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灼热》 第1页 《丹心灼热》作者:天才选手沙雕儿【完结】 文案: 被人一箭刺穿时,万鸣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倒下的那一刻,风声静止,万籁俱寂。 他看着晏靖近在咫尺的脸,心想——我怎么能这么自私,非逼的你捲入这场纷争。晏晏……晏靖,我不配做你师父。 往后余生,别再遇见我。 师徒,年下。 万字小短篇,he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万鸣,晏靖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0. 徒弟长大了,知道为师父分忧了。 1. 万鸣很是欣慰。 自家的小崽子总算没白教,再看看隔壁的小白眼狼,万鸣差点喜极而泣。 徒弟,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 2. 小徒弟十岁了,十岁是个奔放的年纪。 去年的鞋又穿不下了。 所以他就只能光着脚遍地跑。 3. 万鸣:老钱又在说我这个师父当的不称职,我觉得我没有。 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只要不教他违法犯纪的事,都不算不称职。 4. 老钱:他的鞋…… 万鸣: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教他纳鞋底。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万鸣觉得自己真实全世界最良心的师父。 5. 当然万鸣并不只会纳鞋底,他主要是教晏靖杀人。 违法犯纪的事他不会教,但得排除职业。 杀手组织不杀人难道卖羊肉串吗? 6. 小徒弟之前年纪小,只能教些基础的――基本功要扎牢。 他平时看惯了小徒弟扎马步,谁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那么是时候该教些特别的了。 7. “看到这颗树没,”万鸣递给徒弟一把斧头,“砍了它。” 那颗树不过十多年的树龄,要砍起来其实不难。晏靖却望着它,眼里闪过泪花:“师父,你说这是你在收养我时种的。” 万鸣背着手,点点头:“没错,收养你时,你是个猫丁点大的小崽子。” “那你是不要晏晏了吗?”小徒弟哭得泪眼婆娑,俨然成了个小泪人。 “我几时说过这话了?”万鸣心道,“这是又脑补了些什么玩意?” 小孩哭了就要哄,于是万鸣露出习惯性的笑脸:“你砍了它,为师就把你那灰毛鸽给你炖了喝汤。” 话音刚落,晏靖哭的更大声。 8. 十六岁那年,万鸣送了小徒弟一份生日大礼。 小徒弟黑着脸,一连三日都没理他。 “绝版的!绝版的!”万鸣很是不服,“为师新买回来,都捨不得翻,你整日臭着个脸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小徒弟虽是到了叛逆期,却出落地越发清秀了。 “绝版的春宫图,”他将万鸣的“宝贝”摔回桌上,狭长的眼里有着与万鸣势均力敌的对峙意味,“您老人家还是自个留着吧。” 9. 十七岁。 万鸣还是拦不住了。 小徒弟第一次独自出任务。 10. 他们不是一般的杀手,准确来说,是死侍,是皇家养在深山的死侍。身为皇家死侍,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万鸣却不同,按理说他本该是皇亲国戚,应有无尽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怎么也不该沦落到荒山野岭来受训受苦受难,可他不仅来了,好像还混得不错。 当然,这是不是与他的身份特殊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11. 临行前,万鸣对晏靖说:“我虽是你师父,却从未叫你杀过人,但这次不一样。皇家下的命,你接了,便只能由你来完成。若能侥倖活下来,你便可以出师了。” 晏靖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正在收拾行李,灯下眼角有冷淡的清辉。 “知道了,师父。”他扭过头沖万鸣郑重一点头,随后蒙上了脸。 万鸣负手站在风中,看着晏靖迅速隐没在黑夜里。 12. 小徒弟不在的第一天,万鸣无事一身轻,不用成天像老鹰盯鸡崽一样盯着他练功,更不必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于是他去找老钱打牌。 13. 小徒弟不在的第二天。 打牌。 14. 小徒弟不在的第三天。 打牌。 15. 小徒弟不在的第四天。 打牌。 16.小徒弟不在的第五天…… 殴打老钱。 17. 据肇事者万某称,是受害者钱某先动的手。 钱某:以后再跟这狗比打牌我就是狗! 18. 小徒弟不在的第六天。 打牌。 19. 小徒弟不在的第七天。 打牌。 20. 小徒弟不在的第八天。 老钱家的小徒弟回来了。 老钱的徒弟是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假和尚。每回回来都摸着自己亮到反光的秃头,找老钱倾倒自己又被谁谁谁仰慕已久,又被谁谁谁轻薄了,又被谁谁谁送了荷包的话。最后总结了一句:个人人格魅力太大,没办法。 第2页 至今单身的老钱听得直翻白眼,当初怎么瞎了眼收了这么个玩意当徒弟。 21. 第九天,万鸣的小徒弟还是没有回来。 老钱来找他打牌时,万鸣正在收拾包袱。 老钱拦住他:“不是说好了让他自己选吗?” 万鸣把包袱一摔:“他能选个屁,我是他师父!” 22. 第十天,万鸣打牌打的心不在焉。 