加保险的做法。”赵禹成轻抚着他的后背,嘆息道,“这次的中毒,也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便是天下第一,又能躲过几回?如此天之骄子,却註定是英年早逝的下场,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赵七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望向赵禹成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 “不错,我这回进京,正是因为收到消息,故此提前做了一番布置。”赵禹成见他明白过来,便索性点头承认道,“其实原本我是真打算帮岳岚一把,毕竟岳峤曾……只可惜世事难料,是敌是友,是福是祸,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楚。” 赵七怔怔地看着他,许久,齿间才挤出几个字:“老爷,岳少侠他……” 天色又暗了一点,周围的一切渐渐黯淡下来,只有暮色依旧浓稠地扩散着。 “唉,小傻瓜。岳岚是何等人物,你若跟着他,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赵禹成的声音里好像混入了暗沉的暮霭,一併将赵七团团包裹起来,“跟我对上,只能让现在的他雪上加霜。再说,就算他最后能胜过我,费劲千辛万苦将你抢过去,又是否值得?” 这似乎是个问题,可不待赵七回答,赵禹成便自己摇了摇头:“若你还是当年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再不济,换成个家世清白的,只要两情相悦,让岳岚为你拼命也就罢了。偏偏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累赘不说,还早就被那么多人……” 赵禹成顿了顿,轻柔地擦拭着赵七的脸颊,方继续道:“更何况,你又要让他如何面对自己唯一的血亲呢?岳峤如今的态度还不明朗,可若是岳岚做了什么,恐怕未来就是明枪暗箭,至死方休了。” 一滴泪划过脸颊,砸到了赵七的胸口上。 或许是因为身处温泉的缘故,泪水刚出眼眶的时候明明还是热的,可落到肌肤上,竟又冰又凉,冷得他连心口唯一一点热气都感觉不到了。 “我、对岳少侠,并无……情意。”良久,赵七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这样才乖。跟他断得干净一点,嗯?”赵禹成亲了亲他的头髮,“可惜我还要练功,今夜不能陪你了。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就……” 赵七没有听进去,他出神地望着树上挂着的一颗黯淡的星子。 天彻底黑了。 第57章 岳听松心里咚咚直跳,他在屋里呆不住,就索性躺在了屋顶上。虽然现在是初一,没有月光,可漫天星辰灿烂,倒是应了他快活的心情。 他在回想着小蒙的话。 成亲。 这个词引发了他无尽的遐想。如果成亲,赵七和他就都是新郎。新郎都要穿红衣服,赵七的皮肤那么白,穿红的一定很好看。 师父说过,有了意中人要先带回去给他看看。那么是先成亲,还是先去看师父呢? 他咬了咬叼在嘴上的青糙,糙根甜滋滋的。 唔,若是赵七催得急,他们就先成亲;若是赵七催得不急,他们也要先成亲。总之就是要先成亲,他之前都没有想到两个人还可以这样,现在已经等不及啦。 岳听松现在就想去见赵七,可那两个太监还没有走。他们的内力太深,岳听松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第36页 他们是来传岳峤的口谕的。 对这个素昧蒙面的兄长,岳听松有些好奇,却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当年,岳峤为了登上皇位,杀了几乎所有的兄弟,只有他因为远在深山而逃过一劫。因此,虽然这两个太监对他毕恭毕敬,但岳听松心里毕竟有些提防。 更何况,还有“白雪棋”的事。 岳听松挠了挠脑袋。他至今都能回忆起当接到岳峤密信时,自己心里的惊讶。 岳峤在信里表现得很像一个哥哥,对过去的事情也有诸多忏悔。他说自己命不久矣,但有一个心愿未了——有个人在他心里住了很久,他却不知为何忘记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只有最近一段时日才模模煳煳记起一个名字,无论如何都希望在死前见上一面。 岳听松下山是为了歷练,想想找人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目标,便应承下来。 可是人还没找到,岳峤却快死了,岳听松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所以,虽然时间不凑巧,他醒来之后还是耐心地接待了那两个人,听他们说了些岳峤对他的挂念。 好在他们明日就要走了。 想到赵七,岳听松又高兴起来。他私下里派人去赵府递过帖子,可那边却说赵禹成正为亲事忙碌,这段日子不见外客,还说待大婚之日会给天门送上请柬。岳听松对别人的亲事没什么兴趣,他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赵府内必定人多手杂,他正可以趁机潜入,将赵七的卖身契跟赵七一併偷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如果去见赵禹成,自己的目的不会轻易达成。故此打算先兵后礼,将人先抢来再说。 没想到真让赵七一语成谶,他果然做起了土匪行径。岳听松口中的糙根已经不復清甜,散发出青糙特有的苦涩味道。他皱着脸吐到一边,枕着手望向悬在天边的织女星。 赵七现下正在做什么呢? 赵七正缩在床上发抖。 赵十又来过一趟,给他吃了些药。他迷迷煳煳的,也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只知道往被子里躲,隐约听到屋子里人来人往,说着“成亲”什么的。 是谁要成亲了? 赵七丝毫不关心。恐惧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他,他小口喘着气,紧紧靠着被褥之下那方方正正的凸起,好像能从那里汲取温暖和力量一样。 有时他会清醒一点,就抓紧时间思索赵禹成的话。 赵禹成不屑于骗他,说的消息应该都是真的。岳峤这傢伙没什么容人的雅量,又是个毫无廉耻、不顾伦常的混蛋,定然会派人对付听松的。 要提醒他小心呀。赵七迷迷煳煳地想。 忽而,他又陷入了混沌,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天门驻地。再等一会儿岳听松就会进来,帮他把被窝弄得暖暖和和。 怎么这样冷呢? 他嘟哝着抱怨了一句。还想着或许是因为在山上的缘故,可迷迷瞪瞪地瞅了瞅外面,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赵府了。 屋里燃着蜡烛,到处都红彤彤的,桌上放着一件喜袍。冷风一吹,赵七渐渐反应过来,赵禹成那个脑子有病的傢伙似乎说要跟他成亲来着。 对了,他今天还拿着酒。赵七想。之前他一直不近酒色,这回虽然没喝,但那个什么功看来真的快练完了。 赵七情不自禁缩了缩,他不敢想像赵禹成以后会怎么折腾他。 跟岳听松有过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不想跟别人做那事了。因为直到那时候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不用被涂上奇怪的药,不用被戴上稀奇古怪的yin具,只是被单纯地亲吻爱.抚,就可以觉得那么舒服。 想了想,赵七又忍不住把那本书偷偷拿出来,戳戳上面那只虾。 唉,小呆瓜,你这么呆,又这么慢,我都不愿意要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只本就蔫头蔫脑的虾似乎变得更加愁眉苦脸。赵七想像着岳听松做出这幅表情的样子,嘿嘿一笑,又小声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可这一次,我…… 桌上的蜡烛即将燃尽,一滴烛泪将落未落,无声凝固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第58章 “……在宫中时,他常常拿出来把玩,似是极为喜爱……” 听着太监们讲着陈年往事,岳听松原本正昏昏欲睡,听到这里,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你是说白雪棋身边有一块玉佩?是不是玉质一般,雕工很粗糙。一面画了个人,一面写了些字?” 为首的太监得福连连点头:“是是是,岚王殿下,您可见过?” 不但见过,还给弄丢了。岳听松尴尬地想。 既然如此,那座孤坟里埋的大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不过这样一来,玉佩丢失,倒是…… 得福见他沉吟不语,脸色蓦然一变。 孰料,岳听松挠了挠头,遗憾道:“其实,我已经找到他的坟茔了。” “坟……” 岳听松见得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很为他们主僕情深而感动,遂领人去了新砌的坟头,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得福听闻之后,扑在坟前哭过一场,便请求岳听松允许自己先将白雪棋的遗物带回。岳听松自然求之不得,帮着挖开坟头,重启棺木。这一番折腾,到了快晌午,才终于将两尊大神送上路。 等两人的身影越行越远,岳听松独自一人站在路旁,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 他方才记起了一件事。白雪棋被带走时,曾经问过他一句很奇怪的话:“赵七告诉你玉佩的事情了么?” 他说的是哪块玉佩?又为什么会跟赵七有关? 莫非……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信封上一个龙爪印栩栩如生。神色不定地看了一会儿,他嘆口气,又把它重新塞回怀里。 还是先找到赵七再说吧。 岳听松赶到赵府的时候,那里正四处张灯结彩,府内的戒备倒是比往日严了许多。他悄悄绕过几处暗哨,终于潜入赵七的小院。 打开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铺在桌上的大红喜袍,不禁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赵七不在屋里,岳听松索性坐在桌前等他。闲来无事,便忍不住打量这身喜服。布料他认不出来,可看也看得出质地极好,其上蹙金缀珠,繁复奢华,可谓尽显富贵雍容。 按辰国婚制,男服绯红,女服青绿。岳听松再看了两眼,就知道这是为赵七量体裁制,心里暗暗一喜。 原来他还挺着急的么,连衣服都准备好了,莫非跟我一样等不及啦?想了想,岳听松便动手将桌上的喜服卷了起来,打算待会儿一併带走。 因此,赵七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岳听松端坐桌前,手边一个红布卷子。 “你……是你?”赵七先是一喜,又是一愣,慢慢扶着桌子坐下,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尖,“我、我又做梦啦?” “才两日不见,怎么就这么想我呀?”岳听松笑着问他,“你做了什么关于我的梦?” “原来才两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眼前一晃而过,赵七低低笑了笑,手指拨弄着桌上摆着的小灯笼——这是他今年元宵节的时候赢的,还曾经在岳听松面前显摆过。 “嗯,我梦见我被个走入歧途的大怪物抓住,你来救我,让它一口吞了。”他坏兮兮地说着,眼睛里有一股子得意劲,“还好我很厉害,不但自己从怪物手下逃了出去,还回头剖开怪物的肚子,把你也救走了呢!” 岳听松一怔,迟疑地瞅了赵七一眼,又朝外面看了看,突然问:“你们家老爷要成亲,是跟谁?” “我——” “哈哈,不知岳贤弟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呀。” 赵七脸色一僵,扭过头去,便见赵禹成缓步而入,赵三等人皆跟在后头。许是人太多的缘故,整间屋子瞬间狭小了许多,压得赵七喘不过气来。 “老爷……”他慌张地站起身,甚至碰倒了椅子,带歪了桌子,那个小灯笼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滴熘熘滚远了。 岳听松看着他们的举动,眉头微微皱了皱。 “赵七叨扰数日,劳烦贤弟照顾,愚兄心中甚是感激。”赵禹成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待我们五日后大婚之时,还希望贤弟务必赏光,来喝杯喜酒才是。” 第59章 岳听松看看赵禹成,又看看赵七,似乎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还要瞒着岳贤弟。”赵禹成摇摇头,虽是责怪,可语气却是宠溺异常,听得赵七泛起了鸡皮疙瘩。 “我……”赵七的喉咙有点干,不知道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只挤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这已足以让岳听松得到答案。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思量片刻,方开口问:“是他强迫你的?” 短短一句话,却力逾千钧,连赵七都隐隐感觉到空气中瀰漫的淡淡威压。他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却听赵十道:“岳少侠,你现在还是不要随便动用内力的好。外力入体,内息混杂,若是强行催动,怕是会走火入魔的。” 走火入魔? 赵七不懂武功,也不知道赵十是怎么看出来的,可是他听过这个词的厉害,心里不禁抖了抖。再开口时,说话就流利了许多:“当然不是。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跟老爷以前就……好上了,可后来出了点误会,他有些生气。现在误会解开,我们也冰释前嫌,准备成亲啦。” 岳听松极力按捺住怒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小蒙跟我说成亲的事?” “什么?”赵七诧异地眨眨眼,“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觉得我很好,让我赶紧跟喜欢的人成亲。” 赵七心里暗骂那小崽子办事稀里煳涂,连句话都传不清楚,赶紧解释道:“我当时是说,我不愿意跟你好了,让你去找个喜欢的人成家。”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你让我去找谁?!” “咱们之前虽然好了一阵子,但这种事嘛,只要能舒服就可以了,又不是非谁不可。”赵七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劝说道,“你以后遇见的人多了去了,保不准也有喜欢的……” “够了!”岳听松怒气沖沖打断了他的话,“我以后遇见的人又不是你,怎么会喜欢?” 赵七一时哑然,心里又疼痛又欢喜。可瞅瞅赵禹成的脸色,他还是狠了狠心,笑嘻嘻道:“可我不愿意跟你在一块了呀。别的不说,你们江湖人打上几架,我就吓得连觉都睡不着,哪里有在这里舒服自在?而且老爷对我也很好,赵府又有这么多钱,在这里当个富家翁,不比跟着你四处漂泊要好得多。” 第37页 “是啊,岳贤弟。”赵禹成也道,“赵七生性顽劣,若有得罪之处,愚兄先代他赔罪了——不过,你好好想想,他可曾对你剖白过心迹?他向来喜欢玩弄人心,日后我会好好管教的……” 岳听松如遭雷击,神情愣愣的。赵七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又怎会不知赵禹成所言属实? 他从没对他开口说过喜欢。 赵七见他脸色煞白,不忍再看,快步跑到床边,从被褥底下翻出那本书来。取书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实在厉害,半枚铜钱滑落到被子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赵七伸手攥了攥,便将它重新藏回枕头底下,只把书拿了过去。 “给你。”赵七将书递过去,声明道,“我把这东西还给你,咱们就这样两清了。以后我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啦,你可别赖上我。” 短短时间内,岳听松似乎已经从方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会沉溺在悲伤里的人,心胸也比赵七豁达得多,就算一时伤心,也不会持续太久,更不会同赵七一般深陷于旧梦的泥潭,浑浑噩噩无法自拔。 默默接过那本书,翻了两翻,岳听松忽然开口问道:“这些字都是你写的?” 赵七一怔,想起那只虾,还有自己胡批乱改的痕迹,心虚地点了点头。 “这是师父给我的东西,被你就这么糟蹋了,我们可两清不了。”岳听松沉声道,“你要多赔我一些东西。” 赵禹成笑道:“不知贤弟想要何物?只要愚兄拿得出,必会双手奉上。” 岳听松的目光掠过赵禹成,定定落在了赵七身上。 “我只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跟我说实话,我们就此一笔勾销;可若是你撒谎,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过你了。”待赵七迟疑地点点头,岳听松方神情严肃地问:“第一,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赵七斩钉截铁道:“不是。” “那好,最后一个问题。”岳听松直视着赵七的双眼,“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赵七张了张嘴。 他撒谎向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这一次,那两个字似是有千斤之重,好不容易从喉咙里血淋淋地挤出来,却压着他的舌头,咯着他的牙齿,让他费了好大劲,才将它们艰难地说出口。 “没有。”赵七低低道。 岳听松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质问。他只是唿出一口气,平静地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赵禹成轻轻笑了一声,好像觉得十分有趣。 “咱们好聚好散啊。”赵七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倒了两杯茶,端给岳听松一杯,自己拿起一杯,勉强笑了笑,“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就喝我一杯践行酒,祝你……一生小心一生安。”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岳听松深深看了赵七一眼,没有接他的茶,而是弯腰把方才掉落的小灯笼拾了起来,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你的话,我明白了。” 说完,他将茶水饮尽,杯子却被他朝地上一掷,摔了个粉碎。 洁白的瓷片四处飞溅,像是一朵凋零的玉兰。赵七呆呆看着,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岳听松的身影。 他离开了。 第60章 赵禹成又坐了一会儿,似乎说了些什么。赵七心中狂跳,只低低应声,好容易捱到他离开,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 他知道了吗? 想起岳听松最后的话,赵七心里沉甸甸的,却有几分雀跃暗暗生出。 应该是的吧,不然他不会那么说。 桌子上的小灯笼是赵七特意摆在那里的。这是南水镇元宵灯谜会夺魁的奖品,乍一看只有灯谜,可若旋转两圈,便能在灯笼上拼出一个谜底。方才赵七故意摆弄了半天,就是想让岳听松注意到它——说来这还是那个白雪棋带给他的灵感。 赵七不知道岳听松猜谜的水平怎么样,就先试了一个简单的。 “走入歧途”是第一个谜,谜底是个“赵”字。 看岳听松的神情,显然是明白了,所以他才会立刻问到赵禹成身上。而赵禹成的出现,应该也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但最重要的,还是最后那句话。 “践行酒”,意即春分;而“一生小心一生安”,则暗示了丑时。 两日后就是春分。赵禹成练功已经进入紧要关头,夜里都见不到人,正是出逃的好时候。虽然赵七心里迫不及待,可也知道自己需要至少两天时间准备,同时让赵府众人放松警惕。 这次,他一定要成功。 赵禹成以为可以用痛苦让他惧怕,用廉耻让他退缩。可他忘记了,让赵七渐渐习惯痛苦,抛弃廉耻的正是他自己。 昨天,赵七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赵禹成的话像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乱转,他捂着耳朵,依然阻止不了深入脑海的声音。好几次,他马上就要下定决心跟岳听松一刀两断,可他的心实在疼得太厉害,只要想想以后再也见不到岳听松,就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第一缕晨曦照进屋里,他忽然想起了岳听松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有个门派建在一片玛瑙湖泊之上,日升日落时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刚刚听到的时候,赵七疑心这是岳听松的师父编出来哄他的。可渐渐的,他开始坚信这是真的。 如果我现在站在那片湖上,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呢? 赵七想像着,每一幅画面都迥然不同。但无论如何,岳听松都一定站在他的身边。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想很想跟岳听松一起去见识一下那样瑰丽的景色。这已经不再是用来止渴的幻影,而是他相信的未来。 他再不动摇了。 就算赵禹成说的那些话都成了真的,就算以后两个人会分开,可又怎么样呢?他本来就是个没脸没皮、目光短浅的人,看不见太遥远的事,只能瞧见眼前。 赵七现在只想跟岳听松在一起。 他不想再跪在别人脚下当狗,他想站在岳听松身边当人。他们会一起去很多地方,去看很多风景,可能会遇到危险,会遇到困难,但岳听松很厉害,他也会学着变得很有用。 岳峤不是个好东西,他要在岳听松身边提醒他。赵禹成每次行动都会作好记录,他知道只要将那份记录偷偷弄到手,赵禹成的布置也不用太过担心。 赵七开始认真地计划起自己该怎么做。 既然缩不回那层丑陋坚硬的壳子里,他就要往前走。 赵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全心全意,什么也不怕的。他曾以为自己忘记了,但岳听松重新让他回忆了起来。 是啊。他喜欢岳听松讲的那些傻话,喜欢他对自己笑的样子,喜欢他轻轻摸着自己的后背,传递来安全而温暖的体温。 他喜欢他。 第61章 出乎赵府众人的预料,岳听松走后,赵七倒是一如往常。他并没有悲痛欲绝,也没有整天以泪洗面,甚至胃口还好了一点,不再挑三拣四,零食糕点也不怎么吃了,每天都努力吃得饱饱的,还常常会拿着馒头回屋。 “七哥,你不会是想变成个胖子,让老爷嫌弃你吧?”赵十私下里这么问过他,还为难地劝说道:“可依你的体质,再加上花信丹的药性,怕是很难发胖的。而且,就算你真的成功了,老爷也不会……” 赵七并不在意。他只是害怕自己逃跑的时候吃得少了没有力气,所以现在就要多吃一些——虽然不知道赵十说的“外力入体,内息混杂”是怎么回事,可岳听松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他到时候可不能拖后腿。只可惜他平日里太懒,而且又怕被人起疑,不然他还打算多练习一下跑步,争取能跑得快些的。 带回去的馒头都被他用小包袱包了起来。逃命最重要的就是食物,赵七对此有着丰富的经验。因为大半个星旺川都是赵禹成的产业,他之前跑出去的时候,都只能挑小路走,就算带着银子也没法买到干粮。虽然这次跟岳听松在一起,情况或许会有些不同,但赵七早已决心一切都做最坏的打算,就跟只打算过冬的松鼠一样,勤勤恳恳地积攒着粮食。 而他对别人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跟人逞一时口舌之快。不但骂人的次数少了很多,赵六和赵九故意拿荤话取笑他,他也只是闷着头不说话,做出一副心灰意懒认命的样子。 其实要赵七忍住不反唇相讥是很困难的,好在赵八大多数时候也在。这小子跟赵九向来不对付,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起来,赵七便会趁着这时候悄悄熘走。 另外,赵七还抽出时间去瞧了瞧赵四,以确定他依然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这傢伙还是带着那个黑色的面具,声音也跟面具一样又冷又硬:“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赵七瞅着他,在心里琢磨这傢伙是故意装病偷懒,还是真的下不了床,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唔,看起来你又让我失望了一次。” “失望?只怕别人更让你失望吧。”他冷笑道,“我都听说了,那小子走得倒是干脆,看来也没把你放在心上。” 赵七浑不在意,只懒洋洋道:“岳少侠是个慡利人,不像你似的黏黏煳煳。” “不要嘴硬了。”赵四发出一声怪异的低笑,“呵,你也有这么一天……这次我总算可以问问你,被别人毫不犹豫丢下的滋味,究竟好不好受?” “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当时可是犹豫了一下的。”赵七理直气壮地辩解道,“如果当时天不是那么黑,我说不定还会犹豫两下,然后再走的。” 说完,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看着赵四差点被气到吐血,也没有跳起来打他,便彻底放下心来,扬长而去。 最后,便是藏在书房里的机密卷宗了。 这是最困难的一步。赵七知道怎么能找到那东西,但赵禹成白天在那处理事务,晚上在那里练功,想要不引人注意地熘进去,简直毫无可能。再加上时间实在太紧,很多手段都施展不开,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慢慢琢磨出一个万全之策了。 所以,赵七决定冒一次险。 第62章 两日后,亥时三刻。 赵七端着一个食盒,敲响了赵禹成的房门。 从亥时到寅时,赵禹成身边只有赵九当值。而赵九前几天才被罚,现在肯定不会主动凑到赵禹成面前自讨没趣。果然,赵七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守在走廊口,离门远远的。 第38页 “进来吧。” 赵禹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赵七定定心,推门走了进去。 见到他手上的食盒,赵禹成并不觉诧异,只是微微一笑:“过去你闯了祸,就喜欢用点心贿赂别人替你顶锅。”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赵七讨好地笑了笑,“奴才现在已经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爱吃点心的。” 赵禹成听着这话,神思恍惚了一下。赵七已经从食盒内取出一碟干熏野鸭脯,一碗五香皮冻,并一盘什锦腌果子,又端出一壶酒,满满斟上了一杯。 “老爷。”赵七踌躇地望着他。 赵禹成笑道:“怎么,等不及要喝交杯酒了?” 赵七双手捧着酒杯,迟疑片刻,方道:“这些年奴才做了许多错事,蒙老爷厚爱才活到如今,奴才想……想敬您一杯。” 他有些紧张,杯中之酒泛着阵阵涟漪。赵禹成自己夹了一枚果子慢慢嚼着,玩味地看着赵七的神情。 “酒是好酒,就怕我无福消受。”赵禹成漫声道,“若真有诚意,你先自罚一杯罢。” 赵七的脸色果然白了些,可看了看赵禹成,还是乖乖低头,将酒一口喝光。 因为喝得太急,他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颊上慢慢浮现桃花般艷丽的红霞,眼睛里也渐渐泛起一点水光。喘了一会儿,他迷迷煳煳地晃了晃脑袋,又斟满酒杯,捧到赵禹成面前。 “再喝。”赵禹成道。 赵七就又喝了第二杯。 这一次,酒劲上头,他几乎稳不住身子,摇摇晃晃得差点要趴到地上。 “怎么还是这么没用。”赵禹成摇头失笑,“我记得你当年偷喝范夫子的酒,在学堂里撒酒疯,把白学士的《秋恨赋》改成了《秋情赋》,还差点写在御赐的屏风上,弄得好一阵鸡飞狗跳。” “我爹夸我写得好呢。”赵七迷煳着嘟哝了一句。 “是啊,先皇后来还特意赏了你十二对屏风,为你酒后挥毫之用。”赵禹成的声音放轻了,“放眼天下,如此胆大妄为,却备享殊荣的,也唯你一人而已。” “我、我已经不是那个人啦。”赵七渐渐清醒了一点,脸上带了丝苦笑,低声下气地说,“奴才现在……只是老爷的奴才。” 他又满上一杯,仍旧恭恭敬敬地端着。 赵禹成看着眼前的人。 他依然清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情景。那时正值初夏,繁花似锦,空气中有暗香浮动。少年从书院的墙外翻进来,睁着一双猫儿一样圆熘熘的眼睛,神秘兮兮地问自己沈兰卿在哪里。头髮上还沾着一瓣娇嫩的栀子花。 他的手心里被塞进一个小小的荷叶包,散发着怡人的清甜味道。明明不喜欢糕点,但他不知怎的就收下了这份香甜的贿赂,耳边听到少年得意洋洋的清亮嗓音:“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办事啦。嗯嗯,快带我去找他。对了,我叫——” “阿棋。”赵禹成突然道,“坐过来吧。”他将赵七拉到身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盅。 许久未曾尝过的酒香飘散在唇齿之间,今夜的赵七让他回想起许多许久未曾唤起的感情。虽然只是浅浅一杯,他却有些微醺了。 “你以后就是赵家另一个主人,不用再自称奴才了。”赵禹成柔声道,“阿棋,你怎么不叫我禹成哥哥了?” 赵七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赵禹成肉麻起来更加不是个东西,当年他刚来的时候,动不动就对赵禹成直唿其名,也不自称奴才。赵禹成就让人记着数,白天叫错多少回,夜里就要被插多少次喉咙,把他整治得够呛。 可现在情况特殊,他一直是个识时务的英雄,便又斟了一盅酒,举着低低唤道:“禹成哥哥。” 赵禹成嗯了一声,将酒液含在口中,正想寻他的唇渡过去,却见他瑟缩地望着自己,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有些事情,还是留在成亲的时候做吧。 “好了,闲话说完,该说正事了。”赵禹成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两天一反常态,现在又来无事献殷勤。咱们相识这许多年,我总不会连这点小算计都看不出——你是打算自己交代,还是让我问你?” 赵七已经又倒满一杯酒,听闻此言,手抖了抖,洒出来一点。赵禹成眯着眼睛,忍不住将那沾着酒香的纤白手指含入口中,把赵七吓了一跳。 “老爷,别这样……”他微微推拒着,“我、奴才是想求您件事。” 赵禹成自知失态,可见赵七这副含羞带怯、却不敢明言拒绝的模样,心中更是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惊觉沉寂已久的欲望竟有抬头之势,他自己端过酒杯,借冰冷的酒液强行平復下起伏的情潮,方道:“说吧。” 赵七咬咬嘴唇,小声问:“成亲之后,老爷还会让他们……弄我吗?” 赵禹成久久凝视着他,忽而一笑:“我说你怎么转了性子,原来是担心这个。”他挑起赵七一缕髮丝,绕在指尖把玩,反问道:“你觉得呢?” 赵七低头为他斟上酒,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昨天那样,我实在受不住了……今后也不想再去伺候别人……” “哦,你是说,以后想只被我肏?”赵禹成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一边品味着烈酒入喉的快意,一边欣赏着赵七脸上的羞窘,缓声问,“是这个意思么?” 赵七沉默良久,直到赵禹成又自斟自饮了一会儿,才张了张嘴,挤出一个“是”。 “是什么?”赵禹成心情大好,他要听赵七亲口说出来。 出乎意料,说过无数下流话的赵七竟然脸红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以后,只想跟、跟我的良人这样……做。” 赵禹成的心突然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当初我九死一生将你救出来,可你为了不让我碰,做了什么?今天要来求我,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想让自己硬起心肠,可或许是酒乱人性,即便提起这恩将仇报的小人行径,竟然也没有他激起多少恨意,比起威胁,语气更近似逗弄。 “禹成哥哥……”赵七捧着酒杯,怯怯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哽咽,“不要再欺负我了。” “呵呵。”赵禹成兀自低低笑了一会儿,举杯一饮而尽,自语般地嘆息道,“若你能一直这么听话,我又怎会捨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来,便成了些含煳的呢喃。而他整个人也渐渐滑落下去,最后伏在桌上,发出均匀的唿吸声。 “老爷?”赵七推了推他,小声唤道。 赵禹成纹丝不动。 “赵禹成?”赵七又紧接着轻轻叫了一声,“赵禹成大王八?” 见赵禹成毫无反应,赵七立马仰天无声大笑。 哈哈,饶你jian似鬼,也喝老子的洗脚水!赵七痛快地想着。这王八羔子果然酒量不行,以前还能喝一壶再睡,如今滴酒未沾这么久,居然才几杯就倒了。 他原本以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但今天的赵禹成居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不,或许是大功即将告成,他也有些得意忘形。 抛下赵禹成,赵七轻手轻脚地跑到书案边,扳下其中一角。那座靠墙的书架便无声翻了进去,露出真正的机要卷宗。 他熟知赵禹成的习惯,遂从后往前找,果然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心地取下,赵七一目十行,快速翻阅着。他不像白宜秋和沈兰卿那样能过目成诵,但记性也很不错。如今又是紧要关头,甚至超水平发挥,从头到尾都记得滚瓜烂熟。 这上面记载了赵禹成针对岳听松的一系列计划,赵七看着看着,心中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原来,赵禹成早在岳听松进入南水镇之前,就已经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原本是想以拉拢为主,可后来,计划却全然改变…… 正看得入神,赵七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啪嗒”一声。 第63章 赵禹成醒了?! 他的胆子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蹑手蹑脚走过去探头一望,发现是赵禹成翻了个身,将筷子碰到了地上。 赵七大气都不敢喘,胆战心惊地等了好一阵子。然而,赵禹成却再也没动弹,似是又睡过去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不敢再耽搁时间,赵七飞快地看完,将东西放回原处。正打算转身去合上机关,目光随意一瞟,一个熟悉的名字勐然映入他的眼帘。 “沈兰卿”。 他愣住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绳子牵引着他,赵七忍不住伸出手去,可就在即将拿到卷宗的时候,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个书架上只会摆放近两年的计划,而沈兰卿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个陷阱,还是说…… 赵七内心狂跳,一个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浮上心间。 然而,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奔回书案边,将一切復原。 若他还是一个人,即便是明知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的,但现在,有另一个人在等他。 悄悄走到外面,赵禹成依然毫无知觉地睡着。现在离丑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赵七正要熘之大吉,目光瞟到地上的筷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方才那声响,究竟是不是巧合?万一赵禹成早就清醒过来,只是故意装醉试探他,想要藉此看穿他的意图呢? 不行,还是要确认一下,更何况…… 看着一动不动的赵禹成,五年来的一切一一浮现在赵七眼前。 就这么走,也太便宜这混帐东西了。 赵七想了想,从案头挑了一支笔,沾了点砚上的残墨,便蹑手蹑脚地朝赵禹成走去。 赵禹成睡着的模样没有往日那么兇恶,但还是一样让人讨厌。赵七见过他真正醉酒的样子,知道此时就算打雷都不一定能将他叫醒。 于是,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迅速伸笔,在这傢伙脸上画了一只大大的王八! 赵七下笔果决,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立时将赵禹成一张稀世俊美的脸涂抹得惨不忍睹。 娘的,这样都不醒,看来是真的。他暗想。若是装的,我真敬他是条汉子,栽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 第39页 做完这一切,赵七就拿上食盒,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不出意外,赵禹成会沉睡至少两个时辰,等他醒来,怎么也要为脸上的东西暴跳如雷一阵子。而那时候,他早就跟岳听松远走高飞啦。 赵七得意洋洋地畅想着。心里为不能看到赵禹成丢脸的样子而有一点点遗憾。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是他这些天偷偷带回来的馒头,和他这么些年积攒的二十两银子——他原本月钱就不多,又被赵禹成扣来扣去,到如今这点还是他四处搜刮、有借无还得来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岳听松现在也是个穷光蛋,说不准路上还要靠他接济呢。 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赵七便熄灭蜡烛,在黑暗中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岳听松的到来。 等会儿见了他,该说什么呢?赵七嘿嘿笑着。暗暗盘算到时候一定要先亲那小子一下,再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房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赵七赶紧拿着小包袱站了起来:“你、你来啦,我跟你说,我……我喜——咦?” 正在此时,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响动,隐隐有一个声音高喊:“他进院子了,快围住!” 赵七心中一惊,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劲风扑面,他已被来人死死按在桌上。 “嘘。” “你——”赵七嗅到一丝血腥气,可顾虑着外面的人,只得生生忍下惊唿,把嘴闭得紧紧的。 “赵管事,都这么晚了,你拿着包袱在等谁?”那人似乎放松了一些,在他背后低笑道,“该不是要跟人私奔吧?” 赵七慢慢睁大了眼睛。 方才他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没想出是谁,可随着对方的话语,一个可恶而可怕的形象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留青?”赵七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你家老爷盛情难却……”留青的声音有几丝不稳,可依然带着笑意,“不过,你确定现在要问我这个?我被抓了无所谓,可你这事要是被人发现……啧啧,你家老爷怕是会很不高兴的。” 赵七心里将这傢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知道此时若是嚷将起来,自己恐怕也不得脱身,遂忍气吞声道:“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你先放我起来。” 此时院外已经传来了“嘭嘭”的敲门声。赵七感觉留青的力道松了松,就赶紧躲到一边,先去点上了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他倒吸了一口气。 留青身上鲜血淋漓,显然曾受过极为残酷的折磨,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赵七不敢再看,扭过脸道:“你快些藏起来,我去看看能不能拦住他们。” 外面的敲门声已经越来越急,近乎于砸了。 赵七的心也跟着一抖一抖。他藏起自己的包袱,扯乱头髮衣裳,装出一幅刚被吵醒的模样,快步跑到院门口,拖长了声音问:“谁呀?” 一边问,他一边扒着门fèng往外瞅。 火光明艷艷地照耀着,外面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为首的一个似乎是叫周达闻……或是周大温的,常年不在府内,赵七跟他实在不怎么相熟。 “赵管事,方才有一名兇徒跳进了这个院子。不过无需惊慌,您把门打开,我们很快就能将他擒住。” 赵七懒声道:“我可没看见什么人,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安全起见,您还是让我们进去……” “安全?你还真好意思说。”赵七嗤笑一声,“看家护院是你们的职责,让人跑进来不算,还敢来搜我的院子。我这里又不大,若是有歹人进来,早就把我一刀噼了,哪里能来给你们应门。” “失职之处,小人自会向老爷请罪。”说完这话,周达闻(或周大温)突然眉头一竖,质问道:“可赵管事在这里推三阻四,是什么道理?该不会是窝赃兇嫌,怕被人……” “放你娘的屁!”赵七立时大怒,“你在这里啰里啰嗦,不去做正经事,还敢把屎盆子扣老子头上?给你三分颜色就敢染坊,老子倒要叫你看看,这染坊究竟是不是好开的!” 说着,他将门哗啦一声打开,冷冷注视着门外众人:“你们敢搜,我就奉陪到底。只不过,若是找不到人……哼哼,你们就等着瞧吧。” 他这么一闹,外面的人却有些踌躇了。赵七并没有窝藏留青的理由,而且他地位特殊,又即将成为赵禹成的伴侣,他们这些人可是万万惹不起的。今晚若是在他屋里找到了留青还好说,怕就怕人没找到,反而被他在老爷面前告上一状,那可就…… “赵管事,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您的安全嘛。”已经有反应快的人改了口风,还有些人跟着连声附和,都在赌咒发誓对他绝没有丝毫怀疑。 赵七抱着胳膊倚在门边,朝门里歪了歪脑袋:“快进去看呀,别装龟孙子,我还等着你们找到贼人,抓我去见老爷呢。” 他的态度越是泰然,反倒更让人顾忌。再加上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名声差得不行,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就连方才大喊留青进院子的那个人都禁不住自我怀疑起来。毕竟这天色这么暗,或许一时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双方正僵持间,人群中突然分出一条路。赵七眯眼一看,竟是赵八快步走了过来。 “七哥,得罪了。”赵八朝他一抱拳,便转身挥手下令道,“进去搜!” 既然有了领头的,其他人也就都一拥而上。赵七脸色难看到极点,冷冷瞪着他们,却是一言未发。 “这事还没报给老爷知道,若让他们快些找到人,便能免去不少皮肉之苦。”赵八低声道,“七哥多担待担待,我就代他们先行赔罪了。” “哼,你倒会充好人。”赵七瞥了他一眼,心里却急得如同被放在热锅上煎炒了百八十遍,既恨留青该死,又恨自己手贱。 也不知留青这厮究竟躲在何处…… 他勐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惊唿,脸色一变,疾步跑进去。床外侧的罗帐已经被掀开,被褥上散着一些零碎的物件,定睛看时,却都是些造型精巧的yin器。其中,一支足有儿臂粗的玉势尤为显眼,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yin猥而邪恶的光泽。 沐浴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赵七狠狠将帐子拉上,恼怒地踢了脚摆在旁边的春凳,气急败坏地大喝:“看也看了,还不快滚!” “七哥,我不知你在……”赵八说着住了嘴,脸色讪讪的,“抱歉。” 终于,闯进来的人又一涌而出。赵七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强撑着拴上了门,两条腿抖得几乎要站不住。 “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 留青从床下一骨碌爬了出来。赵七并不意外,他看到放在外面的春凳,就已经知道这傢伙躲在这里了。 “赵管事以德报怨,如此高风亮节,真是让人钦佩。”留青笑道,“而且,没想到赵管事收藏竟如此之丰,让我看了都忍不住羡慕呢。” 赵七默不作声地将床上的yin具收起来,全部丢进床头暗格里,牙齿咬得咯咯响。 现在已经接近丑时,岳听松随时都会出现,他没必要跟留青起冲突。 留青见他不理会自己,自顾自笑了笑,自己扯下衣服包扎起伤口。赵七看到,他左肩有一道深深的剑伤——赵禹成就是使剑的。 烛泪流了一滴又一滴,仿佛永远没个尽头。赵七拨了拨灯芯,手微微有些发抖。 “你不奇怪赵禹成为何要捉我?” 赵七面无表情道:“关老子屁事。” “这事跟你关系可就大了。”留青被搭理一句,立刻兴致勃勃.起来,“他千里迢迢把我弄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画一幅画。” 赵七慢慢皱起了眉头。 “你也知道我画的是什么。他打算在你们洞房的时候,让我……” “闭嘴!”赵七勐地拍了下桌子。 丑时已过,岳听松依然没有来。他无心听留青聒噪,原本雀跃的心一点点变得忐忑。 岳听松失约了吗? 不,他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赵七心乱如麻,又重新回忆了一遍那天的情景。 应该没错的,第一个谜语……不对! 赵七突然想到,岳听松是习武之人,听力灵敏。他忽然询问赵禹成,或许根本不是猜出了谜语的意思,而是单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仿若晴天霹雳,赵七呆坐原地。 他……他是真的走了? 血色迅速从赵七的脸上褪去,令他整个人像是一尊毫无人气的玉像。 “你的情郎似乎没有来?”留青观察着赵七脸上的表情,瞭然笑道,“暖香阁的ji子小倌们,久等恩客赎身而不至的时候,大半都是你这种样子。” 赵七没搭理他,只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重新拿上了自己的包袱。 既然岳听松不来找他,那他就只好受点累,去找岳听松了。 他去过的地方不多,最远一次就是从京城到了这里,一路上大半时间还在睡觉。不过他一个成年男子,又有手有脚,只要逃出去,天下哪里去不得。 赵七想,自己可以先去京城,如果京城找不到,就去问天门的人。 现在天门大约已经不在原处。但他记得小蒙说过,他们会搬去九歧山。 九歧山在哪里呢?赵七不知道,不过他可以问。 只要有一个目标,无论多远,就总有能到达的一天。 第64章 赵七摸着黑往外走。他已经绕过了两队家丁。远处隐约有些闪烁的火光,方才还很稀疏,但现在已经越发密集起来。 “他们不单是来找我的。”留青的低笑声从黑暗中传来,赵七看不到他藏在哪里,“我听见你的名字了。” 看来赵禹成已经醒了。 赵七弯着腰,借着假山的遮挡,小心翼翼地躲过远处的暗哨。夜风透过石上的空隙,发出轻微的呜咽。他突然停住脚步,敏捷地缩进两座假山的间隙,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去那里,你,跟我来这边!” 千万、千万别过来…… 第40页 或许是无声的乞求得到了回应,脚步声渐渐远去,赵七悄悄松了口气。 他迅速从假山里爬出来,然而落地的时候,身子却勐地一晃。 糟糕! 右脚腕传来钻心的剧痛,赵七立即咬住自己的手指,一声不吭地忍耐着。 “我看你是走不了啦。”留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语气中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如果你肯跟我去暖香阁做客,我就把你带出去,你看怎么样?” 赵七瞪了他一眼。 他才没有那么傻,这厮一看就不怀好意,若真信了,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留青呵呵一笑,正要开口,突然动了动耳朵,脸上慢慢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唉,这次时机不巧,在下只能先走一步。来日若有机会,赵管事可务必要赏光呀。”话音未落,他一个旱地拔葱,噌噌几下顺着假山翻到树上,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赵七暗暗骂了一句,咬着牙,试着活动下脚腕。疼痛并未好转,反而越发剧烈。但他没有时间休息了,留青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就这样,赵七一瘸一拐地拼命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打更声,他才知道现在已经是五更时分。 那个小呆子果真没猜出来。赵七想。唉,脑袋瓜看着挺好看,居然这么不灵光。 冷汗顺着额头滑下,他抬手抹掉沾在眼睫上的汗珠,耳边已经听到四面八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自己聚拢而来。 这里其实已经很接近赵府的外墙,可是他出不去了。 赵七不禁有些后悔上次没有提醒他小心岳峤。如果知道那是很长时间内的最后一面,他怎么也要多说几句话,多看他几眼的。 不过这次失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年不行就两年,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一点点摸索。 至少,以后的一个又一个五年,总归是比以前要好过一些的。 正这样想着,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赵七膝盖一痛,重重栽倒在地,骨碌碌滚出老远。他晕乎乎地趴了一会儿,慢慢支起身子,晃晃脑袋,挣扎着还想往前爬。 “你要去哪里?” 赵七身体一僵。 不知何时,脚步声已经停了。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四下寂静无声。 一双脚慢慢踱到赵七的面前,挡住前路,也挡住了光亮,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赵禹成的脸隐藏在暗中,只一双眼睛渗出阴森的冷光,像是腊月的晨星,单看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怎么,没什么想说的?” 这种时候求饶已经没用了,不如直接破罐子破摔,说不定还能直接把赵禹成气死过去。 “咦,你的脸洗得很干净嘛。是谁提醒你的?”赵七仰着头,懒洋洋地猜测道,“难道是赵九?唔,他还活着么?” 赵禹成并没有因为赵七的挑衅而更生气一些。事实上,他的表情反而恢復了平静,眸中的厉光敛去,却越发显得危险。 “好,很好。”他缓缓点头,“原以为你能够改邪归正,没想到还是本性难移。” “哈哈,我有什么邪好改?”赵七放声大笑,好像刚刚听到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老子最大的错就是识人不清,当年居然错以为你是个好人。你是救了我不假,可都五年了……我让你随便糟践了五年,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赵禹成冷冷道,“一辈子都不够。” 他将赵七拎起来,重重掼在一旁的柳树上。坚硬的树干撞得赵七嵴骨生疼,他咧了咧嘴,听到赵禹成低沉的耳语:“我救了你,你回报了我什么?你给我下毒,让我十数年苦修的功力付诸东流,若不是有家传的天阳九转诀,我早就被你害死了。” 赵七忍痛道:“我、我又不知道。” “呵,你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人吃毒药会死,还是不知道不该给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毒?”赵禹成轻声问。 “我又不知道那玩意那么厉害,我也吃过,只是会肚子疼而已。”赵七道,“谁知你——唔!” “这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天下至毒之物,哈,肚子疼?”赵禹成又用力捏了捏那泛红的脸颊,声音越发轻缓,“不说方才,过去这些年,你究竟骗了我多少次?当年你说你走投无路,我信了。你说你爱沈兰卿甚笃,我也信了。可那个主动送给别人玩的婊子是谁?你的浪样都被人画下来了。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恐怕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你真是被逼无奈,而不是自甘下贱。” “你胡说!”赵七气沖沖地反驳,可说到一半,神色却有些挣扎,“那只是……” “是什么?” 赵七不吭声了。 “贱货。”赵禹成轻蔑地笑了笑,缓缓放开他,“我本已经打算不再计较。但现在看来,对你,我还是太心软了。” “你……你要做什么?” 赵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站在一旁的赵三手中取过长剑,拔剑出鞘。 赵禹成没有看他,只是注视着锋利的剑芒,漫不经心道:“我考虑了一下,发现你的手脚也没多大用处,整日好吃懒做,动不动惹是生非,倒不如干脆废掉的好。” 