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梅坞哪处寻荷香》 第1页 ================= 书名:[琅琊榜]梅坞哪处寻荷香 作者:顾令仪 文案 你说你是梅长苏,好,那我便把你当成梅长苏。江湖肆意,快意情仇,我就当你是个陌生人。可你为什么要关心我保护我? 你说你是林殊,好,那我便把你当成林殊。青梅竹马,婚约已定,我自当把自己看为林家妇。可你为什么一再推开我? 我不管你是谁,林殊也好,梅长苏也罢!萧风荷此生认定的,只有你! 内容标籤: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原着向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长苏萧风荷 ┃ 配角:琅琊榜众人 ┃ 其它:琅琊榜 ================== 【】 ☆、情定宫宴 六月帝都金陵 今天是英王的女儿清涟郡主的六岁生辰,本来英王只想办一场家宴,可奈不住皇室宗亲至今为止只有清涟郡主一个女儿家。皇帝疼宠,太后怜惜,更不论一直喜欢小孩子的太皇太后对这个玄孙女儿的关爱。于是,一场家宴,便成了宫宴。 英王的生母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儿,在他幼时故去,英王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与纪王和当今皇帝私交甚好,也是当初扶持皇帝上位的功臣。皇帝以示奖励,让他掌管宗人府,当任宗正。是以,英王虽是寄情山水,但在皇室宗亲的地位威望,也是唿声颇高。 后来,他娶了扬洲一位大儒的女儿,先后生下了长子萧慎行,长女萧风荷。当初皇帝弒父杀兄,整个皇室剩下来的皇子也就不过四五个。这后辈中,风荷便是宗室第一个女儿。她出生之时英王妃被滑族之人设计陷害,情况颇为兇险。幸亏王妃幼时好友医术精湛,才保的腹中胎儿。但还是不足月便生产了。 因她生在六月,后院中荷香满园,英王替她取名风荷,取自“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不足月的孩子瘦瘦弱弱,太医一再说她养不大。太皇太后心中疼惜,在她满月之日,便赐她封号清涟,封为郡主。愿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是皇室第一位未成年便有封号的郡主。也许是皇帝为了补偿,也许是为了恩威并施,一张诏书就这么下来了。太皇太后也是希望借着这份尊贵和皇帝的龙气,压着她命,能让她平安长大。 好在之后王妃一顿雷霆手段,将英王府整顿一番,又每日好药伺候,孩子还是活了下来。虽有不足之症,但只要细细调养,有朝一日,定会如正常人一样。 在风荷四岁时,哥哥萧慎行被父亲送到了赤焰大帅林燮手下习武。不想王妃和晋阳长公主一思量,女孩子身子弱,但习武能强身,不需要她能上的战场,但让她有个正常人的身体也是好的。如此,小风荷就和哥哥一起,被英王夫妇打包送进了林帅府邸。 于是,养成(划掉)开始了…… 于是,青(鸡)梅(飞)竹(狗)马(跳)的日子开始了…… —————————————————————————— 英王府 “小荷,穿红色的,红色的好看!”萧慎行指着一件红色石榴裙 “不对,绿色的,绿色的可爱!”林殊扯过一条绿色荷叶裙 “蓝色也不错!”萧景琰嘀咕 “小荷姐姐穿黄色的!”言豫津抱着一条黄色裙子歪在风荷身上 “粉色!”景睿言简意赅 “林小殊,明明我妹妹穿红色的最好看!” “哼,谁夏天穿一身红啊!当然是穿绿色的荷叶裙啦!萧慎行你很笨诶!对不对景琰” “其实我觉得蓝色不错。” “小殊哥哥,行哥哥你们别吵了,我觉得小荷姐姐穿黄色的好看。你说对不对景睿” “我觉得粉色的好看,这是母亲亲手做的呢” “你们两个臭小子闭嘴!”林殊萧慎行异口同声 “红色!” “明明是绿色!” “红色!” “绿色!” “我觉得……蓝色……” 风荷撑着小脑袋看着哥哥弟弟们讨论(划掉)她晚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其实他们真的不用吵啊,因为今天晚上的宫装是太奶奶准备的,她穿的衣服到太奶奶宫里就要换掉的。 “妹妹你说,你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萧慎行直接转火 “小荷也觉得绿色对不对”林殊一脸期待 萧景琰言豫津萧景睿同时看向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风荷处理的手到擒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衣服都很好看,大家眼光真好!” 五人眯眼笑。 “可是你们这么争论,是因为我穿其它眼色衣服不好看吗?”她低下声音,委委屈屈。 “怎么会!”情商从小不在线的萧景琰 “小荷最好看了!”双商常年在线的林殊 “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妹妹”妹控萧慎行 “小荷姐姐最美了”耿直的景睿 “小荷姐姐穿什么都好看”从小嘴甜的言豫津。 风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那我们就按老规矩来,抓阄!抓到哪个穿哪件!” 五人点头。风荷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最后点到的是豫津的黄色襦裙,在安慰了一众小朋友后,风荷小朋友拉着奶娘拿着衣服蹦蹦跳跳的回房打扮了,剩下五人大眼瞪小眼,继续讨论晚上谁的礼物更好。 ———————————————————————— 是夜皇宫 风荷穿着太后特地让人赶制的蝶戏百花宫装端坐在太皇太后的右侧,至于左侧,林殊童鞋仗着太奶奶的喜爱,早就霸坐着了。挤眉弄眼的,把萧慎行气的够呛,他又不能跑上去和他疯闹,只好闷闷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东西。 一番推杯弄盏,皇帝开了口, “今天晚上是小荷的六岁生辰,我们的小寿星有什么愿望啊” 风荷正和静嫔娘娘特地为她准备的长寿面作斗争,听到皇帝问话,感紧放下筷子。她侧头想了想,小女孩儿糯糯的答道,“小荷从四岁生辰就开始许愿要嫁给林殊哥哥啦。” “哈哈哈哈”殿中静默片刻,顿时爆发出一阵闹笑。还是和去年一样的答案,小丫头还想着嫁给林殊。 太皇太后抱着风荷和林殊,笑得满心欢喜 “今年小荷还是这个愿望吗?”祁王笑了一番,逗趣的看着风荷,他是皇帝的长子,平日里和几个小孩子玩的最好。 “奶娘说,一个愿望要是一下子实现不了的话,多许几次就一定可以的。”小孩子认认真真的答道。“况且殊哥哥已经答应我要娶我了呢。”小小的包子脸偏要做大人形状,让在场的人,愈加欢乐。 第2页 “英王,怎么样啊?你家女儿要跟我外甥跑了。”宸妃和英王开玩笑道。 “臣弟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皇妹多多照看了,林燮,以后可不能让你家小殊欺负我乖女儿呀。”英王故作委屈的看向晋阳长公主。一行人又忍不住大笑。 风荷和林殊对了一眼,不知道大人们有什么好笑的。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孩儿,“小殊小荷,你们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就是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像父亲母亲一样。”风荷答道 “嗯,不对,是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没有别人。”林殊纠正“特别是你们几个。”他挑衅的看了一眼萧慎行他们。 宸妃看着林殊无赖形状,笑得瘫在梁帝怀里,惹得皇后看了她好几眼。 “不许!”萧慎行突然出声,“妹妹是我的,林小殊你不许抢。” “对,小荷姐姐不是小殊哥哥一个人的,殊哥哥不能和小荷姐姐成亲,对吧景睿!” “对,小殊哥哥不许和我们抢小荷姐姐。”景睿难得和林殊呛声,小荷姐姐对他们可好了。 “小殊,你这样是不对的,小荷是我们大家的,你不可以这么霸道。要懂得分享。”萧景琰还是一副老夫子做派。 四皇子五皇子也附合,小妹妹太可爱了,林小殊好霸道。 大人们看着这一幕,笑得不能自已。太皇太后也逗他们,“可是,小荷长大了,是一定要嫁人成亲的。” 风荷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小荷要嫁人的”。 “那,那我娶妹妹!”萧慎行急得跑到萧风荷边上,“妹妹妹妹,你不嫁林小殊,我娶你好不好。” “还有我,我也可以娶小荷姐姐”言豫津赶紧表示。 “嗯嗯,我也行!”萧景睿在好友的指示下也表示,还扯了扯萧景琰。 “我也可以,小荷这么好,娶她当妻子,肯定很好!到时候我也不会霸道的不让你们一起玩儿!”萧景琰心里想着大家。 莅阳长公主和言夫人看着自家儿子坑林殊,笑得已经顾不上风姿仪态,一个个趴在自家夫君怀里,这群孩子太可爱了! 林殊看到几个小伙伴都和自己抢人,一把绕过太皇太后,抱住萧风荷,“啪叽”一声亲在她脸上,“我盖上印章了!你们都不许和我抢,要敢抢,我就,我就,”他转眼看到萧景琰,“我就让景琰打你们” 萧景琰眨眨鹿眼,为什么啊? 众人被他一番强盗的话给逗到了,晋阳长公主和林燮对眼,扶额嘆息,自家熊孩子啊…… 风荷皱着小脸看向搂着她的林殊,又看向笑得一脸欢快的太皇太后,“太奶奶~” 大家为什么都在笑个不停?莫不是生病了?嗯,一定是这样!等会儿散了宫宴,就去找静嫔娘娘来看一眼! 一场宫宴,就在欢乐中结束了,谁也不知道,明日的明日,这欢笑,是否还能留在这座宫殿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新来了一篇文,感觉就是给自己找事儿做,嘿嘿 ☆、初次送别 风荷八岁时,林殊十三岁。 十三岁的林殊被林燮教导的已是初俱英姿。林家小殊的名头,在金陵也是愈发响亮。自小和皇子一起进学,文从黎崇,武从林燮,可谓是上马可战下马可治。再有素来贤明的大皇子身先士卒,作为榜样。众人纷纭,林家小殊,怕就是第二个林燮了。 这日,林殊一脸春风得意的跑到英王府。风荷正在和手中的女红做斗争,她刺绣的手艺还比不上对于武功见解。前两天刚闯了祸,带着豫津和景睿把四皇子萧景宣揍了一顿。谁让他把自己送给豫津的小猫扔到冷宫里去了。 哼!要不是林殊这两天没见到人影,父皇又耳提面命的说不能让萧景琰在皇伯伯面前有什么坏的印象,自己才不会就拉着豫津和景睿呢,虽然报了仇,但还是母亲发现了。母亲的惩罚不是打她骂她,因为太奶奶知道了要发脾气的。她从来只会不让自己练武,看书,还让自己做女红!所以说,母亲是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了! “小荷!小荷!”风荷突然听到林殊的声音,眨眨眼,小殊哥哥?没听错吧? 她从席上站起,推开窗子,欣喜的看到那个笑得一脸明亮的少年,“殊哥哥!” “快出来,殊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风荷想了想,粉唇一勾,双手在窗檐一撑,一使巧劲,就从窗户跳了出来。唬的林殊大步向前接住了她。 “你这小丫头,这么调皮!”他单手抱着风荷,点点她的额头,走到院子的石桌旁。 萧风荷笑得一脸精灵古怪,她晃晃小脑袋,“上次闯的祸还没过去呢,母亲不让我出门的” “不让你出门,你就出窗是吧。”林殊抱着她坐下。他们自小亲密,这番动作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自比常人多了份熟稔自然,仿佛天生如此契合。 “嘻嘻,殊哥哥看破不说破嘛。”风荷捂着嘴偷笑,她自小闯祸无数,仗着大人疼宠,身子娇弱,自是有恃无恐。加之她聪慧过人,从来不用别人替她背黑锅,往往是把人欺负的晕头转向,还不自知。只是她每每闯祸,总会落在英王妃手里,也不知自家娘亲是怎么长的,怎么她一闯祸,就冒出来了呢。 想想平日里,林殊和萧景琰闯了祸,都是由她这个小智囊帮忙解决,再不济,还有太奶奶那尊大佛呢。是以小孩子们都爱和她一起玩儿,说她有个七窍玲珑心,大人们也只知道英王的小女儿机灵可爱,帮着身边的世家子弟解决了不少麻烦。但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小打小闹,入不了眼。但那些也只是表面文章而已,真正的腹里干坤,就像父王说的,做人要藏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殊哥哥要和我说什么消息,看你这么开心。”风荷歪着头看他,林殊俊朗的眉眼俱是笑意。应当是有什么大喜事。 “嘿嘿,我们小军师猜猜看,猜到了今天晚上带你逛夜市怎么样?” 风荷点头,“好呀,那我想想。嗯,这几日你都没来找我我听哥哥说你最近一直在姑丈身边。昨天哥哥回来说他进了赤焰军,难道……”她眼前一亮,“姑丈也答应你上战场了!” 林殊用力抱了她一下,“可不是!父帅说了,我已经通过他的考验,可以进赤焰军了,再过半个月,我就可以和父帅小行一起去衮洲了。” “那真是太好了!殊哥哥可以当大将军了!”风荷高兴的晃着小脚,“到时候你要把大俞那群人打回娘胎里去!” 林殊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女孩子家家的,说话不许没规矩” 风荷吐吐小舌头,又赖在他怀里对他撒娇。 可是没一会儿,她情绪就低落了,“昨天哥哥说他也要和姑丈去打战,那你们都走了,就没人陪我了。” 第3页 林殊愣了愣,他倒是没想这么多,父帅告诉他通过考验,他就跑过来第一个告诉小丫头。他定下心神,“还有半个月呢,这几天我和小行陪你好好玩儿。” 风荷嘟嘟嘴,“可是你们是要大战呀,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呢,师父说一个月后要带我去药王谷,住上一段时间调养身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怕什么”林殊捏捏她的鼻子,“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我一定会回你的。就怕到时候你在药王谷玩的开心,忘了林殊哥哥我咯” “才不会”风荷皱着小鼻子,抱紧了林殊,“我才不会忘记殊哥哥呢,不会!” “好好好,你不会忘记殊哥哥”林殊乐呵呵的抱着她。他最喜欢看小姑娘对他撒娇耍赖,“到时候我立了功,一定让你在我的赏赐里面挑最好的宝贝,好不好” 风荷点头道好,笑弯了眉眼。 院中落花簌簌,阳光温柔,岁月静好。 ———————————————————————— 金陵四月 风荷收拾好自己的衣物,便一路跑到哥哥的房中。萧慎行早已起身,他自小就有早起练剑的习惯。让婢女收拾好要带的行李,他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拿出赤焰军的战袍。想到今日妹妹要帮他亲自穿上战袍,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没有降下。 风荷从门外沖了进去,看到哥哥安然自若的坐着,拍拍小胸,脯,嗔怪的看他,“我还怕起的晚没赶上呢,哥哥倒好,自在悠闲。” 萧慎行也不在意,笑呵呵的看着妹妹拿出薄甲帮他披上。风荷人小,但动作却不慢,一系一扣,甚是熟稔。萧慎行有些疑惑,“妹妹怎么这般熟悉?莫不是在偷偷练得?” 风荷无奈的看他,“我即答应你要帮你穿战甲,自然是要练啦,要不然耽误时间,母亲又要罚我啦。” 萧慎行好笑的摸摸她的头,转念一想,“我们家没战袍啊?你找谁……你该不会是帮林殊穿吧!”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觉得自己不平衡了,这要穿多少次啊! “你想哪去了!”风荷帮他系上披风,“我只是找晋阳姑姑多学了几次,姑父每次出征都是晋阳姑姑帮他穿的,我这么聪明,学几次就会了呀!这可是我第一次帮别人穿战袍。” 萧慎行无奈着妹妹自夸自擂,却也因为她说这是第一次帮忙穿战甲而开心。哼,林小殊,这个第一次,你可抢不去吧,哼! “是是是,我们家小荷最聪明了!”他转了个身,“不错不错,有模有样的。” 萧风荷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哥哥真好看,就像个大将军一样。” 萧慎行刮刮她鼻子,“那哥哥我就给你挣个大将军,看以后林殊要敢欺负你。看哥哥我不把他打趴下。” “殊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再说了,殊哥哥也是大将军呀!”风荷不上当,林殊怎么可能会欺负她呢? 萧慎行捏捏妹妹的脸,还没嫁出去呢,就想着胳膊肘往外拐了。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就朝着正厅去了,英王和英王妃,在正厅等着他们。 到了正厅,英王妃不忍离别,只是孜孜不倦的告诫了萧慎行一番,就让英王带着兄妹两个出了王府。 —————————————————————— 金陵,城门 看着英王和一些送行的官员打着招唿,哥哥也被拖着不能走。风荷不耐那些人的阿谀奉承,管自己踮着脚找林殊。 “殊哥哥!”风荷占着自己身姿娇小,飞快的的绕过人群跑到林殊面前。“小殊哥哥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她拉着林殊的胳膊撒娇,说谎也不带眨眼的。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小行呢?这里人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家走丢了怎么办?”林殊皱皱眉 “嘻嘻,哥哥在那边和父王一起应付人呢,我不爱那些,就来找你了。殊哥哥你都快走了,就别教训我了嘛。”风荷晃晃他的胳膊,讨好的笑笑。 “你呀”林殊捏捏她的脸,“我以后不在金陵,你可不许乱跑,好好照顾自己,你身子弱,如果……” “哎呀,殊哥哥!”风荷撇着嘴角,殊哥哥第一次出征,为什么转身成了老妈子,嘤嘤嘤。 “我过几天就要和师父去药王谷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但是你在外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打战的时候要小心点,不许受伤!听到没有!” “是是是,小的听令!”林殊一脸宠溺看着她。 “那你把手伸出来”风荷眨眨眼。 林殊挑眉,乖乖的伸出手。风荷在他手心放了一个荷包,辱白的底料,在右边细緻的秀着一朵荷花,十分小巧,看样子是下了一番苦工的。 “荷包是我绣的,里面的平安符是前两天去西郊的庙里求的。这半年小荷不在殊哥哥身边,希望他可以替小荷保护殊哥哥平安归来”林殊见小姑娘一脸郑重的看着他,摸摸她的头。 “好,殊哥哥一定把它带在身边” 风荷笑得甜美,她的殊哥哥,一定回平安归来的。 ———————————————————————— 大军要出发了,英王代皇帝给赤焰军送行。风荷就站在他身边,看着林燮意气风发的模样。她抬头,盯着林燮的脸,“风荷祝赤焰将士,所向披靡,得胜凯旋!”。林燮温和的摸摸她的头,似是承诺,“赤焰众将,定不负所望!” 风荷被英王抱到了城墙上,赤焰将士们,也已整顿出发。她搂着英王的脖子,看着大军。哥萧慎行和林殊跟在林燮的身后,红袍白马,少年将军。 她盯着大军,那两个少年郎回身望向她,她挥手,大声喊着,“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那两人单手握拳,虽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笑,一定是灿烂辉煌。 她蹭蹭英王,“父王,哥哥他们会赢的对吧。” “会的。” “父王,哥哥还没走,我就想他了。” “那就等哥哥回来,罚他陪在我们小荷身边,半步不离。” “好” 林殊回头看向萧慎行,“打完仗早点回来啊,可不能赶不上小荷的生辰。” “那是”萧慎行一挑眉,“这次看看我们比赛,谁杀的敌手多,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怎么样?” “怕你啊!比就比,我赢定了” “嘿嘿,可别说大话啊!” “哼,走着瞧吧” 林燮听到身后少年郎的狂语,笑意溢上双眸。 第4页 六月,那时后院的荷花该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两日一更,最近事情很多,很赶。没什么好心情写这些……宝宝好烦一些家长,天天只会在群里面瞎bb,孩子平时都不管,一句我不在家就推卸所有责任。我呵呵……老师永远比不过父母,再尽职尽责的老师也不可能全方位的指导你的孩子。诶,好无奈啊。 ☆、三月春猎 风荷九岁,林殊十四岁 皇族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故而年年必办,逢国丧亦不禁。春猎的场所一向是九安山,此处距京城五百里,有密林有糙场,还有猎宫一座,十分齐备。不过按例,春猎前三天连皇帝也不能入住猎宫,必须在野外扎营敬天。 三月二十七,天子旌旗摇摇出城,皇后率留守众臣于城门拜送。 风荷不耐烦坐晃悠悠的马车,闹着英王妃让她骑马。她自己有只小马驹,是前年她生日的时候,林殊和萧慎行的战马配的种,一匹漂亮的红色小母马,叫燕山月。马鞍是景琰送的,祁王送了一条漂亮的马鞭。这次出行,她特意带上它,就是为了好好跑一回。 英王妃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只能把她赶下马车,又不放心嘱咐她听哥哥的话。 “小月~我好想你呀!”风荷看到下人牵了燕山月过来,立马扑了过去。燕山月是她亲自接生的,虽然不是每天看顾,但只要有时间,她一定自己帮它洗澡,餵它吃糙。马儿欢快的打个响鼻,风荷摸摸它的脖子,利落的翻身而上。看的马车里的豫津和景睿谢弼羡艷连连。 “等你们长大点,能上骑射课了,我到时候也挑匹好马给你们。”风荷抿着唇给了几个小子一点盼头。惹得三人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她一提缰绳,策马上前,跑到皇撵附近,撒娇耍赖的求着皇帝让几个哥哥陪她好好跑一跑,既不是什么大事,也能博得心爱的侄女儿一笑,皇帝也乐的应允。只告诫他们不许跑太远,就放了人。风荷欢笑了一句,“皇伯伯最好了,皇伯伯是大好人!”就赶紧跑到前头扯着几个小伙伴赛跑去了。 她干净利索的追上走在前头的几个哥哥。银色的骑装,飒慡的英姿,惹得随行的长辈们看了又看。宸妃还和皇帝戏嚯道,“这丫头,没想到这一年骑射学的这么好,可都被两个哥哥给带坏了。” 风荷也不管他人眼光,她本就是自在逍遥的性子,只是身在皇家,身子又弱才不得以天天以文弱示人。其实这样比较有欺骗性,嗯,更容易让别人背黑锅! 待到傍晚时候,他们就已经达到预定驻跸地小镇。随驾队伍离他们还有一里地。风荷跑的久了,虽是有些气喘,但精神却很好,笑容一直没停过。 林殊摘下水囊递给她,“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开心?” 她喝了一口水,“以前不是坐马车,就是和你们一骑,那有自己跑来的慡快。”她摇摇头,笑脸嫣然,眼睛里散着细碎的光。 “也亏了小荷向父皇求了恩典,要不然,咱们还不能放肆的跑一回。在金陵骑马,太憋屈了。”景琰也是有了几次经歷,对于能这样跑马,也是浑身通透。 “说的以前在金陵赛马没叫上你似的,景琰兄长,你这做哥哥的还逃赖,榜样的样子呢?” “不是有皇长兄嘛”他不以为意。 林殊听着两人说话,也没说什么。“大军还没来,我们现在干嘛?” “我有些累了,咱们去前头林子那里歇歇如何?”风荷扯扯缰绳。她今天跑的太欢,若不歇会儿,怕身子受不住,明天别想上马了。 三人点头,这条路上的危险都有官兵排查掉了,况且他们几人都有武艺傍身,也不怕出什么事儿。 四人下马,坐在林子里稍作歇息。没一会儿,林殊警觉的坐直了身子,向他们打了个手势站了起来。景琰和萧慎行也立刻站起身,将风荷护在身后。 “你们听,什么声音?”景琰侧耳皱眉 “好像是……”风荷抿直了唇角,她想了想,“呜咽声!豫津小时候哭起来就是这种声音。” 四人一对眼,该不会是哪家人家把小孩子扔在林子里吧?四人有些跃跃欲试,林殊示意自己打头阵,三人点头,缓缓的靠向声源。 “在那儿!”风荷眼尖,看到了一团在蠕动的灰色 “咦!是只狼崽子!”萧慎行收起佩剑,放松下来。 “好像受伤了。”景琰盯着那一团。 “是猎人的陷进吧,不知道怎么陷进去的。”林殊勘察了一下周边,发现没问题,便走了过去。 “被夹住了。”风荷指着那个竹子做的简易机关,它夹在幼狼的右后腿上,有些惊讶“这个机关很精巧呀,” “是不错”萧慎行点头,他对这些机关很感兴趣。“现在怎么办?” “救它咯,都遇到了嘛。你看它好小呀。”风荷眼睛发亮!“我要养它!”她在期待自己以后带着威风凛凛的大狼去追赶一直使坏的四皇子萧景宣。 三人对视一眼,感觉小荷的表情又像是要算计人怎么办?啊,没事,算计就算计吧,反正中招的肯定不是自己。妹控三人组想着。 林殊看幼狼十分警觉的盯着他们,拿出荷包里的肉干用剑柄递过去。它先是往后一退,过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没有动静,才颤颤走上前,小鼻子嗅了嗅肉干,而后飞快的叼起肉干吞了下去。如此反覆了几次,它才对几人微微放心,林殊拿着肉干直接伸手递在它前面,它低头舔了舔他的的手心,呜咽了几声。 四人心中一定,成了!小心的帮幼狼解开机关,萧风荷立刻上前把随身带着的金疮药给它敷上,又绑上了手帕。幼狼仿佛是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期间一声不吭的任他动作。 “好乖啊”她忍不住摸摸狼崽子的小脑袋。 萧慎行和景琰也凑过头来看,“有灵性!” “要不起个名字,一直叫小狼也不好吧。”景琰问。 “嗯~” “叫林小宝吧”萧慎行坏笑 “你滚,要叫也叫林小行”林殊怒 “那就叫叫萧小殊!”萧景琰也开始打趣 “你们两个!” 萧风荷看着三人为幼狼的名字闹的不可开交,我好像觉得自己地位不保是怎么回事? “别吵了!我决定了!叫佛牙!” ———————————————————————— 等大军到了的时候,三人已经抱着佛牙吃过晚饭了。本来是想养狼的风荷,在英王妃一个劲儿打喷嚏的模样之下,只好屈服于父亲大人的yin威,把佛牙给了已经在外开府的萧景琰。其实她想给林殊的,可是晋阳长公主也是一副我不想养的样子,风荷只好自我催眠,我是个乖宝宝,我听话,嘤嘤嘤,佛牙不要走。泪目t-t 第5页 第二天的的速度比头一天要快些,黄昏时便赶到了九安山,在猎宫之外连绵扎下一大片的帐蓬。居中便是金顶云龙的皇帐,高五丈,幅宽十丈,虽是临时搭成,但内里摆设铺陈已极精美。太皇太后和太后还有英王府和纪王府的帐篷在皇帐两侧,规格小了一番,但也颇为瞩目。其它皇亲和重臣们地帐篷自然更小一圈,按着地位高低层层围在皇帐四周,直如众星捧月一般。 休整一晚后,春猎于翌日正式开始。春季由于是万物繁衍的季节,本不宜杀生,所以春猎与秋猎不同,是以祭仪为主,没有竞技,大家进林子里转来转去,不过是做做样子,除了偶尔射两只野兔野鸡什么的,一般不会射杀鹿、獐等常规猎品。 梁帝一早主持了开猎祭典,又在随身侍卫的重重保护下进密林中转了一个时辰,最后带着两只野鸡回帐。剩下的时间就交给臣子们自己消遣了。 风荷因着赶了两天的路,身体有些受不住,早上祭祀就没起来。现在发现大人们都进了皇帐陪皇帝谈天,就想拉着小伙伴们想林子打几只兔子。谢绮生病不能来,她答应帮她抓几只兔子给她玩儿。可是找了许久,都没发现林殊和萧景琰的身影,哥哥最近缠上了一个叫蒙挚的禁卫军,她不想打扰他谈论兵法。 “豫津你怎么被绑在树上!”风荷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小豫津腰上绑着一根绳子,直接围在了一棵树上,还系了好几个结。景睿坐在边上和他聊天 “小荷姐姐。”两人喊道,“林帅让小殊哥哥和我们玩儿。” “小殊哥哥说,我如果乖乖在这里坐一天,他就帮我抓兔子!” “还有景琰哥哥的烤肉”景睿补充。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孩子,平时出门都是她看顾几个小不点,这回她累了,躲帐篷里。林殊怕是做了什么事惹了林伯伯,让他看着几个小孩儿。他平时最没耐心的,这回不让他打猎就让他看孩子,她可以想到林殊虎着一张脸不甘不愿的样子。 她只得上前帮豫津解开绳子,“别听你小殊哥哥胡说,你要兔子等会儿姐姐帮你抓。在这里呆一天,出了事儿怎么办。” 豫津和景睿最是听她话,便由着她动作,豫津还连连追问是不是真的会抓兔子给他。待得到满意的答案,他才放心的点点头,附赠一个可爱的笑脸。惹得风荷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风荷看了看手里的绳子,想着要给那两人一个教训,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她直接把绳子扔在地上,“走,你们去王妃嫂嫂帐篷里,那里好些公子小姐,你们一块儿玩,姐姐给你们抓兔子去。” 二人欢欢乐乐的跑去帐篷,风荷回头看了眼绳子,轻哼了一下。转身找她的小月去了。 下午,林殊和萧景琰抓着两只色彩斑斓的山鸡跑到大树下,发现不见了言豫津,顿时懵了!人呢!想着现在春天,百兽出动,他脸色煞白,“景,景琰,怎么办!” “快去找啊,找林帅,不,找蒙挚,让他给我们几个人去林子里翻。” 但是当二人找到蒙挚的时候,他正在和林帅交谈。看到两人慌慌张张的,林燮立刻出声呵斥,二人发现瞒不了,只好如实告知。林燮早在皇帐看到了豫津景睿,但一听林殊把人绑在树上,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剑柄就要打他。 林殊立马往外跑,景琰赶紧说是自己绑的豫津,被林燮一瞪,也知道自己骗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燮追着林殊打。 最后还是风荷听到动静,请了太奶奶过来,才止住这一场闹剧。 那天晚上他们夜探九安山的时候,林殊偷偷问她为什么那么刚好就请到了太皇太后,风荷只是一句话, “哦,豫津是我放的。” 林殊欲哭无泪,和着被她摆了一道! ☆、霓凰来京 风荷十岁的时候,林殊十五岁。 今年云南穆王府的王爷穆深带着自家王妃和儿女进京述职。穆王爷是大梁几个异姓王中最得皇帝看中的,这不,进京接待的事情就交给了英王来安排。 风荷的身子经由药王谷和她师父调养,虽不算大好,平日里只要好生养着就不会有事。只是前段时间他师父下了几次勐药根除她的旧疾,身子到底是单薄了一些,本来是想在药王谷多调养几月,但年关将至,也只能让她先行回京。今年初雪刚落,风荷便咳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发了几次低烧,大半个月了也没见好。每次只要一生病,她断然是不能出府的,更何况这次病症来势汹汹。是以,本来由她接待霓凰郡主和她弟弟穆青的活儿,被几个小伙伴们推给了英明神武为自家熊孩子收拾烂摊子的祁王哥哥身上。 这日,风荷皱着眉头看着婢女端上来的汤药。她虽不是不喜欢喝药,但师父明显是恶趣味的放了好些噁心的虫子。她只要一想,再是怎么劝自己良药苦口,也是喝不下去了。 “哥哥和殊哥哥呢?今天怎么没见到?”风荷捧着碗,问道。她喝药的时间是固定的,平常这个时候哥哥和小殊哥哥都会来陪她,偶尔还会带上景琰。豫津和景睿两个小傢伙这两天到时不怎么来,听说是有了新的小伙伴。她的那些闺中密友前些时日来看她,都被她赶了出去,一个个在她面前说外面哪里下雪好去寻梅,哪里馆子又出新菜,总是逗她不停,索性闭门谢客,除了几个赶不走的,都别来烦自己了。 “今日祁王殿下来了,二位少爷怕是先见祁王殿下去了。” “祁王哥哥?”风荷的手不自觉的捏了捏碗,这两年父王对祁王哥哥颇为关注,她有几次闯祸本可以向他求救。但是父王却警告,只要是和皇子们有关的事,一律不可以和祁王哥哥扯上关系,要不然就罚自己做女红,还要禁足,不能练功看书,她才不干呢。父王还说,自己可以和祁王哥哥走的近,但是不能在皇伯伯面前夸他,还要在皇伯伯面前说他糗事。可是祁王哥哥有什么糗事可以说呢?他一向自律,心思细如纤毫。虽然想不明白,但她还是照着父王的话去做,就算没有,但偶尔说说小孩子们闹得笑话也是可以的。 她生在皇家,虽说年纪尚小,但史书也不是白看的。祁王殿下在朝堂中的地位愈加稳固,民间的唿声也颇高,再加上舅舅是掌管赤焰军的大元帅,皇后之子早夭。古来立嫡立长,他占了个长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震主……祸比降之。 英王虽说是宗正,但他手里的权利并不多,这些年更是散了一些出去。现在英王府,在表面上,是根本没有任何势力的。英王告诉过她,他们家和赤焰军已经分不开了,母亲和林帅是同宗,金陵林家,是扬州林家的一个第一个分支,母亲在的虽不是主家,却因为兄弟出色,外祖父博学,在扬州颇有名望。外祖母和林帅的母亲,是表姐妹,关系十分亲密,也正是因此,英王才有机会娶到英王妃。而哥哥和林殊是在赤焰军有名的赤焰少将,她又自小倾心于林殊。太皇太后他们也只等着她及笄就帮他二人赐婚。所以,有些事,林帅不会做不能做,不代表他不做。现在,他只是再给自己找退路,以期望不要是最坏的结局。所以,在英王的刻意引导下,萧风荷也和各家贵女交上关系,还颇有些闺中密友,但也都是清贵人家。 第6页 她敏锐的的发觉,这风,要起了…… “郡主……这药……”婢女看她没有动手里的药,轻声出言提醒。 “先放着吧。”风荷看了一眼汤药,不耐的放在一边。没有人哄着喝药,宝宝不开心,宝宝要闹了! 过了一会儿,林殊两人终是进了门。 “妹妹今天的药喝了吗?”萧慎行刚踏进房内便出声问道。他脱下披风,在火盆旁烤了烤,才走进内室。 林殊却没有那么多规矩,他本就小火人一个,冬天也不怕冷,身上暖唿唿的。 “还没喝,”风荷趴在膝上,一脸不甘不愿。“不想喝。” 二人对视一眼,明白了,郡主不高兴了。 “我看你今天气色不错,过几天应当就能出门了。”林殊看到萧慎行对他使眼色,便坐在床榻旁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儿。 “是吗?”她摸摸自己的脸,“我也觉得自己好多了,可是母亲一直不让我出门。躺的久了,愈发觉得自己骨头懒了。” “你这丫头”萧慎行摇头好笑,“等会儿祁王兄带着穆王府的霓凰郡主过来,你可别这番模样给人瞧去了啊” 风荷侧头,皱着细眉。 林殊见状,赶紧哄道,“乖,先喝药,药喝了我再和你细说” 风荷抿紧了唇,转头不看他。 林殊也不恼,起身坐到她身后,半搂着她靠向自己。拿起碗,递到她面前。 风荷看他,嘟嘟嘴,一脸不甘不愿的喝尽碗中的药汁,皱了一张包子脸,愈发冰雪可爱。 林殊轻笑一声,从边上拿了果脯餵她,伸出手接住了她吐出的果核。 萧慎行笑眯眯的坐在床尾看着两人的互动,哼,林小殊你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败在我妹妹的手下。 林殊起身洗手,萧慎行便细细和风荷说了起来。 原来今日祁王本来是带着穆家姐弟去聚贤居听书的,后来半路遇上了豫津和景睿两兄弟。穆霓凰对几人口中的清涟郡主颇为好奇,听到景睿说病了,就想着和他们结伴一同探望。祁王本来要拒绝,毕竟风荷虽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也只对于她所认定的人。况且只要她生病,脾气就不会好,病越是重,她就越发娇气。连王妃都压不住她,也只有萧慎行和林殊能压压她的小性子。 但再多的话,也抵不住熊孩子的好奇,祁王又一向对这些孩子没办法,也只能带人登门了。刚刚林殊两人就是在路上碰见他们,说了几句话,想着她喝药的时间快到了,抛下祁王,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她喝药的时间。 萧风荷嚼着嘴里的果脯,暗暗给穆家姐弟记上一笔,哼,竟然打扰我喝药的时间。 “小荷姐姐,小荷姐姐!”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豫津喊她。她抬眸,就看到祁王身边的陌生人,这就是穆家姐弟? 女孩子身姿高挑,皮肤略黑,穿着一件云南风情的衣裳。宽边大袖的左衽衣服,整件衣服上用红色、金色、紫色、绿色等各色丝线丝线挑绣各种花纹图案。五官不同于自己的精緻小巧,而是眉目疏朗,十分大气。头上带着银饰,装点玛瑙琉璃等物,颇为精细。【设定霓凰是云南彝族,彝族人在云南是一个大族,布满云南各地,穆王爷掌管云南,如果妻子是彝族的重要人物,应该对他有所帮助。】他牵着的那个男孩子,和她有三分相似,虎头虎脑的,从一进门就盯着她看。 “祁王哥哥”她淡淡开口,又伸手摸摸趴在她塌边上的豫津和景睿,“你们两个多久没来看我了?” 豫津赶紧讨饶,“姐姐身子不好,爹爹说我来只会捣乱,况且有行哥哥和小殊哥哥照顾姐姐,豫津很放心的。” 景睿也赶紧点头,小荷姐姐什么都好,就是生病了脾气会不好,要是不随她意,一定会欺负的他哭都哭不出来。“我和豫津问过英王伯伯,他说姐姐身子好多了,我们立马就过来看你了。我和豫津还特地去买了姐姐最喜欢吃的太妃糕呢。” “果然平日里没白疼你们,前些日子不是想吃月白做的糕点吗,去叫她拿些过来。”风荷微弯嘴角,她只是有些小郁闷,但是看在两个弟弟眼巴巴讨她欢喜,她还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好了。两小的欢唿一声,拉着手就往外跑,还不忘半路扯上穆青。 “看来小荷身子也差不多了。”祁王看着她闹两个小孩儿。 “殊哥哥也说我脸色好很多。”她眨眨眼。“祁王哥哥帮我给母亲求个情好不好,天天躺床上,我好无聊啊” 祁王没回答,只是指着霓凰,“给你带来一个新朋友” 霓凰一直观察着萧风荷,她坐在榻上,半靠着林殊,就算是见他们几人进来也没有半分要下榻行礼的意思。祁王也一副自在模样,怕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一头青丝用了几条绸带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几缕髮丝垂落,衬得人愈发慵懒。巴掌大的小脸,透着几丝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清亮透彻,仿佛一块上好的琉璃,流光溢彩。她发现,她的五官十分精緻,虽是年岁未到,但不乏韵质,她身上那种,应当就是母亲讲的大家闺秀的娇矜贵气吧,但是与她见过的京中贵女不太一样,她似乎并没有那种柔弱,即使她现在病中。 不过,她的目光微微滑过风荷身边的林殊,他们两人,似乎感情十分不错。就连祁王也只是站在塌旁,林殊却直接坐在了她的床头。男女七岁不同席,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体现。 不是说金陵的贵女们都颇为注重自己的名声吗?她近日也听闻了清涟郡主的大名,却不想,竟是这般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见面……嘿嘿 ☆、初次相见 霓凰初来金陵,虽有祁王妃和自家母亲带着,那些大家小姐明面上和她相谈甚欢,但是背地里却总也总嫌她粗俗鄙陋。她在云南虽也学过京中规矩,但王妃本就不是金陵中人,父王对这些也没有不计较,再加上她习武的豪迈,就养成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总是觉得和她们相处并不融洽。她不爱和那群娇娇弱弱的姑娘们谈论诗词歌赋,她就喜欢舞枪弄棒,那群小姐们背地心思那么多,谁想和她们玩儿。可这次进京,母亲想的就是拘一拘她的性子,怎么也要有个女孩儿样子。 她对萧风荷感兴趣是源于一次和穆青的谈话。因为弟弟穆青和驸马府的大公子还有言侯府的小侯爷十分合得来,几人这些天一直凑一起玩儿。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回府时,弟弟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生闷气。霓凰问过才知道,原来弟弟和两个小伙伴吵架了。 穆霓凰是姐姐,自小对穆青多有爱护。穆青自然就对小伙伴炫耀了,什么自家姐姐会带他骑马,会教他练功,小时候摔倒了也会哄他,等等等等。 他本来等着两个小伙伴羡慕嫉妒的眼神,却发现人家对他冷淡,“这些算什么呀,我小荷姐姐对我们才好呢”言豫津对小伙伴的态度表示不屑。 第7页 “你们不是没有姐姐吗?”穆青疑惑 “我们有小荷姐姐就够了,小荷姐姐比亲姐姐还好呢。”景睿对风荷推崇备至。 “哼,我才不信会有人比亲姐姐还好呢” 豫津一听,也不反驳,随口就扯了几件事。什么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啊,衣服啊,生病了亲自照顾或者是平安符啊,还有每季度精精巧巧的络子或者不时的新鲜玩意儿。那都是不在话下的。 最让他记忆尤深的是他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豫津的母亲在生下他后就去世了,父亲自小对他不甚关心。 他有一次发烧,烧的特别厉害,父亲刚好外出办差,奶娘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刚好那天风荷拿着给他新做的玩具来府里。看到他的样子对着下人就是一顿脾气,他从来没见过小荷姐姐那么生气,家里的下人跪了一堆。本来奶娘是要叫大夫来府上的,可是直接被小荷姐姐一脚踹开,她抱着他就出了府,还命人把他房里的所有丫头婆子都锁了起来。 后来他混混沌沌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言府在英王府,整个人缩在她怀里,后来才知道,小荷姐姐抱了自己一个晚上,哄他吃药,哄他睡觉。后来自己就在英王府住到父亲回家。 从那以后他房里的人都换了一遍,父亲对他也比以前多加关注了。自己平时没事也会在英王府留宿,英王府现在还有自己专属的客房呢。哦,还有什么以前自己晚上不敢睡觉,小荷姐姐就会给自己讲故事,哄到他睡了为止。自己上了骑射课,小荷姐姐就送了一匹小马驹和一把工一行大师做的小弓箭给他,这都是小事儿好吗? 景睿也说了一件自己的事。他是两姓之子,家里对他的宠爱自是比别人多一份,但是期望和压力,他也觉得越大。有一次先生的问题答不出来了,他从早上躲到了晚膳时分,还没人找他。 后来是小荷姐姐在皇宫的一座假山后头发现他的,他当时还很奇怪为什么她能找到自己。后来小荷姐姐带自己回到太奶奶的宫里,细细和他讲道理,安慰他,帮他开解。他才发现自己进了牛角尖。 他欢欢喜喜的回了府,却发现府里的人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异常。后来才知道原来小荷姐姐中午想带他去玩儿,发现他不在府里,又多方询问才惊觉他不见了。要不然,他就是呆一天,大家也觉得他稳妥不会出事吧。从那以后,他就把小荷姐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来对待了。虽然他们确实有血缘关系。 两人讲的兴致勃勃,除了这两件大事,就像平时小荷姐姐帮着他们一起欺负讨厌的四皇子,又或者是帮哪家的贵女解决麻烦。数不胜数。简而言之,他们的小荷姐姐才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嗯,还要说她的人缘很好。 穆青一听就不干了,三人一拌嘴,就管自己气唿唿的回了穆王府。 穆霓凰听得是哭笑不得,给自家弟弟好好讲了一遍道理后,也对这个世上最好的风荷姐姐有点兴趣了。后来她去祁王府上也问过,这个清涟郡主在京中的名声颇好,祁王妃一说到她,也是笑意连连。就连去太皇太后那里,老人家也是心心念念着这位清涟郡主。后来穆王妃也派人去打听了一番,一直想撺掇自家女儿和风荷交往,两个都是郡主,身份相当,要真论起来,他们穆王府可能还差了那英王府一节,毕竟人家是真正的皇亲贵胄,但她也不怕,英王一家是出了名的和善人家,应当是不会与他们霓凰为难的。 这不,这日刚好有时间有机会,她自然就跟着过来看看了。她来了京中大半个月了,想找个机会上门,但人家却是放出风声闭门谢客,要见她一面还真是难得。 —————————————————————— 霓凰上前一步,颔首道,“清涟郡主” 风荷点点头,“风荷抱病在身,有失远迎,还望霓凰郡主莫怪。” 霓凰挑眉一笑,“是霓凰不请自来,还要清涟郡主多多包涵才是。” 风荷抿唇一笑,没有多话。穆王府本就不在她交好范围之内,她们英王府交好了林府都要散尽手中势力,要再来个穆王府,怕是离皇帝猜忌也就不远了,虽然现下皇帝对他们还没放下警惕。这个穆霓凰,从她听到的消息里看来,说好听是性格开朗大方,不矫揉造作,说难听,也就是单纯好骗,会耍点小女孩儿脾气,至于智计,怕是赶不上自己的。顺势而为便好。 萧慎行和她对视一眼,二人自小便有默契。当即由他开口,把众人引到偏厅,风荷便自顾自的靠在榻上翻起书来。 耳边髮丝垂落,她皓腕一抬,这病,该好了。 终于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英王妃宣布自家姑娘的病好全了,可以解禁了。风荷怀着愉悦的心情,跑到林帅府里去找小伙伴们玩儿了。为什么去林帅府?那是因为哥哥景琰祁王豫津景睿等人,最喜欢去那里和一群赤焰军训练了。 林府 校场 风荷披着大红色狐狸毛披风,抱着手炉站在避风口看林殊和景琰切磋。若论实力两人几乎旗鼓相当,但林殊总有鬼点子让景琰输给他。萧慎行看到妹妹,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想碰她,却又发现自己刚刚和林殊打了一场,出了身汗手上还有些灰。风荷莞尔一笑,拿出手帕递给他,萧慎行接过,“母亲捨得放你出来了?” “不捨得也要放我出来,我都好久没去宫里见太奶奶了,再不去,她老人家该亲自出宫了。” 萧慎行无奈,“你就拿太奶奶当大佛吧,明明是自己坐不住想要出来透风,怎么,想不想试一场?” 风荷眨眨眼,“好久没动了,我可不想等会儿洗澡” “怕什么,这边也有你的衣服,再晚些就该进宫了。”萧慎行不怀好意的怂恿她,他就是想看林殊落败的模样,哼!谁让他刚刚耍赖赢了自己。 风荷想了想,还是抵不过诱惑,把手炉递给后头的侍女,脱下披风,露出里面蓝色的百褶如意裙,她从荷包里拿出两条细绳绑住了袖子,抽出哥哥的佩剑,双脚一踮,身影便翩跹而出。 林殊刚刚将景琰压制住,就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赶紧回身格挡。风荷张扬着明媚的笑脸,笑嘻嘻的道,“殊哥哥,陪我喂喂招呗。” 林殊□□一搭,“行啊,彩头是什么?” 风荷歪歪头,“我要是输了,给你做一盒蝴蝶苏,你要是输了,今天晚上带我逛夜市。” “这个买卖真划算”萧景琰搭在林殊肩上,“好妹妹,我和你打怎么样?” “景琰哥哥有静姨做的糕点,还差我这些吗?” “就是,瞎捣乱什么,这天这么冷,咱们打完了早点进宫陪太奶奶。”萧慎行出声。萧景琰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又有什么谋划了。忙跳下擂台,把主场让了出来。 在一边的赤焰将士们也乐呵呵的跑来观望自家少帅和未来少夫人比试。 林殊用枪,风荷用剑,林殊的枪法精妙,平正迅速,直出直入,力达枪尖。出枪似潜龙出水,入枪如勐虎入洞。崩、点、穿、噼、圈、挑、拨缠绕圆转,劲力适当,身法灵活,步法轻灵、正所谓,开步如风,偷步如钉。 第8页 风荷的剑却是灵动飘逸,狠辣凌厉。蓝色的身影如烟似雾般飘渺无踪,手腕轻轻旋转,长剑却同闪电般快速闪动,招招凌厉。噼,斩,截,撩,挑,钩,刺。招招精妙,仿佛不是比试,而是舞剑一般。风荷自知体力不如林殊,下手愈发凌厉,要胜,就要速战速决。 林殊总是让着小姑娘的,在她一招横噼的时候,故意落了败。风荷收起剑,微微喘气,“殊哥哥又让我。” “哪能呢,明明是我们郡主最厉害了是不是?”林殊哄着她。 “我们少帅哪里比的上清涟郡主,当然是落败了啊”众人起闹。 风荷咯咯笑了起来,“你们尽会说好听话,我可不信。” 她把剑扔还给哥哥,拉着林殊下了台,等下要进宫给太奶奶请安,可不能误了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气变化好快啊,大家注意身体咯。宝宝感冒了好几天还没好……哭唧唧。爱你们,么么啾 ☆、有人觊觎 风荷拉着自家哥哥和林殊景琰,直接跑去了太皇太后的宫中。 “太奶奶,太奶奶,小荷来看你啦!” “妹妹,你慢点,” “小行你担心什么,永寿宫这条路小荷闭着眼睛都不会摔好吗?” “别叫我小行,小心我揍你” “你本来就比我小,不叫你小行叫什么,乖,叫声哥哥来听听。” “林小殊,景琰兄长你帮我揍他” “诶诶,景琰别听他的,没大没小” “小殊,其实你就比慎行大一个月,况且我比你大,你好像从来没有叫过我哥哥。” “啊,小荷你等等我,太奶奶,小殊来了,” 一脸黑线的萧景琰,看着林殊跑进宫里,萧慎行拍拍他的肩,“景琰兄长,习惯就好。” 入了内殿的风荷看到太皇太后的下首坐着一堆妇人。太后,宸妃,莅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英王妃,祁王妃。还有一位眼生的华服夫人,蜜色皮肤,眉眼英气,略有些拘谨的模样。再看她身边的霓凰郡主,应当就是自己没见过的穆王妃了。 她只是一瞬间的驻足,手背在身后朝着林殊几人做了一个手势,便神态自若的进了内殿。 “清涟给众长辈请安。太奶奶万福金安。”她福了福身子,还未起身便被太皇太后招到了怀里。 “小荷快过来,你母亲把你憋了这么久,想不想太奶奶呀。” “小荷好想太奶奶啊,天天想夜夜想。只是母亲不让小荷出门呢。”她乖巧的歪在太皇太后的怀里,顺势告了一状。 英王妃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女儿,剩下太后几人掩嘴偷笑。 “景琰/小殊/慎行给太奶奶请安”门外三兄弟整理了自己的仪态,仪态自然的走进了内殿。 “哎呀,今个儿怎么你们都来了呀。”太皇太后高兴的看着几个孩子,“小殊,快过来,来太奶奶这儿。” 林殊大步一跨,也腻到太皇太后身边。神气的朝自家好友眨眼。萧慎行瞪他一眼,却和萧景琰一起被太后揽在怀里,“你们几个小皮猴儿,又开始闹了不是。” “皇奶奶可委屈我了,明明是林小殊和我们闹呀。”萧慎行赶紧给太后上眼药。 萧景琰附和一句,“是小殊和慎行闹,我可两不相帮。”太后笑得锤着他俩的背。 穆王妃看着几人行迹,有些诧异。从进门到现在,他们也只向太皇太后行了礼,反看其它几位,一点不满也没有。萧景琰倒能说是皇子,反看英王的两个儿女和林殊,看来,这几个孩子受宠程度不一般吶。 “皇奶奶,你们刚刚说什么那么开心啊?”萧慎行问着太后。 “还不是我们小郡主不开心,又告状了。”太后一说这个,又止不住笑了起来。 “皇奶奶,小荷可没告状,小荷只是实话实说哦。”风荷转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太后,快看人家辣么确有其事! 林殊眼珠一转,“太奶奶,小荷这些天都闷坏了,您给王妃婶婶求个恩典,今晚我带她去逛逛夜市好不好?” “你都听见了?”太皇太后笑着看向向英王妃。“这个恩典你英王妃给是不给啊?” “皇奶奶都开口了,孙媳怎么能不给呢。”英王妃故作委屈的模样的一众人等欢笑不断。风荷和林殊对视一眼,赶紧起身,“谢母亲/婶婶赏。” “你们两个小促狭鬼。”英王妃伸手指了指古灵精怪的两人。惹得萧慎行又嘆气,妹妹太得宠了。 “林少帅和清涟郡主感情真好。”穆王妃看着气氛活跃,开口附和。 “这两个孩子啊,自小就比别人好。”晋阳长公主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当然。”林殊笑得一脸自得,“自小就比别人好。”他故意咬重了那个别人,瞟看一眼萧慎行。惹得萧慎行要扑过来打他。明明妹妹是我的! 穆王妃看着他们打闹,笑着问道,“不知道林少帅能不能带上我家霓凰一起?我家霓凰来了金陵这么久,还没逛过夜市呢。” 一时殿上鸦雀无声,众人看向她的表情,变了又变,晋阳长公主一脸尴尬,英王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终是祁王妃不想让穆王妃太出洋相,出声解释道,“小殊和小荷逛夜市,不喜欢带别人,连景琰和慎行都不带的。” 莅阳长公主也接过话,“我家景睿有一次也想和他们一起去逛夜市,谁知半路就给随从带回来了。” “你还别说景睿了,”晋阳长公主也插话进来,“豫津那时候死活缠着要跟去,最后被这小子一掌拍晕了送到帅府,可把我吓坏了。” “嘿嘿,谁让那小子巴着小荷不放,我就是一不小心。”林殊被自家母亲一个眼风,也扯了话锋。 英王妃环视众人,压下心底的不快,看了眼尴尬的穆王妃道,“这事儿也就我们这些长辈知道,穆王妃不知道也不稀奇。” “林小殊就是霸道,对吧景琰兄长。明明就是我妹妹,哼。”萧慎行出言,他是真吃醋了。 萧景琰也开口附和,“是啊,每次只要是小荷想要逛夜市,都不让我们跟着。这么多年来,除了十五灯会和七夕灯会,我们没几次一起行动。” “就算是十五和七夕灯会,半路我们也会被甩掉。”萧慎行补充,顺便瞟了一眼林殊。 “那是因为人太多。”林殊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 “好了好了,不知者不怪。”太后拍了拍萧慎行,开口解围道。 穆王妃也调整了心态,“我还真不知道有着一回事儿呢。只是想着多交一个朋友。” “霓凰郡主既然没有逛过夜市,那下次我带你去逛逛。”祁王妃配合她说话,“王爷之前接过父皇的旨意,要好好招待霓凰郡主和穆小王爷呢。” 第9页 霓凰也含笑答了几句。揭过了方才的尴尬。 风荷自穆王妃说那句话起,就趴在太皇太后怀里不发一言。她余光一直盯着霓凰,没有错过她在听到林殊不喜欢别人和他们一起逛夜市的时候,双手一紧。 她垂下眸子。父王说这次穆王爷回京述职,过了年就要回云南了,穆王妃到时也要带着穆青回去,只是霓凰郡主怕是要在金陵呆上一段时间了。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三五年,又或者一辈子。看穆王妃的样子,怕也是知道了什么,想给自家女儿找个依靠吧。只是,他们打错了算盘!林殊只能是萧风荷的,萧风荷也只要林殊。谁要是插在他们中间,她就不会让谁好过。除非林殊不要她了,要不然,她不会放手。 林殊似乎感觉到她的异常,悄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风荷回了他一个笑,心里却没放下。太皇太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似乎是在无声的安慰与支持。是了,太奶奶最喜欢他们两个,也是最想看到他们在一起的人了。有了这尊大佛,谁能拆开他们! 风荷挑了挑细眉,“昨日幼仪说她家的那个温泉弄庄子好了,什么时候霓凰郡主有时间和大傢伙儿一起去吧。”她这也算是抛了橄榄枝。 “幼仪是?”穆王妃有些疑惑。 “是柳澄大人的嫡孙女儿,和我家小荷玩的最好的。”英王妃答道,“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心思也精细。” “清涟郡主交的朋友,自然是好的。”她笑了一下,拍拍霓凰。“那下次,还麻烦郡主带上霓凰了。” “自然,本来女客来京都是风荷接待的,这次也是风荷身体不适,要不然,也能早些见到霓凰郡主了。”她笑的恬淡。 几个长辈心知肚明,一句女客,便把霓凰排在了亲人之外,小妮子护食呢。 傍晚林府 晋阳歪在榻上和林燮谈论起今日的一幕,“你说那穆王妃是故意的吗?这金陵谁不知道我们家小殊心仪小荷。” “你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和云南穆府又没有什么交情,况且,我看荷丫头不错。” “当然不错,这孩子可是我们几个一起教出来的。”她傲娇的抬起小下巴,“我前些时日听阿岚说(英王妃闺名林漪岚)小荷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只差这一年调养,以后也和常人一般无二。况且这孩子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什么品性我们也知根知底不是。” “总是要和你的心意,我日后要是和小殊出征,在家陪你最多的是儿媳,你觉得谁好就要谁。不过,我也觉得荷丫头好些。霓凰那丫头,野了些,怕制不住小殊。” “什么和我心意,总要你儿子欢喜才是。霓凰郡主不是说不好,只是和京中一些女孩子合不来。况且穆王府也是重兵在握,还是离得远些吧” “你别想太多,阿选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会的” “也是,左右我还是个公主,总能护得了你。”晋阳压下心中一份不安,开口到。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现世安稳,皇兄,应当是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这章的原因是因为作者君觉得霓凰有点渣。这个渣不是说她品行不好,而是对待苏哥哥的感情上让我觉得很难接受。也许是因为看过电视剧版的霓凰,再看小说我实在不觉得小说的霓凰郡主有什么好。电视剧里的霓凰等了林殊十二年,但小说里的却是在等了十年之后立马爱上了聂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殊哥哥和青梅竹马的感情,比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还是相处几个月就深情以赴。不是有好感!因为聂铎离开还答应选婿,我真的觉得,受不了啊。我知道我不该批判她爱上别人,但我觉得苏哥哥就是值得上最好的人!所以才写了这篇文。关键是……几个月啊!几个月!几个月爱上的人……简直韩剧有木有! 理智上知道霓凰的选择没有错,不能让一个好姑娘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归来的人,但感情上真的受不了。并且作者君觉得霓凰特别无脑的一幕就是她带着苏哥哥去了赤焰帅府,我当时都要炸了!我苏哥哥身体那么差,动不动就吐血晕倒,简直就是身娇体软易推到好吗(忽略这个乱入)你竟然还带他去林帅府!你是觉得他死的不够早是吗?难道就没想过他如果是林殊,面目全非的看到自己以前的家变成这样会有什么心情吗?当时电视剧看到这一幕,真的超心疼我苏哥哥的。所以我并不是十分喜欢霓凰这个人物设定。至此,作者君要讲的就是,本文里的霓凰小时候,也许你们不喜欢这个设定,觉得我美化女主什么的,但其实女主自身就是有些心机的,她不是纯粹的傻白甜白莲花什么的。所以不存在美化,只是为了剧情需要,霓凰还会是那个霓凰,她的一切会在她十七岁的时候转折。之前的设定,不会渣,但是就有些黑化,只是一点点,毕竟她是前半剧的女二?(勉强……额……貌似?) ☆、戳破心事 这年,林殊16岁,风荷11岁 这一日,林殊的赤羽营已组建完毕,唤上萧风荷萧慎行和景琰三人一同探看。 “林小殊,你有了自己的战营,我还只是一名将军,真丧气。”萧慎行拿着佩剑无聊的扫着地。本来他也要求要组建自己的军营,但是被英王压了下来。皇帝也看玩笑一般提过,被拒绝了之后,便再没音讯。他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但也只能看着林小殊的赤羽营暗自羡艷了。 “那有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们几个谁跟谁啊,要不你就当我的副将,到时把赤羽营打造成大梁最强的军营!”林殊揽着他的肩,眼里是对未来的希翼,“到时候景琰,你,我,我们三兄弟一起上战场,打的大俞落花流水!” “未来的英王殿下给你当副将,你想的也太好了。”风荷在一旁看他们三人,“况且你当景琰哥哥能和你一样,就算到时候他可以独自上战场,没有皇伯伯的允许,也是不能自己组建军队的。” 林殊撇撇嘴,“当皇子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要皇上点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殊哥哥,你可懂得?”风荷话中有话。 林殊看了她一眼,“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怎么回事?” 萧风荷挑眉一笑,“我身子好了之后天天应酬,这说话也和那些清贵家的姑娘学了三分。殊哥哥要是不喜欢,找你家霓凰妹妹去好了。反正,我是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林殊脸色一板,一个跨步站到她面前,“今个儿就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两个月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现在还这么阴阳怪气。” “你想说什么?”风荷站在原地,神色冷淡。 “小殊……”景琰刚开口,就被萧慎行拉住,“兄长还是别说话了,妹妹最近火气大,林小殊肯定哪里惹到她了。” 第10页 林殊看着她的笑,“不想笑就别笑,看着别扭?” 风荷缓缓的脸上的脸上的笑意,“你现在就嫌我看着别扭了?也是,我们这种清贵人家的女儿,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舞起剑来,也是软绵绵没有三分力道,怎么入的了你驰骋沙场的林少帅眼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殊的眼里泛起了寒冰,“你觉得我看不起你” “不是吗?林少帅不是喜欢的是那种可以并肩作战的巾帼,最讨厌柔柔弱弱三分病态的女子了,和他们相交,不过是虚以委蛇。”风荷平平淡淡的说着。 “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什么时候……”林殊本来想说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但转念一想,他好像还真说过。那是有一次霓凰来他们校场,他和她闲聊的时候听到她说自己被贵女们排斥,他安慰她说出的话。怎么会被小荷知道。 “林少帅记起来了?也是,我们这种风吹就倒的女子,哪里懂的铁血丹心呢。还要感谢林少帅平日的谦让了。”风荷自嘲。天知道她那天从好友那里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有多么愤怒。穆霓凰还真是好样的,自己高傲看不起人,还倒打一耙,说别人不屑与她。明里暗里嘲讽她身子不好。不都说军人都是一腔热血不屑阴谋诡计吗?这还真是异类。 林殊尴尬的看向两个好友,他当时只是想安慰一下霓凰,还真没有想那么多。他都忘了,小荷一向是贵女圈子里的佼佼者,那群他所不在意的人中,好多都是她的闺中密友。 萧慎行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挑拨离间,但话说出口了,收不回去,这次不解决好,谁知道她们还有什么后招。 萧景琰则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林殊,“小殊,你真这么说过?” 林殊恨不得拆开他的脑袋看看,装的是不是棉花啊!智商下线了嘛? “我,我当时只是想着安慰霓凰,我,我没想那么多。”他讨饶的看向风荷。 “是呀,安慰到郡主在赏花会上大出风头。”风荷冷笑。“据说当时霓凰郡主一口一个殊哥哥说呢。林少帅,你还有什么话说啊?” “这不过是一个称唿而已嘛,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叫了。”林殊赶紧讨好。 “只是一个称唿!”风荷盯着他,“你有发现除了我之外的称唿你殊哥哥?林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殊这是真的愣了,好像从小到大除了萧风荷,真没人叫他殊哥哥,都是就连景睿豫津也是叫小殊哥哥。他吶吶道,“那我下次见到霓凰,就让她改口怎么样?” 风荷看了他一眼,提脚便走。榆木脑袋,她不想再说话了,心累! 林殊就这么看她走了,“我,有说错什么了么?” 景琰摇头不知,看向萧慎行。 我们睿智的哥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你心里,妹妹是什么人,霓凰又是什么人?” 林少帅先是一脸迷茫,后又恍然,朝着萧慎行一拱手,就大步追上风荷。他知道怎么做了,他对小荷有占有欲,小荷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只是一个称唿,但却和夜市是一个道理。既然不会有结果,那便不要给她希望,既然占领了,就掠夺的彻底些吧。 萧慎行拉上还是一脸懵懂的靖王殿下,兄长双商常年不在线,怎么办!在线等,急! 等他们二人找到林殊时,林殊已经哄好了萧风荷,正闹着要和她比试一番。风荷抵不过,又见他刚刚低头,不好再闹脾气,只说了句,不许再让她,便在空地上和他餵起招来。 萧风荷身体好了之后,对于剑法愈加精进了。翻飞之间,目不暇接。两人不重输赢,打的颇为精彩。 身边的将士一阵叫好,引来了一行人的围观,一个白袍书生转头问道,“那是……” “那是犬子林殊,还有英王家的荷丫头。”林燮含笑答道。 “没想到小荷功夫这么好。”祁王有些惊讶,“那丫头从小身子不好,我也见过她舞剑,没想到能和小殊过这么多招。” “那是殊哥哥让她”霓凰看的真切,风荷的武功招式凌厉果决,但她身形不足,林殊怕也只用了几分力。 祁王有些哑然,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霓凰。那位白袍书生也含笑扫了她一眼。 萧慎行听到霓凰的话,想到妹妹受的委屈,出声道,“霓凰郡主什么时候和小殊这么熟了?不过郡主大概不知道,这殊哥哥一称,也只有我妹妹能叫呢。” 霓凰被他这么一说,有些羞恼,“我上次这么叫,殊哥哥也没反驳,你计较什么!” 萧景琰偷偷扯了一下好友,这是欺负小姑娘呢。 “嘿嘿,我不计较,我计较什么呢。”萧慎行在好友提点和祁王的眼色下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也不再说话。 而这厢林殊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但看到林燮边上的白袍书生,心生一计。在风荷横剑的时候,用内力震断了剑身,一时,碎片就那么射向了林燮那一边。风荷暗道不好,剑风一扫,也只是扫掉了几片,她忙出声警告。萧慎行则是一把挡在萧景琰等人面前,衣袖一挥,挡住所有碎片。 风荷一个扫堂腿,压着林殊跪,“风荷无状,还请祁王恕罪!” 萧景禹没说话,白袍书生也没说话,萧慎行收了碎片,也陪着二人跪下。心里暗骂林殊没事找事,再怎么着,也要看着祁王兄在啊!这次少不得要被揍了! 果不其然,林燮一脸怒火,“不是你的错,来人,林殊目无主上,给我绑了,压下去,仗打一百军棍。” 林殊在风荷压着他跪下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景琰和祁王兄都在那个范围,自己被罚的不冤。一时也没有怨言,被压着就要下去。 “林帅,殊哥哥是不小心的,这个罚太重了吧。”霓凰一声惊唿,向林燮求情。 林燮看了她一眼,“林殊,你知错吗?” “林殊知错,愿接受父帅惩罚。”他看向祁王的方向,目光诚恳。 “那就下去领罚吧。” “林殊还有一话。”他看了眼风荷。风荷做手势示意闲杂人等退下。 “说” “霓凰郡主,”他转头对着霓凰,“霓凰郡主以后称唿我为林殊即可,这声哥哥,林殊担不起,况且那一称唿,林殊此生,也只愿一人来唤。”他说完,转身就走。看也没看身后。 霓凰看着林殊远去的背影,脸色一白,咬着下唇。风荷抿嘴而笑,看向霓凰。林帅领着景琰等人去看林殊受罚,她对着霓凰轻声道,“郡主聪慧,也定然知晓,这金陵的风,一直都没停过,比如你,比如穆王府……” 霓凰一脸惊惧的看向她,她淡然一笑,看来她的的暗示她懂了。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心。 风荷抬脚要走,却不想霓凰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你……” 第11页 “郡主,有些时候,有些事,不只是要看表面。”她眸子里泛着冷光。 “你看,你不就是一个例子。”她微笑,“我只不过,比你多了一个宠爱我的太奶奶而已。” 她朝霓凰点了点头,就走了。这提示,已经够多了,交浅言深这种事,通常不要多做。 ☆、初生嫌隙 风荷十二岁时,林殊十七岁 风荷就这么呆呆的跪在太后的棺椁前,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天还只是风寒入体的太后,现在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躺在棺椁里。 “小荷……”林殊一脸无措的看着她。太后对于风荷来说,是一位十分合格的长辈。她的外祖远在扬州,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对比于太奶奶有些溺爱的态度,母亲的压制政策,太皇太后永远是恩威并施。她会教她读诗书,教她绣荷包,会在她做好功课的时候奖励糕点,也会在她犯错的时候惩罚她。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面临亲人的去世,她想哭,但是却哽在喉咙里哭不出声。她看着身边伪善的众人,实在觉得嘲讽。 “殊哥哥,我没事。”她低低的回答,纤弱的身子跪的挺直。林殊无奈的跪在她边上,在宽大的袖子掩映下,握住她的手,低声承诺,“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风荷抬头看他,眼里的泪,终是坠了下来。她握紧林殊的手,“殊哥哥,皇奶奶走了,她再也不回来了。” 小姑娘的话,让人心生悲怆,但她的表情却是一脸的倔强。林殊只能用力握紧她的手,来安慰她。 人生无常,天命轮迴,是谁都抵挡不了的。 林殊再次见到萧风荷,是在一个月后。自从太后病逝,她就没怎么出现在人前。他本想去英王府见她,却被告知,英王府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你好像瘦了。”林殊皱着眉头,萧风荷一身水蓝色的对襟襦裙,外罩了件素色的禙子。纤腰一握,盈盈而立。 “殊哥哥可有空?”风荷却是单刀直入。 “有”林殊也不问她为何。直接领着她走回书房。 萧风荷挥手让所有僕婢都退下,郑重的对林殊说道:“殊哥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也许会觉得大逆不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安静的听我讲完。” 林殊被她的严肃感染,点点头。 “一年前,我在太后宫里帮了一个小宫女,本是随手而为,但却没想到她记在了心里。昨天中午我去皇奶奶宫里念经,碰到了皇伯伯。”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恍惚,“皇伯伯竟然问我关于撤消悬镜司的意见!” 林殊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自古女子不得干政,虽说现在没有那么多避讳,但问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儿这种问题,皇上,是怎么想的。 “你也知道,英王府不参加党争,只守着一方净土。但是这种秘辛皇伯伯竟然来问我!我着实惊讶了一番。多番推诿不过,还是暗示悬镜司是否撤消,应由君主决定,我虽为郡主,但所有恩宠厚封都来自于皇帝。对于这种明显逾越的事,实在不好议论。”她看着林殊,“皇伯伯对于我这番话,虽不是十分满意,但也并不为难。虽未在脸上表示,但言语之中颇为肯定。后来我出了武英殿,在去永寿宫的路上,碰到了那个小宫女。她对我说,就在皇伯伯叫我去的前一个时辰,她看到夏江大人进了武英殿。并且昨日祁王哥哥对陛下提议,要撤除悬镜司!” “什么!”林殊跳了起来。“你和祁王兄明显……” “殊哥哥!”风荷低声喊了一句,“现在不是我和祁王哥哥的观念相驳,而是皇伯伯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林殊惊惧。 “殊哥哥心里有猜测了不是吗?”她步步紧逼 “这种诛心之论,如何能……” “诛心,有何诛心!” “祁王兄贤德,是天下百姓都认为的贤王,又是陛下长子,陛下虽对他的做法有疑虑,但绝不会!” “不会什么,皇族里发生这种事还少吗?” “陛下不是这种人!” “你可别忘了我们当今陛下是怎么上位的!” “萧风荷!”林殊震怒,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风荷抿了抿嘴角,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她一股作气,“父王告诉我,宫中可能有滑族余孽作祟。” “英王怎么知道!” “林殊!”风荷忍不住吼了一句,“现在不是管我怎么得到消息,而是陛下怎么看待祁王哥哥!” “祁王兄是皇舅舅的儿子,他不会害他。”林殊一脸坚毅,“况且舅舅十分宠爱姑姑,就算祁王兄再怎么和他观念相驳,他也会看在母亲和姑姑的面上不和景禹哥哥计较的。” “就是看在林帅的面上,他才……”萧风荷还未说完就被林殊打断。 “我相信舅舅!”林殊看她,“可是小荷,你们怎么可以在皇宫里安插……这种不光彩的事,你……” 风荷狠狠握住双拳,昨日她出了武英殿就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破绽,昨天晚上也是一晚没睡,和哥哥父王在书房呆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好不容易压抑自己到现在才来找林殊,却不想他竟然是这般态度。 “你觉得我不光彩?”她咬牙切齿,“林殊,我是为了什么?” “我不管你是何理由”林殊看她,“皇帝舅舅是我们的亲人,他不会对我们……总之,小荷,我觉得你错了。收手吧,皇帝舅舅不是那种人,你们这样做,若是被发现,会寒了他的心的。” “你认我我错了?”风荷怒极反笑,她冷冷的看着他,“我没错!” “你!” “你以为当今陛下真有那么好的心肠?要不是我父亲散尽权势,你以为英王府真会有如今风光?” “小荷!” “你林府掌管20万大军,林府女儿是宠妃,外甥是贤王,你以为皇帝不猜忌!” “够了!” “你以为皇帝不猜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祁王如今只是亲王,而为加封太子!” “萧风荷!” “你真不知道宸妃娘娘现在在宫中处境艰难?” “别说了!小荷,我自认为你是心怀傥盪,没想到,你竟然是那种暗室可欺,心怀叵测之人,你在这里声声讨伐,要让我做什么?逼宫还是造反!” “我暗室可欺,心怀叵测。”她笑的苍凉,“林殊,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林殊抿着嘴角,他是口不择言,虽后悔过于强硬,但却不认为自己错了,更何论拉下脸来道歉。 “是,我心怀叵测,使尽手段在金陵圈子里博得好名声,好人缘。我心怀叵测,在皇宫里安插暗桩盯紧皇上和后妃的动向。我心怀叵测,来林府挑拨你林少帅和皇帝的关系。”她眼里是受伤,是哀恸,是悲愤,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林殊,现在你看清我了!” 第12页 “我……”林殊一时说不话,他看着萧风荷状若疯魔的样子,心中不忍。 “林少帅不信我的言辞,那就不信吧”她低下头,掩盖了所有情绪。“我本就是来提醒你们的。” 转身,出了书房门,她推开房门,“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脚步匆匆,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只留林殊一人,错愕的站在房中,他刚刚,好像看到她哭了…… 从那一天后,林殊就没见过萧风荷了,就连萧慎行每次来林府,他也是能避则避。 这日 “诶,林小殊,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这几天干嘛躲着我?”萧慎行好不容易见到林殊,立马拉着萧景琰,一脸愤愤的堵他。 萧景琰也无奈的看着两个好友,这是怎么闹别扭了?最近只要有小行在的地方,小殊就不知道蹦哪里去,明摆着躲他嘛。虽然他没有情商,啊,不,是情商经常不在线,但他还是有点脑子的好不好。 林殊僵着脸不说话,他不知道萧慎行是不是知道那些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 “喂,你该不是因为把小荷气走了,觉得对不起我吧?”萧慎行看他一脸别扭,到是起了逗弄之心,他虽不清楚二人是怎么吵起来的,但总归是那件事。林殊风光霁月,看不得阴谋诡计。 “小荷走了!”他一惊。 “你不知道,走了好多天了。”他挠挠头,看向景琰。 “那天我和小行在英王府讨论兵法,小荷说找你有事。可没一会儿她就一个人回府,进了房间就再没出来。晚膳的时候,我听服侍她的月沉说,她砸了好多东西。”萧景琰有些后怕的说,“后来她师父传了书信过来,当晚就走了。” 林殊到是真不知道这件事,萧慎行倒是故意问,“你们两个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妹妹那么生气。你都不知道,她连她最喜欢的那个釉里红玉壶春瓶都给扔了。” 林殊低头,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闷闷道,“没什么,就是吵架了。” “你和小荷吵架?”萧景琰表示不可思议,谁都知道林殊宠萧风荷宠的没边了。他们俩竟然会吵架! “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吵架了。”林殊不满的哼哼 “算了,反正小荷心宽,不会和你多计较的。”萧慎行不点破,“走,我父王前两天得了一把宝剑,咱们去看看。” 林殊拿不准萧慎行的态度,但见他和平时没有两样,也顺势和他们一起离开。也许,他是不一样的吧,他压下心底的疑虑。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天气,就是夏天和冬天……秋姑娘,你回来呀!尔康手 ☆、蔺晨哥哥 而萧风荷这边,则是收到师父的来信,想着出去几天,和林殊分开来冷静一下。便一人一马,回了南疆。南疆地处偏远,是南楚和大梁的交界地,本是个三不管的地界,深山丛林,雾瘴丛生,最是那些蛊虫们爱呆的地方。风荷的师父,是南疆五毒教的教主。哦,虽然她自称自己是五仙教,但是萧风荷还是习惯性的称唿他为五毒教,所以一直被师父称作“鱼唇的中原人!”虽然她一直吐槽这个名字,但是不得不承认师父很厉害。 师父的师兄是寒医荀珍,她和药王谷的谷主也是颇有交情。风荷一直受她调养,又习得一身医术。 这次师父来信说她之前心心念念的凤凰蛊已经有了初步成效。对于已经念了二十多年的师父来说,这个真的可以称为大事。凤凰蛊,蛊如其名,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是不可多得的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但根据师父的话,一人一生只得一蛊,从前五毒教徒人人手里都有一个凤凰蛊。师父从前也有过,但是给了一个叫做赵宫商的人,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小情郎,只是至今没见过。 萧风荷赶了几天路,颇有些疲乏。看着离五毒教的地盘就半天时日,她也不急,就在路边的一个茶摊子歇歇脚。 茶摊很小,因着是小道,也没什么人,除了她,也就三个大汉和两个带着护卫的商人。摊子的老闆是一个个头矮小的老头儿,招唿的大约是他的女儿,也就清秀模样,穿着南疆女子的衣裳,颇有些异域风情。她有着一把好嗓子,黄莺似的,清脆悦耳。萧风荷点了一碗面,并着几个凉拌小菜,听着女子脆嫩的声音,不禁弯起了嘴角。 “小姑娘,你要的吃食好了。”女子端着面走来,放在她桌上。风荷笑笑,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筷子,慢慢吃着。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五仙教怎么走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风荷抬头,是一个白衣少年,面容俊逸,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有些浪荡公子的模样。虽然确定自己应该是没见过他的,但看着有些面熟。 她笑笑,“你要去五毒教?” 她的话音一落,对面的少年赶紧摆手,“小妹妹可不能乱说话。”他看了看四周,那几个中年人只是往他们这里瞟了一眼,老闆和他女儿也在灶台那边没过来。他低声对风荷道,“这里不安全,你快走。” 萧风荷到是诧异的看他一眼,眼珠子一转,也学他低声,“有什么危险?” 那少年仿佛有些着急,勐地抓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你想个藉口走人,这个茶摊有古怪,出去的时候把药吃了。” 萧风荷倒是真的对他有些兴趣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那少年看看她意动,也不隐瞒,狠狠一咬牙,“我看他们用的是南疆的蛊毒,边上那几个大汉也应该是帮手,目标就是那两个商人,你先走,这里出去五里有个小镇,你记得去那里的客栈找一个叫蔺远阁的老头来帮我就好。” 她有些意外,蔺远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似哪里听过,她歪歪头,“你能打的过他们?”这些人看着功夫挺高,有又蛊虫相伴,少年怕不是对手。 “打不过也得打,我蔺晨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况且只要你赶到了,我也不一定会出事。” 风荷听他自称蔺晨,忽然笑了起来,原来真是故人,不过许久未见倒是认不出来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蔺晨怔愣了一下,“你……” 风荷摇摇头看他,她淡淡笑着,“他们的目标,开始可能是那二人,但现在是一网打尽。” 她的声音不小,话一说完,就看到那几人一把拿起刀将她们几人围了起来。 那两个商人看到这番变故,虽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也面容惨白。他们带的护卫立刻站起来将二人护在身后。 蔺晨急得抓耳挠腮,“小妹妹,你怎么就直接就嚷出来了。” 萧风荷耸耸肩,笑得明媚,“因为……我无聊呀。” 蔺晨吐血,这个回答,我真的无法反驳。 “蔺晨哥哥,你是真不认得我了?”她无奈的看着蔺晨。 第13页 蔺晨眨着一双桃花眼,“我们认识?”他怎么不记得他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妹妹? 风荷毫不淑女的翻了白眼,没说话,她转头看向那个女子,“这里离五毒教很近,你确定要在这儿做买卖?” 那女子笑了笑,声音甜美,“姑奶奶就是五毒教的传人,怕什么。” 她看了眼蔺晨,“这小哥长的不错,等下活捉了,我下个情蛊在他身上,咱们带回寨子里去!” “哦,你是五毒教的?”她状似惊讶。 “姑奶奶我是五毒教主凤瑶的小徒弟凤初晴。”那女子颇有些高傲的报出自己的名号。 蔺晨一听,“你这谎撒的也太不靠谱了,初晴妹妹今年才十二岁,怎么可能是你,况且人家漂亮着呢!” 萧风荷听蔺晨这么一说,翘起嘴角,“我也觉得,我怎么可能长的这么丑呢?” “对啊……”蔺晨附和一句,又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她,张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风荷淡淡一笑,“你打着我的名号为非作歹,你说,我该不该管管呢?” “你……你是凤初晴!”那个老头儿听到她的话,哆哆嗦嗦的喊着。 萧风荷一笑,“凤瑶教主有三个徒弟,入了五毒教,就要起个名号。三个徒弟有心,念着师父并无子嗣,都将自己的名号添上凤姓。大徒弟凤初七,南楚怀王世子宇文朗,今年二十有三,人称贤公子。琅琊公子榜探花,因为去年娶了西越药王谷谷主的独女素颜才从琅琊榜上下榜,二徒弟凤初语,琅琊美人榜榜眼,教主义女,芳龄十五,未嫁,小徒弟凤初晴,年龄不知,长相不知,就连背景也不知。除了她四岁就被凤瑶收为关门弟子,其它一切消息,都没有人知道。” “嘿嘿,你们打着我的旗号出来祸害人,还不把我的消息打探清楚,这可使不得啊。”风荷笑眯眯道。 “哼,你说你是凤初晴,你就是凤初晴吗?呵,就算你是,到时候,姑奶奶把你杀了,扔到荒郊野外,可没人知道你是谁!”女子面目狰狞。 “这算盘,你怕是打错了。”她歪歪头,笑得无辜,“我哥哥说呀,女孩子家家,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坏人。” 