差点把家底都输没了,连老钱这大财迷都不好意思再赢下去了。 “要不然,我陪你去悄悄看看吧?你放心吧,小晏……殿下他一向都有分寸。” 万鸣扔了手中牌,手臂枕着后脑,向后靠去,长腿一伸搁在石桌上:“不必了。” 钱致见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磨了磨牙道:“要不然你还像上次一样,随便找个理由和我打一架。” 原本闭上眼的万鸣突然撩起眼皮看向他。 钱致被看的心中发毛,顿时想要尿遁。 23. 万鸣俨然将他当成了个陪练,下手半点没留情面。 颜面扫地的连续挨打了大半个月后,钱致越挫越勇。就在他要与万狗比同归于尽的那天,万鸣没有来。 24. 晏靖终于回来了。 风在作响,雨在癫狂。 他逆着光,忍着伤,目不转睛看着那个在微弱烛火下奋笔疾书的人,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上。 片刻后,万鸣似有感应般抬起眼。 晏靖浑身被雨水打湿,头髮披散在脑后,一只手垂着还在往下滴血。 “怎么不进来?” 25. 万鸣拧干了手巾,轻轻替他擦了把脸,又翻箱倒柜找来药膏,撩起他的袖子,擦去污血。 晏靖从头至尾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万鸣忙碌。 晏靖从小到大,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万鸣看的分明,对他的想法一目了然。但这次回来,他开始看不懂了。 “好了,日后注意别沾水。” “师父。”晏靖叫住打算离开的万鸣。 “嗯?”万鸣端着水盆停下,扭身看他。 晏靖还是坐在那里,被纱布缠着的手垂在身侧。他视线锁定在窗外,一动不动,仿佛刚才叫住他的不是他。 万鸣见他没什么想要说的,交代了句“好好休息吧”,便不再停留。 晏靖的目光在他转身之际,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他才嗫嚅着吐出几个字。 “打雷了。” 26. 一道强光划破天际,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开来。万鸣撑着伞,走到半道才忽然站住。 小徒弟啥都好,就是从小怕打雷。也不是万鸣宠着他,晏靖每到这种时候,害怕到一定程度便会伤害自己。万鸣觉得作为一个杀手不该有怕的东西,可有一旦放任不管,他便开始发疯,能用千奇百怪的方式虐待自己。几次三番将他从濒死边缘救回后,万鸣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不敢再放任他一个人了。 “怎么都赶上今天了。”万鸣骂了一句,转身去找小徒弟。 27. 万鸣闯入小屋时,晏靖还没开始发疯,他平静地就像平常一样。见到万鸣闯进来,也没什么表示。 晏靖将烛火挑亮,像是知道万鸣会回来一般。 “师父,信我不小心烧了。” 信是写给兵部侍郎的,也是写给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看的。 万鸣一晒:“烧了便烧了,我再写一封便是。” 晏靖与他对视了会儿:“我替你研磨。” 28. 那张信纸烧了一半,就孤零零地躺在炭盆里。 万鸣心说,这是哪是不小心烧了,还不小心看到了吧。 万鸣不动,晏靖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凭晏靖的本事,出这趟任务其实没多大障碍。但若是多了些杂七杂八的事,他就未必应付的来。尤其是党争那些路数,暗杀、拉拢、威逼、利诱,晏靖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但他的身份摆在那,不得不去学着应付。 按理说他是该知道的差不多了,但他回来却半字没提,甚至连看到了万鸣心血来潮故意摆在这的书信,也只是烧了了事。这小崽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轻笑一声,走向案前坐下,当着晏靖的面把之前写的重复了遍,边写还没心没肺地念了出来。 小徒弟垂着眸子,敛去所有表情,用没受伤的手安静研磨。如果细看,便会发现他的手在闪电中偶尔会不自主的颤抖。 29. 雨没有停下的趋势,伴着闪电飞光,雷声轰鸣,有雨滴顺着狂风,从未合上的窗棂打了进来。 烛火“噗”地灭了,万鸣被吹地一个哆嗦,搁了笔站起身要去关窗。手却被压了一下,晏靖道:“我去。” 看他难得的在电闪雷鸣中一脸平静,万鸣便没阻止。 30. 晏靖却用自己挡住了风雨,转身面对万鸣:“师父,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怕打雷?” “因为在同样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里,我亲眼见到了那年晏家被血洗的场面。晏家上下不论男女老幼,足足上百余人,一个不留,全部惨死。每逢在这样的雨夜,我都能看见他们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睁着眼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没有陪他们一起下地狱。” 第3页 “这十几年,我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我怕有一天被那些追杀我的人找到,更怕连累师父。但今后不会了。”闪电在他身后亮的刺目,湿漉漉的长髮被吹到肩头,晏靖失血过多,惨白着脸,看着十分虚弱,说出的话却异常坚毅。 “师父,信不用写了,我愿夺嫡。” 31. 