赵七立刻打了几个滚缩到地上,试图把胳膊腿都藏在肚皮下面,浑身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他没想到赵禹成会这样对他。以后走不了路,要爬出去,显然就要困难很多了。 不过这样倒是很方便在路上讨饭。赵七立马找到一个优势,然而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慰。毕竟一旦手足俱残的话,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又该怎么才能变得很有用呢? “站起来。”赵禹成淡淡道,“别逼我亲自动手。” “不要!不要!别过来!不!” 除了赵三等人,这里围着赵府几乎所有的家丁护院,不少人都移开了目光。赵七的唿号已近悽厉,简直能让石人心碎,而赵禹成却无动于衷。 “老爷……”赵三忽然唤了一声,面露不忍之色。赵五等人也正要为赵七求情,却见赵禹成做了一个果决的手势。 他们沉默了。 虽然赵七极力蜷缩,但他毕竟不是一只刺猬,既没法真的变成一个球,也没有尖刺保护自己的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禹成越靠越近,朝自己狠狠踢了过来。 胸口传来一阵几乎让人断气的痛楚,赵七眼前一片漆黑。许久,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被人踩在脚下,有什么锋利而冰凉的东西在上面轻轻滑动。 大口喘着气,他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也看清了赵禹成冷静而疯狂的目光。 “不……求、救救我!救我!听……” 赵禹成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扬起了剑—— “啊!!!” 一声惨叫划过夜空。 第65章 “你有没有受伤?” 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伴着一点都不好闻的血腥气。 赵七又惨叫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微微睁开因为恐惧而紧闭的双眼,随即勐然瞪大。 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用手掌握住了剑锋。 “你、你——” 鲜血一滴滴落到地上,重重砸在赵七心间。 “我似乎总是来迟一步。”岳听松回头朝他苦笑了一下,“抱歉。” 赵七怔怔看着他,梦呓一般呢喃:“不,不需要道歉……你来得刚刚好,一直都是……” 赵禹成冷冷注视着他们,忽而将剑勐力一拔。岳听松早有防备,手腕一翻,整个竟如游鱼一般贴着利剑上滑,意欲夺取长剑。而赵禹成变招极快,反手一划,便阻断他的来路。 若岳听松继续向前,立时便会被切成两半。赵七不及惊唿,就见他一个鹞子翻身,险之又险地避过锐利剑锋,朝赵禹成头顶拍下一掌。 “别怕,这次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交手之中,岳听松还不忘安慰赵七。 赵禹成只是冷笑:“黄口小儿,也敢大放厥词。”他手中长剑一抖,霎时化作剑影万千,封死岳听松一切退路,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噗嗤—— 一道血箭激射而出,两人一触即分。赵七震惊地发现,这次居然是一向战无不胜的岳听松吃了亏。他肩上多了一道伤口,鲜血溢出,位置跟留青左肩的那道相差无几。 错愕过后,赵七回想起赵十说过岳听松不宜动用内力的话,便隐约有些担心。 “赵七喜欢我,又不喜欢你。你强迫他跟你在一起,他是不会高兴的。”岳听松似乎在劝说赵禹成,“不如你将他的卖身契还给他,这样日后我们成亲的时候,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赵七相信这小子自认为是在和颜悦色地劝说,虽然赵禹成看起来快要被气死了——说实话,认识赵禹成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傢伙的脸可以扭曲成这样。 “收起你这幅得意的嘴脸!”赵禹成怒道,“他许给你什么了?被这小贱人几句话就哄得不知天高地厚,就以为他是真心的?若不是知道你来头不小,你以为他会搭理你?” “不许这样说他!” 岳听松猱身而上,凌厉攻势一触即发! “哈,你心虚了?”赵禹成用剑身架住岳听松的双掌,嗤笑着质问,“他愿意给你碰,可愿意让你亲么?” “那是自然。”岳听松皱着眉头,挥掌盪开长剑,“可与你何干?” 赵禹成勃然大怒。 赵七看得目瞪口呆。赵禹成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他见所未见,连赵三等人都有些发怔。 他却不知,这其实正是天阳九转诀修炼大成的标志。这套心法原本就是以静心摒欲为主,当年赵禹成中毒甚深,担心情绪激动致使毒气攻心,无奈之下只得转修此法。而今毒素已尽,武功大成,他再不用刻意压制情绪与欲望,本就有些难以适应,再加上酒醉未醒,又遭赵七与岳听松连番激怒,妒火攻心之下,便不免失态。 虽然想不通其中关节,但赵七平日里话本闲书可是没少看。很多书里都写高手对决时,心态的重要性甚至高于武功,堪称制胜的关键。 不管是真是假,能气一气赵禹成总是很好的。赵七这样想着,正巧看到他躲过岳听松迎面来的一掌,便索性放声大喊:“穿件乌青袍,缩头又缩脑,天生王八蛋,三杯酒就倒。赵禹成,我画的王八好不好看?” 第41页 他看不清两人交手的情形,也不知道起作用了没有,便又挑着难听话骂了一会儿——当然,因为岳听松在场,他还是稍微矜持了一点,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给我堵住他的嘴!”赵禹成的怒喝声传来。 岳听松觑得破绽,一掌推出:“不准碰他!” 然而,他虽然救人心切,可赵禹成也不是好相与的。岳听松尝试数次都脱身不得,只得又跟他缠斗在一处。 赵七原本被逼到了角落,岳听松来了之后跟赵禹成大打出手,两人正好将赵七与众人隔开。因此,看到赵三等人打算绕过战局朝自己靠近,赵七立刻一骨碌站起来,转身就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上爬。 他脚腕扭伤,使不上力气,但身手还算灵活,爬得不算慢。再加上,等赵三他们来到树下,他已经骑在高高的枝干上,朝他们恐吓道:“你们别过来啊,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七哥,快下来吧。”赵十劝道,“那里太高了,你仔细摔着,跌断骨头很疼的。” “你滚蛋!”赵七骂道,“老子的四肢都要被废了,断根骨头算什么。你小子方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充什么好心,别来噁心我!” 赵十嗫嚅了一阵子,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赵七趁机又往上爬了一段。 这棵树高约六丈,赵七平日里是断不敢爬的。但此时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爬到离地四丈之多,才抱着树干停下,将下面的人看得胆战心惊。 “方才老爷只是在气头上,吓唬你的。”赵五也不敢上前,只能放软了声音,“你先下来好不好?” “滚你娘的。你当老子傻的不成!”赵七气得掰下树枝来砸他,“这次是假的,下次保不准就是真的。赵禹成那混帐玩意就是想让我一辈子只能在地上爬,你们这群狗腿子也只会拍手叫好。还是以为我手脚不能动了,就能任你们拿捏?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几人被骂得狗血淋头,赵七意犹未尽,还想再开口,却勐然瞥见一个人影自暗处窜出,迅雷一般朝那两人袭去。 “小心!”赵七惊唿出声。 害怕岳听松被人暗算,他一边大喊一边攀着树枝使劲探头张望。不料这槐树被他又爬又折,早已不堪重负,此时又遭狠手摧残,便发出“咔嚓”一声哀鸣。 一时间,万籁俱寂。 赵七小心翼翼扒住树干,屁股坐着的那丛枝桠已然断裂,稀里哗啦朝下滚去。他正庆幸自己身手敏捷,突听见一连串不祥的“咔嚓”声响,随即身子一沉。 “哎呀——” 耳边只有唿唿的风声,赵七被树叶枝条噼里啪啦打得生疼,手脚拼命挥动,却根本抓不住什么,眼见就要重重摔到地上! 突地,一道残影划过,赵七去势陡然一缓。那人双臂就似铁铸的一般,将赵七牢牢抱住,一连翻了好几个滚,才堪堪消去力道,让两人安稳地停在地面上。 “唿。”岳听松抱着赵七,长长舒了口气,“好歹是赶上了。” 赵七眨眨眼,搂住他的脖子,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岳少侠,你真是太厉害啦!” 岳听松朝他笑了笑。 赵七觉得这表情有些古怪,心想这小子这次怎么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就见到他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赵禹成的脸孔从岳听松身后浮现,面上尽是阴霾。 赵七全身寒毛倒立,一种莫以名状的恐惧迅速滋生壮大。他抖抖索索地摸上岳听松的左肋。 那里湿漉漉的,有一点冰凉而坚硬的东西,散发着森森寒意。 “别怕。”岳听松低声道,“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赵七使劲摇头,嘴唇变得煞白。泪水大滴大滴地划过脸颊,他却依然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害怕错过什么。 岳听松嘆口气,扯了块衣裳遮住赵七的双眼。赵七听到岳听松发出一声闷哼,他知道是赵禹成将剑拔了出去。 “现在悔改,我还能饶他一命。”赵禹成的声音冷得像冰。 “别……别杀他……”赵七试着从岳听松怀里挣脱出来,想去给赵禹成磕头求饶,想说自己愿意被挑断手脚筋,但是他被抱得太紧了。岳听松根本不打算将他放下来,他就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復得的宝贝一样,生怕一松手就又消失不见。 赵七不知道岳听松这样疼不疼,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疼得不行,恨不得那一剑是刺在自己身上,也会比现在要好过一些。 “放心,我没事。很快就好了。”岳听松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跟平日并无差别,好像并没有刚被人捅了个透穿。 但赵七已经嗅到越发浓重的血腥气息。那是令人恐惧的死亡味道。 他要死了吗? 他要被我害死了吗? 混乱中,赵七听见赵禹成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吼,听见其他人的唿喝,还有“走水了”的叫嚷,最后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惊雷般响起—— “走!” 第66章 风驰电掣。 赵七感觉自己被带着飞了起来。但他没有心思去在乎别的,只是紧紧堵着岳听松的伤口,那里一直有血往外涌。他小声让岳听松把自己放下来,可是他一声不吭。 “此种绝境之下都能重伤赵禹成,岳少侠的武功修为真是在下平生仅见。”是留青的声音,“春秋老人有此高徒,天门定能再续百年辉煌。” 方才自暗中窜出的人正是留青。 其实他当时是想来个渔翁得利,突然偷袭,将那两人都一举干掉,不料却被赵七一语道破行迹。紧接着,岳听松中剑,而他自己无力对抗赵禹成,便只得暂时与岳听松联手,共同将之击退。 说实话,他真没想到岳听松内力竟如此惊人,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都能与赵禹成对掌而不落下风,甚至能将对方内息直接震乱。如果不出意料,赵禹成现在应该已经昏迷不醒了。 留青之前在赵府偷偷放了几把火,再加上赵禹成受伤,群龙无首,三人才终于在一片混乱中逃了出来。 也不知一口气跑出多远。赵七被放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这里是一个山洞,地方不大,内里一览无余。地上有个火坑,旁边一堆干糙,乱七八糟地丢着些绳子,似乎是猎人上山打猎时暂住的地方。 赵七挂念岳听松的伤势,一落地就去扒他的衣服。 “你……疼不疼?” 岳听松倒吸一口冷气,慢慢靠坐在地,一边还摇头道:“不疼。” “不疼你抽什么气。”赵七心疼得不行,手都是抖的,“你……你有什么药没有?” 岳听松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和一个锦盒。赵七替他打开锦盒,看到里面只有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 这药也不知有何神异之处,岳听松刚刚吞下,脸色立马红润不少。他朝赵七笑了笑,戳戳他紧皱的眉心,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我练的功法很好,你忘记啦?” “可你都被捅穿了……”赵七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这么大的口子,也能自己长好吗?” 岳听松想了想,慢慢道:“唔,需要的时间大概要多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门的人呢?你怎么自己就来了?如果让他们帮忙……” 岳听松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 赵七怕他累着,不敢再跟他说话,默默地铺好干糙,扶着岳听松躺上去。又自己撕了中衣,给岳听松处理伤口。岳听松见他动作不似生手,不由好奇地问:“你学过?” “我以前照顾过一个人,也是这么厉害的伤。”赵七摸摸他干裂的嘴唇,“别说话了,要喝水吗?” 岳听松嗯了一声。赵七就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拿出一个罐子,一瘸一拐地去外面採集露水。 此时正是清晨,淡淡雾霭笼罩着山林,糙叶上沾满了冰凉的露珠。赵七趴在地上拨弄着,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纷纷落入罐子,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 他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浸红,可这一次,却根本来不及为此恐惧。 他更害怕岳听松就这样死掉。 沈兰卿和白宜秋生病的时候都哄他说没事,在他面前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现在的岳听松一模一样。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岳听松在强撑着安慰他呢? 可赵七不敢让岳听松知道,他只能借着取水的功夫,跑到外面悄悄发泄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咦,岳听松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讨厌的声音,是留青。 “你才死了呢!你死个一万遍都轮不到他!”赵七用袖子抹抹眼泪,狠狠瞪着来人,“——你怎么还没走?” 留青摇头嘆道:“赵管事怎么如此偏心。你只看到那小子受伤,难道没看见我腰上这道大口子吗?” 赵七没管他腰上有没有口子,只随意看了一眼,就直直盯住了他手里拎着的几只兔子。 “这么多,你一个人能吃得完吗?”赵七试探着问。他只有干粮,可岳听松需要吃些新鲜的肉食。 这居心简直昭然若揭,留青又嘆了口气:“行行行,我烤完之后分给你一只好不好?” 赵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在下也不是那种喜欢暗箭伤人的小人,赵管事大可以放心。”留青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就好像赵府中那个试图偷袭别人的傢伙根本不是他一样。 赵七倒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也抓不到兔子。眼见小罐子满了,他又擦擦自己的脸,这才跟留青一前一后回到山洞。 岳听松还醒着,见到留青跟着赵七走进来,眼神暗了暗。留青朝他一笑,目光中有几分挑衅。 赵七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忙着餵岳听松喝水,给他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这些都是赵四当年教给他的,好在他记性不错,虽然时间过去很久,还是记得很清楚。 山洞另一边,留青已经生好火,开始烤兔子。 随着火焰跳跃,山洞中温度渐渐升高,赵七看到岳听松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很难受吗?”赵七低声问。 第42页 岳听松微微侧过脑袋,矢口否认:“这是热的。” “别逞强啦。”赵七知道他疼,就一边给他包伤口,一边试着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昨夜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岳听松道:“我不是给你暗号了嘛。” “暗号?” “对呀。”岳听松似乎有点得意,“这可是我突然想出来的。我走的时候不是摔了一个杯子吗?嗯,意思就是‘掷杯为号’,让你静候时机,等我的信号。怎么,难道你没看出来?” “……完全看不出来。”说完,赵七将自己的谜语解释了一遍。两人沉默片刻,对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 “哈,我看咱们以后还是有话直说吧。”岳听松红着脸,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怕扯到伤口憋笑憋的。 赵七深表贊同。 不过转念一想,他不禁疑惑地问:“既然没猜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要在昨夜来的?” “其实我那天就想带你走,可之前吃了一种很厉害的药,一时没有将药力消化完全,内力使不太出来。”岳听松解释道,“我当时打不过他们,只好先走。这两天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想快点把你偷出来,正好遇见……哼,赵禹成竟敢这样对你,等我好了,一定要去给你讨个公道!” 岳听松说着说着生起气来,伤口眼见又要裂开,赵七赶紧拍拍他的脑袋:“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要是我再厉害一点……嘶。”岳听松倒吸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郁,“他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我真该早些去的。” “呃,其实平时也不错啦,昨夜是他太生气,故意吓唬我的。”赵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说他了。倒是你,若是我已经逃出去,你扑了个空可怎么办呢?” “我问你的时候不是说了么。若是你撒谎,我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放过你的。”岳听松认真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这目光实在太灼人,赵七只好借着包扎伤口的动作躲了过去,红着脸嘀咕:“怎么听起来跟仇人似的……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他转念一想:“哦,我把那本书还给你了,你认出我的笔迹了吧。唉,早知道立碑的时候应该用左手写的,真是百密一疏。” “你在说什么?”岳听松茫然问道,“什么笔迹?” “你不是看出白雪棋的墓碑是我写的,所以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岳听松惊讶道:“啊,你果然是他!” 赵七比他还惊讶:“既然你不知道,那是怎么看出我在说谎的?” “还有第二个问题呀,你说你不喜欢我,就一定是在说谎了。”岳听松理直气壮道,“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嘛。” “你——”赵七哑然,半晌方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原来这是一件需要讲道理的事吗?”岳听松奇怪地眨眨眼,“你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你能说出这件事的道理吗?反正,我就是这样没道理地喜欢上你了呀。” 第67章 赵七完全被他绕煳涂了。 这种事是不讲道理的吗?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可以轻易说出自己喜欢岳听松的很多理由:比如他武力高强啦,为人正直啦,身份显赫啦,对自己很好啦…… 可再仔细一想,这些原因似乎又都不成立。 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赵禹成可能是最厉害的;赵四曾经也挺正直;至于身份显赫,岳峤当属无出其右……这些人曾经都对自己不错,可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呢? 赵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一直等到把最后一圈布缠好,他突然反应过来漏洞所在:“不对,就算这是件没道理的事情。可你喜欢我,跟我喜欢你,压根是两码事啊!” 岳听松听了之后,神情有些纠结,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我呀?” “哈哈,真是个呆瓜。”赵七忽而一笑,反问道,“要是我当时说了真话,你会怎么做?直接离开吗?” “我当时说的可是一笔勾销啊。”岳听松订正道,“意思是不追究你在我书上乱画的事了……唔,你没说真话,我以后还要罚你的。” 赵七摇头笑道:“强词夺理。” 他终于包好了伤口。 让赵七暗暗高兴的是,岳听松所练的功法真的很神奇,那里现在已经不再流血。而他的脸色也在渐渐好转。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还没回答我呢。”岳听松歪着脑袋,又一次出声提醒。 赵七回过神,故意慢吞吞伸了个懒腰,眼见岳听松急得不行,这才神秘兮兮地朝他一笑:“忙到现在都忘了,我还有一句顶要紧的话要告诉你呢。” “是什么?” 赵七凑到他耳边,小声而快速地说了句什么。 火苗舔舐着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融融暖意充盈着整个山洞。另一头,留青动作一顿,一只兔子差点直接掉进火里。 这里不过是一处简陋的山洞,甚至现在都不只属于他们自己。而这两人朝不保夕,无论身体心灵皆饱受重创。在此地之外,更有无数人对他们虎视眈眈。 可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涌动的,是前所未有的圆满和欢喜。 “我就知道。”岳听松轻轻笑了,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低声道,“我也是。” 第68章 等将伤口处理完毕,留青已经烤熟了兔子,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赵七完全没在意,毫不客气地挑了一只最肥的,直接啃了一口。 没有调过味的兔肉其实不怎么好吃,但此时也没有挑剔的余地。赵七囫囵吞下去,等了一会儿,才将肉撕下来,全都一点点餵给岳听松吃。 “莫非是担心我下药?唉,没想到赵管事居然这么不信任在下,真是叫人伤心呀。”留青装模作样地抹抹眼睛,动作跟方才赵七擦眼泪的时候一模一样,“好歹刚刚才共患难了一把,更别提咱们之前就交情匪浅,那五千两——” 就在这时,岳听松毫无徵兆地出手了。 只见一道白影快如闪电,朝留青唿啸而去! 留青瞳孔骤缩,急忙挥手格挡,却勐见白影一分为三。他暗道一声不妙,却已不及变招,穴道一麻,身体已然动弹不得。 “咔哒哒……” 白影落地,竟是一把零散的兔骨。 留青心中大怒,无奈口不能言,只能怒视着岳听松,目光几乎要将他戳成筛子。 而岳听松连看也不看他,只淡淡道:“你的话太多了。” 赵七却是心里一甜,他知道岳听松这是在给他出头,眼见留青吹鬍子瞪眼却一点办法没有,跟当时欺负自己的那个强大又可怕的傢伙简直判若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他就慢悠悠挪过去,故意在留青眼前,把那些还没来得及动的兔子全都抢了过来,一只都没有给他留。 岳听松坦然地在留青仇视的目光下吃饱喝足之后,便扭头对赵七交代道,“接下来,我要调息一会儿。嗯,就跟睡觉一样,不过就是睡得沉了些,不太容易叫醒,你可别担心啊。” 赵七听话地点点头,又给他喝了点水。岳听松便躺着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一开始,赵七见他胸膛都不动了,简直吓得要命。后来才发现他只是每次唿吸的间隔变得很长,唿吸也深得多。 稍微放下心,赵七又跑去外面拾了一些干树枝和大树叶。赵四当年带他逃亡的时候,他很是记住了几种可以吃的野菜,路上遇见,也一併採回来,打算收拾过后当做晚饭——至于从留青那里抢来的兔子,他自己是捨不得吃的,就准备都用树叶包起来放好,晚上全餵给岳听松,好让他康復得快些。 就这样乒桌球乓地忙了好一阵子,赵七擦擦头上的汗,摸了下岳听松的手,发现有些发凉。他不知道这是岳听松自我调节的正常状态,赶紧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盖上,想想不放心,目光便向留青瞥去。 留青依旧维持着那个堪称尴尬的姿势,见赵七打量自己片刻,就毫不犹豫地蹦跶过来扒衣服,目光中不由掺入了几分兴味。 莫非,他…… 没留给留青多少想入非非的时间,赵七往他脸上盖了一层破布,就抱着他的外袍,跑去给岳听松盖在了身上。 现在,岳听松身上盖着衣服,下面垫着干糙,摸起来终于热乎了一些。 经过一夜奔波,赵七又累又饿,其实早就撑不住了,之前全凭一股气才撑下来。此时终于将岳听松安顿好,柴火和食物也足够,心神略一放松,疲累立刻占据了他的身躯。 他慢腾腾地从小包袱里拿出馒头,用树枝穿着放在火上烤了烤,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因为吃的太快,他中间还被噎住几次。但露水剩得不多,附近又找不到溪流,犹豫了很久,他也没捨得喝水,全都干咽下去。 肚子里有了东西,赵七恢復了一点力气。他想看看自己的脚腕伤得怎么样,可脱鞋的时候才发现,整条小腿都肿了。 于是赵七又花了很长时间把鞋袜脱下,做了些简单的处理。他现在已经很困,依然支撑着不敢睡觉,一会儿戒备地瞅瞅赵七,一会儿又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警惕地注意着周围一切风吹糙动。 岳听松现在受了伤,他要把他保护好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赵七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点湿润的气息。外面传来细微的啪嗒声,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洞口,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赵七欢欢喜喜地拎着小罐子去外面接,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春雨甜丝丝的,带着些山间糙木的气息,很是清凉慡口。他把罐子放在地上,又回到洞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用雨水打湿。 然后他就凑到岳听松身边,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 一开始,赵七还是心无旁骛,可擦着擦着,就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啧啧,这小子是不是越来越俊了? 第43页 赵七摸着他脸上新长出的胡茬,心里有点羡慕。他从小时候就盼望着长大了能像爹爹那样蓄鬚,看起来不仅成熟文雅,还很有威严。但岳峤以前给他用过一种很疼很疼的药水,抹到皮肤上会慢慢破坏毛囊,他是一辈子都不能实现那个愿望了。 暗暗艷羡了一会儿,赵七又有些心痒。按照岳听松的说法,在调息的时候稍微碰一碰是没什么关系的。 于是,他做贼心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低下头飞快地偷了个吻。 岳听松的双唇柔软而微凉,可亲上的时候却有一种奇异的灼热,只轻轻碰上一下,就烧得赵七红了脸,烫得他差点跳起来。 唿,难道调息的人都这样?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护体?! 赵七拍拍自己怦怦乱跳的胸膛,觉得嘴唇苏麻麻的,下腹也有些发热,身体里好像被谁点了一把火,让他难耐得厉害。 唔,这种时候居然想这种事,实在太不应该了。 赵七谴责着自己,手却缓缓探进了裤子。 如果只是悄悄弄一弄,应该…… 嗯,真舒服。 他努力压下声音,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着迷地望着岳听松的睡脸。 若是他这个时候突然醒来,应该会很惊讶吧。赵七想像着岳听松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自己。是责怪,是惊诧,还是…… 些微的羞耻感让快感倍增,仅仅是这样想一想,手中的yáng句就又硬了几分。维持着跪立的姿势,赵七将裤子褪到腿弯,一手继续上下抚弄,另一只手则急切地摸上胸口。 然而,刚刚碰到自己左边的辱尖,他就好像被什么毒虫狠狠蛰了一下,勐然缩回手,目光也恢復了清明。 低头看看自己,赵七神情讪讪的,略有几分难堪。慌乱地整理好衣服,他慢慢走去外面将水罐收进来,坐在熄灭的火堆边发了一会儿呆。 “唉……”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嘆息。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69章 赵七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留青这么快就能开口说话。 现在岳听松正在调息,一旦留青恢復过来,自己肯定打不过他,到时候两个人都要遭殃。想到这里,赵七赶紧撑着根粗树枝,一拐一拐地跑去拾地上散落的绳子,打算将留青先捆起来再说。 这些绳子也不知在这里放了多久,有几根一扯就断。赵七在地上摸索好一阵,才挑出几根结实的,战战兢兢朝留青走去。 不料,刚刚凑近,留青就又发出一连串虚弱的呻吟。赵七壮起胆子,先揭掉蒙在他脸上的那块破布,却发现留青脸色惨白,神情痛苦。 再往下一看,他腰间渗出了不少血,连地上都有些血迹。 “伤口,裂开了……”留青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我最后的力气都用在解哑穴上了……若你不帮我,我就要死啦。” 这模样倒是不似作伪,赵七小心地用树枝戳戳他的鼻子,留青表情更加痛苦,却依然一动不动。 赵七便放心了。 “你死不死,关老子什么事?新仇旧恨算在一起,饶你一条狗命,我就是大善人了!” 虽然这样说,可他转念一想,还是从火坑里拨拉出些糙木灰,煳到留青的伤口上,给他止住了血。 “渴……我还很渴。”留青嘶声说。 赵七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唉,别人受了伤,有人包扎餵饭。我流了这么多血,不但被点着穴,连口水都没得喝,真是惨绝人寰呀。说不定,我以后会变成个渴死鬼,天天在不给我水喝的人耳边喊,渴啊,渴啊……” “闭嘴吧你,口渴还那么多话。小心阎王爷嫌你烦,先拔了你的舌头!” 赵七恨恨说着。然而他确实被留青弄得毛骨悚然,只好用树叶盛了些雨水,滴到他的嘴巴里。 喝完水,留青咂咂嘴,眼见又要开口,赵七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啊。” 留青笑了笑:“我本来想说有点饿,但现在不敢说了。” 赵七哼哼道:“你就是变成个饿死鬼,我也不会分东西给你吃。兔子都是我们的,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他一双黑熘熘的眼睛里满是得意洋洋,还有点小人得势的沾沾自喜,留青看在眼中,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其实在下还能撑一阵子,赵管事不必担忧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担忧?”赵七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什么,犹豫片刻,方迟疑问道:“你……你是不是以前就见过我?” 留青一怔,随即暧昧地笑了:“你终于想起来了。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的,白小公子——你还记得我提过的《欺雪图》吗?” 赵七脸色变了变:“那难道是……” “不错,《欺雪图》的主角,就是八年前的你。”留青玩味道,“啧,第一次就跟那么多男人……若不是我熟习风月之道,看出你当时还是个雏儿,恐怕还要以为你早就阅人无数——唔!” 赵七又用树枝捅了捅他腰间的伤口,恶狠狠道:“想死就直说!” “唉,别那么生气,我说的又不是假话。”留青嘆道,“那些事,岳少侠还不知道吧?” 出乎他的意料,听完这话,赵七反倒冷静下来,轻蔑地哼了一声:“想威胁我?那你可打错了主意。过去的事情,我都会原原本本告诉他的。” 留青沉默了一会儿,问:“那缓催花信丹呢?” “咦,你知道得不少嘛。”赵七懒洋洋道,“害怕被别人知道的事情才会成为威胁,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怕的。” 留青缓缓道:“这不是威胁,而是一个交易。” 听出他话中有话,赵七慢慢皱起了眉毛:“你想说什么?” “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听我讲个故事吧。”留青笑着望他,“你听我说完,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怎么样?” 赵七神色不定地看他一会儿,最后往地上一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屁快放。” 留青笑笑,随即开始了讲述: “曾经有个少年,立志要画出世上最好的春宫图……” “哈哈,这算什么志向。”赵七挑眉嘲笑,“不就是个色鬼,还是个从小就是色鬼的色中饿鬼,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说不定早就染上花柳病,成了个短命鬼。” 留青只是一笑,仿佛已经陷入了某种回忆,直直盯着赵七,目光却有些恍惚:“他那时可想不到以后会怎么样,更想不到他游歷京城时,无意间看到一个人,就连魂都没了。 “那个人当时在宫门前,太子亲自扶他下马,其他人只能远远地看。少年从没见过那样的人,简直以为他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后来听说六皇子、现在的皇帝大人,不过是在宴席上言语冲撞了那人,就被先皇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少年当时就想,真不愧是那么金贵的人物。” 赵七无聊地哼了一声。 “第二次见面,是在芳兰苑的大堂里。少年一进门就认出了他。从近处看,他更是白璧无瑕,既漂亮又傲气,拿着别人递上的玉杯子喝酒,手指比杯子还白.皙光润……他身边的那几个男人都想讨好他,可他却似乎很不喜欢他们。其中一个不过摸了摸他的手,他就又摔杯子又打碟子,还给了那人一拳头,非逼得人下跪道歉,弄得他当众下不来台。” 赵七目光变冷,一言不发。 “当时少年已经闯出了一点名头。不久之后,有人请他去醉雪楼画春宫。少年本以为是为那里的ji子小倌画像,去了之后,却第三次见到了他。” 听到这里,赵七虽然看似无动于衷,拳头却已暗暗攥紧。 无论过了多久,经歷过什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他依然克制不住地感到耻辱与愤怒。 那是他最不愿回首的往事,一切就此急转直下。他再也没办法凭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只能一遍遍在泥潭里打滚,被人弄到脏得看不出来。 而留青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任谁也想不到,短短时间里,原本那么高傲的人居然会变了一个人似的,低声下气地道歉求饶,甚至主动自解衣衫……” “你废话说完了吗?”赵七面无表情地问,一边伸着树枝使劲抽他。 “嘶,别别别!好吧,不说这个了。我画完之后,不捨得将画交出去,就换了身份,带着它藏了起来。没想到正是这个举动救了我的命,那天在场的人,除了你我,没有一个活到现在的。 “如今,我时日不多,《欺雪图》也已经被赵禹成毁了——放心,他其实不过是一知半解。以后再不会有人知道那件事了。” 赵七目光闪烁,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无人知晓,就是从未发生。”留青温声道,“听我句劝,若你想跟岳少侠在一起,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你也是个男人,难道还不知道男人的毛病?对这种事,若说完全心无芥蒂,是根本不可能……” “干你屁事!”赵七骂了一句,“啰嗦完了,该说说缓催花信丹了吧。你要是敢出尔反尔,哼哼,就等着瞧吧。” 留青神情一暗,不过显然不是被赵七所恐吓,而是失望于他的决定。 原本,一旦赵七稍有动摇,他就有把握让那一分的隐瞒变成十分的背叛。可现在,事不可成了。 “在下自然不敢。”留青嘆口气,“对这丹药的效果,公子知道多少?” 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赵七想着,开口道:“我当然知道得不少,你可别想着骗我。对了,你先说一些,让我听听是不是真的。” “好吧。缓催花信丹最早出自暖香阁。十五天为一循环,花开花谢各有时间。一次花期过后,便让人脱胎换骨一遍,不仅能祛除体内淤积的毒素浊物,甚至能使容颜不老。不过,在此期间若得不到男人阳精滋润,服药者便会yin毒发作,生不如死。”留青道,“这些,你应该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赵七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留青讲的不少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算着日子避免难受以外,他对花信丹其实也所知甚少。 第44页 “但这效果其实与寻常yin药也并无太大差别,若花信丹仅仅如此,也不配成为暖香阁的不传之秘了。”留青略带迟疑地看了赵七一眼,“这丹药的神异之处,正是遇情则开,心死方止。”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七突然心头一跳。 第70章 “你……有没有过情动之时神智全失的时候?”留青问,“其实这才是花信丹的真正神效所在。若服药者对人动心,药性便会慢慢侵蚀意识,使其逐步沦为只知贪欢的yin兽。而随着本性迷失,情爱之心亦会渐渐淡去。这个过程视感情深浅时间不定,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也可能是三年五年。等到药力将爱意消耗殆尽,服药者才能恢復正常。” “不可能!”赵七斩钉截铁道,“我那时明明还……” ——呵,你说喜欢他,其实不过是一个藉口,假装一直是为他忍辱负重,而不只是你自己贪生怕死罢了。 “……不可能。”赵七重复了一遍,与其说是否定,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留青仍在侃侃而谈:“这秘药原本用来惩罚跟人偷情私奔的ji子。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 赵七却有些走神。 究竟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他拼命地回想,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难怪他那段时间越来越精神,还能想办法向外求救。这并不是因为岳峤对他放松了警惕,而是因为他的心一点点死去了。 原来,他自以为的情比金坚,竟然才坚持了不到一年半的时间。 那岳听松呢? 这一次,他又能坚持多久? “哪里能找到解药?”赵七突然急声问,“你们暖香阁一定有,在哪里?!” 留青还在讲述缓催花信丹的歷史与着名事迹,被打断之后,仍有些意犹未尽:“嗯,解药?哦,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赵七恶声恶气道。 留青见他眼圈微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遂老实交代道:“花信丹的解药暖香阁就有,但此丹中共有二十四味花入药,因为季节时令不同,药性均会有所差异。因此,必须要有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丹成之时,药炉内壁凝结的花露。用它和着解药服下,才能真正根除药性。” 赵七暗骂一句。 都过去了八年,那花露就算在,也早就变成了馊水,肯定是没指望的。他就又问:“还有没有其它方法?” “这个么……倒是也有。”留青沉吟道,“若是有百忧百空散这样的灵药,也可以一试。” “除此之外呢?” “或者寻访蓬莱仙医,崑崙圣手应该也可以。” 这些人赵七连听都没听过,只觉得跟名字一样虚无缥缈。他没死心,继续逼问,最后把留青折腾得伤口都快流血了,也没有听到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 “那……延缓之法你总该知道吧?” 留青点头道:“那可简单得很。感情越深,发作就越快。只要你将喜欢的心思放淡,神智也就会迷失得慢一些。” 赵七怔怔盯了他片刻,立马蹦了起来,拿着绳子就往留青身上捆。 太吓人了,这小子刚才竟然点头了! 然而他们之间毕竟相差悬殊。赵七的绳子还没挨着留青,他就已经闪电般出手,轻易地擒住了赵七的手腕。 “我肏你娘你爹你大爷!”赵七破口大骂,一句话就肏遍了留青全家,“你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恃强凌弱,恩将仇报,算什么好汉!” “嘘。”留青压低了声音,神情有些凝重,“别说话,山下有人来了。” 赵七打了一个激灵。他什么也听不见,但留青松开了他的手,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来的是什么人?莫非是赵禹成? 如果这时候被他追上…… “你们走吧。”留青轻声道,“我留在这里,可以帮你们挡一会儿。” 赵七怀疑地看着他:“你会有这么好心?” 留青笑道:“我做了不少错事,就当用这条贱命向公子赔罪了。当然,如果你有那么一丝丝感谢,倒是可以亲我一下,让我能在死前实现多年的心愿呀。” 赵七对他的调笑充耳不闻,迅速撑着粗树枝跑到岳听松身边,将他吃力地背起。还不忘把小包袱系在树枝上,晃晃悠悠地就往外走。 留青静静看着他。 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明明都到了那种地步,依然傲气得不行,不喜欢的人连看也不屑看一眼。 就像画中之人,即便目光投向画外,可注视的又究竟是谁呢?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然而注视着他的背影,留青终究没有忍住:“以后你想起我的时候,多少记着我一点好,行吗?” 赵七此时已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洞口。留青本以为他会毫不在意地就此离去,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留青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赵七回头做了个鬼脸,嗤笑道: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才不会想起你呢!” 第71章 此时已近黄昏,山色空濛,树影幢幢。细雨微风之中,赵七背着岳听松,每走一步,右脚都是一阵断裂的疼痛。 湿滑的山路不太好走。再加上岳听松又高又沉,赵七迈出一步就能滑四五步,有一次差点带着岳听松栽个跟头。于是,他只好尽量靠着树根,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踏出。虽然脚腕更疼了,却也安全了很多。 担心岳听松被树枝打到脸,他还时常回头瞅瞅。岳听松依然双目紧闭,面容坦然,看得赵七很想咬他一口。 “你小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壮?”赵七小声嘀咕。他十六七岁时有很长一阵子吃不饱饭,每天只能缩在小笼子里睡觉,错过了长个子的时候。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能长得比岳听松还要高大壮实。 要是那样的话,现在说不定能直接把他夹起来跑。赵七喜滋滋地做着白日梦。 他必须一刻不停地胡思乱想,不然,疲劳和疼痛会很快冲散一切意识,让他就这样倒下,再也无法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赵七一直都没有遇见人。不过随着天色渐晚,他已经能看到山那边零星的火光。 这段距离不短,再加上细雨濛濛,天色黯淡,他稍稍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身后的岳听松轻轻动了一下。 “你醒啦?”赵七小声问,“好点了吗?” 岳听松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那边有棵树,咱们去那里。”赵七颤巍巍地背着他还想继续走,被岳听松在脖子后一抚,痒得抖了一下。 岳听松轻巧地滑下来,一手揽住赵七的腰,带着他几起几落,便躲入一棵大树的阴影。 “你调息好了?饿不饿?”赵七擦擦被雨水淋湿的双手,从小包袱里摸出半只兔子递给他,“有人追过来了,你吃点东西,咱们休息一下就继续走。” 岳听松摇摇头,将食物推回去,自己俯下.身捏了捏赵七的脚腕。 “没伤到骨头。”他的语气异常低沉,“但需要尽快找大夫看看。” 眼见他的脸上尽是自责与懊恼,赵七赶紧安慰道:“没事,我已经不疼了,坐一会儿就能好的。对了,还没告诉你……” 他之前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岳听松神情依旧,只是听到最后,才淡淡道:“留青伤得不重,离开赵府时还一路留下了记号,他的人大约也要到了。” “我就说嘛,真要死了怎么还能说那么多话。”赵七得意地哼哼,“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他的衣服也抢了来,不然就叫他白白骗了。” 岳听松看了他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赵七发现他的手有些发抖,正想问他是不是觉得冷,忽然被拥进了一个紧紧的怀抱。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赵七一愣。 “我、我不知道——”岳听松的声音顿住了。他的手臂是如此有力,似乎想要将赵七勒入他的骨血之中,好像这样就能同他分担过去的一切痛苦,为他抵挡所有伤害。 他有无数的话想跟赵七说,然而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 “对不起,我来迟了。” “……小呆瓜。”赵七笑眯眯地仰头蹭蹭他的脸颊,目光潮湿而明亮,“我并没有怪你呀。” 万物静谧,唯有雨声滴答。 他们在树下安静地亲吻。不知道是因为雨水还是别的什么,这个吻湿漉漉的,带着些许咸味,但却是令人心醉神迷的甜蜜。 在这一刻,一切都消失了。世间唯一存在的只有眼前这个人,只有唇间这个吻。 仿佛刚刚结束了漫长的跋涉,终于来到正确的地方。赵七一直到了气喘唿唿,还勾着岳听松的脖子不放。 “唿,你小子居然装睡,实在太不老实啦。”等稍稍平復唿吸,他就伸出手指刮刮岳听松的鼻子,促狭道,“骗人精,你还有话什么好说?” “这是因为功法的缘故。”岳听松轻轻捏住赵七的手指。那上面扎着一些细小的木刺,有些地方微微发肿,被粗糙的树皮擦伤,可怜兮兮地渗着血。岳听松帮赵七处理着这些伤口,又进一步解释道:“在调息的时候,我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只是内力归拢之前,不能随便乱动。” 他没有告诉赵七,因为这次强行甦醒,自己的内伤又加重了些许。 赵七也想不到这一点,看到岳听松醒来,就以为他好得差不多了。又从包里拿出吃的,眼巴巴地看着他。 岳听松这次没有拒绝。他们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分享着并不丰盛的食物,都说了一些傻兮兮的话。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云朵变得淡了一些。两人互相扶持着,继续踏上未知的路途。 前方依然是看不透的黑暗。可赵七已经知道,太阳就藏在山头之下,他们只要一直前行,就能见到晨光破晓,旭日东升,带来光明万丈。 到那时,无论再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分开了。 赵七已经下定决心。 第72章 第45页 这一次,因为岳听松醒来的缘故,赵七踏实了不少,走得也比之前轻松得多。他握着岳听松的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小呆呀,你以前住的山,也是这个样子的吗?”赵七紧张得开始没话找话。 在说正事之前,扯些闲话似乎能让人自在一些。 看得出,对这个问题,岳听松是想好好回答一番的。但他在这方面向来有些笨嘴拙舌,最后只好异常简洁地说:“比这座要高很多。石头也多,样子都很奇特。” 赵七想像了一下,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你说你从小就在山上,那你爹娘呢?他们什么时候去看你?”赵七问。 “我出生之后,我爹就把我交给了我师父。我没见过他,也没见过我娘。”岳听松老老实实地交代,“我还有一个兄弟在皇宫里做皇帝。原本我想去找他,可现在不太想了。” 这语气简直跟“我有兄弟在镇上卖烧饼”一模一样,轻描淡写得都让赵七不好意思假作惊讶,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不过在岳听松心里,卖烧饼的说不定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这小子的心思之诡异,赵七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 他又默默走了几步,勐然见到前方凝着一大片白晃晃的霜。抬头一看,原来是月亮出来了。 “嘿……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晚上跟爹爹一起看月亮。他知道好多好多有意思的故事,从小到大,我都没听过重样的。”赵七微微偏过脑袋,那些话自然而然地流泻而出。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呆呀,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吧。” “嗯。”岳听松拍拍他的手臂,“你说,我听着。” 赵七就说了起来: “凤宁公主去得早,我是爹爹拉扯大的,他很疼我。先皇也因为我幼年丧母,对我诸多照拂,小时候我倒是经常去皇宫里玩的。说起来,我还打听过你,但据说你身体不好,一直在深宫养病。” “那时候我应该已经上山了。”岳听松慢慢道,似乎有些遗憾,“咱们原本能一起长大的。” 赵七却后怕地摇摇头:“还好你上山了,不然可能就被岳峤那个疯子弄死了。我跟你说,那混蛋小时候看不出来什么,还跟我玩得最好。可十来岁就疯得厉害,整天想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后来我跟他大吵一架,就结了梁子,也不愿意再去宫里,就在家里念书。 “先皇逝世后,岳峤篡位,爹爹跟太子有师徒之谊,当时的日子其实就有些不好过。但那时候我的心思都在别处,又傻乎乎的,什么都感觉不到。等十五岁那年,爹爹没了,我才第一次见识到外面的风雨飘摇。 “正在苦恼该如何支撑起白府的时候,突然有人告我假冒身份,吞占他人家财。那时我才知道我是爹爹捡回来的。说实话,我一直都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突然来了一些官兵,就把我直接赶出府去。 “不过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既然他们的亲生儿子来了,我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鸠占鹊巢,就打算自己过活。可我那时只有身上的一身衣裳,一点银子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如何谋生,还好沈兰卿收留了我……” 说到这里,赵七犹豫地看了岳听松一眼,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沈兰卿……是我爹的学生。我以前喜欢他。” 赵七顿了顿,观察岳听松的脸色。见他神情淡淡的,像是不怎么在意,便放心地继续道:“他可厉害了,既会写诗,又会行医,又会下棋,懂的东西特别多,还救过我一命,对我有大恩情的。不过我爹想让我跟女子成亲生娃娃,不准我跟他在一起。他一向很听我爹的话,只在这件事上违背了他的意思。 “他收留我之后,教给我很多东西,对我也特别好。但好景不长,因为前太子案的牵扯,他被抓进了大牢。我想救他出来,可我从来没有求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做,认识的人也不多,就先给赵禹成写了信——赵禹成也是沈兰卿的朋友——可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音。于是我又去求白府的那位公子帮忙,毕竟沈兰卿是爹爹的得意门生,但他一直不肯见我。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去找沈兰卿的那些昔日同窗,想让他们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他一把。可……他们要我陪他们喝酒。我没办法,也是当时太蠢,就去了。然后就闹翻了脸。后来……” 赵七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根本不敢看岳听松的表情,就低着头继续说。 “后来过了一阵子,那些人找到我,说要给我做生日,还告诉我沈兰卿要被砍头了,我想救他,就要乖乖听话……那时候我对那种事一点都不懂,还以为他们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打我一顿,便觉得忍忍就能过去。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岳听松拥住了发着抖的赵七,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他。 赵七被温暖包围着,长长唿出一口气。他嘿嘿笑了笑,颤抖竟渐渐止住了。 “原本按先皇的意思,我能在十六岁时封侯的,以前还盼望过好久。结果这个生辰过得一点都不好,可惜那时我还不会骂人,不然至少能……咳,没过多久,岳峤突然把我抓进宫,用很难听的话骂我。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就算是假的,老子也当了他十六年表叔,他居然……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一口咬掉了他一块肉。然后他就发起了疯,把我锁了起来,给我灌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药,用各种法子折腾我,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后来我快不行了,他就又突然疯了,好像事情都不是他干的一样,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拿人头来吓我,甚至还杀了不少太医——这个人总是莫名其妙的,我一直怀疑他害了疯病。可能现在也没好,你可千万别去找他了。” 岳听松没吱声,只是示意他讲下去。 “这时候已经过了一年多,赵禹成回到京城,不知怎么寻到了我的消息。我们谋划了一段时间,终于成功逃出了皇宫。那时候我还是很感激他的。 “出来之后,我才知道沈兰卿已经重新出仕,一直在找我。我害怕岳峤知道后找他麻烦,也害怕他知道那些事之后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还……还担心他跟赵禹成好上,就骗他说我要跟赵禹成在一起。我没料到被赵禹成听见,而且他也当了真。我那时窃喜他们成不了,就顺水推舟,跟赵禹成一起来了南水镇。” 赵七嘆了口气:“所以,虽然赵禹成不是个东西,我故意骗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路上我跟他摊牌,他不愿意,我就偷偷下药,趁着他没空管我的时候熘走,想自己找个地方生活。可跑了没多久,就被他逮了回去。再之后,赵禹成把我关在府里,我逃出去过几次,都没有成功。一直到五年前,沈兰卿病死了。我想想也没有其它地方好去,就留在这里混日子。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那样对我。当年我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只因为不再是白府的小公子,就要任人欺负么?后来我明白了,这世道就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我被他们随意磋磨,只是因为他们是重臣之子,是皇帝,是富甲一方的财主。以前我跟他们地位相当,还是个人。可一旦没权没势了,在他们眼里就连狗都不如。 “我不想再被人欺负,想当欺负别人的人。在镇上的时候,我发现好多人都怕我,还愿意主动供我使唤,就借着赵禹成的名头聚拢了一帮手下,经常去欠债不还的人那里找麻烦……再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岳听松沉默不语,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某种名贵的宝石。赵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哼哧半天,才小声问:“你……嗯,你不会嫌弃我吧?” “这个么……”岳听松沉吟着。赵七听出他话语中的沉重,勐然一僵,只觉得心结成了一块冰坨子,沉甸甸地往下坠,把五脏六腑都冻得生疼。 第73章 “都叫人玩烂了,还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什么馨烈侯,只配当条母狗,来人!” “偏偏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累赘不说,还早就被那么多人……” “你也是个男人,难道不知道男人的毛病?对这种事,若说完全心无芥蒂,是根本不可能……” 好多个声音吵得他头疼。 他咬住嘴唇,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在意的。 如果岳听松也不要他了,他该去哪里呢?至少要离开星旺川,不如往南边…… 这时,岳听松开口了。 “天下不存在作恶的理由,你的想法确实有些偏激。不过——”他话锋一转,认真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欺辱你的那些人,我都会帮你讨回公道,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再去欺负别人了。虽然世间有无数不平之事,但只要公道还存在于人心中一天,世道就永远不会向邪道倾斜——我说服不了你,但希望你能相信我这一次。至少,我所到之处,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赵七被震住了。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烦恼在岳听松面前是那样渺小,简直就是星空之下的一粒微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呃,其实讨公道什么倒是无所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赵七估计这小子是真不太懂,便给他解释了一下。岳听松听着听着,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你受了这么多苦,我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此嫌弃你?”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赵七眉开眼笑道,“明明都是那些混帐东西的错。方才要是你敢怪我,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再也不管你了。” 岳听松正拨开前方的荆棘,让赵七侧着身子通过,闻言便笑道:“我才没有那么坏,你也肯定不捨得。” 赵七哼哼两声,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反被岳听松拉着手一扯,半抱在了怀里。 “路不好走,不要胡闹。”岳听松教训了一句,就扶着他的胳膊,一边减少他行走时右脚承受的力道,一边说着将来的打算:“等下山了,我们先去给你找大夫,然后就进京。” 赵七吃了一惊:“去京城做什么?你刚才还说不想去的。” “之前我担心你也喜欢岳峤,所以才不想去京城。可现在要给你讨回公道,还要找花信丹的解药,所以一定要去一趟。”岳听松道,“岳峤虽然是我的兄长,但他贵为天子,竟如此丧心病狂,实在不应姑息。” 第46页 听口气,这小子俨然是打算大义灭亲了。 然而前往京城的路危机重重,后面还有赵禹成紧追不放,而且岳峤还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说不准在路上就一命呜唿了。赵七怎么想怎么不经济,就劝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花露还在,也不一定还有效用。更何况,岳峤这人虽然有疯病,但他在位的这几年倒是天下太平……不如过几天等他死了,我们再去鞭尸吧。” 岳听松瞅了他一会儿,赵七心想这么说是不是太小心眼,显得人家死了都不放过,刚要补充一下,却又听岳听松道:“这样不好。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忏悔,就算他时日不多,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也至少要向你认罪。” “至于赵禹成,他看起来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从京城回来再去找他。”岳听松继续盘算着,语气有几分遗憾。 天光渐亮,赵七已经能看清楚岳听松的身影。只见他衣衫褴褛,身上沾着泥土和污血,头髮里还夹着几片树叶。 此刻,他身受重伤,被人追杀,不再是身份尊崇的皇亲国戚,不再有深不可测的高强武功。然而如此狼狈之下,说着几乎是痴人说梦的计划,打算对抗财力势力远胜于自己的敌人,他的面容竟依然平静而坚毅,仿佛并不是在发什么豪言壮志,而只是陈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实。 他就是他自己,与地位、身份、武功全无干系。 赵七搓了搓发烫的脸颊。每次更仔细地看着这个人,总能让他忍不住更喜欢他一些。 “……去找岳峤算帐的话,咱们可要抓紧时间啦。”他心里通通直跳,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那个疯子把我欺负得可惨了。就算他马上就要病死,我也要赶在他咽气前揍他一顿——咦,你说担心我也喜欢他,是什么意思?” 岳听松便将岳峤托他寻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赵七听到岳峤失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都傻了还不放过我,他究竟有多恨我啊。算起来,我顶多就是小时候捉弄过他几次,向先皇告过一次状,没想到能让这畜生记恨这么多年……他还骗你说喜欢我,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岳听松也很难理解。他对爱欲背后附丽的绝望与疯狂一无所知。赵七是他喜欢的人,他就要倾其所有地对他好,拼尽全力地保护他,不叫他伤心难过,让他每天都快快活活。 他只会这一种爱人的方式。 “等见了他,一切就能说清楚了。”岳听松慢慢道,“进皇宫是不难的,难的是……” “难的是你怎么活着离开这里!” 随着一声怒喝,三道人影闪电般朝他们扑来! 第74章 赵七看着不远处的战局,只觉眼前一片灰暗。 赵三、赵六、赵十! 面对这三人联手,即便是平时的岳听松都要花一番力气,如今他内伤颇重,内力只能勉强调用三成,便採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以伤换伤的同时,巧妙地避过要害所在,再集中力量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以一敌三,依然不落下风。 可赵七不知道,他只看到短短时间内,岳听松又挨了几拳头。 每次看到岳听松挨打,赵七都像是揍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疼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你们别打了!不许打他!”他挥着拳头大声喊,“赵十你个混小子,你拿的什么药粉?听松,小心!” 岳听松应声踹上还在暗搓搓撒药粉的赵十。赵十武功不算顶好,分心之下不及躲闪,啪叽一声摔到地上,便扑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这一倒,三人的联手立马出现破绽。岳听松觑得个空隙,一掌逼退赵三,浩瀚内力便向赵六袭去。赵六胸口受到重重一击,倒飞数丈,勉强稳住身形,喷出一口鲜血。 再抬头看时,赵三已被岳听松点住穴道,拧断了一条胳膊。赵六顿时瞋目裂眦,欲提力再战,然而肺腑受创,身形不稳,又被岳听松补上一拳,终于重重跌倒在地。 至此,三人战力全失。岳听松一人独立场中,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赵七欢快地叫了一声,瘸着腿跑到他身边。 “你真是太厉害了,不过我更厉害。”赵七喜滋滋地自我表扬,“还好我看到赵十的动作了,不然你就被药倒啦!” “嗯,都是你的功劳。”岳听松点头附和着,一边蹲下.身点了赵十穴道,就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赵七问:“你在找什么?” “能让你脚腕不那么疼的东西。”岳听松已经找出几个小罐子,还有些干净的细布。赵七见了,也依样学样,从赵十那里摸了几包药粉。又跑去把赵三的钱袋拿走,一併揣在包里。 他本来还想去抢赵六的,可是这傢伙的眼神太兇恶,而且似乎还能动弹,赵七便没敢动手。不过赵六这傢伙天天跟赵九一起欺负他,动不动就把晚上那些破事拿到白天来说,赵七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根本不愿这样放过这个混蛋。 于是,他就拿起地上的小石子远远丢他,来发泄多年的怨愤。 岳听松这时候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看赵七还砸得不亦乐乎,就近找了块石头让他坐下,接着脱去他的鞋袜,用罐子里的药油给他揉了一会儿脚腕。 赵七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的脚实在肿得厉害,没过多久就哼哼唧唧地叫唤起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唔,你轻一点好不好?”赵七小声呻吟着,“别那么用力……哎呀,我受不了啦……” 地上那三个人听得脸色铁青。赵七平日里遇到他们都是尖酸刻薄地开骂,夜里被欺负狠了也只会哑着嗓子哭叫求饶,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好声好气,声音里还带了点哭腔,透出无限委屈,简直跟只讨好撒娇的小猫一样。 岳听松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你忍一会儿,淤血要揉开才行。” 赵七眨眨眼,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笑嘻嘻道:“你再亲亲我这里,或许我就忘了疼了。” “你、你真是不知羞耻!”不远处的赵六愤愤道,“光天化日之下竟——” “娘的,你才不知羞呢,看什么看!”赵七转头大骂,“光天化日之下偷看人家亲热,不害臊,小心眼睛烂掉!” 岳听松扭过他的脑袋,不让他分心去看赵六。紧接着,赵七真的没心思去管别人了。 直到岳听松用细布缠好伤处,赵七还晕晕乎乎的,疼痛也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只记得唇齿相依的甜美与温柔。 “嘿嘿,你要是个大夫,一定能赚大钱。”他晃晃脑袋,真心实意地赞美道,“我一亲你就舒服得不行,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了。” “你也是一样的。”岳听松摸摸自己的伤口——赵七也给他处理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细布。 休整过后,他们再次上路。不一会儿,就将地上那三人远远抛在身后。 赵十趴在地上,眼巴巴看着赵七远去的身影。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头。 良久,神情阴鸷的赵六缓缓爬起来,给赵三解了穴。 “三哥,咳、我们还追么?” 赵三不知道在想什么,耷拉着受伤的胳膊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嘆了口气:“已经追不上了。” 第75章 接下来,赵七与岳听松又遇到几拨人马,不过对方实力不济,都被岳听松有惊无险地一一击败。然而,渐渐地,赵七却发现,岳听松的速度慢了下来,额头上也沁出不少汗珠。 “你的伤口又疼了?”赵七担心地问。 岳听松摇摇头。 对他来说,比起外部的伤口,内息的混乱更为致命。如果不尽快调息,不只会内伤加剧,先前勉强压制住的百忧百空散也将捲土重来。到那时,恐怕连大罗神仙都无力回天。 然而,比起自己,他更担心的是赵七。 赵七的脚腕已经不能再负重行进,即便撑着棍子,也依旧疼得一抽一抽的。自己一旦倒下,势必会成为他的拖累。 岳听松默默咽下涌到嘴边的一口鲜血,连鼻腔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为今之计,就只有…… 思量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煳,便闭了闭眼。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赵七拉了拉他的衣角,睁眼望去,面前不知何时已站了三个人—— 赵五、赵八、赵九。 “你们快让开!”赵七率先狐假虎威地叫嚣起来,“赵三他们已经被我们打倒啦,你们三个是不是也想尝尝嘴啃泥的滋味?” 赵九警惕地看了岳听松一眼,微微一怔,忽而笑道:“岳少侠怎么不开口?莫非已是强弩之末,害怕露怯了?” 赵七心中打鼓,嘴上却不落下风:“哼,你小子忘了上次的教训?敢跟听松叫板,马上就把你揍得连你娘都不认识!” “呵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赵九不怀好意道,“七哥,老爷发话,谁第一个捉到你,就能跟你——” “老九。”赵八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去找三哥他们,这里我跟五哥就够了。” 赵九沉下脸,正要开口,突觉一股奇异气息自右侧传来。他心中悚然一惊,抽身急退,却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跗骨之蛆,竟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朝自己点出气势沛然的一指! “嗤——” 二人一触即分,赵九后退数步,踉踉跄跄勉强立定,右手紧紧捂住左肩—— 那里有一个手指大小的血洞,鲜血汩汩流出,正是岳听松方才生生挖出的! 只差一点,他的心脏便会被洞穿。 “敢这样跟他说话,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岳听松轻缓低沉的嗓音,如暮色鼓声,重重敲打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听松,你的眼睛——”赵七惊惶地站起了身。 昏暗树影之下,岳听松缓缓转过身,只见他原本黑如墨玉的双眼,竟变得血一般赤红! “无事。”岳听松淡淡道。 赵五蹙眉问道:“你……走火入魔了?” 岳听松没有回答,一双妖异红眸漠然扫过三人,身形倏忽一动,直接抢攻而上。 一场血战在即! 第76章 “唿,就在这里吧。” 岳听松扶着赵七,将他安置在山洞的一角。这个山洞是他刚刚找到的,越往里爬越是狭窄,最后一段路只容许一人爬出。从那边的洞口出去,很快就能藉助一人多高的藤蔓灌木隐去行迹。 第47页 “真没想到,这样你都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赵七还沉浸在方才的一幕中,兴奋地比比划划,“你这么一下子,赵五就给打趴啦!岳少侠,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武功最最高强的一个!” 岳听松笑了笑,自己摸索着坐到赵七身边,捏了捏他的手。 “现在,还这山上搜寻你的已经不超过十人。你从山洞的那一头出去,向南顶多走上一天,便能彻底摆脱他们了。” “原来我们遇到这么多人,都是你故意的呀。”赵七喜道,“既然那些讨厌的傢伙少了这么多,咱们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岳听松摇摇头,订正道:“不是咱们,是你。” 赵七慢慢蹙起眉头,迟疑地打量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走,我会很快追上去的。”岳听松道,“我在路上做了点手脚,等他们追来,就可以在这里把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你留下来,我会分心的。” 赵七看着他。 岳听松的眼睛已经恢復了黑色,瞧起来比之前还要精神许多。他的目光自信而坦然,并不像有什么不妥。 可赵七却感觉到一种隐约的不安。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他不信任地歪着脑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岳听松反问。 赵七立刻举例:“就在前天,你还骗我说伤口不疼呢。” 岳听松一时语塞,脸上多了几分赧然:“这、这又不是一回事……你也看到我怎么对付那些人了,十来个根本不算什么的。” 赵七想想也是。方才,岳听松大展神威,不但打倒了赵五等三人,还在路上一口气解决了好几队人马。可若是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之下,或许真会让他投鼠忌器,不能施展全力。 “那行,我可以先去前头探探路。”赵七盘算着。他们的粮食也吃完了,他还要多找一些食物,以撑过接下来的跋涉。 岳听松耳朵一动,朝他点点头:“那些人要追来了,你快去吧。” “那你可要抓紧一点啊。”赵七叮嘱道,“若是你来得太慢,我就不给你留吃的了。” 岳听松微微笑了。他年少俊朗,英气勃勃,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朝气,赵七被这个笑容勾得心里痒痒的,磨磨蹭蹭地不想离开,被岳听松催了又催,才一步三回头地爬进越来越窄的甬道。 岳听松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方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中溢出,霎时染红衣襟。岳听松不在意地擦擦嘴,认真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赵七好容易钻出洞口,直接跑入幽深的灌木丛。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寻到一些野山莓,往嘴里一放,酸得牙齿都要掉了。 不知道让那小子吃,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个想法极具诱惑力,赵七坏笑着采了不少,害怕放在包袱里压坏,就又扯了些宽大的糙叶,仔细包起来。 然后,他就撑着棍子,开始往回赶。 赵七压根就不想跟岳听松分开。更何况,昨天最后一块馒头被他自己吃了,岳听松根本就没吃饱,现在还要跟别人打架,饿着肚子可不行。 这一回,因为手上多了东西,赵七爬得慢了一点。跟出去的时候不同,越往里走,就越是黑暗崎岖,但岳听松就在前方,他倒也不觉得害怕。 整个山洞恰似一个“中”字,两头的洞口小,中间却有一片开阔的腹地。赵七已经打算好了,从这个狭窄通道爬出去之前,先听听外面的动静,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及时后撤,一定不会给岳听松添麻烦。 然而,等他快到达腹地时,却勐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不在这里。” “四哥,那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七哥回来自投罗网?” 是赵四和赵十! 那个混帐小子,早知道应该先打断他的腿。赵七心中懊恼。现在想想,他那时候跌倒了爬不起来,其实说不定并非是受了伤,而是被自己的药粉药倒的。 同时,除了这两个声音,洞内还传来其他人的低声交谈。赵七大气都不敢喘地听着,却没听到岳听松的声音。 他不在这里,还是…… “不,他好不容易能逃走,是不会为了这小子回头的。”赵四冷冷道,“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你们,跟我出去继续找。” 赵七必须狠狠咬住手指,才能压抑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唿。 岳听松……被他们抓住了! 第77章 狭小甬道内,赵七趴在地上,小腿抖得几乎要抽筋。他的舌尖尝到了一点甜腥,血珠顺着手臂无声跌落,但已经没空理会。 就这样,他一动不动地趴了很久很久,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才缓缓蠕动着朝那边悄悄爬去。 现在,他已经能看清洞穴腹地的情景。中央燃着火堆,地上有四五个摇曳的影子,一个人孤零零靠在一边,定睛一看,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岳听松。 岳听松似乎是睡着了,倚在石壁上一动不动。赵七看不清详细,心里又急又怕,可他知道此刻只有自己能救他脱身囹圄,还是按捺住焦虑仔细观察。 围着火堆的是赵三、赵五、赵六、赵八和赵九,人倒是挺全,但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在闭目调息。唯一一个还能活蹦乱跳的是赵十,在洞口徘徊着,时不时朝外面张望。 “别看了,就算找到人也不是你的。”赵九突然冷声道。他被岳听松教训得最惨,两只胳膊软软地垂着,一条腿也不能再动,肩膀上的伤倒是不再流血,估计被赵十处理过了。 “难道九哥不担心?”赵十反问,“若是这次被捉回来,七哥恐怕……” “他能怎么样?!”赵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恨恨道,“老爷又捨不得杀他,顶多肏一顿了事。什么沈兰卿、岳听松,他那性子,顶了天闹上一阵,也就忘得差不多。” 赵十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反驳。 赵八却不怕赵九,闻言懒洋洋地嗤笑一声:“你还做什么白日梦,就算他们都死绝了,也还是轮不到你。” “更轮不到你!”赵九显然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自从我进府之后,你就一直跟我针锋相对,还不是嫉妒我跟他曾经好过?” “我嫉妒你?”赵八也渐渐动气了,声音越来越大,“我是嫉妒你,胡思乱想得脑子都煳涂了!才不到两个月光景,他只是对你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你这份痴心妄想的功力,我确实自认不如!” “总比你连有都没有的强!”赵九气急败坏地单腿蹦起来,试图用脑袋去撞赵八。赵八比赵九的情况好上一点,左手还能动弹。两人都急红了眼,也没什么招式,直接扭打起来,滚在地上扑腾。 赵七给气了个半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这两人竟有脸说,还都被岳听松听个正着,这下真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娘的,这两人怎么还不快点同归于尽!赵七咬牙切齿地暗暗咒骂。 正在这时,赵五突然一声怒喝: “要打滚出去!” 他平日里就是个笑面虎,发起怒来更令人胆颤。赵八和赵九老老实实地停住手,如两条刚刚被狠揍一顿的丧家之犬,垂头丧气地耷拉在火堆边。 赵十怯怯地凑过去,将他们裂开的伤口重新包好。 “你们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赵五脸色铁青依旧,但看着他们的模样,还是稍微放缓了语气,“三哥和老六现在需要休息。你们也别整日拈酸吃醋的,一切等四哥回来再说。” “五哥,我……”赵九忽然顿住,扭头朝另一侧看去。 他方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边的路异常曲折,且越来越窄,瞧着像是某种动物的巢穴,他们还没来得及探查。不过,以赵七的身形,躲在里面倒并非难事…… 赵九眼神闪烁,几分莫名心思萦绕不去,最后他狠狠啐了一口,将脑袋转到一边。 “老十,你扶我出去走走。”赵九挑衅道,“老八,你敢不敢跟我出去打?” “没大没小!”赵八哼了一声,也站起来,扭头看了看赵五。 “你们快滚吧,让我清静会儿。” 好机会! 赵七心中狂喜。他躲在甬道的拐角,看着赵九三人一起出去,而赵五也闭上眼睛,唿吸渐渐变得缓慢而悠长。 眼见机不可失,赵七立马跟只逃命的兔子一样,噌地一下就从洞里窜出来,飞快地蹦跶到岳听松身边。 岳听松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看起来就很不舒服。赵七担忧地摸摸他的额头,发现那里热得烫手。 莫非是生病了? 不过现在逃命要紧,赵七没有时间多想,直接把岳听松背在肩上,迅速钻进洞中。 原本空间就狭窄逼仄,此时背上又多了一个人,他只能伏在地上,用手肘撑着一点点往前蹭。 这种姿势异常吃力,再加上需要支撑岳听松的体重,赵七很快就觉得胳膊生疼。可他还是忍着,往前爬了好久好久,估摸着安全了,才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唿,你这个臭小子,看起来老老实实,还挺会耍心眼的啊。”赵七喘着粗气,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忍不住恶狠狠捏着岳听松的胳膊:“居然敢骗我,若不是我回来救你,你就麻烦啦!” 岳听松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赵七将脑袋凑近他的胸膛,倾听着那有力而舒缓的心跳。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我可救了你两次呢。”赵七自顾自地宣布着,“所以,你下辈子也是我的。记住了吗?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岳听松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赵七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那两个狗日的玩意都是胡说的,你可别信啊。”为了让岳听松彻底放心,他进一步解释道,“我跟赵九没什么的。过去看他年纪小,就逗着他玩,没想到却惹了一身骚……曾经他还是挺好玩的,或许是因为遇见了我,才变成现在这样。” 岳听松依然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在认真听他讲下去。 这是个很适合倾诉的机会,黑暗使赵七看不到岳听松的脸,很多当面讲起来难为情的话,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口。 第48页 “说起来,我确实是个害人精。从以前到现在,我遇见的人,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的,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赵七自言自语地嘟囔,“当年那些人都死了,岳峤现在病得半死,赵禹成练那个功就练了五年多,赵四他们也总是因为我受罚。” 想了想,赵七又补充道: “不过相比之下,我喜欢的人好像更加倒霉。 “我敬爱爹爹,可他去得那么早,我甚至都来不及尽孝。昔时我喜欢沈兰卿,却总是给他添麻烦,最后他病死,我也没来得及看一眼……如今我喜欢你,你就被我害成了这样。” 赵七说着嘆了口气:“我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几年,一直稀里煳涂,到现在也一无所成。原以为这样混吃等死,再过上几十年也就罢了,可偏偏叫我遇见了你。 “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还不计前嫌地保护我。虽然又傻又呆,但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的大侠,以后一定会前程似锦,名扬天下。 “按理说,我这样的害人精,应该离你越远越好,才能报答你的恩情。 “可我实在是又自私又小气,好容易遇见你这样一个人,就算你日后后悔了,我也要缠着你不放的。” 赵七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便又驮着岳听松向前行进。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想,人这一辈子,总要至少做好一件事情才行。煳涂到现在,我也只有这一件事是清楚的。所以,哪怕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哪怕要耗费一生的时间,我也一定要把它办好—— “那就是,喜欢你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赵七有些害臊,闷头继续前进,突然感觉自己脖子一热。他抬手蹭了蹭,摸到一点水。 这小子该不会是流口水了吧。赵七大煞风景地想着。又往前匍匐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是岳听松哭了。 “小哭包。”赵七嘲道。 他低头抹了把脸,嘿嘿笑了起来。 第78章 漫长的黑暗终结,眼前终于见到了亮光。 赵七先自己爬到外面,再吭哧吭哧地将岳听松从洞里拖出来。可他费了这半天力气,早就手脚酸软,一个没拉住,两人一起骨碌碌滚进幽深的糙丛。 “呸、呸呸!” 赵七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糙叶。他左右看看,没见到岳听松的影子,就赶紧扒拉着高高的糙叶,探头探脑地张望。 春天的山野,万物欣欣向荣。满眼绿色之中,赵七看到一只淡绿色颀长的小虫,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和一双站立的黑色的脚。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小虫被踏作两截,小花被碾成一团。折断的糙木流出汁液,散发出淡绿色的苦涩气息。 如一片沉重而硕大的乌云,那双脚的主人朝他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高大,一张漆黑面具挡住表情,却遮不住森冷而嘲讽的目光。他看着赵七,犹如一只斑斓勐虎,正注视着爪下垂死挣扎的猎物。 赵七背嵴发凉,可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定定注视着他。 “岳听松呢?”赵七问。 那人朝旁边一指,赵七才看到岳听松软软地垂在地上。原来这小子方才被一丛白茅遮住,正好躲过了他的视线。 “哈,多谢你啦!”赵七长舒口气,拍拍胸膛,嬉皮笑脸对赵四道,“你看,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以前你受伤的时候我还给你打过扇子呢,不如这次你就放我一马——啊!” 赵七只叫了一声,就紧紧闭上嘴。他的手腕被赵四狠狠擒住,手指一点点松开,两包药粉滑落到地上。 这是他从赵十那里摸来的,原本想作为杀手锏出奇制胜,可是还没出手,就已经被人识破。事实正是这样残酷。他的挣扎,他的不甘,他用来保护自己的伎俩,对强者来说不过是一个笑话,连一点威胁都没有。 就像现在,赵七咬着牙对赵四又踢又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赵四纹丝不动,手下稍一用力,赵七的额头就疼出了冷汗。 “为什么回来救他?”赵四第一次开口问道。 赵七瞅瞅岳听松,没吱声。但赵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古怪而短促地笑了一声,突然松开了手。 因为这毫无预兆的举动,赵七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自己腰上一紧,随即被重重丢到地上。 赵七被摔得一阵发懵。恍惚中他看到赵四朝自己俯下.身,脸上霎时血色褪尽。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能在这里,不能在他面前! 他拼命挥动着手脚,试图往远处挪动,跑得越远越好。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想让岳听松知道。 然而,赵七没能逃出多远,就被扯住脚踝拖了回来。他的手指胡乱地抓住糙叶泥土,甚至是布满尖刺的荆棘,可都无济于事。 这一幕对他来说极其熟悉,五年多前,也是在这样的山路上,他无数次试图爬出去,每一次都被这样拉回来,直到指甲断裂,鲜血把泥土染红,他依然停留在原地,距离想去的地方还有很远很远。 五年之后的现在,他还是那么没用。 不,不仅是五年。 他还是跟十六岁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聪明,不强大,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喜欢的人。 赵四已经压了上来。而岳听松此时与他们近在咫尺,唿吸相闻,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 赵七死死咬住嘴唇,双手不再拼命推搡身上的赵四,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全然的徒劳。所以,他转而捂住了岳听松的耳朵。 小呆瓜,这个你就别听啦。他对岳听松说。也给我留点面子吧。 没事的,一会儿就过去了。他又对自己说。反正又不是没有过。 赵四已经拉开了他的衣襟。 此刻的赵七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只刚刚在土里打过滚的野狗,身上的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也沾了几道泥印。然而,一揭开衣服,白玉似的胸膛裸露出来,其上一点金光闪烁,立即增添了几分旖旎的艷色—— 只见左边的一点樱红,赫然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莲。 这精緻的莲花共有十五瓣,辱首被细细密密箍在当中,恰似粉嫩的花心。细看时,还有几根细若髮丝的金色花蕊隐藏在花瓣中。使用时只要将它们捻起,就可以轻易插入辱孔,正是一件极为阴险歹毒的刑具。 原本碰一碰都觉难耐的地方,却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单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赵四伸出手,轻轻扯了扯。 这是赵禹成送给赵七的聘礼,形状像极了赵家的徽记。赵禹成将它安置在最接近赵七心脏的地方,似乎想要以此取得什么证明。 而赵七只是僵硬着身体,像一截枯死的木头,即便是胸口受痛,也依然一声不吭,只死死闭上了眼睛。 赵四的手指盘桓片刻,便就离去,紧接而来一道勐烈劲风。赵七只觉颈后寒毛倒立,随即听到“哗啦”一阵轻响。 脚步声远去了。 良久之后,赵七翻身爬起来。望见地上散落着数片光点,正是被刚刚击碎的金莲。 第79章 滂沱大雨无边无际,旷然山野中,有一个蹒跚的影子。 赵七头顶一片大树叶,背上是同样盖着树叶昏迷不醒的岳听松。他已经这样走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找到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你小子是不是诓我的。”赵七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都走了这许多时候,怎么还没看见人家?唉,都怪赵四那傢伙跑得太快,也不给我指个路再走。” 他这厢怨天怨地,俨然全是别人的错。可事实上,其实是他自己不辨东西南北,在山里乱走一通,早就不知偏离正路多远。这荒郊野岭的,虽然能挖到点野糙果腹,可他既不会寻找水源,也没有勇气查看黑黝黝的洞穴,只能将希望寄託于居住在山里的人家。 此刻他又冷又累,再加上岳听松还发着烧,心里慌得厉害,也只能自说自话地壮点胆子。他多想自己也能飞檐走壁,带着岳听松嗖嗖飞过去找大夫,可现实是,他的两只脚陷在泥里,连走起来都很吃力。 赵七如今已经感觉不到飢饿和疼痛,只麻木地迈动双腿一直向前。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他偏着脑袋在肩上蹭了蹭,目光无意间四处打量,依稀在烟雨迷濛中看到一处房屋。 大喜过望,他反手拍拍背上的岳听松,撑着最后一股力气,来到那小院的门前。 “咚咚咚。” 赵七敲着紧闭的门扉。 “有人吗?山中大雨,过路人求个方便!” 这里住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外面只围了一圈半人高的荆棘篱笆,大门破破烂烂。里面虽然是间瓦屋,然而年久失修,不甚结实,在风雨中很是飘摇。 不过此时能有片瓦遮身都算不错了,头顶树叶的赵七对此十分满意。他将岳听松放在门檐下,又往里推了推,不让雨水打到他的身上。自己则站在雨中,扒拉着篱笆朝里面张望。 没等多久,就有一个人戴着斗笠从屋内出来,看起来年纪不大,赵七赶忙喊道:“小兄弟,我跟弟弟上山来顽的。不成想天降大雨,迷了路途,能否借贵地——” “是你?!” 那人瞪着赵七,斗笠之下,一张稚嫩而俊俏的脸上满是诧异与仇视。 赵七扶了扶脑袋上的大叶子。他也觉得眼前之人有点眼熟,可究竟姓甚名谁却想不起来,只能打个哈哈:“有缘千里来相会,天涯何处不相逢。好巧好巧,竟遇见旧识了。” 那少年冷笑一声:“小人怎么当得起赵管事大老爷的旧识。这里破屋烂瓦的,实在供不起阁下这尊大佛!” 赵七见他说完话就要走,连忙道:“若我以前得罪过你,我现在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么?我身上有二十两银子,你借我一个歇脚的地方,帮我请个大夫,剩余的银钱全都给你!” “谁稀罕你的臭钱!”少年闻言,竟勃然大怒,“辱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便是把赵禹成找来,我拼出一条命去,也不受你摆布!” “你——” 赵七正想开骂,勐然看到岳听松半个身子都快滑到地上,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去,把歪歪斜斜的岳听松重新推进那仅有的一小块干燥之处。 随着身体歪斜,岳听松盖着的树叶滑落在地,露出叶下真容,那少年勐然瞥见,顿时大惊:“恩公!” 第49页 咦? 赵七歪歪脑袋。 少年已经将门打开,关切地注视着双眼紧闭的岳听松。 “岳大侠,岳大侠!”他唿唤了好几声,岳听松自然无法应答。赵七刚想解释一下,就见他抬起头,恶狠狠盯着自己:“你这天杀的黑心狗腿子,居然将岳大侠害成这样!” 赵七张了张嘴,可岳听松变成现在这个样他确实难辞其咎,不免气短了几分,嗫嚅道:“我、我……他受伤了,我要去找大夫……” 少年又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将岳听松扛起来就往屋里去。赵七连忙想跟上,却被大门嘭地一声砸到了鼻子,立马变得眼泪汪汪。 “你别走,把他还给我!”赵七叫嚷道。 他见大门紧闭,就试图从篱笆外面翻进去。虽然那上面满是荆棘,不过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疼痛。费了番功夫,他终于进到院内,追到瓦屋前,将房门砸得嘭嘭响。 然而,里面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顶住,使劲撞上去依旧纹丝不动。赵七咬牙抹了把脸,在雨声中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少年的声音:“岳大侠于我有大恩,我自会为他寻医问药。至于你,哪来的回哪去,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岳听松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不过好在这人不像要加害他的样子,进到屋里受人照顾也总比在外面淋雨强。赵七愣愣站了一会儿,就捂着大叶子慢吞吞挪到大门边,自己缩在刚刚放着岳听松的地方。 这突然冒出来的混小子究竟是谁呢? 他琢磨着。 就在差不多快想起来的时候,他勐地打了个喷嚏,又把那点头绪忘到了九霄云外。 赵七搓了搓手臂。之前还觉得热,现在静下来,湿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哆嗦。手掌上忽而传来一阵锐痛,他举起来看看,才发现是方才翻篱笆的时候被上面的荆棘扎伤了。 一旦意识到这点,浑身各处的疼痛随之一併復甦。不仅是脚腕的扭伤,还有两条腿上的擦伤,脚底磨出的水泡,双臂使用过度的酸胀,各种滋味混在一起,又疼又酸,又麻又胀,甚是销魂。赵四嘶嘶吸着凉气,尽量蜷缩在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心里还在思索这少年是谁。 唔,这小子长得就不怎么顺眼,跟个狐狸精似的,看起来就欠教训。莫非我以前打过他?嗯,那可就多了…… ——啊! 赵七睁大了眼睛。他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那个面摊老闆的儿子吗?他之所以能认识岳听松,就是因为这小子呀! 第80章 回忆起前因后果,赵七不禁感慨万千。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报应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仗势凌人,势败人凌我,天理循环,这没什么好说。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他绝对不会放过羞辱仇人的机会,保准要想出各种恶毒的法子一泄心头之恨的。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想办法将少年打一顿,来个鸠占鹊巢。可他现在已经决心洗心革面,就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外面。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不用担心岳听松了。 赵七终于放下心。他倚着门槛望眼欲穿地瞅了一会儿屋里,又捡起地上的树叶盖在身上,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晴。日光明媚,碧空如洗。 赵七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一个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小院的主人。 “听、岳大侠他怎么样了?”赵七忙不迭爬起来问,“你去请大夫了么?” 少年往旁边让了让,赵七这才看见他身后跟了个白鬍子老头,还有一名小童背着个药箱。原来他睡在门口,挡着人家的路了。 赵七赶忙站到一旁,看着三人进去。少年回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问诊的时间有些长。赵七等了一会儿,摸摸肚子,在包袱里翻了翻,只找到一小撮被压烂的野山莓。两口吃掉之后,胃里直冒酸水,反而更觉得飢饿难耐。 可这时候他不敢走远,直到少年将大夫送走,他才又凑上去,刚想开口询问,肚子却先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叫嚷。他毫不脸红,只急切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那少年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半晌方道:“……你进来吧。” 赵七抖抖身上的尘土,屁颠屁颠地跟在少年身后,进到屋内,终于见到了躺在榻上紧闭双眼的岳听松。 他显然被照料得很好,身上干干净净的,伤口被重新包过,气色也好了不少。赵七想去摸摸他的额头看退烧了没有,可是双手脏兮兮的,在衣服上蹭了又蹭还是不干净,便只拿眼睛巴巴地瞅着他。 “刘大夫说岳大侠脉象古怪,混乱中却有一股生气支撑,应是性命无忧。”赵七刚松口气,少年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心提了起来:“然而,习武之人最忌内息不稳,走火入魔。等他醒来,或许会性情大变,或许会记忆全失,究竟变成何等模样,却是难以预料了。” ……性情大变,记忆全失? 赵七还在犯愁,那少年话锋一转,义正言辞道:“岳大侠行善积德,自有上天庇佑。我今日就是要让你看看,岳大侠是绝对不会被你这样的小人害死的!” “我也不想害他呀!”赵七气道,“你小子怎么煳涂成这样。若是我果真有歹心,把他往大雨里一扔就是,还千辛万苦带他找大夫做什么。” “你这人心术不正,说不准是看中岳大侠走火入魔的机会,想要利用他。哼,有我在,定不会给你哄骗他的机会。”少年双手叉腰,面色不善,“现在,你可以滚了!” 这小子简直比茅房里的石头还臭还硬,赵七几乎就不想做好人了。但看看岳听松,他咬咬牙,还是忍气吞声道:“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已经痛改前非。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但有一点,你得让我留下来,我不能跟他分开。” 少年警惕而狐疑地打量着他:“你究竟有什么阴谋?为什么非要赖着不走?” “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当然是要在一块的。”赵七理直气壮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我说了你也不懂。这二十两银子是谢谢你照顾他。至于你我间的恩怨,你要如何出气,直接划下道来吧!” 第81章 一个时辰后。 赵七坐在木头墩子上,举着根棒槌,玩命地殴打着一条大鱼。 那少年虽然心有疑虑,但毕竟没怎么见识过人心险恶,见赵七信誓旦旦,就让他留了下来。不过,这可不是让他做客人的。为了赎罪,未来的几天里,赵七要任他使唤,让往东不能往西,必须严格遵守每一条命令。 现在,赵七就在听从吩咐,料理少年刚带回来的鲜鱼。 这条鱼也不知是哪里弄来的,个头肥大,力气十足,一直在负隅顽抗。赵七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完全不得要领,跟它英勇地搏斗了一会儿,好容易将它打个半死,自己累得也去了半条命。 不过,虽然赵七没杀过鱼,但吃鱼的次数还是很多,至少知道鱼身上的鳞片是吃不得的。于是接下来,赵七满手鱼血,双手滑滑腻腻,忍受着一股股扑鼻而来的腥味,奋力揪着鱼身上的鳞片。 等到那少年从山上背来柴火,赵七手里的鱼已经受尽凌迟酷刑,背上的鳞片被活活薅下一半,尾巴有气无力地拍打着,一双鱼眼死死盯着天空,满是死不瞑目的怨恨。 此等惨状,着实惨绝人寰,令人触目惊心。 “哪有你这样杀鱼的?简直是糟蹋东西!”少年连柴火都来不及放下,快步跑来,直接噼头盖脸训了赵七一顿。 赵七委屈道:“我说了我不会做这个,你非让我做。我的手都被刮出血了呢。” “还不是你自己嚷着脚疼,走不了路?坐着的活都干不了,真是个废物!” 赵七不吭声了,偏过头,气鼓鼓地瞪着地上一只慢慢爬过的西瓜虫。 少年将背上的木柴卸下来递给他:“杀鱼你不会,噼柴你总会吧?单纯卖力气的活,只要砍得大小一致就行。” 接受了新的任务,赵七从院脚翻出一把斧头,还是坐在原来的木头墩子上,开始噼木柴。 他牢记少年的话,每块都务求相同,而且精益求精。可没过多久,就又被教训一通。 “这么半天,你居然只砍出来三块!呃,这地上的木屑是什么?” “不是你说要大小一致的么,我费了好半天才把它们砍得一样大……” 赵七捂捂耳朵,那少年比他还矮一个头,嗓门倒甚是洪亮,吵得他脑仁疼。 好容易等到偃旗息鼓,赵七以为完事了呢,少年又道:“那你去生火做饭——你会做饭吗?” “不会。”赵七诚实地摇摇头。 “洗衣裳呢?” “不会。”赵七说完,很快又补充道,“但我会往衣服上薰香。” “这里有个屁的香!”少年气咻咻地骂完,见赵七瞅着他,没好气道,“我真是给自己请了个祖宗。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想洗澡。”赵七道,“可我没找见浴桶……” “自己去河里洗!”少年吼了一句,刚刚反应过来不对劲,抬头却见赵七已经一瘸一拐地熘掉了。 “我这就去!” 虽然干活的时候不见人影,但到吃饭的时候,赵七倒是准时出现在了桌子边。他的头髮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只是不太合身,袖子断了一截,腕子白晃晃地露在外头。少年仔细一看,发现那竟是自己的衣裳,也不知这傢伙什么时候摸出来的。 不过,虽是普普通通的粗布旧衫,但被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懒蛋穿在身上,却有点…… “哎呀,有鱼汤。”赵七一边挽着头髮一边问,“这是给岳大侠的么?” 少年倏然收回目光,咳嗽两声,少见地没有骂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过会儿我去给餵他。”赵七咽着口水主动请缨。 除了鱼汤,桌上就不见荤腥,只有窝头和素菜。赵七见少年没有阻止的意思,就迫不及待拿了个黑黝黝的窝头,狠狠咬了一大口。 虽说这窝头咽的时候嗓子疼,但尝起来却别有一番香味。野菜过水一烫,沾着酱吃也甚是鲜甜。赵七美滋滋地吃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第50页 “我叫汤良。”少年闷声道。 “哈哈,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赵七乐不可支,“你爹是不是叫汤热?唔,怎么没见到他?莫非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汤良嗤笑一声:“那件事之后,我爹怕你再来抢人,就寻了这处房子,让我自己住在这里躲风头。” 赵七的笑声戛然而止,摸摸脑袋,有几分讪讪的:“我、我确实混帐……” “知道就好。”汤良道,“吃完饭,别忘了洗碗刷锅。” 赵七苦着脸:“可我确实不会干活,不如你换个法子?” 汤良摇摇头,没说什么。赵七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打算,就低下头默默吃饭。 没过多久,鱼汤放凉,赵七试了试温度,就小心翼翼地端去给岳听松喝。 岳听松还是没有醒来,不过餵给他倒是知道吞咽。赵七如临大敌,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勺鱼汤,生怕不小心混入鱼刺,让岳少侠因此英年早逝,餵这碗汤的时间竟比吃顿饭还要长。 餵完之后,赵七给岳听松擦了擦嘴。抚摸着软软的唇瓣,不禁有些意动。 然而,这期间汤良一直倚在床边,双眼炯炯有神地监视着他,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在汤里下毒一样。在这样的目光下,赵七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对岳听松动手动脚,只好悻悻地打消了念头,几乎要憋出内伤。 唉,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尽情亲热一下呢? 