她眼睛弯成一弯明月,“所以我一进来发现不对,就下了毒呢。” 几人心中一俱,脸色有些发青。想要运功,却发现自己的内力怎么也提不上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那女子有些站不稳。 “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吗?”她一脸无辜。宝宝这次本就是生着气出门的,你们这么不长眼,如何能够逃脱呢。 蔺晨有些惊讶的看向风荷,“初……晴妹妹?” “是初晴妹妹,不是情妹妹。”她饶有兴致的开玩笑。 蔺晨脸上可疑的红了一下。 “嘿嘿,几年不见,蔺晨哥哥竟然忘了我,该罚。”风荷笑嘻嘻的看向蔺晨,嘴里说着要罚,手上却端起了那碗还未吃完的面吃的开心。 “你这面里……”蔺晨看她的动作,有些迟疑道。 “怕什么,这里的蛊毒不过是小意思。”她摇摇头。 那几个大汉忽然先后倒下,那个女子却还强撑着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她。 几个商人早已跑的不知所踪,蔺晨看着四周,再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风荷,嘆了口气。“初晴妹妹,此事你要怎么处理?” “蔺晨哥哥自己决定好了。”她无所谓的把难题抛了回去。 蔺晨看着地上的女子,又看看风荷,颇有些头疼。 风荷吃完了面,看到俊逸的少年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悄悄弯了弯唇角。 从脖子里掏出一根小小的哨子,她轻轻吹了一下。哨子十分精巧,但在她的动作下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蔺晨明白,她这是向五毒教的教徒发出信息。 果然,没有一会儿,一小队穿着苗族服饰的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属下见过三小姐。”为首的是她的一个侍从,名唤无渊。 “把这里清理一下,我和蔺晨哥哥去前面的小镇接蔺伯伯,你们先行回去。”她年纪虽小,但坐起事来却有条不紊。 “是。”无渊拱手,招唿手下人。那些人井井有条的处理着茶摊的琐事,风荷看向蔺晨。 蔺晨也是个洒脱的性格,既然有人帮他做了选择,他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当即出了摊子就领着风荷去前面的小镇,找蔺阁主去了。 又是一番折腾,三人又马不停蹄的往深山毒瘴中跑去。五毒的总坛,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其实就是为了苏哥哥,然后取一下五毒的蛊,别的奶妈不好弄啊!况且蛊什么的,比较神奇。师父父是剑三五毒,初步设定为玉蟾使凤瑶。现年40岁,虽然生在苗疆,但对于汉族人有着十足善意,希望和汉族人一样生儿育女的生活。其实想搞个秀秀或者万花,但是两个的復活技能实在不造怎么改,并且……宝宝先前想弄个长歌的,毕竟琴娘多美!然而长歌竟然没有復活技能!没有玩过基三的小可爱也不用着急,这个和剧情没多大关系。 ☆、所谓蛊虫 几人凭着风荷的令牌,一路顺利的进入了苗寨。 寨子很大,许多苗族打扮的人在里面走着,一些大胆的苗女看到蔺晨都睁大着眼睛巴巴的盯着。要不是碍于风荷在场,怕是早就扑上去了。 “蔺晨哥哥可真受欢迎。”风荷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那是,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里的美人,自然不会忽略我这么一个帅气的公子哥。”他手里的摺扇转了个漂亮的弧线。 风荷也不戳穿,只是笑笑就过了。到是蔺远阁冷哼了一声,看不惯自家儿子这番故作姿态。 三人走了半盏茶功夫,黄土地,渐渐被石头铺起,汇在一处,突然横截,而面前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碑。石碑像是被谁故意搬到这里的,斜插在小路的尽头。上面用不知什么颜料写着禁地二字。大开大合,杀伐果断。 高大的树木遮隐了小路尽头的几座古楼,只露出一些影影卓卓的看不清楚。 “禁地。”蔺晨有些奇怪的看向风荷。 风荷没有回答,依旧是拿出那个精緻的小哨子,吹了几声。蔺晨看了一眼,她吹得有些节奏,怕是某种通讯的手段吧。 三人在禁地门口等了一会儿, “小师妹,你可终于来了!”凤初语接到消息,立刻从药庐里退了出来。 “师姐~我好想你啊。”风荷二话不说,对着美人就是一阵撒娇。 凤初语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想我又不来看我,你这话,我可不信了。” “哎呀师姐,你就看破不说破嘛,况且人家天天被母亲困在家里,哪有时间跑出来。”风荷耍着无赖。 第14页 凤初语也不过是开开玩笑,当即不回话,看向对着蔺晨二人点头,“蔺阁主,少阁主,请和我来。” “初语姑娘唤我蔺晨便是,这声少阁主,还不敢当。”蔺晨含笑而对。 蔺阁主看了眼自家儿子,心底好笑,确实从未见到他如此知理。 风荷瞥了眼蔺晨,想起平日里书信往来间的嘻笑怒骂,眨眨眼没回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就是常理,更何况师姐本来就是美人呢? 凤初语也是慡朗性子,见他如此言语,当即唤了一声,“蔺大哥。” 四人相携着往药庐去。凤初语在一旁解释,“师父这次炼药,虽未大成,却也进了一大步。蛊虫可增五年寿命,若是使用得当,再加细心调养,二三十年虽不敢说,十年寿命,那是绝对可以的。” “这凤凰蛊当真如此神奇?”蔺远阁时常听着凤瑶念叨,也见她时时想着研究。心中颇有些好奇。 “师父是这么说的,这些天我也试过药效,应当是有效果的。” “只怕制作不易吧。”蔺晨微顿。 “那是自然。”凤初语苦笑,“都说苗女的情蛊十年得一已是不易,这未成的凤凰蛊比情蛊的制作,更是繁杂。” “哦,情蛊?”蔺晨眼神闪烁,“这情蛊一名,我也只是听闻,未曾一见。” “那个东西,只有苗女的心上人才得以见到,蔺大哥若是见到有苗疆女子单独请你吃饭,亦或者一直接近你,那可就要小心了。”凤初语掩唇轻笑,语气调侃。 蔺晨摸摸鼻子,莫名有些尴尬啊喂。 风荷虽然乐的见到他吃瘪,但还是要解围,嘻嘻笑笑的绕开了话题。 “师姐,师父怎么没出来接我啊?”她揽着美人的胳膊,一脸好奇。 风荷是由凤瑶亲自接生的,幼时没有奶娘,凤瑶便每晚抱着她入睡。可以说,英王妃都没有凤瑶疼她。师父应该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里面,最疼宠她的那一个。小时候不懂事,她还喊过凤瑶娘亲。 “师父她……”凤初语有些尴尬,“咳咳,你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风荷默契的和蔺远阁对视一眼,师父又疯魔了不成? 果然,当他们到了药庐,凤初语便止步不前。风荷和蔺远阁脸色有些严肃,唯独蔺晨没见过凤瑶育蛊的情形,心中还惊奇他们的假正经。 “老……咳,爹,你们不进去?”蔺晨见三人停在门外踟躇半天。 沉默半晌,风荷毫不犹豫的退了一步,然后一伸手,将蔺晨推了进去。蔺老阁主则是明则保身的往边上微微侧了一步,就让儿子来替老子挡一劫吧。 在风荷捂上耳朵的那一刻,里面不失所望的传来一声哀嚎。 风荷颤了颤睫毛,蔺晨哥哥嚎的这么大声,看来师父的虫窟又堆满了。 里面声音很快就没有了,风荷侧了侧耳朵,还是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该不会,晕倒了吧?”她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人是自己推进去的。 “臭……咳,晨儿没有那么胆小。”蔺远阁收住那声“臭小子”有些掩饰尴尬。 几人等了半刻,蔺晨还未出来,蔺远阁有些心慌,虽然他天天和蔺晨斗嘴,但不代表他不在乎这个儿子。想了想,他看向凤初语。 “你师父,这次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里面吧?” 凤初语温柔一笑,“师父的东西,哪次不是奇奇怪怪的?” 得,算白问了。蔺远阁暗自吐槽,大步向屋里一迈。 风荷侧头看了眼师姐,也跟着进去了。最多就是些噁心的虫子,她心底安慰着自己。 虽说嘴里说着不怕,但见到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房间的虫子,风荷脸色还是一白。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十几丈宽,二十几丈长短。右边三分之一的地方,摆着一个大的木架,左边三分之二,则是一个虫窟,一丈深的里,是眼色诡异的药水,里面堆满了奇奇怪怪的虫子,沉沉浮浮。 头顶传来了几声响动,是一条三丈长的蜈蚣,趴在那里偶尔动动身子。 风荷扯起一抹僵硬的笑,虽然之前没少来过,但是师父最近好像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谁能告诉她,前面那只一人多高的癞蛤蟆是什么鬼! 蔺远阁踏进房间几步就捡到了晕在不远处的蔺晨,没办法,咱们风度翩翩的蔺哥哥,平生最噁心的就是这种黏煳煳的东西。更何况他一进门什么都没看到,就被那只蛤蟆给蹭到了面前,没有直接晕倒已经算很好了。 风荷在心里为蔺晨偷偷点个蜡,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咳咳,下次嗯……应该还是让他打前锋吧。 …… 一声笛声响起,玉蟾乖巧的让出了一个小fèng,穿着精緻苗服的凤瑶从里面走了出来。风荷扬起笑脸甜甜的喊了一声师父。 凤瑶摸摸她的头,转头对着蔺远阁示意。几人便进了后面的一个隔间。 凤瑶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玉质的锦盒。风荷抽抽嘴角。师父竟然拿着千年的水火玉来装这个蛊虫,暴殄天物好么! “你莫小看它。”凤瑶却是猜到她的心思。 “这东西,若是成了,就算我这一屋子的蛊虫都没了我也愿意。”她眉眼间是淡淡的傲然。 风荷吐吐舌头,这一屋子的蛊虫换一直凤凰蛊,师父也真是捨得。 打开小巧的盒子,凤凰蛊便呈现在眼前。不是之前那种很怪异的蛊虫的样子,而是一只泛着淡红色,略有些晶莹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 “这是最成功的一只凤凰蛊。”凤瑶伸手拿过一个陶瓷杯,倒了一点粉末在蛊虫身上。 “这是?”蔺远阁挑眉。 “断魂粉。”凤瑶眼也不眨的盯着虫子。那凤凰蛊毫不客气的绕着断魂粉爬了一圈,透明的粘液将药粉裹起,没一会儿,药粉便消失不见了…… 风荷眼里有些惊嘆,“果然厉害。” 凤瑶眼里的笑意盪开,总算是进了一步。 …… 蔺晨是在那天傍晚时候转醒,有些茫然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塌上。后才想起来,自己在某位美人面前丢了脸面。有些懊恼和悔恨,总想着把场子找回来。 过了半月有余,机会总算来了。凤瑶想要对凤凰蛊再进行一次加强。慾火涅槃,剎那生灭。凤凰蛊的效用,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是要再费些气力。 蔺晨和风荷几人被凤瑶和蔺远阁赶到深山去抓捕毒物。本来风荷是不用去的,毕竟深山一进就是一两个月,但是小姑娘憋着一口气,就是不想这么回了金陵,自然千求万求的想让师父带上自己。 于是,在金陵的林殊干瞪眼了三个月,还是没有等回来自家童养媳(划掉),有些颇为惴惴不安的想着,难道小荷真的不回来了…… 而某位护妹心切的妹控哥哥,则是在小伙伴们面前,时不时的对着某位见色忘义(并不)的小竹马,进行惨无人道的碎碎念。 第15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改卷子了……可能要请假两天……卷子改不麻烦,麻烦的是……统计! ☆、归来秋猎 又是一年秋猎 今年大俞派来第一高手玄布为使臣,而时间特地卡在在秋猎时期,说是使臣建交,却没几人相信。 果不其然,使臣没来几天,就在金陵大肆扰民,不是当街纵马,就是找人比武,将金陵弄得一团乌烟瘴气。 当时林殊几人被关了禁闭,没有看到那情况,要不然,没有风荷出谋划策,按照三人少年脾气,哪里能忍得住。 只是这次秋猎虽让人放了出来,但终究还是失了先机,本想在猎物上赢回场面,却被几个长辈扔到了这里照看小孩儿。 想想那几个大俞的皇室子弟,耀武扬威的举着一些野鸡野兔从他们面前经过,林殊心里忍不住吐槽,弱鸡。 林殊握着佩剑,看向不远处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子们,第三百八十九次嘆了一口气。 “我说小殊,你不用这么低沉吧。不就是罚着陪几个小孩子么,又不是不让你去打猎。况且我在这里陪你,别唉声嘆气了。”萧景琰实在看不下去自加好友颓废的样子。全金陵,谁不知道林家的小公子性格开朗活泼,哪里是这种阴沉沉的样子。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嘆气。”林殊看了一眼萧景琰,“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了。反正你个水牛给不了我建议。” “嘿,我怎么就又成了水牛了。”萧景琰不满的拍了下他的头,“你是不是因为小行前两天抢了你那把朱红大弓?那又不是我故意的,谁能想到那群匪徒心思那么狡猾,他赢的这是光明正大,反正我输的心服口服。” 前两天祁王殿下送了一把好弓给他,他颇为欢喜,没想到萧慎行和林殊都觉得那把弓不错,恰好京兆尹说离京不远处闹匪,林殊和二人打赌,谁要是缴了匪,谁就是那把弓的主人。 其实他心里还存着一份计较,一股气。他本以为萧慎行和小荷不一样,什么也不懂,也许,心底明白,只是不想相信罢了。但那天萧慎行在宫中约见宫人被他发现,二人打了一架。 萧慎行骂林殊得了便宜还卖乖,林殊则骂他目无皇帝,心怀叵测。两人打完架后,好几天没说话。这次也是机遇,刚好再出口气。 萧慎行没话说,只当给妹妹报仇,这小子这根经没掰回来,妹妹之后肯定是受苦的。 于是几人一合计,便由萧景琰和林殊打头阵,萧慎行押后。 几人本来盘算很好,可惜萧景琰的前锋没有打听好消息,大队陷了进去。林殊久等援兵不到,带了小队人马,冲进包围圈救他。却不想中了那些匪徒的陷阱,两人被围困在了孤山之中。 多亏了萧慎行使了小计策,才救出了两人。 林殊征战多回,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因为他的脾气,差点将他的两个好兄弟给害了。若是他一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小行和景琰,却差点被他所累。 所以,在萧慎行穿着溅满了血渍的铠甲杀到他们面前时,他忽然就释怀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萧慎行,他是兄弟啊!能够生死以赴,携手并肩的兄弟啊。 而风荷,她是他此生想保护的人,是他想要娇宠一生,捧着手心里的姑娘。他们若是做错了,那自己就帮他们赎罪好了,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毁了这国家。而自己,守好这大梁的河山,就是对皇上最好的报答了。 自那天后,他就不再萧慎行边上表现出一副看他不过的样子。而是大大方方的,把朱红大弓送给他。虽然,那本来就不是他的。 只是……想到这里,林殊又嘆了一口气。小荷被他气跑,至今已有三月了。可还是没有传信说要回来。他从萧慎行那里得到消息,据说她和一个什么哥哥玩的还挺开心,心里有些晦涩不明。 风荷身边都是些优秀的男子,不说自己,萧景琰硬朗不凡,萧慎行俊逸疏朗,还有萧景桓的温润如玉,祁王的芝兰玉树,就是萧景宣,生的也是仪表堂堂。且萧景桓大他们几岁,已是颇有风姿,几位皇子在祁王的照看下,都各有各的气质。 但那几人都是她堂兄弟,他自然不必担心。且虽有京中世家子弟对她有所觊觎,但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还是没有成功。嘿,谁让他下手最快了。 只是这个哥哥,他之前也有听过,性格洒脱不羁,颇有些魏晋之风。并且他们互相通信,信中所描述的山川大河,秀丽风光,更是风荷心中所向。这么一想,林殊心里就越发不知所措起来了。 不过,他心思一转,两人远在苗疆,他看不见。只是在金陵,还有一人例外,他有些抑郁的看了眼虢国公世子。 虢国公是当初扶持陛下登基的一位大人,因有从龙之功,所以也颇得圣宠。虢国公的妹妹也被皇帝点了入宫,就是三皇子萧景亭的生母,惠妃娘娘。只是娘娘生性懦弱,不好争抢。况且皇后和惠妃以前差不多同时产子,京中瘟疫时惠妃孩子活了下来,皇后的孩子却死了,所以皇后心里不舒服,看见惠妃就想起那件事,是以经常抓惠妃的小辫子,不时对她进行一些无关痛痒的责罚。 皇帝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闹到他面前,便是完全不管的。 虢国公有二子一女,正室生了一儿一女,就是虢国公世子叶齐光,大小姐叶乐水。 这位世子长相俊美非凡,且性格温润柔和,经常被人拿来和林殊比较。只是二人都是豁达性子,虽然心中有所比较,但对此也不甚在意,虽然不过点头之交,但对对方,也是有些惺惺相惜的。 只是有件事,让林殊特别不慡。叶齐光的妹妹叶轻眉,和风荷是好友,所以经常会拿着这个那个幌子邀请风荷去国公府小聚。只是她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天天想着拉郎配,把风荷配给叶齐光。 林殊刚开始没有感觉,后来发现,风荷对叶齐光越来越濡慕,从叶大哥,变成了齐光哥哥。而叶齐光对她的称唿,则从郡主,变成了小荷。 他暗搓搓的看了一眼那边安抚马儿的叶齐光,这是个劲敌啊! “呜——” 远处号角声起,秋猎开始,林殊看着玩的欢快的几个孩子。心里又嘆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人倒霉了,连喝水都塞牙fèng。 “诶对了,小行呢?”林殊看了眼几个在不远处做游戏的孩子。 “被父皇叫到身边了,怎么说都是皇室子弟,也要让我们长脸不是。”萧景琰虽也有些不开心不能干,死那群败絮其中的大俞人,但还是觉得自家兄弟很长脸。 林殊撇了撇嘴角,不就是自己被罚所以挑了他去吗,要是自己…… 算了,要是自己没有惹祸,早就把他们打趴下了,哪里用的到这个时候…… 景睿和豫津牵着谢弼,谢绪和谢绮跑了过来,两个小傢伙已经学了骑射,也要在这秋猎上一展身手。 “小殊哥哥,小弼小绪和绮妹就交给你了!”景睿一脸郑重的把弟弟妹妹交给林殊,看着他艰难点头,和豫津附赠一个可爱的笑脸,便头也不回的跑去猎场了。 第16页 看着几个拉着自己衣角的孩子,一边是不忍心抛下他们自己跑,一边又想着想去猎场上一展风姿。 “听说这次大俞的使臣来京,就是想和我国建交,不过我看那群使臣的样子,不像是来和好,反倒像是来炫耀挑衅的。”萧景琰抱起谢弼,对着林殊道。 “嘁,那些傢伙,我赤焰军哪里怕他!”林殊扯着两个小孩儿,走到树下,“陛下最近不知怎的,竟然不同意我父帅打仗的摺子。诶,景琰,你谁这要怎么办啊。” “我也觉得父皇最近有些奇怪。”萧景琰看了看四周,小声的说,“祁王兄近日一直被父帅斥责,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一些小事,他也能噼头盖脸,我看着祁王兄,真心觉得担心。” 林殊想起风荷的猜测,又甩甩头,陛下哪里是那种人。“我说,到时候祁王兄若是登上皇位,我第一个上摺子去打大俞,不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我林字倒过来写!”林殊挑起剑眉,意气盎然。 萧景琰被他说的豪气沖天,用力拍了他的肩,“到时候我们一起!帮祁王兄将大梁建造成一个盛世王朝!”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嚮往和期盼。却不知,在光明的背后,总有一些阴暗的东西,蠢蠢欲动。 一双阴鹜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两个少年,讽刺一笑,悄然退去。 盛世王朝吗? 呵呵…… 一个时辰后,某间王帐中,一个中年人手里的玉杯碎成了一片,眼中怒火盛极一时,又缓缓褪去。 心中某个念头早已破茧而出的念头,愈发疯狂的滋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评论好少啊……嘤嘤嘤,哭唧唧 ☆、他国情敌 “儿臣拜见父皇。” “臣,参见陛下。” 萧景琰和林殊被高湛唤道了皇帝的帐子里,他们二人年纪小小,马上功夫却不弱。且林殊少年将军,战场上对大俞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梁帝派人将他们叫来,一方面是想让林殊搓搓他们锐气,另一方面,则是让萧景琰代表皇室,和大俞的三皇子比试一番。 “梁帝陛下。”一直跟在三皇子边上的五公主突然发声。 “梁帝陛下。”她轻挑长眉,一双大眼划过林殊,艷丽非常。“不知燕燕可有荣幸与林少帅切磋一番。” 皇帐中一下安静了下来。独孤燕,大俞皇帝最喜爱的小女儿,据说连皇后生的大皇子还不如她受宠。她与林殊…… 梁帝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这……” “梁帝陛下,燕燕只是觉得林少将军少年英才,不仅师从黎崇老先生,并且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心中颇为仰慕罢了。”少女毫不作伪的对着梁帝道,一双大眼略含羞怯,却又大胆异常的看向林殊。 “噗嗤。”突然一声不小的笑声,打破了大俞使臣的尴尬和梁帝的惊愕。 风荷站在帐子的入口,身边是侍女月白帮她打帘。少女外罩着一件白色绣着祥云纹的蜀锦披风,里面是一件正红色的骑装,一头青丝盘在脑后,几条丝带垂落,更添一丝飘逸。利落的装饰,给她添了几丝飒慡。 “朕还以为是谁胆子那么大呢。”梁帝一见她,便笑了起来。 “风荷拜见皇伯伯。”少女几步向前,盈盈一拜。復又向在场的几位长辈一一行礼。端的是仪态万方,无可挑剔。 “小荷来皇伯伯这儿。”梁帝眼里含着几丝笑意,向她招手。 风荷移步上前,目不斜视。侍立在一边的林殊心中打鼓。果然…… 祸不单行。 风荷听话的歪在梁帝身边,就如一个乖巧的晚辈。 “小荷方才笑什么呢。”梁帝开始反击了。 风荷抿嘴一笑,“没什么的。” 独孤燕盯着梁帝身旁的少女,从她进来,林殊的眼睛就没离过她,这女子,怕是要打乱她的全盘计划。 “这位小姐……” “燕公主。”萧慎行看着独孤燕有些阴郁的眼神,突然出声,“这是我妹妹,封号清涟郡主。”他一脸温和的笑着,但眼里的警告,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独孤燕握了下拳头,復又扬起张扬的笑容,“原来是清涟郡主,燕燕孤陋寡闻,到是没听郡主大名呢。还望郡主见谅,不要和燕燕计较,毕竟我们大俞的女孩儿,都是不爱记仇的,这些小事,还请郡主别放在心上。” 风荷一笑,低眸掩上眼里的讽刺,“这点小事,哪里值得放在心上。我们大梁女儿自小读的诗书礼仪,守着女训女戒,自然不会斤斤计较,公主不必担心。大俞的女孩儿比不得大梁规矩多,我们自然会包容一些。”她復又抬头,“公主说是吗?” 底下一群人听得这一番明枪暗箭,俱是低头憋笑。独孤燕本来是讽刺风荷名声小,大梁的女儿气量小。却被风荷反讽回去,她以己度人,没有规矩。 独孤燕脸上有些挂不住,风荷却不放过她,“清涟年纪小小,在外自然名声不大,只是公主……”她美目流转,掩唇一笑,“恕清涟孤陋寡闻,只听过大俞的容公主锦公主,却未……” 她话说半边,只留他人细想,復又歪头一笑,“也是,毕竟五公主替几位公主在大俞的皇上皇后身边尽孝,也是……至孝了。” 顿时帐中咳嗽一片,大俞使臣脸色通红,三皇子独孤晟也是握紧了双拳,狠狠的瞪着独孤燕。 大俞的容公主,已经嫁人了,夫家是大俞的一个大将之家,嫁夫随夫,她一个娇养的公主,有时也跟着丈夫上战场,若不是国家世代相抗,她也要称一句巾帼英雄。 而锦公主是大俞皇后的女儿,身份尊贵,才名在外,长的也颇为貌美。风荷以这两人来举例子,心思也是尖锐。 一个为家国着了武装,一个是嫡长的女儿。 独孤燕长相才艺都不差,独独就差了一个身份。 说她至孝,但大俞和大梁是死敌,几乎年年开战。赤焰军不知杀了多少大俞的士兵,而这位五公主,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芳心“明”许了林殊。这个至孝,可真的是,讽刺之极啊。 风荷一双通透的眼睛盯着独孤燕,笑意满满,却未达眼底。想拉拢林殊,以为自己有多大魅力?她目光微斜,皇帝虽是一副慈爱表情,却未开口,心中嘆息。 梁帝多疑,怕是心中疑虑又该添上几分了。帐中本无女子,若不是她及时到场,若是林殊真与她比试,场中若有接触,谁知道那独孤燕,又会出什么么蛾子呢。想到这个,她眼底的anhr又涌动了起来。 “大梁的女子,果然巧舌如簧。”独孤燕阴郁的眯起眼。 “公主说笑了。”风荷理了下袖子,“我大梁的女儿,可不止会耍嘴皮子。” 风荷歪头,看了眼梁帝,果然看到他眼里的满意。心中一嘆,梁帝虽然忌惮赤焰军,但说到底,还是需要他这把刀的。怎么可能把林殊陪给大俞呢。 第17页 “不知郡主还会什么?”独孤燕笑,“莫不是弹琴女红,饮酒做诗。” 风荷到是没开口,略略看了一眼三皇子,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自她进了这帐中,这个三皇子,可没说过一句话。 “不知燕公主会什么?”萧慎行总是和她配合默契。 “我。”独孤燕看了一眼萧慎行,虽也是翩翩少年,但总归是皇室,拉下马了,也不见得有何价值。“自然是马上功夫。” 萧慎行一挑眉,“是么,我妹妹自幼身体不好……”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独孤燕眼里的惊喜,嘴角不经意勾起冷笑,又恢復如常,“是以从四岁起就跟随赤焰军一起练武,这马上功夫,说起来,也是不弱的。” “既然如此,就比马上功夫吧。”一直沉默的三皇子突然出声。 使臣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着独孤燕,见她有些不满的点头,也就和皇帝开始商量了。 风荷和萧慎行对视了一眼,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小荷,你就去准备一下,三皇子和……” “不如三皇子和臣比试一场吧。”林殊突然出声。 脸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萧慎行心里快要笑岔气了,萧景琰也是有些别扭的看了一眼林殊。好想吼一句啊,这傢伙为什么抢我风头呀。 梁帝看了他的脸色,眼里的笑意真上了两分。 “好,就你们两个去,记得,夫妻联手,别给朕丢脸啊。”他调笑了一句,却是一语定了二人的婚事。 两人对视,不争气的红了脸,风荷不依不饶的在梁帝身边撒娇。林殊有些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的萧慎行好想拍他。 独孤燕看着几人如此落她面子,想到在金陵的一小分队人,心中冷哼,笑吧,我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 没一会儿,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比试的东西,风荷看了一眼林殊,见他讨好的对自己笑了笑,轻哼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他,转身出门。 林殊捏了捏荷包,几根细长的木头凹凸不平。他眼角染上几分笑,收了荷包大步出门。 萧慎行看了眼那个荷包,心里腹诽,这么快就原谅这个傢伙,妹妹还真是心软。 不多会儿,一群人就来到了习武场。就连太皇太后也听到了消息,从帐中出来看看小辈们的比试。 “太奶奶。”风荷腻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说笑,待到人齐了,扯下披风,丢给了一旁的侍女。 “太奶奶,看小荷给你猎几只兔子做靠枕。”她眉目清雅,这会儿在火红的骑装映衬下,却多了分妍丽,俏脸微扬,多了些傲气,少了分娇弱。 “好,太奶奶等着你的靠枕。”太皇太后还是一副慈爱模样,抚过她的肩膀。 这次比试和平日里的不同,几人站在宽大的演武场外侧,里面是乱窜的动物,大的,有鹿和狍子,小得有松鼠老鼠。而几人则需要在这些动物之中,射到放入里面的十九只兔子。哪方射的多,那方就胜。只是若射到别的事物,便要扣分。 这个比试,十分灵活,也考验四人的眼力和射箭的技巧。 独孤燕本意是想让风荷丢脸,却不想她直接拿起了自己常用的那把小弓。 和其它王公贵族和军旅之人所用的弓不一样,她的这把弓,是纯粹的传统弓。弓背以槭树,桑树等几种上好的木材所制,细细涂了一层白,镶了几颗琥珀石。 弓面是下面进贡的水牛角,质量上乘,打磨的十分光滑。弓弦也是从燕山月的尾巴上取下的。 虽称不上精緻大气,却是耗费了班家精英一年的时间。 独孤燕也是习过武的,看她双手握弓的姿势里就可以看出,风荷也不是第一次拿弓箭了。 林殊的大弓就是那把从萧景琰手里赢回来的朱红铁弓,不仅是高度还是重量,都不是一般人能提得动的,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轻轻松松。 两人站在一起,看着独孤燕和独孤晟,目光中的傲然,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在场的大臣,看着那两人,也只在心中贊一句。 天生一对。 ☆、皇帝赐婚 等四人都准备妥善后,一旁的侍卫便开始击鼓。本就恐慌的动物,又是一阵骚动。 林殊手疾眼快的一箭射死了一只靠近外围的兔子,独孤燕也毫不相让。独孤晟有些举棋不定,风荷留了一个心眼看他,手中没有什么动作。 那边的独孤燕突然举了弓,有些挑衅的对着她做了一个动作。风荷有些好笑,却也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一箭擦着一直麋鹿的身侧稳稳的将一只兔子穿眼而过。 她眉头一挑,又一只玄色的箭和独孤燕白色的箭尾擦肩而过,箭尖一颤,一只兔子灵活的躲过了箭头。 独孤燕勐的抬头,狠狠的瞪她一眼。风荷倒是像找到好玩儿的一样。随着独孤燕的动作而移动。更有意思的是,不论独孤燕是否比她快射,箭她还是能稳稳的干扰她。 “你!”独孤燕脸色难看,一两箭还能说她是不小心,但四五箭都打断她,还看不出来故意,她独孤燕就是个傻的! “真是讨厌,总是每个准头呢。”风荷眉头微蹙,好像真的在苦恼一般。但是哪个聪明人看不出她的故意呢。 独孤燕狠戾的看着风荷,手中的弓箭攥的双手发红。却不防独孤晟错开了她的视线。 风荷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目光灼灼的对上他的,却不防他错开视线,举弓向场中射去。 风荷转头和林殊对视一眼,十多年的相处,使两人配合默契。风荷不再盯着独孤燕,而是专注于剩下的几只猎物。林殊则接替她之前的动作,干扰独孤晟。却不防这位三皇子只在第二箭时就盯了过来,二人对视,一改之前的风格,开始争夺一只猎物。 风荷没有注意他们之间的战争,只是专注于自己的猎物。 “飒”一只兔子稳稳扎在地上,几人目光锐利的盯着最后一只兔子。 风荷缓缓的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子,林殊则是一直举着铁弓随着兔子的移动而动作。 仿佛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兔子疯狂的往几只大型动物身旁蹿去。风荷抽出两只弓,意味不明的向独孤燕瞟了一眼。 “咻——” “咔——” 一声脆响,在离风荷不足一米的地方,一根尾部刻着篆书的林字的箭将那根直奔向她的箭贯穿。 “啪嗒”,一声被折掉的箭,掉了下来。 而一只麋鹿跳过,一只白色的小箭将兔子钉在了木制的栏杆上。 “看了,还是我们技高一筹呢。”她勾唇一笑,清丽的眉眼,却在这时,张扬而明媚。 林殊眸子有些愠怒,却还是很好的保持着风仪。冷冷的看了一眼对面,颇有些赌气的牵过风荷的手,走向梁帝。 “林殊幸不辱命。”他垂首,恭敬状。 第18页 风荷却是一笑,“皇伯伯,小荷赢了。” 梁帝哈哈一笑,“好!你们二人,不愧是我大梁的好儿女。” “那皇伯伯要赏些什么东西呢。”风荷松开林殊的手,跑上前去讨赏,一派天真的女儿娇态。 “朕赏你一个如意郎君好不好?”梁帝点点她的额头。 风荷红了脸,“皇伯伯就知道取笑小荷,不理你了。”说完,便跑了出去,经过林殊时,还嗔了他一眼。 林殊到是潇洒,“谢舅舅赏”。 他一时高兴,喊了儿时的称唿。却不知,那上位之人,顿了顿握着美须的手,復又笑了起来。眸子又多了几分真假,谁也不知道。 …… 傍晚 “哟,原来是大舅子啊。”林殊一挑眉,颇为欠揍的凑到萧慎行面前。 “哼,不就是赐婚吗,还没成亲呢,我妹妹可不一定嫁给你。”萧慎行嘴巴硬的很,就是不承认林殊要娶自家妹妹的事儿。 “哼,陛下金口玉言,小荷我娶定了。”林殊瞪他。 “小行,你可悠着点,这不嫁的话传了出去,对小荷名声不好。”萧景琰有些一板一眼。 “景琰兄长到是为着林殊说话。”他有些涩然,宠了十几年的妹妹,说嫁人就嫁人,谅谁也不舒服。 “嘿嘿,他就是心里不舒服。”林殊撞了一下萧景琰的肩膀。“别管他,过几天就转回来了。” “你……”萧慎行还想说什么,却被风荷打断。 “哥哥。”风荷牵着佛牙,向他走来,看到三人都在,有些奇怪。“怎么都在这儿?” “妹妹怎么了?”萧慎行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些白痴的行为,“你怎么没在帐子里?” “有点闷,带着佛牙出来逛逛。”她一言带过。 “你们见到大俞的三皇子了吗?”她靠近几人,低声道。 “独孤晟?”林殊挑眉,“没看到他,怎么?” “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风荷侧头,观察四周,“这次的使臣,虽说最尊贵的应该是他,但是那个独孤燕,好像不把他放在眼里。况且之前,我从未听过,大俞有个叫做独孤晟的三皇子。” 几人对视一眼, “我记得……”萧景琰突然出声,“之前我去找祁王兄,听到他的客卿说了几句,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三双眼睛突然盯住他,“别这么看着我。”萧景琰微微退后,有些受不住灼热的目光。 “我就听了那么一嘴。” “我倒不知道,景琰你什么时候有了听墙角的爱好。”林殊抱臂,笑他。 “我只是听到了一点!”他有些羞恼,这种事情,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好了好了,听听景琰哥哥说些什么。”风荷倒是急于知道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萧景琰正色,“我听那人说,之前的三皇子名唤独孤笙,是玉贵妃的儿子。只是后来宫里出了什么事儿,那孩子没了,这件事好像牵连到了皇后。你们也知道,玉贵妃是一个小国的公主,身份也颇十分尊贵。并且那个笙皇子聪慧灵敏,颇为皇帝喜爱,后来不知怎的,皇帝竟然把皇后名下的这个皇子,改到了玉贵妃名下,皇帝原意他是和笙皇子一个名字,只是后来贵妃不同意,改了音,就成了晟字。” 几人听得颇为热闹,这个皇子,也是身世奇特了。 “那他是谁的儿子?”林殊到是一下点出重点。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有的说是嫔妃的儿子,有的说是皇后身边宫女的孩子。”他摇头,“只是这个孩子之前是被大皇子亲自教养的,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怕是……” 他话未说完,只是几人都懂了其中深意,三姓家奴,也不过如此。 风荷敛了心中的疑惑,她有些头绪了。换上笑脸,“好了,不说他。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歪歪头,看向林殊,微微嘟起双唇,“我的孔明锁,你装起来没有。” 林殊爱惨了她的娇嗔从荷包里掏出她原本的荷包,“好了好了,去拆吧。” 风荷满意的点头,“不错。” 林殊有些无奈,纵容的摸摸她的头,风荷从来只爱拆那些古怪精巧的机关,却不喜欢组装。是以,林殊和萧慎行,就当任了这项组装的殊荣。 几人在风荷的引导下,逐渐远离了独孤晟的话题,嘻嘻哈哈的玩闹了半天。 晚上 “谁!”风荷听到破空之声,立刻出声喝道。一道黑影闪过,她急忙跟了上去。 “你是谁?”她微眯双眼,右手不着痕迹的往袖中探去,那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那人转过身来,逐渐露出颀长的身形。 “三皇子!”风荷有些惊讶的喊道。 “我知道你知道是我。”独孤晟倒是没有别的表情,“你在打听我。” 风荷倒没有被别人当面拆穿的尴尬,“不错,我确实在打听你。” “为什么。” “你觉得呢?” “你很聪明。”他有些危险的看着她。 “我们是一类人。”风荷笑。“你需要我的帮助,我知道” “或许,我是想杀了你呢。”独孤晟隐藏在树荫下,半边身子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你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去杀人吗?”风荷有些好笑地回问,“你今天的一切表现,都说明了你有问题。”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所以,这些只能是你故意透露出来的马脚。” “我想找人合作。” “什么。” “皇位。”他说的淡然。 “呵呵。”风荷的笑出声,“你觉得我会帮助一个敌国的的皇子,登上那个皇位么?” “自然,等价交换而已。”他眸子翻滚着墨色。“我可以给你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林家覆灭的秘密。” “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一个未来天子的承诺。” “独孤晟,你太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我。”风荷有些怒色,转身要走。 “何不先听听我的秘密呢。”他眼角似有讽刺,“我相信,等你听了这个秘密之后,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顿下脚步,风荷冷冷回了三个字,“不需要。” “就算是滑族的余孽也不需要吗?萧风荷?”他的声音,如此清冷,直撞进风荷的耳朵里。 “滑族!”她转头,“滑族不是已经覆灭了吗?” “玲珑公主。”他只是四个字,就让风荷的所有冰冷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努力的更新……你们真的不评论一下吗?话说你们双十一剁手了么?宝宝买了500多的东西,都是为了脸!老妈今天让我陪她去逛街买衣服,说是……我一毕业扔了很多衣服,没外套穿了。最近好冷呀,大家要注意身体咯 第19页 ☆、不忘初心 “你怎么会知道玲珑公主!”风荷已是惊怒交加。 “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她,你只要知道这个答案是否有价值。” 风荷的眼里,没有杀气,但独孤晟就是感觉到了一股足以致命的冷意。 “如果你杀了我,这个答案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他警觉的退了一步。 风荷勾起嘴角,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凑到了他的身侧,“你以为,你能威胁我什么?” 独孤晟想退,却被她定在了原地。他有些失望的想到这次的行动,果然,自己这次鲁莽了,但却不后悔,有什么用呢,至少,还拼过一次,要不然,等自己回了国,只怕……就要落入豺狼虎豹的手中了吧。 一只泛着蓝色幽光的小虫,从风荷袖子里悠悠的爬了出来。然后慢腾腾的飞到了独孤晟的脸上,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虫子在他脸上爬过的痕迹。一直……一直爬进了他的耳朵。 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是那种不确定的危险的,在独孤晟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是什么。”不确定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独孤晟在这个时候却是冷静下来了。 风荷在他没看见的角度,闪过一丝赞赏。 “蛊”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不杀我?” “杀你?”她笑,“你还有价值。” “我以为……” “独孤晟。”风荷正式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以为,一个玲珑公主,能翻起多大的波浪?” “如果,她不是一个人呢。”独孤晟握着所剩无几的线索,在为自己拼一把。 “不过是几个余孽罢了。” “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眼中带着算计。 “哦?” “若是你真的不在意,何必留下我的性命呢。” “你有用。” “当前之用。” “呵呵。”风荷低低的笑了声,“你很聪明。” “但是?” “聪明人,死的会更快一些。” “你比我聪明。” “但我知道装傻。” “人这一辈子,不能都傻。” “所以呢?” “为自己聪明一回,这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 风荷盯着他的眼睛,“那,让我听听你的说法,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拼的一个将来。” 独孤晟眼睛转也不转,“这次来大梁的,一共有一百多人。除了我和独孤燕,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地里的傢伙。” 他眼里毫不遮掩的露出厌恶,“独孤燕的亲哥哥,大俞的四皇子,独孤拓” “就是被大俞百姓称为杀神的那个独孤拓?”风荷皱起细眉。 “不错,就是他。”独孤晟眼里有着化不开的仇恨。 “他在哪?” “金陵。” “和谁……玲珑公主!”她脱口而出,“不对,玲珑公主早就死了,那他……璇玑!” 风荷眼里冷意乍泄,“几年前掖幽庭大火,璇玑公主死于非命,尸首虽是找到,却没有人能够确定,那就是璇玑公主。” “你是说,你们知道璇玑公主在哪儿!” “我不知道。”独孤晟露出一抹苦笑。他手里的东西就这么一些,想换来她的信任,也是存着拼一把的想法。 “你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他点头,“我只知道,独孤拓领着一小队人马,暗地里留在了金陵。” “金陵”风荷眯起了眼睛。 “是,据说会有人和他们联繫。”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风荷从不觉得天上会掉馅饼。 “……”独孤晟沉默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风荷只是微笑,左手微伸,小指一钩,独孤晟突然脸色一白。 “秘密重要,还是自己重要呢。”她歪过头,犹如最纯粹的稚子。 “我……不会说的。”他喘着粗气,双目赤红。 又是一勾手,独孤晟的左脸,缓缓出现一条血色。 “十下,你就没命了。”她面色不变。 “我……不……不会说的……”已经失去了气力,但他还是坚持。 毫不留情的再次勾手,独孤晟高大的身子,轰然倒下。 “不……会说……”他痛苦的眯起双眼,还是坚持。 风荷停下动作,遮住眼里的情绪。掏出戴在胸前的哨子,无声的吹了一声。 “属下无云,拜见主子。”一个黑影仿佛从夜色中分离出来。 “以后,你就跟在三皇子身边吧。”她转头,渐渐没入了黑色之中。 …… 帐篷里 林殊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风荷。食盒里是一碗杏仁酪,一叠蝴蝶苏,一叠太妃糕,还有一碗红豆小圆子。 他见风荷晚上的菜色动的不多,怕她饿着了,特地跑厨房端了一些糕点。可是等了有一会儿了,还是没见着人。 “少帅要不先回去?郡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等会儿奴婢再劝郡主吃一些吧。”月沉知道风荷出去了,怕到时候接了什么人回来。 “不用了”林殊皱眉,“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没我劝着哄着,晚上哪还会吃东西。” 月沉低下头,没有说话。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风荷披着今早的那件披风,抱着一捧开的正艷的海棠花。即使她眉眼清丽,林殊的脑海里却直接蹦出了一句“秀靥艷比花娇,玉颜艷堪春红。” “殊哥哥。”风荷有些疑惑的看他,“你……” “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林殊眼神闪了闪,“膳房也没什么好吃的,就端了几个糕点,多少垫下肚子。” “嗯。”风荷将花递给上前的月沉,林殊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坐在位子上。 “有杏仁酪?”她嗅了嗅食盒,眼里亮晶晶的。 林殊笑了起来,“知道你爱吃,这个本是给景宁的,我趁那宫人不在,偷偷端来了。” 风荷愉悦的眯起了眼睛,“景宁那小丫头知道什么,皇后娘娘太宠她了。”她歪了歪头,乌黑的秀髮上,一抹红色格外明显。 “你还说她,你自己不是个小丫头?”林殊俯身向前,取下她头顶的花瓣。风荷抬头,两双眸子就这么对上了。 烛火盈盈,风荷的眼里,碎满了暖黄色的灯火。林殊喉头一动,伸手遮住她的眸子。风荷想退,却被他制止。 “殊哥哥。”水润的红唇微启,软软的唤他,手心是她睫毛划过的痒,直痒进了心里。 第20页 “我在。”林殊答的温柔,缓缓低头,碰触那觊觎已久的红色,温软柔嫩的触觉,细细麻麻的感觉,让他不捨得离开。 风荷微微抿了唇,往后一仰,手心微微透过的光,让她有些恍惚,“殊哥哥……” 林殊放下手,“没事。” 她看着林殊泛红的耳尖,眨眨眼,扯上他的袖子。 “饿了。” 两人默契的没有戳破刚刚那个吻,静谧的温情,缓缓流动在二人身边。 “刚刚你去哪儿了?”林殊端着红豆圆子,一颗一颗的塞进嘴里。 “帐篷里有点闷。”风荷吞了一口太妃糕,“我就出去走走。之前来的时候发现后山有一株海棠开的好,就过去摘了一些,给几位长辈送去。陪太奶奶说了会子话,就耽搁到现在了。” 林殊见她倒竹筒子一样把事情说了一遍,有些好笑。 “我害怕你晚上无聊,特地来陪你,哪里知道你竟比我还忙。” “殊哥哥忙什么呢?”她睁大眼睛。 “也没什么。”林殊有些羞郝,轻咳了一声,“母亲问我要什么时候去提亲,刚刚一直在看良辰吉日。” 风荷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这哪里需要你忙了,让长辈们去做不就行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母亲还是想让我自己定一下。”林殊挠挠头,“按照母亲的话,定了亲我们就不能时常来往了。” “诶?”风荷疑惑。 “你要开始秀嫁妆了。”林殊有些好笑的看她。 风荷的脸,又红了起来。 “你就欺负我吧。”她瞪他。 “哪里就欺负你了。”林殊无辜。 “哼。”她傲娇的别过头。 林殊服输,要讨老婆,就别想要面子。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看看,喜欢不?” 风荷撇了一眼,“什么?” 林殊转了转眼珠子,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在风荷脖子上,痒痒的。 “定情信物。” 他话一说完,风荷就觉得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被他顺走了,刚要转身和他算帐,脸上却传来湿濡之感。再一眨眼,林殊早已在一丈之外,手里拿着她的玉佩,笑得正欢。 一拱手,“谢郡主赏。” 风荷气的要打他,却不防林殊转了身就跑。她拿着荷包做事要扔,却又捨不得。只能气鼓鼓的扯着荷包的带子。 是一只簪子,通体碧色,顶端被刻成了一朵荷花。打磨的很光滑,怕是下了一番功夫。风荷摩挲着簪尾,有些凹凸不平,她对着烛光眯起眼,发现那里刻着两行小字,应该是刚刻上不久。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微红了双颊,这人,真是可爱又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老妈逛了半天,两个人都败了一千多块钱。看中一件衣服好想买啊……可是买了一个月工资就没了……哭唧唧,这两天天气变化很快,大家要注意身体哦! ps:不要脸的求评论!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宗主。”黎纲从门外走进,躬身行礼。 梅长苏垂首,神色专注的在宣纸上画些什么。 “扬州传来消息,蔺少阁主和郡主,已经开始商议婚期了。”他有些紧张的抬头觑了眼梅长苏。却没有从那人苍白的面色中探寻到什么,也只能把头低下来。却没发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 梅长苏敛了敛眉,却是继续作画。 “说了什么时候了吗?”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似乎分毫不动本心。 黎纲沉默了半晌,还是吐字清晰的回道:“二月初六。” “啪” 毛笔从手中掉落,梅长苏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 “谁……”他心里尚存着几分侥倖,却又无比确定那个答案。 “是……郡主。”黎纲虽为自家少帅感到伤心,却也只能如实汇报。 “你先下去吧。”他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却让人无端感觉到一股悽惶。 黎纲退了出去,却还忍不住在门口往回望了一眼,却只看到那人拾起了桌案上的毛笔,然后将那张未完成的画,慢慢的收了起来,犹如最珍贵的宝贝。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明白。 梅长苏望着窗外的梅花,当年,也是这个时候,他出征梅岭。那时小荷还只到他肩头,他出征,她就站在城楼送他。 那时候小行也还活着,俩人感情好的和亲兄弟一般。吃饭,练武,读书,打仗,进了军营后,二人几乎没有分开过。 可是后来呢…… 他遮住了眼,梅岭的火那么大,那来自自己人的刀,看在身上,一刀……一刀……可真疼啊。 可是萧慎行却一声没吭,只抱住他,将他藏在身下。 “林小殊,记住,你要活下去!” “林殊,小荷以后,就交给你了。” “林小殊,你以后,不许欺负我妹妹啊,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小殊,你哭什么,我……我只是……先走一步罢了。” “林小殊……妹妹以后,可能就你一个亲人了……别抛下她……她那人啊……最怕孤独了……” “林殊……林殊……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为了……赤焰军……” 指fèng里,溢出了几分湿濡。小行,对不起啊,我好像,失约了。 我亲手将自己捧在手上,宠了十五年的姑娘,推给了别人。 我活下来了,可是,却活在了地狱里。 你说,那个清风明月一般的小姑娘,我怎么配得上呢。 可是,这心,还是会痛啊…… 他无力的靠在桌子上…… 小荷…… “苏哥哥!”屋檐上,青衣少年,从楼上倒挂下来。 “苏哥哥,不哭。”少年灵活的跳进了屋内,趴在他的腿上,神色认真。 “飞流,苏哥哥很难过。”他抚着少年发顶。 “苏哥哥,不难过,有飞流。”少年总是乐呵呵,单纯的性子。 “飞流啊,苏哥哥把一个很重要的宝贝,给了别人。”他遥望远处,目无焦距。 “苏哥哥,宝贝,飞流抢,不难过。”少年焦急。 “好孩子。”梅长苏眼里溢出笑意,看着,却愈发悲伤了。“这个宝贝,抢不回来了。” “抢!会回来!”他倔强的强调。“姐姐!聪明!会回来。” 第21页 梅长苏的抱着少年的头,“是啊,姐姐很聪明。飞流,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飞流眼中亮晶晶的,“好吃!玩!” “姐姐会做给飞流坐做很多好吃的,还会陪你玩。”他眼里流露出怀念,“以前,她也是这么陪我的。” “苏哥哥?”飞流眼里是疑惑。 “飞流啊,苏哥哥是坏人。”他低下头,“苏哥哥明明知道她认出我来了,还是把她推给了蔺晨哥哥,苏哥哥知道她会难过,却还是放手了。飞流,苏哥哥是不是很坏?” “苏哥哥,好!蔺晨哥哥,坏!”少年强调。 他拍拍少年的发顶,轻声道:“苏哥哥,一点儿也不好。” 十年前 “林殊!”蔺晨手里拿着那封信,啪的一声扔到他脸上,“你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林殊坐在榻上,经过一年的修养,他已经可以有些自由活动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蔺晨气的面红耳赤,“我不会和初晴妹妹……”他说不下去。 “蔺晨。”他缓缓抬起头,“算我求你。” 面目全非的少年,眼中含着万千情绪,“算我求你,帮我照顾她。” “有这种照顾法!”他跳脚,“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可以帮她做这种决定!” “那你要我怎么办!”林殊勐的站起,“顶着这副脸这副身子去告诉她,我是林殊,是那个曾经说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林殊!” “你……”蔺晨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要你好好保养,不惑之年,肯定是……” “然后呢?”他眼里是挣扎,“让她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想着我,想着她哥哥……” “林殊……”蔺晨语气弱了下来,“总有办法的……” “我只相信你。”少年的眼里是满满的痛苦,“若是可以,我怎么会把她交给你,蔺晨,我从来只想过护她一世。” “可是我……” “你会爱上她的。”他坚定的回道。 “她呢……” “她……也会爱上你。”林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定,一定会的!” 蔺晨颓废的坐在地上,“林殊……” “蔺晨,我只信你,你会给她幸福,会做的,比我好。”少年惨澹的笑着,将自己最爱的女孩儿,託付给了他。 “她很聪明,如果看出来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看出来的。”林殊低头,握住那块玉佩。就算看出来,我也不会破坏她的幸福的。 如果我给不了你幸福,我希望,你能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多的幸福。 五年前 “梅长苏,果然善于算计人心。”简短的一封信,寥寥几字,却让已经是梅长苏的林殊,在榻上躺了几日。 蔺晨,爱上萧风荷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去了解一个,本来就熟悉的人。 五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去渗入一个人的生活。 萧风荷,离不开蔺晨了。 这其中,缺不了林殊每月信上的嘱咐,也少不了,他将风荷的性子,一点点的渗入蔺晨的习惯。 三年前 梅长苏欲接近萧景睿,前往灵山清风观,却不防,景睿却是为了风荷才去那里的。 那日,他误入梅林,看到她站在梅树下。他的小姑娘,眉眼长开了,身量也长了,愈发的娇美清丽了。 她似是被他的误入惊到了,诧异的转头看来。只一眼,林殊就想落荒而逃。 “公子请留步。”他听到她这么说。却依旧背对着她。 “小……姐有何指教。” “还请问……公子高姓大名。”他听到她有些惴惴不安的声音。 “鄙人……苏哲。”林殊听到自己不含一丝感情,还略有些清冷的嗓音。 “苏…哲…” “不知,我与苏先生,可曾见过。” “未曾” “真的?” “真的。” “那苏先生,为何不肯面对与我。” “小姐还是……”他不忍对她说出重话,却不想,萧风荷如何聪慧。 “我和苏先生,真的没见过吗?”少女亭亭玉立,风姿卓约。一双美眸含泪,泫然欲泣。 “苏某确实未见过姑娘。” “那苏先生,可曾听闻赤焰少帅林殊?” “……” “自然是听过。” “林殊他……还活着吗?” “世人皆知,林殊已逝。” “真的回不来了。” “斯人已逝,莫在执着。” “那苏先生可知,林殊还有什么愿望吗?” “大概,只愿他在乎的人,都能幸福吧。” 背后的女子,半晌没有回话。林殊却捨不得这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知道了。” 随着这一句,林殊只觉得心神恍惚,终于……放手了吗? “还请苏先生,勿要怪罪小女子鲁莽。”声音由远而近。 “天寒地冻,苏先生,还是回屋吧。”女子脚步轻缓,却是坚定的走到他身后。 “小女子先行一步。”她缓缓的从他身畔走过,一步一步,纤细柔软的手,从他冰冷的手背划过,头上簪子划过布料的声音,清晰欲闻。 “小荷,从来都是听殊哥哥的话的。不管苏哥哥说什么,我都是听的。”她软软的调子,带着哭腔,撞进林殊的耳里,心里。却没有气力带动手上的力气。 风荷缓缓走出梅林,红色的披风,在空中划过。远处,一个蓝衣青年,有些焦急的唿唤。 梅长苏盯着手里的簪子,只觉得这一次,真的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次年正月,扬州传来消息,清涟郡主与一江湖中人定亲。那人身份成迷,只知他喜穿白衣,生的极为俊俏。 作者有话要说:  丧心病狂的来章番外。本篇设定,蔺晨没有喜欢的人,林殊为了大业推开了风荷,最后风荷和阁主在一起啦。写这章的时候,边写边哭。想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对小儿女。到最后,明明有情的,却被其中一人设计推开,然后一人美满,一人身死。其实这个结局真的是很适合苏哥哥,他不是会为了感情抛弃大义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宝宝不想辣么虐。还想把中间十二年给他们,想……来个包子 ☆、京中风云 已是十一月末,风荷自从秋猎归来,就一直在查璇玑公主的下落。但据独孤晟所言,她和朝中的某位大臣有所联繫。那个人职位不低,为了不打糙惊蛇,她查的颇为小心。 第22页 三个月的时日,也不过查出一点线索。 “郡主!”月沉沉着张脸进了屋。 “何事?”风荷握着书卷,心中却想着别的事。 “小芸传来消息,宫中似有滑族的余孽。” “宫中本就是鱼龙混杂,这不稀奇。”她轻蹙眉。 “但是……”月沉看了眼四周,低声,“每个娘娘身边,似乎都有那么几个。” 风荷手里一紧,“他们的势力……” “单小芸和小艺就发现了五六位娘娘宫中有滑族人。不止皇后,连越妃,宸妃还有惠妃娘娘和静嫔娘娘身边,都有一些人。不分男女,只是职位高低的问题。” 风荷手无意识的搓着手里的书页,“看来,这个璇玑,不是个蠢人啊。”她垂下眼帘,“不过就是这样,这猫抓老鼠的游戏,才玩的开心不是?” “郡主……” “月沉啊,有时候,引蛇出洞和一网打尽,是可以一起用的。”她危险的眯起眼睛,笑了笑。 “为了抓住大鱼,总要舍点血本不是?” “郡主是说,动一下宫里?” “后日太奶奶要我进宫陪她去赏梅,到时候,该动的,就动动吧。” “是。”月沉俯下身,缓缓的退了出去。 …… 两日后 “小荷姐姐!”豫津和景睿看到风荷赶紧跑过来。 “哟,两个小将军也在呢。”风荷眯起眼调笑。 “小荷姐姐~”两人一人一边扯着风荷的袖子撒娇。 “怎么样,树人院的日子累不累?”她含笑着问两人。 大梁国歷代皇帝身边都有一个直属的监察机构——悬镜司。成员被称为悬镜使,以师徒相传的形式代代延续,对君主有极高的忠诚度,向来只奉皇帝诏命行事,调查最重要最隐秘的事件。上代悬镜司首领夏江共收了三个徒弟,夏秋夏冬是对双胞兄妹,夏春则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三人性格迥异,但却与歷代暗影成员一样,彼此间感情极是深厚。 前些年,陛下看着自家的几个孩子,除了林殊几人,多为娇生惯养,多不成器,不是朝廷之福。故而在宫城内辟出一个角落,命名为树人院。 京都三品以上官员家五至十一岁的男孩子,统统送进树人院里,由悬镜使进行筋骨磨练。夏春夏秋为人还算温和,虽然督导严格,但起码会考虑这群小宝贝们的承受能力,唯有时年二十岁的夏冬,刚刚出师,一腔报效皇家的热血,简直是把她师父训练她的一套直接拿来训练这些娇嫩嫩的幼犬们,每天都能听到树人院一片嗷嗷惨叫之声。可怜言豫津刚满五岁,粉妆玉琢如珠如宝,本来是一株骄傲张扬的小幼苗,没几天就被调教成一见到夏冬姐姐便会自动如霜打过一般蔫蔫地捲起。 只是夏冬年纪虽小,但实在机灵,夏江时常派她出去公干。只是今年,她和聂锋刚刚成亲,夏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让两人分隔两地。 于是,这群小子们,又被夏冬给狠狠的折磨了一番。 风荷看到景睿和豫津,明显的黑了一圈,颇有些心疼。 “怎么黑了这么多?”她蹙眉,“豫津可是瘦了一圈了。”她爱怜的摸摸言豫津的头。 “小荷姐姐,冬姐可凶了。”言豫津搂着风荷的手不撒开。“你看我,天天被她教训。” 风荷捏捏他的娃娃脸,“是吗?言小公子确实瘦了好多呢。” 她又看看景睿,“景睿觉得怎么样?” “还好,卓家爹爹之前也帮我训练过,就是累了一点。” “那姐姐今天好好补偿一下你们。”她牵着两个弟弟的手,“我做了点心放月白哪儿了,你们去拿吧。” 两人欢唿了一句,急忙跑了出去。言豫津还一路喊着,“月白姐姐,我要碧玉糕!” 风荷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了笑,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树人院,悬镜司,夏江…… 她沉了沉眼里的情绪,位高权重,利益冲突。还有,寒婶婶,…… 一切,都很符合啊。 看来今天,有场大戏了。 “砰!” “来人!宣太医!快来人!” “郡主!” “世子!” “七皇子” “林少帅!” 一时间,赏梅的亭子,一阵混乱。 风荷艰难的睁开眼睛,握住林殊的手,这个傻子,竟然趁她和哥哥不注意,吃下了带着药的糕点。 “傻子。”她轻声。 林殊却只对她虚弱的笑了笑。 而后,眼前一片黑色。 …… “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太皇太后虽然年事已高,但威严却不减当年。现下,虽然皇帝皇后都在此,但她却还是开了口。 “启禀娘娘,这……林公子是误食了榛子,郡主和世子,还七皇子……是,是……”太医闪烁着言语。 “是什么!”英王妃双目通红,握着两个孩子的手。 “这……下官不敢说……”他偷偷觑了眼皇后。 英王妃和太皇太后也随之看向皇后。 皇后看到梁帝也看了过来,脸上涨红,“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本宫要害他们吗?” “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太医连忙跪在地上。“只是……” “只是什么!”梁帝冷声道。 “只是这毒,十分少见。臣,臣只见过皇后那里见过一次。”那太医瑟瑟发抖,这一回要是说错了话,怕是脑袋要搬家了。 “你胡说什么!本宫殿里,怎么会有这种毒物!”皇后连忙出声。 “这……”宸妃靠在皇帝边上,神色诲明。 太医赶紧解释,“这种毒,其实是一种罕见的药材。两个月前,娘娘身边的蔚蓝姑姑曾经带到太医院,微臣有幸见过。太医院也有此记录。” 他讲的磕磕绊绊,“这个药,少量可以美容养颜,提神养气,但只要多那么一些,就足以致命。” 皇后眉头一皱,“本宫最近,并未吃药。” “这……”那太医蜷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再开口。 “皇嫂……你……”英王妃泫然欲泣。 “你不信我?”皇后挑眉,有些冷硬。 “皇后。”梁帝喝了一声。 “陛下。”她红了眼,这本就是欲加之罪。 “也许,是宫人也说不定。”良久未说话的静嫔倒是开了口。 围观几人看向她,静嫔拿着那颗榛子苏,即使自己的孩子还躺在病床上,但她依旧是沉静娴雅,“这榛子苏和其他的不一样。” 第23页 “哦?”梁帝起了兴趣。 “因着臣妾时常做这些糕点,是以,对这榛子等食材颇有些了解。这颗榛子苏,是宫中近日的特供榛子。”她说着,有些羞郝,“臣妾近日因着这些榛子并不是很适合做糕点,就没有给几个孩子做榛子苏。想来是景琰馋了,便央着小荷做了一些。” “哦,所以,这个榛子,应该是后来掺进去的?”梁帝眼里闪过一些冷意。 “是。” “那你怎么知道是宫人?”他出口。 “因为做法。”风荷是和她学的糕点,做法自然和她一样,而宫人做的,虽然差的不是很多,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察觉出差别的。 “他们怎么知道,今日小荷会带榛子苏进宫?”祁王这一句话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宫中鱼目混杂,谁都知道,但却未想过,和他们会有什么冲突。 “为什么呢?”英王妃看着两个孩子苍白的脸,喃喃细语。 梁帝脸色一板,“这件事,皇后,就交给你了。” 皇后眼里露出狠意,“臣妾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一时,大殿之上,只闻一片唿吸声。 晚间 “郡主,世子。”一道黑影,从夜里缓缓显出。 “怎么样?” “属下已经让宫里放出消息,暗哨看到有人到螺市街去了。” “螺市街。”风荷咀嚼着这几个字。 “看来,老鼠,果然就是老鼠啊。”她眼里闪着冷意。 “布置下去,开始收网。” “是。” “注意不要暴露。” “属下明白。”说完,他如一阵烟雾,缓缓散去。 “妹妹不去看看林殊?”萧慎行曲着胳膊,好笑的看着她。 风荷有些不乐意,“哥哥到时好,也不和我说声就吃了那药。万一……” “有什么万一的,我信你。”他眼里落满了星辰。 风荷撇开脸,“哼,任性。” 萧慎行笑笑,“就是任性,妹妹还不是要心疼死?” 他舒展了下身子,“好久没和妹妹同榻而眠了,还多亏了这场病的福。” 风荷瞪他,他呵呵一笑,“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呢。” 风荷听话的躺了下去,闭起眼,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一激灵,“景琰哥哥怎么样了?” 萧慎行僵住了身子,好像……真的……忘记萧景琰了…… 景琰兄长,别怪我,只能怪妹妹调了你最爱的榛子苏t_t 作者有话要说:  被遗忘的萧景琰:我只是,想吃个榛子苏而已啊!π_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风荷没有抓到璇玑,只抓到了她的几个心腹。 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侍卫,她放空了思绪。 “果然狡猾。”半晌,她捏着手中的骨瓷杯,吐出这一句。 “主子……”无衣跪在地上,心中泛起凉意。 “无衣,我本以为,你够当担大任了。”她语气凉薄。 “属下无能。”无衣白着一张脸。 “这可不是一句无能就能解决的事啊。”风荷望向窗外,“一个小丫头就能把你迷惑到,我是该说她聪明呢,还是说我带出来的人,比不过那璇玑?” “主子……” “你回师姐那里吧,我这儿,不适合你了。”她掸掸衣角,一句话说的轻巧,无衣却没了血色。 “属下……” “嗯?”风荷转眸看他,无衣压下头。 “属下遵命。” “去吧。” 无衣起身,刚要转身,风荷突然问了一句,“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秦般若。”他顿了下脚步。 “下去吧。”阖上眼,舌尖咀嚼着三个字,秦般若……勾起笑意,好一个机灵的女孩儿,坏了我一盘计划。 “郡主,有人招了。”月楚从暗门进来。 “嗯。” “那人要我们先找到她弟弟。”月楚垂首,“据说,那孩子被璇玑公主送到一位大臣手里了。” “谁?” “璇玑不和她们说这些。” “查。” “是。”月楚依言退下。 风荷举起杯子,薄透的杯身映着暖暖的阳光,碧色的青叶茶在其间流动。 “到底……是不是你呢?” 次日 京中一群纨绔子弟在红袖招为了争一个姑娘打了起来,楼上楼下,没一处是完整的。更不巧的是,某位大臣的儿子,被几人推搡的掉下楼。 一时间,红袖招被巡防营重重围了起来。所有花娘都被打入了牢里。 彼时,宫中皇后以雷霆之势扫除了一干。宫女太监,给宫里来了一个大换血。 风荷趁机插了几个人,拔了几个钉子。 对于滑族人而言,这又是一次灾难。 悬镜司 一个红衣妖娆的女子端坐在塌前,两弯长眉早已拧成一团。如六月芙蓉的脸上也是怒火一片。 “到底是谁!”她狠狠砸下手中的册子。 “璇玑。”对面的男子抬起冷厉的眉眼,却在对上女子的时候,化为柔和,“没事的,我会帮你查出来的。” “夏江!”她唿吸急促,“红袖招和宫中的暗线不知被毁了多少,你说我……我怎能不急。” “璇玑。”夏江握住她的手,“总有办法的,只要你在……” “一定是和林家有关的人。”她眉眼凌冽,“哼,大俞那边,准备的如何?” “已经差不多了。”夏江举起手中的杯子,“很快,璇玑,你就可以恢復原来的身份了。” “是你帮了我。”璇玑软下眉眼,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 “到时候,我帮景桓上了位,我们就成亲。”她明艷一笑,“好不好。” “好。”夏江揽住她,眼里却闪过多年前自己求娶师妹的情形。当时,也是十里红妆吧,只是现在,她却把孩子都抱走了。 —————————————————我是后续分割线————————————— 红袖招虽然闹出了人命,但当时也是因为实在太多公子哥在场,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不过是一个庶子,那位大臣就算再怎么生气伤心,也不能因为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去得罪那么多世家。法不责众,这一群人,也就被发了禁闭后,雷声大雨点小的掀了过去。 第24页 红袖招的花娘们,被放了出来,只是短时间内却不能见人了。牢里,哪里是这些女子该呆的地方。 慢慢的,红袖招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淡出了众人的眼帘。 风荷站在孤山上,十二月的风,甚是凛冽,虽然戴了兜帽,还是吹得人瑟瑟发抖。 “你说,你师父有可能就藏在这儿?”风荷不看被扔在地上的女子。 “是。” “若是还想见到你弟弟,那就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不确定,你能活着见到他,亦或是,见到活的他。”漆黑的眸子,是说不出的寒意。风荷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温婉谦柔的女子。 “隽娘自然说话算话。只要我弟弟……” “本郡主,也不诓人。”风荷截住她话头。 无声的哨子一吹,地下密密麻麻的爬过一群虫子。隽娘恐惧的蜷起身子,这些虫子,她真是,再也不想看见了。 虫子的进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 “无浪无言,去看看。”她吩咐,树丛后两道黑烟缓缓散去。不一会儿,天空便亮起了一道烟火。风荷眼神闪了闪,“看了,你赌对了。” 隽娘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师父,对不起,只是我不希望我弟弟也像我一样,过着傀儡一样的生活。滑族的復兴,有我的牺牲就够了。 “主子,死了。”无浪的影子在风荷面前缓缓显示。 “去吧。”她撇了一眼隽娘。“你弟弟,是夏江手下的大徒弟,名唤夏春。” 隽娘脸上一白,满脸恐惧。“你……你……你骗我” “骗没骗你,你一看便知。”她冷冷的回了一句。 她低头,惨澹一笑,“原来,竟是这般……”我做了师父的傀儡,而我的弟弟,则做了夏江的傀儡吗?师父,你原来,是这般,不择手段。 “隽娘,你该知道,为了目的,我们总会牺牲很多东西。”当初,师父抱着弟弟对她说道,“所以,隽娘,你要好还看看你弟弟,记住他,知道吗?” 原来,当初就想好了后路吗? 师父 师父 你将隽娘的忠心濡慕,都扔去哪儿了! 风荷没有看已经癫狂的隽娘,拢了拢衣领,便踩着石头,快速离开了。 走了这么久,吃药的时间快到了,要是林殊没见着自己,怕是会着急的吧。 ——————————————————————— 次日悬镜司 “说!璇玑到底去哪儿了!”夏江捏着一个暗卫的脖子,一双鹰眼赤红。 “属……下……真的……不知……”他困难的说完一句话,下一秒,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夏江扔掉尸体,神色诲明,“又是那个不明的团伙!林家,肯定和林家有关!”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摺子,萧景禹!林燮!握了握袖子里的东西,他冷笑一声,要是璇玑真的出来什么事,我要你林家,满门陪葬! 寒风猎猎,夏江踏着一地寒意,入宫求见皇帝。 皇帝的寝殿,烛火亮了一夜。 次日,林燮父子领兆入宫。 “臣,林燮参见陛下。” “臣,林殊,参加陛下。” “好了好了,哪来的那么多礼。”皇帝乐呵呵的笑,却没有搀扶他们已经行下去的手臂。 “不知皇上召微臣父子进宫,是为何事?” “哪里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过几日便是小年了。选你们进宫来陪陪太皇太后。”梁帝一如既往的表现的礼贤下士。 林燮倒是笑笑,“陛下有心了。” 林殊抿嘴笑道,“皇上一片孝心,真不愧为君父。” “你这皮猴。”梁帝哈哈一笑,点了点林殊,“这天底下的老人,哪里不想念自家孩儿的?” 说着,他好似想起什么来了,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陛下,可是有什么想说的?”林燮熟悉他的表情,适时的问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摆摆手,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陛下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林殊也是个人精,“臣定当为陛下分忧。” “你呀。”梁帝摇摇头,欲言又止。 林燮眨了眨眼,“陛下,这心事,不好总闷在心里。” 梁帝这才定定的看了他们一会儿,“那,朕可说了?” “陛下尽管开口。” 梁帝嘆了口气,“朕刚刚在想啊,这人老了,就想着儿孙绕膝,四世同堂。可是你看我们大梁。”他眼神在林燮脸上转了一圈,“这二十万的儿郎们,日日夜夜困守在军营里,哪有时间回去探望他们父母呢?” “这……”林燮有些奇怪,又好像有些明白。 “朕想啊……”他看了眼林殊,“这几年,我们和大俞打的难捨难分,但是这两年边境安稳,不如,放些人回家吧。” 林燮和林殊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谈心,分明就是削军权啊! “可是,陛……” “怎么,林卿不愿?”梁帝眼中沉了沉,帝王不怒自威的气势涌了出来。 “自然不是。”林燮赶紧告罪,“这……” “看来你也同意朕的觉得,那既如此,赤焰军便削一些吧。”他眼中,毫无情绪,仿佛只是谈论下午吃什么菜而已。 “打了这么多年的战,总要让人休息休息不是吗?按朕来看,赤焰军便放五万回去吧。朕看着巡防营和禁卫军里也该添些新鲜血液了,林卿便从-赤焰军中,抽些人过来吧。” 林燮清隽的脸,有些迷茫,有些无可奈何,却还是弯腰行礼。“臣,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剧情快要开始了,赤焰军被削,璇玑身死,夏江也出了头。宫廷的恩怨,已经乱成一锅粥啦! ☆、京中阴云 “咸阳日丽月轮高, 千古圣雄凌紫霄。 万里长城功盖世, 九州春色竟折腰。 碧云含笑歌一统, 铁树生花贊舜尧。 度量文同存大道, 秦皇伟业越今朝。” 儿童朗朗的读书声传到风荷耳朵里,略翻过一页书,她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在认真读书的小童。 “我说,你怎么把弟弟带我这儿读书来了?”两年已过,少女身形初现,端的冰肌玉骨,清妍姝丽。 “自然是因为你这儿清净了。”对面黄衣女子笑得温柔婉约,又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嘁,清净?我这儿可不是什么清净的地方。”风荷挑眉。 第25页 “怎么,难道你也相信外边那些传言?”黄衣女子端坐,眉目盈盈。 “你不信?”风荷回击,赤焰军从二十万削至七万,早已流言纷起。 那女子低头,略一思索,笑了笑,“不管信不信传言,我都信你。” 风荷这才灿烂一笑,笑容如冰雪乍破,万物回春。“幼仪,有你这份相信,自当饮一大白。” “噗嗤。”柳幼仪掩嘴一笑,圆圆的杏眼,弯成一弯星月。远山眉轻舒,“这满朝大臣,有谁不信祁王?” “虚虚实实罢了。”她添了香茶,歪在靠背上,目光透过裊裊薄雾,望向远处,“幼仪,大臣信不信没关系,只看那人信不信。” “那人,信吗?”柳幼仪眼里酝起了薄雾。 “谁知道呢。”清清裊裊,“要是信的话,哪里,有那么多流言呢。” “小荷……” “幼仪,你和景琰哥哥,怕是不成了。”她眼中有歉意,有无奈。 “我总是知道,有些事,急不得,盼不得。”柳幼仪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她转头看向正在读书的幼弟。姣好的眉眼带笑,“但我相信,念念不忘,必有迴响。” 她復转过头,“你说,陛下和祁王,到底是个什么局?” “只要不是死局,我都想破一破。” “若……”一句话,含在嘴里,谁也不敢说出口。 “对了,听说慎行哥哥和林殊哥哥都要去梅岭了?”她换了个话题。 “嗯。”她点头,心中却因为这个消息,有些不安。 “这次回来,你和林殊,该成亲了吧?”幼仪一笑。 风荷微郝,“是有这个打算。” “那,表姐姐不也只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吗?”幼仪皱眉。 “还有三个月。”风荷揉揉眉心。萧慎行去年娶了户部尚书的嫡长女韩萋,和柳家也算是表亲。几人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况且韩萋为人谦和,相处起来,自是和乐融融。 “皇上这次……”幼仪嘆气,那人也不是他们能评价的。 “看看吧……”风荷无奈。 …… 三日后 风荷站在林殊身边,“我总不放心你这次出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林殊揉揉她的头,“打仗就是这个样子,没有谁能说自己一定会回来。” “这话你也敢说。”她瞪他。 “你不去看小行?”他笑,转移话题。 “哪里需要我,有嫂嫂就好了。”她翻个白眼,拿下林殊的手,“吶,这个荷包你要好好带上啊。” “从我出征开始,这荷包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林殊笑她,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 “哼,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让皇伯伯给我重新赐婚。”她嘟囔,不舍的揽住林殊的腰身,“到时候忘了你这个混蛋。” “那我一定回来,看你还能嫁给谁。”林殊挑眉。搂住她,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背,“该走了。” “嗯。”风荷含煳的应了一声。 “真的该走了,再不走,父帅要骂人了。”虽然说着这话,林殊却依旧搂着她的腰。 “反正骂的不是我。”风荷嘟唇,却还是依言放开他。“你可要赶回来陪去摘靖王府的梅花啊。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劝景琰哥哥栽下去的,保证很好看!” “好。”林殊眉眼温柔的看着她,四周都是送别的人,没有谁关注他们这个小角落。他低下头,吻上风荷的额头,“我会回来的。” 风荷抬头,望进那一片温柔的目光。眨眨眼,踮起脚凑到他唇角,柔柔的印了上去。 “我等你。” 林殊一笑,张扬肆意。风荷退后一步,踏上城楼,林殊转身寻马,一跃而上。 城楼上,萧慎行搂着妻子脉脉温情,看到她,轻咳了一声。 “大军要出发了。”她走到二人前面。 两人若无其事的分开,萧慎行看了眼风荷。 “妹妹在家,也要……”他一言未尽,风荷点头。 “哥哥也要小心些。” “你们早些回去吧,别受了寒。”他拢了拢风荷的披风,又看了眼妻子,“我会回来的。” “去吧。”韩萋扶着腰,看着丈夫,“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萧慎行微笑,转身下了城楼。 “妹妹,他们会回来的是吗?”韩萋盯着丈夫的背影。 “嗯,一定会回来的。”风荷眼里,是坚定。 ———————————————————————— 这几日,太皇太后身子有些不慡利。英王妃要照顾即将临盆的儿媳自是没时间去宫中侍奉。只能派风荷去宫中陪着老太太。 不过几日,风荷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月沉!” “郡主。”宫装少女伏于地上。 “北境还没有消息传来吗?”风荷握着手中独孤晟的飞鸽传书,心里着急。 “这……奴婢最近没有接到书信。”月沉眼底沉了沉,却不敢和她说明。 “独孤晟来信,夏江有大动作。”她歪歪头,“可是我近日已经让无浪盯紧了他,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郡主……还请安心。”月沉依旧纹丝不动。 “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她捏着手里的纸。“月沉,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奴婢遵命。”她声线里的轻颤隐藏的很好。 风荷挥挥手,让她出去,歪着身子打量窗外的梅树。 “这都快十二月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靖王府的梅花早开了,景琰哥哥不在,花农虽然照顾的好,但还是缺了一番人气。林殊,你要是在不回来,我真的就不理你了。” “林殊,我好想你啊。” “你肯定又欺负哥哥了吧,哼,哥哥那人,就是嘴笨,说不过你。” “林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眉眼倦怠,似是一朵将将萎了花朵。月沉眼角轻瞥,只能抑住泪意。 谁能想,那两个才艺无双的明媚少年,就 ☆、只当往事做前尘 风荷被搀扶着进了内殿,梁帝看了一眼她的外套,没说话。月沉见此,机灵的用自己的披风裹上她。 果然,梁帝伸手揽过她,风荷也不动,呆呆的靠在他怀里。 高湛有眼色的领着所有小宫女们退了下去,一时间,大殿内就剩下樑帝和风荷两人。 “小荷。”梁帝抱着她靠在椅子上,一如她小时候一般,好像那份宠爱,从来都没有变质,“乖孩子,哭出来吧。” 第26页 “……”风荷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荷,忘了那一幕。皇弟他……”梁帝顿了顿,眼神闪烁。“他也是被矇骗的。” 风荷终于颤了一下身子。 梁帝眼底划过一丝亮光,“林燮想要造反,小荷,朕手里有证据。” “造……反……”风荷眼珠动了一下,声音嘶哑,“谁。” “林燮他……”梁帝声音有些痛楚,“他竟然和大俞联合起来,要瓜分大梁!小荷,皇伯伯这也是,不得已啊。” “林燮……造反……”她似乎僵硬的只知道重复。 “对,他要造反,他许了林殊和独孤燕的婚事。”梁帝一下戳了她的痛处,“独孤燕,记得吗?大俞的五公主。林燮许了她和林殊的婚事。” “小行知道他们的事情,要告发,却被林燮杀死了。”他眼底闪着血色,“小荷,你哥哥,那么年轻,却死在林燮的手里了。” 谎话越编越顺,梁帝似乎将这当成了事实。