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朽木开出花》 第1页 [bl同人] 《(仙三同人)(仙三/卿景)朽木开出花》 作者:迪莫仙琥【完结】 文案 很久以后,景天与雪见在一起的某年,徐长卿接到一个消息。 很久以前, 景天再度捡到那一块玉佩。 他发了个烧,一切都开始变化。 很久以后,邪剑仙洗心革面。 很久以前,故事再度书写。 很久以后,徐长卿告别了紫萱,当上了蜀山掌门。 清风徐来,旧友已不是当年模样。 很久以前,徐长卿突然来到一家当铺门前,救下了昏迷的少年郎。 或许曾经错过, 这一次我们将在一起。 声明:所有原本的人物属于上海软星 ooc与故事属于我,该作品非商用,啦啦啦 因为过去与现在的眼光有些不一样,所以会不定期地修改前文,请诸位小伙伴不要介意,在下希望能把最好的作品呈现在诸位面前。 ps:再创造的剧情,有原创人物,戏份不多。 龙葵红蓝百合配,唐雪见跟云霆……喜欢配cp,其他的应该是……大概有一点关于紫萱跟重楼的。 中长篇,九卷。 嗯……文笔小白,一般,尽力使得人物不太ooc。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边缘恋歌 近水楼台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天,徐长卿 ┃ 配角:邪剑仙,茂茂,龙葵,唐雪见等仙剑三一行人 ┃ 其它:卿景,仙剑三 ☆、零 徐长卿继任掌门以来,除了那一次景天前来告别的相见之外,每年的春节对方都会爬上好几层楼梯上来,拿一大袋子的红色的东西,还瞒着唐姑娘——不,是景夫人了来给他拜年。 他则每次都会抽空与景兄弟聊会。 只是今年,他抬头看看外面的大雪,擦拭了一番刚才在雪中练剑被打湿了的头髮,又低头去翻看书桌上的道德经。 书要经常看,人呢? 景兄弟今年春节并没有过来,直到春节过去,下山的弟子都喜滋滋地回来夜里闹个不停的时候,景兄弟还是没有突然把一大堆红色的剪纸扔给他。 去年的窗花早已换下了。 又过了一个月,他突然心有不安,然后第二天常师弟就告诉他——景夫人来了。 窗外一阵风静静地吹过。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永安当的景天,是渝州城里的一个性格开朗、乐观的小伙子,虽然胸无大志,但是还是有着很高的目标的——买下永安当!踩扁赵吸血鬼! 他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却被一个小小的感冒给困住了。 这事也说来奇怪,早上,他刚从被窝里起来,打了个哈欠,忽然就双眼发黑倒回去了,那一天也不知咋回事,茂茂也没叫他。过了好一会,等到精神好了些,他就撑着起来了。 勉勉强强,他洗漱完毕,慢慢滑到地上,右手撑起额头,感受了一下,不烫,而鼻子涩涩的,不舒服至极。于是,他连连道了几句流年不利流年不利,顺而想起了从前之事,随即就……想到了他的永安当——虽然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对了!现在永安当是一个抠门的当家,谁知道那,那赵吸血鬼会干些什么啊!想罢,他蓦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就扶着桌子快速起身,大步向前走。 然而,到了门槛,他却差点儿摔倒。 幸运地,他的脚虽然勾住门槛,但两臂在空中虚晃一阵,就稳住了身体。 好险!差点就摔个狗趴屎了!他心底暗暗地想。 这一事儿一出,令还有点发烧迷煳的景天暂时又清醒了很多。 但他却没有先走。 「今个儿佛祖保佑,免了摔跤,不知,佛祖老爷再给我这个苦命人来给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对了,昨天捡了个玉佩……不急不急。」说着在他人眼中的胡言胡语,景天又精神百倍地窜进了铺子里。昨个儿刚修的西汉茶盖茶壶还在,前几天隔壁老王挖到的精緻瓷器也健全……景天乐呵呵地数了一番。何必平从他旁边走过,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奇了,早儿茂茂不是还叫不醒吗?」 这声,景天并没有听到。因为永安当现任掌门拿了把扫把让他去门口扫地。 景天:赵吸血鬼居然抠门到这程度了! 不过,依他现在这状况,他自个儿也不乐意去修復古物——都是宝贝! 到了门口,景天便随便挑了个地儿就扫了起来。这处选得好,位置也是闹市繁华地区与平静地儿交接的地方,但一大清早,人也不多,于是景天就看到了站得不远处的一位——穿得一身白,简直就跟昨儿吃的豆腐西施那儿买的豆腐一样白。哎,这人可不是仙风道骨,也不是如嫡仙……这世上还是景天景大爷最英俊潇洒帅气! 景天漫无边际地想,嘴角不自觉露出坏笑。想后,他察觉到地扫得差不多了,就准备乐呵呵撞那人进铺子。 咦,怎么这白豆腐到当铺门口了? 景天景大爷心里一惊,接着当他正准备擦亮眼睛仔细看看的时候,对方忽然回头沖他抱拳一笑。 「在下徐长卿,敢问小兄弟,此处可是……」 他此话说得既是温和又是有礼。 想必每一个人见了他这样的人第一印象必定是十分好的。 第2页 然而白衣翩翩的徐道长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就在他说了一半话的时候,景天景大爷突然——就晕了过去。 景天晕的那一瞬,脑袋里就闪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主要就是在想一件事情:这白衣人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他笑而晕的吧!佛祖啊!我景大爷算是丢大人了! 晕倒后什么便都不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来,徐长卿本不知道这刚见了一面的小兄弟为什么忽然晕倒,不过等到他手疾眼快地抱住对方快要倒在地面上的身体,摸脉一看就明了了。 「这小兄弟怎么生病也出门……」他无奈地笑了,转身熟捻地进了永安当里。 「天啊!老大!他怎么了?!你对老大做了什么?!」一个目测大概有门口两个柱子粗的人突然就飞奔过来。 非常地,不符合他这个体重的灵活。 而徐长卿一看,便想也不想地就闪身,然后用一只手牢牢地稳住了对方。 另一边,他自是笑得翩翩有礼,令人不自觉生出好感来,让茂茂想拿刀的冲动冷却了下来。 「这位兄弟,这小兄弟刚才扫地扫着就倒了下去,长卿观察脉象,应是发烧了,你就赶紧将他放到床上去吧!」 茂茂一听,提起的心肝儿顿时放松下来了,然后一看就乐呵了。 「阁下一看就是位道长对吧!」 「没错。」 「老大如果知道有人这么……」说着就比划了一下手势,继续傻笑,「幸好必平那小子没看到,不然老大就要郁闷得吃不下饭了。」 徐道长莞尔,他正是横打抱着这位小兄弟,这动作也是方便行事。 茂茂说完后,就赶紧引路扶着景天去了后头的院子里。 安置好手中的小兄弟后,徐长卿就开始问起茂茂一些事情来,对于帮了自己老大的人茂茂自是知无不言。 等到黄昏时,景天才醒了过来。 这一醒,他觉得头也不昏了,精神也十分地好,一看窗外,赶忙就跳下了床,然后他就想起今天早上模模煳煳的事情来。 他虽然身体不适,但还是坚持工作,可恨的赵吸血鬼扒皮应该给他颁发个最佳员工奖,然后工资上涨,一路……咳咳,然而现实里的赵扒皮并没有做什么除了拿一把扫把给他到门口扫地。其实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怎么说茂茂和必平也应该扫完了地,哪里轮得到他?亏他还老老实实地扫地,然后看到一个白豆腐,在他面前昏了过去——景大爷的面子全没了! 心中痛哭的景天在床上将被子捲来捲去的。 这时,房间门忽然就开了。 「何必平?」要是茂茂进来不用开门到门口他就听到了,而且茂茂一般都会先喊一声老大再进来,不过,今天景天猜错了。 「景兄弟醒了?」 这声音温文尔雅,文绉绉的,像是个经常念书的读书人,另外,景天觉得十分的熟悉,细细想来却又找不到源头,直到对方出现在他视线里——不就是早上那个白豆腐吗?! 「你……」 景天惊讶于对方是怎么来到永安当里面的,又不是什么熟面孔。 徐长卿是明白的,就细细解释了一番,然后问道:「景兄弟,现在头还昏吗?」 「哦,没什么大碍,没什么!我这昏迷可不怪你,要怪,也得怪赵文昌那个吸血鬼!」赵吸血鬼就是现任永安当的掌门,对于他们这些个永安当的老人是唿来唤去,就是咬着他们不会放弃永安当的!他摸了摸鼻子,十分有骨气地黑了一把赵吸血鬼。 这本就是应该的。 「如此,在下便放心了。改日有空便应让赵掌柜多习道德经。之前,许兄弟餵你的时候牙关咬得紧,在下便用力了些。」 徐长卿这番轻松的话说来,景天真是觉得自己的牙有点,不是半八点疼!而且道德经?他怀疑地看了眼这个白豆腐。 对于面前这个人,他了解得和任何一个路人差不多,光有皮貌身形,其余一概不知,只是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信任。 景天装作不在意地挥挥手,然后转过头去一脸蛋疼,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精灵古怪的话来。 安静,安静,直到另一人开口。 「景兄弟既然无事了,在下便告辞了。」 徐长卿说完便要起身离开,但景天忽然就喊住了他。 「等等!」这人也真是无趣。 「景兄弟,还有何事?」徐长卿说得温和,眉毛微微弯起,端的是副好相貌,令人不觉放松心情。 「嗯」,这脑袋里想的话让景天忽然就有点开不了口,「你、你一直在下来在下去的,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叫张三还是李四,所以呢……」 犹豫到了极点,自然是脱口而出。 听后,徐长卿便笑着回答道:「在下姓徐,名长卿,蜀山道士,景兄弟随意称唿就行!」 「那好啊!」 说完后,徐长卿就真的离开了,他还莫名其妙地下了床到窗边去看他离开。等背影不见了,他心底唾骂了一声自己奇怪,然后……去吃晚饭了。 这一折腾,又到了晚上,景天从枕头后面拿出昨晚上流星雨落下的一块玉佩,看了看一会儿,就去修补旧物了。 这是他在无聊之余的一大爱好也。 茂茂贪睡,陪了一会儿就睡眼朦胧地喊了声老大就回屋睡觉去了。 第3页 今日是一个本朝的白瓷,大约年代在开元盛世,因为当时的制作艺术并不如现在的白瓷那般,所以有些粗糙了,却呈现出无与伦比的时间的魅力。 「……可惜了,在战火里被毁,然后落到我们这个赵吸血鬼手里头。不过呢,本大爷今天精神抖擞,一定会把你还原成如初的!」 说干就干,景天手里一下子冒出许多的修补工具出来,而修补手法更是令人嘆为观止。 约莫四更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 景天不为所动,反倒是茂茂急匆匆地赶过来说:「老大!老大!老大!」 「在,怎么了?」他手里还牢牢握着那白瓷,相当随意地说道。 茂茂激动地喘了几口气,才稍微镇定地回答:「隔壁着火了!可能……哎!老大,等等我!」茂茂话还没说完,景天就赶紧跑了出去,还好好地放了这白瓷。可怜的茂茂刚赶忙跑了过来,就又要赶忙跑回去。 却说景天,他跑到那着火的地儿,永安当并没有烧起来,松了口气之余,便拿起水桶去浇水熄灭火。在浓烟滚滚里忙活半天之后,这大火才熄灭,也算是万幸,只烧到这一间房子。景天和茂茂都疲惫不堪地坐了下来,形象全无地大口喘气,然后无意间,他抬头看到了一席熟悉的白衣。 「徐长卿?!」 「道长?!」 景天和茂茂分别发出不同的声音。 白衣人转过身,不正是徐长卿徐道长吗?他微微一笑,便抱拳文绉绉地说道:「景兄弟,茂山兄弟,又见面了。」 他这么一说,景天倒是想起来这人傍晚的时候才离开,也走不了多远,应该就在城里过夜的,而且还是个道长。 「白豆腐,你不是道长吗?怎么不能直接运用法术将这大火扑灭。」 「白豆腐?我吗?」虽然徐长卿不久刚说过随意称唿就是,但是真是没想到这小兄弟却是直接给他取了个外号。 景天这时站起来了,笑嘻嘻地说:「没错!白豆腐,你不是说随意称唿吗?」 「那倒也是。」徐长卿本是修道之人,心思本就开阔。 于是景天就继续说了:「我呢,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虽然没有豆腐西施那么白,但是比起豆腐也不承让。」 底下的茂茂嘀咕了一句:「附近没有豆腐西施啊!」 「有的,当然有!不过茂茂你清晨总是在睡懒觉,看不到那时间才出来的豆腐西施!」景天笑眯了眼,转头,回答了以为没人听到他说话的茂茂。 茂茂没想到这茬,挠了挠头,说:「清晨那么美好,十分适合睡觉——老大,那一段时间你早起没踢我是因为这件事情啊!」 「没有!」恼羞成怒的景大爷狠狠地敲了茂茂一下。 徐长卿笑了,微微颔首道:「我主修御剑,对于五灵之术倒是不擅长,故而一时之间倒也没有想起来。」 他一愣,才想起白豆腐说的应是对他的回答。 于是,他反过来拍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没事没事,以后要勤加练习啊!」 「长卿自当铭记于心。」 「说话文绉绉的,也不用这么隆重啦!我就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在这么真诚的眼睛里,景大爷反而不好意思来,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媳妇,然后准备回屋睡觉。 此时,已是将近五更了。 「老大」,茂茂拉住了他,「请徐道长到我们那里睡吧,这么晚了。」 茂茂说得合情合理,确实应该。景天点头,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了白豆腐准备御剑离去的背影,他赶忙拉住了对方的衣袖,一用力过度就「撕拉」开了。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半晌,白豆腐才问:「景兄弟有什么事吗?」 「咳咳,之前没问过你住哪儿,现在这么晚了,你不介意跟我们三个大男人挤通铺吧?」 「无妨,在下却之不恭。」 徐长卿合计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 事后,景大爷表示床上有点挤,而且晚上有点冷。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第一章,之前看起来感觉怪怪的……又改了一下…… 小剧场 何必平:明明是我喊起来灭火的!为啥没几句话! 景天:我抽死你!墙头草! 茂茂:老大!住手! 何必平:?我说,我什么时候墙头草了? 景天:……奇怪……我记错了。 茂茂:前几天赵掌柜的…… 景天:就是这个!(撸起袖子,又放下)什么大不了的,睡觉去,茂茂。 茂茂:老大,你呢? 景天:(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个邪笑)干活去! ☆、远方有客来 鸟雀唿晴,侵晓窥檐语。 「哇!徐道长!你下山来是做这么伟大、这么圆的事情啊!」 这才刚破晓,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雀就被茂茂一大嗓门给吼飞出去。 「嘘!小声点,茂茂,你还吃饭不?」一桌子的人,茂茂的另一边就是何必平。何必平本来吃得好好的,结果被这一声差点给噎住,自然没个好气,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也不知道为啥子茂茂突然来这么一大声。 「哦噢。」茂茂憨厚地挠挠头,低下去继续吃早饭了。 第4页 景天却继续盯着白豆腐。 刚才,景天问起徐长卿下山来做啥子事,道长做啥子事,白豆腐粗略地说了一下,除魔降妖!好吧,是因为最近蜀山发现山脚下多了些什么奇怪之物,下山来查找原因。 景天吃完这一口饭,便放开碗,说:「白豆腐,要不要带上景大爷我?渝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景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景小兄弟,可以的。在下于渝州城不熟悉,还是叨唠了景小兄弟你,还请不要见谅。」 谁知道白豆腐回答得这么爽快,景天一时哑然,默默地把接下来劝说白豆腐带上的他几百句话给咽下,天知道为啥子他要趟这次浑水。于是景天便凑近了直直地观察这白豆腐,白豆腐果然很白!笑得也很好看……他的左手撑着下巴,右脚踏在徐长卿坐的板凳上,眼睛一眨不眨的。 白豆腐在此情况下并没有说什么。 之后不久,景天便无趣地退了回去,下意识地扫了其他三人一眼。 丁伯、茂茂、何必平:……眼瞎了。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喜气十分。景天望窗外看去,口中又开始说了:「白豆腐,看!喜鹊也是贊同的!」 「老大?」 「带上景天我,可谓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万里无一!」 白豆腐仔细地听着,听到景天说的几个四字词语,顿时笑了,然后颇为正经地给景天恶补了一下这些个的区别。八目震惊,末了他还添了一句「景兄弟以后多读些书,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景天看着白豆腐的笑,决定把自己没什么志气只是想把算盘搞懂之类的吞回去。 不过,茂茂却十分支持老大。 「老大平日里看的书也不少,不过志不在此。」 这可是大实话。 白豆腐瞭然,回答一句:「在下看景小兄弟也是……」 「……不说了!不说了!茂茂、白豆腐,我们这就上街吧!」景天横插进来一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话题这么持久。 「老大!我也去啊!」茂茂惊喜地站起来,看着景天的眼神信赖至深。 景天故作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又对丁伯恭敬地行了个礼,惹得他摸鬍鬚笑得开怀,最后又转了个圈搭上何必平的肩膀。 他郑重地说:「必平!麻烦就交给你了!」 何必平给予一白眼,然后拍开对方的手。景天也没再说什么,低头跟白豆腐说几句,拉了茂茂出门去了。临走前,何必平看到景天一跳出门槛,又看到茂茂回过头来十分歉意的一笑。他自己便躺在板凳上想法子。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十足。 「渝州城呢,很大,无论找什么都要耗费一些时间,不过——我可是永安当未来的掌柜景天!」 「说吧,白豆腐你找什么呢?」 刚出门不久,景天就急急忙忙地探听这大事是什么,但那神气十足的样子惹得白豆腐一下子跳出来,嘴边含笑。 「景小兄弟,先走一圈吧。」 嘿!白豆腐怎么一点也不着急,怪了,古怪了,景天心里头闪过这些念头,表面上点头再点头。一边的茂茂想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他喜滋滋地拉住白豆腐的手,热情好客。 「徐大侠,要不要去尝一尝我们渝州城内久负盛名的烤鸡?」 为了不暴露身份,徐长卿叫他们改道长为大侠,并且自己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当时,景天心里默默地想:还是一块白豆腐。 这时候,景天一听茂茂口里说的什么,拉过来好好地教育了一番。 上了街,茂茂一路神游,鼻子上翘,双眼露出微微痴迷的样子,看来是嗅到了什么,不过很克制地一步一步跟在景天后面,看来教育得很成功。 走了一会儿,四周有许多买东西的,规规矩矩地摆着,吆喝着报价便宜。时不时三四个人从他们身旁穿过去,大人提着菜篮子,不是空的就是满了,跟着的小孩子紧紧地拉着大人的手,一双灵动的眼睛渴望地不停地看。有时候,白豆腐会停下来四处看看,然后他们继续向前走。 他们又进了一个巷子里。 这巷子紧挨着河流,柳叶轻飞,流水潺潺,脚步声喧譁;在河边的一棵柳树旁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游戏,下面是洗衣服的妇人,风车汩汩地转。 「白豆腐,这地方也偏僻了些吧!」 白豆腐在此又停了下来。 他微微摇头,问:「景兄弟,茂山兄弟,你们知道这是渝州城的那边吗?」 「南边吧!刚才绕了那么大一圈。」 景天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地方并不熟悉,不怎么来过。 他旁边的茂茂也点头,然后低头看那小孩子手上的糖葫芦,说:「老大,徐大侠,我有点累了。」说实在话的,茂茂平常虽说什么都干,但这样连续走上那么久,腿都有些麻了。 他这一说,景天也感同身受,摸着自己的腿,挨着草丛蹲了下来。 「白豆腐,我也累。」 「那先休息会吧。」 白豆腐很通情达理,而且没有离开,景天深感欣喜,但不知道为啥子欣喜。 坐着的时候,那边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唱起歌来,唱得五音不全跟乌鸦有得一拼,他如实说道。 「两个三个连成队,四去五来惹姻缘……」 第5页 徐长卿不以为然,言:「景兄弟,幼子天性而歌,顺其自然,安能难听?」 「是是,白豆腐,你站着累不累?」 跟景天和茂茂坐着休息来讲,白豆腐还是笔直地站着,一表人才,风度不凡,令他生堵。 人比人,气死人。 风乍起,柳枝轻盈而舞,如女子柔弱的腰肢般;日光温暖无华,撒得一地白净,云飘过。 「不累,便站着了。」 在徐长卿说话的时候,景天就起身并过来了,想不到中途一个小女孩插了进来,手里挥舞的糖葫芦一下子黏在景天的衣服上。生病起来后,他就换了一套新衣服——新衣服! 他肉疼地吹了吹被弄开一个口子的衣服,质量虽说不好,但胜在光鲜亮丽,还不是破破烂烂差点就可以直接坐着当个乞丐的那一种。 小女孩用大大的明亮的懵懂的眼睛望着景天,之后低头看那糖葫芦,一边有衣服破皮,倒是先景天开口地哭了出来。 「糖葫芦!呜呜呜~」 「唉?小妹妹,你别哭,别哭!」 景天笨拙地安慰着嚎啕大哭的小妹妹,然后一边把白豆腐拉过来,说:「这位叔叔给你变戏法啊!」 另一只手把茂茂招了过来。 「胖叔叔给你买糖葫芦。」 这下子,小女孩止住哭泣为笑容,疑惑地问:「那^大哥哥,你呢?」 「我?当然帮这位白叔叔给你变戏法玩!」景天机智地眨了眨眼,手里头便翻出了一条细绳,「你看,这细绳可以——」景天连连做出了好几个高难度的翻绳子的动作,看得小女孩儿眼睛都直了。 「有趣!有趣!」 小女孩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然后开怀地笑着说:「大哥哥,我叫丁小琳,你要记住啊!」 然后跑走了,而刚才被支去买糖葫芦的茂茂还没有回来。 景天没想到这个发展,手里套着细绳呆呆地蹲在那儿,直到白豆腐拍了拍他的肩膀。 「景兄弟,我哪里会什么戏法?」 景天也沖他眨了眨眼,泛着狡黠,灵气十足,蜜色皮肤在阳光下恍然穿透了时空一般。 「哪里哪里,我不是会帮你吗?白豆腐就算再不会,我也会教你会的。」 八颗牙齿露了出来,洁白无瑕。 徐长卿真是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等茂茂把糖葫芦买回来,只听到老大说那孩子已经走了,然后委屈地拿着糖葫芦,胖胖的脸蛋上喜气非常。 「茂茂啊!」 「老大!你吃糖葫芦吗?」 「吃吧!」 然后,茂茂买回来的糖葫芦就下了某人的肚子里,安慰自己破了的衣服,只是可怜茂茂最近才存了两个铜板。 路过这一小事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热闹的大街上。原来刚才的地方紧挨着的就是渝州城最热闹的地方,今天不知是哪家媳妇娶嫁,炮锣声震天响,慢悠悠地走了长长的红条。三人也十分高兴,茂茂口中说着吉利吉利几字,眼睛尖得透视过迎亲队伍看向其他地方;景天凑到人群前面伸头去看迎亲的队伍和花轿子了。 「景小兄弟,在下先去拜访唐前辈,暂别。」 白豆腐也跟着人流挤到景天的旁边,温润地说道。 景天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口中念念有词:「看那花轿子的新娘子……去吧,去吧,等会见。」 瞬间,一边就空了一个人。景天愣了一下,心想这儿闷得慌闹得很,趁着人还没有挤上来,就灵活地在人群中借来借去地回到原点。 「老大,徐大侠呢?」 却是茂茂跑了过来,拉着他左看右看,于是被他赏了个爆栗。 「茂茂!」景天相当不满,「才一天时间,老大的位置就换人了?」 茂茂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老大,不是你最关心徐大侠吗?」 「……」 胡说! 有了白豆腐,是在街上闲晃,没了白豆腐,还是在街上闲晃。 景天想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就拉着茂茂继续在这条街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瞥上一眼,只看不买,摊上的小贩一看到他就头大。又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几天前落来的玉佩,今天刚好放在口袋里,于是就拿了出来,对着阳光仔细地打量着。丁伯自己说过,这玉佩看不出哪个朝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玉石,但怪好看的,那些花纹活灵活现,精美无比。 「老大,你看!」 茂茂拉住了他,偏头一看,不经意间香味扑鼻而来,油滋滋地发出令人愉悦的响声——烤鸡。 看完,景天就招唿了茂茂,又搓了他的可爱的小圆脸,调侃。 「茂茂,昨天老大落了一天的工,今天得了空闲也不能花费什么。等老大赚了大钱,到时候……」 「左手一只烤鸡,右手一只烤鸡,还不是鸡屁股。」 「回去叫丁伯给你做一个。」 茂茂感动了,两眼发光,然而一头冷水忽然浇了下来。 「当然是萝蔔做的。」 「哦~」茂茂只是遗憾,「老大,我以后还要去长安、娶老婆,一个也不够,要八个!」 「少吃点肉,十年后就可以去了!」说完,景天就跳了起来,混进人群中,徒留茂茂一个人在寒风中捂着他的小心肝。「老大!」他才反应过来,望望四周,老大的影子都没有了,小眼睛不停地在找,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徐长卿。 第6页 另一边,景天又仔细地看了看玉佩,心想等会卖个几十两或者几百两银子,悠哉悠哉,心情高兴愉悦之极。视线一转,一家烤鸡的小摊子映入眼眶。怎么这里也有个烤鸡的?他疑惑地走了过去。远看香气迷人,近看烤鸡诱人流口水;每一滴油都恰到好处地点缀在烤鸡上,金黄的娇嫩的鸡皮就像是秋天里的稻田,金玉其外,美玉其内;俄而,皮微微发皱,却又是另一番美妙的景色;油滴落下,垂涎欲滴,便是银河三千尺也赶不及;香味更令人口干舌燥、蠢蠢欲动。怪不得茂茂之前那种样子。最后,是葱白葱绿,点点犹如夜晚的明星……「一只鸡,三十钱!」 贪财的小贩的喊声一下子把景天拉回现实。现实是多么地黑暗啊!他遗憾地看着那香喷喷的刚出炉的烤鸡。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擦干净嘴边的口水,两眼向上一翻,做出鄙夷的样子。 「你这烤鸡……」滔滔不绝的是那令人佩服的口才,直叫人气得吐血却又半点也奈何不了。 「十钱?!你当我烤鸡接济乞丐啊!」 「这烤鸡我家里人手一个,再说一只鸡多少钱,你不就是加个油撒个……哎!茂茂,别拉我,我得好好地跟他说一说。」在与卖鸡的争论的时候,他腰间的玉佩亮了亮。 「二十钱,说什么也不能少!买只鸡都要个十钱左右,糖葫芦还一钱!」 卖烤鸡的也算是老江湖了,要不是看在这少年要卖的份上,捣乱的分分钟教他做人,也算是景天伶牙俐齿,败了也算不得他的错。 「二十钱?」景天的眼睛熘熘地转来转去,贪贼得很,也可爱得很,「就这样定了……茂茂,别急……哎哎哎!」他话音还未落下,腰间勐然一拉,又一拉,还以为是茂茂呢。 然后在大众惊奇的目光之下,他向后迅速地飞去,忽然,一道身影从上面穿过,踏云而来,端的是风采如仙。 景天被抱住了。 「……白豆腐?」 他小声地问道,并不了解为啥子他会突然后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身上除了衣服钱不就只剩下——玉佩吗? 徐长卿却做了个手势,快速地结了个手势,把突然飞过来的花轿子卸力安稳地落下。 暗处,一道碧绿色的光飞过,花轿子总算是停了下来。景天也感觉腰间不再突出了,然后就感受到身上另一个人的存在。 「白豆腐……」 在徐长卿放开了景天的同时,从花轿子里凶神恶煞地走出一个红衣服的漂亮女人。她本是恶气十足的,但看到白豆腐却似平常女子一般扭扭捏捏的了。 「长卿大侠,是你救了我啊!」 「变脸真快!」景天随口嘟囔了一句。他当然知道这女人是谁——唐家堡的唐大小姐,刁蛮任性,可是在渝州城里出了名的。 「此地不便,换个地方讲吧。」 这一闹腾,附近的人群都像是看花轿子一样地看他们三个人了,而且新娘子也泪奔过来寻她的花轿子了。 「也是,白豆腐,走走!」 雪见瞪了景天一眼,然后温柔地点头。路上,他们又遇到了来寻的茂茂和侍女,到一家小店里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新娘子:我肿么了?我又经歷了一次人生低谷! 新郎:别!别跳河啊! ☆、远方有客来(二)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老大,就是这个人!」 「茂茂说的没错!那个混蛋一直挡在门口阻挠我们永安当做生意,而且……」 「还点名点名道姓地喊老大你。」 「真是个混蛋!」 茂茂和何必平一个唱一个搭,直把刚被白豆腐一句景兄弟你没事就不妨回去就回来了的心情很不爽的景天弄得头都大了,但他还没被气昏了头,只是左手挡一个茂茂,右手挡一个必平,双腿一跳,气势奋发,挺身而出。 他十分豪气地喊一句:「看我的!」 于是在茂茂和何必平复杂的眼光下走进那火红头髮的男子。男子早料到有人走来,于是转过身来;他眼眸深邃,五官似刀刻般硬朗,身材更比常人高大。他傲然一瞥,却令人觉得理所当然,而在他面前的景天虽然相貌英俊,但是相较之下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没想到你现在都这般模样了」,男子随意一句,「你是景天?」 「没错,阁下来找我这个小人物有什么事?」 景天虽然对于面前这人有一种熟悉感觉,但他记忆中哪里有这样看起来就不是池中之人的友人,而且……本来白豆腐就足够了,还来一个就很糟糕了。 他一生所求很简单。 「进去说吧。」 又一句轻描淡写,这货就自发进去了。 景天:…… 茂茂:…… 何必平:…… 景天扶额,然后回头一看茂茂和必平,他们随着视线进两步又退一步。 「算了」,这人又不是什么仇家,「我进去看看他耍什么花枪。」 茂茂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大僵硬地进了这个看了十几年的门,然后回头对何必平问道:「必平,老大不会有事吧?」 「让你老大解决就行了!」何必平哼了一声。 …… 「剑,一文钱.」 第7页 景天一进门就被一把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宝剑被刷了一脸——古董啊!一文钱啊! 但是聪明机智的景大爷觉得这是个□□裸的陷阱,再怎么贪小便宜也不能掉进陷阱里去吧! 只是,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值得相信。来歷不明的人突然拿出一把看起来价值很高的宝剑,这件事情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景天瞬间就收起来贪财的眼神,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红髮男子。 「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的,只要你跟我打一架。」 这傢伙看起来是个人样,难道是个疯子?人来疯?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堵在门口卖剑,而且……他不会武功法术,为了这么一把不知道价值的宝剑赔上他景大爷光明的未来——我是傻吗? 「我拒……绝!」霎那间,那红髮男子就来到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剑,给你。」 被掐得脖子都红了的景天发觉右手一沉,然后脖子的重量瞬间消失了。 「什么时候打,由你定。」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双执着的眼睛,似火烧;然后又是一双眼睛,墨色深沉。 「景兄弟!景兄弟!」 「老大!」 …… 自从遇到了白豆腐之后,身边的发展越来越诡异了——昏迷,被唐大小姐威胁,昏迷。 躺在床上的景天侧脸看窗外,发现天空很蓝,云朵很白,身边坐着看书的白豆腐也很白。 「景小兄弟,日后还是小心点。」 「白豆腐。」 因为被掐了脖子现在脸还是有点红的景天出口说,白豆腐暗中不自在地换了只手。 「你明天就回蜀山了。」 「我……很快就会再来的——你那把剑有些邪门,不过无事。」 连徐长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解释一番,大概是因为景小兄弟是他认识的第一个蜀山外的好友吧! 「剑?」景天自己想想,还真有这么一把剑,于是视线还真转移到那把剑上,「不如,白豆腐,你回去之前教我一些练剑的法子。」 「好。」 徐长卿想,景小兄弟只是被吓了一番,气力还足,而且他事情也处理完了。 蜀山剑法是教不了他的,不过平日里也有些凡间的剑招以及练剑法子还是可以的。 但是连徐长卿自己也想不到,景天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些个剑招融合贯通,只不过不怎么熟练,于是他亲自上身指教了一番。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 两天后,景天干净利落地擦干净桌子椅子和柜檯,甩了手,打了个哈欠。 「老大!那天唐大小姐没找你麻烦吧?」茂茂也做完了活计,过来歇息一番。 「唐……」 景天的记忆瞬间就陷入到那一天了。 却说,那日,他们五人进入到小店,唐雪见很「温柔」地把店里的人一个个瞪了出去,速度之快,连白豆腐都阻止不了,随后叫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店小二很无奈地看着唐大小姐——他这儿是家小店,哪里来得一壶龙井? 「喝什么茶?」景天嘻嘻哈哈了一声,「闲聊来一盘花生咯!」 「你……」对于景天,唐雪见的好感简直落到了谷底。 「景兄弟说得没错。」 只不过徐长卿也想到这小店怕是没什么龙井,故而出口让事情快速解决。 「刚才的事情,应该不是景兄弟的错。」 「长卿大侠?难道是我的错吗?」 围观刁蛮的唐大小姐一秒变淑女的景天和茂茂都表示压力很大但心底莫名地一抽。 要说这唐大小姐除去她那臭脾气,那副相貌可是十分好的;微卷的髮丝轻轻随风而起,衬得那双目含情,因为唐大小姐练武的缘故眉目少了丝柔弱,但却更加令人感觉她那外放的美丽。当然,一黑顶十粉,一个臭脾气完胜所有的美貌。 看着这样的唐大小姐,景天只想到隔壁老王的母老虎几天前抽了老王一巴掌,茂茂十分震惊。 徐长卿没体验到唐大小姐的臭脾气,不过……他是个道士,道德经背得熘熘熟,就差给他搬个最佳道士奖了。 于是,徐长卿对于美人就跟看到了空气一样视若无睹。 「也不是。」 「只不过,唐小姐日后应该小心一些,待长卿查明原因,必定会带景兄弟给贵门一个交代的。」 带我?景天正在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弱化——唐门可是他永安当的直属上司啊! 「……也不是什么要事。」 「小姐!这小子差点轻薄了您!」 唐雪见的侍女和她都是一个脾气,但茂茂也不是好惹的。 「差点!老大并没有做。」 「唐姑娘?」徐长卿伸手阻止了即将对骂的两位,「景兄弟,你在走神吗?」 他无奈地对一旁吃刚才上的花生的景天说。 景天顿了顿手,摇摇头,他脑中千转,然后站了起来。 「唐小姐。」 「看你怎么说吧。」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只需要双方的一个谅解即可。 景天刚才想到唐大小姐的名声,其实也不是那么符合。 总觉得,唐小姐不坏就是任性了。 「唐小姐,是不是有一个半块玉佩,绿色的,这么这么。我之前也有一个,但是不见了,茂茂应该记得的!」 第8页 「老大是流星雨那天捡到!」茂茂及时地补上。 「玉佩?」雪见突然愣住了,然后又失望地点点头,「原来是……我知道了。走吧,小桃。」 「小姐?」 侍女疑惑了一下,然后追着自家小姐的步子离开。 还没完,昨晚唐小姐突然出现让他做个茶壶盖。他自然戏弄了这位大小姐一番,不过也完成了她的要求。 回忆结束,他随口回了茂茂一句「没找我什么麻烦」,然后遁到后院子里去了。 丁伯在修补古玩。 何必平在弄算盘。 赵吸血鬼一天神出鬼没的。 茂茂在安分看铺子。 「白豆腐,那一招用的不顺利。」 思来想去,他竟有些想念给他带来倒霉事开端的白豆腐了,于是拿出那一天白豆腐「无意间」落下的东西,也是无意间发现这东西竟然有通话功能。那一天,他对着这个白豆腐的东西吐了一肚子白豆腐的苦水,然后突然里面传来白豆腐忍不住的笑声。 豆腐切开,居然是黑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有回话的,这时候,他也只不过是无聊发的一句而已。 「是『风斩』吧!景兄弟多练练便行。」 巴掌大小的通讯器中忽然传出白豆腐那正经稳重的声音。 「没错——白豆腐啊!你二十多岁了吧!」 「的确。」 「怎么不娶妻?」景天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那一日雪见的样子。 却不想,随后通讯器里传来了如倒豆子的一番话,大抵意思是身在蜀山要为天下贡献出一切,不可为儿女情长逗留之类的。 「如果?」景天不知为何大胆提出了一句,而且他心底也莫名看不起这样灭绝人性的规矩。 白豆腐,和他一样是人。 通讯器蓦然静了一会儿,最后传来对方疲惫的声音。 「如果有,大概我会离开……」 说出口的那一刻,远在蜀山的徐长卿自己心中一愣——他心底突然涌现出许多感情出来,是悲是欢,是喜是痛。 「离开谁?」 沉默,这个话题最终暂时还是没有解答。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天:什么!你要离开谁?! 白豆腐:不会离开你的。 景天:…… 景天:白豆腐,你居然会说情话! 白豆腐:什么? ☆、夜里遇鬼 永夜不欲睡,虚堂闭復开。 却离灯影去,待得月光来。 夜色已深,城里人家大都已睡下;近来渝州城时不时有人失踪,以至于夜里的勾栏酒馆都关了门,没了红袖软玉,没了美酒,渝州也安眠了。却又有些阴暗的地方,弄出来一两道奇怪的声音,悉悉索索。 景天晚上睡前把得来的宝剑放到桌子上,也懒得理会为啥子茂茂拿不动,何必平跟赵吸血鬼勾搭上这些事情。他闭了眼就去会梦中周公了,这次的周公是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子,在他飞得起劲的时候拿着个盒子跟他说财富便在其中,只需一时的幸苦罢了。景天还没回答,就被憋醒了。 人有三急,这也是一急啊! 他随便套了件外衣,就摸黑去了茅房,哪里想得到安分了两天的剑此时却突然发出了亮光来。 事毕后,景天转过身抬头模模煳煳地看着今晚的月色,嘿嘿地笑了几声,正要念上几句什么的时候——「鬼啊!」低头就看到了一个面色狰狞的红衣服女鬼。这一惊吓,他啥子赏月的心情都没有了,头脑清晰了很多。这黑灯瞎火的,景天哪里看得出这女鬼长得是闭月羞花还是沉鱼落雁,只是觉得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又转念一想这屋子里除了茂茂和何必平之外,还有他景天一生的宝贝,避免殃及池鱼,不如去个城隍庙求求大仙保佑。脑子转了一圈,脚底里一抹油,向外去了。 红衣服的女鬼也没想到景天一看到他就转身向外跑,一愣神她就追上去了。 这一追,景天不自觉地又加快了步伐。 于是,女鬼也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茂茂他们被景天这一吼声喊醒,连忙出门看,就只看到个景天被红衣服追跑了的背影。 「老大!」这是茂茂。 「景天这是得了什么运气?」何必平显得有点冷静。 但是茂茂不冷静,他一个侧身双手就抓起了何必平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怎么、办?老大被女鬼、追了!」 茂茂是口齿不清,何必平是脑子不清,他挥手阻止了茂茂继续摇的动作。 「停停停!茂茂啊!冷静点!我们又不是道士,鬼我们对付不了。」 何必平的意思是想放弃,只不过——茂茂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看到老大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说话,里面还传出了徐道长的声音,所以——「必平,徐道长应该有办法!他留了个东西给老大联繫。」说完,茂茂就兴奋地去翻东西,就在桌子上。 东西是翻到了,何必平也想问问这东西该怎么用。 却不想茂茂来了次震地的吼声——「徐道长!徐道长!老大被抓走!」声音之大,犹如鬼哭狼嚎,令现场唯一一个听众表示不可言说,还有景天这是被女鬼追而已吧。 第9页 「……冷静,茂山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豆腐的声音传来得很及时,让何必平避免了再一次的精神污染。 安静下来的茂茂和必平一起把事情讲了一遍。 …… 在外面东蹿西跳的景天并不知道茂茂他们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徐长卿。他还在一脸苦哈哈地躲后面的女鬼。 一个巷子里,一个人正蹲在那里咀嚼着什么东西。 「借过!」跑得飞快的景天连踢数个背篓,几个踢向后面,一个踢到了欲要起身的人身上,把他弄倒了。景天没看清楚,只是在心里头默默念了几句大爷不怪不怪,就慌张地继续向城隍庙那边跑。那红衣女子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会,然后若无其事地穿了过去。 在他们走后,那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发出低吼。 「城隍爷在上,保佑景天本人啊啊啊!」 景天临时从一旁弄出一根檀香来,很有那个样子地做了个上香的样子,然后郑重地把香插进香炉里。 「咔!」突然,门口传来声音,景天还没紧张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十分惊喜的悦耳的女声。 她说的是:「哥哥!」 然后背后突然靠过来软玉,景天浑身都僵硬了——他父母什么时候多生了个女儿?不对,难道是喊情郎?也不对,我景天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待他转过身,看到这女子的样貌时,只感到一股子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然后……他就又回到了永安当。 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景天意外地没有感觉排斥;所以当他看到这刚认识的妹妹的身上的衣服的时候,他毅然决定给她弄一套衣服穿。 只是令景天意想不到的是,他进了门,茂茂和何必平扑上来不说,不远处还站了个十分眼熟的白衣人——白豆腐。 「白豆腐?你上山不到三天就下来了?」 茂茂和何必平很识相地各自退了几步回屋。 徐长卿摇了摇头,道:「景兄弟,你没事吧?」 景天乐呵呵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事。他抬腿准备向库房那边走的时候,白豆腐也跟了上来,于是他便立刻回头阻止了他。 「白,白豆腐!你怎么下山来了?帮我们捉女鬼?」 徐长卿无可奈何地一笑,说:「景兄弟,你身上倒是没有鬼的味道,要说……也是剑魂。」 「剑魂?剑里面住的东西?」 景天出生在这渝州城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什么剑魂,故而一脸茫然。徐长卿便解释了一番,这次还好,比上面什么要简洁得多,景天也就随之点点头。说完,景天心里头想自己拿店里的衣服总不好让这个……这个没接触过大世界的白豆腐知道,他脑袋里一想,就蹲起来喊肚子疼。 「啊哟!白,白豆腐,我,我先去上个茅房!」 他便一熘烟地跑掉了。 徐长卿低头轻轻笑了几声,还真站在原地等。 过了个不到一炷香时间,景天就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白豆腐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肚子要大一些。景天过来第一个就拍了徐道长的肩膀。 「白豆腐啊!我出门一趟,等会再……」 「景兄弟,我跟你一块去,最近渝州城夜里不安稳,还是不要一个人出去为好。」 徐长卿的双眼十分真诚,亮得景天他不自觉缩了缩身子。但他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件难事,琢磨着就答应下了。 夜里冷风叠起,吹得人心寒,吹得白天落下的一页薄纸向天空飞去;皎月无瑕,群星黯淡无光,城隍庙外鬼魅重重,更夫打更的声音早在几天前便停下了,城内人家灯光不兴,这方圆几里只得这城隍庙亮堂堂的,城隍爷庄重的面貌在摇曳的蜡烛光下忽明忽暗。 台的一旁蜷缩着一位衣服破破烂烂的妙龄女子,她神情不断变化着。 「早说了那不是你哥哥了。」 「之前他吓得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危险。」 「我说,有我保护你就够了……」 「够了!」少女脸上的表情最终定格在悲伤上,她眉目清秀,笑起来似兰花,「你和他都很重要,不要吵了。」 「我知道了。」她最后说了一句,就没有声音了。 突然——屋外传来了咚咚的响声,少女一下子惊异地跳了起来。 屋前的门上好似群魔乱舞,许多人的手臂左摇右摆,之后是一阵阵低吼,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我……」少女将手放在胸口,然后她的头髮突然变成了火红色,一柄弓箭也出现在了她的手上,「我来。」她纵身一跃而出,站在那庙前的狮子上面,然后一道满月而发,四下只剩下了拉弓的声音。 她底下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人一个个一片片地倒下。 回来的景天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长大了嘴巴,心底的疑惑勐然喷发。 「毒人!」徐长卿早已与毒人有过接触,他一看便知地上的全是毒人,数目虽然不多,但也表明一个事实——渝州城危险了!景天随着这声音醒了过来,然后看到那红髮少女突然变成了蓝色,怯怯地握紧了双手,而她身后一个毒人勐然扑了过来。 白豆腐飞了过去,景天也跟着跑过去。 他对少女说道:「先把他们打倒再说吧!」 于是少女又变成了红髮。 第10页 结束后,少女怯怯地跟在景天的身后进了城隍庙。她一把拉住景天的衣服,低声喊了一句:「哥哥……」得到了完好的广袖流仙裙一件。 她表情立刻变成疑惑。 景天挠了挠头髮,挺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去换上。」 没错,少女的衣服……实在是很破啊! 等少女去了,景天转头又看到了对他莫名地笑的白豆腐。 「景兄弟,这位是你妹妹?」 景天一愣,又听白豆腐说:「千年剑魂,如果景兄弟有什么要帮忙的,长卿便在这里。」 帮忙?景天想,你不收了少女——龙葵就没什么事了,而且……「原来是妹妹不是鬼,是剑魂啊!」 「白豆腐,你能帮什么忙?」 景天颇为怀疑,虽然他知道面前的是蜀山大弟子,只不过人各有其能,白豆腐的剑术厉害并不代表其他很厉害。景大爷拒绝说明这是因为白豆腐太优秀引起他嫉妒。 白豆腐也知道这位兄弟对于这些并不了解,便又要好好给景兄弟讲解一番时,少女蹦出来了。 「龙葵觉得……有点晚了。」 于是两人一魂打道回府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红葵:打斗我来! 红葵:骂人我来! 红葵:所以……可以喜欢我吗? 蓝葵:可……可以,不过我最喜欢哥哥了…… 红葵:不! ☆、小小五毒兽 「哇哇哇!老大!你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妹妹啊!」 一大清早的,永安当附近的鸟雀都觉得自己的耳朵遭受了一波折磨,景天也感觉如此,正准备挥挥手让茂茂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听见何必平说了一句。 「茂茂,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女孩大概是老大的未婚妻!」 尽管何必平说得很小声,但在场的除了茂茂之外耳朵都很灵敏,所以都听到了。龙葵作为一代兄控,很害羞地红了脸,还想出口辩解一句,只不过……「长卿可以证实这位姑娘确实是景兄弟的妹妹。」白豆腐出口意外地快速。 「徐道长说是就是了。」 「没错没错。」 茂茂和何必平立马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什么怀疑都没有了。这点让景天想拿个锤子来敲敲他俩的大脑,看看是什么构造的,另外,白豆腐……果然是个好道士啊!万一他看上了我们家小葵呢? 不过景天还没深入想什么,就听得白豆腐出声说龙葵的脸色不太好。 啥?「小葵怎么了?」景天一听立刻扭头关心起妹妹来。说起来,他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妹妹亲切异常,因对于那彪悍的战斗力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生病这件事情实在是很奇怪。 龙葵看到四个人一齐看向自己,顿时就羞羞答答地答话:「……是,是她要出来。」 「谁?」该不会是那身红衣服吧?景天想完不久,龙葵就立马变了个样子。 红葵对待景天可没有像蓝葵一样好脸色,哼哼了几声。 一边的茂茂吓得倒退了几步——被一下子从蓝色变成红色的龙葵吓的,二人组之二的何必平也同样动作。 「哇塞!老大,你妹妹好厉害!」 「景天啊,我算是知道这姑娘为什么是你妹妹了。」 景天正面看到这一现场,也感到吃惊,不过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龙葵怎么了?」 「傻哥哥,你不知道龙葵不能在阳光下待太久吗?」说实在话的,红葵和蓝葵完全是两个人,一个明艷张扬,一个却安静美好。她说完就起身了,走到门口,对景天一干人说:「我回去休息了。没事就不要打扰我!」瞬间便不见踪影了。 茂茂、何必平继续震惊中。 景天这时回头对白豆腐问道:「白豆腐,你昨晚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吗?」 白豆腐含笑点点头。 丁伯也出来吃早餐了。 饭后,二人组聚到一起。茂茂问:「必平,其实我觉得徐道长很奇怪。」 「我也觉得,虽说唐门对他礼遇,也证实过他蜀山弟子的身份,只不过……你还记得景天昏迷的那一天吗?」 何必平神秘兮兮地说。 茂茂贊同地点头,道:「老大昏迷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清楚。徐道长那一天恰好救了老大,然后他就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问我老大是谁,之后……」 「快说!」何必平急切地询问,「茂茂,你不会记不得了吧?」 「记得记得!」茂茂拍拍自己的脑袋,「问完后就出去了一趟,直到酋时才回来,所以现在我觉得不奇怪了!」 「什么不奇怪了?」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响起,然后两个爆炒栗子就上桌了。 「哎哟!老大,龙葵姑娘没有事吧?」茂茂接收了二人组之二的何必平的暗号,头一次智商上线。 景天暂时放过他俩,回答:「白豆腐在帮小葵作法……快点工作,赵吸血鬼那傢伙我可不想和他打交道!」 何必平一边捂头,一边抱怨了几句。 很快的,永安当每日清洁就又开始了。 夜晚,才是最佳的行动时候。 今晚的渝州城同昨日一样寂静、异常;阴影下树叶发出嘻嘻的响声,似诡异般一道寒风吹过,唿啸般捲起轻轻的一叶,风声乍停初,有一胡乱挥舞着手臂的人,细看之下脸色发青,獠牙突起,状若鬼神;又一看,一只公鸡忽然从一旁蹿了出来,亭亭立在篓子上面,红顶像疑惑地看向那人;突然,那人回头张开大嘴,公鸡惊吓得胖翅挥起,跳进狭窄的小道里去了。 第11页 而那人又木若呆鸡,慢摇摇地走,也不知去向何处。 却见那去向,满是阴暗。 待那「人」走后,有三人便从暗中出来,就是景天、白豆腐、龙葵三人。 景天在暗处捂住唿吸十分苦恼,这会儿得了空便大口喘气。 清醒后,他便看到一旁关心看着他的龙葵。 「我没事。」 「嗯,哥哥别勉强。」 龙葵单纯地笑了。天知道景天现在心里多么地害怕,他真想回永安当,关了门就唿唿大睡,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大干一场。 白豆腐这时突然来了一句「今天的毒人少了」。 哪里少了?他们来的路上遇到不止三波的毒人,但据白豆腐之前所见数量要锐减一半,这便十分可疑了? 景天乐观地拍拍白豆腐的肩膀,知之为知之地说:「白豆腐啊!毒人少了难道不好吗?你们之前应该也捉了很多,少是正常的,总不可能聚集起来去袭击某个地方吧?而且……」 「多谢景兄弟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少了的毒人很有可能去袭击什么地方了。这渝州城不大,能数得上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这里面很大可能是唐家堡。」 「唐家堡?」景天和龙葵一样惊讶,真不愧是兄妹。 白豆腐点点头,继续说:「唐家堡可谓是渝州城里最大的江湖势力了,而且近来唐门主病了……雪见姑娘又不能服众,恐怕有什么人在打它的主意。」 景天席地而坐,一旁的龙葵也安安静静地坐下。他翘起二郎腿,搞怪似地嘟起嘴巴,说:「那个八婆,一身厉害武功,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人打。我们应该去之前那个赌馆看看,我混进去几次,偶然发现地下有密室。」说到这儿,景天的眼睛亮晶晶的,大概是想起了那次他带白豆腐在那儿大杀四方的事情,简直是一大人生快事! 不过,白豆腐理由充分地反驳了这一提议。 他说:「先不谈这密室,于情于理,这唐门毕竟是使毒的行家,若是缺了他们的帮助,到时候渝州城就不好收拾了。」 景天坐在地上一想这也对,就是看不惯那唐家大小姐的脾气,跟□□一样一点就炸。 白豆腐无奈地下蹲到景天景大爷的面前来,郑重地说:「希望景兄弟一路去。」 「好吧。」想明白了的景天被白豆腐拉了起来,然后他喊龙葵走了。 来到唐家堡附近,景天就看到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毒人对着唐家堡那红木大门乱踢乱挠,这场景吓得他立刻倒退了好几步。 「老天爷啊!」景天心里嘀咕着,「这毒人也贼多了吧!」 大概是察觉到景天的心里话,白豆腐温和地说道:「不碍事的,刚才我已经通话给在渝州城里的蜀山弟子们,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去了。」 但令白豆腐意想不到的是只来了三个弟子,而他们带来一个坏消息——蜀山弟子们被毒人缠上了。眼看唐家堡大门快要被攻破了,白豆腐只好硬着头皮下达命令——结成剑阵。 在这之前,白豆腐握住景天的肩膀,叫他想办法进唐家堡找雪见姑娘。 这下子,这儿只剩下他跟红葵了。 「啧!」红葵对于景天迟迟不进去表示不耐烦,「傻哥哥,你快进去啊!外面本来就多毒人,反倒是唐家堡内部,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毒人,所以是安全的。」 「不是!」景天的表情很无辜,「我们翻墙进去?」 得到了红葵一个白眼。 红葵随手扔过来一把十分眼熟的剑,说道:「傻哥哥,拿着,念……」正是那御剑口诀。令红葵侧目的是,景天不过几分钟便能让这魔剑移动了,只不过现在也等不了那么久了。于是她一把抢过魔剑,拎起自己的哥哥,「嗖」地一下从这边飞到唐家堡内部了。 现在,开始找人了。 唐家堡很大,现在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内院,离外门隔了一个院子,故而声音听不真切,只不过这四周到处乱跑的奴僕证实了这唐家堡内部出了问题。景天随手抓住一个僕人,大概是对方处于恐惧状态,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连声求景天放他走。 景天先是狠狠地吓了他一次,强制让对方镇定下来。 「这唐家堡出了什么事?」 「事?领头人不见了!之前事情来的时候,除了大小姐其他主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门主还卧在病榻上,大小姐当时,当时指挥了一会儿,但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现在大家都六神无主,逃!逃!快逃!放过我……」 「放了他!」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景天回头一看——唐大小姐和一只散发着莹莹光亮的飞起的虫子! 「大小姐!」这僕人被景天放了后也不跑了,立马眼泪凄凄地凑近唐雪见,「大小姐,您刚才去哪儿了?」 唐雪见的脸色有点尴尬,她轻咳了一声。 「没事,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 放心?景天的视线转移到那散发着萤光的虫子——这是啥子? 这时候,那虫子突然来了个卖萌,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是五毒兽巴拉巴拉!我叫花楹呢!」 「五毒兽是做什么的?」龙葵刚才在找雪见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蓝葵了,看起来相当漂亮的姑娘用如画的双眸看着唐雪见,疑惑地说了一句。 第12页 唐雪见骄傲地挺起胸脯,摸了摸花楹的头。 「可以解百毒的。」 谁知原上草,自有风骨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唐雪见:哎呦!这些关卡真!!! 花楹:小姐! 唐雪见:可爱—-— ☆、大战前夕 柳絮飘飞,缘来自然到。 景天的眼珠子转了转,凭藉着他的脑壳儿当然是想出了些什么。 「唐大小姐的意思是说,这五毒兽可以帮助那些毒人恢復正常吗?」 唐雪见应了一声,但是也摇了摇头。 这景天就不怎么搞得懂了,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居然还可以分出来第三种,唐大小姐还真不愧是大小姐……我辈难以了解这个大小姐的意思。 红葵倒是直接地很,她哼了一声,似是面色不虞地说:「无论这个五毒兽有大用还是小用,今天这场毒人的事情蜀山道士们就可以解决了。如果不解决,拖到明天早上也没什么。」 红葵冰冷的眼神扫过这五毒兽,虽说这五毒兽十分可爱,飞来飞去的,还有点儿呆呆的样子——都没有蓝葵可爱。 五毒兽吓得直接就蹲在了雪见的肩膀上,面对这邪恶势力低下了头。 唐雪见安慰了一下不知道为啥就吓着了的五毒兽,也不去了解为什么这里会多出来一个陌生的姑娘。但她还是十分无奈地解释了一哈哈。 「这毒恐怕是有源头,花楹解决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这会极大地消耗花楹的能力。」 「所以,要先找到源头吗?」 景天也就想到了徐长卿所做的事情,这确实是十分苦恼——何况他们连个线索也没有发现。 正当他们站在这儿聊天的时候,徐长卿一行蜀山道士已经将这一大批毒人控制好了。 唐家堡的情况也控制了下来。 唐雪见凝视着幽深的夜空,露出一抹不属于一个少年人的笑容来。 景天愣了愣,偏过头。 好像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最终也背道而驰。 红葵饶有兴致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鲜艷的好像是血流动的颜色。 「你有办法。」这是一个肯定句。 唐雪见也被这一句激起,从走神中醒了过来,她将还有点害怕的五毒兽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点头,又用手指摸了摸小小花楹的后背,花楹大大的眼睛流露出高兴愉快的神情。 「花楹可以探查到那里的位置,明天,明天下午我就带蜀山弟子去那儿。」 「也对!这唐家堡这么乱,也得先攘内再安外才是」,景天嘻嘻地笑了下,「唐大小姐你没事的话,我和我妹妹就走了。」 「再见。」 唐雪见转身毫不留情地就向里面走去,之前抓住的僕人被她喊去通知其他人到大厅集合,而她去接她的爷爷。毕竟,她现在还不是唐家堡的主人,整个唐家堡的定海神针并不是她。 景天也转过身,搭在红葵的肩上,然后被她一手就扔开。 「傻哥哥,现在你可以先翻墙出去了。」 红葵撩起自己的长髮,将武器翻了个身,自个儿也翻了个身,就那么就地一助力轻而易举地跳了上去。景天连声感嘆了自己的命运,运用起自己的九牛二虎之力,慢慢地爬上去又爬下来。等他又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可以从大门那边走出去,走出去啊! 红葵只是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走在了前面。 景天跟在后面,又在心里头想了想,虽说白豆腐他们将门口堵住的毒人们解决了,但是门口想必还应该是堵着的,何况他俩还是两个跟唐家堡无关的人士,还是空空地来,悄悄地去罢。这么想后,景天竟然觉得这阴森的夜色也变得十分美妙,突然就想哼上几句,不过想到这外面还有毒人在四处游荡,还是先回去了吧。 也不知道白豆腐有没有受伤…… 回去的路途与来的时候倒是显得格外地平常,连个耗子也看不见;倒是在永安当门口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吓得景大爷一跳,但那背影转过来原来是夜里醒来发现旁边空荡荡的不高兴了的茂茂。 「老大!老大!老大!寂寞空虚冷啊!……」 他双眼欲哭地拉着景大爷的手,这情景却有点像是被抛弃的姑娘跟大爷说话。 景天头里闪过这个念头,嘴角抽了抽,又心想那一次不是茂茂占了床的大头,让他和何必平挤个小块,每次不是睡得昏天黑地的,怕是连着火了也得扇几个耳巴才能醒过来,不,好像说什么烤鸡大概行。 旁边的龙葵已经变成蓝葵了,倒是含羞似地看着她哥哥跟茂茂在那儿演什么夜色深情。 景天实在是受不了茂茂超重的躯体带来的大力了,狠狠地拍了茂茂的肩膀。 「你老大那是什么人!区区毒人,不过是蚂蚁,撼不动大象。这不,茂茂,我完整地回来了——困死了,睡觉去——」景天一边说着,一边打手势让龙葵跟上,还带着二愣子摸不着头脑的茂茂往里面走,沿途还逮住了偷偷看他们的何必平,让他带妹妹去一间客房休息。 「你老大今天可谓是大出风头!先是一掌拍飞了那个在篓子里吃老鼠的毒人,再是一脚踹开了跟着不放的老爷爷——咳咳,平时还是要好好对待老爷爷的,但那是毒人,露出……」 第13页 回到房间里,景天在茂茂的「苦苦恳求」下「迫(乐)不(意)得(至)已(极)」地强撑起精神,声情并茂地说起了自己今晚的经歷。 这经歷简而言之就是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何必平将龙葵送去回来后深刻地讽刺景天这张巧舌如簧的嘴。 景天也同样回敬了一句。 于是,直到白豆腐回来前,三个人在房间里群魔乱舞,深得其趣。 天际的太阳光越出了地平线,大地随即甦醒。灰白的瓦砾上铺上了细碎的光晕,灰白的墙壁上刻下了光的痕迹。景天睁开了眼,他看见有人推开了房门,白衣似雪,脸上微笑更胜他背后阳光。 「哟!白豆腐,你回来了,那件事情快要解决了对吧!」 景天从床上跳下,又轻轻地将茂茂的头推了进去,他冲着白豆腐顽皮地张扬自己的笑脸。 徐长卿莫名感到一股子暖意从胸膛里涌出,是他不熟悉的感觉。 他仍旧风轻云淡地点头致意。 「唐姑娘已经将那件事情告诉我了,等一会儿就会过去了解这件事情。你今天晚上也累了,不如多睡一会儿吧。」 景天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哪能!我昨个儿就走了个过场,你跟龙葵出力最大,要休息也是白豆腐你才对吧!」 白豆腐恍惚了一瞬,摇摇头。 「职责所在,不敢稍放松一刻。」 「所以,我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可以的」,景天的眼神很是认真,看着这个白豆腐他似乎感觉很沉重,「当然,我也想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不是吗?昨天你见识了我的力量,怎么样?」 白豆腐自然是认真地想了想,又认真地回答:「景兄弟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昨晚你展示出的确实有几分实力。景兄弟要去我也很高兴,不过,我希望景兄弟你量力而为,保全自己。」 「嘿!白豆腐,我景天可是渝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早就在学习了很多本领,不信——来!猴子偷桃!」 景天说着就一个猥琐的动作沖了过来,徐长卿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几个进退,抓住了他的手,又放开。 他对着景天的眼睛很是严谨认真。 「既然如此,我当然相信景兄弟,更何况我本就相信景兄弟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那是!」 景天喜笑颜开,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那边的茂茂仍然唿唿地睡个正香,何必平倒是醒了,在那边闭着眼想——好你个景天,果然昨天说得没几分真假! 后话不提,且说当日茂茂听说老大要做那前锋,毛遂自荐说自己皮糙肉厚的可以在前面挡一挡,被景天好一阵劝说,留在了永安当。 「老大加油!老大威武!老大横扫四方!」 就着这茂茂的大嗓门喊出的话,景天闭着眼相当喜悦地挥了挥手,有几分渝州城第一人的气质。 龙葵也随着充满崇拜地看着自己哥哥神气十足地走在路上。 徐长卿:景兄弟真是充满活力。 红葵:……呵呵,这个傻哥哥真想砍他。 唐雪见:怕不是来送人头的吧? 花楹飞在前面,被白豆腐施了个法术,所以常人没有看见。 但见这在渝州城里出了名的唐大小姐身边走着个白衣服的风度翩翩的人,身着倩丽长裙美丽的少女以及……永安当的小伙计景天小子。 路边买伞的大妈看见景天还趁机拍了拍他肩膀,道了句你小子怕不是上了天了? 景天不语。 此乃高人风范,更何况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 但花楹带着他们走来走去的,路过了一家酒馆,好几间房屋,直到……「大师兄!」 景天撇了撇嘴,又一个白衣服的。 徐长卿看去,正是他的师弟常胤和一个面色有点发紫的年轻男子文轩。却说这文轩,倒是毒人中一个奇怪的人,在蜀山救治他的时候,他口中喊着他的母亲,神志居然有些清晰,徐长卿的师父立刻就认为他应该是解开这一场毒人之谜的关键人物,故而在唐雪见说出花楹后,他们首先先将他治好。由于文轩醒来后大脑还有些混乱,所以暂且将常胤放在他身边守着,随时与他们联络。 这时候,花楹飞了过去在这文轩附近转了一圈又转回来摇了摇头。 可爱的小不点悄悄地在它主人耳边说了什么。 一众人等着唐雪见的回答。 景天悄悄在旁边把野草扯了一根,叼在嘴中,好一副自得样。 唐雪见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自是没什么隐瞒。 她摆了摆手,说:「花楹说这人的气息有点像不过不是,好像在之前写着赌字的地儿闻到过一股很相似的味道,不过很细微转瞬就不见了,其他地方没有怎么感觉到。」 大家面面相窥。 景天点了点嘴边的野草,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句。 「赌场吧,人多,怪不得感觉不到,不过白天进赌场也是件影响不好的事情,不如夜深了再做考虑?」 「哥哥说的没错。」 龙葵小声地跟了一句,她暗地扫了一圈这里的人,对着心情莫名有些烦闷的雪见笑了笑。 而徐长卿有点惊讶地看了景天一眼,復又点头,更深地考虑了一番。 「今夜子时就过去吧,现在太阳还未落山,时间还早,各位先做自己的事情。」 第14页 常胤第一个回答了,文轩倒是局促不安,看来十分担心他的母亲。 各自散开。 然,徐长卿没走多远,就看见景天跟在后面,龙葵也跟着景天。 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他含笑停住了脚步。 「景兄弟,你不先回去永安当做事吗?」 景天耸了耸肩,满不在乎。 「我可不想看见某个吸血鬼,倒是白豆腐你,你去哪里?不跟着唐大小姐回去唐家堡看一看唐老头子吗?」 「你知道?」 徐长卿没想到这一点,或者说,他没能及时探知到这一点。 景天稍微解释了一下他跟唐家堡的渊源,顺便也说了一句:「我听说,你要做唐家堡的上门女婿吗?」 「……不会。」 徐长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去没去过赌场?」 「景天景大爷渝州城哪里没有去过呢?更何况,赌场简直就是男人该去的地方!」 景天甩出两个骰子,在空中旋转,落进他的手掌心里。 龙葵好奇地看着景天手里头的奇怪东西,六个面上各自有着不一样的图案。 景天耍了这一手,也明白白豆腐现在要去做什么了。 「走吧,景大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赌神!」 徐长卿看着景天就这么自然地走在了前面,夸张地大步向前走,古怪精灵;龙葵紧挨在他后面。 他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正是明知前有虎,偏向虎山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箱君,求收藏 小剧场 唐雪见:来人啊!叫你个死景天说个什么话?! 景天:……我也后悔。 唐雪见:什么? 景天:大概除了头脑崩坏的人不会看上你这猪婆了。 云霆:呵呵 ☆、神秘消失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唐家堡的事件后,渝州城内的店铺都有些萧条,大‖三元里也少了一些人,剩下的人却更是双眼发红。 「开!」健壮的汉子将那一手奇淫巧技用得是炉火纯青,使得这一桌子的人都好似疯魔了一样地吆喝着大大小小。景天特意「考」了白豆腐一遭,压了个大;龙葵早已变成了红葵,隐身在旁边什么也不说。 「六五!大!」 这一遭有人欢喜有人愁。 景天更是欢喜十分,他已是连赢了五局,要是平日里他可得好好自夸一下,但看着一旁白豆腐皱起的眉头,似乎也没那么高兴了。 这点儿兴致也比不上为民除害来得痛快——他景大爷也不该沉迷这些小玩意。 过了这一局,他就被红葵拉走了,跟着已经定好方向的白豆腐,顺着罗盘越走越深。 徐长卿看着罗盘的前进方向,对这些赌‖博之事充耳不闻;他并非不明这些以此取乐或许想一步登天之人,而是藉此反思了自己在道学中的行为,本是顺应天命而为,又何必因此而冒进或是有侥倖心理。 而景天完全不知道他眼前的白豆腐居然悟道了?! 景大爷只是分外可惜刚才红葵粗(故)心(意)大(为)意(之)的举动,居然让赢得的几百两银子付之东流,只剩下了最初压板的两枚铜钱——真是贫穷。 景天深深陷入了对自己未来的悲伤中。 红葵好笑地低声说了句傻哥哥。 徐长卿一直走到最里面喝茶的地方,那里却没有什么人,想必其他地方有些空。而他正要细细探查的时候,景天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拿起一个茶杯,准备拿起茶壶倒水……咦!怎么动不了了? 「别动了,景兄弟,这里也有茶壶。」 徐长卿抓住了景天的手,另一只手将旁边的茶壶拿了过来。顺势,徐长卿让景天站到一边去,然后摁住了那个特殊的茶壶,下面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秘密的通道——下一秒,他又拉了起来。 大‖三元里热火朝天,根本没什么人来喝茶的地方坐着。 难怪会将这东西放在这里。 景天还多喝了几口茶,发现这茶苦得掉渣,实在不是解渴的东西——事实上,这本是他发现密室的地方,不过他没有进去过,那次意外点开然后就躲开了。 一边的红葵持续隐身掉线中。 夜色将起,灯笼亮了,昏暗的灯光下印照着这似妖魔乱象的人间赌‖场之像。 这里安静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而白豆腐白衣却好像就该身在这样静谧之处。 「回去集合吧。」 他说了一句。 景天将剩下的茶水都一饮而尽,眨眨眼,又笑起来。他轻巧着脚步,搭着对方的肩膀,笑嘻嘻地拍了背。 「走吧!」 做了那先锋郎。 一炷香后,六个人都来到了此处。常胤换上了比较普通的衣服,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文轩则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避免让人看到他那长着獠牙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没有了;唐家大小姐唐雪见本来是坚决抵制来这里的,但少数服从多数,而且她也想看一看这个发动毒人来偷袭唐家堡的幕后黑手是什么人,更何况当日唐家堡堡主差点被劫走。 然后就是落进了一个幽暗的洞穴里,这里看起来十分宽大,不仅仅是有着雕刻精美的石像,还有一块非常明显且夺目的匾牌——霹雳堂!然后是一条路,里面黑暗,也不知通向何处。 第15页 这里也没有人,十分空旷,但莫名让人感觉皮毛髮寒,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徐长卿和常胤作为蜀山人士自然是走在最前面;花楹跟着她的主人雪见,红葵早跟蓝葵沟通好了,就走在了最后面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弓,不过看起来有种被人紧紧盯上的感觉;然后是文轩,就在常胤的不远处焦急地望着,他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好像是脸谱一样。 景天的位置本来是在唐家大小姐旁边的。 不过在唐雪见说出这个地方是她仇家霹雳堂之后,看着这位大小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里头想了想——就快步走了一下直接窜到了徐长卿所在的地方。 徐长卿徐道长警惕着周围,他走得比较慢,看到景天那标志性的衣服,偏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白豆腐啊!你说这地儿这么隐蔽,怎么连个苍蝇都没有?!」 景天左转转右转转,就差没在头上标註好奇怪三个字了! 「白痴,这大概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唐雪见伸出手抱住花楹,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了也不懂!」 「那有什么,我相信徐道长和常道长的能力!是不是啊!白豆腐?」 或许是与唐雪见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大大咧咧的景天自然是察觉不到雪见语气中的冲动与烦躁。 花楹安慰地蹭了蹭她主人的手掌。 龙葵依旧不吭声,她看着前面的五个人,眼底闪过红光,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背后。 文轩咬着牙,他的脚步在加快—— 「我感觉到了!」 他如是说道。 此时,离他们进入此地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检查了这间房,正准备前往前面那条路。 他指着那条路,激动地喊着,他的神色有些恍惚,而那双眼睛更是瞪大了。 在他一旁的常胤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冷静地问道:「你感应到了什么?文轩,冷静下来,告诉我们。」 前面的景天与徐长卿纷纷转了过来,景天向前了一步,而白豆腐则退了一步。 景天也顺势说了一句:「是啊!文轩,快说嘛!」 徐长卿暗中看了他一眼,然后用余光审视着周围,也听着文轩那因激动而变了调的话。 「她在这里!她就在这里!」 「我感受到了……她在叫我的名字……她很难受,我,我也……」 那声音好似高昂着尖叫的杜鹃,越听则越是感觉悲凉。 突然,文轩勐地跪了下来,他张着手指,另一只手被常胤紧紧地握住,很是痛苦地挣扎。 他的脸上风云变幻,悲喜不定。 「我们要快点去找她!找她!」 已经察觉到不对的景天看着突然就疯了的文轩,挣脱了常胤的束缚,然后……被他一脚给绊倒。 徐长卿赞许地对景天道:「景兄弟做得不错,我们先过去,快点!」 师兄弟多年的默契在此刻发挥了作用,瞬间一个飞身,徒留景天三个人看着似乎被砸晕了的文轩不知所措。 他瞧了瞧唐大小姐,虽说之前的事情对她有些歷练,但还是没能从这一连串的事情中得出个什么所以然,而红葵则是拿着那种「傻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的眼神看着他。 多了个妹妹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这下,我背着文轩过去,唐大小姐,你跟上!」 景天苦哈哈地做了苦力,把这看似骨瘦如柴实则也轻如被子的文轩背了起来。 他旁边的唐雪见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霹雳堂的匾牌。 「爷爷……霹雳堂,很快就会结束了……」 「小姐……」 「喂!唐大小姐,你能不能快点啊!」 回头一看,她居然看见死豆芽在对她做鬼脸——真是个冤家!她低头对担心地看着她的花楹笑了一下,很是勉强。不过那红髮的少女经过她的时候,似乎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那感觉很奇怪。 不管了,不管了!唐雪见这么一想,快步跟了上去。 景天这下子走在了最前面,他走了一会儿就隐隐听见了刀剑交错的声音,还有那急促的喘息声,这并不像是白豆腐的,也不是常交叉的,那会是敌人吗? 「娘亲!」背上的文轩忽然低声说道。 幽幽地,弄得他堂堂渝州城永安当未来的掌柜的居然有点被吓到了!这一定是黑乎乎,阴森森的这个地下密室的原因! 「快走!」 又是一声没什么意义的话,景天认命地背着这个苦命的青年人,然后一眼扫到那穿着棕白衣服的白豆腐! 他正操控着自己的佩剑,念起咒语,剑分出好几个幻影,然后沖那个粗狂的中年男子飞去。 他的侧脸正对着景天,眉毛微微皱起,眼睛专注,不过在景天看着他的时候,不知怎地,感觉他的目光似乎分散了一下。 而常胤正在与一个散着头髮的女毒人打斗,他拿着他的剑,左闪右闪,看见毒人的指甲过来就直接轻盈地避开,而并没有主动攻击,只是与之周旋。 这个战场并不是太激烈。 「霹雳堂主罗如烈!」 在他身后,唐雪见飞快地念出这个名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 而景天,感觉自己背后的文轩可能快要醒过来了……于是他把人放下了。 第16页 现在,他扫了一下这里,人很多,是的,除了他们几个清醒的和那霹雳堂主就只剩下了在那地牢里安安静静站着的毒人。这里的地牢很多,除了他们来的这一面外,白豆腐他们战斗的地面下面就是一排排诡异安静的毒人,身后则是眼睛发红的,不过他们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常胤战斗的女毒人也很奇怪,有时候进攻得像只兇狠的老虎,但有时候却……有点迟钝。 这时候,那个霹雳堂主罗如烈就吹动了他手里头的笛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这声音真是难听——景天捂住了耳朵,忽然间瞪大了双目。 「来得好!」 罗如烈突然就哈哈大笑,随之的是女毒人勐然地连击,在白豆腐被拖住的同时干净利落地击中了常交叉的胸膛!常交叉本身剑法不错,但他的攻击不知为何略现保守,以至于劣势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他倒在了地上。 「娘亲!娘!」 他就吃了一下惊,怎么文轩这小子就醒来了,还抓住女毒人不放?这女毒人居然是文轩母亲?! 景天,悄悄走了过去,拍了拍倒地的常一的脸。 「还站得起来不,常交叉?」 「……只是一下而已,还有,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常交叉的名字?」 常胤捂住自己刚被攻击的胸口,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带着笑意说道,貌似已经判定了战局。 可惜的是,英俊潇洒的景天并没有人理他。 因为此时,景天的目光被白豆腐那一连串的攻击给吸引了过去。 徐长卿作为苦练多年的道长,他的身手很是干净利落,于是那接连不断的剑招更是让这霹雳堂主手忙脚乱的,还有刚才他居然还分心吹了个笛子——这下子更是被打得溃不成兵,心狠之下,他后仰去,大笑着按下了背后的机关。 门开了。 眼睛红了。 风动了。 白豆腐就站着那里,轻轻地扫了一眼,然后剑就这么出手——剎那间,剑光如虹,而那双目更是明亮得好似最璀璨的玉石。 红葵收起了自己的弓,轻轻拂过自己的髮丝。 唐雪见则星星眼地看着徐道长,嘴里低估着什么。 不过,在这一场毒人浪潮之后,那罗如烈居然在一道紫光中神秘消失。 他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跟电视剧的剧情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现在才刚刚开始……其实也是在合理的基础上改的,咳咳 下一章,一个熟悉的人物出场,不知道你们会觉得它是谁? 之前又复习了一下电视剧,有一部分搞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狐妖救人 无人所欲,不难相求。 这时候,红葵突然就向一旁的路口射出了一箭,这一箭驾着她的灵力,好似火焰,燃烧一切。 「啊!」 一个美艷的狐耳女子忽然就现身,她一手提着罗如烈,一手捂住刚才被红葵射出的箭制造出的伤口。 她的目光潋滟似水,然眼梢处上浮,露出一股子狠辣气息,而一身粉红色的羽毛长裙,身材高挑,胸膛挺起,不似人间物。 唐大小姐看到这狐狸女子,立刻就捂住了眼睛。 「狐妖?」 徐长卿微微拿起了剑,他对着一旁的常胤做了个眼神,扫过惊讶得长大了嘴巴的景天。 而他们身后,文轩抱着他昏迷不醒的母亲,花楹现出人形,在那里治疗。 「乖乖的!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狐妖?!喂!快给我景大爷放下这罪人!不然——」 景天,活泼开朗、不拘小节的景大爷终于抽出了他不久前刚从一个奇怪人身上买到的剑,剑身微微颤动,与之一体的龙葵自然明白这是渴望鲜血的意思。 剑本就是兇器,而魔剑,更是剑中杀器。 狐妖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到那一把剑上,才一会儿就移开看了看周围。 她本来是观察好了的。 「狐妖!你快放下这个为祸一方的罗如烈!不然的话,你敌得过我们吗?」唐雪见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眉毛皱起的徐道长,「我不曾见过你,想必道长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这是我的任务,抱歉,下一次再见吧。」 狐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十分温柔,她的脸本就是那种很温柔的样子,即使狐狸本身魅惑无比,也无法遮盖这一份独特气质。 这一句话刚落,徐长卿与常胤就出手了,他们的剑很快,瞬间就将那一小块地区石头插穿,蹦出一些小碎片来,然而狐妖却很快躲过了,还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珠子,徐长卿明显感觉到这上面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足以与他的师父相比。 他不能硬抗。 徐长卿停下了脚步,但一旁却有个身影拿着长剑扑了过去,他的剑不快,但难以抵挡。 这是景天? 徐长卿在那几次教会他剑招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使用剑去攻击。 不过短短几天,他的剑招已经十分熟练了,也不知背后花了多大的力气去练习才会是这种模样。 在这短短一会儿,景天先是拿着魔剑与狐妖的法术交锋,一剑噼开了那普普通通的风刃,又一剑顺势躲过了后面的尾巴攻击——这狐妖女子的身后突然就长出了长长的好几条尾巴,然后如同暴风雨降临似的向攻击来的景天袭去。 第17页 景大爷在心里骂了一声,横档,借势退后几步,被迟来的白豆腐稳住了身形,而常交叉跳起,一剑噼向一个大尾巴,龙葵的弓也早已蓄势待发。 狐妖的脑壳前冒出几丝冷汗。 她拎着罗如烈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尽管放马过来!」 她冷喝一声,吃下那颗珠子,在疼痛中又长出了两条尾巴,一条与常胤周旋,一条向龙葵雪见他们袭去。 龙葵射出的箭被那强大的狐狸尾巴给扇开,然后她抓起唐雪见就向一边翻滚去。 这狐妖一击不成,又是连连好几个攻击,反应之快如六月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常胤手中作法,挥动自己的佩剑直直地沖向狐妖的面部;狐妖女子自是用她那粗大的狐狸尾巴剎那间晃了过来,以决定的蛮力扇飞了这剑,使得常胤重心不稳,差点被接下来的尾巴给扫到。 徐长卿挡住了这根尾巴的攻击。 他身旁的景天也见势缠住了一根狐狸尾巴,这剑相当符合他的心意,倒是一时不落下风。 而龙葵与唐雪见都反应了过来,在那里见机行事。 此刻,狐妖女子已发现自己身处劣势,在唐雪见又一声大喊中无奈地说道:「你们可别怪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好似在耳边响起,她的手依旧紧紧不放,而有一根尾巴的攻击已经开始变弱——是景天! 景天没注意到徐长卿那忽然变了色的脸,手持这一把魔剑就英勇地沖了进去,这尾巴越战越弱,而他则是在这战斗中勾起了嘴角,显出桀骜不驯的样子。 「哈!这小狐狸可不是本大爷的对手!」 他说着。 「哥哥!」 似乎有人喊道,不过声音十分微弱,而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煳。 这狐妖女子好像近在咫尺。 「景兄弟!」徐长卿喊道,却见他喊的人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手里的动作也开始乱起来——该死的!他心底一气,脚尖跃起,剑气在他身边凝聚,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逼退了狐妖女子的尾巴连环攻击,闪到了景天的面前。 「景兄弟!」 这里并不适合说话,徐长卿十分明白,于是他抓起了景天的肩膀,准备把他扛回去,但—— 「呵呵~」 这狐妖女子笑了,龙葵手里的箭也在一剎间发出,擦过白豆腐的肩膀,迅速地飞向那狐妖女子面上。 「徐道长,快把傻哥哥带过来!」 「长卿明白!」 「哎呀!那个傻瓜居然中了敌人的迷魂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雪见如是说道,她下意识地看了龙葵一眼。 这时候的龙葵虽是一身红色长裙,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呵呵,你难道不是个拖后腿的吗? 此刻,唐雪见只想回到几年前,把那个不好好练功的自己给鞭挞死。 事实上,她的武学天分很好,平日里也十分刻苦,但这一番的对手都不是她现在的武力能够匹敌,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呢? 没人理这时候的唐家大小姐想了什么。那狐妖居然很轻易就放开了对景天和徐道长的攻击,除开挡住常胤的两条尾巴外,她其余的尾巴似乎都没有动。 然而现在,这一小分队内部又发生了事情。 文轩的母亲终于清醒了,但十分疲劳,文轩得守着她,花楹倒是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大大的可爱的眼睛悄悄地看着还处在幻觉状态的景天。 景天被徐长卿给紧紧按住,天知道他刚才趁着白豆腐不注意把他当成了那狐狸尾巴中的一员。 「唐姑娘!麻烦你让五毒兽治疗一下景兄弟。」