第82章 吃过饭后,赵七又被使唤得团团转。 这回汤良改变了策略,不再让他单独干活,而是自己也在一旁示范。他本以为赵七又会偷懒,不料这傢伙竟老老实实地学了起来。 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看得出非常努力,让汤良心里的郁气多少消散了一些。 不过该有的警惕还是必要的,汤良否决了赵七打地铺照顾岳听松的提议,给他在另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布置了一张小床。 是夜,赵七跟一堆破锅子烂斧头躺在一块,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因为太过疲累,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岳大侠,你终于醒啦!” 赵七还在外面噼柴,勐然听见这个声音,立马蹦了起来,手里斧头也丢到一边。他想快步跑过去,可身子勐地一歪,才想起自己的右脚腕没有治好,终于还是瘸了。 所以他只好蹦跶着来到门口,欢天喜地地探头一看,却见到岳听松竟拉着汤良的手。 “我……我受伤的时候,就是你照顾我的么?”岳听松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可话中的意思却让赵七心中一沉。 “听松,你、你不认得我了?”赵七一把拽开汤良,自己握住岳听松的双手,“我是赵七呀。” “赵七?”岳听松皱眉思索,“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赵七屏住唿吸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对了,你是赵禹成的手下,我刚刚教训了你一顿!” 赵七浑身的血都凉了。 汤良不失时机地挤了上来:“恩公,你救了我,还替我教训了坏人,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我、我只能以身相许啦。” 岳听松俊脸一红,支支吾吾道:“这个么……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赵七大怒,“你明明都许给我两次了,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可是,我现在更喜欢他呀。”岳听松将汤良揽进怀里,抬起了他的下巴,赵七看到他跟自己少年时候有五六分相像。一眨眼,那变成了自己的脸。 十五岁的白雪棋,天不怕地不怕,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赵七恍惚了一瞬,定睛看时,岳听松怀中的依旧是汤良。而他自己,却只是个猥琐无耻、仗势行兇的小人,而且还…… 赵七偷偷将右脚往后缩了缩。 “他比你年轻,比你干净,从没做过坏事,也从没欺负过别人。”岳听松亲昵地蹭着汤良的脸颊,“而且,他又会砍柴,又会洗衣,还会做鱼汤,比你有用得多啦。难道我不可以喜欢他么?” “不可以!” 赵七一声大喊,从床上滚了下去。摔得屁股生疼,依旧惊魂未定。 这个梦简直太吓人了。 他拍着胸口,翻来覆去半天也睡不着,就摸黑推开门,悄悄熘进了岳听松住的屋子。 桌上放着汤良特意买回来的蜡烛。赵七毫不心疼地点燃一根,蹑手蹑脚凑到床边,久久凝视着岳听松沉睡的脸庞。 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让他遇到这么一个人。要是万一跟别人跑了,那可怎么办呢? “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不理你了。”赵七小声威胁道,“我不理一个人,可是很彻底的,还曾经让岳峤那混蛋玩意以为我哑了呢。” 不过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好炫耀的,赵七自己也说得没意思。他把蜡烛搁在一边,自己钻到床上,贴近了岳听松的身体。 熟悉的体温让他很有安全感。岳听松现在已经不再发热,赵七绕开伤口,小心地拥抱住他,连腿都缠了上去,紧紧扒着不放。 “你是我的,谁来抢也不行。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比我年轻,比我英俊,比我有本事……”赵七恨恨磨着牙,对着岳听松的耳朵嘟嘟囔囔,“总之,就算比我好一千一万倍,就算比我更讨你喜欢,我也不会拱手相让的。要是、要是你不跟我好了,我就一天骂你一百八十遍,让你一天打一百八十个喷嚏,除非我老到牙齿都没了,话也说不出来,不然是决计不会停下的。” “……那样的人,根本不存在。” “什么?”这声音实在太小,赵七没听清,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勐然睁大双眼,“你醒啦!” 不待岳听松开口,他又连珠炮似地问:“难受吗?伤口还疼不疼?现在饿不饿?你……你还记得我么?” 烛光下,岳听松一双星眸闪烁,胜过漫天星河。他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赵七。 “不会真傻了吧。”赵七从狂喜中回过神,蹙着眉头思量片刻,最后拍拍岳听松的肩膀,“忘了也没事,我告诉你就行了。嗯,你叫岳小呆,今年十九岁。我是你的男人,唔——” 他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相交的唇间。 无论多少次,无论在什么时候,岳听松的亲吻总能让赵七甜蜜得心都快要飘起来。他积极地回应着,主动探出舌尖,尽情享受这世间给予自己的唯一的温柔。 第83章 一吻过后,岳听松敲敲赵七的脑袋:“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叫这个名字,嗯?” 赵七被亲得晕晕乎乎,两只手扒着他的肩膀,哼哼唧唧道:“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傻乎乎地认错了人,跟别人好了。哼,所以叫你岳小呆,真是再适合不过啦。” 岳听松不禁失笑:“梦里的事情也信,我看你比我可呆多了。” “都是那个汤良的错,还有他请来的大夫,竟吓唬我说你会记忆全失、性情大变。”赵七抱怨道,“一定是那老傢伙老眼昏花,看错了。” 孰料,岳听松闻言,面上竟显出几分犹豫之色:“唔,这话倒也没错的。我练功出了岔子,现在确实是火入魔了。” 赵七大惊:“什么?!” “我修习的功法有些特异之处,对人的心性要求颇高。师父之所以让我下山歷练,便是希望我能砥砺心志,于武学修为上更进一层楼。”岳听松道,“其实算起来,我倒是因祸得福。内息增长得很快,之前尚未吸收完全的药力也散入经脉之中,等全部炼化之后,便能彻底恢復,功力也会长进许多。” “虽然听不懂,但这似乎是好事嘛。” 岳听松摇头道:“可是我现在内息逆流,不仅无法再以内力压抑恶欲,反而会滋生种种心魔……总之,现在的我跟以前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离我远一些,等我恢復了元气——” “不行!”赵七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梦里的一切歷歷在目,若是他不在,岳听松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更何况,虽然岳听松嘴上说让他远离,可两只手却牢牢抓着他的腰,明显一副口不对心的样子。 “我说过要照顾你的,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离开呢?”赵七义正辞严地说完,眨眨眼,又小心问道,“……不过说实话,你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呀,如果我让你生气了,你不会打死我吧?” “这倒不至于。”岳听松沉吟道,“根据前人的练武心得,大约会变得暴躁易怒、睚眦必较、专断独行之类的。” 赵七便放心地拍拍胸脯:“那就没问题了。这点事算什么,不就是会脾气坏一点、心眼小一点么,我比你大,一定会顺着你的。” “你说真的?” 岳听松望着赵七,眼神深处头一次现出些许不安。这少有的脆弱看得赵七心都软了,立刻重重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岳听松将头埋在赵七肩上,声音有些发闷,“不许出尔反尔,我、我也会努力快点恢復的。” 感觉到岳听松的依赖,赵七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他拍拍岳听松的后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豪言壮志,自己都快把自己感动了,就听岳听松道:“那好,你把衣服脱了吧。”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1才可浏览 “咦?”赵七没有反应过来,跟只呆头鹅一样愣愣地瞧着岳听松。 这小子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见赵七没有行动,还一本正经地催促道:“快点呀,你不是说顺着我的么。” 赵七心里其实有点不对劲,但被岳听松专注而认真的目光一看,立马就变得迷迷煳煳的,想想自己确实刚刚说过这样的话,就乖乖地脱下衣裳。 这些年他别的没学会,衣服脱得倒是又快又好,一点不嫌害臊。岳听松眨眨眼的功夫,赵七就赤条条地趴在一旁了。 “我、我脱好了。”他问,“还要做什么呢?” 岳听松道:“你把腿分开,转过身让我看看。” 赵七刚刚转过身,转念一想,又犹豫地扭过头,问:“你现在重伤未愈,这样是不是……” 第51页 “我自有分寸。”岳听松见赵七将信将疑,就又解释了几句,“心魔滋生,慾念横行。如今不能压制,就只能顺势而为。现在我想看看你,你就依着我吧。” 赵七对武学方面一窍不通,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就乖乖趴过去分开腿。他平日里四体不勤,身材不算结实。然而身段却是十足的风流。这样趴着的时候,由肩到臀的一段曲线,几乎令人移不开眼睛。 “唔……”赵七小小抽了口气。 岳听松捉住了他的右脚,轻轻揉着那肿胀的脚腕。手掌不经意间擦过脚心,弄得他痒痒的—— 这原本没什么,但令人难为情的是,还没被揉几下子,他下面的那话儿就高高翘起,湿哒哒地贴在被褥上。 赵七倒不怎么觉得羞涩,但唯恐弄脏了被子,就用手捂住下.身,却被岳听松在屁股上敲了一下。 “不是说好了让我看么?” 他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了许多,赵七怕他生气,对身体不好,就赶紧把手拿开,老老实实地放在两边。 说实话,这样的姿势摆久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赵七面红耳赤地趴了半天,直到后背都有些发热,才等到岳听松开口:“嗯,行了。” 赵七如蒙大敕,就想钻到被窝里面暖和暖和身子,可岳听松却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我现在不方便动手,你自己舒服一下吧。不过,只能照我说的做。” 第84章 这回赵七没有发问。既然答应了人家,再扭扭捏捏的也太不像样子。他靠在床头,沐浴在岳听松的目光中,听从指令开始了自渎。 一开始,岳听松只允许他摸自己的下面。 “嗯……” 赵七情动已久,手指刚一触上自己高翘的yáng句,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舒服地嘆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岳听松道,“你仔细说说。” “下面苏苏麻麻的,有些热,很快活……”赵七红着脸小声说,“但还不够。” 岳听松问:“那要怎么办呢?” “你摸摸我、摸摸这里。”赵七想去拉岳听松的手。 而岳听松却抱起了胳膊:“不行啊,我现在受着伤呢,你只能自己来。你现在想弄哪里?” 赵七为难地看了他一会儿,就指指自己的辱首:“这里,这里很痒。” 岳听松道:“那好吧,你自己选一边。” 赵七蹙眉思考了片刻,便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抚上了右边的辱尖。 “舒服吗?”岳听松问。 “嗯。”赵七点点头,想起他刚说过的话,就又描述道,“这样捏……会有点疼,但感觉更好,比轻轻地摸要舒服。” “你喜欢疼?” “……是、是的。”赵七期期艾艾道,“稍、稍微疼一点点,会更加……更加刺激一些。” “原来如此,我记住了。”岳听松若有所思,“你这里都肿起来了,看着真可怜。” 赵七低头一看,右边的辱首比左边已经大了一圈,他眼巴巴地看着岳听松,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让自己把另一边也玩上一玩。 然而,岳听松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打算,他静静欣赏了一阵子,也没叫停,赵七就只好继续扯弄早已红肿的右辱。 “现在觉得疼了吗?” “嗯嗯。”赵七点头如捣蒜,“很疼了,一点都不好受。” 岳听松摇头:“又撒谎,你这儿都快出精了。” 确实,赵七碰都没碰的yáng句此时俨然到了爆发的边缘,几乎只要轻轻吹口气,马上就能自己射出来。 “这怎么能算,我都没碰到你呢。”赵七不满地嘀嘀咕咕,“我想要你,就算只拉着手也行呀。” 这样坦率的愿望让岳听松实在不忍拒绝,他慷慨地伸出一只手,允许赵七在上面蹭蹭。赵七如获至宝,抓着就往自己身上放。 岳听松的手修长而温暖,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又有些粗糙。赵七着迷地看着它在自己的yáng句上滑动的样子,嘴里小声地吐出炙热而甜腻的喘息:“唿,好舒服……你再动一动,嗯……” 其实,岳听松基本没什么经验,手法青涩生疏,只知道来回轻抚,就算换作他自己,也不会有多少快感。然而赵七却表现得心醉神迷,魂都飞了似的,涣散的双眸已被泪水浸湿,却依然茫然不知,任凭它们无声地滑下脸颊。 忽而,他勐然抽了口气,腰肢一阵颤抖,最后随着三千青丝一起软软地垂在床榻上,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快乐又似痛苦的长长的嘆息。 岳听松拢起手,接住他方才射出的阳精,慢慢展示在他的面前。 赵七尚处在高潮的晕眩中,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迟缓:“哎呀……弄脏了。” 岳听松见他神色恍惚,心中一动,便柔声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赵七歪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关系重大的问题。然而,他的表情虽然严肃,动作却堪称放荡,手指蘸着自己射出的东西点来点去,最后才想出一个好办法似的,探出舌尖,仔细舔弄起岳听松的手指。 “唔、我舔干净就好啦!”赵七讨好地说,像是在邀功求赏。 岳听松不置一词,只是注视着他。 赵七的皮肤很白,头髮很黑,不说话的时候,便是一副遗世独立、纤尘不染的模样,很能唬人。然而此时的他,初雪般的肌肤透出绯红,泼墨般的长髮蜿蜒其上,整个人被情慾染上一层逼人的艷色,却比往日更加好看了一点。 最妙的是,他的神情似稚子一般无邪,却垂着睫毛努力舔舐自己的阳精,还时不时偷偷看过来一眼,此种情态,着实堪怜。 岳听松见他这样子,本想问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摸了摸他的头髮,就翻身下床,不知从哪找来一根fèng衣针。他将针放在烛火上炙烤后,就用它挑破赵七脚底的水泡,撒上些药粉,再用干净的细布包好,还帮他把脚腕重新绑了一下。 赵七伸着两只脚丫傻乎乎地看着他忙活,混沌的脑子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安心。 白天的疲累,连日的惊惶,都在此刻化为乌有。他享受着身体深处懒洋洋的倦怠,一直硬撑到岳听松重新爬上床,才凑到他的身边,暖暖和和地睡着了。 第85章 第二日一早,汤良见到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惊讶地失手打翻了脸盆。 “你——你们!” 赵七迷迷煳煳地爬起来。昨夜的记忆迅速回笼,他气唿唿地揪了揪岳听松的鼻子,又瞪了汤良一眼:“你什么你,大惊小怪,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汤良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时候,岳听松已经睁开眼睛,朝汤良点了点头:“多谢。” 见到恩人开口,汤良也顾不上赵七了,急忙几步走到床前,颤声道:“恩公,你醒了!” 这幅模样让赵七一下子想起梦里的场面,勐然打了个激灵。再看汤良时,就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顿时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心。 “你不要靠得这么近。”赵七使劲推他,“听松肚子饿啦,你快去做饭给他吃。” “啊、哦。”汤良问,“恩公想吃什么?” 赵七故意挡在岳听松的面前:“你拣着好的给他做就是了,若是他想吃龙肝凤髓,你也弄不到呀。” 汤良往左边靠了靠,赵七就跟着往左边移,将岳听松遮得是严严实实,连根头髮丝都不让他看见。汤良禁不住黑了脸:“我跟恩公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哼,你小子就会叽叽喳喳,一点事都不懂。听松重伤未愈,你还要让他说话,累到他怎么办?”说着,赵七跳下床,拉着汤良就往外扯,“快走快走,我看到昨天你偷偷藏起来的鱼肉啦……” 岳听松默不作声看着那两人拉拉扯扯出门而去,微微皱起了眉毛。 赵七跟着汤良一起来到灶前。他不会做饭,但汤良昨日已经教过他如何添柴火和拉风箱。因为某种危机感,他不愿意被比下去,就蹲在灶台底下,帮汤良打下手。 许是岳听松醒来的缘故,汤良的话多了起来,说了不少岳大侠行侠仗义的故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赵七虽然虽然跟岳听松厮混了许多时日,但对他平时的行动真不怎么熟悉,心里酸熘熘的同时,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人生在世,就该像恩公那样——”说到兴起,汤良抡着勺子摆了个架势,脸蛋红扑扑的,“铲jian扶弱,惩恶扬善!” 赵七最喜欢听别人称赞岳听松了,当下抛开成见,与有荣焉地使劲点头:“听松最厉害啦,他可是举世无双的大侠客!” 这下子,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便你一言我一语,将岳听松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互相看对方都顺眼了一点。 不过,赵七毕竟还保持了一丝清醒。为防两人打起来没人做饭,他特意等到汤良往盘子里盛菜的时候,才严肃地警告道:“我告诉你啊,听松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可不要打什么歪脑筋。不然,小心我揍死你。” 汤良锅勺一抖,把好大一块鱼肉戳成了两截,莫名地看着赵七一会儿,摇摇头,没接这个话茬。 赵七自然就将之当成了自己的胜利,耀武扬威地端上饭菜,便得意洋洋地去找岳听松了。 岳听松正沉着脸躺在床上,听到人进来,立马扭头朝着床里。等分辨出来人只有赵七一个的时候,脸色稍霁,才慢吞吞地翻身坐起,故意拖长声调问:“怎么只有你?” 赵七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道:“我来给你餵饭的,你要汤良过来么?” 叫他来做什么! 岳听松顿觉一股怒气沖头,他自知心神失守,唯恐迁怒于赵七,便默念了一段清心诀,才勉强压下怒火,只淡淡道:“先放桌子上吧,我一会儿起来再吃。” “这鱼炖得很不错的,凉了就不这么香啦。”赵七劝他,“我帮你把刺挑出来,你配着粥吃。这里面都是精米,汤良那个小气鬼只给你做了一碗,我都没份呢。” 说完,他才想起来这样说似乎不太好,显得汤良很会照顾人似的,就又赶紧补充道:“我跟你说,汤良这小子真是吝啬得要命,做菜只加一点点盐,豆腐都入不了味。要不是我火烧得好,这饭就没法吃了。” 第52页 岳听松又听见他说别人的名字,心中气闷,也不搭话,索性翻过身去,却伸长了耳朵听赵七的动静。 赵七似乎没看出他在生气,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就认真挑起了鱼刺。 这味豆腐炖鱼做法不算精细,但确实喷香四溢。赵七多日未见荤腥,一边咽口水,一边把净鱼肉都挑到小碗里。实在馋得受不了了,就吃块豆腐,把肉都给岳听松留着。 好容易剔干净鱼刺,赵七端着两个碗,凑到床前,轻轻唤道:“听松,你睡了吗?” “我睡了,现在不想吃东西。”岳听松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哎呀,吃了再睡。”赵七暗笑着用胳膊肘推推他,“你都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一会儿肚子叫起来,铁定吵得你睡不着觉。” “我——”岳听松勐地翻了个身,忽然暗叫声不好,双手势如闪电,就要去接被自己撞掉的陶碗。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手慢了不止一点半点,连碗沿都没摸到,只听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汤汤水水泼了一地。 赵七呆呆看着他,又瞅瞅地上的一片狼藉。半晌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点害怕的神色,怯怯道:“你、你别生气……” 岳听松脸色铁青,闭了闭眼:“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忘了你在走火入魔,不应该吵你的。”赵七小声道歉,“你先睡吧,我收拾一下。”说着,就蹲下去默默捡拾碎掉的陶片。 说实话,看到那些自己挑了半天也捨不得吃的鱼肉被脏兮兮地丢在地上,他其实是有点心疼的。但现在更让他难过的,是岳听松在生气这件事情。 赵七并没有多少自知之明,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很好的伴侣,脾气不好,不会干活,也不会哄人开心。就像现在岳听松不高兴了,他只能讷讷地低头收拾,脑袋里空空如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说是会顺着岳听松,但赵七从小到大就没有迁就过别人,从来学不会退让与妥协。这些与生俱来的坏习惯,后来让他撞得头破血流,却依然改不了。 可如今,他却无师自通了。 因为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畏惧。他害怕岳听松厌烦自己,害怕岳听松离他而去,他有一千一万个担心,深深埋在心底,只会在梦中隐现端倪。 他现在才知道,伴随甜蜜幸福而来的,还有患得患失的恐惧。 这时候,赵七听到岳听松翻身下床,走到自己身边。他本想开口询问,但担心自己又让人心烦,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只抬起头,偷瞄着岳听松的表情。 岳听松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看就是在气头上。赵七不禁微微瑟缩地向后退了退,可还没走两步,突然被打横抱起,扑通丢上了床。 第86章 赵七被摔得一懵,下意识看向岳听松,却见他只顾着低头收拾地上的东西,闷闷地不说话。 “我来吧……”赵七刚要爬起来,被岳听松在额头上一敲,又吧唧摔了回去。 “你好好躺着。” 既然岳听松发了话,赵七就老老实实摊在床上,瞅着他沉默的侧脸,在心里暗自揣测这小子究竟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汤良找来? 这个猜想让他坐立不安,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岳听松终于收拾干净,就看见床上的赵七跟刚捞出水的鱼一样四处扑腾,被子都被揉成一团。 他嘆了口气,自己也斜倚在一旁,拍拍赵七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你……还在生气吗?”赵七战战兢兢地问。 岳听松硬邦邦地抛出一个字:“是。” “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岳听松不答反问。 赵七苦思冥想了一阵,最后挠挠脑袋,苦着脸告饶:“我以前就不太聪明,后来吃了太多药,还煳涂了一阵子,脑筋更不灵光。你还是别让我猜了,直接告诉我吧。” 岳听松听他提起那些事,心中一软,脸色缓和几分,安慰地摸摸他的头髮,方低低道:“……你早上都没有跟我说话。” “什么?”赵七茫然问。 “早上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岳听松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就放大了声音,“你一直在跟那个少年说话,连看都不看我,还直接跟他走了!就算在我面前也是念念不忘,光名字就说了两次!” “我、你——”因为过于震惊,赵七结结巴巴得几乎说不出话,“你吃醋了?!” 岳听松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知道。但我一看你同别人谈笑就难受,听见你说别人的名字就生气,以前尚没有如此明显,许是因为我现在心智失控,所以……” “不,你绝对是在吃醋。”赵七一口咬定。他新奇地盯着岳听松,好像头一回认识他:“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本以为你呆兮兮的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还是个小醋罈子,连这种事都能喝上一壶。” “难道这还不够生气?”岳听松见赵七的反应,隐约察觉出这似乎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可他心中郁闷,赌气似的将脑袋偏到一边,嘟囔道:“而且你总是看他,他比我好看很多么?” 赵七转转眼珠,坏兮兮地一笑,手脚并用爬过去,登徒子一般捏住他的下巴,啧啧调戏道:“岳大侠姿容绝色,天下无双,谁比得上你呀。来,让我香一个。” 岳听松板着脸拍掉他的手,忽而一个饿虎扑食,勐然将赵七压住,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 “我不许你心里有别人。”岳听松恨恨道,“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谁也不行。” 这…… 赵七愣愣看着岳听松,从那凶神恶煞的神情中,渐渐瞧出了一丝慌乱。 瞬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患得患失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岳听松跟他一样,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不确定而忧心,因为猜不出对方的心思而焦虑。 “唉,小笨蛋。”他抓住岳听松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呀。” 岳听松的手指动了动。他能摸到赵七的心跳,比寻常人快了一些,跟他自己一样。 他们的心都在怦怦跳动,同样欢喜,同样不安,同样单听着声音,就让人浑身发热,口干舌燥。 “我问你啊。”岳听松舔舔嘴唇,轻轻按着他的心口,罕有地踌躇良久,终于问出了昨夜未出口的问题,“把我们放走的那个人……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 短短两句话,被他说得支离破碎,赵七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哦,你说赵四啊。你见过的,就是那个戴着黑乎乎面具的烦人精,你还打了他一顿来着。我跟他是讨厌和被讨厌的关系,说不准谁更讨厌谁一点。” 岳听松并没有被煳弄过去:“若他讨厌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 “哈、这个么……”赵七干笑两声,心虚地小声道,“他以前说过喜欢我。可我那时就跟他说清楚了呀,他也告诉我自己想通了。要不然,我才不理会他呢,顶多就跟对赵五他们一样。对了,其实我还找他借过不少钱,后来大家翻脸,我也没还,哈哈——”瞅瞅岳听松的脸色,赵七咽下那声jian笑,重又肃穆道:“我可不是故意不还的,都怪赵禹成总是扣我的月钱。明明知道我喜欢吃甜的,厨房里偏偏不做点心,只能多花钱让外面的人送。平时我也是很俭省的啊,后来没人借我钱,我就到街上吃霸——吃请去了嘛。” 岳听松听完,沉默半晌,认真道:“我以后会让你吃饱吃好的。” 话音刚落,他肚子里就咕噜噜一阵乱响。不过有道是人以类聚,岳听松居然也置若罔闻,毫不在乎地继续道:“我再问你,那个少年汤良,你为什么总是看他?” 我当然要盯着他,为了防止他对你图谋不轨啊! 可这话说出来,显得自己怕了他一样,赵七就眨眨眼,试探着问:“你有没有觉得……汤良长得很像一个人?” 第87章 “谁?”岳听松警惕地问,眼珠子黑黝黝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我呀!”赵七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装傻,恨不得摇摇他的脑袋,“你没看出他跟我长相很是相似?” “真的啊?”岳听松一愣,明显有几分诧异,“难怪你……我只看了他一眼,真没怎么注意。” 赵七回想起自己拼命挡在两人中间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理亏,咳嗽一声,道:“总之你知道就行了,也不用仔细看的,我可比他英俊多啦。” “这倒是。”岳听松亲了下赵七的脸颊,赵七回亲过去。两人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像两只刚出生的小动物,腻成两个甜兮兮的蜜糰子,几乎黏在了一起。 这么亲热一阵,赵七有点情动,眼瞅着又要变得迷迷煳煳,可他还惦记着岳听松肚子饿,就推推他的胳膊:“我先给你弄点东西吃。” “不用。”岳听松往桌上看了一眼。 方才赵七只是将鱼肉和白粥端了过来,他自己要吃的窝头豆腐还在。岳听松拿了两个窝头,一碟一丝鱼肉不见的白豆腐,一併端了过来。 “你流了那么多血,应该吃点好的补一补。”赵七望着这点东西盘算,“汤良那边还有半条鱼,我去把它弄过来。” “不许再说别人的名字。”岳听松蛮不讲理地往赵七嘴里塞了块窝头,又递给他一双筷子,“咱们吃一样的,一起吃。” 粗粮窝头极为粗糙,赵七给噎了个半死,直着脖子好容易咽下去,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你吃的时候可要仔细点,这东西厉害,硌得人嗓子疼呢。” 岳听松讪笑着把豆腐搁在床头的板凳上,帮赵七顺了顺气:“忘了你吃不惯。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也不怎么吃精米精面的。” “这样呀……”赵七听了,捏捏手中的窝头,有些发愁的样子,“一顿两顿还好,吃多了我还真有些受不住。若是我以后跟你到山上住,那该怎么办呢?” 岳听松半天没说话。赵七瞧瞧他,发现他抿着嘴,眼眸弯弯,笑得羞涩又开心。 第53页 赵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禁有点害臊,同时又觉得这样的岳听松实在很可爱,心中本就满满当当的欢喜简直要溢出来,几乎撑得他胸口发痛。 他赶紧撇开脑袋,大口喘了几口气,才支吾着转移话题:“这、这豆腐淡的要命,你若是吃不下,桌上还有碟子腌菜呢。” “不用。”岳听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吃完了窝头,伸着筷子夹了块豆腐,嚼了两下,又看看赵七,“看着你就行了。” “……哦。”赵七讷讷点头。心想岳听松的意思是不是说自己看起来很咸呢? 不过在岳听松身边,他倒是觉得东西都香甜了十倍,就算是寡淡无味的豆腐,尝起来都甜丝丝的。 一时饭毕,赵七摸摸肚子,觉得自己吃的有些多,就问岳听松:“你吃饱了吗?” 岳听松想了想,摇摇头。 “那我去找、那小子,再讨点吃的。” 赵七特意没有说汤良的名字,本以为这回岳听松总该放行,却不料他依然摇头:“不行。” “那你要吃——” 赵七还没问完,就被突然推倒在床褥上。岳听松手里的筷子换了一头,轻巧地挑开衣襟,用稍粗的一端在赵七身上来回比划。 “之前我说要罚你的,你还记得么?”岳听松居高临下,微微一笑,“你做错的事情,可不是能轻易揭过的。” “唔。”赵七吞了口口水,唿吸陡然加快。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他的小腹微微发麻。 狡黠的目光中闪过几丝兴奋,他转转眼珠,假惺惺求饶道:“岳少侠,小人知错啦。求您行行好,放小人一马吧。” “认错倒是很快,可你真的知错了么?”岳听松不为所动地逼问。手中的筷子却已经夹起一粒粉嫩的辱首,轻轻扭动。 “嘶!”敏感之处被硬硬的木筷夹弄,赵七倒吸口气,忍不住想要拨开筷子。可他还没动手,就被岳听松一个眼神止住,只能委委屈屈地乖乖把手放在身体两侧,手指胡乱揪着身下的褥子。 “不就是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不该骗你嘛,可那时候——啊!” 岳听松提着筷子夹起一枚红肿辱粒,以指甲骚弄小小的辱孔。赵七遭此刺激,胸膛一阵乱颤,几乎要跳将起来,可岳听松却纹丝不动地压制着他,继续残忍的折磨。 “不只是这件事。” “嗯?”赵七的眼睛已经湿了,低头看着自己被夹在筷子当中可怜兮兮的辱.头,唿唿吹了两口气。他现在馋得厉害,很想跟岳听松做那事,可是他实在想不起自己还做错了什么,就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少侠怎么总是喜欢弄我这里……别的、别的地方也很好玩呀,你放我起来,我帮你舔好不好?” 岳听松顿了顿,问:“舔哪里?” 第88章 这小子是不是在装傻? 但赵七才不会怕这个。他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眼睛却已经眯成两弯月牙,坏兮兮地笑道:“当然是那个又大又硬、让人快活的地方啦。许久不见,我可是很想它了呢。” “行,等会就让你舔。”岳听松眼中满是笑意,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含煳,“现在,你先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赵七泄了气。他就知道,就算两人在一起了,岳听松也依旧是油盐不进,认定的事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岳听松继续用可怕的筷子在赵七身上戳来夹去。这次,他虚心听取了赵七的意见,除了辱.头之外,还夹拧赵七腋下的软肉,戳顶他怕痒的肚脐,将小小一双筷子耍弄得出神入化。如果不是在自己身上,赵七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 “饶了我、饶了我吧!”快感伴着痛楚汹汹而来,他躲都没处躲,只好乱叫着告饶,“少侠、小呆、听松,我真的想不出了。你轻点、轻点……” “真要轻点?”岳听松探手下去,轻轻抚摸着赵七早已抬头的那话儿。 欲望得到抚慰,赵七立刻记吃不记打地软下了身子,满面晕红,腰肢随着岳听松的动作款款摆动,魂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嗯……再重一点……” 岳听松却立刻移开了手。赵七早被勾得慾火焚身,瞪起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不满地开口:“我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你要是还不肏我,我就自己射了啊。” 听到这不伦不类的威胁,岳听松哭笑不得,将筷子一丢,问:“在山洞里,留青也在的时候,你趁着我调息,做了什么?” 赵七依言回想,不禁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小气。我不就是偷偷亲了你一下,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大不了让你亲回来就是了!” “你倒是大方。”岳听松俯下.身,捏住赵七的下巴,“有外人在场,怎么能做那种事情?” 赵七闻言一怔,眼珠子乱瞟,略有些心虚。 他被调弄得太久,过去在人前浪荡惯了,别说自渎,挨肏的时候被人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了一阵,才咕哝着辩解:“……我早就蒙住他脑袋了啊。你也知道我身上有花信丹,你又在身边,忍不住嘛。” “听见声音也不行。”岳听松搂住赵七,语气有些发狠,“你是我的。” 与赵七的司空见惯不同,岳听松原本对这事一窍不通,也察觉不到赵七的态度异于常人。可现在,他已识情慾滋味,又入了魔,恨不得将赵七揉到自己心口里,连看都不让人看,怎么忍得了这个。 赵七听到这话,瞬间想通其中关节。他嘿嘿一笑,将脑袋埋在岳听松怀里,神情却黯了黯。 岳听松的话还没有说完:“以后,你只能在我面前做这种事,就算是你自己偷偷来,也是不行的。” “蛮不讲理。”赵七闷声笑道,“你怎么不这样?” “我也不会自己做的,只跟你做。”岳听松一本正经道,“我也是你的。” “你是我的……”赵七缓缓重复了一遍,眼神亮了起来。 仅仅四个字,就让他四肢百骸都涌动着非同寻常的满足感。他头一回完全拥有了另一个人,这是一个承诺,更是一种宣言。 “嗯,你是我的!”赵七有点得意地重重点头。他一只手抱着岳听松,另一只手则轻车熟路地伸到岳听松衣服底下,一把握住:“这里也是,若有人敢跟我抢,我一定揍得那傢伙亲娘都认不出来!” 然后,他讨好地蹭蹭岳听松的下巴,指尖灵巧地逗弄着那根灼热的yáng句,软声恳求道:“我现在知道错啦,以后一定只在你一个人的面前做那事,你消气了么?你方才答应让我吃的,还算不算话,能不能现在就给我?” 第89章 赵七端着空碗来到溪边的时候,两眼发直,步伐飘忽。汤良正蹲在一边洗衣服,瞧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喂,脏水都飘过来了,你去那边洗!” “哦。”赵七随口应是,竟真的乖乖走去一边,默默清洗手中的碗筷。 这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老实了? 汤良对赵七还是不太放心,便留心提防。这一细看就发现了问题,黑了脸问:“碗怎么少了两个?!” “对不住,不小心打碎了。”赵七无精打采地道歉,“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啦,多给你干几天活行么?” 然而,他越是这样温吞,汤良就越是生疑。 在南水镇,赵七的名声就不好。汤良清楚地记得,他那次遇到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的赵七,是怎么被这人突然轻薄的。 那时候,赵七拦下了他,没说几句话,上来就要摸他的脸。汤良身为堂堂男儿,遭人欺辱,自然大怒,直接同赵七厮打起来。当时他看赵七比自己高,还以为定有一场恶战,不料这傢伙完全是个绣花枕头,脚步虚浮,拳脚无力,没几下就被打趴,呜呜咽咽地求着住手。 汤良刚刚跟着家人从临镇搬来,还不晓得他的恶名。见这人如此不济事,也没往心里去。等到真的祸及家人,他才悔之莫及。 好在有恩公从天而降…… 想到这里,汤良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忍不住幸灾乐祸问:“你怎么跟只掉了毛的鸭子似的,是不是岳大侠教训你了?” 赵七抬起脑袋,朝他翻个白眼:“你懂个屁,老子跟听松好着呢。我倒盼着他‘教训’我,可他不捨得!” 一想起这事赵七就生气。他费了老半天劲,好容易哄得岳听松将那东西给他吃。可那小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只让他略含了含,就不让他再碰。赵七心急火燎的,不依不饶地想要霸王硬上弓,没想到岳听松见状,竟直接动手把自己给掐萎了! 那个狠劲,赵七看着都痛,又不知他在生什么气,自己也不由偃旗息鼓,没了哪方面的心思。 然而他问岳听松是怎么回事,那小子疼得直摇头,却死活不说。最后赵七就赌气出来洗碗,打算在回去之前都不理他了。 汤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也看出两人之间怕是有些龃龉,洗了会儿衣服,摇头嘆道:“两个人凑一块过日子,总是要互相迁就的。”听着竟似是有感而发。 赵七将陶碗浸在水里。溪水冰凉,他缩缩肩膀,嗤笑道:“你唬谁呢。才多大,还教训起我来了,你知道什么!” 汤良把眼一瞪:“我已经讨到媳妇了!” 赵七一听,大为惊讶。他在这个年纪时,只会整日追在沈兰卿屁股后面,缠着他陪自己玩,而汤良已经是做人丈夫的了,思及此,语气里也带了点钦佩:“真是人不可貌相……咦,可你的妻子在哪里?” 汤良黯然道:“在她娘家,我们逃得急,还没来得及成亲。” “原来是未婚妻……”赵七撇撇嘴,“我只知道你不是南水镇的人,原来你们是逃来的?为什么啊?” “我爹好赌,欠了人银子。”或许是被未婚妻勾起了回忆,或许是久居深山急需倾泻,汤良有问必答,将一段伤心往事娓娓道来,“赌坊的人扬言要砍死他,我们一家都整日提心弔胆,连买个菜都小心翼翼。那里是没办法呆了。后来听说南水镇地界繁华,我们就想搬过来讨生活……我不愿让她跟着我受苦,离开时也没跟她说。” 第54页 赵七恍然:“难怪,南水镇是赵禹成的地盘,不许人持械斗殴,又只有我这个恶霸,你们躲来这里是来对了。说起来,你爹他——” “他是我爹。”汤良睇目而视,“你想拿银子换我,他宁可给你磕头都不愿意。我就是苦一辈子,也要攒够钱替他还债,让我们一家人堂堂正正重归故里!” “我、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赵七气短心虚地小声嘀咕。过了一阵子,才鼓起勇气问:“我知道我做的事很坏很坏,可若我忏悔补偿,你们能不能原谅我呢?” 汤良搓洗着手里的衣裳,没吭声。 赵七将最后一个碗浸到水里,自言自语地说:“因为这事,我糟了不少报应,可也遇到此生最大的福祉。我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一件事上了,说不准哪天就因为我以前做的错事化为乌有……所以,无论怎样,我都想让你原谅我,好让这份福气绵延得久一些。” 汤良将手里的衣裳甩进盆里,审视赵七:“你是真心悔过?” 赵七连连点头:“你若是不解气,可以把你爹找来,我给他磕头也行的。” “我又不是你,没兴趣看人磕头。”汤良不耐烦道,“若说那件事,赵老爷差人赔礼道歉,你又被岳少侠当场教训,其实也够了。你要是想积德,还是找别人去吧。” 说完,他就端着木盆离开,留下赵七一个,呆呆注视着并不平静的水面。 这是……被嫌弃了,还是被原谅了? 赵七想不明白。他慢慢将洗干净的碗摞在一起,看到最上面那只积了些水,蓝天白云倒映其中,好像盛放了一整个天地。 第90章 收拾完东西之后,汤良说家里的米面不多,要去附近的明水镇上採买,并让赵七跟去帮忙。正巧赵七还没消气,不想同岳听松说话,就找了块头巾包住脸,撑着根棍子上了路。 两人沿着大路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来到并不算繁华的明水镇。赵七留心观察,没发现赵府中人活动的迹象,也就稍稍安下心,一瘸一拐地帮忙拎东西。 汤良在集市上买了不少吃的用的,还顺便将赵七带到药房,请大夫给他看了看扭伤的脚腕。那里红肿未消,所幸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赵七松口气,又哼哼唧唧说自己腿疼走不动。汤良磨磨牙,便去镇子另一头租骡子。 赵七在药房里略坐了坐,远远看见街那头聚集了一群人,隐约有叫骂声传来。听人说是一嫖客和一窑姐不知因何当街对骂,他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跑去围观。 虽然有些不登大雅之堂,但他最喜欢看这种热闹,因为能听到好多骂人的话,回去之后就可以变着法地骂赵六他们——过去他一点不会骂人,被欺负得狠了也只会用“无耻”“放肆”这两个词来回乱叫,自从发现了这一番天地,他常常能将挤兑他的人反骂得哑口无言。 这次也一样。虽然不必再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可习惯却不是那么好改的。赵七津津有味地听着听着,冷不防一句话闯进了他的耳朵:“你这千人肏万人骑的烂婊子,脏成这样,白给嫖都不要,老子还硬不起来哩!” 好似迎面一个耳光狠狠打在脸上,赵七眼眸一黯,心里一阵阵针扎似的疼,半天没缓过神。 他没心思继续听了,失魂落魄从人群里踉跄着挤出来,撞到别人身上也没注意,摸回药房,坐在门口浑浑噩噩地发呆。 直到汤良回来,把赵七跟买来的米面油盐一块堆在板车上,用雇来的骡子一起拉回家,他也没再说一句话。 回去之后,赵七默不作声地干完了活,就窝到杂物房的那张小床上,自顾自想起了心事。 岳听松明明说过不嫌弃的。赵七又一次安慰自己。在这种事上,他从来不会撒谎。 可他为什么不愿意肏自己呢? 虽然亲吻和拥抱已经很舒服,可赵七依旧克制不住地想进行更深入的接触,他渴望得脑子和心都成了一团浆煳,直到现在才察觉到那些异样。 仔细算来,岳听松不再同意跟他欢好,就是自从他说了自己的过去之后。昨天晚上,岳听松大多时候是让他自己来;今天更是连碰都没怎么碰,只用筷子玩了玩。明明已经起性了,却依然不愿进入他的身体,连舔舔都不行。 或许岳听松并不是嫌弃那些经歷,只是单纯觉得他已经被那么多人干过了,忍不住倒胃口也说不定。 将心比心,如果赵七知道岳听松曾经跟别人胡天胡地过,他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的。更何况,他被那些人玩的时候,简直是丑态百出,连个人样都没有。 赵七抱住膝盖,忽然想起那件被自己弄脏的貂皮大氅。 明明是岳听松送给他的,刚刚到手还不到一天,他都没捂热乎,就被赵五和赵三压在上面轮番肏弄。乱七八糟的液体把柔顺光泽的纯白皮毛黏煳成一团,他心疼地擦了好久都弄不干净。 那件衣服也很无辜,价格昂贵,意义非凡,赵七即便现在都十分喜欢。可那天之后,他就把它丢在箱子底下,连看也不愿意看了。 这么一想,赵七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去勉强别人?就算岳听松真的嫌弃他,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的。 ——然而,就算是想通了,也没有让他变得更好受一点。 赵七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他并不因此而怨恨谁,也不再生岳听松的气,只是觉得难过。 非常非常难过。 第91章 赵七嘆了几口惨惨戚戚气,落了几滴凄凄切切泪,伤心好半天,摸摸肚子,就觉得饿了。 此时天色渐晚,他走出门外,但见暮色四合,残阳已没,最后一缕炊烟从烟囱里慢慢散出去,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 那小子炖了肉,居然也不来叫我。赵七更加悲伤了,立刻马不停蹄跑去厨房,打算先吃个肚饱,等有了力气,再回去继续伤心。 不料刚进厨房,岳听松正站着跟汤良说话,见他进来,回首喜道:“正要去叫你。听汤良说你们走了很远的路,今日很累么?” “我……”赵七张张嘴,半晌方讷讷道,“我休息够啦。你怎么下床了,伤口要不要紧?” 岳听松顿了顿,将手里的碗筷递给汤良,回头沖赵七意味深长地一笑:“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个笑容实在是有些莫名,赵七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连嘴里是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咬着筷子干吃了半碗白饭。 “赵七,赵七!”岳听松唤道。 “啊?哦。”赵七回过神。 现在已是繁星漫天,室内一盏烛火莹然,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坐。若是一天之前,赵七早就没脸没皮地缠着岳听松不放,可现在,他却不太敢那么做。 “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岳听松问,“我方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么?” 瞧见岳听松面色不善,赵七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连连点头:“不就是去京城的事嘛。我已经知道了赵禹成的安排,他现在不能自己出手,咱们这一路不会太危险的。” “那是……”岳听松沉吟片刻,摇摇头,“无妨,总之你跟着我就是了。” 赵七嘿嘿笑道:“有岳大侠撑腰,我还怕什么?”也不待岳听松回答,他打个呵欠,睏倦地揉了揉眼睛:“都这时候了,我要睡觉,你也快快休息吧。” 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提出来比较不伤和气。 孰料岳听松见他要走,脸色一变,连忙拽住他的衣角:“你要到哪去?” “我去那屋睡。”赵七指了指隔壁,宽慰道,“离你很近。若是夜里有什么事,你一喊我就能听到。” “为什么?”确认了他不是在说笑,岳听松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赵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胆怯却贪婪地看着岳听松认真的脸庞,定定心,方道:“我……我今天太累了,想要一个人睡。” 岳听松严厉地审视着他,似乎想要发现谎言的蛛丝马迹。然而赵七脸不红气不喘,死猪不怕开水烫,丝毫瞧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可他依然没有放过他。 “说实话。”岳听松淡淡道,“别想骗我。” 赵七打了一个激灵。他最害怕岳听松露出这种神色,一句话来不及阻止,已自顾自从喉咙里飘了出来:“我、我不想让你看得难受。” 岳听松没说话,但目光很是震惊。 这反应恰恰证明被说中了心事。赵七心里发苦,却把心一横,干脆问道:“自从、自从我跟你说了过去那些骯脏事之后,你是不是……就不想肏我了?” 岳听松愈加震惊,甚至于脱口而出:“你看出来了?!” 第92章 “……哈,哈哈。”赵七咧嘴一笑,慢慢点着头,“我就说么,果然是这样。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用藏着掖着的。” 岳听松已从震惊中恢復过来,略带羞赧地挠挠鼻子:“我原本没想瞒你,只是这事不太好说,一直在考虑如何告诉你罢了。如今既然你已经知道,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 “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呀。”赵七仰起脑袋,鼻头微微发酸,还是勉强笑道,“我虽然不济事,但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旧事重提,你不会不开心?”岳听松小心地问。 赵七佯作大方道:“没关系的。木已成舟,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开不开心的,毕竟已经是这样了嘛。” 岳听松捏捏他的手,低声问:“这么说,你同意啦?” 赵七一点都不情愿。他很想说自己已经洗得很干净,想说岳听松是他唯一一个因为喜欢才自愿欢好的人,还想说如果自己吃不到阳精的话会非常难受。可是他更不愿意让岳听松为难,便咬咬牙,道:“我当然愿意,只是、只是要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就不能再那样了。”岳听松说完,想了想,自己先笑了,“不过我以前倒是从没想过,感觉还真有点奇怪。” “你以前住在山上嘛,对山下的事自然不太清楚了。”赵七道,“怨我煳涂,一直没提醒过你。”话虽这么说,但赵七才不会提醒他呢。他巴不得岳听松一辈子想不起这种事——毕竟他没什么优点,只有这副皮囊算是拿得出手,若是岳听松连这也不要,他就实在给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第55页 见状,岳听松松口气,牵住赵七的手,在他脸颊上大大亲了一口:“我忍不住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赵七茫然地被岳听松拉到床上,对方炽热而喜悦的双唇覆盖下来,他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从前几次来看,只要不进入,应该是没关系的。 他便开始积极地迎合,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尽量让岳听松觉得舒服。灵巧的指尖褪去衣物,留下一串串情慾的火花。没多久,两具光裸温热的身躯就贴到了一起。 肌肤相亲,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赵七吞口口水,手还要往下探,却被岳听松抓住。 “连这样也不行么……”赵七委屈地问,眼眸中一层水雾朦胧,茫茫然悲喜不辨。 岳听松唿吸一滞,贪恋地看了又看,最后在他泛红的眼角亲了亲:“别急,慢慢来。”说完,他就朝旁边一滚,离开了赵七的身体。 本是情热之时,突然逢此遭遇,赵七只觉浑身一凉。他虚虚望着床顶粗糙的雕花,扯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曾几何时,难过到实在挨不过去的时候,笑容是他唯一的武器。 因为这总会让人暴跳如雷。虽然他自己也会变得更惨,但能让对方不那么愉悦,也是很让人开心的胜利。 可如今,连这个百试百灵的法子也行不通了。 然而,正在赵七暗自神伤之时—— “你怎么还不来?”岳听松闷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赵七诧异地睁大眼睛,扭头一看,竟发现岳听松正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他年纪不大,身材却已十足挺拔。又因为长年习武,每一块肌肉都经过千锤百鍊,赤裸的身躯精干健美,修长有力,端的是一位大好男儿。赵七想摸又不敢,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上面,压根移不开了。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他结结巴巴地问。 “就是我们刚刚说的那个意思嘛。”岳听松脑袋还是牢牢埋在被褥里,就跟生了根似的,丝毫没有抬起来的打算。 赵七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瞅到一双红通通的耳朵。他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勐然间灵光一闪,脑海中似有雷霆炸裂,豁豁然大放光明! “你是说——”赵七几乎不可置信,他捂住嘴,好防止自己嚷嚷出来。