也许,这是他想要的事实。 风荷唿吸一下急促了起来。梁帝抱着她,有些疯狂,“小荷,你父王被骗了,你也被骗了,就连朕,也被骗了。” “林殊,也许并不喜欢你。” “林燮他杀了那么好的小行,那是你的哥哥,你一母同胞,最最疼爱你的哥哥。” “他们,要害朕,要回了这大梁,毁了朕的半壁江山啊。” “就连景禹,他也要造反,他是朕的希望,是朕疼爱的大皇子,他竟然,也要背叛朕。” 风荷被他揽在了怀里,呆滞的眼里,慢慢有了情绪,划过失望,划过讽刺,划过伤痛。最终,渐渐凝成了空洞。 也许,梁帝,只是想着他们,会夺了那个他视如珍宝的,江山吧…… 过了一会儿,梁帝似乎冷静下来了,他拍拍风荷的背,“小荷,你要振作起来。” 没有听到风荷的声音,梁帝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嫂嫂这次听闻噩耗,难产了,为你哥哥留下了对双生子。你母亲病倒在床,小荷,他们需要你。” “哥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风荷眼里泛起雾气,她的哥哥,多么无辜。 “对!你哥哥还有两个孩子。”梁帝安抚她,“你母亲,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不能在失去你了。” “还有你太奶奶,小荷,她也需要你去安慰她。” 风荷眼里泪珠掉落,皇伯伯……他真的是那个宠她如珠似宝的皇伯伯吗? 到了现在,也只把她当成工具而已。 英王撞壁以示林家清白,但世子却是为国捐躯,如果现在她也死了,怕是京中的人都会有所顾及吧。 但如果他大宏大量原谅了“被矇骗”的英王,还为他照顾孤儿寡母,谁不说他宽宏大量? 皇帝……这才是……皇帝啊…… ———————————————————————— 永寿宫 风荷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没有回来。只是她派到英王府接英王妃和两个孩子的人已经回来了。 王妃在忙着英王府三人的后事,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只是撑着一口气,为了孙儿和女儿支撑了下来。 两个孩子被送进了宫中,现在由月白安置在风荷的寝殿里。 “郡主。”月沉跪在地上,风荷躺在床上,阖着眼,没有说话。她已经很累了,一天之中,这么多消息让她措不及防,身心俱疲。 “月沉,我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月沉知道。” “为什么。”她的声音,无波无澜。 “月沉的主子,是郡主。这种时候,明则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但那是我哥哥!我父王!”她有些激动。 月沉没有说话,她知道,风荷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月沉,我恨不得杀了你。” “月沉知错。” “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没了父亲。” “月沉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害的我的侄子没了娘。” “月沉知道。” “……” “月沉知道这么做会给主子带来什么后果,但是月沉更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主子活不下来。” “我不想活。”她声声泣血,活着,有什么意义! “但是主子却不能不活。”她顿了顿,“为了小公子,为了王妃,也为了……真相” “真相,真相就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为了皇位坑害了七万将士!”风荷厉声。“这个真相,谁会想知道!” “但至少。主子,至少您可以报仇。”月沉抬起头,清秀的面容一脸坚毅,“月沉有私心,但是主子,月沉恳请您,振作起来,为了赤焰军,为了世子爷和王爷。为他们的牺牲,寻得一个真相!” “难道您真的要让林少帅背负着逆臣之子的污名吗!” 风荷沉默了,报仇?谁的仇?她的?林家的?祁王的?她能怨谁呢?月沉,哪里是她的错,就算早早告知自己,她也救不了谁。 这个污名,是皇帝给的,天下人有谁会理这个真相呢? 她盯着床帐上的蟠云纹,心里乱成一团。 “主子,月沉在知道消息后发了好几封书信,那些赤焰将士,我们多少还是救回了一些。”月白忍不住为月沉辩了一句。虽然,没有救回世子和少帅,她心中也是一痛,那两个少年,是所有人的目光所向,但是,却一个也没救回来。 “是啊,我能怨谁呢。”眼角泪落,“是我太过激进,也太过相信人心。谁能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权势,背叛赤焰军。” “郡主。” “我叫了他十几年的姨丈。”风荷声音嘶哑,“他竟然,竟然!” “郡主,这不怪你。”月白不忍。 风荷良久没说话。一时间,殿内安静异常。 “哇哇哇。”一个细小的哭声传来,弱的,像是小猫的叫声。不一会儿,另外的一道哭声也响了起来 她眼皮动了动,“两个孩子怎么了。” “小公子该是刚醒。”月白起身,走到隔间,抱起两个瘦小的婴孩儿。 风荷摩挲着爬起来,月沉适时扶了她一把。她接过月白手里的孩子,轻轻哄着。小孩儿似乎感觉到了安全,安静了下来。 她微微侧头,“奶娘呢。” “被太皇太后叫去了。” 睫毛颤了颤,风荷终是没有开口。 “郡主……” 第27页 “什么时候,安排我去见见景禹哥哥吧。” 月沉顿了一下,“是。” 风荷有些艰难的抱着两个孩子,轻声哄着,两个孩子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吮吸着手指。 为了你们,我也该活着。 只是 殊哥哥…… 对不起…… ———————————————————————— 天牢行刑前夕 “景禹哥哥。”风荷穿着黑色的斗篷,看着眼前消瘦的男子。 “小荷,你来了。”他看着她,笑了笑,满室清华。 “景禹哥哥。”她声音有些颤抖,带着软软的哭腔。 “哭什么。”萧景禹摸摸她的头髮。 “哥哥受苦了。”她艰难的牵起嘴角。 “哪有受苦。”他低头,看着风荷,轻嘆一声,“你瘦了。” “话不多说,景禹哥哥,换上衣服,我们走吧。”风荷扯下背上的包裹。 萧景禹盯着那个包裹,神色晦暗。 “小荷,我萧景禹,从来不做逃兵。”他眼神清明。 “可是……” “不论父皇做什么决定,我都会……” “就算他要杀了你!”风荷气极。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景禹哥哥!”她扯着他的袖子,“哥哥嫂嫂,爹爹和殊哥哥已经去了,娘亲她,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晋阳姨母她也当自刎于宫中,景禹哥哥,你难道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萧景禹沉默了。 “景禹哥哥……” “小荷,帮我去看看你大嫂嫂吧。”他转身,一身清冷。 风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嫂嫂她,快生产了。”祁王声音有些低,“你,帮我……” 风荷一怔,瞭然。 “我一定会做到的。” 这是她的保证,也是萧景禹,最后的嘱託。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写的……看得懂吗? ps:你们都不评论,哼唧,傲娇了 ☆、鱼与熊掌 半月后 祁王和一干林家将早已在十天前被斩首示众,风荷想救,他们却全部失去了活下来的欲望。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谁的话,让人心生悲凉。 这日 “郡主!不好了!”月白神色慌张。 风荷皱眉,“说。” “二公子,二公子……”月白喘着气,眼眶微红。 “远儿怎么了!” “二公子,不好了。”月白焦急。刚刚她回了英王府去看两个孩子。回来时直接绕回孩子的起居室,却发现两个奶娘其中一个晕倒在地,另一个却压着二公子。 她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小孩儿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 风荷腿脚一软,月白连滚带爬的接住她。 “远儿……” “郡主!”月沉也慌张的跑了进来。 风荷用力掐着手心,保持一线清明:“什么事。” 月沉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但一想到祁王妃那里的状况,还是没有一丝犹豫,“祁王妃要生了。” 风荷跳了起来,“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 “提前发动了,刚刚……”她眼神发冷,“刚刚皇后派了一个太监,在王妃面前说了不三不四的话,她……” 风荷眼里闪过狠色。 “嫂嫂现在怎么样?” “除了我们的人,没人知道。” 风荷闭上眼,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 勐的睁开眼,“月沉,抱上二公子奶妈的孩子,掐死他,给嫂嫂送去!” 月沉怔住,“郡……郡主。” 她的郡主,从来就不是一个视人命为糙芥的人,何况,是这么一个小生命。 “就算沾了血腥又怎样,我的远儿……”她痛苦的闭上眼,“嫂嫂多久能生?” “按照小芸的说法,两个时辰左右。” “好,两个时辰后,让他乱起来,越乱越好。”她目光灼灼,“在这之前,谁也不能透露消息,任何不确定因素,都给我,灭了苗头。” “是……”月沉有些呆愣的走出寝殿。她们的人手,大部分已经转移到了掖幽庭,郡主这话,怕是做了最后的打算吧。就算把所有人都杀了,也不能透露一丝消息。 “月白,研磨。”她踉跄的走到书桌旁,闭眼想了一会儿,毫不犹豫的下笔。 “无浪,无息,把这两封信送给纪王爷和言侯爷,务必交到本人手里!” 两道黑烟飘过,桌上的书信无隐无踪。 她转身对上月白,“等下月沉会把二公子送过来。你记住,奶妈是滑族余孽,想要害两个孩子,只是被你发现了。她被我射杀。我怕孩子出事,一直抱着他们哪里都没去过。” “郡主……” “把远儿抱进来给我再看看吧。”她眼里泛了水光。 夏江…… 我要你,生不如死! 红色的小包裹送到风荷手里的时候,孩子还有热气,她轻轻哼着歌谣,孩子猫儿似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风荷却没有停下歌谣。 “远儿……” ———————————————————————— 当梁帝进了屋子时。风荷已经杀红了眼,髮髻散乱,珠翠横陈。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手中三尺青锋,沾了点点血迹。月白色的裙子,一片血色晕染。 “这是怎么回事!”梁帝大怒。 太皇太后被几个宫女护着,在一旁垂泪不止,她身边还有一个捂着手臂的宫女,鲜红的血液从指fèng之间涌出。太皇太后哀哀的喊着“小荷,我是太奶奶啊。” 风荷谁的话也听不进,看梁帝时,一双通红的眼,全是兇狠,狰狞。梁帝也被吓了一条,却在宫女禀报事情起因的时候,黑了一张脸。 滑族,又是滑族! “这……皇兄……这……”纪王恰在此时敢到。看着眼前,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弟,你怎么来了。”梁帝有些烦躁。 “啊,我……皇弟今天找了小行的一些手稿,想着过来安慰一下小荷,哪里……”纪王磕磕巴巴的讲着。 梁帝铁青着一张脸,打断他的话。 “去,把郡主和小公子分开。”孩子哇哇大哭,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 第28页 蒙挚眼神闪了一下,抢在另一个羽林军的前头,沖了上去,只几招,便卸了风荷的剑,一个手刀砍晕她,另一之手要去接那个孩子,却因为不知道怎么抱,差点让孩子掉在地上,还是月白手疾眼快的接住了他。 太皇太后赶紧上前抱住婴孩儿,梁帝看了一眼,就让人喊御医,转身神色阴冷的坐在上位等着迟来的皇后。 这个愚蠢的女人!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要让天下人如何看他!就算孩子不出事,现在他的脸上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皇帝,你要怎么做?”太皇太后抱着孩子,脸上也是难看得很。 这个孩子是谁她已经知道了,小行和小殊那孩子,已经因为阴谋去了,现在他的两个孩子,难道也逃不过吗? “太奶奶,孙儿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梁帝眼里盛着怒火,却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有所表现。 年迈的太后抱着两个孩子。 “我的两个乖孙孙,到现在都没有起大名。总不能一直阿远阿怀的叫。”她顿了顿,“做人要光明磊落,握瑾怀瑜。不如现在就给两个孩子起名好了。” 梁帝一怔,“不知太奶奶……” “怀瑾和怀瑜怎么样?”她垂下眼帘,拍着怀里的孩子。 梁帝一僵,怀瑜…… “这……” “这名字,很好不是吗?”太皇太后没有看他,“阿选啊,有些事,你……” 梁帝垂下了头,阿选…… 曾有人,也这么唤过他,当时年少,那段日子,也亏了那些人的陪伴。如今…… “就按太奶奶的意思吧。” 太皇太后嘴角牵起一抹笑,逗着怀里的孩子,“怀瑜,小怀瑜,我们有名字了。” 小孩儿皮肤红红,要是梁帝认真看眼的话,一下就能猜出端倪了吧。只是,他已经被牵着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 这一次,皇帝又处置了很多人。皇后被罚,宫中的大权被太皇太后一手掌握。两个孩子也被好好的保护在了宫中。 “郡主,小公子……”月沉抱着一竹篮黄纸看着她。风荷手指一动。垂下眼帘,“到时候,和嫂嫂一起葬了吧。” 夭折的孩子是没有坟墓的,但是风荷却不想让他没名没分的葬在哪个不知名的小土堆里。 “是。”月沉行礼,又一思附“只是过几天我们要回乡,两位公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风荷绣着手里的荷包。“自然是我们回去后再来接他。” “可是在宫里?”她有些着急。祁王妃为了这个孩子花了多少运气。她怕她会偷偷来看她。还有那些祁王府的旧人。 “我不放心。”她手中动作没停。“带回去,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冒不起险。” “但祁王妃……” “月沉。”风荷停下手中的动作,“祁王府的旧人,该清理了。” 月沉愣住,“郡主!” “我知道他们忠心。”她顿了顿,“但是,很可惜,这孩子是个男孩儿。” “秀童姐姐和王妃嫂嫂自然能够藏好,但是其他人呢?”风荷眼底锐利,“若是以后哪天,有了机会……” “月沉,我冒不的风险。” “可是,郡主。” “我说的清理,并非是让你做什么。”她顿了顿。“皇上,不会愿意看到那么多旧人的。” “我们,只要袖手旁观就好了。”她眼底,烟雾沉沉,看不清楚。 “奴婢,知道了。”月沉心里有些苦楚。要是英王还在,哪里需要郡主步步为营,连那些人,都要算计在内? 风荷转眼,看着壁上的观音像。 观音娘娘,弟子愿以十年痛楚,换两个孩子未来的平安喜乐。这十年,我也许回手沾鲜血,十恶不赦。但,我愿用我的一生去偿还我的罪孽。但这两个孩子,只希望,菩萨大慈大悲,让他们无忧无虑的长大吧。 她眼神清亮,步步为营的日子不好过,算错一不,可能就万劫不復了。所以,宁可杀错,不肯放过。手握利刃,只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至于……那个连尸体也找不到的人。 她转头看向窗外,忽然笑了一下。 真好,自己还可以幻想,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不管能不能再见到,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念想。 忽又想到自己让人假装的林殊的尸体,用手拂过左手的腕子,那里光滑一片,只套了一个碧玉镯,盈盈水光。但当初,那里是赤焰少帅亲自给她套上的赤焰手环。 她还记得,那是她们夜市时去套娃娃。林殊将所有的娃娃都给她,她玩笑,“若是这些都归了我,那可就再也拿不回去了,现在还允许你选一个带回家。” 然后,在她错愕的表情下那人笑得一脸炽烈。将手中的赤焰手环套进了她的左手。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选这个。那么,这么可爱的娃娃,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离京了。宝宝想……要和苏哥哥见面吗? ☆、来年初见 扬州是个好地方,三月天晴,最是出去游玩的好天气。 芳糙初绽,清溪破冰。天气逐渐回暖,着急的姑娘们早已换上清逸的春装,脱下臃肿的冬衣了。 只是此刻…… 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儿扒拉着后门,一个大点儿的孩子,偷偷向外望去,小点儿的那个却有些紧张的看着后头。 “哥哥,快点儿,等会儿来人了。”小男孩儿好像有些着急,糯糯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哎呀,知道了。”被唤作哥哥的男孩儿确定外边没人了,迅速的拉过弟弟往外跑。 “念殊,念行。”一声轻唤,两个打扮小男孩儿立刻僵住了。 “不是说姑姑不在家吗!月白姑姑你个大坏蛋!” “月白姑姑~又要被罚抄书了!” 左边稍大的男孩儿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像是在想着什么点子。右边的男孩儿却是哭丧着一张脸,惨了 t_t “姑姑……”嫩嫩的嗓子撒娇似的喊着,任谁都会心软的一塌煳涂。 “不是说最近不许出门的吗?嗯?走后门,连护卫也不带?”站在两个孩子面前的女子,一袭水蓝色的长裙曳地,头上也不过簪了一只蓝色玛瑙的珠花。简单素雅,却美的清丽。“长出息了,嗯?” “哎呀,姑姑~”大点儿的那个男孩儿刚要说话就被少女飘过来的眼神震慑住了。张张嘴,又瘪了下来。 第29页 “念殊你说。” “哥哥说,最近有人抓小孩儿,我们要为民除害!”念殊乖乖的露了底。 “哦,为民除害?”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另一个孩子。 “姑姑,念行错了!真的错了!”和兄长极为相似的脸上出现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两个孩子,原来就是萧慎行和萧景禹的孩子,萧怀瑾和萧怀瑜了。 当初风荷不愿在金陵定居,将两个孩子带回了扬州,并未给他们用大名,若是喊着阿远阿怀,她又会想起那个早逝的孩子。想着已经清理出来的郡主府,她给两个孩子重新取了辱名,念殊和念行。一是,她希望两个孩子能成为萧慎行和林殊一样的人,二,也是以此怀念那两个明亮的少年。 至于皇帝的人,她哪里看在眼里,天高皇帝远,一个被捏住性命的人,哪里会管她的旧主子呢。 风荷垂下眼帘,掩住心中的波澜。语调清冷,“你有什么错。” 念行愣了一下,以前他犯了错,只要一撒娇,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姑姑一定会心软,今天这是…… “姑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嘛……” “你有什么错。”她重复了一遍。 念行这下明白,姑姑是真生气了。他抿抿嘴角,“念行错在不该偷偷带弟弟出府。” 萧风荷看了他一眼,转眼看了念殊。 念书脸上也是一片小心,“念……念殊也有错,不应该和哥哥偷跑出门。” 风荷看着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孩儿,想着这几日扬州动乱,人贩子,採花贼,哪里不是乱闹闹的。江左十四州因为一个江左盟弄得天翻地覆,又想到今天琅琊阁传来消息,确定了林殊的死讯。她心头不由一阵火气。转身就走。 “若是要出去,那就不要回来了!” 两个小孩儿被这一番变故吓得呆住了,见她转身走人又听这一番冷言冷语。念殊一下就哭出来了。 “哇~”念殊一哭,念行也怕了起来。两人到底是小孩儿心性,日日如珠似宝的护着,最多也是被罚着抄书,哪里受的了最亲的人不要他。 “姑姑,哇,姑姑。”小孩儿哭的大声,引来了几人人的目光,萧风荷停下脚步,转眸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第一眼看起来貌不惊人,但第二眼就觉得他很耀眼,不夺人光彩的清隽俊逸。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透彻的宛如水晶。他看起来身子不好,三月天还披着一件貂皮披风。 他走过她的身边,温和的揽住两个小孩儿,轻声哄着。 只是两个小孩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制住的,两双大眼里泪水不住,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连个眼神都没有施捨给那个男子。 风荷只看着他的动作,左手无意识的握着拳。 “哟,这是怎么了?”一声轻佻从身后传来。 风荷微侧过身子,蔺晨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牵也不对,他用绳子绑住了那个孩子的双手,一路拉扯。那小孩儿眼神冰冷,警惕。让她一下就想起了佛牙。 没有理会蔺晨,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和谁说话。 眼神飘过念行和念殊,小孩儿还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一双眼睛被水沾湿,像是刚出生的小狗,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心软了一下。 “过来。”轻启红唇。 两个孩子眼神一下亮了,推开那个男子跑了过来,一下扑到风荷的身上,抱着她的大腿。 “下次还敢吗?”她没有这么轻易的原谅两人。 “不敢了。”两个孩子十分乖巧。 风荷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蹲下身帮两人擦干了眼泪。全程没有再看一眼蔺晨和那个男子。 蔺晨无奈的摸摸鼻子,看了眼梅长苏。那人却也只沉默的看着风荷,没分他一点视线。 蔺晨:我这是……哔了x了? “好了。”风荷站了起来,一手牵着一个。“回家。” 两人乖巧的跟在她后面,进了后门。 “砰!”朱红的大门一下关上,差点把蔺晨给撞到了。 差点被门撞到的鸽主:-_- 梅长苏却是一笑,声音温润:“蔺晨,我们还是走前门吧。” 笑笑笑!笑你妹啊!要是前门进的去,我用得着来后门吗? 来自,并不知道被好友坑了并且一时不甚比鸽子跑的慢的阁主。 他看了一眼梅长苏,扯着手里的小孩儿,“走走走,过前门,就算我进不去,你这个臭小孩儿肯定能进去的。” 梅长苏眉眼柔和,眼底的伤感渐渐散去,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念殊,念行 小荷,又见面了。 清涟郡主府 花厅 “啧,果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清涟郡主啊。”蔺晨摇摇头,手里捧着去年的苦丁茶,口中苦涩不堪。 梅长苏微动眉梢,不做声响的喝了一口温度适中的红枣茶。唔,很甜。 被蔺晨绑在一旁的男孩儿咧嘴,眼神兇狠。眼前的盛着羊奶的被子碎成一片。立马有侍从上来打扫。 “不要告诉我,你专门上门来给我不痛快?”风荷安顿好两个孩子,打起精神来应付蔺晨。 “啧啧,我说小荷,你这待客之道,可不好啊。”蔺晨放下手里的杯子。 “哦,那蔺公子觉得,我该怎么待客?”她捧起手边的被子,抿了一口温热的红枣茶。 “你看,长苏都有红枣茶,就连这个小屁孩儿都有羊奶,我怎么说也和你这么多年交情了,怎么的,也不能喝这去年的陈茶吧?” “哦,是吗?”她眉眼淡淡,“风轻,你怎么可以给蔺公子喝去年的陈茶呢?凭着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再怎么也要大前年的不是吗?” 蔺晨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的天昏地暗,“你,咳咳,你。” “不必夸我,凭着我们多年的交情,这是应该的。”她笑得似乎真那么回事儿。 梅长苏侧过脸,似乎有些不忍直视,却不小心对上了风荷的目光。立刻收敛了神色,对她轻轻点头。 风荷转开视线,“说吧,什么事儿。” 蔺晨顺了气,吊儿郎当道:“没事儿不能来找你?” 风荷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云淡,送客。” “哎哎哎。”蔺晨跳脚,“哪里这么经不得玩笑。” “我今天没心情陪你闹。”风荷眉眼锐利,“有事说事。” 蔺晨一惊,“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风荷眼角的冷意更浓,“林殊真的死了!” 蔺晨怔住了,呆着一张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反射性的看了一眼梅长苏。却发现他虽然有些僵硬,却一瞬间就自然了。 想到自己这些天忙着这个小孩儿的事,前些天虽然发现少了一只信鸽,但忙昏了头便没管他。难道…… 第30页 风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梅长苏,却只见他一副与我五无关的样子。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梅长苏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对她笑了一下,温润如玉,清风明月。 好熟悉,却又很陌生,她心底的怀疑愈发重了一些。 蔺晨似乎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赶紧圆回来,“我……” “再下想问郡主一句。”梅长苏适时打断他的话。 风荷的视线又回到他身上,“先生请说。” “若是林殊活着,郡主要怎么做?”他眉目如玉,却在这一刻,锐利如刀。 风荷抿直了嘴角,低眸,浅笑,“若是他活着,我什么也不做。” 梅长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的回答。 “可若是连他也死了。”风荷漆黑如墨的眼睛对着他的视线,“若是他死了,我一定会杀了那些谋害他的人。” 梅长苏眼神出现了松动,却在风荷发现的一瞬恢復了平板无波。 他避开风荷的视线,已经是江左盟宗主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风荷没有继续纠缠,适可而止,她懂得。 “说吧,这次找我什么事。” 蔺晨看向被绑在一旁的小男孩儿,嘆了口气,好像,办砸了一件事…… 他似乎可以想到老阁主一脸不屑的看着他,然后吐出一句,“我儿子怎么可以这么智障。” ☆、飞流其人 “这孩子?”风荷略转了转眼珠。盯着面容精緻的小男孩儿。 “是。这孩子所陷身的,是以前东瀛一个极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的首领专门从中原劫掠收买资质绝佳的幼童,隔绝他们与外界的一切接触,以药物和灵术控制其修习。”梅长苏顿了顿。“这些幼童长成后,心智都无法发育完全,不分善恶,不知是非,对常识的学习能力也极低,但武功却奇绝狠辣,被首领控制着进行暗杀、窃密之类的活动。” 可笑的是,这个组织积恶多年,一直没有得到惩治,却因为在一次暗杀活动时,误杀了东瀛皇太子而招致了覆亡的命运。 其实东瀛国主早就知道有这个组织的存在,只是一直放任不管,没想到自己的独生子也丧命其手,自然是悔怒交加。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毫无自主生活的能力,那个首领被擒杀后,他们就算躲过了仇家和武士们的追剿,也无法生存下去,最终死伤殆尽。 “这孩子是当时那群孩子里最小的一个,秘术刚刚修成,还从来没有被放出来过,所以没有仇家,流离在外,冻饿将死。当时我正好到东瀛去找一味药材和几件东西,碰巧遇上,就带了回来。”说到后来,梅长苏语调忧伤,显然是回忆起当时情形,仍是心中疼痛。 风荷皱了眉头,“你说的,可是七杀楼?” 梅长苏怔了一下,“不错,就是七杀楼。” 风荷摇了摇头,“若是七杀楼,这个孩子怕是不能完好。” “为何?”蔺晨也有了兴趣,凑了过来。 “我两年前去过东瀛。”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当时因为一些事情,碰到了七杀楼的一些刺客,我有研究过他们的这个药物,只是这药是通过控制人的心神来控制人的行为的。” 她指了指头,“这孩子,要救的话,可保性命,但只怕是会心智不全。” 梅长苏和蔺晨对了一眼,两人低头思索。 “救!”二人异口同声。 风荷点头,这个结果是她所预料的。 她移步走到那孩子面前,轻轻一笑。冰雪乍破,万物回春。软下嗓子,“乖孩子,把手给我。”说着她伸出了手。 梅长苏手疾眼快的握住她的手带向一边,避开了小孩儿莹白的牙齿。他兇狠的朝着两人龇牙。 风荷一愣,梅长苏的手不是很有力,但是不得不承认,干燥,宽大,柔软,要是非要一个字形容,就是干净。和林殊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林殊的手,宽大而粗糙,温热而有力。不一样的。 她垂下羽扇般的睫毛,轻轻从他的手里挣脱。 “多谢。” 梅长苏一怔,才知道自己的动作虽是帮了她,却还是十分无礼。合起空空如也的手掌,握拳轻咳了一声。 蔺晨看着两人互动,眼里是满满的可惜。 气氛有些尴尬,梅长苏没有开口,风荷也是表情淡淡,就算阁主再怎么想,也不知道怎么破了这个场面。 “姑姑!”门外软萌二人跑了进来。看到有客人,先是一愣,復又彬彬有礼,“怀瑾/怀瑜见过二位叔叔。” 蔺晨赶紧一下抱起两个小傢伙,“念殊念行,怎么和蔺晨叔叔这么客气。” 两个小傢伙腼腆的笑了笑,“姑姑说,对着外人,要有礼貌。” “……-_-”被称为外人的蔺少阁主。 梅长苏到是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温和,他从怀里取出两个荷包,“叔叔给的见面礼,虽然,晚了些……”她后面的语调轻轻,让人听不真切。 二人看了一眼风荷,见她有些不贊同,立刻摇头,“谢谢叔叔,不过,姑姑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梅长苏转头看向风荷,双目对视,虽有一瞬间想逃,却还是温和镇定的看着她。 “这位先生……” “再下,梅长苏。”他双目澄澈,却有一股不容反驳的态度。 风荷神色闪了闪,“原来是梅宗主,真是失敬失敬。” 她语调清软,透着些许讽刺。 梅长苏似没听出来一般,依旧温润如玉。 “小小江左盟,哪里放在郡主眼里。” “也是。”她答的干脆,梅长苏一时哑然。 “不知我这礼……”他举着两个荷包示意。 “无功不受禄。” “郡主不是答应救治这孩子吗?” “那是看在蔺少阁主的面子上。”她就差说一句和你没关系了。 蔺晨看着二人交锋,心里惴惴不安。风荷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啊。 梅长苏有些措手不及了,本以为见一面就分别,虽说不至于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至少别说让她厌恶了自己。但现在看样子,这姑娘怕是要将自己活剥了似的。 “郡主……” “好了。”风荷收回视线,她也不清楚心中突如其来的一股怒火,对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发火,她是昏了脑子了。 “念殊念行,帮姑姑让小哥哥安静下来。”她不再关注梅长苏,反而放两个去接近那个小孩儿。 念殊和念行最喜欢和小孩子们玩,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进入小团伙。在梅长苏和蔺晨的警惕之下,两个孩子安然的和那个孩子玩在了一起。 风荷一个眼神的暗示,念殊很快的在小孩儿的昏穴上按了一下。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孩子。蔺晨抽了抽嘴角,简直……不能忍。 第31页 风荷让人帮他换了一身衣服,将孩抱了下去。而后领着念殊和念行出了门。 走到门槛边上,突然转头,“我前几天收到线报,江左一带出现了一个採花贼和一伙人贩子。”说完,她转身走了。 留下连个自诩聪慧的人面面相觑。 “採花贼?”梅长苏指着蔺晨。 “人贩子?”蔺晨指着自己。 梅长苏大笑,“果然精闢。”他笑得猖狂,却在半刻后咳的天昏地暗。 “呵,再笑啊。”蔺晨嘴上毫不饶人,却还是贴心的拍着他的嵴背。 梅长苏拭去眼角的泪,“果然,还是……” —————————————————————————— 三个月后 六月天已经热起来了,再过几天便是风荷的生日。这两年在扬州,因着孝期没有大办,今年孝期一过,府中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来新气象。 “郡主,梅宗主和蔺公子来了。”云轻蹲身行礼。风荷插着朱钗的手一顿,“知道了,去让念殊和念行带着飞流去花厅。” “是。”侍女起身退下。 “慢着。” “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去告诉云淡,用我上次宫里得来的那根老山参给梅宗主泡茶,顺便让小厨房炖上一只老母鸡,晚上要留饭。”她停了一下,“晚上注意些,多做些滋补温和的菜品,除了蔺公子喜欢的那道荷叶盅,凉的菜色都不要摆桌上了。” “这……”云轻有些犹疑,“郡主,是否……” “……” “道歉总要有些诚意。”许久,她才吐出一句话。 云轻似乎信了,行了礼就下去了。 风荷抓着手里的簪子,碧绿的簪子顶端是一朵惟妙惟肖的荷花,圆润光滑,似乎主人十分爱惜。 几日钱,她手下去探听江左盟的人-传回一道消息,江左盟内,有当初赤焰军的一些散兵,不多,但有些却是有职位在身的。似乎还有人看见了……卫铮 卫铮啊…… 她闭上眼睛 这个梅长苏,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此苏非殊 梅长苏只抿了一口茶,就知道这完全不同的口感。 宫中的贡参,每年也不过三四十根而已。风荷自小身子弱,每年总有一大半是进她的私库的。她幼时参茶从未断过,只要去她房间,没有特地要求,喝的都是她的茶。况且他从来都吃她吃剩的东西也不嫌弃的,两人喝过一杯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梅长苏颤了下睫毛,心中有些紧张,有些酸楚。 “二位稍等,郡主即刻便来。”月沉行了礼,退了下去。 蔺晨捧着茶喝了一口,“啧,这次是今年特贡的大红袍。我说,你家这位,也太大方了哦。” 梅长苏神色冷了下来,“蔺晨,有些话……” “好好好,不说了。”蔺晨撇撇嘴,他是真不明白梅长苏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他倒是想让两人欢欢喜喜的在一起,这也有利于他的病情不是? “不过小荷这次可真大方啊,每年特贡的大红袍,可不过十两,啧她这拿出来待客。” “她自小身子不好,哪里会喝茶。”梅长苏只一句,就住了嘴。虽然厅上没人,但他也没有在外说闲话的习惯。 蔺晨明白他的顾虑,翻了个白眼,继续喝他的茶去。 ————————————————————————— “主子……”五枂捧着传音蛊,面无表情的传着两人的对话。 五枂是个盲女,擅长各种声音的模仿以及口技,师父当时兴起,培育了一个传音蛊给她,她便让五枂养着。 各种各样的语气从她嘴里出来,惟妙惟肖。 为了挖出梅长苏的背景,又不让蔺晨有所发现,这次,她怕二人发现有人偷听,特地让五枂将传音蛊带出来,没想到…… 她本以为,梅长苏只是祁王的旧部,上次口不择言的在他面前提起林殊,本让她有所忌惮。但那人的反应太过不寻常,就算是蔺晨所带来的好友,她也是不相信的。 况且那封书信来的太过突然,蔺晨一直给她模稜两可的答案,怎么可能一下定了林殊的死刑?还不给她丝毫证物? 但她本以为梅长苏只是和祁王或者赤焰有关的一个旧人,但下属所查到的,赤焰旧部,卫铮,还有五年前荀珍师伯突然向她提起的那本旧书籍。 里面都是一些疑难杂症,还有号称天下第一奇毒的……火寒毒。 火寒毒! 风荷勐的起身,梳妆檯上的朱钗一下洒落,步摇上的玉珠晃的厉害。 “蔺晨的话,你再重复一遍!”她眼眶发红。 五枂只是顿了一下,便学着梅长苏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啧,这次是今年特贡的大红袍。我说,你家这位,也太大方了哦。” 你家那位…… 你家那位…… 这世上,除了林殊,还有谁让蔺晨称唿自己为他家的那位…… 嘁,林殊,你,瞒的我,可真紧啊…… 她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火寒之毒,为天下第一奇毒。 身中火寒之毒的人,骨骼变形,皮肉肿涨,周身上下会长满白毛,而且舌根僵硬,不能言语。每日毒性发作数次,发作时须吸食血液方能平息,且以人血为佳。虽然此毒可以苟延性命,不发作时体力也如常,但这样的折磨,也许并不比死了更干净。 要解火寒之毒,过程非常痛苦。简单地说,必须削皮挫骨。如果要彻底地解,须将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后至少卧床一年,用于骨肌再生。此种解法的好处是解毒后的容颜与常人无异,舌苔恢復柔软,可以正常说话,不过样貌与以前是大不一样了。 风荷的记性很好,当初看这个毒,纯粹是好玩,也想过去试试这个毒的解法。只是每次有所进步,成品就被荀珍或者蔺晨拿去了。久而久之,她就对此再不动作。 呵,真没想到,原来,真像离自己这么近。 “下去吧。”有些颓然的让五枂退下,风荷盯着镜中的自己,冰肌玉骨,秋水为神,四年的时间,已经让当初的萧风荷,真的变成了梁国的明珠,清涟郡主。 在大梁,只要说到郡主,文有清涟,武有霓凰。只是二位郡主虽然都貌美如花,有着倾城之相,但,一位常年征战沙场,独自带着幼弟,一位养在深闺,抚养兄长的遗腹子。 金陵子弟,虽有馋涎二人美貌者,却没有人敢打她们的主意。 其一,二人,一人担任着云南王府的担子,武艺上了琅琊高手榜。地位比不过,打也打不过。一人,上了琅琊美人榜,排名榜首居上不下,且出身高贵。但丧父丧母,京中留言其克父克母之命。没人敢娶。美人虽重要,但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第32页 其二,若是取了二人,那那几个孩子也要随着两人入府,虽然府里不缺吃穿,但这教导方面,谁也不敢夸口。 是以,到了现在,这两个美人,还是无人敢娶。 风荷倒不觉得有什么,金陵的流言是她自己散播,没人娶最好,养了两个孩子,到老了还怕没人养活不成? 到时候,两个孩子随便哪个生个儿子归到他名下,怕什么。 她忽然笑了一声,镜中的美人便生动起来了。 她眯起眼睛,好哇,你不是不想认我吗?那就不认啊,看谁能厉害的过谁。 她歪歪头,粲然一笑。 萧风荷,从来不是有仇不报的性子! ——————————————————————————— 花厅里,梅长苏和蔺晨等待多时,蔺晨有些不耐烦:“哎,我说小荷该不是放咱们鸽子吧。”他伸手挠挠头,“我记得我最近没有得罪她呀,唉,我说,是不是你得罪她了?” 梅长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蔺晨有些不依不饶,“我说你别不说话呀,跟飞流似的。你又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我只是不想跟脑子出了毛病的人讲话。”梅长苏饮了一口茶,颇有些冷淡的说。 “况且我从来不惹她生气。”他说这话时略有些心虚,但是依旧板着张脸,让人分不清他说的虚实。 蔺晨不看他,有些恼羞成怒的转过头。风荷恰在此时走了进来。 “劳烦二位久等了。”她依旧清冷但,但若是仔细看,眼眶还有些微微发红。 “哟,小荷妹妹,你这是想我想的都涕泗横流了?”蔺晨有些夸张的说道。 “是不是你真的想喝前年的陈茶?”风荷似笑非笑。 ”真是不可爱。”蔺晨在他这里讨不到好。 “我已经让人把飞流叫过来了。”他对着梅长苏点头示意。 梅长苏客气的行了一礼,风荷也是微微一笑,没有露出和以前有些不同的举动。 “姑姑。”三生稚嫩的孩童的声音从厅外传来。 只见飞流领着两个小孩儿飞奔而来,三人欢闹成一团扑进风荷的怀里。撞得她有些踉跄。 梅长苏反射性的想要去接她却在半空收回了手,略有些僵硬地抵住下巴,轻轻咳了一声。 飞流见到是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虽是几月不见,但他却对梅长苏喜欢的紧,“苏哥哥!” 听到这一身喊,厅中的三个大人都是愣了一阵。 风荷有些僵硬的看着他 ,“飞流刚刚喊的什么?” “苏哥哥!”飞流弯起大大的眼睛。 梅长苏更是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风荷含蓄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飞流为什么这么叫他呀?” “姐姐,喊。飞流,学。”小孩儿认真道。 风荷这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喊林殊都喊成,殊哥哥,被飞流听到了,以为喊的梅长苏,便成了苏哥哥。 “飞流不可以喊苏哥哥哦。”她睁大眼睛看着小孩儿。 “为什么?”飞流有些不明白。 “因为叔叔的名字是姑姑才能喊的!”念殊倒是厉害,一下便把原因讲了出来。 “为什么?”飞流还是不明白。 风荷沉默了,笑了笑说,“如果飞流喜欢的话,叫苏哥哥也是可以的。”她看了一眼梅长苏,“就是不知道梅宗主同不同意了。” 梅长苏早就咳完了,正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颇不自在。“这倒是有些不好吧?” 他看了眼风荷,“飞流可是叫着郡主姑姑的。怕是差了辈分。” “只要我们飞流喜欢那有什么?” “那飞流要改口叫郡主姐姐了。”梅长苏改口的很快。 风荷眨眨眼,为什么有种被下套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摸着飞流的头,“乖,叫声姐姐听听。” “姑姑!”飞流呆萌的喊着。 “飞流,叫姐姐。”梅长苏也哄着。 “姑姑!” “飞流!”梅长苏有些僵。 “姑姑!” …… 蔺晨看着诱拐〔划掉〕飞流的梅长苏,心里暗暗鄙视,太表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 宗主:飞流,这个是谁?〔手里拿着风荷的画像〕 飞流:姑姑〔毫不留情〕 宗主:乖,飞流,这个是谁?〔手里一个甜瓜〕 飞流:姑姑〔有些迟疑〕 宗主:谁?〔两个甜瓜,威胁脸〕 飞流:姐姐〔对手指,委屈〕 宗主,乖,吃瓜去吧 围观的江左盟众人:无耻…… ☆、念殊念行 是夜,星斗满天 风荷只着一袭水蓝色衣裙坐在湖中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壶猴儿酒,和几碟精緻非常的糕点。湖水清澈,荷花含苞,倒是一幅美景。 风荷拿着酒杯,自饮自酌,那几盘糕点,却碰也没碰。 美人独坐月下,芙蓉并蒂眼前。梅长苏从小道上过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风荷似乎听到响动,侧头看来,青丝散落,眼神也不似平时清澈。 这是……喝醉了? 梅长苏心中一紧。 风荷看到他,眼睛亮了亮,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梅长苏看着没有护栏围绕的小路,不敢让她过来,忙上前,在半路拦住了她。 风荷看向他的眼神温柔的不像话,不知是不是脚下没看清,一下就跌撞进他怀里。梅长苏僵着身子要把她推开,却不想,她却直接揽着他的腰身。 “殊哥哥。”不是平日里冷淡疏远的梅宗主。而是记忆中早已模煳的殊哥哥。梅长苏心中一恸,本来准备推开她的双手,也只是放在她肩头。 “郡主,你醉了。” “唔,殊哥哥。”女子醉的没有反应,而是搂着他的腰身,用脸蹭了蹭,髮髻上的碧玉簪差点落下,被梅长苏眼疾手快的接住。 玉质上乘,雕刻用心,他的手拂过贊尾,还可一感觉到那凹凸不平的手感。 怀中的女子好像不满意他僵硬着身子,用手打了一下他,自己却差点摔了下去。梅长苏立刻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自己胸前。 “郡主……”他讳莫如深的看了眼亭子里的酒杯,温声问着:“你喝了多少酒?” 他一闻便知道这是他年少时最爱的猴儿酒,入口缠绵,却后劲十足。 风荷皱着眉头,嘟起嘴,用手比划了一下,“一点哦,就一点。殊哥哥说不让喝,嗯……坏人,殊哥哥,嗝,坏人。” 幼稚的话语让梅长苏哭笑不得,他知晓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看她这个样子,怕是一壶酒都下去了吧,怪不得醉成这个样子。 第33页 “郡主 ,这是几?”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风荷看也不看,毫不客气的上手把他的爪子拍了下来。 他无奈的将手中的簪子固定在她头上,这姑娘,是真的醉了。略俯下身子,将她抱起,脚步略踉跄了一步很快又稳住了。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又瞬间恢復平静。 他将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风荷抱回了亭子,略踯躅了一下,还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眼睛扫过桌上的几碟点心,太妃糕,百合酪,红豆薏仁膏……每一碟都是他最爱的。 垂下眸子,看着把玩他腰间玉佩的女子,他伸手抱住她的,“郡……小荷。” 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的抬头,撞入那双溢满柔情的双眼。咧开嘴笑了,然后,梅长苏就看到她闭上眼,微微扬起了下巴。 心底埋藏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破土而出。他有他的计划,有他的 想法,但他知道,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自己怀中的这个人儿。 不管多少年,不管自己是叫林殊还是梅长苏,这个叫做萧风荷的女子,都是自己一生的结。也是自己一生都不想解开的结。 梅长苏想起在琅琊阁的时候,蔺晨问他是想要哪一种解毒之法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种。即使削皮挫骨,他也想拥有一个正常人的面目。不仅是因为这利于他復仇的希望,也因为他不想让风荷看到,那么丑陋不堪的林殊。 他想让他的小荷看到他最好的一面,即使不是以林殊的面目。 梅长苏一开始并没有想过想要要见她,因为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在风荷的面前,露出一些举动,让她怀疑上自己。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很聪明。蔺晨说他活不了多久,所以他便把自己所有的心思藏了起来。他想看着风荷嫁人,嫁一个好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却又怕她嫁人,因为他不知道,只剩下復仇的梅长苏,会是怎样。他有时候还很黑暗的想着,若是她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都陪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看着那张饱满水润的红唇,他缓缓的低下头,印上自己低于常温的唇。唇齿相依,她口中猴儿酒的味道愈加浓郁。梅长苏觉得自己仿佛也醉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划过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然后侵入她的口腔。两条舌头互相纠缠,梅长苏心中突然就想着,若是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他可以不去报仇。 “唔。”风荷轻轻的一声呻,吟。让他突然回过神。 勐的抬起头,看待那张略微红肿的唇,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要是风荷突然酒醒了,他要怎么解释? 用力的闭上眼,睁开之后,又是那个一身清华的梅宗主了。 抱起风荷,他向着她的院子走去。脚下一步一步,他又将心中的那份想法,缓缓压了下去。却没看到,在她怀里的女子,睁开了迷濛的双眼,清澈干净,明亮澄净。 次日 “小荷姐姐!”一声清朗的少年声传来。风荷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某人来了。 风荷对着花厅的两人抱歉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去迎接两位少年郎。 两个少年丢失一副好皮相,为首那人,穿着一身蜀锦,唇红齿白,一张娃娃脸,可爱讨喜。后面的却是身量较他高些,穿着一身青衣,俊美非凡。 “景睿,豫津。”她微笑着看着两个弟弟。 “小荷姐姐。”豫津一下扯住她的胳膊。“小荷姐姐,你想不想我啊。我和你说,我可想你了。我这次还准备了一件特别好的礼物送你,我说……” “豫津……”萧景睿有些无奈的看着嘴巴不停的小竹马。 “诶?怎么了?”言侯公子转头不解的看向他。 萧景睿摇摇头,向风荷行了一礼:“小荷姐姐。” 风荷眼里带着笑意,“嗯,你们这次到是来的早些。” “那是,我都好久没见到姐姐了,自然想早点见到你了。” 景睿扯了扯他的袖子,“豫津,没看到还有客人吗。” 言豫津这才一愣,看到厅中坐了两个人。 他有些哑然的摸摸头,尴尬的笑了笑。 风荷带着二人进门,“不是什么外人,都是我的朋友。” 蔺晨和梅长苏已经站了起来,见到两人,行了一个平辈的礼。言豫津和萧景睿赶紧回礼。 蔺晨潇洒一笑,“二位公子可不要拘束,我们二人都是江湖中人,受不来那礼。” 风荷瞥了他一眼。拉过景睿,“别理他,他就是个蒙古大夫。” 蔺晨无奈的看眼梅长苏,梅长苏却温和的回望他。对视……蔺晨转开眸子,难道我最好欺负吗? 萧景睿和言豫津看着三人是互动,也明白了那两人和风荷交情不错。 “这是我两个弟弟,景睿,豫津。”风荷指了指两人,又对着景睿二人道,“这是我江湖上的朋友,蔺晨和长苏。” “原来是蔺先生和苏先生。” “叫什么先生,他们比你大写,叫句兄长就好了。” 几人对视,“苏兄,蔺兄。” “我二人年长几岁,便称唿你们名字吧。”梅长苏笑得温和。 “这是自然。” 几番下来,几人说说笑笑,有了豫津在其中活跃,四人便很快的熟悉起来了。 “姑姑!”念殊和念行被喊出来见客,两个小傢伙看到豫津和景睿便将眼睛黏在二人身上。 “去吧。”风荷无奈的摇头。 两个小孩儿便腻在了景睿身边,要他将江湖的趣事。 言豫津抱着念殊,忽然想起,“对了姐姐,两个小傢伙找到先生了吗?” 风荷嘆了口气,“三岁启蒙至今还是我教的。” “怎么不找个先生?”景睿也奇怪 ,“林府不是书香世家吗?姐姐怎么不拜託几个长辈?” “这……”她眼中有些挣扎。 梅长苏却是瞭然,两个小傢伙出身高贵,却失了父母。扬州大儒很多,但风荷若是要找,必定是找和林家有关的人,但林家被赤焰之案给牵连了,哪里还会对着两个小孩儿用心。自然是能躲则躲。虽然现在的老爷子有心,但他也没精力去管这两个了。 “这……”景睿看到她有难言之隐,适时接过话题,“要不你们回京吧?” 风荷没想过要回金陵,那个地方,没有准备好之前,她是不会回去的。况且,两个孩子日益长大,眉眼已经有所区别了,要是被哪个心思细腻的人发现,怕是又有一翻风波。 “诶,要不你让两个孩子跟我去怎么样?”蔺晨提议。 风荷翻了一个白眼,“我怕到时候孩子回来把房顶都给掀了,况且你家那么远,我可捨不得。” “大不了你也搬过去!”蔺晨越讲越觉得可行。 第34页 “我宁愿把两个孩子给长苏也不给你。”她呛声。 “我看甚好。”梅长苏也乐的呛蔺晨。 “真的?”念殊和念行对视一眼,“长苏叔叔要收我们当弟子吗?” 梅长苏愣了一下,他只是说笑,却不想两个孩子想拜他为师。 “你们还不叫先生?”风荷干脆的赶鸭子上架,两个小孩儿高兴的喊了声先生,又飞奔出门,他们总算不用和飞流哥哥分开啦! 留下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梅长苏,一脸懵逼。 ☆、心存希望 风荷此次生日过的颇为热闹,不说言豫津和萧景睿,还有从京城里特地送来贺礼的三皇子,就连凤初语也从南疆赶了过来。更遑论一干京城故友浩浩汤汤的送礼以及扬州各地官员的礼物。 萧景琰不能亲自前来,却也早早打发了手下人送了贺礼。当风荷看到其中一个礼物的红封上的落款是——哥哥时,她的眼眶顿时红了。 自小那么多兄弟,和她最亲近的除了萧慎行和林殊,也就只有萧景琰一个是她最好的哥哥了吧。 现在那两人都离开她了,萧景琰也是她唯一,亦或者,是世上表达自己意愿最为干脆的那人。为了林殊,为了皇长兄,他宁愿自己被皇帝放逐。只可惜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扬州,要不然还是能略微帮他的。 手下摩挲,将红封拆开,里面是一支步摇。几颗米粒大小的白珍珠团簇着一颗拇指大的粉珠,有几颗被略略拉长,俏皮可爱。虽不华美,但却十足的用心。 “这珍珠……”云淡看着这支簪子。 “怎么?”她略侧眸。 “这珍珠的品种怕是少见。”云淡轻声,“可见靖王殿下对郡主也是宠爱非常。” “那是自然。”风荷点头。 “只是……”云淡蹙眉,“这珍珠如此少见,必是靖王殿下缴了他人的送来。且殿下必是拿了最好的给您。奴婢想着,以前在宫中也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珍珠,虽说这是阵前的战利品但若是有人有心一状报上去,殿下怕是……难辞其咎。更何况,奴婢听闻,靖王殿下身边多为武将,他怎么会有这心思为郡主准备这种朱钗?” 风荷手中一顿,捏着珍珠步摇的指尖范了白。 “郡主……”云淡看了风荷,知道自己不该话说半句。 “我明白。”风荷把目光投向那饱满圆润的珍珠,“怕是麻烦了。” “郡主,靖王殿下不管怎么说,也是和郡主一个心思的。”云淡是英王妃手下的老人了,当初受了王妃的恩,见风荷来扬州,也陪着她回来。“郡主可有想过,上头两位皇子争宠,靖王殿下早晚殃及池鱼。” “……” “恕奴婢多言,两位皇子,一位肖似当今陛下,明面上是礼贤下士,但实际将皇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而另一位,别说年前封了太子,但子嗣单薄,谢侯爷……您说,若是他坐上了那个位子,依照靖王殿下的性子,怕是讨不到好。” “你说的,我都明白。”风荷阖上眼,“我只是再看时机。” 云淡适时的住了嘴,当下人,就要懂得看人脸色。 “景琰哥哥,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活下去。”风荷语气极尽淡然,却含着许多情绪。 “云淡,他,只是缺了一个谋士。”风荷睁眼,微笑,“只是缺了一个,告诉他真相的人。” “我不会做那个人。” “但是,我会让他心存希望。” “景琰哥哥,也该来扬州看看我了。” 她从铜镜中看向云淡,眉眼俱是笑意,“云淡,你明白吗?” 云淡低头,“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 “是。” 风荷看着手里的步摇,眼中带着笑,有些人的手段,呵…… 她将步摇插在鬓间,微微一笑,眉眼却凌厉异常。这一次,我定不手软! —————————————————————————— 晚宴之间,俱是欢歌笑语。虽然三皇子是皇亲贵胄,但在郡主府却没有表现出他哪里与众不同。在场的诸位都是天之骄子,除了出身,谁也没比他差。况且他不受宠,除了一个王爷称号,什么也没有。 是以,晚宴期间,宾主尽欢。 是夜 “师妹。”凤初语待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从后门绕了进来。 “师姐?怎么了?”她转头,因为喝了几杯薄酒,俏脸微红,在灯光下煞是还看。 凤初语心中嘆息,因为林家的事,这孩子,可惜了。 “师姐?”她又唤了一声。 凤初语微笑,“你上次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风荷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期待。 “哪些药,却实是拿给那人的。”她眼里有些不忍,“那些书,也是……” “所以,就是他了。”风荷声音清软,却也清晰异常。 “荀珍师伯口风虽严,但也不可能瞒住所有人。”凤初语看着风荷,她即为自家姑娘开心,又为她心疼。 梅长苏的样子,怕是不能长寿,况且他改头换面,哪里又是要安逸的过完这一生的样子? “梅长苏,确实是你要找的那人。”她还是说了出来。 若是不说,照着自家小师妹的性子,怕是这一生也就守着两个孩子过了。说了,也许,那人活着,她还会好过一些吧。 风荷的眼睛是无法形容的柔和,她很开心,无比庆幸。这可以说是五年来最开心的事情。即使之前有过猜测,但亲耳听道这个消息,却是把她所有的犹疑给去掉了。 她缓缓勾起唇角,绽出了一个笑。 “师姐,多谢。” “不用,你开心就好。” 风荷眼里是少有的明媚,“我自然开心,毕竟,他从未远去。” 凤初语拍拍她的头,“去吧,做你想做的。你的背后,有师姐,最不济,到时候去南楚还有师兄撑着呢。” 两人对视,为着困在南楚皇宫不能赶来的凤初七默哀。 —————————————————————————— 风荷送走了凤初语,却等来了蔺晨。 看到那道萧然洒脱的身影,她双眼一眯。她和梅长苏现在才见不知何时再认,蔺晨虽不说是主谋,却也称得上是帮凶。 “半夜闯女子香闺,蔺少阁主,身手这么利落,怕是平时训练有素吧。” 蔺晨有些犹疑的止了步,这是?今晚吃炸药了? “怎么?不进来?”风荷挑眉。 第35页 …… 有些小心的踏下脚步,蔺晨摸摸怀里的锦囊,总觉得来的不是时候。总是比别人慢一步并且被宗主坑的阁主。 “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风荷拨动香炉里的香饼,“蔺晨哥哥来做什么呢?” “总归不是来踩花的。”他心里腹诽。 “哝,长苏送你的。”他递过怀里的锦囊,风荷借着他的手看到那是一个水蓝色的荷包,外用苏绣细细fèng制云水纹,中间是一朵白色莲花,高洁雅意。 她纤指一挑,荷包入手,里面是一块玉佩,羊脂白玉,甚是温润。一面为平安,一面为康乐,虽然寓意平常,但对于她,却是可望而不可即。只是这触感,她目光闪了闪。某人有一个习惯,只要是玉质的东西,都必须是自己开出的。只要是沾了血的,都不会给她。就算之前收缴战利品,最多给她名人古蹟,却从不给她钗环玉佩。按照原话,“我家小荷身上怎么会用别人的东西?就算有,那也是我的。” “梅宗主有心了。”她神色平淡道。 蔺晨觑着她的脸色,“就这么一句?” “还有什么?”风荷斜他一眼。 “额……”蔺晨结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梅长苏于风荷而言,也许是个连朋友也成不上的人吧。“就是……这块玉……他找的还蛮辛苦的。” “然后呢?”风荷一脸不解,双眼微瞪,好像在疑惑什么。 “你……” “蔺晨哥哥是不是想说,长苏大哥为小荷劳心劳力亲自雕刻了一个玉佩,真的是废了心思。”她微微一笑。 “对,就是这句。”蔺晨点头,復又僵住。“你……”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他亲自雕的?” “……”多说多错的阁主。 “蔺晨。”她眼神平和,“梅长苏,到底是谁?” 蔺晨一惊,“梅长苏,当然是梅长苏啊。” “嗯?” “江左盟宗主啊,怎……怎么了?” “你装的吃惊,真的一点不像。”她摇头。 蔺晨摆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梅长苏如果不是梅长苏还能是谁,你的林殊哥哥?” “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小荷妹妹,你可别吓我,我胆小,怕鬼。” “蔺晨,我说了,你装的,一点都不像。”她的眼神逐渐回暖。 “小荷妹妹,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他立刻想走。 风荷一把将人拉住,“你给我站住!” “我说小荷……” “梅长苏是不是林殊。” “哎呀……” “那就是了。” “我……” “放心,你什么都没说。” “我……” “是我猜的。” “小荷……” “回去吧,没你事了。” “小荷……” “我不会告诉他,是你告诉我梅长苏是林殊的。” “小荷……” “走不走,不走我喊了。” 蔺晨还想说什么,风荷一脚踹过去,他赶紧跳出窗户,转身,“啪”窗户在他面前狠狠拍上。 蔺晨摸摸鼻头,嘴角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转身,回房,这小两口的事,总归是解决了一大半了。 ☆、江左廊州 一年后廊州江左盟 还未到辰时,厨房里已经飘起了炊烟裊裊。只是,里面的景况却有些怪异。 “这……姑娘,您还是别动手了,这些事情,就由老婆子们来吧。”一个厨房大娘颇为拘谨的搓着围裙人。 风荷没有说话,云轻云淡对视一眼,笑得温柔可亲。“大娘哪里话,我家两位小少爷想念主子的手艺,只是劳烦大娘离开一会儿罢了。这耽误不了的。” 几个厨娘面面相觑,谁也不信这天仙似的姑娘会下厨,况且,她们还受了他人的嘱託。 风荷皱了眉头,按道理,她是江左盟的贵客。这些奴僕对她应当顺从才是,只是她再此已经僵持了半刻,厨娘怎么也不愿她入了厨房。眼底不由浮现了一两分不悦。 她当初让两个孩子跟随梅长苏读书,只是他一个盟主想要稳住江左盟,自然也是费尽了心力,不能日日呆在扬州。况且她也有心回五毒一趟,是以,风荷将孩子送到了江左。两个孩子颇为乖巧,每月一封书信也是准时送到南楚。只是虽然知晓梅长苏不会苛责二人,但从小疼到大的孩子,一年多没见,也是满满的思念。 所以,刚从南楚回来不过几天,处理完一堆积如山的庶物,她就下了帖子,乘船从扬州行到了廊州。 梅长苏对她自是千好万好,不过几天时间,就将客房捯饬的有模有样。她也隐了自己身份,只当是普通的江湖中人前来拜访。 这日,两个小孩儿说要吃她做的菜,她本想在自己的小厨房开火,但怕梅长苏多想,便来大厨房想借一台灶用。 却不想,这几个厨娘,连大门都不让她进。 眼里的不耐愈加浓郁,在她要出口时,一个温和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是怎么了?” 风荷未动,眉头却是微挑。心中冷笑一声,却不言语。 “宫羽姑娘。”几个婆子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行礼。 “这位是……”宫羽美目一转,便看到了风荷。本就警惕的心思,更加防备了。 风荷低头看着浑圆饱满的指甲,微露一段粉颈。却是一举一动,气度不凡。 云淡看了一眼宫羽,笑容不变,“不知这位?” 宫羽一笑,进退有度,“小女子江左盟宫羽。这厨房事宜,是由小女子主持的。” “原来是宫羽姑娘。”云淡笑,“我们家的两个小少爷想念我家主子的手艺,想借厨房一用,已经请示过宗主了,不知道……” 云淡的意思很明显,我已经请示过你家主子了,可是你却不让我进去,这是个什么道理。 宫羽左手一紧,面上却不变,“原来如此,只是快要午膳了,厨房正忙着准备宗主的午膳,几位……” “长苏今日在我那里用膳,厨房不用备着他的东西。”风荷略一转眼,出声打断。 宫羽面色一僵,“宗主身体……” “他身体很好。”风荷眼里有些严厉,“他是生了病,却不是瓷娃娃,不用你们一天到晚提醒他身体不好。正常人在床上都躺不了一整天,何况他被你们拘着就是十天半个月。” “长苏的身体,我比你清楚。你们江左盟的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他身子不好,但是你们知道他怎么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上到黎纲甄平,见到他的第一面都是“宗主,你身子不好。”天天这么说,饶是他身子还好,怕也被你们说出病来。” 第36页 “他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他是个人,需要走走看看,而不是一到下雨颳风的天气,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面看书,每日火盆不断。谁不是冷了添衣热了就脱,偏他一人,连冷热都没有感觉。” 这两日,她陪着梅长苏,最多的就是听到那群人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说他身子不好,一天提醒个十几遍。若是自己多拉着他走上一圈,也是赢来满满的不贊同。她眼底翻滚着不屑,这群人,梅长苏的病若有十分,五分就是他们逼出来的。 宫羽一行都被她的言语惊到了。风荷也不理,转身就进了门。云轻顺便将大门关上,阻隔了外面十几道目光的窥视。 门外几人面面相觑,这…… 宫羽垂着头,几人不敢上前,只是互相推搡,终于是一个厨娘管事有些尴尬的开了口,“这……宫羽姑娘。” 宫羽这才反应,还有人在一旁,抱歉的对着几人笑了下,“对不住几位婶子了。” “这,没事,就是……”那厨娘有些左顾而言,“刚刚那位姑娘是盟主贵客,宫羽姑娘要我们阻扰她半刻,只怕她……” “婶子放心,若有差池,只往我身上推了便是。”宫羽掩住心中苦涩,她的一颗芳心都系在了梅长苏身上。刚知道他有了弟子,便千方百计的想对二人好些。什么好东西都往那里送,还时不时去二人起居的地方关心他们。 哪知被梅长苏知晓了,他也不责备她,只让人告诉她,莫要再往二位公子的起居室边去,就连本来由她教授的古琴一课,也被派去由十三先生授课了。 后来,她经由几个小丫鬟口中才知晓,宗主将她安排的东西移出了小公子的房间。她之后有偷偷去瞧瞧瞧过,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多余的。那间房,古书古籍装饰摆设,都是宗主精心挑好的,床铺塌子,却是从扬州专门运来的。就连奴僕,也是从小伺候两人的老僕,她的东西与那些摆放的,已是云泥之别。 后来听说两个小公子的家人要来,本来无甚在意,之后来宗主竟让人腾出他之前花费几年时间准备好的那个院子。她就知道,是那人要来了。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却知道是一个姑娘,一个宗主心心念念的姑娘。江左盟的所有摆设都有她的喜好池子,假山,亭子,阁楼,甚至在不知道那人是否会来时,宗主都让人备下了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叫留风小筑。是整个江左盟的禁地,也是最宝贝的地方。 只是后来。 真当那人到时,却只住进了一个小院,很普通的院子,和其它客人来时并无差别。有人说那是因为来的不是宗主期盼的人,有人说,是因为小院还没有修好。 但她知道,那只是因为那个女子的一句话,“我想离两个孩子近些。”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厨房,里面的风荷却未管这些。 “主子?”云轻看了眼风荷,“那宫羽……” “怎么?”她眼神一扫。 “婢子觉得,这次的事情,怕是和她有关。”她垂首,“这群厨娘,不会无缘无故的阻拦我们。” “你以为你都看得出来,我看不出来?”她神色多狡。 云轻不说话了,乖巧的走到后头帮忙生火。云淡早已端了水盆让她洗手。 “先给飞流做道混沌。”她看到灶台上摆着一些材料,还有一些混沌皮儿,挽起了袖子。云轻也立刻忙活了开来。 不过一会儿,满满一碗混沌便堆在灶台上。此时,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年,一脸面无表情的蹲在灶台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飞流要吃煮的还是煎的?”风荷眉眼一弯,看向少年,手中动作却是不停。 “煎的。”少年回答的干脆利落。乌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期待,双手抱膝坐着,俊美的小脸一本正经,像极了梅长苏。 她手里包着馄饨,食指翻飞,动作好看的很,飞流看的认真,眼睛眨也不眨。 待到数量足够,她起了个干锅,从碗里舀出一小勺菜籽油放到锅里拌了拌,不多会儿,热锅上铺了一层薄油,油一热,她便抓了一把小葱,几颗干辣椒,扔进锅里,香味一下起来了。 见锅热得差不多了,她手疾眼快的倒了几个馄饨进了锅里,几下翻身,不多会儿,馄饨就裹上了金黄色外壳。还沾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递给飞流,他吃的欢快。被烫到了,还嗤嗤的吐着舌头。边上的云淡早就备好了几个蘸料,飞流一手蘸料,一手馄饨,吃的开心。 復又再重复一遍,只最后挑掉了葱花,撒上芝麻,装了入盘。这盘是专门给梅长苏的,那人吃东西,挑的很。她嘴角牵出几分笑,放进了一小碟酱盘。 “主子还要做什么?”云淡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犯了难。 “念殊喜欢吃八宝栗子饭和糖醋排骨,再给念行做一个红烧豆腐和黑鱼红枣南瓜汤,嗯,这个茄子不错,做个茄盒,白斩鸡再来个,唔,还有白菜,做个水煮白菜吧。然后甜品就做个虾仁酒酿。” 云淡有些哑然,“主子怎么不做道自己喜欢的?” “慢慢来,急什么。”风荷瞥了她一眼。“又不是只让他陪我一天。” 云淡低头,表示自家主子的心思,不是我能猜准的。 ——————————————————————————— 午时饭毕 “到是劳烦小荷了。”梅长苏笑得一脸温和。 “做菜到不麻烦,就是借个厨房太麻烦。”风荷对他,到是从来不说客气。 梅长苏被噎了也不恼,他早就知道方才的事。“那苏某向郡主赔罪。” “哪用得到你陪。”她睨他一眼,细细描过的眉眼,端的秋波潋滟。 梅长苏眼中一闪,还是君子端方。 “你只要记得明日再来陪我用膳就好了。”她语气平淡,但却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像是置气,又像是要算计人。 梅长苏心中一热,这样鲜活的样子,他是有多久没见了。 “若是小荷愿意,那长苏便日日前来打扰。”他眼角带笑,和她开着玩笑。 “这可是你说的。”秋波里盪着几丝俏皮,“若是食言了……”她拉长了语调,“那我就砸了你的厨房!” 她语调软软,似是讨了赏的小孩儿,眉目见满是得意。梅长苏看着她,心中暖意充斥,嘴角的弧度,也缓缓增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送上……我要让宗主真正的掉码!!! ☆、天子赐婚 风荷住在廊州倒是习惯非常,梅长苏有心让她离去,但心中却还是留有一两分想念。 每次只要提出让风荷回府,她就装傻卖痴。她自小对付林殊习惯了,哪个招术有用,她自然清楚。虽然长留于此于理不合,但她还是安然的呆在了江左盟内。 第37页 一人计短,梅长苏心虽然觉得不妥,但有事事情一多,他也渐渐忘了此事,或许,也是有意为之。但旁的人却看的分明,黎纲甄平以及十三先生那个不希望二人在一起?自然是不会主动提出让风荷回去的话。 这让风荷在江左盟一下便呆了大半年。 这日 “宗主。”黎纲拿着一个琅琊阁传来的消息。“琅琊阁密报。” “嗯。”梅长苏停下手中的笔,拿过案上的纸条。才一眼,脸色就冷了下来。 黎纲瞧得分明,立刻问了出来。 “没什么。”梅长苏缓缓收起纸条,恢復了面无表情。侧身问道:“郡主在哪儿?” “啊。”黎纲有些懵,却还是如实汇报,“郡主现下应该是在听风阁教几个孩子学医。” 梅长苏剑眉一舒,“你去把郡主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和她商量。” “是。”饶是黎纲再神经大条,也知道宗主肯定遇上大事了。要问为什么?那是和郡主议事啊,只要是和郡主有关的事情,在江左盟的人看来,都是大事!谁让他们家宗主喜欢郡主大人呢? 果不其然,等到风荷进门时,那人就给了她一击。 “陛下要为你赐婚了。” 原以为她会勃然大怒又或是黯然神伤,却不想风荷长眉一扬,不可否置,“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梅长苏眼神一闪,“小荷似乎不感到惊讶?” “不过是赐婚罢了,我在回扬州的时候就想到了。”风荷不甚在意道,“你很奇怪?” 梅长苏垂下眼帘,左手无意识的搓着袖子。风荷注意到了,却侧过头没有说话。 “郡主……想过要嫁何人吗?” 良久,梅长苏才缓缓开口。 风荷单手把玩腰间的丝绦,歪着头,语气何其无辜,“嫁人?我能嫁给何人?” 梅长苏一愣,没反应过来。后才想起,她说的怕是金陵的流言吧。 “你也想到了?”她看他的神色,知道她他也想起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流言,大多不属实,你不必……”梅长苏神色诲明,说的颇为小心。 “那是我自己传出去的。”她的一双眼睛清亮有神,毫不在意这番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果然,梅长苏措及不防,“你!” “不错。”她点头,有些讽刺又有些黯然。“我若是不放出流言,如何能离了金陵?况且到时孝期一过,我恩宠在身,却没有娘家帮衬,身后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哪个世家敢娶我做宗妇?若我不是宗妇,两个孩子又要怎么办?皇家哪里是他们该呆的地方?即便我安排好他们,嫁到一个小门小户,身后的嫁妆比几个妯娌多了不知几倍,又哪里来的和睦相处?若是他独子一棵,没有他人帮衬,我的压力不是更大?” 她觑了一眼梅长苏的脸色,见瞧不出什么,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再则,若是南楚北燕还派人来和亲,年龄相仿的除了景宁就是我了吧?我比景宁略长几岁,身份虽然差了一点,但恩宠却是比她厚上几分的,况且她亲娘可还在呢,哪里捨得她去和亲?再说了,我又长的比她好看,哪个来和亲的要是看上她看不上我,那我可要哭上几回了。” 梅长苏先是听她讲的井井有条,心里不由憋屈,自家姑娘百般好,哪里落得如今嫁谁都嫁不得的处境? 復又听她夸耀自己的长相,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张嘴……” “难道不是?”她翻了个白眼。 梅长苏无奈嘆气,又想起一件事,“我很好奇,你为何想着离开金陵?” 风荷努努嘴,不做声。 “坊间传言,郡主因为家里一夜之间遭了变故,且王妃在世时一再要求要将尸骨埋在扬州故地,所以伤心之下,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扬州。并且你身子不好,江南养人,所以就留在扬州养着身子。”他有些好笑的摇头,“还有人说,郡主是不想睹物思人,金陵是个伤心地,郡主不想看着金陵的事物想起自己的家人。” “怎么?说的很有道理啊。”她煞有其事的点头。“我自小身子不好,自然要好好养养身体。” “小荷觉得,我很傻吗?”梅长苏苦笑。 “不傻呀。”她眨眼,“琅琊榜首,江左梅郎,你要是傻了,谁还聪明?” “小荷……”梅长苏语气有些严肃。 “哎呀,这个话题咱们不聊不行吗?”她强硬的改变话题。“刚刚不是说赐婚的事嘛。” 梅长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这其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事。对着自己,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又一怔,自己是谁,现在他已经是梅长苏而非林殊,风荷拿什么信任他。若说这几年的相伴,让他们熟悉起来,但只要自己不是林殊,风荷就不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这么一想,心中又如拿着刀子在五脏六腑搅了一番,疼痛难忍。他却是忍了下来,只是眼中神色,愈发深沉了。 风荷定定的看了他几眼,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开口。毕竟梅长苏现在情绪不稳,要是告诉他这孩子是景禹哥哥的遗腹子,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那你说说,如今要怎么办?”过了半晌,梅长苏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才对她开口。 风荷脑子转的飞快,如今她就是来搅局的。看着梅长苏的样子,就知道他恐年寿难永,若是一直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什么时候去了自己也救不回来。 不若……她蓦的双眼一眯,笑得狡黠,“要说这世上我看的上眼的,又和我关系好的,除了林殊,就是虢国公世子叶齐光了。” “叶世子吗……”他微眯起狭长的眼,有些恍惚的想起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不过齐光哥已经订了亲。”风荷转了口风,耸耸肩,“我总不会去做妾。” 忽又笑了笑,“别说妾,就连继室我也不做。” “哪里就要你……”梅长苏眉梢一片无奈宠溺,这丫头,总是胡思乱想。 “哪里不要我?”她眼神一下锐利起来,“你可别忘了,东海的那位与我年纪相差不了多少。” 东海…… 梅长苏却实没想到那么远。大梁周边的觊觎者多如牛毛,但能与之抗衡的,也就那么几个。而东海,就是其中之一。东海的国主今年二十有五,前年丧妻,留有一女,六岁。 去年陛下寿诞,东海派人前来祝寿,似乎是有提起过联姻的事情,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耽搁了下来,便不了了之了。 “陛下应该……” “他曾与我提过。”她淡淡道。 “什么!”梅长苏失态的坐直了身子。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瞅了他一眼,“打不了战,又捨不得女儿。自然要有人来顶这个锅了。” 第38页 “可是怎么会是你?”他语气突然带上了连自己也没注意的严厉。 风荷好心气的倒了杯姜茶推到他面前,无声的安抚,“不过是皇后恰好提起的罢了。” 梅长苏心中酸涩,这个恰好,哪里就真的是恰好了。若是朝中没有风荷这个郡主,嫁过去议亲的,怕就是景宁了吧。皇后哪里捨得自家女儿,自然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了。他心中心疼,面上也带了几分,“他不是很疼你吗?” “他是皇帝。”风荷早已看开,“连自己儿子都不在意了,哪里还会在意我?” 这句话让室内一下安静下来了。林殊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天真了。连自己亲生儿子,枕边人都捨得,哪里会捨不得她呢。 “陛下这次,要为我指婚给谁?”风荷开口,打破寂静。 “誉王妃的母弟朱樾。”梅长苏缓缓道出人选。 “那个饭桶?”风荷讽刺一笑。“皇后娘娘还真是不死心。” “小荷?” “若是他,那就无事了。”她侧眸,“一个酒囊饭袋,我且去信一封给太奶奶禀明情况,她自会为我做主。” “就这么算了?”梅长苏有些不信她就这么轻轻放下。 “要不然呢?”风荷眨眼。 梅长苏不语,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可不会开口让她去和皇后作对。 “不过,我到是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风荷眼里带笑,端的妍丽清媚,身子往前倾了几许,二人的距离,便显得亲昵起来。 梅长苏疑惑的回视。 “不若,你娶我!” “砰。”一直端于手中的茶盏,就这么摔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掉码!错过了那么多年,如何在能错过呢?宝宝总希望他们能好好在一起的。很想写他们生包子,但是生下来要怎么写呢……无奈。 ☆、林殊哥哥 一声清响,唤回了梅长苏的理智,也让他心思清明了起来。 “郡主,莫要开苏某玩笑。”他的脸色有些难堪,板着一张脸,疏远沉默的拒绝了风荷。 “怎么,你认为我配不上你?”风荷略微拉开二人的距离,扬扬眉。 “是苏某配不上郡主。” “梅长苏的确配不上清涟郡主。”她绕过案几,站在梅长苏的对面,有些倔强的扬起头,盯着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 “但是,林殊却配得上萧风荷。”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入那人的眼中,欲从其中窥视一二。 梅长苏动了动眼眸,“苏某不知郡主何意。” “你真的不知吗?”她眼圈微红,却倔强依旧。 “郡主……” “你可知聂铎卫铮?” “自然知道。” “我的暗卫曾在江左盟看到卫铮聂铎。”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却是要诈他。 “……”梅长苏神色一动,“江左盟收人不问出处。” “我竟不知,江左盟连朝廷钦犯都敢收留。” “江左盟还有甚多赤焰老兵。” “你不怕吗?” “为何要怕?” “他们二人是朝廷钦犯,若有人在江左盟发现,这一群人的性命,怕都是丢在你手里。” “苏某收復江左盟时日不长,自然不知道他们何时进的盟里。” “你!”风荷长眉一条,已是发怒的徵兆。 “郡主,林殊的尸体,七年前便已入金陵。” “那是我找人假扮的。” “欺君之罪……” “我欺君的可不只这一桩。” “……”梅长苏心中嘆息,这丫头,连这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 风荷低下头,梅长苏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觉得她突然柔软了下来。 她復仰起头,神色凄楚:“你说你是梅长苏,梅长苏……到底是谁?” 梅长苏没有想到她的问题如此简单,但却令他难以开口。此时她的目光柔软,却坚定,像极了她的性格。软软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坚持要等待亲口的回答。 是避口不言,还是更深的欺骗,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梅长苏的眉间有些疲惫,更有些沧桑,他缓缓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仿佛想要避开她的探究似的,低声道:“旧人。和聂泽一样,都是劫后余生的旧人。” 风荷抿着唇,“如果是赤焰旧部,为什么我不认得你?” “赤焰军男儿无数,你又何尝全都记得?” “可是现在你是宗主,连卫铮都甘心在你之下,听你号令。若说你当初是无名之辈,我却不信。” “也许因为……我们现在所做的事与沙场无关吧……”梅长苏唇边浮起自嘲的笑,“卫铮不擅长做这些,何况认识他的人也多,不大方便。” 风荷怔怔的看了他良久,退后一步,仿佛想要挣脱他的气息,她突然问道:“你认识林殊吗?” 梅长苏垂下双眸。既是赤焰旧人,又怎会不认识林殊,所以回答只能是:“认得。”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战死?” “是。” “他战死在哪里?” “梅岭。” “尸骨埋于何处?” “七万男儿,天地为墓。” “琅琊阁的那封信呢,是你发的?”风荷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手指用力抓住身侧的衣襟,“你亲眼见他……却连他的尸骨也不能保存吗?” “战事惨烈,尸骨如山,谁又认得出哪一个是林殊?”梅长苏神色如常,“我亲眼见他被斩于刀下,但已无力回天。” “是吗……”风荷木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惨烈的战场是什么样子。古来沙场,又有几人可以裹尸而还……你既然身在战场,又有何能力护住他。” 