十七年前,靖庭事变,牵连了数百位王公大臣,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那年王城内外人人自危,没有一家有太平日子过。晏靖便是在那一年出生的,生母宸妃在九殿下落地那一日便自缢了。 那时万鸣是太子陪读,听太子喝醉后,提了两句。说他那倒霉兄弟,一出生就被人害了生母,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多半活不过一月。 果然不出一月,宫里传出九殿下病重,药石难医。 随后,万鸣便被传召了。那是万鸣第一次面圣,听闻当今圣上杀伐果断,是一代冷血帝王,见着时,却只见那一代帝王眼中布满血丝。 他丢出一封信来,那是当朝丞相与扎尔国的通信。 万鸣心头一震,心说,这邪风终于刮到万家头上了。 可他不明白,圣上为什么要让自己来。 接着他便听到了一段让他难以忘怀的话。 九殿下病重是明祯帝下的药,他要万鸣将九殿下带出宫去,不计一切代价,护他周全。万家通敌叛国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 帝王一诺,胜过千金,万鸣俯首谢罪领命。 晏家是圣上选的,全府上下全是他的人手。他们伪装成普通富贵人家,就是为了躲过敌国的眼线,成为他安插在乱世之中的一颗棋子。 九殿下就在晏家和万鸣时不时暗中帮衬之下,太平的过完了四个年头。 可惜好景不长,晏府终究被人发现了,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等万鸣带着羽林军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被晏家拼死藏起来的九殿下。 与此同时,当朝丞相通敌叛国的事传遍了全京城,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万鸣连夜求见圣上,却被圣上身边的魏公公拦下,他将伞撑到万鸣头上,用尖细的声调说:“圣上已经睡下了,我说小公子,你这是想要惊动圣驾吗?” “求公公代为转告,万鸣再此等候,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万鸣跪在殿前,手中还抱着受惊过度埋头在他胸前睡着了的晏靖。 “你这……” 万鸣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见劝不动他,魏公公不再多言,只是将伞放在地上,自己回了殿内。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万鸣只着单衣在雨中跪了一夜。 魏公公再出来时,便见九殿下贴在万鸣身侧颤颤巍巍地撑着他留下来的伞。 “小公子,再有三刻就该上早朝了,你再不走,只怕要连你也要一块入狱了。” “入狱?”半晌,万鸣终于有了点活人样。 但凡沾上“通敌叛国”四字的,不株连九族就算圣上网开一面了,哪有入狱的机会。 “正是,小公子你就别问了,老奴说的已经够多了。”魏公公走了一步,回过身来,“圣上让老奴带句话给小公子。” 他俯身与万鸣耳语了几句,万鸣脸色接连变了几变。 “小公子现下已是负罪之身,不妨考虑考虑,他日若想回京,又何尝不是一个良机呢?” 晏靖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扶稳了油伞。 “别怪老奴多嘴,小殿下尚且年幼,哪经得起这般风雨。” 万鸣看了眼晏靖冻得通红的小手,冲着大殿拜了下去。 万鸣护主不利,一下子失去了两大庇护,为了掩人耳目,背负“罪臣之子”的万鸣携着明祯帝的密令,带着九殿下躲进了死侍的领地。 一躲就是十三年。 32. 晏靖受了一场风寒,病了两月,万鸣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两个月。 晏靖从不提从前,万鸣本以为他病了一场,把这些事都忘了,没想到竟是如此刻骨铭心。 所有的言语瞬间都化在一声轻嘆之中。 万鸣上前合上了窗棂,像小时候一样揽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为师陪着你。” 晏靖再次被梦惊醒,一睁眼却发现身侧多了正熟睡的人,眉眼间没有经过刻意掩饰的笑模样,显得稚气了不少。他眼中的雾霾散去,嘴角向上翘起。 他记得在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一个稍显稚气的人独闯千军万马,将他在蛮人手中救下。 “师父。”他轻声唤道,不知是万鸣睡得太死,还是晏靖根本不想唤醒他,万鸣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晏靖却很是知足,感受着他的唿吸落在他颈侧,似挠在心尖,痒痒的。 闪电还在忽闪忽闪,晏靖背后绷紧的弦忽然放松了下来。就这么睁着眼细看他的眉目,不知盯了多久,他心跳如擂鼓,在又一声轰鸣中,凑了过去,蜻蜓点水般在万鸣唇上啄了一口。 木门被轻轻推开,晏靖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心道:“师父,我不会让你白受这十几年冤屈。” 33. 小徒弟回来没多久,又走了。 看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万鸣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 “也不知道养好伤再走。”他轻声道,也不知道在说与谁听。 第4页 ☆、第二章 34. 五年后,老钱说九殿下在已经博得众大臣信任,府中门客络绎不绝,大势所趋,离那一步不远了。再说有褚夏帮着九殿下,褚夏别的没有,眼线是绝无仅有的多,有他在起码能保障九殿下安全无忧。 万鸣拉着张脸,还是和老钱打牌。 