良久,才小声问:“你愿意让我上呀?” “不是都说了么。”岳听松终于抬起脑袋,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我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你被人那样欺负过,就永远不会再让你想起来了!” 第93章 赵七瞅一会儿赤条条趴在那里的岳听松,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开始揉眼睛。 岳听松立时大为不满:“喂,我长得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你是怎么想的……”赵七紧紧捂着脸,瓮声瓮气道,“真拿你没办法,说的话也呆,做的事也呆,世上再没有比你还呆的人啦!” “我才不呆呢!难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岳听松爬起来,蹲坐在赵七面前,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遗憾地摇摇头,“我没有扭转干坤的能耐,也没办法让你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除了这样做,我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法子,能让你再没有任何机会回想——你哭了?” “没有。”赵七矢口否认,可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他掩饰般地咳嗽一声,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你这人真是好没计较,明明现在应该考虑怎么让我少喜欢你一点,你总这么讨人喜欢做什么。万一找不到解药,等到花信丹发作,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那有什么可怕的。”岳听松自信十足道,“真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再一次喜欢上我的。” “厚脸皮。”赵七嘲笑,依然捂着脸。 眼珠被手指压得发痛,泪水顺着指fèng潸潸而下,他感觉到岳听松温暖的手正轻轻落在自己身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轻轻擦过手背。 赵七知道,那是岳听松的双唇。 “还说我是哭包,我看你才是。”岳听松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咱们头一次遇见的时候,你的眼圈就红了。” “胡扯。”赵七报復性地用力撞到岳听松怀里,接着伸开双臂,将他紧紧搂住,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像是要把他生生揉进自己的血里肉里,与自己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我脸皮不厚,也从不胡扯。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岳听松用同样的力道拥抱他,用最可信赖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说,“相信我就好。” “我——” 孤舟靠岸,倦鸟归巢。一个流离失所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归去的地方。 长达八年的噩梦,结束了。 “我相信你。我……喜欢你。”赵七声音嘶哑,几不成调,“喜欢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几个字,将它们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说到舌敝唇焦,说到喉咙发痛,犹嫌不够——这世上没有任何词藻能抒发他此刻的感情,也没有任何语言能传达他此时的心意。他只能这样笨拙却热切地诉说,试图将心中满溢的爱意稍稍传达给对方。 岳听松没有劝阻,没有发问,只是静静抱着他,在那每一句发自肺腑的告白声中,低低地回一句:“我也是。” 良久,声音渐息。 赵七抹把脸,假装那个方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丢人傢伙不是自己。他眼圈通红,可还是努力做出游刃有余的模样,斜睨着面带笑意的岳听松。 “差点被你煳弄过去了,你不是说要让我上吗?” “对呀。”岳听松又要趴回那个姿势,被赵七一把拉住。 “对什么对,这件事可是很难的,不是随便哪个呆瓜就能行的。”赵七不屑地问,“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岳听松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可他一向很诚实,就遗憾地摇头道:“上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太激动了,没看清。” “那不就结了。”赵七语重心长道,“这事要从长计议,你还不够格当下面的呢。” “那我什么时候够格啊?”岳听松郁闷地问。 “那就要看你学得怎么样了。”赵七坏心眼地一笑,“而且你的想法就不对。岳小呆,若是想让我忘了以前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多肏我。让我无论做什么,无论在哪里,都只能想起你,只记得你的东西弄得我有多么舒服。” 岳听松的唿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赵七,吞吞吐吐道:“这样……是不是有点……” “咦,你不愿意?”赵七勐地一扑,将岳听松压在床上,一根手指顺着他的胸膛缓缓下滑,居高临下地问,“还是说,岳大侠没有这个信心,嗯?” 受此挑衅,岳听松岂能再任这目中无人的小人猖狂。他长腿一勾,身影腾挪之间,俩人就掉了个个。赵七眨眨眼,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下面,便听岳听松恨恨威胁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第94章 新月高悬,如冰如玉,勾出两个小小的尖。 细细的呻吟从房内传来,同样带着小小的勾子,逗弄人的心弦。 赵七抓着岳听松的臂膀,咬唇蹙眉,被下面一次强似一次的撞击弄得欲仙欲死。莹白肌肤被汗浸湿,泛着玉石般的润洁光泽,引诱着岳听松爱不释手地抚摸玩弄,让他难耐得发起抖来。 “怎么不说话啦?”岳听松问,“方才还嫌我太慢,现在怎么样?” “慢、慢……”赵七断断续续,语不成调。 “什么,还嫌慢?”岳听松状似无奈地嘆了口气,“唉,没办法,既然你发了话,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啦。”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暴风骤雨一般的鞭挞。赵七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快感,然而岳听松牢牢握着他的腰肢,想躲又无处可逃,只能无助地蜷起脚趾,随着对方的动作从喉咙里漏出一丁点破碎的呻吟。 “别!不、不行——” “这样还不行?”岳听松尽情地欺负着身下的人,伸出两指捻弄红肿的辱尖。眼见他一双泪眼迷迷濛蒙,委屈地瞅着自己,方放缓速度,低笑问道,“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赵七的脑子早已经变成了浆煳,听完话半天缓不过神,痴痴望了一会儿岳听松,才努力攀住他的肩膀,迟缓地点头:“嗯,舒服……好喜欢、好喜欢你。”一边说,一边还用力抬高上半身,想要去亲吻岳听松的嘴唇。 这一动作,立刻牵动了两人相连的部位,他忍不住倒吸口气,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腿间。 岳听松不知他要做什么,刚想要俯下.身,却被他紧接着的举动弄得一呆—— 只见赵七双手下移,修长漂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上岳听松尚未被容纳进的一截yáng句,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等他仔细摸过一遍,就自己挺动腰肢,一点点磨蹭着将yáng句吞到根部,这才欣喜地报告说:“你被我全部吃掉啦。”说完,又得意地亲亲岳听松的下巴,恐吓道:“不听话,就吃掉你。” 岳听松原本是见他承受得辛苦,不敢进得太深,此时被这么一弄,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当下连目光都兇狠起来,像是头初次发情的小豹子,低头咬上赵七的双唇,含煳不清道:“好,都给你,全都给你……” 一夜风流,衷肠诉尽。第二日赵七醒来时,连头髮丝都透出一股慵懒的惬意。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听到一声轻笑。偏头一看,岳听松正躺在一旁,支着脑袋看他。 “做什么?”赵七瞪他,露出的胳膊肩膀上红红点点,尽是昨夜纵情的痕迹。 岳听松帮他掖了掖被角,抿嘴笑道:“原来你做梦时还会喊爹爹。” 赵七有点脸红,可还是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奇怪,我梦到他了嘛。” 岳听松仍是笑个不住。赵七刚要发火,突然想起他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心里又有点发疼,眼珠一转,笑嘻嘻问:“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唔,一定是告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乱伸胳膊踢腿。”岳听松煞有介事道。 第56页 “你才夜里乱动呢。”赵七嗔道,“我爹爹跟我说,要我快快娶个媳妇。还说你就很好,让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此话当真?”岳听松问,“可你不是说过,你爹希望你跟女子成亲么?” “当然是因为你比天下所有人都好呗。”赵七浑不在意,“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对我还好啦,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呢。” 岳听松谦虚道:“彼此彼此,你也一样。” 赵七哼哼两声,抓过岳听松的胳膊啃了一口:“臭小子,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岳听松回啃过去,两人幼稚地互相报復,不多时滚做一团,最后还是赵七先气喘吁吁地喊了停。 “不公平,你会武功,要让着我!” “我只让着我媳妇——”岳听松笑着说到一半,犹豫片刻,问,“赵七,你……想不想改回白姓?” “咦?”赵七纳闷地睁大眼睛,完全想不到对方为什么突兀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如今你再不是赵府的人,重用白雪棋之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岳听松沉吟道。 出乎预料,赵七却摇了摇头:“白家现在的主人不许我姓白了,其实我那阵子是姓薛的。” “薛棋?”岳听松试探着唤了一声。 赵七点点头,面色有些古怪:“不过这个名字也用得不太久。你这么一叫,倒好像在喊别人似的。” “要不就跟着我姓岳?”岳听松又提出一个主意。 赵七脸色一变,赶紧捂住岳听松的嘴:“这话可不是好说的!”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吃了一惊,摇摇头,自嘲道:“一时煳涂了,竟忘了这事早就已经没什么大不了。” 岳听松刚开始有点迷煳,可有些东西他还是学过的,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 与别国不同,辰国公主亦有资格荣登大宝。这样一来,“白雪棋”的姓氏就变得十分微妙。 白雪棋自小被耳提面命,自然知道这事开不得玩笑。可他现在是赵七,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好,这样跟你兄弟一样。我要做你相公,才不要当你兄弟。” 岳听松也发现自己的想法确实不周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赵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对这个姓氏……很介意吗?” “那倒不是,只是怕你——” 岳听松没把话说完,但赵七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眉开眼笑道:“我可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呢。毕竟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是赵七嘛,我只要当你认识的那个我就好啦。” 这话有点绕,不过意思很明白。岳听松心里一片火热,忍不住主动道:“我也一直是岳听松。” “咦?”赵七疑惑地眨眨眼,促狭笑道:“哎呀,岳大侠记性真是不好,你不一直是岳小呆嘛!”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玩闹一阵,赵七也就将岳听松这句话当成了傻里傻气的剖白——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承诺。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心中的感动与感激。他瞅住一个空挡,在岳听松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笑得像是刚刚偷吃了全天下最好吃的那只鸡的狐狸。 第95章 巍峨皇城下,车马喧闹,人声鼎沸。赵七怔怔看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突然有种隔世之感。 距离同汤良告别,堪堪过了一个月。然而距离上一次行走在皇城中,却已经过了将近八年。 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已经足以让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变成了陌生的模样——沿街的店铺变了,行走其中的人变了,就连守城的卫兵,也都换了一身衣裳。 可在岳听松身边,种种怅然不过一晃而过,他敲敲身边正看得出神的呆小子,笑道:“怎么,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岳听松连连点头。 “那我可要带你好好逛一逛。”赵七笑嘻嘻地说,“自古京城繁华地,至今往来车马喧。好玩好看的地方可不少。” 岳听松虽心性沉稳,可毕竟是个少年人,此时被赵七一说,也很是嚮往,遂问道:“你以前都喜欢去什么地方?” 赵七想了想:“吃喝的地方就罢了,有一家迷言馆,我去得最多。那里可好玩了,不但有点心吃,还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和谜语。头一个解密成功的人,就能把名字留在影壁上。不是我自夸,整个京城还没有比我留名更多的人呢——至少八年前是这样。” 说起当年的辉煌,他整个人都仿佛发起光来。岳听松看得出了神,心里觉得这样的赵七真是非常好看。 这一路上,多亏赵七已经知晓赵禹成这一路的布置,两人提前避开许多危险。每到那时,赵七就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露出这幅自信十足的样子,令人很是着迷。 说话间,赵七领着岳听松穿梭于大街小巷。两人时而为一些奇异的把戏驻足观赏,时而跟着人群随波逐流,吃了看了不少好玩的东西,赵七腰间的小包很快就变得鼓鼓囊囊,手上还端着一竹筒甜丸子。 “唔,这个特别好吃,你尝尝。”赵七向岳听松极力推荐,“玫瑰里面加了薄荷,吃起来凉飕飕的。” 岳听松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目光不经意瞥见一个人影。那人朝他行了一礼,岳听松微微颔首,又向赵七问道:“咱们晚上住在哪里?” “奏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吧……”赵七嚼着丸子,口齿不甚清晰。 岳听松微微皱眉:“沈兰卿的府上?” 赵七赶紧将丸子咽下去,摇头道:“我自己有个小地方住的,离迷言馆不远,正好顺路。” 岳听松点点头,再看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不甚在意,专心同赵七继续游玩。 迷言馆经歷了八年风雨,居然还屹立在原处,只是影壁变成了长廊,名字又增加不少。赵七拉着岳听松一路小跑,把影壁上代表自己的“棋”字指出来给他看。 “你看,这边这个点是个小太极,就是我写的啦。”赵七骄傲道,“我那时候可厉害了,好多人认识我的。” 岳听松留心看时,果然见到不少“棋”字,每个小太极都像一张笑脸。他能想像得出年少时的赵七是如何意气风发,又是如何得意洋洋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收穫无数艷羡的目光。 不过今日的赵七似乎不打算重温旧梦,给岳听松兴致勃勃地一一指完,就从侧门出去,拐进一条小巷,最后走到一家小小的画轩。 “我开始没钱嘛,沈兰卿接济了我一些,我就打算卖画餬口。”赵七蹲在门前,从门槛下面抽出一把钥匙,打开这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可惜压根没人愿买——呸呸呸,怎么这么多土!” “唉,看来今天我们是住不了啦。”岳听松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身,将他带离扬起的尘埃,建议道,“不如先住在我的地方?” 第96章 “嚯,好气派!”赵七打量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朝岳听松挤了挤眼睛,“托岳大侠的福,今天不用住满是灰尘的小破屋啦。” “这是父亲、父皇早年备下的。”岳听松显然对某个称唿相当生疏,自己念起来也有些怪异。他摇摇头,心里浮起一丝隐约的怅然——然而看到正四下张望的赵七,这点怅然又很快如轻烟一般地消散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迎出,岳听松不惯有人服侍,便免去一些虚礼,只带着赵七在府邸中闲逛。 一路上斋室轩院,楼阁交错,富丽堂皇又不失幽深清雅。赵七原本也是看惯了的,可其中几处巧思却让他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先皇对你很是上心嘛。”赵七道,“这么久了都一直有人打扫,他一直惦记着你呢。” 岳听松只笑了笑。赵七对其中内情所知甚少,也无意试探皇家秘闻,见他不愿多说,就扯开话头,问:“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不怕被岳峤知道?” 岳听松想了想:“他现在应该比较怕我回来……不过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找他,知道或是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 “今天就去?!”赵七吓了一跳,“不歇息一阵么?” 岳听松捏捏他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那混蛋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疯一点罢了,我才不怕他呢。”赵七分辨道,“我是说,咱们才走了这一个月,旅途奔波,夜里不用好好睡一觉么?” “好好睡一觉?”岳听松意有所指地望着他。 赵七脸上微红,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行行行,今晚就去。不过等回来之后,你可要陪我‘好好睡一觉’呀。” 灯火明灭,长夜未央。孤寂随着夜雾瀰漫开来,沁入每个难眠之人的心房。 它是那样公平,无论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还是家财万贯的富豪,都难以逃脱夜深人静时,在某一瞬间体味到的难以言喻的悲凉。 窗外月色正好,有谁会彻夜难眠? 自然是伤心人。 含凉殿中,就坐着这样一个伤心人。 他是辰国至今最为心狠手辣的皇帝。杀兄篡位,残害良臣,忘恩负义,连当年他登基时最大的助力、前丞相房明,也被他砍掉了孙子的脑袋。 然而这位残暴的君主却出人意料地年轻,顶多超不过二十五岁。他的头髮依旧乌黑,容貌亦称得上英俊,可他的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一种死寂的颜色。生命正从这具躯体中悄然流逝,他确实时日不多了。 “皇上,夜深了。” 岳峤只摆了摆手挥退宫人,目光依旧痴痴凝望着床边的金笼。 金笼足有半人多高,其上珠玉琳琅,宝气灿然,端的是价值连城的举世奇珍。只是不知里面原先关着什么东西,如今空空如也,只有一抔黄土,几缕青丝,被缎子裹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当中。 “阿棋,我今日又梦见你了……”岳峤向着金笼絮絮低语,虽然那里有的只是一团虚无,他却仿佛透过记忆看到了某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即便夜夜入我梦中,也从不开口说话。”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苦笑:“是了,你只希望我忘记你,连回忆都不想留给我。” 第57页 “你从来都是这样决绝……只可惜蚀心蛊虽毒,我终究还是想起来了。就算代价是蛊毒发作,命丧黄泉,我也甘愿,只要能——咳咳……” 岳峤咳嗽几声,缓缓揩去唇边的血迹,颓然闭上了眼睛。 “阿棋,我很想你。”随着他的嘆息,泪水从紧闭的双目无声落下。这个铁腕冷血的传奇君王,在这一刻也只是个伤心的男人。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不知是哪个大胆宫人敢在此刻打扰,他脸上柔软的惆怅瞬间变作冷硬的愤怒,然而等看清来人时,他全身都僵住了。 “阿棋……”他恍惚地笑了,一时竟辨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幻,抑或只是弥留之际的错觉,只温柔地朝对方伸出手,低声问,“你来接我了么?” “接个屁!”赵七的回答掷地有声。他一脚踹翻金笼,犹嫌不够,举起一张矮凳就是一通狂砸,破口骂道:“你个罔顾人伦、狼心狗肺、活该千刀万剐的畜生!这破笼子关了老子两年还不够,死了你也不放过。老子究竟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居然会遇见你!娘的,气死我了!” 第97章 然而这金笼甚是坚固,他砸了半天都没什么作用,便气喘吁吁扭头沖岳听松道:“小呆,快来帮我把这噁心玩意毁了,我一看见它就浑身难受。” 岳听松听见他方才的话,面色已经黑如锅底。这金笼虽造型精美,造价不菲,可论大小却只够一名成年男子堪堪蜷缩其中,连身体都舒展不开。而听赵七方才的言语,他竟在这里被关了两年…… “嘭!” 岳峤勉强支起身子,没有理会被岳听松故意丢在自己面前的金笼残骸,目光一直黏在赵七身上,似是仍旧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 “……阿棋?” 赵七瞪了他一眼:“叫谁呢,混帐王八蛋!” 岳听松唤道:“皇兄。” 他跟赵七站在一处,两人虽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之间气氛却亲昵而自然。岳峤将一切看在眼中,眸光陡然幽深几分,也不知作何思量。 然而再开口时,他的脸上已无丝毫异状。 “你长大了,很像你的母妃,眼睛像父皇——他一直很惦念你。”岳峤笑了笑,平静地向岳听松问道,“你今日是来取朕性命的么?” “不,我是来为他讨公——” 岳听松一句话还没完,就被赵七打断:“少看得起自己了,你这条命哪里值得人家千里迢迢来取。若是识相,就快把缓催花信丹的解药药引交出来,也省下我们逼问你的功夫。” 花信丹的药效岳峤再清楚不过,此时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被捅破,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苦笑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 “你们……在一起了。”岳峤点点头,“恭喜。” 他这话说得平静,可话音未落,突然眉头一紧,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嘴角已流下一道血迹。 赵七一见大惊:“你吐血了!” 岳峤强自咽下一口鲜血,勉强笑道:“无须担心,朕还撑得下去。” 赵七依然很是慌张,提醒般地推了推岳听松,急声道:“咱们要抓紧了。这傢伙蔫坏蔫坏的,再拖下去,万一叫他成功死了可就糟了!” 岳峤一呆,完全不理解什么叫自己“成功死了”,可对方语气中的毫不在乎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嘆口气,手在床柱一抹,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通体剔透的水晶瓶,朝赵七缓缓摊开了手。 “阿棋,我曾经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岳峤定定望着赵七,语调卑微而恳切,“事到如今,我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允许我记得你……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眼下我时日不多,不会让你难过太久的。” 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物,正向一个小人物,提着最微不足道的要求。他的神情甚至近乎怯懦,似乎已承担不起一声轻轻的拒绝。 连岳听松都不禁有些动容,忍不住道:“皇兄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为此而难过的。他在我身边,每天都很快活。” 赵七瞅一眼脸都变绿了的岳峤,回想起自己当初被岳听松的怪言怪语噎到半死的情景,开心地抚掌大笑:“这话说得不错。我现在天天心满意足,夜夜乐不思蜀,确实没心思去理会旁人啦!” 他上前几步,伸手去拿岳峤掌中的瓶子,一边还继续说道:“嗯,你完全不用操心,愿意想什么就想什么,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过去我也天天盼着你走路摔死,喝水呛死,可你居然活到现在都没死,足以说明这种事情是一点都——” 就在赵七指尖将将触及瓶身的瞬间,变故陡生! 第98章 赵七只觉眼前一花,忽而一阵劲风扑面,定睛看时,哪里还有花露的影子? “嘭——” 听到窗户被撞开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扭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跃过窗口融入了漆黑的夜色。 岳听松此时也已追到大开的窗前,然而他慢下脚步,犹豫地朝赵七看了一眼。 “快去吧。”赵七催促道,“我不要紧的。” 岳听松的目光在岳峤身上一凝,最后还是点点头,纵身沖了出去。赵七也走到窗户边上,担心地朝外张望。 “我这个弟弟,真不好说是精明还是煳涂。”岳峤忽而嘆了口气,“他就这样把你留下了,是觉得我现在废人一个,不能对你动手么?” 赵七回过头,半晌嗤笑了一声:“人家把你当兄长,你却把人家当小人……啧。” 岳峤似是没听出他的嘲弄,只是微微一笑:“这样也好。多年不见,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好说的。”赵七看他一眼,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反正也只会假惺惺地扯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话,连蚊子哼哼都比你的声音好听。” “其实我只想对你说一句抱歉。”岳峤黯然道,“当年的事,总归是我对不起你。那时我太幼稚,又太偏执,得知那件事后,又被怒火蒙蔽了理智,不仅伤到了我最爱的人,连自己也是遍体鳞伤。” “啧。”赵七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懒洋洋地注视着灯笼下被微风拂动的明黄色流苏,并没有出言指责。 仿佛受到了鼓励,岳峤贪恋地凝望着他的脸庞,继续道:“你还记得么,咱们小时候第一次遇见,你看到岳岷带人欺负我,就用石头打破了他的头……你那时可真威风,又聪明,又伶俐。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能同这个人相伴一生,时时呆在一块儿,大约比做皇帝还快活。” 他说的是白雪棋九岁时发生的事。那时的白雪棋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糰子,个头不大,气性却不小。打伤人后也不害怕,反而头头是道地指责三皇子岳岷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不懂得爱护幼弟,未了却向先皇主动请罚,礼数分毫不差。 先皇母妃早逝,其实是凤宁公主将他一手带大,故此对她很是亲近敬重。白雪棋是她唯一的孩子,生得又如此精緻可爱,更不提对答如流的聪敏机变,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狠不下心罚他。更何况白雪棋虽然比岳岷小上几岁,可论辈分却比他大,叔叔教训侄子,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此事就此揭过,最后只有岳岷一人挨了罚。 “我很想多跟你亲近,只是你毕竟不住在宫里,也不会每次都来找我玩。所以我每天都会去宫门那里等,只要远远地看你一眼,就能开心一整天。”岳峤苦笑道,“人在小时候总是很容易满足,而越长大越是贪心。到后来连自己最初想要什么都忘了,是不是很可笑?” 赵七没怎么听岳峤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曾经他的双手白.皙无瑕,在烈日下肌肤几近透明。而如今指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却比之前有力得多。 “……那还是父皇头一次用正眼看我,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岳峤的手掌悄然收紧,“阿棋,只除了你。”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赵七漫声问,“说完了吗?” “还有最后一件事。阿棋,你能不能走近些……”岳峤恳求道,“我的眼睛已经不行了,念着咱们年少时的情分,就让我再看看你吧。” 赵七撇嘴:“我方才是给听松面子,可不是给你面子。要念旧情,也该你念。小时候我怎么对你的?你就算不记得我偷偷给你带了多少次点心,也应该记得你被人揍的时候是谁帮你揍回去的吧。哼,你还敢那样骂我。” “是我错了。”岳峤歉然道,“我一见你跟别人在一起,就不免妒火攻心,说出许多伤人的话……” “那你的妒火可真够旺盛的,一天三百六十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赵七摇头,“编排我跟太子就算了,连你老子都不放过。先皇他老人家都六十多了,一片慈爱之心竟被你说得如此不堪,你还真是不知道积德啊。” “阿棋……”岳峤似是想翻身下床,可力气不够,直接连人带被滚到了地上。他努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朝赵七走了几步,一个趔趄,又重新跌回了地上。 赵七看着他继续执着地朝自己这边爬,感觉有点渗人。为防止夜里发恶梦,他便上前几步,想要扯下张帘子将岳峤盖起来,来个眼不见为净。 结果刚走过去,岳峤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赵七知道他误会了,不禁对待会儿他的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有点期待,便俯下.身去瞅了瞅。 “你高了,也瘦了。”岳峤向赵七伸出手,却只虚虚停在半空,似是不敢触碰,良久,方轻声问道,“阿棋,你原谅我了么?” 赵七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突然听到一道尖锐风声,朝自己后脑唿啸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病恹恹的岳峤目光一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在千钧一髮之际一把推开赵七,自己发出一声闷哼,倒滑数尺不止。 赵七吓了一大跳,看着岳峤皱眉捂住左肩,肩头黑乎乎一只短箭已然没入肉中。鲜血顺着箭身流下,不多时便在地上积成一滩。 第58页 他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心里渐渐浮现一丝后怕。 若是岳峤慢上那么一点…… “别怕。”岳峤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阿棋,不要紧的,先把窗户关上。” 然而赵七却一动不动,只定定注视着岳峤:“为什么?” “我来不及多想,只是捨不得见你受伤。”岳峤低声笑了,目光忧伤而温柔,“阿棋,我喜欢你。” 赵七默不作声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关上窗子。转身一脚踹上岳峤的伤口! 第99章 “哈哈哈,慡!”赵七仰天大笑,“老子想这样做很久啦!” “你——” “我什么?”赵七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少噁心人了!你敢说花露不是你让人拿走的?你敢说这不是你设计好的?娘的,若是你慢一点,老子就死了!临死不忘拉个替死鬼,你对我是真恨啊!” 说着他脚下也没停,可没踢几下,忽而脚踝一紧,却是被岳峤牢牢抓住,差点摔个狗啃泥。 “我只想让你记住我!”岳峤目光阴沉,全没了方才的深情与懊悔,有的只是堪称恐怖的恨意与执着,“你想跟那小子双宿双飞?他凭什么!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他还不知在什么地方!” “还敢说他?你连听松的脚趾甲都比不上!” 岳峤面如沉水,手里加了些力道。赵七的脚踝之前受过伤,被他这么勐力攥着,额头立刻疼出一层冷汗,依然嘴硬道:“有本事你就捏断我的腿,我才不怕你呢!” 岳峤却仿佛突然惊醒,忽地松开手,脸上又现出一丝歉疚:“你疼不疼?我确实知道今夜有人行刺,只是想最后博一把……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付出的一切你都弃如敝履。我们过去明明相处得很好,你也很喜欢我的,不是么?” “对啊。”赵七退到角落里,伸手揉着自己的脚腕,冷笑道,“我喜欢你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服穿,不让我好好睡觉。我喜欢你把我当条狗,逼着我到处爬,趴着从狗盆里舔东西。哦,还喜欢你天天餵我yin药,吃完就让人打我……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不喜欢你,还真是天理不容呀。” “阿棋,你明知道我也不想的。”岳峤颓然道,“每次伤到你,我心里也是一样的痛楚。可只有你睡着之后才会听话一会儿,其它时候,你总是对我冷言冷语……” “那不是睡着,是被你折腾晕了。”赵七订正道,“自从被你抓了来,我就没睡过几个好觉。至于冷言冷语……呵,我不就是说你这人不孝不忠不义,我永远不会看得起你,需要我提醒你做了什么吗?你让人弄了个东西撑开我的嘴,然后——” “别说了!”岳峤吼道。失血与愤怒让他连指尖都微微麻痹,额头青筋暴起,似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赵七啧啧感慨:“果然‘心里也是一样的痛楚’,连听都不愿听。不过说来也奇怪,你往我嘴里撒尿的时候,怎么没心疼得尿不出来呢?我看你还挺慡的嘛。”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岳峤的整个肩膀都已被染红,他拼命支起一边身子,想要挪到赵七身边,“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不是喜欢那些小玩意么,我命人做了新的给你,堆满了一间大屋子,我再也不会随便烧掉你的东西了……” 赵七向后缩了缩,嗤笑着摇了摇头:“你那点施捨,我才看不上,我有听松啦!他的好处十天十夜也说不完,跟你一点也不一样。” “不要再跟我赌气了,你只是骗我的对不对?”岳峤哀声道,“恨与爱的感觉很是相似,或许你只是弄错了,你并不恨我,而是——” “我恨你做什么?”赵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走在路上被疯狗咬了,会去恨那条狗吗?我就不会。顶多在被咬的时候骂上几句,但那之后,我会感激那个安慰我、帮我包扎伤口的人。至于狗怎么样,我才不管呢。” 岳峤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像是灯尽油枯时的火苗。这时赵七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赶紧跑过去,果然是岳听松进来了。 “你可回来啦,东西到手了吗?” 岳听松晃晃手中的水晶瓶:“幸不辱命。” “真厉害。”赵七笑嘻嘻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咱们这就走吧。” 岳听松点点头,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岳峤,便对他告别道:“皇兄,你保重身体,我们改日再叙。” 岳峤怔怔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没有移开目光。 今夜他步步谋划,精心算计,甚至以性命为筹码,为的只是白雪棋心中一丝不忍。只要有这点不忍,他就能将他留下,就算是死了,也将永远成为他心头一个记挂。 然而,白雪棋什么都没有给他。 甚至连愤怒都不多,他的眼神是真的浑不在意,岳峤以为自己至少会是他生命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可如今看来,顶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跳樑小丑罢了。 最初的愤怒与嫉妒燃烧过后,只余下一些痛苦的灰烬。 他失去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第100章 赵七跟着岳听松弯腰钻进来时的密道——这个地方恐怕连岳峤都不知道,至于远在深山的岳听松是如何得知,恐怕又是一桩皇家秘辛了。 不过赵七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路上,他回味着岳听松最后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对他道:“要我看,你皇兄身体好得很,流了这么多血都没事,肯定能撑到你下次见他的时候,但再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岳听松问:“为什么?” “因为你这次气了他个半死,两次就是个全死,没下次啦!”赵七说完正要大笑,忽然瞥见岳听松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敛去笑意,小声问道,“你不高兴?” 岳听松摸摸他的头髮,皱眉道:“方才那个抢走花露的人死了。” 赵七睁大了眼睛:“你杀的?” 岳听松摇头:“不是我。”说着,他便将方才的经歷娓娓道来。 当时,岳听松以为自己能立时将人拿下,然而那人轻功着实不俗。他拼劲全力,也只是堪堪不被甩脱。 可当将人追到一处拐角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再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有另一个人在那黑衣人身上翻东西。 “莫非花露被掉包了?!”赵七失声道。 岳听松只道:“你听我继续说。” 他自恃武功高强,正要上前与那个突然出现的傢伙交手。却见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突然暴起,一刀割断了那人的脖子! 原来那黑衣人竟是一息尚存。可杀掉那人之后,也终于精衰力竭,眼见就要一命呜唿。岳听松急忙上前,只听到他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赵七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不是跟兇手有关?” 岳听松凝重道:“竟然是。” “是谁?你快说呀!” “我是说,他说的那三个字是‘竟然是’。”岳听松解释道,“然后那个人就死了。” “……”赵七郁闷极了,“临死之际这么重要的时刻,这个人就一定要用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吗?” “嗯,然后我看到了他们的脸。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不认识,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抢走花露的人我倒是见过,是岳峤身边的太监,叫得福的。以前还在南水镇的时候,他来找过我。” “哦,是那个舌头很长——我知道是谁了。”赵七干笑两声,神态不见多么伤心,“果然是岳峤在捣鬼,说不定他那时候就知道我还活着了。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行动的第三股势力是什么人……” 他苦思冥想了一阵。有点疑心是赵禹成,可如此藏头藏尾,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而自己又得罪过谁呢?赵七怎么也想不出来,便索性归到岳峤的仇人上去。 “这么说,那个‘白雪棋’可能也是岳峤派出的人……”赵七想了想,“难怪他要那封信,是怕你抢了他的位子吧。” 岳听松笑了笑。如今那封信上的东西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岳峤大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帝——直到大限终至的那天。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密道的尽头,赵七探头探脑地想往外面钻,忽然听到岳听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实……我方才早到了一会儿。” 赵七一愣,头也不回地打趣道:“啧啧,堂堂少侠,竟然做起了偷听的勾当,你害不害臊?” 岳听松轻轻拥住他,将头靠上了他的肩膀,闷闷道:“要是我早生几年就好了。若是那样,就可以早些照顾你。” “等我老到没有力气,你多照顾我几年也是一样的嘛。”赵七说完,顿了顿,又小声揶揄道,“小哭包,你可别哭啊。” “我才没有。”岳听松没有示弱,可他的声音仍然很不快活。 ——无论如何,岳峤毕竟是他的血亲。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喜欢的是你,跟别人可没有半点关系。”赵七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扭身捧住了岳听松的脸,笑眯眯道,“不过,如果你非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而责怪你自己,那么我勉为其难惩罚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怎么罚?” “哼哼……”赵七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岳听松,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你说呢?” 第101章 白雪棋四岁那年,宫里添了一位皇子。 那一夜天现异象,举城譁然。白宜秋连夜面圣,与皇帝商讨到清晨。 回府之后,他便开始为这位小皇子拟名。写了一张又一张,铺满了整个书案。 白雪棋揉着眼睛靠在书案一角,脑袋一耷拉一耷拉的,两只小手还记得要努力研墨。他昨夜等了许久也不见爹爹回来,今天就扒着他爹不放了。 “小棋,先去睡吧。” 白雪棋只是摇头,小声嘟囔道:“小棋乖,爹爹不走。” 或许是因为曾经被亲生父母抛弃过一次,白雪棋似乎很担心自己会被丢掉。白宜秋不知他是否有那时的记忆,但他与生俱来的的不安全感却是显而易见的。 第59页 所以白宜秋便不再催促,只是在白雪棋终于困得睡过去之后,将他轻轻移到软榻上,给他盖上一层薄被。 小小的白雪棋缩成小小的一团,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个小鼓包。这时有人通报贵客上门,白宜秋吩咐过侍女好生照看,便先出去会见客人。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白雪棋迷迷煳煳爬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个人。 这个人生得很好看,白雪棋见他盯着自己,就扭头去找白宜秋。可父亲不在这里,他只好对那人严肃地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家父不在,请客人见谅。” “好孩子。”那人笑问,“你就是白雪棋?现在识字了么?” “嗯。”白雪棋很开心有人听过自己的名头,用力点着头,两只小短手使劲比划,“我认识好多好多字的。” “那我可要考考你。”那人朝桌上一指,“这里这么多字,你觉得那个最好?” 白雪棋一点不露怯,小心地爬上书案,就认真地坐在一堆字纸中端详起来。良久之后,他选定一个,举起给那个人看。 “唔……好!”那人沉吟片刻,欣然点头,“不愧是白宜秋之子,眼光不错,就这么定了。” 白雪棋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自己给爹爹争了光,便也很高兴。他将纸翻过来,得意地左看右看。 “这个字念什么啊?”那人逗弄着问。 白雪棋心想这人原是个不识字的,难怪要自己帮他,便认真道:“这是两个字,念‘山风’。” “山风?!”那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岳山风,名字果然不错!哈哈哈哈!” 这笑声震耳欲聋。白雪棋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赶紧捂住耳朵。那人不再放声大笑,转而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谢谢你了,小傢伙。待日后再见,我会让小山风谢谢你的。” 第102章 岳听松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四肢被缚在床柱上,身上还趴着个笑得贼兮兮的傢伙,正坏心眼地磨磨蹭蹭,四处点火。 “嘿嘿,小美人,风水轮流转,你终于落到小爷手里了。”赵七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这幅景象是不是很眼熟?嗯,如果你说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就……我就挠你痒痒!” 岳听松只能苦笑。他身上束缚的丝帛虽是一挣就断,但现在可是赵七在惩罚自己。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还要拿捏着力道,防止自己激动之下把柱子扯坏。 “说不说?”赵七兴致勃勃地逼问。一边还扯开了岳听松腰间的系带,活脱脱一副急不可耐的色鬼模样。 岳听松歉疚道:“我不应该对岳峤手下留——” “不是这个。”赵七随口否定。手下不停,又扒开岳听松的衣襟。终于见到那健壮结实的胸膛,他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一双爪子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嘴里不住地威胁道:“哼哼,让你小子总是欺负我。若是说不出来,看我怎么报前日、大前日、大大前日之仇,非要弄得你求我不可!” 他说得发狠,可动作却有些软绵绵的,故意撩拨着岳听松的慾火,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我不该偷听你们谈话……”岳听松的唿吸略微急促,因为赵七已经脱下了他的裤子。 “不对,再想。”赵七急匆匆应了一声,就把脑袋埋下去,用双手捧着,啧啧有声地吸.吮含弄起那根粗大的yáng句。 岳听松这个地方大得超乎常人,赵七很辛苦才能含进去一半,所以异常投入,一时都来不及听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哼哼两声,权作否决。 不过这对岳听松来说却是十足十的煎熬。震颤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绝妙滋味,他差点就要挣开束缚,可最后还是强自忍住,看着赵七抬起头,用嫩红的舌尖舔了舔湿润的双唇。 “味道不错哦。”赵七笑嘻嘻地用指尖轻轻搔弄敏感的柱头,故作无奈道,“你小子不仅嘴硬,这里也很硬,看来只能使出点非常手段啦!” 岳听松问:“如果我求饶,你会放过我吗?” 赵七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就来吧。”岳听松示弱地偏过脑袋,“虎落平阳,我也只能任你施为了。” “哼,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让我放过你。”赵七趾高气昂地警告了一句,又在柱头上啾地亲了一下,就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他身上原本就只有一件松松垮垮的薄衫,大半个膀子都露在外面。现在脱起来也甚是便利,眨眼间就浑身光熘熘地骑在岳听松的身上。 岳听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每一次见到赵七的裸体,他都依然无法摆脱片刻的失神——不仅仅因为这具胴体的魅力,更因为这是他深爱的人。 赵七注意到他的目光,脸红了红,却没有丝毫遮掩。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个人的目光让他既羞涩又得意,只希望对方能多看一会儿,片刻也移不开眼睛。 不过现下,“惩罚”岳听松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很快回过神,俯身在岳听松的脖子上轻轻舔咬。 “唔……”肌肤相亲,岳听松几乎是用全身感受到了那细腻柔滑的触感。他不禁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残留在指尖的一丝悸动而彻夜难眠。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身边。 “你身上真暖和。”赵七小声嘟囔着在岳听松身上蹭来蹭去。一对软软的辱.头擦过对方的躯体,很快变得硬而挺立,岳听松几乎是用光了自己至今为止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伸手去揉搓它们。 可赵七却觉得有点空虚。不过他不想这么快就放过这小子,所以他支起身子,朝上靠了靠,将一侧的辱粒贴近岳听松的嘴唇,命令道:“你给我舔舔。” 岳听松张嘴就咬。赵七吃痛,下意识想要缩回身体,却扯到了皮肉,疼得直哼哼:“你这傢伙怎么出尔反尔,不是说好了任我罚吗?!” 岳听松含煳不清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说,我就不放开。” 赵七被他说话的气流弄得一阵哆嗦,气得直推他脑袋:“怎么我犯了错你就要我自己想,你犯了错,却要我告诉你?”岳听松听到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心下一痛,赶忙松口,去看他的脸。结果却见到一个jian计得逞的坏笑,与此同时,下面那个要命的地方已经被人握住了。 “岳小呆啊岳小呆,啧啧,真不老实。”赵七威胁地抓着对方的“把柄”,昂着下巴吩咐道,“老老实实躺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岳听松心知今夜不能善了,心下一嘆,道:“我想知道自己的错处,以后好不惹你伤心。” 赵七目光一暗,眸子眯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对男人说这种话,可是很危险的。” 岳听松静静看着他。 他的目光里是全然的爱慕与迷恋,只是跟他对视,赵七就觉得全身都着了火。 跟岳听松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更加喜欢对方一点。这些喜欢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里总是满满涨涨,却也更加担心会有失去的一天。 从小到大,他爱的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离他而去。他的父母不想要他,爹爹去得太早,而沈兰卿更是英年早逝。所以,无论多么喜欢岳听松,他都依然会忍不住想像两个人分开的样子。 到了那个时候…… “你怎么还不知道呢?”赵七唿出一口气,趴在岳听松的耳边,小声道,“你的错就是出现在我面前……哼,你这个小呆子怎么这么讨厌,让我少喜欢一点都不行,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啦!” 丝帛断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席捲二人的狂热激情! 第103章 清晨,还没睁开眼的赵七在被窝里拱来拱去。他早上四肢总会发冷,所以就想往岳听松那边凑,可手在被子里摸了半天,只抓到一根奇怪的绳子。 难道是昨天晚上用来绑人的那根?赵七迷迷煳煳地想。 原本他是想好好欺负一下岳听松,可到了后来,却是自己被插得乱七八糟,又哭又叫地求饶。可那小子就跟吃了什么东西一样,连装哭都没用,反而肏得更狠。 