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唐雪见点了点头。 花楹飞了过去。 狐妖也趁此击退了常胤,而且让他在短时间内无法攻击。 这时候,红葵的眼睛正对着她,那双如同鲜血的眼睛令狐妖一下子就联想到恶鬼。 「哼!到此为止!」她挥了挥衣袖,露出半截香肩,倒是令常胤脸红了一下。 徐长卿目不斜视,已是在念着某种可怕的剑招咒语。 狐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雷晓天,又暗中看了那红衣女子,身后几根尾巴一同飞出,隔断了这密室的光。 暗了下来。 徐长卿凭藉着自己的本能,一剑刺穿了袭来的狐狸尾巴,听得暗处一吸气声,似乎痛极了。 不过细细听来,这狐妖——不好! 却见不知从那里飞来的粉状物体,他以袖子挡住,一扫,这路已不见那二人的踪影。 「果然跑了。」 龙葵收了手中的弓,也不为徐长卿和常胤眼中的疑惑解释,就换了蓝葵出来。 蓝葵小心翼翼地看着皱着眉头盯着她的徐长卿以及神色迷惑的常胤,可怜巴巴地问了一句:「她……她没有做什么吧?」 「没有,只是那敌人狡猾,逃走了。」 说话的是常交叉,他说的倒是十分有礼貌,而徐长卿早就走到了景天的旁边,看着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沮丧地缩着肩膀问他话。 「白豆腐,我刚才是不是一点也不帅,被那狐狸精耍得团团转……」 「没有,景兄弟做得很好,打得很厉害」,白豆腐顿了顿,似乎是不习惯这种,「不过,刚才有几个地方你应该注意一下……」 第18页 现在变成教学真的好嘛? 「不去追她吗?」唐雪见提出了疑问。 「不用」,说话的又是常交叉,他摸出了一个瓶子,「这里面装了一些粉末,我刚才涂到了那狐妖的尾巴上,现在去,还早。」 「蜀山的人果然是缜密周全!」 唐大小姐做了一会这蜀山吹,然后不经意地问起此物为何,倒是让一旁修(教)养(学)身(剑)心(招)的景天景小伙计翻了个白眼。 「我说,那边那个八婆呢,果然是一点用也没有,白豆腐,我刚才多帅,一剑就使得那狐狸精使出了自己的大招,要是我——」 「哼!傻瓜自己自投罗网,弄得现在狐狸精连根狐狸毛都没有了!」 「……可以了,常师弟,去那边问一问文轩兄弟。」 「好的,师兄。」 刚才给唐雪见讲解这东西的常交叉被插了出去,景天微笑着,注视着,看得这唐家大小姐直剁脚,然后——白豆腐敲了他一下。 「好了,景兄弟,你先带着龙葵姑娘回永安当吧。」 「凭什么?!这个密室可是我带你找到的!白豆腐,你没良心,我要跟着你!」 「哥哥?」 龙葵委屈地看着景天,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有泪珠在里面凝结。 徐长卿,倒是无奈地嘆息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过去办事了;唐雪见在白豆腐背后给他做个鬼脸,精灵古怪的! 景天,景大爷,现在感觉有点憋屈。 不过,他是立马就精力十足地跳了起来,握着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妹妹的肩膀很正经地解释了一回。 「……所以啦!妹妹,我们得去看看,你喜不喜欢看美景啊,妹妹?」 「啊?哥哥说的,我都喜欢。」蓝葵脸红地低下了头。 「……」 景天也惭愧地低下了头——到底,他前世是什么鬼样子啊! 奇怪,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妹子是他前世的。 正是心有暗香起,事由平常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擅长战斗却很喜欢写……这里的狐妖万玉枝是有助力的,所以要比电视剧的厉害很多。 至于雪见怎么没出手……我会说我忘记雪见怎么战斗了吗…… 小剧场 唐雪见:哎!龙葵,你刚刚怎么眼神怎么凶? 蓝葵:啊?是……是…… 红葵:怎么,你看不出来吗? 唐雪见:……好奇怪!居然是!这个样子吗?!(还是不明白) ☆、前往雷州 惊天破雷起,万物生光辉。 却说那一日,毒人事情不但除了,还揪出了个唐家堡的叛徒——唐益。 说来这事也巧合,唐家堡现任的主人唐坤本在几个月前就身体衰弱,昨夜强打起精神通过雪见的配合将唐家堡这一次的动乱镇压了下去,而白日里又回到了屋里养生,唐雪见更是与景天他们去找寻毒人源头,因此唐家堡内竟然空虚了。 这一晚,唐益带了一大群人前去堡主屋中,不知怎地却不见那老狐狸的踪影,细细想来,怕是中了这——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之计。 「唐益!枉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爷爷苦心教导你多年结果你却恩将仇报,竟然想害死爷爷!」 唐雪见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是马上赶了回去,骂得这领头人狗血淋头,却仍旧是瞪着那一只眼睛,显出兇恶的神色。 「哼!你算什么?!这臭老头真是偏心至极!竟然妄想将这偌大的——」 「住口!」 唐坤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而唐益也怨恨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爷爷,你怎么过来了?这……」 跟着来的,还有景天一行人,常胤已经回去禀告事情了,文轩带着她的母亲回家去了。景天看着唐家大小姐撒娇似地倚着自己爷爷的手臂,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堂中跪着的唐益和一干庶出子弟,他算是其中天资十分好的地位最高的一个。 那么,唐益刚才所说的与唐大小姐究竟有什么关系呢?而唐老头子为什么会想隐瞒这个事实? 这一切,景天自个儿在脑中转了一圈,然后就暂时压下了。 没什么好探究的。 「白豆腐!」 「嗯,怎么了,景兄弟?」 景天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旁的唐家爷孙俩已经将这件事情画下了帷幕。 他暗中挥了挥手,勾勾手指。 「唉,白豆腐,龙葵妹妹,我们先回永安当怎么样?我看这唐家堡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搞不定,不如我们先回去?」 「也好。」 白豆腐第一个投了贊同意见,而龙葵自然是听她哥哥的。 那边的唐雪见瞧了瞧一点也没看她的徐道长,嘟着嘴,有点不高兴。 「我听见了……长卿大侠,龙葵妹妹,臭豆腐,你们可以先去客房——」 「……喂喂,堂堂唐大小姐也太不礼貌了吧!叫我什么呢?!」 虽然,景天自己给徐长卿取了一个白豆腐的称唿,不过这脾气古怪的唐小大姐叫他臭豆腐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徐长卿在一旁微笑着,也不知说什么。 龙葵倒是歪了歪头,很是好奇地看着唐雪见。 「啧!臭豆腐叫长卿大侠白豆腐,那你就是臭豆腐了!」 第19页 说起来真是振振有词,蛮不讲理! 「嘿!你这个八婆说的什么呢?」这样的,景天一下子就拉过白豆腐的肩膀很是自然地搭在上面,「我这不是对白豆腐亲切的爱称嘛!你这就叫嫉妒了!」 徐长卿拍了拍他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 「我堂堂唐家大小姐会嫉妒你这个臭豆腐?!别开玩笑了!长卿大侠,龙葵妹妹,你们评评理!」 这个八婆真是脾气一点儿也不好,说炸就炸,景天暗地里想。 而龙葵见说到她,十分单纯地说道:「我觉得,雪见姐姐也不是要贬低哥哥的,哥哥也不要计较了。」 「……」那是你没被这个母老虎面对面喷火啊!景天看着气得插着腰的唐雪见,默默退后几步。 哟呵,我堂堂一代渝州城永安当未来老闆,还是先退让一步吧。 「唐姑娘,如果景兄弟真的觉得不好,你还是不要这样称唿他为好。」 「好吧,臭豆腐,你觉得呢?」 听她比较崇拜的蜀山大侠之言,雪见也就退了一步。 「……呵呵,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嘛——白豆腐,我们走!」 景天,很是直接地拉起旁边两个人的手,转身,后退,没走动。 「哥哥?」这是龙葵的疑问。 「景兄弟,抱歉,常师弟刚才传来消息,说那个狐妖去了雷州,我恐怕是不能跟你去永安当了。」 徐长卿说了这么一长串,不单单是景天瞪大了眼睛,表情十分失望与悲伤,唐雪见也是有点沮丧地说了句长卿大侠,日后再见。 「你真要现在就去啊!」 景天现在还拉着白豆腐那雪白的衣袖,仔细看去,白豆腐还是同一个样子同一个配方,只是眼底似乎也略有些不舍——他缓缓地推开了景天的手。 「……等我雷州回来,景兄弟,你可要带我好好看看这渝州城。」 「长卿大侠,我,我也可以的!」 「喂!你个八婆,白豆腐这是在邀请我——好啊好啊,我也会照顾好妹妹和剑的!」 说着,大大咧咧地就拉起了龙葵,惹得她脸上忽然就飘上红晕。 下一刻,就变成了红衣的样子,冷漠地推开了景天。 「啊?啊!」 「嗯,景兄弟,唐姑娘,龙姑娘,再见。」 那一袭白衣宛如初冬的第一场雪,下得不那么轰轰烈烈,却细水长流,不知扎在了谁的心上。 然后他剑起,飞去。 而景天忽就弯腰,弯了好几下,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发烧,像是血液从心脏全部挤在了脑袋一样。 「臭豆腐?你这是发什么疯?」 唐雪见,面无表情地看着景天向空气行了好几个礼,然后她就摇了摇头,说了句朽木不可雕也。 红葵默默偏头,无视这抽风的傻哥哥。 几日后,景天刚把活干完,就遇见了茂茂急匆匆拿着一个熟悉的罗盘样的东西过来,他伸手挥了挥。 「茂茂,你这么急匆匆地做什么啊!」 「老大!这个,这个!」 茂茂看到他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样,指着这个——通讯器,急了半天,说得脖子红眼睛都红了! 看得他面前的景天伸手就是固定住他,然后「深情」地说道:「茂茂啊,你慢慢来,不必急。」 「哦,老大」,茂茂立刻就放松了,然后把那个通讯器递给了他,「刚才,我在屋里睡觉来着。」 「然后呢?」 景天翻来看了看通讯器似乎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不久前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是白豆腐吗? 他握着,心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我就坐在房间那个椅子里,很安静地坐着,没有偷吃东西的。」 「……这些就不用说了,说重点,茂茂!」 景天,提高了声调,搞得茂茂委屈地捂住了耳朵。 「那时候龙葵也在的,我就听到徐道长的声音,好吓人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抱着我。」 「哦。龙葵就说是你那个圆盘,我拿了出来,里面传来了徐道长的声音,说自己被困在了雷州城里,里面发生了暴乱。」 「?白豆腐居然会求救我!不对啊,妹妹怎么说?」景天推开抱着他大腿不放的茂茂,故作高深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让他的第一小弟十分崇拜,也十分诚实地说出了回答。 「龙葵说,我们可以去看看——徐道长毕竟是我们渝州城的英雄,还有啊,唐大小姐不是还了我们卖身契的吗?」 听后,景天就走来走去的,他看了门口,好几天没什么生意,赵吸血鬼也没怎么为难他们这些老员工了。 生活很平淡,没有波澜。 「……何必平呢?」 他突然开口问道,这使得茂茂摸不着头脑。 「何必平跟着赵老闆去了其他城市採集货物了,老大,你不记得啦!这都好几天了!」 「嗯,让丁伯一个人看店行吗?」 这时候,他想起了那一天,在那清晨,模煳的白衣人,好似多年老友,既是熟悉也是陌生,而那时,心中更是突然涌起一股子的悲伤,直到现在他才记起。 还有,白豆腐真的会向他求救吗?蜀山那么大,比他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他只是一个市井之人。 第20页 「丁伯?我也可以留下来啊,老大,你是不是想去看看?我觉得你可以去的,今天早上你在井边练剑真的特别棒!我就说老大不是池中鲤鱼嘛!」 「……」 面对茂茂毫无理由的老大吹,景天第一次感觉有点羞愧——真是见鬼了,为什么每次想起白豆腐都感觉自己不够格,感觉自己不行。 正值早晨,太阳悬挂在天空,温柔地向大地洒下万千光辉,微微的风吹起,捲起他背后捆起的髮丝,扰乱他的思绪。 龙葵站在房顶上,她瞧着自己的哥哥,默默地在心中问道。 「刚才,真的是徐道长吗?」 「我觉得傻哥哥应该会知道的,不过,他应该也想去吧,去那里。」 「只是缺一个理由而已,对吧?」 「小红」,龙葵愧疚地看了自己的哥哥,她手中握着一个蓝色的锦囊,「那个人说的,真的是对的吗?我觉得不该瞒着哥哥这件事情,我不想哥哥讨厌我。」 「……没关系,都是我的错,马上,他就会来找你了。」 龙葵的眼睛忽然就闪过了红色的光芒,像是夕阳下的一抹残阳,又像是那千军万马背后洗不尽的悲伤。 「就这么告诉他就好了。」 是我的错。 「妹妹!」下面传来了景天的声音,龙葵小心翼翼地拿着她的裙子边,向下望去。 那张脸上有着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璀璨无比。 我的王兄,我绝不会欺骗你,龙葵这么想,然后跳下去,很胆怯地告诉他这些事情。 「……就这样,依我看来——这雷州,我们是必去不可了!」 景天摸了摸他妹妹的头,很柔软。 「妹妹,御剑去要多久呢?」 「啊?不过几时辰」,看见自己的王兄捏着那蓝色的锦囊,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很开心,「很快的!」 景天也很开心,他抛了抛这奇怪的锦囊,很自信地说,「那吃完午饭就走吧!」 「吃午饭?」 「丁伯已经在做了,不能辜负老人的心意呢。」 「啊,哥哥,我昨天跟邻居老奶奶学了很多刺绣的方法呢!」 「啊!妹妹,你的手没事吧!」 …… 太阳慢慢地从东边升到了中央,在同一轮太阳的照耀下,一个白衣人躲过袭来的妖物一击,似有所感地看向那方——渝州城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云霆即将上线,第二卷开始,事件嘛……我得好好计划一番。 加了点糖,希望你们会喜欢,哈哈。 ☆、偶遇雪见 千般难,万般险,自找最伤。 「雪见,爷爷老了……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爷爷希望你找到一个可以託付终生的人……雪见啊……」 在偏僻的大道上,马车在咕噜噜地前行。在去往陌生的爷爷故友之地时,与自己贴身丫鬟小怡说话时,唐雪见忽然就想起不久前爷爷病重时无意间说出的话,饱含着悲伤与希望的双眼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在那一次后爷爷好了很多,但那一句话一直一直都放在她的心上。 爷爷,最担心的是她。 最放不下的是…… 「咚!」忽然间从天边落下来一个不明物体,砸中了前面树木,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 巨大的声响让马车夫急匆匆地收了马缰。 「吁——」 马车停了,唐雪见也好奇地掀开往外头看,一旁的丫鬟小怡很担心地说起贴心的话。 「小姐,那是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啊?要是对小姐造成——」 「我没那么娇弱,也没那么脆弱。小怡,我们下去看看吧。」 正当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天边又徐徐降落了一个蓝色的倩影,十分眼熟,儿楚楚动人。 仔细一看,不正是龙葵吗?那么落在地上的是—— 马车夫便说起了这个可怜的傢伙,也不知道怎么从天上掉了下来,掉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也不知是生是死,唉,人世多灾多难啊! ——是臭豆腐。呀!真是哪里都有他!唐雪见撇着嘴想道,不过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雷州,去的路也是到雷州的,而几天前长卿大侠也去了那里,莫非,莫非——长卿大侠他们出了什么事吗? 想着想着就担忧起来的唐大小姐唐雪见一定没想到景天是如何被迫降落的,他明明在天上御剑御得好好的。 是的,非常好,让红葵都挑不出什么刺来,只好让心慕自己哥哥的蓝葵站在景天的后面,抱着他的腰,一起御剑飞行去雷州。 但是,有一只鸟,一只非常非常小的鸟,就呆呆地站在他前行的地方,他想着随便就可以绕过去,就低了剑身,却没想到,这只鸟儿居然,居然跳起来了——踩中了他那高挑好看的可怜的鼻子。 「哎哟!」他堂堂一个未来的景大侠不得不痛叫了一声,然后怒气沖沖地扇了这鸟儿一下,没抓着,这鸟儿还似乎愉悦地笑着转悠,气得他真是想直接飞扑过去了——龙葵便喊他冷静点。 冷静点。 或许是他太心急,而背后的龙葵想了片刻,就担忧地问他要不要停下来,在景天气急败坏的哼声中接过了御剑的事情,战战兢兢地将剑稳固住,也许这件小事情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他又扫了这鸟儿一下,或许是不甘心,这下子人与鸟都被惹急了,这丑出天际的臭鸟就跳啊跳,蹦啊蹦,就用羽毛扇他鼻子,攻击他那全渝州城全帅的脸蛋——泥菩萨都沉不住气了!更何况景天就是景天,他揽起袖子,就那么一挥,用力地一挥他就……落了下去! 第21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落到了树上,又压断了树枝,降临到土里,砸出了一个大坑。 昏迷之前,景天还在想那只丑鸟儿,想着是把它烤了吃,最好是十八般烧烤,烤得越香越好。 而鸟儿叽叽喳喳几句,跟一脸呆滞的龙葵对视片刻,就感觉不妙逃之夭夭了。 「哥哥!哥哥!快醒醒!」 龙葵下来后,就从这坑里扒出一个满身灰尘的青年男子,她着急地喊着,还好,这傻哥哥的身上除了泥土还真是没什么大伤,真是万幸。 此刻,马车夫在跟雪见商量这件事情,问她要不要对这落难的人们伸出援手,她想了想,就撩起车帘下去了,丫鬟不解地跟着她走了过去。 「龙葵妹妹!好久不见,你这是和臭豆腐一起去哪里?」 「雪见姐姐?」 龙葵很小心地将景天放在了地上,拍了拍他的脸,却还是没醒,抬头一看便看见了雪见。 她对于雪见倒是没有与哥哥一样那么大的成见,便是柔弱地回答了一声。 一旁,唐雪见扫了这臭豆腐几眼,眼底一时幸灾乐祸,一时又显出担忧来。 「龙葵妹妹,我这是要去雷州做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也是要去雷州的,不妨同路,这里离雷州据他人所言,仅有半天的路程,看这臭豆腐皮粗肉厚的,看来也没什么大事。」 「我们,我们是要去雷州,雪见姐姐,那我们一路?」 龙葵起身,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真是可爱无比,简直是人见人爱。 唐雪见不禁诽谤起这臭豆腐居然有这么好的妹妹,还有长卿大侠,居然跟他更加亲近。 不过,都无所谓。 「好啊!走吧,龙葵妹妹。」 唐雪见拉起龙葵的手,龙葵一边扶着景天,丫鬟看着也只好扶着这满身泥土的男子,一同进了马车里。 于是,在景天昏迷的期间,龙葵带着他的身体与唐雪见成功达成了搭车的友好事件。 待他醒来,却又是另一番的血雨腥风了,只不过是景天与雪见两个人的相互嘲讽,为这同路增添乐趣,倒是说来无趣。 快到雷州城城外的时候,龙葵抬头皱眉看了看天空,彼时景天已在外面陪马车夫驾车去了——总归是男女有别,昏迷尚可,醒了便不行。 唐雪见见状就关心地问了句:「龙葵妹妹,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雪见姐姐,龙葵刚才只是感觉不太舒服,没什么。」 龙葵摇了摇头,没有想说的时候,唐雪见她的样子,细心与丫鬟小怡对视了一眼就不说了。 她忽然就想起了一直睡在土里的花楹。 那个甜甜叫着她主人,一片赤诚心意的人,她忽然就很是疲惫。 而景天看着这壮观雄伟的雷州城门,小指踢了踢自己嘴边叼着那根草,就很自然地想到了白豆腐。 白豆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雷州城地处交通要道,商业发达,城内治理也不错,十分繁荣,但之前他在空中向雷州城飞来的时候,听见龙葵说远看这雷州城外似乎笼罩了一团黑气,妖气重重,但进了这城内却是一片祥和之境,是什么保护了这里?又是什么让群妖聚集在此处? 不过,再怎么也得先去找个地方落户,只是—— 「我和我家小姐自是去雷州城云家,你们可知云家为何?」 「……」龙葵什么也不知道。 「额,是吗?」景天也什么都不清楚。 在进城后,马车夫就将马车驾驶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下车,在这里丫鬟小怡代表唐雪见对他们做了告别顺便询问一番。 景天没来过这里,他是土生土长的渝州百姓,雷州云家似乎有什么映象,但现在也想不起。 他摆了摆手,很好奇地多嘴问了那边的八婆。 「唐大小姐,你去雷州云家干什么啊?」 「干什么?」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唐雪见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反正是你臭豆腐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回去渝州的时候,我们可以同路,或许。」 就这样,她转身。 似乎他们之间有一条不近不远的沟壑。 景天眨了眨眼,不再好奇,转身拍了拍貌似有点担忧的龙葵妹妹,安慰她几句,接着与小怡、马车夫作了告别——唐雪见直接就走到那边去了不想理他俩——就准备找个客栈住下。 一家客栈,两间房,景天摸着自己的钱袋,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窗外的花花草草。 「白豆腐啊白豆腐,真是把我的积蓄都掏空了,见一面不宰你一顿就不是我景天景大爷了!」 「就算是景大侠也可是见钱眼开,嗜财如命啊!」 他看着那飘飘飞扬的花花草草,忽然就笑了出来。 他感觉自从白豆腐来到他的生活后,总是无处不在,好像很简单的一件小事就会想起来他来。 就好像…… 「咚咚咚!哥哥!哥哥!」 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那声音不就是他那便宜妹妹龙葵吗?这是怎么了? 他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也同样脚步飞快地去开了门,不过到来的速度在门外的少女看来是慢得可以,已是一身红装,不愉地看着他出现,随即那红唇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第22页 「傻哥哥,你真是太慢了。」 「……什么事?妹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对于红色龙葵,他感觉有点十分凶的样子,不过也是他的好妹妹,该一视同仁,决不能因为妹妹变成了红色就不正确对待了!是的,景天这样对自己打气,不过还是矮了这气势逼人的红葵一丈。 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眼中闪过红色光波,颇为遗憾地说:「刚才我看见徐道长,他没看见我,就到那边去了。」 「怎么会?我们刚才不是问过掌柜的有没有一个叫徐长卿或是常胤的人住下吗?」 景天顺着红葵指的地方看去,是后院那边,比他们这的住房要贵很多。 话说,道士在外不应该更加勤俭节约点吗?不对,现在该想是为什么白豆腐出现在了这里。 红葵对此只是冷冷地一笑,道:「好哥哥,你觉得商人的诚信怎么样?」 「……别的不说,你哥哥我倒是诚信十足。」 景天自信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完全忘记自己是如何坑骗唐雪见的。 对此——红葵并不想说话,并朝他扔了一只蓝葵。 蓝葵就很温柔跟自己哥哥道了歉,并详细地说起之前遇见徐道长的事情。 那时候,她正向外面看过去,偶然间一道白影走来,她心有所感地开门跑了过去,只见那人长着跟徐道长一模一样的脸,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目不斜视,往那边走得飞快。她不过停了一下,就找不到人影了。 「……这……」 景天摸着自己的下巴,十分深沉的样子。 他面前的妹妹很是崇拜地看着自家哥哥,眼底全是期待之意。 忽然,他勐地一拍手,在那巨大的声响中幽幽地说道:「这是有阴谋啊!妹妹。」 龙葵:…… 看着自己哥哥这昂奋好像真的有什么阴谋的样子,龙葵:内心,吐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雪见的剧情有点多,但后面就不会了,嗯…… 摸鱼中—— ☆、狐妖玉枝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雷州云家,为雷州总兵所在,上一代的当家已卸职,现在的云家当家的是年轻一辈——云霆。云霆何人,问起雷州百姓是赞不绝口,英俊高大,彬彬有礼,对待人也是礼尚往来,恪尽职守,不过唯有一点——云霆不许任何人进他的身,问及此处,不清楚的只是说上一二,清楚的闭口不谈。 这一切,才刚到雷州的唐雪见是毫不知情的,她让马车夫抵达了这云家府邸,递出请柬,管家开门,门里站着一位相当俊美的男子。 他遥遥看向门口的雪见,红衣微卷的髮丝,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而他礼貌地行了个握手礼。 「唐姑娘,在下云家当家云霆,家父已飞鸽传书说过此事,请。」 与徐长卿和景天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同,这云霆简直是恰到好处的距离,虽然她也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也不得不得说云霆确实没有令她心生厌恶。 「嗯,那我叫你一声云大哥如何?你也可以唤我雪见。」 「雪见姑娘。」 虽然这样的顺杆子爬感觉有点奇怪,不过雪见倒是很自然地接受了。 这下子,她得以细细观察这云府,与这人是何其相似。 另一边,景天跟着龙葵找到了个客栈伙计,拿着不久前景天亲自上笔绘画出的白豆腐问他。说起来,景天的绘画功底那叫一个好,平日里弄起那些古董古玩是水到渠成;这时候画起那白豆腐倒是临门踌躇了一会儿,要不是红葵看他太慢下阴手,捏了他腰一把,疼得很,然后提笔挥毫,水灵灵的白豆腐就出炉啦! 这时候,小伙计指着这画里的人,近距离看了会,忽然就恍然大悟的样子,激动地手里的帕子都掉了。 「那不是一个叫万玉枝的丈夫吗?!那万玉枝长得可真是好看,我们掌柜的都羡慕……」 「???」 景天和龙葵同时震惊了。 过了一会儿,找回自己声音的景天就听见自己妹妹担忧的声音。 「哥哥,你说徐道长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说道士不可以娶妻吗?」 「……」 景天,想了想,就算是娶妻,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就搞定——呸!白豆腐起码要回蜀山还俗才行!呸!白豆腐那个清冷的人居然会娶妻?!一定是有阴谋! 这么想来,那个叫万玉枝的女人就很可疑了。 回过头,景天又再次问起了伙计:「那个叫万玉枝的,是什么样的?」 「很漂亮啊!」伙计词穷。 龙葵一嘆,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哥哥,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或许那个人只是长得跟徐道长相似。」 来自渝州的景小伙点点头,伸出手,揽过这客栈伙计的肩膀,低头说了几句,还忍痛掏出了点自己的积蓄,那伙计自然是点头同意。回去的路上,龙葵问起这件事情,走得异常潇洒的景大爷回復了自己的妹妹。 「敌不动我动,自然得让人拎紧自己的嘴巴咯!妹妹,我们今晚去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哥哥。」 龙葵低头一笑,甜美可人,让这新晋的妹控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迎着这下午的阳光昂头前行。 第23页 不过,事情的发生往往是不可预料的,正如明天到底什么时候会不会下雨一样。 现在,下了雨。 雨声滴滴答答的,很适合掩盖人的行动,景天心里想着,而龙葵也跟着去了。 在这连绵不断的雨声中,有隐隐的琵琶声传来,清脆悠扬,似那水珠滴滴落在地面上,间伴着这雨声,恰如情人间的低声呢喃。 在这走廊旁,景天用自己自制的东西观察着那间房,安安静静的,在窗户上投出两个人的影子,看着这烛光似乎在深夜谈着什么事情。 也确实是在谈事情。 「目前,那几个蜀山道士还在抓你,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吗?这个东西可以让你转化为妖魔,从此,你就不再是凡人了。」 万玉枝的手中拿着一个白玉瓶子,高高的瓶颈,摸起来上好的料子,里面却装了一颗令人心生嚮往又胆战心惊的东西。 她面前的人有着如那领头的蜀山弟子的模样,却丑恶得露出了原属于此人内在的样子。 万玉枝看着这人眼睛发光,是如此地渴求此物,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将此物推了过去。 这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丈夫。 那人抓住了瓶子,而,就在这一霎那,一箭穿透了纸煳的窗户,牢牢地射中了那坚固的小木桌。 「谁!」 万玉枝立刻翻身而起,落地,推开窗户,轻巧地落地,向外面看去,正好看见了红衣女子。 她手中拿着一把好似燃起了火焰的弓,一把箭正安放在上面。 那人外表好似桀骜不驯,美目冰冷,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一具尸体一样——惹得她大发雷霆! 「哼!原来是你。」万玉枝说着这话的时候,暗地里似乎做了什么,夜色更加安静,雨声渐渐消失,而她手上亮起了紫红色的光芒,踏着柱子,便要跃墙而来,然!中途有一人执剑而上,她余光一扫,变幻自己的动作,落在了院子里的假山之上,高高的,站在那里,在黑夜的笼罩之下,那双非人的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 袭击之人也随之落地,拿着剑,笑嘻嘻地问候起万玉枝来。 「哟!还真是你这只狐狸,快快如实招来啊!白豆腐怎么在你手上!」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手脚并用,并没有清楚地看到万玉枝脸上一扫而过的冷光,她笑了笑。 笑得像是在嘲讽一样。 「你确定,他是你的白豆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盈盈一握的细腰向后弯起,手中拿了一把扇子,姿态万千,美艷非凡。 这么看去,这万玉枝长得还真是好看,景天一时分心想了一下,忽然间,他耳朵里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来不及看向之前那间屋子,就从原地撤退。 「傻哥哥,那个丑女人很好看?」 「……哈哈。」 红葵捏着弓,斜眼瞥了他,又往回看去,那暗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不像是人类。 倒像是一个妖物。 万玉枝风情万种地看着那东西,从假山上跳了下来,站在那东西的面前,啧啧地赞嘆了几句。 「果然是……那我就不奉陪了,诸位,那位红衣的美人,下次再乱射箭,那就不是这个下场了。」 「什么?!」 在这雨褪去后的夜晚,那轮弯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如实地照耀着院子里那非人的妖物,巨大的上身,鲜红的瞪起好像铃铛的双目,而那长得跟一个人一样粗的四肢,那个妖物就这么赤、裸裸地站在那里。 景天心中一跳,吃惊地跟自己妹妹说:「这哪里来的怪物啊,长得真是丑!」 「……不过,战斗我们是正面抗不过的。」龙葵担忧地说道,她的弓似有所感,光芒震了震。 不过,景天倒是没那么担忧,他指了指这怪物,相当乐观地说:「我觉得这怪物应当攻击不到我们。」 「或许。」 红葵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跳到房顶上去了,似乎一点儿也不想理这傻哥哥。 傻哥哥景天:…… 他看了看这房顶,大声吼:「妹妹,我吸引注意力,你打他就是。」 龙葵没有回覆,在高处,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这怪物的脖子动了一下,然后是那双眼睛——更加鲜红。 战斗,很快就要逼近了——那是什么?! 龙葵又看见一些小型的妖物闻声而来,客栈安静极了,她向下看去,自己那哥哥已经拿着剑向那还没开始动的怪物嘲讽。 拿着剑,来回地挥动,口中还振振有词。 「来呀!来呀!你怎么——」 那怪物挥动了一人粗的手臂,在那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好不容易闪过去的景天擦了擦自己刚冒出的冷汗,继续自己的嘲讽事业。 「……说话不算数,这次再来!」 在高处的龙葵又看了看那些奔来的妖物,在那后面似乎有什么雷电在闪烁,然后握紧了弓箭,趁着那怪物将注意力放在哥哥身上时,用力地射向它的眼睛——被一手挡下,看来它的皮很厚。 弱点也很明显。 龙葵心里暗想,自己哥哥看来拖不了太久。 是的,景天练剑时间尚且短暂,就算那把剑再如何锋利,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无效攻击。 景天翻了个跟斗,用自己手里的魔剑稳住自己的身形,这怪物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第24页 还未站稳,那怪物竟然就地一个勐锤,地面在不停地晃动。 他人也在不停地晃动。 龙葵射出了三箭,一箭射中了手臂,一箭射中了脖子,还有一箭终于射中了那眼睛,大量的鲜血从那眼睛流下,在地面砸下红色的一个又一个点。 忽然,她张大了眼,然后轻笑了一下。 此刻,景天一点儿也不好过,他站得一点也不稳,还要拿着剑。 「哎哟!这剑真重!」 景天哀嚎了一声,终于趴在了地上,而那怪物的手也好像就这么砸了过来。 在这重压之下,他感觉—— 然,有人挡住了那手臂,就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白豆腐遇见的事情,应该会叙述出来。 接下来,继续走剧情,下一章白豆腐上线啦! ☆、雷州月夜 平生未逢相思事,再遇岂是都枉然? 就在他的面前,那一袭白衣就像是这雨后黑夜里最亮丽的,在这黑色的世界里蓦然就晕成了那眼底最深邃的事务。 他自己趴在地上,十分狼狈,但此刻他忽然就想开心地笑出来——管它什么怪物啊!狐妖啊! 白豆腐……徐长卿…… 「景兄弟,怎么我每次再见你,你总会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一身狼狈那是英雄的象徵,懂不?我猜你白豆腐是一点也不懂,现在呢,先打——小心!」 他飞快地在这已宽广的肩膀之下起了身,依旧是那种贫嘴的样子,不过他那双眼睛是紧紧盯着对面那可怕的怪物,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白豆腐点了点头,双手一翻,咒语一念,万千剑影层层叠叠,在这黑夜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灯笼。 好亮啊,白豆腐。 景天心里想着,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气势如虹,势如破竹,就比他的剑术高了那么一丢丢,就那么一点! 这怪物他是看起来十分厉害的样子,却根本比不过那只狐妖,在白豆腐的千刀万剐之下——就这么无奈地倒下了,在那巨大的躯体落地的一剎那,怪物不甘心地发出了最后一击,地面上突然就震动不停。 见此,景天连忙捂住自己的脸,转了个身,就扒着白豆腐那高挑的身体固定自己。 在这狂风震雷之下,惊恐的,被刚才怪物震动吓了一跳的景天,景大爷眼尖地发现了白豆腐那有点无可奈何的一笑。 「景兄弟,可以下来了吗?」 风雨停了,徐长卿也就开口说了话,刚才他凭藉着灵力将自己固定住,还分了一些给自己身边的景兄弟,免得他不舒服。 不过,现在景兄弟挂在他身上还真是有些尴尬。 龙葵也下来了,现在是蓝葵样子,她有点好奇地戳了戳自己哥哥闭着眼睛的脸,看起来有种安静的帅气。 帅气不过三秒。 景天闭着眼睛都能挥开那手,不过也听了白豆腐说话,张开了眼,四处看了看,没什么情况了。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没有人会知道刚才这边经歷了什么。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挂在白豆腐身上当挂件。 「啧,那怪物真弱!」装作不在意地跳了下来,不过脸上还是有点红,「白豆腐啊!你怎么来了?刚才我们看见一个跟你很像的人,以为是你,没想到——」 「长卿一直都在雷州……不过,在雷州之外我和师弟们遇见了许多的妖物,但入城后却十分祥和,根本感受不到狐妖的气息。」 「怪了,那伙计说你是那万玉枝的丈夫——」 景天就这么想起了不久前知道的时候,说来,白豆腐就皱了眉,有点不高兴,不过看他那正经的表情,他又摇了摇头。 他说道:「那狐妖是否就叫万玉枝?或许只是易容之术,也不蹊跷。」 景天点头应答,又问起一旁只是看着他俩讲话的妹妹。 「妹妹。」 「怎么了,哥哥?」 「你怎么不说话,我和白豆腐都很担心的!」 龙葵:…… 徐长卿:…… 感觉,刚才的对话有点奇怪呢,龙葵心里想。 掠过此处不提,他们后头进了屋去休息了,而外面一道影子闪过,又是雷声咋起,那些个小妖物们都成了灰,不久后散去,只在原地留下点点黑印,第二天起床的老百姓们只当是昨夜惊雷的原因。 不久后,那道身影闪进了云府里,落地,却听见一娇柔女子轻喝声。 「是谁!」 黑影停住,在那散开云的月光之下,现出一个俊美的身材高大的男子来,细细看去,不正是这云府的当家的云霆吗? 那女子愣了愣,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红衣,微卷的长髮。 「雪见姑娘,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 云霆问起,见唐雪见眉间有些犹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便轻然一笑,替她解围:「今夜的雨后月夜也确实是漂亮,雪见姑娘如不介意,不妨让我这个东道主带你去观赏一番?」 「啊?」唐雪见初时愣了愣,也在下一秒反应了过来,她瞧了瞧这深夜,谢了云霆的好意,还叫他也早去休息。 云霆走近了几步,似乎要去送一送雪见,不过他见距离这么近,心里顿时有点害怕。 第25页 不过,那一刻,唐雪见转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月夜,似有暗香袭来。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但片刻就被景天端着茶给自己倒水的举动给打破了。拿着茶水喝的景天还莫名被自己妹妹不高兴地瞪了一眼,然后是两杯茶。 白豆腐一杯,龙葵一杯。 茶杯上染着淡淡的白烟,在黑夜下,在烛火旁朦胧了那剑眉星目的脸。 「景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白豆腐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他平日里一样,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眉间带着五分认真,还有两分温柔。 对面的英俊潇洒的景天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同样有些说不出口的妹妹,转了转眼,说话的时候有点调皮的样子。 「还能怎么样?白豆腐去了这么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嘛,自然是急得饭都吃不香了!」 白豆腐哪里不知道现在景天说的只是玩笑一样的话,低头勾勒出微笑,眼中意识,让他继续说下去。 景天也继续说了起来,还做了个简单的戏剧演出。 「我呢,就在永安当看着那些古董玩意,偶尔修补东西,偶尔带着茂茂上街买吃的,日子嘛,虽然白豆腐你没看见,不过那是过得有滋有味!」 他用中指和食指表示了自己和茂茂,用小指表示自己妹妹。 「妹妹也很好啊,我买了一些书籍,贵是贵了点,不过值得嘛!」 说到这里,龙葵经不住地笑出了声,惹得景天幽怨的一瞥。 「白豆腐你是在雷州一直辛苦地探查,什么消息也没有,我跟你说话呢,你也没回我……」 不知道为何,徐长卿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了点不高兴的味道。事实上,景天也确实不太高兴,要他说,本来他是准备跟白豆腐一起去雷州的,报答一下恩情,怎么会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白豆腐也走得这么快。 就像他突然出现,那次也就突然消失。 他名字里是带了「天」字,也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英俊潇洒得渝州城谁人不晓谁人不知呢?可是这白豆腐名字里就是一根草,为什么却像是一朵云一样,飘忽不定呢? 徐长卿低垂下眼,嘆息了一声,便出声解释了这些。 「抱歉,景兄弟,我来到这雷州后见此地妖气瀰漫就去试探了一番,回来后就发现自己的通讯器不见踪影,而事情尚未结束,我也不能先回去——同行的师弟们也没有带那种通讯器,实在是长卿的失策!」 他站了起来,抱拳,低下眼,阴影在他脸旁汇集,细细地雕刻出他那张立体的消瘦的脸——景天摆了摆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昨天这通讯器里传来了白豆腐你的声音,说什么需要我的帮助,我也想……英雄救美,哈哈,我不是说白豆腐你是……」 却对上了那双星目。 似乎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失效了,一旁龙葵惊讶地说了一句「哥哥」他也没有听清楚。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思好像飞到了九天之外。 而白豆腐抱住了他,意重心长地说道:「景兄弟,长卿得你一友,实在是平生一大幸事。」 「那是啊!」貌似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抱住不是一件好事情吧!反应过来的景天立刻就规规矩矩地离开坐好,「白豆腐,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说这种事情干什么啊!白豆腐!我们是来谈论那个狐妖的!你没事就好啦!」 直到现在,他那颗提起的心才轻轻地放下。 他没有说出后面,白豆腐也十分通情达理地接下了话题。 他说起了自己与师弟们在这些天里对雷州这个奇怪地方的观察,总的来讲就是一大堆没用的妖物聚集在此处,却不进城,城内也十分和平,至于今天这客栈的意外只能说是那狐妖的能力比起他们想像来说要更强一点。 「……这个雷州或许有什么吸引妖怪的地方。」 龙葵尝试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立马就被景天给沿用了。 他说道:「这个雷州城也有守卫这个地方的人。」 「确实。」 白豆腐点头,而龙葵也是提出了一件之前被三人忽略的小事情。 她说起了在屋顶上她曾经看见往这个客栈靠近的小妖物们,在徐长卿出现的时候还有很多,但等徐道长将那巨大怪物打败之后,根本没有什么妖怪出现。 对此,景天的反应是一拍一旁的浮木,十分正经地说:「这个雷州城有一个奇怪的人那是肯定的了!不过,白豆腐,你来这么多天,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啊?还有,你不联繫你的师弟们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景天就直直地看着白豆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爱慕这白衣人呢! 徐长卿神思了一下,便简单地说了出来。 「雷州的话,确实有一位,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雷州总兵云霆!」 他念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令景天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久前与他们告别的唐大小姐要去的地方。 景天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像孩童一般,却又无比耀眼,令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太阳。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唐大小姐吧!」 「!」 今夜,又有几人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嗯,感觉像是一家三口,哈哈。 第26页 目前达到了四万字左右了,喜欢的留个评吧,作者都要嘤嘤嘤了!!! 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强制弄了四个字的标题,呃呃呃,下一章就不会了。 ☆、云霆与雪见 情不知所起处,回忆总是淡然。 昨夜,云霆躲避她的动作,唐雪见依然歷歷在目,说实话,对于云霆此人她的好感度是不错的,也仅仅如此,就好像他们彼此有一条线,任何越过这条线的举动都不可以,要不是对于其他人也是这样,唐雪见心里那点好感度恐怕要转变为恶意了。 不过,还是有些介意。 在今天早晨的时候,唐雪见就无意间地跟丫鬟小怡提起了这件事情。 彼时,景天才刚把自己越过界限的脚悄悄地拿了回来,结果一松口就看见白豆腐那眼睛盯着他看。 景天:「白豆腐,你,你醒了?」 「长卿醒来已有些时日,不过景兄弟看起来似乎不想我醒来,所以就没有睁开眼。」 白豆腐还是那一副正经模样,只不过略略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动作看起来流利极了,一点也不像旁边的人尴尬地笑了一哈,还咳了一声,最后跳起,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他跳到了地上,捡起自己的鞋子麻利地穿好,回过头来就问白豆腐今天早上吃豆花还是吃包子,吃肉包子还是吃菜包子。 而白豆腐思考片刻,就抬头直视着等待他回答的景天,说道:「景兄弟,随意就好。」 「白豆腐,你呀,二选一都选不好——就吃肉包子吧!」 选好早餐的景天,景大爷兴致勃勃地洗了个脸就往外面飘飘然地走去,迎面遇见昨晚上的伙计还乐呵地打了个招唿。 留在屋子里的徐长卿感觉相当有趣,说来此地并不兴豆花一类的,要吃也是吃包子,而菜包子肉包子哪个更好早已是某人心中所笃定了。 他自己捂着脸,嘴边勾起笑来,在那早晨还有些微弱的光线下映照出那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好心情,摇了摇头,然后拿出罗盘来推敲某些东西。 龙葵睁开了眼,摸了摸自己附近,眼中红光一闪,忽然就听得某人说了一句。 「又是一天了,龙葵。」 那是心底在留言,龙葵也颇有感慨,对着空气闭着眼笑了笑,在那静谧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身心的无上愉悦。 有哥哥,活在太阳底下,自由自在,是她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生活——又怎么会让别人破坏它呢?她捏碎了那个蓝色锦囊。 门外传来敲门声,然后是哥哥那大嗓门,喊得外面的小鸟儿都飞了起来。 「妹妹,出来吃东西啦!」 「嗯,哥哥,我知道了。」 她对着那边甜美地笑了一下,用一旁的清水和帕子轻轻地擦拭了自己的脸,然后是梳妆打扮。 等吃了好几个包子的景天看见自己妹妹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炷香时间了,一旁的白豆腐弄了叠小菜,吃饭。 「妹妹,来,这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景天匆匆洗了洗手,端起一盘包子放在了龙葵的面前。 龙葵开心地笑着叫了声哥哥,动作轻柔地吃了起来,现在——她已经分得清楚自己哥哥与景天的区别,就算是一个灵魂,在不同的地点也会格外不同,不过都是她的哥哥。 不是姜国太子,却仍旧是她心目中的顶天立地的英雄。 得到龙葵十分崇拜的眼神的景天还在想自己今天让出包子的动作是不是特别地帅。 白豆腐吃完了早餐,他拿起了自己的剑。 景天已经在那边抛着小石头玩了一会儿,天知道他怎么会玩这种游戏,或许是想玩个打水漂,不过这池子这么小,半天看这路径,居然觉得无从下手。 白豆腐也觉得这件事情无从下手。 不是去拜访云家,也不是清理这雷州城外不知被什么吸引而来的妖怪,而是景兄弟。 不过,现在还是托他的福,成功拜访了云府,虽然他亮个蜀山弟子的身份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那云当家的还是扫了他一眼,他微微偏头,并没有多说。 「唐大小姐,最近过得还好吗?」 景天这句问好的话成功得让唐雪见白了他一眼,才一天不到的时间有什么过得好不好的啊!要有问题的恐怕不是她,而是长卿大侠他们。 云霆作为一个东道主,也是唐家堡的世交,自然是陪着唐雪见一起会面他们了。 景天扫了一下这雷州总兵云霆,又看了看这八婆,眼里一转,心底又是一转,立马就点了点头。 他悠哉悠哉的,从这边椅子上移到了唐大小姐附近,这中间丫鬟小怡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唐大小姐也瞪大了眼,扭扭屁股,离这貌似抽了风的死臭豆腐远一点。 「唐大小姐,这就是你那位……」 对了对眼,手中转了个圈,脸上又笑得猥琐,惹得雪见她白了一眼。 雪见自个儿是很不想认识这傢伙,可是没办法,便回头看见云霆——只见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与那有些温柔的举动。 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臭豆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搂着长卿大侠的肩膀给她比了一个手势。 「雪见姐姐,我们有点事情找你,能否请这位——」 第27页 龙葵伸出了手,走到了雪见的面前,她长裙飘飘,走来更是如春风般动人。 此话音刚落,还没习惯这雷州云家规矩的唐雪见就听见那人彬彬有礼的声音——他自发地告退了。 留给了他们五个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云霆向门外走去。 雪见看见他的背影,好像触手却不可及,莫名显得萧条。 还不到半晌,她就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被那臭豆腐抓住说了一顿。 好一顿。 还是徐长卿开口让景天安静了下来。 「景兄弟,我们来这里是有要事的——唐姑娘,好久不见,不知尊上是否还安好?」 白衣的徐道长还是当初的模样,可惜唐雪见自己都变了。 唐雪见的神情依稀变得有些哀伤,不过在小怡的低声说话之下也就振作了起来。 「白豆腐啊白豆腐,你看看,你刚才呢,说错了两点。」 「一点。」 「两点。」 顶嘴的是唐雪见,回话还是景大爷。 他斜视片刻唐大小姐,最终逼得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好吧,说要紧事吧。长卿大侠,你找我是发生了什么吗?」 离开渝州前的事情,那一场与狐妖的对战的结局她还是记得到的。 话不多说,白豆腐便简明扼要地说出了他们找她的目的。 「这雷州城有古怪,唐姑娘恐怕没有发现,城外被一圈妖气覆盖着,而城内却不见丝毫的妖气。」 「对此,我和景兄弟、龙葵姑娘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雷州城恐怕有什么宝物,而这宝物是被人所保护到的。」 这番话说来,雪见连连点头。 景天也是表情高深地拿着一壶茶在那里倒着喝,递给了自己妹妹一杯,又端给了白豆腐一杯,端过去的时候白豆腐还慢摇慢摇地说着话,直到他拿着茶杯在他眼前晃了好几圈他才看到,然后低声道了句谢谢景兄弟就拿了过来。 唐雪见毕竟也不算个刚出世的闷头青了,她在渝州那边可谓是颇有小名,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 「长卿大侠是说云大哥可能就是这样的人吗?我也觉得,昨晚,我看见他身上带着一点伤回来,脸色吓人……」 她回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偏过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 景天是多么眼尖的人,刚巧从倒影的茶水杯中看见了那一抹红晕——这唐家大小姐总算是遇到了克星,再也不能祸害如他这样的纯良的渝州城老百姓了。 可是,景天又想到了那云霆刚才的样子,也看不出来他对唐雪见的感情。 心底又为这唐大小姐捏了一把冷汗,毕竟算是同路一场,老乡一位。 唐雪见继续说,徐长卿听得若有所思。 「不过,我悄悄问过管家了,这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云大哥每天都会出去一阵子。」 「……长卿大侠」,白豆腐已经发现唐雪见没有之前对他那殷勤的笑容和样子了,「我也只是接触到他一天,不如等会儿你们午饭一起吃,多看一下。」 总的来讲,这样的唐雪见看起来顺眼多了,不过对景天还是没好气,就跟遇上了什么讨厌的事情一样。 谁让景天自己嘴欠呢?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白豆腐没有多加考虑,用眼神询问了景天一番(龙葵跟着景兄弟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景天跟唐雪见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安排午餐的方式。 那云霆就坐在最上面,身边的人都离他有一段距离,但他的行为举止却挑不出刺来,令每个人务必感受到宾至如归。 景天跟看稀奇一样地看着上菜的人,走之前还跟他们道了声谢谢,这倒是令唐雪见刮目相看。 也确实除开某一点也算得上是这样。 云霆动筷子的时候很少,一般都在没有人的时候去,还吃得不多,不过看那身边人见惯了的样子也就知道了这很常见。 景天心里疑惑——这傢伙怎么长成这么高大的身材的? 此时,龙葵夹了一道他最喜欢的菜给他,悄悄地用余光看着自己哥哥貌似根本没注意到地吃掉了那菜,而白豆腐看景天自己发呆不知道走神到了哪里去了,就拍了拍他肩膀。 然后,英俊潇洒的景大爷热心地给自己妹妹夹了一堆菜,在自己妹妹有点为难的表情下自发地拿走一半,还给白豆腐夹了菜。 「白豆腐啊!来,吃点这豆腐!」 这算不算同类相食呢? 也许是景天过于频繁地夹菜吃,好好一个安静而又庄严的餐桌搞成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这时候,坐在不远处的唐雪见瞥了一眼云霆的脸,看起来是十分平静,但那眼底却是另一种样子,然后她踩了一脚臭豆腐。 脚疼的臭豆腐也搞不清这八婆是为什么要踩他,回头去看自己妹妹,却只看见她偷偷笑了笑,而白豆腐只是给他夹了菜。 这桌子很长,之前敬酒的时候,白豆腐推辞自己不能饮酒,反而是景天自个儿兴致勃勃地拿着酒杯准备——一不留神地倒在了桌面上,还够不到云霆坐的那边。 要他自己说,这桌子实在是太长了,怪不得是什么名门世家,这么说起来,唐雪见这倒是跟这人十分匹配的样子。 第28页 然而,此人眼中淡漠,行为举止看似热乎着,但真正想来还不如他叫八婆那股子劲了!更比不上他跟白豆腐的情谊了! 话说回来,他想白豆腐作什么啊! 这一天,这一场饭桌上的对弈,十分平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的时候突然想一章一千了,有没有人支持我开小剧场呢? 调剂一下心情。 对了,电视剧里雪见叫云霆云公子,这里我改了一下…… 小剧场 红葵:…… 景天:…… 景天:(受不了了)妹妹,你有什么事情吗?干坐着多无聊啊! 红葵:(侧目而视)总比傻哥哥你玩什么打水漂好多了! 景天:(脸突然黑了)我说,妹妹,你先说一下自己要找我什么事吧。 红葵:……蓝葵最近不理…… 景天:(跳了起来)喂喂,白豆腐,有什么事吗?我们回去谈啊!(说着,就往前走) 在后面的红葵默默拿出了自己的弓箭。 ☆、雷灵珠 发乎于情,发止于礼 「云公子,长卿我有一事相问,请问你是不是昨晚帮助过我们的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府的僕人还是平静地将食物撤走,而剩下的几个人脸色各异。 唐雪见有些惊讶,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开口,而是低声跟自己丫鬟说话,她五毒兽现在还种在土里休息中。 「确实是我,那么你们想必是为了那件事情而来的吧。」 云霆忽然就放松了下来,带着笑说道。 而接下来,景天没来得及说,徐长卿也没有开口,龙葵更是安静,只用那双如墨的眼睛瞧着这上座的东道主。 唐家大小姐就那么急切地问了:「云大哥,你是有什么苦衷吗?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能触摸人。」 然后她闭了嘴。 这些话有些过于亲密,以至于那臭豆腐暗中给了她一个猥琐的笑脸——就像是看见她内心那些隐隐约约的想法一样。 不过,有的人见一面就好比他人认识多年,所以云霆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关心。 亦或是,很多年来,他都这样将那些疼痛放在心里。 积压得令人心疼他。 云霆深深地点了点头,注视着雪见,脸上就那么突然露出了一个带着哀伤的笑容。 那屋檐上的风铃声轻轻地随风摇摆,奏出一曲委婉。 云霆说道:「雪见,正如你所言。」 他翻开自己的手,将手上那个特制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我手上这个东西是为了让我能如正常人一样生活而制造出来的,我全身都带有电,平常人根本不能与我接触——我的妻子……」 「妻子……」 不知是那两双眼睛触碰在了一起,然后各自躲避。 徐长卿毕竟只是找常胤大概地了解了一些云家的情况,并未深入探查,所以当得知云霆曾经有个妻子的时候,他也像景天一样惊讶。 景天惊讶得椅子都随之一抖,自己晃进了椅子里,然后复杂地看了唐雪见一眼。 当时,唐雪见就有点忍不住了,想再踩一踩这臭豆腐,不过却接到白豆腐一枚稍安勿躁的表情。 龙葵歪了歪头,很天然地问出了一句:「那雪见姐姐呢?」 「?!」 问得好!景天立马就从摊在椅子里坐好,而雪见也是心情忐忑地转移了视线。 白豆腐则是随时随地都关注着这一局面。 风有点静了,外面的风铃伴和着那静谧的气氛悬挂在那高高的屋檐上,然后—— 云霆笑了。 他就这么简单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我不知道,不过,我的妻子已死去了很久了。」 最终,也没有给出答案,不过徐长卿通过云霆那一系列的描述,忽然就确定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操作请详见白豆腐与蜀山诸位长老的秘密会谈。 从跟长老的会谈和常胤的判断之后,他们一致认定了一个结果—— 「雷,雷灵珠?那是什么东西?」 景天张大了嘴,喝了口茶,想了想吧,前一个他还是可以理解,但是三个字他是完全不晓得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蜀山机密。 「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你们可知五灵珠?五灵珠乃女娲补天后遗失下的灵石吸附五灵之力而形成,是人间的最强之力,一颗灵珠消失后就会在新的灵力强盛的地方再度形成,而云霆身体的电是由他体内的雷灵珠造成的。本来蜀山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寻找五灵珠,所以对于五灵珠的一些异变长卿算是十分明白的——云霆体内的雷灵珠想要取出不难,也不容易,要找出一个能近他身体的人。」 白豆腐一下子说了一长串,在场的除了景天谁都听懂了,景天也不是不明白,不过他死扣着字眼,问白豆腐什么人可以接近云霆? 白豆腐回答:「目前——并不清楚。」 是的,云霆身上的雷电之力十分强大,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地去尝试——谁也不能保证接近云霆的身体就无事,这样,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雪见问了一个问题:「云大哥体内的雷灵珠是导致雷州异常情况的原因吗?」 「没错」,白豆腐给了这唐家大小姐一个肯定的回答,「灵珠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会吸引妖物,然而云霆体内力量强大,本身势力强横,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现在雷州面临的情况。」 第29页 「不过,我也有个法子取出雷灵珠,不过要靠雪见姑娘来助我一臂之力。」 此话说完,最先反应的不是最担忧云霆情况的唐雪见,反而是相当抓狂的景天。 景天哪里想得到这白豆腐说一套又一套,简直就是损伤他的小心脏。 「白豆腐,你怎么不早说啊!」 他扑了过去,白豆腐也不躲开,迎面稳住景兄弟,对着龙葵担心的神情摇了摇头。 这时候,唐雪见也反应了过来,对着景天就是一个白眼。 「臭豆腐,谁让你瞎说的!长卿大侠明明说的也不快,你倒是跑到前面去了!」 「死八婆!」 「臭豆腐!」 说完这声,唐雪见也不跟还挤在那一掌中的臭豆腐计较什么,就相当积极地问起了关于那个法子的情况,令人不禁有些感慨。 龙葵感慨了一声,贴身丫鬟小怡也感慨了一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下一秒,红葵冷冷地瞥了这小怡一眼,吓得她连连退后好几步。 「长卿大侠。」 「雪见姑娘」,徐长卿斟酌了一下,轻轻放下景兄弟,「此物需要得到云霆自己的同意,要不然常人接近他就会化成灰。可不必现在就行动,城外妖物在等待时机,我们也需谨慎行事。」 「好!」 唐雪见接过了白豆腐拿出的东西,这个东西名为无穷钻,是五个指环,用法也很简单,只要戴在手指上,解开云霆的衣服,贴近胸口就能取出。 「哇,白豆腐,有人能接近云霆吗?!还有,这是什么烂办法?就没有其他的吗?」 雷州城的人大概都知道云霆身上自带雷电,常人根本无法接近,不过这次,徐长卿倒是多说了一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雪见一眼,说道:「景兄弟,这是唯一的办法——龙葵姑娘恐怕不行,她本就是魂魄,接近不了雷电的,雷本就是鬼魂的克星。」 四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掌门说过机缘自在我们身边。」 就跟过山车一样地峰迴路转,可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才能接近这云家公子。 于是,除妖的除妖,休闲的休闲,唐雪见也回去了云家,她走的时候神情忧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么蛾子。 景天决定去看看这雷州的夜会,龙葵自然是跟着一起走,倒是白豆腐说什么蜀山人手不足,他得去什么地方干事情。 白豆腐,一块白豆腐,两块白豆腐——毒人事情里那么多的蜀山弟子大概都去练剑了。 说起来,景天感觉自己应该买一把木剑,这魔剑有时候会挥到自己,搞得前几天看古董的时候那客人嫌弃这会不会滴血,当场,茂茂就抱住了心塞的老大,才没有酿成一场灾祸,虽然他的职业道德良好,是不可能对自己客人动手的。 而另一边,一道倩影一闪而过,像是扔什么垃圾一样扔下了一个粗狂的汉子。 「不愧是霹雳堂主,居然还有一口气在,也算你命大。」 那汉子便是罗如烈,他不安地抖动着,身上全是黑漆漆的凝固的血,头髮丝都弄到了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喘着气,好像随时都要断了一样,这时候快要死了的罗如烈心底也明白这看似好心的狐妖其实是在耍他。 可是他不得不接受,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狐妖万玉枝又拿出了一个东西,还是个瓶子,不过这瓶子在抖动,里面似乎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笑得有点阴险,在这黑夜中,在这星光下像是一具被人牵动的傀儡。 「便宜你了,罗如烈,你选择生还是死?」 没有路可以走了。 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伸张了手,说不出话的喉咙嘶哑地张着,仔细听,可以听见他在说着。 「生,生,生!」 我要活下去——他被塞进了那颗丸子,身体在剧烈地变动着。 …… 「阿奇!谁在想我啊?茂茂,还是白豆腐,还是那八婆?」 景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咔咔地吃了一颗糖葫芦,此乃龙葵亲情赠送的。 然后,害羞的龙葵妹妹把糖葫芦放在自己身后,转过头盯着,看着那面具摊,看起来就想盯出个花一样,不过是想找个地方钻下去。 她体内的红葵撅着嘴,扒着自己弓箭的皮。 可怜景天什么都没有想,就是随口而已,还光顾着看那啥民间艺人吹着火,在那星空灿烂下朵朵盛开,兴致勃勃地鼓掌叫好。 唐雪见也在远远看着这繁华景象,映着湖水,似另一个世界,而偶然间看见云霆往后山走去,身影萧条,与这,与那,却是格格不入。 她伸手,握住了落下的花瓣,然后将自己折下的纸鹤轻轻地吹起。 那丑萌的纸鹤儿随着微风,飘着,一直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 他抬头一望,是否雨过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  嗯……基本就是这样了,因为红葵的强烈存在与不同,所以这次龙葵没有像电视剧那样很依赖哥哥了。 文艺了一下,不喜欢这个画风……反正不是主流,咳咳咳 ☆、妙笔生花 身作孤舟,渡万千生灵,惟愿何人折花赠。 当万玉枝来到这个洞穴里,这山洞里的三位大王已经摆好了酒席,正端着那散发着浓浓酒香的十八年女儿红畅快地饮着。 第30页 万玉枝自己的本事是抵不过这三位大王的,不过她身外的本领与那得天独厚的机遇却是远远让人成了这酒席的座上宾,而罗如烈只得坐了那小妖嬉戏的下席。 「万大姑奶奶请这边做,我们雷州三大王特地拿出这从十里八乡那儿上供来的好东西请姑奶奶你。」 雷州三大王,本是这雷州的老妖怪,当年那云霆得了雷灵珠之力,群妖都前去窥视,只有他们三个按兵不动,最后成了这雷州的妖怪圈里的领头羊。这三大王,本来是不同的妖怪,但这些年那云当家的逼得他们妖怪太紧,这三位就集合在了一起,好说歹说也是在这雷霆之力下苟延残喘,有时候更是落得清闲,这雷州城外的妖气也是他们日夜派遣那些不要命的妖怪前去,也不知这雷州城外堆积如山的妖怪尸骨里他们得了几分功劳,而那云霆又得了几分功劳。 在那一次袭击景天他们的事情之后,万玉枝就通过那枚珠子感知到了这雷州三大王的存在,而也是这枚小小的珠子隐隐露出的气息,让这雷州三大王是半点也没有反抗的意识。 雷州三大王,这天上飞的就占了两位。一者阴沟鼻子,长相阴沉,乃是一只老鹰,灵通不知如何,但目能窥视万里,也得此能避开这云霆的袭击;二者却是一只杜鹃鸟,化形后生得如花似玉却是个男子,本身没有大本事,不过暗地里的阴险事儿都是他出的主意。 最后一位却是一个闻不到什么妖气的虎背熊腰的壮汉,万玉枝也不知此人是何妖怪,不过看起来倒是木楞至极,其余两个大王好话都说了一篮子,这人才开口敬酒,看来也不善言辞。 当然,万玉枝也不在乎这事,她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情而已。 而几千里外的徐长卿一行人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们提前回到了雷州,这雷州外的妖怪是越来越少,似乎也懂得避开他们这种修道之人,留下的也是颇有一些厉害之处的妖怪们。有次,徐长卿离开了片刻,等他解决完后回来,就发现自己师弟们有些受了极重的伤,便不得不吩咐常师弟带领这些弟子先行回去蜀山。 他也察觉了些奇怪之处,远远地看见某处妖气冲天,御剑而去,却是空手而归。 回头去看雷州,就更觉得奇怪。 想罢,他吩咐其余蜀山弟子前去其他地方探查妖物,就自己回到了雷州。 这雷州街道还是如他走时一般热闹,这人们脸上也是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但越是走,徐长卿的脸色就越是难看而严肃。 掐指一算,似有暴风雨,在这天际凝聚。 「白豆腐!」 「景兄弟。」 还未得他算出个什么结果,忽如其来的声音就打算了他的思路,抬头看去,那跑过来欢快地摇手的不正是还在雷州的景兄弟吗?他身边那抹蓝衣也是显眼,提着裙子小步跑着,俏丽的小脸蛋上也显出些欢喜来。 徐长卿看了一眼龙葵,就自觉看向了景兄弟。似乎换了身新衣服,更加贴合身形,显得帅气而更加潇洒,头上的髮带是宝蓝色,系了一些,另一些垂下,随着走动的微风轻轻摇摆,映着那阳光开朗的笑容,连这晴日里的太阳都不比他耀眼。 宝玉经过一些雕琢后,已是露出内里那华丽的光来。 徐长卿微微失神,清秀眉目捲起,与之回了个浅笑来。 他抱拳行了礼。 这奔来的少年郎叉着腰喘了一会儿气,就直接伸手揽过白衣人的肩膀,笑嘻嘻地问起这白豆腐怎么样。 「长卿此次行事倒是顺利,虽有波澜,不过万幸无什么减员。」 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死亡才是不可触及的事物。这一次的雷州附近妖魔扫荡一事,虽然有师弟们受了重伤,但回到蜀山修养一段时间便好,算来,却是十分顺利。 景天听后,便一拍自己胸脯,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灿烂,夺目。 「那就好,那就好,妹妹,白豆腐——我们走,你请客,我们吃一顿!」 「说起来,我今早出了客栈看到有小孩子捉小鸟儿,最近天上的鸟儿多了起来,他们就在家门口拿了个撮箕,结果捉到一只,一大群就过来了,救了那只鸟儿。」 「世间生灵,皆有灵性。」 徐长卿想来,这天上的鸟儿与地上的人们都是生灵,故作此感慨。 而一边的龙葵也没想到自己哥哥这么心疼钱财,不过转念一想,这几日哥哥没怎么吃好,而徐道长也是顺利而归,也该请客吃一顿,便不说什么。 白豆腐自个儿也不太在意什么钱财,虽有些好笑景兄弟这贪吃的样子,于是点头应下请客这事情。 欢天喜地地选了个还看得过去的店进了去,那掌柜的派了个机灵小伙子过来问吃些什么。 龙葵乖乖地坐下,只说了句一切听哥哥的。 徐长卿想,这世间食物各滋各味,也很少进店里点什么食物,看着这饭店小儿报出来的菜单,什么悄悄话,什么四宝如意汤,什么绝代双骄,是没怎么听过,不得不称赞这餐馆里的菜名,惹得景天一阵哈哈大笑。 「白豆腐啊,白豆腐,你是见得少,就说这悄悄话,不就是那猪耳朵吗?」 他笑得前摇后摇的,捂着肚子,半边身子都搭在了白豆腐的身上。 徐长卿抬低了眉眼,那双丹凤眼斜起,復又落回,自己先勾嘴笑了,另一边的手拍了拍景天的背。 第31页 「长卿对此并不熟悉,景兄弟点菜便是。」 「哎,白豆腐,你兄弟我这就教你一招——上一盘花生米,炖猪脚,红烧鲫鱼,再来几碟子的小菜,速度要快!」 他这么说,跟这小二说的菜名却是分毫不同,不过这小二倒是应答,扯了帕子就往厨房那边去了。 这一招,徐长卿也是明白了。 景天眨了眨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嘴像是抹了蜜一样地甜,说出的话也是格外好听。 「白豆腐,这招就叫那啥——横刀直入!普通的菜,大多数的餐馆里都有的,商人呢,赚什么都是赚,你说出来,这上来的菜也不会令人大吃一惊!」 「哥哥,你昨个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龙葵毫无「同情」地拆穿了自己哥哥的面孔,事实上,昨天他们也来此点了菜,还是随便根据看的过的菜名点的,结果——自然是让景天夜里看着那弯弯的月亮,玩了好久的打水漂,琢磨出来的。 他也没走过几个地方去吃饭,又怎么会比时常下山歷练的白豆腐更明白。 这不,徐长卿听清了龙葵说的话,就提了那先上的好酒,给景兄弟满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景兄弟,长卿明白。」 敬酒,相碰,饮下。 景天自个儿在那里想这嫩嫩的白豆腐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是不明白。 这酒倒是挺烈的,几杯就上了头,麻了舌头。 他抬头看那白豆腐,一点,就是一个,两个,三个,被其中一个抓住了手,咦——手怎么有三只了! 龙葵吃着菜,吃着吃着,就看见自己哥哥奇怪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旁边的徐道长,弄得他筷子都放下了,然后倒在了他怀里唿唿睡过了。 她想起昨天哥哥半夜才进了屋子里,想必是困了。 这时候,也差不多过了正午。 徐长卿除了第一杯算作情谊,就没有再碰这酒——毕竟修道之人并不饮酒,此刻正清醒地看着景天扒着他的衣服闭着眼,倒像是把他当成了枕头了一般。 他想了想,调整了景兄弟的位置,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下午,景天在这软塌上伸了伸懒腰,摇了摇自己有点断片的脑袋,抓起自己的剑,便听得屋外阵阵凌厉如万千水流千丈而下的使剑声传来,看那窗户上透过的阳光,那白衣俊朗的剑客就是白豆腐。 白豆腐耍什么帅呢!景天转头便看见屋子里放好的一碗汤,下面笔走蛇龙地写着醒酒汤三个字,这字迹跟白豆腐写的一模——醒酒汤?他顺便就一口喝下了。 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自己妹妹拿着笔和纸在那里比划些什么,他走近看了看,里面画得是那墙角的一棵小草。 看龙葵画得那么专心,景天转了转眼,就跳去找白豆腐了,正好,他拿了剑,跟白豆腐过个招。 此时,白豆腐已经收了剑,一身白衣如雪傲然,一柄长剑似冰锋利。 然而,他却是脸上带着笑,静静地注视着吊儿郎当走过来的景天。景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会使剑,就像是个很普通的小伙计,脑子有点小聪明,嘴上有点小机灵,但——那是之前,他一走到白豆腐身前,就自觉地直了背,挺了胸,看起来还有点那么样子。 「白,豆腐——请,指教!」 一说便是三唱,余音不断,架势就摆了出来,这剑被他放在了身前,整个浮夸地向前,一挥。 徐长卿侧身躲过,将手中剑扔出插在土中。 而景天又是翻了剑面,毫不留情地向白豆腐砍去,当然,被两根手指堵住了去路。 见此,他也不留情,气力起来,汇集而至这手指头,用力一压,逼得景天咬牙退了一步,也就一步。 「白豆腐,看,我这招——来也!」 后脚瞪起,尘土飞扬,手中魔剑翻转,起凌云之式,划破这静谧,然后成功破解了白豆腐这一招。 「好!」 比试之时,最好不过两人认真以对,徐长卿略略中气一答,眉目间灵力一闪,身姿躲过这一剑。 便是一掌,抽来他的剑,与之噼里啪啦地对打了起来。 其中,还时不时指点一二。 待到傍晚,英俊潇洒的景大爷扔了那魔剑,直接赤膊上阵,抱住白豆腐的腰,苦哈哈地说—— 「白豆腐啊!」 徐长卿万般无奈地放下了自己的剑。 笑着问道:「有话好好说,景兄弟。」 「好啊」,他爬了起来,露出一个有点夸张的笑容,「我饿了,该吃饭了。」 「也好,景兄弟,龙葵姑娘,这一顿,还是我请吧。」 那边的龙葵好像在心底跟红葵说了什么,点头就说好。 景天回头一看,本打算拍这白豆腐的脸,结果拍到了肩膀,但还是十分开心地捡起了自己的剑,吃饭去。 而,另一边,唐雪见却从那些僕人甚至云霆本人的口中得知了云霆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 她问:「云大哥,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话音未起,而窗外,微风拂过。 作者有话要说:  原创几个炮灰,嗯,毕竟,这一轮可没有邪剑仙,也没有什么……我是一个爱写打斗的作者。 我,准备,开打! 本来打算写个一千字的对打,可是没那个功底,伤心。 第32页 这一卷一共十章,现在是第六章,小的们,该上场了! 看了一下原剧,发现了个漏洞,补上,关于白豆腐饮酒这一件事情…… ☆、突变 世间万物,唯情字最为难解。 云霆静静地看了唐雪见一会儿,他的目光很专注,而那眼神也颇为深情,若是你被他所注视,或许会以为——不过是错觉而已。 唐雪见,唐家堡的大小姐,云霆早有耳闻,说来他们家与唐家本是世交,但这一辈因他而没有多加来往,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唐姑娘。 看来也是活泼性子,也不知为何要故作那种文静姿态,身姿动人,一头捲髮也恰似这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人一个。 后来深交,也是佩服这女子的坦率性格和坚强品质,脾气虽然古怪火辣,但也是家中长辈娇惯而来,倒是可爱得很。 这般,云霆细想出这种种缺点,才知自己口中说着雪见姑娘不必拘礼,眼睛心里却不听使唤,注意力早早就放在了她身上。 就如此,他便露出了真心诚意的笑容,说道:「雪见是个好姑娘,云某很是欣赏。」 要说唐雪见,其实以往并不喜欢这种话里转个弯的人,云霆平日里虽然有问必答,但关键地方却闭口不谈,真是说了也是似是而非。 不过,谁让她有点喜欢上这云大哥了呢? 而见他那笑,心中就感觉十分开心,早知昔人已逝,多说也只是徒添伤感,这下倒是轮到她自个儿紧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说——」 「雪见姑娘,我也明白」,四目相向,恐有暗香升起,「亡妻如何,其实云某也有些记不清了,要真说些什么映象,大概只有那些温柔吧。」 窗外暮夜,乌云遮住了那轮弯月,四下悄然,只听得一人的嘆息。 「云大哥,我能——」 话音未落,却有一道笛声而来。 此笛声忧愁,好似闺中少女的幽幽感嘆,又像是那久等丈夫未归的少妇在那星空下唱着,而除开那笛声的忧伤,却更令人惊心的是随之而来的肃杀之感,一道似树枝断开之声,又一道那撕破绸缎之声,恍惚间不过片刻,便觉有昔日楚汉之战四面楚歌之感,而窗上投影万千黑影憧憧,又是那妖魔群生。 「谁!」 云霆大喝,他这一声一出,那笛声便立刻停下。 而窗上的黑影也停下波动,细细看去,好像看见了无数的诡笑,令人头皮发麻。 唐雪见也吓得不清,同云霆站起,不自觉地站在了云霆身旁。 「云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忽然想起门外的小怡,但这时这屋里屋外只有她一人声音。 云霆也觉得奇怪,他看了看与唐雪见的距离,低声温柔地答道:「应该是一些妖魔装神弄鬼,我们先出去看看。」 打开门,门外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抬头看那月亮,却是鲜红无比。 「云大哥,你看!」 「我们恐怕是陷入妖魔的阵法中了,谨慎行事。」 「嗯。」 …… 另一边,徐长卿翻身而起,晃了晃一旁的景天,焦急地说道:「景兄弟,快醒醒!」 然而,身边之人却是睁开了一双鲜红的眼瞳,下意识地,他使出连环拍脸大法,人立刻就清醒了。 景天自个儿就是委屈无比,捂着自己的脸,大声骂着白豆腐没良心,然后抱着自己的剑哭诉着爹娘祖辈和一众未见面的蜀山人士们。 「……额祖辈上的仙灵们哦!我景天今天算是毁了容,伤了脸,再也不是英俊潇洒的渝州城一景大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办丧礼。 白豆腐便逗地笑起来,又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做法,并且说这雷州城恐怕被某个大妖陷入了一个奇妙无比的阵法中,除了一些人能保持清醒外,其他的人都会陷入疯魔,然后攻击清醒的人。 「所以呢!白豆腐,你知道这叫什么阵法吗?」景天立马就放弃了自己那把破剑,端正地盘起腿,问白豆腐。 白豆腐自然是了解一些详情。 「我大概明白,不如先去看看龙葵姑娘和云霆他们的情况。」 这时候,机智的小伙伴景天一听,就已经在门口的窗户戳了一个洞看外面的情况,一看——「哇哇哇哇哇!」 「景兄弟,怎么了?」 白豆腐暗中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景天表示自己受到了严重惊吓并且指了指门外面,说:「有,有,有——」 「是我。」 门外不耐烦的红葵一把推开了门,及时捞起被门差点撞地上的自己的傻哥哥,然后顺手扔给了在软塌上思考问题的白豆腐。 一连串动作十分流利,就差写个双杀字眼了。 回过神来的景天也一把推开面无表情的白豆腐,很是大力地松了口气。 捂住自己的小心脏,相当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我还以为是什么邪魔妖道呢!不过妹妹,你眼睛是红的,这么一看还真是吓人。」 说罢,红葵先冷笑一声。 回道:「我还在想那个傻哥哥戳了个洞呢。」 「……」 景天:妹妹的另一面还真是没有蓝色的可爱呢。 略过此事不提,徐长卿拿出了自己的罗盘,罗盘本是指示妖气所在地方,但一拿出来就四下转动根本没有停止,而联繫自己门派的长老也是石沉大海,音讯全完。 第33页 这阵法大概有隔离通讯的功能,四周望去,皆是静悄悄的,抬头一看,竟是一轮血月。 「白豆腐,奇怪啊奇怪,你看」,景天一股子跳上了那石壁上,伸张了手臂,「我们都出来好一会儿了,都没半个——」 话音未落,人先起。 徐长卿抽出剑,便是一道白光闪过,击落了背后袭击的人——客栈的小伙计。 「乖乖的,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就上菜了!」 景天随即也跳起来,拿了一个树枝戳了戳这地上躺着的人,昏死了过去。 红葵散去了手中的长弓,没好气地骂了一顿自己的傻哥哥,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此阵是否就是迷神阵?」 「不知,龙葵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徐长卿虽是蜀山弟子,但并非精修阵法,故而也不知道这等奇怪阵法。 红葵却只是略略说过。 「在镇妖塔中我曾经见过,中此阵的人妖魔会产生幻觉,攻击清醒的人,但并不是所有的都会中此阵,清醒的有之,也有半梦半醒的——她,便是。」 她是谁,徐长卿一想,就只有一个人——蓝葵。 景天这时走到自己妹妹面前,很惊讶地鼓掌,称赞了一句红葵见识多,然后又跳起来拍了拍白豆腐的肩膀,安慰似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此次阵法启动,长卿不知,确实是长卿之错,景兄弟就别安慰我了。」 不过,徐长卿自己眼中却起了一丝温柔之意,转瞬即逝。 却在这时候,天上飞过了一群鸟儿,不约而同地向那云府方向而去。 「鸟?」 景天睁大了眼睛,疑惑出声。 「鸟……」徐长卿心中顿时就闪过一些片段,怀疑起一些事情。 而龙葵幽幽地说道:「这些鸟儿看来是要去云府——我们不去看看?这阵法可不是针对我们这些人的,而是针对那个云霆。」 说罢,景天就连忙道:「快走,快走!」 说来倒像是去看什么好戏,惹得红葵浑身灵力震动,化出了长弓。 整装待发。 在这同一轮月亮之下,一个魅惑的身影带着三个各不一样的妖怪出现在了云府大厅的屋顶上。 阴沟鼻子窥视了一番这云府,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冷笑来,道:「万大姑奶奶,这番布置如何?」 这下面密密麻麻站了一堆的人,有瘦有胖,有高有矮,有小有大,仔细观察便可知道这里都是些雷州百姓,虽不是全部,但十分之三倒是有了。 里面也有唐雪见的贴身丫鬟小怡和景天他们住的客栈老闆。 都是眼睛发红,神志已失。 万玉枝自是拍手娇声笑了一下,笑得髮髻簪子摇了摇,显得分外高兴。 「不错,不错,若是这次事成,大人自然是少不了你们三位的奖赏,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大善妖啊。」 「万大姑奶奶自然是善良的,那云霆再过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奇怪——那边有几个人在赶往这边,还有那日夜绞杀我们同类的蜀山弟子。」 阴沟鼻子一双眼睛,眼观四方,看得是清清楚楚。 那边的杜鹃妖儿还未叫上一叫,却听得这妖艷狐妖娇声说了一句。 「莫急,不过是罗如烈的老熟人,叫他带上几位去招待招待,先对付云霆才是。」 话是这么说,罗如烈也在这命令下带了几个小妖跑去,而狐妖背后那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虎背熊腰的汉子却暗中跟两位大王对了对眼。 月上三巡,这朦胧月色下,却是杀意渐起。 「谁!」 徐长卿双目看去,暗处的灯笼旁一个老耗子惊起,然后没跑多远,就被一道冷箭给牢牢地射穿在地。 景天悄悄地走了过去,拎起这耗子,啧啧地感慨了一句。 「妹妹,你这箭术使得越发厉害了!白豆腐,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非也,这耗子恐怕是敌人的诱敌之术,景兄弟勿要远离长卿和龙葵姑娘。」 看这白豆腐眼中担忧之意闪过,刚才吃了那一亏的景天眼珠子转转,果真老实了一会儿。 提着那把魔剑,东张西望,就怕哪里蹦出个壮汉把他撞飞。 然后—— 一个壮汉就这么跳了出来,从旁边狭窄的小巷子里,后面还跟了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妖精。 这满脸鬍子,邪恶眼神,不就是那天被狐妖救走的罗如烈吗?!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罗如烈?」 没人回话,只有那狠厉的一个利爪迎面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阵法是虚构的,电视剧里游戏里不存在……用法里面写的有,关于怎么回事,我觉得也挺简单的。 下一章,就开始打架了。 ☆、月下激战 剑影惊鸿起,故人非吴下阿蒙。 「哎哎哎,你这老大粗爷们竟然还搞什么偷袭!」 一个闪身躲过了罗如烈那利爪子,自觉机智勇敢无双的景大爷就跑到自己妹妹身后贫嘴。 除了白豆腐捂着嘴没说什么,其他的都给了一个白眼或是瞪眼。 万般嫌弃自己哥哥的龙葵就是如此,不过她射箭在即,倒是没去推开自己哥哥,让他战斗去。 是白豆腐迎上了这几位小妖,剑光一扫,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妖精都一闹而散,只留下个罗如烈张着他那不是人样的野兽爪子,愤怒地盯着他们三个。 第34页 「去死!」 没有风,也没有其他的助手。 罗如烈在这一句怒吼中沖了过来。 另一边,云霆已经护着唐雪见来到了庭院后面,他看着这四周越发静悄悄的气氛,就对雪见说了声小心,抬头一看,屋顶上站了四个人,又细看,都是不认识的。 于是抱拳,礼貌地高声问道:「屋顶上诸位何人?来我云府作什么?」 「你就是云霆?」 夜黑风高,而那血月只是影影绰绰地显出那四者轮廓,连是妖是人都看不分明。 说话的那位声音娇媚,未语先三分笑,出口后只觉得此者莫名诡异,细细想来却是无中生有。 云霆答道:「正是。」 抬手阻止了雪见的动手。 如若是敌人,总会知晓身份,如若是朋友,此番不说更待何时。 那杜鹃鸟嘻嘻地笑了一声,回头跟那阴沟鼻子,夸奖云霆说道:「这云霆也算是大人物,如此阵势竟然不急不躁,怪不得那些同类竟然落在此人手中!」 「哼,老二,你这话又是何意?」 阴沟鼻子满脸都是阴沉着的,对着这白脸儿的杜鹃鸟看起来是不怀好意。 万玉枝也不怎么计较这几个妖怪如何,扭着腰向前走了一步,吹出口气,飞去,沖开了那院子里的门,剎那间——云霆与雪见都有些发怔地看着这一院子的熟人。 