钱致咬了咬牙,撸起袖子:“来呀!我怕你啊!” 那神情简直不是来和人打牌的,倒像是面对仇家来寻仇的。 35. 钱致蛋疼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狗比一连输了八局,最后竟然赖帐,目的还是为了和他干架。 与上次不同的是,万鸣虽还是愁眉不展,心情却没上回那么差。钱致早就想收拾这狗比了,碍于他上次要死不活的情况,才没下狠手,至于现在他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两人放开了打,直到精疲力尽,双双倒在枯叶上。 钱致捂着下颚“嘶”了一声:“打人不打脸,你个狗比故意的吧。” 万鸣也没好到哪去,也不看身边的猪头,站起身拢了拢散开的衣袖:“我明日启程,你回不回去?” “去哪?”钱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向他亲口确认。 “回京復命。”万鸣说。 36. 明祯帝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京中大小事宜都交由六皇子处理。 万鸣回到京中,杂七杂八的事听了不少,唯独没听到有关太子的事。找人一打听,太子在十年前就已经夭折了,那年举国哀思,一连三年都没人敢张灯结彩。 万鸣道了声谢,付了茶钱,去了万府。 万府已经被查封多年,所幸还没被封赏出去。万鸣翻墙而入,只见万府内杂草遍地,可见已荒废多年。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祠堂,还没推开那扇破旧的门,便听见一声轻响。 万府早就荒芜成这样,不该还有人来此,万鸣担心是六皇子的眼线,没有打草惊蛇,贴着墙,扣紧了手中的匕首,一步步朝着声响逼近。 又是一阵轻响,像是有什么扑凌着翅膀,万鸣探头一看,竟是一只灰毛鸽。 鸽子脚上缠着一道红绳,红绳缠着一捆文书。 万鸣哭笑不得地捡了起来,拆了红绳,放飞了灰鸽。这才走进屋内,点了盏油灯,翻了翻掉出一捆房契地契来。 37. 晏王府内,晏靖停下笔,轻轻拨了拨才飞回案上的灰毛鸽翎毛,那灰毛鸽在晏靖手中不躲不闪,反而伸了脖子,一副享受的模样。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灰毛鸽一抖,在小厮闯进来前,从窗子飞了出去。 38. 边境被攻破,顷刻间丢失了两座城池,郸城易守难攻,现已有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时至今日才有人通禀,皇帝震怒,将摺子拍在案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呕出一口淤血,不省人事。 皇城内外大乱。 39. 褚夏——也就是钱致那个假和尚徒弟,他手中揣着两封血书,门也不敲,径直推门而入。 “瞧瞧,瞧瞧,这乌泱泱乱的。” 晏靖抬眼看过去,褚夏戴上了假髮,刘海挡住了略粗的眉毛,整张脸看上去像个大姑娘,已经不是清秀能形容的了。难怪他平时总是剃个光头,一戴上假髮,连易容都省了。 褚夏将血书拍在晏靖案上:“我说什么来着,成王败寇,你和那皓轩总有一方会被……这是什么?” “诏书。”晏靖欲盖弥彰地用丝帕一遮,抽出封诏书给他。 褚夏一愣,显然不再纠结看到了什么,仔细拿起诏书看了起来。 还没看几句,褚夏将诏书扔回案上,连声骂了几句:“皇帝都瘫在床上了,哪还有力气写什么诏书,这定是皓轩那阴险小人搞的鬼!” 晏靖:“你还没看完。” “还看个屁!现在让你去郸城,一兵一卒都不给你派,无非就是让你羊入虎口,有去无回。”晏靖转身找书,褚夏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说,“就算你有命活下来,将蛮人赶回扎尔,到时候京城局势已定,你还能用这功绩对皓轩说,诏书上说让我当皇帝,你给我让一让吗!” 褚夏仗着自己比晏靖大两岁,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他的意思是,都这档口了,哪怕抗旨也比去九死一生冒险来的强。 “不去就是抗旨,一样没有好下场。去了,哪怕是战死,也能落个好名声。”晏靖换了一卷书册,只当没听懂,“再者,大敌当前,谁当这一国之君还重要吗?” “……”褚夏要被他气死了,感情这半天的口水都白浪费了。他摔门而去,“你们师徒俩都一个样,驴脾气!” 晏靖像是被什么触动,视线终于从书册上挪开。 一阵风吹过,将那方丝帕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让褚夏一眼就能认出是谁的画像来。 40. 万鸣接到消息已是半个月之后,他诧异了一瞬,他这几月忙着替晏靖扫平障碍,竟没收到半点风声。当即牵了匹千里马出来,奔着郸城而去。 褚夏拦不住他,找了钱致来,钱致倒是看得通透,知道万鸣将九殿下看得比命都重,此番他出生入死为的是家国天下,他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陷入死局之中。 第5页 “九殿下让你瞒他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 “已有大半个月,足够了。” “可……” “他是九殿下的师父,你以为你真能拦得住他?”见他不说话了,钱致道,“不必追了,让他去吧,你只当没看到。” 41. 郸城地型易守难攻,粮食储备却不怎么富足,很快就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晏靖虽为主帅,平日与将士们的伙食并无不同,短短半月便消瘦了不少。这半月内,蛮人多次夜袭,轮番车轮战下来,他们几乎坐立难安。