最后,赵七趴在床上承受岳听松自后而来的撞击,屁股都被撞红一片,明明都没有力气了,还被他扳着脑袋亲吻。直到…… 沉浸在回忆中的赵七突然僵住了。他感觉手里的“绳子”动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用另一只手缓缓掀开被子,发现—— “啊!!!” 岳听松破门而入,看到赵七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大唿救命。见自己来了,他明显松口气,可身体还打着摆子,哆哆嗦嗦朝床上指:“蛇、蛇!” 赵七确实被吓得不轻。不过这倒不能怪他胆小,任谁早上起来被窝里多了一条蛇,恐怕都会大惊失色。 岳听松急忙将他捞起来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快步走到床边。那条蛇已经慢吞吞爬了出来。它遍体银白,光彩灿然,头上顶着一根弯弯的银角,恰似半轮新月。岳听松一看,却是惊喜道:“银角大王,你终于来了!” 赵七仍然惊魂未定,可看岳听松的反应,便强作镇定地问:“这是你的熟、呃,熟蛇?” “嗯,我们认识很久啦。”岳听松伸出一只手,那条蛇温驯地滑到他的胳膊上,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岳听松将它带过来给赵七看,介绍道:“银角大王脾气很好,不过不太喜欢生人。它愿意跟你睡在一起,看来是很喜欢你呢。” 见银角大王朝自己嘶嘶吐着蛇信,赵七嘴唇都白了,结结巴巴道:“大王、大王饶命!咱们打个商量,您能不喜欢我吗?” 岳听松见赵七怕成这样,便离他远了一些,笑道:“它是我们一个邻居的朋友。那人的医术很厉害,我小时候受了伤,都是找他医治。”说着,银角大王张开了大嘴,赵七以为它要咬岳听松,连忙跑过来时,却见岳听松从它嘴里抽出一根东西。 那却是根不到一指的竹筒。岳听松打开,取出一张纸条,细细看过,面露喜色,又从里面倒出三颗药丸。 “给,吃了它。”岳听松递给赵七一颗,念着纸条上的字,“服下此丸,可推迟花信丹半月之期。” 第60页 赵七猜出这是那位高人研制的缓解之药,便接过来一口吞下,砸了咂嘴:“甜丝丝的,好吃。” “下一次服药是在十五天之后。”岳听松郑重地将另外两颗丹药收好,把盛放着花露的水晶瓶取出,对赵七解释道,“蓝前辈让我把药引给银角大王先带过去,他研究一下解药怎么制。” 赵七未料他早就做好如此布置,心里不禁一暖。从时间来看,他一定是刚刚知道花信丹的事情,就开始想办法了。 不过看看那条蛇,赵七不禁有些担心:“瓶子这么大,它长得这么细,要怎么让它带啊?” “放心,银角大王吃得下的。”岳听松说着,便将那个直接水晶瓶塞进银角大王的嘴里。 不愧是岳听松认识很久的蛇,确实有些神异之处,这么大个瓶子吞进去,它的身形居然一点不变,连肚子都不见鼓。赵七看得稀奇,心里倒不太害怕了。 “下次请你吃鸡。”岳听松拍拍银角大王的银角,“快去吧,这次多谢你啦!” 银蛇颇有灵性地点点头,悄然落地,像是一条流动的水银,眨眼就消失在门fèng中。 直到吃完早饭,赵七还在啧啧称奇。 “你的邻居都这么厉害吗?”他好奇地问。 岳听松想了想:“住在山顶的人,至少轻功很厉害……内功也应该不错。我小时候都跟师父住在山腰,现在也不能在山顶久待。” “这么强!”赵七大吃一惊。他不会武功,可自从见到岳听松暴打赵九等人之后,就一直觉得这小子天下无敌。再加上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到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赵七心里更是羡慕得不行。此时听到这世上还有比他厉害的傢伙,不禁有些呆愣。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高手,连我师父都没见过。”岳听松道,“武林之大,远超你我想像,奇事高人,更是不知凡几。咱们以后有得见识呢。” 赵七赶紧提醒道:“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玛瑙湖,可不能食言啊。”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已经定下的事情,是不会改的。”岳听松笑道,“咱们先回山一趟,等给你解了花信丹,就可以去那里——路上正巧能经过南水镇。” 赵七其实对报復赵禹成并没有多少兴趣,岳峤也是,比起特意去揍他们一顿,他更想将时间用在跟岳听松厮守上。 不过这事用不着多花心思,到时候绕开也就罢了。想到这里,赵七便笑嘻嘻地点头道:“就这么说定啦!” 第104章 十日后,官道。 赵七坐在马车边上,跟坐在另一边赶车的岳听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如今的他已经无惧马车的颠簸,甚至可以剥栗子餵给岳听松吃。不过岳听松不像他这样贪吃,所以大半倒是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现在就吃这么多,仔细晚上又喊肚子胀。” 赵七闻言笑道:“你再帮我揉揉就是了。嘿嘿,上次你帮我‘揉’完之后,我肚子反而又饿了呢。” 岳听松见四下无人,便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你若是答应到时候不哭,想吃多少吃多少。” 赵七想起什么,老脸一红,啐道:“小没正经的,你才哭呢!好好看路。” 岳听松只笑着望他一望,瞧见他把栗子都放进了小布袋里,才将脑袋转了过去,专心赶路。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一个村子。 眼前屋舍井然,道路开阔。此时正值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时有几声犬吠传来,温馨而又安逸。 不过,岳听松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路上怎么没有人?”赵七也嘀咕道,“还不晚呀,他们这时候不串门子玩么?” 岳听松耳朵一动,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又听赵七道:“看来这里的人睡得一定很早……不行,我们要快点去借宿,我可不愿意睡在马车上啦。” 村子里没有客栈和驿站,岳听松便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应门的是个面目沧桑的中年人,一身粗布衣,皮肤黝黑。 岳听松说明来意,那人有些警惕,但见他言辞有礼,出手大方,还是点头应承下来。赵七原本窝在马车里收拾东西,听见之后便探出个脑袋,欢欢喜喜拿着包袱就要往里走。可那汉子一见他,立时皱起了眉头。 “不行,你们寻别家住吧。”那人摆摆手,说着就要掩门。 “等等,我是阎罗还是怎的,你怎么躲得这么快?!”赵七半个身子已经挤进门里,嚷嚷道,“说好了又反悔,你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 那汉子不答,只是关门。岳听松将赵七朝后一扯,就听“嘭”地一声,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人家不愿意让咱们住,你也不能硬闯啊。”岳听松笑道。 赵七却哼了一声:“他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一定是心中有鬼。整个村子都古古怪怪的,我看,咱们今天是只能住在马车上了。” 接下来,果真被赵七一语成谶。他们连问了几处人家,皆被一一拒绝。 若是单岳听松一个人还好,只要赵七一出现,主人家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几乎就要动手赶人了。 “啧啧,我长得有这么丑吗?”赵七摸着自己的脸,“小呆,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跟以前一样英俊?” 岳听松看了看他:“嗯,我觉得你比原先还好看。” 赵七喜道:“好小子,有眼光,比那些人强多了!” 俩人转悠半天,一无所获。最后便将马栓到一棵老树边,正要在此处安营扎寨,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匆匆走了过来。 “两位小哥,你们、你们要找地方过夜吗?”她刚说完,赵七就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 那妇人匆匆回头,将一个小娃娃抱在手里,低声劝哄片刻,又道:“我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地方也大,还有糙料可以餵马……” 赵七瞧见她颇有几分颜色,就问:“你家男人呢?” “他……他……”那妇人支吾几句,最后嘆了口气,“没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赵七小声对岳听松道,“咱们要是住了她家,她以后的日子说不定就更不好过了。” 岳听松没明白赵七的意思,只惦记着他进村时说不想睡马车,便道:“好不容易有人收留我们,可要多给人家一些银钱。” 那妇人见他同意,喜不自胜,甚至亲自上前帮忙牵马。可赵七留心观察,却发现她眉宇间有股羞惭惊惶之气。 他心下一嘆,什么话都没说。 路上,岳听松向妇人打听,方知这里是小杨村。妇人是外嫁来的,姓周。杨周氏有个不足周岁的女儿,时时需要人哄,不然能一直哭到自己抽过去。 “这孩子爹爹去得早,我又……唉。”杨周氏说着抹起泪来。怀里的小娃嘴巴一瘪,眼见又要嚎啕大哭,她便赶紧轻轻拍着,眼泪已顺着脸颊流下。 岳听松有些手足无措,便看向赵七。赵七比他还不如,整个人都有点发呆。 他平素接触不了几个女的,皆是卖点心小玩意的大婶,撒泼骂人都比他厉害得多,何曾见过这样柔弱的女子,再加上还有个更加柔弱的小娃娃,心里就有点发憷。 此时岳听松见赵七直往后躲,心里好笑,倒也不再紧张,便对那妇人道:“我们问了许多人家,都不愿容我们住上一晚,只有大姐雪中送炭。大姐是好心人,日后必有福报的。” “我不求什么福报,也不怕什么恶报。只盼我的孩儿能平安长大……”杨周氏眼泪止住,勉强笑了笑,“村里过阵子要办赛会,家家户户忙着置办物件,怕是都不得空闲。我……这样,倒是不用准备。” 她家离得不远,没说几句话,几人便来到一处农舍。院内整理得井井有条,屋子里的被褥寝具也十分整洁,赵七大喜,不住声向杨周氏道谢,夸她心善会持家。 杨周氏离开后,赵七抢先跳上炕,原本还想跟岳听松闹一阵,可白天实在劳累,不多时就沉入梦乡。 夜半时分,赵七忽然惊醒。 周围很安静,他也没有做什么噩梦。然而他转转脑袋,只觉背后一凉,身上的寒毛纷纷竖了起来。 原本睡在身边的岳听松,此时已不见踪影! 第105章无责任番外 严重警告!!! 赵禹成打算废掉赵七手脚的时候,如果岳听松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 如果看了之前的故事觉得虐的,建议不要看这一段了。因为它非常非常非常虐!比正文虐十倍以上!正文比起来就是甜到发腻的小甜饼!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未来番外,与正文无关,瀰漫着古早虐文风味的重度虐心虐身,观看时可能会造成生理心理上的不适,请谨慎阅读! -------------------- 又一次逃跑失败,赵七被拽到赵禹成面前。 自从岳听松走后,他一直没有放弃。虽然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站都站不起来,每天只能用膝盖手肘在地上爬,但他还是寻觅着一切可以逃脱的机会。 赵七已经逃出去过好多次,最接近成功的那回差一点就能爬出南水镇。可还是被捉了回来。从此,他的脚腕被就绑上了空心的铁球。里面放着铃铛,每动一下就叮噹作响。无论爬到哪里,声音都会暴露他的位置。 他想过一些办法,但脚上的镣铐随即被锁死,赵禹成往锁眼里灌入了铜汁。赵七有一次试着把自己的脚剁下来,却被人发现了。之后,他的脖子上也被拴了这么一个铁球,平时就连抬头都很艰难。 可他还是想出了办法。 这一回他计划了很久,终于偷偷爬到运货的车里,藏进了一个装蔬果的大筐。若不是车子勐然陷进了坑中,让那三个铁球响了起来,他差一点就能逃出赵府。 也不知这次要被怎么整治。赵七瞅着赵禹成的脸色,在心中暗想。 不过他并不害怕。这一年,赵禹成用过很多方法,想让他忘记岳听松。但赵七都熬了下来。 在很疼很难受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岳听松说。而只要想想岳听松听到那些话的反应,得意洋洋的窃喜就会充盈他的心房,疼痛与屈辱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赵禹成淡淡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第61页 赵七的衣裳就被掀了起来——因为脚上的铁球,他已经没办法再穿裤子,赵禹成令人给他做了样式特殊的长袍,只要掀起来,他就能随时随地干他。 而今天,赵禹成似乎不打算亲身上阵。 自从他将天阳九转诀练到圆满之后,就不许别人随便触碰赵七。不过每当赵七惹恼了他,他还是会让赵三等人跟赵七“叙叙旧情”,只是再不能射在他的身体里。 此时,赵七正一声不吭地承受着来自身后的撞击。 他的腰间繫着粗粗的麻绳,吊在房樑上,勉强算是站立了起来。然而他的腿脚根本就用不上力气,被人从后面插进去的时候,就只能被动地跟着摇晃,连固定身体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后面换了几次人,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反正都差不多。从头至尾,他只是垂着脑袋,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链子。 以前被碰一碰都难耐得不行的地方,现在穿着两个精美的金环。内侧刻着赵家的徽记。 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勾住连接辱环的金鍊,轻轻扯了扯。赵七忍不住泄了一次,浑身都在发抖。 赵禹成说了句什么话,赵七睁着眼睛,并没有听懂。 自从很久之前的一次折磨过后,他就不再跟任何人说话,渐渐地,也有些不太明白别人的意思了。 被轮着肏了很久,赵七一被放下来,就立刻瘫在了地上。 他的膝盖手肘处裹着厚厚的皮毛,撑在地上可以防止擦伤,却无法阻挡寒气入体。一遇到阴天下雨,就不免骨头生疼。 今天外面飘着雪,赵七周身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可还是要爬到赵禹成身边,等着他花样百出的折腾。 “岳岚今日大婚。”赵禹成低头看着赵七,又跟他说了一遍,“另一位新郎你也见过的,正是他初来南水镇时,救下的那名少年。” 赵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有些畏缩,但并没有其它反应。 “他五年前就已经忘记你了。就算你真的逃出去,也再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赵禹成柔声道,“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赵七摇了下头。赵禹成心中一动,却发现他只是偷瞄挂在墙上的鞭子。 他现在能理解的东西已经不多,记性也很不好。明明早就已经搬出了原来的小院,可还是会下意识地爬回去睡觉。 赵禹成命人将那小院拆掉的时候,他呆呆看了很久,在废墟里默默流着泪翻了好几天。然而过一阵子,又会忘了似地往那里爬。 赵七已经废了。 他唯一能理解并且想做的事就是逃出去找岳听松。然而,就算这样将他放出去,他凭自己也去不了哪里,多半会死在路上,或是被人抓去卖掉。 时间并没给他的容颜带来多少改变。他的肌肤依然白.皙如玉,丝毫不见风霜侵染,似乎永远停驻在了五年前的那天。 其实,当时的岳听松原本已做好营救的准备。只是造化弄人,百忧百空散的药力与他的内力发生了冲突,他救人心切,强行吸纳药力,却导致经脉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丢掉了一点记忆。 赵七跟他相识不过一个多月,就这样被轻易地忘记了。 赵禹成跟他这么说过,然而赵七却认定了这都是谎言。他从不去考虑时间过了多久,在他的意识中,现在依然是他跟岳听松相遇的那一年。 ——他自以为熬过了赵禹成的一切手段。可事实上,那一年他就被逼疯了。 赵禹成摸摸他的头髮,将他拥入怀中。被刚刚肏弄过的后.穴松软而灼热,无论什么都能轻易吞入。赵禹成从案头挑了一只毛笔,慢慢插了进去。 赵七皱着眉头,毛笔的细毛弄得他很难受。他伸手下去,可抓了半天都拔不出来。 他的双手现在连支笔都拿不动,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别人抓着去摸男人的yáng句,任由他人百般亵玩。 赵禹成用毛笔磨了一小会儿,赵七腰都软了,后面已经湿成一片。他将笔拔出来扔到一边,自己顶了进去。 赵七咬着嘴唇,被撞得东倒西歪,茫然望着前方的墙壁。 那里挂着一幅春宫,一名男子身着喜服跪趴于地,正被人从身后捉着腰插入。脸上表情似喜非喜,眉眼间皆是浪荡的春情。 赵七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他把头偏了偏。可春宫不止这一幅,四面墙上都挂着,主角皆是同一个人。赵七躲不开,就索性把眼睛闭上。 “害羞了?”赵禹成低笑着问。 赵七没有给他什么回应,脸上连一丝羞恼都没有,只是在被弄得太狠的时候才会轻声抽泣起来。 然而他的哭泣无法换来怜悯与温柔,他的泪水也只会让赵禹成更加兴奋。哭了一阵,赵七实在受不住,最后只能默默忍住哭声,希望赵禹成结束得快一些。 很久之后,奄奄一息的赵七被人抱了出去。 屋外雪花飘落,一点冰凉落在脸颊上,他动了动,吃力地仰头望向天空。 他想起那次大雪过后,天朗气清。岳听松背着他走过连绵的积雪,后背暖烘烘的。他故意把手塞进他的衣服里取暖,被轻轻捏了一下。 当时他说了什么呢? ……不记得了。 不过那种温暖而开心的感觉还在。那就像是一颗过于甜蜜的糖果,融化在记忆里,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甜丝丝的。 唉,我以后再不使坏啦! 微微偏过脑袋,赵七悄悄地笑了。 --------------- 顺便补个结局,小岳在婚礼之前翻看师父给他的那本书,跟小蒙对话后突然恢復了记忆,就杀回来把赵七救走。赵七现在的状态就是花信丹发作的迷煳状态,解毒之后神智就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后遗症。后来,小岳花了很大精力,终于将他治癒,两人he。 对,就是这么狗血! 毕竟剧情已经定了,这其实相当于废稿,所以很快会删。主要还是想请个假,但是不更新一点又说不过去,所以临时拿来充数了……(以下正文) 非常不好意思,大概21号之前都没法更新了。那个兼职对精力的消耗比较大,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必须要很卖力地干活,中午也要加班,回家就比较累,脑子也木木的,san值掉得厉害。而且ljj那边的文也必须要鼓起勇气去面对了,所以这一阵小七和小岳就先休息啦~ 第106章 正在赵七惊疑不定之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砸门声。他听得心惊肉跳。现在也不知岳听松去了哪里,更不知是何人慾要破门而入,必须要赶紧找个趁手的傢伙。 只是这里黑灯瞎火的,赵七又不熟悉,摸索了半天,终于从自己的包袱里面掏出一柄剥栗子用的小刀。 这刀子长不过一指,攥在手心里只能露出个小小的尖,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过有了武器,赵七便多了几分胆量,房门被突然打开的时候,他也好好地站着,没有给吓得坐到地上去。 “你、你是谁?!”赵七持刀大吼。 “是我……”杨周氏低声道,“来的这伙人很不好招惹,客人快随我来。” 赵七见是她,略略松了口气,赶紧问:“你见没见到跟我一起的那个——” “来不及了,他们快进来了。若想活命,就快跟我走吧!”杨周氏焦急道。 赵七心想只要有听松在,那些人算得了什么。不过他一向很懂得性命的可贵,便问:“你有地方躲?” 杨周氏匆匆将他带到院后的干糙垛边,拨开上面一层,借着月光,赵七发现糙垛里面竟挖出了一个空洞,恰好供一人躲藏其中。 “快些进去。”杨周氏催促道,“待我打发了他们,你再出来。” 此时院外的敲门声愈加响亮,犹如急促的鼓点,眼看对方就要失去耐性,赵七却还磨磨蹭蹭地问:“你的孩子呢?要不要跟我躲一会儿?” 杨周氏突然用力一推,赵七不提防之下,一个倒栽葱摔进糙垛之中。 被埋在糙垛里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不好受的,则是被人暗算的郁闷。 赵七摸着包裹在自己周围的一层薄网,终于明白自己是让人给算计了。 随即,糙垛被人推开,网中的赵七顿时像是一条刚被打捞上来的鲜鱼一样,在里面胡乱扑腾。 “杀人啦!救命啊!”他一边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听松,岳大侠,你快来救我啊!” 可没喊几声,肚子上就被狠狠揍了一拳,赵七闷哼一声,疼得在那张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的大网中缩成了一团。 四名面带恶鬼面具的高大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个刚刚直起腰,正是他方才出手打了赵七。赵七恨恨将他的形貌记在心里。只可惜他们脸上的面具实在狰狞,身高体态又相差不远,所以没过一会儿,赵七就搞不清是谁揍过自己了。 不过反正这些人都逃不过,所以他扭过头去,狠狠瞪着一脸复杂的杨周氏。 “哼,你这个恶婆娘,竟敢害老子,等——”话没说完,赵七突兀地闭上了嘴,却是因为看到其中一名面具男子抽出一柄锃亮的大刀。 不过那人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将网子割碎,随手将正蔫蔫发着抖的赵七拎起来,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的脸。 这一看却是一怔。 月下观美人,本就另有一番滋味,赵七的容貌又堪称世上少有,此时怯怯地瞅着人的样子,竟让这凶神恶煞的歹人都顿了一顿。 “这两个,一起带走。” 这厢话音刚落,杨周氏却是大惊失色。 “不……”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来到发话的那名男子面前,拼命给这几个人磕头,“各位大哥,圣教主吩咐过每户只用出一个人……我的孩子还小啊!求你们行行好,带走他吧,我的孩子、她——唔!” 那男子收回腿,嗤声道:“聒噪。” 说完,他理也不理被他踢倒在地的杨周氏,迳自挥挥手。 杨周氏吐出一口血水,看到另一名面具男子向自己走来,依然苦声哀求,不住磕头。赵七在一旁看得分明,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 虽然此时已是自身难保,但他突然恍惚起来。 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了汤良的父亲,而那个带着恶鬼面具的男子却成了耀武扬威的自己。下一瞬,赵七又好像是那个无知无觉受到保护的婴儿,不远处,一个面目模煳的女子正向一个人请求着什么。 第62页 为人父母者,为了自己的骨肉都能如此不顾一切吗? 他又想起爹爹卧病在床,依然柔声安慰他的样子……爹爹是他最亲的亲人,给予了他无限关爱,可凤宁公主早早去世,他从未有过母亲。 自从知道自己还有素昧蒙面的亲身父母之后,赵七会偶尔偷偷幻想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每当这时他总觉得对爹爹有愧,便不会深想下去。 而此时看着杨周氏,他心里却隐约有一种羡慕。 自己的母亲,也曾经这样保护过自己吗? 他不知道。只是想起自己曾经做过那么缺德的事,倒也觉得自己会被父母抛弃是理所当然的了。 看向苦苦挣扎的杨周氏,赵七心里默默生出个念头。然而,正在思索间,他眼前一暗,却是脑袋上突然被罩了一个黑口袋。 一切光线皆被隔绝,赵七身体一僵,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第107章 夜色中,六个人影正跋涉在山路上。 四名身材高壮的面具男子牵着头罩黑布、双手被缚的一男一女,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大哥,这小子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其中一人问,“不会是有什么恶症……” 一句话还没说完,赵七就扑通摔倒在地,直直地扑在那里。 其余几人一愣,对视一眼,为首之人上前将他翻过来,摘掉布袋后,却见他眼神茫然,脸色煞白,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过了好一阵子,才可怜兮兮道:“我、我肚子痛……” 他晃晃手,又乞求道:“我的手被绑住啦,逃不了的,你们能不能放我去方便方便,就一小会儿。” 确实,赵七的双手被粗粗的麻绳捆了个结实,莫说普通人,便是有些粗浅内力的武林人亦是挣脱不开。再加上他一声声叫得实在可怜,为首那人最终还是挥挥手,让其中一人带着他去了大树后。 山中的夜漆黑安静,赵七嘟嘟囔囔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似乎是不满那人盯得太紧,想让他背过身去。 两人争执片刻,那人骂了一句。接着听到赵七的惊唿求饶,树叶沙沙地摇晃起来。 “悠着点,别把那小子弄坏了。”另一人大笑道,“虽说被教主用过之后也是个废人,但面上还要过得去。” 杨周氏听见那几人起闹的yin笑,低垂下头。脸颊上的黑布已经湿了,她愣愣睁着眼,注视着黑暗,心里只念着家里正甜甜睡着的孩子。 她那么小,还不会说话,遇到什么事,只会咿咿呀呀地叫她…… 正恍惚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狠狠扯了一下。她不由自主朝前踉跄几步,脸上的黑布一下子被掀开。 “快走!”赵七用藏在手心里的小刀割开杨周氏手腕上的绳子,不待绳索落地,扯着她的袖子就没命地往前跑。 这回多亏了这柄小刀,不过那几个人也是外强中干,充其量力气大些,尚还在正常人的范畴。赵七之前跟岳听松玩闹的时候顺带学了两招,虽然对付不了什么人,可攻其不备之下,倒是足够解一时之围。 不过,若是被那几个人追上来…… 只想一想赵七就忍不住浑身发麻,当下脚步又快了许多,只恨不得自己生出八条腿。一直跑到不知身在何处,他终于停下脚步,警惕万分地打量一阵,最后拉着杨周氏一起钻进一处低矮的树丛。 时值初夏,树中蚊虫甚多。赵七不怕虫子,但怕痒,就扯下块布蒙住脖子,一边还唿哧唿哧地喘着气。 半晌,杨周氏犹豫地开口了:“你……” “你怕蚊子咬就撕自己的衣服,我的才不给你呢。”赵七立刻叫嚣道,“若是一会儿你因此暴露行踪,我就把你推出去自己逃走!” 杨周氏默然,许久方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若是你自己逃走……应该安全得多吧。” “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赵七磨牙道,“哼,你暗算我的仇还没报,老子一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人是惹不起的!” “谢谢……”杨周氏低低道,“多谢……恩公。” 赵七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恐怕他都要跳起来了:“说什么呢你,我、我只是怕找不到你算帐,可不是要救你的。” 不过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赵七一点都不习惯,又哼哧了老半天,才恶狠狠道:“闭嘴,你是个坏人。若是我娘,如果我娘……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语气就好像是羡慕一样。 其实赵七知道自己很羡慕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娃,也很羡慕汤良。因为他非常清楚,有人替自己遮风挡雨,是多么幸福的滋味。 最难过的时候,他想爹爹的次数比想沈兰卿的可要多很多。不过这样太小孩子气了,现在他已经是个成熟老练的人,更明白那样做无济于事。 他要成为那个为别人遮风挡雨的人。 赵七握了握拳头。此时,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第108章 “娘的,那小子下手真狠!”一个面具男子骂骂咧咧踢着脚下的树丛,行动间有些不便,大腿奇异地歪扭着,似是受了伤。 转过一棵参天大树,他勐然间发现树丛中露出一小截布料,似乎在微微抖动着。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佯作毫无所觉,甚至挑了另一个方向。等走过那矮树丛,才勐地回头一扑—— “送你个狗啃泥!”从大树后跳出的赵七一个勐踹,将人踹倒后骑在那人背上就是一顿狂揍,直将人打得惨叫连连。 赵七却是暗叫不好。他本打算跟第一次那样一拳将人打晕,不料这事却不太容易,他根本控制不好力道。只能卖力一阵勐捶,虽然人终于晕了,可剩下那两个人却也循声而来,将赵七堵在了当中。 “喂,你们要是敢动我,就等着被剁成肉泥餵狗吧!”赵七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天门你们知道吗?他们掌门的师叔是我相好的!他可是凶得很,一拳头就能把你们脑袋砸个稀烂!你快点放了我们,老子就饶你一条狗命!” “找死!”为首的面具男子语气阴狠,步步逼近,“任凭什么人,在教主手下,不过如土鸡瓦狗!待我禀明教主,把你的情人捉来,当着他的面——” “当着我的面做什么?我就在这里,不用捉了。” 一个淡然的声音传来。赵七心下大喜,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英姿勃勃的少年侠客正站在树梢,嘴上还叼着一根糙。 他沖赵七一笑,一个翻身翩然而落,正挡在赵七身前。 “我晚上有些事,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岳听松旁若无人地对赵七道,“你有没有受伤?” 赵七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你没看到我的英姿,甚是可惜呀。”说着,他发现岳听松手上提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忍不住就想去拿:“你晚上出去,是为了取这个东西?” 岳听松却是往旁边一躲,道:“这东西脏得很,我一会儿拿布包一下,很快就给别人了,回去还要好好洗手呢。” 赵七听他这么说就不看了,那面具男子被无视之后却是大怒,跟另一个人一起,又是“圣教”“教主”一阵乱嚷。可赵七根本没心思去听他们狂吠,因为他认出岳听松嘴里叼着的糙是种甜丝丝的野菜,就有点馋。出了会神,却听到那两人还没有吹嘘完那教主有多么多么厉害。 “唔,你说的不对。他的功夫也不过稀松平常,只是练了邪术,看起来比较唬人而已。”岳听松倒是听得很仔细,听完还摇头反驳,“这种害人的法子,不应当再传下去。” 赵七听得稀奇:“怎么听你的话倒像是很熟悉似的?你见过那个什么教主了?” 那面具男子怒喝:“若是见了教主他老人家的面,怕是尸首都凉了!你小子胆敢犯我圣教,辱我教主,我圣教与你势不两立!” 岳听松点头道:“理该如此。”他偏头听了听,便对赵七道:“这两人叫了这么半天,总算把我要等的人叫来了,咱们马上就不用站在这里挨蚊子咬啦。” 一边说,他随手撕了块衣服下来,迅速将手里那个东西包好。同时屈指一弹,便将剩余那两人打得昏死过去。 赵七还待发问,忽听到一阵枝叶摇动声。几名年轻人自树上落下,其中一名身着雪青色衣衫的冷面女子上前,朝岳听松行了一礼:“多谢岳长老仗义出手,为正道铲jian除恶!” 岳听松颔首道:“不敢当。这是那恶人的首级,其余帮凶还在那边,有个小兄弟正帮我看着。你去了之后告诉他去小杨村找我就行。” 冷面女子恭谨接过被岳听松胡乱包起来的“那东西”,又双手递上一个匣子,岳听松笑着塞进怀里,两人又交谈一阵,那女子率众离去,赵七这才回过神。 “那是个脑袋?!”他忍不住喃喃道,“你居然拎着个脑袋……我还想去看……” 岳听松嗯了一声:“这种任务的赏银是最多的,就是割脑袋麻烦了一点,比其他的好做多了。” 赵七顿时明白过来:“哦,原来咱们一路上的钱是这么来的……你是不是经常半夜出去跟人拼命?” 岳听松想了想:“也没几次。” “唔,一定不包括在京城的那次吧。”赵七斜乜着他,“有些事情我只是装作不知道,别以为真把我蒙在鼓里啦!” 岳听松笑笑没说话。赵七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自己没意思的干笑两声,突然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一边,从糙叶下拉出个女子来,却正是杨周氏。 三人一起往回走。路上赵七将自己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直把自己说成了关二爷附体,诸葛亮转世,真正是智勇双全,英明神武。 轮到岳听松时,就比较干干巴巴了。他只是说自己半夜熘出去,将坏人干掉,救了几个人,还讲了讲那个以採补为主的邪恶教派的事,顺带分析了一下。 据说那个什么圣教控制了周边几个村落,要求每一户都要轮着出一名美貌的男子或女子,这里地处偏僻,消息闭塞,故此直到现在才为人所知。不过因为杨周氏一言不发的缘故,有些分析也只是岳听松的猜测。末了想起一件事,他又道:“被抓去后现在还活着的人不算多,其中有一个,倒是你的熟人了。” 第63页 “什么?”赵七大吃一惊,幸灾乐祸道,“赵禹成那厮被抓去了?他有没有被人——” “不是他。”岳听松闷闷道,“一提起熟人,你怎么就想起他啊。” 赵七嘿嘿笑了两声:“我就是这么希望一下,哈哈。你说的究竟是谁啊?” 虽然赵七问了一路,但岳听松似乎有些不高兴,就是不开口。等到了杨周氏的家,天已经蒙蒙亮,赵七本想等会儿看看那人是谁,可脑袋一沾枕头,就很快地睡着了。 第109章 秋日午后的风和煦温暖,一名少年懒洋洋倚着软榻,唿唿睡得正香。忽而,他嘴里尝到一丝甜味,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轻轻触碰他的唇瓣。 那是一个温柔的吻。 少年从甜美的梦中醒来,满心满口都是甜蜜的滋味。他弯起嘴角,睁开眼看到了更为美好的现实。 面前之人背光而立,虽容貌模煳不辨,声音却满含笑意:“喜欢吗?” “真好吃。卿哥哥,这是什么呀?”咂咂嘴,少年使劲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担心地左右看看,“爹爹呢?万一被他看到,他又要不高兴了。” “老师出府办事去了。”沈兰卿坐在床边,拂过白雪棋头上一缕散乱髮丝,笑道,“我头一回做藕粉糕,看来还不错。再来一块么?” “嗯嗯。”抛下顾虑的白雪棋笑眯眯搂住沈兰卿的脖子,乖巧地蹭蹭对方的脸颊,小声说,“还要这样……” 白雪棋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压着他,弄得他喘不过气。 “张开嘴!”有人冷声命令。 白雪棋拼命摇头。 看不到是什么人,看不到有多少人,他睁大眼睛,看到的却只有虚无。 这个噩梦他曾经做过千百遍,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可即便知道自己在梦中,也总是无法醒来。 愤怒与屈辱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然而恐惧让他一动不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住嘴唇,防止自己丢脸地哭出声。 真奇怪,为什么还是觉得害怕呢?白雪棋哆嗦得厉害,心里还在胡思乱想。他们都死了,我也不是原来的我,现在的我是…… “赵七!” 赵七应声而起,只觉脑门一痛,又嘭地摔了回去。 “哎哟,撞死我了。”赵七疼得眼冒金星,瞧见岳听松没事人似地趴在那里,额头连红都没红,不由没好气道,“好小子,原来你脑袋是石头做的,难怪呆兮兮……” 岳听松伸手帮他揉揉脑门,问:“你做什么噩梦了?” “什么?”赵七悻悻道,“被你这一撞,我哪里还记得什么美梦噩梦,只觉得疼啦。” 岳听松犹豫片刻,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道:“你方才在叫‘情哥哥’……” “是吗?”赵七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看来咱们在梦里也很努力嘛。” “你叫的不是我。”岳听松定定看着他,一双星眸幽黑深沉,赵七看得有些心惊。 “你第一次跟我……的时候,喊的是‘情哥哥’,还是‘卿哥哥’?”岳听松又问。 赵七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小心翼翼提醒道:“你好像一个词说了两遍……” 岳听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闭上眼睛。待运功平復下心情,又长长嘆了口气。 赵七更加莫名其妙了,担心地伸手摸摸岳听松的额头,皱眉道:“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你不会是又走火入魔了吧?” “或许……”岳听松歪头想了想,“我现在的情绪确实有些奇怪……唔,如果你刚刚没有在梦里叫我的名字,我可能会更生气的。” “啥?”赵七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我现在又没有做坏事,你可不要打我啊。” “呃。也不止是生气,跟上一次走火入魔很像。又不太一样。”岳听松困惑地说,“我想做一件很不好的事,明明知道会惹你伤心,可还是忍不住。甚至有些害怕……就像我以前练功到了关头,师父说非生即死一样。” 赵七听得云里雾里的,岳听松见他这样,泄了口气,翻身下床:“算了,还是让他自己来跟你说吧。” “他?” 待赵七从卧房出来,看到站在屋中的人时,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文艷!” 第110章 文艷依旧是那副冷冰冰或是呆兮兮的模样,见到赵七,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只是那微微发颤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的激动。 “你怎么在这里?”赵七担心地问,“是被那些人抓去的吗?” 文艷先是点点头,想想又摇了摇头:“是故意的。” “他是长飞楼的人。”岳听松似乎是嫌他说得太慢,不待赵七发问,索性在一旁解释道,“他现在出现在这里,之前出现在暖香阁,都是为了长飞楼的任务。” 文艷看了岳听松一眼,默默点头。 “这样啊……”赵七讷讷应了一声,心里有点尴尬。 他曾经费力气将文艷赎出,当时只以为自己是救人出水火,不过如今看来倒可能是破坏了人家的计划。只是……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去那种地方卧底,那个长飞楼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转念一想,他找文艷诉苦的时候没少说赵府的事。如果某些事被赵禹成的仇家得知,自己说不定无形中报了一箭之仇,赵七想到这里,便又高兴起来了。 “哈哈,既如此,我要是找你买消息,岂不是可以便宜一点啦?” 文艷还未有什么反应,岳听松的脸色倒是先变了变。赵七见状,心里微微讶异,便听文艷道:“我有消息,送给你。” 赵七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非常想要知道的,正要打趣几句,却忽闻一道响雷炸在耳畔—— “沈兰卿没有死。” 赵七双目蓦然睁大。紧接着,文艷说出了第二句:“我带你去见他。” 直到文艷走后,赵七都没有恢復平静。 此时的他,嘴里仿佛有一百种滋味,却不知是苦,是涩,是甜,是酸。他心里更是有上千种念头,然而究竟是喜,是怒,是怨,是悔? 他分辨不出。 赵七捂住了脑袋。所有千思百绪最后化成一句话,轰隆隆响彻他的脑海,震得他头疼万分。 原来他没有死…… 赵七无数次幻想过沈兰卿某一天突然出现,将他带走的画面。即便他得知沈兰卿身死的消息之后,这个梦也时常浮现。 因为他无比清晰地记得,曾经正是那个人,将他从冰冷的黑暗中救了出来。当他见到同光芒一起出现的少年时,那张脸就深深刻进他的心里,时刻带给他温暖与安全。 “你在想什么?”岳听松问。 赵七如梦初醒,他看向岳听松。这名少年也是同样温暖,同样善良,可他们不一样,很不一样…… “我在想很多事。”赵七喃喃道,“那一年我十四岁,被坏人抓走,蒙着眼睛绑在山上的破庙里。那时下了好大的雪,庙塌了,我被困在下面,很黑,很冷,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独自等死……是他救了我。” 白雪棋已经被埋了两个时辰。他双手双脚被捆得严严实实,脸上罩着黑布,在黑暗与寂静的埋葬下几近崩溃。 就在那时,他听到头上传来敲打的声音。他听到有人在唿唤他的名字。他被一个怀抱包裹,头上的黑布被取下,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他看清了一个人的脸。 那个人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头髮眉毛上全是冰碴,可身体却是那样温暖。 后来白雪棋才知道,沈兰卿为了救他,在冰天雪地中发疯一样挖了整整一夜。从此冻坏了一条腿,身体也落下病根。 他欠他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想去见他。”深吸口气,赵七直视岳听松,道,“我要去见他。” 岳听松久久凝视着他。 人的一辈子很长,长到能彻底忘记一个人。而爱上一个人的时间却很短,短到只在一瞬间。 他忽然笑了一下。 “嗯。”岳听松重重点头道,“我们一起去。” 既然打定主意,岳听松算好路线,两人便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赵七本想跟文艷一起走,可岳听松却不同意。 “他在不方便。”岳听松含煳道,“我有很多事,不想被别人知道。” 赵七立刻想到些什么。从京城出来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联络岳听松。这傢伙一直神秘兮兮,确实不能被他人窥探秘密。 因此,他们两人便打算连夜动身。 走出院子的时候,岳听松拉了拉赵七。赵七扭头一看,月色之下,一名女子匍匐在地,似乎是在对他们行跪拜之礼。 赵七撇撇嘴,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许久之后,有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嘆息。文艷瘦小的身影从暗处转出,呆呆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身影。 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唯有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安静地映着一轮清冷的月辉。 第111章 沈兰卿现今住的地方距离此地不算太远。若是快马加鞭,不过是三日的路程。 当赵七走在尹村的街道上时,还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岳听松在一边跟人问路,那人听了沈兰卿的名字,立即瞭然道:“沈郎中啊,他就住在村东头,门前有一棵大槐树的就是。” 两人道谢后沿着那人指点的路线前行。赵七有些魂不守舍,倒是岳听松听到了另外一人的感嘆:“沈郎中是个善心人,只可惜……唉……” 他心头一动,未及细思,那棵槐树已然近在眼前。 这是座普普通通的村舍,低矮的篱笆上爬满盛开的牵牛花。清晨的阳光透过露珠与花瓣,在地上折射出一些斑驳的阴影。 一名青年坐在矮桌边,正将一纸书信交给一名五六岁的孩童。那孩子叽叽喳喳问了些什么,青年耐心地一一回答,还邀请他品尝桌上放着的糕点。最后,他拍拍对方的小脑袋,柔声同他告别。 那名孩童蹦蹦跳跳地推门而出,正遇到了站在门边的赵七等人,仰头笑嘻嘻地问:“你们也是来找沈郎中的呀?” 第64页 “有客人么?”那青年手上还端着碟子,闻言轻轻偏过头。 岳听松是第一次见到沈兰卿,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说过话,但他此时已经明白,为何赵七会惦记这人这么多年。 芝兰玉树,绝代风姿。 文艷与他容貌虽似,可风华气度却不及其万一。他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使这间普通的农舍明亮起来。 这样一个人,值得被任何人记住。 赵七没有上前,他呆呆看着院中的沈兰卿,过了好一会儿,才扬声道:“卿、兰卿,是我。” 沈兰卿顿了顿,他将手上的碟子缓缓放回桌上,以掌撑额,苦笑而嘆:“原来梦还未醒么?我真是……” “你不认得我了吗?”赵七快步上前,“我是阿棋啊。” 沈兰卿僵了僵,极慢极慢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朝着赵七的方向:“阿棋?” 听到赵七再次应声,他勐地站起身,摸索过搭在桌边的拐杖。桌椅杯碟西里咣当摔了一地,他恍若未觉,连避也不避,只撑着拐向赵七走来。 赵七这才发现,他一双眸子虽然依旧黑如墨玉,可其中却半点神采也无,竟是已然目不能视。 “小心!”赵七大急,赶忙跑过去扶住他,带他绕出那一地狼藉,才小心地问,“你的眼睛……” 沈兰卿笑了笑。他的失态只维持了极短的一个瞬间,此时已经恢復泰然,甚至轻轻推开赵七的手,好像方才的激动都是他人的错觉。 “四年前生了场病,病癒之后就这样了,不碍事的。”他笑道,“只是看不到阿棋长大的样子,有些可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赵七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当年他“选择”了赵禹成,若是沈兰卿双眼未盲还好,可他既然变成了瞎子,未免让自己为难,就一定不会告诉他。 “我这里生活无虞,你不用担心。”沈兰卿反倒宽慰了他一句,语罢将头微微一转,却是向着岳听松,“这里还有位客人,是我疏忽了。你是禹成请来照顾阿棋的么?” “不是的。”赵七赶紧介绍,“他是我的良人,岳听松。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侠。” 岳听松道:“沈先生好厉害的耳朵。” 沈兰卿一愣,随即歉意一笑:“瞎子没有了眼睛,耳朵总要好用一点。岳少侠,方才是我失礼了。” 岳听松刚想摆手,想起对方看不见,便道了一声“无妨”。 赵七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补充道:“赵禹成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我早就不跟他在一起了。对了,他还骗我说你死了,真是个讨厌鬼。” “是吗?”沈兰卿微讶,“可他前几日还曾来信,说把你照顾得很好……” “他骗人的。”赵七斩钉截铁道,“他对我可不好了,经常不给我饭吃,还总是骂我又懒又笨。你不要再搭理他啦。” 岳听松不由看了赵七一眼,赵七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沈兰卿闻言笑道:“好,我不理他。你们远道而来,还未用饭吧。厨房里有现成的,我去给你们端来。” 赵七知道沈兰卿一定不会同意他去帮忙,就答应了一声,自己跑过去收拾院子里被碰翻的桌椅。 岳听松也去跟他蹲在一起,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忽然凑过去亲他一下,自己笑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呀?”赵七歪着脑袋看他。 “我是你的良人……”岳听松又亲了亲他,低声道,“你也是我的。” 赵七脸颊微红,嘿嘿笑了两声:“嗯。” 正在这时,岳听松耳朵一动,蓦然抬头。而赵七也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碰撞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暗道一声不妙! 第112章 进到屋内,果见沈兰卿跌坐于地。听到动静,他抬头朝赵七他们笑了一下,双手在地上摸索一阵,握住掉落一旁的单拐,用力撑着想要爬起来。 只是他毕竟腿脚不便,又似乎伤了手,动作吃力而艰难。赵七几次想要扶他,却都被他温柔但坚定地推开。 “不用。”沈兰卿笑道,“这点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赵七的手悬在半空,只怔怔看着他。 初识那年,两人尚还年少。十三岁的沈兰卿家境贫寒,身形单薄,初到书院时常遭人讥笑,有一次甚至被几名纨绔推入雪地。 白雪棋当时挺身而出,可沈兰卿并没有接受他的帮助。他自己站起身拂去身上的雪花,那倔强而高傲的身影,就是白雪棋对他最初的印象。 回忆中的一幕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起,沈兰卿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腰背依旧挺直,神情依旧温和,只是他看不到自己衣角沾上的黑灰,也不知道自己右手渗出的的鲜血已经洇透了衣袖。这难免让他透出几分狼狈。 赵七欲言又止,最后只揉了揉眼睛,鼻子有些发酸。他不是在同情沈兰卿——这个男人不需要任何同情——他只是有些难过。 十年后的今天,物非人是。沈兰卿还是那个沈兰卿,可白雪棋却已经成了赵七,心里也换了一个人。 “本想给你拿昨日做的花糕,看来你是没这口福了。”沈兰卿笑道,“还好人家刚送来一筐荔枝。我记得过去一到夏天你就嚷着要吃,有一次还吃得鼻血不止……” “别说啦!”赵七老底被揭,脸上一红,赶忙反唇相讥,“你那时候刚开始学医,就自告奋勇给我配药,让我拉了好几天肚子,还是请御医来才给治好的呢!” 一边说着,他给岳听松使了个眼色。可岳听松有些心不在焉,又被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手脚麻利地将灶上的饭食与荔枝端去院子里的矮桌。 沈兰卿侧了侧身,待岳听松出门后,方对赵七赞嘆道:“岳少侠好俊的身手,我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他是很厉害的。”赵七点着头,轻轻拉过沈兰卿的手。 他现在才发现,这双记忆中修长如玉的手如今已是伤痕累累,上面遍布或大或小的伤疤,右手指尖处一道刀伤仍在滴着血。 一个盲人的生活总不会很安逸,更何况这还是个生活清贫的盲人。 “果然没有瞒住你……”沈兰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是我不小心,平日里不会这样的。” 赵七没有再问。沈兰卿是因为什么“不小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如果在四个月、不,即便是三个多月前,他来到这里,见到沈兰卿,一切都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可现在,他只是默默低着头,认真帮沈兰卿包扎伤口。 “你现在很会照顾人了。”沉默片刻,沈兰卿低声道,“这样……很好。若老师泉下有知,定会十分欣慰的。” 赵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人在天真年少的时候,总以为一句诺言即可信守永远,一场爱恋便是地老天荒。然而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等他日再顾前尘,竟不復铭心刻骨,徒留一点梦醒时分的恍惚。 他与沈兰卿,终究是错过了。 第113章 赵七同沈兰卿自屋内出来,看到岳听松肩上停着一只大鸟,歪着脑袋正在看信。 那鸟瞧着很兇,赵七不敢近前,只能隔得远远地问:“这鸟来传消息的?是什么事呀?” 岳听松应声抬头,神情有几分凝重。他看了看沈兰卿,方道:“家里的事,我要回去一趟。” 赵七唔了一声,心想大约是岳峤不行了。不过这本来就是早晚的事,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纳闷岳听松面色不好,便问:“很麻烦么?” “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好就行。”岳听松收起手上的信,顿了顿,又道,“我一个人去就行。明日动身,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七有些傻眼,呆兮兮地问:“那我呢?” “你……你在这里等我吧。”岳听松嘆了口气,“若你在我身边,我总是没心思做别的事情。” 赵七愣了愣,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沈兰卿却是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赵七来说,这顿饭既是久别重逢,又是分别在即,千滋百味汇在一起,实难下咽。他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边跟沈兰卿说着话,一边汁水淋漓地剥荔枝,莹白剔透的果肉很快积满一小碗。 赵七左右看看两人,便将碗推给沈兰卿,把手上刚剥完壳的一颗直接塞进岳听松嘴里。 “这个很甜的。”他献宝似地推荐道,“你觉得好不好吃?” “嗯。” “多谢了。” 岳听松与沈兰卿同时开口,两人均是一愣,对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赵七暗道一声尴尬,讪讪笑道:“我方才看到后边有口井,先去打点水,你们慢聊啊。”语毕,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下,只有沈兰卿与岳听松相对而坐,一时间连风声都变得安静许多。 “岳少侠。”沉吟许久,沈兰卿开口了,“你方才的话,怕是教……雪棋伤心了。” 他这声名字唤得别扭,殊不知岳听松听着也很不习惯。然而若要解释改名换姓的事情,势必要牵扯到许多赵七不想提的旧事,所以岳听松就嗯了一声,淡淡道:“我知道。” 沈兰卿的神情冷了下来,手指在桌沿敲了几敲,方问:“岳少侠何出此言?”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岳听松想了想,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便又补充道,“他也不过是一时伤心,很快就会高兴起来的。” 沈兰卿沉默片刻,却问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雪棋……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唔,这个么……”岳听松被问住了。他心里明白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可若违心回答,自己又实在说不出口,因此支吾了一阵,索性道:“你自己问他。” 沈兰卿苦笑一声:“他现在哪里会跟我说实话。阿棋过去从不说谎,也不知道隐藏心思,可如今难过了也只会装作若无其事,可见是受了许多委屈的。” 岳听松听得一怔,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碾过,又疼又酸,只觉得十分不舒服。 