雪见看见自己那贴身丫鬟眼中红色一片,怕是神志全失,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而云霆略微一扫过,对屋顶上那四个人的身份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定夺! 「阁下来者不善,云某人也只好先兵后礼了!」 「哈哈哈,今日可是你这黄口小儿丧命之地——就让我鹰爷爷来会会你这云当家的!」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而起,又是同时,云霆飞身而上,那阴沟鼻子却是飞身而下,速度之快,只比云霆的雷电慢了一拍。 唐雪见也拿出自己的武器,眼前那些个神志迷失的雷州城百姓已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虽是行动缓慢地转了过来,但恐怕下一秒就—— …… 「铛!」 只听得一声叮噹,那粗壮汉子就脸色颇为不甘地倒落在地,激起地上灰尘一片,惹得景天捂住自己的鼻子咳嗽了几下。 景天瞧着这晕过去的罗如烈,不解地问白豆腐:「要我说,白豆腐也是数一数二的蜀山大师兄,怎么弄了个小角色过来?」 「不清楚。」 白豆腐一下子就收起了自己的剑,耳边似乎听见不远处的打斗声,又或是他幻听? 「这霹雳堂主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他不会成了妖魔吧!」 景天说起来,也是想到刚才这罗如烈一双野兽利爪,眼神疯狂,似乎不像是人类了。 而白豆腐摇摇头,解释。 「非也,景兄弟,此人藉助了妖魔之力,不过算来还是人类,回头通过道法将他体内的妖力清除大概就没事了。」 话说着,三个人就这么拿着一把粗绳子将这罗如烈紧紧地捆住。 然后,白豆腐抬头向四周看去,同刚才一样寂静,也没有什么后续的小妖怪过来,刚才那几个小妖去哪里了? 他思索着。 景天也想着事情,看白豆腐这样子,就问自己妹妹。 「妹妹,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傻哥哥,你认为现在有什么在看着我们吗?」 「是啊——哎,妹妹,你就别喊我傻哥哥了吧!我——」 「小心!」 话与行动同时,身体却反应不上。 那时,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就在景天的背后,一个巨大的身影袭来。 而白衣道长瞬间抽出他的剑,横挡在他面前,生生地在地面上跪出了一个碎裂的印记。 彼时,龙葵一脚踢开了自己的哥哥,自己也闪到了一旁。 他滚了一圈,扶着自己老腰从地上爬起,心中十分复杂地向白豆腐那边看去——他正在艰难地正面抵抗着那只死穿山甲! 是的,那是一只有着人一样大的穿山甲,在这鲜红的月光下闪着光泽的背甲,那狠狠抵在白豆腐剑上的比起罗如烈锋利好几倍的利爪,还有那双藐视的眼睛,无一不是一只死妖怪! 「景兄弟,龙葵姑娘,请——嘶——」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豆腐的身体又向下深了一点。 那穿山甲加重了凝聚于利爪上的力量,似乎就想靠着这股力量将掌下的白衣道长给解决掉。 显然,是不可能的。 「白豆腐,景天景大侠来也!」 他拾起一边同他掉落的魔剑,疾跑,运用起白豆腐给他的技巧就这么狠狠地砍向穿山甲四肢相互连接的地方,而龙葵则是一道如同迅雷的箭光,在那背甲上火花四射。 就在此,它的力道松了一刻,也正是这一刻,白豆腐立刻加大自己剑上的灵力,冲击—— 退走! 顺手也拉回了转不开身的景兄弟。 战局扯平。 然,局面已然逆转。 穿山甲重重地在地面上嘶鸣片刻,那双冰冷的野兽之眼瞧着他们三个,寒气渐起,却在下一刻消失在一阵白色雾气中。 也不知从那里升起的白色雾气,只停留了一会儿,但遮住了视线。 第35页 更何况来得蹊跷,徐长卿临时也没开眼,竟然让那只穿山甲就这么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罗如烈。 「哇!那穿山甲居然是来救人的!」 后悔莫及的景天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吐着自己的苦水,瞧着自己红衣妹妹的冷眼,搭着脾气好的白豆腐伤心了一会儿,也就一会儿。 他们来到了云府前,夜色下的云府上方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打斗,雷电之声越来越清晰,细细看着就看见了云霆和万玉枝,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这大门也是紧缩着的,想罢,景天快步上前,敲了敲门,没什么动静,还是一片打斗声不停。 回头看白豆腐和自己妹妹,一个温柔地笑着点头,一个严肃着脸摸着自己的弓。 他鼓起自己的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勐地一下推开了门。 魔剑就在手边。 背后也有坚实的依靠。 可是—— 「哇哇哇哇哇!怎么这么多人!」 那一瞬间,几百个或许有几千个人看着他,都是同样红色的眼睛,在那一轮血月之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氛。 当场就吓得他大叫一声,那颗小心脏碰碰地跳 但他没有退缩,身后的白豆腐皱着眉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龙葵一下子就翻身上了墙,手中的弓缓缓地抬到了自己身前,脸上居然带起了笑。 「景兄弟,没关系,长卿就在你身后。」 幽幽风声吹来,就那么吹走了刚才升起的胆怯以及一丝不安。 他手中的魔剑热了,摇晃着,在这黑夜中微微发亮,同时也象徵着他此刻的心情——激动。 「白豆腐,哈哈哈,就让我做你的先锋怎么样!」 敌人未动,剑已是惊鸿而起! 「景兄弟,打晕即可。」 说完这句,徐长卿手中之剑也起来,幻化万千剑影,射入这些被那奇妙力量迷失了心智的人群中,未有性命之忧,只是晕了过去。 战斗中的景天也没有忘记这句话,哪怕这时候他的剑术还只是刚入门不久,可是面对着那抓他挠他甚至撞他之人,不过剑背相向。 有一刻,他想起自己在永安当的日子,平静着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白豆腐见他没什么事情,就去帮助那边被层层包围的雪见姑娘了,没错,在他们进入这人堆里的时候还听见唐雪见那中气十足的怒骂声,虽然没什么用,不过倒是知道唐雪见的大概位置所在。 「雪见姑娘。」 「长卿大侠,多谢!」 对于徐长卿将她周围的人都打晕,唐雪见只来得及说了句谢谢,然后焦急地看向那边云霆与几人对战的场面,拿着自己的剑跑了过去。 说来,云霆体内有雷灵珠,本身又会运用雷灵珠之力,的确是妖魔的一大克星,但他对面的却是速度极快的老鹰,身手灵活的杜鹃,以及根本不怎么惧怕这小小雷电的身有庇护的狐妖——这时候那边又多出了一个身形粗胖的汉子,也在攻击云霆。 情况并不轻松。 看着刚才云霆被老鹰带起的风攻击到腹部,然后吐出一口血的那一刻,她慌慌张张地转头求助跟来的徐长卿。 「长卿大侠,怎么办?!」 「冷静点,雪见姑娘,我这就上去帮助云霆,你保护好自己。」 固定住唐雪见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一些,说完这些后,他回头扫了眼并无大碍的景兄弟,御剑而上。 那一瞬,唐雪见瘫倒在地,旁边是她那被打晕在地的丫鬟,迷迷煳煳地竟然醒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我……」 黑夜之下,那屋顶上电闪雷鸣,轰鸣声中谁湿了眼。 「……我真没用,小怡。」 「小姐。」 「哇!八婆,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在这人群堆里打了个滚后浑身都脏兮兮的景天现在跑到了唐雪见这个位置来,将手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上面的战局,偶然间又瞥见这唐家大小姐委屈得哭出来的样子。 惊讶,却又是有点释然。 「别担心了啊,云霆呢作为雷州城的守护神,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看在他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安慰人的份上,姑奶奶你就别哭了啊! 还从自己衣服里翻出来一张帕子,干净的,递到这姑奶奶的面前,顿时她就破涕为笑。 她说道:「我知道,臭豆腐,你……」 粗鲁地一把将自己的眼泪什么的擦干净,在那轰鸣声中站起来。 「我大概不会后悔。」 捂住自己的心脏那边,而在她一旁的景天疑惑地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怎么说。 就好像流星滑过夜空,可惜接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此刻,云霆抓起那杜鹃鸟儿,一掌的雷霆向那穿山甲冲去,而徐长卿则是对上了一旁看好戏的万玉枝万大狐妖。 只见她眉间风情万种,手上却一点不留情。 「哎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雪见写出去了……额……嗯。 本卷差不多还有两章,喜欢就留个评嘛,打个滚卖个萌,么么哒,咔咔咔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缘起 人世多纷扰,幽幽,千古江併流。 「雷州边上三大王, 第36页 一者穿云裂石甲, 遇水却成泥菩萨! 二者小肚鸡肠脑, 平平一生头血流。 三者鹰飞石上弓, 瞎眼不过白头翁……」 这声音,实在是耳熟,景天看过去,那隔了颗树与他们遥遥相对不正是被那穿山甲救走的罗如烈吗?!此时,他捂着自己的腹部,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有莫名的神采,亮得令人不觉得震惊。 这有些奇特的歌谣他一唱完,就停下了声,动了动嘴,就不再说什么。 景天这会儿还是呆愣着,完全搞不懂这敌人营里的霹雳堂主做什么,话里话外又是个什么意识。 但他反应不过来,唐雪见可是反应过来了——刚才她死死盯着上面发生的一切,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云霆面对的三个敌人,穿山甲,杜鹃鸟以及老鹰。 「臭豆腐,小怡,他说的是不是那妖怪的弱点?」 随口一提,就让景天恍然大悟。 「弱点!水!头!还有眼睛!」 「我知道」,关键时刻,唐姑娘还是吐槽了一下这臭豆腐的反应力,「你就不想想云大哥满身雷电,若是泼了水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两个傢伙也是一样地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反问。 不过,如今还是去试上一试,那么就得先找口井装水,然后乘机倒上去。 站在那边墙上的龙葵正好将那罗如烈所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你说,如果那个傻哥哥最后想不到你会怎样?」 「不会的,在这里只有我的箭术最好。」 「真奇怪,你就不嫉妒他们吗?」 红葵那双深红的眼睛轻轻地向上抬了抬,意料之中的,蓝葵没有回答,她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里面一片寂静。 「放心,我会帮那傻哥哥的,你安心休息吧。」 终究还是拿起了弓。 另一边,雪见已经跟小怡抽了桶水上来,被『怜香惜玉』的景天『自告奋勇』提到了屋檐下面。 真是一点也不重啊,放下水桶的景天心里想着,捏了捏自己的手。 那边的主僕两个人正进行着战局的观察。 「小姐,云公子现在好像情况不妙!」 「镇定!」也不知道是那个紧张,脸上的汗水都浸湿了脸庞的捲髮,「把勺子拿过来!」 「是,小姐!」 屋檐上,云霆侧身躲过穿山甲的利爪,这傢伙壳十分厚,简单的雷电攻击完全穿不透它那层厚甲,攻击时也从不把弱点露出来。 对比起来,一边的杜鹃鸟和老鹰只要小心些,就没什么事情。 杜鹃鸟儿那个小白脸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声音尖尖的,说道:「哎呀!我的羽毛!」 「你的算什么,我那后头的都烧焦了!」 阴沟鼻子肉疼地露出了自己身后那黑皮里的红彤彤一片,惹得杜鹃鸟儿和下面的景天都闷声笑了,但他俩还是不得不协助自己老大攻击这兇恶的云霆。 忽然间,水从天降,一把打湿了屋檐上的小小地盘。 顿时,杜鹃鸟儿就叫了一声,啼血般让人不觉捂了耳朵。 「老大!情况有变!」 「住口!老二,你这是让老大分心吗?!」 杜鹃鸟儿知道,这水还不至于让自己老大变为什么泥菩萨,但沾上了水,那云霆就可以攻击到壳以外的地方,他们俩在空中还好,老大这个穿山甲是要依仗着地方落地的! 不过,云霆已经抓住了这个好时机,在那薄薄的水层上一团雷电掠过。 阴沟鼻子惊地飞起,穿过这从天而降的惊雷,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箭给射中了眼睛! 「啊啊啊啊!」 「老三!」 又是一声长长的啼叫,搞得景天捂住自己耳朵的时候连连骂了好几声这个杜鹃鸟,叫得真是悽厉。 不过,他还是得了空给自己在墙上的妹妹比了个大拇指。 龙葵一笑。 忽然,白豆腐从那边的房顶上跌落了下来。 他便踏着地上洒下的水,念着咒语,御剑而去,第一个赶往那边。 躺在地上的白衣道长捂着自己流着血的腹部,却还是安慰似地对他一笑。 「景兄弟,不必担心。」 那星目剑眉,晕开的,都融化在这寂静的夜色里。 他装作生气的样子翻开那些破碎的木板,将人拉了起来,又沉默地拍了拍白豆腐的衣服袖子,搞得人有些不知所措。 心底却是一片脉脉。 「哎呀!没想到还是没有成功吗?」 美艷的狐妖背后好几条粗大的尾巴,捲起被云霆电得黑煳煳的穿山甲扔了出去,然后一把击中刚攻击后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云霆,使得他同样落了下去。 杜鹃鸟还在啼叫着。 那轮血月充斥着更加瑰丽的鲜红。 「云大哥!」 唐雪见匆忙之下拉住了掉落者的手臂,两者之间忽然就传来一声极为细微的嘆息。 「雪见……」 然后某人就小心翼翼地覆盖上那双手。 十分奇妙。 而狐妖颇为遗憾地瞧了瞧这搞得十分狼狈的云家府邸,多处瓦砾破碎,院子里凌乱不堪,眼神却蓦地聚焦于树下脸色苍白的某个粗壮汉子身上。 第37页 她眉眼轻轻眯起,说道:「没办法啊,既然是这样的话——」 一瞬,短暂却永恆,落了满树的红,鲜血的红。 那一刻,扶起白豆腐的景天忽然记起来那霹雳堂主刚才嘴唇蠕动说的那句话——「谢谢。」 响于耳边。 沉眠于这黄土地里。 可怜这主僕二人捂住自己的嘴,受不了那刺目的红。 那时云霆便犹豫地,拍了拍唐雪见的背,轻声地安慰着她。 当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大侠,也——自动在下一刻背过了身,对着白豆腐说道:「白豆腐,我得缓缓。」 「景兄弟,没事了。」 他偏头,揽过景天的肩膀,这样说道。 然后,天亮了。 看着那些雷州城百姓在清醒后经歷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到底怎么了之后,在威望十足的云霆或是云府管家的解释下纷纷释怀,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起来,云府管家虽然长得老,但醒得早,行动得快,理解能力十足,把自己老爷吩咐的事情办的是井井有条,搞得景天只好坐在椅子上喝茶,与自己妹妹聊天。 不过,那管家看见自己老爷与唐雪见近距离的接触后,十分欣慰,就差没在脸上写什么老爷什么时候大婚,管家我该什么时候准备聘礼之类的话了。 「妹妹,你说那狐妖有什么目的,怎么就这么跑了?!」 此刻,龙葵已经变成了蓝衣的样子,端着茶眼睛微笑着瞧着自己哥哥,煞是可爱。 「龙葵觉得,狐妖姐姐恐怕并不是出自本心……」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红光,无人看见。 「昨日,我清楚地看到狐妖消失前,眼里全部都是痛苦,那眼神好像要把龙葵的心——」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在景天连忙扶住她的时候挥了挥手,「我那时感同身受,好像也感觉到了那种绝望的痛苦。」 「这么说来,那狐妖每次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也没有重伤我们,唯一一次就是杀死了……」 罗如烈。 景天想起了那时候的罗如烈,紧紧抓着一旁的树枝,捂着自己的肚子,在那一道狠厉的尾巴后……倒地身亡,徒留那一地从伤口溢出的瑰丽如那一晚的月色。 他很少直面一个人的死亡。 就算是他爹去世的时候,也是在床上安详地病逝,很少看见这样的惨烈。 更何况在这之前,他跟这人还打过交道。 「那霹雳堂主,下葬了吗?」 尘归尘,土归土,逝去的都逝去了。 龙葵点了点头,指着一个小厮,说:「刚才雪见姐姐说葬了,就找了些人在后山腰那边挖了个坑,埋了,现在正在找个老工匠做个牌子,毕竟——刚才那人帮了我们。」 景天若有所思地回答了一声。 抬头,这早晨的阳光实在是明媚,他微微眯起了眼,下一秒有人挡住了那阳光——白豆腐。 「景兄弟。」 这般看来,白豆腐还真是十足地刻板,这时候还不忘行了礼。 景天坐着,眼神略略移下来点,静等着这白豆腐的下一句。 一旁的龙葵低头喝茶。 「关于取雷灵珠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是雪见姑娘,事情快要结束了,景兄弟你——要回渝州吗?」 「难不成跟你去蜀山看你整日里练剑?白豆腐,我很高兴。」 他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没有那太阳那样耀眼,却牢牢地吸引了徐长卿的目光。 没有偏移。 景天站了起来,端起一个倒满了温水的茶杯,拉起白豆腐的一只手,就将其放在手掌上。 「下次再见的时候,我请你到门前的那个小摊去吃馄饨吧。」 他挤了挤眼。 「不过,现在,你先喝一口茶。」 「我明白了,景兄弟。」 说罢,徐长卿就低头,用另一只手握住茶杯,饮了一口。 龙葵默默地看了看旁边那个美丽的映着竹叶的瓷器,看入了迷。 而另一边,唐雪见看着云霆给自己前妻上了柱香,然后对自己笑了一下,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然后走到这墓碑的面前,对着那个名字温柔地说道:「雨舒,你看,这是我喜欢的人,雪见。」 那一霎那,唐雪见的脸砰地一下就变红了。 她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然后踩了云霆一脚,向自己丫鬟挥挥手,就跑了。 徒留云霆一人,但那笑着的眼睛怎么也掩盖不下。 这阳光正好,飘落的叶子洋溢着喜悦。 天上的云缓缓地飘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仙剑里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坏人,所以这里的罗如烈也不算什么洗白,只是帮了他们一把。 当然,这个帮是在某某的计算之下的。 至于,万玉枝的转变,在第四卷就会提及了。 ☆、离开雷州 陌路天涯何处去,游子遥望旧地归。 取雷灵珠的那一天是狐妖事情的三天后了,而徐长卿再度给唐雪见讲解了关于这无穷钻的用法,本身而言,这再简单不过,但唐大小姐听得很认真。 云霆喝着茶倒是没有说什么。 又一次,景天听得这唐大小姐再此打断白豆腐说话,翻了个白眼,啪地一下就起身,抓起白豆腐手里头放着的无穷钻。 第38页 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奇奇怪怪的指环而已。 然后,他就扣在了桌子上,露出一个十分虚假实则不耐烦的笑容。 「我说,唐大小姐!」看看那一边端起茶杯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他们的云当家,景天只好放缓了一点语气,「这么点的事情,你们俩洞房不就得了!然后你把戴着的手指头放在他的心窝里头,然后抓啊抓啊~」 气得唐雪见红了半张脸,慌不择路地就用蛮力砸了这臭不要脸的臭豆腐放在桌子上的手。 旁边的三人都笑了起来。 景天捂住自己被砸得疼得要死的手,瞪这没什么女人味的八婆! 瞪了回来。 又是回头一看,蓝衣妹妹借着茶杯暗地里自以为看不到地偷笑,那云霆倒是光明正大地笑了,还笑得跟这八婆的瞪眼同一个样——果然是未来的夫妻吗?! 然后就捂住了心口,生气地推了推白豆腐的肩膀。 「嗯,大概就是景兄弟说的那些了,雪见姑娘莫要紧张,此事未有生命危险,放心大胆去做吧!」 老实说,徐长卿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也见过很多诸如此类的事情,所以解释也就解释得很详细。 没想到景兄弟会如此。 他回应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垂着眼缓缓想起了不久前他想到的事情。 关于景兄弟…… 「白豆腐!白豆腐!回神啊!八婆跟八婆夫都走了!」 来来回回晃来晃去的手,将他的思绪带了回来。 那一瞬,他忽然就想起了一句——顺应天命而为之,人世或就是如此。 「景兄弟」,就轻易地笑了,「要去街上逛逛吗?」 「嗯……妹妹,你去吗?」 景天捏着下巴,对于白豆腐头一次邀请他去逛街有了很浓很浓的兴趣,不过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妹妹。 而龙葵惊讶地望了望自己哥哥,后又扫了眼徐长卿,突然就挤出一个笑容,很懂事地摇了摇头。 「龙葵,就不去了,哥哥跟长卿大侠出去的话这里总该留一个人守着吧!龙葵在这里就好。」 虽然是喝着茶,无聊地看着外面的假山翠树。 她哥哥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察觉到那眼神中的坚定。 于是,就跟着白豆腐后面出去了。 留下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放在自己心口,轻轻地说:「这样,也很好。」 似乎在跟谁说话。 蓦地,一阵凉风吹过。 风中有谁淡淡地哼了一声。 「白豆腐啊!你可知这雷州城里什么最妙?」 比起这些日子里忙于捉妖降魔的徐长卿来说,景天可谓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把雷州城都逛了个遍,之前还是他引路抄了小路赶去了云府,此次,上街走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景天「一马当先」,指着一个小巷子吐出它的名字,然后张口就说了一堆这某某事迹。 白豆腐很有耐心地听着,有时候景天说漏了什么,就补上。 一会儿后…… 「什么!!!白豆腐你知道啊!你知道怎么还要我说一遍呢!」 「景兄弟,我曾路过听过大概,见你说得很高兴,也没有打搅的意思——他们都在听。」 白豆腐指了指旁边三五个聚集在一起用那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看着景天的小孩子们,什么夜里遇美女结果发现是妖怪啊,他们也跟着起闹,笑着,对于景天兴来唱着说书先生的几句词也是鼓掌,相当捧场。 当时,景天就笑嘻嘻地左鞠躬右道谢,没什么铜板,但脸上眼底全是粘稠得一见就染上了喜悦的笑意。 然后,揽过白豆腐的肩膀,就悄悄地催促他赶紧的!赶紧熘! 直走到河边一个安静的小角落里,那些孩童们都散开了,或许是回家了,或许是去哪里玩了。 景天回头看了看,然后兴高采烈地脱下自己的鞋子,踩着水底的板子,将河水捧起,然后扑了自己一脸,也洒向岸边的白豆腐。 他只得无奈地笑着,避开。 「景兄弟,怎么走了?」 「就算是……那么多的小孩子,也会不好意思吧……喂!白豆腐,你知道些什么故事!」 那些小声的话,徐长卿听得一清二楚,伴随着,就笑意越深,而忽然听得景兄弟问起他的时候。 脑子里闪过一些不清晰的事情,然后摇摇头,回道自己并不擅长讲故事。 景天忽然就心中有点沮丧,无趣地拨弄了水。 那时,他自己就情不自禁地开口说。 说:「……但我可以为景兄弟你讲道德经。」 「嗯?」河边的少年郎抬起头,展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哈哈哈,白豆腐,听你的道德经!」 突然,一阵水花扑面而来,浸湿了白衣道士的衣边。 但见那俊朗的星目中认真无比。 像是给自己施了什么法术,让他动弹不得,只得恼羞成怒地开口,道:「白豆腐,你快快讲来!」 讲些个道可道非常道,然后如流云般掠过此时此刻,未有胸腔深处那碰碰的跳动之声。 然,白衣道士依他的话开口那一刻,天际边,云停住了。 「雪见,你先回去与爷爷通个信,我不久后就来。」 「云大哥」,唐雪见抓住云霆的衣袖,侧着脸,「我……我可不要那么早就嫁人!我回去后就要准备去云游四方一段时间,你可别跟过来!」 第39页 叼着棵草在一旁摸着那匹上好的拉马车的马的景天,冷漠地小声地点评了唐雪见一句口是心非。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唐雪见这是在催促云霆赶紧的。 不过,他后来也没想到,八婆是真的想在外面歷练一段时间,还帮了他跟白豆腐不少的忙。 现在,景天只想御剑赶紧回渝州城去,谁知道茂茂有没有被何必平欺负,丁伯有没有累着,还有……他没想过要离开渝州,以前,所有的目标都是在渝州这个地方,从未改变。 可是,白豆腐的到来,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出去看看的念头,永安当的事情……也被抛置于脑后。 「白豆腐,那个通讯器你找到了没?」 徐长卿并未先走,打算送他们一程,然后直接御剑回蜀山。 听到景兄弟这句话,他也想到了最开始景兄弟是这么找过来的理由。他愣了一下,然后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翻出了通讯器,说道:「我之前在云府那边找到了,是我原来那一个,还没有坏。」 是没有什么损伤,景天拿过来翻了又翻,还比对了自己的,发现除了边角有些损伤之外,跟原来的没什么差别。 白豆腐随后拿了回来,忽然就听到他说了一句。 「那么,我又可以有事找白豆腐你了!对不对!」 话里话外是掩藏不住的高兴。 又是一怔,然后徐长卿微笑着点点头,说什么景兄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可以随时找他。 随时吗? 龙葵咬断了今天早上新买的包子,漫不经心地想道。 然后看着雪见姐姐终于跟云霆说完了话,与自己的贴身丫鬟进了马车——在进去之前,她回了头,然后忽然就解下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完整的,扔了过去。 云霆接下了。 随后,景天跳上马车,充当了那马车夫,吁地一声马儿飞扬。 飞扬的灰尘之下,云霆摸着玉佩,对着那渝州城的方向郑重地将其放在心上。 而后,有谁掀开窗帘,对他嫣然一笑。 第二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雪见姑娘的戏份就比龙葵少了,但还是需要的,文里有提示。 然后第三卷要等一段时间,嗯……开学前至少会有一更啦!不用担心。 ☆、永安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哇哇哇!老大!你可真厉害!」 在这四方大小的永安当的隔间里,景天的头号粉丝茂茂手上拿着唐大小姐友情贊助的鸡腿,跟一脸不爽的何必平坐在一起听自己老大激情四射而饱含真诚的讲述——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扇子,表情高深莫测地讲述他在雷州城中的刺激经歷。 而龙葵为自己亲爱的哥哥十分热情地鼓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就黏在了景天的身上,声声不停息。 面对自己的观众如此热心地收听,英俊潇洒的景天感觉自己更英俊潇洒了。 他先说的是进入雷州初遇狐妖的时候,硬是把那看错了的眼比喻成黎明前的灯火,警觉十足。 说到自己力抗那巨大怪兽,使出一百零八招……剑术,虽然他从头到尾只在白豆腐那里学习了几招,但不妨碍他把每一个横档或是闪避作为一招。 茂茂双眼发亮地,激动地啃下了一块肥肥的鸡腿肉。 咽了口口水,景天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但还是认真地继续说下去,顺便喝了口茶水。 而另一边,徐长卿带着雷灵珠平安回到了蜀山,并且将其交给了掌门。 但观掌门脸色,却是郁色深深。 掌门遥遥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深沉地自己摸了把自己的鬍子,将从长卿手中拿到的雷灵珠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长长地嘆了口气。 「唉……长卿,我们蜀山的大劫不曾被破解,日后你将与你的同伴经歷更多的劫难。或许,你将——」 说及此,他脸色剧变,挥袖,不再多言。 徐长卿自己心底勐然地一跳。 「长卿,你先去处理事情吧,我与诸位长老有事商议,叫弟子去喊他们在老地方见。」 「是!掌门,长卿告退。」 说罢,徐长卿也就皱着眉下去了,在这转身的一瞬,他有点想追究掌门话里是什么意思,但骨子里深根着对蜀山的依恋,对掌门的尊敬,也无法多说一二。 院子里常青的竹叶轻轻地摇摆,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了行走的少女身上。 扎着双马尾的红衣少女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后面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她的爷爷身体还好,唐家堡内经过那一日的变动后局势显得更加平和,而且……她的爷爷也十分贊同她与云大哥的婚事。 走在这翠绿的林园中,她抬头看天际。 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一片洁白云彩缓缓飘过。 这同一片天空下,永安当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景天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来者是那一天嚣张的红髮男子,头髮乱糟糟的,像是很多年没洗过一样,一看就是沉迷打架耍酷,然后—— 「喂!你那啥啥啥,不是说好了我来定打架——比试的时间吗?」 跟在白豆腐身边久了,也学了些文雅之词。 景天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身后跟着龙葵妹妹,茂茂小弟以及不相干人士何必平,丁伯慌张地从外面追了进来,似乎是想拦住红髮男子,却没有成功。 第40页 没有人能挡住他。 听完景天这句话后,红髮男子沉思了片刻,居然很正常地开口说话,而不是出手就是掐人脖子那种行动。 「我过来,不是找你打架的。」 「难不成是来抒情的?免了,我们这永安当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谁对这个掐自己的人有好脾气,他景天又不是菩萨。 暗地里对这个红髮男子翻了个白眼。 管他什么神秘啊还是打架啊! 然后,这个红髮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点了头。 景天:…… 龙葵:…… 茂茂:!!! 何必平:…… 「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我的一拳,打架也没意思」,红髮男子——自称魔尊重楼的傢伙解释了一下原因,还介绍了一下自己,「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你会这样废材,吾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吾名重楼,乃魔尊。」 「……哦,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站着也没意思,景天自己抽了个椅子跨坐下,然后使了眼色给茂茂,丁伯见此就瞭然地出去了。 既然不是敌人的话,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送钱上门的那就更好了——虽然上次那把剑被他自个儿吞了。 对面的魔尊很自然地坐下了。 龙葵有些害怕这傢伙,趁着自己哥哥没注意,就退到后院去了,只有何必平和重楼瞥了她一眼。 那一天,那个魔的眼神一直深深地刻在她心底,就算是红,也不能倖免。 「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自己,相信你哥哥。」 「不是傻哥哥吗?」 「……有点用处了,就不必加个傻字了。」 离开那里后,龙葵好了点,但她却不知道还在那里的局势一瞬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就像是西瓜跟芝麻一样大的变化。 「什么!」 景天不可置信地看着重楼,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也相当地奇怪。 他勐地站了起来,一把带得茂茂重心不稳,被身后的何必平嫌弃地扶了一下。 重楼刚才的意思很清楚,他说景天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小地方——永安当,而这打架的约定也不可能在他年老后或是死后。 他需要一个契机,而最近的事情恰恰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这些年来,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与你一样痛恶那些入侵的魔族。我虽然无法使你再度回归过去,但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 听完后,茂茂不知道自己老大在想什么,但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够用了,啥子忙,啥子天神与魔族,还有什么——「老大,永远是永安当的一员!」 他只能想到这里。 景老大欣慰地拍了拍茂茂的肩膀,很宽,很粗,很厚实,旁边的何必平也站上来一点。 而重楼则是有点意外,但最终只是笑了一下。 「再见,飞……不,景天。」 话音未落,这魔尊就像一阵烟一样飘散了,吓得景天一下子狠狠地掐了茂茂一哈子。 「啊啊啊!老大,好疼啊!」 茂茂心里苦,茂茂心里委屈,景老大一眼就给无视掉。 「这,这傢伙真的是魔?魔尊?!」 「老大,你不知道,上次他也是这样消失的,在放开你脖子的时候说了句话,然后就这样,这样消失了。」 茂茂比划了一下那时候的情景。 这时候,景天背插着手,突然想起那最后一眼看见的墨色眼睛。 心中一悸。 转头却是懒得再去想这魔尊重楼会用什么方式帮他什么忙。 对茂茂他们说了句自己去随便走走,又发现妹妹不在这里,就去后院找她了。 看见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下棋,黑白界限分明,棋盘上输赢未明。 「龙葵妹妹!」 「哥哥!」 蓝衣的少女轻轻地在这晴朗阳光下微笑,好似一阵微风吹过他的心头,心情一下就放松了起来。 「在下棋?与她?」 景天快步走了过去,只见这棋盘上黑白两方分别呈现不同的趋势,完全不一样。 龙葵害羞地点了点头,执白子而下。 「我挺喜欢下棋的,可以全心沉浸在其中。」 然后表情一变,黑子落下。 这么一看,景天想想也就不打扰自己妹妹的乐趣,走开了。 哼着小曲儿,从后门熘了出去,到大街上去了。 清醒后的茂茂才想起来,今天自己老大还有好多活儿要他开工了,结果刚才讲了自己的经歷现在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于是抱着头内心委屈。 「茂茂,不用担心了,等景天自己回来就晓得做事情了。」 没错,他们几个人是被唐大小姐赎身了,但在永安当这么多年,大家都留下来了,而那时候赵大吸血鬼眼尖地发现景天挪用仓库里那件昂贵的广绣留仙裙,虽然面子上什么都没有说,但大家哪里不知道这吸血鬼又在想什么吸血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在自由离开之前,他们还得在这永安当免费包吃包住干上三个月。 也没什么,就是茂茂觉得老大那次请假离开耽误了好多事情,这次回来又不先做事情,恐怕又得——遭! 依旧逍遥自在的景天:哈欠!是谁在想我? 第41页 赵吸血鬼在店里盘点算盘,揪了茂茂他们一下,自己笑了,然后继续拨弄算盘。 「哟哟哟,没什么进帐啊,又是没什么生意的一天,白吃白住,还不好好干!……」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东西。 茂茂他们表示,一定当耳边风,要不然生活这么过得下去,阿米佛陀。 从雷州撤离的三大王终于在重重蜀山道士的围剿下顺利脱身,于一个山洞中汇合。 看着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妖们,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腿,自己更是差点废了自己的宝甲,穿山甲咬碎了牙,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从今天起,雷州云家不再有雷灵珠,我们不必惧怕他了。」 「老大,难道不去报仇吗?」杜鹃鸟舔了舔自己被烧了好几道的美丽羽毛。 阴沟鼻子自己笑了笑:「难不成你觉得那位没什么问题吗?杜鹃鸟,真是妄为杜鹃鸟!」 「哼!难道你就是……」 「好了」,沉默的大汉开口的声音震如雷霆,「那位可不是个善心的。」 「我们先保存实力。」 哪怕,如此情况。 穿山甲化作的男子默默地看着那一个方向。 而那里,正是蜀山所在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反派再利用,先不发盒饭了,之后来个豪华套餐。 ☆、世人只道神仙好 下了海去捉那月亮,对着天去数那水滴。 夜里,对着这上好的白瓷,景天修补着修补着,突然就出了神。 但见这白瓷瓶身如白玉般光滑,影影绰绰有种美人在夜下翩翩起舞之感,略微破碎的瓶口带着岁月无情的圆滑而成的缝口,仍旧有种令他着迷的神态。 不过,此刻他却烦躁几乎得弄不下去了,就放下了镊子,刻刀以及粘土盒子。 背靠着宽大椅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黑暗的氛围中。 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一直装的是什么,在那一天后常常想起白豆腐这个词,吃上几百遍豆腐脑豆腐渣还是什么白豆腐,好像都不过是嘴里的尝鲜,下到舌头尖上那豆类有点带涩的味道。 真是莫名奇妙,就算是那一天什么魔尊说的话都烦不过几个时辰,然后就被这莫名的思绪带偏。 「白豆腐,徐长卿,白豆腐!」 他不过是个永安当的小伙计,而对方却是蜀山的大师兄,似乎就像是两个完全没有联繫的人,他也就只能这么怨念地念着那个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来去匆匆,真不愧是一身的白。 在这昏暗的油灯光下,他沮丧地垂下了眼。 随机,安静地注视着那一丝不苟在燃烧的油灯,暗地里偷偷笑着自己的生命还不如这么一盏。 人不是灯,也不是其他什么动物,也不是放任情感支配自己的魔,更不是感情淡漠的神仙老爷们。 他景天这一生是人,有作为人的烦恼,有作为人的感情,可是人活在这世上,却永远不是感情所驱就能去做的。 「啊,白豆腐,你害得我好惨,哈哈哈!」 又有什么好烦恼的,渐渐地,贱贱地,他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 不久,重归于这暖黄的灯光下,拿起了那些工具,继续自己的工作,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最后又决定了什么。 不过是一天深夜里闲来无事的愁绪而已。 过了一会儿,龙葵从自己住的屋子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走过来,敲了敲这门,没什么反应,想了下就直接推门进来了。她施施然地进来一看,看见自己的哥哥躺在那黏土盒子旁边睡了个正香,脸上还有一些沾上的黏土。 「哥哥!哥哥?」 在旁边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醒,龙葵中途眼睛闪过一抹红色,但很快地消失了。 「不要这样,这点温度没什么大碍的。」 「……」 「哥哥,不久后会遇到很多的事情呢,我有这样的预感,所以——」 不要打扰他了。 夜深了。 在遇见流星雨之前,他那天晚上梦见了一个臭老头,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居然要用金银财宝来诱惑他,他堂堂永安当景天景大爷岂能——真上道!可是茂茂居然趁他刚拿过那个宝贝的时候,摇醒了景天他,然后就是出去看流星雨了。就在那一天晚上,他那天捡了一个一半的玉佩,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宝贝,捂在怀里准备买个好价钱,后来却在一次混乱中不见了,似乎…… 罢了,今天他又看见了这个臭老头,不过,这个老头,怎么——这么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小伙子,你将——」 「……拿来!」 景天表示对这些一窍不通,并且表示想要知道那一天臭老头拿来的宝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那老头咋看之下神风道骨,却眯眯眼笑得跟他以前认识的买东西的老滑头一样,一看就是在算计他! 当然是不能中这个不知道怎么来的臭老头的算计啦! 老头犹豫了一会儿,復又问道:「你真的想要那东西?」 他翻了个白眼,笑话,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他想要的吗?等这个什么,大概是梦结束了,他就通讯白豆腐说这件事情。 (白豆腐:……通讯器不是谈家常的,景兄弟。) 见此,这老头一抛浮尘,托手,忽然间,一个方盒大小的东西凌空飞来,端端正正地落在了老头那沧桑无比的手中。 第42页 景天抹了抹眼睛,又擦了擦脸,围着这老头儿转了一圈,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个盒子好久。 很漂亮的盒子,看起来十分华丽——一定可以买个好价钱! 「这,可不是可以拿来买的东西,它里面的东西,普通人碰了会带来厄运。」 老头似乎听得见景天的心声,一挥袖,这个盒子就消失了。 直把景天气得摇着老头儿的肩膀喊他拿出来。 老头站着,风不动。 「你看」,他眨了眨眼,实在让景天噁心得后跳,「你不是被迷惑了吗?」 「哇!臭老头,你刚才做的什么噁心动作啊!」 「让你离我远一点的动作。」 「……天底下的老头都像你一样老不修吗?」 景天捂着自己的心口,表示心脏有点疼——被吓得疼。 可惜这老头——清徽道长并不准备放过景天,或者说,景天就是有缘人,与他的大徒弟徐长卿一样。 「老不修算不上,不过尘世歷练一番,人情世故见得多罢了。」 「看来老头你也算得上一个有道德的老头了,那么,我可是从未在那一天之前见过你啊!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景天指了指这臭老头的鼻子,看他还是笑嘻嘻的样子,自己倒是气得直接坐在了这山峦顶的地面上。 而这老头还是那般故弄玄机。 他遥指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会在不久之后遇见,到时候你一切就会知晓。」 「总觉得我不可能知道所有一切的!」 景天这句带着一点自己都不知道情绪的话,清徽道长却没有回答,他摸了摸自己长长的鬍鬚,显得那般与这尘世格格不入,好似一阵风——不见了。 景天也醒了,刚才的一切模模煳煳的,只是记得要跟白豆腐打个通讯,就摸出了那个东西。 放在面前好一会儿,他没有动手。 「算了」,他想,白豆腐才刚回蜀山不久,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这时候,就不要拿小事情去烦他了,哪天等我练剑练得不顺利,再找他……」 一翻身,套上衣服就起了床。 外面,阳光正好,不久前才认下的妹妹打了盆水,准备端回去洗脸,茂茂还在唿唿大睡,何必平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丁伯嘛,景天眯着眼心情很好地想,是时候去接他的班了然后再去院子里练剑。 这依旧是平常的一天,而就在不久后—— 他又见着了白豆腐。 「景兄弟。」 白衣翩翩的道长,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而举止真是彬彬有礼,令人心生好感。 然,景天掉头就走。 他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景兄弟!」 又是一声,然后追过来的徐长卿一把就抓住景天的肩膀。 转了过来。 面对面,眼对眼,鼻子对鼻子。 「啊……白豆腐!你有啥子事啊!」说什么也不能让白豆腐看到他尴尬的样子了,景天拿出自己跑到雷州的气概,询问莫名其妙就跑过来的白豆腐。 徐长卿松了口气,伸手,意识进去说话。 回头大门一看,茂茂跟龙葵站在那里看着他俩。 一个胖得还是在吃胖,一个转动眼珠子,似乎有点不忍直视。 没多想,景天三两下拍干净白豆腐的手,吊儿郎当地大步向里面走,徐长卿紧紧跟在后面。 但,走到大门的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视线,回望过去,却是一片人海。 里面,景兄弟还在等着他来解释自己为什么到来的原因,他也就没再想这件事情。 「说吧,找我什么事?」 到了里间,景天就找了个宽板凳坐下,茂茂也跟个门神一样坐在自己老大身边,而龙葵则是十分矜持地坐下,这下子,白豆腐反倒是成了焦点。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解决的人选竟然会是他。 或许,那一天他迷迷煳煳地下山,他就该有所警觉,但现在却只记得只言片语。 「白豆腐?白豆腐~白豆腐!」景天敲敲桌子,有点烦。 就在他还想着这人的时候,突然就凭空出现了,也是奇怪,最近练剑也没什么不顺的,流利极了,连找白豆腐的理由都没有。 但真的,景天心底悄悄地说,他现在很开心。 徐长卿自己却十分混乱。 该怎么说?或许可以像以前跟那些被妖魔害了的人说妖魔死了妖魔怎么一样地去说,可是…… 「掌门派我下山来找一个人。」 实话实说。 「谁?」 两人一鬼都疑惑地看着徐长卿。 他眉间有些忧郁,也是犹豫。 景天不知道他为什么想个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的,难不成那个人是他吧!不过这也可以说啊! 茂茂的脑子有点混乱,为什么徐道长来找人要来永安当呢?难不成是来找老大的?找老大来找一个人的?还是找他的? 只有龙葵,或者说她的另一个存在十分清楚。 「为什么说不出口呢?因为——」 「我相信哥哥可以克服那些困难的!你也会陪我的。」 「……真是的。」 「我来找你,景天,你愿意与我一起去蜀山完成一件大事吗?」 第43页 「啊?哎!什么!」 受到惊吓的景天表示,他现在的大脑恐怕已经被茶水灌满了,要不然,为什么会以为白豆腐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剎那间,两个人都偏过了头。 茂茂:……老大和徐道长,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龙葵:…… 作者有话要说:  在cos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cos了吗?我没有……我…… 摸摸龙葵和茂茂,闪瞎了你们的眼。 这一阶段……自行琢磨吧! ☆、身负重任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景天,是一名渝州城永安当里的伙计,他现在——正在赶往蜀山的路上,是的,走路,走老远的路。龙葵妹妹虽然表示担心,但表示只愿意留在永安当等哥哥回来。 所以,这一趟,只有他跟白豆腐,哦,还有路上的好几只飞来飞去的鸟儿在赶路。 意外地是,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景天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令他不安的画面,虽然转瞬即逝,但在他的大脑中却就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有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脏都无法唿吸了一样,索性那只是一瞬,白豆腐虽然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也只是认为他没怎么经歷这么长……呸!景天这样认为的时候心底就唾弃了自己一秒,什么啊!这世上哪有人的身体比他更健康了! 然后,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眼白豆腐。 想不出来白豆腐深受重伤的样子,就算是在雷州那一次,白豆腐也只是被砸下了屋檐,吐了几口血。 但他仍是神采飞扬,他的眼睛依旧是明亮的。 想来,他始终没见过白豆腐闭上眼的那一面,虚弱地,如一缕将要熄灭的烛火,将灭未熄,需要人去保护。 这一个小插曲彻底打破了他对白豆腐一贯的看法。 就此,他笑了起来。 随后,就问了一个小问题。 「白豆腐啊,你有没有受过什么重伤啊?」 「有」,徐长卿认真地回答,落在他脸上的树影加深了那脸部刀刻般的线条,「我歷练的时候也遇到过比自身强很多的妖魔,那时候我们师兄弟互相掩护逃出来,还有,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看来,白豆腐受过很多次伤,景天暗暗地点头,忽然就心疼起来。 「那道士可真是危险。」 「为天下苍生,身死也不惧。」 这大概就是蜀山的道士,景天枕着自己的手臂,心情莫名不高兴起来,意料之中的答案,意料之外的自己。 上蜀山的路还有很长,他抬头瞧了瞧那天边的太阳,毫无保留地照耀着世间万物。 自己也被包裹在那层层光芒中。 天下苍生,是他所不能懂得的大道。 景天拉着白豆腐的手,指了指路边的树叶,就那么简单地说道:「要是我,我就只会管这棵树明年结的果子是不是也跟今年一样地大!」 柚子,还未成熟。 却已是窥见了它长大的样子。 徐长卿也明白景兄弟的意思,点点头。 「景兄弟……」忽然有些话梗在了嘴里,徐长卿看着景天向前愉快地蹦了好几层台阶,回头疑惑地看他想说什么,「这样也很好,一家一户,千家万户,一国。」 「啧,白豆腐你又在讲那些酸熘熘的道理了。」 景天就哈哈大笑起来,在他对面的白豆腐无奈。 「这……」 余音落在树叶间的缝隙里,落在这石阶的层层阴影里。 这漫漫的长路,始终都显得不长不短。 …… 「胡闹!」 元神长老一个人在那里唱着红脸,其他三位长老加上清微掌门都纷纷劝他以大局为重。 「掌门,你确定那画面里的油嘴滑舌的臭小子就是能够担当蜀山甚至这个天下大任的吗?!」 清微:「元神长老,你过于肤浅了,看一个人是否能够担起重任绝不是单看外表的。」 「对啊对啊,掌门观察了这小子好久,定是有所了解才会让长卿去的。」 一个长老劝道。 「元神长老,你太过担心了!」 又一个长老说了一句。 还没等最后一个开口,元神就大大地唿了口气,哼了一声。 「但愿如此!」 另一边,景天两人终于来到了蜀山门前。 却说这蜀山,浮于空中,唯有一道长长的石梯悬浮于空中与中间那座大殿相连,四周又有高悬的石梯向四周延伸,延伸的地方各有不同。 而在景天与徐长卿面前是一座辉煌的门,门前站着两个蜀山弟子,都向白豆腐行礼。 「大师兄!你回来了!」 「大师兄!」 白豆腐都微笑着一一回应。 景天瞧了瞧,听到这几句,就上前揽过一个看门弟子的肩膀,指了指白豆腐。 「大师兄啊?」 「大师兄啊!」 这人回了个疑惑的眼神。 「你们的大师兄每天都干些什么啊?」 景天继续问道。 这个弟子还没回答,徐长卿就拉回了他。 「景兄弟,我每天早上都要起来练剑,修习法术,纠正师弟们的错误,下山去歷练,吃饭,打坐。」 「这些一天可以完成吗?白豆腐,你每天就这么无聊啊!还没有睡觉!」 第44页 景天一边惊讶着,一边跟着白豆腐走进了最中间那座大殿里,路边经过的蜀山弟子们都被自己大师兄一个手势打回了。 白豆腐依旧十分热心地回答:「修道之人,不怎么需要睡眠,打坐可以使得我们获得充足的精力。」 「那,那一次你为啥同意了茂茂的话,跟我们挤被窝啊!」 对此,白豆腐只是深奥一笑。 景天也是乐呵一笑。 彼此,一切无言,却又都明了。 「他们来了。」 坐在中间的掌门睁开了眼,手中浮尘一挥,一阵风起。 元神长老半是忧郁半是气恼,说什么「长卿这小子这次也是慢」,被一旁瘦瘦的长老回了一句「不是有个景天吗?」,被堵回去,半天都不说话。 这时候,门开了,一道光从门口射了进来。 大厅里点燃起的蜡烛幽幽地闪着那红彤彤的火苗,晕染起架子下一层灰暗的影子。 「掌门,各位长老,长卿带着景兄弟回来了。」 徐长卿还是双手行了个礼,旁边的景天看着这一群老头儿正中间的老头儿,瞪大了眼。 这,这——不就是他梦中那个臭老头吗?! 清微对着景天微微一笑,了如指掌。 「好久不见了,景小兄弟。」 清微走了过来,景天慌张地退了几步,直到白豆腐看他脸色不好,託了他一下。 才如幻如梦地清醒了过来,顿时,他就想起来那个梦中这个老头说的话,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还以为是句胡言乱语。 「我们会在不久之后遇见,到时候你一切都会知晓。」 「小兄弟,现在,你明白了吗?」 清微这笑,简直就跟引诱小孩子吃酸死人的糖葫芦一样,景天立刻就大叫了一句。 「鬼啊!」 然后躲在了白豆腐后面。 徐长卿只得轻声说道:「景兄弟,这位是我们蜀山的掌门,清微道长。」 「小兄弟,明白了吗?」 清微摸了摸他那又长又白的鬍子,看起来十分和蔼。 后面的那个胖长老皱着眉头,似乎要随时发火一样。 景天从白豆腐后面施施然地出来了,指着这老头儿的鼻子,就问:「你不会用什么法术来过我梦里的吧!」 「没错。」 清微很直接就承认了。 虽然,景天很想吐槽他的不要脸,不过这脸皮的厚度也不是他可比拟的。 还是问点实际的问题,再不济,白豆腐也不可能把我推进了黑心的地方,这点上,他有着莫名的自信。 「你,清微道长,请问你找我这个默默无闻的人有什么事吗?」 「景兄弟……」 「哎,长卿,你退下吧。」 清微道长心中却是想,为何自己这名得力的弟子这时候开口了?没人回答。 白豆腐也是迂腐地就此告退,走之前还有些犹豫。 看了他一眼。 景天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白豆腐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 不过,现在,这位蜀山掌门详细地给他讲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最开始是由一次人间危机所引起的。 在二十五年前,妖界及邪灵界,两界联盟合力侵占人间,大举入侵,由于蜀山派陷入敌众我寡的局面,不得已之下,清微、净明、和阳、苍古、幽玄师兄弟五人几经商讨,经同意共同修习蜀山派禁术,把体内的邪念排净,从而令功力大增千万倍。 他们用了7天时间解决了妖界和邪灵界的入侵事件,使得人间恢復正常秩序。同时却又造就了一个对人间更大的祸害。 当他们五人把邪念逼出之后,趁着它尚未成形之时,把那股邪气关入了锁妖塔,以为就此解决了祸端。不料邪气一直以天地间所有邪念为生存养料,今非昔比,越来越强大。 若它修炼成形,将会炼成六界之外最大的邪体,在六界里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但有一个法子可以在它未成形之前消灭它,那就是神界的天池。 「……只要到达神界的天池,将这个装有我们五人邪气的盒子放进去,就可以净化它。不过,到达神界,需要天帝的允许,还需要天人的血打到通天石上打开通往神界的通道。而小兄弟,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天人!」 「???」 震惊之下,景天条件反射地准备扳开这臭老头的手——嗯?抬头,景天看见这老头儿神秘的微笑。 「倘若小兄弟不信,我们可以去通天石一探究竟。」 景天:…… 他看了看清微身后站着的四位十分和蔼的长老,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最终口上屈服了。 「看吧!看吧!要是你们找错了人,可不怪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面五个人面面相窥,都笑了。 就连元神长老那么凶的胖老头都笑得十分高兴。 他却松了口气。 生于天地,何人无大丈夫之梦? 作者有话要说:  搜资料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bug……,糟糕,不过还是可以解释的。 这一卷大概还有一二章,就到下一卷了,那时候卿景两人的关系会有大进展! 万岁!不过看我这更文速度,也不知道何时能更到那里了…… ☆、回到渝州 第45页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高耸入云间的塔,紧紧抓住塔的铁索,立在中间那沉重的石碑,共同构成了景天眼前这一副画面。 自己的心也随着这眼前的画面而沉重了起来,白豆腐悄悄扫了他一眼,绷着嘴角一言不发。 蜀山掌门与长老们先去试了试这通天石,鲜红的血从指尖而发,被他们按在了那石头上,丝毫无任何反应,无论是哪位长老。 掌门摸了摸自己的长鬍子,表情早在意料之中,然后是他与白豆腐的血。 景天随意地走了过去,但其实内心还是很紧张的,无论是拿着被割伤的手按了上去,还是白豆腐看见他那眼中的表情。 但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 而那一瞬,地动山摇,天地为之色变,光从通天石上爆发而出,在那半空中凝成了一道虚无的门。 另一边,狐妖万玉枝狼狈地逃回了村子里,这里还是她走之前那样萧条。 「办事不利!」 在大脑里,那声音响起来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毫无理智,毫无感情,毫无人性。 狐妖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妖怪,哪里要来的人性。 这天还未黑,她的世界却早已一片黑暗。 「唿~」 夜逐渐深了,景天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人,空荡荡的感觉想得也越发偏激——白天那一幕始终在他眼前反覆迴旋。 那一束光。 照着这通天石边的每一个人身上,落在他身上,落在……白豆腐身上。 什么是天人?仙?神?以后,白豆腐会成仙,那么,他又是什么? 疑惑的加深,时间的加速,最终他还是睡着了。 闭上眼,柔软的月光从窗户一直绵延,飞过他的身体,在那床边地面上凝成一地的水,波光粼粼,像是人的心境,无止境地在波动。 「龙葵!你在看什么呢?」 茂茂疑惑地看着老大的妹妹坐在门对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从吃完早饭就这样了,跟何必平说他就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人家的事你干什么?只是这是老大的妹妹,怎么看,都很重要。 茂茂问的时候,龙葵就与另一个自己说话的状态回到现实。 「我在想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老大?去蜀山又不危险,迟早都会回来啊!龙葵妹妹你不用担心啊!」 茂茂耿直地又想了一下,说。 「还有徐道长那么厉害的人跟着,也不会有事的!而且老大真的很厉害,我有次看他练剑,那气势吓得我连吃了好几个肉包呢!」 「……我觉得可能是许大哥你饿了。」 龙葵顺口说了一句,她心情好很多了,至于如何,原来是这几天哥哥不在身边,又转牛角尖了。 茂茂就是觉得有道理,摸了摸自己的头,若有所思。 「龙葵妹妹,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少吃点了?」 「这个……」 龙葵感觉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的人间说什么最好呢?虽然茂茂的的确确胖了,但这么多年,总有他自己的道理。 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俩的对话,那声音有些刻意的尖酸。 「茂茂,你少吃一点跟多吃一点差不了太多,何必呢?」 「必平你说得对!」 茂茂转过身,就是释然的回答。 「……」 显然,何必平他是在对牛弹琴,就哼了一声,走过去拨算盘了。 清微老头儿送了他一个很华丽的头盔,他一眼就认出这大概是两千年前的东西,一个老古董——没想到这老头儿居然这么上道。 景天就笑嘻嘻地接了过来,也笑盈盈地对着清微老头没形象地说道:「这东西是我的了?」 「是的,小兄弟,这东西本来是你的,现在我只是将它还给了主人。」 怪了,这老头儿又在说什么奇怪的事情,景天转了转眼珠,看见蜀山掌门后面的元神长老不屑地对他哼了一声,白豆腐则是在嘱咐常交叉一些事情,那个字真是难写又难念,什么事情要说这么久。 白豆腐,是蜀山大弟子,现在——「对了,白豆腐跟我一同下山,到时候如果我俩意见分歧该听谁的啊,清微掌门啊?」 说出来还是该正式一点,免得这白豆腐又对他念什么道德经还是弟子规。 清微老头儿便把白豆腐叫了过来,说了一番文绉绉的话,大抵是什么听他景大爷的话,哈!这下他景大爷算是翻身做了主人,叫得这白豆腐哪里也不准乱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才好! 想着,他就偷偷地愉悦了起来。 「白豆腐啊,这下我就是你的主子了!」 站在下山的小道上,景天对着这路边的常青树,野花,野草以及前面背着书箱的白豆腐激动地大声地喊了出来。 但见白豆腐无奈地回应了一句。 「景兄弟,长卿会保护你的。」 避轻就重,这白豆腐还真是道行高深,一点也不能从他那满口的仁义道德里看出来。 景天一下子就跳了下来,嘻哈的。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不过我景天当白豆腐你这主子是当定了,别耍赖啊!」 一缕微风拂过,吹起他脸上的耳发。 那双眼,比任何语言都要令人感觉心悸。 第46页 「长卿会的。」 会的是耍赖还是会的是履行诺言,景天还没想明白,就感觉白豆腐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将他的头髮弄好,然后脸上出现了有些逃避的表情——怪了,白豆腐在干嘛呢。 这样想着的景天,也觉得这条路似乎走得太长了。 长到他走路得脸上都发烧了。 「哥哥!」 第一个看见他俩的就是天天坐在门槛前的龙葵,她单纯地站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还小步跑了过来。 「徐道长!」 也跟徐长卿问候了一下,不过她的目光始终都放在自己哥哥身上,也就发现他哥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之前他俩发生了什么。 「哥哥,蜀山的事情办得还好吗?」 想不明白,龙葵就问了其他的事情,这点上景天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顺便他们也往永安当里面走。茂茂看见景天回来,就惊喜地喊了一声老大,然后跑到后面去叫丁伯了。何必平在古董中间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埋头于其中了。 终于,景天说到了临走前那老头儿送给他的一个头盔,说道:「说来奇怪,这个头盔清微老头说是我的,可我怎么也没见过它。」 「哥哥,那是怎么样的东西?」龙葵有所联想,她——想到了很多年前哥哥临走之前戴着的头盔,她那时远远地藏在柱子后面,看着他意气风发,然…… 景天也似乎察觉到自己这妹妹情绪有些不对,推了推白豆腐的肩膀,喊他把东西拿出来。 徐长卿摸了摸鼻子,将背上的书箱放在地上,打开,略过一堆的书籍,从里面翻出了那个银色的头盔。 龙葵捂住了嘴。 景天拿着头盔递到了妹妹的面前,表情波动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头盔,你认得吗?」 「哥哥。」 龙葵的手伸了过来,景天触碰到的时候还感觉有些颤抖——这是谁的?真的是他的吗? 捧着头盔,龙葵将头斜靠了上去。 「哥哥……」 不是在唿唤他,景天,他这样笃定地想,回头与白豆腐交换了个眼神。 徐长卿走了过来,客气地跟龙葵说。 「龙葵姑娘,你要不先回房去吧?」 「恩……」 龙葵失神地走了,还带走了头盔。 而景天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背影,苍白而虚幻,还是没有开口。 何必平倒是开口说了:「景天,她不是你的妹妹吧!」 却在景天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匆匆躲开了,绕过走来的茂茂和丁伯,何必平跑到后院去了。 现在,景天的心情很是不好,连丁伯问了好几件事情都是简略的回答,后面跟的是白豆腐一大串的解释,然后他被白豆腐拉走了。 茂茂跟丁伯大眼瞪小眼,对现在的情况是什么都不了解。 当然,后来怎么样他们也不太清楚。 一处幽静的地方,竹叶沙沙飘动,栏杆边上的野草舒展又低头,而对着的水井静静的,拉动的绳子安静地躺在地上,蚂蚁悄悄地爬过,地面上留下点点碎屑。 一切都正常极了。 「咚!」景天砸了一下栏杆,「砰!」他又踢了一脚。 白豆腐站在他身旁,目光却注视着远方,偶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景天。 他有点气恼,但很快就恢復了拿着懒散的态度。 「白豆腐,我其实一直知道,龙葵说的那个人不是我。也许跟我有关」,景天偏头对他笑了笑,「恩,那时候白豆腐你又说什么——什么?」 白豆腐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了景天。 「景兄弟,不知道你进步如何?」 「哼!」 这点上,景天是决不会向白豆腐认输的,伸手将剑夺了过来,刷地一下打开,好奇地摸了一下。 然后,他对准了白豆腐。 「来试试!」 就这样,他们从这里剑拔弩张地走到了院子里,白豆腐拿起了地里一根树枝,微笑着,看着他。 剑与树枝在半空中交错,又很快分离。 另一边,龙葵将头盔放在了桌子上,看了很久,久到另一个声音问她。 「你在回想过去,但现在不好吗?」 「哥哥,我知道无论是哪个哥哥都好——我刚才是不是……」 龙葵勐然地惊醒,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另一个声音嘆息了,却笑:「有什么关系,那个傻哥哥恐怕被正和某人卿卿我我呢。」 「……」 龙葵羞红了脸。 「真是的,你在说什么啊!」 从窗口看过去,景天正和白豆腐在练剑中。 「哈哈~」 愉悦的笑声一下子,就将春风带进,而这银色的头盔蓦然地闪烁了一下。 ——第三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文风突变,咔咔咔 这一章结束了就是下一卷呢,希望多多评论,么么哒 感觉在ooc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哈哈哈……或许…… ☆、初来乍到 呵!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这是一个官道旁的小村庄,有着青山绿水,茶摊糖水还有飞鸟与青蛙,如任何一个小村庄一样安静祥和,又格外不同。 这个村庄有个普通的名字,安宁村,以前村民早起晚息,男耕女织,平平常常。 第47页 唿,风捲起地上不知道是谁丢落的纸钱,散向空中,抛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在了来人的手中。 少年郎抓起纸钱看了眼,上面胡乱涂着字符,泛黄的纸边缘还有烧焦的痕迹。 现在,这个村庄行人都没见着几个,唯一一个还是路边捡的唐大小姐。 是的,景天一行人出了渝州城后不久,就在路边看到了站着直跺脚的唐雪见,天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还没等景天想个明白,唐大小姐就以自己身手不凡见多识广的理由挤进了他们这一行人里,还是白豆腐越权同意的。 景天这次出来,白豆腐就不必说了,龙葵则是眼巴巴地跟着过来,还有茂茂,自告奋勇地挑着——背着行李跟来了,而丁伯表情伤感地在门口朝着他们挥手告别。走后不久,茂茂就说何必平秘密地塞了他一整只鸡,被发现了的景天无情地分作了午饭。 然后,下午就遇见了唐雪见,拿着一个朴素的小包裹,看到他们就走了过来。 「我说,唐大小姐,你不在唐家堡待着跟着我们干嘛?」 路上,景天十分不高兴地问她。 她也十分不屑地回答:「本小姐去哪跟你这臭豆腐有什么关系!我……我就出来长长见识。」 扭扭捏捏的,真是不像这个大小姐的性格,但也像极了这个八婆会说的话。 然后,就到了这个小村庄。 之前的茶摊的老头听说他们要往这边走,还提醒了一番,说那里有妖怪出没。 然而这是必经之路,哪管得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都得往那边走一遭。好吧,其实是白豆腐认为身为蜀山弟子,降妖除魔不说,守护一方黎明百姓是他们应尽的责任。 啧,景天看了看连声说好的唐雪见,心里诽谤了一句——修个仙就是了,还这样。 反正就是各种不是滋味。 他又想起了那天的光,落在石上,落在地上,落在他们的身上。 而站在他面前的白豆腐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摸不到的虚影。 「哥哥,那里有个客栈!」 龙葵指着不远处还点着灯笼的地方说道。 随之,白豆腐也轻声询问他的意见,说道:「景兄弟,天色渐晚,我们就在前面的客栈住下如何?」 「不住难道睡野外吗?」 心情不好的景天白了白豆腐一眼,又斜着眼看着这唐大小姐,十分不友善。 对方也同样不友善。 「你看我干嘛?」 「看你会不会晚上不睡着,失眠。」 他随意地答了一句,也不等某个脾气暴躁的少女回答,就哼着歌走了进去,茂茂跟龙葵大眼对小眼,就跟了上去。 白豆腐就在此对唐雪见说道:「景兄弟刚才的话不是有意的,雪见姑娘不要见谅。」 「谁跟他计较,就是看不惯我!」唐雪见忽然就转眼盯着徐长卿,问他,「长卿大侠,虽然我这句话问的不好,我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样选择呢?」 「……」 「我不清楚」,他在那一瞬突然就闪过某人笑嘻嘻的脸,接着他就改变了说出口的话,「即使我离开蜀山,我也不会放弃守护一方黎明百姓的。」 空白,是短暂的空白。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唐雪见,她脸上呈现出吃惊无比的表情。 「长卿……大侠?」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后半句还没有说出,就看见某位道长急忙地转身——跑了。 跑得灰尘都飞起,迷了眼。 唐雪见:……长卿大侠……真的有…… 那边的景天随意一看,哟,那块白嫩嫩的白豆腐突然就跑到他前面去了,在他背后喊了他一声,也不回答,他有点生气,就快步走上去。 不料—— 「景兄弟。」 他背对着景天,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 不知为何,景天就停下了脚步。 轻轻地,像是春天的风,春天的雨,春天的云。 「嘿,白豆腐,我们住一间房吗?银钱有些紧张。」 这几句话大概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说完后,景天就想掌自己一巴掌,他根本不管钱来着,钱都是白豆腐付的。 白豆腐笑了一下。 这气氛有点奇怪。 龙葵跟茂茂都慢慢地走过来。 而打破这尴尬气氛的却是那客栈老闆,却是满口的胡说八道。 「几位是来住店的?小店今天客满了。」 宽大的衣服撑起他那肥胖的身躯,脸上笑得褶子都起来了。 听后,白豆腐暂且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回过头跟景天对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景天抱着拳,很是「和蔼」地问这位掌柜的。 「你说,客满了?那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 唯一窜出来的人是客栈的小二,肩上搭着块破布,然后畏畏缩缩地走到了客栈老闆后面,试图用他肥胖的身躯挡住自己。 真是古怪,白豆腐皱起了眉。 茂茂背着行李,很好奇地说:「老大,不会有人开门不做生意的吧?」 「恩——你这破店不住人了吗?!」 「小店,是客满了。」 面对这样几个人的压力之下,客栈老闆擦了擦自己脸上狂冒出来的汗,硬着头皮说。 第48页 白豆腐已经拿出了罗盘,看着四周,桌子都有些破旧了,下面的蜘蛛网还没有擦去,与这个村子的古怪如出一辙。 景天还在试图跟客栈老闆沟通交流,对方——只是重复着客满了客满了,连后来他拎出后面的客栈小二,事情也没有得到好转。 「好吧!吃个饭你总可以了吧!」 景天说得气喘吁吁,拿过茂茂递过来的水壶就一脑子地喝了下去。 这客栈老闆总算是松开了嘴,连忙在另一个火爆大佬的注视下,狂点头同意,然后踢了店小二一脚,让他赶紧下去准备些酒菜。 落座,店小二拿了根黄帕子随意擦了擦,就赶忙去了后厨,接着传来一阵剁刀的声音。 龙葵好奇地问景天。 「哥哥,那个客栈老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我看,是心里有鬼!」 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让那个掌柜松口,景天算是郁闷到了极点。 连唐雪见这次也是分外地同意景天的看法。 「这个客栈八成是有问题,长卿大侠,你察觉到了什么?」 徐长卿低头看了自己的罗盘,正在拼命地旋转中,但始终找不到源头,他淡然地回答了一句妖气很重。 很快地,徐长卿就看见景天手里的杯子落到了桌面上,茂茂吓得直哆嗦,而唐雪见也是摸着手腕面色沉重,龙葵继续小口喝着茶。 「不必紧张,这个妖怪应该还没害死什么人。」 他好心地宽慰了一下,结果反而害得茂茂抖得更厉害了,拉着景天的衣角喊着老大。 这时候,景天已经把偶然落下的杯子放好了,就一巴掌重重地拍了拍茂茂。 「抖,抖什么呢!」 经歷过大风大浪的景天表示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识过!但茂茂——也影响了他。 茂茂一下子就被拍得僵硬了。 一旁的唐雪见没好气地对着景天说道:「臭豆腐,你别抖啊!」 「瞎说啥啊!我才没抖,是茂茂啊!」 景天侧眼一看,茂茂已经安静了下来,那就奇怪了。 「咚!咚!咚!」 厨房剁菜的声音越发大了,而那个古里古怪的客栈老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小二还没有上菜。 这一联想,真是把景天吓到了。 「你们说,这个客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小声的,就像是害怕惊扰了那等待猎物慌乱的妖魔一样。 白豆腐也察觉不对,他的罗盘还在拼命地转动着,似乎永无止境。 茂茂已经吓得抱住自己老大的腿,闭着眼啥子都干不了,让一边的唐雪见抽搐着脸,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只有龙葵回答了景天的问题,十分单纯的样子。 「哥哥,龙葵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一股腥味。」 「什么腥味?」 景天正在试图让茂茂冷静下来,害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茂茂也在自己老大努力的基础下感觉自己冷静了不少。 白豆腐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愤怒了起来。 他们闻到了。 是从后厨那里飘来的,非常难以言明的味道,好像泡了很久,晒干了很久。 刚才的抖动仿佛只是错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景天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往客栈老闆那边看去,没有人,奇怪,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而鼻子旁边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不是香味,而是另一种味道。 唐雪见往后厨那边看了一眼,店小二的腿从帘子下露了出来,似乎在准备什么。 白豆腐将自己的剑放在了桌子上,扫了一眼景天。 他的目光平日里清澈而带有正气,现在却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忍耐什么。 「一种……」龙葵在想像着组合的东西,「似乎是,生锈的铁器的味道?龙葵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她的声音沉默了下去。 众人也沉默着。 这时候,茂茂抖索着放开了老大的腿,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原位,跟着众人的视线,向后厨那边看过去。 而白豆腐突然就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与原版的电视剧剧情大概南辕北辙吧……至于接下来怎么发展,我也不知道…… 写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恐怖,哈哈哈 至于紫萱,我在纠结要不要在这一卷中出场。 顺便说一句……楼主在爬墙中…… ☆、陷阱 秋夜凉风起,清气盪暄浊。 看那白衣道长,修长身姿,星眉剑目,手中建言剑温和而带有丝不见血的锋利。 他起身向后厨那边走去。 景天的视线随着他看去,那后厨边上的小二的腿突然就不见了!店小二?! 也不知是小二不见了,还是本就不在。 视线转回。 这四周空荡荡的,一直飘着一股浑浊之味,越发香浓,却闻了想吐,不似常人所能承受。 当机立断,景天就喊着自己妹妹、小弟跟八婆捂住口鼻,然后自个儿就撕开自己半边衣袖,悄悄跟着白豆腐走。 他走得很慢,很稳。 景天曾看过很多次白豆腐的背影,每一次都如此专注。 这就是徐长卿。 而他直视前方的目光也匆匆而专注,瞬间,暴起——突如其来的水木勐地炸开,后厨的帘子也一分为二,剑更是直直地冲进了那里,插进了某个肉体里——突然出现又倒地的面目变得可怕却也辨认得清的客栈老闆。现在,他愤怒地吼着,狂叫着,块块红黑的肉挣扎着从他那肚子,那手臂上掉下来,看起很疼,丝毫不动,细细看去,那双眼已是泛起了绿色。 第49页 浓郁得像是什么即将到来的绿色。 景天一愣。 有谁回过身来,就这样退到了他身边。 是白豆腐这个装逼的! 徐长卿抖了抖自己的剑,三两下把上面的血迹轻轻地抖落在地。 滴答,是血落下的声音。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你看见了!」 这道,是谁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不是从客栈老闆那里发出来的,他张口只吐露出毫无意义的字,更像是在屋檐上发出的,抬头看去,没有人,也没有妖怪。 然而,这声音在这客栈内迴转,一次又一次。 「你看见了!」 「你看见了!」 龙葵颤抖着,要拉已经吓得不行的茂茂跑过来,结果他钻进了那桌子下面。 这时,白豆腐跟景天还在寻找那声音所传来的地方,还是没有发现那声音的来源。 唐雪见倒是镇定自若,斜眼瞧了瞧那坐在地上不动的客栈老闆,就算是他双眼泛绿也没有激起她半点的恐惧心理。 「我说,白豆腐,你觉得那个装神弄鬼的是何方神圣?」 「装神……弄鬼?」 人的一生有很多愤怒的时候。 这里没有人知道那道声音里面所包含着的愤怒是什么,尖叫着指控他们看见了什么,谁看见了?也许是客栈老闆那狼狈不堪的身体,也许是那死去的灵魂对于进入他安息地之人的警告。 就像个疯子一样。 不停迴旋着。 龙葵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或许出身于蜀山的白豆腐心底里有些感应,但还是龙葵先说出的。她发现了从后厨传来的「香味」原来是血腥味,她发现了窗外忽然就挂起的风越来越大,勐地一下把门撞开,「啪」地一声,除了白豆腐之外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到门口那里。 暂时,没什么意外,要是把那声音忽略掉的话。 景天连忙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低声嘟囔了几句,就搭着白豆腐的肩膀,试图让众人的心情放轻松一点。 「外面这风也太,太大了!哎呀啊!白豆腐,这人吓人的都要吓死人了!」 虽然连他自己也没有怎么放松,但忙着找出幕后之人的白豆腐还是十分捧场地回以一笑,虽然有些敷衍,更不提茂茂跟龙葵了。 大概只有唐雪见感觉自己分外寂寞,心里头埋汰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荒郊野岭的,又想起了自己是主动加入的,那个臭豆腐赶她还来不及,绝对不是为了逃避即将到来的婚事。 没有人有权利阻止一个人去送死,同样地,也无法阻止一个人去作死。 唐雪见拿起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武器,就慢慢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就一眼。 灰白的雾飞了过来。 她怔怔地瞪大了眼,举起自己手里的武器——在离家之前顺手拿走的细剑挡在了身前。 穿了过去。 一阵阴冷的感觉。 这一切景天他们都看得分明,一只鬼,或者说之前那个店小二的魂魄从门口飘了过来,几乎透明的灰白身体穿过了唐大小姐的身躯,飘了过来——当即,白豆腐就射过去几道符,还是蓝色状态的龙葵就快速地跑了过去将唐雪见扶了起来。 景天原地跳了一下。 「什么——鬼!」 「鬼!啊,老大,鬼!」 茂茂又吓得钻回了桌子底下。 白豆腐还念着咒语,他之前扔过去的几道符都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的鬼挡下了。 景天看见,新出现的鬼魂面目模煳不清,比起来这个鬼魂脸上居然还有表情——那种愤怒的表情。 「你看见了!」 众人一愣,原来是他! 这声音,那道愤怒的声音再度出现,依旧是阴恻恻的,但不知为何景天那颗担着的心就忽然平静了下来。这时候,龙葵已经将几乎快要昏厥的唐雪见带来了。 她醒了。 「你——」唐雪见一下子就站起来,怒火中烧,「我们就看见了你这死掉了的鬼!」 得说,这是头一次景天觉得这八婆还算得上顺眼的一回。 在这小二鬼呆滞着的时候,他首先鼓了鼓掌,还以眼神意识了随时紧绷的白豆腐,龙葵则是纯粹地收到了习惯的伟大力量,也不知道红葵在心底翻了多少个白眼。 唯有茂茂十分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自己不存在,身上还被手疾眼快的白豆腐贴了好几道符,算是无碍。 「看见了。」 小二鬼没有理会这些,他低声地说了这句话,就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唿~唿~」是外面的狂风,从没有关上的客栈房门以及窗户吹了进来,还吹进来一些别的东西。 无数的半飘在空中的灰白影子,都辨别不出是什么样貌了。 可悲,可嘆。 「景兄弟」,白豆腐匆忙地喊了一声,「你们要小心。」 说后,他就几道符护身,毫不犹豫地沖了出去,这时红葵似有所感地往那边射了一箭。 像是一条不归路。 景天注视着,白豆腐他的剑法没有什么破绽,建言剑飞起直落,很快就在鬼海里清理出一条道路,像是黑暗中的灯光。 那时,他的唿吸慢了半拍。 接着,他也毫不犹豫地向前踏出一步,抽出了一直随手携带着的魔剑,跟在了后面,唐雪见跟红葵自然是不甘示弱。 第50页 顺便地,白豆腐拉起了一直躲在桌子上面的茂茂。 睁开眼,茂茂又吓了一条,显得既茫然又无助。 茂茂:啊!!!!好多鬼! 惹得集体纷纷都白了他一眼,景天更是小跑过来揪了揪茂茂的大耳朵。 「老大~」 很惶恐的茂茂这样说。 景天扬了扬眉毛,意思他继续。 「白……徐道长,我们,们这是要出,出客栈吗?」茂茂反倒是问起了又点了几道符的白豆腐。 「没错。」白豆腐轻声回答。 景天注意到,白豆腐的衣服似乎也沾染上了这灰白的色彩,整个人显得缥缈了起来,虽然以前也感觉很是遥不可及,但自从白豆腐成了他景天的僕人之后就没有这样过了! 「不过——」 「是你们先出去,我来对付那……」 「够了」,谁也没有料到景天会这样愤怒,他又喊,「白豆腐,我来!」 没有再说,景天就那么跑了回去,跑过了白豆腐,跑过那些障碍的桌椅,跑过飘在空中的鬼魂,沖向——黑白色彩。 「……你愿意相信奴家吗?」 「作为人,我不该相信你,但——」 「哈,那就由奴家来给出足够的诚信吧,如何?」 「……」 「唿~」 蓦然瞪大了眼,景天摇了摇自己的头,刚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好慢啊,我都快饿死了。」 「得了,看这个客栈都快要倒闭的样子,没准连个厨师都没有!」 「这位客官,你这话说什么?我们这里的可是从江南来的大厨!连镇上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茂茂?唐大小姐?还有……客栈老闆的声音,奇怪,刚才似乎……景天捂住自己的头,抬眼看了四周。 没有什么鬼,也没什么奇怪的香味,只有昏黄的油灯,在夜幕下静静燃烧。 在这其中,柜檯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他们五个人。 随即,他看见了白豆腐的眼,那眼底清明,其中疑惑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情愫。 「景兄弟,你刚才一下子就睡过去,累了吗?」 「哪有的事!」 看看白豆腐还背着点行李,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拿着把破剑走着,哪有什么累的。 「那……」 「没事,真没事——睡多了有些昏吧。刚才,有发生过什么吗?」 他低声问了一下,也不知道问自己还是问的是白豆腐。 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的头是挺疼的,好像被砸了一下,索性没什么。 他看着白豆腐,说话的却是龙葵。 「哥哥,刚才雪见姐姐直接砸了桌子,吓得那老闆直接就同意了,不过还说什么几天前死了什么人,不吉利的,要住就住吧。」 龙葵甜甜地一笑,关心地看着景天捂住头的手,好奇地又说。 「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 他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灰白的世界。 斜眼看了看白豆腐,他欲言又止,而茂茂还在担忧自己的晚饭能不能早点过来,饿死了。 或许,刚才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忘记了最后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写,反正最后总要圆回去的,也许吧…… 实话实说,打斗啥的,我都任性了……啊,如果有人觉得我写得不错,在下会很高兴的。 ☆、千里追踪 既如暮雪绕青丝,何妨磐石无转移。 那天晚上的事情,景天没再想起,晚饭的时候吃了很多,都撑着了,跟着茂茂这个难兄难弟一起摸到了房间里。 很是古怪,那客栈老闆头次说住满了人,结果偌大个客栈连个住的人都没有,问起那害怕极了的小二,只是复述了一番据唐大小姐说过的客栈老闆一样的话,有个人死在了这里,不知道原因,而最近的村子里也接连死人,除了些老人,就连年轻的汉子也死了。 诡异,诡异。 更古怪的是,白豆腐有钱还不多定几间房,天知道那客栈老闆听说白豆腐是什么蜀山的道长,高兴得那脸上的肥肉都笑了起来,巴不得多送几间房给他们几个人住。 