梅长苏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郡主若要祭他,何处青山不是英魂?” “你说的对,他不会在乎这个的,”风荷喃喃自语了一句,突又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可你若是赤焰旧人,当以少帅称之,为何会直唿林殊之名?” 梅长苏神情微震,原本浅淡的嘴唇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不知是因为隐瞒不住,还是原本就不忍再继续隐瞒,他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风荷眼里溢泪来,“当年祁王被皇上赐死,林家几位将军关于天牢之时,我曾前去探望。明明可以将他们换出天牢的,但是四位叔伯却无人想要忍辱偷生。聂铎我不清楚,但卫铮!” 她眼神坚韧而明亮,“若是林殊身死,卫铮一定不会苟且偷生,除非……除非他知道……” 第39页 “小荷”梅长苏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只要是人,都会有私慾。不要把所有人都看得那么高尚。” 风荷怔怔地看着他,面容甚是悲怆。她的林殊哥哥,从来不允许别人诋毁自己的部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一把抓起梅长苏的右臂,用力扯开他腕间的束袖,将厚厚的裘皮衣袖向上勐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梅长苏顺从着她的摆布,没有抗拒,也没有遮掩,只是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凄凉。 风荷握紧他的手臂反反覆覆地仔细看了好几遍,可□□在外的整个部分都是光洁一片,没发现任何可以称之为标记的痕迹。 呆呆地松开手,愣了好一阵儿,风荷还是不甘心地又伸手扯开了梅长苏的领口,认真察看他肩胛骨的部位。 ……仍是肌肤光洁,无痕无印。 年轻姑娘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向下滴落,给人的错觉,就好象这泪滴立即会空气中,被凝结成鲛人的珍珠。 梅长苏温柔地注视着她,不能上前,不能安慰。已经入冬的廊州,虽不是寒风凛冽,但也寒气逼人。梅长苏的书房早早的摆上了几个火盆,冷风被阻隔在外,但梅长苏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冰凉一片。 “为什么?”风荷看着他收紧披风的动作,轻声问道。 “入冬了,我怕冷……” “他以前从来不怕冷的,大家都说他是小火人,”风荷面色苍白,眼眸中水气盈盈,“到底是怎么样残忍的事,才能抹掉一个人身上的所有痕迹,才能让一个火人变得那么怕冷……” “小荷……”梅长苏的神情仍然是静静的,音调仍然是低低的,“看到的就已经足够了,你不要再多加想像。有很多痛苦,都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像而产生的,你没有必要面对它,更没有必要承受它。林殊已经死了,你只要相信这个就行了……” “可是我不会相信,我从来不相信我的小殊哥哥会离开我。”风荷凝望着他的脸,泪水落得又快又急,“就算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也能知道……也许越是什么都没有,我才越是知道……殊哥哥,对不起,我不再离开你了,我永远都不再离开你了……” “傻姑娘。”梅长苏只觉得眼框一阵阵的发烫,伸手将他的小女孩搂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念着你的殊哥哥,但那是不一样的…我不想再看到身边重要的人因为我的存在而痛苦,这样我也可以轻松很多,你说是不是?” 风荷紧紧抱住他的腰,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这七年来,她一直是别人的倚靠,是别人的支柱,面对病榻上的母亲,她要坚强;面对襁褓里的两个孩子,她不能落泪;面对父亲的棺椁,她不能倒下;面对扬州家人的排斥,她也只能咬牙坚持。因为她是萧风荷,她是英王府唯一的支柱,所有人都要靠着她才能活下去。” 可唯有这个人,唯有这个怀抱,能够让她回到自己娇憨柔软的岁月,纵情地流泪,无所顾忌地撒娇,没有热烈涌动的激情,没有朝朝暮暮的相思,有的,只是如冬日阳光般暖暖又懒懒的信任,仿佛可以闭上眼睛,重新变回那个永远无忧无虑,让他背着四处奔跑的小女孩…… 抛开彼此的身份,抛开那桩由大人们订下的婚约,殊哥哥还是殊哥哥,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世事如何变迁,纵然有一天各寻各的爱情,各结各的佳侣,纵然将来儿女成行,鬓白齿松,殊哥哥也依然是她的殊哥哥。 只是,再次确认了这人的身份,她如何能够松手。那份从小到大的依恋,是她从来不会放手的东西。 “小荷……”梅长苏揽着她,心中是满足。只有拥有过,才会觉得失去是多么痛苦。没有她的陪伴,才知道这一天天是多么孤独。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如何患得患失,但是那几年,除了蔺晨,他独自一人呆在琅琊阁的高楼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甚至连鸟兽都没有。他的心,荒芜一片。 本以为自己能够生死以赴,抛开一切。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渴望怀里这个人的陪伴。 “小荷,我很想你。” 风荷抱紧了他的腰身,哭的泣不成声。 ☆、竹马青梅 风荷扒着他的衣服哭了许久,直到梅长苏里衣也被浸透开来。他有些无奈的拉开小姑娘,“再哭下去,就不能见人了,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两个孩子要见到的话,都要笑话你了。” “哼,笑话就笑话。”风荷娇蛮的嘟起红唇,手上却不停的胡乱擦干眼泪。 梅长苏嘆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抬起她的下巴帮她细细擦过。 “亏的没有擦粉,要不然,真成了个小花猫。”声音里满是调笑。 “就算是花猫,你还敢嫌弃不成?”她睁开眼,瞪他。红红的眼眶却没有什么威慑力,只看的梅长苏有些心疼。 “不敢嫌弃。”他手下愈发轻柔,眼里含笑。 “不敢,那就是嫌弃了。”风荷继续瞪。 “哪里嫌弃了。”梅长苏失笑,用额头轻轻撞了她一下。 “你都欺负我了,哪里还不嫌弃我。”她声线柔腻。 梅长苏神色不变,收起帕子,将她箍在自己怀里,低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这样还嫌弃你吗?”他狭长的眸子里,溢满柔情。 风荷红了脸,微微侧头,“你这登徒子,哪里学来的招数,轻薄与我。” “那不知,郡主娘娘是要将糙民绳之以法,还是乱棍打死呢。” 风荷眼里落了几丝俏皮,几丝羞涩,“真可惜,本郡主两样都捨不得,所以……”她的手圈上他的脖子,软下声音,“不知先生可曾婚配,愿不愿意与妾共度余生呢?” 梅长苏心中一片柔软,他的女孩儿,已经如此直白的向他示爱。身份已经被撕开,他早已做好准备,只是现在,“小荷,现在还不是时候。” 风荷眼里没有失落,“我知道。”她眼里笑意依旧,“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娶我吗?” “傻姑娘。”他的吻落在她眉心,“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相视一笑,满室生情。 风荷轻轻闭上双眼,七年来,终于有一个她可以满心依赖的人了。而这个人,是她从小到大的依赖,除了家人以外最亲近的人。以后,就是她一辈子的寄託,就像小时候想的那样。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首《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第40页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西园糙。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当唇上传来湿濡之感,她嘴角上扬。我总是比她幸运的。这个人,我等了七年,他回来了。 —————————————————————————————— 傍晚,风荷才从书房出去。只是二人脸上的脸上的适意怎么也藏不住。 黎纲和甄平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风荷只瞥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你们是暗送秋波还是眼睛抽筋了?” 二人立刻站直了身子,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梅长苏含笑看着她整治手下,也不出声。风荷收回目光,故意牵了梅长苏的手,走出大堂。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惊讶,復又想起刚刚那句“暗送秋波”,赶紧撇开脸,找个地方去吐一下。 出了大堂,风荷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梅长苏却不放开,紧紧攥了一下。 风荷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梅长苏微笑,手下却不放松。风荷从不在人前给他难看,即使知道这样不合礼数,却也只是与他凑的近些,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两人相握的手。只两人的距离愈加接近,平添了几分亲密。 在风荷没看到的树荫下,一角白色衣裙轻漾。 “要去哪儿?”梅长苏试图转移她的目光。 “啊?去听风阁。”她没有拐过弯。梅长苏略一思索,牵着她转上另一条小道。 “诶?” 他一笑,“带你去一个地方。” 风荷眨眼,顺从的跟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小路两旁现出了一些梅树,红梅绽开,缕缕幽香馥郁。 风荷心里开始期待,手心有些濡湿。 梅长苏掩下眸子里的情绪,脚步坚定。 再往内,是一入眼的是一道篱笆墙,因为是冬季,绕着一些枯藤,但墙边却长出了朵朵艷丽的水仙和三角梅。 屋子不大,一家三口住下绰绰有余,说是一个小院也不为过。 风荷嘴角微杨,想要快些过去。梅长苏却在此时松开她的手,在她错愕不防时,遮住她的眼睛。 “不许偷看。” 她眨眨眼,睫毛划过梅长苏的手心,痒进了他的心底。 两人小心的走到了院子正前方,梅长苏微微垂下头,靠在她耳边,“我放开手了。” 她缩了一下脑袋,想躲过喷在耳边的热气。梅长苏玩闹心起,又缠了上去,不管别的,就只追着她如玉般的耳垂。 “殊哥哥,别闹。”风荷求饶,脸上红霞飞起,耳朵也成了绯红一片。 梅长苏停下动作,望进她眼里。“嗯?” 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她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躲开梅长苏灼热的视线,她一下便看到院子的牌匾,“留风小筑” 咀嚼着留风二子,她虽羞涩,却还是用傲娇的口吻问着,“风哪里是你留得住的。” 梅长苏轻笑,“我自然留不住风,但我却想留住你。” 清风雅月的人,一本正经的说着情话。任是再骄傲的姑娘,怕也是要放下身段,柔情似水吧。 梅长苏知晓自家姑娘的脸皮不厚,自然不会穷追勐打。略略调,戏过后,便领着人入了院子。 “这里我派人日日打扫。”他拉过风荷,进了屋子,坐在榻上。风荷却环绕四周,找着什么东西。 “看什么呢?” “火盆啊。”她神色自然。 “你冷了?”某人立刻紧张起来。 “我是怕你冷了。”风荷无奈,一路走来,梅长苏心中有她,自然不管外物,只是这般坐下,不一会儿便要冷了吧。他的体质,怕是要受寒。 梅长苏坐在榻上,看她去橱柜里拿了火盆,又找出银丝炭烧了起来。 窗外阳光透过蓆子度在她脸上,风荷不时抬头整理耳边的碎发,他心里最后一丝焦虑也散去了。 怕什么呢?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与她,这一生兜兜转转还是遇到了。这缘分,他不会放弃的。 风荷摆弄好了炭火,就看到梅长苏一脸惬意的看着她。或许不是看着她,他像是在想些什么,心中一紧。莫不是后悔了? 这般一想,就有些患得患失的焦虑。 梅长苏半晌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姑娘咬着唇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原来不只是自己,她心中,也有不彷徨。 也是这几年自己的态度,让她也不敢戳破这心事吧。明知道自己就是林殊,但曾经可以胡闹在一起的人,现在只能以礼相待,她心里,怕也是苦的吧。 这么一想,梅长苏嘴角带上了些笑,向她招手,“怎么不过来。” 风荷俏脸一扬,眼中是惊喜的神色。立刻蹦到他身边,柔顺的靠在他身上。 梅长苏好笑的抚着她的发,“怎么这么乖。” “乖不好吗?”她仰起脸,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喜欢我的小荷一直都是朝气蓬勃的。”他捏了捏风荷的腮帮子,惹得姑娘侧头要咬他。手中慢了一步,一根手指就被她含,入口中。贝齿轻咬着指节,眉毛一挑,颇为挑衅。 梅长苏瞳孔一缩,被含,住的手指碰触她柔软的舌头,温软湿濡之感,在指尖异常清晰。 他要收回手指,小姑娘却不让,双眼瞪的大大的,满是得意之色。 “放不放?”他眼角含笑。 风荷虽有种危险的预兆,但还是不放。牙齿还微微用力的咬了下。 梅长苏轻笑出声,“这是你自找的。” 还没反应过来风荷就发现自己被梅长苏单手推到在地。口中一唿,却是梅长苏怕她跌的狠了,将另一只手垫在她脑袋下。 房间铺上了地毯,就算摔下了也不疼。风荷就这么躺在地上,三千青丝散落。梅长苏长眉舒展,压在她身上。 “怎么?现在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场景,请自行想像…… 本来就几百字要下午写了发的,后来……郁闷的发现,今天包班……气哭…… ☆、半夜私会 自从和梅长苏相认以后,风荷在江左盟便再也不拘束了。也不知梅长苏怎么想的,没有和她商量,却直接让黎纲把江左盟的庶物交给她打理。 她本以为怒长老会有所懈怠,却不想人家直接一句,“这江左盟的庶物,本就该给夫人管理,夫人也可怜老身,容老身放松几年,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一句夫人,让风荷红了双颊,但她却不会傻傻的将这个本就属于自己的称唿再推出去。于是,在江左盟的全体默认之下,不过一个月,江左十四洲的人便传遍了江左盟主有了未婚妻的事情。 第41页 等到晚间去问梅长苏,人家也是一句理所当然的,“难不成,小荷前几日的求婚,是哄骗与我的?” 风荷饶是再厚的脸皮,也待不住了,转身就想往自己的院子里跑,梅长苏却一把抓过她。 “我只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小荷,我真的很欢喜你能答应帮我打理江左盟。”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的庶物要谁帮你打理?” “你怎么会不答应?”梅长苏浅笑,轻轻唤了她一句,“夫人。” 风荷蓦的觉得自己双颊烧了起来,谁能告诉我我的林殊哥哥只是改了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会撩! 三个月后 扬州传来消息,靖王殿下受了陛下的圣旨,前来扬州探望清涟郡主。风荷任是再怎么不想和梅长苏分开,也不得不起身回扬州。并且,这次还要带上两个孩子。 回扬州的前夕,梅长苏窝在榻上,手中执着一本游记。是风荷让手下人收罗上来的,到是好看的很,她转手给了梅长苏,让他无聊时候打发时间。 只是梅长苏虽然拿着书卷,眼神却停在在他身侧陪他一起看书的女子身上。 “好了小荷,你该回去安寝了。”他揉揉眉心,有些无奈。 “不要。”风荷晃晃腿,丝毫没有想回房的样子。 “你明日还要回扬州,别闹。”他抬手摸着她的脑袋。柔软的髮丝缠绕在指尖,那种缱绻,让梅长苏心中也漾起了不舍。 风荷扔掉书卷,趴在被子上,娇声道,“我不想走嘛!” 梅长苏双眼微阖,带出一丝倦意,“你乖,景琰他这些年也受累了。” 风荷一下就软了下来,“我知道啊,景琰哥哥不容易,可是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嘛。” 梅长苏被她娇声娇气的软语喊的没了一丝脾气,抚着她的头,轻哄着,“看完景琰就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嘛。”她一脸委屈,“景琰哥哥他……” “我相信景琰。”梅长苏虚揽着她的腰身,“但是小荷,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风荷将头抵在他胸前,“但是你真的愿意以谋士的身份在景琰哥哥身边吗?”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头髮。“我一定要回去。” “但是……” “小荷,有些事情,你可以插手,但是,有些事情,我希望可以由我来完成。”他眼里是坚定。 “苏哥哥……”她无措的抓着他的衣襟。 “你要想清楚,你和景琰说了真像的后果。”他拍拍小姑娘的脑袋,似是在安慰她,“念殊是景禹哥哥的孩子,他可以接收,但远儿已经夭折了,这件事情,他怕是会受不住。” “我不会和他说你和哥哥的事情。”风荷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让他在金陵不被人欺负而已。” “我知道。” “太子有谢玉,誉王则有秦般若,剩下的皇子,不是残废就是平庸,小八年纪太小,没有机会的。”她侧过脸,贴在他胸前,“谢玉和誉王,是不会对景琰哥哥好的。” “我只是希望他好过一些。”她眼里闪着泪,“景琰哥哥太辛苦了。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但为了大家,硬生生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殊哥哥,我真的,很想很想大家。” 梅长苏压抑喉咙里的酸涩,听着小姑娘的喃喃自语。 “我想太奶奶的摺纸,想宸妃娘娘的牡丹,想静姨的糕点,想父王和母亲,想哥哥……”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所有的思念都压在心底,没人知道她有多脆弱,所有人都说她很坚强。 梅长苏只是抱着她,轻轻在她背上安拍着,安抚着。过了许久,他才开口。 “回去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我送你。” 风荷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却见他没有一丝想要留下自己想法。嘟嘟嘴,不甘不愿想跳下床榻。转身…… 梅长苏看她真的要作势离开,睫毛轻颤,却没有开口。 不想,风荷却径直绕过屏风后去了。再出现在眼前,就是小姑娘脱了外衫摘去簪饰的样子。 梅长苏还未反应过来,风荷就蹿上了床榻,被子一掀,她就贴上了梅长苏只着中衣的身子。 女子馥郁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梅长苏整个人都僵住了。更何况风荷的手臂直接揽上了他的腰身,又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你……” “困了,睡觉。”风荷将脑袋埋在他怀里,遮住自己满脸的羞涩。 梅长苏严肃了神色,“下去。” “不要,我睡着了。”她的手又抱的紧里一些,嘟囔道。温热的气息透过胸前薄薄的一层布料,灼热了梅长苏的皮肤。微凉的唇轻轻划过裸,露的皮肤,梅长苏只觉得身上一阵苏麻。 “你……”他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喉头,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无意识的握了握。 “苏哥哥。”窗外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榻上两个人僵了一下。 “飞流,宗主要休息了,你不要去打扰他!”黎纲甄平的声音在外头有些乱闹闹的。 论:如何在亲密接触时防止熊孩子乱闯。 风荷搂在梅长苏腰身的手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梅长苏,单手搂着风荷,将她换到了里间。这张床榻不大,他一人睡着刚好,但多了一个风荷,虽不是很挤,但两人的接触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 被子稍稍往上一拉,在少年进来之前,梅长苏已经将床榻伪装成他一个人睡的模样。 飞流闯进来的时候,甄平正好跟在后面,本来不想踏进房间的他,被黎纲一撞,踉跄地就往内走了好几步。 “飞流,怎么进来了。”梅长苏神色不变。 “弟弟,要走。”小少年神色焦急。 “弟弟走了过几天就回来了。”他藏在被子里的大掌轻动,捏住风荷在他腰侧捣乱的小手。 “会回来?” “哎呀飞流,我都说了,两个小公子肯定会回来的,你就是不信。”黎纲快步上前,拉了飞流就要走,却是没有发现梅长苏一闪而逝的僵硬。 “苏哥哥,相信。”少年冷冷的瞪他。 “飞流相信苏哥哥的话,就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风荷在里侧的被子里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一直在他身上点火。梅长苏神色愈发平静,语气轻柔。 飞流和黎纲还想说什么,甄平却是一手一个抓起两人就出门,临走时还不忘把房间的门给关了起来。 “诶,甄平你做什么呢?”出了房间十几米外,黎纲不满的问道。 飞流也摆好了姿势,要和他动手。 第42页 甄平瞪了一眼黎纲,转头对着飞流,“小飞流要是再不睡觉,明天就起不来送弟弟了。” 飞流捏着拳头想了想,还是弟弟重要,打架还是等送完弟弟再说。想着,他冷冷的对着二人哼了一声,转身飞走了。 黎纲却是抓着甄平追问。 “你没看到宗主的榻上有两双鞋子吗?”他恨铁不成钢。 黎纲愣了一会才缓缓张大嘴巴,“你是说,宗主床上……” 他话还没说完,甄平就捂上他的嘴,“小声点,你想别人都听见吗?” 黎纲困难的点头,见甄平放开他,小声问到,“宗主难道背着郡主偷,人?” 甄平:宛如看智障的眼神。 “不是吧,宗主不像那种人啊。”他摸摸头,不解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甄平:呵,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 房间内,被偷,人的宗主正压在某个身娇体软的郡主身上,咬牙切齿。 “苏哥哥,我错了嘛。”某人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她真的只是想看看梅长苏能怎么忍而已。至于点火……呵,我是那种人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梅长苏眼神炙热,盯着她娇嫩的红唇。 “我在做什么?”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有些瑟缩的咽了一下口水,苏哥哥好可怕。 梅长苏眼神幽深,“那我来告诉你,你再做什么。” 风荷一怔,梅长苏已经低下了头,吻在那抹柔软之上。 唇齿相接的感觉让风荷大脑一片空白,不似平日里的点到即止,这次的亲吻,好像有些不同,但是哪里的不同,风荷却说不出来。 吻了许久,当风荷以为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梅长苏却只是翻了身,抱住她喘着气。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说一句,“苏哥哥,师兄说,天天憋着,不好。” 身后的人一僵,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脖子后方被他狠狠的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在想,什么时候开车合适呢?诶 ☆、再见靖王 就算再怎么不想离开梅长苏,风荷还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第二日一早,她便早早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辰时左右,便已上了回扬州的船只了。 她没让梅长苏相送,隆冬已至,河边寒气逼人,若只是为了送她而让梅长苏受寒,她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不过半日路程,她就到了扬州城内。 “许久没回来了,倒是有些怀念呢。”她揽着两个孩子,笑眯眯道。 “姑姑要是喜欢,便把先生带过来便是。先生必定不会反对的。”念行挤挤眼,他们可都知道姑姑和先生的事情。 二人都乐见其成,林殊对于二人来说,是一个传说,再怎么倾慕,也只是幻想中的人。但是梅长苏不一样,谆谆教诲,细心照顾。他对姑姑的用心,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 风荷似笑非笑的撇了他一眼,轻轻在他后脑勺敲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念殊倒是腼腆的笑笑,“先生很好的。” 风荷眼里藏着笑意,又想到此次的目的,景琰兄长那人……不由得有些头疼。想了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领着两个孩子往府中走去。 半日颠簸,几人糙糙吃过了饭,就回屋休息了。第二日的事情,还是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次日 城外十里坡,风荷穿着藕色的袄裙,外套一件月牙色披风柔软的银狐狸毛将清丽的小脸遮了一半。 两个孩子穿着石青的衫子,样式都一样,只一个是万字纹,一个是祥云纹。二人其实有五六分相似,都是狭长潋滟的桃花眼。只是念行脸略圆,念殊脸略长。一个和善可亲,一个清俊风流。 风荷给二人置办的衣物基本都是一样的,两个小童打扮的相似,长相即使有几分不同,也不会有人起疑。至于以后……又不是每个双生子都会一模一样? 念殊身子弱了些,守了多时,有些受不住,云淡适时递上了手炉。 风荷皱着眉头,“要是受不住,念殊便先去避风道地方歇歇吧。” 念殊扬起脸,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不碍事的,景琰伯伯与我们许久不见,念殊想要和哥哥一起等。” 风荷嘆了口气,便也不说话了。 不多时,远处一片烟尘飞起。 “是景琰伯伯来了!”念行眼睛一亮,高喊道。 风荷扬鞭,一行人便往前跑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靖王穿着大红的薄甲,披着锈色的披风,策马扬鞭,面容坚毅。 “景琰哥哥。”见到那人,风荷绽开笑容。足下一点,飞身到半空之中。萧景琰伸手一接,风荷便跌坐在萧景琰的马上,一提缰,骏马嘶鸣一声,只几步,便安静了下来。 萧景琰平日里严肃的脸上,添了几丝笑意,伸手抚开她的碎发,“你又淘气了。” 风荷躲他怀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这个游戏,一直是萧慎行陪她玩的,二人不在后,萧景琰默默接手了这个位子。 念殊念行牵着马上前,萧景琰扶着风荷下来,转眸看向两个孩子。 “景琰伯伯。”两个小子躬身行礼,笑容满面。 “长大了。”他眼中有些欣慰。 两个孩子摸摸后脑,笑得有些傻气。与他们而言,萧景琰比之梅长苏更像是一个慈父。他们敬重梅长苏,却也濡慕于萧景琰。 风荷抿嘴一笑,揽着萧景琰的胳膊。 “景琰哥哥和大家一路辛苦,我们回府再叙吧。”她看向萧景琰的几个心腹,“风尘僕僕的,还是回郡主府去洗漱一番。” 几人对视,“多谢郡主体谅。” 整顿一番后,萧景琰约着风荷在书房见面。相道这次出行,皇帝交给他的任务,脸上的神情,有些寒彻入骨。 “景琰哥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风荷坐在火盆边上,歪着头看着他。 萧景琰缓了神色,露出一丝笑。“没什么,一些事罢了。” 风荷也不揭穿,点点头。“景琰哥哥来尝尝,这榛子苏好久不做,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味道。” “哪里来的那么精贵。”萧景琰拾起一粒榛子苏往嘴里扔,“打仗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这榛子苏,再是怎么样的,也能入口。” 风荷眉眼带笑,“本来待客是喝茶,但是景琰哥哥怎么也不适合喝。” 萧景琰听这话,倒是松开了眉头。“你呀,要说好话,也搀着损我。” 风荷低头倒水,敬上一杯。 “景琰哥哥这时候来,是陛下有什么事吗?” “……”萧景琰眉峰一簇,眼中带着冷意。 “是……赐婚的事?”她试探。 虽然不想让她知道,但萧景琰也知这事不能瞒着,只有点头。 风荷捏着杯子的手不见半分侷促,“这回,是哪家?” 第43页 “虢国公府。”他嗓音低沉,有些惋惜又无奈。 这回倒是风荷怔住了。“你是说,齐光哥哥?”说完,又摇头,“齐光哥哥不是和户部尚书的女儿订了亲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若寒星,眉尖一挑,“难道她要我嫁给庶子!” “不是庶子。”萧景琰嘆息,“是嫡子。叶世子被废了。” 风荷这是被惊讶到了,“我……没听到消息呀!” “我也是刚听说。”他看了风荷一眼,“虢国公有两位公子,叶齐光霁月清风,在金陵颇有盛名,他是个好的。但是虢国公的夫人却是个没福气的。”应当是第一次在背后说这些闲话,萧景琰颇有些不适。 “半年前国公夫人就缠绵病榻,我来之前,就听说,她快不行了。虢国公有意将妾室扶正,到时候,那位就是嫡子。虽然缺了些身份,但……总归……”他有些说不下去。 风荷到是明白,她冷笑一声,“是越妃出的主意吧。” 皇后与惠妃有仇,自然不会让自己嫁给虢国公。但越妃却不然,太子已立,誉王一派势大,她要为自己打算。但她那小聪明,哪里明白世家贵女的想法。要是她真嫁了虢国公那“嫡”二子,她萧风荷的名字,怕是要成为笑柄了吧。 “那人我看过了,抵不上小殊万分之一,你怕是,看不上眼的。”萧景琰心底疼她。他总觉得,这世上,除了静嫔,他的亲人,就只有风荷和两个孩子了。帝家无情,那几位,怎么称得上是兄弟呢? “那边的事,我会处理的。”她低声道。梅长苏那人,要是知道消息的话,就直接出手了吧。 “你……” “景琰哥哥。”风荷忽然抬头,星眸对着萧景琰澄澈的鹿眼, “景琰哥哥,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她语出惊人,却是心中无悔。 萧景琰错愕不防,怔愣在了那里。 风荷似是怕他会说些什么,便噼里啪啦的编了故事。 梅长苏为了飞流的病情求上门来,接触之下,发现他诗词歌赋,兵法谋略,信手拈来。不仅如此,他还先后帮了自己好几次,后来发现,此人竟然是江左盟的盟主,也是赤焰旧人。 几番接触,两个孩子也喜欢他,况且其人才学斐然,便让孩子拜他为师。几年下来,两人暗生情愫,只是不方便公之于众。 萧景琰只低着头,风荷看不起他的神色,却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泪盈于睫,风荷垂下头,“景琰哥哥……我……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告诉你殊哥哥还活着的事实…… 对不起没把景禹哥哥救出来…… 对不起没告诉你念殊的身份…… 对不起……以后,要把你推向那个孤寂冷清的位子…… 萧景琰缓缓抬起头,没有责怪,这个坚本以为毅的男人,只是红了眼眶,颤颤的伸手抚上风荷的头,“哥哥不怪你,这些年,你幸苦了。” 风荷眼泪顿时滑落,本以为萧景琰就算不骂她一顿,也至少不会再理她,却不想他竟然这般为她着想。 “景琰哥哥……”她趴在萧景琰怀里,泪珠一颗颗溢出,“景琰哥哥……” “小荷,不怪你。”他仰起头,逼回眼泪,“要是小殊知道,他也不会怪你的,你是个女孩子,他不会捨得看着你这么辛苦。” “你已经很好了,你不怀疑他,不恨他,你记得他,甚至怀念他。我相信,要是你嫁人了,小殊和小行一定很开心。因为你不再为他们所累。他们两个,总是最疼你的。只要你好,他们都会开心的……” “景琰哥哥……景琰哥哥……”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把林殊还活着的事实告诉他。她的景琰哥哥,不仅不怪她,还未她找着藉口。 萧景琰只是抱着风荷,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他的心里,埋着许多东西,他的挚友,他的兄弟。但他的妹妹是活生生的人,命运已经压垮了自己,他不希望还有人为此而受伤。要是有,那就让自己来扛吧,所有的伤痛,不忿,不公。我萧景琰,一个人来扛! 风荷哭了一会儿,收了自己的眼泪,她眼中闪着坚毅。 “景琰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靖王小哭get√ ☆、请假条 给大家请个假!抱歉啦! 最近进入复习阶段,然后所有工作都要结尾。忙的宝宝不要不要的oxo 我保证会更,不坑!只是时间有些飘忽,因为毕竟是第一年带的班级,还是有花心思的,希望他们考个好点的成绩。只能对不起各位宝宝了,再次说声抱歉!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 “你说什么!”萧景琰勐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景琰哥哥……”风荷咬着下唇,不知所措。 “怀瑜是景禹哥哥的孩子!”他脸上不可 的神色,让风荷黯然。 “是。”她款款起身,“当年情况紧急,这也是无奈之举,况且,远儿当时,已经没有气息了。” “远儿,他……”萧景琰不知道他的心情该如何表达,庆幸景禹哥哥的孩子活了下来,又伤心一个婴孩的性命就这么逝去了。他声音有些嘶哑,“杀害他的人是谁?” “我不清楚,但总归是和滑族有关。”风荷摇头,她总不能说是夏江。 “滑族,滑族不是覆灭了吗?” “哪里那么容易说覆灭就覆灭的。总有那么些个人不甘心啊。” “当年……” “当年你去了东海,小殊哥哥他也……宫中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只能求太奶奶帮助,当时言侯,也出了一分力,但最主要的,是,纪王叔。” “纪王叔?” “是,王书在皇伯伯的心中,占了很大的分量。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随意出入宫廷,而不被怀疑的人,所以这次的营救计划,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当时我本以为他不会答应,却没想到,他还是答应了?王叔,终究是心软之人。” “当年的情景,到底是怎么样的?”萧景琰抬头,紧盯着风荷。 “景琰哥哥,你别问了。”她不忍的撇过头,不想欺骗,不想隐瞒。 “小荷,我真的很想知道,当时为何林家一夜之间就没了,我相信祁王兄,也相信小殊,我想知道那一切,而不是那气死人的圣旨里面洋洋洒洒的一派胡言。”萧景琰声音低低的,有些哽咽,有些不忿。 “事实,什么是事实?皇帝下的诏书里面,不是写了清清楚楚吗?世人的心里面不也是清清楚楚吗?事实,不过是那一纸诏书里面写的东西罢了,景琰哥哥,若是你信,那便是事实,若你不信,那就不是。”她先是愤怒,后是不屑,到最后,就剩下低低的啜泣声了。 第44页 “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当真想听?”她抬头,微红着眼圈,目光灼灼。 “是!”萧景琰肯定道。 “那我就告诉你。”她咬牙,眉间闪着戾气。“你想知道什么。” 靖王凝视着她的眼睛,第一个问题,却是让风荷出乎意料:“那一战,可有倖存者?” 但风荷之前就和梅长苏对好了口供,自然有所准备:“有,但不多。我得到消息过去时,七万男儿,只救下千余人。” “我认识的还有哪些?” “校尉以下,只怕景琰哥哥都不相熟,但肯定还是有人活着的。那时下面的人传信而来,并未找到聂铎卫铮。” 靖王禁不住目光一跳:“他们还活着?” “我不确定,但未见得他的尸体,总不能算他死了。赤焰手环,我都存着,也细细点过。” “……”萧景琰半刻无话,像是憋了许久,问了句:“那北谷呢?北谷就真地一个也没活下来?” 风荷低下头,不忍回答,几丝哽咽溢出口中。 “怎么会这样……”靖王努力稳住发颤的嗓音,“别人不知道,你我都是最清楚,赤羽营是最强的战队,单凭谢玉和夏江带着从西境调来地十万兵马,怎么可能会打成这样?” 风荷霍然抬头,目光如炬,“难道连景琰哥哥也以为他们是跟谢玉厮杀成这样的吗?难道你也觉得赤焰军真地是叛军,会跟朝廷指派地军队拼成那样的惨局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们没有反抗,谢玉依然下了毒手?可是,以小殊的性情,纵然一开始他没有想到,可屠刀一旦举了起来,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更何况小行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按照他的个性……按照他的个性,至少会保下小殊!” “若是真的如此,当然会是如景琰哥哥所说一般。”风荷神色凄楚,眉眼却溢出戾气,“但是!当屠刀举起来时候,赤焰军刚刚经歷了恶战,他们哪里还会有什么力气……” “恶战……”靖王眼中划过一瞬间的迷惘,略一思忖,心头一时惊悚,“难道,谢玉所报的击退大渝二十万大军,力保北境防线不失的功劳,其实是赤焰军……他、他这还算是一个军人吗?贪功冒领得来的侯位帅印,他真的不觉得脸红吗?” “击退?”风荷冷笑道,“大渝以军武立国,如果只是击退,这十多年来它会这么安静?如果不是赤焰上下军将,用血肉忠魂灭掉了他们二十万的皇属主力,大梁的北境,能有这么多年的太平吗?” “但是大渝那边从来没有……”靖王只颤声说了半句,心中已然明了。大渝被灭了二十万主力大军,当然不会主动向梁廷报告“我们不是被谢玉击退的,我们其实已经被赤焰给灭了”,只怕大渝皇帝知道赤焰军在梅岭的结局后,只会欢喜雀跃,煽风点火。若不是主力已失,这个好战的皇帝趁机再点兵南侵都是极有可能的。而对于远在帝都金陵的梁帝来说,他哪里知道北境的真实情况,只看看邸书和悬镜司的报告,再加上心中早已深深烙下的猜疑与忌惮,就这样做出了自毁长城的决断。 “景琰哥哥还想听吗?”风荷垂下眼帘,遮住眼里冷厉的目光。 萧景琰侧过身,想要平静一下情绪,但是却看见书房一角摆着一桿长木仓,他心中一恸。那是萧慎行之前用的,风荷当时忙了大半年还求了鲁家后人才做成的。萧慎行很是喜欢,天天带在身边,林殊羡慕的天天找藉口抢这杆木仓。 当时还笑两人幼稚,如今,只能拿它来纪念。 “我想知道。”他声音低沉,却清晰。“一切。” 风荷肃穆,神色诲明的讲诉梅长苏告诉她的事实:“最初,哥哥他们驻军在甘州北线。这时接到皇帝敕书,要求赤焰全军束甲不动,没想到敕书刚到一天。前方战报跟着就传了过来,大渝出动二十万皇属军。已夺肃台,直逼梅岭。情况紧急,若是奉敕不动,一旦大渝军突破梅岭,接下来的近十州都是平原之地,无险可守。赤焰素来以保境安民为责。焉能坐视百万子民面临灭顶之灾,何况军情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林伯伯一面派急使奏报,一面下令拔营迎敌。后来,这一举动也成了一大罪状。” “林帅的奏报根本没有抵京,一定是途中被截了!”萧景琰郁愤难捺,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风荷只是略一停顿,便继续讲道:“他们夙夜行军。与大渝军几乎同到达梅岭。因为年初被裁减,赤焰当时只有七万兵力。不能硬拼,所以林帅命聂锋将军绕行近北的绝魂谷为侧翼接应。赤羽营为前锋由哥哥和小殊哥哥为带领,强攻北谷。主力截断敌军,分而击之。当夜风雪大作,聂真叔叔随行赤羽营,冒雪行油毡火攻之计……那一场恶战,七万男儿浴血三日三夜,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将大渝最引以为傲的皇属军斩落马下,只逃出些残兵败将。” 风荷地脸上神色柔软,但只一瞬,又黯淡了下来,“可那时,赤焰伤亡惨重,军力危殆,到了筋疲力尽的状态,不得不原地休整。哥哥当时受了伤,被护在后方,到了修整之时,已然觉得不对劲,而后小殊哥哥过来告知接应的聂锋部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绝魂谷与北谷只有一面峭壁之隔,虽然地势艰险,但以聂锋疾风将军之名,如无意外,当不至于如此缓慢失期。” 平和的语调,染上几分痛楚,“小殊哥哥命卫铮前往南谷联络主营,查问缘由。后来,左等不到卫铮,哥哥便发觉事情有异。立刻要带兵离开,却不想……”讲到这时,她已然有些悲愤,声音嘶哑,痛苦不堪,“却不想,谢玉和夏江的十万兵马,这就赶到了……” 萧景琰“啪”地一声,一拳打在了窗棂上,木条凹进去了一块儿,细细的木屑刺进他的手背,迸出几粒红色的雪珠。风荷低下头,不去看萧景琰的脸,她知道,自己讲的东西,会是他一生的痛。 “最开初看到他们的时候,哥哥还以为……他们居然以为……他们是援军。真是,可笑。”她咬牙切齿的可笑,不知,是为赤焰,还是为夏江谢玉。 “结局……景琰哥哥都已经知道了,南谷沦为修罗地狱,而北谷……更是被焚烧成一片焦土。在与大渝最剽悍的皇属军厮杀时都挺过来战士们,最终却倒在了自己友军的手中。很多人到临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我讲述这件事的士兵当时拼死赶到哥哥的身边,可是他早已伤重垂危。他说,哥哥当时为了保护殊哥哥,抱着他滚下了山坡,但还是没能阻止那些人斩杀……” “哥哥他最后一句话,是让他们逃,逃的越远越好。” 第45页 “我想那时他的心里,至少是欣慰的,但是他却没看到,谢玉举刀杀害了殊哥哥……” 靖王牙根紧咬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双手埋进了去。 “后来……那人晕厥了过去,等他醒来之时,却是被人救了,他改头换面,流落江湖。直到我发现他和赤焰的关系,才对我说了前因后果。” “事情,就是这样。” “景琰哥哥” “这就是事实” “但是,除了我们。” “谁知道呢?” “谁……相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送上一章。么么哒 ☆、入局 萧景琰这个人,不管你认识他多久,也许一天两天,只要你和他接触过,你便可以知道他的性格。一颗赤子之心,好像永远不会变似的,只要自己坚持认为是对的事情,他永不妥协。 就比如,他坚定的认为林家和祁王,并没有造反一样。几年如一日,就算被皇帝驱逐,他也不奴颜婢膝的认为自己错了。她相信自己的朋友,相信自己的亲人,也相信自己,一直追寻的那个人。 所以,当知道风荷喜欢上了其它人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是谁。 不出意料的,萧景琰提出了要见梅长苏。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符合,且不说,梅长苏,不想以这样的面目去见萧景琰。就是风荷,也不敢让现在身体孱弱的梅长苏再去见当时如手足的兄弟。在她看来,现在的梅长苏,就如同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轻轻一碰,便会损坏。 萧景琰知道风荷的性子,若是她说不让你见,你就算再怎么想办法,你也见不到。况且他呆在扬州的时间也不多,在了解一番真像之后,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对付古灵精怪的风荷。只告诉她,圣旨上要她回京,但见风荷眉目间的不郁,他也只顺水推舟的带着念行回了京。 至于风荷和念殊,自然是去廊州,陪着某位宗主过年了。 可当风荷回到廊州,却得到梅长苏又病了的消息,恨铁不成钢的煮了好几天的苦药,让他灌了下去。偶尔还拿着几个奇形怪状的虫子在他面前晃过。 梅长苏倒是不叫苦,就是黎纲暗地里和甄平吐槽,这病还真不是随便生的。惹的甄平摇头,要是旁人,郡主哪里会这么折腾,还不是因为那人是宗主,要不,一碗药下去,看你好没好。 因是冬日,虽然梅长苏喝了药好了许多,但还是听了众人的劝告,好生躺在床上休养了几日。待得了郡主娘娘大发慈悲可以下榻时,已到了年节了。 这是梅长苏和风荷离别之后的第一个年节。两人虽没说,但却默契的重视起来。 就在年节前几日,江左盟上下就已经忙碌开来了。 黎纲领着几个下人将风荷拟的礼单备齐,年节一到,街上颇为热闹,虽然江左盟在廊州势力颇大。但在不仅江湖朋友多,在盟里过节的人也很多,不提前备齐,到时候怕拉下什么。 被风荷特地挖过来照梅长苏饮食起居的吉婶在后厨领着几个厨娘,将晚膳要用的菜品一一清洗摆放。她自己则在一边准备面团。晚上的饺子,风荷要亲自下厨。 这次的年节不同往常。江左盟早已放出风声,盟里有了女主人。上上下下,为了这对苦命鸳鸯的团聚,也是不能放松。且今年蔺晨也要来此过年,风荷不仅让下人备上各地佳肴,还有廊州的特产。更是准备自己下厨做几道以前英王府和将军府的特色小菜。 这日一早,风荷早早的起床梳洗。她的房间已经搬到了梅长苏的隔壁。向外的说法,是她要就近照顾梅长苏,怎么也学了十几年的医术不是?众人虽是没明说,但也心知肚明。但这几日事情颇多,便搬到了留风小筑住着,也方便管事们报导。 在花厅用过早膳,她便开始召管事娘子回话,亲自钦点了扬州的贡品和江左十四州庄子的收入。又细细看了一遍往宫里各处娘娘,穆王府、靖王府、誉王府、太子府、言侯府等处的礼单,确认妥当无误之后,便是已到晌午。 想着后厨要准备年节的晚膳,她便让小厨房随便做些东西凑活了一顿。饭罢,便起身去寻梅长苏。 梅长苏被她压着每日须睡到卯时才可下床,他自晨起处理了些自金陵传来的急件,吩咐了些事情,便一直在书房看书。午膳是吉婶腾出手做的一些小菜,他用了些便放下了。因此风荷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他斜倚在榻上,随意地翻着那本搜罗来的翔地记。 “忙完了?” “嗯。”风荷轻声应了,脱下斗篷放在一旁,便笑嘻嘻的凑到他身边。“苏哥哥又在看什么?” 梅长苏含笑看她,“你之前搜来的翔地记,倒是很有趣。” “唔,所以你现在要看书还是看我?”风荷凑到他面前,抽掉了书,大眼睛里亮闪闪的。 “自然是……”梅长苏也不恼,顺势将手揽上她的纤腰,一使劲,便将她抱上了榻。 “自然是要你了。” “咯咯咯。”风荷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只因梅长苏压在她身上,两只手却在她腰间挠她痒痒。 “苏……苏……哈哈” “苏哥哥……住……住手” “哈哈……好痒。”她在他身下躲闪,腰肢大幅度摆动。二人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模样。 梅长苏顿时不动了,眼神有些幽暗的看着风荷。 她神色娇蛮,嗔怪的看他,“你又挠我痒痒。” “不喜欢?” “哼,当然不喜欢。”她嘟起红唇,不乐意道。 “但是我喜欢。”梅长苏垂下头,贴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 一吻天荒…… 一个时辰后 梅长苏披了大氅,风荷也裹了一身大红色的貂皮斗篷,两人躲着盟里众人,连飞流都不带,就这么并偷偷从后门跑到街上。 明天就是新年,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孩子们手里捏着几块香甜的糕点,一手高举着风车,三五成群的地笑闹着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笑声撒满了街道,就连被孩子们撞到的行人,也只是和气的笑笑。这是一年中最欢乐的日子。不用去学堂,还有很多小伙伴,也新衣服新玩具两只手都拿不过来,长辈们在这一天也会格外纵容些。 梅长苏盯着一个小孩儿,有些出神地说:“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每到过年,我娘会亲自下厨,她厨艺不好,但做的松子糖却是又香又甜。我不爱吃甜的,却每每抓上一大把,然后带进宫去给你。” “哥哥每次气的跳脚,因为他最爱吃姨母做的松子糖。”风荷抿嘴一笑,似乎见到小小的兄长满脸通红的的和小小的林殊打闹。 “然后你就坐在太奶奶身边看着我们吵架。”梅长苏也笑,眼里是怀念的温柔。 “对呀,还有静姨,她每次都会做太师糕,杏仁酪和榛子苏。然后在宸妃娘娘的宫里,大家聚在一起,祁王哥哥在那天,也会和我们一起盘腿在炕上玩游戏。” 第46页 “祁王哥哥每次都被你欺负的很惨。”梅长苏忽然笑了一下。想起祁王放下身段,陪他们几个小鬼玩游戏,然后脸上贴满了纸条的情形。 “晚上的时候,你带我逛夜市。”风荷越说越欢快。“我们把哥哥和景琰哥哥偷偷扔下,两个跑到河边放花灯。” 她转过头,看着梅长苏,“就像现在一样,两个人。” 梅长苏低头,那一抹眷念和依赖,是他眼里最珍贵的宝物。他伸手,握住了风荷的,“我还记得有一次豫津死活要跟着,被我打晕了送回公主府,我娘吓得差点大年初一都不让我出门。” “还有那一次……” 两人欢欢喜喜的讲了一路,沿着一条路逛了许久一日在金陵的日子一般,无忧无虑,无惧无怖。 回到江左盟时,黎纲和甄平早已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出乎意料的,还有十三先生和宫羽。风荷眉尾一挑,握着梅长苏的手紧了紧。 那人仿佛知道她所想,也用了些力气,让她安心。 “可算是回来了。蔺少阁主已经到了,在暖阁休息呢,十三先生和宫羽也刚刚到,我本想他们去歇歇,但两人都说想等宗主和郡主回来。现下宗主你们回来了,也可以回去开饭了。”吉婶笑着说道,下一刻,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笑容满面:“今日晚上,得多喝一杯酒庆祝庆祝。” 风荷笑得含蓄,梅长苏却认真点头,“是要多喝一杯。” 风荷瞪他,“你个病患喝什么酒。” 梅长苏尴尬的用空余的手摸摸鼻子,十三先生温和的笑着,“小主人和郡主破镜重圆,这是喜事,当喝一杯,只是小主人身子不好,还是老朽代劳吧。” 宫羽笑得牵强,她本来应该在金陵的,只是心中放心不下,还有一份执念,变想回来看看。却不想,这副神仙眷侣的画面,让她愈发难受。 “进去吧,要入席了。”她听见那个握着宗主手的女子说道。一抬头,便看到她含笑的眸子,但那双眼里的锐利,像刀子一样,割在她脸上。面色一白,她垂下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新年计划 不过多时,正厅前就摆好了一桌桌酒席。 风荷和梅长苏在正位入座,右边是蔺晨、飞流以及两个孩子与十三先生和宫羽。左边则是黎纲甄平和一众管事护卫。 起手端上来的,是饺子。每桌都有一小盘,飞流到是最喜欢这个,但他怕烫,只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的眉开眼笑。蔺晨最爱逗他,当下伸筷子到他碟子里面去夹。飞流护着盘子就要跑,却被蔺晨挡住。 风荷和梅长苏坐在主位巍然不动,风荷还不时夹些菜到他的小碟子上。 飞流被蔺晨逗的炸起,一看他们如此自在,觉得委屈,一下就蹿到二人身边。梅长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又从自己的盘子里拨了几个饺子给他。小傢伙的一盘饺子被蔺晨抢了不少。 念殊捂着杯子笑得甜甜的,虽然此次过年念行没有陪着他,但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 厨房里菜色一道道端上来,梅长苏吃的七八分饱,便不再动筷。风荷注意他的动作,也不劝,只一个眼神,示意月沉将她准备的东西端上来。 外头已经有人开始放烟火,小孩儿受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瞧。又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风荷。见她点头,欢唿一声,就出了门去。宫里和几个相近的府里送了一堆爆竹烟花,就连萧景琰年前送了几马车的宫中赏下的烟火,到是像把他这些年的烟火搬空了一般。反正他的府里没有孩子,况且一大堆大老爷们也不放这些东西。 蔺晨晚上到是不和他们疯,缠着十三先生喝酒。黎纲甄平怕两个孩子出事,到是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梅长苏大手一挥,让众人管自己去了。几个护卫也一闹而散。风荷见状,便扶着他回房,虽说过年要守夜,但梅长苏的身体却不允许他任性,自然是要比他人早些歇下的。况且前些天开始的药浴,也是要日日坚持。 风荷今晚倒未曾回留风小筑,只一路送着梅长苏回房。路上碰上宫羽,也是眼不斜视,只和梅长苏低声谈论着什么。 进了屋里,热气扑面而来。早就有僕人将屋子里烧的热乎乎的,风荷帮他解了披风,便转到后头的衣橱去拿他换洗的衣服。 药浴虽然要泡,但也少不了针灸。双管齐下,才是事半功倍。等风荷转身回来时,梅长苏已经坐在浴桶里,棕褐色的药汁淹没他瘦弱的肩膀,肤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透着淡淡的青色。她眼里闪过心疼,当年的小火人一身小麦色的皮肤,上边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可计数。很多时候给他上药,他都说的无所谓,还颇有几分自傲,每次都气的风荷掉下眼泪。哪有人这么不珍惜自己的。 看到他现在的肤色,她倒是宁愿那具身体上疤痕累累,也不愿意那躯体孱弱的让人惋惜。 收起心绪,她屏息凝神,手下快速却平稳的下针。 半个时辰后 “今天行针到是快得很。”梅长苏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风荷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管自己清理银针。梅长苏苦笑着摇摇头,趁她转身的空档,换了另一边清水的浴桶。 风荷收拾完手上的东西,出了屏风。即使看了许久他的身体,但还是有些不习惯。拍拍泛红的小脸,她努力让自己忘掉梅长苏的身体。 门外一声轻扣,她几步上前,是月沉送来食盒。她收了食盒便让她回去了,也不见月沉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态。 已经走到半路的月沉边走边嘀咕,郡主让她拿药酒,说是第三层右边那个白玉壶,她找了半天没找着,只在左边找到了一壶,想来是郡主记错了,要不,明日再去找找? 她将食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梅长苏换了干净的里衣,正从屏风后走出来,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他凑了过来。 风荷抿嘴一笑,掀开了食盒。入眼的是一个白玉壶,和着两个杯子,玉壶里面是青色的液体,轻轻晃动,便有一丝酒香混着药香散开。 下面一层是一碟碟精緻的菜餚,香软的梅花酪,五颜六色的八宝栗子饭,宫宴必有的鸽子蛋等四五个菜还有一叠各色糕点组起来的拼盘。 梅长苏看着菜色,有些怀念。风荷递上筷子,二人相视一笑,慢慢吃了起来。 “这菜的味道……”梅长苏夹了几道菜,总觉得和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 “好吃吧。”风荷抛开所有的规矩,笑眯眯的咬着筷子看他。 “和以前的,一模一样。”他点点头,又夹了一个鸽子蛋。 “那是。”她眨眨眼,“都是李御厨做的,怎么会不一样。” 梅长苏有些错愕,“李御厨?” “对呀,李御厨就是经常帮太奶奶和宸妃娘娘做御膳的那位。几年前他告老还乡,我念着他的手艺,便接他到扬州府里养着。”她有些羞郝的笑了笑,“苏哥哥也知道,我最是喜欢他做的冰晶卷,怎么也馋不腻。前些天我让人将他一家接来廊州,办了一个酒楼。” 第47页 她话未说完,梅长苏便止住她的话头,李御医最擅长的不是什么鸽子蛋,冰晶卷,而是药膳。风荷把自己说的馋嘴,却是实实在在为他着想。 “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他握着风荷的手,语气低沉,却坚定。 风荷眼里涌上泪意,却逼着不让它掉落。眼眶红红的,却闪闪发光。 “奶娘说过,一个愿望若是许一年不成,那便多许几年。”她嘴角带起一丝弧度。“小时候,我连许了几年,要嫁给你,后来皇伯伯就赐婚了。等你和哥哥出征,我便许的是你们平平安安,虽然……虽然哥哥已去,但至少你还在。前几年,我日日夜夜期盼你能活下来,如今我见到了你,即使你生病了,但至少我学医,我能把你治好。以后……” 她仰起头,有些脆弱的看着梅长苏,“以后,我的愿望便是你能长长久久的陪我。” “苏哥哥,你能答应我吗?” 梅长苏握着她的手,心中嘆息,他的小荷,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略一用力,便将女孩带进自己的怀里。 “苏哥哥答应你,一定活下去。” 风荷抬起头,绽开甜美的笑容。冰山雪化,春风自来。 梅长苏小腹缓缓起了一丝热气,他低下头,二人的唿吸,细密的交缠着。唇齿相依的感觉,让两人爱不释手。 他的手无意识的游走在风荷的背上,心中的火烧的愈来愈旺。细细的呻,吟从女子口中溢出,梅长苏眼神微暗,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走到榻上。 他将女子压在身下,眼中欲。火难耐。风荷髮髻散乱,身子发软,摊软在床,任他为所欲为。梅长苏长舌直驱,吮吸尽她口中的蜜津,一手滑下腰间,灵巧的解开她身上的腰带,他的脑子有一丝混沌,理智似乎知道这不应该,却发现自己停不下来。 火热的唇从风荷的唇上移开,落在额头,眼帘,鼻子,然后毫不停歇的含-住她的耳垂。热气喷出,风荷有些难受的扭动着腰肢。 “苏哥哥,难受。”她目含水气,眼神迷濛。声音沙哑却含了一丝娇媚和欲-望。 梅长苏身子一顿,放过她小巧的耳垂,一路向下,吻着她优美的脖颈,落下一朵朵红梅。一手附上一边的柔软,轻轻的揉捏着,一手却伸进她的衣服里面,沿着细腻光滑的皮肤,一路向下。 当风荷脑中闪过一丝清明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梅长苏剥的什么都不剩了。而梅长苏的里衣,也被她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他的手也不老实的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 她脸上一红,羞涩的闭上双眼。梅长苏却在她身上低低的笑出了声。 她还在疑惑之间,只觉得身下一阵疼痛。一下子便白了脸。 “疼。”她的手扶在梅长苏的肩上,一下捏紧,细长的指甲划破了白皙的肩头。 梅长苏停下动作,细细的吻着她,“没事,乖,小荷,没事的。” 她小脸皱成了一团,梅长苏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忍的很辛苦。 风荷闭上眼,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适应了他的,撇过脸,咬着下唇,小声道,“苏哥哥,你动一下。” 梅长苏神色温柔,在她体内轻轻的抽-动,风荷没觉得不适,只一股苏麻的感觉,从两人结合的地方传来。她的脸更红了。 “小荷?”梅长苏询问。 “你,可以了。”她有些羞的难以启齿。梅长苏却爱极了她这副模样,轻轻掰正了她的脸对着唇吻了上去,身下也缓缓的动了起来。 一时间,被翻红浪,一室贪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回归就开车,我还是很爱你们的 ☆、初为君妇 次日一早 风荷一早便醒了,自从来到扬州,她都有早起练武的习惯。 可是今天…… 她睁开墨玉般的眸子,微卷的睫毛扫过眼前白皙的胸膛。腰间和腿上的压力,还有围绕着她的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懵。略思考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昨晚她做了什么。脸上冒了些许热气,梅长苏的怀抱对于她来说,从来不具有侵略性,但这一刻,却热的有些难受。 “嘶……”她轻轻抽气,皱了眉头,好……痛……想要微微动下身子,就发现浑身像被碾压了一遍一样,特别是腰部,酸软无力。 眉头轻蹙,还未有所动作,那只原本只是搭在腰间的大手已经帮她轻轻揉捏起来。梅长苏本是好意,却忘了腰间是她敏感点。 “嗯~”浅浅的嘤咛一声,风荷脸色爆红。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点动作,她竟然……好羞耻 梅长苏不由得停下动作,一双略长的眸子,泛着一丝笑意。 温热的手搭在腰间,即使已经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风荷还是有些羞涩。“别放那儿。” “嗯?”懒懒的语调,带着一丝喑哑,梅长苏有些疑惑的扬长尾音。 “我要起来了。”她微微仰起头,清丽的脸庞,经过洗礼,参杂了入骨的娇媚,红唇微启,对于梅长苏而言,便是最诱人的毒药。 “起来做什么?”他抬手抚着她柔顺的发,眼神温柔。 “额?”风荷眨眼。起来做什么?“练武啊。” 一声闷笑从头顶传来,让风荷有些不解,“笑什么。”她伸手拍了一下梅长苏。却不防被他抓住,握在手里揉搓把玩。 “小荷,你确定你能站起来?”宗主温热的气息从额际缓缓滑落到耳畔。 风荷想起酸软的腰身,站起来? “应该……可以吧……”她有些不确定,虽然有些累,但不至于站不起来吧? “哦,是这样吗?”梅长苏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翻身在上,“所以小荷是怪为夫昨晚不够卖力?嗯?” 为夫?卖力?什么卖力? 在她还在为那句为夫而欣喜,为卖力而迷茫的时候,某只不知餍足的宗主已经覆在她身上,开始新一轮的运动。毕竟,练武也是运动不是? 等二人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午时了。风荷想要起来,却是被折腾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被梅长苏抱着到隔壁屋子去休息。 等到下午她下了地,却发现盟里的几个老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念殊和飞流倒是不清楚,只缠着她问是不是身子不适。 她推脱了几句,红着脸回了房间。 在路上碰到晏大夫,被他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臊的手足无措。”却又被他指点了一句:年轻人,要懂得自制。 风荷心里腹诽,梅长苏,今晚别上我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上一点,等到下星期二放假会有更多时间写文。最近流年不顺,先是感冒,然后中暑,然后又感冒,又中暑……这两天感冒还没好,大姨妈又来了……悲催的一天…… ☆、入京 琅琊山 琅琊阁 彼时,风荷正拿着勺子给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餵食,两个年岁相当的少年靠着头凑在一旁看书。看着格外乖巧的小娃娃一口一口吃掉碗里的蛋羹,风荷满意的摸摸她的头。 第48页 忽而听见门外脚步急促,但却极为规矩的止步于石阶旁,屋中几人只有小娃娃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 “郡主,金陵来信,梅宗主入京了。”来人一鞠到底。 “爹爹!”小娃娃忽然蹦出一句来。 风荷抿唇一笑,念殊倒是乐了,“小乖倒是知道爹爹了?” “爹爹。”小娃儿咧开嘴,笑得开心,伸手要风荷抱她。 风荷顺着他,念行放下笔道,“怕是听到宗主两个字吧。” 念殊凑到小娃娃面前,“小乖,我是谁?” “哥哥。”她软软糯糯道。 风荷宠溺的拍拍她的背,转身朝着来人道:“何时进的京?和谁一道?” 她是想起了前段时间誉王和太子的人马先后来琅琊阁相求锦囊,蔺晨也是为了这事离开的。 “是谢家的两位公子。昨日得的消息,怕是现在已经到了金陵。” “谢家?”风荷略一思索,“是谢弼和景睿吗?” “正是。” 她蹙了眉,“蔺晨哥哥现下在何处?” “少阁主去了南楚。” 风荷手一顿,也没问什么话。“我知道了,帮我准备行李,后日,出发金陵。” “是。”那人缓缓退下。 念殊念行对视一眼,“姑姑?” 风荷有些犹豫,“你二人,是要留在琅琊阁,还是和我一起回金陵?” “自然是姑姑在哪儿,我二人便在哪儿。”两兄弟十分默契的回答。 看着两个孩子稚气却坚定的脸,风荷微微嘆息,“那你们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二人对视,眼中带着欢悦,立刻起身回房。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风荷心中嘆息,二人面庞有七八分相似,只愿到了金陵,不要生出其它事端才好。 怀里的小娃娃不开心她不理自己,伸手环住她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娘亲~” “乖。”风荷眉眼间俱是宠溺,“我们去金陵看爹爹好不好?” “爹爹,好。”小孩儿学着她的话,拍手笑着。 风荷的眼投向远处。 四年前她与梅长苏同房之后,本想着递上册子去金陵请旨赐婚,却怕这事搅乱原本的计划,便搁置了。但二人初试云雨,又是年轻人,哪是那番容易克制的?是以,不出一年,便有了小乖。 风荷本来是准备打掉孩子的,虽然是两人的结晶,她也一直想要一个和梅长苏的后代,但这个时候出生,真的不是好时机。只是梅长苏又怎肯答应? 即使会出现偏颇,但蔺老阁主早就告知他,要是打掉这个孩子,风荷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他二人的子嗣本就来之不易,思来想去,边就留下了,只是委屈小丫头以义女的名义在江左盟了。 近日,梅长苏前去北燕暗助六皇子登位,她一人在江左盟也只是打理内务,想着许久不见蔺晨,再者琅琊阁上也有许多她想要的珍贵药材,便带着三个孩子赶来了。 不想她才住了三个月,梅长苏就回了江左,蔺晨在誉王来的那日就撂了挑子让她帮忙看着琅琊阁。一时间走不开,有又梅长苏传信让她不用赶回去,她才安然的在琅琊阁继续住了半个月。 哪知梅长苏竟然直接要回金陵,她轻轻嘆了口气,十二年了,这件事,终于要做一个了断了。 金陵,怕是起风了吧…… 金陵,大梁帝都。 物宝天华王气蒸蔚,这里连城门也与他处不同,格外的巍峨坚实。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流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不起眼地夹在其中,摇摇缓行,在距离城门数丈之地停顿了下来。 车帘掀起,一个月白衣衫,容颜清朗的年轻人跳下车,前行几步,仰起头凝望着城门上方的“金陵”二字。 走在马车前方的两名骑士察觉到后面有异样,回过头看了一下,一齐拨转马头奔了过来。 这两人都是贵族公子的打扮,年龄也大致相仿,跑在前面的一个远远就在问:“苏兄,你怎么了?” 梅长苏没有回答,他依然保持着仰望城门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髮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苏兄是不是累了?”这时另外一人也奔至近前,关切地道,“就快到了,今天可以好好歇歇。” “景睿,谢弼,”梅长苏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我想在这里再站一会儿……这么多年没来,想不到金陵城几乎丝毫未变,进了城门后,多半也依然是冠盖满京华的盛况吧……” 萧景睿微微有些怔忡,问道:“怎么苏兄以前……来过金陵?” “十五年前,我曾在金陵受教于黎崇老先生,自他被贬离京后,就再没有回来过。”梅长苏幽幽长嘆一声,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浮华,“想到先师,不免要感慨前尘往事如烟如尘,仿若云散水涸,岂復有重来之日。” 提起前代鸿儒黎老先生,萧景睿与谢弼都不由神色肃然。 黎崇这位学博天下的一代宗师,虽然受召入朝教习诸皇子,但亦不忘设教坛于宫墙之外。在他座前受教之人富贵寒素,兼而有之,并无差别,一时名重无两。 然而当年不知为了何故触怒天颜,以太傅之身被贬为白衣,愤愤离京,郁郁而亡,诚是天下士子心中之痛。 在与梅长苏一路同行到金陵的相处过程中,萧景睿和谢弼都觉得这位苏兄学识深不可测,一定大有渊源,却没想到他原来竟是受教于这位老先生。 “黎老先生若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苏兄你为他伤感,有损身体,”萧景睿低声劝道,“你身子不好,我们本来是请你到金陵散心养病的,你若是这般郁郁不欢,倒让我们这些做朋友的觉得过意不去。” 他神色不变,看了眼落后一步的弟弟,更是轻声,“若是小荷姐姐知道,怕是要怨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梅长苏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应当是想起了那个人,他道:“你们放心,既然来到王都城下,总要哀念一下亡师当年忠心受挫,黯然离京的凄楚之情,岂有一直沉溺忧伤之理?我没有事的,咱们进城吧。” 时近黄昏,昼市已休,夜市未起,街面有些清寂,三人很快就赶到了一座赫赫府第前,“宁国侯府”的匾额高高悬挂,十分显眼。 “哎呀,快进去通报,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这时正好是下人们忙着四处掌灯的时候,一个眼尖的男僕扭头瞅见他们,立即高声叫了起来,同时迎上来请安。 三人纷纷下车下马,客前主后进了侯府大门,入目便是一道影壁,壁上“护国柱石”四字竟是御笔。 “芹伯,父亲母亲呢?”萧景睿问着一个匆匆迎出来的老僕。 第49页 “侯爷在书房,不过夫人今日礼佛,要留宿公主府。” “那我爹我娘呢?大哥和绮妹他们呢?” “卓庄主和卓夫人已经回汾佐去了,卓姑爷和大小姐同行。” 在一旁听着他们的问答,梅长苏忍不住失笑道:“真是混乱啊,又是父亲母亲,又是爹娘的,再加上你跟哪个兄弟都不同姓,不知道的人一听就晕了。” “不知道的人当然会晕了,不过景睿的身世也算是一段传奇了,不知道的人很少吧。” “谢弼,你总是没大没小的,叫我大哥。”萧景睿故意板了板脸,三个人随后一齐笑了起来。 不过玩笑归玩笑,其实谢弼说的没错,萧景睿的身世由于太离奇,又牵涉到贵胄世家的宁国侯府与江湖名重的天泉山庄,在朝野间的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十四年前,宁国侯谢玉离开他怀孕的妻子——当朝皇妹莅阳长公主出征西夏,同年,江湖世家天泉山庄的庄主卓鼎风也将身怀六甲的爱妻送到金陵委託朋友照顾,自己前往苗疆约战魔教高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次被民间俗称为“锁喉”的疫情突然暴发,为躲避瘟疫,城内的达官贵人们纷纷离开,到附近的清静山庙避灾,而谢卓两家夫人巧之又巧地住到了同一座庙里的东西两院。 由于山中寂寞,两位夫人有了交往,彼此都觉得性情相投,常在一处起坐。 这天,两人正聚在一起聊天弈棋,突然同时阵痛起来。 其时外面正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随行的僕从们惶惶然地忙乱到深夜,终于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两个男孩几乎是先后脚一起落糙。 在一片喜笑颜开中,产婆们捧着这金尊玉贵的两个小公子到外间准备好的一个大木桶里给婴儿浴身。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古庙院中一株空心柏被雷电击中,一段粗枝轰然断裂,砸在产房屋顶上,瞬那间瓦碎梁歪,窗棂也被震落,狂风勐卷而入,屋内烛火俱灭,一片尖叫声。 侍卫和婢女们慌慌张张抢出两位夫人,被吓得向后跌坐在地上的产婆们也手忙脚乱地摸黑从木桶里捞出婴孩,逃了出去。 好在有惊无险,无人受伤,重新择房安顿好了产妇之后,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摸黑被抱出的两个男婴,□□裸身无牵挂,一般样皱皱巴巴,一般样张着嘴大哭,重量相仿,眉目相似,哪个是谢夫人生的,哪个又是卓夫人生的? 到了第二天,问题更加沉重,因为其中的一个男婴死了。 谢夫人既是当朝长公主,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惊动到了当今天子。 皇帝下旨命两家带着婴孩入宫,派御医滴血认亲,谁知婴儿的血居然跟谁的都相融,根本没有区别,再一看两对父母的模样,皇帝知道事情难办了。 谢玉与卓鼎风都是长身玉立,五官明晰,两位夫人都是柳眉杏眼,秀丽文雅;虽说不算很象,但细察其五官,轮廓特徵竟然差不多。 即使等孩子长大,只怕也难单凭长相,就判定他到底是谁家之子。 皇帝抱着婴儿看了半天,虽无决断,但因心中十分喜爱,便想出了一个折中之计:“既然无法确认这孩子究竟是何人之子,那他姓谢姓卓都不合适,朕就赐国姓于他,按皇子辈取名,叫景……景睿好了,他生在睿山之上嘛。一年住在谢家,下一年就住在卓家,算是两姓之子,如何?” 皇帝作了主,何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也只能同意。 就这样,萧景睿便有了双重身份,即是宁国侯谢家的大公子,也是天泉山庄卓氏门中的二少爷。 而素无往来的谢卓两家也由此变得有如亲族一般,关系紧密。 两年前,卓家长子卓青遥娶了谢府大小姐谢绮为妻,两家更是亲上加亲,和睦得有如一家一般。 “好了大哥,既然父亲在书房,我们直接过去请安吧,”谢弼说着又回头看了看梅长苏,“苏兄一起去吗?” 梅长苏一笑道:“入府打扰,自当拜见主人。”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笑容晏晏地陪同着客人进了二门,沿途的下人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来的是个要紧的贵客,只是看来者一身白衫,容颜清素的样子,又猜不出是何来头。 按贵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圣旨或位阶更高的人,一般不开中门不入正厅,所以两兄弟直接就引着客人到了东厅。 虽然室外还有余辉,但厅内已是明烛高烧,在温黄的灯光下,有一人手执书卷,踏着光滑如镜的水磨大理石地面,正缓步慢踱,若有所思。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颔下长须无风自动。这就是颇受当朝皇帝倚重,被称朝廷柱石的宁国侯谢玉。 当年曾被喻为“芝兰玉树”的美男子如今已年过半百,但端正的面庞和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体型也还保持得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 此时他身着一套半旧的家居服,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萧景睿与谢弼神色恭肃地上前拜倒,齐声道:“孩儿见过父亲。” “起来吧,”谢玉抬了抬手,目光落在萧景睿身上,语调略转严厉,“你还知道回来?两个多月不见你人影,连中秋团圆之日都忘了,看来平日对你实在管教得不够……” 刚刚才教训这一句,谢玉突然发现厅上还有第四人,立即停顿了下来,“哦,有客人?” “是。”萧景睿躬身道,“这位苏兄是孩儿结识的朋友,在外时一向多承他照顾,此次是孩儿力邀请他到金陵休养身体的。” 梅长苏迈步上前,眼前闪过十二年前的那一幕幕,心中疼得厉害,脸上却连一个眼神也未变。他执的是晚辈礼,气度却甚是从容不迫:“糙民苏哲,见过侯爷。” “苏先生客气了,来者是客,何况又是犬子的好友,不必如此谦称。”谢玉抬手微微还了半礼,见这年轻人虽是病体单薄,但容颜灵秀,气质清雅,不由多看了两眼,“苏先生好人物,既然赏光客寓敝府,就当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梅长苏欠身笑了笑,并未多客套,慢慢退后了一步。 因为有外人在场,谢玉不便再对萧景睿多加训斥,所以只瞪了一眼,就放缓了语气道:“客人远来劳累,你们陪着先安排休息吧。明日不许贪睡,去公主府迎你母亲回来,等我下朝后再过来这里,有话要吩咐你们。” “是。”兄弟二人一齐躬身,与梅长苏一起退了出来,直到了院门之外,才放松了全身。 三人对视,眼中俱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剧情了!宝宝今天看了眼封面才发现……写了十万字还没到剧情……我有罪,t_t 包子已出,求名字呀!软乎乎的萌妹妹!本来想着男孩子,因为我炒鸡喜欢有哥哥!然而想想,已经有两个哥哥了,来个萌萌的小萝莉! 第50页 随性而写,不要喷剧情,拒绝撕逼。宝宝只是想自己慡一下。我的初衷就是---------不想要梅长苏有这么一个结局,我要大团圆! ☆、又见霓凰 金陵外的官道上,一队人马井然有序的朝着城门进发。马车装扮的十分朴素,但车身却很大,这是梅长苏专门为风荷设计的,她不经常出远门,但若是要坐上马车,必定是出去许久的。这几年他经常在外奔波,也只有在这些事情上可以补偿她了。 “娘,小乖,赢。”小姑娘不是第一次坐马车,但确实在车里呆的最久的一次了。她不是个安静的性子,早就无聊了,这会儿围着她要玩猜石子儿的游戏。 风荷随她闹,马车很大,念殊念行二人骑着马走在一边,也就偶尔会进来陪着妹妹玩一会儿。两个孩子都大了,已经不会再在她怀里撒娇卖痴了。 风荷陪着灵犀玩儿了一会儿就听到外边响起了马蹄声。只是微微一震,便神色如常。 “娘?”小灵犀十分懂得看人脸色,她和风荷亲近,就算风荷不说,也知道她心情有些不好。 风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收起手中的玉石子。“我们下次再玩好不好,有客人来了。” 灵犀懵懂的点点头,乖巧的让人爱不释手。 “姑姑,是蒙大人。”念行靠近马车,轻声道。他这几年都被接到金陵过年,皇帝和几位王爷看在面子上对他挺好,皇太后也时常让他进宫陪她。所以认得几个在皇帝身边的人。 “嗯,去吧,记住,你是萧怀瑾。”她只有这么一声嘱咐。 “姑姑……”念殊声音有些低,他懂的姑姑给念行的暗示,他是萧怀瑾,而自己,则是萧怀瑜。只是从有记忆开始,便未见过除了几位亲近的叔伯的金陵故人,他心里有些紧张。 “怕了?”她轻笑出声。 “没有。”少年立刻反驳。 “那就去吧。他见到你,会很开心的。”风荷拍拍灵犀的背,语气黯然。 “是……怀瑜……知道了。” 风荷听着远去的马蹄声,看着怀里的女儿,有些心疼。这一番回京,怕是不能安生了,灵犀,林惜,娘亲一定会让你有个美好的未来,你将会是和娘亲一样,万人疼宠! 不多时,蒙挚便上前了,风荷抱着小灵犀,面容温婉。 “大个子哥哥。”她轻唤。 一如十几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蒙挚双眸微红,瞪她,“还知道回来。” 若是除去他有些发颤的声音,这句话还是颇有威力。 “我回来了。”她笑容不变,对着他那句有些僭越的话,也没有任何反驳。 “回来就好,回了就好。”他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小姑娘,他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看着她从一个如珠似宝的娇小姐,变成如今,清高孤傲的大梁明珠。为了故人……他心疼啊。 他眼神盯着风荷怀里的孩子,昨日小殊告诉他,他还有些不可置信,今日见了,不免愣神。 “这是灵犀。”她轻轻托着孩子,“小乖,和蒙伯伯打招唿。” 小姑娘转过身,弯弯的月牙眼笑眯眯的,“蒙伯伯,好” “诶诶,好,好。”他眼神黏在灵犀身上,这是小殊的孩子啊,真可爱。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緻的长命锁,“吶,蒙伯伯给的见面礼。” 风荷一怔,復又莞尔,她替孩子接下,直接戴在身上。蒙挚怕是知道这是她的孩子了。 “谢谢伯伯。”小娃娃很礼貌的道谢,包子脸上一派天真可爱。 蒙挚搓搓手,“我,我可不可以抱抱她。” 风荷笑着将孩子递过去,“小乖和伯伯骑大马好不好。” 之见小娃娃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大马!骑!” 蒙挚直点头,转身就把小乖放在马上,翻身上马。风荷有些无奈的扶额,蒙大哥的性子,怎么还是这样,看着漂亮的女娃娃就晕的找不到北了。 怀瑾摸摸鼻子,拉着怀瑜偷偷咬耳朵,这个蒙大叔,要和他们抢妹妹啦! 一行人有了蒙挚的加入,速度愈发快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风荷不喜大张旗鼓,回来也就通知了几乎关系亲密的人家。萧景睿和言豫津便是其中两个。 “小荷姐姐!”还没下车,她就听到中气十足的一声唿唤,掀开帘子,对他笑了一笑,转眼就看到梅长苏抱着灵犀向她看来。眼底盛满了情谊,还未说话,那边一个士兵就开始疏通路线。 “郡主回京,闲人让道。” 她一愣,自己可没有报出名号,而后才发现不远处一队人马匆匆赶来。目光微错,发现梅长苏也是片刻疑惑。 自顾自下了马车,她招来两个孩子,远远而来的,是一身银甲的美丽少女。青丝在脑后挽成一个马尾,长眉凌厉,眼神睿智,眉目中英气逼人,阳光下银甲熠熠生辉。 风荷突然想起来初见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虽然不是娇弱的花骨朵,但总是明媚的小姑娘。如今,都变了…… 霓凰策马到了城门前,一眼就看到了言豫津,严肃的脸上软化了下来,和他调笑几句。风荷站的地方刚好是她视线的死角,梅长苏早已挪到她身边,宽大的袖子下,有些微凉的手握住她的。风荷侧眸是他无声的安慰。 蒙挚破有兴趣的看着霓凰和两个小公子打了起来,豫津逐渐败退,他摇摇头,有些可惜。 梅长苏松开手,含笑着看着她。风荷有些无奈的笑了下,随手抽出蒙挚腰间的长剑,瞅准时机,接下了霓凰的招式。 豫津和景睿立刻闪出了她们的交手范围。霓凰握着剑的手有些轻颤,她盯着眼前的女子,眼神有些迷茫。 “好久不见。”风荷先开口。 “是很久了。”霓凰眨眨眼,“十二年了。” 风荷低头,笑了一下,“是呀,十二年了。” “你……回来做什么?”霓凰想到了皇帝的打算。 “见见故人。”她笑。 “……” 一瞬间的沉默。 “二位姐姐要叙旧,还有很多时间,这会儿还是先进去吧。”豫津见气氛不对,立刻打岔。 风荷点头,把剑丢回给蒙挚。霓凰也回了几句,便上马向皇宫跑去。她一回来,要面圣的。 蒙挚跟着霓凰后头进了宫,他本就是皇帝派来接人的,接到了,就回去了。到是豫津和景睿闹着要和她回府。好在府里打点好了,自是随他们二人去。 梅长苏坐在马车上,哄着宝贝女儿,风荷抿着唇看着他。 “不要想太多。”他抬眸,“小荷,相信我。” 风荷垂首,靠在他身上,梅长苏长臂揽着她的肩,侧头吻着她额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我知道。” 第51页 ☆、皇帝心思 对于风荷来说,皇宫里只有两处地方清净,一处是太皇太后的永寿宫,一处便是静嫔娘娘的芷萝宫。 前者是她最心疼的太奶奶,做什么都不会错,后者则是真清净,除了宫里的宫女和靖王,基本不会有什么人了。 现下,她就在永寿宫中陪着几位娘娘说话。心里却想着把孩子带去芷萝宫。许久不回来,都懒得和他们虚以委蛇了。 “我看这三个孩子,真真是打心眼儿里喜爱,不说两个哥哥芝兰玉树,就连小妹妹都玉雪可爱。”越贵妃扬着一张笑脸称赞着几个孩子。眼里看着欢欢喜喜,身子却动也不动,风荷暗哂,随意应了一声,捻起一颗紫晶葡萄餵给趴在座上的女儿。 “小荷是我们梁国的名珠,教出来的孩儿怎么会差?”皇后刺了她一句收回了审视在灵犀身上的视线。 “灵犀啊。”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没有理会二人争锋,“来,来太奶奶这儿来。” 风荷对着小灵犀笑了一下,小丫头摇摇晃晃的扑进了太皇太后的怀里。甜腻腻的喊着,“太奶奶,抱。” “这丫头这么乖啊。”太皇太后乐的合不拢嘴。 “灵犀平日里可皮了,上头几个哥哥护着,她义父也只宠着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风荷无奈回道。 “小孩子嘛,就得活泼点。”太皇太后拍着小姑娘的背,不走心的回答。 风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太奶奶以前最喜欢她的呀! “灵犀的义父?可是那位琅琊榜首,江左梅郎?”越妃眼神一动。 风荷神色一下淡了下来,“不过就是一个称唿罢了。” 越发看她脸色不好,想到近日自家儿子提的名字,心中打起了算盘。 “臣妾听说呀,这江左梅郎不仅长相俊逸而且文采斐然,更是江左盟的盟主,江左十四州可都在他的管辖之内。郡主眼光可真不错,到时候成亲了,臣妾可要喝一杯喜酒呀。” 风荷眼里闪过讽刺,脸色一下冷了下来,“越妃娘娘可要慎言,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来的江左盟管理江左十四州。只不过是个江湖组织帮着官府做做事情罢了。这话要是让皇伯伯听见,娘娘是要江左盟的命,还是我的命?再者,我之前的请旨可是被皇伯伯搁置了的。听说还有您的功劳,现如今您对着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这种话,可真是……皇家风度啊。” 她说的是今年四月分的事情,梅长苏想试试皇帝的态度,便让她向上头请旨,只是赐婚的信息刚好被越妃吹了枕边风,不了了之了。当时她是想让自己嫁给太子的一个手下,岂料如今却是砸了脚。 越妃脸闪过怒气,却一下平復下来,“这,臣妾当时只是觉得郡主如此优秀,自然要配个好男儿,要是早知道世间有梅宗主这般的人选,哪里还会找那些人?” 太皇太后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陪着灵犀玩,什么也没说。皇后嘴角不经意上扬,开口劝道,“小荷,越妃只是特别关心你罢了。” “自然是不敢在意的。”她眼里漫上讥诮,“毕竟越妃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清涟哪敢在意。” “小荷。”皇后虽然嘴上劝着,但心里早就了乐开了。 风荷垂下眼帘,闭口不言。太皇太后见状,开口解围,“小荷昨日刚回来,必定是累了,我们祖孙俩要说说心里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越妃面色有些懊恼之意,却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太皇太后一挥手,宫殿里也就剩下三个人了。 “太奶奶。”风荷软下神色。 “你呀。”太皇太后无奈,“做人,难得煳涂。” “小荷学不来太奶奶的难得煳涂。”她扒着太皇太后的肩,“有太奶奶罩着,谁也欺负不了我去。” 太皇太后嘆了口气,“太奶奶多大岁数了,能照看得了你多久?” “太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坚定不移。 太皇太后宠溺的摸摸她的头。“那个梅长苏,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荷怔愣了一下,垂下眼,她不想骗面前这个老人,只是…… “是个和林殊哥哥一样的人。”她低声。 “是他吧。”太皇太后翘起嘴角。 风荷错愕的抬头。 “我知道的,一定是他。”她抚着风荷的脸,“上次皇帝叫他入过宫,我远远见了一次。” 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太奶奶她,也知道了。 “太奶奶。”她带着哭腔。 “哭什么。”太皇太后无奈的擦着她的泪,“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灵犀看着笑话你。” 风荷胡乱擦了泪,看见女儿盯着她,有些害羞的转了头。 “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太皇太后笑得慈祥,“什么时候回林府,去看看他们吧。” “可以吗?”她轻声。 “有什么不行的,你不去才是怪事。”太皇太后拍拍她的头。 “我……会和他一起去的。” “嗯,我累了,要休息了,你抱着灵犀去吧。” 风荷听话的抱着小灵犀出了门,却在门口回望了一眼,那个满脸精明的老太太却在这时一脸茫然,她心中一酸。她的太奶奶,哪里是难得煳涂。 芷萝宫 “快过来,已经煮好了银耳莲子羹,先喝一碗。” 与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不同的开场白,风荷心里只剩下温暖。 “静姨又忙活了很久吧?”她抱着孩子坐在榻上上。 “哪里很久。”静妃笑得温柔。“这就是灵犀吧,来,乖孩子,叫姨婆。” 灵犀接过静妃给的桂花糖,乖巧的喊人。 “你这又是侄子有事女儿的带着,是真不想嫁出去了?”静妃颇有些责怪。 “静姨。”风荷无奈。“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些人。” “那那个梅长苏就好?”静嫔盯着她,“虽然静姨不知道他,但听着这几日宫中传言也知道一二,学识和能力是有,但你这情况?且他身子不好……” “静姨,我知道。”风荷握着她的手,“他明白我的。” 静嫔嘆了口气,“静姨没有女儿,只把你当女儿疼爱,小荷你告诉我,你是真的认定了?” “是,我认定他了。” “不后悔?” “不后悔。” 静嫔定定的看了她许久,“那就去吧。” “静……” “景琰和我说,他见过那位苏先生,也和他谈过了。” “景琰哥哥他……” “你放心,苏先生没事。”静嫔有些好笑,“你呀,景琰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第52页 风荷嘟嘟嘴,“哼,那是水牛讲话太直了。” “景琰脑子直,但不是没脑子。可是你这孩子,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哪有。”风荷不依的撒娇。要是静嫔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她可就不会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话来了。 静嫔笑得温温和和,“我还不知道你,只是那人我没见过,到是要抽时间看一眼。你可不许透露。” 风荷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许久,门外传来声响。 “娘娘,郡主,陛下唤郡主去正阳宫用膳。”婢女声音柔软。 风荷蹙了眉,“可有说两位小公子在哪儿。” “小公子已经在正阳宫中了。” 风荷嘆气,静嫔拍拍她的手,“无碍的,两个孩子可人疼。” 二人对视,眼里翻腾着只有自己才懂的情绪。 正阳宫 “小荷拜见皇伯伯。”风荷垂眸颔首,优雅一拜。 梁帝哈哈大笑,“小荷来了,快,入座。几年不见你,皇伯伯可想的紧啊。” “小荷自是想着皇伯伯的,只是为了父母守孝,六年方除。后来外祖身子不好,所以……”她举起手中酒杯饮尽,“小荷向皇伯伯赔罪。” “不说那么多,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可不是不想着皇伯伯,今日呀,该罚。”梁帝的声音洪亮,脸上也是笑意盎然。 誉王也笑,“小荷多年未归,也不知你口味如何,五哥也只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和怀瑾说的来,你尝尝,若是不喜欢,我们再换。” “五哥多心了,两个孩子都知道我的口味,菜很好。这么多年,也感谢五哥每年的礼物,小荷在此谢过。”她举杯一饮,北中酒水已空,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斟满。 “好了,小荷也是女孩子,哪能喝那么多酒。”皇后适时按住她的酒杯。风荷顺势放下。 “诶,想当初,你还是小小一团,如今都成了大姑娘了,朕老了呀。”皇帝嘆息。 “皇伯伯哪里老了,您正值壮年,一点儿都不老。” “你呀!”皇帝笑骂一句,又转过话头,“你之前是不是递了摺子要嫁人?” 风荷手下一紧,正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放送~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我晕了 ☆、你欲何为 听到皇帝的问话,皇后和誉王对视一眼,有些紧张,有些快意。怀瑾和怀瑜快速的暼过桌上人的表情,低下头,冷笑。 风荷只当没有看见,眼尾扫过面色如常的梁帝,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梅……苏哲我看过了,学识到还可以,只是配你……”他拉长了声音,目光扫过三人的表情,“身份怕是不够。” 风荷蓦的咬着下唇,神色间有些委屈。皇后和誉王也是一惊。他们二人方才已经劝慰过陛下,他竟然不肯答应。 “朕也是为你好。”梁帝看了一眼风荷,“这次霓凰迎凤台招亲,朕做主,你也在里面挑一个,如何?” 风荷眉间不忿,“皇伯伯这话说的,谁不知道霓凰招亲是皇伯伯特意为她准备的,第一名归了霓凰,难道小荷要低她一等要她不要的东西吗?” “你这孩子。”梁帝一乐,多久没人和他这么说话了。“那你要怎样?我把第一名给你,还是再为你举办一次?” “哼,第一名有什么稀奇的,到时候别人都说我靠着皇伯伯抢人的东西。”她又傲娇的微扬起头,“若是皇伯伯特意再为我办一场,霓凰这次,怕是招不到什么好夫婿。” “哦,此话怎讲?” “皇伯伯当我要那些霓凰都看不上的人吗?自然是参加这场的人都没资格去我那场了,到时候,霓凰这里,怕是见不到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梁帝哈哈大笑了起来。许久才停下,“你呀,自小和他们争惯了,什么都要最好的。” “那是自然。”她目光狡黠,“现在怀瑾怀瑜都长大了,我只要帮衬一些,他们都可以自立门户。英王府可不是后继无人。” “哦?”梁帝的目光放在两个孩子身上,“这两个孩子,知道什么?” “哼,知道的可多着呢。”她眉尾一挑,“文武双全算不算?这几年我可是把扬州的大儒都给拜访了一遍,他们两个的功课不管谁来考教都是不差的。武嘛,景琰哥哥都说了不错,皇伯伯觉得呢?” 梁帝微笑,“哦,是吗?” “当然了,我萧风荷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差。”她眼神明亮,语气傲然。 梁帝眼里几丝莫名的神色悄悄散了去。他在心里想着,也许,风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活力十足,圆滑却不失锐气。若是真嫁给了梅长苏,便是脱离了朝廷,剩下两个小儿,还不是任人支配? “那这婚事,就稍后再议。”他轻轻揭过这一页,继续用膳。 风荷嘟嘟嘴,凑到他身边,“皇伯伯,您可要知道,苏哲是我的人,就算不指给我,也不许给别人抢了去。” 梁帝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 风荷扬起笑脸,“我就知道皇伯伯最疼我了。” 梁帝好笑的摇摇头,目光扫过皇后和誉王,看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里冷笑。 当晚 英王府 风荷回了房间就没有出去过,下人也不敢来打扰。于是,谁也不知道她房里多了一个人出来。 “你还在生气?”梅长苏一身青衣,有些无奈的扶着额。 “我生什么气?”风荷瞥了他一眼。 “我只是不想看着霓凰被拉入陷阱罢了。”梅长苏神色颇为无奈。明知道他不会对霓凰有超出男女之间的情谊,风荷还是会对着他耍小脾气。不过,他也甘之若饴。 “哼,现在外头可是有人传言苏先生和霓凰郡主看对了眼,就等着皇上下圣旨呢。这次什么比武招亲都是摆设。”她有些傲娇。 梅长苏眼底一派温和,起身绕道她身边坐下,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为夫?嗯?”低低的嗓音凑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让风荷耳尖红了红。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虽然有些妥协,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 “是是是,夫人没有不信为夫,是为夫不信你。”梅长苏顺着她的话。 风荷嗔了他一眼,眼角柔媚,端的似水柔情。梅长苏喉头一动,“小荷,许久不见,我想你了。” 她面上一热,躲开梅长苏炽烈的眼神,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在灯火的沾染下,增了几丝细腻的光泽。 梅长苏低下头,落下细密的吻来。双手一动,两人便躺在了厚实的地板上。梅长苏半撑着身子,拂过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吻了吻。 第53页 “给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情。欲,眼底晕染着黑色漩涡。她知道梅长苏的挣扎,她是他的光明,是他的妻子,同伴,战友。闭上眼,准确的吻上那温度比常人略低的唇。她给予他抚慰。 梅长苏俯身,狠狠的吻上她。如同夏日午后的阳光,灼热的人口干舌燥。风荷尝到了梅长苏口中略微苦涩的茶味,这个人,又烦忧了很久吧。金陵,进了金陵,他怕是没有一天安稳。 这么想着,她便放任自己在他身下绽放。这个人呵,在他面前,她不需要任何防备。 次日 梅长苏被景睿和豫津邀请,再次来到迎凤楼前,本是坐进了宁国侯府的位子,却又被风荷派来的侍女请到了英王府的锦棚里。本就没想着拒绝,他也就顺水推舟,坐了过去。 风荷脸上没有旁的神色,只是端坐在座位上,与几人说了几句,比试便开始了。 比试开始前,果然有个绿衣太监携旨前来,宣布了新增的赛程。由于是圣旨,理由又充分,所以底下没有任何人有反对的表示,很快就宣旨完毕,未曾耽搁开赛的时间。 萧景睿和言豫津的比试都排得比较靠前,未几便出了场。到了决战日,再弱的组也不可能都是庸材,所以二人的对手还算不俗。 萧景睿先出来,对阵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剑客,两人年纪相仿,兵器相同,一交手就开始硬碰硬,以快制快,以刚制刚,打得痛快淋漓,毫无机巧,可这种打法,也必然很快就拼出了结果。 萧景睿技高一筹,那人也就干干脆脆地认输下台,气质行事,却也是个磊落之人。梅长苏远远地看见蒙挚派人将那年轻剑士召了过去,想必定是对了他的脾气,要收至麾下了。 风荷捻了一个糕点,递给照看灵犀的飞流。两个孩子玩的很好,飞流虽然智力受损,但照顾灵犀却是没有问题。 言豫津的对手一出来,明显看得出是个极富对战经验的老江湖,步履沉稳,目光坚定,一张遍布风霜的国字脸,太阳穴两边高高鼓起,双掌俱是厚茧,可见练功勤苦,与摇着扇子上台,面如冠玉身娇肉贵的国舅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有看点。 “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豫津出手呢,”梅长苏一面看着台上的拳来脚往,一面侧身对刚坐进棚内的萧景睿道,“本来我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你有天泉山庄的背景,这边的父亲又有战功在身,有一身好武功是自然的,但言家世代都出文官,又是清贵门第,与江湖无涉,怎么你们时常言谈之中,总说他武功与你不遑多让?结果今日才算看明白了,原来豫津竟是干门弟子,倒真是小看了他。” “豫津并未入山门拜师,只是因幼年大病,需要一套极上乘的心法护身。干门掌座和他已去世的爷爷言老太师颇有旧交,便收他做了记名弟子,一向不对外宣扬,所以我们也就没有特意跟苏兄说了。”萧景睿忙解释道。 风荷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不用和他解释,他又不会吃了你。” 萧景睿呵呵的摸摸头,小荷姐姐的表情好可怕d(д) 梅长苏无奈一笑,低声讨饶。昨日两人闹得狠了些,风荷早上差点起不来,这时候有些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两人不过一会儿,又笑语嫣嫣的凝目看着台上。看的萧景睿啧啧称奇。 干门武功一向以身法招数见称,对门下弟子的资质要求极高,练功是否勤苦什么的反而不太要紧,正是大大对了言豫津的脾性。只见他满台衣袂飘飘,扇底轻风,杀伤力是否惊人暂时看不出来,但那份儿帅气潇洒倒确是第一流的。 “看来不仅仅是我低估了他,连琅琊阁主对他的排位也有偏失之处。”梅长苏忖掌一笑,就在他双手掌心合拢的那一瞬间,台上一道灰影被击飞,言豫津锦衣香扇,步履盈盈地走到台中,微扬起下巴一笑,一双桃花眼似乎把台下各个角度都扫了一遍。 “我不觉得有什么偏失,”谢弼歪着头道,“瞧他那轻浮样儿,能排第十就不错了!” “这个猴儿。”风荷也是笑笑,她对豫津的武功到是了解一二,这番赢了,她也是不稀奇。 萧景睿早就看惯了好友的做派,根本就当没瞧见,只俯身在梅长苏耳边道:“再下面就是百里奇出场了。” 梅长苏微微颔首,捧起茶盅喝了几口,勐然发现,这茶水变成自己熟悉的口味,眼尾扫了眼风荷,心中甚是熨帖。 这时言豫津已志满意得地走了进来,大声地问他们是否看清了他台上的威风。 “你那也叫威风?”萧景睿忍不住玩笑道,“我看你的对手分明是被你的扇子晃花了眼,自己失足掉下来的。” “你那是嫉妒我,”言豫津撇嘴不理他,径直走到梅长苏身边,把谢弼挤了开去,“苏兄看着怎么样?我比景睿有资质吧?” “没错,”梅长苏笑道,“就是玩性大了些,明明五十八招可以解决的事情,你偏要拖到第六十三招,就为了让我看看你的‘落英缤纷’?” 言豫津愣了一下,眸中掠过一抹惊佩之色:“苏兄真是好眼力。可惜我的对手不是个艷若桃李的美貌佳人,否则中招后翩跹坠地的样子,才是真正的落英缤纷呢。” 风荷轻笑出声,:“若你的对手是个美貌佳人,只怕翩跹坠地的人就是你了!” 豫津撇嘴,“小荷姐姐~” “好了,别闹,百里奇出来了。”她眉眼弯弯,看向台上。 大家抬头一看,果然下一轮的对战者都已站在台上。其中一个蜂腰猿臂,青衣结束,腰系软甲,手执一柄方天槊,看兵器是军旅中适合马战的人,竟也能闯入这最终决胜,可见确非一般。 他对面的人壮硕非常,一身的肌肉纠结,虽在衣下也可看到那块块鼓起,空手巨掌,并无执刃,自然就是昨天一战惊人的百里奇。 “如此粗蛮之人,面目又丑陋,断非郡主良配,”第一次看到百里奇的谢弼自然要更激动些,立即道,“何况还是北燕外族,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把他击退了才是。” “那个人是谁?”梅长苏忽然注意到了对面锦棚一个年轻的小公子。抓耳挠腮的样子,看着逗趣非常。 “我查查看,”谢弼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是神武营的一名副将,名叫方天槊……咦,居然跟他的兵器一个名字……” “二弟,苏兄不是问的这个,”萧景睿推了他一把,这才转身对梅长苏道:“那是云南穆府新承爵的小王爷,大约也是昨天得报,担心姐姐,坐到外面来想看清楚一些。” “景睿,苏兄问的也不是这个,”言豫津嗤笑道,“他一身银龙团袍坐在穆字华盖下,是人都看得出他是穆小王爷。苏兄问的是穆小王爷身后站的那个人。” “你知道吗?”梅长苏侧过头来。 “不知道。” 第54页 “那人应该是个将军吧。”风荷皱了眉头,“有些眼熟。” “那一位是敝府的长孙将军。”一个声音突然在棚口响起,萧景睿立即闪身挡在了前面。 一个身着绯衣官服,颔下三绺美须的中年人现身出来,躬腰施礼:“冒昧来访,若是惊了各位,在下赔罪。” “原来是穆王府的洗马大人,”谢弼虽不认识来者,但看服饰也能猜着几分,起身回礼,“大人到此有何贵干啊?” “在下穆王府洗马魏静庵,求见苏先生。” “穆王府?”风荷拖着手里的瓷杯,淡淡的看了过来,眼神淡漠,但魏静庵不知怎的,就觉得周身一寒。 “是。下官拜见清涟郡主。”他立刻行礼。 风荷有些冷淡的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来都来了,还说什么拜见。”豫津立刻圆场,“来吧,坐。” “多谢。”魏静庵看了一眼风荷,见她没反对,便在椅上坐下。 开门见山地道:“对于这择婿大会,普天下最殷殷关切的人,莫过于我云南穆府,百里奇昨日一鸣惊人,虽然郡主安之若素,但小王爷却甚感不安,所以特命在下来见苏先生,请问是不是该有所行动啊?” 他此言一出,不要说别人,就连梅长苏自己也不禁微露讶异之色。 这棚中数人聚在这里,确是在商量百里京之事,但那不过是身为一个大梁人,因敬重霓凰郡主而生出的关切之情,可听魏静庵的说法,好象这事儿本来就应该梅长苏来管似的。 “魏洗马,”梅长苏想了想,看了一眼风荷,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好,有些谨慎的问到,“难道小王爷觉得苏某应该有所行动不成?” “还用不着行动么?”魏静庵挑了挑眉,“莫非先生觉得那百里奇根本不足以成为威胁?” “这个在下尚不敢妄言。不过在下觉得奇怪的是……小王爷为什么会想起来要问我?” 魏静庵也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道:“先生不是已经跟我家郡主约好了,这次大会只是为了遵从皇命,其实一个人都不会选吗?”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还要让人下巴落地,几个年轻人呆呆地,全都眼睛发直地瞧着梅长苏。自入京后,梅长苏也只跟霓凰郡主单独交往了那么一小会儿,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连这样的约定都谈好了,亏他居然沉得住气,看着大家为了择婿大会忙得团团转,竟一个字也不说。 “哦,竟是这样吗?”风荷低笑,脸上神色诲明,“苏先生和霓凰郡主……” 她尾音微挑,咬字模煳。却让梅长苏惊的一身冷汗。昨日刚刚过了风头,今天要是再让她误会什么,他可就惨了。 立刻坐直了身子反驳,“魏洗马,苏某虽然不知此言从何而起,但还是要烦你回禀小王爷,”梅长苏喝口热茶润了润嗓子,“郡主确实有事情吩咐我替她处理,但内容与你所说的大不相同。我想小王爷恐怕是有些误会吧。” “误会?”魏静庵怔了怔,“那郡主托您的是何事啊?” “郡主只是担心皇上劳累,委託我参与入围十人的文试,替她稍稍排定一下座次罢了,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 魏静庵看他的样子不象虚言,再说对方也没有对自己说谎的必要,一时有些无措。 风荷冷冷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句,便转身抱起自家女儿。 魏静庵神色犹疑的在两人之间徘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小王爷,被你坑死了! ☆、葡萄架子 “在下鲁莽了,苏先生勿怪。”魏静庵心思玲珑,只一瞬便礼数周全地拱了拱手,“不过即便如此,郡主肯把如此重要的文试勘选之事託付先生,也是已把先生视为朋友。想必百里奇之事,先生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苏某敢不尽心力。也请小王爷不要过于操心,想郡主何等人物,什么大风大浪都能定于无形,断不至于在终身大事上有所差池,苏某想这桩事也必然可以迎刃而解。”话以至此,梅长苏自然面色不改的接了口。 风荷眼珠一转,只陪着两个孩子看擂台上比试,没有过多的在意这边。 “如此承先生吉言了。”魏静庵行事慡落,话到此处,当无须再多客套,与棚中诸人行了礼,便退出离去了。 言豫津瞧着他远去的背影道,“这穆王府连个洗马的武功都这般厉害啊,虽然外面本就人来人往的让我们没有留心,但竟让他直接到棚口听我们说话……” 梅长苏笑道,“洗马本是文职,他却有这份儿轻功,实在难得。再看看随侍在小王爷身边那个长孙将军的气度,这云南穆府实在是人才济济,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藩镇。” “而且这么大一个择婿大会,云南却没有一个人报名。可见郡主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高山仰止,不敢妄想啊。”谢弼也插言道。 “哦~”风荷眼尾微眯,语气慵懒,“不敢妄想哦。” “额……这……咳咳咳。”谢弼瞬间结巴了。该死,他怎么忘了小荷姐姐在身边来着,之前景睿就说过小荷姐姐和苏先生“十分要好”,如今京中传闻苏先生和霓凰郡主,自己又在他们面前讲了这种话…… 总觉得好日子离他远了点…… “小……小荷姐姐……我……” “哼(ノ=Д=)ノ┻━┻”风荷轻哼了一声,再不开口。眼尾扫过谢弼坐卧不安的样子,心里偷笑。果然,欺负弟弟什么的,最开心了! 看了一会儿,飞流有些不耐烦了,风荷见状,招来下人带他出了宫门去玩儿。不一会儿,小灵犀也看的困顿起来。锦棚虽然精緻,但还不够暖和,她抱起孩子交代几句就往后宫去了。 梅长苏摸摸鼻子,无妄之灾呀。 当日梅长苏一直看到最后一场才回去,因为疲累,晚餐也没吃几口,让萧景睿和飞流都很担心。 风荷到是在宫里,听到消息也只是在桌子上的药里多扔了几钱黄连,加了点安神的药,反正喝不死人,苦点就好了,天天那么有力气忙活别的不如多睡一会儿,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了。 接下来的两天挑战赛,梅长苏本想从头看到尾,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新增的挑战赛程果然还是有效用的,决战胜出的十人中有三人都是被挑战者击败被迫出局,最终的十名胜者饮了御酒,接受金花赏赐,休息三日,便要入宫文试。 这几日风荷都住在芷萝宫,不因为别的,只为了给太皇太后多调理下身子,也是因为靖王回京,母子不能见面,她也宽慰一番静妃罢了。再者宫中的药品质量上乘,她用来制药,是最好不过得。 且静嫔娘娘对她如亲女儿一般,那一手好厨艺不过几天,便把灵犀怀瑾怀瑜三个孩子给收服了。 第55页 而宁国侯府这时则被一旨口谕给吓了一跳。皇帝要梅长苏次日进宫! 第二天一早,穆王府的车马就停在了宁国候府的门前。 几个贵公子虽说身份显赫,但皇宫毕竟不是菜市场,不能想陪着一起去就一起去的,所以尽管担心的担心,好奇的好奇,但终究还是只有梅长苏一人独自上车,还顺手把一件差事丢给了萧景睿——照顾飞流。 车行至宫城外,换了青罗小轿,梅长苏自觉心神有些激盪,急忙闭目凝思,恢復灵台清明。 入了正仪门,下轿步行,看路线,应是去武英殿。 刚到殿角下,恰好遇到另一队人从侧廊转出。 当中的少年,团龙王袍,丰神如玉,形容略有稚嫩却不失英气,很远就盯着梅长苏上上下下地看,满目好奇,见他回视过来,立即绽出一抹笑容,表情很是友善,宛然小舅子第一次见新姐夫,让梅长苏哭笑不得,可转眼看见霓凰郡主促狭的笑意,便知这位南境女帅一定是故意的。 “苏先生今天气色很好啊,”霓凰郡主步态悠然地走了过来,“来认识一下,这是舍弟。” “在下参见穆王爷。”穆青急忙伸手扶住。 平时大家都觉得他年幼,称唿时都叫“穆小王爷”,梅长苏去了一个小字,令他十分高兴,何况又是姐姐中意之人,怎敢当着她的面拿架子,早已是满面堆笑:“先生之名,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梅长苏苦笑一下,道:“残病之身,何当谬赞。” “哟,靖王也到了?”霓凰郡主突然道。 梅长苏回身一见,果然是靖王萧景琰大踏步走了过来,两人目光略一接触,靖王对他点点头,就错开了视线。 “看靖王的样子,莫不是和苏先生认识?”霓凰郡主有些疑惑的问道,之前并不知二人有何交集。 梅长苏微笑,靖王声音却有些低沉,“小荷……和苏先生交情甚笃,苏先生是怀瑾和怀瑜的先生,见过几面。” 霓凰些失神,竟是因为她吗? 靖王不是多言之人,只说了这一句,便默默立住了脚步。 “要在这里等人吗?”梅长苏问道。 “已经不用了,都到了。”霓凰郡主眨眨眼,微笑道,“这两位倒是行动一致啊。” 梅长苏不用回头,就知她说的是何人。 果然,只顷刻之间,便听到太子和誉王的笑声次第传来,仿佛是比着要扮大度雍容般,向殿脚诸人和气地打着招唿。 这两位身份尊贵,大家都上前见礼。 誉王前几日因献挑战赛之计,颇得皇帝欢心,所以此刻见了梅长苏,自然是眉花眼笑。太子虽然心中不快,却也知道原委怪不得苏哲,只怪自己在他身边没有耳目,当然也要表现一下自己并无芥蒂。 梅长苏一面与他们闲谈,一面还要照应着不冷落了霓凰郡主与穆青,竟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萧景琰在旁冷眼看着,眸中添了几分思索。 “咦?这么热闹?”身后传来女子清丽的声线,梅长苏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转过身来,果然是妆容精緻的风荷。她一路抱着灵犀,额上有些薄汗,脸颊嫣红,一如清凌凌的仙子,添上了几丝生气,让人见之难忘。 怀瑾和怀瑜站在她身后,看到几人立刻行礼,一派公子如玉的模样。 梅长苏刚想上前,却被萧景琰抢先一步,一把抱过灵犀,又递给她一条帕子“怎么抱着灵犀就过来了,脸上都是汗,擦一擦。” 风荷自然的接过,擦拭额上的汗珠,却没看到萧景琰有些幼稚的朝着梅长苏挑眉。 梅长苏一愣,才反应过来,萧景琰是在……示威?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忙低下头整理表情。 灵犀见到多日不见的爹爹,自然不会乖乖带呆在萧景琰的怀里。况且,景琰抱孩子的姿势,真的很不标准╯▂╰ 挣扎着喊着“爹爹”,梅长苏赶紧上前接住宝贝女儿。 霓凰和穆青却是有些目瞪口呆,“苏先生……这是……” “我女儿,灵犀。”风荷整理好自己,落落大方的上前,和梅长苏并排站在一起。“小孩子不懂事,总喊苏……苏先生为爹爹,便认了干爹。” 霓凰神色诲明,掩下有些苦涩不甘的情绪,点了点头。穆青却有些想炸,这这这,这书生有了小荷姐竟然还和他姐姐! 风荷却是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穆青一腔热血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呜呜呜,小荷姐眼神好恐怖⊙﹏⊙ 几人会齐,同时入殿。 室内早已置办好酒馔果菜,排定宴席。 因皇帝未到,依礼不能入席,大家便三三两两站着随意聊天。 太子和誉王为了较劲儿,谁也不愿放对方与梅长苏单独一起,可是明显风荷要和他叙旧,两人互相瞪了一眼,转身找那些大臣去了。 穆青一向仰慕靖王的战功,兼之觉得男人就要谈铁血的话题,便向萧景琰请教军旅之事。 霓凰郡主本想和梅长苏说几句话,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气氛,怎么也插,不进嘴。只好陪着穆青他们聊天。 大约一刻钟后,殿外金磬轻响,司礼官高唿道:“皇上驾到——” 殿内顿时一静,大家依礼站好,梅长苏却步退至角落处,等那道黄袍身影在殿上正位落坐后,方随着众人一起行山唿之礼。 大梁皇帝已过花甲之年,两鬓斑白,面有皱纹,但行动气势,仍是雄威尚在,没有半点龙钟老态。 降谕平身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最远处的梅长苏身上。 对于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而言,什么江左盟宗主,什么江湖第一大帮,统统都是距离高贵庙堂太远的事情,他之所以对梅长苏有兴趣,也不过是因为风荷对他的爱慕和他也以为霓凰钟情于他。 之前他因为风荷的事已经见过他一面,如今再见,愈发觉得这人配着风荷,也是够的。 梁帝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暗暗点头,叫了一声:“苏哲。” 作者有话要说:  题目取自上章节评论的宝贝儿。这两天本来是要加更的,可是姐姐生小宝儿了。本来说是初六去破腹产没想到初三小宝就忍不住了,于是只能在医院里忙活了,好不容易回家给大家更一更。相信我还是爱你们哒! ☆、比试 梁帝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暗暗点头,叫了一声:“苏哲。” “糙民在。” “郡主向朕举荐,说你才冠群伦,太子与誉王也对你大加赞赏。朕这里有三篇时论文章,你且看来,向朕指出较优的那篇。” “糙民遵旨。” 梅长苏从内侍手中接过文章,几乎一目十行般糙糙看了一遍,便道:“回禀陛下,《论中枢治》篇最优。” “哦,何以见得?” “此文帝王气质,糙民怎敢点评?” 第56页 梁帝仰天大笑,容色愉悦,贊道:“果然有眼力。郡主的文试,就委于你了。既为朝廷效力,虽无职份,也当有客卿之尊,不必再以糙民自称了。” 梅长苏微微沉吟了一下,方道:“臣遵旨。”这三个字语气冷淡,浑似没有把这圣眷恩宠放在心上,只是恪尽礼节罢了。 “来人,”梁帝挥手,看了眼风荷和霓凰顿了顿,还是道,“清涟郡主位下,与苏先生设座。” “谢陛下。” 梅长苏行礼入坐,怀瑾怀瑜立刻搬到了另一张桌子,他二人便坐在了一块儿。惹得殿中众人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风荷只是淡淡一瞥,偷觑的群臣立刻收回目光。 这时禁军统领蒙挚出现在殿门口,他是驾前近臣,无须通报,径直就上得殿来,禀道:“回陛下,大渝北燕两国使臣与十名入围胜者均已进宫,在殿外候旨。” 梅长苏虽然早就得到消息,说今日之宴,并非只是为了见见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提前品察郡马候选者,但直到此刻才算确定无误,胸中自然微喜。 正沉吟间,梁帝已下旨宣见。 待众人谢恩坐定,梁帝便命宫女为各桌斟满美酒,先赐饮了三杯,方道:“此次盛会群英云集,高手如林,各位能最终胜出,可见都是青年英豪。朕今日赐宴,实为嘉勉之意。唯真英雄是酒豪,诸位可再饮一杯。” 十名候选者忙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梁帝又转向客席上的两国正使道:“大渝北燕都不愧是英杰辈出之地,这些少年英雄们远道而来,竟也战绩不俗,只是朕都不怎么认得,贵使可否向朕介绍一下呢?” 两位使臣忙起身施礼道:“是!”可等他们直起身子刚要开口时,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两国都有人最终入选,可梁帝只说让“介绍一下”,并没指定谁先介绍谁后介绍。 本来先说后说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在这种隆重的宴会上,大家总是要互相别别苗头的,何况大渝和北燕也不是什么友好邦邻之国,平时撕破脸互抓互挠的次数可也不少,谁也不愿意平白示弱。 愣了片刻后,两个正使觉得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只好一齐将目光投向东道主,结果却只看到那老皇帝一脸不厚道的笑容,摆明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个顺序问题。 “我们大渝这次共有两名勇士入选……”大渝正使立即道。言下之意是我们有两个,你们只有一个,所以我们先说。 “可惜这十人之间互相没机会比了,我们的百里勇士还觉得意犹未尽呢。”北燕正使不甘示弱。意思是你们家两个也比不上我们家这一个厉害,凭什么你们先说。 “其实敝国还有不少勇士有能力参与争锋,只不过想到这是在向郡主求亲,总要才貌双全才好,因此事先还细选过的。”大渝正使满眼鄙夷之色,摆明讽刺百里奇相貌丑陋,郡主肯定看不上。 “古语有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郡主是何等超凡脱俗之人,怎么会青眼相加于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北燕正使同样牙尖齿利,立即顶了回去。 梁帝这才哈哈一笑,从中劝和道:“今日三国交好,仍是喜事,何必拘泥于细节呢。两位且请坐下,这介绍之事,让蒙挚代劳了吧。” 蒙挚立即闪身出席,一声“臣遵旨”后,返身就先到了大渝入选的其中一人身旁,礼貌地以手掌指引,道:“这位大渝勇士,姓游名广之,二十八岁,父亲官居二品中书,曾订婚胡氏,三个月前退婚。”接着又来到北燕席旁,道:“这位北燕勇士,姓百里名奇,三十岁,北燕四皇子家将,除这次以外,从未离开过四皇子半步,未婚。”之后他又回大渝这边,道:“这位大渝勇士,姓郑名成,二十七岁,大渝二皇子内弟,曾娶妻曾氏,半年前以恶语罪逐出仳离。” 梁帝默默听着,嗯了一声。 大渝使臣没想到大梁竟将这些候选者的底细打听的这样清楚,心中有些发虚,忙解释道:“陛下,这两位都是我国中英才,品貌端方,曾有的婚约绝对已结束干净,不敢委屈郡主。” 北燕使臣冷笑道:“结束的还真是时候呢!” “总比贵国将家奴都送来的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在向郡主求亲?”大渝正使怒道。 “郡主要嫁的是人,不是门第。本来嘛,以郡主的身份,哪里还用得着在乎什么门第?” “自古贵贱有别,岂能轻忽?” “我国百里勇士临行前已与四皇子结为兄弟,这贵贱二字,也不过是应时运而变的。” “你……”大渝使臣正待还要再辩,他身旁已有一人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郡主如何选婿已有章程,争之无益。” 那大渝正使也不笨,片言提醒,立即明白过来,更何况出言阻止的人又是他的副使,琅琊榜上成名的高手金雕柴明,焉有不听之理,当下哼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梁帝冷眼旁观他们争执,也不作声,直到双方都暂息烽烟后方缓缓道:“大家都是英才,不必强争。可惜的是朕朝政繁忙,未曾得每场比试都看,对这几位勇士都还陌生得很呢。” “儿臣有一建议,”誉王生性最是伶俐,加之信息灵敏,早知父皇的意思,趁机道,“不如趁着今日宴饮,让这十位勇士切磋一下,也不失为一桩佳谈。” 梁帝微微沉吟,抚须道:“不知各位的意思如何呢?” “儿臣以为誉王这个建议有些欠考虑了,”太子忙道,“父皇驾临在此,朝堂之上岂容刀光剑影,万一惊了……”话音至此,眼尾突然扫见梅长苏一面举杯在手赏玩,一面轻轻摇着头,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急速改口,“这也只是儿臣对父皇的一点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忆起父皇当年匡定内乱时那般英武,又有蒙统领侍立在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故而儿臣建议,大家切磋可以,但要点到为止,见血不吉。” 他临到半途改变话意,倒也显出一番急智,誉王因为没有看到梅长苏的暗示,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之间开了窍,心中有些失望,冷冷哼一声。 “两位皇儿的建议都甚合朕意,”梁帝笑道,“那大家就随便挑战,不必再定什么规则了。” 此言一出,摆明他确实是想看众人比试的,太子心中暗道好险,不由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梅长苏,可后者却正俯身和风荷低声私语,根本没看见。 虽说是自由挑战,但大家都是千辛万苦挣来的这个资格,又当着郡主的面,谁也不愿意贸然出场,怕风光没出成反而丢了丑,一时之间互相衡量着,局面有了短暂的冷场。 风荷眼神看向豫津,她知道豫津的心思,不是非要娶霓凰不可。见她看过来,豫津嘿嘿一笑。 “还是我先来吧。”随着一声长笑振衣而起的。 第57页 来到中庭向梁帝行礼后,他悠然回身,扬起下巴:“在下言豫津,挑战萧大公子。” 萧景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但也只得站起身来。 见到他两人对面站着相互抱拳,庭上诸人中有好几个都不禁笑了起来。 这两小子从小撕咬到大,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曾经在彼此的小脸上留下过牙印,但要说正正经经地对打,竟还真的从没看见过。 可当大家满怀期待之心凝望着两人开打后,没过几招全体观战者就已忍不住在心里“切~~”了一声。 这哪里是重要的对战?分明是场表演赛。 萧景睿倒还罢了,一惯的中规中矩,可言豫津却是铁了心要显摆,把他最有型最好看的身法全亮了出来,象只花蝴蝶似的满场翩飞,有时萧景睿的攻势不小心挡了他准备要展示的招术时,他还要瞪他一眼。 怀瑾怀瑜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风荷眼里也是遮不住的笑意。小灵犀被梅长苏搂在怀里,乐呵呵的拍着小手, “叔叔,厉害!” 这样一场开幕战后,现场的气氛自然一下子轻松到了极点。很快就有人陆续出场请战,一时间精彩场面不断,倒也确是一个个身手不凡,各有长处。 大约四五场之后,最大的黑马百里奇终于站起了身,向已胜了一场,但中途也已休息过一场的一位大梁人抱了抱拳。 在如此场合,不可能犹疑,对方当然立即站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京城本地的,你认识他吗?”言豫津凑近好友耳边问道。 “李逍遥是武当本代最杰出的弟子,卓爹爹常对他赞誉有加,内功极是扎实,倒也算是百里奇的一个对手。”萧景睿低声道。 风荷到是看向李逍遥,目光澄澈,面容俊秀,进退合宜,见他方才的举止,到是个良人,值得託付。 侧头和梅长苏打听,一时气氛活跃。两人窃窃私语时,场中已交上了手。 武当歷代高手不绝,其内功心法、招数身法,自然都有其超众之处,面对百里奇这样的高手,李逍遥攻守得当,一招一式拙朴中蕴含威力,转眼数十招过去,竟未呈败象。 然而就在众人为李逍遥使出的一招绝妙的“此消彼长”叫好之际,霓凰郡主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风荷眼里闪过狠戾,在蒙挚一声“不可!”里,身形如电与百里奇接了一掌。送了李逍遥离开招式范围。 蒙挚早已奔了下来,握住他绵软的右臂微一探查,眉头便皱了起来。庆幸一声,“幸亏。” 幸得风荷帮他接了一掌,百里奇未能震断他臂上所有筋脉,但却将主筋伤得严重,那年轻人却未出一言,眼里有些惨澹。这一遭,他的修为随不至于毁了,但要成为顶尖高手,却是难上加难了。 “这是寒医荀珍先生所制的断续膏,连敷三日,半月内不使力,便可痊癒如初,”梅长苏不知何时已静悄悄从侧边绕了过来,将一盒药膏塞进李逍遥的衣袋里,轻声道,“你要信得过荀先生,安心休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荀珍的断续膏是江湖上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奇药,一个都不怎么认识的青年竟送了整盒给自己,李逍遥震惊感激之下竟连伤痛也忘了,呆呆地瞧着梅长苏说不出话来。 “小荷救了你,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笑得温和,却是道出理由。李逍遥侧目向场中一袭蓝衣的风荷看去,女子回眸,清冷疏离的点了点头。低头半晌,“多谢。” 蒙挚向梅长苏略略点了个头,招人将李逍遥抬了下去。 百里奇盯着风荷看了几眼,“清涟郡主的武功不错啊。” 他没有关心李逍遥的伤势,眼神漠然。 风荷眼里寒意更甚,冷笑一声,甩袖回到自己的位置。 “戚使臣大人,”太子因为刚才提议点到为止,此时觉得大没面子,第一个发怒道,“大家善意切磋,贵国的武者怎么如此没有仁心,太过分了!” 其他候选者也都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 那北燕正使起身傲然道:“我们谨遵了太子的旨意,并未曾见血。何况比武较力,难免伤损,我国中一向崇敬强者,天下俱知。郡主乃军旅豪烈之人,当知战场之上,并无‘仁’字,我们百里勇士何错之有?” “这里是大梁的王都,可不是大燕的战场。”怀瑾年纪小,性子却霸道,“点到为止,不能见血,您要是听不明白,就多回去读点书!” “这位小公子,祸从口出啊。”正使面含威胁。 “怎么,我家怀瑾说错什么了吗?”风荷举杯含笑,一举一动都是风姿,“人丑就要多读书,要不然,看着可不下饭。” “你!” 梁帝面带不豫道:“好了小荷,你可是我大梁女子的典范,注意仪态。”復又转头对着正使,“英王世子说的没错,朝堂并非战场,贵国勇士鲁莽了,下次不可。”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人家是在比试,梁帝也不好发怒惩处,落人口实,只能斥责一句,在对方恭声应诺后,暂且略过不提。 然而接下来,在北燕使臣冷冷的笑容中,大家发现百里奇的目的根本不是抓住机会展示武技而已,他一连挑战了包括两名大渝人在内的七名对手,虽然没有再下断骨之类的狠手,却也让他们多多少少带了些暗伤。 最后只留下言豫津和萧景睿不予理会,不知是瞧不起他们呢,还是太瞧得起他们了。 眼看着百里奇再次获胜归坐后,并无再起身的意思,萧景睿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冷冷地向他一抱拳,道:“在下萧景睿,向百里勇士请教。” 百里奇今天是第一次被人挑战,眸中精芒一闪,可回头看了看本国的使臣,见他向自己摇了摇头,表情立时转为木然,摇头拒绝道:“我累了。” 萧景睿知道自己的名字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大梁的皇子,怀疑对方是因此而拒绝,忙补了一句道:“在下宁国侯谢玉之子,特来请教。百里勇士如果疲累,可以稍歇片刻,再行指点。” 百里奇又回头看了看,北燕使臣仍然摇头,于是他又道:“今天不打了。” 其实众所周知,萧景睿生性不爱争强斗胜,象比武这种事他一向认为无论输赢都不必结怨。 可是今天百里奇所作所为实在过分,有时明明对方已经败退,他还非要硬追上彻底击倒不可,不由激起了这个温和青年的怒意,因此血气上涌,竟主动出场进行挑战,憋足了一口气,想要拼着受重伤,也非得挫一挫百里奇的戾气,没想到一开始就被软绵绵的挡了回来,偏偏那人又真的是连打了好几场,非要说他“装累避战”之类的话,以萧景睿温厚的性格又实在说不出口,竟只能气怔了半晌,方道:“那请百里勇士与我约一个时间,你我择日再战。” 百里奇喝了口茶,第三次摇了摇头,冷冷道:“改天还有什么再战的理由吗?这儿这么多人,你要实在想打,另挑一个好了。” 第58页 梁帝见他坚持拒绝,不由心头一动,侧头看了蒙挚一眼。 禁军统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俯身在他耳边道:“陛下切莫误会,北燕人并非示弱,只是知道景睿和豫津一定身份贵重,刚才又显然与郡主相熟,不想过于得罪大梁权贵罢了。其实景睿并不是百里奇的对手。” 梁帝闻言虽神色如常,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百里奇今天如此逞能,身为大梁君主,他当然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本国人挣回些颜面,可惜看这样子只怕难以如愿了。 正心中郁闷之时,突然看见下方风荷和梅长苏说着什么,惹得怀瑾眼神发亮。 不由出声道,“小荷,你和苏卿在说什么呢?” 风荷看了一眼怀瑾,有些不贊同,“小荷没说什么,逗灵犀呢。” 梁帝在眉上微微挂些嗔色,沉声道:“不可欺君哦,到底在说什么?” 怀瑾立刻站了起来:“陛下,先生和姑姑说怀瑾可以打败百里奇。” “哦?苏卿有何高论,不论说来大家听听。” 风荷瞪了一眼梅长苏,见他一副无奈的表情,便只好站起身来,道:“苏先生说百里勇士练得是硬功,刚过易折,只要寻到错处,只凭着怀瑾一个孩子,也能打败他。” 听到这种评论,百里奇面上肌肉一跳,微带了些怒色。 不过北燕使臣却把这番话当成是大梁人想找回点场面而已,当下傲然道:“这种话放在谁身上都可以,先生若是高人,不妨寻一寻他的破绽,再让……英王世子来打败他好了。” 梅长苏忙笑道:“是我妄言了。两位放心,百里勇士能练到这样也不容易,我是不会随便毁人前程的。” 他明明是在道歉,可那话听着比叫板还要扎心,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其实我说的出做得到,只是不想毁你罢了”,北燕使臣正志得意满呢,听着怎么可能舒服,立即道:“这位先生若是有这般本事,不妨当着陛下的面试一试,我们百里勇士虽然疲累,可也不敢扫先生说大话的兴致啊。” “哪里,”梅长苏仍是一脸温和的微笑,“清涟郡主不捨得怀瑾受苦,好了,就算是我胡说吧,两位别在意……” 北燕使臣一听,这话怎么越听越说的跟真的一样,要就这样不理他了,倒象怕他似的,百里奇一拳一脚挣来的面子,如果被人在口舌上赚了回去,日后四皇子知道了只怕会说自己这个正使无能,怎么可以放着不驳回去,当下冷笑道:“先生要调教人,我们等着就是了。请陛下指个日子,保证随叫随到。” “这……”梅长苏神色微动,怀瑾却立刻向梁帝行礼,“陛下,怀瑾请陛下恩准。” 梁帝有些拿不准,眼睛觑着风荷,见她无奈的嘆气对着自己点头,立刻就拍板。 “好。” 风荷垂首,微侧头。对面萧景琰面色沉郁,她心底一嘆。 梅长苏要拜萧景琰为主君,因为自己的原因,他有些意动,却更多的是谨慎。两人以霓凰的亲事打赌,若是和萧景琰的意,梅长苏自然可以拜入他门下。只今天推了怀瑾出来,景琰哥哥心中怕是有不舒服了吧。 今晚,要夜探一下靖王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6000字,为了弥补这两天没有更新。小宝贝儿太可爱,但是也很闹腾啊……累死⊙﹏⊙ ☆、夜探 “回来了?” 黑暗的室内一个人影端坐在席前,风荷解下斗篷的的手愣了一瞬,又自然的扯开带子。 “嗯。” “殿下说了什么?”那人声线平静。 “你不都猜到了吗?”她轻笑一声,景琰哥哥虽然看中几个孩子,但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把他们至于险地。 “呵。”那人低嘆一声,“我知道你总会说服他的。” 风荷低头,有些不忍道,“为了那件事,我愿为刀,但若他不愿执刀,谁也成不了事。” 那人手抚着袖子的手勐的一紧,“你……” “这件事,我没和你提过,是我的错。现在你的身份也够了,若是想离去,我自然会帮你想好去路。”她目光诚挚。赤焰旧案有他们几个已经够了,无需要那么多无辜之人背负这命运。 “你当我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 ?”那人隐隐有些发怒。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但若要保持……几百年的清誉,你还是早早退了吧。谁也不知道,这把刀,到最后会不会生锈。” “殿下,会是个好皇帝。”那人低沉道,“当年那件案子我虽有心,但被家父困于家中,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有了转机,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近年来皇城的一些消息。”他在小几上放了一册卷子,“先走一步。” 墨蓝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薄唇微抿,下巴坚毅。 “齐光哥哥,多谢……”风荷轻声。 “就当是我的谢礼,眉儿的婚事,多谢你了。”身影擦身而过。 风荷坐在他方才坐的位子上,揉揉额角。轻眉啊…… 一年前虢国公的夫人去世,扶了妾室上位,那个妾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被越妃算计着想让自己嫁给他儿子,后来被太皇太后给当面拒绝了,便迁怒到了叶轻眉和叶齐光的身上。 只是叶齐光被自己塞到了靖王身边当差,但是轻眉却只能留在家里。她年纪也到了,三年守孝自是不可能,当初看好的人家也因为他们兄妹二人的身份尴尬而退缩。百日之内哪里能找到好人家。 她千幸万苦传信出来,那妾室要将她嫁给誉王做侧妃。风荷一怒之下,安排金陵暗线将那妾室的一些阴司透露出去,在几番通信下,让她嫁给了一个新进的寒门子弟,后随着夫君到江南上任去了。 那人在江南有些薄产,父母也是有名的好相处。即使地位不高,但生活却是无忧。且他心思纯良,心有城府,也有上进心,只要好好过日子,回京自是有指望。到时候帮衬一把二品不敢说,三四品的京官,还是可以的。 她想着自己的两个最好的闺中密友,叶轻眉,柳幼仪…… 前者有了自己的家,后者,则是为了那一个人等了十二年。 她掩住墨玉般的眼眸,到底,她也不是圣人,谁的幸福,悄然划过。 三日后 风荷一袭藕色宫装,只簪了几只祖母绿的珠花,清清慡慡,领着怀瑾怀瑜和月沉月白进了宫。 半路上碰见了宁国侯府的马车,梅长苏进了她的马车,将怀瑜换了过去。指点了怀瑾几句,便和她谈了起来。 “昨晚莅阳姨母暗中到我房里告诉了我一个阴谋。”他神色疏冷。 风荷拿眼瞧他,没有搭话。 “今日后宫那两位可能会对霓凰出手。” “嗯?”她皱眉,“今日?” 第59页 “是。”他皱着眉头,“姨母不知从哪里听来,宫中出现了青丝绕。” 风荷心中一跳,“这东西怎么?”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当初皇奶奶用了青丝绕,可是被太奶奶关了好了几年!因为那件事,小姨嫁给了谢玉,和皇奶奶的关系愈发不好,皇奶奶才也是因此才那么早就去了。” 她有些烦躁,“这害人的东西!” 梅长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知道你讨厌这东西,所以我才提前告知你,就看谁今天请霓凰赴宴了。” “霓凰不喜带着侍女,他们就是看中这点了吧。”她自小有母亲教导,不管去哪里,四个丫头至少有两个是要带在身边的,还有一群暗卫,怎么也是不离身的。 “所以今日你怕是要把两个丫头借她一会儿了。” “哼,让我抓到,我非扒下她一层皮!”她声音冷冽。 “乖,你今日不用去大殿,去看看太奶奶,到时候,呵。”梅长苏冷笑一声。 “是是是,我的苏先生。”她似笑非笑的嗔了他一眼。转头蹂躏萧怀瑾。 “小瑾今天好好发挥,给姑姑涨涨脸啊。”萧怀瑾苦着一张脸,姑姑你说话的时候能不揉我脸吗,很丑诶,一点都不英俊潇洒! 到了打殿之前,风荷果断和几人分开,转身时看到不远处的霓凰和穆青,顿了顿脚步,还是转了方向过去。 穆青见着她,有些反射性的往后躲,风荷一挑眉,立刻乖乖站好。讨好的笑道,“荷姐姐。” 风荷勾勾唇,点头,转头对着霓凰,以目示意她向旁边走了几步。 “怎么?有悄悄话跟我说?”她有些惊讶道。 “有人托我警告你,”风荷环顾四周,低声道,“宫里有人想用些手腕逼你就范,你小心些后宫的人,如果单独请你饮宴,能不去就不去吧。” “逼我就范?”短暂的惊讶之后,霓凰傲然一笑,“他们想怎么逼?” 风荷眉尾一挑,她不好说太后的坏话,只能从旁提醒:“后宫的手段你不要小瞧了,别说是走在路上,就是入口的东西,也能让你万劫不復。这宫里,除了芷萝宫和永寿宫,没几个地方是清净的。就算那两个地方,也不会有人说干净。” 霓凰蹙眉,“你要我注意谁?” “谁有坏心思就注意谁。”她没有具体指出来,梅长苏是男子,就算再怎么惊才绝艷,对于宫中的一些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但她却不一样,那些大事,她没有一件是不清楚的。 在利益面前,即使是朋友,也不一定会在背后捅你一刀,更何况,皇位这东西,谁不爱呢。 霓凰面色有些难看,“我知道了。” “我把月沉先借给你,等会儿再给你指个宫女过来,你只要不离开月沉,我就能保证你今日无恙。”她看着霓凰要拒绝的样子,“别拒绝我,我只是看不过他们的手段而已。” 低头思索半晌,霓凰还是点头。 “到时候谁请了你,你那个宫女告诉我,理由……就说我下午和你约好去给怀瑾怀瑜两个小傢伙教导武艺。”风荷快速的讲完几句。她看见有些大臣的眼神已经瞟过来好几次了。 霓凰再次点头。 “那就多谢了,下午我便带着两个孩子去穆王府。”她故意抬高音量,微笑道。 霓凰也迅速反应古来,“好,下午我和青儿在府中侯着。” 她点头趁着皇帝还没来,从侧门离开,喊来了月沉,指点几句,便往永寿宫去了。 在永寿宫只呆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有宫女求见了。 “奴婢连翘拜见太皇太后,郡主。” “何事?”风荷手里剥着核桃,眼神温柔。 “前面英武殿,小世子大败北燕百里奇,皇上当中夸耀。郡主大喜。”小丫头讲话伶俐非常。 “嗯,皇奶奶,您听到了没?小瑾打赢了。”风荷笑眯眯的问太皇太后。 “哦哦,赢了,赢了。”老太太笑的开怀,“好,乖孩子。” “是呢。小瑾可乖了。” “哈哈,乖孩子。”太皇太后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风荷看到那宫女还跪着,问到,“怎么,还有什么事?” “启禀郡主,霓凰郡主被皇后娘娘请去了。让奴婢来说一声。” “皇后娘娘?”风荷嘟嘟嘴,“她干嘛和我抢人。” 说完转头,“太奶奶,皇后娘娘和小荷抢人了,太奶奶帮小荷去把人抢回来好不好。” “好,抢人,抢回来。”太皇太后乐呵呵的拍拍她的手。 风荷立刻让众人摆了轿子,去皇后宫里。没想到半路有宫女传话,霓凰又被越妃喊去了,自然只能改道去了越妃的宫中。 到了宫外,风荷皱眉,“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太皇太后也奇怪,“怎么没有人呀?” 边上的宫女要去传话,风荷瞪他一眼,“给我好好跪着,我倒要看看,越妃多大的胆子,连太皇太后驾到都不出来迎接。” 没想道几人一进门,就听到月沉尖叫了一声。 “不好!”风荷摆手,“你们保护太皇太后,我去看看。” 说完便蹿了出去,果然霓凰疲软的撑着月沉,往外跑着,一个面生的男子看到她,立刻慌了手脚。 “什么人!越妃娘娘,你宫里竟然有外男!”风荷喊的很大声,冲上前去,和霓凰对了一眼,霓凰立刻闭上了眼睛。 “霓凰郡主,霓凰郡主你怎么了!”月沉尖声喊着。 风荷出手十分不客气,一脚踹的那人飞了出去。几步上前,狠狠的踩着那人的小腿,她暗中使了劲儿,他那只脚怕是废了。鬼号一声,便晕了过去。越贵妃吓的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风荷看了眼月沉,小姑娘虽然被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是口齿清晰的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太皇太后这会儿刚被众人保护着进来。 一听,就沉下了脸来。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妖妖娆娆的越氏,看来皇帝宠的她现在她愈发猖狂了。 越贵妃听着小丫头告状,立刻扑倒在太皇太后脚下,“太皇太后,嫔妾冤枉啊。”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冤枉的!来人,越氏失德,现降为嫔。禁足半年。” 说完她一拂袖,转身离开。风荷也让宫女架着霓凰回了永寿宫。让几人取了桌上的吃食,唇角一勾,这般卑劣的手段,可不好哟。 ☆、越妃被削 霓凰被人带到了永寿宫的引萧阁,风荷让侍女为她解了酒的药性,独自坐在院外的长凳上。 想起梅长苏的提醒,忽而一笑。那人只知道今日会有人宴请霓凰,却不想,若是两人都有些小心思呢?后宫的水,不是一般深,他以前光风霁月,从来不屑与后宫争宠。就算现在深在泥沼,也难以揣摩那些人真正的黑暗。 第60页 摊开白皙的手掌,她细看,却不知怎的泪盈于眶。这些年,这双手上沾了血腥,有的,是她吩咐手下人做的,有的,却是她自己亲自动手。 想起关在英王府暗牢的那些赤焰军的背叛者,或者说是滑族内应,她闭上眼。即使他们罪该应得,但日日受那血蛊的折磨,也是她的孽障。 不多时,霓凰出了门。风荷收拾好神色,点点头,领着她往外走。 “等等。”霓凰唤道。风荷侧目,有些疑惑的挑眉。 “我要面圣。” 风荷有些惊诧,“这……” “这确实不是什么露脸的事,”霓凰冷笑如冰,“也许贵妃还指望我为了掩此屈辱,忍气吞声呢。可惜她还是错看了我霓凰,且莫说她今日未曾得手,就算被她得了手,想让我因此屈服于她也是白日做梦,决无可能。” “我其实已经将物件呈上去了,”风荷有些不同意,“出了这事,越妃定然会受惩罚。” “那些不够!”霓凰目光森然,“她一定要付出代价!” 风荷皱眉,有些犹豫,但还是无奈嘆息,“你可能不知道。十几年前,宫里也出过这种事。” 霓凰挑眉。 “因为这件事,皇奶奶断了情亲,一病不起,就那么去了。”她神色黯淡,“当时太奶奶就说过,从此以后,若再有此种事情发生,不论对错,都会重罚。” “我……” “越妃这次,不仅踩到你的底线,也触了我的逆鳞。”她侧过脸,“这种事情,对女子闺誉十分影响,你…” “我不怕。”她眼神坚定,“今日,我必定要讨个公道!” 风荷怔了半晌,还是随她去了。出了引箫阁,两人一路默默前行,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对于两旁行礼的宫人,也都象没看见似的。 一直到了养居殿前,才停住脚步让殿外黄门官通报。 听到他二人一起求见,梁帝有些吃惊,忙命传起来,一眼瞧见霓凰的脸色,心中更是起疑,等他们行罢国礼,立即问道:“霓凰,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霓凰郡主挽裙下拜,仰着头道:“请陛下为霓凰作主。” “哎呀,起来,快起来,有事慢慢说……” 霓凰郡主跪着没动,直视着梁帝的眼睛道:“越贵妃娘娘今日以叙谈家乡风情为名,传召霓凰入昭仁宫,却暗中在酒水中做了手脚,迷惑霓凰心神,太子乘机携外臣司马雷入内院,欲行不轨,从而想要逼迫霓凰下嫁。此事还想陛下详查,还霓凰一个公道。” 她言辞简洁直白,并无一丝矫饰之言,反而听着字字惊心,梁帝早已气得浑身乱颤,一迭声地叫道:“唤贵妃与太子!速来养居殿!” 这道旨意传得出奇得快,没有多久不仅该来的都来了,连不该来的也全都来了。 除了奉召的越贵妃与太子外,皇后和誉王竟然也随同一起出现。 “越妃!太子!你们可知罪?!”不等众人行礼完毕,梁帝便是迎头一声怒喝。 越贵妃面露惊诧之色,惶然伏首道:“臣妾不知何事触怒圣颜,请陛下明言。” “你还装不知道?”梁帝一拍御案,“你今天对霓凰做了什么?说!” “霓凰郡主?”越贵妃更显惊讶,“臣妾今日请郡主饮宴,后来郡主不胜酒力,昏昏沉醉,臣妾与太子正在照顾,清涟郡主突然就闯了进来,还打伤了一个太监,之后太皇太后还以臣妾失德的罪名将臣妾禁足降级。臣妾也觉得委屈万分。莫非是因为招待不周,郡主觉得受了怠慢?”她越说神色越委屈,到了最后美目挂上了泪珠,欲坠不坠的样子,堪堪惹人怜爱。 霓凰郡主见她推的干净,不禁冷笑了几声,道:“你的酒真是厉害,只饮一杯便如中迷药,神志不清。天下有这样的酒么?何况我刚刚饮下那杯酒,太子就带着司马雷进来纠缠,这也是巧合?” “那酒是圣上御赐的七里香,酒力虽勐,但也只有郡主才说它喝了后如中迷药。陛下可以到臣妾宫中搜查,绝对没有其他的酒。而且郡主当时怕是已经醉了,进来的明明只有太子,哪里有什么司马雷?此事也可查问所有昭仁宫中伺候的人,看有没有第二个人看见了司马雷进来。” 霓凰郡主秀眉一挑,怒道:“昭仁宫都是你的人,你矢口否认,谁敢举发你?” 越贵妃并不直接驳她,仍是面向梁帝娓娓辩解:“昭仁宫的人虽然是侍候臣妾的,但连臣妾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属婢子,陛下圣德之下,谁敢欺君?” 她利齿如刀,句句难驳,言皇后早已按捺不住怒气,斥道:“你还真是狡言善辩,敢做不敢当么?可惜你怎么抵赖也赖不过事实,难不成是郡主无缘无故诬陷你?” 越贵妃神色淡然地道:“臣妾也不明白郡主为何会无缘无故编出这个故事来,就如同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无凭无据的,为什么立即就相信了郡主,而不肯相信臣妾一样……” 言皇后心头一沉,顿时明白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自己应该自始至终旁观,而不该插言的。 本来是霓凰郡主状告贵妃,梁帝不可能会认为郡主是在自寻其辱,以女儿清白之事构陷贵妃。但自己一插手袒护霓凰,似乎突然就变成了两宫相争,不由得多疑的皇帝不再三思忖了。 越贵妃见皇帝开始皱眉深思,又徐徐道,“而且臣妾还想请皇后娘娘做个证见,郡主醉了以后,清涟郡主曾经奉着太皇太后突然闯进了昭仁宫的内院,请问当时郡主看见有人在对郡主不轨吗?就算太皇太后年迈不方便这时去打扰她,但当时郡主也在啊,请皇上查问郡主,她进来时可曾看见过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么?” 霓凰没想到这位贵妃娘娘如此嘴利,怒气更盛,冲口便道:“那是因为她们来的及时,你的毒计未遂……” 风荷本是站在一边看着,没有插话,却不想越妃把话题牵到她身上。顿时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听到霓凰的反驳,这才笑着扯了扯霓凰的袖子。 “越妃伶牙俐齿口绽莲花,小荷甚是钦佩。”她转头看向梁帝,“只是小荷当时让太奶奶手下的几个宫女取了当时桌上的酒水点心,已经送到了太医院去了。看这时辰,应该也是有了结果。” 越妃顿时脸色煞白,却又强撑着神色,“郡主这般怀疑与我,坚持认为我心怀不轨,我不愿争辩;郡主更亲近皇后娘娘和誉王,而非我和太子,那是我们德修有失的缘故,我们也不敢心存怨怼。但请问郡主,你口口声声落入了我的陷阱,但霓凰郡主玉体可曾有伤?我若真是苦心经营一条毒计,怎么会有皇后娘娘如此恰到好处地冲进来相救?” 梁帝眉头一跳,眼角扫了皇后和誉王一眼,似是已被这句话打动。 第61页 霓凰郡主气得双手发凉,只怕战场上千万的敌兵,也比不上面前这位宫中贵妃令她心寒,正想怒骂回去的时候,风荷却是轻笑出声, “我说娘娘伶牙俐齿说的可一点都没有错。”她眉眼舒展,“娘娘说我亲近誉王和皇后娘娘,这话却不是全对。其一,皇后娘娘乃正宫娘娘,风荷入宫除却拜见太奶奶,最该拜见的便是皇后娘娘了。其次,小景宁与我年岁相当,我们时常一处玩耍,这宫里,公主也只有一位。小荷难道有不去正宫宫请安却到昭阳宫请安的道理?再者,宫中只有一位公主,小荷多亲近自然是常事。” 说罢,她故意停了一下,看着越贵妃难堪的脸色,她话里话外都在戳着越贵妃的痛处,有个太子当儿子又怎样,你又不是皇后?我爱看谁就看谁,关你屁事? “再者,几位皇兄里,我最喜欢的,自然是从小待我如一的景琰哥哥,真不知越妃娘娘哪里听来的我与誉王兄亲近一事。”说着她摇摇头,似是不解。却毫不在意的在梁帝面前给萧景琰刷了一个印象。“不过我和越妃娘娘和太子合不来也是真的。”她忽然转了画风,“毕竟,我最讨厌的便是对着我的人生指手画脚的人,越妃娘娘前段时间给我指的夫家,真的是废了心了。” 风荷这么一句话,就让梁帝想起来之前虢国公府的事情,脸色一沉。结党营私,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越贵妃一咬牙,仰头道:“既然皇后娘娘、郡主都口口声声指责臣妾有罪,臣妾不敢再辩,也不敢要求什么证据。臣妾只求陛下圣聪明断,若是陛下也认为臣妾有罪,我母子自当认罚,绝不敢抱怨。” 她这般以退为进,梁帝倒犯了迟疑,不信吧,众口一词地控诉,相信吧,又觉得太众口一词了,难免心中打鼓,正踌躇间,” 殿外太监禀道:“陛下,蒙挚统领求见。” 梁帝正在处理如此严重的事件,不想被打扰,挥挥手道:“稍候再见。” 太监躬身退下,片刻后又出现,道:“陛下,蒙统领有一句话命奴才代禀,说是在昭仁宫外拿下一名擅入的外臣司马雷,请陛下发落。” 此言一出,满殿俱惊。但一惊之后,却又表情各异。 越贵妃面容紧绷,太子颜色如土,风荷与霓凰面面相觑,皇后和誉王暗露喜色,而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则是满脸阴云,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梁帝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示意前来回禀的太监退下。 “越妃……你还有何话可说?”有别于前面的声色俱厉,这一句话问得异常和缓与疲惫,但听在人耳中,却是格外的令人胆寒。 越贵妃艷丽的妆容已遮掩不住她底色的惨白,回头木然地看了一眼爱子之后,她勐地冲到御座之前跪下,一把抱住了梁帝的腿,颤声叫道;“冤枉……”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喊冤?” “臣妾知道自己不冤枉,”越贵妃仰起头,双眸中噙满泪水,表情极是哀婉动人,“可是太子冤枉啊!” “你说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的计划,臣妾的安排。太子什么都不知道……是臣妾谎言想要看看,叫他把司马雷带进宫来,他只是遵从母命而已。皇上你知道的,宣儿他一向孝顺,不仅是对臣妾,对皇上也是这样啊!” “如果太子完全无辜,为何从叫你们进殿起,他就没有敢声辩一句?” “皇上,您想让宣儿如何声辩?难道要让他当这么多人的面,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自己的母亲吗?宣儿生性纯孝,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臣妾就是因为他不懂得自保,总是一不小心就被心怀叵测的人欺负了去,才会为他操这么多的心,才会想让他身边的支持多一点,这样方不至于被人暗算了去……” “胡说!”梁帝勃然大怒,一掌将越贵妃掀翻在地,“太子是储君之尊,怎么会有人暗算?你身为他的母妃,本应教导他善修德政、孜孜尽责,上为皇父分忧,下为臣民表率,这样才是真正为了他好!可是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这种阴损卑劣的事你也能干得出来?若是今日霓凰有失,只怕你百死莫赎!连太子的声名地位都会被你连累,真是愚蠢之极,愚蠢之极!” 这一番骂,可以说是霹雳君威,震如雷霆,足以让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可饶是他骂得这般厉害,霓凰的脸上却掠过了一抹冷笑,风荷低垂下眉眼,面无表情,皇后和誉王也微露失望之色。因为不管他骂得再重,也只是在骂越贵妃而已,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经摆明要为太子摘脱责任了。 在这种局面下,皇帝心中是不是真的相信太子无辜并不重要,重要的太子面临的是“以君陷臣,助母□□郡主,试图射杀兄弟灭口”这样不仁不义、不孝不友的大罪,真要按这个罪名来处理,恐怕要动摇他的储位。 而对于梁帝来说,他还不想就因为这样一件事情便废掉太子,从而目前较为平稳的朝局带来大的震盪。所以在越贵妃自揽罪责后,他正好可以顺着这个台阶先下来再说。 咤骂了一番后,梁帝缓了口气,并没有先急着对越贵妃进行处置,反而命人去传蒙挚进来。片刻后,蒙挚入殿行礼,梁帝略问了他几句如何擒拿司马雷之类的话,蒙挚回答是手下例行巡检时碰上了,抓到之后方知是太尉公子,不敢擅自处理,才来面君请旨的。 梁帝没有听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觉得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由嘆一口气,问道:“司马雷现在何处?” “暂押在侍卫们轮休的大院内,派人看守着。” 梁帝嗯了一声,想到这案子事关郡主女儿清誉,不可能交于有司审理,便命身边一个小黄门去传谕将人犯提来,准备亲自查问一下口供。 谁知那小黄门去了半日,慌慌张张跑回来道:“司马雷被人打得面目青肿,甚是悽惨,现在晕迷在地,实是不能见驾。” 梁帝眉头一皱,目光严厉地看了蒙挚一眼。禁军大统领怔了一怔道:“不可能吧,臣的手下未得许可,是不会随便殴打人犯的……” “不是,”那小黄门忙道,“不是侍卫们打的,司马雷本来身上就有伤,”他眼神往风荷那里一瞥。 风荷冷声,“是本郡主打的。当时在昭仁宫看见外男,郡主昏迷在地,我以为是登徒子图谋不轨,自然出手重了些。” 皇帝不语,小黄门立刻低头。“后来,后来……” “是什么快说!” “是穆小王爷,不知听了什么信儿冲进来,侍卫们也不敢拦,他亲自出手拳打脚踢的,还把司马雷的一条胳膊都打断了……” 梁帝哦了一声,眼尾扫了扫霓凰,想看看她的反应。其实在未经定案以前,穆青沖入禁苑对疑犯动用私刑肯定是有罪的。 第62页 可当皇帝陛下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那位南境女帅却仍是照原样面无表情地坐着,毫无所动,连站起来敷衍地说一句“小弟鲁莽,请陛下恕罪”之类的话都没有,倒让梁帝有些讪讪地,斥骂了那小黄门一句:“打断了就打断了,什么要紧的事也来回朕,快下去!”骂完了眼尾又扫扫,霓凰郡主依然冷着脸,半点也没有顺势谢恩的意思,那股子傲骨烈气只怕连男儿中都没几个,竟令梁帝不仅没有感到不悦,反而生出了激赏之情,心中暗暗赞嘆。 尽管现在司马雷不能受审,但其实他挺好处置的,审不审都没什么要紧,梁帝匆匆下旨以“外臣擅入禁苑”的罪名处以流刑,其父司马太尉也被诛连降级罚俸,无人表示丝毫的异议。 可是对于越贵妃,梁帝就有些犯难了。 这个女人青春入宫,多年来恩宠不浅,品级仅次于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处置重了,于心不忍,处置轻了,郡主又心寒。 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公允”二字也不得不考虑。 正犹豫间,太子已扑倒在地,哭道:“儿臣愿代母妃向郡主赔罪,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侍奉的份上,从轻发落……” “孽障!”梁帝提起一脚将太子踢倒在地,“你母亲做出这样煳涂的事,你怎么不劝阻?你的孝道到哪里去了?” 太子嘶声哭着,又爬起来抱住了梁帝的腿,泪流满面。 低头望着膝上伏着的这个人,梁帝突然觉得神思一阵恍惚,胸口如同被什么碾轧了一下似的,疼痛如绞。 一个被刻意遗忘了多年的身影掠过脑海,那挺拔的姿态,那清俊的面庞,那抹冷傲倔强的表情,和那双如同燃烧着雄雄火焰般的激烈的眼睛。 如果那个人也肯象景宣现在这样伏在自己的膝前哭诉流泪,自己会不会软下心肠,重新将他搂进怀中呢? 只可惜光阴如水,逝不再返。 也许就是因为华发催生,暮暮垂老,才会惊觉当年的凌厉处置,毁灭的不仅仅是他人,同样也成了刻在自己心头一道隐秘的伤口,无人能够察觉。 梁帝颤颤的手,终于抚在了太子的后脑上,越贵妃心头一松,软软地倒向一边,用手臂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越氏无德,行为卑污,难为宫规所容,自即日起,褫夺贵妃之号,谪降为嫔,一应供应礼遇随减,移居清黎院思过,无旨不得擅出。”梁帝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最后将目光移向了言皇后,“皇后以为如何?” 要依皇后的意思,那当然是打进掖幽庭最好。不过她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太子无事,那么母以子贵,梁帝就不可能过于折辱越妃,这时说什么都没效果,还不如不说。 见皇后无言垂目,梁帝又将视线投向霓凰:“郡主可有异议?” 霓凰面君申诉,不过为了自己的一个公道,其实心里也明白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件事就废了太子,现在梁帝虽略有护短,但毕竟已为自己黜禁了太子生母,一品贵妃,算是尽了心力,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饶,就有些落了下乘了,所以也没有多说,只摇了摇头。 梁帝转眸向风荷,“小荷……” “小荷只是陪着霓凰进来的。” 梁帝点头,“还有你,”梁帝狠狠地瞪着太子,“你也要在东宫禁足三月,好好读读书,想想什么是储君之道。以后要再卷进这么下作的事情里,朕决不轻饶!” “儿臣……谨遵父皇恩旨……” 风荷低头一笑,这人啊,老了,心就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催更,我就偷懒啦!最近三生三世电视剧挺好看哒!你们有没有看? ☆、不了了之 正如梅长苏所想的,不过一天功夫,越贵妃被黜降,太子被罚闭门思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野。 由于中书省宣布此事件时用语过于模煳,只有“违逆圣意,侍上不恭”八个字,反而惹得流言纷纷,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接连出炉,充分体现出了人的想像力真是可以无限扩展。 有人说有一个皇帝新宠的宫嫔,被贵妃无故杖杀了;有人说贵妃多言多语干涉太子处理朝务,因此惹恼了圣颜;也有人说贵妃在内院行巫蛊之事,被皇后捉了个正着;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贵妃新养小犬未经调教,竟然咬了皇帝的龙爪…… 越是与此事毫无干系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越是在背后悄悄议论猜想得十分起劲儿,偏偏是那些牵涉在内或大约知道些风声的人噤若寒蝉,人前人后都不发一言一语。 萧景睿和言豫津因为当时就在武英殿中目睹了风荷的安排,大约猜到了事情与霓凰郡主有关,但具体的过程如何他们也不清楚,不过这两个都是知趣的聪明人,并没有随后追问。 次日的所谓文试未曾因这个事件而取消或推迟,但无论是对参选者而言,还是对主办方而言,这场声势浩大的选婿大会至此已完全变成了一块鸡肋。 大家都对霓凰郡主扑朔迷离的心思捉摸不透。如果说她从一开始就无意用这种方式选婿,她本来可以不答应皇帝举行这场选拔的;但如果说她确确实实动了女儿情肠,希望能在这济济青年英杰中择优下嫁的话,她的态度又未免显得过于冷淡了些。 无论在前期的武试阶段,还是那十名人选脱颖而出之后,她都没有通过任何途径去了解过这些年轻人的品行、性情和优缺点之类的资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人家主动跟她说她都充耳不闻,反而是云南穆府的其他人精神十足,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全都去查了个底儿朝天。 不过对所有已比拼到这一步的候选者们而言,当然没有就此轻易放弃的道理,说不定郡主只是女儿家矜持,不愿外露呢,恐怕也只有到了最后面对面交手时,才能确实知道她到底心意如何。 所以对于这场文试,看热闹的人虽然少了,但真正参加进去的人,除了萧景睿这种凑数的,态度大半还是极其认真。 在这一群心思各异的人里,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就属北燕使团了。 拥有一个武功超绝的百里奇,本是他们的骄傲和自豪,百里奇也确实是所有候选人中唯一一个有希望能击败霓凰郡主的人。 可没想到水满则溢,横空杀出来一个病怏怏的苏哲,不知使了什么邪门妖术,让这位硬功高手输得莫名其妙。 本来输就输罢了,丢个脸而已,调整好心情大局仍然没有改变,可百里奇不知怎么回事,战败的第二天就从驿馆里消失了,北燕大使请託了九门提督全城查找,也没翻出半块影子来,反而白让大梁的官兵们看了笑话。 求亲的事情没有办好,带来的人还丢了一个,恐怕这位倒霉的正使回国之后,不知有多苦的果子要吃呢。当然,这样一场盛会也不会全无受益者。 有些人原本就没有打算最终折得高岭之花,能经此平台,或扬了名露了脸,或博得了被人赏识出头的机会,都算是大有收穫,而其间最没费什么力气,但又获利最多的人,显然便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哲了。 第63页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病弱青年,先是有个少年护卫武功高绝,因此颇得蒙大统领赏识交好,接着又以奇特身法让英王世子赢得比试,展示出了他本人的超强实力,也有人断言他和清涟郡主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后来主持郡主文试时满腹锦韬秀略,耀目的才华颇得圣上赞誉,听说还曾以白衣之身蒙御书房私召,对谈了近两个时辰,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其后的丰厚赏赐和客卿尊称,无一不表明了这是个正当红的新人,绝对不可小瞧,甚至已有号称消息灵通人士断言,此人受两位郡主赏识,就等着圣旨将他赐给哪个郡主当郡马爷了。 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之后,自然激起了不小的风浪。若单是风荷看上他,也只是多加好奇一些,但二位郡主都看上他,那可是大梁的两颗明珠! 况且就算大多数的人的参选目的并不只是为了郡马之位,但被人拖着陪玩仍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时间全京城的焦点都落在了这位新晋才子的身上,若非他寄寓在门禁森严的宁国侯府,恐怕早就被人看脱了一层皮。 但饶是如此,仍有一些家世地位不凡的贵族子弟不断登门拜访,要来瞧一瞧这个苏哲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模样。 “今天最后一个人也被郡主击败出局了么?”梅长苏收紧肩上的皮裘,长长吐一口气,“这样热闹的一场盛会最终没有结果,实在让人遗憾。”萧景睿站在他的前面,眉心拧成一团。 认识这个人越久,越觉得看不清他。若说他对朋友不好,他又明明是温和贴心、善解人意的,若说他对朋友很好,自己又总是觉得一腔热辣辣的友情虚掷,如同有一层隔膜般,根本没有到达他的心上。 那日控制不住小小发了一下脾气,后来见他时自己还觉得小心眼了些,不免有几分尴尬,没想到他竟真的如言豫津所说的一样,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不悦,颇让人心头不是滋味。 这种温吞水般让人无奈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其他方面,他对郡主的态度居然也是一样。明明是事事在心,件件插手,以至于搅到现在成为了全京城的注目焦点,但认真论起来,他好象又真的没有半分其他想法,期盼郡主能择得佳婿的愿望似乎也不是虚情假意。 只是,他目光一转,到了坐在一旁烹茶的风荷身上,若说要有不同,他也只在他对小荷姐姐身上。目光温柔包容,又多有默契。想起外面的传言,他心中也有了想法。 此时花径另一边传来异样的声音,象是有人被扔出去的样子。萧景睿朝那边看了一眼,摇头嘆息。 几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梅长苏常居的雪庐,而是距离宁国府中庭甚近的一处敞亭,四面连廊,以花木荫隔,有数条小径从旁边通过,其实不过是主道边上一处驻足的小景,并非适宜久坐之地。 由于近几天以各种理由来要求会面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拒绝了也会不停地找新藉口再来,为了不把麻烦越积越多,梅长苏干脆找了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来坐着,拥裘围炉,闲闲地翻看书籍。 谁想来看他的,便由谢弼领着在旁边看上一眼,满足了好奇心就快走,倒以此打发了不少来客。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满足于只看清楚他的容貌,想方设法要绕过谢弼的拦阻,来个近距离的接触。 