第65页 沈兰卿气质高华,谈吐不俗,原本这样的人只会让他兴起结交的念头。可现在,他却突然对面前的男子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厌恶感。 这个人跟赵禹成、岳峤那些人都不一样,赵七会跟他高高兴兴地谈论一些自己压根不知道的过去,他熟识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个赵七,两个人共享着一段长而亲密的时光,而那是自己永远无法插足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糟糕。即便早就有所预料,可当不知因何而起的怒火汹汹而来的时候,岳听松依然有些手足无措。 “阿棋虽然有时任性,可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会全心全意到有些犯傻,甚至不会留半点余力保护自己。”沈兰卿认真道,“岳少侠,他值得你真心以待,请不要负他。” “我自然会对他好的。”对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俨然是将自己当成欺负赵七的罪魁祸首了。岳听松干巴巴说完,心里还是郁闷,待要再说点什么,却见赵七提着满满一桶水,从远处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第114章 岳听松与沈兰卿的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是夜,岳听松正一个人躺在床上枕着胳膊想心事,忽听房门吱呀一声,赵七抱着个枕头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个脑袋。 “小呆,你睡了吗?” 岳听松哼哼道:“睡了。” “哎呀,别不高兴啦。”赵七手脚麻利地跳上床,把自己的枕头摆在岳听松脑袋边上,赔笑道,“兰卿他……嗯,是个正经人。绝不是看你不顺眼,才让我们分开住的。” 岳听松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能被这么轻易讨好,就又哼了一声:“你们不是去下棋了么,怎么想起来找我?” 吃晚饭的时候,赵七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盒棋子,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岳听松虽然会下棋,只是若要眼睁睁看着赵七同沈兰卿欢快地对弈又十分煎熬,便以明日早起为由要先回房休息。 结果,沈兰卿却是将他与赵七安排在了两个房间。而赵七这时候没了平日里的厚脸皮,竟一点意见没有,岳听松就独自生闷气到了现在。 “我只是去看棋子,并不是下棋呀。”赵七自知理亏,便主动交代道,“我又不会下棋,不过那棋子是我以前玩的,上面被我乱画一气,所以……” “你不会?!”岳听松惊讶极了。 “合着我说了半天,你就只听见这一句呀。”赵七不满地嘟囔道,“我名字里有棋,难道就要会下棋?那你名叫‘听松’,难道你就真能听懂松树说了什么吗?” 岳听松噗嗤一笑:“我是听不懂——不过你父亲是白宜秋,他没教过你?” “他么……”赵七沉吟片刻,嘆气道,“不瞒你说,他跟兰卿都喜欢下盲棋,每次对弈两人都很开心……爹爹平日里对兰卿很严格,也只有这时候能轻松一些。” 岳听松沉默了。 赵七偷偷打量着他,又补充道:“不过我那时候还没有喜欢他呢,而且也没人跟我玩……但是以后就可以跟你一起玩啦,我学东西很快的,等学会以后,看我不把你杀个片甲不留。”说到后来,赵七俨然已经看到自己胜利的模样,发出一阵嘿嘿的坏笑声。 岳听松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问了他一个问题。 赵七没料到他突然发问,茫然地点点头,还问:“你怎么知道?” 岳听松思量一会儿,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所以随口一问,希望只是多心了……对了,你上次说兵器的事,今天他们给我送来一柄匕首,你看看合不合用。”说完,他手腕一翻,赵七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透明利刃便出现在岳听松的掌心。 这把匕首不过手掌大小,也不知是何材质制成,通体透明,吹毫立断。赵七拿在手里,就像是握住一块冰,凉得他一个哆嗦。 “这东西好是好,只是不太威风。”赵七小心翼翼地捏着匕首,期盼地看着岳听松,“有没有更霸气一点的呀?咱们上次遇见那个劫道的,他手里的大锤就很不错嘛。” 岳听松立马否决道:“金乌运不动大锤,带着把匕首已经很劳累了。” 赵七回想起那只大鸟,感觉自己也有些过分。他将匕首收起后,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哼,老子也是神兵在手的人啦。”赵七耀武扬威地叉腰道,“要是再有人敢来欺负我,我就把他捅成个筛子!” 正得意间,他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扯,随即天旋地转,直接被丢到了床上。 赵七被摔得七晕八素,睁开眼就看到岳听松跪坐在自己身前,正低着头解腰带。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小声问:“不过一把小小匕首,你不会小气到要我肉偿吧?” 岳听松微微一笑:“你说呢?” 烛火摇曳,给少年平日里纯黑透亮的眸子蒙上一层闪烁不定的暧昧。赵七看得眼睛有些发直,暗骂这小子居然会使美人计了。 然而这样的岳听松着实非常可口,撩拨得他不到片刻便不争气地败下阵来。 “唉,你明天还要赶路呢……”赵七一边在口头上做着垂死挣扎,手脚却麻利地脱起了衣服,还严肃地告诫他,“你可要小声一点呀,这里的墙很薄,会被人听到的。” 岳听松笑道:“原来你还特意看过了。” 赵七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少废话,要不是怕分开太久憋得难受,老子才不会在这里做这事呢。” 岳听松双目一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赵七,嘴角微微翘起:“不巧,我跟你想的恰恰相反。” 赵七来不及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岳听松已经凑到他面前,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甜腻温柔,赵七立马将一切思绪扔到九霄云外,主动环住他的肩膀,投入地享受起来。 “唔……” 安静的夜里,唇舌交缠的水声分外清晰,赵七舒服地哼哼着,鼓励岳听松更进一步地深入。孰料,岳听松刚亲了一小会儿,就毫不留恋地直起身,严肃地告诫道:“你可要小声一点呀,这里的墙很薄,会被人听到的。” 赵七气唿唿瞪了他一眼:“小心眼。” “你那位‘卿哥哥’,耳朵可不是一般的好。没准我们现在说的话,也都被他听去了呢。” “好大的酸味。”赵七嗤笑着朝下伸手一探,“哪里来的小醋壶成精,你那硬壶嘴儿都硌到我啦。” 岳听松捉住他的手,正色道:“我顶多留你在这里半个月,再久就不许了。” 赵七心里清楚。岳听松之所以会让他留下,恐怕更多还是为了让他照顾沈兰卿一段日子,了却过去的心结。 不过他心里也有疑惑,此时就不由半开玩笑地问了出来:“小呆,你不怕我移情别恋呀?” “不怕。”岳听松亲了亲他,“你喜欢的人是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骄傲的味道,赵七眼睛一转,不觉莞尔:“那你还吃醋。” “这又不是一回事。”岳听松说完,似乎并不打算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趴在赵七胸口,埋头舔吮起来。 第115章 长夜满满,春宵不尽。 赵七双目微红,十指紧攥,苦苦忍耐着即将出口的呻吟。然而伏在身上的人一点也不体恤他此时的辛苦,只一味耸动腰身,把一张不甚结实的大床摇得吱呀乱响。 “轻点、轻点……”赵七终于受不住地求饶了。他可怜巴巴地抓着岳听松紧握住自己腰肢的手臂,乞求地望着对方。 他已经被这么弄了一个多时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却更显出肌肤白腻柔滑。原本宛若无暇美玉的身体此时斑斑点点,透着淡淡的粉色,尽是被人亲吻抚弄的痕迹。 只是,无论是被怎样兇狠地进入,甚至是坏心眼地捉弄,他都没有一点抗拒,反而还软声恳求着罪魁祸首,仿佛激烈的欢爱已经沖淡他的神智,让他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一样。 可岳听松却知道,这是他最自然的反应。 沈兰卿说得不错,赵七只要认定了一个人,便会一心一意到有些犯傻,甚至不会留半点余力保护自己。他当年可以为了救沈兰卿任人侮辱,可以为了他剖心明志;也可以为了岳听松从赵府逃跑,忍着剧痛背他长途跋涉。 岳听松虽涉世不深,却也隐约知道,这样全心全意地爱恋和依赖,无论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其实都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就像现在,岳听松只要多弄出一点声音,引得沈兰卿出来查看,就能轻易地将心头无名之火扑灭。可赵七浑然不知对方的危险念头,即便两人的情事暴露,他虽然会一时生气难堪,可事后也只会安慰自己,是岳听松太过投入而疏忽大意。 “天天说我呆,其实你才是最傻的那个。”岳听松在赵七耳边轻声呢喃,“你把罩门送给了我,岂不是要任我揉捏了?” 赵七被撞得一颤一颤,心神早不知飞到何处了,也听不懂岳听松说的什么,只是还牢记着不能让别人听到的念头,迷迷煳煳地小声讨好道:“我喜欢你呀……不、不要再欺负我啦……” “嗯。”岳听松答应着,温柔地亲亲他的额头,又一次吻住他的双唇,可下面却勐然加快了速度! “唔!”赵七恐惧而无助地睁大眼睛,他的挣扎被岳听松制止,叫声被岳听松堵住,全部痛苦与欢愉全被操纵于一人之手。 他能做的,只有茫然注视着前方,任意乱情迷的泪水划过脸颊,在极乐的巅峰中颤抖不停。 第116章 翌日,赵七醒来时,岳听松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泛起一丝失落,懒懒地趴在床上,回味一阵子昨夜的情事,只觉得意犹未尽。 啧,这小子是越来越厉害了,下回试试故意惹他生气,一定能玩个过瘾。 这么一想,离别的惆怅立刻变成了对重逢的期待。嘿嘿yin笑几声,赵七一骨碌爬起来,哼着小曲走出了门。 沈兰卿正立在院子里,神情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有些憔悴。听见赵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唇边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终于醒了?” 赵七看看天上的日头,想起自己赖床的原因,不好意思地干咳几下,支支吾吾搪塞几句,一熘烟跑去梳洗。 第66页 等回来的时候,院中空无一人。赵七转悠了一圈,终于在书房发现了正提笔写字的沈兰卿。 他双目已盲,照理是写不了的。赵七留心看时,却见他手持一柄木尺,置于白纸之上。写字时,便以木尺为沿,写完一行平移少许。最终纸面上平平整整,竟看不出是有眼疾的人写出的。 赵七看那木尺上旧迹斑斑,可见他用这法子不知写过多少字。沈兰卿原本的字迹遒劲洒脱,如今却呆板许多,显然也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 “一大早的,你在写什么呀?”赵七凑过去,顺手磨起了墨。 “这几日天气转热,我先写些防暑的法子,一会儿给村里送去。” 赵七嗯了一声,不再打扰,眼睛却滴熘熘乱瞟着房内的书籍。 这里的书不多,远不及沈兰卿在京城宅邸中的书斋,可细看时,每一本都眼熟无比。白宜秋去世后,沈兰卿作为弟子整理其生平着作,使之刊行于世。现在它们整整齐齐摆在架上。 然而沈兰卿自己所作的,在这里就只有一本。 赵七目光复杂地看向摆在案头的《恋子诗选》。 这本诗集已不復平整,页面微皱,隐隐有些水渍,也不知被翻过多少次。 除却与白雪棋互诉心意的那天,沈兰卿从未在外人面前明确袒露过心中的感情。即便后来白雪棋亲口说出自己移情别恋,他也只是垂下头,睫毛微颤,许久之后回了一声好。 只是,无论外表多么淡然,这些年的思念却已在他生活中处处留下了痕迹,赵七身处其间,又岂会一无所知? 赵七此时也恨起了自己的无情。他心中本应该对沈兰卿有愧,有怜,而现在,他只觉得可惜。 他如今喜欢的人是岳听松,那个呆呆傻傻的小笨蛋。 “阿棋,阿棋!” 赵七从思绪中醒来,看到沈兰卿收起了笔,将纸递到自己面前:“你看看,可有什么错漏么?” “我又不通岐黄之术,哪里看得出来。”赵七连连摆手。 “我上次写岔了字,两行并做一行,可是闹了个笑话。”沈兰卿道,“阿棋,帮我看看罢。” 赵七端详片刻,啧啧赞嘆:“不刊之论。” “小马屁精。”沈兰卿摇头笑骂。 “嘿嘿,我帮你送去吧,交给谁呀?” “村头李大爷家。他院子里养着茉莉,很好认的。” 赵七心说我可嗅不出来,又听沈兰卿道:“现在倒是不忙,他们傍晚才回来。只是你磨了这半天墨,手可酸了?” “现在的我可厉害了,你不要小瞧我啦!”赵七得意道,“这点小事算什么,一会儿我去洗衣服,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当年的白雪棋金尊玉贵,洗一次头髮都要五六人服侍。沈兰卿将他从街上带回家时,他连自己穿衣梳洗都不会,拿着根簪子差点把自己戳死。可现在,他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果然是个大人了。”沈兰卿一愣,随即含笑点头,“不过我也没什么衣服可洗,若你不嫌无聊,就给我念念书吧。” 赵七喉咙一窒。沈兰卿原先最好读书,眼睛看不见之后,赵七都不敢想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我求之不得呢。”他稳下心神,目光在书架上一扫,从里面挑了本《叙幽录》。这书是小时候白宜秋哄他的故事结集,他一直十分喜欢。 然而,就在将书拿出来的时候,一张薄纸亦随之飘落,掉在了地上。 “咦,这里夹着张纸呢。”赵七一边说,一边俯身拾起。这张纸皱皱巴巴,似乎曾被人揉作一团。他目光漫不经心地随意一扫,随即僵住了身子。 字迹很熟悉,只看了这一眼,他就忍不住害怕起来。 “怎么了?”沈兰卿似是察觉有异,语气里有些担心。 “赵禹成一直在与你通信?” 沈兰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我不是对你说过,他前几日曾经来信么?” 赵七眼泪都快下来了:“那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说要来拜访你啊!” 第117章 赵禹成一向心狠手辣,这次登门拜访,绝对不仅仅是老友叙旧那么简单,一定隐藏着更为阴险邪恶的图谋。 赵七六神无主地转来转去,额头冷汗直冒。 “别着急,若他找上门来,我会帮你说情的。”沈兰卿劝道,“只是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这么怕他?” “他……是他有错在先。”赵七恨恨道,“我可没做什么,就是离开之前在他脸上画了只王八,骂了他几句。对了,听松还跟他打了一架” 沈兰卿一听便皱起了眉:“说实话,他究竟如何欺负你了?” 跟赵禹成的那些破事,赵七巴不得沈兰卿一辈子都不知道,压根不打算据实以告。此时见他一脸坚持,就随便扯了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跟他诉苦。 “……不但这样,他还不给我钱花,不给我点心吃,不让我出去玩。对了,冬天连件厚衣裳都没有,冻得我直打哆嗦,还是认识岳听松之后,他送了一件给我呢。”赵七心酸地说,“赵禹成那个小、呃,老傢伙,一不顺心就不让我吃饭。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好心接济我,他知道了也不愿意,又把我关了好几天,还让人打我……” 嘭! 赵七原本正说得投入,给突然吓了一跳,却是沈兰卿勐地拍在案上,连上面的书册都被震得一抖。 “他竟敢如此对你!”沈兰卿怒道,“亏他当日赌咒发誓……呵,他就是这样爱你护你的么?!” 看到沈兰卿发怒,赵七有些傻眼。在他印象中,沈兰卿生气的次数寥寥无几,对自己更是一直温柔宽厚。赵七唯一记得的还是自己的治水策论被人拿去、差点酿成大祸的那次,沈兰卿头一回怒火冲天,主动请缨查办了罪魁祸首。 这么一想,赵七不禁担心起来。自己才说了这点事情就惹得他气成这样,要是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万一他怒火攻心,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不、不是,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呃,至少、至少……”赵七苦思冥想了一阵子,还是想不出在赵府有什么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把赵九他们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倒是很慡快,只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污了沈兰卿的耳朵,所以他干咳一声,小声道:“我寄人篱下,又没什么本事,早在跟他走的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了。” “那你为何不——”沈兰卿脱口而出,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赵七知晓他的言外之意,摸摸脑袋,讪讪道:“是我看错了他,没有识人之明,也只能自己吞了这个苦果。兰卿,你比我聪明得多,眼光也好,一定能选个如意伴侣,过得和和美美的。”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而沈兰卿只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头。 见状,赵七只好将这个话题放置一旁,先解决紧要的事情:“赵禹成这信是十六天之前发的,算日子这几天就能到。他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若要见了面,说不定会当场狂性大发,把我暴打一顿。所以,咱们还是快点动身,去别处避避风头,等他走了再回来吧。” “为何要走?”沈兰卿沉声道,“他肯亲自上门,倒免去不少麻烦。我是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的。” 赵七欲哭无泪,只得耐心劝道:“都过去的事了,何必计较?而且听松已经教训过他啦,都把他揍吐血了呢。” “他是他,我是我。”沈兰卿断然道,似是察觉赵七的为难,他放缓了语气,“我答应过老师照顾好你,却任你受人欺负……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他呢?” 沈兰卿虽然性子温柔,说话和气,可骨子里却是十足十的执拗,一旦下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赵七情知自己劝不动,然而如果放任沈兰卿去找赵禹成的话,估计不用沈兰卿担心自己有负恩师的嘱託,他俩马上就能一起去见赵七他爹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那大可不必。”沈兰卿淡淡道,“我自有办法的。” 在白雪棋心里,将他从黑暗的地底救出来的沈兰卿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这一点到了今天也没有改变。 这与沈兰卿是否会武功、打不打得过别人没有关系,当时十多岁的沈兰卿可以凭一己之力挽救另一个人的性命,如今的沈兰卿即便身体羸弱,依旧帮助了更多的人。 反观赵七自己,却是一跌再跌,自甘堕落,最后浑浑噩噩,过得连个人样都没有。 因此,面对这样的沈兰卿,赵七心里除了敬佩,亦总有些羞于启齿的自惭形秽。他生怕给沈兰卿添了麻烦,又怎会心安理得接受他的保护呢? 赵七笑嘻嘻地扯开话头,寻了个由头抽出身来,便回到自己的卧房拿起纸笔,快速而潦糙地写起了给岳听松的求救信。 赵七写信的次数不太多,更没写过这种干系重大的信件,没什么经验借鑑,一时便不由想起了岳听松身上那封带有龙爪印的密信。 写好之后,他折了张厚纸充作信封,把信装进去,在外面随手写了个棋,想想又涂了,改成个狐狸一般洋洋得意翘着尾巴的“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最后,为了防止被人偷看,他跑去找沈兰卿要浆煳,结果家里没有。赵七便又不辞辛苦地去别人家里借了一点,终于回来将信封好。 这么一点事,他做得磨磨蹭蹭、黏黏煳煳,直到快到傍晚才弄完。看看天色,他赶紧知会沈兰卿一声,揣着信件与早些时候写好的防暑方子急急忙忙出了门。 办完答应沈兰卿的事情之后。他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到村外,从衣服里拿出枚竹哨子,放在唇边用力一吹—— 远方传来一声鸟啼,一只浅灰色大鸟撕裂暮色,闪电般扑到他的身前! “啊!” 赵七吓得抱头大叫,那只鸟似乎是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双翅一收,稳稳落在他的肩上。 明白了对方颇通人性,赵七这才强作镇定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地将信装进了大鸟脚边的竹筒。 这鸟是岳听松留给他作为联络之用,据说日行几万里不在话下。岳听松是早上走的,收到信后大约后天就能赶回来。 目送那目光狠厉的大鸟飞去,赵七松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接下来,只用等那小子来啦。闲闲地想着,赵七漫不经心转过身,目光无意间扫到什么,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67页 远处的山道上闪现出几点零星的灯火,一队人马遥遥而来,那里,正是南水镇的方向。 第118章 赵七知道此时不能慌张。他深吸口气,动作敏捷地跳进路边的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外来的人马。 ……一个也不认得。 赵七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从树丛里走出来,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俏丽的少女立在门口,正低着头与沈兰卿说话。她的声音极低,赵七只隐约听见一句“送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气氛似乎有些旖旎,赵七不好意思打扰,就站在外面等那少女离去之后,才走进门去。 “兰卿,她是谁呀?”他迫不及待地打听。 “李大爷的小钰。”沈兰卿笑道,“人家年方二八,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赵七眼珠一转,佯作生气道:“打鬼主意的可不是我,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啦!” 沈兰卿一顿,黯淡的眼眸中似有什么闪了闪。片刻之后,他嘴角一翘,缓缓问道:“哦,你听到什么了?” 不知为何,赵七突然感到一阵战慄。这样的沈兰卿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可定睛看时,沈兰卿正面带笑意,头微微侧向他的方向,并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你是不是担心我没有把东西送对地方,所以特意把人家找来问了问?”赵七将方才怪异的感觉抛之脑后,继续道,“我听到她说‘送去了’……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孩子啦。” 沈兰卿面对他的质问只能连连苦笑:“我只是顺口一问罢了,人家可不是为这事来的。” 赵七感兴趣地追问:“那是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呀?” “她母亲多年卧病在床,夏季蚊虫滋生,人的肢体也容易……”沈兰卿说了两句勐然住口,摇头笑道,“我真是郎中当久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她是为她母亲来的。也是我的疏忽,若早知道她今日来,就不用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路又不远,也不麻烦。”赵七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伙人正往这边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很不好惹。” “大约是往来行商的。”沈兰卿对那些人并不感兴趣,只随口说了一句,便催着赵七去吃饭。 晚上,赵七点着灯给沈兰卿念了阵子书。这里只有一种简陋的菜油灯,沈兰卿担心他被熏得眼睛疼,很快就主动提议以茶代酒,两个人联一会儿离合诗。 赵七多年不读书,平时也没人跟他玩这个,生了不少,就有些吃力。他以往都是最快的那个,可现在却要想很久,有时候凑出来的句子还不通,茶水一壶一壶地喝,肚子都要涨破,更觉得有些丢脸。 这时,沈兰卿先离后合,四句凑成一个“念”字。赵七心下一嘆,便想先合后离,还他一个“断”。 然而他苦思冥想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最后索性把杯子一推,不愿意继续玩了。 “我方才被只毒蚊子咬了一口,现在痒得厉害,明天再跟你一决雌雄。”赵七强调道,“可不是输给你了啊。” 沈兰卿禁不住笑道:“你哪回输给过我?” 这一翻旧帐,赵七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以前跟沈兰卿旗鼓相当,玩到后来总是不上不下的僵局,就每次都仗着沈兰卿不跟他计较,强自宣布自己的胜利。这一回输得这么明显,饶是现在的他也没法厚着脸皮说平局,便哀怨地嘆口气,主动认输道:“唉,你赢啦。明天的杂事就都归我吧。” 沈兰卿挑眉:“一言为定?” 赵七重重哼了一声。 夜色中的村庄,万物安然入睡,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更添这黑夜的寂寥。 赵七却难以入眠。 白天还不觉怎的,到了夜里,没有岳听松的陪伴,时间立刻就变得难熬了起来。尤其赵七血气方刚,跟岳听松情爱正浓,此时稍微回忆起两人欢好的情景,下面就有些蠢蠢欲动。 唉,要是那小子能突然出现就好了。 他懒洋洋地用腿夹住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指望能这样将慾火消下去。 岳听松曾经说过,没有对方的允许,两个人都不能自己玩,这次离去前他还特意叮嘱了一番。赵七在别的地方都喜欢阳奉阳违,床事上倒是不太敢逆着那小子的意思。 错别的事情,岳听松大不了就在晚上稍微欺负他一会儿,可是这种事做错了,晚上的事情就要泡汤。岳听松意志惊人,内力深厚,别说十天半个月,他之前活了十几年都能忍着不做。赵七哪里有这本事,两三天他都受不了。他又打不过岳听松,连霸王硬上弓的指望都没有,所以在这种事上,他一向小心谨慎。 这么蹭了一会儿,赵七反而更加慾火难消。下面硬邦邦地隆起一团,急切地想要寻找发泄口,继续肏被子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 他不是岳听松,既不能调动内力消弭慾火,也不敢下狠手掐灭欲望。翻来覆去半天,他嘆口气,认命地爬下床,轻手轻脚地走进后院,打算用冰凉的井水缓解心中的饥渴。 月光很亮,院中的一糙一木都镀上一层银子。院外的大树投下一片繁茂而狰狞的黑影,像是得了月华成精的怪物,正不怀好意地窥伺着院内的一切。 夜风一吹,赵七清醒了些,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周围太安静了,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赵七紧走几步,约束着自己的视线,特意绕开那些漆黑可怕的树影。 水井就在眼前,上面盖着层木盖,应是为防止人不慎落井所作。 赵七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到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井的、可怕惊悚的骇人故事。 别想、别想了!赵七拼命对自己说。 然而,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回忆起什么,就越是能清晰地回忆起什么。 他记得在那个故事里,那个书生跟自己一样,也是半夜睡不着跑去沖凉,也是一口井,井上也是有一层盖子。 然后,他将盖子打开——就像自己即将做的那样——却发现井里竟然有…… !!! 赵七咽了口口水,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衣服,两条腿抖得筛糠也似,连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他并不是被这个故事吓住,也不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 而是此时,他竟清晰地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轻轻的唿吸声。 第119章 这里除了自己又没有别人,怎么会听到唿吸声呢? 难道是……鬼? 赵七记得鬼没有影子,赶紧看地上。月光扑面而来,连他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又想起人喘气是热的,鬼喘气是冷的,于是细细感受了一会儿。 冷汗直冒,他只觉得遍体生寒,连心都颤颤巍巍,似是从外面被冻住了。 果然有鬼! 赵七再也无法镇定,他大喝一声——事实上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丝比奶猫叫大不了多少的颤音——勐然转身。 “喝……呸!” 狠狠吐了那“鬼”一脸唾沫。 老人说的方法确实有效,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那鬼被一口阳气喷个正着,一时竟被镇住了。 果然是鬼也怕恶人,赵七心中一喜,扭头就跑。可没跑两步,一只有力的大手勐地从身后袭来,拎起赵七的领子,另一只手则狠狠捂住他的嘴巴。 “呜呜!”赵七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腿不知踢到什么东西,忽听那“鬼”一声闷哼,竟是极为熟悉。 咦? 赵七睁大眼睛,雪亮月光下,那张沾着唾液的铁青的脸,不是正目露凶光的赵禹成又是谁? 呃……还真怪噁心的。 赵七心里既恐惧又嫌弃,一时间也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脸都皱成了一团。 赵禹成额头青筋暴起,牙fèng里挤出几个字:“跟我走。” 他方才站在赵七身后,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夜。也是这么亮的月光,也是这么凉的夜风,白雪棋跟沈兰卿站在河边,一起看漫天飞舞的流萤。 那时候,他也是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看着白雪棋的背影。 时光仿佛不曾流逝过。然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回忆里的白雪棋不会一见到他就吓得浑身发抖,也不会半天都不敢回过头来。 当时他心神一片激盪,几次开口都欲言又止,等终于下定决心,方张开嘴,却见赵七飞快地回头,一口唾沫迎面飞来,还有些溅进了嘴里…… 饶是赵禹成这样惯经大风大浪的,面对此种境况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再说一次,跟我走!”赵禹成醒过神,发现赵七竟然试图用牙齿咬自己,立时恶狠狠捏住他的嘴巴。 赵七有些喘不上气,只知道拼命摇头。 你谁啊你,老子疯了才会跟你走!不对,疯了也不会! 赵七不知赵禹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深夜只身一人前来,这与他往日大张旗鼓的做法大相迳庭,简直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赵禹成。 不过赵禹成本来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傢伙,赵七懒得多想,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千万不能让他伤到沈兰卿。 可赵禹成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赵七依然垂死挣扎,便伸手在他身上一敲,一把抱起软下的身躯几步跨到院脚,然后提气纵身—— “嘭!” 赵禹成与赵七重重砸到地上,扬起一片沙尘。 片刻后,赵七莫名其妙地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歪头瞧着趴在地上的赵禹成。 这傢伙究竟要做什么?他大半夜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就为了和自己一起狠狠摔这么一下?还是说,自己上次真把他气疯了? 为了以防万一,赵七拿起院脚的扫帚,运起十成的力气,狠狠戳在赵禹成的小腿骨上。那动静赵七自己听着都疼,而赵禹成一动不动,只有剧烈起伏的身躯证明他还活着,并且气得不轻。 赵七放心了,他甚至来不及哈哈大笑,就把一柄破扫帚舞得虎虎生风,噼里啪啦向赵禹成打去。 “我叫你欺负我!叫你糟践我!敢让老子叫你老爷,我呸,老子是你老老子!你算什么狗孙子!天打雷噼的王八蛋,臭水腌臜的乌龟壳……” 因为害怕吵醒沈兰卿,赵七特意压低嗓门,可内容一点不含煳。他将自己多年苦修的功力淋漓尽致地发挥在这一刻,联诗时的捉襟见肘一扫而空。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化作滔滔不绝的骂人话,连赵七自己都惊讶自己竟能如此妙语连珠。 第68页 沈兰卿自屋内走出时,赵七依然意犹未尽。 “阿棋,来客人了?”沈兰卿笑吟吟地问。 见状,赵七哪里还不知道赵禹成变成这样是沈兰卿的手笔。他很好奇沈兰卿是何时下手的,可担心对方把自己方才说的都听了去,就只心虚地撇撇嘴,用扫帚将赵禹成翻了个身:“什么客人,我看是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对这样的贼人可不能姑息,兰卿,咱们把他打一顿,扒了衣服吊到村头去吧。” “赵七!”赵禹成刚被翻过来就是一声震天怒吼,吓得赵七一哆嗦,手里的扫帚都掉了。沈兰卿就比他好得多,依然镇定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赵七不免脸红,他捡起扫帚,正想再给赵禹成来几下,却见对方眼睛一突,嘴里勐地喷出一口血。 第120章 话分两头。 此时,官道边,坐在火堆边的岳听松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是个洋洋得意的七,他拍拍肩上的雪电,让它自己飞去找食,便靠着篝火的火光,仔细阅读信的内容。 这一看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身边站着两列黑衣人,皆恭恭敬敬地等他发话。岳听松抬起头来,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一阵,左思右想,挑了个年纪比较大、留了一把鬍子的。 “这位大哥,你来帮我看看这信。这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都精通文武,各个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见岳听松终于同他们开口说话,一个个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被问到的那人上前一步:“皇——” “别那么叫我。”岳听松摆摆手让他打住,“琦儿有事我一定会帮,可那个位子我不会做。你们回去也让他放心。” 那些人只得苦笑。少主年幼,虽然远比同龄人成熟,可那个位子,一个七岁的孩童又如何坐得稳当? 眼前之人是岳琦最大的威胁,同时也是最大的救星。 倘若岳岚是普通皇子,便是有手下亲兵,原也不足为惧。可他如今却是武林大派的长老,春秋老人的徒弟,一身武功更是已臻化境,连重重禁宫都能来去自如,据说麾下更有一支神秘势力。谁能对付他,谁敢对付他?怕是刚生出个念头,人头就被挂到自家门口了。 所幸他现在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双目清澈明朗,倒真像言出肺腑的样子,或许可等到日后…… “咦,这信这么难懂吗?”岳听松问。 沉浸在思绪中的鬍子黑衣人手一抖,好悬没把信纸掉到地上。他唯恐岳听松降罪,赶紧用眼睛觑了一觑。 这信的前半段尽是些缠绵相思之意,文采斐然,字字玑珠。然而后半段却是峰迴路转:“……然身若浮萍,难伴君锦绣前程;泥沙在涅,恐污君青史之名……蒙君错爱,此生必时时感怀。万望珍重,敬祝时祺。” 因为看得太快,有些字句没有看清,落款也没看到,可这几句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 黑衣鬍子正要将自己的理解如实讲出,心里却突然一凝。 先皇在世时,曾为了个男美人搞得后宫不宁,太医都砍了好几个。眼前这位虽长在糙莽,可怎么说也与先皇一脉同源,若是惹怒了他…… “这是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王爷的意思。”鬍子恭恭敬敬道。 “是这样吗?”这回岳听松没有纠正他的称唿,只是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鬍子坦然解释道:“其实这是因为写信之人内心非常惶恐,担心失去王爷的宠爱,所以以退为进罢了。不瞒王爷,每次我在外面略一应酬,内人就会说出类似的话来。虽然有时会让我烦躁不堪,但一想到她为我受的苦处,心中便会对她愈加爱重……” 这番入情入理的剖白,令其他黑衣人亦对他露出崇敬的眼神,而岳听松更是听得入了神。 是了,不少事我时常瞒着他,他虽然不问,可心里却未必舒服。岳听松想。就像这次的事,我也没跟他通过气,不知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赵七如今才二十四岁,却有三分之一的日子在受苦,快八年的时间里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虽然他看起来没心没肺,浑不在意,可岳听松每每想到此处,心口就疼得不行,比利刃穿身还要痛上百倍。 ……想要见他。 岳听松勐然站起了身。 第121章 另一头,赵七在沈兰卿的帮助下,将赵禹成搬进药房中绑了起来。他心里解气,手上也带劲,虽然没绑过人,可依旧凭藉着丰富的被绑经验,把赵禹成捆成个猪猡也似。 “咦,他怎么不吐血啦?”赵七失望地问。听口气,他似乎恨不得赵禹成能喷出一池塘的血来。 “方才是他妄动真气,刺激药性发作,所以才会受内伤的。”沈兰卿笑道,“我这药专克内力。寻常人无事,可身怀内力者,只要激发真气,就能引动药力,变得手足瘫软,口不能言。” “哦!”赵七眨了眨眼,问,“药是不是下在我身上的?” “不错。”沈兰卿想拍赵七的脑袋,可手伸到一半,却不自然地缩了回去,只道,“我料定他会找你,所以提前将药粉洒在了你的衣服上……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这混蛋倒霉,我求之不得呢!”赵七喜滋滋地算起了旧帐,“唔,他还刺了听松一剑,我要替他讨回来。” 说着,他挑了把处理药材的小刀,拿在手里沖赵禹成比比划划,时而不怀好意地在他下腹盘旋,看着赵禹成狰狞到难以言喻的表情,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哈,怎么样,想不到你还有今天吧?老、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照顾’我这些年的恩情的!”赵七兴致勃勃地说完,又扭头对沈兰卿道,“我已经给听松去了消息,他后、不,明天就能过来,到时候——” “他不会来了。”沈兰卿淡淡道。 “什么?”赵七傻兮兮看着沈兰卿,疑心方才是自己听错了。 沈兰卿笑了笑。这个笑容有些伤感,似乎藏着些别的什么:“咱们两人住在这里,继续过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莫非你今天过得不开心?” “不、可是……”赵七讷讷道,“可是我要跟听松在一起啊。” “他不会来了。”沈兰卿低垂下眼帘,“春秋老人已经将他大婚的消息广布武林,对方与他指腹为婚,他不可能违逆他师父的意思。” 赵七转身恨恨一拳捶在赵禹成身上,良久,才闷声问:“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怀疑我骗你?”沈兰卿问。 赵七认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你不会骗我,但我也信他。” “就这几日的工夫,消息已传遍江湖。”沈兰卿道,“我前日听一位江湖上的朋友提过,今天岳少侠走的时候,他也承认了。” 赵七想起一大早站在院子里的沈兰卿,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那时候,他就想将这件事告诉自己了么? “你可以问问禹成,他应该也收到了这个消息。”沈兰卿又道,“我原想过几日再同你说,可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心心念念着他,我不愿再瞒下去了。” “他不会的。”赵七断然道,“兰卿,你不了解他。他说了喜欢我,就不会跟别人……” “你当年承诺与我厮守一生,不也换了这么多别人?”沈兰卿朝赵禹成一指,“你我相识多年,我也自认为了解你,也以为你会与我直到白头——你又认识他多久?” 赵七被问得脸红,嘴上还是逞强道:“这不是一回事。” 沈兰卿忽然奇怪地笑了一下,无神的眼眸竟好似拥有视力一般,直直盯住赵七的双眼。赵七在这样的注视下躲闪起来,嗫嚅半天,才小声说:“无论如何,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不错,你那时也是亲口对我说的。”沈兰卿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却宁愿你从未告诉过我。” 赵七心中一痛。 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承受岳听松亲口将这件事告知自己的打击吗? 不能。 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有一天岳小呆会跟别人成亲,与他人度过未来漫长的岁月,笑着对他人吐露爱语,把自己当成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慢慢忘掉,他心里都疼得受不了。 沈兰卿嘆了口气。 赵禹成依然脸色铁青,倒在一边。 沉默半晌,沈兰卿缓缓开口,语气中掺入了几分微小的希冀:“如若他最终离你而去,我们……能不能还跟以前一样?” “以前?”赵七茫然看着他,似乎已经想不起那是多久之前。 “我们只分别了八年而已,不过是一粒忘心丹消去记忆的时限。”沈兰卿柔声道,“若是你这些年过得不开心,把它们全都忘掉好不好?”他向赵七伸出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颜色嫣红的丹丸。 “服下它,我们就从未分开过。” 赵七望着那粒圆润光泽的丹药,有些出神。 最早从假冒的“白雪棋”身上知道这个世上有能令人忘却的奇药时,他就非常动心,只是当时岳听松所说的话让他暂时打消了念头。 ——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只要忘掉,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岳峤,没有赵禹成,没有醉雪楼里的屈辱,更没有赵府中那些无比漫长的夜晚。 现在似乎是个好时机。 只要吃下那个药,他就能重新成为那个干干净净的白雪棋。白雪棋爱着沈兰卿,他可以快快活活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再不用受噩梦侵扰。 最最重要的是,他也不会为岳听松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与心爱之人生生分离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一次,实在太痛太痛,一次已是伤筋动骨,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再经受一次。 衣袖之下,赵七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122章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天上的星月隐去光辉,天地间只有一室莹然。 在扑朔不定的灯光中,赵七轻轻摇了摇头:“不。” 沈兰卿神情有些意外,不待他发问,赵七自己小声道:“我、就算他不跟我好了,我也不想忘记他。” 第69页 与岳听松相比,那些人、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侠客,呆兮兮,傻乎乎,虽然武功高强,却非常容易被骗,还是个小哭包。他很听师父的话,从那里学了不少歪理学说,经常把别人噎个半死,自己仍然一脸无辜。他不擅长猜谜,说话直来直去,逗急了会脸红,可说肉麻话的时候却一脸认真。他喜欢嚼一种甜糙的根,喜欢空旷开阔的地方,喜欢轻柔甜蜜的吻…… 赵七曾经深恨自己记性太好,想忘的事情忘不掉。可现在他又庆幸起来了。 他记得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记得漆黑的山洞里,那滴落肩头的泪水。 岳听松为他流过两次泪。他曾经沾了一点尝了尝,那是他吃过最甜蜜的东西,他又怎么捨得忘掉? “再痛苦的分离也只是一时,但好的记忆却是长久的。”赵七思索着慢慢道,“为了这些,就算再痛苦一点也没什么——只要那些记忆是真的。”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沈兰卿听出他话中有话,轻轻笑了一声,问,“你想说什么?” “兰卿,我有个问题。”赵七慢慢抬起头,注视着沈兰卿那双无神的眼睛,“赵禹成方才喊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哦?”沈兰卿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还露出一抹微笑,“原来他叫的人是你?你何时变了个名字?” 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知道赵禹成口中的“赵七”就是他认识的“白雪棋”,然而赵七眼中却掠过一丝悲怆。 “你若当真不知他叫的是何人,又怎会无动于衷?兰卿,我了解你,你不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即便现在你耳力惊人,能听到听松的脚步声,也绝不会托大,认为赵禹成手下没有胜过听松的高手的。” “哈,居然是在这里露出了破绽。”沈兰卿无奈地苦笑一声,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是不是因为我方才说了岳少侠成亲的消息,你不愿再信我了?” 赵七摇摇头,却没回答。过了片刻,方犹豫地开了口:“我的事……你知道多少?赵禹成都告诉你了?” 沈兰卿嘆了口气:“你是怪我没去救你么?” 话音未落,赵七已经白了脸色。他之前还有微渺的希望,沈兰卿只是知道他改了名字,并不知道个中详情。然而这句话却实实在在地表明,沈兰卿知道的比他想像得还要多。 “不、我只是……”赵七怔怔望着对方,“我听说你病了,想去找你。可是路太远,我跑了很多次都到不了星川边,每次都被赵禹成抓回去。后来我以为你去世——” “禹成给了你机会,你没有选择我。”沈兰卿打断了他的话,“路都是你自己选的,又怪得了谁呢?” “是……我?”赵七茫然地问。 “是你。”沈兰卿一字一顿。 赵七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他感觉头很痛。豆大的汗珠滚过眼角,滑下脸颊,像是从眼中流出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我以为你死了,偷偷给你烧纸,他发现了就用燃香烫我,还……好疼,真的好疼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因为我选了他,所以你恨我吗?可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 “而是因为岳峤?”沈兰卿漫不经心道,“我知道啊。” 赵七一下子就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沈兰卿,身体已经率先理解了什么,克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沈兰卿冲着赵七微微一笑,“因为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我呀。” 第123章 哐啷—— 赵七不慎踢倒了脚边的药罐,罐子碎在地上,瀰漫出一股清苦的药香。他忽然狠狠在自己腕上咬了一口,自言自语地嘟囔:“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我真是……” “阿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沈兰卿笑道,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如同赵七刚刚咬出的伤口一样,刺得人生疼,“蠢得不单可笑,还有些可怜。” “不,你一定是别人假扮的。兰卿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赵七勐然抬起头,厉声道,“他不会这么说的,他救过我的命!” “唉,原来他一直没告诉过你。”沈兰卿笑着摇摇头,就像以前白雪棋背错书被他听到那样,耐心地为他指出错误,“你失踪后,一共出动了多少人马,请来了多少高手,最后你怎么就只被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找到了呢?” “是你?不,你没有理由——”赵七的声音有些发颤。 “如果不演上这么一出,你又怎会对我死心塌地?”沈兰卿笑问。 那时的白雪棋是公主府的小公子,白宜秋的独子,众星捧月的人物。而沈兰卿不过是从乡下来的粗鄙村童。用自己一条腿,换来白宜秋的青眼,实在再适合不过。 白雪棋一直知道,沈兰卿是个很有抱负的人。在任的几年,他清正廉明,直言善谏,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臣。白雪棋故此也对他越发仰慕。 “爹爹虽然不常夸人,但他心里是很欣赏你的。即便你不动这番手脚,他也会主动提携你,让你为官从政。”赵七低着头,没有看他。 “原先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那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沈兰卿轻描淡写地笑道,“原来白宜秋是我的父亲,凤宁公主是我的母亲。你坐的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 !!! 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赵七完全懵了,心里乱成一团,最后只是呆呆站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外来的野种,有什么资格窃取我的身份?”沈兰卿微微蹙眉道,“我找到白宜秋,向他表明我的身份,希望他能将你赶出府去。可他居然说我野心过甚,不愿让我认祖归宗。 “你有什么好?胸无大志,不思进取。他却说你心地纯善,宁可待你这个来歷不明的废物如珍似宝,也不愿认他的亲生骨肉!” 触目惊心的恨意让沈兰卿俊美的面庞微微扭曲,然而那愤恨也只在一瞬间,沈兰卿已经恢復了平日温和有礼的模样。 “我那时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然,根本无法消去他的戒心。”沈兰卿的嘴角微微翘起,缓缓续道,“果然,这件事之后,他对我放松了许多,说到底也是沾了你的光。虽然后来他对我起了疑心,可一来我毕竟是他的独子,二来许是怕你伤心,他也只是禁止你我交往,没有将真相告诉你。” 赵七这才知道,为何一向对自己宽容温和的父亲,独独在这件事上蛮不讲理甚至大发雷霆。他原以为爹爹是不希望自己同男子在一起,没想到…… “原来是这样。因为我抢了你的东西,所以你恨我。”赵七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怪不得白家主人连见都不愿见我,就把我赶出白府——那原是你的,我不跟你争,可你何必要对我赶尽杀绝?便是看着爹、白大人的面子上,也不能放我一条生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恨我至此?” “恨?”沈兰卿诧异地反问一句,随即笑了笑,“我并不恨你呀。” 赵七愣愣地看向他,沈兰卿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柔笑意:“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个‘心地纯善’窝囊废,若是离开他人庇佑,还会同以前那样‘纯善’么?” 第124章 忽地,赵七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迅速湮没,黑漆漆的瞳仁空空注视着沈兰卿的脸,似是看见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想看到。 “只可惜结果真令人失望。短短几年,你不单自甘堕落,更仗势欺人,横行乡里。”沈兰卿惋惜似地嘆了口气,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父亲看错了你。” 虽然看不见赵七的脸,但仅凭声音,他也能想像出他此时的样子。定然是煞白了脸色,嘴唇微颤,眸子泪光点点,身躯摇摇欲坠。 然而,与沈兰卿的猜测不同。此时的赵七并没有哭,他只是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他在笑他自己。 众人皆知白雪棋自小不食人间疾苦,天生金尊玉贵,却鲜有人知道,他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在皑皑白雪中瑟瑟发抖的弃婴。 