尤其是郸城中还有百姓妇孺,整日哭哭啼啼,搅的人心惶惶。 身为主帅,却无一兵一卒,来到朝不保夕的郸城,说的难听点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真正肯听晏靖的没几个,想喝鸽子汤,打主帅身边那只灰鸽主意的倒是不少。 ――不能再拖下去了。 趁着蛮人休息的间隙,晏靖夜闯敌营,也让对方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 当王爷的时间一长,晏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死侍出身,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一个人,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他身影如鬼魅般在敌营穿梭,起夜的士兵只见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听见一声“咕咕”,那是这儿不常见的鸽子叫。 42. 当夜,蛮人的军师被发现暴毙在帐篷中。 次日,校尉被杀。 第三日,副将被发现倒在血泊中。 第四日,都督…… 晏靖用笔沾了红墨,一道一道将人名划去。 43. “殿下!”郸城副将安孝在帐外道。 晏靖用兵书盖上名单,将纱布又缠了几层,随后束好外衣。 “进来。” 晏靖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常年征战沙场的安孝依然闻出了帐篷内淡淡的血腥味。 “郸城并不富饶,没什么好药,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殿下要不先凑合一下。”他放下金疮药,说完发觉这是在和九殿下说让他凑合一下。怎么也是个金贵的主,他居然还想让人凑合一下。若是换个人来,没准就让人拉出去军法处置了。略一停顿,又不好将金疮药拿回来,只得补充道,“若是殿下不嫌弃,末将愿前往他城求药。” 晏靖拿起那瓶金疮药,视线却落在安孝不安的脸上:“你怎么知道的?” “人人都说京城来的九殿下是个……”安孝在关键时刻咬了一下舌头,险些就把真话说出来了。 “是个来郸城避难的面首。”晏靖笑了一下,替他把话补完。 安孝见他倒是不生气,又想到他孤身一人独闯敌营刺杀敌方将领的事,忽然觉得这位小殿下也没那么不堪。 “末将知道,殿下是为郸城子民而来,但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谈何容易。这连续几日的刺杀,已经让蛮人有了防备。殿下若是今夜再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不如今夜暂歇,改日我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晏靖摇了摇头:“一旦松懈下来,往后更没机会。军中知道这件事的有多少人?” “殿下的行踪隐藏的很好,末将也不过是无意间发现的,若不是蛮人这些日子士气低迷,末将也不会怀疑到殿下身上。”安孝看到被丢在一边沾满了血的中衣,便道,“殿下,可要派人来服侍?” 晏靖婉拒了,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贴身服侍,何况是在这人人嫌他多余的郸城里。 他看了看血肉模煳的肩头,想起在同样的雨夜里,那年师父给他上药的场景。 …… 窗边一只灰鸽歪着脖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有了笑模样。 44. 晏靖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他府上那些来往门客里,就有不少地位不凡之人,想要召集人马,也不是全然没可能。 他要的是出其不意,一点一点瓦解蛮人的士气,最后将其一举拿下。 晏靖在等,蛮人也在等。 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刻。 ☆、第三章 45. 万鸣连绕了两次路才赶到郸城,不知是不是晏靖有意安排,他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事,到后来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哪儿,能打听的人要么指出错误的方向,要么见了他就跑。 万鸣被绕的一头雾水,差点都以为是六皇子故意设下圈套,阻止他去郸城。他都在想如果晏靖出了事,干脆杀回皇城,去灭了这奸诈小人。后来知道是晏靖做的好事,还是他抓了一个给他指错路、看着胆子不大的人逼问出来的。 小徒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防着自己师父跟防着六皇子一样的,万鸣愤愤地想道。 郸城的情况比他想像中的要糟糕的多,白天硝烟瀰漫,夜间也不消停。万鸣躲在暗处观察,本想趁着夜色混入郸城,没成想,他竟见有人轻装简行穿着一身夜行衣便出来了,一只灰鸽掠阵似的低空飞在前头。 万鸣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那个消瘦的身影,不是小徒弟还是谁。这黑灯瞎火,单独去敌营搞刺杀?胆子够肥的。 万鸣不知道的是,晏靖的胆子已经肥了一个多月了。他如一个打不倒的杀神一般,每夜都会光顾敌营,每回都会杀死一个将领。敌营已经被吓破了胆,在夜间没人敢单独行动,就是睡觉都会挤在一块。 第6页 晏靖的每夜日常也就越发困难,每回都会带着更严重的伤回去。