可是梅长苏既然有一个能与蒙挚对拼的护卫,那当然不是摆着来玩的,把那些侵入到警戒范围内的人捉到扔出去,是这几天飞流很喜欢玩的一项游戏,只是尽量不真的伤人罢了。 “我说了让你搬到英王府省的麻烦,你,你还不听。”风荷看梅长苏再次拢了拢狐裘的领子,有些埋怨道,“到时候再受了风寒,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梅长苏慢慢摇了摇头,轻柔地一笑,“我若是去了你那里,那算什么,闲言碎语的,你就算受的住,我也不能不是?” “我哪里怕这些。”她嘆息,看着萧景睿侧过脸,往前几步,“只是你身子不好,这几日随你胡闹,明日起,就算你再不怨,我也要拘着你不让出去的。” 梅长苏无奈,抚着她颊边碎发,“好,都听你的。” “咳咳。”萧景睿红了耳尖。 风荷斜睨了他一眼,“小睿若是冷了便回去罢,我陪着苏哥哥多待一会儿。” 景睿赶紧行礼急急往外走了几步,等到拐角处,勐然发觉刚刚风荷的称唿,“苏哥哥。”他垂眸,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人。心底一抹酸涩,又被按压了下去。 风荷看着周边无人,轻轻倚在梅长苏身上。梅长苏笼着她,“怎么了?” “不知怎的,这几日颇为疲倦。”她有些困顿的半磕着眼。 梅长苏伸手帮她揉着太阳穴,“你最近又躲在药庐里制药了?” “嗯。”她懒懒应了一声。 “灵犀昨日向我告状,说娘亲很久不理她了。”梅长苏想起女儿神色愉悦。 风荷微嘟唇,“她近日有静姨陪着,都快忘记我这个娘了。” “呵呵。”梅长苏低声笑着,“谁让你把她扔给静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最爱那些精緻的吃食?” “哼,臭丫头。”她翻了身,抱住梅长苏消瘦的腰身,“你可不可能学她,要是被谁勾搭走了,我就咬你哦!” 说着,她还抬起头,一脸认真的朝他龇了龇牙。 梅长苏忍俊不禁,“好,为夫都听夫人的。” 风荷翻了白眼,伸手揽上他的脖颈,凑近,有些含煳道,“盖章!” 双唇紧贴,慢慢厮磨起来,梅长苏只是温柔的舔舐着她的唇珠,并不深入。 近日忙着霓凰的事情,风荷虽然没说,但还是有些吃醋,他心里有暗喜,有好笑。这姑娘在他面前从不遮掩,他自然也要好好安慰一番。 双唇许久分离,风荷的唇已经嫣红一片。 “要是等下飞流见到了,问起来该怎么说。”梅长苏眼角堆着笑意。 “我就说,苏哥哥咬的。”她眨眨眼,把问题推给了他。 “你呀。”他低笑出声。 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唇角。 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慢慢侵袭了过来,他直觉般地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投向了连廊东边的蜂腰小桥。手上拥着风荷。风荷似有所感,抬眼望去。 小桥上静静地立着一条修长的人影,因为隔得太远,面目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那人正在认真地看着他们。 等了一天的访客终于上门,梅长苏缓缓站了起来,雪白的狐裘围脖从他肩上滑落,寒风吹过领外裸露的肌肤,虽然没有带着那曾经熟悉的塞外风沙,却也凛洌得如刀锋一般。 风荷站直身子,帮他把披风系好,捻了捻边角,“我先走了。” “好。”他低头附上她的侧脸。风荷蹭了一下,转身离开。 看到风荷离去的身形,那条人影也不再静立,转身步下蜂腰小桥,进入挑檐涂丹的连廊,每走近一步,映在江左盟宗主眼睛中的影子便清晰一分。 第64页 夏冬此刻穿着女装,虽然仍是劲衣窄袖长靴的短打扮,但前襟的刺绣与腰间的流苏已成功的调和了一些她邪魅神秘的中性气质,显出几分俏丽与妩媚来。 只有那一头又长又顺的髮丝仍以丝带简束,未戴任何钗环,乌云之间一缕苍白依然非常显目。 在梅长苏安静的凝视中,女悬镜使的脚步迈过连廊回栏,突然一个轻盈的转身,发尾飘荡,长长羽睫下寒如秋水的幽黑眼珠一凝,抬手错身,如一抹流云般飞掠而起,洒下一片掌影,而切碎这片“菩提金影”的,就是飞流静悄悄连一丝空气都未曾震动的凌空一击。 迅忽之间,已交手数招,夏冬朗笑一声,叫道:“好身法!”高手比拼中,气息延续最是重要,她在飞流几乎令人窒息的攻势中还要强行赞嘆出声,固然是心性高傲,却也有挑衅之意,引逗对方逞强开口,便可以本门最擅长的绵针心法寻隙攻击。 可惜的是,飞流并不是普通的对手。他自幼所学,以隐忍坚密为上,专击敌人疏忽薄弱之处,夏冬乍一出声,气息节奏便有轻微变化,如同面对刀锋的金丝网突然出现了裂fèng一般,被飞流一冲而破,瞬间便将她压回了连廊以东。 至于夏冬语气中的挑战意味,这孩子是半点也没有领会到。萧景睿此时已赶回到梅长苏身边,看那两人对打激烈,不由有些着忙,叫道:“苏兄快叫飞流住手,那个人是……” “悬镜使歷代相传的武功果然是王道,”梅长苏微微一笑,语调悠然,“纵使出了差错,也能退而不败。若非琅琊阁早得皇家密令,悬镜使概不准上榜排名,只怕那十大高手间,任何时候也少不了他们的位置。” “悬镜使概不准上榜?”萧景睿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大是惊讶,“怪不得,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行事隐密,所以没有被琅琊阁得到任何战绩资料呢。” 梅长苏笑道:“你也太小看琅琊阁了。不过悬镜使一向少涉江湖事务,在朝中也是隐形存在,不上榜是对的。” “可是飞流如此武功,怎么也没有上榜呢?” “飞流以前不出门的,明年就能上了。”梅长苏嘆口气道,“要是能想办法请琅琊阁主不要排他上榜就好了,飞流是个孩子啊……” “这可不容易,此次飞流在京城连战高手,恐怕早就……啊!”正说到一半,萧景睿突然叫了一声,反应了过来,“既然苏兄知道她是谁,那快叫飞流停手啊!我也真是的……居然跟你聊起天来了……” 可是梅长苏却摇了摇头,口气笃定地道:“让他们打吧,我不会管的。” “苏兄……” “飞流早已得了吩咐,不会伤人,你担心什么?”梅长苏淡淡道,“悬镜使的武功和性情都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我叫飞流住手,他会真的立即住手,要是对方突然使起了性子,岂不对飞流有害?” 萧景睿被这样一说,倒费了踌躇。方才夏冬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风荷和夏冬感情不错,但为了十二年前的旧事,几乎不怎么说话,所以他急急赶回来。 见梅长苏慢慢坐回到他的长椅上,一副意态悠闲的样子,看来确是不会管了,可自己怎么也做不到象他这样不在意,只好咳了一声,追到打斗正酣的两人身边去,高声叫道:“夏冬姐,你先停手好吗?” 但是难得棋逢对手的夏冬好胜心已被激起,根本理都不理,脚下勐退一步,双袖劲风鼓起,竟已全力使出师门绝学“江自流”,抡圆双臂如画太极般划过一圈,掌影仿佛立即随之消失了似的,一股强劲气旋直卷飞流而去。 少年寒冷漠然的面容上此时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不过这丝表情无论怎么解读都不是慌乱。 他飘忽的身体面对翻涌而来的劲风不仅没有丝毫试图稳定脚根的落势,反而更加轻悠,整个人如同一片飘离树梢的枯叶一般,竟能随涡流翻捲起不可思议的姿态,双掌如鬼魅般自胁下翻出,直插入那片无色无形的掌影之中,准确地切在了夏冬的手腕之上。 一切都结束得那么突然,前一瞬间还是人影翻飞,掌风四起,下一个剎那两人已极速分开,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对视。 夏冬的左手握在右腕之上,神情还算宁静,只是脸色略见苍白,有些轻不可闻的喘息。 飞流依然是平时见惯的样子,冷漠阴寒,眼睛中毫无感情波动,硬硬地指着夏冬的足下道:“站这里!可以!” 萧景睿怔怔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果此时在他的前方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很清楚地在自己脸上看到两个字——震惊! 虽然早就知道飞流武功极高,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少年的身手远非自己可比,但是……但是……那个人是夏冬啊,是出师已有十几年的当朝悬镜使,是朝野江湖都屈指可数的高手啊。 而这个飞流,这个心智如同孩童般,时常还会看见他恋恋依偎在哥哥膝前的少年,居然能够击败她! 比起萧景睿那根本忘了掩饰的惊讶表情,当事人夏冬自己反而要镇定淡然得多。 她先运气冲散了腕间的积淤,又捋了捋略显零乱的长髮,抿着嘴角微微一笑,道:“夏冬鲁莽了,请苏先生一见。” 梅长苏的声音隔着矮矮灌丛悠悠传来:“飞流,请那位姐姐过来。” 飞流立即一仰首,指着梅长苏的方向对夏冬道:“过去!” 知道他的人当然明白他一向是这个样子,但在不知道的人眼里,这个举动简直是无礼之极,萧景睿赶紧抢步上前道:“夏冬姐勿怪,飞流一向如此简言,并无不敬之意。” 夏冬是何等眼力,停手之后细细一观察,便知飞流的异常,当下也不生气,迈步进了连廊,走到了那敞亭之上。 梅长苏已起身迎客,含笑请夏冬在小桌旁的锦墩上坐下,自己掀开旁边火炉上座着的铜壶顶盖,向氤氲白气间看了一眼,笑道:“七分梅雪,三分清露,如今水已新开,宁饮一杯?” “叨扰了。”夏冬安然答道。 此时飞流又已行踪杳杳,不知跳到了哪棵树上玩耍。 萧景睿是个最体贴敏感的人,知道夏冬不是那些普通好奇之人,此来自然有因,所以不愿有碍其中,说了声外厢约了朋友,便告辞离开。 故而在这敞亭之上,现在止有二人。 过水温了紫砂茶具,梅长苏以木勺舀出适量茶叶置于茶盅底部,将沸水缓缓注入至九分满,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停少时,双手奉与客人。 夏冬也双手接过,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略一停舌,咽下后齿喉回甘,微微合目细品,半晌无语,倒象真的只是来应邀喝茶的一般。 她不说话,梅长苏也不开言,浅笑着捧杯陪饮。 热茶蒸晕之下,他原本过于苍白的面颊有了一丝朱润,看起来倒也算得上气质闲淡,清雅风度。 第65页 夏冬凝目看了他半晌,方轻声嘆息道:“我有一言坦诚相告,先生勿怪。” “夏大人不必客气,”梅长苏以敬称唿之,语调谦和,“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先生确实是极出色的人物,我自知现在尚看你不透。不过……无论先生到底是哪种人,想来也逃不过两者之一。” “哦,”梅长苏微笑,“愿闻其详。” “你或是琴韵茶香的风雅才子,或是城府万钧的谋策之士,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适合霓凰郡主的类型。”她顿了一下,“且看方才的女子,苏先生怕是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不论霓凰,便是风荷,你也最好不要沾染。” 梅长苏仍是笑容未改,温言道:“莫非夏大人今天来,是听了什么传言,以为苏某是二位郡主选定的未来夫婿,所以要事先品察一下?” 夏冬一哂:“目的倒确实是这个目的,但却并非听了传言。” “哦?” “我与霓凰郡主相识多年,她的性情脾气也算知道几分。若无特殊原因,就算你是陛下和皇子们面前再红的红人,她也不会对你这般礼遇。”夏冬说到这里,眸中突闪寒意,“但对于郡主的诸般优待,先生的回应却令人失望,可以说是从未曾投挑报李,令我着实不解。穆府中也有人与我有同样的感觉,觉得先生未免过于倨傲,不够殷勤。” “再说清涟郡主,传闻英王府的两个小公子都是苏先生的弟子,就连最小的小女儿,也认了你为义父。怎么说,你与英王府关系也是及近的。但若是你要因此攀附上谁,我看你也不必。”她神色有些讥诮,“你也知道小荷以前的未婚夫是个怎么龙章凤姿的人物,虽不说苏先生能不能比得上,只凭你的身份,就差了他一截。更遑论其它了。” 梅长苏的面上浮起一层苦笑,心中却是感激。举起手中茶杯又饮了一口,方缓缓道:“夏大人……苏某也不妨直言,您实在是错了。” “错了?” “霓凰郡主绝世风采,气度凌云,苏某……”他本想说自己心有爱慕,只是想起家中的小醋罈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苏某自知配不上郡主,一来病躯虚弱,年寿难永,之所以至今没有娶妻,就是不愿带累人家女儿,何况郡主?二来么,就算苏某有意,郡主只怕也无心。正如夏大人适才所说的,苏某不管是那种类型,都不适合郡主。这一点夏大人知道,郡主自己又岂会不知?她心里装得下的人,必当是个义烈汉子,豪气男儿,可与她一起同上沙场,并肩御敌,又怎会象苏某这般萎靡懒散,无半分英气?” “可是霓凰明明……” “霓凰郡主待苏某确实非常礼遇,不过这个中缘由,却并非如各位那想像的那样。”梅长苏放下茶杯,舒展着手指在火中烤了烤,“夏大人身为悬镜使,手段非凡,想必已对苏某的来龙去脉查了个一清二楚吧?” 夏冬坦然点头道:“没错。江左盟宗主如此年轻,还让我稍稍吃了一惊呢。” 梅长苏看着自己在清冷空气中唿出的白雾,目光悠悠,漫声道:“我这个身份,郡主也知道。她之所以青眼相看苏某,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个。” 夏冬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不解:“江左盟虽是天下第一大帮,有些来头,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那到底不过是江湖门派。郡主乃清贵之身,统率的是十万铁骑,你这个身份震得住她?” “郡主哪有可能被震住?”梅长苏失笑道,“我也不敢有此妄想。不过我说郡主是因为我江左盟宗主的身份,所以才对我格外礼遇,这却不是假的。” 夏冬皱眉:“就算霓凰为了你这江左盟宗主的身份对你礼遇有加,那小荷倒不会因为这个吧?” “我与小荷……”,梅长苏神色不变,慢慢坐起身,自袖内拈出几块香饼,丢入旁边紫鼎里焚熏,又拿出怀中一直偎抱着的暖炉,揭开炉盖,用小火钳夹了几块红炭进去换了,重新紧紧抱住,在长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方笑着道:“虽天色阴沉,但围炉焚香,又有清茶在手,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夏大人若无要紧的急事,可愿在这敞亭之上,听苏某讲几个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今晚7q,宝宝很勤奋吧?加油干掉这篇! ☆、往事情伤 夏冬的视线停留在梅长苏素淡的容颜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到下垂的羽睫中。 今天来宁国侯府前,她曾经想像过这位苏哲是什么样的人,可真正见到了以后,才发现他远比传言和想像中更加的深沉。 “既然苏先生有此余暇,夏冬自当洗耳恭听。” 梅长苏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脸,将目光从他唯一的听众脸上移开,投向了晦暗昏黄的天际,不疾不徐地道:“话说某国某朝,有一藩王,手握雄兵驻守边境,一向深得皇宠,信任备至。有一年这位藩王携女进京,小郡主被留在宫中,认识了很多皇室宗亲族中的孩子。 其中有一位是朝中大元帅的独子,年长她几岁,最是活泼淘气,骄纵张扬。藩王自知这次入京小女儿怕是难以回藩,便想着给二人结门亲事。只是不想,元帅的独子早已将一颗心挂在与他一同长大的一位小郡主身上。且二人自小亲昵,定亲一事,也是众人心照不宣。 那年外国遣使进京,皇帝怕外国的公主想要与这位小将军结亲,当场赐婚。藩王的女儿知道后,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接受了事实。后来与那两位也颇有交情。 可谁知,订亲后只过了两年,大元帅便捲入了一场逆案之中,父子俱亡。 小郡主的父兄也因为这件事情失去性命,小郡主坚信她的父兄没有叛国,在母亲生受打击去世后带着这般信念和兄长的遗孤回了老家。外祖家对她虽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趋于她郡主之尊,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安置三人。从此她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不理外面的流言蜚语。 而藩王之女则是因为和小将军几人关系密切,遭了皇帝的怀疑。虽然藩王远戌边陲,与该案无涉,但终究受了牵累。 皇帝对他有了疑虑之心,兵粮诸事,都不象以前一样得心应手,磨损了两年,麾下战力自然受了影响,此时邻国突兴强兵犯境,致使一战不胜,二战殒身,留下孤女弱儿,无主兵将,尽皆哀哀无依。其时援兵未到,情势危急,年方十七岁的藩王之女重孝上阵,替父领兵,一番浴血苦战,竟被她稳住了城防。 夏大人,你说这两位,算不算当世的奇女子?” 夏冬眸色幽深,轻嘆无语。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时自己随援军南下时,于城墙之上见到的那个身披素甲,面色坚毅的少女。一转眼又是那个幼时一脸鲜艷明媚笑容的女孩儿,后来一身素服,清冷淡然的女子。 纵然年长她们有十岁,纵然多年悬镜生涯遍阅世情,但在那次共经艰险之后,她对霓凰的感觉,也只有敬重二字。 第66页 但对于风荷,她却有着许多复杂的情感。两人都是因为赤焰逆案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本应该同仇敌忾。但风荷却披着林殊未婚妻的身份不肯脱下。即使哥哥因为林殊而死,她对林殊,却没有一丝怀疑。谁都能看出来,她不信赤焰造反,但在皇帝面前,她却显得恭顺非常。 若不是心头刀割般的血仇之痛阻在其间,悬镜使夏冬与两位郡主之间的友情,应该半点也不会逊色于那些生死相交的义烈男儿。 梅长苏只略略瞟了一眼她的表情,又接着道:“急危虽解,但局势犹然未稳。郡主一战立威,藩府铁骑,尽皆俯首。廷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便许她暂领藩镇军政之权。 之后便是十年的漫长岁月,多少次兵危险境她独自支撑,众人只看到她统领雄兵的赫赫威势,谁又能体味她心中的艰苦与压力。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两年前,她还遇到过一次几乎已无力挽回的危局。” 听到此处,夏冬不禁悚然动容:“有这种事,未闻廷报啊?” 梅长苏以目光示意她稍安,仍是保持着原先的语速:“郡主的麾下,善野战,善攻防,确是威勐之师,但却有一个至弱之处,那便是水战。” 夏冬是比较了解云南骑军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显然十分同意。 “那次危局,便是由于邻国有位高人,制订了极为狠辣的水攻之策所致。先以突袭之计,强力夺得河道渡口,以巨舰为营,小舰为刃,河道为路,一应供给,竟全从水上输送,浩浩水军竟沿河直冲腹地而去。虽是兵行险着,竟有了奇效。 郡主若全力攻打渡口,敌方水军便乘虚上岸为乱,若在水面上攻击敌军,又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彼时麾下诸多将才,竟无有破敌之法。 身为一军主帅,郡主那时的忧煎之心,可想而知。”说到这里,他咳嗽了几声,停下来喝茶。 “后来怎样了?”夏冬正听得出神,见他停顿,忍不住出言追问。 “正在为难关头,营中来了一个年轻人,自荐最擅水战,请求入营供职。郡主慧眼识人,破格录用。那人果然未有半字吹嘘,确是个水军奇才。经过半月筹谋,他亲上战阵,一举破敌。 战后奏报朝廷捷讯,郡主本想报他首功,请旨嘉奖,但此人不知为了何故,却坚持不让郡主将他的姓名上报请赏。” “哦?”夏冬一怔,“血战的功劳他都不要,这倒奇了。” “也许此人无心官场吧。”梅长苏淡淡答了一句,又道,“其后半年,这个年轻人一直留在郡主营中,为她重新打造操练水军,以补往前之漏。 此人性情慡阔,丰姿伟仪,又极是风趣,两人年貌相当,相处的时日一久,自然不免各有好感,只是时机屡屡不当,总是未得彼此表白,让人有些遗憾。” 夏冬听到此处,细细一想,心头不由大怒。既然各有好感,那么此次郡主公开对外择婿,对那人而言就当是一个得偿心愿的大好机会,而显然此人并未出现,只怕已有负心之嫌。 她一向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人,何况事关郡主,焉能不怒?立即振衣而起,面容紧绷地问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梅长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半低着头,仍是不紧不慢地讲着他的故事,只是语调渐渐低沉:“半年后的一天,那年轻人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简函给郡主,上面写着‘盟内见召,奉命返程’的话。 郡主气恼他这般绝决而去,撕了书函,令人不许追赶。但她的弟弟却不甘心,派了高手一路追查,谁知那人的行踪进入涂州后,便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半点追踪的线索。” 夏冬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即抓住了要点:“涂州已属江左范围,整整十四州,除了江左盟之外,何时还有第二个帮派?” 梅长苏即没承认,也不否认,仍是道:“自那之后又过了一年,藩府中仍未查出那年轻人一丝消息。郡主虽默默无言,但府中众人都觉此人凉薄,十分的不谅解。此时适逢郡主幼弟成年,入京袭爵,朝廷有意公开为郡主择婿,事先徵求她的意见。大家都以为依郡主高傲的性情,不大会接受这种公开挑选的方式,没想到她只略加了几个附加条件之后,竟然应允了。” 夏冬触动情肠,心中哀凄,不禁嘆了一口气,容色寞寞道:“女子痴情,总是胜过男子。想来她虽然外表看来无恙,但其实心中,终究还是盼着那年轻人趁这个机会前来应选吧……” 梅长苏垂首不答,他只是摘掉他和霓凰的关系罢了。聂铎和霓凰,只能看缘分了。 故事到此,只算发展到一半,只是不知道那未来的结局,将会向何方而去? 天边阴沉的云脚越压越低,冬至欲雪,晚来风急。夏冬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亭边眺望远方。 在满天晦雾乌云映衬下,她高挑修长的身形愈发显得柔韧有力,邪魅俊美的面容上毫无表情,仿佛正在沉思,又仿佛只在唿吸吐纳,什么都没有想。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仅仅片刻之后,她便深吸一口气,霍然回身,目光耀如烈焰,直卷梅长苏而去,口中语气更是凌厉之极:“你只说了霓凰,那小荷呢?” “夏大人,”梅长苏再次睁开双眸时,眼睛里已只有宁和与温情。 他柔柔地凝望着夏冬,声音平稳而又安详,却是转了话题,“苏某与郡主交情不深,有些话不好当面言讲,故而今日借茶留客,将这故事讲给大人听,就是想请大人替苏某转言:虽然郡主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直接向我询问,但我知道她心里的疑惑是什么。那人确在我江左盟中,以前我不太明了郡主的心意,生怕其间有什么误会,对他不愿多加追问。但自从与郡主相识之后,该看清楚的事情我已然看得清楚。 因此请郡主放心,那人的心意绝不会比郡主略薄半分,只是目前还有些事务缠身,暂时不能入京。郡主如果信得过苏某,还请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为谢。” 夏冬听了这番话后,一时并没有急着反应,而是细细琢磨了半晌,方皱着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干脆一些,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务,缠得他来不成金陵一趟?” 梅长苏并不多加解释,只淡淡说了一句:“江湖中人,身不由己,请夏大人见谅。” 夏冬冷哼一声,但终究还是道:“此事既然与郡主相关,你又如此坦诚相告,我替你跑这一趟腿也不妨。不过你也转告那个小子,来日见了他,我夏冬这关不是那么好过的。” 梅长苏微笑道:“郡主有夏大人这样的好朋友,真是难得。” 听得此言,夏冬眸色突转冰寒,冷冷道:“你在转移话题。” 梅长苏似对这句话毫不在意,随口道,“夏大人似乎对清涟郡主的事情,十分在意?” “那又如何?”她眯起眼。 第67页 “不如何。”梅长苏笑。“只是清涟郡主曾言,她与赤焰少帅的婚约并未作罢,她一日未嫁,就一日是林家妇。怎么说,夏大人似乎与林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吧?” 这句话他似是无意说出,但听在夏冬耳中,却令她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 她并不是奇怪梅长苏知道这件事。 因为这桩当年旧案虽然被朝廷刻意淡化,但那毕竟是一桩牵连了成千上万人的大事,以江左盟第一大帮的实力,只要有心调查,自然不难查出来。 真正令她震悚惊讶的是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是自己心中突然涌上来的那股难以抑制的情感的洪流。 尽管事情已过去十二年多,尽管已可以不在午夜梦回时心颤落泪,但多年的修炼平復,竟未曾带来丝毫真正的痊癒。 那个清雅书生简简单单的“林家”二字,就可以勐然勾起心中的滴血痛楚和刻骨仇恨,宛如乌丝间那一缕白髮,永远那么鲜明醒目,随时随地都无法漠视。 梅长苏将目光从夏冬的身上移开,似是不忍见到她猝然间显露出的脆弱一面。 身为悬镜使的夏冬,自然是强者中的强者,可是剥开她傲人的身份与坚强的面具,她仍然是那场惨剧所遗留下来的千千万万悲愤孤孀中的一个。 犹记得初嫁时的她,青春美丽,生气勃勃,刚掀过盖头就不拘俗礼走出新房为丈夫挡酒。明月红烛下的一双璧人,一个是赤焰军中名将,一个是悬镜门下高徒,堂上师长含笑祝福,军中兄弟团团庆贺,从此便是花朝月夕,相持相扶。 本以为幸福可得长久,又谁知七年恩爱,回首成灰。仿佛古道边刚遥望过那两人依依惜别,再相见她已是十二年的未亡人。 幸而她是夏冬,悬镜使的职责和坚韧的心志支撑她抗过了那次打击,同门兄弟面前也未曾轻露悲伤;不幸她是夏冬,一团混乱中人人都因为她的坚强而疏忽放心,只到某一天突然发现她鬓添白髮、眸色如冰时,才陡然惊觉她心中的积愤与哀戚。 也许只有小荷稍稍体会到了一点夏冬的心境,被迫快速成熟起来的那个少女,本是世上最聪慧明亮的女子,却在后来与夏冬相处的那段时间内诸般忍让她的挑衅与刁难。风荷从来不是会忍的人,却在那段日子里逼着自己学会成长,两个女子,都让人心疼的很。 “苏先生,”片刻静默后,夏冬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冷冷问道,“你到京城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梅长苏莞尔道:“怎么,悬镜使大人连这个都没查出来?” 夏冬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关于麒麟才子的说法,也知道你胸怀大志,迟早要择主而事。但我不明白的是,就算你要参与太子和誉王之争,也没必要把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也查得如此清楚吧?” 梅长苏丝毫不在意她冷洌的态度,仍是微笑道:“现在的每一分时光,都是从过去延续而来的,不查清楚过去,又怎么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不应做什么?无论是再久远的过去,种下什么因,终有什么果。悬镜使一向行事力图公正,不也是怀有这个信念么?” “过去的事自然都有它的意义,我只是想不通它们与你何干?”夏冬目光如炬,灼灼地射在梅长苏的脸上,“难道十二年前的那桩旧案,竟会影响如今太子誉王相争的朝局吗?” “只要有牵连,就或多或少会带来影响。莫非夏大人认为他们与当年的事毫不相关么?”梅长苏淡淡反问。 女悬镜使沉吟了一下,“是,我承认他们当时推波助澜,加速了祁王的灭亡,但若不是祁王自己心怀狼子野心,图谋大逆,若不是赤焰军助纣为虐,行事卑污,又何至于有后面罪有应得的结果?” 梅长苏面不改色,但牙根已暗暗咬紧,半晌后方吐出一口气,道:“我想……这就是你和靖王殿下一直避不见面的原因吧?” 夏冬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夏大人一直对朝廷关于祁王逆案的结论深信不疑,而靖王却自始至终为祁王力辩,若非皇帝陛下仁慈,又已查实他只是惑于兄弟之情,确与逆案无涉,只怕他早已牵连入罪。不过饶是如此,他依然受了谪贬压制,十年多的野战功勋,竟挣不到一个亲王的封号,以至于太子和誉王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们二人观点相反,一旦见面,不提此事也罢,如果不小心提起,总难免会有冲突。所以竟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好。”梅长苏直视着夏冬的眼睛,“苏某猜得可对?” 夏冬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似在审视,又似别无他意,但终究是没有否认,淡淡道:“靖王殿下是皇子,夏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而已。他非要罔顾事实,心中偏向叛逆,陛下都宽大为怀了,夏冬又能拿他怎么样?” 梅长苏一面欠身重新为她添续热茶,一面道:“看来夏大人认为,一定是靖王错了?” “当然是靖王错了。”夏冬的视线坚定如铁,“苏先生既然刻意调查过这段旧事,当知祁王逆案是由何人所查?” 梅长苏的唇角不为人所察知地暗暗抿紧了一下,转过头来,仍是一派清风般雅素的神色,笑道:“这个谁都知道吧,就是本代悬镜使首尊,令师夏江夏大师啊。” 提起夏江的名字,夏冬眸中立露恭肃之意,语气更是前所未有地笃定:“家师自出道以来,辅佐陛下,受皇命查案无数,迄今无一差错。苏先生若是再敢语带质疑,夏冬必视为对家师不敬。” “苏某不敢,”梅长苏摊开双手一笑,“夏大师坐镇悬镜司,铁面公正,人所俱敬,苏某何等小子,岂敢擅加质疑?不过是聊着聊着,突然想起靖王,就聊到这里了。还请夏大人勿怪。” “苏先生是国士,怎么会对一向远离朝局的靖王突然感起兴趣来了?” 梅长苏眼珠轻转了一下,道:“在夏大人面前,明人不说暗话。象靖王这样武功高,能领兵,又对嫡位没有威胁的皇子,无论谁能把他拉到旗下,都会是一个强助吧?况且,小荷与靖王,关系很是不错。” 夏冬怔怔地看了他一阵,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苏某的话很好笑么?” “不好笑么?”夏冬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重新坐正身体,“纵然你身负麒麟之才,有制衡天下之能,纵然你手掌天下第一大帮,身边耳目无数,可惜你查得清前尘旧事,枝枝蔓蔓,终究也不能查清人心。” “不尽然吧?靖王被陛下压制,母妃在宫中又无特殊恩宠,他纵不想再添尊华,为了日后打算,也该趁着现在有用武之地时早下决断。若是就这样袖手一旁,等将来尘埃落定,只怕就再无可以效劳出头之日了。” 夏冬冷笑一声,道:“果然是谋士之言,只论形势利弊,不论人心。我别的不敢说,只敢在此断言,无论你将来辅佐的主君是太子还是誉王,你都永远没有办法将靖王收至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旗下。”她面目讥诮,“就算小荷,她也绝对不会帮你这个忙。” 第68页 “哦?”梅长苏微微一哂道,“夏大人竟如此肯定?殊不知情势在变,人心自然也会变,靖王多年郁郁不得志,若有好的机会,只怕也不会平白放过吧?” 夏冬略略撇了一下嘴角,转过头去,似是不愿再谈这个话题。虽然她不忿靖王萧景琰多年来一直固执冥顽,但最起码他对长兄祁王和好友林殊的情意是极为真挚深沉的,从未曾因为怕受牵连而力图划清界线,这让夏冬在心中对他保有了一丝敬意,因此对苏哲冰冷的揣测微生反感,不再搭言。 可是梅长苏的胸口却因为她的反应而柔柔的一暖。虽然他刚才说那番话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误导这位悬镜使,让她以为自己日后与靖王的所有交往都是为了拉拢和算计,从而不会多加关注,可看到立场明明是在祁王与林氏对立面的夏冬,对于靖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不忍口出恶言,心中自然还是免不了一阵感动。 萧景琰十二年的坚持和隐忍,无论面对再多的不公与薄待,他也不愿软下背嵴,主动为了当初的立场向父皇屈膝请罪。 他是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大将军,只要略加表示,太子和誉王都会十分愿意收纳他成为羽翼;他是战功累累靖边有功的成年皇子,只要俯身低头软言忏悔,皇帝也必不至于硬着心肠多年冷淡,有功不赏。 然而这一切看似容易的举动他一样也没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一道道的诏命,奔波于各个战场之间,偶有闲暇,大部分时间也只在自己的王府与城外军营两处盘桓,远离皇权中心,甘于不被朝野重视,只为了心中一点孤愤,恨恨难平。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靖王景琰,才是昔日赤焰少帅的至交好友,才是今日梅长苏准备鼎力扶持的未来主君。 江左盟宗主平静而又深沉的目光扫过昏暗欲雪的天际,看着那一片乌沉沉厚实暮云中细细的一条亮线。 为了靖王,要拉拢一切可以藉助的力量,云南穆府已勿须再多费心,而下一个,就是悬镜使夏冬。当年笑傲群雄的赤焰前锋大将聂锋,因主帅恶意驱派入死地,全军被围,尸骨不全。 这个结论是所有聂部遗属们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夏冬仇恨的来源。执手送别的英俊檀郎,归来竟是零碎残躯,半幅血袍。 纵然师门威名赫赫,纵然悬镜使身份众人敬畏,也难抵她年年清明坟前孑然孤立,四顾茫然,对镜不见双立身影,凭肩再无画眉之人。 如此撕心之痛,切骨之仇,却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这个结不解,悬镜司便永是林氏的死敌。 只是旧案早已定勘,悬镜首尊夏江虽已归隐,但仍然在世,要想解开这陈年血结,却又谈何容易。 唯今之计,只能徐缓图之。 “听说夏大人在京郊外曾经遇袭?”梅长苏笑着提起另一个话题,“景睿那日回来身上带伤,侯府里上上下下都吓了好大一跳,长公主命人请医敷药,可算是闹得鸡犬不宁……不知大人的伤好些没有?” “男孩子受点伤算什么?长公主也太娇惯孩子了。”夏冬毫不在意地道,“我的伤不重,早就好了,有劳先生过问。” “可是新伤初愈,行动之间总有关碍。方才我家飞流无礼,还请见谅。” 提起飞流,夏冬眸中掠过一抹武者的热芒,道:“令护卫果然名不虚传,我今日落败,倒也心服口服。不过请他也不要松懈,我悬镜门中向来败而不馁,夏冬日后勤加修习,还要来再行讨教的。” 梅长苏微笑不语,浑似毫不担心。 飞流因心智所限,反而心无旁鸷,玩的时候也练功,练功对他来说就是玩,加之武学资质上佳,一般人就算再多一倍勤谨,也难追上他的速度。 夏冬饮毕杯中余茶,放回桌上,站起身道:“今日叨扰了。先生所託,必尽力而为。日后你想做什么,也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过夏冬还是要先行警告一句,先生纵有通天手腕,也请莫触法网,莫逆圣意。否则悬镜司堂上明镜,堂下利剑,只怕容不得先生。” “夏大人良言,自当谨记。”梅长苏起身相送,笑意晏晏,“大人如此殷殷嘱咐,苏某敢不投桃报李?所以在下也有一句警言相送:忠未必忠,jian未必jian,想来既是朝中显贵,又可通达江湖,毫无痕迹地驱策死士杀手者,能有几人?” 夏冬心头一震,霍然回过头来,却见对方容色清淡,神情安宁,就仿佛刚才所说的,只是一句家常絮语而已。 面对她质询的目光,梅长苏却丝毫没有再多加解释的意思,青衫微扬,移步在前引路送客,口中轻飘飘说着“请大人慢走”,已是真正的套言闲语。 夏冬走了两步,还是停下脚步,低低道了一声,“若是可以,苏先生还是勿要利用小荷,毕竟……”她也很苦。 飞流的身影在旁边树枝间闪了一闪,出现在梅长苏的身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的神气,分明是很欢喜客人终于要走了。 夏冬回眸看着他俊秀单纯的脸,突然脚下一滞,一股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手上的一桩大案尚未开审,而京城里的波澜汹涌,则更是方兴未艾,仿佛要席捲推毁一切般,让人感觉无力抗拒甚至躲避。 夏冬觉得此时的自己,竟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聂锋的臂弯。 夏冬走了不一会儿,风荷从后头转了出来。 “她这些年,不容易。”风荷身音低低。 “是啊,但是她还是很坚强。”梅长苏转身,神色温柔的看她,“小荷,你们都很幸运。” 有了一个这样的朋友。 但你们也很不幸,因为我的事情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奋图强…… ☆、风云起 这日,已成为京都名人的苏哲悠悠然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邀请几个年轻朋友跟他一起出了门。 斑驳的白壁,破损的粉檐,时不时出现一处缺口的女儿墙,墙面上爬满了毫无章法疯长的紫藤、爬山虎和野蔷薇的枯精。目顾所及,唯有满目衰糙,半枯荷塘,随处可见颓倒的假山山石和结遍蛛丝的长廊。 只有那顺着坡地起伏筑起的外墙,仍然牢固地圈着这所已久不见人气的小小庄园。 庄园的正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弧形花圃的轮廓,只不过圃中早已没有花朵,只余下蔓蔓野糙,焦黄一片地向四处延伸。 可是就在这片干枯杂乱的荒糙中间,却极不协调地站着几个华衣美服之人,全都东张西望地,仿佛在欣赏四周衰败的风景。 “如果不是抬头可以看见崇音塔的塔尖,我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说话的这人是在冬天里也很耍帅地拿着把扇子的国舅府大公子,“没想到金陵城区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苏兄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也不是自己找的,”答话的青衫人面带苦笑,“我只是託了一家商行,说要在城里买所园子,那家老闆就荐了这里,说是极好……” 第69页 “极好……”谢弼象是回音壁般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呆呆地将视线定在不远处半塌的花台上。 “他说极好你就信了?也不看看地方就付钱了?江左盟已经富成这样子了?”言豫津用三阶式的问法,明显地表示着自己不以为然的观点。 “我……我之前问过小荷,她说地段不错,是个好园子……”梅长苏有些语塞。他默默鼻子,“我也让飞流来看过,他也说极好。” “极好……”回音壁再次悠悠响起,飞流的身影象是在配合他一般,刷地从前面一闪而过,消失在东倒西歪如迷阵般的假山群中,看来正玩在兴头上。 言豫津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文秀的男子。托商行买园子,问了一个十几年不在京城的人,还派了个孩子来看一眼就付款,这便是麒麟才子的作派?果然与众不同…… “其实这里也不算太糟啦,”梅长苏笑道,“至少地段很好,大小也合适,只不过好些年没人住,荒废成这样也不奇怪。请人再好好修葺一下,收拾出来应该很漂亮的,再说飞流也喜欢……” “也是。”谢弼答道,“这个园子之前应该是哪个大臣家中的,小荷姐姐应该是来过才会说院子好。她的眼光不会错的。” 言豫津用余光瞟了好友一眼,见他闷闷不乐,没有象以前惯常的那样逗弄他,而是慢慢用扇子敲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闲闲踱步四处走动,好象是想把这园子再看清楚些,可只走了十来步,突然“啊”的一声,人就不见了。 旁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一齐向活人神秘失踪之处奔了过来,萧景睿身手最好,自然是第一个赶到,口中同时大叫着“豫津!豫津!” “这里……”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拉我一把……” 被萧景睿抓着手腕从地下重新□□后,国舅公子华贵的漂亮衣袍上已沾满了黑黑的尘土和枯黄的糙屑,萧景睿用手帮他前后扑打着,扑出漫天的粉尘。 “是口枯井啊,看着阴森森的……”谢弼小心翼翼地扒开漫过井口的荒糙向下张望,“井台全都塌了,难怪你没注意到……” “幸好我身手不凡,及时抓住了沿口,”言豫津扒拉着头髮里的糙精,脸拉得长长的,“真是倒霉死了!” 萧景睿却若有所思地道:“幸好掉下去的人是你,如果是苏兄,他一定什么都抓不住,直接到底……” 言豫津咬牙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象看着一只白眼狼一样,恨恨地道:“什么叫幸好掉下去的是我?你个没良心的……” 梅长苏也过来帮着他整理周身,温言问道:“人伤着没有?” “不会不会,象我这样的高手,哪有这么容易伤着?”言豫津呵呵一笑,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挥了挥手。 “那是,”谢弼一本正经地点头同意,“他很擅长抓住什么东西吊在半空,以前在树人院里经常看见他这么吊着……” 飞流不知什么时候也到达了现场,眼睛睁得大大地瞧着全身脏兮兮的言豫津,看的他全身不对劲儿,自我感觉更加狼狈。 “荒园中不知哪里会有危险,大家出去时还是走在石板路上的好。”萧景睿叮嘱了一句,又回头看了梅长苏一眼,“苏兄,你踩着我们的步子走。” “你也太小心了,”谢弼嘲笑道,“再荒败的园子也只是个园子而已,哪有处处是井的?” “小心无大过,”梅长苏笑着替萧景睿辩护道,“方才糙虽然密,但若是豫津小心些,也不一定会失足。这里被糙掩着,高低不平,的确该回到主路上去才是。” 年长的人说话分量就是不一样,众人听从他的建议,一起回到了主路上,漫步走完刚才没有走到的地方,可再怎么逛,也不过到处都是一样的荒凉。 园子不大,很快就到了后角门,两扇门板居然是关着的,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着。 除了飞流,没有人想要重新穿园走回去,于是走在最前面的谢弼便伸手拉门,谁知一拉之下,整面门板齐齐脱落。 “天哪,烂成这样,大概只有那几间青砖房子还是好的吧?”言豫津摇头道,“简直无一处不需要修的……” “那房子的门窗怕也要换,纵然没朽,也实在过于脏污了。”谢弼也道,“苏兄是什么人,怎么能住这样简陋的园子?听说东城有个不错的……” “算了,”梅长苏微笑着截断他的话,“钱也付了,还说什么?就象豫津说的,我们江左盟还没富到那样子,可以在京都城内买几个园子来空放着。” 谢弼忙道:“东城的园子不需要钱,殿下说……” “谢弼,”萧景睿有些厌烦的道,“这些事苏兄自己会打算的,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谢弼心头微恼,正要还嘴,梅长苏已插到两人中间,玩笑道:“这园子再不好,既然买了,我无论如何也得住,要不盟里的弟兄们该骂我乱花钱了,你们也不忍得看我挨骂吧?”嘴里说着,心中却在暗暗思忖谢弼方才所说的殿下,到底是哪个殿下。“况且小荷也说好的园子,我若是推了,她怕是不高兴了。” “这园子要修的能住人,只怕要一个多月呢。”言豫津笑道,梅长苏拿出风荷堵他们的嘴,豫津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不过反正苏兄也不急,景睿也不希望你这么快搬出来,你看,今天不过出来看看园子,他就一副离情依依的样子了。” 萧景睿抿着嘴角,并没有反驳言豫津的话,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问道:“苏兄真的……非要搬出来住吗?” “看来要在京城多停留一阵子了,总在府上叨扰,我也不安稳。”梅长苏凝望过来的目光很是柔和,但说出的话却又异常客气。 “雪庐是客院,又不会干扰到主屋,有什么好叨扰的。”萧景睿闷闷地道。 梅长苏淡淡一笑,“我知道侯爷和长公主不会计较,但总有些不方便……” 这句话虽然说得简单,但语中深意自存。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想到他将来迟早是某一宫的重要幕僚,自然知道不方便在哪里,一时间不由得全体默然无言。 “搬出来住也好,反正又不远。对我来说,到此处看望苏兄反倒比去谢府更加方便,”半晌后,言豫津方一声朗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不过这里虽然不大,到底是一整所园子,单你和飞流住怎么成?还该添些婢僕护卫才是。” “我素来不喜被人贴身侍候,飞流也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洒扫庭院的粗婢男僕倒确要雇几个,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护卫嘛,一来有飞流,二来还有几个朋友在京城驻留,可以请来客居。” 第70页 “这些扫洒的奴僕苏兄也不用着急,小荷姐姐那英王府都是调,教好的,随时可以过来。”他说的毫不客气,说完还朝他挤挤眼。梅长苏也不说话,只是淡然的和他对视一眼。 萧景睿想起言豫津说过护送他入京那四个高手还没有走,心中顿时明白,不免感觉到有些不是滋味,但同时又觉得略略放心。 “多住些人自然好,不过……”言豫津不知又联想到什么地方,挤着眼睛鬼笑道,“荒园废屋,多有树怪花妖。苏兄跟朋友们住过来后只怕要小心,如果哪天有美貌女子半夜敲窗,可千万要把持住,最好连开窗看她一眼都不要,免得被勾了魂去。” “切,”谢弼啐道,“连看都没看一眼,你怎么知道是美貌女子?” “一旦妖精有了幻化之力,当然要幻一个好看的模样出来,就算不如小荷姐姐,自然也不能幻成吏部孙大人那个样子,还不如露着原形呢。” 吏部孙姓主簿容颜丑怪京城皆知,萧谢二人想着他的样子,一时忍不住都被逗笑,谢弼还边笑边骂道:“品评人家相貌,什么心肠!就你长得帅,人家孙大人哪里惹你了?” 梅长苏却是因着他三句不离风荷颇为苦恼。豫津小时候就喜欢缠着风荷,长大了还是这个样子。 言豫津哼了一声,刷地打开摺扇摇了摇,洋洋得意地向着墙内道:“藤精树怪们听着,要幻化就比着本少爷的样子变,保证变了之后人人夸赞玉树临风…”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此时此刻他虽然仍是一张俊脸,但全身上下污泥点点,头髮也在拣糙根时弄成乱蓬蓬的一团,哪里是玉树临风,分明是鸡窝临风,不仅逗得两个老朋友笑弯了腰,连梅长苏都把脸转到一边,双肩微微颤抖。 “你这迎风三步倒的气度一时半会儿怎么学得会?”谢弼笑得呛气儿,边咳边道,“还是请苏兄单独给你收拾一间屋子,过来多住几天,让人家那些精怪们看仔细些……” “不跟你们计较,”言豫津扭头用很认真的表情对梅长苏道,“他们两人从小嫉妒我,我都习惯了。” “是,”梅长苏郑重点头,“我也觉得是他们嫉妒你。” “快回去换衣服吧,”萧景睿捶了好友一拳,自觉笑这一场,心情舒畅了不少,“京城第一绣花枕头的名声来之不易,至少这副皮囊你要保住。” “我明明是内外兼修好不好?你这个嫉妒中的男人啊……”言豫津一面感嘆着,一面又低头掸了掸未能拍净的衣襟,谁知才掸了两下,他的手便突然僵住。 “怎么了?”梅长苏立即察觉有异,忙问道。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我的翠月珏……” “啊?”萧景睿与谢弼都知道翠月珏对言豫津而言有多珍贵,齐齐抢上前一步,“你会不会没带出来?” “不可能,小荷姐姐为了我不丢翠月珏专门让人做了这种腰带,它是镶在这腰带上的,腰带还在腰上,怎么会没把它带出来?去找你们前我还摸过它……”言豫津说着说着,脸色已有些发白。 梅长苏虽然对此有些迷煳,但看众人神情,也知非同一般,忙道:“一定是脱落了。我们赶紧沿着你今天出来走过的地方找一遍,只怕还能找着。” “对对,”萧景睿附和着,抚拍好友背心劝抚,“今天找不着也不打紧,重赏悬寻,一定找得回来。” 言豫津心中忧急,不愿多说,回身跨过那架被扯倒在地的后门,重新进入到荒园之中,沿路拨糙翻石,仔细寻找。 梅长苏小声向萧景睿询问了翠月珏的大致样子后,三个人也挽袖躬身,帮着一起查寻起来。 飞流挂在一处高高的树技上晃来晃去,好奇地看着底下这一幕他不能理解的画面。 这一趟荒园返程要比来时多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凡是印象中踏足过的地方统统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垃圾翻出了一堆,却没有半点翠玉的影子。 最后,大家直起已有些酸痛的腰,目光同时投向了一个地方。 那口荒糙间坍塌的枯井。 “不会这么巧吧?”谢弼有些惴惴不安地道,“要掉进这井里面可不太好找,就算已经没水,只怕也有很厚一层淤泥……” 萧景睿皱了皱眉,用手肘顶了二弟一下,转身笑着拍拍言豫津的肩膀,用轻松的口气道:“一口枯井而已,有什么打紧的,我这就下去,一定给你找出来!” “我自己下去吧,”言豫津明白他的好意,回了一个微笑,“反正我的衣服已经弄脏了,何必再把你拖下水……” “去,”萧景睿半真半假地给了他一拳,豫津自小就怕黑,在夜里总是看不清东西,“衣服算什么?下面黑,我晚上的视力比你好,再说你大少爷不是最怕蛇吗?这糙深湿泥之地,最多的就是蛇了……” 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来自弟弟和好友的四道鄙视目光,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梅长苏在旁轻声道:“景睿,现在是冬天,蛇是要冬眠的……” “…… ……” “别理他了,”谢弼白了哥哥一眼,“我去找根绳子来,不管谁下去,都要捆牢了才行。”说着转身要走,却被梅长苏拦了下来。 “飞流已经去找了,他动作比较快……”刚解释了一句,少年的身影就已快速掠了过来,手上果然拿着一卷粗实的麻绳。 萧景睿抢先伸手抓了过来,将其中的一头拴在自己腰上,言豫津知道自己一到了暗处就跟个瞎子一样看不见,也没有客气,只是伸手帮他检查绳结是否打得牢靠,口中轻声说了一句:“要小心。” “嗯。”萧景睿口中答应着,回头看见梅长苏蹲在地上拔枯糙,不由奇怪地问道:“苏兄,你在干什么?” “拿干糙和木棍做个小火把,你一起带下去。” “不用了,我晚上看东西也清清楚楚的,他们都说我象个猫头鹰呢。” 梅长苏扑哧一笑,摇头道:“不是给你照明用的,这井看起来不浅,而且井口被野糙遮盖,气流一定不畅,下面必是污气浑浊,如果你下去后火把不能继续燃烧,人就不可以久呆,否则很容易窒息的。” 言谢二人吓了一跳,忙一起蹲下来帮着拔糙,很快简易火把就已扎好,梅长苏从飞流的身上摸出一副小巧的火石,点燃了火把,萧景睿擎在手中,慢慢从井口吊了下去。 谢弼和言豫津紧紧地拉住绳子,一点点地向下放,梅长苏则俯身在井口,随时注意火焰的明亮度。 翠月珏既然是能镶在腰带上之物,体积就不会大到哪里去,故而萧景睿下去了很久,只听见他不停地叫着向下放向下放,似乎还一无所获的样子。 第71页 “停,已经到底了,淤泥果然很厚,”半晌后,井下又传来萧景睿的声音,被长满青苔的井壁一回音,听起来都有些变形,“不太好找,我要翻一会儿才行,火把上的糙快燃完了,要是你们看见火熄了别着急啊……” “可是……”言豫津咬了咬下唇,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正想再说,感觉到肩上一重,有只手压了上来,回头一看,撞上梅长苏微含笑意的眼睛。 “别担心,火焰一直燃得很稳,应该没事的。” 看着他瞭然一切的目光,言豫津不由垂下了视线,低声道:“景睿……本是最爱干净的人……” “不过是井中的淤泥而已,又不是洗不掉,”梅长苏笑道,“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那个翠月珏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嗯,”言豫津点点头,“那是家族的传代之物,祖父临终前给我的……” “所以啦,”梅长苏笑意微微,“帮好朋友找到他最重要的东西,对景睿来说也很重要啊。” 言豫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展颜一笑,趴在井口大声朝下喊道:“景睿——难得有向我献殷勤的机会,你再加把劲儿啊——” “去死!”底下传来笑骂声,“等我出来再抹你一身泥!” 梅长苏被两人逗得有些忍俊不禁,谢弼也边笑边摇头,气氛一时轻松了好些。 过了大约半盅茶的时间,下面一直悉悉嗦嗦的,好象没什么发现的样子。 “景睿,找不着就上来吧,也不一定是掉在这里面的……”言豫津喊道。 “再一会儿……”萧景睿的声音瓮瓮地传来,可是余音未落,绳子突然一阵摇晃,同时便听到他在下面“啊”地一声惊唿。 “怎么了?”言豫津大惊,将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大声喊着:“景睿!景睿!” 井下停顿了一下方有回应:“没什么……” “没什么你鬼叫吓人啊?”言豫津忍不住骂了一句,转头对谢弼道,“咱们拉他上来!” “先不慌,”萧景睿急忙出言阻止,“还有地方没有翻过,马上就好……” 梅长苏轻声劝道:“别着急,有事景睿会说的。既然下去了,至少要找个清楚。” 言豫津拧着眉头重新在井口坐下,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听到下面再次出声:“拉我上来吧!” 上来自然比下去容易许多,眨眼功夫萧景睿的头就冒了出来,不出大家所料的一身污泥,两只手也是黑黑的。 言豫津闷不作声地抓过他一只手,用自己衣襟的内侧粗鲁地擦拭着,反而是谢弼问了一句:“找着没有?” 萧景睿将另一只黑黑的手举起来,十指蜷着,握成一个拳头,再慢慢摊开,掌心上躺着一小块裹满黑泥的月牙形硬物。 “耶,居然真的掉在这里了,”谢弼从袖中摸出手帕,将翠月珏擦拭干净,递给言豫津,后者默默地看了一眼,伸手接了回去,放进怀里。 “找到就好了,两只臭鬼,快回去洗个澡吧!”谢弼松了口气,一人背后拍了一掌。 “二弟,”萧景睿转过头,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我们回去洗澡,但要麻烦你去京兆尹衙门跑一趟了。” “京兆衙门?做什么?”谢弼没有听懂。 “报案。我看到那井下泥中……有人的骸骨……” “啊?”大家都吃了一惊,言豫津失声道:“你刚才叫那一声,就是因为发现了尸骨?” “嗯。” “那你还不赶紧上来?!” “我当时看见另一边枯叶上,好象有一点绿光。翠月珏这么小,要是我先出来让人起尸,它一定不知会被翻到什么地方去,所以想再找找,幸好真的是它。” “笨蛋!”言豫津咬牙骂了一句,“臭死了,洗澡去。” “枯井藏尸……”谢弼的脸色微微发白,“听着都怪碜人的,你胆子真大,还能在下面多呆那么久……换我早就爬出来了……” “你能跟景睿比吗?他好歹也是半个江湖人!”言豫津立即又转移了攻击目标。 “是,我是最没用的官场中人!”谢弼自嘲了回了一句,耸耸肩,“走吧苏兄。” 萧景睿奇怪地瞪他一眼,“你叫苏兄去哪里?” “去京兆衙门报案啊!” “你去不就行了吗?” 谢弼挑了挑眉,“大哥,这园子现在可是被苏兄买下了,出面报案当然他才是最合适的吧?” “谢弼说的对,”梅长苏的眼尾淡淡地扫过荒糙中的井口,“我的确该走一趟。” 萧景睿想想也有道理,再加上全身又臭又粘的十分不舒服,便不再多说。 一行五人分成两拔,出园后就各走各的路了。 也许是因为发现者的身份都不简单的缘故吧,这桩被几个贵公子无意中翻出的“枯井藏尸”案,立即在京城内外引起了比普通刑事案更大的震动。 再加上接报赶到现场查勘的京兆衙门,竟然在井下共挖出了近十具尸骨,俱已完全腐烂,经仵作初验都是女性。 这骇人的案情传开,一时满城譁然。京兆尹高升被上司严令限期破案,查得头昏脑涨。 作为荒园的现主人,梅长苏被请去盘问了好几次,但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问也没什么线索可挖,加上此人现在当红的身份,高升不敢难为他,威风全使在那个做中介的商行老闆身上,同时派部下四处查访,要弄清楚这园子荒废前到底是什么所在。 风荷此时坐在英王府的卧房里,屋内暖气充足。 “这几日,你可是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她抬手为梅长苏倒了一杯清水。最近已经开始为他着手调理身子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喝清水为好。 “那你要不要添把火?”他笑得像只狐狸。 “哼,用得着我?”风荷轻哼一声,“誉王那边,就够太子喝一壶吧。” “也是。”他摇头。 “不过,你想好了怎么去解决秦般若了没?”风荷撑着下巴,眨巴着美眸。 “不若,夫人帮我?”他伸手勾起风荷颊边一缕发,尾音微挑。 “若是帮你,你要怎么奖励我?”她歪歪头。 “不知夫人想要什么奖励?” “把宫羽借我一用。”她挑眉,“时日不定。” “好。都听你的。”他颇为无奈的摇头。 风荷弯起眉眼,笑得娇妍。 而誉王这边。 秦般若抬手轻掠鬓边云环,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嘆:“在二选一的情况下,得罪殿下,就意味着讨好太子。所以当时我很自信地告诉殿下,梅长苏入京,是极有可能选择太子的……” 第72页 “可是……”誉王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可是他如今的行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般若低头理了理袖上摺痕,皓腕间一只白玉钏微微晃动了一下,雪腻光泽如同她的肌肤一般迷人,但如此美人口中侃侃而谈的,却尽是冰冷的人心权谋,“若说庆国公之事他只算是小小得罪了殿下的话,那郡主这桩公案,他就是大大得罪了太子……” 誉王眸中突闪寒光:“怎么,般若觉得郡主这桩事,是梅长苏的手笔?” “难道殿下觉得当日在街上遇到他独自一人慢慢行走,真的是偶遇?” 誉王后退一步,坐在了紫檀圈椅上,将拳头用力在腿上碾了两下,脸上闪着阴晴不定的神色:“你也只是推测而已。郡主这件事中牵扯了太多的人,太后、小荷、太皇太后、皇后、蒙挚,还有我……哪一个是能任由梅长苏调动的?” “那殿下的判断是……” “也许有些事是巧合,”誉王眸色森森,慢慢道,“也许他没有安排什么,只是恰好得到了消息,也许他并不是针对太子,而只是想救霓凰……况且,那件事里,也有小荷的手笔。”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誉王对梅长苏的某些控制力偏于低估,但对于事件过程的猜测却与事实相差不远。 秦般若想了想,大概也认同由梅长苏一手操控郡主事件的全过程不太可能,便点了点头。 “不过说到这里,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疏漏了,”誉王面上浮起一抹冷笑,“小荷和这位苏先生的关系不浅,我们可以加以利用一下。毕竟,她年纪也大了,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怕是辛苦的很吧。” 秦般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誉王一看秦般若的神情,就知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道:“人都说比干有七窍玲珑心,我看般若你不止有七窍呢。” 秦般若嫣然一笑,既没有谦辞,也没有得意,灯影下美人如玉,看得誉王心头一盪,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却又被轻轻挣开。 “你还是不愿意么?”萧景桓微微皱眉道。 秦般若淡淡道:“般若虽游歷风尘,但也曾对师父立誓,此生绝不为妾,请殿下见谅。” 誉王虽对她早有觊觎之心,但一来还算有些格调,不愿对女子动强,二来深喜秦般若的智珠剔透,能为他收集情报加以分析,故而也只能按捺了一下情动,深吸一口气。 誉王妃出身名门,父兄都是朝中大臣,早已育子,她本人又深得皇后的喜爱,所以就算自己再迷恋秦般若的美貌,也断无为她废妻的打算,再说来日方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当下端起紫砂壶,为佳人斟了一杯香茶,笑道:“本王唐突了。” 秦般若却也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一笑置之,仍接续着之前的话题道:“般若之所以觉得看不懂梅长苏,就是因为他行事毫无章法。庆国公的事他选择得罪殿下,郡主案中他又选择得罪太子,如今他出面买下兰园,翻出个藏尸案来,牵扯的人更是两边都有。殿下不也是因为不放心那名册中会不会有自己的要紧人,所以才让灰鹞连夜去查的吗?” 誉王拧眉出了半日神,不知不觉将他斟给般若的那杯茶端起来喝了,呆呆地道:“难道……他竟然是在……” “什么?”秦般若柳眉一挑。 “他是在测试我与太子的器量么?” 秦般若心头一震,不由也沉思起来。 “只怕还有要显示他能力的意思……”誉王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一拍书桌,“举凡大才,心思行事都有些古怪,最忌遇上小肚鸡肠的主君。他会想要试一下也不奇怪。若太子在明知是梅长苏一手破坏了有关郡主的计划后,仍然不改他对梅长苏礼贤下士的姿态,更有甚者,他再拿楼之敬为礼,来表示自己决无偏私,到时恐怕梅长苏心志再坚,也会被他所感动了……而一旦梅长苏为太子所用,他必然会先立下几件功劳,以补往日对太子的亏欠,同时搏得最终的信任,到时我们自然首当其冲。” 说着说着,誉王心中更觉不妙,竟烦躁地站起身来,“此人心计无双,我决不可让太子抢得先机。” 秦般若却慢慢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那若是殿下抢在太子前面,得到了梅长苏为下属,可愿毫无猜忌地全心信任他?” 誉王这一段时间只想着如何将这位江左梅郎收至麾下,倒还真的没想过收来了之后怎么用的问题,一时竟答不上话。 “再好的人才,若抢了来不敢用,又有什么益处?”秦般若极是聪明,话到此处,点到即止,反而不再深入,转身望月,由着誉王自己去想。 良久,书桌上的银纱灯内爆出了噼叭之声,淡淡的烛油味道飘出。 秦般若起身挪开灯罩,执银剪剪去烛花,眼尾顺势扫了誉王一眼。 “若连一个梅长苏都降不住……还谈什么雄图霸业?”誉王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但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般若,你替我留心太子的动向,本王……一定要得到梅长苏。” ☆、盼春归 在螺市街一团混乱之时,风荷正拿着一个九连环陪着灵犀玩耍。小孩儿十分安静,就算不知道怎么解开,也不会像别人一样乱扯乱扔。看着风荷解了几遍之后,不一会儿就探索出了规律。 门外一声轻响,一道黑影立在身后。 “启禀主子,属下已将心柳心杨的后路安排好了。只是何文新方才怒急攻心,一个瓷瓶砸在姓邱的后脑,当场将人砸死,心柳心杨怕是不能在金陵呆下去了。” 风荷皱眉,“死了?” “是,当场就死了,属下后来看了,救不回来。” 她低头一嘆,本来只是想找个矛盾挑拨一下文远伯和何尚书的关系,没想到竟然死了人。虽然对计划更加有利,但总归是条人命。 “何文新呢?” “他已经在奴僕的保护下回了府。” 风荷蹙眉,“按着尚书府老太太的性子,他怕是不好弄出来定罪。”想了想,“我记得阿郎好像进了京兆府吧?” “是。” “你这样,让他带着逮捕令,到尚书府,要是他不交人,就拉着京兆府的捕快在尚书府前按着上面的罪行一遍遍的喊。喊道他放人为止。” “这……”黑影有些冷汗,这么流氓的方法。 “放心,有用的。”她冷笑,“对付这种人,就要不入流的法子。” “属下明白了。”黑影垂首,告退。 风荷回眸看向玩的起劲的女儿,莹莹的珠光下,小孩儿稚嫩的脸上有着着兴奋和执着,她勾起唇角,带上了几分暖意。 这,只是送给二位兄长的第一份礼物。谢谢他们这些年对她的关注。 第73页 接下去…… 她拨动一个铁圈,“哗啦”一声,解开了四五个环。 过犹不及,她懂得这个道理,并且,一直做的很好。 次日 “这个!”一只大大的椭圆形水梨递到眼前,看起来饱满润泽,十分可口的样子。 “为什么要给我这只?”梅长苏笑微微地,逗着眼前的少年。 “最大!” “最大的给苏哥哥吃吗?” “嗯!” “那姐姐的呢?”风荷抱着灵犀,笑看他。 飞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吶。” “这是什么?”蒙挚有点好奇。 飞流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只盯着风荷。 风荷笑着收了他的袋子,一捏,果然里边是圆滚滚的一颗颗。 “是山核桃吧?”梅长苏道,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飞流点点头。 梅长苏视线轻轻一斜,看见蒙挚已经端坐好,正在举杯喝水,暗暗一笑,故意又问道:“飞流,你告诉苏哥哥,这只梨是什么颜色的?” “深白色!” 蒙挚“扑”地喷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水,风荷灵活的往右边让了一下,没沾到一点水渍。 蒙挚一边呛咳着一边瞪着飞流:“深……深什么色?” 飞流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扭过头去。 “其实我们飞流,才是最会造词的一个人呢。”梅长苏的目光中漾着暖暖的温情,软柔地抚摸了一下飞流的头髮,后者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关爱一般,依了过去,再次递上手中的水梨。 “飞流,这个现在不能吃呢,”梅长苏微笑道,“这个是冻梨哦……” “冻梨……” “就是冻起来,让它可以保存久一点,不过要吃的时候呢,就一定要先解冻,否则咬不动哦。” 飞流睁大了眼睛,看看左手的梨,再看看右手的梨,最后举起较小的那个咬了一口,顿时呆住。 “咬不动吧?”蒙挚这时已恢復了高手的风度,凑过来道,“要泡在水里解冻,软了才能吃。” 飞流对这句话消化了片刻之后,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风荷,准确说,是眼巴巴的看向灵犀。 “好好抱着,不能走太远,飞太高。”风荷没有拒绝,将灵犀递过去。 “妹妹,飞飞,不远!”飞流一脸认真的保证。双手紧紧抱住灵犀,却不会让她感觉难受。 梅长苏拍拍少年的肩膀,“去吧。” 飞流点头,身形一闪,立刻就不见了。空中只余下灵犀“咯咯咯”的笑声。 “你家灵犀可真是个宝贝。”蒙挚感慨,“竟然制得住飞流。” “我家灵犀和飞流很乖的。”梅长苏笑得一脸温和。风荷配合的点头。 “其实那个梨不能算是最大的,”蒙挚摸摸鼻子,转移话题 “现在皇城里最大的圆形物体,应该是京兆府尹高升的头吧?” 梅长苏不禁一笑,“蒙大哥说话有趣,那位高大人就算没遇到这些棘手的事,他的头也该比水梨大吧?” 蒙挚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说呢,给人家弄那么头疼的两件案子去,自己倒这般清闲。我看你逗飞流的样子,就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坏。” “蒙大哥觉得最近我们的心情能坏?”风荷弯弯眸子问道。 蒙挚一想不可否置。 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城南一处清雅别致的茶庄,虽然临街,却并不喧闹,每一间茶室都是单间竹屋,布置得甚是有品。 自从枯井藏尸案报官之后,全金陵的人就都知道了两件事。一,兰园井里有尸体;二,新冒出来的名人苏哲想要买一处园子。 兰园荒败残破,又是兇案现场,当然不能住了,所以苏哲应该还需要再买一处新的宅院。 于是不管是想趁机结交的,还是确实是好心推荐的,或者是真的想出售房产的,总之各方来请他去看看园子的邀约一时不断,让人应接不暇。 不过既然还住在谢府,这些麻烦事当然大半由谢弼挡了,梅长苏除了去看过云南穆氏和夏冬推荐过来的宅院外,今天是第三次出门。 “你觉得我选的这个宅子怎么样?”蒙挚靠近了一点,问道。 梅长苏徐徐回眸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那宅子卖给我?” 蒙挚玩笑道:“虽然有点上赶着结交红人的感觉,但你还真给我面子,肯随我出门一看。” “你蒙大统领是何等份量,凭是什么人,也不敢不给你面子啊。你看今天我接受你的邀约,谢弼显然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我拒绝你,他反而会惊奇吧?”梅长苏淡淡一笑,“更何况我在京城最初那点名气,还不全靠你和飞流那一战打出来的?虽然那次不是我安排的,但也算有意外的效果。” “你确定只有我?”蒙挚撇嘴,“你和两位郡主的桃花债,可是让你的名声大噪啊。” 风荷闭口不言,梅长苏立刻为她斟了杯茶,露出安抚的笑。 “蒙大哥?”他转头,还是一脸温和,蒙挚却觉得针芒在背。赶紧转移话题。 “飞流那孩子确是奇才,几日不见,他好象又有进益了。听说他前不久还击败了夏冬?” “嗯。”梅长苏坐直身子,随口应了一声,仿佛浑不在意,“这孩子心静,自然易与武道有共呜。不过他毕竟还小,内力不够精纯,真遇上象你这样的纯阳高手,还是难免要吃亏。” “有什么关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修练呢。”蒙挚敲着茶杯,第二次问道:“你觉得我选的宅子怎么样?” 梅长苏想了一下,有些报復性道道:“看得出是你选的。” “噗嗤。”风荷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话不要这么毒哦,我虽然不懂那些楼台池阁,但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费尽周折,替你找到这处住所的,你还不领情。” “我就是这个意思,”梅长苏目光温润地看着他,“蒙大哥,果然是你最懂我想要什么。” 蒙挚虽然本有些沾沾自喜的邀功意味,但被他这样直接的一谢,反而有些讪讪的,抓了抓头道:“我也知道那宅院里的景致确实差了些……” 转头看向风荷,立刻咳了一声,“要是住的话,小荷选的那座宅子才是只知道你心意的,我只是恰巧,恰巧。” 风荷点头,起身,“你们聊,我去看看茶点。” 两人对视,欲哭无泪,说错话了! 风荷出门后,梅长苏接着前头的话音,“园景是要重新翻改,否则人家会奇怪我怎么千挑万选挑到这样一处宅院。不过有那一个好处,顶十处胜景。蒙大哥,真是难为你费心。” 第74页 “也没有怎么特意费心啦,”蒙挚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在周围瞎转悠的时候发现的,这宅子后墙跟靖王府的后墙只隔数丈之地,因为中间是地沟阴渠,没有道理,四面又都是树林环植,加上两家的主门朝着不同的街道开口,感觉上两所宅子甚至不在一个街区,的确不太容易发现两家居然隔得这么近。小殊,你手下不是有专擅纵地术的人吗?等你搬进去后,就在你的后院与靖王的后院之间挖一条密道,这里就算你们平素没有公开交往,他也可以夜里偷偷从密道过去跟你私会……” 梅长苏无力地看着这位大梁第一高手,哭笑不得地道:“虽然是好主意,但你能不能不要学飞流那样用词?什么叫私会?” “差不多的意思……”蒙挚想了一下又问道,“难道是约会?” 看到他脸色,又换了个词,“知会?相会?” 看到梅长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抚掌,“我知道了!幽会!” 梅长苏努力保持脸上的温和,“蒙大哥,从明天开始,辰时去英王府陪着灵犀一个时辰吧。” “啊?” “好好读书。”微笑。 蒙挚无奈,只好遮掩的咳了一声,“咳咳,那个,你现在还不打算明确表态吗?上次郡主的事情,太子迟早会知道是你一手破坏掉的。他可不是什么有器量的人,说不准会对你採取什么报復手段,我看你还是先假意顺从一下誉王这边,纵然不稀罕他的荫护,至少也不必两面受敌吧?”说道后面,他脸色愈发严肃。 “放心,他们现在都忙,都还顾不得来收拾我。”梅长苏面上浮起清冷的笑容,“有道是只防不攻是绝对的败着,既然誉王已经借枯井案咬住了户部尚书楼之敬,太子就必然要死盯着何文新的案子不放。我想……何敬中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儿子的杀人案提到刑部去审吧。” “刑部可是誉王的天下,太子盯得住吗?” “誉王是占了上风没错,但何文新这案子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文远伯发着狠呢,刑部要动手脚,难免会有一番周折。” “你当然是最高兴看到他们互相撕斗了。”蒙挚见梅长苏将手缩进袖中,忙推了个手炉过去,“不过就算何文新被太子盯死了,那到底不是何敬中本人,于誉王而言,并无多大损失啊。” 梅长苏唇边突然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若他知道如何约束部属适可而止的话,何文新此案的确也还伤不了他什么……他目前最大的软肋,还是在庆国公柏业身上。” 蒙挚一击大腿,道:“说到这个,我还正想请教你呢。我想夏冬回京,多半已经收齐了不少证据,怎么这侵地案到现在连一个泡儿都没有,你说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这个侵地案,到底由谁来主办……” “啊?” 梅长苏将手掌翻转过来,贴在手炉取暖,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若在闲话家常:“皇上要办侵地案,主要是为了近来权贵随意兼併土地之风日盛,有碍国本。但这么大个案子,该交到谁的手里主办,却是个难题。我想,他就是尚未决定好主审人选,才会迟迟没有动静的。” 蒙挚身为禁军统领,当然不是一个单纯粗豪之人,细想了一下,点头道:“没错,悬镜司只管查案,没有审结之权,这案子太大,只能交由中书省、御史台和廷尉府三司会审……可是……” 梅长苏冷笑道:“皇帝陛下心里明镜似的,三司会审,如果没有一个既中立、又镇得住的人在上面压着,好好一个侵地案,立时便会变成一场党争,皇上借查此案立威警戒的初衷就达不到了。” 蒙挚皱了皱眉,嘆道:“难怪皇上迟迟不决,这事确实难办。” 风荷进门,听到这一句,笑着把几盘糕点放在小几上,目光戏嚯道:“所以要靠你替皇上解忧了。” “我?”蒙挚吃了一惊,“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梅长苏怀抱暖炉向后一靠,唇角轻挑,“你可以向皇上推荐一个人。” “谁?” “靖王。”二人异口同声。 蒙挚勐地站了起来,“什么?” “要压得住三司的人,哪个朝臣都不行,只能靠皇族。让太子去,这案子会诛连得不可收拾,让誉王去,绝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景琰哥哥远离朝政中心多年,为人又刚直,让他来审这个案子,那才真正能达到皇上想办这个案子的目的。”风荷捻起一块糕点,为他解释。 “可是对靖王而言,不是会因此得罪人吗?” “要进入这个圈子,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关键是值不值得。”梅长苏的声音又轻又冷,“恰到好处地办结这个案子,一来可得民心,二来可以立威,三则彰显才干。何况得罪一些人,就必然会得到另一些人的支持。永远站在远处,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存在的……” 蒙挚怔怔地看了二人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们拿定了主意,自然是不会错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万全的事,我想你们定是已经一步步设想好了。可是万一皇上不同意呢?” “他会同意的。”风荷的声音悠远。 “这么肯定?” “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梅长苏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一声嘆息。 除了别无选择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 那就是梁帝并不疼爱靖王,他不会过多地为靖王考虑接下这个差使后将要面临的困难和后果,所以反而更容易做出决定。 而对于靖王而言,这却是他正式踏上不归之路的第一步。 迈出后,就再也不能回头。 一时间,房中寂静,各人心中都有些黯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六不能更新啦,停电 t_t,好郁闷,等我明天多写一些。今天就这么多了。 ☆、天泉山庄 “苏哥哥!”飞流抱着灵犀蹿进了房内。 风荷有些疑惑的接过女儿,按道理,飞流不应该这么快回来才是。 见到飞流又要出去,蒙挚没有反应过来,好巧不巧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少年不开心的瞪他,脚步一错,缠了上去。 梅长苏向她招手,示意不用管两人。风荷便抱着灵犀坐在他边上。灵犀手里拿着一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薄脆晶莹的糖皮,饱满圆润的红果,看着甚是诱人。 “小乖,这是谁给你的?”梅长苏逗着女儿。 “老爷爷。”女孩儿眨巴大眼睛,嫩嫩道。 飞流听到问话,立即丢开蒙挚奔了过去,倒让这位禁军大统领一阵心惊。 “飞流也有。”少年蹲在梅长苏腿边。“分妹妹了。” 第75页 他看到风荷的眼神,立刻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擦过嘴。” 风荷笑着点头,迎着蒙挚疑惑的目光解释到,“我不让小乖吃太多甜食,飞流帮我监督呢。”她转头看向眼巴巴蹲着的少年。 “飞流很听话,很乖。”少年立刻笑了起来,冷峻的眉眼弯弯,才有了几分少年模样。 蒙挚仔细地看了飞流一眼,道:“对了,刚刚我们二人交手之即,我虽未尽全力不会伤他,但明明在交手之中,他却能立即退出,而且身法流畅,毫无可以趁机进袭的漏洞,气息也未见任何波动,实在令人惊诧。” 梅长苏不怀好意地嘲笑道:“心惊肉跳了吧?当心你这大梁第一高手的名头,迟早被我家飞流夺去。” “这个还早,还早,”蒙挚豪气一涌,放声笑道,“我不敢小看这个孩子,却也不会怕他。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武功存在,于我也大有助益。不过看他身法招式,十分奇诡阴毒,怎么内息中却有舒阳之象呢?” “他原来习的心法过于伤身,强行练成后虽然威力兇勐,却会损折寿数。所以现在改习一种熙日诀,可化他体内阴毒之气。”风荷解释,似乎想起了第一次见飞流的样子,看看梅长苏,心中对飞流又多了一份喜爱。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蒙挚却知一个人要重新改修心法是必须毁之而后立的事,想来飞流定然受过几乎夺命的重伤,才能这样置于死地而后生,而那熙日诀名字虽然陌生,可是从飞流所练的功效来看,也必定是极高级的内功心法,不知是何人传于飞流的。 不过象这样神奇的武学定然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江湖隐秘,故而尽管与梅长苏关系亲厚,但蒙挚分毫也没有想过要深入探听,只是细细回想着飞流方才的内力性质,自己暗暗琢磨。 邻近的竹屋里这时传来一缕悠悠笛声,婉转清扬,令人心绪如洗。飞流在乐声中身形一闪,如同无翼之鸟一般飘出了窗口,又纵跃入树冠之间。 风荷将灵犀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爬。地毯很厚,屋内也十分暖和,不怕冷着。梅长苏将身子倚靠在青竹丝缠编的竹椅上,眼睑微微垂着,静静地聆听经风而来愈见清幽的笛声,直至一曲终了,风荷将手搭在他肩上,“我与殊哥哥入得京来,为的是龙争虎斗,为未来博得一番天地,十三先生此曲过哀了。” 蒙挚眉睫方动,相隔两道竹篱的邻屋已走出一个清瘦的老者,一身青衫,衬着竹林深中漾出的朦朦雾气,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感觉。 来到这边屋外,却先不进屋,而是撩衣跪倒在阶前,沉声道:“十三再见小主人,思及过往,心中悲戚,不想扰了小主人心绪,实在该死。” 梅长苏眸中微露怀念之色,低低道:“十三叔当知我心,此时不愿受礼,快请进来。” 老者神色哀肃,起身进门,看着梅长苏削瘦清瘐的形容,鬚髮皆颤,显然是激动不已。 蒙挚当日曾是赤焰旧属,林殊母亲身边有位御封乐师,他在金陵供职多年,也听过妙音坊制曲奇人十三先生的名头时见到此情此景,心中悟然之余,也自是震撼。 梅长苏平静了一下心情,抬手示意十三走近几步,仰首对蒙挚道:“蒙大哥,这位十三先生是我林府旧人,日后在金陵城内,还靠你这大统领多多关照。” 蒙挚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妙音坊对吧?我会注意照应的。” “那就先多谢了,”梅长苏轻笑一声,“蒙大哥出来的也久了,我们接下来要商量些作jian犯科的事,大统领不妨避一避嫌?” 蒙挚哼了一声,道:“我偏要听你的机密,你待怎样?” 梅长苏慢慢垂下头去,良久无语,半晌后方道:“必要的时候,我利用起你的力量是毫不客气的,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只帮我做些没有风险的事情,毕竟你得到现在的地位也实在不易……” 蒙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静立在一旁的风荷道:“你要听实话么?” “蒙大哥……” “我确是很看重自己现在的地位和身份,若你不回来,这些对我来说还算重要,”蒙挚目光坚定,如铁铸般分毫不动,“可是小殊,既然你已回来,现在再撇也撇不清了。”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多看蒙挚一眼,转头对十三先生道:“十三叔,我传讯给你查的事情,你已查清了么?” “是,”十三先生恭声道,“红袖招的秦般若,是三十年前灭国的滑族末代公主所收的徒儿,在誉王幕中甚得信任。十三已查出共有十五位朝臣的姬妾都是她的手下,这是名单……她的情报网也甚是缜密,不过宫羽已成功在她的网中安插进了我们的人手,只要小主人下令,十三有信心可以摧毁她的势力。” “红袖招那边十三叔不必过于担心。”风荷眼睫轻颤,“正如妙音坊是殊哥哥的暗部,杨柳新也是我的暗部。她红袖招能够渗透入各府,我杨柳心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十三先生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显,风荷的能力,他到底也是见过了。 蒙挚皱眉道:“通过内闱来监控朝臣,誉王的花样还真比太子多。” “你以为太子少么?”梅少苏瞥了他一眼。 倒是风荷接过那份名单细细看了看,说道,“这份名单你隽一份给我,内宅这边,我来解决。” 