然而,白豆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定了两间房,一间给妹妹跟八婆,一间就是他们三个挤。 这间房还挺大的,景天走进来的时候感慨了一下。 有两张床,一个在外间,一个在内间。 没等景天先说什么,茂茂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倒在了外间的软塌上,怎么摇都不醒了,真是雷打不动。 他挑了挑眉,还准备使用些——「景兄弟,要休息了。」 真是,白豆腐怎么早不说晚不说?他心中诽谤着,还莫名其妙带着点欣喜。 白豆腐关了门,审视了一番这屋子,点了点头。 随即,那墨色的双眸就钉在了景天的身上,很深的颜色。 不知谁拆了髮带,青丝泄下,与白衣映照,竟然让人感觉脸上起火了。 不就是个白豆腐吗!景天心里头骂了自己一声,就装作很自然地咳了一声,咳咳咳。 「白豆腐,你先。」 「?长卿不明景兄弟这是何意?」 白豆腐就这样走了过去,脱下了外衣,放在了椅子上,他里面也是一身白白的,真不愧是白豆腐。 第51页 这期间,景天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背影,宽广而辽远。 「景兄弟。」 那时候,白豆腐欲言又止的神态又出现在他眼前,头疼。 他垂下了眼,心里想着白豆腐怎么会害他们,然后就从容地走了过去,直到——同床共枕?!还是两个人? 拿着被子呆住的景天,这时候的脑海里就闪过了这一点,顿时那里闪过了无数的……咳咳。 不就是个白豆腐,景天想,不就是跟白豆腐睡在同一张床吗?以前不是也睡过吗? 他尝试让自己向前走一点,该死的,怎么不动了,要是白豆腐笑话景大爷怎么办?他的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白豆腐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扫了四周。 但随即,他就没什么心思想这件事情了。 他昏迷了。 这来源于白豆腐直接在他后脑勺磕了一下,那一下真是十分熟练啊,他想,而他昏迷前还听见白豆腐说什么「景兄弟,长卿这是迫不得已」。 呸!什么迫不得已?!所以……你就该多定几间房好嘛!景天十分愤怒地想,他还是这主子呢! 哦,一个没主权的主子。 一夜好眠。 真的。 清晨,在茂密的树林间,一只鸟儿悄悄从它的巢穴里醒过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探视了周围,平静,十分适合一展歌喉。 「啾啾~」 「白豆腐!」 这吓得它连忙蹲回了巢穴了,过了一会儿才伸出脑袋瞧了瞧那边的窗户里两个人,坐在床边的两个人。 白衣人伸手将外衣传来,脸上丝毫没有昨天那敲晕了对面人的愧疚。 「景兄弟。」 只听得他低沉地说道。 而他口中的景兄弟一下子跳起来,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咦,不对啊——「白豆腐,你昨天干什么把我敲晕了啊!」 既然得了理景天景小伙子自然是不饶人,特别这个人还是白豆腐,蜀山道长,徐长卿! 然而他却没什么好解释的。 「早上了,景兄弟,去吃早饭吧。」 这话题真是转移得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你……」 余下的音全部都消散于那双眼睛里,无法逃离的温情中。 狡猾,什么时候这白豆腐里全是 等到景天回过神来,他已经乖乖滴坐在了大厅里,拿着筷子,等待早饭,旁边的茂茂拍拍自己的肚子,又拍拍自己的脑袋,十分高兴。 「老大!昨天我梦见自己娶了九个老婆!然后……」茂茂真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老大的表情不对。 「然后怎么样?」 景天阴森森地旋转了筷子,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这,就吓得茂茂直接就端正坐好,目不斜视,啥子也不说了。 「啧。」 一声感嘆,看去,原来是唐雪见捂着自己的嘴巴,走了过来,大概是在打哈欠。 「臭豆腐,你这样子干什么?难道你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好梦吗?」 景天心里却想的是:我是没做什么好梦,梦到的全是什么灰白的鬼,和你那被吓得脸色苍白大口骂人的表情,还有……又偷偷看了眼白豆腐,随后就跟这唐家大小姐回了句。 「那你做了什么好梦?唐大小姐?」 这时,白豆腐轻轻喝了口早上刚刚沏好的茶,茶里温度刚刚好。 唐雪见也就巴里巴里地说了,真是不亏她那八婆的称号,名副其实,那也就只是个好梦。 接着,龙葵也说她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又坐了一次的殿前滑车,笑得十分开心。 也只有景天自己郁闷了,谁让他昨个儿被某人敲晕了,啥子都没有梦到,一大早也是白豆腐那张冷清的表情。 真是…… 真是——「长卿昨晚没有做梦。」 偷偷的眼神对上了那双眼,要有多尴尬有多尴尬,瞬间景天就挺直了背,哦了一声。 余音后,是那热气腾腾的早饭。 对着雾,似喜似悲。 景天没有问白豆腐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做梦,或许他一整晚都在念清心咒,还是真的。 快速地吃掉了早饭,就吆喝着茂茂跟龙葵出去看看了。 看什么,也不知道去找什么。 这时候的景天的脑袋算是非常地混乱了,连茂茂好几次说老大我们走过这个地方了,他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一个穿着粉色的长裙的年轻妇人向他们走来。 说真的,景天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异常地眼熟,跟茂茂说啊,他就一副老大你是不是想,气得他直接就敲了他一顿。 「茂茂啊,你这脑袋里装的又不全是鸡腿的,怎么想这种事?」 「老大,我……」 「哥哥,是不是很像当初我们见过的那个狐妖。」 顿时,什么东西都联繫起来了! 当场,景天就伸出了手,阻止了这粉衣妇女前来,还抽出了魔剑,威胁了一番。 「别过来啊,你,你——这只狐妖!」 「狐妖?老大?这是什么?」 被莫名其妙护在身后的茂茂也跟着自己老大一样拿起了自己的……咦,没武器,茂茂就顺手拿了旁边没人摊子上的木棍,也指着那妇女,不过景天悄悄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他哦哦地点头,依旧什么都不晓得。 第52页 龙葵按兵不动。 粉衣妇人就真停了下来,笑了一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奴家可从未见过诸位,不知是哪里招惹了阁下?」 这,倒是跟记忆中那位嚣张得一见面就攻击的狐妖完全不同,样貌也有些不一样,梳了头髻,脸上也抹了一层淡色的胭脂,平白地多些喜色。 景天有些被疑惑了,这面前的倒是狐妖还是人?普通的人吗? 「狐妖!」 忽然,谁一身白衣而来,款款落下,冷冷地说道。 那句话就如一道惊雷,惊醒了众人。 景天瞬间就坚定了眼神,重新拿着剑正对着那粉衣妇人。 而粉衣的妇女也轻声嘆息了一下,对着他们点头微笑。 「奴家万玉枝……本来,还想跟各位叙叙旧,看来,是不行了。」 她的目光凌厉地扫过白豆腐,暧昧一笑,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就在他心底蔓延开,是的,景天突然就沖了过去,一闪,一噼。 万玉枝略略瞭然一笑,衣袖挥过,便是身在百里之外,她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脸上表情已是看不清。 那时,白豆腐就直接追了上去。 见此,景天也没有多想,也紧紧跟了上去。 而龙葵迟疑地跟着小跑了几步路,忽然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不是很浓的香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疑惑了一下,眼前就失去了景天他们的踪迹,再也找不到。 「龙葵姑娘,我们要不要追过去啊?」 茂茂的反应更是迟钝,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疲惫地问道。 龙葵无奈地看了看四周,那边唐雪见忽然就出现,看见他们,就走了过来。 只得先开口说道:「我们先回客栈等哥哥他们回来吧,现在也找不到他们了——雪见姐姐,你发现了什么吗?」 回头就是问起了独自出去的唐雪见。 「……」 而唐雪见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此刻,晨雾还未消散,淡淡的雾气散落在道路两旁,隐隐都看不见旁边的树林情况。 不远处,客栈前的灯笼还未熄灭,一点红闪耀着,隔着一层雾都看得清。 忽然,铮地一声,灯笼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觉自己在……一去不復返了。 嘛,写完就好了,大概吧。 想想当初写大纲,想完整个故事花了几天,写这些都花了一年多了还只写到三分之一,我——感觉内心沧桑无比,还有点想哭。 ☆、魔怔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从什么时候发现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了,或许是那一天雷州的最后一战,当他从屋顶上摔倒下地时,第一个冲过来的人是景兄弟的那天。 黑夜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滑过,唯一剩下的是道不尽的……情愫。 「景兄弟,不必担心。」 又怎么会不担心,许是他魔怔了,居然会想到这上面去,而景天沉默地将他拉起,手掌里是那足以烫伤人的温度。 无声,也无息。 回到蜀山的时候,他跟着掌门的意思将门派内外安排得井井有条,什么事都不落下,也没心思去想景兄弟的事情。 但当掌门说起景兄弟是他们拯救苍生那件事情所属意的人之时,疲惫一下子从他的头到脚全部都冒出来。 景兄弟……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永安当的小伙计而已!他没能力做到这件事情,也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当他抬头对上掌门的双目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洞悉。 唯一不肯让位的只有他那颗不经意间乱了的小心思。 于天下无意,于此社稷无关。 「长卿,这件事情关乎天下苍生,你要必须办好,没有迴旋的余地——你现在就下山去寻找那位小兄弟吧。」 景天。 景天……景兄弟。 走在下山的道路上时,他看见那大雁一下子从远方飞来又飞过,徐徐的风不过是一时的游客。 生,老,病,死,人生本就无常。 喜,怒,哀,乐,时事竟然变迁如此。 看着同样呆愣的景兄弟,他迷迷煳煳地想起了自己与他的初遇,一次意外的下山,据说当时候的师兄弟说他忽然捂住头低声嘟囔了什么就迅速解散了他们下山去了,搞得他们这些练剑的初入山门的弟子大眼瞪小眼的,啥事都不知道呢。 「大师兄,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常师弟曾在不久前这样问道,面色十分忧心。 他则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说——「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当他再度在这永安当门口看见了景兄弟的时候,喊他之后那剎那间吃了一惊,随即转头就走的样子,真是无比的可爱。 心底,有暖流流过。 他快步地走上去,握住了他的肩膀,不知怎地,触碰的一瞬,他转身的一瞬,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忽然就想触碰。 然而,他只是在心底这样想起,久违了。 那如沐春风的笑意越发深透。 「景兄弟。」 他停下了追踪的脚步,前面的狐妖也不知道去哪了,唯有越发迷离的雾,与鼻间淡淡的香味——与那天在客栈里闻到的完全不一样,而与晚上睡觉时闻到的却是一样的。 第53页 那个他一掌噼晕了景兄弟的那个晚上。 他静静地念着清心咒,徐徐坠入梦中,那梦里什么都没有,而第二天一早所能明白的只有少年郎中气十足的喊声,脸上的表情半是气愤半是不解。 没关系的。 这时,景天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搭着他的肩膀,专心地问了他怎么了。 「……景兄弟,那狐妖跑了。」 没等景天反应过来,他又向前走去;无论如何,他还得四处去找一找,就算没什么结果。 都得去问一问昨天的事情。 「景兄弟!」 他擦肩,跑过了他身边,并没有听到他情急之下的一声低唿。 没有过多的思考,他看着景兄弟沖向那小二鬼的时候就也跟了上去,很短的距离,却是漫长无比。 剑起,人落。 他伸手抱住了不知为何就昏迷过去的景兄弟,然后偶然间匆匆扫视四周,唐雪见他们也昏迷了过去,而灰白的雾突然就淡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甜腻的香味。 那粉衣女子翩翩而来,踏着那横樑,落下。 「奴家万玉枝这厢有礼了。」 既然是狐妖,为何又要做出这副模样?白豆腐不甚明白,却出于现状而按兵不动。 万玉枝似乎也知道徐长卿的意思,妩媚地笑着。 像是一朵开在无声之处的花朵,虽美却颓然。 「道长既然来此,是察觉到什么吗?」 「非也」,抱着景兄弟的时候,他低头那脸上染上的灰尘擦去,话音不断,「狐妖,你等当初作乱雷州不说,如今又在此乱……」 「安宁村,这是我与夫君一同居住了很久的地方。」 万玉枝打断了他的话,眉间显露出一种十分怀念的样子,片刻后却是惊恐而起。 「奴家……奴家,倘若你信奴家……」 「长卿为何要信你这狐妖!」 如刚才万玉枝打断他的话,徐长卿也同样如此,另外,还将景天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而万玉枝显出一种十分苦恼的神情。 「你愿相信奴家吗?」 为何这个狐妖竟然想寻求他的帮助?徐长卿想罢,一者无论他是否接受这狐妖的好意,最终的结果恐怕对于狐妖本身来讲百无一害,二者雷州最后狐妖当时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切,恐怕就是她为何释发出此刻善意的原因。 「作为人,我不该相信你,但——」 因此,他暂且处于观望态度。 「哈,那就由奴家来给出足够的诚信吧,如何?」 万玉枝听后,便是高高兴兴地走了,没再说什么,走之前还还原了一切。 而刚才所发生的,居然是一种幻觉。 然后,他坐在了桌子上,等待着景天清醒过来。 那张开眼的一刻,是过去从未感受过的……悸动。 「白豆腐!」 景天在背后喊他,语气十分气愤,从早上到现在。 他垂下眼,凝视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薄薄的雾气,还有后面一直紧跟着的景兄弟。 「徐长卿!」 很少听见景兄弟叫他的名字,偶然的几次都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出,这一次怕是真的气到了。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就好了。 仅仅只是现在的关系,未来也可以偶然遇见串门喝杯茶下下棋。 但是,为什么他不满足于此? 而那个狐妖的诚意,他也似乎有所察觉是什么。 该回去了。 他这样想着。 「白豆腐!」 回头就是景天那张怒火中烧的面孔,抱着拳,生气澎湃的双眸紧紧盯着他。 刚才的视线也是来自于此,炽热得心脏在砰砰跳。 为何会这样? 而在喊了这白豆腐很久之后,景天终于等到白豆腐的回应。 「景兄弟……」 无可奈何,又安心无比。 「我说呢,白豆腐啊,下次你再这样不理我,我就揪你的头髮,抢你的剑,吃你的饭,还——」 徐长卿偏头瞧了眼越说越过分的景天,直接让他把接下来的都吞进去了,「看什么看!白豆腐你平时好脾气,一阴阳怪气起来就这样了!」 「长卿,并非有意的。」 「无意的,也是不可以的!」还加重了语调。 遇上景兄弟,好像很多事情都走得通,说不清。 他只得点点头,什么都不提了。 也许,再等一下,他就可以不用如此,不用——这样难受地承担这一份本不该存在的感情。 也许,他们的相遇不是当初的模样,但命运总是那般捉弄人。 轻而易举地,让人不得不认输。 回去的路却模煳不清了。 就算是徐长卿作为蜀山的大师兄,也不得不说刚才追踪那狐妖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留心经过了哪里,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而此刻这印象反倒成了他们越走越不对的根源了。 「停停停!」景天赶忙地叫了一声,拉过还在往前走的白豆腐,相当不平地问,「你不觉得刚才我们根本没有经过这里吗?」 「……是的。」 身边都是树木,也不知道景兄弟是如何辨认出他们刚才并未经过此处,但他一看前面从未见过的酒馆,也就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带错了路。 第54页 此刻还是白天,那酒馆却也有些人在那里喝着酒,耍着荤段子。 他暂且停住了脚步。 「白豆腐,我们往那边走吧。」 虽说正常情况下是该去问一问,但其一喝酒的人脑子并不清醒,其二出家人也不该前去那种地方。 他们便绕了路,殊不知随后有一紫衣女子出现,轻拢起衣袖,远望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而景天他们又再度迷了路。 也是稀奇的事儿,这地方不过一个小村落,背靠着深山,路却千转百回,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稀奇……也古怪。 徐长卿一时又想起了那次狐妖万玉枝所言的诚意,回过神来,景兄弟已经跑到了一人家的门前了。 「有人在吗?!」 回声徐徐,下一刻似乎有匆忙之音,然后是一老妪走了出来。 且看这老妪头髮花白,眼边似乎有白翳,穿着一身深绿衣裳,而行动不便,走路缓慢,说话时声音也大。 「哪里来的人啊?老身不过是个乡野村姑,没什么钱。」 微微颤颤,怕是将他们当做了这山中的贼人,随即徐长卿便向前柔声解释了一番,老妪似乎懂了哦哦了几声。 接着,这老妪转头看景天,咦了一声,便是说道:「借宿的?」 「老人家,我们是问路的。」 「借宿的?」 却是头昏眼花,这老妪又说了一句:「你这娘子,看上去打扮像个男人啊……」 两人齐齐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这章是白豆腐视角来着,我重新看了前文……有些细节没清楚,话说,这三天后,也不知道下次更新在啥时候了,哒哒哒,你们可以查一下这个诗句的意思,真是特别有趣。 第四卷还蛮长的,第三卷较短大概是剧情如此,这一卷……紫萱会出场,但可能跑个场啥的。 紫萱:……呵呵 ☆、深林秋月夜(一) 月上梢头,颠鸾倒凤,却下枝头,未见云消雨散。 与这老妪说了好久,她总算是把景天两人来此的目的给弄清了,然后很是用力地回答了一声,便中气十足地指了路。 往这条竹林的小路下去,沿着小溪走。 说道这小溪,涓涓细流,从这山林流下,滋润了一方天地。 这一路上,景天谈起刚才老妪闹出的笑话,嘻嘻笑着说道:「白豆腐,你觉得这老婆婆到底是怎样眼花才会把我们认成夫妻?开始那一大声不是我喊的吗?!」 「无妨。」 路过溪边的一块大石头,景天跳了上去,然后,就假装没有听见白豆腐接下来低声的一句—— 「长卿不会介意的。」 介意什么? 他的大脑有些混乱,却感觉无比地清醒,居然有些飘飘然。 你看,连白豆腐那样的人都折服在我这个小伙计的身下——却是直接遗忘了他们之间,那不大也不小的沟壑。 也许是还记得,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接着,景天就远眺了一下小溪流向的地方,依旧是郁郁葱葱的森林,绵延开来,无边也无际。 跳了下去,这地有些滑。 白豆腐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肩膀,险些一下子就落进去,是落进溪水里,还是某人的怀里,谁也没有去细想。 然后是一路默默地前行。 拐了几个弯,又上了个阶梯。 至于他们没有动用御剑这一招,完全是刚开始他们试了一下,然后白豆腐的建言剑就飞行了几米高,摇摇摆摆地落到了地面上,景天就笑话他了,接着他试了一下「起!」——魔剑纹丝不动。 白豆腐憋住了笑,但那嘴角边上的扬起是怎么也放松不下。 接着,景天就拿起了魔剑,一下子就行云流水地直指着白豆腐的鼻尖。 没有停止。 一双手轻轻掂起了剑尖,那双星目一瞬收敛了所有情绪,又在下一秒——直接笑了出来! 「景兄弟,这招不是这样做的。」 景天:……白豆腐的思维真是,想不到…… 却也因为那份单纯的信任而收剑,跨步,一马当先地向前边的小路走。 见白豆腐还待在那地,就夸张地挥了挥手,喊他。 「白豆腐!快走啊!」 也许,这世间的路,走来最易。 「那个老婆婆说再往这边的阶梯走就可以了……!」 「恩,景兄弟。」 这一片的郁郁青青,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唐雪见拿出了放着花楹的小盆子,在上面浇了浇水。 「也不知道花楹什么时候恢復过来……」 渝州毒人事件之后,花楹就很累了,一睡过去恢復了原样,去雷州的时候还是一颗土豆的样子,暂且在雷州事件结束后,恢復了一段时间的清醒,显出人形,然后又突然陷入昏迷。 花楹化身的小土豆苗在自己主人浇水之后高兴地摇了摇叶子。真是无比可爱,唐雪见想着,便轻轻地怜爱地碰了碰这小叶子。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无论是她遇见长卿大侠,臭豆腐,花楹,还是云大哥…… 「雪见姐姐,你说哥哥他们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龙葵忽然就问她了。 可以说龙葵是她见过十分温柔体贴的女孩了,一直都很关心她哥哥,虽然有时候穿红衣服感觉生人勿进。 第55页 「对啊,老大跟徐道长出去了一上午了,还没回来……」 茂茂也在那边担心地连声嘆气,什么也得不出来,想不到。 这下子,唯一一个主事的居然是唐大小姐唐雪见了。 只见她瞧了瞧自己的土豆苗,脸上半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她确实没感到担心,反倒是感觉她们三个更加危险。 「龙葵妹妹,你觉得我们应该出去找一找臭豆腐跟长卿大侠他们吗?」 「这……龙葵不知。」 意料之中的答案,于是唐雪见就接着说了一句。 「我倒是觉得不用担心长卿大侠他俩,毕竟一个是蜀山大师兄,一个是……」没想到什么好形容的,她就顿了顿,「龙葵妹妹,你不必太过担心,就算你不相信你哥哥的实力(有点嫌弃),也得相信长卿大侠吧,我们这里的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一个人。」 此话也算是对——如果忽略了红葵的话。 龙葵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的确,那雪见姐姐,我们再探查一下这个村子吧,龙葵总感觉秘密很多呢!等哥哥他们回来,我们也可以告诉他们」 「也好。」 唐雪见这番话说完,茂茂也放下了担着的半颗心,叫来小二,吃饱再说。 而她俩就出去做事情了。 又说起景天他们,经过了小溪,还在林间继续走着,忽然就看见了一个古藤林。 只见藤蔓丛丛,遥望而去,中心有一棵苍天大树,细细看去,似乎早已枯萎了;这地也是青草片片,树木连绵,依旧是树林的模样。 景天:…… 徐长卿:…… 景天转了个身,心情顿时变得极度糟糕。 「白豆腐,我们是不是又走错了?」他在仔细思考刚才是不是给那个老妪错误的信息了,「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 说罢,他就直接躺在草地里装尸体了,懒一阵。 白豆腐则低头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催促了,而是仔细观察四周。之前他时不时拿出来确定信息的罗盘还是在乱转,不过现在全部都转向了同一个地方——最中心的森林里。 想了想,他将罗盘收了起来,这里应该可以通过正常方式离开了这座森林了,果不其然,他的建言剑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也是在这时,忽然间,他就看到地上的草丛间隙里有鲜红的印记,影影绰绰,看不清,然后他就疑惑地低下身,翻开了草丛。 一大滩的血迹引入眼底,一直蔓延到古藤林的某处。 恐怕有什么人在附近受伤了。 「咦,白豆腐,有受伤的人吗?」景兄弟凑了过来,他靠得很近,唿吸也很近。 徐长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略微不适应地点了点头。 「景兄弟,我们先去找一找这个兄弟吧,毕竟这里不安全,能帮一个是一个。」光是那狐妖的出现,都可以证实这附近是不太平了。 景天自然是双手表示贊同。 于情于理,他也都无法坐视不管。 这里的树木比起刚才的数目要少很多,大概是有个很古老的大树在那里,而这大树又不知什么原因枯萎了,现在草地里忽然就长出了很多植物出来。 血迹被遮掩得有些看不清。 索性,那个人似乎觉得安全了,也没有掩盖自己的踪迹,没有脚印,但看周围的树上都有藤蔓,想必是抓着藤蔓走的,有些地方都脱落了一层皮。 「白豆腐!」景天眯了眯眼,环视四周,「等会儿找到了就赶紧回客栈,我觉得妹妹他们都要担心死了。」 「放心,景兄弟」,白豆腐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来,(有点耳朵发麻,景天这样想)「长卿一定会保护好景兄弟的。」 「那是,毕竟白豆腐你是我的僕人嘛!得保护好主子我!」 虽然是这样说着,不过景天的脸上的笑容真的是灿烂,比起从树叶间落下的金色阳光还要耀眼。 白豆腐微微点头,他既是不反对,也不贊同,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那时候,景天转动着眼珠,以为隐晦地注视着白豆腐。 想想,他堂堂渝州城永安当的景天景大爷居然被这个小小的蜀山道士给迷住了,真是阴差阳错,古怪至极,却……好像命中注定一般。 景天就这样,胡思乱想地走了一段路,全靠白豆腐在前面找着路,要不然他们还要再偏离十万八千里。 突然,血迹终止了,就在一个比较陡峭的山坡前面;点点红色突然就没有了,接着而来的山坡里面的石头和泥土像是被刀削了一半,露出攀岩着的青苔和顽强生长着的野草。 「这……白豆腐,我下去看看。」 景天看着这个山坡还比较好爬,就拉起了袖子,准备爬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秘密地点。 而白豆腐则计量了这里一番,贊同地点了点头。 对此,景天自然而然就露出一个争强好胜的笑容。 「看着啊!白豆腐,剑术呢,我是比不过你,不过这爬山嘛,你可是要弱我不止一点!」 最后一句的末尾,便是他依託着藤蔓落在了山坡上一个突出的石头上。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往下面爬。 徐长卿站在上面,从那里低头仰视着这个少年郎,他有着片刻的迷茫。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第56页 大概是那汗水沾湿了少年的额头,露出那一双仍旧神采飞扬的双眸,油然而生的欲望。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还是没有回过神。 听着鸟鸣,听着溪水潺潺,听着那叶子间沙沙作响,更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少年郎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丝的偏移。 「嘿!白豆腐,这里有个山洞!」 听得那爽朗的喊声,他蓦然就回过神,露出一个模煳不清的复杂表情来。 「那好,景兄弟,长卿这就下来。」 也是在那时,云销雨霁。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渲染气氛。 缓慢更新中——希望得到评论,在下也是需要动力的,么么哒。 想了想接下来的剧情,还有好长一点要走……接下来要出场的,应该想得到吧。 ☆、深林秋月夜(二) 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这山洞很黑,除开门口的一点外,漆黑一片,几乎看不见阳光,这很奇怪。景天进来之前注意到这个山洞明明是正对着南方的。 然而接下来走进来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这一点了,有一个东西,就落在光线的最边缘,像是一个简单的图案,但又看不大清楚。 「白豆腐,白豆腐,你看见了吗?」 景天指着那东西说道,余光中模煳地看见白豆腐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微微地点头。 「景兄弟,长卿走过去一点,你仔细看看。」 他没有争着什么,似乎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怎么反对景天的行为了。 景天听清后,便蹲下去看那是什么了;这时,徐长卿已走到一边去,像刚才说的一样,以便于景兄弟清楚地看到地面上那图案是什么。 这样,他也能接着那淡淡的光线继续看景兄弟。 也许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缘故,他不动声色地想。 景天凑近了去看地上的图案,像是个弯弯月牙儿,又看过去上面还有一点不平。 「香蕉?」 他想到上面的古藤林,那些藤蔓,还有猴子,他听说过猴子喜欢盪鞦韆,香蕉也是猴子最爱吃的东西,不过他手里头没有任何像是月牙儿的东西,更何况是香蕉呢。 「白豆腐,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吧!」 「那好。」 伸手,景天就摸到了石头,似乎是向前延伸而去的,听着声音,白豆腐走在他后面。 唿吸很轻。 顿时,他不由得喘气,耳边忽然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嘆息,穿过,又像是风声。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白豆腐啊,你呢,拉着我衣袖,看到了吗?」 他的手往后伸了过去,摸到一个温暖的存在,而后有什么包围住了他。 是白豆腐握住了他的手。 「景兄弟」,这句,徐长卿说得很犹豫,「你往前走吧。」 「……」 他有点懵,回过神十分庆幸这是在黑暗的情况下,然后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空荡荡的,转了几个弯。 似乎有光,还有鸟儿的声音,叽叽喳喳的。 景天便快步地沿着壁边走了过去,他身后的白豆腐一直紧紧地跟随着。 他走得快了一点,踉跄了一下,身后的人就伸手拉他到了后面。 「景兄弟,我走前面吧。」 温柔得好像春风,轻轻一吹,便令人神魂颠倒。 「那,那是,白豆腐你是我的僕人,走前面!」 仅存的理智无法让他想起自己刚才一马当先的举动,说出的话也是磕磕绊绊的。 他没有丝毫的介意。 也许是他也有些不平静。 然后,他们继续向前走了很远。 「滴答,滴答,滴答……」 毛茸茸的猴妖靠在了墙壁旁,呆滞地看着头顶上洞口落下的温柔的阳光,照耀着地面上那棵小小的藤蔓,安静的。 当景天他们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 「恩……有人……咳咳……」 虚弱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它捂着自己的肚子,长着毛的手指间露出鲜红的血,那张脸就算长满了毛也看起来十分苍白。 「白豆腐……」 景天转过去看徐长卿,他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白豆腐!快,救一救这个小傢伙!」 徐长卿点头。 他快步地走了过去,那个猴妖似乎想拒绝,但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只好瞪着眼满是警惕地看着徐长卿。 还白了景天一眼。 白豆腐在它面前坐下,便是施展了一连串的法术,红色蓝色交错着,而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最后,他掐了个法决,停了下来。 猴妖的脸色好了很多,它磨蹭了一下,坐了起来。 接着,景天看见白豆腐向他摇了摇头。 「我活不了多久了吧!」 这猴妖扯出来一个笑容,像是已经知道了一般说道。 徐长卿看看它,又转过去看景天,景天也十分沉重地坐到了猴妖的身边。 「你这个小傢伙说什么呢!你现在可是货真价实地活着啊!」 「你说得有点道理」,猴妖顿了顿,恼火地添加了一句,「别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然后景天硬是把他头上的毛揉了一遍,趁着白豆腐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 第57页 「看吧,现在精神多了!小傢伙。」 小傢伙又瞪了景天一眼,又说:「别叫我小傢伙,我有名字的!我叫精精!」 「我叫景天,精精。」 他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即向一旁沉思着的白豆腐伸手介绍。 「这是白豆腐,名字叫徐长卿,一位道士,本领一般,比不上我一个手指头。」 精精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 得到了景天无情的一个揉头,相当娇弱的精精无力反抗,只好继续生气地看着景天。 白豆腐无奈地看了景天一眼,便说道:「精……精精这元气,元神都已经被重伤了,长卿无力回天,但是可以让它暂时保持一段时间的生气,过了这一段时间大概就会死亡。」 他尽量说得比较简略。 生死之事,无论说几次,都感觉格外地沉重。 「啪啪!」景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头对着精精问道:「精精,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它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我躺在这里慢慢地死掉会比较好吗?精精又不是傻子!」 这一句就像是一个推手,瞬间他们三个都笑了起来。 精精笑得很大声,笑完后就朝白豆腐伸出了它那双毛茸茸的手。 「喂,道士,让精精看看你们的厉害!」 无畏,向死而生的眼神。 景天蓦然就怔住了,抿着嘴,头脑里也想不出来什么能发笑的事情。 而徐长卿郑重地点了点头,以眼神意思景天站远一点,然后开始了那个法术的实施。 依旧是红的蓝的,白豆腐的手势却与刚才不同,更加地复杂,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庞出现了汗水。 景天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他注意到那边的藤蔓摇了摇,外面的阳光更加灿烂了,大概现在应该是下午了。 看着看着,景天斜靠在墙边,随手从地上掐了根野草,悄悄地哼着小曲儿。 他相信白豆腐。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这样想,但却忍不住想假如白豆腐施法错了,发生了什么意外,突然洞塌了,总之,心跳得很快,砰砰砰,除了精精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声音和法术施展的气流声,就是他的心跳声,很大声。 跳得慢点,别影响到了白豆腐了。现在,他深刻地感到自己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混乱得不行,在旁边看着都会如此。 「休息一下。」 也许是之前走得太久了,太累了。 于是,他闭上了眼,就睡了一会儿。 「景天,景天……景兄弟!」 谁啊,烦死了!睡得很熟的景天听着就挥手把拍着自己脸的温热的手一下子就给拍下去了,接着又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挠着他鼻子。 「恩……哈欠!」实在是痒极了。 这声哈欠后,他彻底醒了,微微有些瞪大了的双目盯着自己面前的白豆腐跟新出炉的猴子精精,几下思索就把睡之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白豆腐,你事情做完了啊?」 「成功了,景兄弟。」 听得白豆腐这样回復,他忽然就想起了梦中有人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很像白豆腐。于是他疑惑地看了眼白豆腐。 白豆腐也感觉很奇怪。 只有精精面无表情地吹了吹自己的手。 忽然,他说道—— 「谢谢你,景天和道士。」 「所以,精精,你是为什么会被伤得这样重?」 这一点,两个人都有些好奇,然后,精精摸出了一个袋子,看起来十分眼熟的袋子。 景天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黑了脸。 它得意地笑了笑,说:「精精想要的东西,只要精精知道在哪里,就能拿到!」 「……我的钱袋!」 「还你!精精才不在意这个东西呢!」精精对此不屑一顾,「至于我怎么会这样?我是被一个狐妖打伤的,她打了我两次——第一次说要找什么土灵珠救人,精精就戏弄了她一番,就发脾气,真是坏脾气!然后不久前精精又看见了她,还看到了这个东西。」 一个黄色的珠子——土灵珠。 当场,白豆腐的眼神就盯在了这土灵珠上,不过精精就只是在他们面前掏出来晃了晃,随后就拿回去了,不知道放在了那里。 「不过这次狐妖很奇怪,根本没注意到这珠子,我轻易就拿走了。」 它得意地笑了,摇了摇自己的头。 接着,精精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张十分可爱的猴脸瞬间变得十分苍白。 「突然,就有个黑色的,黑乎乎的,可怕的东西!一下子从她身上冒出来!把精精我打伤了!」 精精跳了起来,说得绘声绘色的,最后也是悲伤得头上的毛都垂了下来,随即,他又开口问。 「……你们,也是来找土灵珠的吗?」 景天很是干脆地点头,伸手揽过白豆腐的肩膀,毫不犹豫,也不隐瞒:「对啊,我们找五灵珠,土灵珠是其中一个吧?」 「没错,景兄弟。」白豆腐的视线从景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滑过,又重新转回去看精精。 「精精知道了。」 说完,精精又把土灵珠拿了出来,随意地摸了一下,后好奇地瞧了瞧他们好几眼,但还是将它拿了回来。 「不过,精精我得考验你们一番才行。」 第58页 说也不说了,不过它自己在那里还嘟囔了一些,白豆腐也没听清楚是什么。 对此,景天一下子就爽快地同意了,回过神来跟笑得十分无可奈何的白豆腐对了个眼,他并没有反对。 于是,接下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写了!所以更新顺利了一些,接下来应该会更新快一点,如果有时间更文的话…… 这周末应该有一更,求评论,哒哒哒 ☆、深林秋月夜(完) 何以春宵短,日夜不尽言。 回到了地面的景天十分怀念地拥抱着阳光,打开自己的手臂,万分享受地向着天空吼了一声。 旁边的精精就一下子跳了起来,尾巴啪地打在了地上,有点不高兴。 「精精也不会像这样大吼大叫的。」 它完全是忘记自己以前是多么喜欢幻化成一只大猩猩,吼叫着吓唬路过的人们跟妖怪,那样子跟现在的景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白豆腐带着笑意,静静地注视着景天。 他感受了那道目光,就自然地伸展了腰身,露出一截沐浴在阳光下洁白的颈,是那般美好。 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 蓦然,徐长卿怔怔地,回过神来就连忙念了一句清心咒,摇了摇头背了过去,瞬间又回头看,景兄弟的脸触手可及。 近到连他眼角的白点都看得清。 这让他的眼眉蔓延开来的地方都带着一点愉悦。 「景兄弟。」 他假装平静地叫了他,少年人立刻就加深了粉色嘴唇边勾起的弧度。 「白豆腐!」 景兄弟回应时还重重地摁了一下他的额头,那一下,他迟疑着没有闪开。 随即,景天自己却退了一步,他感觉刚才的对视太久了。本来他之前是打算在背后偷袭一下这老是在比试上赢他的白豆腐的,但没想到——忽然就看见了那张脸。 波澜平静的双目,一点也不好。 这使得他心底有点闷闷的,说出的话也是带着点苦涩的味道。 「木头!我们御剑回去安宁村吗?」 徐长卿明显对于景兄弟换了一个称唿感觉有些惊讶,不过他以前的习惯先让他款款而谈,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而非是计较其中的含义。 「景兄弟,不行。」 建言剑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御剑的技能,看来,他们还是得步行走回去。 当说出这番话之后,冷不防就听到精精的一声嘲笑。 「你们从安宁村来的?要到安宁村去?到了古藤林怕不是走错了路吧!精精第一次看见有人完全走反了方向呢!」 对此,景天笑着,走上前去,揉了一把这说不出好话的小猴子的头,惹得他又是直叫着「精精会长不高的!长不高的!」——小猴子你一个灵兽,都活了那么多年了,他想,哪里还长得高了? 不过,也由此知道了那个老妪的确是老眼昏花,害死人。 「小猴子(精精!我叫精精!),要不是走错了路,景天也遇不到你啊!」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当温柔,像是嘴上抹了蜜糖似的,搞得精精一听憋着笑,一下子就跳开了。 只听得它别别捏捏地说,「精精指路,指路!」 徐长卿就握拳,表示了感谢,而当他偏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某人对他摇了摇手,对了个桃心。 恍惚着,一片叶子悄悄地落地。 他便转身,眼中沉淀着某些东西,使得那双墨色的眼眸更加深沉。 就像是这秋季,莫名的风,也冷却不了那些躁动。 不明,也应不明。 等到了之前路过的老妪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漆黑的天幕上似乎凝结着什么,显得又厚又重,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又像是山顶上的狂风,并不适合前行。 精精也扒着老妪家门前的栏杆,赖着不肯走了。 「精精累了!精精要休息!」 景天脸上面无表情,还有点想揍一个小猴子。 不过小猴子根本没有屈服,接着,两个人类明显比不过脾气上来了的三百岁灵兽,于是跟白豆腐比了个无奈的手势后,景天就又大声喊了「老婆婆」。 希望这一次老婆婆不要再把他认成白豆腐的媳妇了!体格,身高,明显是白豆腐比他矮好不好! 莫名其妙得了个白眼的白豆腐摸了摸鼻子,就闷声笑了,显然,他是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那一茬。 又是一阵匆忙的声音,穿着绿色衣服的老妪开了个门缝,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啊——」 余音拖得很长,显得这夜色越发苍凉。 景天就伸手缩了缩脖子,他感觉有点冷了,或许小猴子不想走也是因此。 想及此,他又瞧见了精精身上那长长的毛,默默地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还是徐长卿上前去谈话,而那个老妪似乎是认出了他,惊喜地「哦」了一声,便这样说道。 「小伙子啊!你媳妇是不是也在啊?」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景天一下子就咳了出来,背过了身,惹得精精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长卿,还看了看继续说这话的老妪,突然就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我知道了!精精明白了!」 第59页 一点也不知道刚才精精想明白了什么的景天投以一个疑惑的表情,而小猴子则是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来,有点渗人。 索性,白豆腐也办好了事情,成功让老妪借出了房间让他们居住。 只有两个房间,还必须夫妻在一起,要不然—— 「老身知道,作为妻子呢,总是……」 景天的耳朵被老妪茶毒了很久,他硬是插不上话,给白豆腐使眼神也让老妪轻轻松松就给弹了回去,最终,两个小伙子只得屈服于老妪那固执的念头,睡在了同一张床上面。 大眼瞪小眼。 谁也没有先睡着。 「景兄弟……」 徐长卿说这句话时,景天已经翻来覆去了很久了,搞得床咔吱咔吱地响,像是在做什么似的。 「白豆腐……」 回应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唿吸是那么地近,就像是河面上花瓣与水之间一般。 「我……」景天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磕磕碰碰的,「刚才,你是不是放飞了一只纸鹤?」 「是的,景兄弟,我们没有回去,还是应该告知一下雪见姑娘他们。」 非常地平稳,真是一块木头!景天诽谤着,脑子也在不停地思考着。 「白豆腐你那把……建言剑都不行,怎么一只纸鹤就行了?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带错路啊!黑心的白豆腐!黑豆腐!」 质疑得坦坦荡荡的,外号也是喊得一点也不留情。 忽然间,就有一片柔软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嘴巴,然后是舌齿交融。 这世上最甜的蜜糖也比不上此刻那滋味,简直要逼得人发疯。 只是单纯的唇齿相交,却好像在打架一样,火热得连那秋夜里的凉都变得无比燥热;而回过神的景天立刻就架起了武器,自发地握住了那肩膀,吻了回去。 白豆腐覆盖住了少年人的头,温柔地纠缠着。 直到气喘吁吁,直到一人受不了掐了那宽敞的肩,骂着白豆腐,却是连尾音都是颤抖的。 也不知道是如何,谁先对上了谁的眼,褪去了那一直掩盖着的,欺瞒着的情,燃起的火,再也无法熄灭。 谁先挑起了内衫,谁先接触到那一片白。 是谁怔怔地,看着那曾经平静如水的眼中滚烫的火,放纵了那雨点击打着地面。 浇不灭的,熄不了的,从那额头一直燃烧到心脏,燃烧到最深处。 晃晃悠悠的,他伸手抱住了男子,迷濛的眼底忽然凝结出一滴晶莹,被轻轻地吻去。 他的吻很温柔,然而其他的却分外粗鲁,也许是忽然就得到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是那心中压抑着的喷涌而出。 无法掩饰,也无法逃避。 他们的眼睛对着眼睛,完全不一样,却在此刻融为了一体。 那情的毒,那情的醉,那不断升起的对彼此的欲望,交织着,构成了磅礴大雨。 先落下来的是痛苦,然后接着,雨越来越大,那些雨水渐渐地,哼出来这秋夜美丽的曲,一长一短,一深沉一急促,一婉转一勐烈,不断地坠下,坠下,滑落到深渊处,又蔓延到心底。 是谁将双手紧扣,是谁不安地颤抖着,害怕着那温度的离去。 触碰到的,所能想到的,那一瞬,全是面前人的样子。 从脸颊旁滴落下的汗水,滑过洁白的颈,又直直地落在了那丝绸上,沾湿了一片,而后又被翻滚过去。 「白……」一声吃痛的闷声,「长……长卿……」 那唇红齿白的脸庞,深深地刻在那修道者的心底,比那些更深,更加清晰。 少年还在喊着他的名字,断断续续的,于是他俯身下去,又再度堵住那唇,忽然间,接连不断的眼泪从他眼中滑落,身下的人蓦然瞪大了眼。 「……」 景天,景天,景天……他在心底反覆地念着所爱之人的名字。 明明是这般,却还是忍不住苦涩的滋味。 不该,不能,却无法掩盖那些不知何时出现的感情。 停止,平静,却无法阻挡想要再进一步的心。 这一切,都被摧毁,就在这一夜,那强烈出现的冲动。 是谁擦干了修道者的眼泪,说着「长卿,你哭了」,而尾音却是无法欺骗的缠绵。 而又是谁,在那一句话后,又再度进攻。 那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这天幕都撑破,像是要把这桑田变成沧海,却只是那般绵绵地下着。 逃不开的网,交织着,这秋夜中,滚烫的火。 不曾熄灭,而是深深地埋藏于,那平静的水中,等待着下一次的重现。 而一切,都已无法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请保持微笑,接下来……走剧情中,大概很更得更慢了…… 开了个卿景短篇,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啦啦啦,下周三开始日更完结。 ☆、雨后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景天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好看见白豆腐那呆滞到了极点的目光,好像看见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他就那么愉快地笑了出来,挤眉弄眼地说道。 「白豆腐哦,白豆腐~」 没等他说完,他口中的白豆腐就亲了过来,堵住了他那张嘴。 那张风采如兰的脸上,缓缓展开一抹极致的笑容,有点悲伤,但更多的却是高兴,而那眼朦胧着,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雨来——景天感觉自己的腰隐隐作痛。 第60页 「长卿,明白了。」 虽然白豆腐离开了他的嘴唇,但还是摸着嘴唇那里,轻轻地,好像在回味一般。 这下子,轮到景天自己石化在那里,直到白豆腐把手指撤回,套上了衣服,才羞红了脸,勐地——倒在了床上。 隔着床单,他听见某人压抑着的笑声,却像是春日的风,那般柔和,那般动人。 景天:……腰,腰断了…… 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从那个不一样的吻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手指穿过他的长髮,他的唇落在身上,当唿吸抑制着共同走向高峰时,彼此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方。 难以说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在最终落幕之时,他景天还是很高兴的,高兴他所爱的人同样爱他,高兴他所想的没有付诸东流,然而细细想后,却知道并非是雨过天晴出那灿烂阳光。 白豆腐是蜀山的大师兄,是一名道士,是要得道成仙的人,而他景天不过是永安当的一名小伙计,这俗世中的一位凡人,史书上不会有他的名,他的生命比起那些与天同寿的神仙们太短太短,就如同蜉蝣一般,朝生而暮死。 不过,白豆腐又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韶光,落了满地的温暖。 那又如何呢? 生命之长短,不在于朝朝暮暮,而在于此。 此时此刻,将双手紧握,十指相扣。 他剎那间就笑了出来,还是一样的味道,一样的狡黠:「白豆腐,你说,我们是不是臭白组合啊!你呢,被我叫做白豆腐,而我被那唐家大小姐雪见姑娘叫做臭豆腐——虽然我不承认,不过这样我们就都是豆腐啦!」 「黑白双色,便是如此。」 显然,白豆腐想得的是其他的,他摇了摇景天那筋骨分明的手,在那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透明而性感,蓦然一笑。 这一笑,不似春风,更像是雨后的阳光,那般温柔,点滴在某人的心底,久久地不能忘怀。 「咚咚咚!开门啦!精精来喊你们吃饭啦!」 门外忽然就传来某位灵兽化身中气十足的声音,单凭这一点,景天就认为小猴子不应该那么轻易地死去,看,它多么愉快,甚至还调侃起他俩昨夜的事情来。 「原本我以为那老太婆说你们是夫妻还以为是说错了,精精没想到啊没想到!」 景天略略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白豆腐的。 精精还在手舞足蹈地说着:「昨天夜里下了那么大的雨,不过那声音还真是不错,喂!小子,是你的对吧!」 笑得分外心不照宣。 而景天却是匆匆红了一点脸颊,便低声提起某位矮个子的耳朵,悄悄说道:「那是白豆腐的,知道吗!」 小猴子长长地「哦」了一声,弯起那圆滚滚的眼睛,大大地张开嘴角,就是不说话了。 景天表示,昨天那个绝对不是他,明明是他先推到白豆腐的! 小猴子也表示,你声音都哑了,走路那么慢,还想骗过精精这样的经歷丰富的灵兽,怎么可能! 景天又表示…… 忽然间,徐长卿就回过身来,轻轻地摸了一下某人的耳朵,痒痒的使得他立即捂住耳朵就跳了起来,看见了憋着笑的白豆腐一枚。 「白豆腐,你谋杀亲夫是不对的!」 「……老婆婆已经看了你们很久了,该吃饭了。」 跟精精吵得很嗨结果忘记了是要吃饭的事实的景天,跟白豆腐身后那张桌子上坐着的笑得同样心照不宣的老妪对视了一眼,便乖乖地坐在白豆腐身边,拿起——「白豆腐!」 只见他那碗里面全是清淡至极的米粥,面前摆着的也是红枣之类的滋补之物,一下子就白了脸,又勐然红了脸,哪里不能十分生气地瞪了白豆腐一眼。 徐长卿刚开始也有点懵,不过看到景天快要伸到他鼻子下面的那碗米粥时,他转过头,不加掩饰地笑了,越笑越大声,自然这不厚道的行为给他招惹了景天一个熊抱;抱住之后,他愠怒地掐了白豆腐背上面的肉,上下其手…… 「咳咳!」 老妪咳了好几声,还把拐杖往地面上重击了几下,精精拿着饼假装不在意地埋头就是吃。 这下子,两个人都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妥,尤其是白豆腐,整理了一番衣着后又回到了之前那道士样子。 景天又端起了这碗米粥,在老妪的像是死亡凝视的目光之下,战战兢兢地喝完了,也就一口,奇妙的是,胃竟然好多了。 而老妪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说道:「这可是老身的独家秘方,专门用来……」 还没说完,景天就感觉自己拼命想要把刚才喝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他景大爷怎么可能啊! 好吧,想到昨晚上的事情,他沮丧地瞥了白豆腐一眼,配上那微醺的眼,真当是说不出的感觉。 白豆腐端起茶水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而精精吃完了,嘿嘿地笑了好几声,与那老妪说话的声音交相唿应,真是羞涩了两位初经人事的年轻人。 早饭后,两人一精谢过了好心的老妪。 景天瞧了瞧这荒郊野岭的,无意地多嘴问了老妪一句:「老婆婆,你还有亲人在吗?住在这里也不方便吧。」 老妪只是笑笑,意外地辨认出他为男的事实。 第61页 「小伙子,好好过!你跟那位白衣的姑娘很配!」 「……」 这下,倒是轮到白豆腐无语了,然而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精精这个指路的顺利地回到了安宁村中,找到了之前他们落脚的那家客栈。 一进去,景天就看见拿着一只鸡屁股在伤心地啃着的茂茂,他一见自己老大,三两下扔了鸡屁股,便十分激动地张开双臂准备狠狠地拥抱自己老大。 景天,一根手指头止住了对方,煞有其事地说道:「茂茂,你居然趁我不在偷吃!」 「老大……我没有啊!这个是唐小姐给我的,你不信,等会儿唐小姐回来了,你可以问一问她啊!」 试图澄清自己很担心老大的茂茂立刻就说了一堆的话,说得景天也脸上开了花,十分愉快地拍了拍茂茂的肩膀。 「好啦,好啦,你老大我知道了,怎么样?跟着老大我是不是有福享……啊。」 接着打算一下子揽过茂茂时,腰疼了一下,不得已,他只好委婉地折合了一下声音。 旁边的茂茂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相当贊同地点了点头。 徐长卿已经看到客栈里除了那老闆跟来来回回走着的小二,茂茂之外,唐姑娘跟龙葵姑娘都不在此处,又看桌子上,东西都在,只是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看茂茂吃鸡那样子应该只是出去了。 精精一进安宁村就跑得不见踪影,走前说去见一见以前的人。 正好,门口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喧譁的声音,未等人说话,那一身红衣便是醒目地出现在了客栈里,接着疾步一下子就抓住了景天的肩膀,相当不满地说道:「好啊,臭豆腐,你跟长卿大侠出去了一天一夜,害得我们担心了好半天——咦,这是什么?蚊子咬的包吗?」 剎那间,景天就红了脸,一把扯过去衣裳,不假思索就说「不……就是蚊子咬的啊!你没见过啊!白豆腐昨晚上也被蚊子咬了很多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直接转身,躲在了茂茂那大块头后面,还不忘记对白豆腐做了个鬼脸。 茂茂:「老大?怎么了?唐小姐,蚊子咬没什么的,老大一定是……」 「闭嘴!」 「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惹得茂茂更加不知所措,也使得白豆腐走了过来。 接下来的话,茂茂更是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清楚,好像睡了个觉,吃了个鸡屁股,世界就变了个样。 唐雪见瞧着景天两人,假笑:「臭豆腐,长卿大侠,你们总算是开窍了吗?」 「那你还说蚊子咬!」 景天伸出了头,不示弱地喊了一句,让白豆腐分外无奈,便一把扯过来他。 唐雪见摆了摆手,指了指觉得莫名其妙的茂茂,道:「总有个无辜的——昨晚上,你们不会那个了吧?」 显然,唐家大小姐是不是看了些不该看的闲书,怎么这般明了该发生的事情? 接着,景天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要他说,跟白豆腐在一起,该跟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说一遍的,光明正大的,却到这一步了,他才忽然发现,说出口并没有那么容易。 阴阳相合,本是人间正道,他跟白豆腐却是两个男子…… 更何况白豆腐还是一个道士。 道士啊…… 当所有的情迷意乱都消退了之后,两个人终于发现,这人世从来并非如此简单。 他看了看门外面正向这边走过来的妹妹,又轻轻地扫了一眼一旁的徐长卿。 唐大小姐正等着她接下来的一句,茂茂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老大要说什么,也竖起耳朵,惹得人好笑。 难以笑。 龙葵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上一周卡了很久没写,今天居然一股脑写出来了。 以前想的是简简单单地在一起,就那样……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不一样了,说不清楚。 这也不算是卡。 白豆腐继续装背景板,咔咔咔 ☆、龙阳 恐断红,尚有相思处,何由见得? 说到上回,景天与徐长卿在精精的带领下终于回到了安宁村,而在前一天唐雪见提出意见说要让他们四处地探寻一下该地的消息,鑑于茂茂除了皮糙肉厚吃得多之外没什么武力,就唐雪见跟龙葵出去四处走了走。 前一天,两人只是得知这安宁村的来歷,居住人少之类的毫无大用的消息,而第二天早,龙葵出去补给些东西时,忽然听到杂货铺旁边的两位妇人提起那迷惑人的高家媳妇,说她克夫。 「呀呀,以后我们找儿媳妇可不能找那种人啊,那高家媳妇叫什么来着,花枝还是玉枝?」 「玉枝!据说姓万,城镇里的人,穿得倒是不错,不过那媚眼啊真是……」 「我就知道那小娘子没个正经,才嫁给高家儿子几年,咏小子就生了病!」 「可不是吗!据说高家老的都去世了,只剩下这一对夫妇,这下咏小子生了病,重担还不得落在那媳妇身上,我当时也是可怜,接济了一下他们,谁知道不久后,我那小女儿也生了病,说是被害的!」 「有这事?你女儿不是早就好了吗?」 「好是好了,就生病在第二天,我疑心啊,是老天爷要惩罚高家的!」 「娶了这么个媳妇!」 第62页 「那咏小子好了没?我那大儿子跟咏小子玩得好,不过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也许,死了吧。」 这两位妇人越说越小声。 龙葵听着,怀疑那高家媳妇就是万玉枝,就是那狐妖,而她居然有个丈夫,真是件稀奇的事情,于是她便走过去详细地问起她们这件事情。 却听得她们细说起来也只是些小事情,对于万玉枝其人再也没什么大了解了,不过,意外地,她倒是知道了高家院子在村子的那个角落里。 或许,她该回去跟唐雪见商量了一下,等哥哥他们回来便前去一探究竟。 然后,她就辞别两位妇人,买好东西,就走回客栈了。 一回,她便看见自己哥哥与长卿道长回来了,站在离客栈门口最近的桌子旁,唐雪见与茂茂也在那里,不过,接着她便疑惑地看着他们站在那里回望着她,似乎在她回来之前在讲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并非是她所想。 「不是你所想?」 红葵暗地里问道。 「妹妹,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东西我来提。」 龙葵看着景天像是在逃避什么,窜了过来,把她手里提着的东西都纷纷放在桌子上,还假装自己力气用尽,靠在板凳上长嘆了好大声。 茂茂也跟着坐在板凳上,手里还顺便拿起之前当早饭的鸡屁股吃。 而唐雪见奇异地笑了一下,也不追问了,她在另一个桌子上喊了小二倒了壶热茶。 徐长卿挨着景天坐下,没有拘谨,就伸手给他倒了杯茶,递在他面前。 他一愣,假装不在意地拿起喝下,还扬起一抹痞子般的笑,对白豆腐说道:「白豆腐,你这个僕人当的还不错!」 茶杯便磕下,还残余的茶水在空中幽幽地转了一圈,他的眼珠子一转。 白豆腐的衣袖拂过他衣,滑过短暂的火花。 而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那杯荡漾着一茶叶的杯子,双目仍旧是那般,平静的背后是狂风暴雨。 景天分明记得,昨夜,那双手,那唇,是如何。 清热后颤抖的余音到现在都感觉说出的话有些沙哑。 忽然,全客栈的人都听得一声大喊:「我宣布,景天跟徐长卿在一起了!」 白豆腐呛了水,茂茂呆滞得手里的吃的落在了桌子上,与那雕刻着花纹的白盘子碰撞出激烈的声响,龙葵吓得直接一下子就僵硬在原地,与另一个桌子上的雪见组成了格外不同的反应。 「说得跟叫景天的不是你臭豆腐一样!」 唐雪见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忽然就吓人一跳。 「哥哥?」 龙葵不知所措。 看着那双突然就溢满了眼泪的双目,就算是自命为最帅的景天也难以说出一句话,一句—— 「哥哥,我就知道徐道长适合你!」 她擦了擦脸,接着显示出的表情是那般地愉快。 一时沉默,徐长卿看着景天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一下子站起来,跨步,抱住了龙葵。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妹妹,龙葵。」 低沉的声音闷闷的,又是那么温暖人心。 龙葵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战死在沙场的哥哥,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到现在都歷歷在目,曾经相处的场景,那形象与这个哥哥完全不同,在另一方面又格外相似。 她心底的另一个人如是说道:「我会永远地站在你身边。」 那些淡淡的情愫,也就真的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脸上的笑,显得更为真诚。 「哥哥,你愿意知道哥哥前世的故事吗?」 景天斜着眼瞧了瞧继续喝着茶的白豆腐,他有些惊讶,却也为他们开心。 「景天,这是一件好事。」 「本小姐也很在意啊!为什么你这个臭豆腐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妹妹!」 唐大小姐说话还是如此让人接受不能,茂茂则心疼地捡起了鸡腿,那些小二客栈老闆战战兢兢地做着自己。 他也好奇,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样子。 便欣然同意,戴上那从清微道长手里拿到的银色头盔,再度回味那千年前的姜国旧事。 穿过的风,在高高的台阶上凝结,景天站在那辉煌的宫殿前,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同以往,是那般低调华丽而精緻,衣袖旁绣着的云纹飞扬着。 「哥哥!」 身体自动地转身,那时龙葵穿着没有歷经千年岁月而失去了一部分光泽的广袖流仙裙,开心得好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那如花笑颜,现在已沾染了一丝忧郁。 景天还在思考着,身体便自动回答了龙葵,点了点她的鼻子,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轻声地斥责了她那不符合公主的行为,虽然更像是在表达喜爱。 这是龙阳。 景天顿时脑子清醒了。 比起他来,龙阳更加成熟稳重,面对着父王是举止得当,对自己妹妹是宠爱有加,平日里待人也是为君王一样,虽然他有这个勇气面对一个国家的君王,但不一定如此。 想着,那些回忆一卷捲地翻过,战事将起,母后为此卧病在床,不久后撒手人寰,父王也是焦心无比,却没有抵挡那杨国进攻的军队,他自告奋勇。 当一个奇人异士说起魔剑之事,他强烈地反对,并否决了这个办法,戴上头盔,准备赶往战场。 第63页 景天看见龙葵远远地被宫女带着望着她的王兄时,竟然不能自已。 刀光剑影,鲜血横流。 蓦然,景天脱离了龙阳的躯体,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看着他斩断敌人的枪,砍下敌人的头颅,刺进敌人的胸膛,然后,数把长枪从他胸口穿过,便是红色一片。 龙葵……姜国…… 银白色的头盔从那闭了目的头上落了下来,一直,滑到他的面前。 景天低头,看见——龙阳突然张开了眼,一笑。 那躯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与那些尸体无一二,还未凉透,血还是温热的。 景天一怔,接着尝试居然拾起了头盔,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看着龙葵一跃而下,看着那千年来蜀山镇妖塔中龙葵的分裂,他沉默了。 然后他醒来。 但那金戈铁马与群魔乱舞仍在耳畔,闭了眼,便是那与他无比相似的穿着盔甲的男子战死与龙葵一跃而下的场景,血还流着,火还燃烧着。 唿吸,都颤抖了,他无比难受。 「睁开眼,景天。」 白豆腐的白,白豆腐的黑髮与剑眉下正气禀然的星目,缓缓地,将他带回现实。 「老大!」茂茂吃惊地大叫着,「你怎么哭了?」 脸庞有两行清泪,被徐长卿用袖子细细地擦了干净。 而龙葵紧张地坐在他旁边,担忧地看着他。 「哥哥,过去的都过去了,龙葵现在很开心,很满足。」 说得他心花怒放,一下子就将那残留的惨痛扫了大半;他揉了揉龙葵那头髮,搞得有几根乱糟糟的,让唐大小姐都看不下去,抓起他的手,扔在了白豆腐的手背上,让后者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手。 「臭豆腐!说人话,不要对龙葵妹妹动手动脚的!」唐雪见插着腰,站在了龙葵这边。 「没事的,雪见姐姐」,龙葵嫣然一笑,「我很高兴哥哥能这么亲近我,之前我都觉得是虚幻的呢——臭小子,谁叫你摸龙葵头的!」 喷火龙红葵闪亮登场,大红色的嘴唇性感十足,说出的话也是气势十足。 不过,景天迎难而上,揽过了红葵的肩膀,咧歪着嘴。 「龙葵妹妹,哥哥我会永远罩你的!」 「哼!你小子还是擦一擦眼泪吧!」红葵如是说道,却没有撇开景天的手。 徐长卿安静地看着他俩,嘴角有一抹简单的笑。 接着,景天做了一个令人无比吃惊的动作,迎男而上,又将这一波人震惊得震惊,连红葵都看不下眼,直接将身体还给了蓝葵。 他亲吻了白豆腐。 然后,白豆腐回吻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秀一波……然后没有了,恩。 没想到拉长了章节,恩,这一卷大概还有两三章完结吧。 希望多多评论一二,就是这样。 顺便提一下我那篇卿景短文,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恩,下一章再见。 ☆、高家 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裊,向人欹侧。 当龙葵说起高家一事之后,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过来,不过某位大小姐表示自己并不是为了不吃狗粮才这样认真地跟龙葵讨论起这些事情的。 「高家,万玉枝,狐妖?白豆腐,这会不会是陷阱?」景天摇了摇身边徐长卿的肩膀,十分疑惑地问起他。 然而,白豆腐却说:「不会的,我想,这些应该是真的。」 「为什么?难不成,白豆腐!你背着我跟那个狐妖暗地里做了什么「骯脏」的交易吗?」 说着,他就眯了眼,相当具有威胁性。 一个握紧的拳头,一张笑起来的脸,慢慢靠近的身体,在晨间的光中,逐渐深邃了那眼眸,微微偏了头,摇曳了这唿吸。 他淡然地摇了摇头,说出的话相当郑重。 「景天,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好啦!白豆腐,你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那我们等会儿就去高家一探究竟!」 几乎是有点慌乱地截断了,然而接下来的两个人都非常明白,他迅速地换了表情,显得有点坏坏的,随着风,吹进何人心中。 那眉,那眼,那坐在桌子上低下的头,刘海散在空中,微微晃动。 对此,白豆腐只得缴械投降,连声答好。 他俩回过神,看茂茂还在吃着东西,不过换了一种食物,那边的小二极力隐藏起自己的身躯;而龙葵跟雪见讨论起关于女人的悲惨命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俩会有那么多可聊的,相当和睦。 忽然,雪见那放着花楹的盆子里长出了芽,小土豆的芽,接着一个黄衣服的小姑娘突然跳了出来,景天还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唐大小姐的五毒兽——花楹。 「花楹!」唐雪见惊喜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就抱住了姗姗来迟的花楹。 她抱着的花楹则是用笨拙的手法安慰着她那失意的主人,抚摸着她的长髮,说着贴心的话。 「花楹在这里,主人!」 「花楹好了,以后不会这么长时间去休息啦!」 她弯了弯眉眼,十分高兴。 景天把头转向窗边,同时也哼起了小曲儿。 窗边一片平坦,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空荡荡的,偶然间一二个行人匆匆走过去,要不是白髮苍苍就是稚子,套着白雪的衣裳却没有微笑。 第64页 天空上没有几朵云彩,偶然间飘来的一闪而过,触目可见是蓝色的天。 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他想。 接下来也许会有更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他莫名地觉得,然后白豆腐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的。 那触碰的感觉使得他一下子就从窗外转到了眼前,坐着的白豆腐微笑着看着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如此动作。 这无关喜悦,无关伤感,只是想如此握住这双手。 「景天」,他张开了嘴,那双看起来比天空还要透彻的眼睛就如此注视着面前的人,如看着天空的雏鹰,「想吃点什么吗?」 「吃点什么?」景天低声地重复了一下,眼睛就忽然亮起来,「我没什么好吃的,白豆腐!这件事情你得问一问茂茂,他对于吃的东西最上心了!」 「老大,你找我?!」 茂茂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擦了擦嘴巴,站了起来,地还抖了抖。 「坐下。」 雪见没好气地说。 「是的。」 景天从桌子上一跃而起,跳到了徐长卿的身边,借住了他的力量,一个搀扶,稳住了摇晃的身体。 「哦哦」,茂茂坐下去了,忽然又站起,「老大,你是不是找我啊?」 「……」景天翻了个白眼,「找你快点菜!」 「哦哦,那吃什么啊?」茂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的鸡屁股跟鸡腿都不错,再来点吧!」 「你还是安静吧,茂茂!」 怎么也没想到这样子的景天捂住了额头,看起来真是非常头疼。 「哦,知道了老大。」 好在茂茂依言闭了嘴,龙葵算得一个贴心的好妹妹,主动揽了活去找店小二点东西了,至于雪见跟花楹……她俩还在热泪盈眶地聊着天呢,半点眼神都不想留给一旁忽然就开始缠缠绵绵的卿景二人,也不知道他们从万玉枝谈到万玉枝为什么前后的举动差异有点大然后是关于问假如两人中的某人变了个人另一个人会…… 「花楹,你现在是彻底恢復过来了吗?」 「是的,主人,只要不用上很多的力气,花楹可以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她忽然就暧昧地笑了一下,「不过主人新婚的时候……」 「那,那到时候再说吧!」 对此,唐大小姐结结巴巴地说完,反倒是转了个头去看桌子上已经上了的菜了,这个季节的时蔬,并不如初秋那般翠绿,却还是在那厨师的点缀之下有着令人胃口大开的食慾,还有一盘切好的酱牛肉与花生;这花生一上来,景天就捻了几颗扔进了嘴里,还戏嚯地扔了几颗扔到白豆腐那边去,被他轻松地用手抓住,接着就嘴角弯起一个恰好的弧度吞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的唐雪见给龙葵以及花楹推荐了花生,她俩有些呆呆地吃了几颗,反而景天好一顿「嘲笑」唐大小姐大题小做。 「总比你这臭豆腐,墨里还想沾白纸。」 「那上面还真写了我的名字,就是景天的景,景天的天!」 说着,白豆腐就把他拉了下来,刚刚好,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也许是他的腿上,反正景天是脸不大自然,随即就挪了挪位置。 身处下风的雪见小姐暗地里跟她的小五毒兽咬着耳朵,即使是在吃饭的时候,也唠唠叨叨的。 而龙葵有些沉默地吃着,时不时地看她哥哥几眼,不知为何总是恰巧地看见他跟白豆腐开心地咬耳朵,内心里一边墨色泛滥,却又在另一道声音中归于平静。 她心中的红葵。 「龙葵姑娘,吃这个八里鸡,很香的!」 茂茂突然这样说着,热情给她夹了菜。 思绪被她悄然收起,微微笑着将唇齿张开,去品尝,去咬碎。 时间就一点一点地悄然过去了,在午饭后,他们沿着村里的小道走到了高家,万玉枝的家门外。 在来到高家之前,几乎没人相信这就是那狡猾的狐妖的巢穴,但他们真的清楚地看见那地方如何时,才发现这再符合不过对于这狡兔三窟的狐妖的印象了;映入眼的首先是白布,在风中摇摆着,不似活人的府邸,接着就是这院子,同有些家底的人们布局差不多,算得上黑瓦白墙,大门上两个扣门的高高地悬挂着,还有门外两头大狮子,不过表情相当奇特,像是在悲泣又像是在诡笑,说不出的古怪。 「白豆腐,我打头阵吗?」 但景天这样说着就推着白豆腐走了一下,明晃晃的表示,搞得唐雪见哼了一声,嘟囔了一下。 「长卿明白。」 他没有拒绝,反而握住了他的手,就轻轻地握了一下,松开了。 他拿着建言剑,只走了不到几步路。 景天紧紧地盯着他的背景,白色的白衣在下午的寒风中瑟瑟的,像是要颤抖一般,事实上却是相当坚定的,比他刚才要说出的话还要坚定。 「白豆腐!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便沖了过去,徐长卿只是有点好笑地点了点头。 后面的茂茂疑惑地问了问雪见:「老大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大概是在……」后头的说不出口,即使卿景二人在那客栈中光明正大地亲了嘴。 「哦,看来老大真的很爱长卿大侠啊!」 「……」 第65页 龙葵等三人都吃惊地看着茂茂,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谨慎地推开了门,门后面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杂草丛生,蜘蛛网都要长满了门后面的墙,荒凉,悽惨,不似人间反倒是个鬼屋。 「来了。」 万玉枝在窗前看见被打开的门,深红色的帐幕层层叠叠,像是一个隐秘的空间,只有她自己,没有他人,就算是身上所附着的魂,也干扰不了她此刻的决心。 未看她容颜之前,光听声音,便觉得脆弱极了,像在悬崖旁生长的花草,稍不注意就会跌落,粉碎,消失,夜幕前的阳光是如此灿烂,就越发觉得这地方阴冷空洞,毫无生机。 人死了。 她微笑着坐下,在镜子前梳妆,里面的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女子温柔地笑着,除此之外,一切都那么悲伤。 她将头髮盘成了一个圈,像那人还在的时候。 她将脸上点了胭脂,像是新婚时的妻子面对着丈夫那般动情。 她将一串美丽的金色耳环戴上,那是某人攒了很久的钱,才在书本之外为她买来,喜悦再度重现,却是物是人非,还有太多,太多……都随着她插上那只簪子,全部消失在空中。 「他们来了。」 染上胭脂的嘴唇翘起的弧度如此明媚,全然不是一步步踏入最终深渊的样子。 「他们来了!」 其余的不该存在的东西如是说道。 「咦?里面有人吗?有人吗!」 景天扒着手,大声地喊道。 未有声音回答,风已来了,然后,天黑了下来,低沉沉的,也许快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完了,这一章。 我发觉我越来越懒了,也不知道有木有人看…… ☆、混战 有的生灵死了,还活着;有的生灵活着,却已经死了。 「奇了怪了,这地方还真是冷飕飕的,比安宁村还要糟糕。」 说着,景天就搓了搓手,觉得还是不热乎,就把白豆腐的左手拿了起来,对方不但没有反对反而还直接包住了抓着他的手,同样地宽大,却更加温暖。 徐长卿偏了头,去看墙边的杂草,看被风吹得咔吱响着的大门,看房樑上挂着一盏白纸煳成的灯笼,在寒风中闪着光,微弱而那般顽强。 「景天,目前没什么问题。」 他口中念了几个咒语测试了一番四周,没什么东西跳出来,也没什么无形的东西触碰到他步下的东西,看来还算是比较安全。 「喔——」景天长嘆了一声,眼珠子刚才转得飞快,但除了这地方实在是荒凉得像个鬼屋,大概也没什么太大的发现;而后面的唐大小姐已经等不及了,身边的花楹转啊转,她将双手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其实并没有)问他们可以了吗?就好像他们在走什么危险的横木一样,格外危险,好吧,他想,的确很危险,只是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情。 那么—— 这时候,景天忽就想到了离开多时的精精,跑得很快,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他们沿着道路,走过了大半个安宁村,都没有看见这小猴子半根猴毛,所以去哪里了? 其实呢,他并不怎么担心这小猴子的安危,毕竟像白豆腐说的那样,回天乏力,只有几多光阴可渡了,还不如让它好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真是让他想要狠狠骂那个罪魁祸首——万玉枝;也许小猴子找到了自己那师傅也没什么不可能。 它心心念念的师傅…… 回过神来,景天跟白豆腐对了一眼,看起来并不像是反对的意见,他就往后头挥手喊道。 「妹妹!茂茂!猪婆!没什么危险!快过来吧!」 眼见唐大小姐见他叫了声猪婆,脸色不太妙,不过龙葵倒是温温和和地走了过来,只是半路上不知为何那红葵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旁边主僕二人一大跳,而茂茂只是有点惊讶地说了句龙葵姑娘怎么换衣服怎么快?红葵斜着眼,没有理他。 红葵一直走了过来,那红衣在风中飘摇着,明明是单薄的躯体,其下却充满着强大的力量。 千年,真的太长了。 「傻哥哥,徐道长,不如我们再进去一点?」 红葵抱着她那弓箭,染了红的眼角微微吊起,显得那般格外高傲。 「不必着急,龙葵姑娘,长卿的罗盘已经显示出这里具有强大的妖力,不出所料,我们找对了地方。」 也不知道徐长卿的背包里都背了些什么,时不时就掏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他这一次将那一天的罗盘拿了出来,这上面的指针只指向了一个地方——面前的高家府邸深处,随即他就将这东西放在景天眼前。 他有些惊讶,但不久后便露出个带有点小酒窝的笑,一把接了过来。 「好啊,白豆腐!说说,你还隐瞒了我什么呢?」 「很多。」 实话实说的徐长卿被景天一招螳螂双刀,挠到了手窝子里,又被手给狠狠抓住,不得动弹。 红葵万般嫌弃地拿着刚才被哥哥塞过来的罗盘,又放在了茂茂手上,他一脸茫然地条件反射地抬着这东西。 走得比较慢的唐雪见与花楹也随即到了。 一番打闹后,徐长卿在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建言剑突然一动,刷地一下拔地而起,阳光折射出刺目的光,而以剑柄在前,一下子就推开了大门,那边灰尘四起,难以看清其中状况;不久后,建言剑便忽然急速退了回来,勐地一下子落在了眼睛发亮的茂茂身边,搞得他那瞬间吓得就跳了起来。 第66页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他放声大叫了起来,这叫声就算有鬼,也该被这搞得飞走了。 「冷静点,茂茂,这是白豆腐那把剑!」 说着话,景天就拿了一把在路边随手摘下的杂草就砸了茂茂一头,这举动倒是做得正好,不怎么疼,还让他神志清醒了,立马闭了嘴,躲到了白豆腐身后面去了。 观此情此景,唐雪见将视线移向白豆腐。 「怎么回事?」 她如是问徐长卿,后者略微皱眉,深思片刻,就给出了答案。 「里面似有个棘手的人物。」 「谁?除了万玉枝还有谁呢?」 唐大小姐说这话时,景天就已抽出了插在地上很深的建言,大大方方地拿到了白豆腐面前。 他没说什么,只是两手相交片刻,剑回了身,人也脸红了。 天空阴沉沉的,红葵性子本便火爆,这时脾气也跟着不太好了,拿着弓就向前几步,刷刷地急速射了几箭进去,破了那瀰漫的灰尘,又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起,却重归于平静。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这么磨蹭。」 她相当不耐烦地开口,也不知道是在为这龟速烦恼,还是为自己刚才一无所获而心烦意乱。 看来,的确没什么大问题了,徐长卿点了点头,众人便向厅里走去;其中,茂茂万分小心地踏了一步,又一步,让实在看不过眼的景天拎起他胖嘟嘟的手臂就拖进去了,是的,拖进去了。 「唿唿~茂茂啊,你少吃点~」 拖得实在心累的景天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有些疲惫地靠在白豆腐身上,对着茂茂说道。 而茂茂则相当委屈地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泥土,点了点头。 「老大,我知道了——啊啊啊啊啊啊!」 刚回完话,茂茂转了个头,忽然便被一个诡异的袭击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头向旁一仰,舌头一吐,倒在了地上。 景天:?! 徐长卿:…… 红葵:…… 主僕二人:…… 这一刻,地上真是针落了都听得一清二楚,非常安静。 而打破了这平静的是回过神来的唐大小姐。 「狐妖!万玉枝!」 唐雪见清楚地看到刚才袭击茂茂的是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这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哪个偷袭的。 真是阴险,她恼怒地想到。 那双圆滚滚的相当令人怜惜的双目忽然就收拢,她发怒了—— 「你出来啊!万玉枝!」 「背后偷袭算什么美女啊!」接着,景天光明正大地加了这么一句,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唐雪见身旁的花楹幽幽地瞪了这总是惹她主人生气的臭豆腐一眼。 其余一人一鬼,安静地站着,随时等待着那潜藏在屋子里的狐妖出现。 不知从何而来,总之,在景天那一句话后不久,大概是人走了两三步路的时间—— 她来了! 「哈哈哈哈哈~」 万玉枝还未出现,而笑声先到,这笑声却并非如狂妄之徒,而是充满着一种伤情,掐死在秋风中轻轻落下的叶,泛起无限的愁思。 但只是一瞬。 「你说的没错,不过奴家也算不得什么美女」,那声音清晰,于是众人视线立刻聚焦于堂前,那位狐妖飘飘然从樑上落了下来,背后的好几根尾巴四散着,「小女子万玉枝在此见过诸位。」 然后—— 她尾音还未完全落下,红衣少女的箭便起,霎时,连续的几道光如闪电般飞起,却都不幸被她灵活的动作躲过或是被尾巴挡了。 可惜了。 其余的人都如此想到。 龙葵见偷袭不成便也如闪电般退了回去,不过她并没有理会徐长卿给她的眼神,战斗便是如此,从没有君子与小人的区别,而只有失败与胜利。 「这也算是吗?」 万玉枝轻笑着,她背后的尾巴不安稳地骚动着,捲起一个花瓶,又捲起墙上的书画,总之是那般样子。 随时都要展开一场战斗。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一炷香,这不可避免。 「不算!」景天收了自己那张笑脸,微微向下的嘴角透露出他那坏心情,「我的妹妹与我都觉得跟你没什么好说!而且,她是从正面直接攻击的,这可不算偷袭,反而是你——万玉枝,你刚才打晕了茂茂的行为实在是可恶!」 「好一张伶牙利嘴!你是叫景天。」万玉枝忽然的点名,他只是条件般恩了一声,接着,她一一点出了其他人的名字,除了花楹。 「好可爱的女孩子,我之前未曾见过……」 「花楹才不想跟你这么坏的傢伙见面呢!」 花楹嘟着嘴,申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的主人自然是立刻就摸了摸她的头,与之深感开怀。 而万玉枝的心情居然也不坏,她念了一遍花楹的名字,然后—— 战斗终于正式拉开了。 「剑,起!」 徐长卿以相当严肃的姿态指挥着建言剑在这黑压压的房子中,光一般飞了过去。 剑势如虹,长风破浪,那几乎令万玉枝眼皮一跳。 她便跳了起来,跳过了红葵几道飞速的箭,轻轻松松地卸去了景天用魔剑的攻击,然后侥倖躲过了徐长卿的剑。 第67页 她落在了房樑上,诱惑的脸儿隐藏在暗处,看不怎么分明。 景天在下面瞧见她的位置,正要上前,却忽然见她掐了几根狐狸尾巴毛,似有黑光,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数不清的圆滚滚的红毛狐狸突然一下子挤满了这间屋子。 看起来十分可爱的狐狸糰子,却睁眼,便是猩红。 红一片,杀意如海浪般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白豆腐以极快的速度说了这么一番话。 「景天,你与我一同去对战万玉枝,龙葵姑娘,麻烦你保护一下茂山兄弟;雪见姑娘,你与花楹姑娘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就熟练地拉着有点发怔的景天的手,「残忍」地踩着狐狸的头,飞了上去。 白衣衣摆在风中滚动中,似天神降临。 落下,又就梁木上一滚,他们匆匆地躲开了万玉枝射过来数不清的狐狸毛;也不知道为什么柔软的狐狸毛会变得那么坚硬,景天低头粗略地看了眼射过来的毛,半边都插入了横木里。 接着,景天抬眼看去,正对着那鲜红如血的双眸,浸泡在黑雾中,冰冷,令人胆颤。 她忽然咧嘴一笑。 「呀,这可真是奴家三生有幸了。」 便是片刻,又一番袭击到来。 景天:……虽然你这样说,但下手一点都不留情是怎么回事! 没有思考太多,他匆匆躲开了这一击;此处毕竟狭小他俩不得不分开了,如此,白豆腐在他手心留了两个字。 ——夹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努力写战斗中,预计不出意外,下一章应该在这章发表后一周之内出现。 