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多不胜数,这些日子都是仅凭着意志力在坚持。 今晚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人马已召集完毕,只要一到子时,他们就会来个里外夹击,将蛮人一举击灭。 46. 晏靖的刺杀手段与万鸣一脉相传,万鸣不用猜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去惊扰到他,他就默默跟在晏靖身后,像是为他保驾护航。 蛮人没有坐以待毙,夜间巡逻比平日加强了两倍不止,晏靖这回是奔着他们首领去的,能避开的都避开了,避不开的,便只能应战了。 万鸣蹲在屋檐上,看着小徒弟大杀四方,全然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晏靖下手快准狠,没一会就倒了一片,增援还没来得及赶来,他便会赶往下一个营帐。谁料他中途晃了一下,竟是撑着剑半跪在地上,万鸣这才发觉他方才不时犯点小错,不是学艺不精,可能是受了重伤。 这是不要命了! 万鸣恨不得当即将他拽回京城,可才一动,晏靖便自己爬了起来,没事人似的再次行动。 万鸣蹲在原地皱了皱眉,他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他一点都不陌生,那是在二十多年前,随父亲去扎尔部落时闻到过。腐朽的气味用浓烈的花香掩盖,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噁心。 48. 郸城从没这么乱过,有无数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仿佛杀之不尽。哭声尖叫声混杂在一块,听得叫人头皮直发麻。 前有敌军攻城,后有毒物前赴后继,将士们腾不出手来,却又不得不分心。 城门快被攻破,副将无计可施,还是失算了,蛮人之中竟有能驱使蛊毒之人。但成败在此一举了,在主帅没回来之前,他们只能咬牙死守城门。 …… 万鸣还是没有去见晏靖,他站在郸城外,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不怕死地站上城楼……摸出个埙来。 这埙还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带在身上的,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两股称不上优美的诡异曲声在郸城内外较着劲,毒蛇很快就像不受控制了一般,一半冲着将士而去,一半越过城墙去追敌军。 万鸣二十多年没碰过这埙了,难免失了音准,好几次走了调。可与他暗中较劲的蛊师却心中吃了一惊,那人所吹奏的分明是比他还要正统的驱蛊音,若不是那人时不时错几个调,他都要以为是扎尔首领派来的人。他已是扎尔最高位分的驱蛊师,若是有扎尔的叛徒,他不会不知道,那人的驱蛊术,难保不是偷学来的。 万鸣指法渐渐熟练,那错调便不再出现,剩余一半还没被将士干掉的毒蛇,在场中停住,在人们游移不定时,朝着敌军营帐而去。 在所有人绝望之时,那位英雄的到来,让事情不仅有了大转机,还让他们挽回了局面。城中百姓喜极而泣,大多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埙声没有停下,将士很想看清那位驱蛊相助的是哪位英雄好汉,那位英雄却一闪身,躲到了他的视线死角。他只见一只灰鸽扑腾着翅膀而来,最后停在那英雄所站之处。它歪着脖子,仿佛是在与那位不知名的英雄对视。 “咕?” 49. 灰鸽眼中印着一人,他背靠着城墙,似乎不愿被城中之人认出。眼里是淡淡的厌弃,与平日那个嘴角总是挂着笑模样的人截然相反。 万鸣垂下眼,见敌方在他们自己培育的蛊毒之下,很快便溃不成军。 前方是滚滚尘沙,数不清的战旗高高挂起,震天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结束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城掠地,在短短半年之内,我方大获全胜。 万鸣不再吹奏,视线在敌军营帐搜寻晏靖的身影。 晏靖吐出一口血沫,踏着遍地尸骨,走出营帐。 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晏靖不会再讲究什么谋略。 他是杀手出生,独自行动惯了,有其他人在身边,反而会显得碍手碍脚。 唯一能让他安心带着的,唯有那只灰鸽,因为它像极了一个人。 他一抬头,便与那个像极了的人对上了视线。 时隔五年的第一次会晤。 万鸣紧锁着的眉头松开,沉着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他遥遥向晏靖扬了扬手中的埙:“接着。” 晏靖像是不知道万鸣在逗他,所有被刻意压制的情绪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甚至忘了身上所有伤痛。他朝着万鸣飞奔而去,仿佛他将去接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埙,而是万鸣他自己。 身后是势如破竹的杀伐之声,胜利的号角被吹响,火光映着所有人亢奋地拼杀的身影。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50. 那是一支飞驰而来地箭矢,快得让人反应不及。万鸣胸前染开一个血窟窿,他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倒下的那一刻,风声静止,万籁俱寂。 