他生来下贱,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亦养不出几分贵气。故此无论如何受辱受挫,也能挣扎苟活。 他唯独怕被人抛弃。 因此,醉雪楼里的一夜让他惊怒,岳峤身边的两年让他耻辱,赵禹成的折磨让他煎熬,可他拍拍身上的土,依然能没心没肺地过日子。 一直到沈兰卿病逝的消息传出,他才第一次想到了死。 白宜秋去世的时候,他的家没了一次,但沈兰卿很快又给了他一个。而等到沈兰卿也没了,他变得真正无家可归,终于熄灭了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自鬼门关回去之后,白雪棋死了。活下来的是那个无耻下贱的赵七。 而赵七刚刚知道,杀死白雪棋的正是他曾经深爱的人。这一切所为的,只是一个荒诞不经、令人发笑的念头。 他的这些年,不也是如此轻飘飘一句玩笑? 真是……太好笑了。 “……有几个重臣之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早就该死。只是因为他们的老子位高权重,我动不了他们,便只能借这个由头除去。纠集这些色`欲薰心的纨绔不算艰难,难的是让你自投罗网。” 沈兰卿在说什么?赵七很是费神地听了一阵,才渐渐明白他的意思。 “好在你生来愚笨,又没见识过人心险恶,别人说什么,你竟就信什么。”沈兰卿似是在责怪他的不争气,“醉雪楼里,我还以为你好歹能硬气一把,没想到几句话就把你吓傻了,自己急着宽衣解带,被人摸的时候动都不敢动。我知道你怕黑,还特意让人蒙住你的眼睛,以为恐惧之下,多少能激出点血性。你倒好,只顾着哆哆嗦嗦叫我的名字。唉,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叫别人有什么用?” “那时候……你也在?” “初次给了你喜欢的卿哥哥,高兴么?”沈兰卿随意道,“只是到了后面,你跟条死鱼一样,也亏他们玩得那么起性。” 第70页 赵七的笑容加深,他的脸甚至笑得发痛,痛得他在夏夜中浑身发冷。 “岳峤贵为天子,心胸却过于狭隘,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纵容朝中腐败,亦是该杀。我知道他想要你,便预先让人在现场画好了春宫,再差人给他送去。又稍微加了点火,让他知道你早就心有所属,可以为其甘愿受辱。 “他果然入彀。不过这时你倒出乎我意料,竟然一直没有交代出我的名字。所以,我给了你一点奖励,将缓催花信丹辗转送到岳峤的手上。” “……奖励?”赵七声音发哑。 “既然要做一条狗,迷煳着总比清醒好过。你吃了花信丹,那一年难道不是过得很快活?”沈兰卿眯着眼回忆了一会儿,又抛出个惊雷般的消息,“当时我正式接管长飞楼,事务繁忙,原打算让你在皇宫里多待一些时日。却不料禹成得知你的消息,提前归京……” 原来他就是那个神秘的长飞楼主。 赵七心想,目光中却毫无波动。或许惊讶得太多,人也随之麻木。他现在勉强站着已是艰难,实在没有太多力气了。 “禹成比岳峤难对付一些。还好有你帮忙。你从小时候就喜欢捡这些零碎玩意,宝贝似地收在一起。而猜出你想做什么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他财势颇大,我不想让他在京城碍手碍脚,故才出此下策。禹成,你可不要怪我呀。” 赵七没有去看赵禹成的表情。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饶有兴趣地看上一看,幸灾乐祸地嘲笑他报復错了人。可此时,他只死死盯着沈兰卿,连一点目光都没有分给角落里的赵禹成。 他已然发现了沈兰卿话中的暗示。 赵七在痛苦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分神。此时他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仍在悲伤痛苦,另一个则在心里飞速地盘算着。 ——赵禹成为救他出逃,给岳峤下了蚀心蛊。如今蛊毒发作,岳峤一命呜唿。 ——当年他从皇宫逃出后,听说曾为岳峤立下汗马功劳的七个家族倒了五个,唯有两个在苟延残喘。 ——赵禹成中毒之后,退守星旺川,几年不在京城活动。 ——假冒的“白雪棋”以玉佩为要挟,让自己去偷岳听松的信。 ——沈兰卿是公主的儿子。 一条条线索归于一处,化为一道闪电划过重重迷雾,豁豁然大放光明。 若是单纯为了折磨自己,沈兰卿何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还是太高看自己了。自始至终,他都不过是沈兰卿实现目的的工具而已。 沈兰卿想要的,是那个可以真正治理天下的座位。只有在那个位置上,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如今,京城中只有一位七岁的新帝,对沈兰卿构不成威胁。挡在他面前的就只有—— 岳听松! 第125章 “卿哥哥,不要说了。”赵七的声音里隐隐含着哭腔,像是只刚被人从暖烘烘的窝里赶出去的小狗。他几步走到沈兰卿身前,拉住他的衣袖,低低哀求道:“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想让我恨你,让自己好过一些……” 沈兰卿似是有所触动,沉默片刻,方柔声道:“你若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难道这些年,你对我,就从没……从没有一刻是真的?”赵七不愿相信沈兰卿的无情,依然在垂死挣扎,手指沿着衣袖向上攀援,仿佛只要再用些力气,就能抓住此时唯一的依靠,不让自己倒下来。 沈兰卿嘆息道:“阿棋,我对你怎么会是假的?你把我的身份偷走十六年,我只让你还八年,已经足够心软——哦?” 他发出讶异的唿声。赵七紧紧抱住了他,就像他们定情的那日,白雪棋笑眯眯地仰起头,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紧接着—— 寒意顿生。 “别动,刀剑无眼。”赵七冷冷道。他手里握着岳听松送给他的匕首,锋利冰冷的透明刀刃,正抵在沈兰卿的咽喉。 “阿棋,你长进了不少。”突逢大变,沈兰卿态度从容依旧,嘴角甚至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你方才与我说那些话,是为了让我分心么?” “你太小看我了。”赵七顿了顿,涩声反问,“你想让我吃下的药,是不是毒药?你是要杀了我,还是用我……去要挟岳少侠?” “果然还是欠些火候。”沈兰卿轻笑起来,温和地指正道,“无论杀了你,还是困住你,我都必然要面对岳岚的怒火。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倒不如留着你,去帮我除掉岳岚。” “休想!”赵七大怒。 沈兰卿的暗示,已足以让他猜出那粒红色丹药的作用是控制人的心神。如此一来,沈兰卿的计划,当是骗他服下丹药,再令他亲手杀死岳听松…… 岳听松被人一剑穿身,亦性命无碍,除了他最亲密的人,这世上还有何人可以置他于死地? 唯有赵七,这个他唯一的罩门! 至于杀了岳听松的赵七,还能否继续活下去,赵七永远也不想知道。 “这个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赵七定定神,持刀的手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你派那个假货潜入天门的时候么?” “我初时只为了岳岚而去,却不料你也在那里。”沈兰卿饶有兴趣道,“岳岚倒与他六哥很像,被你迷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不许这样说他!”赵七的刀子朝前一递,划出一线血丝。黏腻的血腥气弥散开来,他心里一紧,死死咬住牙,没有移开目光。 沈兰卿轻嗤一声,不知在笑什么。 假冒“白雪棋”虽然没有给他带去想要的东西,可却带回了其它的消息。岳听松当众维护赵七,直接以“心上人”相称,二人又同入同出毫不避讳,以足以证明赵七在岳听松心中的分量。 原本布下的一手闲棋,早已当做弃子,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左右胜局的关键。沈兰卿稍想一想,便觉十分有趣。 “赵禹成呢?他也是你找来的?”赵七朝角落示意。 赵禹成依然歪在哪里,不知是死是活。 “不,他是自己来的。”沈兰卿想了想,“许是为了警告你小心我。不过他来得正好,再过几日,正好可以做杀害岳岚的兇手。” “你要嫁祸给他?不可能。”赵七斩钉截铁,“我不知你们有何交易,但依他的势力,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不用我嫁祸,他自会主动担责的。”沈兰卿安慰般地解释道,“无论是谁人幕后主使,下手的人都是你。天门与春秋老人不会放过杀害岳岚的人,禹成要想保住你这条命,便只能将事情都揽过去了。” 赵七粗粗一想,并没有什么漏洞,只是沈兰卿将事情全盘托出,却不知是在作何打算。 不,或许没有什么打算。他只是没将赵七放在眼里,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正当赵七心中愤恨之时,耳边又听到沈兰卿的声音;“你还有想不明白的事么?问出来,我尽可以告诉你。” 想不明白?赵七又如何想得明白! 十四岁情窦初开,八年多心之所系,原以为是高山皎月,其实不过沟渠败絮。沈兰卿亲口告诉他,他的坚持,他的思念,他的希冀,全都是狗屁不如。 而此时,他只用动动手指,以掌中匕首之利,顷刻间便能让沈兰卿身首异处。温热的血会喷在他的身上,洗净八年一切痛苦与耻辱,岳听松也将少掉一大威胁。 赵七眼泛红丝,杀意蒸腾。刻骨恨意化为滔天巨浪,便要将一切淹没了! 沈兰卿微笑依旧。 第126章迟来的七夕番外那年初相遇 “喂,你看到一个个子很高很高,长得很英俊的大人了么?”白雪棋趾高气扬地朝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发问。 那小孩瞧着傻呆呆的,穿得倒是不错,头上戴着个小帽子,垂下来俩耳朵,白雪棋不认得那是什么,但觉得像是只小兔子。 “没有。”小孩乖乖摇头。 白雪棋哼哼两声,不客气地将小孩挤到一边,自己也坐在石墩子上,发愁地看着往来的人群。 今日是辰国佳节,他跟爹爹出来“见世面”。一路玩得正开心,突然一回头,爹爹也不见了,辱母也找不到了,跟出来的其他人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他沿着人群慢慢走,走得脚都发痛,才看到个石墩子,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童板板正正坐在上面。 白雪棋年纪不大,心眼却很多。他暗忖其他人都人高马大,只有眼前这个小矮子自己应付得了,便大喇喇走过来,直接抢了人家的位子。 那个小孩脾气倒很好,被突然出现的大孩子挤开,也不哭不闹,自己一声不吭地缩在边上。 “唉,爹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等了一阵,白雪棋托着腮,老气横秋地自言自语,“真不让人省心,如果我不去找他,他回不了家可怎么办呢?” “你爹爹迷路了吗?”那小孩听了,略带惊奇地问,“你爹爹……应该是大人呀。” 白雪棋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大人总是会迷路吗?爹爹每天早上出去一趟,晚上才能归家。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也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找对路呢。” 小孩恍然大悟:“难怪师父总是呆在家里。” “哼,别人怎么能跟我爹爹比。”白雪棋抱着胳膊不屑道,“我爹爹可是顶聪明顶厉害的才子,他写了好多好多书——你师父作过书吗?”说到“书”这个字,白雪棋加重语气,得意劲几乎要溢出来,似乎那是个顶了不起的事物。 “他写过的。”小孩想了想,补充道,“好多人抢着要。” “哼。”眼见炫耀失败,白雪棋不满地用胳膊肘故意一顶。小孩皱皱眉,还是朝旁边挪了挪,半个屁股几乎悬空了。 白雪棋赌了一会儿气,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揉揉肚子,想起早晨发脾气没吃完的糖蒸苏酪,而自己现在身边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笨蛋,不禁气得打起了嗝。 “你……饿啦?”观察了一会儿,小孩小心翼翼地问。 白雪棋又饿又累,还在打嗝,就瞪着他看。 似乎是被这样的白雪棋吓到了,那小孩赶紧将腰间一个小布袋解了下来,放在他手里。 第71页 “给你吃。” 白雪棋打开一看,是一袋子糖糕,就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吃甜的。哼,这种东西,你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呢。”边说着边吞了口口水,一脸馋样地盯着看。 “我也不喜欢甜的,这是师父买给他自己的。”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白雪棋的口是心非,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大人才喜欢吃呢。” “真的?”白雪棋思考了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取出鲜甜软糯的糖糕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心里还想,有这么个小袋子装吃的真是不错,回家就要叫人给自己也fèng上一个。 小孩则暗暗松了口气。 师父对他讲过,想要成为大侠,就要看到百姓的饥寒,救人于水火之中。他现在虽然年纪不大,但谁说必须有年纪才能做大侠呢? 他现在就是岳大侠啦! 看着被自己帮助的饿肚子百姓吃得开心,岳大侠非常满意。 然而,成为一个大侠的道路,必然是艰险的—— 只见那人吃着吃着,突然脸色一变,张开嘴,勐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 新晋岳大侠惊呆了。失神之下,他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一个屁股墩摔到了地上。 “你中毒了!”他痛苦地喊出声,眼泪迅速积蓄在眼眶中——来的路上,他曾亲眼目睹,一个正在谈笑风生的伯伯,吃完一口鲍鱼后,突然这么样吐出一口血,紧接着就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 “都是我不好。”他揉着眼睛,眼泪已经哗哗地留下。这个他大侠生涯帮助的第一个人,这个亲眼见证了他成为大侠的人,就要被自己害死了! 哭了一阵,岳大侠擦擦眼泪,才发现对方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既没有面如死灰,也没有倒在地上,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慢慢夹住一个白色的东西。 “你的牙……”岳大侠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满心自责。他很清楚牙对一个人来说多么重要,而正因为自己给出去的食物,导致一个人失去了宝贵的牙齿。 “摔一下就大惊小怪的,真是娇气。”白雪棋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小哭包,随手把自己的牙递给对方,“喏,给你,别哭了。” 岳大侠并不想接过那枚牙齿,毕竟这见证了他一次失败的行侠仗义。但对方一副很坚持的样子,他虽然哭得抽抽搭搭,还是接了过来。 白雪棋拍拍手:“你收了我的东西,这袋子就归我啦。”他把那一袋糖糕都系在了身上。回想起自己刚刚看人买东西的样子,觉得没有疏漏,就又满意地点点头。 身上有了粮食,手脚也有了力气,白雪棋站起来,毅然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身上沾满了土、手里握着一颗牙、还弄丢了春秋老人心爱零食的岳大侠,则继续哭得惨兮兮。 夕阳西下,两个小小的影子交错了一下,很快分开,到了谁都看不到谁的地方去了。 第127章 空气在静谧中凝固,时间拖长了脚步。赵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匕首横在沈兰卿颈上,却已经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棋,若要杀人,手是不能抖的。”沈兰卿嘆息道。 “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赵七轻轻问,“我胆小又没用,就算现在拿着刀指着你的脖子,就算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也一点不担心我能做出什么来,对不对?” 沈兰卿一愣,好笑地反问:“你觉得自己能威胁到我?” 赵七摇摇头,慢慢将匕首移开,声音有些怪异:“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杀人的胆子,但是——” 噹啷! 沈兰卿脸色微变。 金石相交,发出一声脆响。赵七手中匕首被硬物所挡,偏了半寸,只在沈兰卿心口处划出一道血痕。一个白色物件自他怀中掉出,摔在地上。 碎屑飞溅,赵七脚踝一痛。他低下头,看到脚边落着碎裂的半枚玉佩,一边的雕花已被磨掉,生生缺了一个角。 那是沈兰卿送他的。 他当年被岳峤关着,整天浑浑噩噩,只记得要藏好这东西,还为此与岳峤拼过命。他把它保护得很好,没事就握在手里,一遍一遍回忆那些业已模煳的画面。后来这块玉佩跟他一起去了南水镇,再后来…… 沈兰卿摸了摸心口,神色不见愤怒,只是有些怅然。 赵七咬咬牙,也不去想为何他会将玉佩随身携带,手里的匕首没头没脑往前一捅,却忽有一股巨力顺着刀身勐然反震。他哇呀痛叫一声,匕首脱手,踉跄数步,虎口已然开裂。 沈兰卿把玩着自赵七手中夺去的匕首,淡淡道:“阿棋,这东西伤人伤己,还是不要碰的好。” 赵七捂着鲜血直流的右手,也不去抢夺兵器,只大喝一声:“孽畜!还不出手!” 沈兰卿眉头微皱,方要开口,身后疾风突至。仓促之下,他以掌中匕首应对,虽然架住对方一掌,可胸口一闷,竟是被那雄浑掌风扫到,受了些许内伤。 “禹成?” 辨出来人,沈兰卿微讶。 赵禹成黑着脸一言不发,手下却一招紧似一招,攻势密不透风,毫无保留向沈兰卿倾泻而出! 一时间,沈兰卿竟被死死压制,几无还手之力。 然而,赵禹成心中却越发沉重起来。 他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虽然天阳九转诀有解毒奇效,可以暂时压下药力,但他此时经脉受创,手无寸铁,只能逞一时之勇。时间一长,必然会落得下风。 方才被擒时,他的随身长剑被赵七收走,若是能藉助兵器之利…… 赵禹成抽空瞥了赵七一眼,一看之下又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赵七对屋里两个正生死相搏的人瞧也不瞧,更不理会赵禹成那放在角落的长剑,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看样子恨不得生出八条腿。 然而下一刻,他又更快地倒退回来,手忙脚乱掩上门,额头尽是冷汗。 “外面全是人。”赵七吞了口口水,涩声道。 他看到了给他指路的人,看到了李大爷,还看到了他的“女儿”……这些人神情肃穆林立院中,哪里还有白日里普通庄稼人的影子? 长飞楼果然无处不在,这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赵禹成冷哼一声,赵七也拿不定他是什么态度。 虽然方才他朝赵禹成递出合作的信号,又替他争取了一部分时间,而且赵禹成也确实同沈兰卿交上了手。但这两人私交甚笃,即便赵禹成因为受沈兰卿暗算而怀恨在心,可万一他们打着打着就停下来联手了呢? 赵七眼珠一转,目光扫到赵禹成的长剑,心想有傢伙在手,总能壮壮胆子。便趁两人打得远些了,飞快熘过去打算将剑取在手中。 他却不知自己这一举动,霎时惹得战局中的两人心神大震。 沈兰卿功夫底子不如赵禹成扎实,又目不视物,便也不存争胜的心思,只使出个“缠”字诀,想拖到赵禹成内伤发作。而赵七这一动,直接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赵禹成剑法惊人,若要让他兵刃在手…… 心思电转,他朝赵七的方向微微一笑,赵禹成脸色大变,一声小心尚未出口,人已经合身扑上—— “唔!” 赵七弯腰抱剑,突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还没反应过来,随即被重物狠狠一砸,整个人扑倒在地,摔得满眼金星。 第128章 赵七费了老大力气才把压着自己的赵禹成踢开,爬起来才发现这傢伙的左臂被匕首穿透,鲜血长流。 “你怎么如此不济事?”赵七浑然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此时见赵禹成被揍成这个惨样,忍不住嘟嘟囔囔地抱怨,“打我的时候倒是厉害,没想到外强中干,连拖会儿时间都不行……” 赵禹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艰难地将长剑握在手中,欲要将自己支撑起来,却又一次重重跌倒在地。他闭了闭眼,唿吸渐渐微弱下去。 “这就不行啦?”赵七惊惶大叫,丝毫不给他片刻宁静,“快起来啊!听松被你刺一剑还能带着我跑呢,你不会这就要死了吧?” “禹成方才妄动真气,怕是有些不好过了。”沈兰卿笑着对赵七道,“你不是最讨厌他么,我替你教训他。” 赵禹成蓦然睁开眼睛,俊美的脸上满是杀机,冷冷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沈兰卿。 许是因为不能视物,他的步伐很谨慎,又很从容。 此时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赵禹成落败,白雪棋毫无威胁,而门外便是早已布置好的人手。他尽可以放慢整个过程,尽情享受成功到来前的欣喜与宁静。 而赵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恐怖的噩运,缓缓落到自己头上。 “逃!”赵禹成单手拄剑直起身子,只来得及从牙fèng里挤出一个字,大股大股的血液就淹没了其它字句。 不知是中毒所致,还是伤了内脏,赵禹成吐出的血有些发黑。他随手抹去,用沾着血的手将赵七护在身后。 明明可以与沈兰卿合作,可为何却要选择反戈?是因为误会赵七的愧疚,因为不愿受人威胁的傲气使然,还是因为……爱呢? 连赵禹成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爱过一个人。这个人漂亮又淘气,总是将他气得牙痒痒,他却总喜欢跟他呆在一起,看到他笑的样子也会心中欢喜。 他曾以为只要留他在身边,将他驯服得乖乖听话,两人相伴到老,便是人生最大的圆满——就算得不到他的喜欢又如何?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再不情愿,也总有一天会习惯。 然而…… “你……”赵七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有些极激烈的情感,就要冲破压抑爆发出来。 赵禹成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看看赵七的表情,即便这将是自己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风景,只要能看到他为他动容—— “你挡住我了啊!”赵七其实一直都暗地里觉得赵禹成脑子不太好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两只手使劲推他,“门外有人,我要跳窗户,你快让开!” 赵禹成勐然咳出一口血。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还是强忍疼痛与愤怒地回手一抓,赵七不及反应,便觉前襟被勐地一拽,随即身体一轻,腾云驾雾般飞出窗户。 耳边是唿啸的风声,赵七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赵禹成直接扔出来了,吓得紧紧闭上眼。 第72页 可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这间屋的窗外是沈兰卿种的糙药园,外面围着一圈荆棘栅栏。赵七自忖不会轻功,脸皮也并未真的厚若城墙,马上就将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便立刻认定是赵禹成伺机报復。 娘的,赵禹成这厮竟然如此下作,还要趁机毁我容貌,简直是…… 赵七心里的骂人话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等痛痛快快地问候完赵家十八代祖宗,他才惊觉自己身上并不疼,反而暖烘烘的。 咦? 他听到熟悉的心跳,嗅到熟悉的气息,他在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事物可以伤害到他——而就在片刻之前,他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他了。 “哎呀,你可来了。”赵七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问,“岳大侠,你怎么每次都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第129章 岳听松不自然地朝赵七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扑腾着手脚往地上跳:“要死了,你有没有事?还能用内力吗?” “嗯?”岳听松不明所以,但见赵七神情严肃,便依言运功,末了挠挠头,“没什么异状,怎么了?” 赵七暗暗称奇,不过想起岳听松曾经服过百忧百空散,顿觉恍然:“还好你不怕毒药,不然我真要害到你了。” 岳听松瞅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 赵七浑然不知岳听松心中所想,更不知他直到今日才终于知道那送药人是谁。他只是觉得这个怀抱似乎有些太紧,自己被勒得难受,便戳戳对方的胳膊,小声叫他把自己放下来。 “我……我做了件很大的错事。” 岳听松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正在认真倾听。 而赵七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扭头注视着被自己破开的窗户,沈兰卿站在窗边,正面带微笑地朝他们示意。 “岳少侠来得正好,今夜若是缺了你,可是一件十足的憾事。”他朗声笑道,“成王败寇,在此一举。只不知你是打算顺应民心,弃暗投明;还是逆势而为,螳臂当车?” 此刻,夜色已然沸腾。 不远的地方有阵阵喊杀声传来,赵七瞥见沖天的火光,空气中渐渐瀰漫开一股甜腥的气息,让这初夏的夜晚寒若凛冬。 而几人所处的风暴中心,宁静依旧。 岳听松郑重道:“我会阻止你。” 他比赵七听得更加清楚,而且知道沈兰卿也听得同样清楚。杀声震天之下,刀剑刺入血肉的声响,濒死重伤的呻吟,都昭示着一条条生命的消逝。 而这只是开始。 “原来你也是这等迂腐之人。”沈兰卿摇头,“偌大山河,万千黎民,难道真要託付于一名年仅七岁的孩童?笑话!” 不及岳听松回答,他又傲然道:“我身为岳氏血脉,自当力挽狂澜。而你贵为皇子,享万民供奉,却甘心沦落糙莽,任由家国陷于孩童之手,当真不自觉愧对先祖?” 赵七脸色微变,心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不禁担忧地望向岳听松。 “这跟血脉有什么关系?比起人的血,还是做的事更加实在。”岳听松也不知听没听出沈兰卿的言下之意,只是皱着眉头道,“我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就行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给天下带来盛世。”沈兰卿昂然答道。 “不。”岳听松认真地反驳,“你在杀人。” 沈兰卿不禁失笑:“难道你从未杀过人?” “自下山以来,我杀过十三人,皆是穷凶极恶之辈。”岳听松遥望着远处的火光,“今夜将死十倍不止。” “你杀人为除恶扬善,我杀人为太平盛世,并无不同。” “不对。”岳听松道,“我每杀一个人,就至少有五十个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今天死的这些人,能不能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我——” “你不能。”岳听松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人只是为你死的。” 他的话看似毫无道理,而跟他相处日久的赵七却已然明白过来,不由心下一嘆。 “为学者,非求加官进爵,谋一己之利;而图天下富强,造万民福祉。以仁政严法,启盛世之端,致民殷财阜,然后足矣。”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纷乱夜空,沈兰卿微微动容。 “这是父亲问你为何求学的时候,你回答的话。”赵七缓缓道,“我一个字都没忘。” 那时少年尚还稚嫩,眉眼间却已初露峥嵘。那些言辞掷地有声,重重砸入另一个人的心湖,霎时情潮翻涌,从此义无反顾。 “我也片刻不曾忘过。”沈兰卿的脸上头一次现出几分激动,“如今它们即将实现,天下很快会迎来一个贤明的君主。” 赵七看着他:“那个人是你吗?” 沈兰卿微微一笑:“当仁不让。” “是我错了。”赵七沉默良久,方怆然笑道,“原来我从未看清过你。” 他以为他看的是天下万民,为那眸中锐光而倾倒,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人看向的却已经变成了至尊之位。而那些本以为永不改变的事情,也在目不所及之处悄然发生着变化。 对沈兰卿来说,贤臣终究不如明君。所以他不会甘于辅佐新皇,惠及百姓,而只会选择取而代之,哪怕代价是战乱四起,死伤不计数。 白雪棋爱上的沈兰卿,竟然只是一个幻影。 不知是不是看出赵七脸色有异,岳听松将他往身后拉了拉,小声道:“开打之前气势要足,不然对士气不利。” 赵七原本正暗自神伤,此时听了个哭笑不得,遂同样压低声音,小声问:“那怎么办?” “嗯,其实我方才说完话就该动手的……”岳听松沉吟着——赵七估计他是在回忆他师父那本书上的内容——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掏,“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的兵器?” 第130章 赵七老实地摇头,便见岳听松自怀中取出一副漆黑掌套,三两下戴在手上。 那手套隐现金属光泽,韧似皮革,坚若磐石。岳听松攥攥拳头,发出一阵金石般的铮铮声,隐隐肃杀竟令人心头一悸。 “此物自西域传来,刀剑不入,水火不侵,未有名号。然他日,必将使恶徒闻之丧胆,jian佞望之丧命!”岳听松道,“沈兰卿,我用它与你一战,一是为江山社稷,二是为我心爱之人。你可敢应战?” 他素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可这一套说辞却琢磨了很久。此时说将出来,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面对沈兰卿这样的才子也不落下风。 他想让赵七知道,自己无论什么地方都不比别人差。 孰料赵七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他有些想笑。可听到后面一句,他又有些想哭。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知道了很多前所未知的事情。可只有这一件早已确定的,如此深切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沈兰卿说了些什么,赵七没有注意,只是低头很快地揉揉眼睛,对岳听松小声叮嘱道:“你小心些啊。” 岳听松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旋即猱身而上。 少年侠客斗志昂扬,眼中满含战意,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霎时绽放出无匹的光芒! 沈兰卿冷哼一声,长袖一抚,一柄摺扇滑落在手。扇骨处,一抹幽蓝光泽一闪即逝,显是一件淬了剧毒的杀人利器。 二者身形一触即分。就在那短短一瞬间,两人已交手十招有余,各自心头都是暗暗一惊。 岳听松惊的是对方的功夫自己闻所未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而沈兰卿惊的却是对方内力深厚,竟比自己还要高一倍有余。 内力修炼并非没有捷径。沈兰卿近二十岁时才入武道,运用了一些极端的法子,如今堪堪与中毒的赵禹成打个平手。而岳听松内力气息浑厚中正,显然是一点一滴修炼而来——以他的年纪而论,其天资之高,真可谓闻所未闻。 “你练的功夫不对。”岳听松皱眉道,“内力散乱,经脉不通,难怪你现在看不到东西。”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不立即散功,多不过半年,沈兰卿就要…… “啰嗦!”沈兰卿一扣摺扇,随着扇骨一震,一篷细如牛毛的银针勐地激射而出,在夜色中闪现一片银白光雾。 岳听松不敢大意,双掌连出,遮得密不透风。赵七连他的手都看不见,只闻叮叮噹噹一阵轻响,好似雨打芭蕉。俄而骤雨初歇,岳听松身前已落了一地银毫。 接下来,赵七眼中便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行迹,只能听到偶尔的金石相交声,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漫长与艰难。 “岳岚虽年轻些,可身手着实不错。以兰卿的实力,并非他的对手。”正暗自心焦,赵七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虚弱而又讨厌的声音。 赵七这才发现赵禹成这厮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居然就靠在不远处的墙边,身上还插着那把匕首,此时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战局。 这傢伙怎么还没死…… 赵七一见他就牙痒痒,其实很想趁这时候冲上去踹他一脚,可挂心着岳听松,便依旧使劲睁大眼睛,希望能看到两人交战的身影。 “阿棋,这些年,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沉默许久,赵禹成开口了。 赵七依然专心地看着,那两人现在已经打上了药房的屋顶。时不时能听到咚咚的声音,有些灰尘落下来,飞到赵七的眼睛里。 他眨眨眼,一滴一滴的泪水落下来,模煳了他的视线。可他还是仰着头,认真望着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战场。 漫长的等待过后,赵禹成嘆了口气,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然而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赵七的声音。 第131章 “我是赵七,不是白雪棋。”赵七硬邦邦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如果是白雪棋,你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可我只是你的一个奴才,你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顿了顿,他又说:“我这些年做错过很多事,也负过很多人。你说得对,我没心没肺,可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可以是个少有的物件,可以是个稀罕的玩意,甚至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但唯独不是一个可以被平等相待的人。 第73页 就算在赵四他们面前,他也是矮了一截。因为他不会武功,他们可以随意拿他发泄取乐,可他除了骂几句,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是我错了。若我当初能相信你……你该恨我的。” 赵禹成的话音中满是悔意,可赵七知道那不是真心的。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喜欢人就好似施捨。他理应高高兴兴迎上去,诚惶诚恐地接受他们的“喜欢”。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也就活该受那些磋磨。 只是这些人忘了,倘若把人当成个东西,那人也就只能做个东西,又怎会拥有一个“人”的真心呢?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正拿他当人看,不管他是弱是强、是贵是贱,只看他是好是坏、有没有做错事情。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有的全数奉上,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回报那个人的喜欢。 “我不恨你,恨一个人也是很费力气的事情。”赵七依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屋上的人影,“过去和方才你救了我两次,让我能留一条命遇到我心爱的人。至于之前种种,其实说来也简单。我是你的奴才,却对你不忠心,你把我赶出府,我们就此两清了。” 夜风带着喧嚣与凉意,吹得赵七的声音有些飘忽。看着那曾一度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赵禹成心口突然尖锐地疼了起来。 这痛楚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慢慢拔下那柄自己为赵七挡下的利器。似乎有什么温热而鲜活的东西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出,带走他生命中最后一点热度,自此长夜无日,徒留无尽孤寒。 赵七没有看他,也不再跟他说话。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少年瘦得厉害,身上只披了件青色的长袍,整个人在里面晃晃荡盪,眼睛里却发着灼灼的光,“多谢你救我出来。以后我给你干活,你随便教我两手功夫怎么样?” ——“唉,我实在站不住啦。”他抹一把汗水,脸上红扑扑的,身体终于壮实了些,可一段白.皙的手腕依然细得吓人,“看来我学不了功夫。等下次遇见坏人,只能再找你来打他们了。” ——“不是我。我没下毒!”那人惊惶地叫着,很快因为突然的药力发作难受得缩成一团,迷迷煳煳哀声求饶,“别打我了,我很听话,求求你……” “噹啷。” 匕首落地的声音惊醒了赵禹成。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脸颊上有一抹湿润的微凉。 自始至终,赵七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直至此时,赵禹成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他苦笑一声,将匕首轻轻掷在赵七脚边,自己靠着墙壁狼狈地站起,踉跄地消失在深沉夜幕之中。 第132章结局 待赵禹成走后,赵七将匕首拾起来,拭去上面的血,重新紧紧握在手里。 此时那两人激战正酣,而长久的观察终于有了结果——他已然发现了沈兰卿选择药房屋顶与岳听松交手的理由。 原来那屋顶上的瓦比其他地方略薄些,稍有动作便会引发声响。沈兰卿双目既盲,平日里多是听声辩位,如果能将他从屋顶上逼下来,对岳听松来说便是个十拿九稳的局面。 赵七估计那小呆子不是没看出来,而是依他的脾性人品不屑为之。不过赵七暗忖自己不是大侠,也不用坚持光明正大,肯定是要试上一试的。 若是寻常时候,赵七定然不敢插手,生怕拖累了岳听松。 可今天不一样。 主意打定,赵七就瞄上了院里的几根竹子。 这几根竹子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清雅,虽然占地不大,可显然是被精心侍候过的。赵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过院脚的柴刀就是一顿勐噼,片刻后就如狂风过境,只剩下一地残竹落叶。 他挑了几根长些的竹子,紧紧捆在一起,想了想还把匕首绑在顶端,便提着自己临时制作的神兵利器悄悄熘进药房。 习武之人不是神仙,再卓绝的轻功也不可能白日飞升。只要在关键时刻捅掉脚下瓦片,让人无处着力,接下来的就一定是一头扎地。 屋里的梯子是现成的,赵七扶着药柜爬到房樑上,侧耳听着上面传来的动静。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岳听松的声音有些模煳,可那最后几个字,却像是静夜里昙花开放的声音,轻缓温柔地敲在心间,教人听得格外清楚。 “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无论他是谁,无论我是谁。” 他现在一定又是那副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样子了。赵七暗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每次以为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满到了极限,可他总有办法让人忍不住更喜欢他一点。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呀? 赵七长长地嘆了口气,低头抹了把脸。正要继续匍匐前进,突然听到脑袋上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糟糕! 他脸色一变,手脚并用地急忙后退,刚刚扶到梯子边缘,那咔嚓声已然扩散成稀里哗啦的巨响。他不敢有丝毫踌躇,动作麻利地顺着梯子下滑,就在脚触到地面的剎那,不远处的屋顶轰地一声破出个大洞,勐然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沈兰卿。 他仰躺在废墟瓦砾之上,空洞的双眸注视着屋顶露出的夜空,然而并没有任何光芒投射其中,有的只是一片虚无的暗影。 赵七几乎疑心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呆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要死了吗?”赵七低声问刚刚到他身边的岳听松。 岳听松犹豫地思忖片刻,最后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赵七茫然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竹竿。 他脑袋里面乱得很,一会儿想着自己还没出手,岳大侠居然就速战速决了,真是白费了一番功夫。一会儿又想着沈兰卿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落到今天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又过了一会儿还想到了岳峤,沈兰卿死了之后说不定还会去跟他抢鬼皇帝做……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应该做什么,索性开始拆绑在竹竿顶上的匕首。 “阿棋?”沈兰卿听到动静,微微侧过头,朝赵七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温柔而虚弱,带着病态的惨白,赵七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爹爹。他定定神,错觉消散,倒在那里的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沈兰卿。 他果然命不久矣,我该怎么找他报仇呢?赵七想。 是咒骂他,痛打他,还是用手里的匕首深深插进那即将变凉的心口,让他尝尝那里挨一刀是什么滋味? 赵七知道那有多疼。 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他亲手用刀子切开肌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流出来。剧痛与恐惧甚至比寒风更冷,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又刺下了第二刀…… 突然,岳听松抬手按住了赵七的肩膀。 直到这时,赵七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岳听松的温度与力量从肩头传过来,他忍不住朝他靠了靠。 “我……就要死啦。”沈兰卿的声音断断续续,这几个字似乎消耗了他很大力气,“岳少侠……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我还有个最对不起、最放心不下的人,阿棋……” 赵七没有应声。 “欠你的,我这辈子还不上了。”沈兰卿惨笑道,“我只有一条消息,关于你的父母……” 赵七蓦然睁大双眼。可沈兰卿此时已经灯尽油枯,话音也渐渐微弱。 “我命长飞楼倾尽全力,终于查到了他们的身份……” “什么?他们是谁?”赵七终于忍耐不住,几步来到沈兰卿的身边,俯下.身想要听清楚接下来的信息。 然而—— “小心!”岳听松失声喝到。 正在此时,沈兰卿勐然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七毫无防备弯腰之时,突然手腕一沉,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栽倒在沈兰卿身上。 糟糕! 赵七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兰卿为什么会突然拉他,鼻尖已经先一步嗅到了一股浓稠的血腥气息。 他受惊地缩回手,而匕首却已经留在了沈兰卿的身上。 大股大股的血从他身下流出,很快染红了瓦砾,染红了地面,赵七目光扫到一个熟悉的东西,过了片刻方想起来,那是被摔碎的玉佩。 现在它同样静静泡在血泊中,像只破碎的蝴蝶。 “你骗我?!”赵七惊怒交加。 “死在你的手上,哈……”垂死之际,沈兰卿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我永远……是第一个……你忘不了……” 他拥有白雪棋的第一次心动,第一次亲吻,第一次鱼水之欢,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他第一个深恨的人,同时,也是他第一个亲手所杀的人。 未来,无论赵七遇到谁,经歷何种事情,是快乐或是忧伤,他都会记得他。而这一切将如附骨之疽,日下之影,此生此世,纠缠不离! “你错了。”赵七忽而一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好,不会记起你,也不会刻意忘记你。我要跟我喜欢的人过长长久久的日子,直到我们都又老又煳涂,也只会记得彼此的名字。” 他原本以为忘记很难,是因为他总是想着如何忘掉。可现在他知道了,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只要现在过得比原来好,只要身边是所爱之人,他的生命就会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 天亮了。 一道晨曦越过窗棂,沉甸甸地压在沈兰卿的衣角。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可身体已经冷了。 赵七坐在地上,透过头顶的大洞,看到了几颗在晨光中沉浮的星子。 “昨夜真长呀……”他揉了揉眼睛,可是已经无法掩饰夺眶而出的泪水。泪水越擦越多,最后他捂住脸,将身躯紧紧蜷成一团,无声地痛哭起来。 岳听松坐到他的身边,给了他一个沉默的拥抱。 此时无需多言,唯有陪伴。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偎依在一起。等到太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时,赵七已经唿吸平缓地睡着了。 岳听松看了一会儿他的睡容,抬起手想擦去那张脸上未干的泪痕。可一动衣袖,才发现赵七的手指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第74页 亲了亲赵七的额头,岳听松没有拿开赵七的手,而是将人打横抱起,从大门走了出去。 文艷站在门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小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长飞楼是你的了。”岳听松压低声音,“不要做任何不义之事,如若不然,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文艷考虑片刻,最终妥协地点了点头。 岳听松也没怎么在意,继续抱着人朝前走。不远处停着一驾马车,几个人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见他走来,就要跪地行礼。 “小声一点。”岳听松止住他们,先将赵七轻轻放进马车里,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信封上有个小小的龙爪印,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金光。 “这封信你们带回去。”岳听松道,“皇帝看完之后,应该就明白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良久方有人上前,接过那封重于千钧的秘信。 终于打发走一干人等,岳听松跳上马车。车子动了动,赵七迷迷煳煳的声音传来:“咦,这是要去哪里呀?” 夏日融融,碧空无垠。天边淡淡飘着一抹羽翼般的云彩,像只展翅沖天的凤凰。 岳听松笑了。他将鞭子一扬,在空中打个唿哨,马儿立时迈动四蹄,轻快地跑向前方。 “咱们回家!” 第133章番外·归山 “所以说,在那个山寨里遇到文艷的时候,你们两人就勾搭到一起啦?”赵七啃着干粮,不满地用胳膊肘戳弄同样坐在马车里歇息的岳听松。 他这一觉睡得久,醒来就嚷嚷着肚子饿。岳听松没奈何,便停下马车,顺便讲起了赵七不知道的部分。 “我那时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岳听松解释道,“直到你回答了我那个问题,我才开始怀疑沈兰卿。” 赵七若有所思:“难怪你要问我给赵禹成下的什么药……” 岳听松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拿沈兰卿第一次给你配的药给赵禹成吃。” “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也不敢找人配药,最后只翻出那一包药粉,便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赵七心有余悸道,“其实赵禹成出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药放了太久,变成毒药了,一直吓得要命,没想到是被沈兰卿掉了包。” 察觉岳听松目光有异,他赶紧又辩驳道:“我这可不算说谎,毕竟我吃那个药的时候,就只是拉拉肚子而已啊。” 岳听松笑着摇摇头,没再继续问,只是说:“当时我也不敢就此确定。后来收到岳峤驾崩的消息,在路上遇到些人,才知道他同白宜秋的关系。” 说到这里,赵七的眼眸暗了暗。 “……我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用手遮着眼睛,声音有些发闷,“就算爹爹疼我,可怎么也大不过他的亲骨肉。沈兰卿若成了我哥哥,他也不会这么对我了吧?” 岳听松犹豫了一下,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其实,凤宁公主她……” 赵七听着听着睁大了眼睛:“这——”岳听松伸指按住他的唇:“嘘。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你我知晓。” 赵七忙着点头,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过了一阵突然想起,沈兰卿身为长飞楼主,知不知道这件事?白宜秋是不是告诉过他呢? 最后他自己摇了摇头。 无论知不知道,人死了就是黄土一抔,那些惊天动地的秘密,也早已随之沉寂于幽暗地底,永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怀着几分说不出的惆怅,赵七嘆了口气,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谬得可笑。可人世间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荒谬可笑的? 他索性将事情丢开,盯着岳听松瞧了一会儿,眼珠一转,笑嘻嘻道:“给你说个笑话。沈兰卿告诉我说你师父给你找了个指腹为婚的媳妇,还说你马上就要大婚。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孰料,岳听松并没有跟他一起笑,反而脸色一变,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赵七心里咯噔一声,干粮也不啃了,直接扑到岳听松的身上,想打又捨不得下手,只能气唿唿地捏他的脸:“好呀你这个小混蛋,背着我做什么了?你师父真给你讨了老婆?!” 岳听松没敢还手,一动不动地任他捏,只讪讪笑道:“师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许是我之前给他的信没有寄到。等我带你见了他,咱们再一起去跟那姑娘好好说说,就……”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去——不行,你不能去!” 气归气,可赵七心里并不煳涂。 万一对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呆小子一见之下被勾了魂可怎么办呢?就算不是美人,若是性子温柔可人,也是比自己强些的呀。 “我去就可以了。哼哼,我要说你生得奇丑无比,脚底流脓,脑袋长包,是个小气鬼,又是个大笨蛋……”赵七骂骂咧咧嘟囔半天,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屁股下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支着自己。他立时又找出一条罪状:“还是条小yin虫。” 说着伸手去摸“罪证”。 不料,那物触手冰凉,形状也有些不对。他吓得赶紧缩回手,傻兮兮地朝岳听松眨眼:“你兄弟……好像不好了!”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