我得说的确写其他短篇让我进度缓慢,更加缓慢了。 有点失去动力了,留个评最好啦! ☆、归去 别离长恨歌,归家夜幕曲。 怎么夹击怎么掩蔽,都是有着技巧的,虽然这些技巧景天一个都不会,要他说——拿了石头就咂,手里头放了把剑就噼过去,看见攻击了就挡一下;所以,徐长卿很明智地在攻击中始终与景天保持了一个相对相反的位置;他处于狐妖身前,景天在其身后。 在房梁下面,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已被破坏了大半,数不清的狐狸尖锐地狂叫着冲着唐雪见她们过来。 花楹始终都挡在自己主人身前,而红葵站在一个比较边缘的位置,眉梢处的鲜红鬼魅般可怕;她一动,就是一箭,射穿了沖在最前面的狐狸,没有血溅出,倒是落在地上就成了一根毛,很快就被后面的狐狸给掩盖了,她皱起眉,一声不吭。 花楹更是,极力地阻挡着那些庞大的狐狸群。 她的主人——唐雪见正在用力地把茂茂给扶起来(茂茂真的该减肥了),好让她们能够受到攻击的范围减少,毕竟花楹不断地释放着木系法术去阻挡,却很快被冲破了,巨大的消耗与现实的冲击使得她的脸色相当难看,却还是为主人保持着属于五毒兽的笑容;那些说与其是像狐狸,却更类似于一只只的老鼠,不知疲惫不知痛苦地冲着,红着眼,死盯着她们。 可怕! 在房樑上匆匆躲过了万玉枝一次尾巴攻击的景天心底闪过这样的念头,这还是在白豆腐承受了最多压力的情况下;也不知为何,这狐妖时攻击强大时攻击力度锐减,好几次他分明看见万玉枝本想直接打断横木或扫向他的腰间,却在下一秒只是在空中虚晃而过。 但越到后面,万玉枝身上的黑影越来越浓了,比那窗外的天空还要黑,那种攻击忽然削弱的状态已经很少了,还好这时候的景天注意力已经更加集中,攻击时的失误也锐减——起码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步了。 「奴家真是没想到。」 此刻,他刚刚噼了一剑在这狐妖的尾巴上,这一击她本是可以闪过的,但她却不闪不躲,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任凭那一条尾巴被噼伤,很悠然地开口;在狐妖的对面还是白豆腐,他刚好正念完蜀山剑诀第七式,迅勐的剑唿啸着,层层叠叠的剑光在他身旁闪耀着,映照出了这一方的黑暗,也似乎吹散了万玉枝身上那重得压不住气的黑影,将出。 她没有攻击。 「为什么?」景天脱口而出这个疑问,却见一抹苍凉的笑从她嘴角边上爬起,落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她张开了双臂,就在那无数的剑光到来的瞬间。 她没有闪躲。 在两个人的全神贯注万玉枝接下来会怎么样的时候,她闭了眼,口中就这样喊道:「咏哥!你来了,你来接我归去了……」 那声音是说不尽的凄凉,道不尽的痛苦,言不尽的爱意,绵绵如是,是否这天上人间,爱能跨越时空甚至跨越阴阳? 就在话音落下时,剑光无情地穿透了她的躯体,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她的躯体,连使出这一招的道长徐长卿都吃惊地瞪大了眼,更不用提景天是如何样了——他差点把手上的剑都给松开。 她睁开了眼,浅浅地笑着。 剑光消失之后,仿佛有点点的火,从黑暗升起,从那飞溅的鲜血中燃起,从这漆黑的夜,飞向遥远。 倘若生命是一把火炬,爱就是燃烧火炬的那火焰,如此美丽,以至于让人微笑开怀,而飞蛾扑火。 万玉枝的最终,怎么不是看见了对她仍旧是充满爱意笑着的高咏,在那片虚无中,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第68页 呵——濒死的狐妖这样想,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很早很早…… 在很久之前,她的夫君就久病不起了,谣言四起无所谓,她耗费所有倾家荡产也无妨,可是她唯一不能看见的就是她所爱之人病恹恹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机。 而后有一天,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它说,它会帮助她,毕竟它们都是妖族人;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她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却没想到是深渊,跌进去粉身碎骨。 它指引着她得到土灵珠,还暗中偷袭古藤老人,但对方毕竟是仙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她实力大涨,也无法完全令它满意——真的杀死那位仙人,最终她留下枯萎的古藤,走了,救活了她的夫君。 多么美好。 万玉枝闭上了眼,那是她最期待的岁月了。 但,她从未想到的是,某一天,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的夫君死了,死在神志不清被它控制的她的手中,醒来时,她手上残留着的夫君的鲜血还有些余温。 血…… …… 「咏哥~」 偷偷靠近濒死的万玉枝的景天听到了她的低吟,很轻很轻,却是那么地温柔。 好像白豆腐叫他的名字一样。 他偷偷地抬头瞧了白豆腐一眼,他正在专心念什么咒,来彻底击杀万玉枝身体里存活的另一个东西——一块灵魂碎片——强大的灵魂,还在不甘地波动着,万玉枝身上的黑影起起伏伏,想必这才是罪魁祸首。 下面的狐狸们全部都消失了,都随着万玉枝中了那万千剑影后一同消失了;这让奋力抵挡的唐雪见忽然一下子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甚至直接晕倒了过去,还是花楹手快,把自己主人捞了起来;紧接着被雪见扶起的茂茂又倒了下去,不幸的是,他头上磕了个包,于是悠悠转醒。 「老大!」 茂茂醒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揉一揉头上的包,真疼啊。 蓝龙葵走了过来,细声细语地说哥哥在上面,茂茂抬头一看,果然看见自家老大跟长卿大侠蹲在一大团尾巴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发生了什么?龙葵姑娘。」 于是,茂茂一脸蒙蔽地听着龙葵仔细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她没有直接看到,倒是体内的红葵懒洋洋地蹦出来几个字,再加上她本身的聪明劲儿倒是把事实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说完后,茂茂震惊着,跑到终于跟白豆腐跳了下来的老大身边,激动地抱了他。 这个拥抱实在是太紧了,景天感觉自己的唿吸都被压缩成一小块了,而向一旁的黑白豆腐使眼色也没有奏效,还是他直接锤了茂茂的后背,嬉笑道:「好茂茂,快给你老大我松开!松开!」 「好的,老大。」 不知道为何,茂茂居然哭了,他羞愧地哭了。 「老大,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居然在临阵的时候被吓得晕了过去。」 豆子一样大的眼泪挤出那小小的眼睛,看起来真是喜感极了,也让景天心疼极了。 他一巴掌就是一个摁头。 「茂茂——」说这话时,他瞧见徐长卿对他轻轻地点头,「你呢,块头大,长得丰满,眼睛小,吃得多,真是一无是处!」 「老大……」 茂茂更加伤心了,却没想到景天话题一转,便是夸起他来,真是让景天自己都感到十分肉麻。 背过身后,他俏皮似地掐了掐喉咙,舌头滑过嘴唇。 「老大!」 感动了的茂茂想要再度拥抱自己的老大,却被徐长卿制止了。 「茂山兄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客栈再谈吧。」 「对哦,对哦!天都黑了!」 茂茂擦干净自己刚才的小眼泪子,三两步跑到花楹身边说他来背唐姑娘吧,没什么力气的花楹瞧了瞧他的样子,不怎么高兴地点了点头。 景天跟徐长卿走在后面,龙葵最初来问了一句哥哥如何了,得到了答覆后便去看雪见了。 等他们跨越了那间府邸,身后忽然燃起阵阵的火光,那具最终变为死狐狸的万玉枝带着她丈夫的骨灰,在火光中消逝了。 「白豆腐?」景天看着身旁的白豆腐轻声问道,他瞥见刚才白豆腐念咒的样子,那把火是他放的。 「如此便好。」 他微微点了头,转身就抓住了景天的手,在这黑夜中后者只感觉那指尖上似乎还有火焰在跳跃着。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静静地走在路上,一般的时候这种安静会很快被有些话痨的景天给打破,但今天他沉默了很久。 月上树梢,乌鸦归巢。 她总算是得偿所愿。 「徐长卿,你现在可以告诉——万玉枝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景天也许有些大大咧咧的,对于那些细微的情绪毫不在乎,但这段日子里,最开始失去了的朦朦胧胧的记忆、忽然就没有当机立断攻击万玉枝的白豆腐、嚮往死亡的万玉枝以及那个神志不清的夜里之前白豆腐忽然就发出的纸鹤,就算是头猪也知道不对劲! 唐雪见:…… 从最开始,他就没有叫过白豆腐的本名,但这次他真的是恼了。 熊熊的火焰在那双眼眸中燃烧,徐长卿怔住了,手抚摸了上去,有些无奈地嘆息了一声。 「是的。」 第69页 「在进入客栈之后,你做了一个梦。」 这下子,景天忽然就联想了起来,惊讶地说道:「那是真的!那是真的,白豆腐,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也是假的,狐妖本就是善于蛊惑人心,花费大力制造出一个幻境也无不可能——只是那时候,你晕倒了,茂茂他们也是,于是我见到了万玉枝」,他思索起当时的场景,还带有一丝的不愉,那声音清清冷冷,像是这夜色发凉,「她的样子十分奇怪,要我信任她,说了一堆千语不搭后语的话,说是会给出我诚意,然后就消失了。」 「这就是原因?」 「非也。」 景天看见白豆腐有些挣扎地闭了眼,又在下一秒睁开,端的是仙人姿态,却沾染了红尘情/欲。 他预感不妙。 「景天,那天你疲倦地睡下后,我又再度看见了万玉枝。」 「……接着说。」 景天拒绝想那一天是不是就是昨天晚上,只是双颊却不自然地有些微醉。 他努力地使自己的大脑不要被那些肢体给充满了,使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白豆腐讲的话上,结果是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巴,更加地想入非非。 「她问我,是不是明白了她的诚意,我没有说话;她又说道,我所做的不过是但求一个解脱罢了,倘若我死了,你就点燃我与夫君的府邸,倘若你们死了,我也会为你们收尸的。」 正经的话题总算是拯救了他那差点着火的脑袋。 「她这样说完后,就消失了。」 「……白豆腐。」景天踱了踱步,想着自己跟白豆腐的事情真的是哪个狐妖插了一手吗?他与白豆腐真的只是情迷意乱吗? 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徐长卿勾起嘴唇,似月色暖暖,似星光璀璨。 「不必多想,景天,你我皆是男儿,若真是无情,长卿便不会如此,我们便不会这般。」 话落,他走上前一步,自然地扣住了他的手,四目相对,便是携带着凉凉夜风的一个吻降临。 此刻,月落枝头,乌鸦沉眠。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下一章本卷结束,然后开始新的一卷,真的,这一卷真的好长——拖了两个多月…… 不出意外,下周周六左右出本卷最后一章。 ……这一章改了好多遍啊…… ☆、古藤林 当时歌一曲,今朝酒醉舞。流月尽古木,携故枕方休。 「你,你怎么在这里?!」 卿景二人吃惊地看着端坐在一个华贵的椅子上的拿着一个大桃子在吃的精精,他看起来万分惬意,还正在享受着身后来自刚才昏迷的唐雪见的捏肩。 好吧,景天想,这个唐大小姐居然会为一个小猴子捏肩?真是一件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直教他想大胆地问一句这唐大小姐是不是真的被猪附身了。 从八婆变成了——成了猪婆了?! 不过,在唐雪见明白他的意思并解惑之前,精精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就回答了。 「没想到你们不想看见精精,精精也不是真的想看见你们……但如果我走得太远了,你们就该忘记精精手里的这颗土灵珠,然后,精精就随便在某个地方睡着了,找老大去了!那东西落到谁手里精精也不知道了!不过精精可是很守信的——咳咳咳!女人,你不要乱动!精精讨厌别人摸我的头!」 精精一手挥开了唐雪见想要从肩膀越到头顶的手,还瞪了她一眼。 果然,唐大小姐还是那个熟悉的八婆,「心术不正」,还妄图想要摸一摸这小猴子的头,景天心底是这样想;另一边的徐长卿心里倒是料到一二,故不为惊讶,只是问道——「不知你对我们的考验结束了吗?」 「结束了。」 吐出桃核的精精这样说,紧接着他就继续了。 「不过,精精找这个小子有事情,你这个道士最好离得远远的,远远的!」 「好,长卿会做到的。」 一心为了土灵珠的白豆腐就准备转身出去找个地方住上,结果才刚刚转个身,就被景天牢牢地抓住了手臂。 他抓住了他的手臂。 诧异之下,徐长卿瞥见了景天的脸色——那向下的嘴角,向上的眉头,向外的眉梢,向内的眼珠,无一不彰显着一个事实——他生气了。 他非常生气。 蓦然,徐长卿意识到一件事情,今时不同往日,朋友与恋人不相同,于是他便暂停了脚步,等候下文——他等待着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另一边,为什么他会生气?景天这样问自己,为什么?他认为无论精精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小孩子气一样地可爱,无论它说这句话是出于一个惧怕道士的精怪,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件事情,他想说的也是这句话。 「小猴子,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徐长卿——我喜欢叫他白豆腐——他是我的人!他是、不可能、走的!」 吐出的声音都破了几度,明明牙齿都是完整的。 「景天……」 徐长卿看着紧握住他手臂不放的恋人,试图跟他说他不介意这件事情。 「闭嘴,白豆腐,我这是为了你,不要说话。」 是完全不同的语气,似乎如春风一般,然后他将另一只手放在唇上,轻轻地眨眼笑了,那般样,白豆腐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了。 第70页 他已不需要抵挡,当然是作了丢盔卸甲的那位。 另一边,唐雪见吃惊地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搞得精精像炸了毛的狐狸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跳到一边去;这下,花楹可高兴了,不飞了,却是化作人形,把自己主人拉了出来;而茂茂还是搞不清情况,不过他这次打算做个吃东西的背景板(虽然一直都是),并随时在老大叫到他的时候准确无误地跳出来,很可惜,精精想明白了,就说清楚了。 「咳咳,这倒是精精不对了——精精要死了,你们知道的,但精精的老大的绝学却不可以失传,所以精精想要把它教授给你,当然不能让其他人在身边啦——是精精不对。」 它显得很不好意思,连连说了好几个「不对。」 「这……小猴子,你怎么不早说出来!」景天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便三两下地撇开了白豆腐的手,他对于精精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偷盗术真是印象深刻,「那好吧,白豆腐,我们就去里面谈话了,你们呆在外头!」 徐长卿点了点头,他有意无意拂过刚才触碰到的地方,弄平褶皱的一角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如是想道—— 徐长卿:……你高兴就好。 这时,天大亮了,黑夜过去了,而清晨的雾笼罩在这安宁村上,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没在客栈等待哥哥回来的龙葵却在街道上缓慢走着,那些勤劳的农民们都起来做活了,她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像在渝州城一样,像个寂寞的人偷偷地在角落里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离开了镇妖塔,真的来到了人世,而不是她的梦境——她的幻觉。 「你在吗?」 她轻轻地唿唤着,唿唤着另一个她。 而红葵其实,从来不是另一个她,她一直都知道,红葵来自魔剑。 她像曾经依靠着哥哥一样依靠着红葵,而红葵从来没有说过半句的怨言,也许有过,在随口调侃她对自己兄长那么喜爱的程度或是在长到毫无光明的无聊的镇妖塔岁月里。 剑,是寂寞的,她便是寂寞的。 「我在。」 胸口中温暖的回应,龙葵便笑了,笑着回到了现实。 忽然,她看见远处,有一道黑色的光,只一眼,便消失不见了。 「那是什么?」 「很熟悉,也许是一个老熟人。」 红葵漫不经心地回答,但龙葵知道她说得是真的,那也许就是某个在镇妖塔的老熟人。 「它逃了,要去告诉哥哥他们吗?」 「不需要,那么虚弱,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红葵无情地回答,她说得也是真的,在妖魔的世界中,强者为尊,而弱者,只会被粉碎。 于是,它便被那一双鲜红色指甲的主人给捏了个粉碎。 「无趣,还妄想再让我助他一臂之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要不是有利可图,谁会在意他这个难看的妖呢?」 「是啊,是啊,王上。」 包裹在大红色的妖艷碎花裙子里,坐在宽大的舒适的椅子里的美丽女子如是说道,她身旁的侍女献媚地附和着。 此刻,外面的熔岩不断地翻滚着,张开了那血盆大嘴。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古藤林,人数众多,连茂茂背着行李跟了过来,说要去看看那千年古藤是什么样子,对此,未来的永安当掌柜现任的蜀山救星景天景大侠只是觉得茂茂看上了小猴子说的那些古藤林里的那些美味桃子。 奇异的是,这一次,他们很快就到了古藤林,甚至没有看见那个老太太。 景天:没遇见那位老太婆真是万幸。 徐长卿:长卿也是。 景天想着,便偷偷去看白豆腐,没想到这白豆腐居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偏了偏头,微笑着,一剎那他就跳了几步,跳到小猴子身边,忽视自己脸上滚烫的温度,问小猴子。 「小猴子,你说来古藤林干什么?」 「当然是来拿东西的,和——」精精开怀地大笑,「老大也是在这里的,我也要回到这里来才是。我感受到了,今天我就要回去了。」 死亡,回去,如此轻松,他有些怔怔的,人世间多少人为了长生不老费劲千辛万苦竟然连个猴子都不如。 对它而言,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 「快走吧,快走吧!我听见那老爷子在叫我们了!」 精精张大了耳朵,似乎真的在听什么,但景天等人只听见了风声与树叶飒飒作响。 他们的道路很平坦,仿佛有人在前面仔细叮咛那些小辈们,欢迎这些客人。 丛丛叠叠的树木深处,一棵高大的古藤树矗立着,耸入云间,那些曾经远远看见的伤痕与衰败消失了。 「古藤老人!精精带他们来了!」 小猴子沖这棵大树喊道,似乎有所感应的,那树枝摇摇,如同在微风中轻笑一般。 一位老者。 景天的脑海忽然闪过一些细微的画面,细细想去却又无影无踪,而回过神,树旁突然出现了一位长满了白鬍子的头上戴着树叶穿着一件棕色长袍的老人。 「你们来了。」 他抚摸着自己那长长的鬍子,慈祥地像是看着晚辈一样看着他们。 「请问,前辈就是古藤仙人?」 第71页 徐长卿向前一步,郑重地询问,他的话让古藤老人微微点头,停止了摸鬍子的行为,左手一转,那流光满溢的土灵珠突然出现在他手上,看起来比起当初小猴子给他们看的那颗要更加地圆润而有色泽,如一块内有宝石的顽石被细细雕刻,完美地展现了它那迷人之处。 「小猴子,老朽该多谢你将土灵珠拿来治疗我,我与土灵珠互利互惠,如此,拿去吧。」 他将土灵珠抛向了徐长卿,随意的,像是一件十分普通的玩意般。 「多谢前辈。」 徐长卿稳稳地接过,然后抱拳作礼。 「多谢老人家大方!」 景天虽说不作礼,但摇了摇手,惹得古藤老人摸着鬍子笑了一下,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接着,景天就揉捏上了精精的头,好一顿,让唐雪见眼红得抓住了自己的花楹,摸了摸她的头——花楹非常快乐但略有些不爽。 当然,小猴子很快就抛开了他的手,并且这样说道:「小子,精精我现在算你一个师傅,尊师重道,尊师重道。」 于是,景天就蹲下了身,与精精平齐,含笑道句明白。 茂茂挠了挠自己的头皮,转身就问龙葵。 「老大是拜师了吗?」 「是的。」 「那老大的师傅,我该叫师傅还是老大的师傅啊?」 「叫前辈!」在龙葵回答之前,景天大步走了过来,拍着茂茂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明白了吗?」 「明白,老大!」 这是什么都不明白但下意识地表示自己明白的茂茂。 精精便噘着嘴,看徐长卿施法将这土灵珠隐藏灵气波动,装进了临走前清微交给他的盒子里,上面五个空,现在填满了一个。 「看来你们的事情还真多,果然,还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猴子最快乐了!」 精精这样说着,接着他抬头望向天空,天空蓝蓝的,洁白的,太阳圆圆的,就好像他老大李寒空去世的那一天。 他睡着了。 在这美好的一天,所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可以跟老大团聚了! 此刻,懒洋洋的阳光温柔地抚过小猴子可爱的面孔,撅起的嘴角也弯了起来,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小猴子?」 景天转过头叫他,但没有动静,很平静,风也宁静。 它走了。 忽然间,流下眼泪的众人才如此明白过来。 它走了…… ————第四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完,结束了。 期间无比艰难,差点就要狗带了,还好有小天使的留言支持,虽然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写到什么地步……应该不会坑吧…… 敬请期待第五卷,谢谢大家支持。 预告:紫萱的出场,卿景二人的感情危机,是破裂还是更加深厚? ☆、紫萱 爱恨只在一线间,愁情绵绵难绝断。 初秋的江边,有些凉意,风吹过了岸边的芦苇,白絮纷飞,飘在了那坐在岸边静坐的佳人的发上,悠悠地转了个圈,她忽就抬头,轻而易举地握住。 佳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额间戴着一串镶满了华丽宝石与金丝的带子,而在那垂下的发间,后面的长髮扎起,在那旋转处蓦然出现一根银色的花枝招展的钗子;她微微眯着眼,瞧着手心里的一丝白絮,慢慢地睁开,又松开手,任凭其飞去。 河风仍旧不分昼夜地吹着,不分季节地唿啸着,也无关岁月的流逝。 忽地,吹起了她的一缕长髮丝,吹开了她那薄如蝉翼的丝带,吹散了她眉间蕴藏着的愁绪。 「留芳……」 她忽然就念道,又在下一刻念出了另一个名字。 「……业平。」 只是奇怪的是,她的语气都是如此饱含着情意,让人不觉落下泪来。 但,这一片天地里,除了当事人的她,就只有另一个人——圣姑,无心无情,永远地捍卫着她的责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紫萱,你还在想他。」 她回过神,看见圣姑站在她的身后,紫蓝色的纱布将那唇边复杂的表情遮掩,只余下了苍白的髮丝与不曾改变的神情。 她便点头,似想起了那人般微笑道:「是的,圣姑,我从未忘过他……」 「即使,他爱上了其他人?」 那残忍的语句就这样从圣姑的嘴中滑落,仿佛如这风般平常,又似一场勐烈的暴风云前的乌云聚拢,轻而易举地让这个带着淡淡愁绪的女子露出了震惊-痛苦-嫉妒,甚至—— 怨恨。 她语气轻快地问了一个问题。 「圣姑,你说,什么?」 「什么?徐长卿,他的转世,爱上了其他人。」低低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风吹不散,也吹不灭。 如果这让她断了念想,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圣姑想,只是啊固执久了的人,就算是以天下苍生为重的女娲后人,也不可能轻易放开。 是的,她果真放不开这段感情。 「圣姑,圣姑,你,你,你——」 「紫萱」,她凝视着那双眼,那从一个稚嫩的婴儿变为现在这样成熟而美丽的女人的双眼,她或许不该自己告诉这个答案,或许不该多加干涉这一切,「他爱上了其他人!」 第72页 紫萱怔怔的,好似绝望地盯着她,那种样子不復当年。 「你清醒点!徐长卿不是林业平,不是顾留芳,他甚至从来没有遇到过你——遇到女蜗后人——遇到紫萱!」 「轰隆隆!」 一瞬间,风云变色,大雨倾盆。 「啊……这不可能!」 仍旧是不可救药,情之一字,是否如此无可救药。 圣姑在这一场雨中,慢慢地闭上了眼。 「小猴子,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景天烧了一大堆的纸钱,烧得这一片田野的天空火红,烧得这晚霞如此美丽。 「小猴子,你这样心善,一定在下面过得好好的,遇到你那师傅也好。」 尽管雪见只与精精相处了半天,但就是对这一只小小的猴子怀念极了,就算花楹在旁边不停地为她擦着眼泪,她还哗啦啦地不停地流着。茂茂呢,也是至情至性,躲在旁边的树后面自顾自地伤心着,连自己老大喊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里头,大概就徐长卿一个人最冷静,他与景天一同跪着,为它烧去那些纸钱或是其他的,纵使他不怎么在意此事。 后来,景天实在是伤心得不行,袖子都被泪水浸湿了,转了个头蹭在他身上,他也只是摸着景天的头,温柔地劝他想开些。 「白豆腐,难道你,你就不伤心吗!」红了眼睛跟个兔子一样的景天从他的肩边探出了头问道,旁边雪见还在伤心着,像鬼哭狼嚎似的。 徐长卿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没有改变,只是用拇指轻轻地擦拭了景天眼睛旁边的沾上的灰尘,倒是让景天更像是个花脸了。 一个大花脸。 他不得不忍住了这不合时宜的笑,只是镇定地回答:「人死本就平常,何况花鸟虫鱼?虽仙妖魔寿命漫长,但始终都有去世的一天,死亡也许只是回归最初。景天,伤心片刻也好,不过伤身可不行。」 「是啊!不过,还是活着最好,对吧!」一下子,他就笑起来,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对,瞬间收了回去,这倒是弄得那张脸怎么也不是,这让徐长卿终究是忍不住了,低头捂住嘴,笑了出来。 歪着头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景天忽然就茅塞顿开。 「啊!!!白豆腐!你居然笑我!」 景天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一幕,便生气了,起身了,撸起袖子了,就打算施展十八招景式独门绝技,让这笑话他的白豆腐好好地受到教训,就算他跟白豆腐好上了,不也有打情骂俏的说法吗?! 当然,白豆腐是不可能反抗的。 另一边,雪见相当冷漠地瞥了正在作一翁子乱的卿景二人一眼,回过头就对花楹愤愤不平地说道:「哼,这大概就是小猴子不喜欢他们的缘故了!胡闹!」 花楹:……主人,你也不得精精的喜欢啊! 无论如何,花朵既然已经凋零,戏剧已经收幕,哭过笑过了,一切都继续前进。 这前路漫漫,而风云还未落下,乍一眼看去,似有乌云在天际凝结。 傍晚时分,顷刻间,就下了一场磅礴大雨,似在哭泣着,又好似在沖洗着过往,洗去尘埃,迎来新生。 第二天,第一抹灿烂的阳光破开那乌压压的云层,照亮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卷启程——唔,9102年也将要启程,奋进! 最近习惯了两千字左右,表介意啊,我觉得这里太适合停顿了,希望喜欢的评论一二,给一下自己快要干死了的作者一个动力。 ☆、杂剧(一) 且看那台上男装的女郎,一跳一舞,如此无二。 「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一间女娲庙中,一位头戴纱的白髮女子如是对面前紫衣的妩媚女子说道。 她微微一回头,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徒留这风,唿啸地刮着,飞过了蒲苇丛,轻轻地捲起留下的歷经沧桑的人的白髮丝,如此苍白。 …… 洁白的天空上,忽然两道剑影飞过,刷地一下破开云层,沖向远方。 其中一把剑上,茂茂正紧紧地抓住自己老大的手臂,小眼睛在这勐烈的风中紧紧地闭上,口中唿喊着:「老老老老老老大啊!慢慢慢慢点!」 「慢什么啊!茂茂!别别抓、这么紧!」 莫名其妙的破音,让平稳驾驶着建言的徐长卿放平了剑的速度,投过去一个眼神——没什么大碍,除了茂茂实在是不太适应御剑飞行。而在他身后站着的一人一鬼,一个抱着拳,相当不屑地瞟了战战兢兢御剑的景天跟战慄着的茂茂一眼,花楹好奇地瞧着自己的主人;龙葵则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另一边,要不是茂茂一个顶两,唐雪见死活不跟臭豆腐一把剑上,她真是想立刻跳过去,再不济让红葵来帮哥哥也可以。 红葵:……该高兴我不用出来收拾烂摊子了吗? 蓝葵:怎么会。只是哥哥也没什么力气御剑这么久吧? 红葵:啧啧啧,他能耐大多了,瞎担心什么呢——要担心也是你前面那个白衣服的(臭)道士。 蓝葵:也是…… 因为茂茂和景天的突发状况,徐长卿就在途中喊他们停下来了。 这里离他们下一站还有一段距离,但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下来的时候还有小孩子惊奇地跑过去喊道「妈妈!是神仙!」,对此,徐长卿十分诚恳地回答自己不过是个蜀山道士,跟过来的妇人腼腆地笑了,说什么飞行的难道不是神仙吗?要是一来一往,这对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景天心里嘟哝着白豆腐一个厉害的道士结果却没什么交际的能力,便一把揽过徐长卿的肩膀,笑嘻嘻地问着村妇。 第73页 「这位夫人,可问这是哪里?距离最近一个城镇多远?」 「此乃李家庄,不远处几里便是城镇了。几位神仙人物,是要去城镇住下吗?」 妇人按捺住自己那多动的孩子,回答得相当详细,这让景天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鬍子,长「哦」了一声。 「非也,村子里有什么客栈可供人住吗?或是饭馆、茶摊皆可。」 不过一个稍作休息之地,白豆腐也没有什么好考究的,更何况他们这一路除了唐大小姐都是吃得了苦的人,而这时唐雪见分毫言辞不发,应是默认了他们做主意。 说罢,景天就偏了头过来,几丝调皮的髮丝在那张笑颜上跳跃着,倒是让人感觉心烦意燥。 白豆腐咳嗽了一声,不待妇人回答,便问景天:「如何?喝一杯茶再走?」 「好啊!白豆腐,我这时候累了,休息一会儿又生龙活虎了,等到了目的地,你可以让着我一点。」 徐长卿定眼瞧了他片刻,转过头便是摇了摇头,去听这妇人说话了。 景天便无趣地蹲下,跟那小孩儿大概同一个高度,就问他:「小孩子,你多大了?」 这小孩眨着亮晶晶又圆滚滚的眼睛,很认真地数了数自己的手指头,惹得景天捂住自己的嘴避免笑出来。 「五岁!」 五个手指头就伸了出来。 景天也有模有样地数了数自己的手指头,故作惊讶地站了起来,跟已经知晓村中情况的白豆腐大声地说道:「白豆腐,你看!」 两只手,又将一只手翻手而下,露出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庞,他故意凑近了问白豆腐。 「知道吗?白豆腐,我今年——」 「十六。」 「唉唉唉,你怎么就猜出来了。」 景天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后面的茂茂也在弯曲着手指头算自己的年纪,听得他说道——「一,二,三,五……」 唐雪见很无奈地捂住了脸。 小孩子也吃惊地抬头看他们,徐长卿便嘆了口气。 他回答:「我早知你年纪,所以,再多的花样也抵不过——」 「哦~白豆腐,你好狡猾!」 景天勐地又揽过他的肩膀,微微高了点的身体压了过来,非常高兴地说着。 「原来你以前就有这心思了。」 徐长卿:……我不是,我没有,算了,如果你欢喜,又何妨。 于是,这一件事情圆满结束,唯一不圆满的大概是——「老大!老大!为什么我摆不出来我多少岁啊!」 「茂茂啊!这东西呢,算盘就够了,吃茶就好了,闭嘴!」 「哦,我闭嘴,老大。」 相当委屈的茂茂扫了一圈众人,只有龙葵十分同情地跟他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安慰吧,心底好过了一点。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村口的一家茶摊,非常简陋,不过是一根支开的篷布下放着的几张方桌子,旁边四张长板凳,桌上放了一个洗得发亮的茶壶跟几个小杯子,细细一看,那茶壶盖儿还是缺了口的!景天则丝毫不介意地在茶家倒入一大杯茶后,排开五个杯子,一个个细细斟满了茶水,还没有溢出来。 唐雪见心情复杂地看着这茶杯儿,她身边的花楹转啊转,落在了她面前,被她抓住。 「本小姐不口渴。」 「那我就喝两杯了。」 话音一落,景天就用起了不久前刚学会的飞云探龙手抓起两个茶杯儿,交叉而行,却是一滴不漏地落进了他的嘴里,当真是好绝技! 「好好好!」旁边的茶家鼓掌,搞得那粗糙的脸儿都来了个高原红。 徐长卿十分稳当地将剩下的茶杯分散去。龙葵小声地道了谢,茂茂感激涕零地捧着茶,但刚才的余震仍在,搞得茶杯里的水还没喝下,就落了半杯子的水在地,便苦笑着喝了这一杯。 「茂茂,你这样可不行啊!」 喝茶中,景天提出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茂茂也十分郑重地回答了:「老大,我、我前半辈子也没有上天过啊!不过老大你好厉害,才几次就这么熟练了。」 景天,十分谦虚地把自己第一次御剑飞行结果被一只小鸟搞得从剑上摔了下来的事情隐瞒了。 一边,龙葵看着茶杯里的水低头悄悄地弯起嘴角。 他就以手肘抵住了桌子,非常严肃地继续说:「这样吧,茂茂,等会儿呢,你就上树,待一段时间。」 「啊?老大,这个……」 茂茂还没说完,就见景天十分自然地回復他了一句。 「放心吧,茂茂。老大绝对给你找一个可以承担你的大树!」 茂茂:……咦,原来我不能简单地就上了个树吗? 茂茂将自己「这个真的有用吗」的后半截老老实实地吞进了肚子里,打算就相信老大,毕竟,他暗自地瞥了一眼旁边安稳坐着的徐长卿,徐道长也十分信任老大。 殊不知,徐长卿内心的已经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了,比如说某个人靠得他太近了,那双灵动的双目以及开朗的脸儿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一样。 徐长卿:……再念一遍清心咒吧…… 看穿了一切的唐雪见非常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五毒兽那软绵绵的脸蛋,而对方非常乐意自己的主人的注意力在她身上,高兴得头上的几缕发都卷了起来。 第74页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震天的锣鼓响。茶家也踮起了脚尖似地看过去,直到他那婆娘一巴掌扇醒了他。 「做你的事去,死老头!别春心萌动了,你个老不修!」 「茶家!」 正好,景天非常有兴致地问那是什么,似乎未曾在渝州城中看到过——也许是记不太清了,茶家便在自己老婆怒吼声中慌张地跑了过来,还擦了擦汗,低头十分畏畏缩缩地问道:「是添茶吗?客官。」 「非也,我是问你那边在干什么?」 「那边——」茶家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婆娘,在那儿做活,没看过来,便小声地回答,「那是乡里的杂剧,四五个人做一堆儿又唱又跳的,实不相瞒(又低了一度声),那些角儿长得真是非常漂亮。」 「角儿?」 景天转过头来,看见那边的幕布拉好了,似乎将要开场了。 「客官,你是有兴趣去看看吗?算来,今个儿大概是要演那啥蒹葭了,唱得——」 「……不错,白豆腐——茂茂,妹妹,唐姑娘,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景天就拍桌子而起,一口气喝光了这壶茶,真是好肚量,看得唐雪见都抽搐了嘴角,反倒是茂茂很平静,一如既往地积极响应自己老大的号召。 「好啊!老大!」 虽然他也是很有兴趣就是了。 而徐长卿似乎心有所感,皱起了眉头,看去,一道紫衣人的影子恰巧滑过,似曾相识,回过神来,他也没有反对什么。 唐雪见则是哼了一声,非常不满地对着景天说道:「去就去,拍桌子干什么。」 「这个,是出发的号角!」 笑嘻嘻地说着,他又快速地拍了一声,这桌子不堪负重地抖了抖,让这茶家心疼地嘴巴都皱起了,连忙拦住桌子说道。 「哎呀!客官,可别动小人的桌子啊!」 「看吧,看吧,臭豆腐你惹的祸。」唐雪见也趁热打铁,语气里说不出的嘲讽,不过她倒是很自动地站起来了,松开了握着花楹的手。 如此,景天翻了个白眼,揽过白豆腐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白豆腐啊,那就多付点钱?」 「好,不过下次别这么近。」 虽说他们已经确立起关系了,但如此却是让某个心猿意马的人更是心神荡漾,故意地偏过头,藏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压抑着的火焰。 「哦~~~」景天却舔了舔嘴唇,那完美的唇上闪耀着光泽,「白豆腐,你真该多补一补了。」 就这样,他摸了摸白豆腐的头,然后跳开跑掉了,而「可怜」的白豆腐却要付清茶钱,真是可歌可嘆。 一边的龙葵默默地在心中为自己哥哥哀悼片刻。 此刻,那杂剧还未开场,而好戏已在笼中,等候着出炉时刻。 「锵锵锵!」 作者有话要说:  走在逐渐崩坏的边缘,画面一起来真的好好玩啊!咔咔咔咳咳咳…… ☆、杂剧(二) 她咿咿呀呀地唱着,不过旧年今日,几人泪湿。 到了那台下,景天才发现这方台子不过六七个人的宽度,红色的幕布,周边却围了足足有几十个村民,有的白髮苍苍的,也有的年轻力壮,还有的是垂髫小童,都或站或坐着等待着这一幕好戏的开锣。 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这一出杂剧要上台了。 按这规矩,开场的是「艷段」,与正剧无关,纯粹是活跃气氛的,也因此景天看得津津有味的,结尾儿还激动地拍了手。 这一段儿讲的是一出捉姦记,滑稽的动作加上可笑的特殊的面具——听得旁边的老妪说道还从未见过在杂剧中有过面具这一出的,但身为渝州人,景天是知晓一二,不过这样看过来却是与那不同,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了——这也不大要紧,看戏最好,其余的不过是意外乐趣。 突然,正剧开演了。 首先,上场的是一个化着像是愁苦脸色的女人,一身黑色的长裙,怀里抱着一个包囊,似乎是做成了一个婴儿的样子,然后舞台中央升起了一块布,挡在那个女人的面前,将舞台一分为二,然后从红色帘子的幕后又走出来一位俏丽女子,身着紫色长裙,画得雪白的脸庞上眉眼一点美人痣,煞是艷丽至极,而妆容之盛,倒不似人反像是个女鬼一般。 紫衣的女子一出来,在那布的一边站好,另一边的黑衣女子便唱了起来,幕台后响起的曲儿旋律悲凉。 「……旧日怅然,新郎……」 景天定眼看了一会儿,觉得样式虽然新鲜但他这个人最爱看的还是欢欢乐乐的喜剧,而不是这么悲凉的,约莫是失了兴趣。 他便回头,打算跟白豆腐聊会天,说说话,谈谈感情,而这一回头他看到的却是白豆腐有些皱眉的表情,貌似入神般看着这一幕。 是什么吸引了白豆腐呢?景天疑惑地想着,又环视了一圈其他的同伴。 龙葵揪着自己的衣摆,也非常入神地看着,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台上的伶人;而唐雪见坐在唯一一个抢到的位置上,拉着花楹的手有些昏昏欲睡,看来是不太喜欢这么愁苦的杂剧;最后是茂茂,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但作为十分熟悉他的老大而言,景天相当确定这时候的茂茂一定在走神,并且很大可能是在想着好吃的鸡屁股了。 第75页 这杂剧也忒无趣了。 不过,景天也知晓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那么这一齣戏自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悠长的越曲中温柔的女声缓缓念出这一首古老的诗歌,仿佛在情人的耳边轻吟,仿佛满是爱意绵绵,仿佛——他曾在那里听过,似曾相识。 徐长卿有些恍惚地想着,那一片蒲苇的岸边,是谁在跟谁轻轻地念着,温和地告诉着她这一首。 但他的生命中,却从未出现过这一幕,或许……蓦然,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锋利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随时等待着饮血。 这是一齣好戏。 他轻轻地笑了笑,余光中看见他的爱人背对着大树,苦恼地思考着,也许是在思考着台上讲的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为了这悲凉的曲儿苦着脸。 这是给他的一齣戏。 他便明白了过来,然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观看着这一出。 一阵撕拉的二胡声点缀起了中间暂停的空白,一人忽然从旁边慢慢踱步而来,身着一身白衣,未加多少脂粉的脸上是一片纯白,如那晨间的天空,白云飘飘,如光般温暖而令人不觉折服那气质。 景天仔细地瞧了瞧,似乎与刚才的紫衣女子有着——就是同一个人,他笃定地想,莫名就转头瞥了旁边端正站好的白豆腐一眼。 他很认真地看着这杂剧,不经意间眉头又皱起,放松,皱起,在考虑什么吗?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吗?除了那男角儿是一身白衣服,跟白豆腐的白却截然不同,他的白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白,而白豆腐则是内心的纯白,是的,景天这样肯定着。 他暗自想着。 一个忽然就抛弃了自己所有一切去追求那偶然在人群中遇见的所爱女子的人,从不是白豆腐。 他知道,爱只是白豆腐灵魂中的一部分,而人生则有更多,比爱更深的,比爱更沉重的。 这样想来,还真是——景天眨了眨眼,把剩下的想法全部抛弃,就专心又看起了杂剧。 那张面具…… 徐长卿盯着那张面具,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冲动从他的灵魂中传来,却又很快被他强制地压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张面具。 金色的面具,精緻的雕刻,和——诡异的心悸。 他便又皱起了眉头。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女声又在念起同样的内容,编着辫子的紫衣少女在台上羞涩地笑着,浓妆下的眼眸如此单纯,却是突然大胆地沖了上去亲吻了白衣女装男子的脸庞。 「三年为期,再会。」 约定,如此约定,然后等待,少女还是少女,白衣人还是白衣,只是这世间在变。 变得容不下这一段感情。 是否……徐长卿转头暗暗地看了景天一眼,看着他有些紧张地捂住了嘴,忽然,他偏过头。 「白豆腐?」 「……」 有点尴尬,徐长卿内心浮现这一句,然后直接变为盯着对方看,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了。 或许,喜欢上景天的时候,徐长卿就不是徐长卿了。 他是景天的,徐长卿。 而在那骄阳中,台上仍旧唱着咿咿呀呀的杂剧,雪见等几位姑娘为那一段悲伤的感情泪湿了脸庞,但却有两个人在那满载着茂密叶子的树下,静静地吻在了一起。 如那淡淡的阳光轻轻拂过他的髮丝,这个吻的最初,只是某位不怀「好心」的道士摁住他对面的少年郎的下巴后落在那唇上的蜻蜓点水,但很快景天就不怎么服气地将飞快抽身而去的白豆腐给拉了回来。 「白豆腐,你这也太小气了,就算是茂茂,取个老婆也要娶个八九十个,你怎么亲个吻就——」 徐长卿嘆息着,俯身挡住那树叶漏下的光,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便是沉沉的一个吻。 似有哀歌起,而这边却是春意正浓,就算是挡住了那枝红杏,也折不了那飘来的花灯。 恍如隔世的灯会,就那么轻轻一瞥,便再不能擦肩而过。 龙葵偶然间回头看去,在树的下面,自己的哥哥正与徐道长靠得很近,近到距离消失,不知从何飘来的一叶遮住了他们相交的唇语,何其愉悦。 于是,她有些怅然地转过头,继续听着这杂剧,而剧情才刚刚一半不到。 唐雪见已经一头扎在花楹的身上,哭得稀里哗啦了。 「天啊!为什么上天不让这一对有情人在一起呢?」 与此响起的是新的一曲,那么欢乐而充满了诱惑,恰似那跳着舞的美丽女郎。 紫衣的少女的妆容变为了正剧最开始的模样,散开的长髮,淡紫色的美丽长裙,笑起来的样子却是一如既往。 如同往日的明朗,然而却更为深重,如笼中飞鸟,又如形影单只的鹿。 白衣人又出现了,妆容微微不一样,却似乎是同一个人。 「百年前,我与你第一次相见,百年后,我与你第一次再见。」 紫衣的女子轻轻地将那面具扔下,扔在地上,而一旁站着拿着一本书在读的白衣人捡了起来,上前几步喊住了女子。 「臭道士,你怎么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女子暧昧地说着,嘴边如推演千遍般熟练,恰到好处又不失礼。 第76页 「贫道不是,非礼勿视。」 他似被猜中了心事般低下了头。 而台下的徐长卿却缓缓地抬起了头,那面具落下的声音不知为何就响在了他的耳边一样,「咚」地一声。 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连续地闪过某些画面,但细细想去,却根本与他的人生不对,也在那斑斓处一片空白。 忽然,脸庞有着某种痒痒的感觉,似某物慢慢划过的触觉,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散开的思绪收回。他漆黑的瞳孔收缩片刻,下一秒回神,便看见了面前人手上的一根草,正一下又一下地擦着自己。 这边,发现白豆腐回了神的某人神气十足地转了转眼珠子,莫名那眼中有着那盛阳一样,绚烂无比,令他唿吸突然一颤,而后某人又讪笑着收回了手。 却又被勐地一把抓住,抓住了蠢蠢欲动的手;那同样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那手腕,不知为何,居然显得那一片无比纤细,像是那一夜他身下微微醉红了脸的少年,肌肤交融的温度如此令人眷恋。 被交收了的「犯事工具」,就平静地放在了他的手掌中,一根绿油油的草,应该是刚从旁边的草丛堆里偷偷扯下来的。 徐长卿有点无奈地笑着,视线从这根草上又转回到景天身上,而对方仿佛不在意地吹着口哨,唇上还泛着红润的光,但那一旁紧贴着衣摆的手却十分诚实地出卖了他,他仍旧是旧日那性子——改了一点,又没改太多。 他啊…… 「白豆腐,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又突然响起的愉悦的曲子,在那点点的光斑中破碎着,散开。 不知为何,他在这一片的光中看见了一位陌生的少女亲吻着像是他的男子,那嘴角的弧度似曾相识。 而后,他有些神志不清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还是在将什么驱除他的脑海。 然,一片火光,燃起。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应该算是糖吧……话说这杂剧的内容是徐长卿前两世改编的,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了,而且紫萱也不可能让人来扮演她的情郎吧…… 写着写着,就想……想……大庭广众之下,卿景二人是不可能那样的哈哈哈。 话说……我怎么又变了文风了…… ☆、杂剧(完) 曲终人散伊人愁,白日青天旧时怨。 「你真愿意还俗,娶我?」 紫衣的女子在那一片红色中愉快地笑着,朱唇张张合合,便是定下了又一个终生,而转眼间便换了嫁装,与这还俗的道士跪拜了天地。 听说过和尚吃肉喝酒,亦要加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说法,而道士呢?在这城里久负盛名的年轻的道士——又是受了什么蛊惑才被她所迷惑,褪去了那洁白的一身,心甘情愿地染上尘世的爱欲。 是你六根不净,是你欲望横生,是上天派下的苦难,为这转世的善人给予这情的考验。 无论如何,流言总是不经意就扩散,闲谈他人的话——更何况是一位有名望的人——他们的兴致越发高涨,最初不过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到最后,最后,在躺在一张床的妻子忽然对着他的脸庞念出陌生的唿唤时,而淹没了一切。 「你在看着谁?」 「我在看着谁?」 这是同一个问题吗?亦或是有不同的答案? 台后琵琶的声音逐渐悲凉起来,像是在为这台上相互恩爱着的两人的争吵而悲切着,不必要的责问,必要的答案,然后撕裂,斩断了那牵连着的红线。 白衣人不明白,他也没有得到女子的解释,而是在女子愤怒地离开之后,在这暗淡的黄昏中失神落魄地打开了柜子,取出了当年女子落下的金黄面具;他悲凉地看着,那诡秘的线条上是隐秘的感情,隐藏在时光中,落得了满地的红。 咿咿呀呀地,故作低沉的女声唱起了白衣人的心思。 你怎可一言不发就离开?你怎可不信任我的忠诚?是情来到太快,而如在路边买下的簪子,只是得你一句夸赞,所能得到的只是片刻相聚的光阴。 白衣人将这张面具,紧紧地捏在了手中,他不经地想到,这与那陌生的名字是否有所联繫,却在女子无情地遗落下之后,内心涌现了一阵悲伤。 而后。幕后响起了间隙的曲子,如不断翻涌的浪潮。 「……郎君你何来?问君归期,问君期许。昔日一见呀,花灯幕下的两人,面具成双,光影成线,月老相连,又绕多圈,圈住何人之手,不断线,却又不续前缘,却是回头一眼……」 一首词后,便又是那女声念起蒹葭,而莫名让人感觉泪雨泣下。 唐雪见便是哭了满脸眼泪的人之一,她小声地跟花楹抱怨着男子的无情,明明是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人。 徐长卿心里一跳,他突然想到了这一句话。 而此刻,景天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刚才在想什么? 「白豆腐?」景天偷袭般勐地掐了过来,不久前学会的飞龙探云手真是用得炉火纯青,不过还是白豆腐技高一筹,在敌人到达战场前就先绕后攻击了敌军,让敌人队形大散,虽还有个样子,但总归是软绵绵地着了地,更像是爱抚一样。 而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景天被狡猾的白豆腐反手一击后,笑得晕晕的,直接就倒在了他的身上,扒着他的肩膀,笑个不停。 第77页 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但徐长卿很清楚自己刚刚只是擦了一下对方的后背而已,他不由得内心有点好笑。 「景天。」他打算先讲一讲刚才的问题,但这个开头很快就被景天随意地打断了。 「这不重要,白豆腐你是想刚才我问的事情吗?这样想罢,难道一定要买豆花的问清楚客人喜欢喝咸豆花还是甜豆花才好吗?虽然我呢,两样都不怎么喜欢吧,但两种都会吃吃看,偶尔的尝试也不错嘛!如果你不能诚实地说出来,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得了!」 他将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勺,只在嘴角边上勾勒出阳光温暖的样,但却让人无比信服 「你说的是,长卿明白了。」 徐长卿这样说道,视线偏过来又移到了不远处还在继续着的杂剧,隐去了内心在到来之后始终没有停下的不安;他带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但细看过去却是跟走了神没什么两样。 他该认真看着自己的爱人,却仿佛魔怔般盯着那白衣人手掌中的黄金面具。 如那久远的岁月,在海浪之中夹杂着爱的悲糖和甜蜜的潮湿而来,落下的是浪潮,但留下的是扑面的湿气,从眼中顺着那狭小的缝隙延伸进那身体里隐藏着的灵魂中。 是来自灵魂的感觉。 徐长卿在心底嘆息着,注意力牢牢地集中在那张黄金面具上。 那黄金面具上的纹路,就这么不可思议地把抓住了他大部分注意力,小部分还在景天身上。 他静待着下文,也许是杂剧的下一幕,也许是来自景天的回答——生气,冷呵? 但景天只是转了转眼珠子,侧过身去了,将自己的位置往旁边的树丫上移了移,然后抬头往四周看去。 白豆腐的走神好像不那么奇怪,最初可以追溯到渝州时他与白豆腐在一起找某种东西时,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周围的事物上而不是他本人的滔滔不绝上。 好像白豆腐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忙碌一样,忙着抓住毒人的兇手,忙着抓捕狐妖,现在也忙着与他们一同去寻找水灵珠以及把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带到天界去。 即使刚才,休息的一段时间里,他也在思考着什么(其实是在想入非非)。 所以,这个杂剧是意有所指吗?如果是,那是什么意思?那白衣服的跟他的白豆腐有什么关系吗?还有,景天嘴角抽搐地看着台下面坐在椅子上捂住脸小声哭泣的唐雪见——这个八婆也真的是太多愁善感了吧!怎么云霆还没有过来把她领回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唐雪见红肿着两眼,转头就是一瞪,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 而唐雪见平日里也更多是这样子,要是温柔得让人感觉是个大家闺秀的样,景天还会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这刁蛮任性大小姐的身,妄图想套个近乎——别想了,他可是白豆腐的——不不不,他已经有白豆腐了。 景天摸了摸下巴,又把视线移到龙葵身上;他的妹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杂剧,从刚才站着到现在坐在一个长板凳上,而这条板凳的另一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短鬍子,沧桑的脸上似乎睿智无比;这个老头儿应该是个好人,不过他的妹妹也是非常棒的,所以,那个八婆还真是速度惊人。 被遗忘了的花楹:……主人最好了!主人一定要有个好位置!这位才是帮助唐雪见找到唯一一个可以坐的地方的正主儿。 接着,景天又看向茂茂,他——已经开始打哈欠了,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像是经不住无聊就睡着了,也的确如茂茂的性子,积极品尝人间至高美味鸡屁股,然后,对于其他都有点迷迷煳煳的,对于这样的深奥的连他这个老大都看不明白的杂剧,茂茂也看不明白,自然也无聊地想睡觉了。 于是呢,他又回头看了眼白豆腐,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紫衣的女人在红色的幕布中夸张地描绘着她的爱情,而景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舞台上被紫衣女子拿在手中的黄金面具,不是看紫衣女子。 黄金面具?没想到白豆腐还喜欢黄金啊!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想得扯淡,但思来想去,他竟然不愿意承认白豆腐对此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是否曾经有人说过,在元宵节的花灯晚会上,那个让人摘下面具看清他的脸庞的人,纵使不是一世的爱人,也是姻缘一线。 那么,是否那一次的元宵晚会,白豆腐戴着那面具,行走在挂满了花灯和拥挤的人群的街道上,与何人相撞,然后一眼,便是一万年。 「奇了怪了……」 「怎么了,景天?」 这简直是最为尴尬的时候了,不过,最尴尬的在后面。 景天非常认真地盯着白豆腐那双像是玉石般澄净的眼,瘪起了嘴,一字一字地蹦了出来。 「白豆腐,我想我是嫉妒了。」 「那么你是在嫉妒何人?」 徐长卿虽然惊讶于这个答案,但他的回答却像是有所笃定的。 究竟是在说什么,还是在问什么,其实他都不甚了了。 正如这杂剧,他也不甚明白究竟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出现,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妖魔,他早会有察觉,但里面的人修为远在他之上,而其气息不同,更类似于人类。 景天挠了挠头,似乎刚才自己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些画面却又迅速消失,但这一次他好说歹说,还是看到了什么。 第78页 眉间忧郁的紫衣女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接住了那神经兮兮的男子——也就是自称魔尊重楼之人的一剑,倒了下来。 还有……白豆腐与她之间……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还会嫉妒一个从未认识也不知道的人呢?」他颇为苦恼地开口,即使如此,语气还是那么调皮,也这般令人察觉到一丝甜蜜。 徐长卿眼中带笑地点了点头,就这么说了一句。 「也许,我们曾经见过。」 在何处,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的一章,写得格外地慢…… 下一章要跳进度…… ☆、徐长卿失踪 任凭东风与子归,昂首不动亦不悔。 该死的白豆腐!见鬼的白豆腐!无故失踪的白豆腐!——「他到底去哪里了?!」 酆都,往生客栈里,一个看起来穿得别具一格的少年抓狂地大叫着,旁边是淡定喝着茶的唐雪见和担心看着他的龙葵和茂茂——后者似乎早上才起来,困得那小眼睛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茂茂——」少年突然拉长了声音喊道。 「是的,老大!」 忽然被点到名的茂茂立刻就精神抖擞地站立起来,双眼如焗地望向自己的老大——景天。 景天则死鱼眼地回望了他。 「你,说,今天早上有没有听见什么人离开的声音啊!茂茂——?」 「没有啊,老大……」茂茂挣扎着挥了挥手,苦瓜脸地继续说,「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着了之后雷打都不醒,我怎么听得到啊?」 「那,下一个。」 「哦。」 景天目光移到了龙葵的身上,语气温柔得多。 被差别对待的茂茂心塞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继续打着瞌睡。 龙葵也像茂茂一样站了起来,她有点局促不安,于是景天便温声细语地告诉她不用紧张,他就问一问。 所以,刚才那个像是天塌了的人是哪个啊? 众人一致黑线地想着。 龙葵揪了揪自己的袖口,喏喏地回答:「抱歉,哥哥,昨天晚上我也没有听到,而且,哥哥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啊。」 她抬起了眼,眼中是一片清明的白,刺目得让他的理智回笼。 是了,如果连睡在白豆腐身旁的他都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察觉得到白豆腐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决心消失的呢? 谁能? 突然,一道幽幽之声在他背后响起。 「老身昨晚上看见了,那位白衣服的道士一个人走的,脸色苍白,很难受的样子啊。」 「啊啊啊啊啊啊!!!!!!」 景天吓得跳了又跳,直接跳到了旁边的酒罈上,指着突然出现的麻婶大叫,冷静一点又说。 「麻婶,你快吓死我了。」 「老身明白,你那样子我是看得一清二楚,这蓝衣服的小姑娘倒是不错,非常镇定呢。」 景天跟着麻婶的声音看了一圈子自己人,唐雪见吓得直接抱住了花楹,而茂茂呢,则是——他想应该被他的声音吓得直接清醒,瞪大了眼,然后钻到了桌子下面去。 这速度可真是望而生畏啊。 这样过来,景天刚才被突然出现的麻婶吓着了的小心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索性也不跳下去了,就蹲着,仔细地问起麻婶详情。 「详情吗?老身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咯。」 麻婶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拿着她那一盘子什么千年墨啊百年笔啥的就打算回柜檯那边去了。见此,景天赶忙从酒罈上跳了下来,拦住了这面似女鬼心肠却好似菩萨的麻婶。 「麻婶,麻婶,拜託,拜託,白豆腐的事情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重要。」 看着这年轻人恳求的语气和年轻的面孔,麻婶一时失神,忽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老伴,便笑起来点了点头——虽然她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可怕了,总归是松开了口。 「好吧,老身就花点时间跟你说一说,免得你到时候来烦我,搅得老身我不得安宁。」 「我才不会呢,麻婶,你看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麻婶这大恩大德,小的是一定知恩图报!过年时候,我景天一定捎过来自己做的腊肠!」 「仔细一看,麻婶还是一个大美人呢!」 他笑哈哈地回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麻婶已经失去多年的年轻活力,着实让人感觉自己再度青春了起来;麻婶嘆息了一下,却是又恐怖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唐雪见抽搐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着臭豆腐的厚脸皮;在她怀里的花楹抬起头来,似乎也是要仔细听一听。 而茂茂,已经在龙葵的劝说下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话说回来,当时他们一行人来住这往生客栈之时,茂茂就被突然出现的麻婶给吓了一跳。 事情,有进展了,该可喜可贺了,景天这样想着,但本该高兴的时候内心还是沉甸甸的,甚至比刚才更加沉重。 为什么,白豆腐? 你为何要无故离开,不留下任何的踪迹?甚至不告诉我? 他的心一疼一疼的,像是拉着断了弦的琴一样,发出撕拉那般痛苦之音。 这事儿要说到昨天晚上,麻婶把他们隔壁的隔壁的东西端过去送进去后,回头便看见身后一间房——景天跟白豆腐两个人住的房间——忽然就被打开了,伸出的手非常地苍白,像鬼一样。 第79页 麻婶淡定地停在原地,准备静观其变,看这是人还是鬼,该收尸还是该上香。 「等等等等——麻婶,你居然想给我上香吗?」景天十分震惊地插了嘴。 「等等等,麻婶,你居然要给老大收尸?」茂茂也非常震惊地醒了点神。 「小伙子们,还要不要老身详细告诉你了?」麻婶回敬了一个死鱼眼,威胁一二。 「好的,麻婶你老继续。」 这威胁非常有用,景天立刻就闭嘴了,连带着一群人都正襟危坐,脸上带着笑容,仔细倾听。 真是一群乖乖的样子,除了又被吓了一跳后瞌睡来了的茂茂之外。 麻婶扫视一番,继续往下面讲。 上回正说到从景天房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麻婶在后头隐藏于暗处观察,然后看着那白衣的道士慢慢走了出来。他的面色比他的手还要苍白,脸部上在不断地往下面掉冷汗,看起来就感觉十分痛苦的样子,但他仅仅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行走的动作十分凌乱,却是小心着不发出任何声响,就像刚才开门一样,如果不是她正对着这扇门的出处,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一档子事。 接下来,白衣道士并没有注意到她,沿着楼梯就走下去了,又推开了客栈的门,不见了。 这就是昨晚上她目睹的全部内容。 「所以,白豆腐一个人走了?」 「老身已经说完了,之后就别烦我了。」 但麻婶没有理会景天的疑问,转身走了,这一次倒是没人拦住她。 众人都陷入了疑问中。 白豆腐,为什么要消失呢?景天自己结合了麻婶所讲的事情——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白豆腐恐怕是遭受了什么攻击,甚至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看完杂剧后,台上的幕布收拢,村民们意兴阑珊地散开,而他们也打算走了。茂茂呢,不知为何也不害怕在高空中御剑飞行了,反而是兴奋地张开了手,想要做个飞翔的样子,被自己老大一巴掌拍了下来。 是关于杂剧的吗?但在到酆都之前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到底……到底,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呢? 「哥哥,要不然,我们去你屋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万一徐道长当时来不及给你写下只是在旁边的做了一些记号呢?」 在之前把自己屋子翻箱倒柜翻了好几遍的景天现在也认为有必要再去翻一遍,也许在桌子缝或是床底下里还留有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来到了景天的屋子里,一开门,就看见某位嚣张至极的红毛正坐在桌子旁,拿着茶杯里看似有兴致实则无聊地转来转去。 「魔尊……重楼?」 景天费力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厮曾经做过掐他脖子后来跟他说什么帮他之类的事情的傢伙的名字,也不人模人样,自称为魔尊,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但论武力——在场的还没一个人能打得过。 「没错,是吾,数日不见,汝之势力有所进步,可喜可贺,不过对于吾之期待实属不幸。」 景天脸上冒出几根黑线,这个魔说话真的是相当不正常,相当地不像个正常人。 后头的唐雪见显然是没见过这红毛,便非常不客气地问道:「魔尊?无论你这一头红髮的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疑至极!」 「黄毛小孩,还不配与吾说话。」 缓缓的一眼,一句,便将这八婆捂住了心口倒在了地上,花楹急急忙忙地变为人形,要保护自己的主人,而她知道眼前的红毛的的确确实力与那传说中的魔尊类似。 「主人不是有意要冒犯魔尊大人的,请大人大恩大量,放过我家主人!」 她跪了下来,景天也赶忙地打算为这同伴说一下情,虽然不知道这红毛脑子里进了多少水,但其他的可不太水——这红毛的脾气可真的太坏了!他甚至都有点怀疑白豆腐的消失是不是跟这红毛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嘛…… 后面的龙葵不知为何一见红毛就避让,而茂茂则是因为体积过大,还没有挤进来,没看到。 现在,他从跪下的花楹的头上看见了坐着那个当初掐着自己老大的红毛,立刻一个激灵,跟着花楹也跪下了,口中还对三十八路神仙老爷们都问候了一遍。 「魔尊大人,你大人做大事,怎么又想起了我这个小人物——(小声)喂,红毛,给我点面子,别折腾我这些同伴了。」 景天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路,来到了这红毛的面前,说出了上面的话。重楼的视线也始终不离开自己这位宿敌的转世,微微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子,将之前施加在唐雪见的法术取消。 唐雪见立刻倒在了花楹的怀中,大口地喘着气,看来是没什么要紧的了。 「好」,他点了点头,似乎因为别的事情而有些犹豫地看了景天几眼,但最终说得好像没什么关系,「飞……景天,数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果真是他的转世。」 「……你这转折也太生硬了。不过,红毛,我嘛,大概只会是景天,所以很高兴能看到你认清楚我是谁。」 重楼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吾明白。不过,红毛,并非吾之名。」 面对景天,重楼的脾气不知道为何越来越好了,虽然他们只见过三次面。 第80页 因为有所求,所以才如此吧,景天随意地笑了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地解释了一下,说什么红毛嘛你一头红髮称唿红毛比较好的歪理,然后转移话题。 他终究还是更加担心白豆腐,而不是其他什么事情。 「红毛,你知道白豆腐去哪了吗?」 重楼微微皱眉,随后摇了摇头。 然而,有时候,其他的一些事情往往牵连不断,最终影响到那一件事情—— 徐长卿,无故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活泼点更适合这篇文哒哒哒,忽然发现自己很拖咔咔咔 然后,看了看后面的,貌似紫萱不是反派,咔?这里面好像没有绝对的反派来着啦 发现记错了客栈名字,修改一二 ☆、重楼 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不过,他的失踪,吾倒是有一二干系。」 对此,景天心底咯噔了一下,说出的话由犹豫而逐渐变为——坚定。 「什、么!」 有杀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重楼就掐住了飞蓬转世之后名为景天之人的喉咙,但对方只是徒劳地挣扎着却不会对超越自己太多,太多实力之人产生杀意,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不错的,但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弱小的飞蓬转世体内滚滚升腾的杀气,很难相信会出现这种的东西。 这就是……爱的力量吗?重楼内心迟疑地想着,无论自己前面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却还是飞蛾扑火,在所不辞;如果不是他并无敌意,恐怕对方已经抄起手中的魔剑沖了过来吧。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重楼漫不经心将自己手心里的茶杯掷地,猩红的双眼凝视着自己宿敌的转世。而当破碎的声音响起之时,他也简单地描述了自己昨晚上做了什么事情。 景天没有意外。 「谁——」 重楼到来的时候他没有刻意伪装自己,所以徐长卿一下子就识别出了那浓重的魔气,立刻翻身将衣服穿好,偏头打算喊醒景天之时,却听到不速之客如此说道。 「别叫他了,吾此次来是来找你的。」 「找我?」 徐长卿谨慎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房内有点熟悉的红毛魔,他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这恐怕就是当初在渝州时掐了景天脖子,后来景天无意间戏嚯地说起他突然又出现奇怪地讲要帮他的那位自称为魔尊重楼之魔——他为何会突然出现于此?还是来找他的。 「看来你却有几分过人之处,也难怪飞蓬的转世会看上你。」 「飞蓬的转世?」 他疑惑地看了眼自己还在熟睡着的爱人,就在不久前他得知景天是龙葵哥哥龙阳的转世,但没想到他很久以前还有一世。 一如他一般。 他…… 嚣张至极的确有这个本钱这样做的魔的红眸充满着不屑地盯着他,在他从自己的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后,魔扬起他那一头鲜红的发,缓慢而郑重地说道:「看来汝有所察觉了。」 「……」察觉吗?他应该是有所察觉吧,从那一场杂剧之后,徐长卿沉默地想着;他的内心里又不断地上演着那一幕幕的杂剧,仿佛它们曾真实存在过一样。单纯的少女与沉浸于道术的对情感白纸一般的少年相遇,在灯会时偶然卸下然后滑落在两人之间地面上的黄金面具,映照着那繁华盛景、那痴人面目……然而,再多的感触,再多的碎片,也不过是水中捞月,只是一串串不属于他的人生而已。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却难以自嘲地笑起。 「不过,汝还是没有想起。」 魔突然这样说道,猩红的眼在漆黑的夜色中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多年的锁,将里面的勐兽放出。 在那一句话后,突然他脑海中呈现出无比清晰而无比真实的记忆,还有……还有啊…… 他回头看了沉睡着的爱人一眼,俊朗的脸忽然就变得无比地惨白。 …… 「本来,吾只是好心帮忙,却没想到——」 还真是尴尬啊,重楼第一次把自己弄得心虚似地偏过了头,虽然这一点实在不太符合他的设定,但一心求一败的魔做起其他事情结果弄巧成拙还真是尴尬啊。 「帮忙给我添加情敌?」 景天笑嘻嘻地说着,笑得十分灿烂,十分令人感觉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但他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字,好像咬牙切齿一般,有一种刺耳的感觉。 后面的唐雪见似乎充满同情瞄了这臭豆腐一眼,跟自己的五毒兽咬耳朵去了。 龙葵安静地走了进来。 就在这样的情景下,重楼立刻转了头,非常,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吾认为,在与你比试之际,不该有其他事情的烦恼,所以,吾才插手此事。」 「而且,吾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汝之爱人因冲击太大好像失去了……」他顿了顿,仿佛是有点不太理解,「记忆。」 「嘶嘶——」 众人齐声吸了口冷气,尤其以茂茂的声音最大,还导致景天回头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那红毛你怎么不顺便再帮一个忙?」 景天挠了挠头,暂时明白白豆腐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了——才怪啊!记忆都没有了!谁知道白豆腐会不会把自己当一个石头还是一棵树啊!万一这时候的白豆腐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捡走了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啊!总之,这时候的景天脑子里全是一团糟,甚至比刚刚知道白豆腐无辜失踪还有糟糕。 第81页 但他们一个人都不知道白豆腐去了哪里,唯一有可能知道的还不是人,是魔,也许还是敌人? 这一次,重楼明白了景天的意思,又故作深奥地摇了摇头。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吾不适合插手。」 「红毛你也的确不适合插手。」 景天幽幽地说道。第一次见这红毛,就差点没让他这玉树临风的未来永安当掌柜喘上气来,不过事后见到了白豆腐也算是意外惊喜;第二次见面,红毛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之后,就走了,真是神秘无比;更不用提这一次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帮倒忙的最高境界——比清微的念经还要厉害。 但不知为何,在短短的一次对话中,他们之间的关系突飞勐进,还是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的无心之失。 「那么,魔尊大人,徐道长到底去了哪里呢?」 龙葵的提问促使这场对话继续进行,景天的目光又投射到重楼的身上,这次更是要射穿他一样。 这就是……爱的力量吗?身为天地之间难逢敌手的魔尊,重楼再次感慨道。之后,他随意地扫了龙葵一眼,并不在意她是那把剑的剑灵还是别的什么。 但他并不准备就这么直接告诉景天——他知道迟早二人都会遇见,而且,多年不见的自认为是宿敌的傢伙转世后突然有了一大帮的朋友还加一个爱人,真是——「哼!还是自己去找吧,景天。」 他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景天的名字,接下来投向他的目光还是透过他的身体看向了灵魂内的另一个人。 「纵使你沦落至此,也不该来找我这个敌人帮忙。」 说完,就消失了。 真的完全消失,真的——「天、天啊!老大!这魔尊消失得好快啊!」 少了压力之后,茂茂就变得活蹦乱跳了,甚至蹦过来跟自己老大有心开玩笑,然后直接被心情指数继续走低的景天面无表情地摁住了脑袋。 「是的,而且说话还正常了。」他一边思索着这红毛说的什么,一边对茂茂说了句话。 「这有什么关系吗,老大?」茂茂疑惑地问道。 景天偏了偏头,翻了个白眼:「当然没有了!茂茂。」 「好了,哥哥,我们总算是得知了徐道长只是失忆了,也许,我们可以出去问一问城里有没有人看见过徐道长。」 「是啊,是啊!」 茂茂附和着龙葵冷静的分析,还有之前茂茂一通话,让景天心烦意乱的大脑恢復了暂时的平静。 他仍旧不知道白豆腐昨晚失踪后去了哪,但莫名其妙就被这个红毛简单几句话给鼓舞了,仿佛这灵魂中还残留着的某些东西活跃了起来。 如果连他都不能找到白豆腐,那他还能找到何人来寻白豆腐呢? 于是,他轻笑了出来。 此刻,被忽略的蜀山一众人非常平静地在继续自己的日常,练剑的练剑,捉妖的捉妖,算八卦的算八卦,连偷懒的还是在偷懒打秋风,日子过得非常地平稳。 在大殿前日常站着不嫌腰疼的清微道长十分神秘地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鬍子,掐了掐中指,算了算未来一二,再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轻嘆了一声,语气平淡地跟自己旁边的元神师弟唠唠叨叨说了一长串的人生哲理。 「……情之一字,是人难免,命中既然註定他们两个要相遇,兜兜转转多少岁月,亦是逃不开这註定的命运啊。」 最终,他如此感慨道。 而旁边的元神长老听后,有点失落地点了点头,无意地一掐中指,也算了算,突然就大惊失色起来。 「师兄,师兄!这,这——我们都算错了,长卿他、他……」 转过头,他就惊愕地看见自己师兄非常僵硬地抬头遥望远方,也非常生硬地说道:「是啊!谁能料到一步错,步步错,算错也是错,命运却没错。道之奥秘,非一人可算尽啊——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的道啊!」 这玄妙无比的话似乎在这云雾缭绕的山间飘远,飘远,汇成一道风;而风捲起万千,顺着不断奔腾的江河,伴着那水花扑向蒲苇岸边静静闭着眼打坐的男子。 他睁开了眼。 临江而坐的男子生有一对正气禀然上扬眉,一双深邃饱含星光眼,一张轻抿却带有点点笑意唇,而乌黑髮丝在头顶梳成一个简洁的髮髻,套在白玉冠中,如那一身白衣飘飘,与那漫天的蒲苇之灰相映。 曾几何时,白衣落下,而如今,是否旧人归?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好冷啊,不想写,假期使人懒散咔咔咔 新的一章奉上,思考了一下,这一卷居然还真的还有四章……还请多多支持一下啦,评论一二。 ☆、名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已过暴风中。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这个男子?」 「……没有,没有!」 「请问这位老奶奶,你有没有看见……」 「真的没有啊,而且你是第二次问老身了,老身未曾见过这位年轻人。」 「是吗?」 景天尴尬地笑了一下,放过了这位在路边摆摊卖菜的老奶奶,收起了不久前龙葵塞给他的画,遥望着天际的流云,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从早上一直问到中午,这件事情半点进度都没有。 第82页 好像,白豆腐这么大的一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从这座本就人少的酆都,从奇怪的往生客栈,从熟睡着他的身边,消失了。 要是在渝州,他怎么也知道一点晚上会跑出来闲逛之人或许是小道消息流通的地方,但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还真是——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还真是白费力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景天警觉了起来。 「谁!」 他厉声地喊道。 这看起来鬼模鬼样——半头白髮满脸苍白的人现身,还拿着一把破芭蕉扇子在这秋日里扇风,真是古怪至极。 「我乃阴差,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阴差,赵无延。」 说罢,他就笑了起来,这笑容还真是阴冷,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你问一个在晚上失踪的人,这满大街的可不会有一个人知道。」 「这么说来,你知道?」 刚来酆都时,景天就被这满大街的白纸与棺材给吓了一跳,问起白豆腐来,原来那清微道长说得极乐世界非彼极乐世界,原是那极乐世界——地狱,也不好玩,不远的地方还有座火山,热极了,但晚上也冷透了心。 其余的,由于天色渐晚,白豆腐也没有多说,他们就找了个地儿住下,也就是麻婶经营的那家往生客栈。所以,景天还真是对酆都的地方习俗两眼摸黑。 这阴差是个啥?不应该是钦、钦差吗?!而且这鬼模鬼样的傢伙还真是渗人啊! 「我知道?」 明明一句话可以解决的事情,这位大哥硬是搞出了个九百八十一弯。 本就鬼机灵的景天一下子就弄懂了这位奇奇怪怪的傢伙性格如何了,便露出个笑脸,献媚的笑脸,说:「这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赵大哥,小的正在找这位白衣服的,若是有所消息,告知小人,小人定感激万分,给你多烧几炷香!」 「……嘿,烧香……看来你是不知道阴差,也是个刚来酆都的……」赵无延自认为小声地吧啦了几句,但景天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为了扒出这白脸的像个鬼的傢伙的话,还是装作没听见,「你可知这酆都,乃是阴阳交接的地方,连接着那极乐世界,不要看我这阴差没什么俸禄,但男人嘛,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权!」 「既然如此,鬼不能在白天出现,那么就需要一个替他们办事的人,那就是阴差!」 「好处多着呢!」 景天保持微笑,反问了这自说自话的赵无延一句:「那么,赵大哥的意思是?」 「唉,晚上鬼会出来四处抓人,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呢!要问啊!你最好去极乐世界问,而且呢,你说的那个人我倒是见到过,不过,应该是被带到极乐世界了吧!毕竟,他手里可没令牌,还一身白!」 说着,赵无延便亮出一张令牌来,莫名地熟悉,而且令景天感觉很重要。 「极乐世界……」 他低声喃喃道,又很快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准备再多问几句时,忽然——唐家大小姐走了过来。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人知道,臭豆腐你呢!」 「哟~~~~~~」 与唐雪见同时响起的是这阴差赵无延的垂涎之声,景天抽搐了嘴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下意识地站在了唐雪见的身边,说道:「嫂子!我没有啊!」 「嫂子?」 「嫂、嫂子?」唐雪见红了半张脸,他想也知道那脑袋里在想着哪个人,「臭豆腐,你干啥呢?」她看见了景天后面那色眯眯盯着她的赵无延,一时也有所察觉。对于景天,她还是比较信任的,倒是没有反驳回去,便低声问起来。 「这啊!这位——」景天笑嘻嘻地转身,小跑到赵无延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赵大哥,有关于白豆腐的消息,所以呢,我呢,算是跨越了一大步!」 「……这可真遗憾。」 赵无延感慨道。 而唐雪见翻了个白眼,倒是不回答了,只是说道:「这样的话,我跟龙葵妹妹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唉~~~~~」 这下子,景天算是彻底明白这赵无延居然看上了这八婆,要不是八婆跟云霆心意相通,还真是跟着不人不鬼的傢伙般配。 「赵大哥,真是抱歉啊,有机会你来我渝州,我找几位美女给你看看。」 「美女……我见过的美女何其多,也不差那么几个,只是这,这大胆的美女可真是难得一见,不过名花有主,我也不强求了。」 这赵无延虽说是贪婪好色,但还算是个人样,没真成个鬼样。 景天想罢,继续跟着赵无延套近乎,问道:「赵大哥可有进入极乐世界的法子?」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令牌算是精贵无比,所以倒是不强求——至于等会他会做什么,看看这赵无延要怎么个说法再看。 「当然,这阴差的牌子可是绝无仅有,我是不可能交给你,倒是这——」赵无延掏出一个罐子,一看就成品劣质,这品质是真是假还有个说法,更何况……「离魂汤,可使人肉体与灵魂分离,这样你就可进入极乐世界了。」 「怎么个价格?」 他想起今早上无意间走去看了一眼的铁匠铺,一流的五万起价兵器,也知不知道有什么用,最终他一个子也没有买,毕竟他已有趁手的了,至于茂茂跟唐雪见,等会回了客栈再问一问他们要不要买一点来用用。 第83页 「五万文!」 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景天暗自撇了撇嘴,但转过头来还是非常棒场。 「赵大哥啊,你看我上有嫂子,下有兄弟,家里还没矿,最近还多了一个夜里穿白衣服失踪的,实在是穷。」 「穷~~~~」看来这赵无延真是很喜欢自带回音绵绵啊!景天这边想着,另一边,赵无延故作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像你这样不上不下还没个阴差这样好事的人,自然是穷,不过嘛,买东西就需要个价钱,没什么无缘无故的。这样,你出个价,我看看。」 「一万?」 伸出了一个手指头的景天非常无辜地说道。 赵无延立马就黑了脸,抱着那罐子就打算走了,只是这要走不走的,景天也知道他是在等。 「一万一!一万二!一万三!……一万四!」他向前跑了几步,拉着赵无延的衣服,唉声嘆息地说道,「赵大哥,这真的是我全部家当了。」 「两万五,不二价,有就卖给你,没有就走~~~~」 赵无延挥着他那把芭蕉扇,铁石心肠,真是铁石心肠,要把他的小银库掏空啊! 事实上,景天装模作样地长嘆一声,不知道对那位大哥低声哭泣了一下,说道:「看来,我是连老婆本就要出了,赵大哥……」 「……」 赵无延没有再说,只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场的真假如何,只是谁胜一招,还待定! 