万鸣感觉有人接住了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动了动唇,他想――我怎么能这么自私,非逼的你捲入这场纷争。晏晏……晏靖,我不配做你师父。 往后余生,别再遇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结束~ 第7页 ☆、第四章 51. 没有光,没有声音,一动不能动,他失去了所有感触。 不知沉睡了多久,一阵嘈杂的声响过后,万鸣再度被吵醒。 “陛下,此箭并未伤及心肺,只是那箭头带有剧毒,老臣已用银针驱走一部分,这位公子不日便可甦醒。如今吐出的也是瘀血,往后再慢慢调理便是。但陛下您的伤不能再拖了!” 听到万鸣身上还有余毒,他便无暇顾及其他,看着万鸣紧闭着的双眼,恨不得替他承受。晏靖抿了抿唇,道:“爱卿辛苦了,朕的伤已无大碍,退下吧。” 他摒退左右,远远地看了万鸣一会儿,缓缓走过去握住了他露在外面的手。 …… “师父,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入京夺嫡。万家的冤案已沉冤得雪,丞相与丞相夫人已妥善安葬。” “师父,你已经躺了两个月了,该醒来了……” “师父……” “万鸣……” 52. 萧条的冬季转眼就过,开了春,王城内外一片喜庆。 晏靖正餵万鸣喝药,万鸣望了望窗外,对晏靖眨眨眼:“暧,你的灰鸽呢?” “寿终正寝,已经埋了。” “埋在皇陵?”问完万鸣自己先笑了起来,这是得多不清醒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晏靖指了指他方才看到的梅树:“在那棵树下。” 药只喝了两口,万鸣却不肯配合了:“那六皇子呢?你怎么处置的他?” “先喝药。” 万鸣推开他的手:“你不说我便不喝。” 晏靖许久不见他这么耍赖,还怪想念的。他抓住万鸣的手,捏在手心摩梭了一下:“楚皓轩在我军班师回朝之前便吓破了胆,弃城而去了。” 万鸣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六皇子都逃了,你为什么还要拼死守着这腐朽的国度。 “师父,再不喝就该凉了。”汤碗再度伸向万鸣。 万鸣伸手挡住:“我那埙……” 晏靖:“同灰鸽一道埋了。” “你不问吗?”那埙不是中原产物,上面刻有扎尔图腾。 晏靖没有再说话,似乎不大高兴万鸣吃个药一拖再拖,他没再哄着万鸣,捧着药碗一饮而尽,在万鸣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凑了上去。 …… 感受到万鸣的推拒,晏靖松开了他一些,看着万鸣急喘了几口,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 万鸣脖子有些红,许是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让人轻薄了,脸皮上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了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晏靖却低着头,一副比他还紧张的样子:“师……师父,朕……我改日再来看你。” 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万鸣忽然间松了口气。 53. 晏靖不问,他应该是查到了。 那埙是他从扎尔带出来的,万家也确实和扎尔有过通信。只是与通敌叛国无关,那是关于他的婚事。 万鸣在扎尔生活过两年,与他们族里的小公主玩得不错,也曾在一起学习过驱蛊之术。他当时年纪小,本以为是他要走了,那是扎尔公主送给他的纪念礼。几次通信之后,才得知那竟是定亲之物。 他并不讨厌扎尔公主,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个只会拿毒虫来吓唬他的小丫头。真正令他不愿回想起自己曾在扎尔学过驱蛊之术的是被人利用,使得万家入狱,背负十几年通敌叛国的骂名。明祯帝给了他指了两条路让他选,当年的他一心想着救出父亲,便顺了明祯帝的意……一切终究都是由他而起。 万鸣盯着那只空了的药碗默默出神。 54. 又过了月余,万鸣的伤算是好全了,除了余毒仍是未清,时不时失明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了。晏靖却不放心他一个人,知道他不喜欢一大群公公宫女跟着,故而只是找暗卫盯着以防不测。 万鸣果然没让他失望,他夜间独自一人偷熘出了宫,出宫之前打包好了为数不多的衣物,还易了容。 晏靖感觉自己要气疯了,他是没打算再回来。 他一把扯掉繁杂的龙袍,跨上千里马,不顾身后大堆想跟上他的人马,一骑绝尘。 ——师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做什么,都由着你,唯独这个,不行。 55. 闹市之中,褚夏为了掩人耳目又特地戴上了假髮,于是招来了更多的注目。 褚夏只当没看到,热情地向万鸣介绍道:“在皇宫待着多憋屈,人嘛,还是要出来走走,找找乐子。瞧——”他指着一个狭小的门面,“赌坊,一个可以让你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之地,非常适合你。说起来,你多久没找老钱打牌了,他近日手气可差着呢,偏说是从你这儿染的霉运。” 万鸣噎了一下,心说我为什么非得倾家荡产?老钱手气差干我屁事儿? 谁料褚夏下一句话就改变了风向:“晏靖这孩子其实也是够可怜的,好好一个皇子,又是被自己亲爹差点毒死,又是在那么小的时候看到养父母全家被屠,还当了十多年的杀手来训练。