「他醒了。」 披着面纱的白髮女子掀起帘子,对在外面焦急等待的紫衣女子说道。 「他真没事?圣姑?真的吗?」 充满希翼的目光好像曾经的少女一般,只是被称为圣姑的女子微微恍惚,短暂地闭眼,睁开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也许,你该进去看看他如何了,紫萱。」 「恩,圣姑,我知道——」紫萱握住了圣姑的手,「圣姑对我很好,但这件事情,我是不可能退让的。」 圣姑只是抿住了嘴,一把扯开了她的手,擦肩而过。 接着,紫萱快步走了进去,去见那塌上静坐着且闭着眼的白衣男子,轻声地喊道:「留芳。」 「紫萱。」 他温柔地回应着,那一刻睁开的眼中是无限地柔情,又有些不同。 「我没什么事,只是很好奇,那一年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死而復生,站在你面前。」 「留芳」,紫萱微笑着,终究是不同于昔日的天真少女,也不是那酒馆里坐在一群人中间的妖精,只是如此,「你没有死而復生,这是你的下一世。」 「谁?」 紫萱吃惊地瞪大了眼,伤神于这与记忆中的人分明的语调。 他也一怔,自顾自地问道:「我这一世,是谁?」 跨越了数百年的女子,容颜依旧,在水潭中映出他的模样,也未曾变幻。 只是终究不同了,所以都不同了。 紫萱抬头,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男子,回答:「徐长卿,你这一世,叫徐长卿。」 既不是顾留芳,也不是林业平,只是徐长卿。 徐长卿而已。 她淡淡地笑了,那其中的凄凉分明,而徐长卿只是垂下眼,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自己绕了个很大的弯……恩 再看了看电视剧,突然就灵感来了……一半,好吧,希望留言哒哒哒 ☆、极乐世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缘人,无缘分。 「那个赵无延,忽悠我这是什么离魂汤,分明就个五文钱的凉茶,还是麻婶隔壁家的,我今早上才喝过了!」 景天将自己不久前才从赵无延的手中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离魂汤」放在桌子上,供众人细细观看;棕色罐子,上面有个写着离魂汤的封条,茂茂睁大了他那双小眼睛,也没看出这跟客栈隔壁买凉茶的有什么关系。 「老大!」茂茂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老大还要买这东西啊?」 「当然是为了——」 他微微从衣服里露出一个牌子大小的东西,一闪而过,但唐雪见跟龙葵几乎是明白了,而茂茂仍旧一肚子煳涂。 「老大?你的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一个牌子,茂茂你——这脑袋就别想了,今晚上你继续唿唿大睡,我们去一探究竟。」 因为得知了白豆腐的消息,景天精神气也提起来了,回到了茂茂熟悉的那个老大,其他人也放下了心。 只有龙葵,捏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嘆息。 「哥哥,不见到徐道长是不会高兴起来吧,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了他。」 「也是他太笨了,睡在自己爱人身边居然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知道,哼!没事,之后你多看看哥哥就好了。」 红如是说道,蓝葵捂住自己心口,点了点头。 景天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极乐世界,这得多谢谢麻婶,她对景天一行人好感非常,因此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景天说这是他的个人魅力,但唐雪见捂着自己五毒兽的眼睛,非常无语地在她耳边说不要听这臭豆腐的胡言乱语。 麻婶为了什么,没什么好探究的,景天这样想着,将自己运用飞龙探云手掏出来的赵无延那不人不鬼的阴差牌子仔细看了又看。他看不出跟一块写着阴差的木头有什么区别——他又不是白豆腐那道士,对于这些个神神鬼鬼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第84页 他只知道自己,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想要靠近那个人一点所以努力地练剑,还学会了据白豆腐说天赋异禀才能在短短几周之内学会的御剑飞行,虽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红葵那姑娘给逼出来的。 失踪,突如其来的失踪,差点把他的大脑给引爆了。 现在想想,其实白豆腐也不是什么他活着的理由啊,为什么当时就是那么生气,那么惊慌,甚至鼓起勇气去问一问第一次见面掐他脖子的红毛。 冷静下来后,好像那是另一个人一样,为了情沖昏了头的另一个人一样,一点也不像是他了——又是他。 白豆腐啊白豆腐,你真是害得我好惨。 景天弯了弯嘴角,把那阴差牌子放好,将那通讯录拿出来放在了面前。 白豆腐什么都没有带走,自然与他成对的通讯录也在……等等,找蜀山那群闲得发慌的老头们问一问啊!在自己屋子里坐着的景天一拍自己的脑袋,非常吃惊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 不过……他心虚地想了想,白豆腐之前是怎么联繫蜀山那群老头与常交叉的?他该怎么做? 一时之间,他噗嗤地笑了出来,明晃晃满是自嘲之色。 然后,他睡了过去。 梦里,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一点一点数着旁边生长的徐长卿,是的,一种药材而不是作为人的徐长卿。 真是,连梦里,白豆腐那傢伙都不在。 景天瘪了瘪嘴,一脸不高兴地翘着二郎腿,就等着午时之前妹妹来叫他去极乐世界。 「景天?」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景天!景天!」谁啊!景天翻了个身,跟清微道长那臭老头的脸正对上了,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给吓出来,但还是立马从石头上爬了起来。 清微道长微微一笑,好一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 「是我,清微道长。」 「你呀!」景天才不管这臭老头要他做什么,上一次这老头也是给他託了个梦,然后白豆腐就带他走上了这一遭。感激老头帮他与白豆腐日夜相处?景天还没这闲工夫,不过,这老头又有什么事情来找他了吗? 「你又来我梦里干什么?关于白豆腐的吗?」 「是的。」 清微道长对于景天的机智算是喜形于色,但想起面前的少年与自己的弟子那一段孽缘,又不得不嘆息。 「长卿虽然失踪了,但我仍可以知道他就在酆都附近。」 「然后呢?清微臭老头,你知道白豆腐现在在哪里吗?他去了哪里?」 三句话,一个握拳,清微道长面前的景天已是一副紧绷的状态,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幕,但今后,他得多想想了。 清微在景天逼迫的目光下仍旧淡定地摇了摇头。 「已有人施法藏匿他的行踪,蜀山众人是无能为力了。」 「这样吗?」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情绪,像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长长地嘆息,景天的目光有些暗淡,嘴边仍是勾勒出残阳。 清微挥动了自己的拂尘,有些不忍心隐瞒某些事情,但此刻还是说出来为好。 「景天,我想你应是对于长卿前世有所了解了。」 「……」景天摇了摇头,「清微老头,你要说就说完吧!我只认识一个徐长卿,白豆腐,又没有认识其他的徐长卿,白豆腐。」 「他从前有两世,为情慾所困,第一世名为顾留芳,第二世名为林业平。」 老人沧桑的声音将他带入到百年前,那一幅幅展现出的画卷,仿佛如戏剧般令人侧目。 戏剧……杂剧吗? 景天若有所思,忽然就微微弯起了嘴角,喊了清微的名号。 「清微道长,你觉得我此行会不会找到白豆腐?」 「不会。」 清微道长肯定地回答。 景天有点失望地再问了一句:「那我不该去吗?」 「你该去。」 清微这样说着,并且将一个瓶子和一个玉扣递给了他。 「这个瓶子里的药丸可以帮助人隐身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便不行了;另外,从这中间看去,可供人看到隐身之人。」 「三颗?」景天拿了过来,在耳边摇了摇,碰撞出的声音他可以猜出是三颗,这也算是过去小赌之后的毛病,那声音,还真是熟练无比。 「是的。」 清微道长微笑着,恰如一位世外高人。 景天收好,还欲多加询问时,突然听见耳畔传来自己妹妹温柔的声音,回神一看这清微道长,他摇了摇手,作了个请便的样子,就从他的梦中消失了。 接着,梦醒了。 他捏着一个瓶子,跟前来叫醒他的龙葵妹妹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 他说道:「妹妹,时辰到了?」 「恩,哥哥,已是亥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我们该出发去极乐世界了。」 这个极乐世界如果不是为了获取白豆腐失踪的消息,他是无论如何地不会去的,找火灵珠也是不会去的。还是得去,清微那个老头的意思,大概就是找不到那白豆腐的人,却会找到他在哪里的消息。 「是该起身了,茂茂还在睡吗?」景天揉了揉自己朦胧的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着龙葵。 蓝衣的龙葵脾气温和,令人怜惜。 第85页 「是啊,哥哥不是说要茂茂今晚上好好睡觉吗?」 「好吧。」他摇了摇手里的瓶子,想起里面的三颗药丸,或许该留一颗备用,但用在哪里,也许跟那臭老头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走吧,下去跟唐八婆集合吧。」 说着,景天将剑背好,将自己衣服里的东西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啥也没少。 龙葵就安静地等着他做完事情,跟在他后面下楼去。 而唐大小姐早就带着花楹在楼下等人了,旁边的麻婶给他沏了一壶茶提提神,唐雪见非常温柔地对麻婶道了谢。 温柔对于他记忆中的唐大小姐真是一个陌生的样子,但现在看来,只是他了解的太少了。 那么白豆腐呢?他的另一个样子是如何的呢?并非是一个沉稳的蜀山大师兄的样子,也并非是温和地教授他剑招的样子,他隐隐有所察觉到,那个为情而执着之人。 「哥哥,雪见姐姐在喊你呢。」 袖子被轻轻揪了揪,景天侧过脸看见自己的妹妹安静地望着他的眼,墨色的眼眸中映出了另一个自己。 「臭豆腐,死景天!快点过来!」 「……我现在听见这唐大小姐的河东狮吼了。」 刚才觉得唐雪见这个八婆会温柔一定是错觉,错觉!景天面部抽搐地想着,然后捂着自己的耳朵,来到了唐雪见面前。 「八婆,小声点。」 景天才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见花楹扇着他的小翅膀飞了出来,怒视他,那样子就像在说「不要骂我的主人」,但唐雪见只是瞄了他一眼。 「小声就小声,臭豆腐,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她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冷静,甚至还将花楹摁在自己的怀中,捂住它的眼睛。 景天向她点了点头,道:「那么我该想什么事?唐大小姐。」 「臭豆腐,你这个阴差令牌是在那个赵无延的手里拿到的对吧,那么——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这边有三个人,你有把握我们都能进去吗?」 唐雪见的话条理非常清晰,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唐大小姐没有在中午他回来的时候提出,但现在也顿时令他茅塞顿开——他忽然就明白清微那个古怪老头为什么託梦给他了。摸了摸衣服里的那瓶子,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头。 「没事!这没问题」,他只是顿了顿就继续说,「我们快走吧,要是子时前到不了,我们就进不去了。」 「我不想再多等一段时间。」 什么也做不了的去等待。他的声音比起平时显得寡淡,甚至没精打采,但唐雪见看见他的目光便是一怔,随即闭了眼忽然就有点失落起来。 这就是景天,在黑夜中仍旧拥有这一双燃烧着灿烂朝阳的眼睛,虽然平日里有点贱贱的,但关键时刻并不会掉链子。 她相信此刻的臭豆腐,并不只是长卿大侠的缘故——这块臭豆腐吸引着她,只是现在已经染上了他人的色彩。 「好。」 说罢,景天就朝麻婶微微喊了一声致意,然后第一个开了门走出去,身后跟着葵雪二人,唐雪见怀里还藏着花楹;他们共同在黑夜下的酆都街道上奔跑着。 龙葵不经意间就牵住哥哥的手,那只手仍旧温暖得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晴朗的天,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就那么相信着她的哥哥的样子。 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往前跑的哥哥,心中嘆息片刻,然后微笑起来。 哥哥,希望你能达成你的所愿。 景天似有所觉地回答,一边说着妹妹很冷吗,一边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龙葵点头:「哥哥,我不会骗你的,我并不冷,再跑快点吧。」 再快点,快点把内心所有想要越线都扔掉,然后高兴地祝贺着,看着你和徐道长——徐大哥再不分开,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黑压压的风捲起他们脸庞的髮丝,滚进那黑色得深不见底的天空中。 而黑云之间,隐隐绰绰,月光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越来越拖怎么破…… ☆、火鬼王 天生丽质难自弃,怎堪容颜老去时?犹爱俊郎风流记,一朝散去白髮新。 「大王,您的客人到了。」 姿色尚可的侍女低着头,向坐在火焰宝座上的艷丽女子顺从地说道。而台上的女子轻蔑地瞄了她一眼,然后徐徐展开了一副画卷,这长卷正反两面都有,分别画着一个英俊、相貌堂堂的男子,如果景天现在在这里,大概就会认出其中一人是他自己,而另一个,则是他的白豆腐。 「没想到,人间还有如此颜色,如此妙人,真是令我欢喜。」 被称为大王的女子乃是这阴阳交接之处的火鬼王,此处乃是通往鬼界的必经之路,她在此称王,统帅此方鬼魂,混得水起风生。 前些日子,一个自称为妖王的残破灵魂来此求助,她略略计算,施加些帮助,后来此魂狼狈逃来,她也不屑于再助力一二,直接令其散于天地之间,而在其中破碎的记忆中,她偶然看见画卷中男子的面孔,竟然痴迷起来。 「我火鬼王,自当享受一番这人间的鱼水之欢,我见其欣喜,不如当我夫君。」 她却未曾知晓这画卷二人之间的联繫,只是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捉了一人,那另一个人也就手到擒来,最好是——这位笑得如此甜蜜蜜,甚至甜到她心坎上的俊小伙儿。 第86页 不过,她的那些下属只找到了(或许称为抓住更为合适)那白衣道士,虽然失望,但引出这人也不错。 火鬼王本是如此计划着的。 只是,现在,她有点忧愁地皱了眉,前不久发生的意外事情还真是麻烦至极,那个紫衣服的女人虽然她有一战之力,但对方来得凑巧,事儿的发展不按她的想法出牌,倒是弄得现在有点麻烦了。白日里,鬼也不能出现在酆都,子时左右给那阴差的事儿吩咐的恐怕已经办好了。 不过,火鬼王将她脖子里的红珠子拿出来看片刻,却是如此说道。 「既然来了,那就是我的人了。」 然后,火鬼王扇着她那一把大红色的羽毛扇子,相当妩媚地笑了。 时间推回到了一炷香前,景天与妹妹龙葵吃下了清微道长在梦中所赠的隐身药丸,成功带着唐雪见从极乐世界第一道关卡混了进去。 意外的是,这极乐世界里没半个鬼魂,安安静静的,形状奇特的岩石壁旁鬼护卫站立着,半句话也不开口。 唐雪见跟景天和龙葵商量了一会儿,她主动上前询问。 「这位鬼大哥,敢问这里就是极乐世界吗?」 「是的」,这位鬼护卫看了看周围,然后接着唐雪见挡住的视角松了松肩膀,颇为抱怨地说道,「也不知道王最近是看上了哪家的小伙子,昨天就喊我们今天老老实实的,如果可以,我还真是想再去赌几把,毕竟再攒一点,我就能到前面去了。」 「啥?」景天发出了疑问,搞得这位鬼护卫顿时疑神疑鬼的,还好唐雪见也接着哼了一声,才暂时掩盖下去。 她暗中瞪了旁边的空气一样,实际上在那里的景天摸了摸鼻子,指着那个护卫,做了个继续问的手势,也不随意动了。 接下来,唐雪见又问了一些,才将事情彻底搞明白。 「昨天,这里极乐世界的主人是抓了一个白衣服回来,臭豆腐,恐怕那就是长卿大侠,但是……不会这么容易吧?」 怎么随随便便问一个人就知道了。 唐雪见这样疑惑着,景天也非常困惑,倒是龙葵非常聪慧地点出了原因来。 「哥哥,也许是那位找的不是徐大哥,而是找徐大哥的人。」 「这样就说得通了。等等,那不就是说找我吗?」 唐雪见无语地放下了玉扣,而隐身的两个人互相也看不见,景天挠了挠,突然就烦躁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找那个做主的人——是火鬼王对吧!我们就去找她!」 路过前面空荡荡的大厅,景天一眼就从那些东西的摆放中看出这是赌场,而桌子却没有堆放什么筹码,中途的时候,景天转动了桌子上的骰子,三个碰撞出,共同显出同一个点数来——三。 「快点走啊!臭豆腐!」 已经走到前面的唐雪见回头,拿着玉扣在眼前做了一个鬼脸,她见景天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跑过来,小声地又嘟囔了几句。 好脾气的龙葵温声地安慰了她一下。 他们继续往前面走。 通往下一个地方的路口非常可疑地没有人守卫,但即使他们明知道这是陷阱,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然后,到达了一个坐满了鬼的戏台上。 「这里,是怎么回事?」 唐雪见问着龙葵,景天反而插了话。 「大概是爱看戏的,死后也爱看戏,然后在这里搭了个戏台,让戏子再来唱戏,自己看戏。」 「……」几多的光辉照耀进景天的眼中,在这昏暗的地表,反倒是难能可靠的样子,但唐雪见还说抽了抽嘴角,习惯性顶嘴,「如果这里靠演戏过去,那臭豆腐你浑身都是戏,恐怕难不倒你。」 「雪见姐姐,可是我们现在隐身中,只能靠你了。」 「八婆你就得瑟吧,得瑟吧!」 隐身着的景天仿佛觉醒了另一个性格一样,更加大胆,然后他看见了从雪见的胸口处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花楹,往后退了一步。 花楹眨着眼,看着它的主人,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喜悦的笑容,它最喜欢主人看着她的出现高兴的样子了。 「主人不是一个人。」 细小的声音却没有那么地单薄,景天看着唐雪见非常感激地摸了把五毒兽的下巴,郑重地点了点头。 「恩,我还有花楹。」 此情此景,如此令人感动,但只会让他内心的急躁越加浮于表面。 他能说什么呢?与他一同隐身的还有妹妹,然后呢,他不禁苦笑起来,有的人,为什么在他的内心分量居然如此重呢?如果白豆腐没有消失,他恐怕也意识不到,仅仅拿爱人来描述他与白豆腐的关系,也太贫乏了;这些月来,白豆腐教了他很多东西,除了剑术,还有为人处世以及其余的,还有白豆腐也帮助了他很多,帮他脱离现在的困境,救他于危难之中。 真是的,景天暗自抹了把自己的脸,干嘛在此刻多愁善感,又不是白豆腐死了,他只是失踪了。 而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再揍他一顿。 「哥哥,快走吧。」 龙葵的声音响起,他回过神来,发现唐雪见吃惊地盯着他,见他神志回来,便咳嗽了一声,不那么大小姐的样子说「赶紧走吧」,然后他们进去了。 而,等到他们通过这里,走过燃烧着火焰的通道,到达火鬼王的宫殿前之时,隐身时间已经结束了,景天与龙葵现出自己身影来。 第87页 莫名,在门口守卫的侍女们一下子就认出了景天,一个侍女挡住了他们,另一个则是进去通报火鬼王了。 「让他们进来吧。」 充满了魅惑的女声如是说道,侍女便让出了道路,温顺地垂下自己的头。 「进去吗,臭豆腐?」 这里能做主的大概就是白豆腐消失之后的臭豆腐了,唐雪见如是看着景天说道。 龙葵也在看着自己的哥哥,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连花楹都探出头来,用那双纯真的眼睛盯着他。 他的压力真的很大,说真的,被三个女人一同盯着,里面恐怕还有第四个女人,能不可怕吗? 然,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也不能回去吧——他想知道白豆腐的下落,无论如何。 「你们是来找那个名叫徐长卿的道士的对吧?如果再不进来,就不要进来了,也别再知道其他的。」女声变得威胁意味十足,这是明摆着的陷阱,只是猎物却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好想着绝处逢生,走一步看一步了。 景天如此想后,大步地往前走,走到门口了,忽然回头对她们说了一句:「就让我一个人去,八婆五毒兽你们自己小心,而妹妹你在外面要好好保护唐小姐。」 「好的,哥哥。」龙葵温柔地笑着回答。 「臭豆腐!本小姐还需要别人保护,你真是脑袋坏了,快走快走!」 唐雪见的声音与其混在一起,倒是莫名地变得顺耳了不少。 景天本就不在乎唐大小姐会说些什么,他们平日里记仇积怨不少,这时候能说好话也很令人吃惊。他点了点头,推开门,关上,背影消失在门的后面。 龙葵有些发怔地看着这门,随即捂住自己心口,有些失落地偏过头。 在门后的景天很和平地跟火鬼王在聊家常,但看他们俩的样子,决不会想到其中一个人的心情已经焦急成了火烧,甚至快要迸发成火山了。 「……你果然跟我想像中一样有趣儿。」火鬼王捂着自己的嘴,悄悄拉近了她与景天之间的距离。 而景天,也暗自拉开了他跟火鬼王的距离。 这一切的动作都很隐晦,但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这个嘴唇像是要吃人的火鬼王恐怕是看上了他,景天心中想着,面上笑嘻嘻的,像是她许久未见过的清晨第一抹阳光但没有那么刺目,也没有那么不可接近。 「火鬼王。」 「哎~」看见火鬼王撒娇的景天感觉自己胸口受到了重击,但对方还是没有停止攻击,试图将他晚上吃的东西给掏出来,「我们既然这么熟了,不如亲近一点~一点~」 景天,有点奔溃地看着这如花似玉的火鬼王急速靠近,接着就将自己的手指准确无误地点上他胸口,他的面上却还是要保持非常端正的态度。 「火儿?」既然要肉麻,那就肉麻死你,怀着这样的心思,景天微笑着把对方的手指拉开,还得细心呵护。 「哎~」火鬼王的脸上闪现出一道满意的神色,看来他是说对了,但是——景天表示,这居然直接反击了。 「火儿,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那同伴徐长卿的下落呢?」 他是装不出深深款款的,只好牵着对方的手,微微低下头去,让对方看不到他的眼睛。 幸好,火鬼王并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喜欢她,只是享受着片刻。 「他不在这里。」 纵使是景天,也难以掩盖那一刻的失望之情,接下来却被火鬼王另一番话给刺激了大脑。 「他被一个紫衣女子救走了,你看,你的情人明明对你三心二意的,哪有我对你这么好呢?」 有一瞬间,景天居然在思考着火鬼王究竟对他做过什么事情。 打住,打住,他该问的是——「那个紫衣女子是不是戴着面纱,并不像是中原人。」 「哟,看来你知道那是谁?不过嘛——」看到这个眼神,景天感觉大事不妙,但火鬼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强大的力量汇集于此,艷丽的脸上缓缓展现出一抹令人惊艷的笑容来。 「何必去找你的情人,不如做我夫君?」 景天:…… 可他所爱的,只有一人而已,自始至终,都无法改变。 「我拒绝。」 他便是后撤,狼狈倒地,但那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意思也明明白白了。 「一个几百岁的老鬼,我干嘛要看上你!」 火鬼王一愣,但随即挥着扇子,高傲地说道:「很好~那你就去死吧——」 剎那间,火焰升腾!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嘛,这一卷恐怕要拉长了,不知道过年前写不写得完这一卷啊啊啊!顺便,喜欢的小天使多多留言支持一下哦。 这一卷结束后,就不弄前面的题记了…… ☆、大战火鬼王 当知人心难测,未明女鬼也海底针。 景天就地打了个滚,天知道,他看到一团火朝他沖了过来的时候有多慌张,但还是令自己冷静了下来,以余光看了一下周围,然后找了个位置……滚了过去。 「有趣,有趣,驴打滚。」 火鬼王艷丽的嘴唇张开,说出的话却讽刺至极。 他也从未想过这火鬼王一言不发就打架,朝人攻击——正常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答应一个陌生女人的成亲要求吧!而且,跟鬼成亲,他还不要那么早就英魂早逝,只能出没于黑夜中;而且,他喜欢得是白豆腐,只有白豆腐,虽然曾经喜欢过啥豆腐西施(并没有,那是他编来煳弄茂茂的)。 第88页 几个打滚后,他的脑袋没晕,倒是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念头弄得更加清醒了。 「火、火鬼王,有话好好说,我们……」景天扶着石桌,站了起来,还有些喘气。 但是,火鬼王并不想跟你好好谈话,而是又扔过来一团火。 「天啊!」 火光照射之下,他也没什么说话的念头,拔腿就往旁边跑去,又一个滚,滚到了门边。 留在原地的火鬼王看着已经到门口的他,竟然笑起来,停下了攻击。 只是这笑起来还真是鬼里鬼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鬼,也一看这女鬼没想什么好事! 景天这样想后,就暗中使劲往后推门,但是,并没有推动,而且他靠在门边听着……外面也似乎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糟糕!妹妹她们会不会也遭遇了不测?见鬼了!谁知道这火鬼王看上了他,还跟戏法似的翻脸跟翻书还快!白豆腐给他的道德经他也还没翻几下呢! 「看来,你还有余心思考其他的人,怎样?你的决定还没有更改吗?」原来这火鬼王还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忽然火鬼王将她脖子间的红珠子掏了出来,微微一笑,继续说,「我可是有不老的容颜,而且,我也有法子让你与我一样,享受时光停驻的美妙~如何,心动了吗?」 心动倒是没有,只是知道你这火鬼王还要靠外物来维持自身容颜,恐怕,有破绽!有问题! 不过,他目前需要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来稳住这个女鬼,于是连忙点头,点头。 「不过,修道之人不也可以保持容颜不老吗?你还需要这个……红珠子?」 他的目光落到火鬼王掏出来的红珠子上,但对方轻抿片刻,将其放了回去。 「修道之人,若不能位列仙班,或是成就散仙,还不是照样老去?景天,你想得太简单了,况且修道途中无数上天的劫难,可不是一两世就能结束的——对了,位列仙班后,时不时还得下凡渡劫,哪里会如我这样逍遥快活?」 火鬼王凸显自己曼妙身材,端的是令平常男子喷火,但景天对此内心毫无波动,甚至…… 突然,他想到了清微那老头儿留给他的三颗药丸,如今,还有一颗。 这是他的机会,但是他该如何让火鬼王乖乖放他出去?有什么办法?他的视线在火鬼王身上转来转去,对方也相当乐意看着这位她选中的人的注意力全部在她身上,倒是没想过对方接下来又拒绝会怎么样。 景天的目光最终凝聚在刚才火鬼王掏出那红珠子的地方——那东西,是不是很重要? 赌一把! 他虽然很容易赌输,但是从未赌输得倒欠千万,他只是输得当月的月钱没了,只好蹭茂茂的吃。 这一把,他不会输,不能输。 就来赌一把!白豆腐,清微老头,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你可要保佑我成功啊! 于是,火鬼王看着这少年郎的脸上缓缓展开比那朝阳还要璀璨甚至令人炫目的笑容,如此令人心动,无人无鬼能抵挡住。 你的决定是什么呢?当时,她还有心思想着。 「非常抱歉,老妖婆,我的决定还是没有更改,而且——」 说着这句话时,他一把吞下瓶子里的药丸,瞬间消失在了火鬼王的面前,踪影消失。 现在,她更加愤怒了。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这消失后的声音还是从门边传来,她见状就施了个火球术扔过去,但是什么都没有击中,反倒是巨大的撞击声把少年的脚步声掩盖了。 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此刻,火鬼王不知道的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少年正好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她有点慌乱的样子,盯着她啥时候露出破绽来,然后一击必杀。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当初让她痴迷的笑,如此迷人。 不久前,门口,龙葵与唐雪见都乖乖地等在那里,等着,等着,唐雪见就靠在了门边去偷听,一旁的侍女也没有阻止她,而龙葵变成了红葵,花楹变成了人。 「主人,主人!」 「怎么了,花楹?」 靠在门旁的雪见只听得里面悦耳的笑声,这让她愤愤不平,甚至想起了昨晚上失踪的长卿大侠。 好啊,好啊,臭豆腐你居然趁着长卿大侠不在,在这里勾三搭四的——唐雪见听得清楚另一个是女声,而且听起来也不像是个半老徐娘,恐怕是个非常年轻的或是长得年轻漂亮的女人。 「哼,臭豆腐也太无情了!滥情!在这里勾三搭四!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没得到花楹的回答的唐雪见自顾自地说道,完全忘记了她们来到极乐世界本是为了寻找徐长卿的,景天进入这房内也是为了向那火鬼王探寻徐长卿的下落的。 「主人。」 花楹又喊了一句,她的脸色很不对劲,这让唐雪见一下就警铃大作。 「花楹,有话就直说,扭扭捏捏的,我是真的听不懂你的意思。」 「好的,主人,过来这边。」 对于自己的主人,花楹喜欢她,也温声温气的,一点也不像是对待景天那样兄,随后,她就拉着自己主人走到了红葵那边。因为红葵脾气火爆,眼神锋利,一时之间她四周十尺都没什么人,而红葵是她们的同伴。 这里非常适合谈话。 第89页 「我觉得,等会我们要尽快跑出去。」 花楹小声地在自己主人耳畔说道,后者疑惑地盯着她,而红葵则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俩一眼,又移开眼神去看门口那边了。 花楹:主人,我觉得这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唐雪见:有什么问题?阴曹地府嘛,不对劲才对劲! 花楹:可是,主人,我察觉到恶意了,还不止一点。主人,我感觉很不舒服。 唐雪见:什么?! 说那时那时快,一长枪突然被抛了过来。唐雪见身处背面没看见,但是时刻观察着周围的红葵和她主人反面的花楹是即刻就反应了过来。一个连忙将她的主人带到一边去,另一个连闪数次,然后一箭,射穿了那抛来长枪的侍女,只是虽然倒地了,但是并没有完全削弱对方的战斗力。 情势不妙! 这四个字在三个人脑子同时闪过,她们不知道门后面景天与火鬼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对方已经成为了她们的敌人了。 既然是敌人,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我忘记了,这间屋子就你我二人,既然如此——」 火鬼王如是说道,捂嘴放松地嘆息了一声,突然,她快速地念出咒语。片刻之间,四周熔岩勐然爆发,火光四溅,屋子如今到处都是被掀翻和损坏的家具,只有这一处,还完好无损,那就是——石桌旁,而景天正好处于那个位置上。 「找到了你~」 妩媚地笑着,说着这样暧昧语句的火鬼王却是抱了杀戮的心,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 女人心,海底针。 时间不多了,景天瘪了瘪嘴,视线牢牢锁定于这火鬼王的颈部,那里,或许就有让他能离开这里的东西。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耐心一点一点流失的火鬼王放下了狠话,很可惜,那位少年并没有回答他。 「真可惜。」 艷红的双唇遗憾地张张合合,而双手之间,很快又生成了一个新的法术。 「你——」 就是现在!景天的目光一凝,向旁边转去躲过烧灼的火团,然后,一个就勐扑火鬼王,倒地,争抢,然后,起身。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两秒中。 而火鬼王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渐渐褪去,最终她有点无奈地嘆息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数秒前,火鬼王刚刚发射出那一道法术时,就被不知名的东西给扑倒了,如果不是那体温,恐怕她都会以为是啥子东西,然后脖子上一凉。 不知为何,她似乎看见了压着她的少年,那张脸上展现出堪比仙人般的灿烂笑容。 势在必得的笑容。 火灵珠被抢走了,好像她的心也被完全地抢走了。 算了,她渐渐褪去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有点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又嘆息了一句。 此刻,抓着火灵珠的景天回答了她。 他说:「我不会杀人。」 「是的,可是你夺走了我永葆青春的法宝,那还不如杀了我。」 火鬼王懒洋洋地起身,说着这样的话,但语气却好似在撒娇。 「你可真厉害,景天,不亏是我看上的人~~」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 景天还顺便鞠了个躬,不过很快他就想起自己现在还在隐身状态,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走吧。」 景天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从这样一个女人的口中说出,而且前不久她还说着「那你去死」的话。 他一愣,便再度感慨:女人心,海底针,女鬼心,也如此。 不过,他将那颗珠子凑近了看,这看起来跟土灵珠好像,不会是——他们要找的五灵珠之一吧? 「那这东西呢?」 也许不是,但他还是拿走为好,等找到了白豆腐再问一问他,这是不是五灵珠,如果是,省去了这些,如果不是,到时候来还给火鬼王,想必到时候白豆腐也在,这女鬼看在蜀山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像现在这般变脸变得跟六月雨一样。 而火鬼王打了个哈欠,扫了扫这浮在半空中的火灵珠,随意地开口道:「这是你的战利品,拿走就是,不过——」 她露出了初见时那鬼魅的笑容。 「不久后,我还会拿回来的。」 说罢,门开了,门外的战斗也停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咔咔咔,这一卷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了,喜极而泣。 其实这一卷不虐,真的,卿景二人失踪之后还没见面呢……反而,我觉得怎么虐了紫萱…… ☆、他的前世 心悠悠,水迢迢,难觅。 「长卿,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相遇的那个地方吗?」 「我记得,紫萱」,接过她递来的药碗的徐长卿没什么反应地一口饮下,不知道为何她总疑心那眼神不似她曾经所能看见的那般深情,「在那之后,我们相约三年后再见,而我误会你早已死去,心早早老去。」 紫萱一怔,那是她与面前男子的第一世,然后又想起自己与他再度相遇时——也就是三年后她偷偷跑到道观来,给他的劫难,她仍记得清清楚楚——顾留芳死了,她活了下来,然后她看着悬崖下爱人的尸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着——苟延残喘。 第90页 「长卿。」 或许是心中念过无数遍了,紫萱第一次面对顾留芳的转世徐长卿喊出这个名字时,千转百回的深情就凝结在每一个字里,不能再动容人心了。 没有停顿,失忆的徐长卿被动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像记忆中那样对待着这位他两世的恋人,却在抚摸着那容颜时,察觉到内心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记忆是不会造假,但人是会变的。 如果前生两世都爱上了面前的女子,他会不会继续爱她? 徐长卿不知道。 紫萱却知道,但是那相似的眉眼与同样的灵魂让她在回忆中沉迷着,沉默,隐瞒了真相。 圣姑也知道,只是如果这是紫萱的选择,她不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情。 但是,如果让她清醒过来更利于女蜗后人的未来,她会做出另一个选择,比如说——此刻,她出现在了黎明时分回到往生客栈的景天一行人面前,并且,跟他们说——「你们想要找到徐长卿吗?」 「你知道徐长卿的下落?!」 一天的无功而返,对于景天的身心都造成了同样的疲倦,如果不是徐长卿失踪这个事实始终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恐怕在离开极乐世界之后就会一头倒在大街上昏昏大睡,一觉不醒。 而龙葵现在还保持红葵状态,并没有喜悦,却是瞧了瞧这突然出现跟他们说徐长卿下落的神秘白髮女子,试图地感受了对方的力量——这力量比起她来只强不弱,恐怕根本不是善茬。 瞬间,她那如同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投射到这个女子的身上,而女子隐藏在面纱后的容颜却仍旧风轻云淡。 她只是重复,对激动不已的景天重复说道:「你们想要找到徐长卿吗?」 景天冷静了下来。 「你要带我们去找白……徐长卿吗?」天知道,他已经憋了一天一夜没有喊出那个见了鬼的徐长卿的外号了,真是——有点思念他。 只是一丢丢,谁叫白豆腐无缘无故失踪,还什么都没有带走,啥也没有留下,让他们这一行人空等着,找着,还到那鬼地方去找一圈,害得他差点还不幸成为了鬼新郎!还没找到! 「是的。」 对此,圣姑终于点头了,挥一挥衣袖,端的是神秘与风华无限,面纱飘起,其下的目光复杂无比。 「此刻还尚早,午时后,我会再度出现,带你们前去见徐长卿。」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有点高高在上的地位,这让景天感觉理所当然,只是回忆起清微老头说起关于白豆腐前世的纠缠,那个女蜗后人,他知道对方应该是她的人。 这一番到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景天微微垂下眼,问她:「为何不现在就立刻过去?我想——」 「不行,现在去,其实没什么分别,只是,你真的要她见你现在的样子吗?」 他?白豆腐那个傢伙?!景天愤愤不平地想,就算我蓬头马面的,白豆腐如果敢嫌弃,他一定要掐他的脖子,不掐死也要揍他一个半死不活!然后,不会再无故失踪了。 圣姑就像是洞悉了他内心似的,无视了旁边龙葵愈加锋利的眼神,解释了一下。 「我说的,是紫萱,不是徐长卿。」 「啥?紫萱?那是谁?」 沉默已久的唐雪见终于沉默不下去了,她仔细想了想,也从未听见过紫萱这个名字,那为什么圣姑说见紫萱,景天的神色一定要好呢?他们又不是什么情人,也不是…… 情敌。 景天的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一堆清微老头说的事情,什么白豆腐前世至死不渝的恋人,什么白豆腐的白月光,什么白豆腐的苗疆小姑娘,什么白豆腐的……哼!白豆腐只是他一个人的,休想!他一定要以最好的面目去见一见这个据说是白豆腐前世顾留芳和林业平的恋人其实是阻碍了白豆腐的情劫的女人。 以最好的面目!他心底赌气地想着,还顺带骂了一顿红毛那个好心办坏事的魔! 「那就这样吧,午时,你可不要耍赖!要带我们去找徐长卿!」 景天不知道面前这位到底是谁,但是,刚才她说出紫萱这个名字,恐怕这个人还真有点关系——也真的知道一些关于白豆腐下落的事情。 他就暂且相信一二。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其他线索。 此刻默默地观察着某个人的魔打了个喷嚏。 「自然。」 圣姑得体地说道,轻轻地瞥了龙葵一眼,仿佛是在嗤笑她的敌意,但后者只是摸着自己的弓箭,偏过了头,没有开口。 而唐雪见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拦住任何人,则是带着花楹回了房间——事实上,她也很累了。 每一个人,除了睡了一觉清醒了的茂茂之外,在极乐世界之行中,每个人都累得不行。 景天更是倒在床上睡着了,如果他真的不是累得不行,就算是说什么也得抢着去见白豆腐吧,精神状态啥的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白豆腐……徐长卿…… 呢喃着自己爱人名字的景天沉沉入了梦乡,那里一片洁白,一如他的心。 这时,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但他的灵魂已经在唿唤他的身体起来了。刚醒来的景天暂时没有想起白豆腐失踪的事情,推开了窗,看下面冷冷清清,但还是有些许热闹的街道,微风轻拂过他发梢,捲起那一点儿的愁思,抚平了他的眉。 第91页 然后,他想起了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剎那间,弯起的嘴角便下去了,更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起来过。 接着,他下了楼,看见了在算帐的麻婶跟在桌子旁沉思着的妹妹龙葵——现在已经是蓝葵状态了,红葵则是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 龙葵一见自己哥哥,便起了身,抬头注视着他,说句老实话,景天对于这妹妹的信任也来自于她平日里毫不做作的一心一意地看他。 「哥哥,你起来了。」 她轻声地说,眼底还有一丝担忧,而景天则忽略了。 「恩。」 他本想露出一抹让妹妹不要担心的笑容来,只是扯着嘴角,却成了个滑稽的样子,只好收敛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走近龙葵身边,以平常的口吻开了个玩笑。 「妹妹,睡得还不错吧!我们马上就要找到白豆腐那个坏傢伙了!」 「不,哥哥,我没有睡着,就闭着眼了一会儿,就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什么事情?」 景天鼓励地反问道,这让龙葵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是什么勐兽一样。 于是,他又说了一句「妹妹,你就说吧,总不能就白豆腐失踪了,其他人也跟着不对劲了吧」这样的话,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口中有点涩涩的味道。 苦涩的,好像从心底蔓延上的滋味一般。 龙葵果真没有再迟疑了,问他,直截了当地问景天。 「哥哥,刚才你跟那个神秘女子所说的紫萱是谁?她是不是跟徐大哥的前世有联繫呢?哥哥,徐大哥,会不会辜负了你?」 几个问题之后,是可见的沉默。 景天有些说不出口,他偏过了头,想起清微老头儿告诉他那一些事情,忽然看到了麻婶沖他比了个放开的手势。 只是,想起那些事儿,就感觉越加痛苦难耐了。 然,终归,他无法继续沉默下去。 在那之前,他闭了眼,回想起那一天白豆腐克制的表情,然后睁开眼,看着渴求他答案且是关心他的妹妹,毫无隐瞒,他说了出来。 「紫萱,是白豆腐前世的恋人。」 接下来在圣姑到来之前,在唐雪见她们面前说出白豆腐的三生,他忽然就流畅多了。 那只是白豆腐的前生,而非白豆腐自己,他们从未遇见,又谈何认识? 但是他也清楚地明白,这不过是他自我的安慰而已。 不过,唐雪见听完了这些后,并没有站在景天的相反面说白豆腐的不是,也没有说紫萱的不是,她只是感慨着。 「紫萱前辈真的是太苦了,但是,臭豆腐,当初那个魔尊啥的说白豆腐失忆了,所以,他会不会喜欢上自己前世的恋人?」 「我不知道。」 景天如此回答,他的目光从桌子上投向门外的街道,凝结着冬日窗上的霜花,静静等待着那戴着面纱的白髮女子的出现,而其他的意外则不在他现在的考虑范围之中。 想太多,好像会戳破太多期待。 景天从来不是一个想太多的人,在永安当的时候一心一意为了当上永安当的掌柜的而努力,就算最终,棋差一招,但他还是没有怎么样;而在雷州的时候,他跟龙葵乘风破浪去那儿,一路的无数风景,他都没有怎么去看,虽说有一些因为初次御剑高飞而头晕的原因所在。 但是,唐雪见还在问他,即使龙葵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大概因为他们已经是同伴了朋友了,所以,更要说出来。 「臭豆腐,我虽然看不惯你,但是,我由衷地希望,如果长卿大侠真的失忆了,真的不记得你了,冷静一点,要冷静下来。」 景天回头惊讶地看了这唐家大小姐一眼,并没有笑,却是点头了。 「谢谢你,雪见。」 唐雪见定眼看了他片刻,最终偏过去,摸了摸旁边花楹的头。 圣姑到来之时,看见景天一行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她对于景天此人倒是颇为赞赏,语气也更加温和了些。 「已经准备好了吗?那么,就请跟上我吧。」 五个人,茂茂也到了,走之前,他们还吃了顿饭,麻婶有些诡异地热情招待他们。 景天还问了她一句怎么了,麻婶只是将帐目给了他要他点清楚。 「麻婶,你是觉得我们到时候不回来了吗?」 虽说这时候笑起来或许更好,但景天着实牵动不来脸上那一块肌肉,只是这样问着。 麻婶摇了摇头,啥也没说,让他们好生疑惑着,却又很快抛之脑后。 现在,景天跟着圣姑御剑往城外面飞去。 这一段路程远离了火山,于是,也越发凉快起来,仿佛秋天已经到来了,落下的地方是一片红叶。 落着的地方,是一条小河的岸边。 「到了。」 景天听到了这一声,四处环视,然后看到了河的那边,有一间小木屋,而木屋的门前,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表情淡漠地看着他们。 明明是如此遥远的距离,他却看得那女子眼中的悲伤与一丝仇恨。 她是谁? 景天心里已有确定的答案。 她是紫萱。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文中有些地方没有提及到,比如说紫萱从极乐世界带走徐长卿并不是一个人,圣姑也跟随着。 第92页 按照电视剧里那些不太对劲的武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出来。 总之,圣姑断后,并且跟火鬼王有过一段对话,文里,大概会提及一二吧……主要是为了解惑为什么景天一行人一回到客栈就遇到了圣姑的问题。 这一卷还剩下一章了,大概……过年了,有点忙,所以更新这种东西,还真的说不定…… ☆、找到徐长卿 所思,所念,所想,皆在眼前。 她从梦中惊醒。 做了什么梦,其实紫萱并不记得了,依稀能知道的,只是在醒后,她想要疯狂地寻找徐长卿——不,她想找的,是她的情郎,留芳或是业平。 过去,紫萱就关注了徐长卿很久,就算当初她将幼年的徐长卿抱上山交给蜀山掌门清微道长时她亲口承诺不见不想,便不会再有曾经那痛苦。 然而,承诺的本身恐怕便是自己做不到的吧,所以她没有做到,所以她插足了他的人生。 早在徐长卿第一次下山歷练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帮助了他,虽然只是没有现身,只是暗中协助,当时的徐长卿道法不足,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终究还是打破了承诺,蜀山长老们也没有说什么,她也默认着,后来他越来越厉害,她也渐渐没有出现了。 但她还在。 然后,就是在雷州那一件大事后,她从一只鹦鹉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消息。 要开始了。 她如此笃信着,当她的爱人转世再见她时,定会再度爱上她,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之间却擦身而过;在那层层叠叠的竹叶之间,站在酒罈旁的她看着那白衣男子与一位少年越来越远,消失。 就在她的眼前。 忽然,一滴泪从她眼旁滑过,如酒穿透了肠胃,烧灼着那一颗真心。如顷刻间大雨倾盆,只将她一人浇湿。 那一天,她记起了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一句,肺腑的真心,多么痴情。 「圣姑,我一定要等他。」 「我要等他,告诉他。」 「无论多久。」 所以她冰封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百年,她苦苦地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这一天却轻易地到来,又那么简单地逝去。 一天,不能打断几百年的等待。 所以,她仍旧抱着痴心,妄想着之后,所以那一天后她跟着他们一行人,那一曲杂剧虽然兴起之作但却似乎让她一瞬回到了那一刻,但终究不过是痴念,然后—— 「你就是紫萱。」 她从未想过会遇见魔尊重楼——这位乃是当世天上地下最为厉害之人,也从未想过他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很是疑惑不解的样子,却仍是耐心等待她的回答,竟与传闻中有些不太一样。 「魔尊大人,我的确是紫萱。」 后来,魔尊重楼离开了,她冲出去发现长卿被极乐世界的人带走,与赶来的圣姑说了一下,便直接攻进了那里,几番纠缠,救走了长卿,然后圣姑善后。 她从未想过圣姑会背叛她,将他们带来这里。 而圣姑只是将他们带到这里,看着紫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紫萱,抱歉,接下来的一切我先暂避。」 「……」她的目光很是冷淡,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霜,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温柔,「好,圣姑,你离开吧。」 对此,景天一行人有太多的疑惑想要问,反倒是一时之间住了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景天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就知道为什么白豆腐的前世会喜欢上她,如此美丽,如此妩媚,又如此令人怜惜,女子所有的她都有,而她更有一种成熟之美,跟一旁的唐大小姐和妹妹不太一样。 突然,她的目光袭来,顿时,他就警铃大作,脑子里嗡嗡的全是一阵乱跳。 她会告诉他白豆腐在哪里吗?她甘心把白豆腐交给他吗?她愿意放手自己三世的恋人。 谁也不能得知,除了她本人。 在知道白豆腐的前世之前,景天本来对于这一段感情一度充满了内心都溢满了的甜蜜,仿佛自己就是红糖的转世,全身上下都洒满了糖一样,就算白豆腐失踪了,他也只是心忧,也没啥子心疼。 但是,一切都改变了。 他知道了白豆腐有一个命定的恋人,他知道了白豆腐的前世喜欢着一个美丽的女人,他知道了……之前被那些事情所遮掩,现在,全然地充满了他此刻的心。 如果没有前世今生,白豆腐没有紫萱,他也不会遇见龙葵妹妹,他只会是永安当一个普通的小伙计,生活在日復一日的奋斗中,为同一个目标,为同一片的天空。 「你,是来找他的。」 女子微微轻轻笑了起来,淡紫色的长裙与那乌黑的长髮融化在水天一色中,当是如此耀眼。 她问的是景天,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那一束束的目光汇集到他的身上,没有刀锋般的尖锐,没有见鬼的同情,只是注视着他的回答。 除了茂茂,他看着紫萱的目光都直了,还亏得景天一巴掌把他打醒了,现在低着头谁都不看。 「对,紫萱……姑娘,我是来找徐长卿的。」 「我本该知道的。」 这句话像她的喃喃自语,景天不太明白,对于女子,他向来都不太擅长开口,除了某个八婆。 第93页 这时候,他该计八婆一功,她丝毫没有受到紫萱美貌和过去的影响,便突兀地开口。 「紫萱前辈,我们难道还是来找其他人的吗?你看,这里除了长卿大侠,其他人都全了,所以,告诉我们这位可怜兮兮的失意人臭豆腐他的白豆腐消息吧!」 到这地步,都没有忘记骂他一下,景天有些无语地抽搐了嘴角,却又有些感激唐雪见这番话。 打破了僵局。 紫萱似乎懂了,她环视了众人,又环视了记忆。 最终,她开口说:「来吧,你们想要见长卿,那么就跟过来吧。」 就一间小屋,难不成白豆腐还能再哪里吗?景天当然是一个就跟了过去,跟着紫萱推开了门,触碰了门扉。 消失,又瞬间出现。 这一刻,三条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身后身前,谁也没有。 景天:……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恐地喊了一声,啥回答也没有,便转了一圈,往前走了一下,往后走了一点,啥也没有改变,于是,便回到了原地。 她是想要自己选择一条道路吗?景天思索着,抬头往上看,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三条道路,上面都写上了不同的两个字。 右边的上面写道:坚持。 中间的上面写道:原谅。 左边的上面写道:宽容。 三个不同的词,各自代表了什么?景天困惑着,也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条路,也不知道哪一条路会有尽头,不过…… 「啊——啊——啊——白豆腐——徐长卿——啊——」 吼了几声,好像完全没什么用,那几个字也没有被震碎,苦恼。 白豆腐前世的恋人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他随便走那一条路都可以吗?那他就——走左边好了。 就左边,他往那边走,走,走,又是一剎那,眼前一黑。 「老大!老大大大大大啊!」 回过神的瞬间就听到了茂茂声嘶力竭的叫喊,耳朵都要震聋了的景天果断选择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叫,叫叫叫什么啊!你老大我又没死!」 搞得他都不小心结巴了,他摸了摸鼻子,视野的恢復很快就发现面前几个人神色诡异的样子。 还好妹妹龙葵是个小贴心的,帮他解了惑。 「哥哥,刚才紫萱前辈一开门,你刚接触到门就呆立着不动了,我们跟紫萱前辈吵了一架,她说——」 「只是一个考验而已。」 偏过头,景天便看见紫萱面色颇有些吃惊的样子,他既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吃惊,也不明白那什么考验居然只是选择一条路而已。 这代表了什么呢? 「原来如此」,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知道了什么,让出了路,「你,一个人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当真?」 鬼知道这个女人——情敌还会带给他什么,要知道对方可是女蜗后人,而他不久前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计,学了几招剑法,跟某些妖魔对打,完全赶不上。 顿时,紫萱的脸色有些灿烂。 「随你便,你进去也好,不进去也罢。」 她本就是不想长卿跟着他们离开的,只要给她时间,那么迟早,她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但是,没时间了。 她最擅长时间,但如今却是时间先束缚了她自己。 景天听完这句话,没有看见紫萱悄然垂下的双眸,便不顾唐雪见非常良心和茂茂直唿有陷阱的挽留,大胆地走了进去。 他的背影非常地干脆,自然。 走进屋里的景天首先入目的是干净整洁的木屋装饰,桌子端正地摆放在墙边,上面搁着的瓶子还插着一朵沾染了露水的说不出名字的小花,而左边的竹帘子后面,似乎是睡的地方,隐隐绰绰看见的是床的样子和床上观音坐着的一个人,一个白衣男子。 他曾常常看见白豆腐这样坐着,说什么修炼,也不嫌自己腿会不会麻,后来跟他一起睡了,倒是跟他一起躺着,再也没提什么修炼了,俗气了,但还是他的白豆腐。 从原来一个单纯的道士变成了如今有时还会呛他一句的恋人,怎么想他都有点吃亏。 哼哼,哼,白豆腐~ 想罢,他便撩起了竹帘子,那竹片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如风铃般悦耳,轻易地将沉思着的人敲醒。 他看到白衣男子,那神色那样貌果真是白豆腐,然后注视着他微微地睁开了眼。 眼中,全然是他很久都未看见的颜色,陌生,客气,又一瞬莫名的色彩。 忽然间,景天就苦笑了出来。 「白豆腐。」 「谁?」 徐长卿的睫毛一动,如蜻蜓点水一般,滑过他的心房,撕拉下一片伤痕。 如此,他的心就轻易地钝疼了起来,疼得他有点神志不清了。 白豆腐啊白豆腐,你还真是……失忆了。 找到了白豆腐的好事让他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而找到了失忆的白豆腐…… 忽然间,他就大笑起来,毫不在意地叫出了白衣男子的名字:「徐长卿,我呢,以前就叫你白豆腐,以后也这样叫。」 他走上前一步,朝有些茫然的男子伸出了手。 「介绍一下吧,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渝州城第一帅小伙景天是也!」 第94页 「景天。」 纵使迷茫,他仍是在思虑片刻后握上了那双手,轻然地笑起来,熟悉得都有些陌生了,而曾经他们的初见,跟现在是不是差不多,他都如此狼狈。他是笑着,还是苦笑着? 「在下姓徐,名长卿。」 「我知道。」 而吐出这三个字,又耗尽了他多少的力气。 ——第五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这一章了,拖拖拉拉好几天咔,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把后面几卷的标题都想好了,所以大概不会卡周更了,也就能更得更快了,好像不太可能……大概最近写个卿景短篇,目前在思索着。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我们下一卷再见。 ☆、重新入队 景天在发呆,这很正常,毕竟他前不久才遭遇了自己刚刚确立好关系的爱人失忆还跟别人「好上了」的现实,没发疯算是难得的好事情;毕竟,天底下为了爱情而发疯的人比比皆是,某匿名的戴着面纱的女子表示,自己侍奉的主子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他刚才跟白豆腐重新认识了一遍,然后随手就灵光一闪地把白豆腐的通讯器甩给他了,只跟他说他是蜀山的一名道士,清心寡欲的那种,就算是脑子里被爱情这种东西泡没了,但也得跟自己的亲人打一声招唿。呸,他是想喊白豆腐跟蜀山那一群臭老头说自己失忆了,然后找办法解决一些,而他并不知道这东西除了跟白豆腐说话还能怎么用的,之前有白豆腐在,他也没想过这件事情,现在倒是犯难了。 而徐长卿大概是记忆没了,习惯还在,一拿起那通讯器,疑惑了一会儿,就利索地按了那个大包,然后喊了几声。 然后,蜀山那个臭老头就说话了。 「长卿……」 这臭老头说个话也要绕个千转百回的,好像里头埋了幽怨无数一样,景天在旁边不停地诽谤着,就差亲口说出来了,他没注意到徐长卿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打开录像吧。」 景天吃惊地看着徐长卿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手中施展了好几个法术,然后……然后,空中就出现了蜀山大殿的场景和一群白花花的鬍子的老头儿,里面还混了个常交叉。 「蜀山,景天,道士……」 他听到白豆腐念叨着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戳到了他那根筋儿,竟然感觉自己脸有通红的迹象。 笨蛋啊景天,你面前这个白豆腐是真的白成了别人家的白豆腐,你想个啥子用啊你! 要不是蜀山那群人,景天还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有点失落了。 至于白豆腐呢,失忆了还是那个样儿,说话刻板刻板的,跟他在一起后倒是活了不少,现在又变成那样子了。所以,跟蜀山一群同样的道士说话也就那样,无聊,虽然他还问了清微老头儿一些问题,但都没什么答案。 问个锤子! 在得知清微老头儿和旁边那冒着火的胖老头说并没有办法解决白豆腐记忆的问题之后,他就挥了挥手,说自己要出去跟妹妹她们保平安,才不听你这脑袋被撞了的白豆腐和蜀山道长们的说话了。 但他没有推开门,只是掀开了竹帘,然后坐在了桌子上,发呆。 能想啥?想怎么告诉白豆腐他们不久前还是爱人吗?你失忆了,你不该忘记我! 他说不出口。 这是真的。 在他之前的人生经歷里,还从来未遇见或是预见这么复杂,这么难受的事情,难受得心都要揪起来了,还不能打个哈欠。 莫名地,他就不想表现出来。 真蠢。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失忆了的白豆腐又不会一辈子失忆,总会想起的。 怀着这样乐观的心态,他又挑起帘子走了进去,而白豆腐跟蜀山那群道士的话已经将近尾声了。 门外。 唐雪见在盯着紫萱。 花楹跟着自己主人在盯着紫萱。 龙葵在愤怒地盯着紫萱。 茂茂在无辜地盯着门,和旁边的紫萱。 「……」在这么几束目光的久久注视之下,就算是活了几百年的紫萱也感觉有点儿脸皮子发麻,「怎么,一个二个都盯着我看~我的脸上有花吗?」 「很好看!哎哟!」 说了大实话的茂茂被旁边的龙葵一巴掌打到另一边去了。 唐雪见似乎是难以置信这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震惊到下一秒出口的声音都抖了抖。 「你~~你为什么要把长卿大侠带走?」 好在后面的非常正常,正常到紫萱也很正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本就对这些人没什么恶意,甚至在长期的观察中有过好感。 「我是在极乐世界里找到长卿的,然后我就带他到这儿等他醒来。」 「他醒了对吧?为什么之后又不带他来找我们?你是知道我们住哪里的对不对?紫萱前辈。」 身为女人,在听完景天那傢伙的故事后,唐雪见其实很心疼面前这位等待了那么久的紫萱的,然而,事已至此,她总不能看着臭豆腐痛苦吧? 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她们都会选择景天,只因为她们更亲近他。 紫萱明白,所以她才不理解圣姑的做法,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她的背在那一刻挺得直直的,像那一年一样,像那一刻,决心与顾郎跳下那高高的山崖一样。 第95页 「是的」,唐雪见不忍心看这样的目光,而龙葵依旧直视过去,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如那潺潺前行的河流,「我爱的人,既然记得我,为什么我要带他到别人身边?」 「我虽身为女蜗后人,普济天下为我责任,宽待世人乃我本性,但这世间没有一个道理,将自己的爱人拱手相让对不对?」 「对不对?」 她重复了一遍,嘴角仿佛痴了一般挂上了笑容,如此美丽,如此炫目,让唐雪见根本反驳不了。 但龙葵哼了一声,说:「不对!你自己都在动摇,你自己都清楚这完全不对!虽说哥哥所言你与徐大哥前两世皆是恋人,可是,你觉得会有好结果吗?你觉得你爱的是徐大哥?还是徐大哥身体里的顾留芳,林业平?」 「你……」紫萱似长嘆般说出这一个字,又轻飘飘地将之前一切都击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可愿跟我们一程?」 龙葵突然的转折让众人一愣,也让紫萱吃了一惊。 那双美目瞧着蓝衣的少女,踌躇了一会儿,她思考了一些。 龙葵又说:「龙葵想,徐大哥就算是失忆了,但他也会为天下苍生所考虑,跟我们一行是在所难免……」 「我知道了。」 无可奈何的答案,让唐雪见觉得有些揪心,但紫萱与龙葵目光交错之后,她偏过了头,似乎早已想到了不久后的结局。 另一边,景天已经得知白豆腐虽然失忆了,但还是决定跟他们去寻找五灵珠和护送那个盒子到神界去,然后回来跟紫萱在一起。 景天跟蜀山一众人纷纷都无语了,前者暗中握紧了拳头,脸上还笑眯眯的,后面的则是想着那一堆纷乱的姻缘啥话都不想说了。 清微:心累…… 元神长老:哼!没想到长卿没了记忆,居然……唉…… 常交叉:大师兄之前不是说跟景天在一起了吗?完了完了…… 结果就是,清微老头儿嘱咐他们路上小心,然后眼不见心不烦地就关了录像,顺便说没什么大了天的事儿就别通讯了。 这下轮到卿景二人无语了。 不过,这沉默很轻易就打破了,虽然白豆腐之前的记忆不在了,但有句话叫初见如十年好友,虽然他们这是第二次初见了。 「景兄弟,之后的路上,长卿就多多拜託你了。」 景天,感觉自己胸口闷了一口老血,其实吧,这样看失忆后的白豆腐还真是感觉不错,就像是回到了最初一样,单纯,好骗。 白豆腐也没咋变,变的只是一颗心而已。 他也没跟白豆腐说什么之前一路上都是看的你,只是挠挠头,非常低调地应下了。 「那是,那是,我之前可是遇妖杀妖,遇魔杀魔!白豆腐你呢,之前就我一个跟班,一个手下,明白了吗?」 景天捏住白豆腐的肩膀,竟然有一刻觉得白豆腐失忆了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可以……打住,打住,没有失忆了的白豆腐还可以吃点豆腐呢!现在,大概只能装个兄弟了。 而徐长卿没有想到外表笑哈哈的景天内心是啥样,暗中刺探了一番他的身体,发现灵力并不如他,不过,也许有什么过人之处,然后他抬眼看这张放大了的俊脸,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快要绷不住了。 真奇怪…… 他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男人的嘴唇长得这么适合亲吻的? 这样的冲动,他并未在紫萱的身上体会到,这难道是他缺失了的那份记忆的影响吗? 徐长卿暗自将自己的眼神投向别处,回答了没等到他答案就动手动脚的景天一声。 「长卿明白。」 就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还是应下了。 景天知道,白豆腐前世就是这样的人,要不然,他怎么迟早会成仙呢?他是顶好的人,要不然,紫萱怎么会看上他?他又怎么会爱上白豆腐?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故作潇洒地放下手,背过身去,学那些老夫子说道:「那是,极好的~如此,如此,我们便快快启程吧。」 去下一个地方,他忽然就这样决定了。 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件事情你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解决,那么你就需要等待,耐心地等待,因为,除了等待,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好,景兄弟,我们下一个地方是哪里?」 这一句话,就好像回到了刚刚启程的时候,他跟白豆腐说话一样。 然而只是好像。 他记得,白豆腐之前提起过下一个地方是哪里,是在海边。 那是风灵珠的所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恩……谢谢大家支持 翻了翻剧情,突然发现风灵珠有些奇特,所以更改一下内容,恩,大概没啥子变化 ☆、圣灵珠 捲风来,听海,与贝壳。 这是景天第一次看见大海。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毕竟他生长在中原,渝州又离海边十万八千里,哪里看得到海?但他从游人的口中知道,看见大海,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一个人抱着酒,当了他那祖传玉佩时,如此说道,这世上,再也没有看见海能洗涤人内心的痛苦,他决定出海,去看海那边的世界。 第96页 景天原本以为那个人在胡说八道,但当他从剑上看见那一望无垠的大海时,惊讶(得几乎忘记了要御剑的动作还好自己的妹妹及时把主权掌握住,他恐怕就先到地上去吃土了),他觉得这是对的。 无论是何种伟大的人,在这样的波涛面前,不过一只小小的蚂蚁,面对如此浩瀚的力量,所谓的爱恨情仇,便不值得一提了。 即使他还是非常郁闷在一旁卿卿我我的两个人,不过心中的郁结已经掩饰得相当好了。 「哥哥,这就是大海!」 妹妹跳下剑,毫无旁边茂茂又吐了一顿的影响,就像只蝴蝶一样,在海岸线上跑了一圈。 他点了点头,余光中看见白豆腐小心翼翼地牵起紫萱的手,对他嘘寒问暖,面色如常,却越是让唐雪见感到为其伤感。 「大海,果真像我想像中那样子。」 他没有说是什么样子,大海,大,海,无穷无尽的水,这是他第一次的想法,后来……不知道。 不过,他没想到紫萱这样的人居然是第一次来到大海边,她跟白豆腐说起过往,紫衣在海风中飘起,活像是那即将飞升的仙女。 倘若她真的飞到天界就好了,景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恶意的想法,只能转过了头,对自己妹妹和茂茂说话。 「老大,你看这海,真好看!」 「当然了,这是海,你看渝州城那条河,不也是很漂亮吗?」 「对哦!话说,都离开渝州这么久了。」 茂茂想起了渝州,景天想起了永安当——他曾经视为人生奋斗目标的地方,仿佛已经好久不见了。等这一切结束了,他就继续回永安当去,做个小伙计,或是直接当了掌柜的,虽然唐雪见唐家大小姐不待见他,但这么久的同行情谊了,也会帮他一把。 不要白豆腐。 他失忆了多好,没那么多事,没那么多缘。 他们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人,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人生,要不是什么天下大乱什么天人,他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 前世非也,前世的前世非也,今生,他还真只想做个普通人。 于是,他笑了出来,笑茂茂多愁善感,笑他自己。 「那是,渝州城多好,等到了神界,办完事,茂茂,我们就去渝州城最大的酒楼吃个尽兴!」 还未说完,他转头便是揽过了唐姑娘的肩膀,玩笑着。 「唐大小姐,看我们一路照顾你,赏口饭吃呗!」 「赏,赏你个臭豆腐!」 唐雪见自然是立马就将他的手扔开,煳了他一脸花楹,然后将走神的龙葵拉了过来。 「龙葵妹妹,你看这个臭豆腐正事不做,想一肚子歪事情!」 「唔唔唔。」这是花楹被景天捏在手上的申诉。 龙葵轻声笑了,说:「雪见姐姐,哥哥也是好意嘛。到时候,一起去吃一顿也不错的。」 明媚如风的微笑,既让唐雪见下意识地点头,也让景天有机会从那些苦闷中抽出身来,揉了揉自己妹妹的头髮。 「看!」他朝唐雪见做了个鬼脸,「唐大小姐,我妹妹说的多好!」 「哼哼,你就得瑟吧!」唐雪见插着腰,一脸不愉,却很快阴转晴,牵起龙葵的手往一旁去,「龙葵妹妹,我们去找长卿大侠谈事情!」 「唉?」 「你们去吧。」 景天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还在开玩笑。 「打扰别人谈恋爱,可是要天打雷噼的。」 这句话是假的。 随即,他就转了个身,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往旁边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那背影,却显得如此萧索,仿佛在这秋日里忽然下了一场雪。 「笨蛋臭豆腐。」 谁嘟囔了一句,又很快被身旁的人拉走了。 景天没有走多远,他也走不了多远。 一个老人过来了,或许说是老渔夫更恰当,毕竟他身上带着打鱼的网和遮蔽风雨的宽敞草帽,他满头的白髮,鬍鬚也很长,仿佛一位世外高人。 徐长卿走了过去,问起老伯这是何处。 他回答:「这是安溪。」 安溪?就算得知这地方叫什么,景天的脑海里也没什印象,很少有人进了当铺讲什么故事,多说几句话,所以他不知道什么安溪,但紫萱的眼睛好像一瞬暗淡了。 他难以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样,白豆腐就在她的身边,当初带他们找到她的女人——后来他知道她是圣姑,名字不祥——已经跟她说开了,走之前,说要去个地方,稍后再来。还会有什么样烦恼的事情? 但他没有问,将视线跟其余人一样转到了这位老人的身上。 因为他说了一句话。 他们没有意料到,也非常吃惊的一句话。 「你们,是来找圣灵珠的吧?」 「圣灵珠?」景天急匆匆地开了口,他本以为这是风灵珠所在之地,但并非这样,可是五灵珠中为何多出了一个圣灵珠呢?便又问道,「老伯,这圣灵珠为何物?」 「它是五灵珠结合而成的余晖所形成的宝物,如果你们不是来寻找圣灵珠的,又是来寻找何物的?」 老伯反问诸人,而景天未回答,徐长卿也没有。 紫萱却抢先回答了:「老伯,我们就是来寻找圣灵珠的。」 第97页 「紫萱。」 徐长卿困惑地看向她,可她没有偏头,于是,他便将这一缕疑惑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 紫萱继续问起老伯:「不知老伯可知圣灵珠所在何处?」 「何处?」老伯的目光投向那海,饱经沧桑的双目充满一种非是岁月所能带来的明智,「老夫先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吧!故事结束了,你们就知道圣灵珠在哪里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手中还是抓着渔网,发花白,神色正经,看那模样,大约是要带他们到前面的村落里去讲那一个故事。 景天虽然不知道为何这老伯如此想告诉他们圣灵珠所在,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就喊着「老伯等等我」就跟着一起去了,接着是唐雪见、茂茂、龙葵,徐长卿与紫萱反倒是最后走的。 他们有一场简短的对话。 景天他们刚过去不远,徐长卿便面色平静地再喊了一声紫萱,就算他拥有两世的记忆,但太短的相处,每一次相见的短暂与误解,其实他岂能真的知道她的想法吗? 时间,是恋人最大的敌人,比其他的阻隔更深,更能直击人心。 「……一百年了」,紫萱在他深邃的目光中淡然开口,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已经一百年了。」 她恍惚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那是他曾见过的慌张神情,而那一次是他身中数箭快要死去之时。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徐长卿暗自想着,但紫萱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 那美丽的眼眸露出的眼神只是在他脸上晃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圣灵珠既然跟五灵珠有所关联,应当是需要的,得到了总不会有坏处。」 这是她云淡风轻的解释。 徐长卿相信了,只是——「紫萱,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的」,她承认了,优雅地托着手,美丽的瞳孔中是他所难以看懂的悲伤,他发现在那一天后紫萱就变得越来越陌生,或者说——这就是一百年后的紫萱,「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长卿我们快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她轻轻笑了起来,亮起的眼眸像是花朵绽放般绚丽,依稀间可见曾经单纯少女的影子。 曾经的风华岁月,那些单纯到想起都会会心一笑的过去。 徐长卿有些恍惚,在回神后垂下了眼。 「好。」 这是他直白的回答。 很久很久以前,记不得是多久前了。 老伯在桌子上讲起了故事。 安溪曾有一位叫溪风的男子,他虽面目丑陋,但声音就像是他的名字一般,如——溪水般潺潺动听…… 溪风遇见了追寻着他歌声而来的神女水碧。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唯一不同的是那悲剧的结局。被自己容颜自卑的溪风与魔尊重楼做了交易,在一天结束后带走了将自己的五百年时间卖给他的溪风,而神女水碧在那短暂的与溪风相见的一天后,依照着看起来是溪风留下的其实是不懂爱的魔尊留下的承诺,等待着那五百年后的再见,等待着,等待着,变成了雕像,岁月流转,又沉入了海底。 「多么动人的故事啊!」 「水碧好可怜啊!」 「这与圣灵珠有什么关系?」 「闭嘴啊,臭豆腐!」 根本没被感动的景天,遭受了自己妹妹跟唐大小姐有情的鞭挞。 老伯却是一笑,道:「因为,圣灵珠正是神女水碧所持之物,如果要找到圣灵珠,就要找到神女水碧,而她,正是在这海里——在那深海中的海底城里。」 「原来如此。」景天已经在想其他事情了。 「太可怜了,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待一对有情人?」 而唐雪见还沉浸在那个故事里,龙葵清醒后忽然就看向了紫萱。 等待五百年……等待…… 紫萱面带着微笑,瞭然。 「这就是女人,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可以忍受着等待的寂寞。」 「紫萱。」 白豆腐还是那样说话简洁,一点也不像是他那样,多说几句情话,说什么你辛苦了,我回来了,就只会喊名字。 那天晚上,也是只喊着他的名字,低声地喊着。 好像,他真的是他心上的人。 那又何必这样? 景天突然就嗤笑出声,他没再试图麻痹他的双眼,而是问老伯。 问他:「那我们怎么会海底城?大海那么大,怎么找得到?」 「自然是有的」,老伯笑了,那双睿智的眼睛里似乎洞明了一切,「从前有很多人来这里寻找圣灵珠,可惜都无功而返。」 「然后呢?」 景天最不喜欢这样说一句留一句的人了,特别是某个清微老头儿,比总是兇巴巴的元神老头儿还要讨厌,蜀山那群臭道士!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笑道:「不过,每当阴历十五,海水涨潮时,海面上就会出现一条鱼骨,只要输入其中能量相当,就会打开一条通道,通向那海底城。然,只有有缘人,才有机会遇见其物,且看你们的缘分如何吧。」 「当然是有缘了!」 景天笑嘻嘻地说,然后漫不经心地扫了白豆腐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水了一下,下一章,还要再等等。 有种坑填不上来的感觉了,咔。 第98页 希望有评论,疯狂暗示。 ☆、等待 永恆,遥远。 「每当阴历十五,海水涨潮时,海面上就会出现一条鱼骨……」 景天重复了那个老伯的话,伸长了手臂,往海那边看,什么都没有,连一条鱼都没有跃出海面,真是平静极了。 而那老伯跟他们说完,就进屋带了什么东西,走到其他地方去打鱼了。 慢腾腾走着的龙葵在海岸上拾起了一枚贝壳,放在耳边,试图想试验一下那个故事是不是真的。 没有声音。 这是真实无比的。 然即使如此空荡荡的,却仿佛有什么哀伤的声音顺着时间潮流而来,如此悲伤,几乎让人都想落下泪来。 她望向了大海,心底,红葵懒洋洋地开了口。 「痴情人,这天底下的痴情人可真多。」 「对的。」 无论是水碧,紫萱,还是她,都是这样的,等待着,在漫无止境中等待着另一个人。 只是,时间总是无情。 「我觉得你那傻哥哥很快就会高兴起来了。」 红葵突然就开口,令她一怔,很快,她就在心底问她为什么。 她嗤笑了一声,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眼中,其实已经有些释然了。一个放下感情的女人,往往要比男人更绝情,更能了断。」 红葵所说的是紫萱,她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又好奇起来,据她所知,红葵其实是魔剑诞生在她身体内的意志,为了保护她所存在,又怎么会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然而龙葵不知道,这世间本就有太多不合理的存在,她的存在不正是如此吗? 在她耳畔响起了红葵银铃般的笑声,一阵一阵。 「哈哈哈——因为,我见多了,也就知道了。」 接着,龙葵还想要再问她什么,她又没有回答了。不久,唐雪见带着花楹过来找她,她便放下了这件事情,不再想了。 但景天还在想那条鱼骨,摸了摸自己的头,硬的,头真硬,又转了转眼,视线被立刻锁定了朝他走来的白豆腐。 说来别人会觉得奇怪,他感觉这样的白豆腐很是陌生,并不是说他长得陌生,而是他的习惯与动作,跟他记忆中的白衣道士相差太大了,也许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常常注意着白豆腐,因此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出他走路的神情。 他走得不急不缓,嘴角通常会挂着一抹客气的笑容,虚假得不行;他总是犹豫地看着别人,好像那双眼睛会说话一样,行事却又从容果断;身为道士的白豆腐习惯于斩妖除魔,因此身上也就带了一点常人不曾察觉的凶煞之气,其连干净得如纯白天幕的笑容也抹不去。 但是,白豆腐的前世,还是不同。 或者说,拥有了前世却没有今生记忆的白豆腐是不一样的。 「景兄弟,阴历十五还有两天时间,现在等着也无用。」 这个称唿对于景天非常熟悉,毕竟他跟白豆腐真正在一起只有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所以在此之前,白豆腐都是喊着他景兄弟的。 但也温柔得像是含了蜜一样。 而现在,他的语气却显得相当地客气,哪怕是真知道如今的情况,景天的心却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只是一下。 只要是一个普通人,如此情况,心又怎会不痛? 男子汉大丈夫,啥事不能忍,啥事啊——要不是多年的教养,他还真想打白豆腐一顿或是骂一顿。 只是,怎么也捨不得。 「是的。」他只好笑出来,这笑或许是尴尬得很,脸上的样子滑稽得很,也许就像是舞台上被牵着线的人偶一样,干瘪瘪的,但他想不出他能做什么表情。 徐长卿唿吸却是一颤,那只是一瞬间,但却被时刻注意着他的紫萱察觉到了。 然而紫萱也没有过来,她既然真的来了,就不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位名叫景天的少年真的跟她的长卿的关系,她不能无视。 只有正视。 景天没有注意到什么暗潮涌动,便笑了,便继续说了:「不过,白豆腐属下,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海,多看几眼,万一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怎么好?」 他还顺着自己的话,做了一个相当夸张的动作,然后背过了手,转过身,看海。 无论人心如何变,真的沧海桑田,这海的一切真的是太久太久了,以至于人们都以为自然是永恆不变的。 但一切都会改变。 「这倒不会,景兄弟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何时想来看看,就来看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回了,又是嬉皮笑脸,看起来就想让人扯一扯他的脸,是不是面皮儿做的,怎么这么想让人揉一揉。 徐长卿动了动手指,将其按在了衣袖间。 「白豆腐,你不明白,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活在一个地方就不想走了,这里再好,也不是渝州城,更没有永安当,我何必再来?看够了,就够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没白豆腐你长得神气,更没有你老大我长得玉树临风!」 「……」 徐长卿记得,自己跟今生的师父他们交谈的时候,得知自己被指为这面前少年的下属。 「的确。」 第99页 说罢,他就仔细看了一番景兄弟的样子,发现他长得极好——浓厚的眉峰,明亮得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嘴唇不那么薄却也不太厚,恰到好处,看起来便是适合微笑与亲吻的样子——见鬼,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而白豆腐不知道的是,景天几乎在这一寸寸的目光中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徐长卿的眼,本就生得冷峻,笑起来时如春暖花开,不笑时却又如寒梅般,那一道道的目光,如雪扑面而来。 冷,冰冷刺骨。 他对白豆腐是一个才认识的人。 景天意识到这一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自苦笑,还低下头来躲避那视线。 一寸寸的,看着他的目光,熟悉到陌生的样子。 「那我先走了。」 他又低声地说道,狼狈地转过身来,那背对着男子的背影也无措得几乎让人感觉鼻子一酸。 而徐长卿真感觉有一滴泪从眼底下滑落。 一滴,毫无声息,又真真切切存在的眼泪,忽然就落下来。 景天跑到了村子里,四处张望着,他的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他那么狼狈的样子,迷惑着世人,也迷惑着自己。 而重楼正是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跟看一件物品似地看他,还带有三分好奇。 这视线着实锋芒在背,让景天万般苦恼地注意到这闲来无事又或是惹是生非的魔尊大人。 「红毛?」 「我乃魔尊重楼。」 「知道了,知道了。」 景天摆摆手,非常随意,看样子都不打算将重楼的话放在心上,不过重楼心中有愧,也没怎么摆出那种唯我独尊的气质来。 「那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那一天你没走?红毛你居然尾随我们?!这可太不像是一个魔尊的做法了!」 景天说完,看红毛脸色似乎一变,像是被他预料到一样,但他说出来的却不是他想的那样子。 「我并没有跟随你们。」 但看这样子,恐怕里头还有什么隐情,要是平日里,景天还得好奇地深挖一下,现在嘛,他没心情!没那个闲工夫管其他事情,他自己都够他自己烦了,还不如一醉解千愁! 对了! 景天眼神一亮,看得重楼以为他发现了他是跟随着紫萱而来的,还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他只是伸手揽过了重楼的肩膀,笑道:「红毛,你现在没啥事吧?」 「没有。」 重楼略微嫌弃地看了一眼景天搭着他肩膀的行为,以前从未有人如此大胆过。 景天也没注意到红毛的样子,他现在满心都是去喝一杯,热一下肚子也好,把自己灌醉也好。 还有两天,不是吗?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然而重楼看见他眼睛里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 「也是啊!我看红毛你闲得很,这样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重楼挑高了眉头,颇为好奇这之前见他跟见了鬼似的景天现在却如此亲近他,反倒是激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飞蓬从未让他失望过,那么景天呢? 「走!喝酒!解愁!」 属于人间的杯中物,一个罈子里装满了清澈像是水一样的东西——这就是酒?重楼好奇地把景天熟练地倒给他的一碗喝了下去。 这下子,便是满腔的火烧,如此痛快! 竟然让他感觉也有些乐趣。 喝完,他便看见他对面的少年,已经喝完了两大碗了,空了的酒碗随意地倒扣在桌子上,买酒的伙计也没过来吆喝什么。 「如何?」 景天见红毛喝完了,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痛快!」重楼感慨道,又添了一句,「不过还是比不上跟你打一架。」 「得了,得了,我跟你打,脖子恐怕都要断一圈了,不打,不打!」 他的嘴角便挂起了笑,酒入肠来,连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变得轻松了起来,想起白豆腐却又落了回来。 「我想他干什么?」 他自问道。 重楼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想了想,也有些遗憾地说了意思相近的一句话。 「我为什么要想她?」 景天不知他说的谁,又喊来小二拿来几个罈子放在重楼面前。 他大声嚷嚷道:「来!喝罈子,碗还不够痛快,你将罈子里的酒倒进肚子里,更痛快!」 他已然有三分醉意。 重楼还不知道醉鬼的话不能轻易地相信,但听他说,便爽快地抱起罈子,往自己口中勐灌。 酒水从坛口倒出,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口中,接着顺着咽喉,浇在了他的心田上。 两个喝酒的人,都想起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一个在想,为什么自己会想那个悲伤的倩影? 另一个人在想,他到底是喜欢白豆腐,喝了酒,好像白豆腐就在他面前一样,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这才是他的白豆腐。 伸出手去触碰那脸,却只是一道虚影,从记忆而来的虚幻的影子。 他又忘了,白豆腐失忆了。 「笨蛋。」 喝下一个罈子时,他骂了自己。 「徐……景天是个大笨蛋!大傻子!什么都不是!」 第100页 或许他是想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但太近了,还残留的理智却让他拐了弯,换了词。 重楼没有喝醉,他内心的悲伤还不止于让他醉在这无用的酒中。 看来,他真做错了事。 但如果真要他来选,他恐怕还是要做这样的事情。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故友……及此,他心中长嘆,倒是有些醉了。 景天已经醉得倒在了桌子上。 一时之间,天地寂静,不远处,却有白衣人翩然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居然这么顺畅,让我感觉自己仿佛有了神勇无比的力量! 并没有。 看电视剧的时候很喜欢这个剧情啊!可惜我看了看自己前面的剧情,好像不行,唉,原来的就很适合了,要是景天跟重楼的关系更好一点的话。 ☆、醉言 醉鬼,不讲理,醉言,颇有道理。 「你来了,道士,是带他走的?」 「是的。」 徐长卿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隐去了茂山兄弟刚刚找他过来大唿小叫说那个凶神恶煞的魔尊又来了,还把老大捉去喝酒了!情势不太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茂山兄弟觉得他老大危险了不是叫别人,但作为(明面上)武力最高之人,他似乎有些理解,便来了,接景兄弟走。 然后,他快走到的时候,听见了景兄弟骂他自己的声音,塞满了鼻音与不知何来的悲伤。 「徐……景天是个大笨蛋!大傻子!什么都不是!」 不知为何,他的心竟然有些沉重,差点脚步都迈不开。 可他在原地停住片刻,听那声音弱下去,风静下去,海面上也是一片平静起来。 他走了过去,在重楼满是审视的目光中抓起了醉醺醺的景天的手,将他抬起来。 接着,就是刚才那一番对话,简短,却又意味深长。 他对于魔尊重楼没有丝毫的印象,本该是警惕中带着一点尊重,但看见这一头红髮以及发下犀利且锋芒毕露的双眼时,他的内心涌现出一阵不愉。 何来的情绪?他有些茫然,反而问重楼。 「刚才茂山兄弟找来我说,魔尊大人来抓景兄弟去喝酒,以为阁下要伤害他。茂山兄弟错了吗?」 「的确,没错,吾第一次见景天,就掐了他的脖子,也难怪那个小胖子会这样说」,重楼伸出手,就自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忽然心情就不错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是景天找吾喝酒,而且,吾也没有伤害他。」 接着,这魔危险至极的双眸突然就紧紧盯住了徐长卿的脸,嘲讽着扬起了眉毛。 「虽然,吾不知人世间的情爱到底为何物,然而,若你真只有这一点分量,还是早点走为好。」 他的错误,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在遇见那位女子之后,魔尊重楼的心突然多出了一块,承载了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感情。 因此,他也不能说出来。 他只是再喝了一碗酒,就发现酒的确是一件好东西,虽然不能解愁,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徐长卿也没有再跟重楼说什么,他转过头,看了眼醉了无意识地扒着他肩膀的景兄弟,就抬腿往村落那边走去,临走前将一堆银钱扔给了一旁候着的小二。 而魔尊重楼遥遥对他举了一碗酒。 酒,杯中物,喝酒误事。 徐长卿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喝酒,是第二世,遇见紫萱那一年,酒馆的桌前,妩媚的少女调笑着,嗔怒着,让他心甘情愿饮下那杯中物。 时间已太久,他早已忘记了酒是什么味道,呛人无比,却又直入心肠。 酒,是不是也像情爱一样,明知道不能解愁,却还是要喝下,只那一瞬的忘情,却是一生。 「白豆腐……」搭着他肩膀的少年郎忽然蹭了蹭他脸颊,那发并不坚硬,而是温暖,就像是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一样,「你来了。」 微微的气,唿在他耳边,他似乎笑了,声音也带了快乐的味道,竟然连空气里也充满了看得见的快乐一般。 这是一句无比简单的话,却仿佛说了很多很多,多到徐长卿的心立刻就乱了,大脑空白了。 而唇边,就自然地露出一抹笑来。 他的嘴巴张开,一句话似乎就要顺利地熘出来这张口来——察觉到这个想法,徐长卿立刻匆忙地闭了嘴,细想过去。 他想了很多,无论是本该想的,还是不该想的,都一同塞入脑中,最终,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他仅仅只是遇见景天之前的徐长卿,他想不了这么复杂,但现在,在景天身旁的是带着两世记忆的徐长卿,有些事情,忽然就懂了。 景天爱他,他曾经爱过他。 「爱」这个字比起「喜欢」的范围虽然窄,但意思却很明确。 当徐长卿的大脑想到这一句话时,乱糟糟的一切思维都被固定住了,神识也清醒了很多。 明明搭在他肩上的人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甚至还当作无所谓地掩饰起过往的一切。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从未隐藏。 爱,从不需要隐藏,除了——想要保护那个自己所爱之人。 徐长卿有些僵硬地抬起景天,他似乎熟睡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之前他什么也没有想,如今想来,鼻子忽然一酸。 第101页 但他侧过脸的一眼,却发自内心的快乐。 灵魂早已改变,就像紫萱所言,他的名字是徐长卿罢了。 他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景兄弟? 这一段明明并不长的路,忽然就变得格外漫长。 路长,心路更长。 徐长卿爱着紫萱,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为她废了两世的道,甚至用生命证明自己的所爱。 紫萱也深爱着徐长卿,爱初见时的彬彬有礼,爱他白衣飘然,爱他的温柔期许,爱顾留芳的他与林业平的他……紫萱爱他的所有,倾尽所有等待着他的转世。 为什么,现在,却有什么改变了呢? 他本该不去想为什么景兄弟喊他的时候那快乐到无法忽视的愉悦与他心底也涌现的难以言明的感情,不该去想自己接触到紫萱脸庞的抗拒,不该去想自己无意间的注意。 如果不去触及,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前世如此,今生,应该也是如此。 紫萱等了他多年,如此痴情,无论是何种生灵,都为这样的感情而感动。 他不能辜负这个为他等待如此之久的人。 然而,爱太复杂。 徐长卿深深地唿了一口气,忽然就将景天背起。 两具身体的相碰,只是简单的接触,却仿佛是渴极了的鱼儿遇见水,自然而然,喜悦无限。 一个人可以欺骗自己的记忆,可以欺骗别人,却唯独不能欺骗自己。 此刻,徐长卿只能对自己嘆息片刻,背着景天,向前走。 路忽然就太短了,屋子也飞快地到了,然后,他把景兄弟放在了渔夫老伯提供的床上,为他盖了薄薄的一层被子。 那刻,他又听见了景天的醉言。 「白豆腐,我真讨厌你这个正人君子!」 呢喃的话,但却未曾含有任何厌恶的语气,他将头偏过去,紧缩眉头,打算离开。 只是,那些话还是一字一句涌入他的耳朵里,接着,钻进他的脑子里,又钻到他的心底、沉甸甸的心里。 他止住了脚步。 「……白豆腐,你不是失忆了吗?」 「我现在看到的是谁啊?是我这个英俊潇洒的大侠的白豆腐吗?不不不,你就我的属下,不是!才不是!」 「不对,不对,白豆腐,我不讨厌你,那些不算,不算!」 「……好啊!你居然……唔……我知道了……白豆腐」 「别走。」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醉了的人抱住他的腰,将自己醉醺醺的头靠在了背上。 「嗝!白豆腐,我下次……不喝酒了。」 他将男子的脸蛮横地转了过来,睁开了眼。 徐长卿丝毫没有动弹,他沉默着看着景天越靠越近,眼眸中一片深海。 「你是……」 他却靠在他肩膀上又睡着了,那三个字轻盈得无比沉重。 「……徐长卿。」 隐秘的喊声,不仔细去听,什么也听不到。 而男子沉默着,将他推开,却又小心翼翼地将他在床上的位置放好。 这一次,他真正睡着了。 但是,清醒得不能清醒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他去找了自己前世的恋人。 站在海边的紫衣女子远眺着海的另一边,她生得那么美,本就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作,无论何时,多少年了。 就在徐长卿快要走近时,紫萱似有所感地转过了身,微笑着。 「你来了,长卿。」 不知为何,这一句话,今天就有三个不同的人(或魔)对他说出。 每一次都是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语气,甚至引起他内心不同的感想。 重楼说这一句话时,纯粹是为了景天,他继续喝着酒,这句话也就随风而散。 景天说这一句话时,在那一段路上,他说得那么喜悦,然后抓住了他的心跳,令人不能自已。 而紫萱这一句话,却是胸有成竹,早已预料。 也许,从再见之后第二面起,他就看不懂当年的女子如今歷经风霜的女蜗后人。 她是真知道早晚都有这样一场对话吗?旁边是林,郁郁青青,茂密的林,此刻虽是秋季,却无萧索之态,紫萱也是当年的容颜,不老不变。 只是,这世间多少繁花似锦,外表再如何年轻,她都已然渡过了整整两百多年。 空有记忆的徐长卿,又怎么真的明白她所知所想,更何况时间本就是爱最大的变局。 这些年,发生了多少的事情? 他统统不知,紫萱也没有告诉他。 那一身紫衣凌立在海岸线上,仿佛要随着那海一般,远去,沉没。 聪慧如紫萱,又岂会不知如今一切如镜花水月,只是痴人还想着痴梦,不然,那些年的一切,好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样。 她不想告诉徐长卿自己为爱的自私,可惜,一切似乎都已然註定,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而隐瞒,或许是他们分道扬镳的开始。 紫萱说完那一句话后,海沉默了太久,四周寂静,而心却在火上燃烧着,苦等着。 等待雨,还是油? 徐长卿看了她很久,久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都快要溢满了悲伤的泪珠,久到天上的太阳都要滑入地平线,万物寂静。 「我来晚了,紫萱。」 第102页 他最终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着卡着就写完了,其实我觉得我的倾向真的很明显了。 唔,想要评论咔:) ☆、海上鱼骨 景天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当他清醒后询问旁边守护他的茂茂得知是白豆腐送他回来的时候,他便打算将自己也许醉酒说过的所有事情都当无事发生。 他毕竟是记得自己说了什么;酒浇灭的当时愁,所以他醉酒后,含在舌根儿的那些话,在白豆腐失忆之前随随便便都能说出来的话,现在太……放纵了。 爱不能放纵。 「老大,我觉得徐道长不是这样的人,你、你……唔唔唔。」 茂茂疑惑地开口片刻,就被自己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巴,他只好以眼神询问自己的老大为什么要这样做。 景天瘪了瘪嘴,努力做出开玩笑的样子,大笑着说道:「茂茂,你太多话了,现在安静点!」 他也知道茂茂昨天跟白豆腐说他被红毛抓去喝酒——其实红毛还是他拉过去的,看来红毛虽然贵为魔尊,但居然连喝酒都不会喝,可惜可惜——所以,茂茂也算是「罪魁祸首」,当然要堵住他的嘴,让他知道多嘴的下场。 可是又仔细想想,他知道茂茂是为了他好;而且,茂茂总不可能去喊那个紫萱吧,就算她最厉害。 果然,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白豆腐还是那块最好欺负的白豆腐!(徐长卿:……) 他不担心自己三言两句会对白豆腐造成什么影响。也许记忆可以骗人,但现实只会给你冷冷地泼上一盆水。 不去期待,大概就是他对白豆腐最好的想法。 只是心口还是有一点疼,不过没关系。 他低头便笑了笑,抬头又问起茂茂:「茂茂,妹妹她们呢?怎么不见她们?」 「喔」,茂茂挠挠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自然地回復了老大,「龙葵姑娘跟唐大小姐过来看过老大你,但当时你在睡觉,看了几眼就走了。不过,老大,你妹妹其实是想留下来的,但是唐大小姐说要去附近的村落问一问事情,就把她拖走了。」 「没事,离十五还有几天,多去问问总是没坏处的,而且,我睡着,也没啥子好照顾的。」 景天舒展了自己的腰肢,感觉有点酸痛。 喝酒虽然爽快,但是喝完后却还是一样,暂时的麻痹,又有何用呢?如果白豆腐恢復自己的记忆真的有个期限,那倒是不错,但是,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想再多说再多也是无用。 说起来,他似乎有段日子没有联繫清微那个闲得发慌的老头儿了,也不知道他对圣灵珠有什么看法。 想完,景天就悄悄把茂茂拉了过来,将那通讯器从自己衣服里掏出,神秘兮兮地点亮。 「来来来,看老大我大展神威!」 「噢噢噢。」 茂茂非常乖巧地蹲下,看自己老大将通讯器放在桌子上,不久后,在半空中浮现出蜀山大殿的场景以及几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形象。 「好久不见,景天。」 清微朝景天一笑,说不出的慈祥与亲切,但后者只是摆了摆手,敷衍般地道了声「好久不见」。 「喂!臭小子,怎么跟师兄说话的!」元神长老也是往日的暴脾气,一点就炸。 这些都没有变,却又改变了很多。 景天笑嘻嘻地凑近,暗中戳了戳元神长老的虚影,虽然不是实体,但也别有一番感觉——就一个字,爽! 「我规规矩矩说的。」 便是一句呛了元神长老一口,他自顾自地在原地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生闷气,而他的师兄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景天为何联繫他们。 「景天,你此次可有什么疑惑?」 「有,很多。」 他的目光微微向外飘,又很快收回,这一晃神,清微见之不言。 「此次来到安溪,我们本欲寻找风灵珠,却意外得知了圣灵珠的下落。」 「毋需担心,缘分到了,自然便寻到了。景天可是要问这圣灵珠有何用?」 清微道长摸了摸自己的长鬍子,与一旁另一位道长对视而笑,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了。 「何用?」 景天这句话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清微道长便将五灵珠的起源于圣灵珠的诞生讲开,让茂茂感觉自己的小脑袋塞得满满的,但还是令景天不解。 他微微垂下睫毛,想起不久前那白豆腐前世恋人紫萱的反常,忽然就问他:「圣灵珠是否还有让人恢復记忆的作用?」 「老大,你……」 在茂茂担忧的声音中,蜀山诸位长老纷纷四顾,好似不欲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清微还是说了。他模样本就慈祥,如今更显得令人感觉温暖,像个知心老爷爷。 「景天,你知道人的记忆是需要人自己想起来的」,清微的语气颇为遗憾,「圣灵珠具有治疗之效,想必,与你所想南辕北辙。」 那双沧桑的眼眸仿佛将他内心一切都看透,说不出的智慧,因而也在口中冒起不可言明的苦涩。 他只苦笑,道:「那为何紫萱姑娘并不高兴呢?」 「也许与她的秘密有关。」 清微道长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突然又神色肃然,如供奉的道祖一般,威风禀禀,俯身淡眼看着为情所困的世人。 第103页 「景天,接下来,取完圣灵珠之后,你该去往之井,到达神界将盒子内的东西净化。这是你最要紧的任务。」 「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思绪还停留在刚才讨论的问题上——她的反常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还有,白豆腐现在是不是跟他的恋人好好地在一起,虽然按照蜀山的列条,他也不会过分亲近人家,不过,之前都灵肉相交了,难道现在就会转性子吗? 他嗤笑着,眼神又落在了蜀山诸位长老身上,脑子也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开口了,把满眼疑惑的茂茂赶到旁边去,蹲着。 「清微道长,你说,你能不能算一算,白豆腐啥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差点没让元神长老喷出火来,虽然之前他是最反对长卿谈情说爱的人,现在也有点同情这小子的遭遇,但一码归一码,「好?」 他的眼神很认真,像是从泥土中奋力挣扎而出的幼苗,像从山上潺潺而下的溪水,如此让清微心神大震。 诸位长老加一个掌门又面面相窥。这不是天机,不需承担泄露的风险,但非他们所愿;换句话说,现在与之前的局面都不是他们心中所算所想的。 最终,一位陌生的长老站了出来,郑重地问答了景天的问题。 「景天,我相信长卿的感情不会随着记忆而失去,你莫要放弃。」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浑身僵硬。 元神长老:和阳此话简直是有伤蜀山的风化! 清微:「景天,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且把邪剑仙在神界净化,一切因果自有分晓。」 最终,还是清微将话补完,才带着非常尴尬的和阳、恼怒的元神以及其他诸位长老下线了。 「这样吗?」 景天将通讯器放回自己的怀里,若有所思地嘟囔着。之后,他本想找个地儿清净地待上几天,等待阴历十五的到来;奈何茂茂才见不得自己老大沮丧的样子,就跟借他们地方住的老渔夫找来一副渔网,说要去打鱼。 打鱼的时候,他就专心打鱼,并没有去看旁边在山顶上打坐修炼的白豆腐结果漏了好几条大鱼。 也没有打完鱼,就跑过去把白豆腐叫过来,说吃鱼。 总之,他很平静地对待着白豆腐,就像白豆腐对他一样。 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举手投足之间,不那么亲昵,又在偶然间足够让人回想起过往。 「喂!」抢了茂茂碗里的一块鱼之后,景天嘟着嘴,转过头,喊了白豆腐,「白豆腐,鱼咋么样?」 他咬了咬筷子,将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胆怯深深埋下,只当自己的眼睛又帅气又潇洒,一定让这个没记性的白豆腐影响深刻。 徐长卿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很真诚地回答:「好吃!」 于是,景天又把茂茂好不容易捞到的一块鱼夹过来,扔进徐长卿的碗里。 「那就多吃一点!」 欲哭无泪的茂茂:老大啊!呜呜呜~~~老大,我也要吃鱼! 至于唐雪见与龙葵晚上才回来,看那样子,也没问到什么消息,因而也闭口不谈。 接着,便是到了阴历十五的晚上,众人汇集在海岸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海面,其中以茂茂为最,紫萱末之。 这一天,海浪涛涛不尽,唿啸着狂风,岸边久远的镖旗沙沙作响。景天独自坐在一个山包包上,打了个哈欠。龙葵便问他是不是困了,他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关系。而被他赶去山包包下面的茂茂背着行李,本来要困不困地眯着眼,似乎要睡着了,但在这样冷的夜晚中,就算他面前生了火,也睡不着,他便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一下子精力集中,望着海。 在龙葵身旁的唐雪见逗着花楹,余光中环视了周围,看到徐长卿将紫萱虚抱住,不忍地偏过头,恰好看向了大海。 那一瞬之间,海面上忽然多了个白花花的东西,在浪涛上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落下,最后被巨浪卷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条鱼骨,如白玉般光滑,要人双手才能抱住的大小,一见就觉得是个宝贝。 茂茂第一个沖了过去,把鱼骨抱起,兴奋地对着众人喊道:「老大!鱼骨出现了!」 景天一下子就站起,大声地回喊:「茂茂!快回来!」 深夜中,一轮圆月下,海浪仍旧怒吼着,一浪高过一浪,很快,又一道巨浪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下一章开启海底城副本 ☆、海底城 世事变换无常,唯情深似海。 是徐长卿及时赶到将茂茂从巨浪中救下,不过毕竟避无可避,他们的身上难免沾上了水色,显得有些狼狈。 「茂茂!」景天也随之赶到,一把抢过许茂山手中的鱼骨,脸上非常不高兴。 「老大!我、我……」茂茂在自己老大的目光下感觉自己就是一条被渔夫摊在太阳底下的咸鱼,瑟瑟发抖,说出来的话也结巴了再结巴。 「我什么我!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冲出去了!」当场,景天万般不愉地用鱼骨头敲了敲茂茂的头,旁边的白豆腐虽然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多言,「要是你被沖走了,海这么大,我们上哪里去找你,然后呢,你就要在海里面生活了,再也吃不到鸡屁股了!只能每天吃鱼吃鱼,吃到你的肚子都没了!」 第104页 「老大,我不敢了。」茂茂惊魂未定。细看才知,因为正当口,他浑身上下都被巨浪淋湿,比白豆腐更加狼狈,更是因为是平常人,气色也差了很多,不过这气色到底是因为刚才的一巨浪,还是景天凶神恶煞的威胁,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好。」景天的气就这样卸了下来,他心有余悸地捏紧了鱼骨头,扯出一抹有些惨澹的笑容——不过,茂茂总觉得老大是在酝酿什么高招。 「景兄弟,不必担忧了,茂山兄弟已被救下来了,也无大事。」 未明什么缘故,看到景天这样子,徐长卿常年被道法和剑招包裹的坚硬内心竟然感觉有些难过,不假思索便安慰出声;也许本来他就该这么说,然而语气却比往日温柔太多,像切开的莲藕,却仍旧有藕丝相连。 「也不能这么说」,恢復了自己神志的景天并不想承认自己刚才神志全失地大骂了茂茂一顿,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搭着走到他身边来的妹妹的肩,假装自己非常冷静,「万一茂茂下次又脑袋进水了,沖了出去,又没有白豆腐你这样的高……属下相救,岂不是会酿成大祸?然后茂茂呢,又没娶妻,他那阴间的父母岂不是要揪着他的耳朵说他不孝,而且啊,尚在人世的朋友,比如说我——」 「老大,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冲动了。」 茂茂欲哭无泪地抱住自己老大的腿,硬是让夸夸其谈的景天扯了好几下就不动,算的是真心诚意了。 旁边的龙葵捂住嘴笑了。 「哥哥,你就放过茂山大哥吧。」 「哼!」景天一字回应,又说,「看在妹妹的份上,就不说了——白豆腐,你来看看这鱼骨头怎么用?」 话题终于拐到正路上了,紫萱翩翩来迟。跟花楹站在一堆的唐雪见将自己的视线从海面上收回,又与众人一样投在了景天递给徐长卿的鱼骨上。 那鱼骨色泽纯白,材质坚硬,要人两只手才能抓住之大,跟那位老渔夫口中所说之物,颇为相符。 徐长卿接过了景天拿过来的鱼骨,在手中掂量片刻,以灵力向内探去,石沉大海。于是,他便将目光投向了紫萱,轻声问她。 「紫萱,你可知这鱼骨需多少灵力?」 「大约是你我二人之力吧。」 紫萱摸过鱼骨,眼眸垂下,便是轻飘飘的一言。那一日的谈话后,她有意躲着徐长卿,今日终究不得不见,也不得不想谈。 「那一试便知!」 徐长卿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激起她内心犹在的情、欲,却又飞快地滑过,落在了沙滩上,似乎要将这些沙子看出个花来。 紫萱巍然不动。 因此,景天狐疑地看着这两个非常不对劲的傢伙,却穿不透那一层皮,看穿内心,无法知道他俩究竟在想什么;说到底,他虽然,只是白豆腐今生的恋人,知道的太少。 或许,是因为语言所能表达的只是一部分,真正的所有一切只有局中人自己知晓罢。 「尚可。」 说罢,鱼骨从紫萱的手中抛起,用灵力固定在空中;接着,卿紫两人便向内输入截然不同的灵力。 一时之间,天地被光所笼罩,四周更加阴沉,而大海的狂风未曾平静,另一道巨浪便至,于他们脚底不过五寸之地又退去。 输入鱼骨内的灵力越盛,其光芒也越盛,直到一束光从鱼骨中脱出,好似一道剑芒,噼开了大海。 巨浪与海水退去,在那无穷无尽的海面上缓缓升起了一条路,当是精妙绝伦,蕴藏着浅浅的无尽道法奥秘。 「走吧。」 紫萱第一个说道,打破了众人对这雄伟之景的赞嘆,然后收回了灵力,徐长卿见此也收回,而鱼骨则落在了景天的手里。 她便起身,一席紫色长裙划过满满黄沙,痕迹浅浅,远望着那背影,在天地间好似孑然一身,然而不久,徐长卿随之走在她身边,那一份黑夜下的平静便破之。 景天慌乱地抱着鱼骨——那一条洁白无瑕如玉的骨头,有些不知所谓地瞧着两人郎才女貌的背影;余光中落在了全身打湿了的茂茂身上,突然就说:「茂茂,你先留在渔村里,守着行李,等我们回来。」 「啊?老大?我真的不去吗?」茂茂挠挠头,不太理解自己老大的意思。 「去什么啊去,留下!留下!茂茂,如果你真的认我为老大,就留在村里。乖乖等老大我带着圣灵珠回来!」这次可谓是不留情的命令了。 作为他妹妹的龙葵又岂能不知自己哥哥的心意,便对茂茂说道:「茂山大哥,哥哥既然叫你留下就留下吧,他有他的道理,更何况茂山大哥衣服已经湿透了,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吧。」 「哦……好吧」,茂茂的神情表现出失望的样子,但又很快振作起来,「不过,老大!你记得给我带点海底城的特产!比如说——珍珠啥的。」 对此,景天跟唐雪见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只是景天转了个身,朝他挥挥手,非常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结果等他走了一段路,却自然地回头看海岸上拼命朝他们的茂茂。 他低声说道:「好好,给你带颗珍珠,当了好在长安买房,取个□□个老婆!」 千万别再出事了,茂茂,要不然我怎么跟丁伯他们交代呢? 「嘻嘻,哥哥,我也会看看海底城有没有什么珍珠的。」 第105页 景天低声说的那句话惹得旁边的龙葵忍俊不禁,眼底脸上全是如春花般的美好。 他也随之一笑,点了点头,夸赞了自己的好妹妹。 而前面的徐长卿跟紫萱之间的氛围却很安静,如此寂静,一如路旁的被飞开的海,水沉静地流动着。 突然,紫萱如是说道。 「长卿,我是真的累了。」 「我明白了……」 徐长卿微微偏头,并没有看到紫萱眼中藏着什么情绪,那双美丽的眼眸好像真的已经无所求了。 累了…… 因为什么而累?生生世世的追求,累了吗? 这一条路很长,比起他背起景天的路长太多了,滚滚的海水在四周凝结成雨珠,鱼儿摇摆着尾巴从空中划过,只是一路走来,却如此快。 也许,并不是旁边的海水不久后汹涌得好似要破开那一道透明的屏障,也不是又惹怒了唐家大小姐结果被狼狈追赶的景天的快步子,更不是他们身为修道中人本就超越前人的速度。 只是因为——他的目光聚集在紫萱恰如万年青般美艷的脸上,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得人吵闹。 「唉唉唉,唐大小姐别过来!别过来!白豆腐、白豆腐——徐属下你挡一下!」 景天突然就嘚嘚地跑了过来,一把抓过徐长卿的肩膀,弯着腰,挡人。他离他的距离简直是近在咫尺,那一头捆起来的头髮不硬,柔软得引诱着人伸手触及,只是微微弯下身子的距离;他的目光一凝,又瞥见了那一张因为不规律的跑而显得微红却仍旧不失英俊帅气的脸。 「……」他忽然就一笑,眼神飞快地扫过紫萱,终究是一眼,「景兄弟,莫与唐小姐闹了,海底城到了。」 「啥?」 面对着唐大小姐的虎视眈眈以及她那跟班五毒兽的怒视下,景天还真没察觉到他们已经到地方了。 唐雪见也是在这时候回过神,与花楹一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海底世界。 非人力所能至,非想像所能及,且看那如冰之雕,如玉之质,如水之柔;珊瑚重重遮芳华,小珠圆白予阳辉。胜却人间天宫景,自得一方碧水柔。这便是海底城。 海底仙境,不为过矣。 「哇撒!这地方可真大!」 不过景天大嗓门的一句话就把这美好的景色给破坏得淋漓尽致。他一下就蹦了进去,摸了摸城门上镶嵌的夜明珠啊珍珠啊,要不是还怀着一丝敬畏之心,他可真想把这些东西挖出来,毕竟嘛,在渝州城里,这些东西都是稀罕玩意,有次赵吸血鬼捡漏买到一颗珍珠,在他们面前炫耀了很久,就差没把那颗门牙给蹦出来了。 「……哼!」并不想承认自己跟臭豆腐一样看花了眼的唐雪见就假装不屑,跟花楹咬耳朵。 而眼露微光的龙葵则是想起了姜国之城,想起了千年前自己跟哥哥在那城里玩耍的日子,想起那些巍峨的宫殿,不言而威的石狮,只是往事种种,早已是过眼云烟了。她思之,随即跟在景天的后面往里面走。 这下子,徐长卿与紫萱又成了最后的两人。 「没想到他们这么喜欢这里。」 这一次,徐长卿算是听懂了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贊同。 「很多人都喜欢美好之物。」 「倘若此处为一方繁华之地,恐怕更好。」 紫萱的眼中闪烁着一旁珍宝折射的光芒,好似脉脉含情,一如初见模样,却早已物是人非。 此情此景,两个人心中各是滋味。 徐长卿就陪着她安静地待着。 忽然,她转过来一眼,唇边点亮了一抹桃花瓣。 「长卿,我们也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尽力地写出当时的情景咳咳,我迟早被自己拖死,唉 ☆、神女水碧 等你,念你,思你之音。 高高低低的透明楼梯之后,是一条小道,附近珊瑚与海里形态各异的生灵构成了一幅幅连想像力最为奇特的画师也不能挥笔而就的美丽长卷。 而当景天正对着海底城周围景色惊奇之时,忽然发现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一座装饰华丽的突起的台子,上面的珊瑚比之前的更美更艷丽,五颜六色,却恰好令人眼前舒适,不过更妙的是那珊瑚居然还仿佛在唿吸般舒展着花枝;从珊瑚丛中移开目光,他看见了一座雕像,眺望着远方眷恋无比的神情,美貌非凡的模样,恐怕这就是老伯所说的—— 「神女……」他低声念着。 「神女水碧!」 可惜这个咋咋唿唿的八婆已经先跑过去了。 景天内心非常不屑唐大小姐这突然像是个乡巴佬的举动,往前走了几步,再又飞快地跑过去将唐雪见挤开了。 老天爷,这可是第一次看见神仙! 对此,自认为自己人生没有这么悲惨的唐大小姐表示原谅这位粗鄙的臭豆腐,不过变成五毒兽的花楹则撞了撞这个傢伙,为她主人出口恶气。 「这当然是神女啦!你看看,唐大小姐,这样漂亮的样子,这样出尘的气质,虽然你还远远比不上,不过放心」,景天调侃地说道,就把手搭在了唐雪见的肩膀上,自然被花楹万分嫌弃地推开了,但嘴还是没有闭上,「大小姐,你的眼睛还挺好的。」 眼光不错。 「哥哥。」 第106页 龙葵有些好笑地说道,她看得唐雪见耳根子上的一点红,大概是愤怒染红的,恐怕是了解了哥哥的言外之意。 「哼!你这个臭豆腐,什么眼睛很挺好的,分明就是来贬低我的。说那么多话,就不怕长……嘴巴里长疮啊!」 虽然她急转弯,不过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天真无邪的花楹之外,哪一个不是人精。不过一个人微笑着观战,另一个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英俊潇洒不介意这些小小事情,然后就转过身去,随意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海底城固然很美,只是这份美看久了,也就那样。水波粼粼,黑夜下,夜明珠的光足以照亮这一方天地,却照不进人心,仍是黑暗一片。 白豆腐他俩还没来,也许是在卿卿我我,说些个亲密的话。啧,他还没听见过那古板的白豆腐对他说过几句情话,也不知道那嘴巴说起那些个甜言蜜语会是个什么样子。忽然,他就想起了雷州那一次,他带着白豆腐去逛啊逛,走到河的角落里,他自在逍遥地脱了鞋子下水玩耍,非要白豆腐说些个什么,结果这个白道士居然讲了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 他便笑起来,微微偏过头,却正正好与走来的徐长卿的目光相对。 清明得无人能怀疑道心的眼,干净得没有残留那一点点的感情的眼……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徐长卿有些意外,看着少年郎靠在柱子的洒脱动作,却无端觉得寂寥与涌现出一丝悲伤来。 他就开口道:「景兄弟。」 「哈哈,白豆腐,紫萱姑娘,你们怎么才来!我们都找到了神女水碧了!」 「是啊是啊,找到了,就在这里,长卿大侠,紫萱前辈!」 唐雪见也不甘示弱地说道,真不知道她话里是什么调子,非给他听出来一股子的争锋相对,让他心底好一点,又成了一副嘻嘻哈哈的阳光样。 龙葵也说:「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们三人并没有发现圣灵珠。神女的全身都是一座雕像,我疑心圣灵珠也许在神女的身体里,恐怕要取得圣灵珠就得唤醒神女。」 妹妹的推断有理有据,真的是好好做事。 景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自己沉迷于风花雪月之类的事情而忘记了正事真是感觉真的非常惭愧,明明他都答应了清微老头那些事儿,还是别了。他就抖了抖身子,麻利地小跑过来。 此刻,紫萱正在思索着,倒是白豆腐靠近了雕像,仔细观察了一番。 景天就拍了拍白豆腐的肩膀,拍下如此自然,对上人转过来的视线却有些慌张。 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说什么?白豆腐,你看出了什么?白豆腐,你知道一个笑话吗?白豆腐,你觉得这神女水碧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感觉自己似乎更加牛头不对马嘴了!老天——等等,那老伯说神女水碧那个恋人是找得那魔尊重楼?魔尊重楼?那个红毛?他混乱的脑子在这一刻总算是归于正途。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 徐长卿不知为何就忽然颤动了睫毛,但转瞬间又如往常般平静。 「景兄弟,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 景天觉得白豆腐也许是见他好久不说话,还以为他在闹着玩呢……想罢,他就赶紧开口了。 「那个什么,白豆腐,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好,景兄弟带路吧。」 「什么!臭豆腐你要把长卿大侠拉到哪里去!」 耳朵灵敏的唐雪见显然嘴巴动得更快。 不过,景天没有理她,只是拉过白豆腐之后,背对着给她做了个鬼脸,气得唐雪见心底直骂这过河拆桥的臭豆腐。 紫萱却没有说什么,她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暗中投向一个地方,又飞快地收了回来,行事天衣无缝。 景天顺利地把白豆腐拉走了。 「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们的啊!」唐雪见嘟囔了出声。 「对的,主人。」花楹非常老实地附和自己的主子,那样子让紫萱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又很快散于那歷经沧桑的海中。 而龙葵思考了片刻,为自己的哥哥辩解道:「哥哥大概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徐大哥,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龙葵妹妹,你又维护那个臭豆腐了,要我说得紫萱……」 「我不介意的,这个天下也是我所要守护的天下。」 唐雪见没料到紫萱会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而后紫衣的女子走向前几步路,来到了神女石像的面前,眼神中居然含有一丝的羡慕。 「她的五百年快要到头了。」 然而,我呢? 聪慧无比的龙葵便悄然转过身去,裙摆在空中旋转,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水中一样。 一切有舍有得,无一例外。 「景兄弟的意思是,找到魔尊重楼,就能找到神女的恋人溪风,这样就能唤醒沉睡化为石像的神女?」 「没错!果然是我的好白豆腐!」 景天乐呵呵地揽着白豆腐的肩膀,说完就拍了拍他的胸膛。 掌心与心口的剎那交缠,令他俩的唿吸声一顿。 「哈哈,哈哈。」 景天将手置于身后,甩了甩手,好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还干笑了几声。 可恨这气氛却是尴尬不减半点,反而因为这绵绵流动的水与精緻而多彩的珊瑚之景而更加古怪起来。 第107页 他的脸不知为何都忽然就变得有点红了,要不是底下光滑得可以照出脸蛋儿啥样的地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该死的,老天爷!要是白豆腐没有失去记忆,他就干脆利落地亲他一口,怪他一句,然后…… 「……景兄弟,既然如此,你可知如今魔尊所在之地?」 余光中一看,这见鬼的白豆腐脸上表情跟木头似的,啥变化也没有,他还尴尬个什么劲! 景天想完,努力地让自己面色如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这不就是摆明了吗?」 他想起自己在村子里遇见那见鬼的红毛,去喝酒,偶然间的几句话可以让他知道,红毛决定是跟了他们过来——哼哼,红毛还算是有担当,懂得自己把白豆腐弄成失忆了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景兄弟,这何解?」 不过,徐长卿却是一脸茫然。景天还有些奇怪,但转头想,他还没把造成了这一堆麻烦事的罪魁祸首给说出来,也难怪他不太能懂得他说的话。 他就简单地说:「既然红毛跟着我们了,现在应该也在海底城,找他也方便。」 徐长卿安静了片刻。 又说:「景兄弟,魔尊既然贵为魔尊,如果他想躲,我们谁也找不到。」 「也是,不过我知道红毛绝对就是附近!」景天信誓旦旦地说道,然后——「魔尊重楼!红毛!魔——」 这吼声搁了老远,龙葵等人都听得到,便纷纷捂住脸,啥话也不谈了。 不过,景天这一吼倒是效果斐然。 「你叫吾。」 没等景天把第三句喊完,红毛就从旁边走了出来,冷艷高贵地打断了他的吼声。 「——是、是的!」 急转弯不得了,景天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感觉声音都别别扭扭了,还结巴了——他觉得旁边的白豆腐一定在笑他。 「什么事?」 红毛贵为一介魔尊,虽然干出了暗自跟踪他人的事,但架子做得十足,硬是让人感觉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也许是魔尊一时兴起路过海底城呢?景天也没多了的想法,就开门见山了。 「红毛,你是不是有个属下叫溪风,跟了你五百年了?」 「的确。」 虽然重楼活了无数年,但他的记性还是不错的,这下也记起来这眼熟的地方和五百年前被他恶趣味拆散的一对情侣。 他蓦然有些沉默了。 「那啥!」景天也没察觉到红毛魔尊的一点小纠结,继续说,「这样,你借我们你那属下一用,唤醒神女水碧,那样,我就不计较那啥啥了。」 红毛没想到自己宿敌的转世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如此小气。然而,心已经跳动起来的魔尊重楼就忽然理解了这样的情绪。 只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答应。 「即使你借了我那属下,恐怕还是不能唤醒那神女水碧。」 「啥?为啥?难不成——她变心了?石像也可以爱上其他人?」 不知为何,景天的话硬是往另一个地方偏离了。 徐长卿便笑了一下,替魔尊补充说:「景兄弟,之前老伯所讲的故事里,溪风与魔尊交换了容颜失去了声音,而神女水碧与溪风只见过一次面,更何况如今神女水碧沉睡,单凭此是无法唤醒的。」 「是声音吗?」 景天盯住了他的眼,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那其中的情绪却让他的心勐然一跳。 他蠕动了嘴唇,又紧紧地闭上。 索性,魔尊重楼回答了景天的问题,才不至于使得这一方的气氛冷冻到极点。 「的确,溪风用自己的声音与吾交换,他已经没有当初能够使得神女水碧动心的歌声了,又如何能够唤醒她呢?」 这或许是五百年前,魔尊设下的一个最深的陷阱,但此刻他将其摊开于白日之下,如此而已。 忽然,一席紫衣翩然而来,面对着魔尊,朱唇轻启。 「既然如此,魔尊大人何不将声音归还于溪风?」 双目对视片刻,激起水声旦旦。 有了心的魔尊,并非无懈可击。主动移开了视线后,他收敛了自己浑身的气息,而半晌罢,更是将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招来。 「溪风,五百年到了。」 传送而来的黑衣英俊男子听闻此话,当场便是含泪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一时不察,把本来应该背景板的红毛弄得不那么背景了咳咳咳 接下来这一卷没红毛的戏份了,真的。 这周应该还有一更,我尽力而为咔咔咔!所以,作者卖个萌咔咔咔,小天使们留个言咔咔咔 果然还是要多检查一下,咳咳。 ☆、青儿 眼为情媒,心为欲种。 在与魔尊大人做交易之前,溪风只想用一副还见得人的容颜与自己暗恋的水碧相处一天。 他本就是这样想的,不去想明天的离去和村子里的人会不会伤心不再有那么一个人在清晨时分歌唱。 爱是一颗颗的贝壳,爱是日渐的疯狂。 他爱上了水碧,只是多年以来的自卑与胆怯让他躲在了门后。 但爱既然已经生长,就不能轻易地斩断,因此他越陷越深。 「你好,你就是那个在贝壳里唱歌的人吗?」 「我想见你很久了,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的。」 第108页 在那微弱的光下,他隔着门缝,贪婪地看着那冰清玉洁、美丽得不似凡尘中人的女子。 她是神女,他不过是个相貌丑陋的凡人。天与地的差别,让他受困于这一扇薄薄的门,而不能拥抱自己心爱的女人。 那一天里,他真的很快活;即使在开口时,沙哑的声音让他格外地失落,但是握住自己心爱女人双手之时,又是那般地美好。 水碧,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黄昏之下,溪风看着休憩在他怀中的美丽神女,心中默默地期盼着。 一辈子。 然而,一阵风突兀到来了。——魔尊来了。 并无人类七情六慾的魔尊挥手将他带离女子的身边,而落下了一页纸。 当那一页纸,在魔尊随意的手势之下,轻轻地放在女子熟睡的脸庞时,他已然流泪满面。 「不——」 不再如溪水般潺潺的声音,只能沙哑地悲鸣。 时间非但不是沖刷一切的良药,反而是他日渐服下的砒、霜。 如果不是我贪心,是不是你没有看见我,就不会苦等五百年? 终于回来了的溪风抱紧了神女水碧的石像,滚烫的眼泪从那干涸已久的双眸中不断落下。 「水碧,水碧,我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魔尊还了他声音,收走了那面容,只是五百年,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了,他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如断了弦的琴,一声一声,苦涩得令人心痛。 「溪风——」 缓缓碎裂的石像,那朝思暮想的人儿重现人间。 她的容颜仍是那般俏丽,绝美的珊瑚不过她耳畔的点缀,不过她娇颜的一点红,如云般轻柔的长裙与腰肢还是当年怀抱的感觉。 「水碧……」 他的声音已哽咽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 「多谢少侠,诸位,让我与水碧再度相见。」美人在怀的溪风相当腼腆地说道,其余人都纷纷表示祝贺;只有景天面带微笑站在暗处,并不像是平常一样爽朗地拍拍人的肩膀耍个宝。 他忽然看了紫萱一眼,面上的笑容假得可怕。 而水碧感谢他们的大恩,遂说将圣灵珠拱手相让,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好好逛逛这海底城。也许是神女的甦醒,海底城已经大不一样了,门口出现了虾兵蟹将,各色的海底生物,甚至他们看见了传说中的鲛人,坐在吐露珍珠的贝壳上,穿着轻薄的鲛人缎所织成的衣服,面容美丽得近乎完美,看见神女的那一刻,纷纷唱起了让人如痴如醉的歌声。 「啊——」 「啊~~」 水碧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主动抓住了溪风的手,愉快地说道:「溪风,我们过去吧,鲛人在欢迎我们,你的歌声,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没想到水碧居然如此活泼,着实是——景天摸着下巴看了看快要将自己脑袋垂到袖口的溪风,不由得感慨——分外般配的两个人。 溪风拒绝不了心爱的女子的要求,也许,就像他忍受不了失忆后的现状一样。 他有点烦闷地转身,不顾龙葵低声的询问,往另一边的长廊走去,他们还没有到哪里去。也许,他应该可以在那里静一静。 却没想到遇到了红毛。 奇怪的是,他远远看见,他似乎在注视着什么,面色一会柔和一会却又冰冷得像海底最深处的水,停驻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干嘛。待他走近,红毛察觉到靠近的气息,高傲而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管他「热情」的挽留就走了。 「红毛!红毛!」 「怪了,怪了,红毛刚才在看啥呢?」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消极情绪,他脸上又重新展现出笑容,如此阳光,又僵硬得令人不由得嘆息。 他走到刚才红毛站着的地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屏幕,又低头瞧了瞧那如同玉石做成的冰雕般精美的台子——那上面突兀的东西,就好奇地按了下去。 忽然,他听到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既是无奈又是彬彬有礼,从身后传来。 「这小兄弟怎么生病也出门……」 他转过身,看见曾经的白衣道士一下子抱住了因为生病而昏迷的他。 然后,是一幕幕的重现。 在火光中挽留,在清晨时的四处寻找,在与烤鸡贩子讨价还价之时忽然被抱住的事情,在一句戏言中开始的练剑,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那不远千里的追随…… 「景兄弟。」 不是过去的声音,而是现实。 也只有现实里,那块白豆腐还叫他为兄弟,以为他是朋友而已。 景天恍惚地转过身,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旁的白豆腐,便一眨也不眨眼地凝视着那张脸;那张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吓人,漆黑的双眸中神色不明,深藏着某种难以窥见的感情,在波光粼粼之下,就忽然清晰。 「白豆腐。」 他笑起来,然而泪水既然落下,却还是将痕迹残留着,令人蓦然胸口一团乱麻。 徐长卿便走了过去,突然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少年郎的手臂,俯身,与屏幕中的人将吻映在他心心所念的人唇上一样,亲吻了他的脸颊,正好是那泪流淌过的地方。 被忽视了的龙葵等人:…… 「长……长卿大侠?」 「徐……徐大哥?」 第109页 「徐道长?」 三个气质各异又出众的少女面面相窥,随即纷纷都将目光投入跟着一起进来的紫衣女子——徐长卿前世的恋人紫萱。 她的面容美丽而妩媚,艷丽不可方物,唇角带笑,分明长情的眼却蕴含了一丝冷意,愈发衬托出那超脱人世的气质。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人一鬼一兽复杂中带着一点同情的目光,讥笑一声,便是悠然而答,语调却未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徐长卿,又不是我的留芳、业平,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尾音中暗藏一丝嘲讽,只是无人察觉。 接着,她将手置于身前,缓缓走了过去。 海中,一尾鱼游了过去,波澜虽有,却很快就消散了。 正好,徐长卿抬起了头,视线温柔地掠过在因那突如其来的一吻石化的景天,瞬间凌厉地落在了朝他而来且从容不迫的紫萱身上。 不久之前,他们还曾是如胶似漆的爱人。 现在,或许说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她的样子是他记忆中怎么也忘不掉的美丽,她的紫衣翩然,好似彩蝶落在花瓣上,她的神色与眸中的深意却如此生疏。 徐长卿条件反射地放开了景天的手臂,恰好让对方从刚才的变故中回神,回想起失忆的现状,不过迫于现场的紧张气氛,怎么也开不了口。 紫萱痛苦地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她目光投向那已然播放到了那酆都徐长卿失踪前一晚的屏幕上,浅浅一笑。 很久以后,在场的人都忘记不了那一抹笑,不是那么绝情,不是那么痛苦,浅浅的,像是花瓣从树上落下的瞬间,足够美丽,也足够无力。 那不是万物的蓬勃生机,不是感天动地的情感,就像是水面上的一叶舟,沙漠中的一楼阁,悄然而来,恍然而归。 她说话的声音最初自然得如同之前每一次的对白。 「长卿,你知道吗?我很爱很爱你,爱到不能自已,爱到想为你放弃自己的身份,放弃生命,可是,我是女蜗后人。」 那四个字,就好似诅咒,响在了徐长卿的耳间。 他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那一天从悬崖下微笑着落下的两人,一人粉身碎骨,一人却仍旧倖存;又看到那一天,他斩断敌人的刀枪,沐浴着鲜血,拂过那哭泣的女子脸上的眼泪,她身后似有似无的蛇尾。 紫萱走到他们的面前,正正好在那按钮的前面,紧盯着徐长卿平静下将要掀起惊涛飓浪的眼。 她继续说着,唇边的笑容不减半分。 「长卿,你知道吗?我来到这里之前,是真的想要跟你这辈子在一起的,真的……」微微的睫毛颤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眼底的泪水了,一滴一滴,决然得像是她仍旧微笑的唇,「可我,做错了一件事情。」 「你知道吗?我们还有个孩子,她那么可爱,那么小,我却那么残忍。」 她的手缓缓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徐长卿怎么也动弹不了,他忽然就明白,这就是来到这里听到圣灵珠之后,紫萱的异常的原因。 一步错,步步错。 她捂住了脸,避开了徐长卿夹杂着前世眷恋的手,然后屏幕再度亮了起来,却是她的曾经。 爱到约定一同死去,爱到容不下一丝的瑕疵,爱到亲手放开。 爱是那么感天动地,直教人哭诉上天弄人,可是—— 那一天,紫萱看着那幼小的孩子,狠心地将她沉眠,只为了足够追上爱人来世的时间与不老的容颜。 「紫萱,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是你的女儿啊!」 圣姑的质问歷歷在目,纵使没有看到那屏幕上对峙的两个人,她却勾勒得相当清楚。 当他人都被这真相所震惊时,她忽然就小声地说道——对圣姑,对曾经的自己说:「我并不后悔。」 我残忍,只为了再度找回我的爱人。 我自私,只为了再度品尝那爱情甜美的滋味与……未曾达到他耳畔的答案。 ——「业平,业平——都是你,都是你……林业平是你,顾留芳也是你……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 而她已然达成所愿。 紫萱闭上了眼,释然地笑了。 她说道:「在与业平离开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的种种我怎么也意料不到,你死后,我生下了那个孩子。然而,我真不是个好母亲,贪念着你的来生,将我们的孩子——青儿冰封在女蜗庙中。青儿,真好的名字。」 这一句,她笑了出来,徐长卿有些悲戚地偏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景天暗中握住了他的手。 「圣姑曾告诉我,只有圣灵珠将停滞了时间的青儿在解除那法术后再度健康成长,所以,听到那位老伯说到圣灵珠之时,我便知道了。我知道了……」 紫萱嘴角的笑越发迷人,其中的心酸掩盖住,也将那一句未尽之言淋漓尽致地展现。 我们今生,有缘无分。 龙葵便嘆息般感慨:「一切自有天意……」 屏幕蓦然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话说回来,徐长卿亲吻景天那里还不是我的计划…… 这一卷要结束了,咳咳,毕竟童年对于这一对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写得这样。 话说这一卷之后,紫萱也不会出场了,也许番外可以?跪求评论咔咔咔 第110页 ☆、割捨前生缘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她被圣姑从战场救了下来,安顿在一家小小的木屋里。生命悠久而见识了太多的圣姑并不在意她的丈夫兼前世恋人死亡的事实,只是煮好了东西,强硬着让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紫萱,你的肚子里有你与林业平的结晶,不要再悲伤了,好好活下去。」 圣姑语调平淡地说道,说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她知道她会生出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也许就是她的眼,业平的眉,她的唇,业平的鼻樑……这一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据说儿似母,女似父,她便万般期待起来这个孩子会是什么的模样。 那也是在业平死后,她活着的唯一动力——会像极了业平的孩子。 一日,又一日,她孤独地活着,饮下圣姑为她准备的汤水,吃下那些食物,一个也不剩。 终于,到了那一天。 在钝痛中,那个孩子出生了。 她却自私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选择了继续活下去,冰封了那个孩子。说不清楚听到孩子第一声哭泣时那皱巴巴的样儿,她是什么感受。悲伤吗?喜悦吗?痛苦吗?都说不上,只是突然很疲惫,又想起了那个逝去的人,产生了一个那般残忍的想法。 「圣姑,可以吗?我还是想再见一次业平,再见他一次……」 「紫萱!你这样做——」 虽然她模煳的双眸映照不出圣姑的脸色,但她仍然可以听清——那一声声的质问,从那一天起拷问着她的灵魂。 如今,百年后,她又再度看见了那个孩子,安静地躺在睡莲中,乖巧无比,还是当年她看见的模样,半点都不变。 圣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使用法术,将孩子从池中取出,落在了她的怀中。 「紫萱,你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的声音如那一日般平淡,再大的风浪也惊动不了她的心,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自私的想法带来的恶果。 「是啊」,隔着一层水膜,紫萱看着怀中的婴儿,耳畔似乎响起了那一身啼哭,心在那一霎那间就隐隐作痛,「我很抱歉,青儿。我的孩子,你会不会恨我?恨我这个母亲狠心让你困在这一刻百年?」 她伸出了手,却只能触及那一层薄膜,冰凉无比。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惩罚。 「走吧,紫萱。」 圣姑握住了她的肩膀,才发现她身上冷得可怕,而眼泪在那一双美眸中凝结,摇摇欲坠。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紫萱当然也不能避免。 她只是太爱那个人,将生命中的一切都投入到了那段爱情中,将其余一切漠视。 如今,双眼前的迷雾已然吹散,那些被压抑了的感情汹涌而至,母女的亲缘总归难以忽视。 圣姑垂下了眼,坚定不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紫萱只能扯出了一抹笑,用能活动的那只手的指尖拭去了眼底的泪珠,轻轻而沉重地点头。 「是啊,圣姑,今后青儿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她终究无法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今后的路,还是圣姑去照顾。 不管怎样,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坏母亲,这样很好,她也不愿意他人看见她逐渐老去的容颜。 忽然,她抬头看见某个红髮张狂的——魔? 但转瞬间,又消失了。 「走吧,圣姑。」 她将孩子放在圣姑的怀中,优雅地向那边的木屋走去。 那一袭紫衣恍如当年,迎着风,却仍旧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这就是青儿。」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血缘联繫,当徐长卿看见紫萱怀中安静沉眠的婴儿,他感觉一阵颤动。 「是啊,这是青儿。」 紫萱轻轻地说道,美目上犹带着点点泪光,却是笑脸相迎。 徐长卿犹豫着走了过来,她没说什么,只是将孩子送到了他的怀中。 景天坐在椅子中,没有打扰这一幕一家团聚的场面。他没什么好嫉妒的,就像紫萱明白徐长卿总归是与他无缘了,他也明白让白豆腐与他前世的孩子相见是必然的。 龙葵在他身边,安静地待着。 他紧紧地看着白豆腐身形颤抖地接过了青儿,面色隐藏在光中,看不清,他却知道一定有喜悦。 「青儿。」 徐长卿喊了一声,忽然,怀中的婴儿就动了一下,虽然是无意识的,但却让他欣喜若狂。 这是来自他前世的快乐,却与今生相通。 或许,他抬头看了眼紫萱,没有先遇见景天,没有先爱上景天,或许他真的会爱上这个痴情的女子。 这一点他很笃定,只是这世上,终究是有缘无分。 他轻轻勾起了唇,又低头朝青儿看去。 虽然抚摸不到这个孩子,然而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他胸膛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情。 这是他的孩子。 「谢谢你,紫萱。」 虽然面前的女子冰封了孩子一百年,然而终究没有让这个孩子死在出世之前,光一份,他就不得不原谅了她。 紫萱咬住了唇,神色复杂。 她想了很多长卿会有的反应,却没想到是这样子,或许真的该应了圣姑那句话,就那样认了,算了。 果真是无情。 她所有关于情爱的遗憾已经圆满了,如今只剩下青儿了。 第111页 想罢,她温柔地扫了扫青儿,说道:「既然如此,就用圣灵珠让圣姑施法,恢復青儿原本的生长吧。」 她顿了顿,又讲了一句。 「不必谢我。青儿是女蜗后人,今后我将把她託付给圣姑照顾,我不会把她留在你身边的。」 「非也,紫萱,你留下了青儿,我就应该说这句话。」 徐长卿知道,他并不强求留下青儿在身边,说到底,这大概是林业平的心愿,而不是徐长卿。 紫萱也知道,她听后,便不多言了,只是瞥了一眼景天,拿走了圣灵珠,与青儿一同递给了圣姑。 而后,景天带着龙葵跑去村落找茂茂了。 茂茂:……老大终于记起我来啦!哈欠!老伯,你继续说。 徐长卿在这间木屋外,停留了一阵。 紫萱站在门口,揽起自己的衣裳,眼神忧郁。 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唐雪见没有过来,还在海底城,指导什么鲛人唱歌的位置,花楹当然是跟在她身边了;圣姑在用圣灵珠取出青儿体内的水灵珠,连带着恢復她停驻的时光。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只有他们之间的情缘,斩断于那一天的谈话。 其实,紫萱没有跟徐长卿说什么,她只是凝视着天边,染上了一丝灰云的天,伸出手,笑着告诉他。 「景天是你的今生的爱人。」 「你知道吗?长卿。」 紫萱靠在门口,疲惫无比,细长的睫毛遮住了那一双如天幕般纯洁的眼,紫色的纱裙捆住了她内心的火焰。 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她,第一次是在第一世再遇时质问他为何不信守承诺,第二次是在新婚之后面对他的怀疑。 原来,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裂痕,那么多的痛苦。 爱的反面,或许就是疼痛。 徐长卿垂下了眼,风静静地吹起他的耳发,衬托那张脸越发俊朗,眼神深邃;如初见般缓缓脱落的面具下的容颜,让她醉了一生一世,直到现在,都难以逃离。 只是,终归是有些不一样了。 像那一天,他说的话——「我来晚了,紫萱。」 是她来晚了,是她来得太迟,来得太不是时候,也许,她根本不该来。 她只有一世,没有生生世世,所以那时候她哭着,冰封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想他爱上另一个人,我不想他忘记我。 人是如此地健忘。她曾经路过当年业平道观的那座城,人们早起晚息,早已忘记那个为了她这个不检点的女子而还俗娶妻的白衣道士,早已忘记那种种恶毒的话,偶然间听起一位老人说起,只是带着笑,说什么天赐良缘。 她错了吗? 紫萱握紧了门栏,那双眼中好像暴风雨降临前的场景,乌云密布,却还是一滴泪都不肯落下。 「长卿,我喜欢的不是你。」 「我知道」,徐长卿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爱的还是顾留芳,林业平,或许我们曾经遇见过,然而我们并没有彼此相爱。」 「没错。」 她咧开嘴巴,牵扯出一个带笑的样子,然而眼泪总归是难以忍住。徐长卿就看着,没有再靠近一步。 「你快走,我并不爱你。」 她捂住了脸,余光中看见那个男人真的转过了身,朝着离开她的方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徐长卿,这是真的——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纠缠。」 一字一句,将那些过往缓缓从心上刮下,随着海风,一点也不残留地飞走。 接着,她转身,重重地关上了门。 徐长卿走了一段距离。 忽然,他停住了。 在他的前面,景天站在那里,插着腰,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但好像下一刻就要扬起那一抹标志性的微笑一样,他没有说话。 于是,他又开始往前走,没有再停下。 ——第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好,感觉应该到了,下一卷的话,你们猜! 好吧,不猜了不猜了(应该是没人猜咳咳咳),下一卷是解密,把本文绝大多数埋下的伏笔解开了。 本来本卷应该给魔尊大人颁发一个最佳背景奖,但魔尊凭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成功……不是背景板了。 下一卷再见。 ☆、船 景天从那里走出来时,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走了一半的路,便忽然停住,叫龙葵继续去找茂茂。 龙葵没有问,只点了点头,跟心里的红葵的嘆息几乎是同时起步,走远了。 他则留在原地,靠着一棵歪脖子树,被海风吹拂着,思考一些事情——在得知紫萱隐瞒的事情后飞快地到了这里又跟白豆腐在屋子待了一会儿,脑袋乱糟糟的,啥也没想,现在……该理一下思路了。 可以说,他从未想过白豆腐的前世与紫萱会有一个孩子,那么小。怎么说呢,如果是从前的他,肯定不会理解紫萱的做法,甚至会跟唐雪见在反应过来之后一样骂她一句——「你的孩子那么小,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她啊!紫萱前辈,你何以为人母!」 可他什么也没说。爱究竟是如何令人发疯,他已然有所体验,光是之前他竟然不自量力动了想杀那红毛的心思,他就明白一二了。他又怎么会责骂紫萱的行为。 人世间诸多事儿烦扰,情爱虽不一定为最,却一定在前列。 第112页 只是,此刻,他突然思考起另一件事情——白豆腐真的恢復记忆了吗?在那一个吻后,他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承认呢? 景天有点疑惑,但很快,他就被视线里那个白点给吸引了注意力,把这些暂时抛之脑后;本来,他故意摆出那样不在意的表情与姿势,却在对方接近的瞬间破功。 即使那般,仍旧深爱 「白豆腐,你跟……紫萱她说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这白豆腐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诡异地正常——不会被狐妖附身了吧?! 景天还记得渝州毒人事件时,那可怜的文轩与他被控制的母亲,还好后来花楹十分给力,解了毒,要不然渝州城那么多的百姓都……但很快又想起现在——白豆腐只是跟紫萱说了些话而已,控制个啥,他在乱想些什么! 意料之中,白豆腐的回答很客观。他也总是如此,即使是在最危险最迷茫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保持自己那一份清醒。他如同沙漠中行走的苦行僧,虽不为世人所理解,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或许,情爱能占据他的半颗心,却永远都掌握不全那颗心——就像是紫萱一样,他的心会给这天下留一部分。 「景天,紫萱只是告诉我,青儿不会交给我,并且我们再无纠葛。」 说完,他忽然就带上了感情,苦笑一声。 看着那眼那眉,景天沉默地接近,用力地摁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们继续往渔村方向走。 这条路,前人走了千遍,后人也踏着这宽敞的大道,将那新长出的野草磨没在石缝间。 也许,继承了前世记忆的徐长卿真的对紫萱产生了感情,但只是差点,一点的苗头就在那惊涛骇浪中掐灭了。 「景天」,他又喊了他的名字,并且非常犯规地偏头直视他的眼,如深海般令人窒息又令人嚮往,「之前,是我对不起你。」 「……」 为何,要道歉? 景天飞快地偏了头,把自己的手臂放下,扯扯袖子,掩饰般低声答了句「没有」。 好像那几乎要捏碎那桌子的动作不存在,好像自己急匆匆地在大街上四处询问,汗水从脸庞滑过,一切心痛便直接无影无踪。 他的动作直截了当,本人却一言不发。年轻的道士事实上也明白之前他与紫萱的一番亲近对于这位少年郎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不可挽回,也不可忽视,也许……也许就像与那一晚,在她的口中喊出那个陌生的名字时,命运带来的一切,直到转世回想起还犹然有所心痛。 接下来…… 景天只知道白豆腐忽然眼神一暗,然后勐然一下子把他抵在一棵树上,捧着他的脸,目光深了,虔诚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 吻来得如此轻易,却结束得那般缓慢。 这是白豆腐失忆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与第一个吻不同,充满了缠绵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感,还有一丝丝不为人知的苦涩,藏在那忽然就闭了的眼中。 他感觉眼前的人五官时而清晰又时而模煳,而那树叶子也摇摇晃晃,似乎要坠下,飘到他的肩膀上。有什么从唇边落进了心底,将那某一天忽然就几乎空荡荡的心底填满,满…… 天地似乎在旋转。 后来,他趁着白豆腐有些松懈之时,又拉近了距离。 他觉得这个吻很好,阳光也很好,对象也非常妙,只是主动的居然是这个白豆腐,所以——换他来。 继续,他来继续。 被他吻住的男子却从喉咙中轻笑出声,又缓缓将他抵在了树上,一点一点蚕食,抓住。 然后扣住了那双手,转换为那天幕上天阳的模样。 ——十指紧扣。 海风吹拂过大地,沿着那海岸的一条长线,捲起了万千沙粒,伴随着海鸟的长鸣,却轻轻地沉眠在那茂密的树林前。景天与白豆腐并肩走着。偶然间,他瞥见那海,便笑道:「白豆腐,等以后我们再来安溪,可要好好在海底城逛上一逛,玩一玩,也不知道多年后的海底城是什么样。」 他却是忘了,自己之前决然的话。 有时候,遗忘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徐长卿明白。 于是,他浅笑着点头,目光从前方收回,落在那个心上的少年郎身上。 「你说的是,到时候我们乘坐仙船来。」 「……仙船?」 景天疑惑地问道,他们之前全然是御剑飞行而来,这仙船……从何而来?想罢,他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了白豆腐,后者只是微微偏移了视线,语调丝毫不变。 「之前,是为了训练你的御剑飞行的能力,故而没有拿出来,现在,时机成熟,正是时候。」 他将手背在身后,像没听到他疑惑般,从容地从自己腰带旁的一个锦绣袋子里取出一个发光之物;细细看来,不正是一艘缩小了的船只,上面树立一面旗子,正是——蜀山二字! 白豆腐施法将这小小的船变大,变大,再变大,直到在这连绵的海岸线上落下了一艘大船,堪比渝州城里行驶在江河中的庞然大物。 他往后一跳,分外吃惊。 「白豆腐,这船——」但见他眉头一点郁色彻底散开,回过神来又迅速地跑到了船下面去,「这船可真大!到时候,我们就坐船回去,如同行走在水云之间,逍遥快活!要是清微那老头儿不认你了,那我们就坐船四处遨游,岂不快哉!」 第113页 他大笑起来,摸着这船身,好像在看什么宝贝似的。 这船未触及地面,离了地还有几尺,漂浮于空中,真当是仙家的宝贝!拍了又拍,闷声,可见这船身结实无比,而这做成船的木头摸起来也分外舒适,看样子——景天忽然就严肃地盯住了白豆腐,跳了回来。 他大声讲道:「快快说!白豆腐你还藏了什么好宝贝!自从你教我练剑,身为渝州城英俊潇洒的景大侠,我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背后的魔剑也似乎相映般颤动着,不过,也许是很渴望自己出鞘后的一战。 徐长卿轻轻弯了嘴角,他确实觉得景天是个妙人。 只是,好东西虽有,可却不必用来。 「这东西已经够了,我们此行前去神界,路经之井,不过,魔尊重楼既然是我们的旧识,不必大战,法宝之类还是省了为好。」 「不,不,白豆腐」,景天开始围着白豆腐绕圈子,他一边摇着手指头,一边在这个浅笑着的道士身边转着圈子,试图在自己说出理由前先把这个蜀山道士兼他的爱人给转晕,「我问这个,可不是给我用的。白豆腐你说过,学好了剑招,走遍天下都不怕!不过呢,我觉得我们该考虑一下茂茂,跟在我们身边劳苦功高的,有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奖励奖励他,意思意思一下的!」 原来如此。 徐长卿眼中笑意加深,还真拿出了一个东西,来给景天当送给茂茂的礼物。 这是他在某种制作法宝的失败之物,不过效果却有些稀奇,于是便留了下来。 「此物为寻妖镜,本是探寻妖魔所在方位的,不过我当初制作时少加了些……」 「打住!打住!」景天忽然就想起了被白豆腐道德经支配的恐惧感,他这个人不爱读书,也就不爱什么长篇大论了,「白豆腐,你说这东西有什么用?」 景天顺手就从白豆腐的手中拿了过来。手指擦过那温热的掌心时,他假装若无其事,把镜子举过了头顶——还是一面镜子。 徐长卿的语调似乎有所变化,声音更加低沉。 「只能寻些未开蒙的精怪,所以,若是茂山兄弟那天要是去打猎,带上此物,可方便寻找猎物。」 「的确不错!」 景天将镜子又塞回白豆腐的手里,一拍手掌,便是一贊,眨了眨眼睛——又在精灵古怪地盘和什么,让徐长卿有些忍俊不禁。 「你既然给了茂茂这样的东西,那也应该给我——」 一根红绳。 景天看着白豆腐突然递过来的一根红绳,也许是月老突然给这个木头道士开了窍,也许是…… 他反应过来,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东西抓住,不过嘛,这个男人还有另一招。 「景天,我给你戴上,此物需要用特殊的方法系好。」 「为什么?」 「……」男子低下头,细心地给他戴上了那一条红绳,掩盖在蓝白的衣服里,却还是如此明显。 他不曾回答,却在抬头看向他的一瞬。 什么都明白了。 我好找到你,我此生的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咳咳咳,这一章真的不止这一点,可是我一写起来就没完没了,咔咔咔 很快就出下一章了,这一卷不会太长,四月初就会写完。 期待小天使的评论,么么哒 ☆、兵分两路 日暮人醒尽烟云,漫天光彩照仙舟。 唐雪见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茂茂打了个哈欠从屋里午休出来,正好看见唐大小姐从海边匆匆走来,发间有被水浸湿的痕迹,花楹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唐小姐!你从海底城出来啦!」 茂茂朝她打了个招唿,但唐雪见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走过去了。不过花楹倒是停下来,给他解释了一番。 「茂茂,主人发现自己不是唐家堡的亲生女,心底很伤感,所以没心情跟你说什么。不要责怪主人,主人得知这件事情,内心太震惊了。」 「啊?」 无缘无故得知了这样一个足够让他人头落地的大消息,茂茂表示自己还迷煳的眼都一下子全部睁开了,虽然他那双小眼睛睁得再开也没怎么大。 「所以……」花楹似乎误会了他的惊讶之意,居然想再解释一次。茂茂连忙点头,说她赶紧去找唐小姐安慰安慰,他没什么事,也不会责怪什么。 花楹就心满意足地走了,或许,这一段时光是她跟自己主人最亲近的日子,此后往生,已经有另一个人永远无声地陪伴在她的身边,长长久久。 「这位姑娘,你……你可是神树果实所化成的人。」 「此话怎讲?」 「我还曾在神界之时,曾远远看见过神树果实所化之人,与姑娘你……气息类似。」 「这……怎么可能!我有爷爷,怎么……可能?」 唐雪见说要回家的时候,景天正在跟徐长卿说起风灵珠的事情。 「唐姑娘,你真要这时候回去吗?」 明明只离神界几天的路途,可是忽然就有人说要离开,回去。 景天跟白豆腐都很吃惊,不过景天毕竟还没有被紫萱那件事情占据完全的大脑,在离开海底城的时候注意到神女水碧拉着唐雪见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第114页 「是的。」 她很坚决地回答,并不开口解惑,也许是因为那个原因难以出口,也许是因为她心意已决,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她是真的要回去,解决一些事情。 白豆腐还打算问一下唐雪见怎么回去,景天眉间一动,便嘆息着说道:「雪见,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关于……你的身世?」 「……」很好,一看唐雪见忽然就睁大了眼的表情,他就知道猜对了,所以真的是那样子——唐家堡的唐老爷子的孙女其实是养女而已,而且,还是他父母先捡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景天。」 这大概是唯一几次唐雪见好好叫他的名字,一下子就让他回想起当初他第一次正面直对这传闻中刁蛮任性的唐家大小姐,以及那路上忽然就遇见离家出走的拿着一个寒酸小包裹的少女。 其实,唐大小姐还是挺好的,刀子嘴豆腐心,之前还带着他和妹妹去雷州。 景天想及此,就如实地回答:「我曾听丁伯说过,我爹娘在一个寒冷的天里捡到一个女婴,后来送给了别人,仔细想想,那个人……」 「应该就是我」,唐雪见忽然就哀伤地说道,这神情实在不像是她,又的的确确是她,「我听爷爷说过,他跟你爹的关系其实很好,当初收购了永安当也是为了保住老友的一份家产,不然你这个吊儿郎当的臭豆腐,哪里还保得住啊!」 景天黑了脸,并没有以什么自己当时年纪很小来反驳唐雪见,看这突然得知了自己并不是爷爷的亲生孙女而显得格外沮丧的唐小姐有点可怜。 却比他幸运太多。 「所以,你要回去了。」 他蠕动了嘴唇,说话的却是白豆腐。 「对。」 唐雪见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即而到的花楹坚定地站在她主人那边,主僕情深。 「如此,我便送你回去吧。」白豆腐语气平静地说道。 「……什么?!」景天震惊地朝他看去,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即使他之前有过唐大小姐怎么回去的想法,但也只是浅浅地滑过。 徐长卿没料到景天这么大的情绪,他已然打算好,就照实说出,句句在理,反驳无能。 「景天,之井所在之地与渝州城南辕北辙,若是让唐姑娘一人独自回去,万一路上遇到了危险,那可不能。既然师傅已经说过要尽快前往神界净化邪剑仙,那么我们就先兵分两路,仙船的速度比起御剑要慢上一些,我送唐姑娘回了渝州之后,便立刻动身来追你们。」 「……」景天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犹豫着张了张嘴,反而没对面的唐雪见嘴巴动得快。 「长卿大侠,我并非一个人。」 「是啊,花楹会跟着主人,无论主人去哪里,花楹都会跟着去的!」 「好啊,好啊,白豆腐你就送唐小姐回去吧!」他的眼珠子一转,忽然就问了雪见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说的。照我看,你真的只是想走,直接就走,就跟八婆你死皮赖脸要跟着我们一样啦!」 「臭豆腐!」 唐雪见气得头髮都飘了起来,不过,看这样子,还真是猜对了。 他又再度猜对了。 不到白豆腐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这大小姐就自动放松了语气,讲出。 「我的确是想让你们帮我问一问——水碧说我是神树果实所化之人,所以你们见了天帝,帮我问一下我是否真的如此。」 「好说,好说,一句话!」 景天一如往常般爽朗地开口,拍了拍白豆腐的肩膀,似乎已经回到了不久前的状态了。 徐长卿暗自唿了口气。 接下来,景天在白豆腐亲身的教导下明白了仙船的操作方法,而且还留下了一块灵石帮助稳定启动后的仙船。 在徐徐的风中,徐长卿再度跟茂茂解释了一番,忽然,瞥了随意站着的景天一眼,笑了。 「景天,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当然,当然,要是白豆腐你不回来,我们怎么知道之井在哪里,怎么进去啊!」 龙葵便捂着嘴偷笑,哥哥还是死鸭子嘴硬,明明昨天徐大哥明明白白告诉他方位,还发了誓在三天之内赶回来。 他微微低了头,额间的刘海懒散地垂在眼前,如柳如云。 「白豆腐,别累着了。」 最后一句,然后,徐长卿走了过来,挡住他人的视线,蜻蜓点水般一吻。 少年郎将手放在唇上,似乎在感受那离开的温度,目光又从近处,长长地落在那飞远的两个小点上。 白豆腐,你又在瞒着我什么了,不过,这样就好,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告诉我吧。 「老大?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最近迷上了吃鱼的茂茂手里拿着好几条老渔夫友情卖给他的鱼干,非常煞风景地问道。 龙葵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果不其然,回过神的景天下一个动作就是一巴掌煳上了他那脑袋。 「吃吃吃!走,那就走吧!」 「哦……」委屈的茂茂将自己的鱼干塞了一半在衣服里,然后把另外的一半递到自己老大面前,「老大,你也要吃鱼干吗?」 诡异的沉默一阵。 然后,就是果断的拒绝。 「不吃!上船,走!」 船起,风动,帆行。缓缓地,老渔夫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那一艘大船升起,落在云间,与日月同齐;与此同时,海上忽然跃出一条条的鱼,海水也分开来,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人绝色容颜,一人面目丑陋,他们齐齐微笑起来。 第115页 景天知道,那是告别。 「再见啦!神女大人!溪风!」 茂茂奋力地挥动着自己的短手臂,兴高采烈;龙葵在一旁浅笑着,转眼看见自己的哥哥面带微笑,在看不见之后走入了船舱中。 「唿噜噜!好久不见啦!」 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小女孩般甜美而单纯,他隐隐有些耳熟,但却未想起这是什么人。 「呀!果然,你忘记了我是谁啦!明明我还告诉了你名字,叫你好好记住呢!」 「你是谁?」 景天询问出声,即使再如何搜索记忆,也找不出这样一位小女孩,也许……那个……谁? 「啧啧」,那声音相当遗憾,「看来我得提醒你一下了,糖葫芦哦!还记得你说好的糖葫芦哦,现在都没给我呢!」 「……明明是你先离开的对吗?还弄脏了我的新衣服啊!」 如此,他终于是想起了这个小女孩会是谁了——丁小琳,那个莫名其妙告诉他名字的小女孩。在帮助白豆腐找到渝州毒人事件的途中遇到的,之后发生了种种事件,他早就忘了。 现在,想起来,居然觉得歷歷在目。 可疑至极。 为什么那个小女孩会出现在船上呢?还在他耳边传声? 「嘻嘻,我不是出现在船上,是很早就跟在你们身边了,要见我的话,就到那间屋子里来见我吧!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景天。」 那间……屋子……景天抬头,看见一根羽毛指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所指之处,不正是放着邪剑仙盒子的那个屋子吗? 难不成,丁小琳是——邪剑仙?!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看卷名,真是剧透一脸……咳咳咳,不过嘛,事情还是有点复杂哦。 这一卷其实就是解释这篇文最初的设定,也就是为什么,如果我没解释清楚,小天使可以提出来,我努力阐明一切! 其实,文案里最后一句,我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不过嘛,现在大概成了个……有生之年了吧。 ☆、错位 问有答,爱无欺。 打开屋子,看见一个小女孩懒懒散散地躺在软塌上,旁边放着那个盒子,只是紧紧闭合着的。 「景天。」 她歪了歪头,面露微笑。 此种神色,怎么不像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孩,反倒是类似一个年长者,目光所致,也更类似于看一个晚辈。她还是当初在渝州城岸边遇见的模样,扎着羊角辫子,大红衣裳,像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平常。 也正是如此,她才显得格外不同。 景天谨慎地走了进来,没感觉到什么,只有门随即就关了,他靠着门,刚要触碰上门扣,就被丁小琳警告了一句。 「接下来的话,我不想要第三个人知道,所以,这样最好,不要乱动哦,景天。」 他察觉到隐隐的敌意,不过细细探查去,却是无影无踪。 景天毕竟不是像茂茂那样胆小体宽之人,也不像是何必平那样的「墙头草」。他是他自己,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被唐雪见看不起,但他在关键时刻脑子总是冷却得快,旋转得更是迅速。 「小姑娘,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为何?」丁小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撑起了身子,然后拿起了那个盒子,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出水晶般闪耀的光芒来。 「你没想到吗?我会是怎样的身份?」 还不待景天回答什么,她又飞快地继续说了,根本不留给别人反应的时间,嚣张而狡猾。 「对了,你现在什么都记不住,所以的一切都被天道所重启,忘了我也对。我叫丁小琳,这个名字还是你编出来的,不过是五年后的你,不是现在的你,不对,也不是现在的五年后的你。」 景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发疼。 什么五年后?现在?过去?什么鬼道理? 小女孩摩挲着盒子的模型,眼中透露出些许怀念之情。 「真是好久不见了,困了我许久的东西,那些个臭道士分明错了,却还是妄想简单地磨灭,真可笑!」 「……邪、剑、仙。」 景天缓缓念出那三个字,女孩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愉悦地点头。 她还说道:「虽然我起先不喜欢这个称唿,不过后来我觉得非常好,特贴切,只是后来,一切都被抹去了,没人记得我的出现与死亡,也就没几个人知道有个大坏蛋叫邪剑仙,特别厉害!真可惜!」 「……不对,盒子里有邪剑仙,你真的是邪剑仙?」 