他出生入死,终于站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回过头一看,那些他在乎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你说,哪家的皇子会活得这么苦逼?” 第8页 万鸣听着他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些他都明白,但他心中有道堪,怎么都跨不过。他无颜面对晏靖,更无法去面对他的感情。晏靖自那一次哺他喝药后,都规规矩矩,生怕多看他一眼被他看出破绽来。 万鸣比他年长几岁,又怎能看不分明。或者说,他早五年便知道了,他以为这份荒诞的情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殆尽,可他忘了,他的这个徒弟从来都是时间越久记忆越深刻。 褚夏推开铺门,错开一步,看到万鸣错愕的神情,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们聊。”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褚夏头也不回地念道:“至高无上啊,何尝又不是深渊万丈。” 晏靖堵在门口,沖他笑道:“师父,赌什么?” 56. 褚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总不能叫徒弟自己滚回皇宫去。 铺子看着不大,地下却别有一番天地,万鸣一般是不来的,他并不好赌,只是图个新鲜。 “就赌大小。”万鸣心说,你能赌什么,你什么都不会,赌别的就是在欺负你。 晏靖:“那赌注呢?” 万鸣一愣,赌注一般不都是……他发现这趟出来,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 “师父若是没想好,不妨先听听我的。” 万鸣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 “扎尔族地势险峻,实在不适合生存,若是我输了,我愿与扎尔族再次划分地界。” 万鸣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晏靖说出的会是这个,当年扎尔族要与万家联姻,想与赤元国重修旧好,也有这因素在其中。可明祯帝不似晏靖,他将一切权利抓在手中,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若是晏靖真的能…… “若是你赢了呢?”万鸣打起精神,这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晏靖拿起一盅骰子,晃了晃,随意搁在桌面上:“若是我赢了,师父可愿陪我一生。” 57. 万鸣手指颤了颤,该来的躲不了。 他闭了闭眼道:“晏靖。” “嗯?”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生生压下了所有的心绪。 万鸣想说什么,终究一个字都说出口。他拿起手边的骰子:“开始吧。” 58. 万鸣心中旦凡有点心事都会挂在脸上,哪怕不怎么明显,但常年接触他的人,自然不用分辨就能看出。晏靖再了解万鸣不过了,他这会儿心思全然不在骰子上,押注都是看到哪个便押哪个。三局下来,活像是两个刚入赌局门的赌徒在拼运气。 但运气这种东西,显然是晏靖更胜一筹。 59. 待万鸣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某人抱着啃了许久。 万鸣第一反应是先收拾这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一顿,直到被反身捆住了双手,他才气急败坏道:“我教你那些不是让你用在我身上的!!!” “我知道,师父。”晏靖慢条斯理地摸出一块黑布蒙住他的双眼,“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留在我身边。这五年,我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发疯。” “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有一天连你也走了。”可你还是发现了…… 他细细吻着万鸣的眉眼,“师父若是不想看,可以不看。” “你……”万鸣被蒙着眼,他感受到抓着他的手在微微颤着,想到他冷着脸浑身浴血从敌军营帐中出来的模样,万鸣心软了一下。罢了,他深唿吸一口气,放松了身子道,“放开我吧,愿赌服输,我不会再走了。” 【此时一辆来自秋名山的车开过】 万鸣醒来时,他们已经在马车上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晏靖怀里,眯着眼道:“去哪?” 晏靖放下未批改完的摺子,低下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回宫。” 60.(应该是番外啥的) 万鸣一直对晏靖忽然失去了一只鸽子的事耿耿于怀,这天便拉着晏靖去挑鸽子。 晏靖本以为他会挑只差不多的灰鸽了事,可万鸣没有,他仔细观察每只鸽子的神态动作习性,似乎想找一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 好一段时间对鸽子的热情大过于晏靖,晏靖有些哭笑不得。他怕万鸣挑好鸽子之后,再让他一锅炖了。 小时候的好些事他其实记不大清了,但万鸣死活要炖他养的灰鸽的时候,他连哭了好几天的事还是记忆犹新。 晏靖走过去,万鸣也恰好看到了他,从鸽子堆中站起身,身边成群的灰鸽飞起。 两人相视一笑。 “我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