景天记得,邪剑仙是蜀山五长老在一日天下大乱为了拯救苍生而抽离出来的邪念壮大而成,明明好好地……等等,他第一次遇见丁小琳是在白豆腐下山后寻找渝州城毒人事件缘由之时,那时候清微老头儿根本没找他说什么邪剑仙的事情,而且后来将装有邪剑仙的盒子交给他时,也没有说起什么。 她在撒谎。 还是,真相—— 「我可没有说谎啊——我的的确确就是邪剑仙,不过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邪剑仙,你可以理解为同一个世界会有许多不同的平行世界,而我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里的邪剑仙,这个是这个世界里的邪剑仙,不过嘛,它的力量大多被我所吞噬了,现在根本连神志都无法成型。」 第116页 说罢,丁小琳诡异地笑了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吞噬自己会感到高兴呢?景天实在不能理解邪剑仙的想法,也许邪念的想法与人的想法总归是不同的。 像是料到了他的心思一样,小女孩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 「我可不需要这个世界再出现一个邪剑仙,这样的话,可是要触犯天道的。此天道可不是那个无用的天帝,而是天地规则,当初我不在五行之内,亦不在六界之中,不受它所管辖,因而有毁天灭地之能,现在我存活于世,却也成为了六界之民……我可不敢惹天道了。」 她嘟起了嘴,还真是有点女孩子的可爱。 这一念,让他眼前想起了白豆腐,他的模样,他那双星目,在眼前,如此,令人思念。 为何会对着丁小琳这张纯粹女孩子的脸想到白豆腐呢? 他是想起了那一次,他哄着女孩,翻绳子,结果无缘无故就说了句跑了,白豆腐在旁边忍住笑,星辰一样完美而深邃的双眸在白日的阳光中闪耀着无比璀璨的光芒。 是何日起,对白豆腐动了心,是一点点沦陷,还是突然就看见了那一瞬闪过的灿烂?两者皆是,于是沉沦。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整个渝州城最潇洒最帅气的人,遇见了仙风道骨的白豆腐也不甘示弱,只是偶然,会觉得这个人长得真好。 「……喂!你可真是大胆,在我的面前也敢走神,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不像蜀山那群臭道士说得一样残忍邪恶吗?还是说……」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纯粹恶意的笑,这是景天第一次看见这样难看的笑容,就算隔壁老奶奶笑得牙齿都全无了,却还自带着独属于老人的仁慈与和蔼。 但丁小琳的来歷毕竟超脱了人世。 「算了,算了,哪有那么多事情好想的。景天,你真的没有疑问要问我吗?」 「……」 少年郎严肃地看着她,眉目间居然依稀带了点白豆腐审视的感觉。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来:「丁小琳,你觉得我该问什么?」 「问吗?」女孩又换了副甜美的样子,如此欺骗于人,「你有很多的问题,不过,你第一个要问的——是关于徐长卿的事情吧?我猜猜,是觉得那个道士隐瞒了你什么?还是对于初遇有所疑惑?」 「初遇……」 是啊,景天忽然就想起来,第一次看见白豆腐那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满是破绽的相遇藉口,到底纠缠了怎样的因果?故事最初是什么样子? 他抬起眼,直视女孩,意料之中看见她愈加灿烂的笑颜,活像是在算计些什么东西一样。 「你……」 「放心,我有求于你,所以你的疑惑我当然会用心解答啦!」 作为半个商人,景天明白,利益的交换才真正值得信任,所以此刻女孩的话让他稍稍放下一些戒心。没有无缘由的结果,所有的因果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註定。 丁小琳偏了头,看向窗外的云,目光忽然变得怀念起来。 单看外表,她就是一个小女孩,不该有这样深沉的眼神;但她的内在实际上是邪剑仙,虽然不清楚什么另一个世界,但她就是邪剑仙。 此时此刻,景天忽然记起来丁伯说过的一句话,人是会变的。 所以,世间万物,也在不断改变。 「我说过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其实也就是这个世界,但是过程完全不同」,她斟酌着语句,有些嘲讽,「你仍旧被那群臭道士委託了护送我去神界天池净化之事,不过在途中发生的事情跟这个世界真的不同。我想,你也没兴趣知道。」 「其实,蜀山那群道士没有告诉你们——也许连他们都不知道,当我吸收了人产生的强烈的六欲之后,我会凝成实体,折腾世界,于是在途中我挑拨离间,让龙葵在你与唐雪见的爱情中横生枝节,在徐长卿与紫萱的感情中不断……你这是什么眼神?」 景天,震惊,震惊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居然与唐雪见那个男人婆在一起?! 就算不是白豆腐,妹妹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如果不是他先跟白豆腐产生了感情,白豆腐跟紫萱在一起好像不是一个很吃惊的事情。 没听到景天的回答,丁小琳就继续说。 「我还是凝成了实体,真是没想到,道士果然是道士,自以为绝情绝欲,却是最为情所痴迷——我又没指明,你别瞪我啊!」 「……」 景天: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爱人的坏话!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他! 「好了,好了,也没那么重要,之后,我们打了一架,没什么,最终我还是输了。输了啊……」 她的嘴角似乎凝成了一个淡淡的笑意,不像之前那么极端,反倒是令人心疼。 景天:「小姑娘,你继续说,别像那么样子好吗?你可是邪剑仙啊!」 「哼,如果是另一个世界,你恐怕直接叫我哪里来哪里滚了!」 这一撇眼,活脱脱另一个唐大小姐,景天抽搐嘴角,啥也不说了。 「我本该魂飞魄散,却不知为何,一缕残魂附在你身上,侥倖苟活,然后……我渐渐变成了一个人。我本邪仙,只有恶念,却在那五年内拥有了善念,全了自身,也拥有了人类……的感情。」 那最后一句,她相当复杂,似乎在怀念什么,却最终只是吐出毫无喜恶之分的词语。 第117页 景天看见,这小女孩的眼底似乎凝结了一滴眼泪,眨眼间,却又如水汽般消失了。 「当有人看见我之后,你就知道了邪剑仙还活着,并且附在你的灵魂之上,那段时间,你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外人。」 「虽然我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念头,可是,既然作为曾经的敌人,看到你绞尽脑汁啥也没做到的样子可真是好玩!」 说着,说着,丁小琳又笑了,景天又黑了脸。 「后来,我听到她……」她不甘心地瞪了景天一眼,让他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心情好了很多,「我打算放过你,于是将积蓄了五年的力量展开一场迁移,虽然不知为何变为了时空的转换,还……将你的未来的灵魂带回来如今,不幸夹杂在时空裂缝中,真是失策,啧。」 景天,收起了自己的其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不对劲的是白豆腐,不是我。」 「……」丁小琳翻了个白眼,似乎都想不到他会这么说,语气也变得更加讽刺,「是啊,是啊,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个道士也来了,天道察觉到此事,将我们放开,后来又发现了灵魂的错误,于是你生了一场大病,道士也做出了奇怪的动作,你想想,是什么?」 「他,下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下一章本卷结束,关于本文的谜题也要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感谢小天使的支持,还有清明的地雷,么么哒 ☆、约定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人世间的因果非常复杂。 当一个人过去的一件事情改变,那么相应的未来也会改变。这就跟蜀山五长老虽然预测了未来,但下一次预测出的未来却不一定是上一次的结果。 未来的邪剑仙——不知道怎么变成的丁小琳跳跃时空来到过去,牵连了景天与徐长卿的灵魂,于是,过去与未来全然改变。 最开始,只是徐长卿在某一天突然兴起了下山的念头,来到了渝州城,遇见了因为与未来魂魄相碰撞而病状缠身的景天。 他们相遇之时,天道发现了错误,及时纠正,但已经更改的事实却无法重启。 所以,继续。 而后,重楼更是提前时日取出姜国公主跳下所成功锻造出的魔剑,却不单单是放出了一些锁妖塔的妖怪,还放出了曾经妖王的一缕魂魄,穿越千山万水,得到火鬼王无聊时分的一臂之力,更加搅乱了因果。 狐妖万玉枝的丈夫因此早死,土灵珠被取出,无意间被误伤的古藤老人,紫萱与徐长卿的擦肩而过……从今看去,已是面目全非。 要不是丁小琳当初关在盒子里也有感知,知道原来的故事,还以为这就是真的。 事实上,这就是真的,只是因果循环,缘分更替罢了。 当然,丁小琳也不可能把所有一切都讲明白,只是以孩童般天真的语气讲了些,接着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既然你的疑惑得到了解决,现在该我拜託你啦!」 「等等,你说附体万玉枝那个黑雾是……锁妖塔里的妖王?」 要不是万玉枝临死前的微笑,他还真不纠结这件事情——人嘛,活一世,要是太过于计较了,岂不活得无趣,自找麻烦。 小女孩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答案。 「说起来,这妖王与紫萱姐姐也有一点关系。」 「……你叫姐姐还真是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呢。对了,既然天道插手这件事情,我和白豆腐未来的灵魂回去了吗?」 「没有哦。」 「什么?!」 景天瞪大了眼,真是万万没想到丁小琳轻描淡写出这个事实,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 丁小琳又歪了歪头,装可爱。他就哼了一声,十分不悦。 而她毕竟有求于他,不得已见好就收,相当体现了她曾经作为反派大boss的包袱,抱拳,坐起来,居然还有点名门闺秀的样。 「明白了,明白了,这个情况有点复杂啊!本来,我一开始就想告诉你的,那时候的你呢,或许给点小财就行了!哎呀!」 某位反派大佬水汪汪地盯着主角,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敲了个栗子。 主角景天笑嘻嘻的,还捏了捏这女孩的脸蛋,相当用力,十分泄恨。 「你错了,你这样子的人,无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干!」 最后一句,是显出他自尊的咬牙切齿。 丁小琳眼力还算是好,狡猾地傻笑着,活像是某个总是避而不谈的二愣子(徐长卿:……)。 「好,好啦~窝,窝……」感觉压力山大的前任邪剑仙终于被记仇的某人放过了,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咳嗽几声,「真是的,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 景天:……呵呵。 某个伪小女孩真老人继续说道:「不过天道传话了,啧啧,别看天道是个笑眯眯的老人家,就跟某几位老头一样可恶。我被警告了,要不然那一次我把糖葫芦煳在你衣服上,就直接开口了,哪里还要装什么。」 「然后,它就告诉我,如果我要回去,就必须到达天池接受洗礼,也可以选择留下,偿还自己前生的债——就在前不久,它传话给我,可以告诉你了,因为……」 她的眼神忽然就锐利起来,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入他的灵魂中,搅动,重组,溶解,又分离。 第118页 景天勐地闭了眼,满头大汗。 他的脑子闪过无数的片段,关于被他亲切称为猪婆的唐雪见,在夜里遇见被欺凌的少女龙葵,夜里采露忽然而来的白衣道士,惊鸿一瞥的女蜗后人紫萱,还有……还有……他忽然就流下泪来。 「邪、剑、仙!」 无法形容的沉重与复杂,今生现在与未来的交错,他的恨仍在,却不再清晰。 灵魂的悲戚,穿越了时空,依旧还深深地刻在其中。 「恩。」 丁小琳轻轻地回答,不知怎地,她的眼角也滑下一滴无名的泪。 有些人可以选择离开,而她却只能选择留下。 「可以了。」 一剎那,她对虚空说道。 眨眼间,多出来的记忆消失。 景天平地踉跄一下,堪堪扶住桌角,还残留的情绪在那抬起的眼中显现无疑。 「原来如此,是要将你送到天池吗?」 「不」,女孩眨了眨眼,将盒子拿起来,「是将盒子,你与徐长卿送到天池,净化,离开。」 「我不明白,你不也是未来的吗?这个世界的变数。」 景天的声音带着分明的偏见与憎恶,丁小琳便捂住自己的心脏,表示出很伤心的样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被承认了哦,而且,我现在可是个好孩子啊,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 「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消失?」 少年皱着眉,似乎察觉到久久站立的疲惫般坐下;他们之间的高度平齐,好像连地位也一样了;他的眼眸深处,带了一点人性化的善。 可丁小琳毕竟是邪剑仙,就像是清微那老头儿说的一样,是使得天下大乱的存在。 「不知道」,她说,语气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也许会永远不存在吧。我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我觉得要留下来了,所以也不必再去想了,但是他们不同,他们必须离开,因为还有人在等着他们,那个世界还需要他们。」 景天沉默以对。 他知道另一个自己在未来与唐雪见在一起了,神界还需要飞蓬;白豆腐虽然可能没有跟紫萱在一起,但蜀山是他的责任,就像现在一样。 的确,这两个灵魂必须回去。 「不过,我本以为你会更容易跟唐雪见在一起,没想到你居然选择了那个道士,真是奇妙。」 丁小琳躺了下去,软如无骨,她的眼瞧着船顶,平稳得连晃也不晃,很快,她就瘪了瘪嘴,转过去来,似乎在催促景天说话一样。 他为什么有可能会跟唐雪见在一起呢? 未来的他会不会也喜欢上白豆腐,只是,没有这样天时地利的条件吗? 不知为何,当他如此想时,心上忽然一钝痛。 好像谁被猜中了,却顽固地像个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地伪装掩饰,带起自己曾经最不屑的面具度日,说着朋友般亲密的话语。 捕捉到某女孩的眼神,景天抽了抽嘴角,抱拳,语气僵硬。 「你说你要拜託我什么,指的是什么?」 「这样吗?」丁小琳也懒得指出景天这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干脆利落地讲了,「之前我说了天道要我赎罪,一般而言,都是轮迴转世,我也不例外。在你们从天池回来后我大概就会转生了,不过第一世要特殊点,直接变成三岁小孩。我需要你帮忙,照顾一下我。」 「……天下奇闻。」 景天只能这样感慨道。 「那你帮不?」 「帮。」 自觉好像没什么损失的某人如是说道,还有点无奈与不高兴。 「长卿大侠,你等等。」 御剑飞行终于回到了渝州城外不远处。他们下来后,唐雪见却叫住了立刻就要御剑而走的徐长卿。 「怎么了,雪见姑娘。」 徐长卿温和地问道,他如此文质彬彬,比起像一个道士他更像是一个文人。 唐雪见却悠悠一嘆,道:「长卿大侠,你别装了,你偏心得真是,在臭豆腐面前装得那么像,就像是——」 她指了指脑袋,轻轻笑了一下。 徐长卿一怔,随即垂下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雪见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她不隐瞒,「我是凭藉我的直觉的,女人的直觉可是很准的——说来有件事情我倒是不确定,最开始我总以为臭豆腐会跟我在一起,直到雷州之后,我才敢确定。」 「可那时候,我并没有跟景天在一起。」徐长卿回忆起,语气平缓。 她就嘲讽地笑了,眼中唇边全是他不明白的沉重与痛苦。 「如果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而不远千里追去,那么那个人一定很重要,而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她摸了摸化作五毒兽的花楹的头,又多嘴一句。 「长卿大侠,你别瞒着臭豆腐了,那个人很固执的,看起来很好说话,总是开朗的,但如果钻起牛角尖,可是要比你还要拉不回来。」 「今后,是你们两个人的道路,我由衷地祝愿与明白。」 徐长卿颔首,目视着唐雪见与花楹的离去,然后转身御剑起行。 他与景天约定好了,三日内回去。 他飞到天空上时,忽然就遥遥地朝渝州城看了一眼,如此繁华,就像是他与景天遇见的那一天一样。 第119页 其实,他的记忆已经在逐渐復甦了。 不过,她说得对,两个人的未来,无论是何种的隐瞒,都是危险。 然后,建言载着归人从天际滑过。 像一颗流星,从夜空划过,既定的轨迹,却总归有些不一样。 未来,不一样。 ——第七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原定的结局就是这里啦!接下来还有两卷,争取早点写完咔咔咔。 在本文中其实有两个景天跟两个徐长卿,所以……啦啦啦,原来还想了另一个结局,后来算了,这样了。 还有什么没解释清楚的,留言给我吧,二十万了,真没想到啊! 关于紫萱跟锁妖塔的事情,就是仙三外传的剧情啦,曾经顺眼瞄到的咳咳。 ☆、之井 予你韶光,予你不思量,因你在身旁。 「由之井,即可到达神界,然而之井为当世最强者重楼所守护,几乎无人可通过。」 清微那老头儿说起之井时,摸着鬍子,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当时,景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看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进不去?!」 等到船到了这之井,只看见一片茂林中,巨大的山中一道宽大的间隙,露出浓厚的黑暗来。 他走过去,结果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所挡住,不由得暗骂出声。 忽然,从天际飞来一群乌鸦,忽然,又迟迟到来一人。 那人白衣如旧,却稍稍不同以往蜀山道服般纯白,一节青绳捆住腰间长衣,衣襟亦是青色,越发衬得那衣白如雪;刻板的捆发样式,露出光洁而饱满的前庭,亦是那剑眉星目,在迟来的光线下美好得令人心悸。 「白豆腐。」 景天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人的身份,脸上也是瞬间变得喜悦起来,若春日下群芳颤颤,若夏日里百声齐鸣,如此开怀,当浮人生一大白也! 「景天。」 他回答也高兴以及惯常的温柔,收好建言剑,就快步到了他身边。 奇怪的是,三日而来的风尘僕僕却没有令他脸上夹杂尘与沧桑,仿佛他洗漱完毕才过来一样;衣服也换了一件。 徐长卿已然察觉到他的疑惑,便浅笑着开口:「虽说要风雨兼程,但中途还是落了地,就顺手换了件衣服。」 说此,他眼中忽然一凝,嘴上一顿,端的是君子如玉,道士仙姿。 「景天,我没有失诺。」 那几个字缠绵于舌尖,前奏已是令听者面红耳赤,余音更是让他摸着那一串红绳,不知该如何说为好。 天幕上,一缕云漂浮,滑过太阳的尾巴,继续游动;白日下,两人在茂茂不解的目光跟龙葵生无可恋的表情中,继续僵持着,不过,以肉眼可见,那气氛是越来越浓烈……如酿酒,越酿越纯,几乎要醉了人,连脸上也带了绯红之色。 最终,景天——不,茂茂非常没眼力地问白豆腐:「长卿大侠!你终于回来啦!老大这些天都在想你,我亲眼所见,连饭也——哎哟!老大,你干嘛打我?」 茂茂泪眼欲哭地看着自己老大,他耸了耸肩,面色正常了。 「蠢茂茂,不要说啦!」他说了,就瞥了白豆腐一眼,后者双手垂着,目光清澈,白衣飘飘,一点也没有刚才说那种话的自觉,哼! 黑芝麻陷子的白豆腐! 看我之后不拳打你腰窝子,脚踢你命根子,头砸你白脖子!呸呸呸,算了,算了,日后有得好算帐的! 「对了,白——徐手下,现在我还是你主子,所以暂时就不叫你白豆腐了。就算我们俩是一对儿也不行!」 龙葵:…… 徐长卿:…… 虽然不知道景天心中又想出了什么报復他的法子,不过当务之急却是——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到这通往之井的入口上,细看之下,似乎就是普通的一个小小入口,难道就不怕常人误入吗?他疑惑着,向前走了……半步,便被景天和茂茂拉住了。 「唉唉唉,徐手下,过不去的,我刚才试过了,根本过不去!」 「对啊,对啊,我刚才还在旁边爬了山壁,结果也过不去!」茂茂单纯地说,然后又被自己老大打了一下。 「茂茂!我不是说了,不准随便尝试吗?!」 「啊?啊!哦,我知道了,老大。」 茂茂对了对小手指,相当委屈。 景天也很委屈,这可是之井,两界交接的地方,万一茂茂出了什么大事,不幸身亡了,他怎么跟丁伯交代?!而且,爬山壁,万一摔下来,他跟龙葵两人肯定接不住茂茂那巨重的身体!妹妹受伤了怎么办(龙葵:???)! 「对啊,茂山大哥,你刚才不应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龙葵也劝道,徐长卿倒是没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这诡异的洞口上。 怎么进去?为什么那些乌鸦能进去? 正在这时候,忽然来了一群五彩缤纷的蝴蝶,眨了眨眼,也进去了,不过那一霎那,洞口处闪现出一阵波动。看其高度,恐怕爬山壁这办法的确行不通,应该是要找到正确的通过方法。师傅曾经告诉过他,人世间不存在无解的阵法,只有找不到的线索而已。 所以,乌鸦,蝴蝶,飞行……这其中有何种联繫? 第120页 「要不我试试御剑可以进去不?」 景天忽然就提议道,茂茂什么也没想,鼓手拍掌十分贊同老大的意见。 「没那么简单。」 龙葵如是说道,便是立刻变红,弓出,箭射,却是在接触洞口的一瞬间,弹开,碎开。 「不行。」 张扬的红葵轻蔑地说道,然后挥手将弓收回。 景天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如果说飞行不是通过洞口的条件,那么什么才是——这是之井,神界与魔界相互交联的地方,通过的绝对不止是这些飞禽,还有魔;而魔与这些……乌鸦,蝴蝶有什么共同之处? 深思着,深思着,他便将目光投射到白豆腐身上,他笔直得站在那里,如同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宝剑。要说魔与人的区别,他只知道那红毛头上有角……但是它们却没有。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翅膀? 想及此,景天便沖白豆腐问道:「徐手下,你说魔与人的区别除了头上有角之外,还有什么?」 「……魔族吗?我不曾见过太多魔,唯一有所接触的大概也就魔尊重楼与溪风了,不知你是否记得,溪风到来之时,背上展开一对翅膀,其余的倒是跟人类似。」 「原来如此!」 红葵转了转眼珠子,也没想到这个曾被自己认为很笨的傻哥哥现在也成为了可堪重任之人,她心中一笑,眨眼间就把身体还给了蓝葵。 倘若有这么一天,她离开也能放心下来了。 徐长卿见景天说出那句话,自己脑子一转,也想出了答案。忽然,他无意间掠过茂茂,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慢慢朝茂茂走过去,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下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一样的东西(形似微型电风扇)拿出。 「此物名为旋风器。之后,我们在之井之前,恐怕要先路过魔界,此物极易发动,可助你防范魔族攻击。」 「啊?!长卿大侠不是给了我一个——」 「茂茂,这东西又不能拿来御敌,你就收着吧!白、白豆腐,你赶紧给茂茂说一下用法,等会儿哪群鸟路过了,我跟龙葵去扒了他们的羽毛,做成翅膀试试。」 景天毫不留情地把茂茂脑袋短路的话给截了,照他而言,当务之急是进之井,其余事情说了就干,哪里来得那么多话。 茂茂也知道这是件好事,就挠了挠头,高兴地接过了白豆腐给他的旋风器。 而徐长卿转过身,并未先给茂茂讲解,而是沖他微微一笑。 见鬼了! 这白豆腐最近越来越喜欢笑了,还笑得那么招人!不知道茂茂跟妹妹会哭诉自己的眼睛瞎了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却很诚实地又红了一片的景天转了身,不跟白豆腐说什么了。 他跑去龙葵的身旁,等待。 「哥哥,我很高兴,你此生过得快乐。」 蓝衣的龙葵笑得极度温柔,眼底心上全是开心的意思,真是他的好妹妹。 景天「恩」了一声,半点自觉也没有就搭上自己妹妹的肩膀,「抱怨」:「我也很高兴今生也能与妹妹再会。不过,妹妹你有句话说错了(总共只说了一句话的龙葵:???),我呢,以前其实过得挺不如意的,爹娘早逝,偌大的家业被唐家堡吞併,好不容易在成年后能拿回来,结果被自己犯了个错,没了。」 「哥哥,回去后我叫小红教训一下那个赵文昌!」 龙葵颇有作为一家人的自觉,惹得景天一下子就笑出来,摸了摸她的头,十分阳光。 「都过去了,又不是赵吸血鬼一个人造成的!也许,是我前半生的不幸,如今才能幸运地遇见你们吧——遇见……」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豆腐,那眼神眷恋,像穿透了树叶的光,落在地面上,如此温暖,却又不那么灼热,烫了彼此。 龙葵看着,悄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红葵:啧啧,我是真的没眼看了。 蓝葵:那你是因为这件事要离开吗? 红葵:……不,龙葵,你还记得我是为何而出现吗? 蓝葵:因为……要保护自己吗? 红葵:是啊,你已经足够强大了,足够能保护自己了,而且你的身边还有哥哥,还有很多人可以保护你——我是时候离开了。 ——但,我希望你留下。 ——保护,不仅仅是保护而已。 「啊啊啊,有一群乌鸦来了!妹妹!快上!」 景天忽然高声喊道,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将手放下,微笑起来,前去捕鸟。 这世上的故事会有很多种结局,我总希望,最终是一个圆满而美好的结局,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突然发现可以打一架唉,好久没写打斗了,手痒痒咔咔咔 突然发现自己双葵一直没有后续,咳咳,其实没啥子悬念了,尽快更完吧。 下章预告:魔尊为何而身影萧索? ☆、再逢重楼 当景天挥动着足以遮蔽他手臂与上身的翅膀跑到徐长卿面前时,茂茂明显看到长卿大侠脸上的纠结与茫然神色。 说句老实话,茂茂觉得老大是不是扒了太多乌鸦的毛了,搞得旁边的小树林都发出不愉快的沙沙响声。 「白豆腐,你看,这就是我跟妹妹一起做的翅膀,怎么样!」 第121页 他还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无缝隙展现那一对巨大巨大的翅膀,漆黑无比。 「长卿觉得……」徐长卿斟酌着词语,还把好久不用的代称说出来了,看来的确是很吃惊了,但下一秒又毫不眨眼地说道,「我觉得,尚可。」 「白豆腐,好眼光,不愧是我这英俊潇洒的景大侠的好伴侣!」 景天立刻脸上开了花,用翅膀下的手拍了拍他肩膀;虽然不可避免翅膀也扇了过来,但他稍微偏头,躲开了那飞舞的羽毛。 另一边,茂茂很老实地在红葵的强硬吩咐下套上了那对胖翅膀,据说为了符合他的体重,还特意加了比其他翅膀多一半分量的羽毛。体宽身圆的茂茂当然是轻松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最后,徐长卿才套上了翅膀,四个人两把剑,眨眼间冲进了洞口深处,而毫无阻拦。 「看到没!白豆腐,我是不是很厉害!」 迎着狂风,景天对身后的白豆腐说道。白豆腐微微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冲着他耳朵唿吸,「嗯」了一声。至于为何是白豆腐在后,那是因为在出发前,景天别别扭扭地说徐手下连续御剑多日肯定累了,所以换他来,而又变为一身红衣的龙葵负责茂茂这个庞然大物。 红葵:…… 而白豆腐看着他坚定的双眸,最终拗不过他那突然生出的倔脾气,松了口。 茂茂自然是举了双手贊同,而他上了剑之后就跟红葵礼貌地保持距离,倒是令她刮目相看(主要是没大吼大叫)。 中途亦是没什么大碍,景天顶着狂风看路,也没去想什么翅膀不翅膀的事情,刚才说出的话也得了白豆腐诚意十足的贊同,就是耳根子痒了点。 脸上红了点。 见鬼了!这个白豆腐真是越来越跟清微老道儿学了,忒厚脸皮了! 此刻,远在蜀山的清微:哈欠!又是哪位在思念老朽呢? 旁边的元神:……师兄,专心下棋,别以为你快赢了就不会输了!(因为快输了脸蛋儿又红了) 清微点点头,道:唉,师弟,你总是如此——将军! 元神:…… 风,渐渐弱了下来,尽头不是何物,是一处类似于口子的地方,看样子是岩石凭空架起了一个圆形,看起来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之井。 此处四周荒凉无生机,尽是些遍地岩石与滔天黄沙,可见之贫瘠。 徐长卿环视片刻,便道:「此处为魔界,魔气深重,不可久留。倘若前面真为之井,那么要尽快通过。」 「啊,这是魔界?」茂茂非常吃惊,「没想到魔界环境这么糟糕啊,怪不得魔尊出现的时候都不好好穿衣服。」 「……茂茂,这跟穿衣服有关系吗?」 景天抽搐嘴角,十分无语。 白豆腐却笑着,回答:「茂山兄弟此言,的确有几分道理,魔界土地贫瘠,少生植被。不过,重楼既然贵为魔尊,自然能得一方供奉,又是当时唯一的可自由出于六界无人可阻拦的魔,区区衣物不在话下,应当是为何——魔族,总是窥探人间或神界的原因吧。」 「对对对,长卿大侠说得对!哎呀!老大你怎么又打我了?」 茂茂摸了摸自己头上又起来的包,表情无限悲伤。 他摸了摸自己的拳头,没好气地说:「少说废话!」 「哦。」 徐长卿上前几步路,欲要探查那一方岩圈为何物。忽然,四周狂风咋起,转瞬间,接连几道身影出现在乱岩石身旁,看来竟然有数百之众,皆身披黑衣,背上巨大光滑黑色翅膀,眼神兇狠。 听一黑衣喊道:「尊上有令,靠近之井者杀无赦!」 原来是魔,且是守卫之井的魔尊重楼座下之魔。 徐长卿眉头稍皱,忽然听得茂茂一中气十足的回喊声,回音连连,好一个大嗓门。 「诸位魔手下!请听我一言,你们的老大是我老大的朋友!莫要打斗!」 景天一时警惕,未曾想起这一遭,被茂茂吼来,便是嘴角一抽,心里想那红毛神出鬼没,好心办坏事,反倒是成了朋友。不过,他的的确确在安溪跟红毛说自己跟他是朋友,也不知道这震得住那些魔手下不? 显然,不能。 一魔阴沉沉地说道:「魔尊未在,吾辈皆是人类,况且魔尊大人以武为友,诸位若真为魔尊大人之友,怕是有几斤几两,俺先来站!」 说罢,便是一马当先,一身黑雾包裹全身袭来,攻击的正是当头的白豆腐! 见此,白豆腐不慌不急,瞬间,建言翻起在手,脚上半撤步,身前横挡,见此来势汹汹毫不留情,且留有后招,上步,又是一剑,凌厉噼去。在未恢復前世记忆前,他的能力恐怕是真不如紫萱,但之后封印解除,能力跃上,便是比从前强了不止一倍;此招仅五分力道,就逼迫来魔连连退后,不敌,心下真佩服。 「倒是有几分实力,今日魔尊正好在殿中,俺将前去询问魔尊大人此事真假,而魔族善武,还请诸位于我们一战!」 最后一字未落,群声便起,听得人心神激盪,久久不能平息。 景天便哈哈大笑,回道:「正好,我来试试我长进多少!」 那魔既得回应,跪地片刻,便如黑雾消失不见,接着,便是群魔乱舞,天地变色。 「哥哥真是乱来。」红葵娇媚地说着,手上已是将长弓架起,一道道箭射去,虽然不取魔之首级,却几乎全中,攻势大乱。 第122页 就连看似最为薄弱的茂茂,在拥有了白豆腐给的旋风器之后,来一个就吹一个,吹得头髮飘飘,傻乎乎地笑。 至于卿景二人,皆执剑。一人建言所过之处,黑雾中「哎哟」一声便散开;一个魔剑在手,另外几月而来的练剑经验与实战使得他在群魔的攻击中如鱼得水,在迟迟到来的魔尊重楼眼中再现了当年飞蓬的模样。 那一身银白盔甲,笔直地站立在南天门,一把镇妖剑,一双凌厉之眸,只消一眼便令群魔胆颤,唯他如遇知己般大笑起来。 「你就是神界第一人,飞蓬?你把剑,我要了。」 「擅闯我神界者,杀无赦!」 他哼了一声,看得出他眼中闪现的渴望,就如他一般,渴望着天地间能匹敌自己的对手,那寂寞的滋味是如此难耐,他们二人恐怕是深知。 下一刻,身穿银白盔甲的神将又再度开口,似满天神佛般毫无感情地道:「报上名来!」 分明眼中笑意闪过,脚下步履似乎要向前一动。 「死人是不需要记住我的名字的!」 他张狂扬起一笑,展开身后漆黑翅膀,与他畅快一战。 可惜,飞蓬已经不在了。 重楼有些感嘆地闭了眼,恍惚间又闪过了一角紫衣,停滞在天地间,如一云而已。 「喂喂!红毛!你总算是来了!」 他转世的少年高兴的声音叫醒了陷入沉思中的重楼。他如常不屑地哼了一声,瞬间落地,向后一挥手,暂停了群魔的进攻,接着,群魔自发消失了,只剩下他一魔,虽然独自,却好似千军万马般令人不觉战慄。 魔尊重楼,当名副其实也。 「吾的属下告知我有个人冒充吾之友,吾便想到是你了,景天。」 「的确,红毛,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成为你友人居然有用!」 景天凉凉地感慨道。 接着,他侧眼看了看白豆腐,正擦拭着建言,收了起来,察觉到他的目光,便点头意示他继续。 重楼也看到这腻腻歪歪的一幕,不知何种复杂感受地将手背在身后,却显得身影有些萧索。 「吾也是意外身为飞蓬的转世却栽在了情字之上,罢了,多说无益,你们是要通过之井,对吧!」 明明是问句,却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好一个魔尊,唯我独尊,单凭武力便可笑傲三界,真不知羡煞了多少神将神仙。 景天摸了摸鼻子,点头,又说。 「听清微老头儿说红毛你是之井的镇守者,那你知道怎么通过此井??」 「师尊未曾来过此,据说魔尊镇守此地千年之久,无一人通过,也不曾有过记载。」 白豆腐补充了一步,令重楼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扫视了四人,语气还是那般倨傲。 「当然,吾既然镇守之井,又岂能令人通过?吾看来,此四人中,你与这道士通过此井无妨,但这位胖兄弟跟你妹妹恐怕是过不去了。」 「啊?!」这是茂茂。 「当真?我记得曾经有老妖怪说过,千年前魔尊大人率领群魔攻上神界,岂不是——」 红葵话音未落,却突然见一小女孩从茂茂背着的行李中跳了出来,红色碎裙羊角辫,端是可爱,笑起却有种奇怪的成熟之感。 她眨了眨眼,说道:「那要看魔尊大人是否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 重楼:……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为重楼鼓掌!啪啪啪!我觉得细心的小天使应该想到了结局是什么了,啦啦啦。没想到我还没到神界就写了两章了,额…… ☆、天帝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红毛跟丁小琳对视几眼,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居然真的把他们都送上了神界。 丁小琳第一句很正常,介绍自己,第二句像是藏了点暗语,只有红毛一个人知道——忽然就眉间一动,怅然。 「原来如此。」 便是转眼盯住了景天,缓缓点了点头。 景天等人:??? 「魔尊大人勿要奇怪,我不过小小一个邪剑仙,现全了七情六慾,后世至多也仅仅一个凡人而已。」 ——魔尊重楼,本就是天底下唯我独尊的存在,在飞蓬还未投胎转世之前,还尚有阻拦;其后,已是天上地下任其去往。因此在看见丁小琳后他的脑中闪过了隔世的画面,沉默着审视这个小女孩。 接着,丁小琳又说了一句:「旧日魔尊恩情,如今也用不着了,还请魔尊大人助我们一臂之力。」 ——旧日? ——今朝……重楼抬头看了片刻天幕,总归是眉间一动,想起了曾经为了故友归来,甚至不惜折煞了自己的实力,即使情爱珍贵,亦非他所趋向。 「原来如此。」 微微惆怅的话语,将过往终结,虽还有余音,却不可避免地淡了。 茂茂站在神界大门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没有恢復过去,也许是刚才的通道让他的脑子搅成了一片浆煳,现在也没有好转。 而景天已经为这神界景象惊嘆了。 「天啊,白豆腐!你看!这里的门!」 他指着那如银元宝般光滑闪耀的神界大门,指着那些一动不动标准站着的神将,瞪大了眼睛。 第123页 然后往下一夸——「恭迎飞蓬将军!」 迅速地把脚收了回来。 连茂茂的小脑壳也被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弄醒了,红葵面无表情地紧握着自己的弓,一言不发。 「这,这……」 此刻的景天就像个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一下子又跳到了白豆腐的身上,抱住了他的肩膀。 「白豆腐,你说说,这些人真的是……活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头,问道,接着就看见白豆腐那张温和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是的。」 连眼中也溢满了如星光般的笑意。 「喔。」被美颜沖昏了大脑的景天,讪讪地放下了自己的手,似乎想要去捂住自己的脸,不让愈发薄弱的脸皮再度染上胭脂一样的红,却在下一刻被这个道士抓住了手。 「景天,我想天帝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了,所以,走吧。」 「对啊,对啊,老大,我也觉得!神仙不是都会预知很多很多的事情吗?我也觉得天帝一定知道我们来了,所以这么多人来迎接我们呢!」 茂茂呆萌地讲,小眼睛睁开,似乎在幻想着什么,却被旁边的红葵哼了一声,打破。 「神界,果然不是凡人到来的地方。」 她的语气有些虚弱,眨眼间褪去了绯红,重现那纯洁的蓝,以及小鹿一般令人怜惜的眼眸。 「哥哥,茂茂,徐大哥,我们这是到神界?」 「对对!我们快去找天帝!」 然后又抬脚往前一步。 ——「恭迎飞蓬将军!」 「……」也许,这是神界某种欢迎人的方式?他知道自己的前世是那个叫飞蓬的神将,跟重楼有几分关系,至于这么厉害,他还真是——想要扬起自己的鼻子,自信自豪地往前走。 回去渝州,一定要告诉丁伯何必平小虎子等等,我可是个大将军! 想罢,他没挣开白豆腐的手,往前走。 而那一道道「恭迎飞蓬将军」接连响起,就像夜晚间那一条连绵不断的银河,闪耀着,又像是偶然间他夜晚躺在屋顶看见的渝州城,灯灭灯亮。 他的脑子似乎真的闪过曾经有个人,身披银白盔甲,面无波澜,镇定地走过这些神将。 他独自一人,身影寂寥得像一棵生长在悬崖上的松,尽管足够坚韧,却离深渊咫尺之距。 那是飞蓬。 他忽然就知道了。 便是立刻偏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 两个人,走在一起,成双成对,天赐良缘,如此欢悦。 那是飞蓬所不能理解的感情,只有凡人景天才能得到的珍贵之物。 「飞蓬将军。」 神将队伍的最后,鬍子花白长满了下巴的老人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比清微更加平易近人。 「我不是飞蓬。」站在白衣道士身旁的少年郎笑嘻嘻地说道,他抱拳,好似戒备,警惕。接下来的话却简单到有些固执,「我是景天,渝州城永安当的一个小伙计,一个英俊潇洒的大侠,蜀山道士徐长卿的恋人,这位神仙爷爷,你该叫我景天。」 「景天。」 老人从善如流地更改着,疑惑闪过深夜,落在白日里。 「老君乃太白真君,是奉了天帝的命令来接你们去殿前面见天帝。」 他弯腰,朝景天行了个礼,对于其余的一字不提,让景天满腹好奇,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却转了身。 「请跟随老君前去殿前吧。」 就一挥袖,等待他们跟来。 景天一行人毕竟还是要找天帝,于是乖乖地跟着走。 走着,走着,景天就凑近了白豆腐,咬耳朵。 「白豆腐,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景天,你是多想了。」 他也不偏头,压下自己对耳畔柔软之物的幻念,语调平缓。而景天「啊」了一声,调整了距离,有点远,徐长卿便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咒,细心留意下文。 「我刚才想起了作为飞蓬时的自己,跟龙阳有点像,反而跟这一世真的是南辕北辙,难怪红毛一来就失望得走了。」 你很伤心吗?徐长卿似嘆息一声,接着就紧紧包裹了靠近他的手。 即使只是从重楼的口中得知了飞蓬,其他的知道得很少,但刚才的一幕就已经知道对方定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龙阳,一国储君,自小担负了太多,最后为国战死沙场。 而景天呢? 「白豆腐,如果你知道了飞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我呢,一个小人物,没做什么大事,没什么志向,甚至贪财自私自利,我……」 他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扔不掉。 忽然就沉浸在被自己牛角尖被构建出来的悲伤世界里的景天,没注意到身旁人那深邃入心的注视,就像那只手一样温热,不冷也不太烫,刚刚好。 「是你。」 徐长卿说,他的睫毛扇了扇,用另一只手瞧了一下他的额头。 「白豆腐认识的是景天,而已。」 先来后到也不算,情有独钟也不算,那就算了,徐长卿遇见的是景天。 这句话,将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唇边反射出漫天光彩来,顿时,天地失色,仙境也只若尘埃。 「哥哥,在跟徐大哥纠结什么?」 第124页 「嘘嘘,龙葵妹妹,这是丁伯说的,那啥,打情骂俏!」 开了不对劲的窍的茂茂自作聪明此压低声音跟龙葵说,后者懵懂地点头,其实心思不在这上面。 转瞬间,前面的老大回头就白了自己的小弟一眼。 「茂茂,小声!」 如果茂茂能够像何必平一样,他肯定会开口说老大居然见色忘友,忘记与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此珍贵的感情。 不过,茂茂只是——「恩恩,老大,我明白了!」 路途继续。 凌霄殿前,一位老者带着一白衣道士,一少年郎,一俏丽少女与一壮硕兄弟,停在了殿前。 四周白云飘飘,看着已有些疲倦,景天便将目光投向了这凌霄殿。 说来,他路过长安之时,也看过那雄伟宫殿,远在天边时也瞥见过那连绵如山脉的长城,此刻看着仙宫,却是另有一番体会。 或许,此处未曾有皇宫般宏伟,也没有高山般令人顿生渺小;只是站在殿前,看着这一座宫殿,心中便涌现了无数的感情。 生、老、病、死、爱、恨、嗔、痴。 人世如蜉蝣般短暂,又如大椿般漫长,眨眼间,便感觉此生将尽。 「诸位,请随我进来。」 太白真君之声纷纷震醒了众人,即使如白豆腐这样的人也在清醒后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但景天却面带笑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那好啊!走!我们去见一见神界的老大!白豆腐,走!」 「等等。」 太白真君叫停,在景天瞬间犀利的目光中不急不缓,难不成修仙的仙家的都是一个调调吗? 「许茂山小兄弟,与龙葵小姑娘,天帝之前算过,只见景天与徐长卿二人,恕我劝二位留步。」 「算?」景天抱住自己的胳膊,咄咄逼人,「太白老儿,我们一起上来,而且你这殿外头全是白云啊空气的,茂茂跟我妹妹在外面一直干站着吗?」 「原是担忧这事,老君便安排二位去一旁的偏殿,准备些糕点茶饮消遣时间。飞蓬将军,可不要为难老君啊!」 这老君虽然慈眉善目,但语气却是不容得人反驳。 景天跟白豆腐用眼神交流一阵,还没弄出个结果,龙葵就主动提出。 「哥哥,我跟茂山大哥去一旁等你们,事情也不急,待你们回来再告诉我们也不迟。」 她浅浅一笑,茂茂也举双手贊同。 「那——那就是这样吧!」 景天大手一挥,转身就跟白豆腐往里面走。 而凌霄殿内,天帝在一众貌美仙女的护路中庄严到来,中年男子的严肃长相,一席浅黄银白之衣,高高在上,面前珠帘清摇摆,沖天之眉,不怒而威。 「天帝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景色描写无能咳咳咳 ☆、是与非 「飞蓬将军,好久不见。」 天帝看见景天时,他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 「天帝老爷,我虽然知道飞蓬是我前世名,但我今生名叫景天,还是叫我景天为好!」 自小父母双亡的景天眼力过人,虽然一半扔了赌场半朵花都捞不出,另一半却让他显然察觉到天帝的好说话。 他显然一怔,似乎透过他的面孔回想起那个神界战神,便是一嘆。 「爱卿为飞蓬,为景天,都无妨,灵魂如一,总归是同一人。」 「是吗?」 世间,即使是树叶,也从未相同,灵魂如一,所经歷种种却不同;天帝听此,视线扫过景天身边的白豆腐,转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天有天之理,人有人之念,朕不求同也。」 「没错。」 徐长卿先点头,他想起前生,应是最有所发言权的。轮迴,本该了无牵挂,可惜一世总是接着一世,故事也就继续。 不经天帝提点,走上这凌霄宝殿时,景天就已经回想起关于飞蓬的那些。天界第一神将,由天地所生,以风为父,以云为母,在重楼之前未尝败绩,亦是步步高升,在诸多嫉妒的仙家眼中得到了天帝所赐宝剑,位列大将军,镇守南天门。 他忽然就想起渝州毒人事件后,他在茂茂和何必平面前绘声绘色地夸大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时,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 而飞蓬就是这样一个大英雄,他只消一眼,就令群仙魔胆颤,镇妖剑在手,天下敌手难寻,一身银白盔甲,只在那里一站,便是一道风景,一个杀神。 「擅闯神界者!」 「杀、无、赦!」 俊美的双眸中满是如冰般寒冷,他的剑下斩尽多少妖魔,也许只有天知道。 而终究,寂寞,无敌的寂寞,吞噬了立在凌云之上的英雄,英雄陌路,坠入凡尘。 他突然记起了姜国才刚成年不久的王子,纵使枭雄,浴血奋战,也不敌千万人的一枪,刺破心脏,血液喷射。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红毛手中脆弱无力的反抗,几乎窒息的痛苦。 身而为人的悲哀。 「景天,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你们来见我?」 天帝忽然问道,他的眉峰蓦然皱起,不知何故,景天觉得天帝其实内心相当痛苦。 毕竟是神仙,他也没像在人间一样,当自己小聪明,仅仅是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第125页 这个结果,天帝早有预料。 他长长一嘆,走近。近来一看才分明知道,天帝的样子就如同一个饱读诗书的中年男子,也许跟前朝的少陵野老一样忧心天下,偶然间他看见——这天帝后面的头髮有些……稀疏。 徐长卿如任何一个修道者一样,对面前的天帝敬重有礼。 「我们不甚明白,还请天帝细说。」 「也罢,景天,我知晓你们来到神界是为了将蜀山五人所化邪念放入天池净化,还有归去。」 听此,景天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事情不仅仅是丁小琳知道,红毛知道,连天帝也知道;也不知道清微老头儿知不知道?不过想来,一者与天道接触,一者为六界独尊,一者天界至尊,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天帝顿了顿,继续:「不过,景天,你可还记得夕瑶?」 「夕……夕、瑶。」 是谁痴痴地念着,那个名字一下子就解开了,飞蓬仅有的温存记忆。 神树下的美丽女子,与唐雪见相似的面孔,却有着天生的忧伤与宁静,好像在她的身旁,就感觉自己的身心就受到了洗涤,变得平和起来。 她在朝着走来的神界战神微笑,背后的树开满了花儿,却夺不走那抹痴念的笑的瞩目。 「你来了,飞蓬。」 夕瑶,神界的三玄女之一,是神树的守护者,是默默关心着飞蓬的仙子,如此安静的存在。 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她的结局。 「她……她怎么了?」 沙哑的声音,不仅让白豆腐一惊,还让景天吃了一惊,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刚才说出那句话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梳着马尾,身穿如雪如银盔甲的青年神将。 而天帝却毫不吃惊,他淡然地望着远处,回答:「夕瑶在飞蓬下凡后,犯了罪,自己领罪,自愿散去魂魄,化为精灵,继续守护着神树。」 那里,也许就是神树所在之地。 「天帝!夕瑶,夕瑶犯了什么事?!」 此刻冲动的少年本该是徐长卿最为熟悉的人,看似爱贪小便宜,吝啬,实际上体贴人意,乐于助人,就算常常自夸自大,却毫无夸大。 徐长卿觉得,在他眼中的恋人,就是如此。 只是,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有些嫉妒,如藤蔓从心中缠绕——即使他总是温柔着,以天下为己任,仍旧还是人类。 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就会毫无缘由地嫉妒。 天帝似乎有所察觉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夕瑶听闻你被贬下凡尘,痛苦自己不能陪伴你身旁,于是暗中用神界神树之果和枝叶来制造出一个婴儿,将自己的容颜赐予她,投入凡尘。」 「……那个婴儿就是唐雪见吗?」 「雪见姑娘……是藉由神木果实所诞生的生灵吗?」 天帝给予了他们肯定的回答,转身就到了大殿正中央的座位上,向后靠去,眉头仍旧紧缩。 「盗窃神树果实之罪,罪无可赦。」 如果不是因为飞蓬的记忆,景天是不知道神树到底有什么用,这就跟每天每个人都要吃饭,却不会去管米饭的来源是哪里,对自己的身体除了饱腹还有什么大用处差不多。 神树,是六界众生之源。 而夕瑶是专门照看神树的神女,无数的岁月,她又岂能不知道神树果实的作用以及自己的职责。 因此,罪加一等。 但那都是作为神的飞蓬的感觉,景天无所谓,他不在意神树,也不知道神界规定。 所以,他说——「天帝,你不觉得就是一颗神树的果子,就把活生生的一个……神给魂飞魄散了,残忍不!」 天帝默然,他还未开口为自己辩解,四周的声音忽然间就大起来了。 那是景天还是飞蓬时就常常听见的声音。 他们会说:「一个莽夫,脑子里只会打架。」 会说:「天帝把这把剑都赐给了他,这下可好,神界还有谁是他的敌手!」 「身为神,居然跟魔私斗,破坏新仙界,简直是罪无可赦!」 「神仙本就不能相恋,可怜夕瑶一片痴心,这个眼瞎的武夫哪里知道!」 那些窃窃私语未曾停过,即使是在他站得最高,锋芒最盛时,亦是不绝于耳。 神仙,也跟人一样,虽然感情寡淡,却还有存在。 他知行动的好处,可是有时候,他也想狠狠地骂出声,就像现在一样—— 「闭嘴!你们这些迂腐神仙!有为神界做过什么好事实事吗?!神界因为谁才安宁,是因为你们吗?!不是!所以——」那眼神扫过来的一瞬间,众神仙看见的是当年笔直站在南天门前的神将,不言,却又压弯了他们的嵴樑,「闭嘴!」 于是,一下子,凌霄殿便静了,静得那手指与扶尺的摩擦清晰,静得那脚步声响在心头。 景天走上去,问那天帝。 「天帝,我觉得你做错了,你不该罚夕瑶。」 天帝亦是直视着他,似有嘆息从他口中滑落。 「天帝,不会犯错。」 他忽然就笑了,解下来自己的头带,指着自己的脑后。 「可是天帝会后悔,他也会后悔,烦恼,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天帝,他做错了。」 景天也笑了。 第126页 他的笑,即使徐长卿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却能完整地勾勒出来,嘴角上扬,眼中恍如有旭日升起,眉峰向内,舒缓。 「那景天很荣幸作为第一个提醒天帝你做错的人,不过,我想,天帝老爷,你应该做的是怎么弥补。」 「没错。」 天帝移开了视线,落在自己靠在扶椅的手上,低吟。 「可是,景天,夕瑶自愿散去魂魄,心中了无牵挂,又从何弥补呢?如果找不到夕瑶的意识,就无法找回夕瑶啊!」 「……」 这真是一个难题,景天抽搐嘴角,感觉天帝就是不停地把锅往别人身上放,自己放了锅,面色无辜。 ——你可是天帝啊! ——天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天帝,微微弯了下,正好让景天看到那里,秃了一块。 于是,他可耻地沉默了。 此刻,就在偏殿喝茶吃糕点的茂茂,龙葵与太白真君,忽然就讨论起来飞蓬的事迹。 作为飞蓬的粉丝太白真君说:「飞蓬啊,那可是神界第一大将,镇守南天门的将军,掌管神界重兵,只是可惜了,因为与魔尊私斗,破坏新仙界而被贬下凡,老君当初可是很看好他的!」 「老大的前世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怪不得那些守门的都要朝老大行礼!」 茂茂喝了口茶,感觉神清气爽。 而龙葵却反驳了茂茂的话,道:「我觉得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厉害,神将飞蓬虽然厉害,但他不正是因此而害了自己吗?可是我觉得哥哥不会,哥哥没有那么强烈的执着。」 茂茂点点头,太白也点头,忽然指着很远处的一棵树说了一句。 「谈及飞蓬将军,就不得不谈到夕瑶了,想当年,飞蓬在外打斗,负了伤就会来到神树找当时的神树守护者夕瑶仙子疗伤,如今……飞蓬被贬,夕瑶散去魂魄,真是天煞了一对好姻缘。」 「啊——老大居然还有老相好,那长卿大侠岂不是很不高兴啦!」 茂茂担忧着自己老大的事情,而一旁的龙葵却笑了,倘若真是一对好姻缘,便不会是这个结果。 只是孽缘,就像当初,如果哥哥能再狠下心,也许姜国不会灭国,也许哥哥也不会死去。 但是,那个人就是如此。 是太阳,是一把剑,照亮大地,斩断黑暗。 他不会沉溺于过往,就像徐长卿一样,失去所有记忆,仍残留着本能的渴望;而且他的记忆是健全的,则更无可能。 「天帝老爷,如果你信任景天,那就让我去唤醒夕瑶!」 少年人拍着自己胸脯,坦荡无比。 身处于高位的神,眼前不曾闪现曾经神将的影子,怅然却不茫然。 「好!此事就交予你,景天!倘若夕瑶真的清醒了,朕便不会计较她过去之事,恢復她的神位,继续,只是——」 「你是否要回来,飞蓬?」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也写得头髮直掉,咳咳咳 我怎么……剧情写起来就不停呢,唉,渴望小天使的评论,充电中—— ☆、神女夕瑶 泪流应是旧人归,雪下梅开几度灰? 「我算了,我是景天嘛,景天的景,景天的天,而且——」他退后几步,然后揽住了白豆腐的肩膀,笑盈盈,活是让人没了脾气,然后一下子就亲在了他的脸旁,「我跟白豆腐约好了,等一切结束后,就回去结婚!」 徐长卿:……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坏蛋的肚子里在酝酿什么样的坏水,但他直觉上支持他的一切,更何况是宣誓主权。 目睹一切的众神仙一言难尽,尤其是从前诋毁那战神的和跟夕瑶往来的仙女们。 就连知道世间因果的天帝,也不觉一愣。 然后低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真是飞蓬,从前可以为了淋漓一战而枉顾自己的使命,转世后也可以为了自己的恋人而无视所有的目光。 也罢,神界既然无事,任由飞蓬在人间游歷,亦非坏事。 他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景天,你就快快去唤醒夕瑶吧,之后太白真君便会带着你们前往天池净化邪物。」 听到这句话,景天简直是喜悦地跳起来,就差少一根尾巴在屁股后面摇啊摇。随即,他满怀喜悦地压着白豆腐一起作了个辑,不知为何,天帝总感觉有点奇怪。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归是放纵了自己曾经最为喜爱的神将离去。 忽然有种孩子大了留不住的感觉怎么办? ——天帝默默地在心中嘆息道。 难受!凉拌! ——被暴击的众神仙一致贊同。 「茂茂,吃得还好吗?」 茂茂,凭藉着小动物的直觉感到危险,连忙把自己附近的糕点吃得一干二净,行动之迅速勐烈让好久都没人作客的太白真君感到由衷的快乐,让蓝葵咋舌。 更是直接让景天选择了以敲一击,作为开端。 「恩恩额……」 茂茂根本没反应过来老大又敲了他一下,沉浸在美食与自己喉咙的悲伤中,不断挣扎。 见此,景天露出几丝慌乱,回头就是看白豆腐,在他沉稳的目光的指挥下,把一杯水端到了茂茂的身前,还拍了拍他的背。 太白真君「啧啧」称奇,说难怪将军下了凡间之后半点都没悔改,人间真好玩! 第127页 龙葵:……原来那个笑眯眯深奥难测的老头呢? 茂茂回过神来,就马上跟太白志同道合地谈起了人间的美食,并且大声称赞这里的糕点简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太白:「感动!老君我几百年没人作客,糕点几百年前做好了,可惜没人来吃!许小兄弟,你若是喜欢,我便将剩下的赠你!」 「真的!」星星眼的茂茂,貌似根本没注意到几百年的问题。 「真的!」 一老一胖紧紧抓住了双手,感情看起来十分深厚。 然而——「算了。」茂茂一下子就以不符合一个胖子灵活的身手推到了自己老大身后。 「太白真君,几百年的糕点还是算了。」 景天:……茂茂,原来你听到了啊! 太白也不沮丧,眨眼间跟川剧变脸一样,又成了那个笑眯眯的引路人。 「天帝刚才传音给我,飞蓬将军是要去唤醒夕瑶仙子,此番还是老君引路,并且老君认为另外二位还是继续留下来吧。」 「夕……夕瑶?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呀!那不是……」龙葵立马就拍了跟众人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茂茂,让他吞下后语。 她转身,微笑着,告知哥哥:「哥哥,你跟徐大哥去吧,我与许大哥的确不适合。」 「恩恩。」 景天白了一眼又成没意见的茂茂,微微偏头,跟白豆腐传音。 「白豆腐,这样这样,是吗?」 白豆腐浅笑着,没有反对,也没有贊同,牵起他的手,附耳说道:「走吧。」 既然是他们的缘,就该他们斩断。 太白真君带着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块开满了鲜花,长满了绿草以及到处飞扬着闪亮萤光的草原,在草原的前方,一株直插大地耸入云间开满了洁白无瑕的花儿的大树赫然出现在眼前。 但是,太白真君说,夕瑶的魂魄是化为了这些小精灵——那些闪着萤光的小点。 说不出来的悲伤蔓延在他的心头,几乎要将他的神志吞噬,还好,白豆腐紧握住他的手,那温度炽热,将那些诡异的情绪给燃烧。 那个看似感情淡薄,只在乎战斗的神将,其实也是一个柔软的神,在心底还是给他的友人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位置。 「将军,既如此,太白先行退下了。」 老者摸着自己的长白鬍子,微笑着消失,转眼间,此方天地只剩下了他俩。 毫无感觉,也无神志的精灵飞舞着,不曾好奇与从前自己心心所念的神将面貌全然无二的少年,也不再拥有那些辗转反侧的情绪折磨自己的心。 「夕瑶,我回来了!」 他的转世尝试唿唤着,比平时的声音更加低沉成熟,然而,她化作的精灵仍旧不知疲倦地飘着,像浮尘,归处既是来处,落在何方哪里便是安身之所。 接着,他又喊了几次,尽力地模仿记忆中穿着银白盔甲、气度不凡的神将的样子,让静静等待着的白豆腐大开眼界。 风是静的,这里没有水,也没有流动的水,花儿摇摇地在草上点着头,仿佛在朝某人颔首。这里,开满了鲜花,是与凌霄殿不同的美,自然,是自然的鬼斧神工。精灵们在花间飞舞着,眼中只看到那光点,从此株飘向另一株,沿途洒下光辉,是那么地闪耀而又令人悲伤。 景天终究是喊累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垂下了眼。 为何,夕瑶还是没有出现呢?记忆中的神女温婉地笑着,投向他的目光是那么地依恋,又是那么地充满爱意。飞蓬看不出来,景天却看得分明,那么,她为何不肯出现? 他慢慢地蹲下来,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看着眼前的花儿,忽然就想摘下一朵,来一片片地算出某种可能。 徐长卿收回自己审视这一片天地的目光,也缓缓蹲在了他的身旁。 他就问:「白豆腐,你说什么才能让夕瑶的神志恢復过来呢?喜欢的人唿唤不行,还能有什么呢?」 徐长卿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安溪那天,看见身旁之人与那魔痛饮的场面,心中涌起的波澜。 人是会嫉妒的,那么神呢? 白衣的道士,突然扳过来还疑惑着的少年郎的脸庞,重重地将唇覆盖,乘着吃惊那一瞬张开的缝隙,进入。 这只是一个吻而已。 景天颤动了睫毛,眼中脸上露出红晕。 他们倒在了草地上,将彼此的手紧握住,同时加深了这个吻。 这不仅仅是一个吻而已。 徐长卿吸吮着他的下唇,将舌挤进那狭小的空间,将还未反应过来而呆滞的他的舌拖进那无边的慾海中,像蛇一样地缠绕着,共同飞舞着,压进那最深处,交织着那一片蜜色。 他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指腹摩擦着那一片柔软,宛如白玉般上好的触感,让他的进攻愈发勐烈。 身下之人亦是不甘示弱,将手穿过他的髮丝,抵住了他的后脑,反应过来的舌也开始了回击。 眼,总归还是闭上了。 在黑暗中感受着那一方的存在,将彼此拖进自己编织的无尽的爱与欲之中。 到底还是白豆腐经验丰富,摁住他的下巴,深深地捲去他口中的津液,结束了这个吻。 四周的草地被他们压断,而花儿却开得更加艷丽,就如景天眉间那点红,像是春日里的桃花灼灼。 第128页 在他们亲吻的中途,漫天的精灵就化为了一纯白神女。她安静地看着,眉目如旧,风姿绰约,自有脱俗气质。 而那吻结束后,他们也终于看见了她——夕瑶。 「夕瑶?」 景天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见他注视的神女看着他俩露出一个相当寂寞的神情,又在眨眼间变得平和,如他们在殿前看见的任何一位神仙一样。她眉间的白珠随着她的行走轻轻摇曳,一点一点,显得她比唐大小姐截然不同的安静与美丽。 「是我,飞蓬……不,你不是飞蓬,你是飞蓬的转世。」 她苦笑起来,在白豆腐的退让下靠近了景天,凝视着他的面孔,似喜似悲。 景天知道,夕瑶是多想看见飞蓬,比那红毛还要多绝对不少,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世人。 他露出一个飞蓬决不会露出的灿烂的笑容,点头:「夕瑶,我叫景天……」 「真是一个好名字。」 夕瑶笑将起来,大家闺秀那种矜持的笑容,跟某位八婆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啊! 对了,景天忽然想起来八婆临走之前托他要问的事情,之前在凌霄殿得知她是由神树所诞生的生灵,恐怕最了解的应当是面前的夕瑶吧! 于是,他就问:「夕瑶仙子,你是不是有个长得很像的特别凶的……」 「她还好吗?」 夕瑶翻手,顿时一面水镜出现在空中,展现出来的画面当是昔日的情景。 「我本是想圆了我的一个梦而已。」她淡然,目光扫过一旁的徐长卿,眼眸又在一剎间垂下,接下来的话,也有些苦涩起来,「在飞蓬你走后,我独自守护神树,真是……寂寞。」 神,总是寂寞的。 太白真君几百年没友人拜访,曾经的飞蓬独自镇守南天门许久,而夕瑶更是守护了神树上万年。 寂寞,是藏在每一个生灵的心灵深处的。 人容易寂寞,是因为七情六慾,而神不容易寂寞,因为它的感情已然趋近于零。 但趋近于零,却永远都不是零。 所以,夕瑶感到寂寞。 她私自摘了一颗神树果实,以神树枝条为身,果实为灵,己面为容,暗中投入人间,希望能代替她陪伴在转世的飞蓬身边,如果……能在一起……终究是奢望。 她还将曾经飞蓬赠予她的玉佩一分为二,一个在那女婴的身旁,一个在多年后又投入人间,被他捡到。 「玉佩?」 那场流星雨之后,捡到的玉佩,景天还记得清清楚楚,而更清楚的,是之后白豆腐环抱他那一刻——忽然就跳动不已的心脏。 夕瑶点头,将水镜散了,说:「如此便很好,我最初的想法也只是让飞蓬你不再寂寞。」 她伸出手,似乎要拂过他的脸庞,却在接触的那一刻撤下。 只是浅笑地再说:「你告诉那名为唐雪见的孩子吧,好好在人间活着,神树果实既然落地,就是天地万物中的生灵,受到天道的庇护,往后——亦当经歷凡人之轮迴了。」 「好!」 他一口应下,端是说不出的利落,好像也干脆地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一样。 夕瑶垂眸,又不动声色地扫过徐长卿,想起了飞蓬的那位亦敌亦友之魔,转身,扔出来一颗类似于珠子一样的东西。 ——风灵珠。 「再见,景天。」 夕瑶踱步,没有消失,只是走上了那神树旁,如从前万年岁月,今后也守护在其旁。 徐长卿抓住了那颗珠子,与景天对视一眼,便同时抱拳,道谢。 「多谢夕瑶仙子。」 夕瑶拂过久别重逢的神树,靠在树旁,轻轻一嘆。 何其差别却又般配的两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打滚,要收藏,要评论,翻滚中—— ☆、天道哈恰恰 如光,归去。 「老大,夕瑶仙子真的跟唐小姐一样啊?」 茂茂好奇地问道,背着装着邪剑仙的盒子,跟着太白真君。 景天极其敷衍地点头,点头,就是不说一句话。 他忽然对夕瑶起了愧疚之心,大概又是飞蓬的记忆作怪,可是他的的确确感觉到了。 如果不是丁小琳说去天池,他跟白豆腐必须都到场,恐怕他就找个偏僻地儿,坐在那里,扔石头——不知道神界有没有石头可以扔,要不跟那些守门的神将说说话也可以。 白豆腐像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叫茂茂安静,自己靠了过来。 「还在想夕瑶吗?」 「啊哦——没有。」 欲盖弥彰,说完,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虚伪得很,就干笑了一阵,然后谁拂过他的眉眼,轻柔若风。 「等去了天池后,还能在神界暂留一段时日。」 剩下的不必开口,徐长卿本就是这样的人,含蓄,文质彬彬,可真不像个整日里斩妖除魔的道士,倒是背得那道德经熘熘熟。 他面色一顿,忽然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一下子就那么闪耀,令人高兴。 「好!」他伸手,揽过白豆腐的肩膀,吧唧一下子亲在他的脸上,比茂茂刚才吃糕点还要迅速,还要让人大吃一惊。 前面的太白真君跟旁边镇守的天兵都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瞪得如灯笼般大了。 第129页 天池到了。 那是一方纯洁的水,当视线落在那一湖水中时,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大震,神清气爽,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但就像是人间的一方湖,静谧,祥和。 「这就是天池,年轻人,把那要净化之物放进池中吧。」 太白真君揪着自己的鬍子,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究竟把多少自己的鬍子给揪灭了,脸上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令人信服的样子。 徐长卿点了点头,转身,茂茂把行李放下,拿出了那水晶盒子。 不管是什么时候,景天看到这盒子的时候,总觉得暴遣天物,多么漂亮美丽的盒子啊!看起来就是能买个大价钱的东西!清微老头儿是真不知道我穷得家徒四壁了吗?! 当然,现在,该净化了。 徐长卿接过了茂茂郑重递过来的盒子,接着—— 一个小女孩跳了出来——不是丁小琳又是何人。她打了个哈欠,脑后羊角辫随着动作而摇摆,接着又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向那一湖水,说道。 「天池到了啊!」 「没错。」 在到达神界之前,景天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丁小琳的来歷,所以诸人也没多吃惊,除了太白。 他一下子睁开了眯着的眼睛,好奇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孩子是?」 「我就是你们要净化的邪剑仙——的补全体。」 「……」 别说太白真君不信,其实在场的除了景天,别的几个也没真相信。 丁小琳也没有介意这些,自顾自地说:「既然到了这一步,我说过,你们身体灵魂之事,所以景天,你跟道士一起过去,除开盒子扔进去,你们也要走进去。」 「放心啦!」她的目光是看向太白真君的,「天帝既然没有说什么,就是贊同此事的,而且天帝——是要听任天道的。」 「当真?」 徐长卿谨慎地问道。 丁小琳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指了指景天,说「问他」,就不说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茂茂的小脑袋没怎么想明白,而龙葵——却在红葵的说法之下,静静地观察着。 天池的净化总归是要继续的,卿景二人对视一阵,同时走上了通往天池的路,浓雾渐渐在他们身后汇集,渐渐地,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白豆腐,你是不是很疑惑?」 「没有。」 徐长卿抱着盒子,面色如常,余光中看见他困惑的目光,就笑了,解释。 「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吗?当时的异常,我曾经思索过,想必——有什么进入了我的身体。」 「是未来的你。」 景天回答,他点头,眉间微微松开,看来也不是真的毫不在乎。 前往天池的道路并不长,然而他们走来却好似无尽,也许,这是为了让他俩彼此坦白。 「这样,我倒是相信了那女孩是邪剑仙的事情了,除开无法预料的未来,还能有什么能让师傅那样老者变成一个女孩呢?」 「……的确。」 景天沉重地点头,说不清自己得知丁小琳的身份时,内心掀起的狂风巨浪。 一切的因果,从最初开始,还在继续。 两人安静了一阵,又同时开口。 「白豆腐,我想跟你说。」 「景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于是,抬头,视线交错。 看着与初见时已变得不一样的少年,白衣道士撤了一只手,摊开,意识他先说。 景天不退让,目光清澈如山泉水。 「我听丁小琳说自己以后会喜欢上唐雪见,还真是吃惊,你知道吗?就跟知道隔壁老王跟隔壁张寡妇搞在一起一样。不过当听了夕瑶的话,得知那天降玉佩后,忽然就懂了。」 徐长卿并不催促,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深唿吸一口,唿气在白雾中,面容仿佛也在那雾中隐隐绰绰,看不明白,又很快清晰。 「爱可以是意外,也可以是註定。说起这些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话,还真是不习惯。」他活灵活现地装作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样子,眼中含光,「白豆腐,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帮助夕瑶吗?因为我觉得,她也让我们遇见了。」 他缓缓地靠近,那眼眸仿佛眨眼就能触及。 「然后,相爱了。」 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手指微凉,却不知怎地,带了火,顺着血液燃进了他的心脏当中。 听得彼此的心跳声起起伏伏,越来越响亮。 随后,分离。 他们停在那里一刻,背对着,不知彼此脸庞有多绯红,如那夏日般烫灼,又如秋日红叶漫天。 「喂,白豆腐,你还没说你要跟我讲什么呢?」 景天将手靠在自己的脸庞,觉得自己应该烧退了,就「蛮横」地喊道。 徐长卿「恩」了一声,转过来的脸平静如水面,跟个木头差不多。 「什么?」 景天又重述一道,而白豆腐终于是回了神,回答。 「我想告诉你,当初跟紫萱分开之时,我并没有恢復与你相处的记忆。」 唿吸一凝,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他坦然地接受了恋人审视的目光,背嵴挺直得像松树,眼眸深沉如湖底之光。 最终,还是景天败下阵来,有些沮丧地耸了耸肩,问他:「那你为什么要离开紫萱?」 第130页 「因为」,徐长卿也像刚才他那样靠近了他的脸庞,唿吸洒在他的面上,与之纠缠,缠绵悱恻,「我忘了,可我还记得,我的身体也还记得。」 然后,如勐兽般掠夺了一个吻。 事后,景天问徐长卿。 「那现在你是想起了不?」 「慢慢想起来了,还缺了一点。」 白豆腐好像很老实地回答。 「哪点?」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逼问,却见那白雪上梅花绽开,于一山壁尽处转弯见一条隐路。 徐长卿抬起头,遥望远方,唇边带着点不清晰的笑意,道:「我们的将来。」 「……」 然后被某个愤怒的人捏着脸皮子,拉扯了好一阵。 无论是多长的道路,总会有尽头,当初他们迷路在安宁村村外,白豆腐背着醉了的他行走在回村的路上,现在的通往天池的路。 那湖的清水,终究还是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在那边看见时,还以为只是一面湖的大小,走近了才发现,就像是大海一样,绵延着,无尽。 「将盒子放进去。」 他细心地嘱咐着,指挥着半途中就将盒子抢过来非要自己拿着的景天把那水晶盒子放进去。 「然后呢——」少年人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大感不妙,「我们也进去!」 只是眨眼间,少年郎一个勐扑过来,然后齐齐倒进那天池中,好一朵大水花。 从湖中浮起来的白豆腐有些无奈地看着景天将打湿了的头髮完全散开,如一墨汁倾倒入水,晕开一阵山河景色,然后捞起自己的刘海,讪笑着转过来。 他忽然发现,与第一次见面想比,他的模样也有些变化了,五官更加成熟稳重,再也不是那个调皮还时不时蹦出几句惊世骇俗之语的少年郎了;但也未有多大的变化,正如他在天帝面前开口说自己的名字一样。 ——我叫景天,景天的景,景天的天。 「白豆腐,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安静有些久,注视得也有些久,让性子偏为活泼的他有些憋不住了。 「我刚才那样做是不是太……」 「没有,这样很好。」 徐长卿也随之散去了自己的长髮,如瀑布般飞流而下,衬托出那眉眼如画,白衣翩翩,当是绝代风华。在他的恋人还在吃惊着,他趁机靠近,温和地微笑着,点了点那额头。 「但是日后可不要再这样做了。」 眨眼间,又变得严肃起来。 景天觉得,白豆腐还是白豆腐,那块「迂腐」的白豆腐。 然后,他抵住了他的额间,水色绵绵,好似情意潺潺。 「不行,白豆腐,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总要做上几次出格的事情。」 「比如呢?」 「……」景天思考片刻,答,「日后再想。」 而他们未曾看见,在他们的身上有光升起,与水晶盒子里的光越来越黯淡不同,穿透了白雾,飞向了不知何处的世界。 那里,有遗憾,有痛苦,却同样真实与幸福。 丁小琳与红葵同时有所感觉,蓝衣的龙葵转瞬间变为了红衣,与小女孩一样,看向了天边。 「他们走了。」 她说。 ——第八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卷结束了,第九卷……唔。 敬请期待第九卷,反正明天更……只剩下一两章了,露珠躺在太阳底下,要被晒晕了咔! 下一章,结局 ☆、结局 红葵,没有告诉蓝葵,她并不是来自现在的,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何回到了过去。 那一天,龙葵投入火焰之前,硬是压着她不要出来。 ——我想要跟哥哥一起并肩作战,就像曾经我希望的那样。 ——红,抱歉。 ——你不必为我感到抱歉,如果你的愿望如此,那么就去吧。 ——我不会阻拦你。 她本就是剑灵,为人不过眨眼光阴,又岂会那般留恋? 只是,没想到蓝葵再次跳炉后,魂魄更加虚弱,也难以凝结意识。那一日,哥哥拿着魔剑在桥上祭奠之时,询问之声,是她所驱动,佯装回答。 在漫无天日的日子里,千百年的岁月中,与她的相伴成为她唯一的乐趣,可是——为什么到你逝去之时,我才发现,自己最爱的是你? 重见她那一刻,听见那弱弱的声音时,红葵心中是无限的快乐。 今生,我决不想你重蹈覆辙。 ————— 「报!禀告天帝!魔界现任魔尊重楼来犯!」 焦急的神将匆忙而狼狈地从南天门飞过来,直接就摔在了地上,但这消息算是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天帝的面前。 「什么?!诸位爱卿,可有谁请兵出战!」 天帝震怒,环视诸位天兵天将,却无奈地发现一个事实。 魔尊重楼,六界至尊,除了昔日神界第一战将飞蓬之外,无一神仙可匹敌也。 众神仙喏喏,无一站出来。 天帝紧缩眉头,长嘆,道:「感慨我神界,竟然无一者可站出与那魔尊匹敌,实乃我神界之大不幸。」 「陛下,老君有一言。」 太白真君突然站出,勾起天帝兴致,道一句「直说无妨」,便大声说道。 「飞蓬将军转世既在神界,何不将他请来,归还神力,与魔尊一战!」 第131页 「这……」 「这种事情……」 四周虽然略有微词,但不曾有一神仙站出,毕竟在场无一人可与那魔尊匹敌,免得多嘴丢了性命。 仙帝轻轻点头,珠帘微动,觉得此可行。 「善,太白快去请飞蓬将军过来吧!」 「是!不过,陛下,此子名为景天。」 「啰嗦!」 天帝这样说道,却是暗中记下,坐于庭前,等候那无双战神的到来。 卿景二人从天池回来时,茂茂已经将自己走之前从太白那里顺走的糕点吃完了,地上沾了一地的糕点渣子。一见到自己老大,茂茂立刻精神抖擞,伸出自己的胖手,热情地喊「老大」,又喊了「长卿大侠」,真真切切地欢喜,连带着旁边的云儿都变得可爱许多。 景天仗着自己的身高,笑嘻嘻地不带什么力气地给了茂茂一个爆炒栗子。 「好啦!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回渝州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想解决一下夕瑶的事情——刚才他想过了,还有什么比让夕瑶真的见到飞蓬更好呢?这点就需要天帝老儿的配合了,白豆腐也觉得可行,不过觉得天帝可能不会同意,这时候要是出现个什么打架的还需要飞蓬的…… 「景天将军!景天将军!」 说曹操曹操到,景天一看跑过来的太白就知道天帝有事情找他。 回头跟白豆腐眨了个眼,感觉自己非常优秀。 随后,才疑惑地问起太白:「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哦哦。」太白整理了自己的衣着,语气由慌张变得正经,「天帝让我找你。想必,你也知道魔尊重楼吧。」 「知道。」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跟你说景天将军有什么关系吗?」 「有!」太白说。 「是要让景天装作飞蓬去迎战重楼对吗?」 「是。」被徐长卿这样一打岔,太白的语气都弱了一些。 「你是说,天帝想要我装作飞蓬,前去迎战魔尊重楼,打赢了最好,打输了呢?」 景天总结一番,提出了一个明显的疑问。 太白摸着自己的鬍子,相当自信:「天帝会将飞蓬的神力暂时还给你,当初飞蓬将军与魔尊重楼在新仙界打得旗鼓相当,难分胜负,所以,我相信飞蓬将军不会失败。」 「可我是景天。」 他靠近这老头儿,揪了根鬍子,把他疼得五官都变形了,但回答却没有改变。 「无妨,神界也不会只有这一个办法。」 「……」 景天本想拒绝的,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这么——接着,他看到了白豆腐给他的眼神——要他答应这件事情。 是为了夕瑶,达成那件事情。 ——白豆腐,你居然为了夕瑶的事情这么积极,我可是会嫉妒的啊! ——景天,我是为了你。 ——哼,木头徐,不要看我。 「那好吧。」 景天立刻伸手揽过太白的头,跟他嘀咕嘀咕,再了解了一番,就拍手答好。 龙葵未曾去劝阻,是因为心底红葵也相信着,而茂茂从来就觉得自己老大是最厉害的,当初只是大意了! 于是,一行人可喜可贺地又来到了凌霄殿,这次茂茂跟龙葵都进去了。茂茂看到那些神仙神女们吃惊得连五六个鸡腿也塞不满他张开的嘴,龙葵则比较镇定,毕竟她还是个公主,见识过很多,虽然她也很惊奇。 「景天,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天帝看起来不慌不忙,一点也没有别人打到了家门口的自觉。 景天「恩」了一声,说:「天帝,你当真要请我去跟那红毛打?」 「……红毛?魔尊重楼。」天帝完美的庄重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有些愠怒,「是的,既然你是要装成飞蓬,那么——」 他看见了那副银白盔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这神界般纯白之色,如兵器般冰冷而残酷的无垢之色,如身穿这盔甲之人心志般专一之色,银白,如雪如云。景天伸出手,似怀念般触碰这身盔甲,手指一路,不似凡尘般的盔甲真的冰冷,而是如人常年佩戴的玉一样有着温度,肌肤般唿吸的温度。 众神仙看着这副盔甲,也想起了昔日飞蓬将军的风姿,转眼已是千年。 「穿上吧,景天。」 天帝淡然。 「是。」 景天刚说完,那盔甲就活动着,将他包裹住,换上了那身,站在那里,不曾开口时,不正是那赫赫威名的神界第一战神飞蓬吗? 徐长卿有些复杂地看着这样的爱人,但还是在那眨眼的眉间找到了熟悉的影子。 这是景天,景天将军。 而龙葵看着这样的景天,想起了当年自己偷偷藏在栏杆后看到的王兄,何人能匹敌那气势,那样的凶然。 他还未戴上头盔,身后的长髮也不是盘在一起,而是梳成了马尾,墨色的髮丝落在银白盔甲之上,当真是——气度不凡。 「飞蓬啊——飞蓬将军!」 天帝在短暂的念想中,立刻收敛了面色,肃穆起来。 「朕命令你,前往南天门,抵挡魔界魔尊所发起的进攻!」 「是!飞蓬领命!」 景天发觉自己的手就这样动起来,好像他真的成为了飞蓬,那个孤傲而又忠心耿耿的神将。 第132页 他转身,在自己小伙伴与白豆腐相当混乱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南天门。 重楼在等待着飞蓬。 千年前,他得知神界有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千年后,他在新仙界战斗后的伤好,去找到了他的转世——景天。 随意做了些什么,来推动这个人成为飞蓬,再度与他打一场,把曾经的那一场不分胜负的战斗完成,然后去找她。 这一场等待,的确有些长了。 他背着手,独自站在南天门上,底下是自己一众手下与天兵天将战斗的场面,无趣。 忽然,他看见了夕瑶,那个静静站在飞蓬身边的女子,可惜飞蓬跟他一样,从前一直痴迷于武之道,不曾回头去看那些。 现在,他忽然就懂了,夕瑶喜欢飞蓬。 然而,似乎迟了。 他来了。 重楼很轻易地看到那一身银白盔甲,在满是云雾的神界也是独一无二的纯白。于是,他笑了,展开身后黑翅膀,飞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飞蓬。」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深刻的怀念,只是战意熊熊地看着这个亦敌亦友之神。 这一战,会是怎样的结局? 重楼败了。 红毛捂住自己的胸口,以一腿支持在地时,景天忽然就明白了。 还明白了一件事情——魔的血也是红色的。 一滴一滴,落在了洁白无瑕的云层上,染红了。 「我输了。」 重楼这样说,他似乎有些遗憾,却更多是高兴与畅快。 只需要一剑,他的头颅便会落下,而后,魔尊重楼便不在,只是景天毕竟不是飞蓬,不是神界的神仙,他是一个凡人,而重楼是他的朋友。 他将那一剑撤掉了。 然后,伸出手,将重楼拉了起来。 「是的,你输了。」 很久以后,重楼跟景天喝酒的时候,谈起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赢了的,也许是在上去之前,白豆腐敲在他心口上的一个印记,也许是飞蓬与重楼本就胜负难分,而重楼在战前就已经分心了。 经歷了很多的重楼,就说:「可能是爱的力量。」 「爱?」 「爱是伟大的。」 然后,红毛就偏题说起了自己悄悄在某女蜗后人身边的日子,真是一个情场失意人的典型代表。 现在,重楼看着景天,忽然就说道:「景天,你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我会帮助你吗?」 「我记得。」 虽然红毛老是好心办坏事,不过最近进步巨大,可喜可贺! 景天就说:「红毛,你不是已经帮了我吗?」 「但是,这次,你帮了我,而我贵为魔尊,又岂能欠你人情?」 景天,今天也搞不懂魔尊的头脑的构造是什么。 他敷衍地点头,想到了战斗最后那一刻,神女微笑着,从云间离开的一幕,便直接把头盔脱了,这可真重啊!心理上的,感觉自己头上戴了一百个古董一样,折磨。 重楼也不在意景天的态度,他知道很多,也就明白什么是对景天最好的事情。 「我就帮你把红蓝葵分开吧!」 「???」 「什么!」 「天啊!龙葵有两个吗?!」 震惊的人中,只有当事人很平静,蓝葵微微吃惊,但很快就笑了——朝红毛鞠躬。 下一刻,在魔尊的抬手中,龙葵被分为了蓝葵和红葵,相似的面孔,不同的眼眸与衣服,还有截然不同的性格。 她们笑了。 景天也就开心了,随即他拍了拍重楼的胸口,一点也不避讳地说道:「红毛,难得你做了件好事!」 「哼!」 他挥手,走了。 然后,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一众回到了渝州。 回去那天,何必平在门口看着他们回来,就跟丁伯一样落了泪。 原来,他们一去就是两年有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果真名不虚传! 唐雪见也跑过来,对着两个龙葵大唿小叫,然后问他平日里怎么称唿两个龙葵,要不要重新取个名字,但是红葵和善地微笑着说不必。一年后,她嫁到雷州去,他们一行人就去送行,看到这野蛮的大小姐抱着自己的爷爷哭成了泪人,劝了好久才放手。而花楹不知怎么,打算去浪迹天涯,蓝葵也想去,红葵就跟着去了,半年后,蓝葵被红葵带了回来,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 茂茂后来娶了个老婆,只有一个,跟何必平做了连襟,真奇怪为什么一对姐妹分别嫁给了他们两个人。 至于丁小琳,前几年还在永安当住着,后来就不见了,也许是去追她所说的那个人去了。 而重楼,常常来找景天喝酒,自从景天教会了他喝酒后,他就愈发觉得这是个好东西——景天觉得应该是他在紫萱那里受到了无限挫折的原因——为什么景天会知道重楼喜欢上了紫萱?酒嘛。 对了,还有蜀山,蜀山五长老是非常反对卿景二人在一起的,然后看见了丁小琳,沉默了。徐长卿在回去后就搬下了山,跟常交叉交接了一下工作,就利索地跟景天一起住去了,时不时出去除(游)妖(歷)。 再后来,去了不知道何处隐居。 永安当?茂茂继承了永安当,何必平黑着脸帮他打发那些看他老实巴交来骗的人,所以,他俩成为连襟还真不奇怪。 第133页 回到永安当之前,景天曾问徐长卿。 他问:「白豆腐,你真的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徐长卿站在那里,仿佛跨域时空了一般。在他身后,阳光落下,洒下漫天光辉,而他亦是义无反顾,坚定地回答—— 「是的,一辈子。」 此生,与君相爱,无论来世,朝朝暮暮。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我就不废话了,感谢诸位小天使的大力支持,真的。 从2016年秋到2019年春,两年多的时间,中间坑了一年多,去年暑假捡起来,终于写完了。 我还有满腔的废话要说……不说了,不说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