復又对着梅长苏,“这些人上面,我也安了些人进去,不过都是外院到时候我交接给你,这内宅,你转给我。我到时间给无音去管。” 梅长苏点头,“你那边安插的倒是仔细,虽然少了点,但胜在有用。” 风荷突然笑了一下,“我当时是打着你不在的念头。我不会让它国不成国,只是打算着过个十几二十年让他成为一个一言堂,扶持一位皇帝推翻冤案罢了。到底是细水长流,虽然后来你回来了,但也没多大改变。” 蒙挚听得一惊,他方才瞥到那几个大臣,不是是朝中手握重权就是颇有为望,小荷动手,绝不会像秦般若一样小家子气。细水长流或是一击必中,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若是真让她按着当初的想法,到时朝堂怕是有一番风雨。 梅长苏有些失神,转头对着十三先生道,“秦般若你们先不要动她,有些信息我不方便直接传给誉王,还要麻烦她代劳呢。你回去跟宫羽商量一下,我这里有两份重要情报,你们想办法让她查获。” “请小主人示下。” “一,悬镜使夏冬在回京路上被人追杀,人皆以为是庆国公指使,其实不然。那些死士杀手受僱于天泉山庄,由庄主卓鼎风直接指派。 二,进京告状那对老夫妇,明明年老体衰,居然还能躲过豪族僱人追杀,一路逃亡过四州之地,进入江左界内,这并非是因为他们好运遇到了一位义士,而是还另有人暗中保护。”梅长苏稍稍停顿,抿紧了嘴角,“这些背后确保他们能够入京递状的人,也是受遣于天泉山庄。” 第76页 “啊?”旁听的蒙挚一头雾水,明知不该多口,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单看这两条相互矛盾的情报,是容易让人煳涂,”梅长苏笑道,“我来解释给你听。一提到天泉山庄卓家,你会想到朝中的谁?” “当然是宁国侯谢玉。这两家共有一个儿子后,交情好的不得了。” “卓鼎风本是江湖人,他插手这件事,必定是受谢玉之託。你想,谢玉通过卓家护送一对苦主入京状告庆国公,感觉是不是很奇怪?” 蒙挚沉吟着道:“是啊……虽然谢玉表面中立,但他那世子谢弼分明是在为誉王效力,谢家怎么会送人入京状告誉王甚为倚重的庆国公呢?除非……”蒙挚倒吸一口气,心中突然一亮,“除非谢玉实际上是太子的人!” 梅长苏微笑道:“滨州侵地案并不难查,就算换个平庸的人去也一样很容易查清。可惜皇上偏偏派了夏冬。结果她不仅查明了侵地案的始末,甚至还在无意中查到了暗中护送那老夫妇入京的是卓鼎风派来的人。跟你一样,她当然立即联想到了谢家,也当然立即意识到谢玉实际上已是太子的羽翼。可这时谢玉还很想保持现在脚踏两只船的大好局面,为了不让誉王知道他在侵地案中所扮演的角色,只好破釜沉舟,想抢在夏冬回京之前灭口。” 蒙挚眉关紧锁,嘆道:“其实他根本不必如此的……” “没错,其实他根本不必如此,”梅长苏眸色深沉,“因为悬镜使一向不直接涉入党争,夏冬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说出来……谢玉自己卷身其中,当局者迷,竟然一时没有看透……” “夏冬现在知道谢玉是暗杀她的幕后人吗?” “知道……” “又是你想办法告诉她的吧?”蒙挚嘿嘿一笑。 “就算我不提醒,她自己也会查清的。” “真是奇怪,既然夏冬知道是谢玉想要杀人灭口,怎么她回京这么久,还是半个字也没有吐露?这可不象她那个火辣辣不肯吃亏的脾气啊。” 梅长苏轻嘆一声,幽幽道:“我本来也希望由她说出来,后来细细一想,才明白她为何闭口不言……” “你知道原因?” “当年聂锋战死,护送他的残尸回京交给夏冬的人就是谢玉……为了这份人情,夏冬必会原谅他一次……” 蒙挚胸口闷闷的一痛,当年惨烈的结局虽然他知道,但具体情形到底是怎样,他却一直不清楚,也一直不敢问,此时听梅长苏提起聂锋,虽然那口气淡淡的,他的表情也甚是平静,但蒙挚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仿佛是透过了那层薄薄的肌肤,窥见了地狱狰狞的一角,灼灼的影像一晃,便不敢再看。 “既然夏冬不肯说,那就我来说好了,”梅长苏依然静静地继续,似乎没有情绪的起落,“谢玉左右逢源的日子实在舒服,可惜就要结束了。既然他选择了太子,那我就要让誉王知道,在他所要对付的敌人中,还有这样一位不能放过的朝廷柱石……” “到时候还希望殊哥哥将他留给我。”风荷眼底波涛汹涌,“即使不能杀了他,我也必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 梅长苏知道她是为了萧慎行,也不说话,只是心中一嘆。 蒙挚有些困惑,却识趣的没问出口,他点了点头,“这个谢玉,实在是心机深沉。不过小殊,你单单只放这两条情报出去,誉王想得明白吗?” “你放心,”梅长苏浅浅一笑,“那位秦姑娘聪慧无双,心思细密,最是擅长利用少量情报分析出最切实的结论,这两条情报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惜她选了誉王实现自己的野心,否则倒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还说呢,她再聪慧,如今还不是被你算计?” 梅长苏摇头道:“她在明,我在暗,纵然一时占了胜场,我也不敢太过托大。”说着又转头叮嘱一直在旁肃手静听的十三先生道:“你们放出情报时也要小心,内容的多少还有放出的时机都很重要,秦般若极是精明,切不可大意。” “是。”十三先生俯首道,“十三定不辱命。” “好。”梅长苏微露疲色,站起身来,“如果有什么事,按老方法联繫我。十三叔请回吧。” 十三先生躬身施礼,退后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绣花荷包,双手递上道:“小主人到这京师虎狼之地,一定睡不安稳,这是宫羽花了数月时间调配出来的安眠香,知我今天进见小主人,便托我带来,请小主人不要嫌弃她一番心意,睡前焚上一片,能得一好梦。” 风荷端坐在那里,眼神不动,房内只有灵犀“扑扑”的在地上爬着的声音。 梅长苏静静地站立了片刻,素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波动,“我答应过小荷,要为她好好调养身子,这个香包,你退回去给宫羽吧。让她费心了。” 十三先生看了眼风荷,再次施礼,退出了竹屋,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迷雾之中。 蒙挚立刻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宫中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梅长苏还未回神,他就没了身影。 屋内就剩下一家三口。 梅长苏揣着袖子,有些吶吶。“小荷。” 风荷侧头,侧脸温柔秀美,“殊哥哥怎么了?” 声线轻缓,似情人呢喃。 “我,咳咳,那个……我不知道。” “殊哥哥霁月清风,秀雅清绝,自然有无数红颜倾慕。小荷虽然年纪大了,但自认为比宫羽姑娘还是年轻一些。再者,我自持身份高贵,文采斐然,容貌也是顶尖的。若是殊哥哥还不满意,自然去找那些……” “你明知道我不会的。” “哼(ノ=Д=)ノ┻━┻”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风荷侧过身子。 梅长苏眉眼带笑,一派宠溺。“葡萄架子倒了?” “才不是,这叫醋罈子打翻了。”她头也不回。 梅长苏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吻吻她眉心,“醋罈子不用翻,我心里只有你。” 风荷挣着要起身,“小乖看着呢。” “她不懂。”梅长苏哄着,转头对着一脸好奇的灵犀,“乖宝,把眼睛遮起来。” 灵犀歪歪头,乖乖的闭上眼睛,伸出胖胖的小手一把遮住。 风荷扶额,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假的梅长苏……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更新咯。小灵犀萌吧! ☆、摔手机! 为什么我写了两千多字只是小退一下你托马的就没了!以前两三千都没事!你是看不起我字数少吗!啊啊啊啊!要疯了!今天不更了!!!抓狂!ヽ(`⌒メ)ノ掀桌( Д`)彡┻━┻!!! 第77页 ☆、景睿身世 在梅长苏将金陵搅得风云变色的时候,大俞和大楚的两个皇子早已偷偷的进了梁国边界。 风荷收到大师兄的信时,独孤晟的手书也刚到案几。 “大师兄来京,可有话说?”她敲着案面,面露疑惑。 “回三小姐,大公子此番,是为了大楚的晟王宇文霖。”黑影单膝跪地,“也是为了莅阳长公主的儿子,萧景睿。” 风荷蹙眉,“景睿?此事……关他何事?” “具体大公子没有言明,只是让属下将这幅画卷交于三小姐。”黑影拿出一副画卷,置于案几之上。 风荷触着细腻的纸张,心思百转,师兄,必是不会做无用功的。 “我知道了,届时我会回復他的。” 黑影应声退下。风荷转手拿起了独孤晟的手书。 大俞的高手玄布,退隐了。 她轻抬素手,点燃手里的两张信纸。 独孤晟,她和他合作的事,除了两人,谁也不知道。不是她不信梅长苏,而是怕,往小了说,她是交换消息,但往大了,就是通敌。独孤晟有心计有手段,凭着十几年前的蛊虫,她们安然到如今。 但是,再过几年,谁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她不信他,从来都是。 拈来红色的绸缎,将画卷展开,是副美人图。 美人着着楚地的大红曲裾,立于牡丹花丛,笑得娇美明丽。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唇。这一张脸,任谁都会夸一句,美人。 但,她将手覆在纸上,一样的脸,减去三分娇媚,添上几分英气与稜角。那便是一个,她自小看到大的人。 画卷左下角,是画师的落款,四月初十,记娴玳郡主宇文念观牡丹小像。 娴玳郡主宇文念……晟王宇文霖之女,晟王,二十多年前,曾在梁国当过质子,她依稀记得,那人。虽然是质子但性子温和有理,莅阳姑母确实时常与他相会。 扶额一嘆,她本想着如何将景睿摘出这个案子,现如今,有人送来了枕头,可是,这一次,景睿怕是要受苦了。 看向屋外傲然而立的梅树,风荷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不过半月有余,京中便有言语,又将景睿的身世之谜拿出来大为谈论。原因是萧景睿有一天救了一个人差点死于马下的女子。 那女子孤苦无依,见此便缠上了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景睿生的好看,又是琅琊公子榜的榜眼,那女子一颗心挂在他身上。日日夜夜在候府外等着,让景睿颇为头疼。 一有烦心事,他找的自然就是言豫津,可是这小子最近被言侯拉着去道馆修养身心。他思来想去,找到了风荷这里。 只是当他到了书房,门却紧闭着,想了想,站在门外喊道,“小荷姐姐!” 里面像是一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半晌,才是脚步匆匆出来的声音。 “景睿,你今个儿怎么来了?豫津你的?”她脸色有些惊慌,却在一瞬收拾的很好。萧景睿不甚在意。 “豫津和言侯出去了,我来找姐姐说说话。”他进了书房,一览无遗,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刚刚应该自己多想了吧。 “哦,这样啊。”她点头答道。 “怎么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着她不高兴的模样,风荷才开口有些奇怪是问道。 “小荷姐姐。”萧大公子趴在桌上,没有丝毫贵公子的模样,与他在外的形象大相迳庭。 “噗嗤。”风荷忍不住笑了起来,多久没见到他这般小孩子气了。 “你跟着豫津久了,都会耍无赖了。”摸摸萧景睿的头,她心里有些担心,难道这次太刺激他了? 萧景睿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子,摸摸头,“小荷姐姐,我这几日快被烦死了。” “哦?” “那位吴姑娘。”他看风荷一脸迷茫的样子,只好把事情讲了一遍。“我当时只是随手救的她,真没想着要回报啊。” 风荷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最近英王府的下人都在讨论你,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小荷姐姐,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他不知怎么说,一脸沮丧,“那位吴姑娘,太过……缠人了一些。” 风荷掩唇笑,“你可是将这事交给我了?” 景睿点头,她翘着唇角应了下来。 见他有了些欢喜的颜色,但还是不甚开心,又多嘴问了句,“怎么还不开心?不相信姐姐的能力?” “不是,我相信姐姐的。”他赶紧反驳,“只是……” “嗯?” “只是最近,大家又开始谈论我的身世了。”他垂下头,有些低落。 风荷心中嘆息,要不是为了赤焰翻案,她真的捨不得算计这些亲人。 但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做了一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神色微变,带着一丝探寻,一点迴避。“他们,说你什么?” “有点说我是卓爹爹的孩子,却享受候府公子的待遇,有的说我命好……”他声音低了下去。 风荷神色带出了几分尴尬,几分放松。被景睿敏捷的捕捉到。 “姐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抬头,目光灼灼。 “我……”风荷收起放在桌上的手,左顾而言,“我哪里知道这些秘辛,你多虑了。” 她眼神不时瞟向书桌,不敢看他。 “姐姐,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他扯着风荷的袖子,声音哀凄。 “我,景睿你在说什么呢?”她不甚自在的侧了身子。 萧景睿眼神如炬。 “景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她垂下头,“姑母她,她对你很好,别想这些了。” “难道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能知道吗?”他勐的站起来。“小荷姐姐,你知道的,我,我从小就想知道我亲生爹娘是谁。” “景睿。”她神色诲明,“你不该知道的。” 萧景睿想起她方才的惊慌,拔腿就往书桌走,桌面干净,他伸手就去取桌上的几个捲轴。 风荷惊叫,“景睿!” 他明白,答案就在这里面。 鬼使神差的打开第一个画卷,是一副字,大开大合,风骨傲然,可显然不是萧风荷的字,更不是什么孤本。他又伸手去取第二个。风荷立刻握住他的手腕,“景睿!” 萧景睿抿直了唇角,固执的拿起那个捲轴。 一副美人图。 看到这张图,他就明白了。 “啪。”的一声,画卷落地。风荷不忍的别过头。 “小荷姐姐,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声音嘶哑,毫无感情。 “昨夜。”她蹲下身捡起画卷。“你知道我和南楚有些关系的。前些天,他们差人要了你一副画像,我便顺手给了。昨日他们便送来这两卷画像和一副字。” 第78页 “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如何告诉你?”她嘆息。 景睿低头,是啊,她如何告诉他。 “景睿,要听个故事吗?”她拉过有些呆愣的萧景睿,按着他坐在席上。 半晌,他才低声说道,“好。” 风荷为他倒了杯茶,慢慢讲起来她差到的二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故事讲完,萧景睿也睡着了。她怜惜的抚着他的头,悠悠的嘆了口气。 造化弄人。 晚间萧景睿醒了,风荷派人将他安置妥当,他却告辞回了家。 风荷也不拦他,只让人知会了一下莅阳长公主。 却不想,晚间发生了一件事。 梅长苏遇刺了。 萧景睿回来时天色已晚,但听谢弼说了梅长苏在外遇袭的事情后,他还是立即赶往雪庐问候。 看到紧闭的门框,若是以往,他必定会推门闹醒梅长苏,但现在,他却只是静静伫立在门口。不仅因为今日撞破了一个他自小就想知道的秘密,还因为这几日他与梅长苏已无当初的亲密。两人之间,直剩下一番客套。 可是当他转身往屋内走的时候,却发现几道黑影。只一瞬间便反应过来,立刻缠上去与他接招。 一掌印上黑影的前胸,对方的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起,萧景睿察觉到不对,可是未及收手,那首领已拼了硬接这一掌之力,身形如箭般撞碎了门板,直射入主屋去了。 据萧景睿素日所知,这主屋之中,向来只住着一个孱弱无力的梅长苏,甚至别无随身僕从。 “苏兄!”嘶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萧景睿冲上台阶,踏着已碎了一地的门板木屑,进入了黑沉沉的室内。 血腥气扑面而来,凭着他惊人的夜间视力,也只看到一个人影影绰绰地站在中间。 在脑部还没有下一个反应之前,眼前火光一闪,桌上的灯被盈盈点亮,弥满室内的润黄光线中,梅长苏披着一件毛皮长氅,手扶桌面飘飘站立,灯影摇曳在他清素的容颜上,更显得有几分肃杀。 萧景睿的视线掠过梅长苏的身体,落到他随意丢放在桌面的一支小弩上,朱弓墨弦,白玉拉扣,弩身的花纹,滴滴如泪。 “画不成?” “是,这就是班家所制的劲弩‘画不成’,”梅长苏淡淡道,“金陵果然不同于他处,竟能逼我用到它。” 萧景睿低下头,那刺客首领的尸身就躺在脚下不远的地方,一柄精巧的小箭端端正正插在他喉结正中。 虽然他胸前一片殷红血色,但那显然是中了自己一掌之后喷出的,而喉间的伤口却由于箭势凌厉,刺激得死者肌肉紧缩,别无血迹溅出,可以想像当时端坐在黑暗之中的发箭人眼有多利,手有多稳。 “你最好别看,”见萧景睿似乎试图要掀开死者面上蒙的黑巾,梅长苏低声拦阻,“这么晚了,没想到你会来。” “我听说苏兄今天在外面遇袭,有些担心。赶过来后,才发觉时辰已晚。”萧景睿手指已捏住那面巾的一角,但心头却有些莫名的犹豫,并没有立即掀开。 他并不是谢弼,他自幼就接触江湖,了解江湖,他也曾亲手杀过人,也曾看过尸横满地的江湖仇杀现场,他并不怕尸体,无论那人死得有多么的难看,也不至于会将琅琊公子榜上排名次席的萧公子吓倒。 可是苏兄却说……“你最好别看”…… 这位刺客就躺在面前,他的容貌被遮在黑巾之下,无论看与不看,都是同样的一张脸。 就如同某些真相一样,无论自己明白还是不明白,那些事实都是永远存在的,并不会随之而改变。 萧景睿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揭开了那张轻薄如无物,却又沉重如千斤的面巾。 只一眼,目光便是一跳。 手指慢慢用力握成拳头,面颊上的肌肉因紧张而闪过一丝痉挛。 那是一张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脸。说他陌生,是因为从未打过招唿,说过话,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职位。 说他熟悉,是因为常常见,就在父亲的身边,常看见他跟随着,听从并执行一些琐碎的指令。 如果这样一张脸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那此刻周边的静寂则更象一张慢慢收紧的网,一寸寸地绞紧了萧景睿的心脏。 越是纯粹的静寂,越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其中。夜风吹拂的声音,飞雪飘落的声音,砰砰心跳的声音,起落唿吸的声音……不该听到的声音都听到了,可是该听到的声音却一丝也没有。 堂堂宁国侯府,静夜被袭,杀声喊声兵刃声早就足以撕碎夜空,可是却有如一粒石子落入古井,微漪过后,便毫无反应。 院外的飞流早已收拾完所有的对手,却没有进来,不知在做什么。 弥散的血气在夜风中越来越淡,淡到可以忽视。没有人来支援,甚至没有人来查看,整个谢府象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安静地沉睡着,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景睿,”梅长苏的声音稳稳响起,仿佛无视于面前年轻人怔忡的神情,语调平谈,“我今天出门看房子,是蒙大统领推荐的,在长郅坊那边。屋子很洁净结实,一应家俱用器都是全的,园中景致差些,刚好可以让我彻底翻建一番。所以……我也该搬走了……” “搬走……”萧景睿的视线仍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尸首,喃喃道,“是啊,是该搬走,这雪庐,确实住不得了……” “景睿,你听我说,”梅长苏将手掌压在年轻人的肩上,微微用力,“现在回自己房里去,就当今晚没有来过雪庐,你所看到的事,不过是一场幻梦。明天约豫津出门游玩一下,放松放松心情,一切就还是原来那样。你不要胡思乱想,让你母亲担心……” “一切……真的可能还是原来那样吗?”萧景睿站起身,回头凝望着梅长苏的眼睛,“我不想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杀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卷进金陵城这个旋涡中来?你本是我最羡慕的那类江湖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梅长苏惨然一笑,看着桌上一灯如豆,“你错了,世上本没有自由自在的人,只要一个人有感情,有欲望,他就永远不可能是自由自在的。” “可是你明明可以避开……” “景睿,”梅长苏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你并不是我,不要替我做判断。你回去吧,我明日一早就走。在雪庐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了。等我安下新居,你若愿意,随时欢迎来做客。” 萧景睿怔怔地看着他,问道:“日后,我们还可以来往?” 梅长苏展颜一笑,“有何不可?只怕你日后不愿意来了,也未可知。” 萧景睿想到目前迷雾般的情势,想到父亲与他敌对的立场,心中如同塞了一团乱麻般,茫然无措。 第79页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何必提前烦忧?”梅长苏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般,淡淡笑道,“你只要守住自己一份真性情,什么事情熬不过去?就象外面这雪,虽然看起来越下越大,但你我都知道,它终究还是要停的。” 仿佛是配合他这句话,一阵风雪从被撞开的门洞中捲入,带来阵阵寒气与一条人影。 飞流伸手拖起地上的尸首,轻松地拉了出去。萧景睿跟到门边一看,只见他随手一扔,就扔到了墙外,再看院中地上,已是干干净净,早没了那些横七竖八。 “你就这样丢出去就行了?”萧景睿吃惊地问道。 “行了,”回答的人是梅长苏,“放在外面,自会有人来处理。” 萧景睿听得他语声如冰,浑不似素日相熟的那个温和苏兄,不由心头一寒,背心阵阵发冷。 飞流已经回来,牵住了梅长苏的手:“一起!” “好,”梅长苏向他柔柔一笑,神情转换那般快速,却又自然之极,“苏哥哥跟你一起到西屋去睡。你先送萧哥哥出去好吗?” 飞流转头,瞪了还在发呆的萧景睿一眼,“不好!” “飞流……” “不用不用,”萧景睿回过神来,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黯然道,“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后半夜……也要小心。” 梅长苏浅笑颔首,看着萧景睿步履沉重地转身向院外走去,面上的微笑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悲哀。 从后面看去,那年轻人的头低着,原本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微微的佝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在他的肩头,必然要背负,却又背负得那般艰难。 他未来将要面对什么,也许只有自己知道,但胸中那如冰如铁的执念却在清晰地说着,就算知道,那该发生的一切,也仍然会按照预定的轨道发生。 “只是开始而已……景睿……还望你能熬得过去……”喃喃低语了一声,梅长苏收起心中不经意间翻涌而出的同情,牵着飞流的手慢慢走入了西厢。 作者有话要说:  金陵的暗潮要开始了,景睿,实现有了准备后,便会成长起来了吧。 ☆、二位殿下 那一场雪,断断续续、扯絮撕棉似的下了三天。 苏哲在雪中悄悄乔迁了新居,并没有刻意通知任何一个人,可没几天该知道的人还是全都知道了。 穆王府、誉王府自然送了许多的重礼,宫里也赐出几箱珠贝绵缎之物,据说其中还有太皇太后添置的。 悬镜使夏冬空手上门转了一圈儿,丢下一句“好难看的院子”就走了,不过其他陆续上门的访客们却不敢发表类似的评论,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院子是蒙大统领推荐的,武人的审美观嘛,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梅长苏乔迁新居后,风荷到是一反常态的没有露面。她正忙活着凤初七,也就是她的大师兄宇文朗带来的,被师父称作初步版的凤凰蛊。 在这之前,她和宇文朗见了一面。 “师兄千里迢迢从南楚到梁国就是为了送个蛊虫过来?”她把玩着手上色泽温润的锦盒,颇有些心不在焉。 “我本以为,小师妹是了解我的。”凤初七笑得温和。 “大师兄过誉了,对于那件事,可以说是我大梁的一个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小妹如何能答应呢?”她支着胳膊,漫不经心。 “对我南楚,这也是家丑不是?”宇文朗还是没有因为她一言两语就被打发走了。 “不知师兄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呢?”她微眯双眼,“是南楚的成王殿下,还是……凤初七?” 宇文朗一笑,“师妹觉得呢?” “若是师兄,我自当好酒好菜招待,然后妥帖的将你送回去。”她晃着脑袋,“但若是成王殿下,恕不奉陪。” “小师妹还是这般决绝。”他举杯抿了一口茶水。“只是我这次来大梁的身份,却是两者皆有。” 风荷抬眸看他。 “景睿的身世,你怕是清楚了,也做了安排吧?”他眸如清潭,却深不可测。“王叔思他甚切,作为一个哥哥,我自然也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他言语含蓄,风荷却懂了。 “宇文霖要认回他?”她毫不客气。 “这……”宇文朗有些踟躇,认回吗?怕是有这个心思。 “告诉他,不必了,当初既然离开,现在就不要想挽回。莅阳姑母那里也是这个意思。”她冷笑一声,“我大梁皇室,养十个景睿都是够的,我自小疼大的弟弟没道理去他府里找罪受。” 别以为她不知道,晟王宇文霖共有三个妻妾,正妻乃左丞嫡女,身份贵重,虽然只生了宇文念一个女儿,但也不是能都能憾动得了地位的。两位侧妃都一个生了庶长子,年方二十,只是太过中庸,守成可以,当不得大用,一个生了生了庶幼子,聪慧可人,只是才十二岁。后院一片乌烟瘴气,景睿聪明剔透,若是去了南楚,为了安抚他,必是嫡子,那两位侧妃如何能够放过他? 她可是护短的很,好好的弟弟怎么肯让人去糟蹋? 宇文朗也是想到这点,心中嘆息。“若是他愿意,晟王叔可以散去后院。” “那子嗣呢?”她冷笑,“也不要了?到时候天下人如何说我家景睿?” “小师妹……”他低下声音。 风荷抿直嘴角,“师兄,不是我难缠,说话难听,我只一句,我会把所有的情况摊开给他,若是景睿同意去南楚,我没有二话,为他开路,就算他要皇位,我也为他拼上一拼。”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宇文朗的脸色,“但我知道,景睿不是那样的孩子。你也别把自己说的太过良善,想要当皇帝的人,没有几个真蠢。” 宇文朗无奈一笑,“小师妹讲话,真的要这么刺耳吗?” 她嗤笑一声,“你当初认师父,也不就是为自己打算?要不然,怀王世子的位子怎么就落到你头上?现在你想要景睿,不过是为了挣得晟王的支持罢了,晟王与南楚皇帝的交情,我也是知道一两分的。这张大布,你不用遮着。” 宇文朗微靠在圈椅上,眼神微闪。“那依师妹之见?” “再给我一个月。”她盯着茶杯裊裊的烟雾,“我会和景睿还有莅阳姑母讲清楚,若是他同意了,我在回覆你。” 片刻寂静, “好。” 风荷微笑,为他再叙一杯茶。 而在长乐坊这边 梅长苏这边前脚刚迎至外院影壁,誉王就已经走了进来,便衣雪帽,满面谦和的笑容,礼贤下士的姿态摆得极是娴熟,见梅长苏躬身行礼,急忙跨前一步伸手扶住,笑道:“趁雪而来拜访先生,只为朋友之谊,何必多礼。” 第80页 梅长苏微微一笑,就势起身。 誉王展目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夸奖,但梗了半天,才夸了一句:“此院宽阔疏朗,拙朴有趣啊……” 梅长苏笑而不言,抬手请誉王进了刚布置好的书房入座,命人奉上茶来。 “先生新迁佳居,不知使唤的人可够?本王有几个丫头,姿色不错,调教得也极好,先生不嫌弃的话……” “多谢殿下好意,”梅长苏欠身道,“苏某是江湖人,且尚未娶妻,不太习惯由婢女服侍。好在京里有些旧友,送来几房家人都甚是听用,若日后有什么不足之处,再向殿下讨要。” 他想起风荷,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接受了誉王的婢女,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吧。 誉王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指望他真的会收,被婉拒后也不觉得怎样,视线在室内打量了一圈,落在书案之上。 “这是先生的大作?真是好画!” “不是正经作的画,”梅长苏笑了笑,“虽然殿下觉得此院拙朴有趣,可惜苏某的品味还是未能免俗。这是构想的园景糙样,准备开春雪化后,僱人照着这样本重新翻建园内景致的。” “哎呀,只是糙图么?就已是如此有神韵了,看这糙木配搭,园径小景,微中见大,错落有致,非是胸中有丘壑者而不能为,“誉王是不值得夸的他都能夸上一句,看见这能夸的当然更加有词,“此园若是完全按这图样修建,绝对是金陵佳园。本王就说嘛,江左梅郎住的园子,怎么也该是这样的才行。” “殿下过誉了。还是蒙大统领选的好,当初我第一次来,就觉得这园子的位置和形状很合心意,价钱又甚公道,便买下了。幸而这次运气不错,没有遇到兰园那种吓人的事情,住过来这几天,感觉倒很是舒适。” 誉王见他主动提起兰园,心中暗喜,离开书案回身坐下,道:“兰园藏尸奇案,让苏先生受惊了。听说此案现在京兆尹府已有了初步的结果,先生可知?” 梅长苏知道他有心探听,自然委婉的表示自己知之甚少,几句下来,誉王突然趁势问了一个困扰他好几日的消息。 “苏先生可知‘滨州侵地案’么?” 梅长苏低头喝着茶,随意地点了点头:“嗯,来金陵的途中,曾遇到过那对原告老夫妇。” 誉王突然起身,长揖为礼,道:“此案令本王十分困扰,愿先生教我。” 梅长苏凝目看了他半晌,低声问道:“陛下终于决定,要开审此案了么?” “是,父皇今日召太子与本王入宫,询问我们对审理侵地案的看法,最后……决定将此案交由靖王主审,三司协助……” 梅长苏声色不动地道:“太子与殿下是如何应对陛下这个决定的?” “都未曾反对……”誉王嘆一口气,“太子不反对,是因为知道父皇绝对不肯把案子交给他,只要能不由本王来主审,他就已经很满意了,何况靖王的脾气又刚直。” “那殿下您呢?” “本王是不敢反对,怕父皇多心。先生应该知道,庆国公柏业,与本王交往甚厚……”誉王面露忧色,“此案没有落在太子手中,已属大幸,但本王担心的是景琰那个死心眼的人,不好打交道啊。” “殿下前不久,不是还因郡主之事在陛下面前庇护过靖王吗?这也算是份人情吧?” 誉王苦笑道:“是人情不假,但这人情还不足以让靖王俯首听命啊。苏先生也许不知道景琰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本王从来没见过象他那样不知变通,冥顽不灵的人,连父皇有时都拿他没有办法……” “那殿下是想让苏某找办法制约住靖王,让他按照殿下的意思裁断这侵地案么?” “先生若有良策,本王实是感激不尽啊。” “那敢问殿下,您的意思是如何处理侵地案方才满意呢?” “能想办法证明是刁民诬告最好。如果不能,当以平息为主。” 梅长苏看了他两眼,突地冷笑了几声,“殿下,昨夜入睡,今天还没醒么?您当悬镜使收集回来的证据是玩耍的?” 誉王咳了两声,因为一向仁厚的形象树立久了,气量竟也习惯性地增大,不仅没恼,反而露出赧色,道:“这个……是有些难度,所以才必须要想法子让靖王刻意回护才行,无论如何,只要判定庆国公不知情,罚银罚俸都无所谓。” 梅长苏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凝视了誉王半天,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了,方冷冷道:“殿下若真的存了这个心思,苏某也只好不客气地说,世间路有千条,何苦只寻一条死路呢。” 誉王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殿下一代贤王,深得陛下爱宠,群臣拥戴,所以意气风发,竟能与太子争辉。可惜殿下忘了,无论殿下如何权势滔天,在这大梁天下,还有一个人是殿下万万不能与之为敌的,”梅长苏口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笑意,字字如刀,“那就是当朝皇帝,您的父亲。” 誉王霍然起身,争辩道:“本王何曾敢与父皇为敌?” “那殿下以为这侵地案是谁要审的?是太子么?是靖王么?都不是,是陛下!陛下竭尽心思找出靖王这样一个主审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举震慑住目前的土地兼併之风?您与太子相争,当然眼里最大的事就是夺嫡,但对于皇帝陛下而言,他还要治理天下,他可以容忍你们争强斗狠,却决不会容忍你们阻碍他推行国政。当陛下派出悬镜使去查案时,当他决定由靖王来主审时,陛下的心中对此案的结果就已经有了他自己的预期,如果因为殿下您从中制肘,而破坏掉陛下原先的设想的话,最恼怒的人会是谁?您保住了一个庆国公,却失掉了陛下的欢心,孰轻孰重您可曾想过?” 他这一行说,誉王已冒出了一额的冷汗,呆坐了片刻,伸手抓住桌上的茶碗,一气灌了下去。 “殿下,”梅长苏的声音却毫不放过他似的,带着丝丝阴冷继续传来,“庆国公早就保不住了,您一定要明白这一点才行。” 誉王被这句话炸的神色萎靡。 梅长苏却不慌不忙的拢拢袖子,“殿下难道不觉得,靖王比庆国公,更有用吗?” 萧景桓勐的抬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愕。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坑誉王和太子啦,我要加快进度!么么哒,最近宝宝九连环玩的好开森啊!就是要复习好累,肩膀也开始酸了,睡眠质量也不好,大家有米有什么好的方法快速入睡啊? ☆、靖王府 风荷这几日研究手里的凤凰蛊,每日也只睡上一两个时辰,亏的身体撑得住,要不然早就倒下了。 只是次日要进宫探望太皇太后,又受了靖王府的邀请去看梅花,是以被两个孩子缠的没办法,只好早早歇下,多躺几个时辰。 第81页 不过半夜,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睁开眼的瞬间,她边清醒过来。起身披了一件外衣,点了油灯。 “贵客远道而来,却在半夜探访,是何道理?” 床外静了一瞬,只有雪花簌簌而落。半晌,大门被轻轻敲响。 风荷开了门,一道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 “深夜来访,打扰了。”男子声线低哑,倒是别种意义上的好听。 “三皇子殿下到是好耐心,这么多天了才来王府找我。”风荷提着灯,走向书柜方向,不知怎么摆弄了一下,一个暗道便出来了。 “请。”她侧身让出一个通道来。独孤晟脚步微顿,风荷保持微笑不变。 不过几次眨眼间,他移步上前,走了进去。风荷低头,笑,小伙伴……呵 暗道不长,不过二三十步就到了一个装饰舒适的暗室。 风荷逐一将旁边的灯火点上,随意拾起个蒲团懒懒的坐了上去。 独孤晟正襟危坐,伸手取下戴在头上的毡帽。 “三殿下此次前来是为何事?”风荷摆弄着衣襟上的玉佩,懒懒地问道。 “小王在大俞发现了一些滑族的余孽。”独孤晟寒眸灼灼。“不知郡主作何感想?” “哦,滑族的余孽。”风荷抬眸,笑得漫不经心,“不过是一群跳樑小丑罢了。竟还值得三殿下,往我大梁跑一趟。” “跳樑小丑。”独孤晟有些不敢置信。“在郡主眼里,他们难道只是一些跳樑小丑吗?” “不是吗?”风荷略一挑眉。“连你都能发现,不是跳樑小丑是什么?” “群主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独孤晟脸色难看,“你可知道那群跳樑小丑所在何处?” “看你这副模样,不是在大俞的皇宫,他就是在那大俞第一高手玄布身边吧!”她有些无所谓的答道。 “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这能说明什么?” “是你大俞的皇帝实在昏庸无能,让人框了去,还是玄布其实没头脑,随便听信了别人?” “郡主!”独孤晟勐的站了起来,“郡主既然知道这些,难道不肯帮我吗?” “帮你?” “这些滑族效忠的是我大哥,郡主,想你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眼底寒意冷冷,“你可别忘了。” “哦?你我?”她忽然一笑,艷如百花。 “若是你说的伙伴就是在我饭食里,加点料,还是在我身边安插一些探子,亦或者……”她冷下脸色,“亦或者,是我外出收购珍惜药材时将其摧毁?三殿下,还要我举些例子吗?” 独孤晟没想到她竟然都知道,顿时面白如纸。 “你……” “我都知道,三殿下”她微笑,“我哪里不知道呢?” “你这几年一直在请五毒教的教徒为你解掉身上的蛊虫,一直试图拉拢我派去你身边的人手。” “三殿下,你似乎,并不在意我这个合作伙伴呢。” 独孤晟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已经闪到他面前了。只是连她的衣襟都未碰到,就被两道黑衣狠狠的扔了出去。 “三殿下似乎要好好想想才能记起,与其说你我二人是合作关系,还不如说,你的命,在我手里。” “你……究竟想要如何?”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作为惩罚,我记得三殿下有一个四年前得来的凤血凰玉,巧的很,这些天我刚好需要这个东西,想来三殿下也是愿意的,不如救将它赠予我吧?” “你!”他目眦尽裂,“你!”凤血凰玉是他为迎娶大俞征远将军的嫡女所准备的的聘礼,若是被她取去,那他的势力,便是直坠而下。 “看来,三皇子很乐意了?”她轻挥衣袖,“将三皇子的贴身玉佩送过去,我只要凤血凰玉。” 话音一落,眼前已经没有人影了。 她抚抚袖子,“大俞那边动一动,把三皇子的一些势力透露给大皇子和四皇子。” “是……”悠悠一声,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她低声笑了起来,看了看右手,手腕那里有一条红线,缓缓上移,等它移到小臂的时候,蛊虫就成熟了,到时候,有了凤血凰玉,梅长苏的身体,也有了五六分的把握。若再加上未制成的凤凰蛊,她至少有八分的把握,可以让他拥有常人之寿。 想到这里,她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意。 次日一早,风荷便乘着轿辇进了宫,她自小都没有进宫拜会皇后的习惯,自然是一路向着永寿宫去了。 给太皇太后请了安,说了一会儿子话,突然听到老人家问了一句,“小殊呢?” 风荷愣了愣,老太太这会儿看起来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样子,边上宫女虽然安分守己的低着头,谁知道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呢?“太奶奶说苏哥哥?” “对啊,这孩子前两天过来看我,这几日哪里去了?是不是你姑母又不让他出门了?他是不是又惹祸了?” 老太太讲着,就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去林府看看,小殊这孩子一惹祸,林燮肯定又要打他,我的乖孙,太奶奶要护着他的。” 风荷愣神见,太皇太后已经站了起来,高声喊人了。 殿下的几个侍女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太皇太后要出宫? 只有一个跟了太皇太后十几年的老嬷嬷赶紧劝她,风荷这时才回过神,勉强牵起嘴角。 “太奶奶怎么了?有了殊哥哥不要小荷了?” “太奶奶最喜欢小荷了,哪里会不要你,只是你和小殊已经成婚了,你怎么还吃他的醋。” 风荷眨眨眼,老嬷嬷赶紧一副哀求的样子看着她,摊嘆了口气,“就是成亲了才要巴着太奶奶呢,殊哥哥经常欺负我的。” “你个丫头,都多大了?你看你,当娘的人了还在撒娇,小心小灵犀看着学样。” “太奶奶多疼疼我,殊哥哥就疼女儿不疼我了。”她嘟唇,趁机将太皇太后拉回座椅上,搭上她脉搏时,风荷心中一跳,心慌的厉害,却还强扯着笑道,“他有女儿就不宠我了。” 太皇太后又开始乐呵呵和她将育儿经,风荷乖乖点头。 过了大半时辰,才将老人家哄睡。出了永寿宫,她将侍女都遣散了,独自上了暖阁,呆了许久。 不过半刻,消息就传到了皇帝的寝殿,威严的帝王坐在榻上,捏着手里的玉杯,目光沉沉,片刻后,嘴角又翘了起来。 “朕知道了。” 直到午后,风荷才出宫,径直往靖王府去了。 而此时,靖王正在和梅长苏在闲聊。 因为她的关系,萧景琰和梅长苏相处的也并不尴尬。只是萧景琰对着梅长苏层出不穷的计谋,心中有些不喜。但这几年,他身边也有着类似于叶齐光一类的谋士,是以并不十分反感。也只是不反感而已。 第82页 “殿下今天的军务特别得多么?”梅长苏将手笼进袖中,闲闲问道,“我来时已不算早了,却看到你们还议事未完。” “例常事务处理起来很快,今天耽搁,是因为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京兆尹府的高大人来向我求助。” “又有棘手的事情了?这位高大人今年的运道还真不错,”梅长苏不由笑道,“不过这次不是我给他找的麻烦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不是什么费脑子的事情,要动用蛮力罢了。”靖王道,“东郊山区最近出现一只怪兽,惊扰山民,报案到京兆尹府,那些捕快们武力有限,竟捉它不住,所以来我这里借些兵将。本来也不是难事,不过我们想商议一下,怎么能够设伏活捉这个怪兽,好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纵然是郊外,毕竟也是帝都王城,怎么会出怪兽?倒真是奇事,殿下捉到后,不要忘了让我开开眼界。” 靖王挑了挑眉,“没想到苏先生竟也是有好奇心的……” “难道在殿下眼里,苏某就只有满腹阴沉坏水吗?”梅长苏自嘲地玩笑了一句,因为觉得足部发僵,便起来踱了几步,走到西窗旁,顺手想摸摸挂在窗旁墙上的朱红铁弓。 “别动!”靖王立即叫了一声,梅长苏一惊停手,略一沉吟,慢慢将手臂放下,也不回头,口中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靖王也觉有些失礼,讪讪解释道:“那是朋友的遗物,他生前……不太爱陌生人碰他的东西……” 梅长苏神情漠然地点点头,未予置评,站在窗前出了一回神,什么也没说,便很突兀地表示要告辞了。 靖王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不许他碰铁弓而着恼,心中也有几分过意不去。 但如果要道歉的话又是不可能的,何况林殊的铁弓,也确实不能让人随便乱摸,当下也只有当做不知,起身相送。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梅长苏好象不想开口说话,靖王又不擅长随口打哈哈,就这样一直默然无语地走到演武场旁边,两个人才一起停下脚步。 其实通向大门有一条端端正正的主路,是在另一边。 但两人之所以会这样有默契地一同选择反方向来到此处,是因为他们都猜到飞流一定在这里。 靖王是军旅之人,他的王府与其他皇子府不同,内院隔得很远,也很小巧,反而是前院占地极大,除了有步兵的数个演武场外,还有练习骑术的马场。 此刻中央武场里的局面,完全可以用“热闹”来形容。 飞流虽仅仅是个护卫,但他在金陵城的名气,不仅没有半点逊色于梅长苏,甚至对于某些武将来说,那个文弱清瘦的书生勾不起他们的太多关注,反而是一身奇诡武功屡战高手的飞流更让人好奇。 从飞流毫无表情,但亮晶晶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少年今天玩得相当高兴。 因为在江左盟的时候,大家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难得会有这么多人一起陪他练武,更别说这些陪练的人武功都还不错,而且全都非常正经,没有一个人有逗弄他的意思。 见到靖王走来,眼尖的人已闪开一条路,纷纷躬身行礼。 靖王看梅长苏没有别的表示,便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 这时轮到机会与飞流交手的,是一对使长枪的孪生兄弟,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看服色应是校尉品级,都生得高壮结实,一柄枪舞得虎虎生风,配合得也极是默契,若放在战场上纵马杀敌,当然是一把好手,可惜面对武学高手,这点步战的底子就不够了,飞流又不是会因人而异手下留情的人,一上来就把人家两兄弟左一个右一个给抛到了场外,脸上还同时绷紧了一点,大概是觉得这一轮的对手太弱不好玩。 “这样的就别下场了,让殿下看点精彩的!”随着这粗犷的一声,一个体形魁伟却又不笨重的身影出现在飞流面前,手执一柄长柄弯刀,浓眉大眼,神威凛凛,还未出手,已有先声夺人的气势。 “戚将军!戚将军!”周围人群立时大躁了起来。 四品参将戚勐,是跟随靖王多年的心腹爱将,军中也甚受拥戴,他一出面,气氛自然更加热烈,热烈到连飞流都感觉出这个人应该不是平常之辈,所以眉宇间泛出一丝欢喜的气色。 在一团加油声中,靖王稳稳地负手而立,表情十分冷淡。 因为他知道戚勐根本不可能是飞流的对手。 果然,一开始飞流因为对那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很感兴趣,所以放过了几招,等后来看清楚了之后,掌风就突转厉烈,饶是戚勐功底深厚,兼天生神力,也根本抵挡不住,连退数步,拖刀背后一挽,雪亮的刀背突然环扣一震,竟飞出一柄刀中刀来,疾若流星,出其不意地直扑飞流面门而去。 这一招是戚勐的杀手锏,也曾屡败强敌,助他立了很多战功。 不过对于飞流来说,这种级别的攻击根本不足以令他感到意外,随手一拨,就把那把飞刀挡射到一棵树上钉着。 戚勐双眉一皱,大喝一声“出!”刀背一抖,又是一道亮光闪过。 梅长苏容色未改,但黑嗔嗔的瞳孔已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 因为这一次,那柄飞刀竟是直冲着他的咽喉而来的。 若是以前的林殊,这样一柄飞刀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如今全身功力已废,只怕一个寻常壮汉也打不过,想要躲开这如雪刀锋自是决无可能。 既然躲不过,那又何必要躲,所以梅长苏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飞流的身影此时也已化成了一柄刀,直追而来,但终究起步已迟,慢了一步。 飞刀的刀柄,最后被一只素手握住,然后勐的飞射回去,稳稳的扎进了戚勐的鞋子,将他的右脚牢牢钉在地上。 “郡主” “郡主” 人群有一瞬混乱,但很快的平息了。风荷冷着脸没有理他们,而是转头仔细的看着梅长苏,得到他安抚的笑后,才放松了一直抿着的嘴角。 方才她真的被吓住了,即使知道萧景琰不会坐视不管,但万一呢?万一萧景琰手不稳?万一他速度不够快?梅长苏就这么去了呢?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梅长苏没有看萧景琰的反应,只是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没事。” 刀尖距离梅长苏的颈项,不过四指宽度,但方向却稍稍偏了一些,即使风荷不出手,想必也只会擦颈而过。 风荷低下头,没有说话,梅长苏知道这事要慢慢解决。轻轻地向飞流做了一个手势,什么意思没人看得懂,只能看到飞流停止了一切动作,安静地站住。 戚勐也被吓住了,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刀片贴着鞋子插进地下的感觉,冰冷的让他以为自己的腿就这么废了。 梅长苏面如寒霜,目光如冰针般地锁在了戚勐的脸上。 这一幕在军中并不罕见,对待新人,对待外军转调来的,对待其他所有没好感的人,常常会来这么一着下马威,如果对方表现的好,就可以得到初步的认同。 第83页 林殊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 那一年,当父亲把一个四十岁还在兵部任闲职的瘦弱文士引入赤焰军担任要职时,年少气盛的少将军故意引着风荷比试,故意震断自己的剑,让一块剑锋碎片飞向那个单薄的身影,以此来试验他的胆量。 那一次,父亲的军棍罚得格外的重,几乎打得自己三天起不了床。 梅长苏相信靖王一定记得这件事,记得当时父亲训斥自己的话语。 在行刑的现场,身为当事人的聂真并没有说一个字来求情,因为他知道,林殊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挑衅聂真,而是因为当他挑衅聂真时,祁王殿下就站在聂真的身边。 就如同当那柄飞刀射过来的时候,靖王就站在自己身边一样。 虽然戚勐没有恶意,虽然他的目标决不是靖王。 但他毕竟是将利刃刀锋,朝向了自己主君的方向。 如果靖王一直安守现状,如果他的未来走到尽头也只是一个大将军王,那么这一幕可以一笑置之。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是这样了。 当他的雄心和志向指向大梁最至尊的宝座时,他就必须有意识地培养自己属于君主的气质,那是一种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被忽视被冒犯的气质。 看着靖王阴沉的如同铁板一块的脸,渐渐心慌的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左前方。 靖王麾下品级较高的将军们都站在那个地方,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其中一个人暗打手势,示意戚勐跪下。 “是末将鲁莽了,给先生赔罪,请先生念我粗人,不要见怪。”戚勐想了想,以为风荷和靖王动怒,是因为爱重苏哲,恼恨自己对他无礼,所以立即从善如流,向着梅长苏作了个揖。 “不用跟我道歉,”梅长苏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就如同带毒的刀子一般,“反正丢脸的是靖王殿下,又不是我。” 他没有理会自己这句话引发的骚动,两道目光依然寒意森森,从戚勐的脸上转移到了靖王的脸上:“苏某本久慕靖王治军风采,没想到今日一见,实在失望。一群目无君上纲纪的乌合之众,难怪不得陛下青眼。朝着靖王殿下的方向扔飞刀,真是好规矩,可以想像殿下您在部属之间的威仪,还比不上我这个江湖帮主。苏某今天实在开了眼了……告辞!”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时,戚勐的额头已挂满了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靖王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面沉似水,在场的人全都噤若寒蝉,陆陆续续地跪了一片,连不太明白的庭生也被这气氛吓到,悄悄跟着跪了下去。 所以当梅长苏扶着风荷带着飞流旁若无人地直端端出府门而去时,竟无一个人敢拦住他声辩。 因为大家都意识到,苏哲的话虽说的难听,却没有一个字说错。 虽然说比武较技,测试外来者都是惯例,但靖王在场和靖王不在场,那毕竟应该是大不一样的。 “殿下,”最后还是靖王府中品级最高的中郎将列战英低低开口,“属下们知错了,请殿下息怒,属下们愿意认罚。” 戚勐一个头勐叩下去,颤声道:“请殿下责罚。” 靖王的目光,冷洌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见众人全都低头避让他的视线,才转回到戚勐的身上。 梅长苏用最尖锐的话语,为他留下一个大课题——整饬内部。 因为一旦选择了那条至尊之路,随之而改变的东西会比想像中的多得多,在借侵地案取得其他资本的同时,他必须想办法把靖王府的上上下下,也锻造成一块坚实的铁板。 靖王第一次感受到了肩头的沉重,但他的腰也因此而挺得更加笔直。 “戚勐无礼不恭,狂妄犯上,重打二百军棍,降为百夫长。战英,你监刑。” 只说了这一句,靖王转过身子,大踏步离去,将一大群不知所措的手下,丢在了校场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甜甜甜!求留言大家都不留言的吗?好桑心,让我看看还有多少个人追啊 ☆、请假 虽然吧,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请假,单数……十分悲痛,手腕扭了 txt!!! 被学生撞了一下!连肩膀都痛的。打字特别疼。大家见谅,大约三四天就好了。我尽量能更就赶紧补上!果咩⊙▽⊙ 一定等我! ☆、安抚 风荷坐在马车柔软的垫子上,她闭上双眼,身体还是有些发抖。梅长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在她头顶。 “刚刚,我真的以为。” “没事的,那把刀不会碰到我的,最多只会擦过脖子。”他声线柔和。 “如果不是呢?”风荷捏着裙角,“如果差了一点呢?” “小荷,你太紧张了”梅长苏神色平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风荷侧过头,没有说话。梅长苏将手放在她背上,没有强迫她。 马车摇摇晃晃,了许久,才传来风荷有些虚弱的低声,“苏哥哥,我们成亲吧。” 梅长苏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来。 “你!”他干涩的吐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成亲一事,他自知亏欠她许多,但两人已有默契,只将此事放在翻案以后。 如今,她提出来,梅长苏心中似有所感,却又不敢确定。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哥哥,”她摇头,美目含泪,“我们回苏宅再说,好不好。” 梅长苏心中惴惴不安,胡乱点头,叫车夫再赶快一些。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本来宽阔的大道上,挤满了人。风荷皱眉,有些不耐。 “怎么回事?”梅长苏敲敲车壁,扬声问到。 “宗主,是一个姑娘卖身葬父呢。”护卫禀了一声,将马车赶到一旁,前去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躬身回道。 风荷冷哼一声,“绕道回英王府。” 护卫应了一声,刚要驾车离开,却不防一个女子勐的扑倒他身上。 “这位公子,求求你买下我吧。”女子哀戚戚的啜泣着,“我,我会洗衣服做饭,我还会干粗活,您就买下我吧。” 护卫尴尬的扯住腰带,“这,这位姑娘,你放开我。” 风荷有些不耐烦地敲敲车壁。 护卫赶紧一把把她扯开,向他扔了一两银子,“主人家要走了,姑娘,你多保重。” 那女子被他一把扯在地上,半晌起不来。护卫赶紧驾着车就离开了。 风荷透过车帘的一角,瞥见那女子白色的衣襟和尖细的下巴。淡漠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梅长苏感觉到窗外似乎有人慢慢的围挤了过来。 眉梢挑起一抹疏冷,“隔一条街就是京兆府,你要真有冤屈就到那里去报官。就说清涟郡主给你做主。要是只是为了安葬你父亲,一两银子也足够了。” 女子瑟缩了一下,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本来心生愧疚的护卫瞬间坐直了身子,目露寒光,那些围观的人也被赶散了。 第84页 风荷无力的半靠在他身上,闭上双眼,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一会儿,马车到了英王府,风荷直接让人从偏门赶了进去。 二人直接去了风荷的房间。 因为灵犀的原因,英王府的每个房间都铺上了厚厚的毛毯,烧了暖炉。 梅长苏一进门,就觉得一股暖风拂面。他轻舒一口气,抖抖披风,挂在衣架上。 风荷挥退所有下人,自顾自走到桌子边做下。 “说吧,出了什么事?”梅长苏接过杯子,捧在手里。 风荷低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 “太奶奶,时日不长了。”她说的含蓄,梅长苏却一下子懂了。 “什么时候?”梅长苏脸色没变,风荷却知晓,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若是没有好好养着,至多,不过半年。”她脸上流露出后悔,之前对老人的关注太少了。 “若是……” “至多,两年。”她低头,“太奶奶,日子到了。” 她的太奶奶,在这个世界呆的太久了,这个歷经三朝的老人,对他们的疼爱与关心,让每个孩子对她尊崇不已。 “四个月。”梅长苏唇角微抿,“给我四个月,我们成亲。” “苏哥哥。” “誉王那边比较容易下手,我会暗中透露给他,陛下那里必定会犹豫,到时候你与宫中通气,让太奶奶再次赐婚,皇后那边,只要解决了景宁的事,她也是一个助力。” “越贵妃那边,还在禁足,太子成不了什么大器。只是谢玉会有些难办,不过到时候给莅阳姑母通气,也就成了。如今的几个皇室里,还有一个纪王叔,他的话,豫津只要多说些你的好话,必定回让纪王叔对你有兴趣。”风荷接口,“只是……” 梅长苏见她有些迟疑,抬眸看她。风荷有些不确定道,“我总觉得,纪王叔能看出点东西。” “嗯?” “当初怀瑜就是纪王叔帮忙送出来的,纪王叔……”她在口中绕了几圈,才吐出一个词,“大智若愚。” 梅长苏怔了下,倒是点头,“皇室子弟,没有谁是蠢的。” 二人将着细节再讨论了一番,糙糙的用了晚膳,再往窗外看的时候了,已经月上中天了。 风荷看着天色,一时反应不过来,待看到侍女将夜寝的东西端上来时才反应过来。脸上泛着薄红。 梅长苏也是才发现二人讨论了太久,看着月沉调笑的目光也有些不自在。 风荷看着她退下后将门仔细关上,又传来她遣散侍夜的丫头,脸上更红了。 轻咳一声,有些不敢看梅长苏的眼神,侧过头,细若蚊吟,“今晚,可要留下来?” 梅长苏看着她烛火下细腻的皮肤,喉结动了动。眼里泛起桃花色,“夫人可希望为夫留下。” 风荷嗔他一眼,眼波盈盈,“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走到了床榻边。 梅长苏几步上千,拦住她纤细的腰肢。量了一把,调笑的凑到她耳边,“夫人生了灵犀后,身姿还是如此妙曼,真是为夫之福。” 风荷气笑,这人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正经! 刚想回身反驳,却是勐然被梅长苏一压,倒在了床上。 她瞪他一眼,娇声道,“头髮。” 梅长苏含笑摘去她的髮饰,随手抛在地上,俯身吻上了她的红唇。 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风荷来不及反应,唇已被梅长苏火热的唇舌覆盖了,清茶的香味和甘苦,在唇舌之间缠绕,连带着极熟悉的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风荷。 今夜的梅长苏,仿佛不是那个清冷疏离的梅宗主,而是曾经那个最明亮的少年。风荷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小臂上隐隐的红痕随着动作,渐渐消失。 火热的吻在她唇舌间翻搅起来,肆意的驱散她的羞涩和微微的抗拒,她只觉那熟悉的气息如海水般将她逐渐淹没,喘息间感受到的,尽是他的气息,和他的人一样,渐渐侵入她的生活,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他,只能攀附着他,只让她心跳得似要冲出胸腔。 迷茫中梅长苏的大掌便移至了她的光滑细腻的腰背,沿着不堪一握的迷人腰线往下滑去,火热的唇舌也随之下移,在脖颈上留下一朵朵细密的红梅,右手去扯她腰间的带子。 察觉到他的意图,风荷动了动腰身,今晚,好像不行…… 但却只能无力的轻轻推拒着,梅长苏感觉到她微微的抗拒,飞快吻住她的唇,右手解开了她身上的腰带,只轻轻一拨,衣裳便似花瓣一样,蓦的散了开来。 他轻笑了一声,飞快地扯掉风荷身下的底裤。 一时间,被翻红浪,鸳鸯交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打的好累,换了新手机,输入法用不来。哭唧唧,粑粑手机坏了本来要换的,后来说不给我钱让我帮他买。宝宝直接把自己用了一年的那个给他,自己买了一个。哈哈哈,为机智的自己点赞。不是我不给他买新的,而是老爸手机基本就是,微信,电话,简讯,游戏都不玩,买了他还要我教。 ☆、打雪仗 那天过后,风荷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将灵犀丢给了梅长苏。在此之前,她好好的叮嘱了女儿一番,一定要每天盯着爹爹好好睡觉吃药。 灵犀很乖的点头,被飞流抱着出去了。府里的所有事物都给了几个新调,教的下人安排。怀瑾怀瑜被她送到了靖王府,好好跟着操练一番。 赐婚的摺子,她也递了上去,就看皇帝那边要如何结论了。 反正将近年关,这些事宜都只能放着,她也就递上摺子,不管宫中如何闹腾。自己关了院门。英王府空寂多年,除了一些时常联繫的几户人家,谁也不会上门,要是上门了,也不是为了见她。推脱一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也就过去了。 她在药庐里忙活了两个月,金陵下了一场大雪。 皇帝之前一直宣召让她进宫,她也只是递上一只书信,两个月来,不离英王府一步。 今日,是皇帝封印的日子,赐婚的旨意也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兹有江左盟主梅长苏,行客卿之职,品行端正,德才兼备,深得朕心,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萧氏风荷,皇室郡主,诰封清涟,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交由礼部择日大婚,另赐郡主府一座,以示天恩。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钦此” 宣旨的,是梁帝身边最受信任的高公公。 “郡主,奴才恭喜郡主了。” 风荷盈盈起身,神色恬淡,“多谢公公了。” 月沉急忙塞了一个荷包,“劳烦公公了。” 高公公笑了一下,“奴才还要去苏宅宣旨,不知郡主还有什么要问的没?” 第85页 “这婚期是在何时?”她蹙眉,圣旨只说择日,这择日是在何日? “郡主不必担心,年关将至,您的郡主府现在开不得工,至少也得正月。再说了,若是平常百姓,怎么也要一年准备,您的嫁妆虽是从小就攒的,要收拾再快也需要花上一两个月的时日呢。怎么说,最快也是在四月成亲的。” 风荷点头,“郡主府是在哪儿?” 这也不怪她问,这金陵的房子,大多没有几个可以拿来当做郡主府的,除了重建,就是之前的犯臣府邸拿来重修。 风荷这么问,也是想好好看看房子。 “郡主这么一问,老奴也想了起来。陛下说了,若是要快,有一处府邸是最合适的,只要稍微修葺一下便可入住。但是郡主也是这一辈第一个女孩儿,若是要自己建一个,虽然这地方不好找,只是郡主要,陛下没有不给的。” 风荷心思一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赤焰帅府 当初晋阳长公主嫁给林燮,没有要公主府。梁帝心疼妹妹,便给林燮重修了赤焰帅府,虽说不及公主府的规格,但比平常的帅府却是高了一级,给她,就是正好了。 梁帝,真的是,“疼”她呀。 若是她不问,他就直接赐给她,到时候她必定与梅长苏有隔阂。但现在问了,她若推说不要,那皇帝就知道她忘不了林殊,也觉得林殊是无辜的。若是梅长苏不是林殊,这个反间计,用的是真成功。 风荷低头,笑的颇为讽刺。她抬头,面色有些悽苦,愤恨。“小荷,就要那座方便的吧。” “陛下也说,郡主最是孝顺,不会让陛下难为的。” 她点头,低下头,声音轻轻,“小荷,不送公公了。” 高公公完成了任务,也笑嘻嘻的走了。待人出了大厅,她伸手一挥,摔破了桌上几个白玉杯,“欺人太甚!” “郡主,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莫气坏了身子。”月沉没有招侍女来清扫,只是轻声劝导。 “他是我伯伯呀。”风荷红了眼,“殊哥哥是他外甥啊,他就一点也不容他吗?” “最冷不过帝王心。” 风荷闭眼苦笑,“我还是,对他抱有幻想。” “郡主心善。”她只能这么劝一句。 风荷没有说话,月沉识趣的退了出去。 次日 梅长苏领着灵犀来府。虽说定了亲的双方最好别见,但他总不能让飞流抱着人飞回来吧。只好破了规矩一回。 英王府的下人只将主道的积雪扫了一些,有些个心灵手巧的下人在路边堆了好些个漂亮的雪人,兔子小猫小狗,一个个憨态可掬,一路走来,路边的疏密的林子里都能找出一两个雪人,看着颇有一番意趣。 灵犀打着小哈欠,白嫩嫩的脸蛋蹭着梅长苏的脖颈。 “怎么了?”他柔声问。 “困困。”小孩儿拿手揉了揉眼睛,不一会儿就成了小兔子。她一路进来都在找雪人,闹得现在有些累了。 “乖,一会儿回房睡还不好。” “嗯,听爹爹的。”眨眨大眼,小孩儿乖乖的揽着他的脖子不说话了。 梅长苏给她捻了捻帽子,继续往前走。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砸到了他的小腿。有些惊诧的抬头。怀瑜拿着一个雪球,目瞪口呆的站在屋檐下,见他看来,急忙摇手,“不是我,姑姑砸的。” 梅长苏有些疑虑的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风荷一片衣角,似有所悟的抬头。下一秒,又一个雪球砸到他小腿。 他眉头抽了抽。 “飞流。” “苏哥哥,玩儿!”飞流眼睛亮亮的,手里一个小孩儿拳头大的雪球已经捏好了。 梅长苏指指灵犀,“妹妹还在呢。” 少年嘟嘴,“妹妹,一起玩儿!” 灵犀瞪着大眼,迅速反驳,“不要。” “为什么?”少年疑惑,“好玩儿。” 灵犀抬头看向坐在屋顶的风荷,“娘亲,抱抱,困~” 风荷足尖一点,飞下屋顶。 “小懒猫,还没睡醒啊。” 小姑娘哼了两声,揽着她闭上眼睛。 梅长苏含笑示意她抱回去睡觉。 风荷一番白眼,转身就走,不过几步,一个雪球砸了过去。 梅长苏站在原地,无奈的擦着脸上的雪屑。正中红心这是。 飞流好像看到了好玩儿的事一样,一个雪球砸了过来。梅长苏连忙侧身躲开。后面的黎刚被砸了一脸。 黎刚起了性子,也捏了一个砸向飞流,却不防飞流剁躲了一下,雪球砸到了跌跌撞撞出门喊爹爹的灵犀身上。小姑娘被砸到蒙了一下,直接坐在了门槛山。瘪着嘴要哭不哭。 风荷赶紧跑出来,“哪个胆子那么大。” 梅长苏手边一个雪球向黎刚砸去,欺负我女儿,找死呀。 三个孩子眼见妹妹被欺负了,也团结的往黎刚那里砸。 甄平被牵连,也开始拿雪球反击了过去。 一下子,庭院里欢声阵阵,听的他人嘴角也勾了起来。 不到一盏茶功夫,每人身上都沾了细细的雪屑。风荷感觉让梅长苏去沐浴,又嘱咐飞流去厨房要姜汤。万一感冒了可不好。 没一会儿,庭院外就没了一个人影。 月白撑着扫把看着杂乱的空地,俏脸含怒,“谁呀!刚打扫好的院子啊!” 一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互相看了看,“喝汤喝汤!” ☆、年终祭祀 风荷制完药出药庐的时候,正是倾地案结束,年终尾祭要到的时候。 年底的皇室,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祭。祭祖,祭天,祭地,祭人神。对于朝廷和皇族而言,祭礼的规制正确与否,是关系到来年能否顺利的大事,半点也马虎不得。 谢玉很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十分有利于太子的契机来了。 按梁礼,妃以下内宫不得陪祭,须跪侍于外围。但同按梁礼,太子设祭洒酒后,须抚父母衣裙触地,以示敬孝。 矛盾就在这里。越氏已受黜降为嫔,但她又是太子生母,一方面位份极低微,另一方面身份又极尊贵,让礼部在安排祭仪时十分为难。 谢玉暗中建议太子,利用这个机会入宫向皇帝哭诉悔过,请求復母妃位,纵然不能一次性恢復到贵妃的品级,起码要争回一宫主位,可以有独立的居所,也可以整夜留宿皇帝,慢慢再挽回圣心旧情。 太子得了这个主意,登时大喜,精心准备了一下,入宫伏在梁帝膝前哀哀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拼命展现自己的一片仁孝之心。 梁帝有些为难。越氏原本就是他最心爱的后宫,他并非不想藉此机会就赦了。但越氏被黜不过才区区数月,若是这样轻易就免了罪,只怕霓凰郡主心寒。 “父皇,郡主那边孩儿会亲去致歉补偿,”太子受了指点,知道梁帝在犹疑什么,立即抱着他的腿道,“郡主深明大义,一定明白这都是为了年终祭礼。孩儿愿替娘亲在郡主面前领受刑责,以赎母罪。” 第86页 梁帝被他哭得有些心活,便命人召来了礼部尚书陈元诚。这位陈老尚书是两朝元老,生就的一言不听,一人不靠,万事只认一个“礼”字,太子和誉王折腾得那般热闹,都没能震动到他分毫。礼部也因为有这位老尚书坐镇,才侥倖成为了六部中唯一一个不党附任何一派的部司,保持着超然的中立。 陈老尚书并不知道越妃被黜的真实原因,只看谕旨,还以为大概是宫闱内的琐碎争端。他本来就一直很烦恼该怎么安排祭礼,此时见皇帝来谘询是否应復越氏妃位,当然不会表示反对。 虽然礼部方面并无异议,甚至还大力贊成,但梁帝多少仍有些犹豫。恰在这时,谢玉以奏禀西北军需事宜为由,入宫请见。梁帝此时并不知道谢玉与太子的关系,想到他也是军系中人,便命人召他进来,询问他对越氏是否应復位的意见。 谢玉稍加思忖,回道:“臣以为,太子贤德,越氏居功甚伟,且在后宫多年,素来对陛下秉持忠心,从未闻有什么过失,只以侍上不恭之由,就由一品贵妃谪降为嫔,实在罚的重了些,当时就已有物议,只不过因是陛下的家务事,无人敢轻易置喙。现陛下圣心已回,有意开恩,只是一道旨意的事,有何犹疑之处呢?” “唉,你不知道,”梁帝略有为难的道,“越氏获罪,另有情由……她为了太子,在宫内对霓凰有所轻侮,朕担心轻易赦免,会寒了南境将士的心……” 谢玉作出低头沉吟的神情,想了半晌,方徐徐进前,低声道:“如果是因为这个,臣倒以为……更加该赦了……” 梁帝一怔:“你此话何意?” “陛下请细想,越氏身为皇贵妃,太子之母,她是君,霓凰郡主为藩臣之女,朝廷武官,她是臣。若因上位者一时昏愦就心怀怨忿,这并非为臣之道。纵然郡主功高,应多施恩宠,但陛下为了她已经明旨斥降皇妃,处罚太子,实在已算极大的恩宠。郡主若是衷恳之臣,当时就该为越氏请赦。当然……女孩儿家未免有些意气,考虑不周,这也不必提了。但年终祭礼是国之重典,復越氏妃位为的是国家安康,百姓和乐,两边孰轻孰重已很明显,穆王府那边遣一内使,解释两句就行了,恩宠过厚,未免会助长骄横。”谢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臣是为军出身,自然知道军中最易滋长恃功傲君之人,陛下倒应该刻意打压一下才好。” 梁帝眉峰一蹙,面上却未露端倪,只哼了一声道:“霓凰不是这样的人,你多虑了。” 谢玉急忙惶恐谢罪道:“臣当然不是指的霓凰郡主。只不过提醒陛下一句而已。想当年赤焰军坐大到那般程度,何尝不是因为没有及早控制的缘故……“ 梁帝腮边的肌肉一跳,手指不由握紧了龙椅的扶手,静默了半刻,冷冷道:“宣金门待诏。” 宣待诏进来,自然是要拟旨了。太子一时控制不住,面上立即露出狂喜之色,被谢玉暗暗瞪了一眼,急忙收敛了一下。 …… “没用的东西,滚!全都给本王滚下去!”誉王府的书房里传出一声怒骂,紧接着两名侍女跌跌撞撞爬出来,其中一个半幅罗裙都被茶水溅湿,另一个手里捧着几块茶杯的碎片,两人俱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连鬓髮都因跑动的太急而有些散乱。 “王爷怎么了?”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两名侍女抬头一看,急忙双双跪下。 “回王妃,王爷嫌茶烫……都是奴婢们侍候得不好……” 誉王妃柳眉轻蹙,快步走到书房门前,见半扇门虚掩着,便伸手推开,走了进去 “谁又进来了?本王叫你们滚,快滚!” “王爷……”誉王妃轻声道,“暴怒伤身,请王爷珍重贵体。” 誉王怔了怔,转过身来,勉强压制了一下心头的怒气,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新春将近,我已拟好了敬献父皇母后的年礼礼单,想让王爷看看有什么不妥。” 誉王伸手接过妻子递来的鹅黄礼笺,快速地扫了一遍又还了回去,“你最了解母后的喜好,她年年都满意,今年还是照你的意思办吧。” “是。”誉王妃将礼笺重新收回袖中,徐徐道,“府里的丫头调教得不好,是我的疏忽,请王爷不要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是那些丫头们笨手笨脚的……” 誉王妃将縴手轻轻放在夫君的手臂上,柔声问道:“王爷如有什么不快之事,可否告诉我,也让我可以分担一些。” “没什么……外头的事,说了你也不懂……”誉王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别操心了,这一阵子你也挺累的,去休息吧。” 誉王妃轻轻咬了咬樱红的下唇,垂首低声道:“可是因为般若姑娘……” “你想到哪里去了?”誉王皱了皱眉,“我为的是国事烦忧,你不要妇人之见。” “其实……我可以去跟般若姑娘谈一谈,虽然是侧妃,但只要王爷喜欢,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的为难她。就算王爷以后想要再升她的位次,我也……” “又在胡说!”誉王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转白,又展臂将她抱在怀里,“好了,我说过很多遍了,你是你,般若是般若,我的王妃永远只有你一个,别自己给自己找烦恼了。娘娘在宫里,还要靠你去膝下承欢,你自己都不开心,怎么替我尽孝道?” “对不起……”誉王妃环抱住夫君的腰,更紧地靠向他胸前,“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再聪明能干一点,可以多为你分忧就好了……” “你总爱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好。“誉王轻轻推开她,抚了抚她的秀髮,“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誉王妃柔顺地点点头,屈膝一礼,慢慢转身走了出去,刚走到书房外的天井,迎面遇上誉王府里最得用的一个谋士康先生,便停住了脚步。 “见过王妃。”康先生躬身行礼。 “免了。我正好要找先生呢。”誉王妃轻抬玉手,“王爷心情不好,你看要不要去请秦姑娘来府里开解一二?” 康先生摇头道:“这次为的是宫里的事,般若姑娘也无能为力。” “宫里?宫里出了什么事?” “王妃还不知道?皇上已经明诏发旨,恩赦被新降为嫔的越氏,晋为妃,命其同参祭典。” 誉王妃一怔:“赦免了越娘娘……娘娘那边怎么说?” “直接由内司监宣布的旨意,事前毫无徵兆,娘娘那里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反应?” “原来是这样……越娘娘在宫里侍候了十几年,皇上大概是感念旧情吧……” 第87页 康先生知道这位誉王妃心思单纯,更深的话也没必要跟她说,便笑了笑不语。 “既是如此,就烦劳先生去劝劝王爷,事情已经发生了,郁郁不乐也于事无补啊。” “是。” “宫里也请他放心,我这就进宫去向娘娘请安。” 康先生笑道:“王爷多亏有王妃这样的贤内助啊。” “先生过奖了。”誉王妃谦辞一句,重新迈步。康先生急忙闪到路边,躬身候她走远,方眯着眼自言自语道:“越妃復位,不知那位一手将她拉下贵妃宝座的麒麟才子,会不会也跟王爷一样急怒交加?” 与这位康先生的期盼不符,听到越妃被赦的消息后,梅长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是何日风荷窝在火炉边。风荷躺在他怀里捏着龙眼一颗颗给他餵着,他一页页地翻看着妙音坊送来的情报,看一页就朝火盆里扔一页。 屋内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是宫中的贡品,每人也只有那么多,风荷通通搬来给了梅长苏。银丝炭里被她挑拣了些花糙合着,一烧起来满室清香,一点儿也不呛人。 灵犀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学走路了,只是还不能走远,飞流小心的在一旁护着,怕她摔倒。 这时厚厚的棉帘被人掀开,冷风一下子就蹿了进来,灵犀被风吹的缩了下脖子,脚下没注意,啪的一下就摔了。瘪着嘴巴一副强忍着不哭的样子,飞流十分恼怒地瞪向闯入者。 蒙挚没有注意到飞流不友善的眼光,大踏步走到梅长苏面前,道:“你们两个看起来还挺清闲的嘛……” 风荷眯起眼,不善的看向他,不知道小孩子学走路不经摔吗?摔怕了可就不敢走了。略带不满的开口,“你身上有寒气,别离苏哥哥这么近,快去烤烤,烤热了再过来。” 蒙挚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们是不是还没听到那个消息啊?你猜我从那里来?” “穆王府。”梅长苏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蒙挚被他一语说中,不由挑起浓眉,上前扳住梅长苏的脸道:“小殊,你回来之后怎么变得越来越象妖怪了?你还是活的吗?” 飞流一掌噼过来:“放开!” “被你发现了?”梅长苏笑道,“我是鬼魂,你怕不怕?” 风荷翻了个白眼,从他身上起来,招手让女儿爬了过来。 “要是大家都能回来,就算是鬼我也开心,”蒙挚嘆口气,“你猜的不错,我刚从穆王府过来。穆小王爷气得快把他那楠木坐椅咬出牙印来……” “好咬!”飞流突然蹦出两个字,蒙挚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飞流说的没错,楠木很软,很好咬,不需要太用力就可以咬出牙印来……”梅长苏赞许地拍拍少年的头。 “喂,你们两个……”蒙挚只觉得全身无力,“我在说正经的!” “飞流,蒙大叔说你不正经哦……”风荷挑拨道。 飞流有些迷惑地睁大了眼睛。 “不正经的意思,就是指象蔺晨哥哥那样的。你还记不记得盟里的伯伯们经常骂蔺晨哥哥不正经啊?” 飞流一听,这大叔竟然敢说他跟蔺晨一样,登时大怒,跃身而起,一记犀利无比的掌风直击而出。蒙挚虽然不怕,但总要打点精神来应对,片刻之间,两人已在室内交手数招。 “小殊,你叫他别闹了,我跟你说正事呢!”蒙挚气得大叫。 梅长苏笑眯眯地拥裘而坐,鼓励道:“飞流加油,难得有机会可以跟蒙大叔切蹉哦……” 蒙挚一看这人玩性已经上来,无奈之余心里还有些隐隐的高兴,不管怎么样,他身上还有一点林殊以前的影子,总是一件让人宽慰的事情,再说与飞流交手,其实还是很过瘾的,所以干脆静下来心认真应对了。 飞流武功的特点,一向是奇诡莫测,对上夏冬和拓跋昊那种同样走身法招式路线的人,自然更占优势,但一遇到蒙挚这种周正阳刚的武功类型,就不免处处受制,何况单以内力来说,小小年纪又曾受过重伤的飞流,还是远远不及少林正宗心法扎扎实实练出来的蒙挚。 不过就是因为明显不是蒙挚的对手,飞流的斗志才更加的旺盛,脑中毫无杂念,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目前的比拼之中,没过多久,蒙挚就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飞流竟然可以在交手中记忆对手的劲力、气场特徵,并即时对自己进行相对应的修正。 也就是说,当你曾经用一招制住过他的一招后,就休想再用同样的一招在他身上奏效,除非你加强你的劲力,或改变气场的流向,否则飞流就一定可以击破此招,逼你用后招补救。 这样惊人的学习能力竟然出现在一个有些智障的少年身上,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也许就是因为他的智力在某些区域受到了限制,才激发出他惊人的习武天才吧。 “胆颤心惊了吗?”梅长苏含笑的声音悠悠传来,“蒙大哥,你要变得更强才行啊,” 蒙挚长笑一声道:“你帮他也没用,我的心哪里是这么容易乱的?他想击败我还早着呢!”虽然他说着话,但气息丝毫不乱,周身的少林罡气蓦地加重了几分,翻掌慢慢迎合,以一种极为圆融的姿势向飞流的掌心贴去。少年眉宇间一凛,身影突然一飘,仿佛瞬间在原地消失了一般,剎那间又出现在蒙挚的身后。可是他的动作虽然快,却又莫名地慢了缓缓移动着的蒙挚一拍,本是后背的方位恍然间变成了正面,双掌回撤不及,被蒙挚牢牢吸住,劲力一吐,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翻数下消力,落下时还是有些立足不稳。 “没关系没关系,”梅长苏向少年招手,“这次打不过,下次我们再打。” 蒙挚苦笑道:“小殊,你是不是在拿我给这个孩子餵招啊?” “是又怎么样?”梅长苏露出春风般的笑容,“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陪我们飞流过招不好玩吗?你看我们飞流多可爱啊……” “是呀,小飞流最可爱漂亮了。”风荷招招灵犀的小手,朝着飞流笑。 灵犀弯着大眼睛,也是笑眯眯的,“哥哥,漂漂。” 蒙挚吐了吐气。漂亮是真的,但可爱……??不过他也确实非常喜欢这个极有武学天赋的少年,并不介意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回,当下只是宽容地笑了笑,走到梅长苏身边坐下,道:“看你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越妃会復位?” “有什么好意外的?”梅长苏淡淡道,“越妃犯的罪再重,毕竟都不是针对皇上本人的,这位陛下对别人的痛苦,从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你也不用把陛下说成这样吧?”蒙挚有些尴尬地道,“不管怎么说,陛下总是陛下,再说也确实有年终祭礼的原因。” 第88页 “关年终祭礼什么事?”风荷冷冷一笑,“难道太子没有嫡母吗?设祭洒酒后,抚皇后的衣裙触地,这才是正正噹噹的孝道。有什么难办的?” “啊?”蒙挚一愣,“可是往年……” “往年的祭礼,是因为越妃本就是一品贵妃,加了九珠凤冠,与并肩站在皇帝左右,所以太子跪地抚裙时,大家都觉得自然而然。连本该对礼制最敏感的礼部都没有对太子的行为提出更正,其他人当然更不可能意识到这其间的偏差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象有道理……”蒙挚抓抓后脑,“祭礼的条程那么多,每一款具体该怎么理解应该还是礼部最熟悉,怎么陈老尚书也没有说过……” “陈元诚么?”梅长苏的笑容更加清冷,“似乎是中立的礼部,眼睛里只有一个‘礼’字的老尚书……呵呵……最可笑的部分就在这里了……” 蒙挚怔怔地看着梅长苏的脸:“小殊,你的意思是说……” “自从陈元诚的独生孙子在前线临阵脱逃,被谢玉瞒了死罪刻意回护之后,这位老尚书就变成了宁国侯的一条狗……唉,也难怪,人总是逃不过子孙债的,何敬中是这样,陈元诚又何尝不是?” 蒙挚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扰来,连目光都被惊得凝住了。 “陈元诚明明知道,按祭礼的条程解释,只要在,有没有越妃并不重要,可是他不敢说。一来谢玉事先有叮嘱,二来,他也明白皇帝不过是想要找一个藉口赦免越妃罢了……”梅长苏嘲弄地冷笑了一声,“什么耿直精忠的两朝元老,不过也是一条老狐狸罢了。 梅长苏似是顺口说出的这些话,让蒙挚呆呆坐着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党争”这种事实在让人心里发寒,再看看林殊微微低垂的苍白额头,胸中不禁五味杂陈。 昔日惊才绝艷的赤焰少帅,竟只能将稀世才华用在这些事情上面吗? 风荷使了个眼神给他,梅长苏无奈,只好开口。 “蒙大哥,你不用替我担心,”梅长苏轻轻仰着头,仿佛想透过屋顶看向那冥冥虚空,“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我必须要走下去。” “我明白。”蒙挚重重点了点头,“但你要记住,万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来叫我。” 梅长苏不由一笑,“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那可难说,你现在心思重了,谁也摸不准你的想法。”蒙挚不满地瞪他一眼,“你上次去靖王府,怎么不叫我陪你去?” “你想给我撑腰,镇一镇那群莽汉么?”梅长苏呵呵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都是些吃硬不吃软、重英雄敬好汉的人,如果蒙大统领都对我尊敬有加,任谁都不敢小瞧我了。” “你还说呢!自己一个人去不说,还在那儿当了回恶人。靖王府将来可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怎么一去就得罪人?” “你放心,靖王府聪明一点的人只会感激我,不会记恨我。会对我觉得不满的都是些有四肢没头脑的莽夫,这类人我暂时不想管,等哪天交到我手上了再调教。你忘了,管这些打打杀杀的武将们,那可是我最擅长的事。” 蒙挚想了想,也不由一笑:“这话说的倒也是。” “到时候要是不服的,你也不用出手,怀瑾怀瑜到时候也是要上战场的。”风荷笑,“他们的人生可以多姿多彩,但是战场却是不可避免的一项。” 蒙挚有些错愕,“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恨不得留在身边,你到好,要帮他们往外送。” “为什么不呢?”风荷微笑,“之有在战场上打拼过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我需要他们当个将军,但那种氛围,是我想让他们去学习感受的。” “你不怕……” “怕什么?”她反问,忽又笑了起来,“蒙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呢?” “可……” “怀瑜是不可能留在金陵的。”她脸色有些冰凉,“我不会让他碰到兵权权贵。” “他可以是一个懒散王爷,但绝对,不会有权利。” 梅长苏拍拍她的手,风荷恢復了那副温婉的样子。 蒙挚有些迷茫,“可是他……” “我会和景琰哥哥说清楚的。”她眨了眨眼。“怀瑾从小就喜欢武术,但是怀瑜却是和我学医术比较多。” “你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打算了?” “不。”她微笑,“从他被怀上开始。” “我当时多希望,他是个女孩子。” …… 新年临近,萧景睿、言豫津和谢弼三个人终于从虎丘温泉返回了京城。才回来一天,他们就吃惊地发现,自己明明才离开了一个多月,京城的情势居然已经快速变化,变得比走时还要热闹,还要风起云涌了。 太子与誉王之争,其实近年来因为双方实力相当,本已陷入了僵局,大面上一直很安静,双方都没什么大的举动。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积而后发,只需要小小的触动,就立即进入了暗潮汹涌的攻防战。越妃被降、楼之敬倒台、庆国公抄家、何文新被判斩……这一波接着一波,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如今越妃刚刚復位,就有数名御史连参,指出礼部在主持祭礼时仪程不妥,誉王趁势请出十数名德高望重的当代大儒,发起了一场朝堂辩论,论题直指越妃数年来得到的超常待遇,以及太子在面前的礼道缺失。 别的暂且不论,单说誉王请出的这十几个老先生,那确实都是极有份量的,可以看得出数年来他礼敬文士的功夫确实没有白费,积累了不少人脉。其中有一位多年居于京西灵隐寺的周玄清老先生,那才真是重中之重,平素无论皇室公卿,见他一面都难,这次竟然也移动大驾,亲自进了金陵城,着实让人对誉王的潜力刮目相看。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位周老先生进京之后,却并没有住进誉王特意为这些大儒们安排的留鹤园,反而住进了穆王府。 据某些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好象周老先生离开灵隐寺也是穆小王爷亲自带了车轿去迎接的,而且住进穆府后连一个人也没有见过,即使是誉王也不例外。 不过周玄清老先生到底是谁请的,他见过谁没见过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他大学问家的身份,上了朝堂连梁帝也要礼遇有加,加之治学严谨,论据周全,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就不要妄想跟他论辩。 如此一来,礼部实难抗衡,就算是一向轻狂疏礼的言豫津,都能提前论断太子的败局了。 最后这场朝堂论辩只持续了三天便落下帏幕,越妃虽復位,但祭礼时不得与皇帝同立于祭台上,太子歃酒后,须抚皇帝衣裙;礼部职责有疏,陈元诚免职,因念其年老,准予致仕,不再深究。而太子也因为庶子的身份被誉王在朝堂上再三当众强调,羞恼之极,一时按捺不住出掌打了誉王一记耳光,被梁帝当庭斥骂。一片混乱中,唯在靖王安安宁宁地站在诸皇子中冷眼旁观,一派宠辱不惊的风范,给不少原本不注意他的朝臣们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第89页 就这样,在户部换了首脑后没过多久,礼部便成为了第二个换头的部司。 当陈元诚颤着花白的头髮,将已戴了近二十年的官帽抖抖地从头上摘下时,靖王仿佛看到了那只在背后轻轻拨弄的苍白的手,和那张总是神色淡淡,似乎永远也不会激动起来的清素的面庞。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件事里,居然还有那位已渐渐平淡下来的苏哲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还有一章,写的停不下来 ☆、宝宝们,看过来 最近这张不知道怎么的卡住了。宝宝在更另外一篇,原创的,故事大概就是青梅竹马长大了,因为一些事情分开后在网游里重新相遇然后在一起的故事。 是之前微微一笑看到的一个想法。你们也知道我每个女主都会有个温柔似水的哥哥,我也特别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然后青梅竹马的梗。所以原创了一篇文。因为是第一篇原创文,所以会经常修改。 现在已经写了七八千字了。所以这边更得速度会慢下来。这个周末要和朋友出去玩儿,所以又不会更。 抱歉了宝贝儿们。 其实我还想写三生的同人,毕竟我很喜欢老凤凰,因为尧哥我男神呀,于朦胧的四哥是完美哥哥有木有。 然后曾经爱慕娘亲的男人被自己拿下,老爹会不会抓狂?基友抢了自己乖巧可爱的妹纸,哥哥会怎么怼他呢?老凤凰勾搭自己小妹,当姐姐的怎么会不生气呢?一想到这个剧情可以撩我好多男神,我就把持不住! 第一世花满楼,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第二世师尊,冷情仙人,心怀天下;第三世折颜,恣意纵情,潇洒睿智。女主就恶趣的叫白夙。然后是白浅双胞胎妹妹,生的一样。然后我家夙夙和白浅是胞妹,眉间一点硃砂痣。然后你们可以想像一下夜华认错人的鸡飞狗跳和折颜吃醋的神情!我连剧情都想好了。捂脸跑,但是加在一起,我觉得工作量好大啊…… ☆、朝堂之外 两日的晴天,并没有带来气温的升高,反而使无云的清晨,显得更加寒冷。城门刚刚打开没有多久,守门的兵士们就见到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在约百名骑士的护送下急驰而来。 就算不认得马车前穆王府的标牌,也知道来者不是一般人,所以为首的小校赶紧招唿手下让开路,躬着腰恭恭敬敬地让这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因为天气太冷,赶车人唿吸之间,一口一口吐着白气,可是车厢内却因为帘幕厚实,又有暖炉,所以并无多少寒意。 坐在车内的两名乘客,一位年纪极老,一位还是少年,一位布衣棉鞋,一位绣袍珠冠,老者闭目养神,少年却仿佛不耐旅途的无趣一般,不停地动来动去。 “周爷爷,你喝不喝茶?”老者眼也不睁,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周爷爷,你吃块点心吧?” 老者再次默然拒绝。 再过一会儿,“周爷爷,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姜糖?” 周玄清老先生终于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穆青满脸都是天真的笑容,拿着姜糖靠了过去:“这个很好吃的。” 清方严谨的周老先生,多年修习出来的气质就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可偏偏穆青穆小王爷好象感觉不到这种气质。他一开始就把这位老先生当成一个普通的爷爷,最多是在周玄清于朝堂上驳得对方哑口无言,让他很高兴为姐姐出了一口气之后,才把原有的印象修正成“一位很有本事的普通爷爷”,所以日常相处时,他仍以亲昵为主,恭肃为辅,全然没有半点疏远客套。 穆小王爷年少俊俏,活泼开朗,丝毫不端王爵的架子,是个很可爱的晚辈,周玄清当然还是非常喜欢他的,只不过素来的端谨风格,使这位老人家看起来一直淡淡的,此时对于少年递到嘴边的姜糖,他也仍是摇头拒绝,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个不粘牙的。”穆青体贴地介绍道,“吃一口?” “小王爷自己吃吧。”周玄清冷淡地说了一句,苍老的双眸微微眯着,看向轿顶的流苏,静默了一段时间后,突然道:“小王爷,那件信物,老朽可以再看一下吗?” “喔,”穆青急忙咽下姜糖,抓过一旁的手巾擦净手指上的糖霜,这才从怀里摸了一个小布包出来,递给了周玄清。 扯开布包的封口,朝掌心一倒,一枚玉蝉落了出来,雕工栩栩如生,玉质也异常莹润可爱,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贵重玉器。 不过对于周玄清来说,这枚玉蝉的意义,并不是在它的价值上面。 “小王爷,你说让你带这玉蝉来见我的那个人,会在城外等我是吗?” 穆青点点头,“他信上是这么说的。说你离京回灵隐寺的路上,他会来见你一面。” 周玄清“嗯”了一声,手指收拢,将玉蝉握在掌心,再次闭目不语。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马车突然一晃,停了下来,穆青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回头道:“周爷爷,你要见的人来了。” 周玄清花白的眉毛一动,颤巍巍地扶着穆青的手下了马车,正在四下张望之际,有一个中年人已走上前来,恭声道:“周老先生,我家宗主在那边恭候多时,请老先生移步。”说着便替下穆青,扶住了老人的手臂,小心搀他转过路旁的竖岩,到了弯道另一侧既避风又不惹人眼目的一个凹进处,这个石块四面被帘子挡着,还放了一个火炉,虽然天气寒冷,在这里面,却是暖乎乎的不透风。 白裘乌髮的梅长苏正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轻轻躬身施礼。 风荷就站在他身边,笑容恬淡。 周玄清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阵,摊开手中的玉蝉,问风荷道:“清涟郡主?这件玉蝉,是你的?” 风荷摇头,“这玉蝉并非是晚辈之物。” 周玄清这才认真的看了一眼梅长苏,“这,是你的?” “正是。” “你从何处得来?” “黎崇黎老先生所赠。” “黎崇是你什么人?” “在下曾在黎老先生门下受教。” 周玄清皱眉道:“黎兄当年以太傅之身,不拒平民,设教坛于宫墙之外,门下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然是遍于天下。可是说到底,他最得意的也不过那么几人,老朽与他是学问之友,交情不浓却深,故而这几人我都认得,可是足下……老朽却素未蒙面……” 梅长苏淡淡一笑:“我学艺不精,有累恩师盛名,且受教时日不长,老先生不认得我,也是自然而然的。” 周玄清凝目看了他半晌,嘆了一口气,“算了,你有黎兄的信物,老朽自当帮忙,只是没想到时隔数年,再见故友玉蝉,竟为的是朝中之事……黎兄当年被贬离京时,满腔忧愤誓不回头,老朽也不知此番上了朝堂,是不是真的合他的心意……” 第90页 梅长苏眸色安然,静静地道:“恩师当日获罪,只为直言不平,反被衷肠所累。他明知有逆龙颜,仍言所欲言,百折而不悔,此方是治学大家的风骨。故而晚辈认为,所谓世事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于立身何处?” 周玄清白眉轻扬,一双本已垂老的眼眸突闪亮光,点头道:“你虽受教时日不长,却能察知他的根骨,看来他将这玉蝉留赠于你,也确是慧眼。不知你可明白黎兄身佩此蝉的寓意?” 梅长苏徐徐负手,微微扬起线条清瘐的下巴,漫声吟道:“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周玄清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淀心绪般良久无声,而梅长苏则是神色安宁,凝目天际不再启唇。两人立于冬日清寒之中寂寂无语,场面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仿若如此会面,只为默默地怅怀一下过去的某些岁月而已。 “有生之年,能再见黎兄高足,于愿足矣,”周玄清慢慢将掌中玉蝉放回到梅长苏的手里,低声道,“老朽不知足下在京城有何风云大业,唯愿你勿忘尔师清誉,善加珍重。” 梅长苏满面敬容地躬身道:“先生雅言,晚辈谨记。如此严寒季节,老先生不顾年迈,为旧友情谊冒雪出行,晚辈实在是感激莫名。” 周玄清摆了摆手道:“见此玉蝉,不要说只是进城一趟,就算是让老朽到边塞一行,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如今足下託付之事已了,老朽也要回寺中清修了,就此别过吧。” 梅长苏忙抬手示意等候在数丈之外的那名中年护卫过来搀扶,同时欠身行礼道:“请老先生慢行。” 周玄清“嗯”了一声,由护卫扶着转身走了几步,突又凝步,回头道:“黎兄当年有个心爱的弟子,虽是将门之后,性情飞扬,但却是难得的聪颖慧黠,读书万卷,若你彼时也在,说不定可与他称为一时双璧。”说完,他瞥了一眼风荷。风荷垂眸,不语。 梅长苏苍白的肤色在寒气中显得如冰雪一般,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轻声道:“老先生抬爱了。如此人物,只恨晚辈无缘,未能亲慕其风采。” “是啊,这个人……是再也见不到了……”周玄清慢慢说着,眸中涌起一抹悲怆之色,他眼神若有所思,缓缓说了一句,“旧人虽不在,身边的人却是更重要。你们说,是吗?” 说玩,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王府的车队辘辘远去,未几便只余一抹烟尘,在隆冬冷硬的空气中渐淡渐沉。 梅长苏拉过风荷的手,“珍惜眼前人,也许,那些故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风荷抬头一笑,“我一直抓住的都是你。所以,不会放手的。” 离开避风的岩壁,被前方谷地挤压加速过的寒风立即擦地而来,将梅长苏的满头乌髮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 风荷取过斗篷为他细细繫上,那人低头,眼神却落在一处不动。风荷转头,前方是一处舒缓的坡地,糙痕早已掩于积雪之下,稀疏的几棵树零星散栽着,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萧索。 坡地那边隐隐露出的一角玉色衣裙,风荷伸手抚开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的髮丝,两人对视,快步沿坡地而上,一直走到最高处,方才慢慢凝住了脚步。 寒枝残雪之下,霓凰郡主迎风而立,一袭玉色披风猎猎作响,更显出这位南境女帅不畏风寒的凛凛气质。 二人并未想到霓凰会来,不过既然来了,他们也没想过要避开。 看到他二人携手上来,霓凰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若有话,不如去下边。”风荷开口,“苏哥哥身子不好,这儿风大 ” 霓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跟着他们下了坡地。 “这儿弄得这么暖和。”南境女将眉梢微挑。 “有话就说。”风荷握着梅长苏的手,看向她。任谁见到曾经的情敌,心情也是不慡的吧。 霓凰一怔,笑了出声。“我想知道聂铎的情况。” 风荷瞥了一眼梅长苏,“好的很。” 霓凰低头一笑,“那就好。” “说完了?” 霓凰摇头,“我还有个问题。” 风荷示意。 霓凰素手一指,“他是谁?” “梅长苏。”风荷神色平淡。 “梅长苏是谁?” “江左盟主,清涟郡主的未来郡马爷。”她挑眉。 霓凰忽然笑了一下,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和风荷的第二次见面。 “霓凰郡主可知道林殊是谁?” “赤焰少帅” “不。”当初那个漂亮清冷的女孩子对她微微一笑,“他是清涟郡主的未来郡马爷。” 想到这里,她忽然懂了。 一直守着林殊的,一直都是她。 “原来,是你啊。”她轻轻吐出这句话。 三人互相对视,心中瞭然。 …… 朝堂论辩大胜太子后,越妃復位带给誉王的烦躁已一扫而光。兴奋之余,以驭下恩厚着称的这位皇子当然要立即嘉奖功臣,别的不说,对那位隐在幕后不显山不露水,只派人送了一封书信过府的梅长苏,就应该有所表示。 最初誉王是派人送去了几箱黄金白银,绫罗锦缎,可是这批礼连苏宅的门都没有进得成,就原样带封条地给退了回来,说是没地方放,不要。 誉王自知煳涂,人家是清高名士嘛,当然不要毫无美感的黄白孔方,所以立即改正,第二天亲自选购了名店名家出品的珠宝珍玩,件件都是独家精品,价值不菲,可送去不一会儿还是如数抬了回来,说是没地方摆,不要。 誉王一看珠宝也不喜欢,果然书生是要玩雅的,于是立即从府里收集的古画字幅里挑了好几幅忍痛割爱,命人第三次送了过去。遗憾的是这次回来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前两次慢,人家礼貌地回话说,没地方挂,不要。 这第三次退礼时秦般若恰好在誉王的身边,她以袖掩面,悄悄笑了一下,被誉王眼角瞟见,本来他心里就正不自在,所以立即问道:“你笑什么?” 秦般若星眸轻闪,嘆息道:“殿下安排礼品的本事,实在是不如王妃,折腾了这些日子,礼品还没进过门,难道您不知要投其所好吗?” “可是这人深居简出的,本王哪里知道他喜欢什么?我府里也不是有成箱成箱的黎崇手稿啊……怎么,看你这表情,你知道?” 秦般若绽出春花一笑,悠然道:“再高深的人,只要小心地分析他素日的言行,总能推究出一些东西来。我来准备礼品,包管这次可以进门。” 誉王知道秦般若一向心思细腻,慧眼善察纤丝微尘,当下放手让她去做。第二天,秦般若就准备好了若干新巧的玩具,比如可以走路的鸭子,会转圈的猫什么的,俱是机关好手设计制作,市面上无售的玩意儿,装箱后送了过去。 第91页 果然,这次的礼箱顺利进了门,被开了箱,玩具拿出来给了飞流和灵犀,少年很高兴地在后院陪着妹妹玩了起来。梅长苏亲自写了回执,虽然只有廖廖数字,但那好歹也是封致谢信。 誉王接到回执,心中甚是意外,不由夸赞了般若几句。 秦般若脸上倒没什么特别得意的表情,浅浅含笑道:“这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投其所好罢了。如果确实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就只能转而观察他身边最得他看重的那个人。苏哲带着的这位少年,虽然名为护卫,实际上却一直如他幼弟般受到宠爱,要讨一个孩子的欢喜,自然比揣摸苏哲的心思容易得多了。” 誉王笑道:“还是你们女人心细,这样的事府里其他人恐怕都想不到呢。” 秦般若却收了面上笑容,嘆道:“但对苏哲本人,我们了解的还是太少。若不能察知他心中确实想要的是什么,殿下日后又如何能调得动他呢?” “你说的正是本王忧虑之处。苏哲如此奇才,本王实在是一日比一日更看重他,可他的心思也未免太深了些,总是让人觉得……他虽然已在为本王筹谋行动,但要说已得他忠心,怕还不是那么回事……”誉王说着顿了顿,“不过……” “但若他是那些一召即来、只求依附殿下谋得富贵荣华之人,他也不是麒麟之才了,”秦般若嫣然一笑,“如何得人、用人,这是殿下您的长处,般若实在不敢妄言。” 誉王摇头,“不是这个。而是,我忽然想到了这位苏先生可能会有的一个弱点。” 秦般弱抬眸,只见他轻吐出一个名字。 “萧风荷。” 她一怔,原来,如此吗? 誉王赶到苏府时,梅长苏小睡方起,看样子有些虚弱慵懒,接待这位贵客时的礼数也不似往日周全,只客套了廖廖数语,便默默地端茶啜饮。誉王既然是来探病的,也知他身体状态不好,当然没有见怪的道理,温言问候了几句,提出要荐宫中的御医来为他诊治。 “不过有些鼻塞声重的时感罢了,喝些姜汤糙药就能治好,何须麻烦御医?”梅长苏靠在满是软枕厚裘的躺椅上,两只眼睛半睁半闭,“还惊动殿下亲来探候,实在让苏某过意不去。” “先生才真是客气呢。近来屡蒙先生指点,本王实在是获益非浅,若说重礼答谢,先生又不爱身外之物,只恨本王满腔谢意,竟无从表达。”誉王谦和地道,“近来天寒地冻,是大意不得的节候,先生身体不好,府里还是该请个良医住下,随时为先生调理才是。” 梅长苏将脸侧了过来,笑道:“多谢殿下关心。还真让殿下说准了,我们盟里长老昨天指派了位晏大夫过来,年纪一大把却比我硬朗许多,又罗嗦又爱管人,殿下没看见我被裹成这样捆在这里吗?” 誉王看了看他被包得严实的样子,也不禁一笑道:“贵属对先生真是关爱有加。” 梅长苏笑而无语,眼光飘飘地扫向窗外。誉王随他的视线看过去,飞流正在空院的雪场上纵跃,时不时地用脚尖去拨弄一只摇摇摆摆十分笨拙的木制鸭子。在少年身后的甬道上,府里的其他僕从正在忙碌穿梭。誉王想起进来时看到满院已整修一新,到处有人挂灯笼贴桃符,角门边还有送菜蔬鱼肉以及其他年货的板车停着,不由心里有些微微的迷惑。 这个苏哲,倒还真是一副要在京里过起日子来的架式呢。 正要再说话,院中的飞流突然闪身而起,下一瞬间他的手里已捉了个二十来岁男僕打扮的人,拖倒在雪地上。 “飞流放手,那是来找誉王殿下的人……”一个中年人随后赶了过来大叫。 这时誉王也认出了自己府里的长随,眉间一跳,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会是什么要紧的事,竟让他们追到这里来找自己? 转念间那长随已连滚带爬地沖了进来,扑到地上叩头,却又因为喘气太急而说不出话来。 “你镇定点,哪里就急死了?”誉王看了梅长苏一眼,觉得有些丢脸,斥道,“谁派你来的?” “王……王妃……” “王妃?”誉王是深知自己这位正妻一向行事端重,当不是小题大做的人,不由勐地站了起来,“宫里出事了么?” “王妃派小的来找王爷,”那长随咽了咽唾沫,喘定了一些,“请王爷立即进宫,娘娘……娘娘突然病倒了!” 誉王全身一震,心里顿时极为发慌,身子晃了晃,几乎没有站稳,抓住那长随欲待追问,想来在这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又一把丢开他,匆匆回身向梅长苏招唿了一声:“先生休息,本王有要事先告辞了!”连回应也来不及听,疾步便向院外奔去,他的随身侍从们忙追在后面,将狐皮大氅给他披在肩上。 “病了?这个时候……”梅长苏微微蹙起双眉,表情也有些意外,沉思了一会儿,扬声叫道,“黎大哥在外面吗?” “宗主,”那名中年护卫出现在门口,“您有吩咐?” “十三先生那里的童路到了吗?” “他跟送菜的车一起来的,到了有一阵了,因为誉王进来,所以他留在外院等候。” “麻烦你带他进来。” “是。” 梅长苏向后仰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思绪有些烦杂。 童路这边带来的新消息应该不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可是宫里……没想到还会再起波澜。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另有隐情?若是真病,五天之内能痊癒吗?如果的病到时未好,那祭礼上何人能够代她? 因为资料不足,梅长苏难得有些头疼,两颊火热起来,伸手按了按额角,又并不很烫,只是晕沉沉的,思路不清。 自己这场病,来的也有些不是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啦! ☆、□□ 梅长苏召见童路的时候,风荷正顶着寒风赶到城郊外的一个道观。 “郡主,到了。”家奴躬身站定,风荷由着月白搀扶,缓步下了马车。 “这就是寒钟观?”她吐出浊气,看着这山中道观。 一路寒风,山中多是古柏苍松,傲然而立。只是这么一座小道观里,却藏了一个侯爷,若不是这些年偶尔通信,她到时找不到这个地方。 有几个小道童看着她,推推搡搡的推了一个瘦弱的孩子出来。孩子眼神清澈,就是有些胆怯含羞。另外一些孩子见他的模样,笑嘻嘻的,好像见不得他好。 风荷倒是缓下脸色,“你是这儿的道童?” 小孩儿红着脸施了礼,“元晋见过贵人,贵人可是来道观打醮的?” 风荷温和道,“我是来找人的,你帮我把这个玉佩带给侯爷,就说小辈前来拜会。” 第92页 元晋快活的点头,紧紧握住手里的玉佩,跑了进去。风荷扯扯披风,淡淡瞥了一眼那些挤成一团的孩子。跟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那个小道童就回来了。 “贵人,侯爷让您去后院一会。” 风荷点头,“劳烦小道长带路了。” 元晋红了红脸,露出腼腆的笑。快速走了几步,又想到自己是带路的,不免缓了步子。时不时觑她一眼。 风荷只是含笑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走着。 言侯端坐在椅子上,听到声响,抬头看了她一眼。 风荷转头,低声对侍女道,“就站这儿吧。” 侍女止步,元晋也乖乖的站住。一双圆眼瞪着,有些疑惑。她没有解释什么,只往前走了几步,关上了大门。 “十几年不见,小荷气度越发不凡了。” 言侯面上带了丝温和。风荷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 “言伯伯却是没变,”她笑了笑,“只是可怜了我们小豫津。” 言侯过尽风霜的双眼盯着她,一如十几年前,豫津发烧的那晚。 言阙忽然想起来那个晚上,当时的小姑娘还未及笄。却是伶俐非常,她抱着小小的豫津,目寒如星的望着他,“若是你不喜欢这个儿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他。既然生下了他,就不要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被人作践。” 小姑娘一番话十分不客气,却是字字诛心,有理有据。即使后来和他道歉,也只是因为她自认为对长辈的态度,实在不好,而不是因为那些话。 “小荷还是一样的脾气。”言阙笑了笑。 “他们是弟弟。”她侧过头,“从小就知道,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弟弟,我不会伤害的人。” “是吗?”没有任何语气的一句话,却让风荷听出了一些嘲讽。“所以,你才那样对待景睿?” “就像言伯伯一样不是吗?”她忽然笑了起来,没有丝毫生气的感觉,“正如言伯伯和皇后娘娘一样。” 言阙撤掉了脸上所有表情,静静的看着她,甚至可以说,有些严肃。 “天寒地冻的,言伯伯年纪大了,这火药什么的,还是不要碰了。” 言阙的眼里,是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绝望,有怨恨,有哀伤,唯独没有的,只是恐惧。 可言阙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因为他所筹谋的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大逆不道,足以诛灭九族的,而这样一桩滔天罪行,现在已经被这位清隽淡雅的少女握在了手中。而那个人,是她的亲人,在天下人看来的,她最亲近的人。 然而他却偏偏没有恐惧,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风荷,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疲惫,悲哀,同时又夹杂着深切的、难以平復的愤懑。 那种眼神,使他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在山路上艰险跋涉,受尽千辛万苦眼看就要登顶的旅人,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正冷酷地对他说:“回头吧,你过不去。” 风荷现在就挡在前面,向他通知他的失败。此时的他无暇去考虑失败会带来的血腥后果,脑中暂时只有一个念头。 杀不了他了。连这次不行,只怕以后就再也杀不成那个男人了。 “言伯伯把火药都埋在祭台之下了吗?” 言阙两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没有说话。 “言伯伯当然可以不认,但这并不难查,只要我通知蒙大哥,他会把整个祭台从里到外翻看一遍的。”她低下头,搅弄着手里的茶盏,“我想,你求仙访道,只是为了不惹人注意地跟负责祭典的法师来往吧?这些法师当然都是你的同党,或者说,是你把自己的同党,全部都推成了法师。是不是这样?” 言阙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荷抚上鬓端,“言伯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吗?” “至少在之前,一切都非常顺利。我的法师们以演练为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火药全都埋好了,引信就在祭炉之中。只要当天皇帝焚香拜天,点燃锡纸扔进祭炉后,整个祭台就会引爆。” “所以,皇后病倒了。”她道。“软蕙糙,只是不伤身的软蕙糙,言伯伯,还真是爱惜她呢。” 言阙冷血道,“虽然她一身罪孽,但终究是我妹妹,我也不想让她粉身碎骨……你是因为她身中软蕙糙之毒所以才查到我的?” “不尽然。”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近日我手下查到一批黑火药流向不知何处,宫中最近又有这么大的一场祭祀,我只是直觉罢了。” “直觉?” “毕竟,连我都有些忍不住了,其他人,会忍住多久呢?”她话音嘲讽,言侯眼神却深了一些。 “你,忍不住了?”他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 “怎么会呢?”她侧头,笑的凄凉,“那么多血,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世人,都当你忘记了。”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风荷没有反驳,只是静静问道:“言伯伯甘冒灭族之险,谋刺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言阙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我别的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是想让他死而已。刺杀皇帝,就是我的终极目的。因为他实在是该死,什么逆天而行,什么大逆不道,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杀掉他,我什么事都肯做。” 风荷的目光看向前方,低声道:“为了宸妃娘娘吗?” 言阙全身一震,霍然停住笑声,转头看他:“你……知道我和宸妃?” “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有些漫不经心,“父王还在的时候,和我说过很多宫中秘辛,就连皇上如何上位,他也和我提过几次。不过才十二年,哪里会忘记呢?” “十二年……”言阙的笑容极其悲怆,微含泪光的双眸灼热似火,“已经够长了,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 风荷静默了片刻,淡淡道:“言伯伯既然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当初为什么又会眼睁睁看着她入宫?” “为什么?”言阙咬紧了牙根,“就因为那个人是皇帝。是我们当初拼死相保,助他登上皇位的皇帝。当我们从小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习文,一起共平大梁危局时,大家还算是朋友,可是一旦他成为皇帝,世上就只有君臣二字了。我们三个人……曾经在一起发过多少次誓言,要同患难共富贵,要生死扶持永不相负,他最终一条也没有兑现过。登基第二年,他就夺走了乐瑶,虽然明知我们已心心相许,他下手还是毫不迟疑。林大哥劝我忍,我似乎也只能忍,当景禹出世,乐瑶被封宸妃时,我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放手,只要他对她好就行……可是结果呢?景禹死了,乐瑶死了,连林大哥……他也能狠心连根给拔了,如果我不是心灰意冷远遁红尘,他也不会在乎多添我一条命……这样凉薄的皇帝,你觉得他不该死吗?” 第93页 “所以你筹谋多年,就只是想杀了他,”风荷凝视着言阙有些苍老的眼眸,“可是杀了之后呢?祭台上皇帝灰飞烟灭,留下一片乱局,太子和誉王两相内斗,必致朝政不稳,边境难安,最后遭殃的是谁,得利的又是谁?你所看重的那些人身上的污名,依然烙在他们的身上,毫无昭雪的可能,祁王仍是逆子,林家仍是叛臣,宸妃依然孤魂在外,无牌无位无陵!你闹得天翻地覆举国难宁,最终也不过只是杀了一个人!” 风荷本就对他心生不满,听到这里心中渐渐动了真气。她们几番波折才下了狠心让萧景琰去夺位,为了保存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这个染了几代人鲜血的王朝,即使她十二年来无时无刻无不想杀了坐在皇位上那个人,但是只因为这个江山,是那些人拼死挣来的,所以她才徐徐图之,按捺住自己的杀意。可是他呢?当初那个手执王杖栉节,只带了一百随从,绢衣素冠穿营而过,刀斧胁身而不退,在大俞皇宫宫阶之上辩战大渝群臣,舌利如刀的人呢?只因为这些压力,就可以轻易地放弃自己兄弟们拼死打下来的江山吗? 她声音愈转激昂,面上也涌起了浅浅的潮红,“言伯伯,你以为你是在报仇吗?不是,真正的復仇不是你这样的,你只是在泄私愤而已,为了出一口气你还会把更多的人全都搭进去。悬镜司是设来吃素的吗?皇帝被刺他们岂有不全力追查之理?既然我能在事先查到你,他们就能在事后查到你!你也许觉得生而无趣死也无妨,可是豫津何其无辜要受你连累?就算他不是你心爱之人所生,他也依然是你的亲生儿子,从小没有你的呵宠关爱倒也罢了,这么年轻就要因为你身负大逆之罪被诛连杀头,你又怎么忍得下这份心肠?你口口声声说皇帝心性凉薄,试问你如此作为又比他多情几分?” 她句句严词如刺肌肤,言阙的嘴唇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伸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喃喃道:“我知道对不起豫津……他今生不幸当了我的儿子……也许就是他的命吧……” 风荷冷笑一声:“豫津自小就没有受过你多大的关爱,你现在已无成功指望,若还对豫津有半分愧疚之心,何不早日回头?” “回头?”言阙惨然而笑,“箭已上弦,如何回头?” “祭礼还没有开始,皇帝的火纸也没有丢入祭炉,为何不能回头?”她目光沉稳,面色肃然地道,“你怎么把火药埋进去的,就怎么取出来,之后运到私炮坊附近,我会派人接手。” 言阙抬头看她,目光惊诧万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淌这趟混水?” “因为誉王帮了我一个忙,我自然要还他一个人情。你犯了谋逆之罪也难免受牵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选择。”风荷淡淡道,“再者,豫津是我自小疼爱的弟弟,我不会看着他被牵连到连命都么有。” “你。”言侯目光闪烁,他自然知道风荷对几个小孩有多看重,只是没想到她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突然蹦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喜欢豫津?” 风荷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一边咳得昏天黑地,一边拿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言侯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看到她的模样,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风荷抚着胸口缓了气,扯开话题:“言伯伯不忘宸妃娘娘,是为有情,不忘林伯伯,是为有义,这世上能记得他们,为他们申冤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只是不想所有人都忘记他们罢了。” 言阙深深凝视了她半晌,长吸一口气,道:“好,祭台下的火药我会想办法移走,不过祭礼日近,防卫也日严,若我不幸失手露了行迹,还望小荷念在与豫津这些年的情份上,救他性命。” 风荷羽眉轻展,莞尔道:“言伯伯与蒙大哥也不是没有旧交,这年关好日子,只怕他也没什么心思认真抓人,所以您只要小心谨慎,当无大碍。” “那就承小荷吉言了。”言阙拱手为礼,微微一笑,竟已然完全恢復了镇定。经过如此一场惊心动魄生死相关的谈话,陡然终止了他筹谋多年的计划,他却能如此快地调节好自己的心绪,短短时间内便安稳如常,可见确实胆色过人。 话已至此,二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风荷拾起披风,就要往外走,手触上门扉时,忽然转头,“若是言伯伯有空,豫津还在家里等着您过年。你也知道,这孩子喜欢藏着心事,若是你回去,他怕是会很高兴。” 言侯起身,对着她轻点了头。风荷戴起兜帽,踏出了房门。 寒风凛冽之中,她似乎听见这位昔日英雄,低低的嘆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生气,所以发了一章。超烦的,果然奇葩的家长就是这样。教书这么久来,所有对家长生气都是她!mdzz,果然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班里几十个家长就他会一开口就是别人的错,自己孩子没错,老师要是说孩子错就是老师偏心,毕竟之前我得罪你了。呵呵! ☆、过年 风荷回了府,就给梅长苏去了一封书信,让他安心养病。然后带着一位贵客,进了药庐,就没出来了。 三天后,她捧着暖玉做的锦盒,眼神亮晶晶的望着凤瑶,“师父,这蛊虫真的成了!” 凤瑶眼中有些感慨,“虽不完美,亦不远矣。” “太好了!只要苏哥哥用了蛊虫,他身子就可以好起来了。” 凤瑶摸摸小徒弟的头,“正统的凤凰蛊,只要服下,立刻肉死人活白骨,你这个,只是用自己的精血去逐渐改善他的血肉,见效有些慢,至少三个月内是不能劳心劳力的,若是医治好了,至少有了常人的身子。骑马射箭,也可以徐徐图之了。” “我知道的。”她点头,“只要他能好,别说三个月,便是让我再安稳十二年,我也是做的到的。” 凤瑶点头,“你找合适的时间,我与你一同为他调养。” “师父最好了。”风荷忍不住扑倒她怀里。除了太皇太后和静妃,她的长辈,也只有凤瑶会为她着想了吧。 凤瑶拍拍她的脑袋,目光慈爱的看向她的肚子。“之前让你生下灵犀,也是因为那个林殊身子不好,怕是难有子嗣,现在你们都好好的,可要让师父三年抱俩,享享清福了。” “师父。”她红着脸,撒娇道。 凤瑶乐呵呵的看着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另外两个徒弟,嘆了口气,“你师姐和蔺晨的好事也是不远了。只可惜了你师兄。” “大师兄,毕竟是要做大事的人。”她低声道。 她总是偏心蔺晨的,毕竟蔺晨可以给师姐一片蓝天,但是师兄能给的,只是南楚的皇宫,和一个宠妃的位子。师姐是她的亲人,她想让师姐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蔺晨,是一定能做到的。 这三天京中局势甚是平静,只有皇帝下了一道诏书,称患病,年尾祭典由许淑妃代执礼仪。 第94页 据宫中传说,皇帝原本还是属意越妃代礼的,不过越妃本人却亲自上书,称位份在后,代之不恭,并提议按品级和入宫年限为准,推许淑妃执礼。 这份上书实在写得理情兼备,彰显气度,令梁帝大为赞赏,亲赐新裳珠钗,以为嘉奖。消息传出,委实让誉王气闷。 不过气闷归气闷,这也是夺嫡之争来回攻防时常会有的事情,一方并非大胜,另一方也没什么实质损失,年关当前,事务繁多,双方都没有再深入纠缠,更多撕咬。 苏宅中当然也要准备过年,这个不是梅长苏要操心的事情,且不说黎纲是内务好手,风荷也派了月沉手下的几个小姑娘来苏宅帮忙,几车的年礼,整整齐齐的驶进了苏宅。 其他诸如穆王府、誉王府、言府、谢府、统领府等等有来往的府第也有年礼送上门,连靖王也派了府中长史登门问安,送来些例礼。 所有的礼物梅长苏大多只是看看礼单,便让黎纲自己处理,连回礼都由黎纲一手安排,他根本不闻不问。 他也没时间去问。因为风荷和他商量着这三个月迴廊州诊治的事情。 梅长苏虽然不愿,但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他心动了。风荷知道他的性格,布置了这么久的局,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她只是很不小心的,把消息透露给了黎刚甄平蒙挚和十三先生。 梅长苏被四人求得求,威胁的威胁,忍不住生了闷气。一个也不见。 风荷倒是悠哉悠哉的晃到他房间前,“你若是不迴廊州,我立马便从密室过去找景琰哥哥,告诉他你真正的身份。反正你都要成我的郡马爷了,他迟早得知道。” 气的梅长苏打开门瞪他。风荷眨巴无辜的大眼,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样子。 梅长苏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凤瑶的一句话, “你是想让林家无后还是想让小荷母女成了孤儿寡母,让人好欺负?” 他原本是没想过成家的,只是后来有了风荷,又有了灵犀,他的心思总会分出来放在妻儿身上。凤瑶算是抓住了他的死穴。无奈,只能在年关之际将所有手头的事情整理好。放手让风荷去做。 正月初八是凤瑶定的日子,这个时候,该拜的年都拜完了,路上也不会十分拥挤,刚好回去。是以最近他一直忙着手里的人脉交接。有些晕头转向。 除夕很快就到了。那场万众瞩目的祭典,在事前明里暗里、朝上宫中引发了那么多的争斗与风波,但在举行的当天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变奏,除了皇后缺席,越妃降位外,跟往年的祭典没什么大的区别。 祭礼之后,皇帝回宫,开始赐礼分烛,皇子宗室、亲贵重臣都在引安门外跪领了恩赏。按照往年的惯例,御赐的级别当以太子为尊,誉王次之,其余诸皇子再次,其他宗室大臣们则按品级不一而同。今年这个大规矩也没怎么变动,只是靖王在领受到与其他皇子同样的年赐后,多得了一领圆罗银铠,风荷何和两位小公子得的赏赐与皇子一样丰厚。不过誉王最近的表现确实非常好,多出的这一点恩赏比起风荷所得的丰厚来说有珠米之别,而风荷,则是皇帝一句十几年未过节了,自当补上。因此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 当晚咸安殿排开年宴,皇帝先去慈安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后,再回殿中与嫔妃、皇子、宗亲们一起饮乐守岁,并将宴席上的部分菜品指送到重要的大臣府中。能在除夕之夜得到皇帝指赐的菜品,对朝臣们而言一向是无上的恩宠,不是圣眷正隆的人,一般都无此殊荣。 只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赐菜”这项每年例行的恩泽,竟然也会引发不小的事件。 新年的京城之夜,炮竹喧天,花纸满地,家家守岁,满城喧闹。热闹虽然热闹,但毕竟与元宵灯节不同,人人都呆在家里与亲人团聚,街面上除了小巷内有孩童们在自家门口点放小炮竹外,基本没有行人踪迹。 宫城内“赐菜”的内监,身着黄衫,五人一队疾驰而出,在无人的街面上打马飞奔,奔向散座在皇城四面八方的那些备受荣宠的目的地。 除了中间一名拿有食盒的内监外,前后围绕着他的另四名同伴都手执明亮绚目的宫制琉璃灯,环绕宫城的主道两边也都挑着明晃晃的大红灯笼。不过比起白昼那无孔不入的光线来说,这些夜间的烛火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照得清楚,高高的宫城城墙沉沉压下来的,仍然是大片大片幽黑的阴影。 惊变就来自于这些黑暗,快的犹如无影的旋风,甚至连受害人自己也没有看清楚那夺命的寒光是何时闪起,又悄然地收归何处。 人体重重地落下,坐骑仍然疾奔向前,血液在冬日的夜里转瞬即凉,微弱的惨叫声也被连绵不断的“噼啪”炮竹声所掩盖,无人得闻。 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其时,已近午夜,新旧年之交的时刻,连巡夜的官兵也停下了脚步,仰望夜空中那盛开的朵朵艷丽,全城的炮竹鼎沸,即将达到最高点。 梅长苏拿着一支长香,亲自点燃了一个飞流特意为他留下来的最大的烟花,沖天而起的光弹在黑幕中划过一道焰痕,直窜入夜色深处,攸地爆裂开来,化为一幅几乎可是炫亮半个天空的流云飞瀑。 “过年了!过年了!”苏府上下齐声喧闹,连一向沉稳的黎纲都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琐吶,呜啦啦地吹起了喜调。几个年轻的护卫则开始敲锣打鼓,满院乱跑。 “还是你们应景,这时候就该吹这个敲这个,要是抚起琴来,反而煞了风景。”梅长苏一面笑着,一面回身到廊下软椅上坐了,拈了几颗栗子慢慢剥着,继续观赏满天的烟花。 从前过年是怎么样的呢?父帅和母亲会领着他去宫里参加宫宴,母亲会带上自己做的香囊,里面装着她去护国寺求得平安福。他们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驶向皇宫。然后在,英王一家就会在半路和他们一起汇合。他会跑到英王府的马车里,陪着风荷慎行和小豫津。 言侯从来不进宫,豫津年宴时都是和风荷一起的。四个小孩儿会比比谁的压岁钱多,也会谈论近日谁念得书多。他和萧慎行还是一言不合就开吵,然后风荷抱着豫津就那样乐呵呵的看着他们。 直到马车进了宫,他们先去太奶奶的永寿宫。那里景琰很早就等着了,景禹哥哥会带着萧景宣和萧景桓,然后陪着太后,皇后,宸妃娘娘一行人,说说笑笑。他们小孩儿拜过年后,就捧着静姨做的糕点躲在一旁,那时候的萧景桓和萧景宣虽然和他们不是很合群,但是还是小孩儿心性。总是玩的了一起的。 再后来,宫宴还未吃完,他就会偷偷拉着风荷跑到后花园,两个人捧着烟火一个个点,直到燃尽,亦或者家人来找。 这么想着,梅长苏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抹微笑。 午夜的钟漏终于嘀哒翻转,全院上上下下已经集齐,连吉婶也丢开厨房的大勺走了出来,大家由黎纲带着挨个儿到自家宗主面前磕头拜年,领了重重的一个红包,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跟随梅长苏多年的贴身护卫,但也有那么两三个是一直呆在京城内从未在宗主手里直接拿过东西的,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被前辈们揉着头好一阵嘲笑,大家闹成一团,欢快无比。 第95页 飞流按照在廊州时养成的习惯,排在了最后面走过,踢开拜毯,直接在青砖地上一跪,大声道:“拜年!” “今年也要乖哦!”梅长苏笑着说了一句,也拿了个红包放在他手里。虽然飞流不知道这个包得红通通的东西有什么好的,但却知道每年大家拿了它都那么开心,于是也很应景地露出一个笑脸。 这边拜完年,梅长苏起身到晏大夫面前,也向他行礼恭贺,老大夫好象还在生他的气,绷了绷脸,但怎么也绷不过这个新春的气氛,最终还是吹着鬍子笑了笑,朝梅长苏肩上拍了拍,道:“别光说别人,你今年也要乖哦!” “是。”梅长苏忍着笑,转头看向院子里,大家早就你跟我拜我跟你拜乱得一塌煳涂。 “吃饺子了!小伙子们都过来端!”吉婶在院门口一声召唤,人流立即向她涌去。梅长苏拉了晏大夫的手臂,带着飞流三人一起先进了室内,这里早就拼好了几张大桌,上面果馔酒菜齐备,热腾腾的饺子流水般一盘盘被端上桌,冒着氤氤的白气,香味四溢。 吉婶准备好了细葱姜醋的小碟给大家蘸饺子吃,但小伙子们全都把小碟抛开,一人手里拿着个大碗,飞流睁大眼睛看了,也跟着换成一个大碗。 “看来只有我们两个老人家斯文,”梅长苏悄悄跟晏大夫说了一句玩笑,被一指点在腰间,笑喘了一阵,提起筷子先在盘上沾了沾,众人这才唿地一下扑上前,很快就把第一轮饺子抢得干干净净。 “抢什么抢?投胎呢?”吉婶虽然骂着,但眼看自己做的饺子这么受欢迎,眼睛早笑成了一条fèng儿,直接就把刚刚煮好的第二轮饺子连锅端了进来,朝空盘子里补。一口直径两尺的大铁锅,满盛着滚烫的开水和白生生的饺子,她空手端来端去毫不费力,要换一个场合早让人惊诧地合不拢嘴了,可此时这间屋子里都没人多看她一眼,大家眼睛里都装满了饺子,抢的时候有人拿着筷子连剑法都使上了。 “幸好他们还知道照顾老人家。”晏大夫看着这一群如狼似虎,笑着摇头。他和梅长苏面前都单独放了一盘水饺,不必加入战团。可是这样看着,怎么都觉得好象桌子上那其他几盆似乎更香一点。 “来,飞流吃这个。”梅长苏从自己盘中随手挟了一个放进飞流的碗中,少年虽然抢起来天下无敌,可惜怕烫,吃的很慢,两轮饺子下来,他还没吃上十个,现在正是二三轮的空档期,他只能瞪着空盘子发呆,让人看了都忍俊不禁。 “宗主盘里的已经不烫了,飞流,一口吞下去!”吉伯眯着眼睛怂恿着。 飞流果然听话地端起碗,轻轻一拨,把整只饺子拨进了嘴里,刚嚼了一口,眼睛突然撑大了一圈儿,嚅动了几下嘴,吐出一个油晃晃的铜钱来,在桌上砸得清脆一响。 室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笑,好多只手一齐向飞流伸过去要摸他,乱嘈嘈嚷着:“沾福气!沾福气!” 少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能反应一闪,人就上了房梁,立即引发了一场混乱的追逐,连吉婶的第三锅饺子上桌都没能平息。不过在并不宽阔的屋子,这么多人拳来脚去挤着,竟没有人打碎任何一件器皿,也没人能成功地抓住飞流的一片衣角,最后还是梅长苏伸手把少年召回到身旁,握着他的手让每个人过来摸了摸才算休战。 “要摸哦?”飞流象是学会了一项新规矩一样,满面惊讶。 “是啊,我们飞流吃到这个铜钱,就是今年最有福气的人,所以大家才都想摸你一下的。” 飞流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道:“都没有!” 满屋子里,只有梅长苏知道他在说什么,笑了两声道:“去年是蔺晨哥哥吐铜钱,你都没有摸是不是?” “是啊!” “那就是蔺晨哥哥不对了,下次见到他,我们飞流去摸回来!”梅长苏一本正经地建议着,屋子里有认识蔺晨的人,已经捧着肚子笑倒在地上滚。 飞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摇着头道:“不要了!” “快吃饺子吧,都快凉了!”吉婶打了身旁几个年轻人一下,把大家都又都赶回桌上,给梅长苏的盘子里换了新的热饺子,劝道:“宗主,再吃两个吧。” “差不多了,”晏大夫拦阻道,“吉婶,去把参粥端来,苏公子喝完粥就去睡吧,虽是新年,也不要熬得太晚。” 梅长苏也确实有些疲累,微笑着应了,慢慢喝完一碗热热的参粥,便回房洗漱安歇。此时已进入后半夜,但京城中依然是喧嚣不减,一片浮华热闹之下,没有人注意到天空又开始飘起零星的雪粒。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章,今天宝宝去打耳洞了,痛死我了,竟然拿木仓,砰的一下穿过去,吓得手软。以前我都是手直过去的呀,一点也不疼,这个不仅疼,好像还打歪了。哭唧唧。宝宝小时候打过木仓的,有心里阴影,不过想到一个月后可以带耳钉,我还是很欣慰的。 ☆、提问 宝宝昨天和今天回顾了陆小凤传奇。在被尧大的美貌再次圈住的同时,有个疑惑一直盘旋在我心里呀。 电影里的花满楼和陆小凤是因为司空摘星偷了他的扇坠认识的。但是书里面两人却是从小认识的。 我在想着是照着电影里来写还是原着来写。然后因为分了好几部嘛,写花满楼的就三部,我有点郁闷的想着是要一起穿插在一起还是分开单写呢?穿插的话,剧情量好大啊。不过我觉得想嫖男神很久了,你们要是觉得可以,我想慢慢写来着。 还有,很想吐槽两句。 之前写的所有女主,都是用的宝宝的圈名,或者一直都很喜欢的名字。 然后我花满楼里面的妹子取名叫叶轻眉。这个是我玩儿qq家园起的圈名。有些宝贝儿可能不知道啊,就是好几年前腾讯很火的一个社交圈。然后我去网上看了一下,想找找有没有这个名字做的诗,没想到,我看到了苍云(网路游戏剑网三的一个门派)一个门派弟子的称号就是轻眉。突然觉的,麻蛋,好有缘*(`)* 他还有一个称号引月 ,觅雪,都好好听啊! 说完继续撸文去了。不要问我今天为什么没文,因为宝宝沉迷于尧大美色。花满楼我还能再舔五百年! ☆、大年初一 英王府 风荷挑拣着桌上的拜贴,眼中是半点无所谓。对于她来说,这些人都不需要她亲自出面。 “小姐,柳小姐邀您和两位小公子初三去随云寺拜佛。”小丫头月清捧着一张花笺递到她面前。 风荷抚着花笺,想了一会儿,拿起毛笔写了封信。 “将这封信送到靖王府上,我记得随云寺最近有个怪物吧,初三的时候,麻烦景琰哥哥带上府兵护着我和幼仪了。” “是。”月清接了信退下,月沉却掀了帘子进来。“郡主,言公子拜见。” 风荷凝目看了那拜帖一眼,不禁失笑道:“他哪次不是嘻嘻哈哈直接闯进来,英王府是他打小就住惯的,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起礼仪来了。怕是有话要跟我说,请进来吧。” 第96页 “是。”月沉退出后没多久,豫津便快步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崭新的酱红色皮袍,整个人仍然是风流潇洒、神采奕奕的,如果不细看,看不出他神情有什么异样。 “来了,坐下吧。”风荷的视线随意地在他有些微红的眼皮上略过,挥退奉了糕点茶水上来的婢女。 言豫津欠身接茶,等僕从们都退下去后,便把茶盅一放,立起身来,向风荷深深一揖。 风荷挑眉,“哟,今天怎么行了这么大礼?姐姐有些不敢当啊。” “小荷姐姐明知豫津此礼不是为了拜年,”言豫津神情委屈,“是拜谢姐姐救了言氏满门的性命。” 风荷示意他坐下,慢慢问道:“言伯伯已经……” “昨夜父亲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言豫津低下头,脸色有几分苍白,“如果说父亲一向的确有忽视我的话,那么我身为人子,从没想过他内心有那么多苦楚,只怕也称不上一个孝字……” “你们父子能坦诚互谅,也不枉我走上那么一遭。”风荷笑了笑,又翻了个白眼,“至于你父亲心里的苦,我倒是不觉得这是他忽略你的理由。你这小子,自小就受了那么多苦,又是打小就开始叫我姐姐的,我不救你,难道还看着你被流放边陲?” 言豫津深深地看着他,眸里泛着亮光,“姐姐自小为我打算,豫津心里明白。说实话,我爹直到现在,都不后悔他所谋划的这个行动,可是他仍然感激你阻止了他。也许这听起来很矛盾,但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并非简简单单的黑白是非,可以一刀斩断的。豫津知道姐姐是做大事的人,但是,那与豫津无关,豫津只知道,姐姐护着豫津,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护下我,这就够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豫津也请求姐姐,对着景睿也能像对豫津一般。” 风荷看了他半晌,突然失笑,“豫津长大了,不是那个让姐姐保护的孩子了,现在,你也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言豫津有些脸红,他在风荷面前一直像个孩子,这次也是觉得风荷不会骂他才敢开口。 风荷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勾勾手。言侯世子有些迷茫的凑近了脸。风荷微微一笑,玉手一拧。 “痛痛痛痛”言豫津眼角泛了泪花。 “哦,知道痛啊。”风荷笑眯眯道,“你竟然觉得姐姐我会对景睿不利,嗯?小豫津,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的?” 豫津不敢掰那只手,只好忍着痛,脸上表情纠结,心里却放下了枷锁,他的小荷姐姐,一直都在保护他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梅长苏仰靠在椅背上,顺手拿起手边小茶几上压着的几张拜帖来翻了翻,大约都是誉王派系里一些交往不深的贵族或官员,派人来尽礼节应景的。大约黎纲也觉得没必要汇报,所以只是压在一旁,随梅长苏什么时候爱看就看看。 飞流无声无息地走进房内,手臂上托着一只雪白雪白的信鸽,俊秀的小脸板得紧紧的,来到梅长苏面前把白鸽递给他,随后便朝地毯上一坐,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苏哥哥的腿上。 梅长苏笑着揉了揉他的后颈,从白鸽腿上的信筒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来看了,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只是转瞬之间,又恢復了幽深和宁静,随手将纸卷丢进火盆中烧了。 小白鸽被窜起的火苗惊吓了一下,偏着头“咕咕”叫了两声。梅长苏用指尖拍着它的小脑袋低声道:“别叫,飞流一看见你们就不高兴,再叫他会拔你的毛哦。” “没有啦!”飞流一下子抬起了头,抗议道。 “可是我们飞流很想拔啊,只是不敢而已,”梅长苏拧了拧他的脸颊,“上次你被关黑屋子,不就是因为藏了蔺晨哥哥一只信鸽吗?” “不会啦!”飞流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我知道你以后不会了,”梅长苏笑着夸奖他,“你今天就很乖啊,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带它来见我了,没有象上次一样藏起来……” “很乖!” “对,很乖。去给苏哥哥拿张纸,再把最小那枝笔醮点墨过来好不好?” “好!” 飞流跳起身,很快就拿来了纸笔。梅长苏悬腕在纸角上写下几个蝇头小字,裁成小条,卷了卷放入信筒中,再重新把白鸽交回给飞流。 “飞流去把它放飞好不好?” 飞流有些不乐意地慢慢移动着身子,但看了看梅长苏微微含笑的脸,还是乖乖地托着白鸽到了院子中,向空中一甩,看它振翅绕了几圈后,向远处飞去了。 当雪白的鸽影越飞越远,渐成黑点后,飞流还仰着头一直在看。黎纲手里拿着张烫金拜帖从外面走进来,一看他的这个姿势,忍不住一笑:“飞流,在等天上掉仙女下来吗?” “不是!”飞流闻言有些恼怒。 “好好好,你慢慢等。” “不是!”大怒。 黎刚笑着避开他的掌风,进了院子。 “宗主,郡主来了。” 梅长苏眉间松动,“她怎么现在就来了。” “怎么,不想我来,就这就走。”风荷一脚踏进房门,听闻这声,又要往外走。 “飞流,你苏哥哥不要姐姐了,怎么办啊。” “不行!”少年迅速从庭外蹿了过来。 “可是苏哥哥说姐姐不该来呢。”风荷一脸委屈。 “该来!”少年抓着她的袖子,“姐姐,来!” 梅长苏无奈的看着她,“飞流,姐姐逗你呢,苏哥哥让她来。” 少年瞪着眼睛,不知道听谁的。 风荷捏捏他精緻如玉的脸,“吶,月沉带了静姨的糕点,飞流去房里吃吧。我和苏哥哥讲事情。” 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立刻被糕点给诱惑了,飞身就房里跑。 黎刚识趣的退了下去,梅长苏揽着她的肩,“可是有什么事?现在过来?” “哪有那么多事,”她好笑,“只是想看看你收拾好了没有,密道这么近,我随时都可以过来啊。” “真没事?”他有些不信。 “你能习惯一下没有麻烦事缠身的日子吗?”风荷嗔了他一眼。 “一时有些不习惯。”他摇头。 “我告诉你,不管什么你现在在打什么主意,初八必须走。”她瞪他,“如果这次医好了,我自然就放心了。以后你再怎么胡闹我也不管你。” “好。”梅长苏只能安抚她。“我听你的。” “我是真的不想你走的太快。”风荷将头埋进他怀里,“我想让你记得我任何时候的样子,从总角之宴到相守白头。我希望我的每一天都有你的身影。殊哥哥,你说过要陪我长大,陪我到老,陪我一辈子的。” 第97页 “说好的是一辈子,就一定得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梅长苏心底嘆了口气,默默环住她。 “好,一辈子。”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又说了些事,眼见天色不早,风荷匆匆交代了一下景睿和豫津的事,就回了英王府。 入夜掌灯,飞流又在院子里放起了烟花,梅长苏坐在廊下含笑看他放完,轻轻招手叫他过来。 “要放?” “不,苏哥哥不想放,”梅长苏笑着凑近他耳边,“飞流啊,我们悄悄去看蒙大叔好不好?” 身为禁军大统领,蒙挚日常值宿宫掖,不当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都会留在统领司处理公务,只有在休两天以上的假期时,才会回到他自己的私宅中。 虽然主人是声名赫赫,跺一跺脚京城震动的人物,但蒙府看起来却甚是朴素,丫环僕役不过一二十人,府禁也并不森严。不过蒙挚本身就是大梁国中第一高手,又不是江湖人,会想要到他家里去找麻烦的人基本没有,故而府中一向太平,从未曾闹出过什么大的动静来。 蒙挚的元配妻子是自幼由父母择定的,出身虽然贫寒,却极是贤良,当年蒙挚从军离乡,全靠她在家奉养公婆双亲,因为曾小产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怀上孩子,不过蒙挚却并未因此纳妾,只是收养了隔房的一个侄子承祧,夫妇二人互敬互爱,感情一直很好。 这次蒙挚受罚回府,全家上下慌作一团,只有蒙夫人依然镇定自若,在内请医敷药,羹汤养息,对外管束僕从,闭门谢客,把场面稳了下来。而对于这场祸事的原因,蒙挚没有说,她也就不多问,只是嘘寒问暖,殷勤侍侯,入晚等丈夫睡去之后,她才和衣侧卧一旁。 朦朦胧胧间还未睡熟,就听得窗上有剥啄之声,一惊而起,还未开言,丈夫的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谁?”蒙挚沉声问道。 “我们!”一个清亮的声音答道。 蒙挚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低声对妻子道:“是我的客人,你去开门。” 蒙夫人急忙披衣起身,点亮了桌上的纱灯,打开房门一看,一个青年书生乌衣轻裘站在外面,后面还跟了个面色阴寒的俊秀少年。 “惊扰嫂夫人了。”书生柔声致歉。 “既是拙夫的朋友,就不要客气,快请进。”蒙夫人闪身让两人进门,自己到暖炉旁拿了一直煨着的茶壶,斟茶待客,又装了两碟果糖端过来,然后方低声道:“官人,我到隔壁去了。” “你今天也累了,就在隔壁睡吧。”蒙挚忙道。 蒙夫人一笑未答,退出门外,还很细心地把门扇关好。 “得妻如此,是蒙大哥的福份。”梅长苏贊了一句,又关切地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我练的是硬功,怕那几下板子么?不过是为了平息陛下之怒,让他见一点血罢了。” 梅长苏知他忠君之心,也不评论,只是问了一句:“你夙夜辛劳,不过出了一桩案子,皇上就这样翻脸,可有心寒?” 蒙挚挥了挥手,道:“皇上素日就是这样,我身为臣子,难道还指望君上为了我改脾气不成?再说这案子确实是发生在禁军戒护范围中,本就该我来承担责任,皇上也并没有冤枉我。” 梅长苏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凝视着灯蕊,眸色幽幽摇曳,又问道:“誉王可有进宫给你求情?” “说起这个我也奇怪,素日与他又没什么来往,这次竟好心来求情了,可惜不知是不是话没说对,我看他走后,陛下的脸色倒沉得更狠了。” “……那你可知,陛下为何更加生气?真的是因为誉王不会说话吗?” 蒙挚一怔,“我没想过,难道……誉王此举有什么不妥吗?” “你是手掌十万禁军的大统领,说句不好听的话,皇上的命是捏在你手里的。现在刚刚出一点事,就有位皇子第一时间急匆匆地来为你说情,而这个皇子又不是别人,恰巧是对皇位有些企图心的誉王,依你素日对皇上的了解,他会首先反应到哪里去?” 被他一提醒,蒙挚顿时嵴冒冷汗,背心寒慄直滚,“可是……可是……我……皇上如果朝那方面疑我,也实在太冤枉了……” “冤枉?”梅长苏更加忍不住冷笑,“你在这位主子面前喊冤枉,你才认识他么?” 蒙挚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眉头深锁,“皇上命我一月内破案,这并非我所长,本就漫无头绪……誉王偏偏又来这一出……” “誉王倒不是想要害你,他不过是打算藉机拉拢你罢了,”梅长苏笑了笑道,“不过这案子,也确实破不了。” 蒙挚呆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查案本事不强,恐怕理不清这一团乱麻,不过从一开始,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梅长苏会代他彻查此事,所以倒也没怎么着急,结果现在听到这样一句论断,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等一月期限到了,你就到皇帝面前请罪,说自己无能,不能捕获真兇,请求皇帝免去你大统领之职,以儆效尤。”梅长苏笑着靠近了他一点,“怎么样啊大统领,捨得下这个地位吗?” 蒙挚大笑了两声道:“恋栈权位,非我所好。可一旦我解甲而归,又从何帮你?” “你人没有事,就是帮我了。”梅长苏拿起桌上的银剪,剪断已经开始爆头的灯芯,缓缓道,“我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内监被杀一案,幕后之人一定是谢玉……京里其他人没这个动机,也没这个能耐。” “那这案子岂不是……” “知道是谢玉,并不代表破案。”梅长苏容色宁静,“尤其是你,刚刚被皇上疑心与誉王有联繫,要是再无凭无据指控谢玉,岂不更象是在参与党争?” “那就找证据啊!” “暗杀钦使是什么罪?谢玉又是什么人?他犯下这种罪的时候,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罪证吗?”梅长苏的唇边浮着其寒如冰的笑意,“漫说你找不到证据,就算你找到了,这案子也不能由你来破。” 蒙挚有些煳涂,脱口问道:“为什么?” “当今皇上登基这么些年,别的我不予置评,但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平庸之人。内监一案,关乎皇家体面,就算他对你仍是绝对的信任,也断不会把这桩案子只交给一个没多少查案经验的禁军统领来独办。所以……悬镜司一定会奉命同时查这件案子,只不过他们查他们的,不会跟你一起协查罢了。” “这倒是,”蒙挚不由点了点头,“这原本就是应该悬镜司出手的事情。” “不错,既然这原本就是最该悬镜使来查的那类案子,所以谢玉在犯案之前,首先考虑要对付的查案人,必然不是你这个外行而是悬镜使。也就是说,就算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悬镜使列为疑犯,但最起码,他有自信不会被抓住任何的证据。而没有证据的话,悬镜司也是不敢向皇上禀报说他们已经破案的。”梅长苏微笑着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蒙大哥,连悬镜司都破不了的案子,要真被你破了,皇上就不会只是吃惊,而是忌惮了。” 第98页 “啊……”蒙挚足足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殊,你怎么想得清楚这么多的关节,我就根本没朝那边想过。” “你侍奉这种君上,如果不想周全一点,吃亏的就是你。”梅长苏稍稍垂下头,面上掠过一抹隐痛,“他现在已对你起了猜疑之心,要是你见招拆招什么难关都难不倒的话,他就会愈发觉得以前没有看透你,会觉得尚未完全驾驭住你,反而为你惹来不测之祸。所以唯今之计,只有示弱,要让他看到你处境危殆、艰险难支,头上的罪名一件都推不掉,全靠他对你开恩。这样他才会认为自己拿捏得住你,不用担心你对他造成危害。” 蒙挚面上肌肉紧绷,愤懑的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丝悲哀,咬着牙根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君臣之间何至于此?只要我一腔衷肠不怀贰心,再大的猜疑又能奈我何?” “你是没见过一腔衷肠不怀贰心的下场吗?”梅长苏没料到蒙挚此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微微动了气,“你不惜自己的命,难道也不惜嫂嫂的泪?这样天真的话,你也只能说说罢了,真要做,那就不是忠烈,是愚蠢了!” “我……”蒙挚恨恨地低下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实在难受……” “好了蒙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事到如今,只怕你还是要听我的……” “我明白,”蒙挚心头滚烫,握紧了他的手,“小殊,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这一个月我什么都不查,等期限满了,就去向陛下请罪。” “也不是这样,”梅长苏淡淡地笑着,“这一个月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不出来该怎么着急,就要有怎么着急的样子,只不过结果一定是徒劳罢了。至于你的请辞,皇上是不会准的,他虽对你动疑心,信任的基础总是有的。虽说是满朝文武,但一时又怎么找得出比你还信得过的人来接替禁军统领之职?可惜的是有人要遭受池鱼之灾了。” “谁?” “你的副统领。” “朱寿春?他跟了我有七八年了……” “就是这样才要撤。我想皇上最可能的做法,不是撤你的职,而是另选几个与你素无瓜葛的生人来当你的副手,以此制衡分权。” 蒙挚冷冷一笑,“我问心无愧,随便派谁来都行。不过被撤下来的兄弟们,我却一定要为他们谋个好的去处。” “如果要调城防营,只怕谢玉不敢收。趁此机会塞到靖王那里去吧,他是不会委屈你的兄弟的。” “唉,”蒙挚长嘆一声,“虽然有些气闷,但有你来为我出主意,还是心定了不少。这个事情,大约可以这样揭过去吧。” “现在还不能就此放心。”梅长苏摇头道,“这一个月你不闲,谢玉当然更不会闲着。他闹出这个动静,应该不会想一招收手。所以你的禁军要更周密地护卫宫防,绝不能再出任何乱子,让事态更加恶化。” “要说周密布防,把宫城守的如铁桶一般,我有这个自信。可谢玉身边有卓鼎风,武林高手的行动,普通士兵总是难以尽防的。” “这个便交给我。卓鼎风在明处,并不难对付。不管是他也好,他儿子也好,他所结交的其他高手也好,我都有办法监控住。如果他们机灵,察觉得到被人监视,必然不敢在没把握脱身的情况下犯事,如果他们迟钝一点,没有察觉到我的布控,那就刚好撞在我手里,只要一有异动,我就能抓住罪证,到时朝夏冬手里一送,看她这次还会不会再放过谢玉。”梅长苏清眉一扬,面上突然现如霜傲气,“除夕这个案子,不过是先发制人,朝堂有朝廷的手段,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他若是论起江湖规矩,我倒要让他们看清,这个江湖,到底谁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霸王别姬,超级喜欢这一句,一辈子是什么,差了一分一秒也不叫一辈子,我喜欢你,所以想要每天就都见到你。 ☆、私炮房案 大年初三 誉王一早便来到苏宅,询问梅长苏昨天过府何事。 由于事过境迁,梅长苏只答说是去贺拜新年的,其他的话并没有多讲,一直等到誉王主动提起内监被杀案后,方轻描淡写地提醒他不要再去为蒙挚求情。 因为昨夜从蒙府回来时已经很晚,上床后又久久未曾入眠,今天早起待客,让梅长苏感觉十分睏倦难支。 誉王看出他精神不济,说话有气无力的,也不好久坐,只聊了一刻来钟便起身告辞了。 梅长苏看看时间还早,虽说昨天让言豫津约请谢家几兄弟过府做客,但想来也是下午才会登门的,所以吩咐了黎纲几句,就回房补眠去了。 他一早就精神不好,这一睡,立即被黎纲当成了头等大事,不仅卧房周围严禁喧譁,连飞流也被又哄又骗地带到了院外玩耍。 风荷扔下府中几个孩子偷闲的熘到苏宅。看到飞流被哄着一个人玩儿,心情愉悦的让他去英王府带妹妹。 飞流带孩子,一向小心,灵犀也喜欢和他玩儿。 “郡主。”黎刚拱手。 “苏哥哥呢?” “宗主睡着了,昨日回来太晚,中午回房补眠了。”他说的颇为小心。 风荷也没有关注他为什么那么晚回来,总归是为了蒙挚。 “我也就来看看,他睡着了就别吵他。”风荷摆手,“初八就要回去了,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除了一些零碎的惯用的,其它的都收拾了。” “嗯,到时候我那边会再拿一份我师父用的东西。还有一些药材,都是宫中的贡品,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是。” “你去忙吧,我去看看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不用管我。”风荷边说边走。 只是半路有人请了黎刚出去。“黎总管,宫姑娘求见。” 风荷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黎刚瞬间冷汗涔涔,这是真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不过,脸面都没见呢。 “郡主先行,属下去看看。” “去吧。”她淡淡回了一句。 黎刚等她离开就对着那个通报的侍卫瞪了一眼,“郡主在这儿呢,宫姑娘的事,能对着郡主说吗?” 那侍卫无辜的摸摸头,他这不是一着急,忘了嘛。 黎刚快步走向侧门,宫羽一袭白衣,头戴毡帽,焦急的等着他。 “抱歉,宫姑娘,宗主已经睡着了,现在不能惊扰。”黎纲为拦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来给宗主当面行礼拜年……” “如果只是这个的话,恐怕不行……你也知道宗主这一向身体不好,大夫说要多休息的。他睡的时候吩咐过,下午还有事,让我们午后叫他起来。你看,本来就只能睡这几个时辰,为了自家人拜年什么的去搅扰他,实在不妥……要不姑娘在外院等等,等午后宗主起身了再进去如何?”他虽是这么说,但也知道她不会等。 第99页 薄薄的面纱下,只看得见女子雪白的皮肤与明亮的双眼,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片刻静默后,一声轻嘆逸出:“算了,我瞒着十三先生出来的,等不了那么久。麻烦黎大哥,不要跟宗主说我来过……” 黎刚点头,“好。” 能不好吗,郡主肯定找宗主算帐,自己再凑上去,可不就成了炮灰? 宫羽被他明确的答应噎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原本想,只要能见宗主一面,就算被他责备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既然见不着,又何必白白让他生气呢?宗主原本吩咐过的,我们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到这里来……” 黎纲还是有些雾罩罩的,听不太明白,但他至少知道女人的心思一向即善变又难懂,没有必要追根究底,便只是笑了笑,送她出去。 这边宫羽刚刚离去,前面又有一些府第打发人来贺年,黎纲急忙赶过去接待,这一来二去不停气地忙活,很快就把宫羽来过的事情抛到了一边。 午后梅长苏不等人叫,自己就醒了。风荷坐在外间看书,见他起身,亲自打了水让他重新净面挽髻,又为他换上一件颜色稍亮的衣服,梅长苏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 “这么一打扮,着实是精神了。”梅长苏看着铜镜里的样子,失笑道。 “只是这亮色衣衫,有些穿不惯。”风荷接口。“对不对?” “是。”他宠溺一笑,“夫人甚是了解我。” 风荷轻哼了一声,却是遮不住嘴角的弧度。 梅长苏揽着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你今日没有化妆?” “女为悦己者容,今日本不想过来。”她有些慵懒的答到。 梅长苏点点她的鼻尖,“那为夫为夫人描眉可好?” 他的房内有一盒梳妆盒,都是风荷惯用的。 她粲然一笑,欣然应允。 梅长苏拾起一只眉笔,细细勾勒,画的是远山眉。 眉形细长舒畅,清清淡淡。 “眼似秋波横眉如青山黛” 风荷睁眼,梅长苏爱怜的在她眼皮上映了一吻。 “今日不开心?”她轻声问到。 “有些。”他答。 “景睿会没事的。”她安抚的拍着他的背,“他会没事的。” 梅长苏静静的抱着她,直到黎刚敲门提醒二人客人来了。 约请好的几个年轻朋友果然是下午过来的,除了见熟的那三位外,还带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风荷也是有些陌生,只是看着少年和谢弼长相有几分相似,想来应当是谢家三少,谢绪。 也许是因为么子多娇宠,也许是因为年少更骄狂,也许是因为他既不象大哥那样游歷过江湖,又不象二哥那般了解仕途经济,谢三公子看起来更象是那种典型的门阀清贵子弟,恃才傲物、目无下尘,对于被哥哥们拉来见一个无职无爵,又病秧秧未觉得有何过人之处的平民,他的眼睛里表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好象是在说着:“喂,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赶紧亮出来我看看,否则我就当你是徒有虚名、招摇撞骗……” 不过梅长苏似乎对驯服这个贵族少年不感兴趣,除了最开初的客套以外,他就没怎么搭理过谢绪,大部分时间都在跟萧景睿说话,对他甚是温柔关怀。 风荷也只是在起初见礼时问了两句,也没有对他多加关注。毕竟不是自己看到大的孩子,她也不需要放在心里。 几人见到风荷在苏宅,也是见怪不怪了,打了招唿就开始聊天。 “你们谢卓两家那么多人,除夕一定过的相当热闹吧?” “热闹是热闹啊,可是繁文缛节也不少,依辈份年齿拜一圈年,就快半夜了。”萧景睿见梅长苏兴致这么好,也跟着高兴起来,顺着他提的问题描述起家里过年的情形来。 他虽不是象言豫津那般爱说话,但口才其实相当好,桩桩件件讲得既有趣又生动,颇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风荷玩着手里的茶杯,有一句每一句的和豫津搭着嘴,时不时被他逗笑。 “这有什么好讲的,哪个世家高门不是按这种规矩过年?”谢绪因为受了冷落,心气本就不顺,忍不住插言讽刺道,“苏先生以前没这么过过年吗?” “三弟!”萧景睿与谢弼一起斥喝了一声。 “哦,对不起,”谢绪立即作失言状,“我忘了,苏先生出身不一样,过年都是自由自在的,哪象我们这么拘束,什么规矩都错不得……” 风荷抬头看了眼谢弼,脸色淡了下来。 萧景睿脸色一变,登时便要发作。 风荷倒是在他之前轻笑出声。“谢绪摸不是说我英王府没有规矩?” 谢绪登时愣住,英王府如今除了两个还未及冠的孩子,就风荷一个女子,前些年连过年都没回来,在江南过年必是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一句话可不就是戳到她痛处了吗? “苏哥哥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为我定了亲的人。谢绪既然知道规矩,那也要守着不是。”她说这话时面带微笑,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在意的。但谢绪就是觉得她生气了。 梅长苏轻轻嘆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口中淡然地道:“钟鸣鼎食之家,过年规矩确实都多,难为谢三公子小小年纪,学的周全。”说着便把这话题揭过,随口问言豫津什么时候来带飞流出去玩。 见他按下了风荷,又大度不计较,萧景睿也不好非要在人家家里管教自己弟弟,谢弼已经用力把谢绪拉到他身边去坐了,他便不再多言。 “苏兄真的放心让我把飞流带出去?”言豫津笑道,“不怕我带出去的是飞流,带回来的就是‘风流’了。” 谢弼接着他的话嘲笑道:“你还能带‘风流’回来?不带‘下流’回来就不错了。” 气氛渐渐带动,风荷也偶尔插。上一嘴,话题渐渐被引到了景睿的生辰。 梅长苏目光柔和地看着萧景睿,问道:“你过生日一般都怎么庆祝?” “我是小辈啦,哪里值得庆祝什么……”萧景睿刚说了这一句,就被谢弼打断了,“你少来了,要是你的生日都不算庆祝,我和谢绪每年岂不要哭着过生日?” “那倒是,景睿的生日排场,是要比谢老二老三强些。没办法啊,人家有两对父母嘛,当然要过双份的。”言豫津显然非常了解情况,“礼物成堆不说,年年都少不了有场晚宴,让他把想请的朋友全都请来热闹热闹,吃过晚饭长辈退场后,那更是想怎么疯就可以,你一年大概也就只有这一天这么随心所欲吧?” “这么说,景睿年年过生日时,都是最开心的了。”梅长苏一看萧景睿的神情,就知道言豫津所言不虚。“今年是满二十五岁吧,这是半整数,只怕更热闹。” “能和朋友们自由自在聚会,我当然很高兴,”萧景睿看着梅长苏,面色微微沉郁了一下,“今年要是苏兄也能来就好了……” 第100页 “你昏头了?”言豫津打了他一下,“苏兄四月份肯定还在京城,当然是要来的。你除夕夜都贸贸然地请人家去,难不成自己过生日反而不请了?” 萧景睿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言豫津再聪明,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 自己邀请梅长苏除夕过府的不妥之处,除了在时间场合上有些欠考虑以外,还有个很重要的方面当时被自己一时兴起疏忽了,那就是苏哲与谢府在党争上的对立地位。 一想到梅长苏在雪庐最后一夜所遇到的事,他就拿不准这位深得自己敬重的苏兄还肯不肯再迈进谢家的大门了。 相对于萧景睿的复杂心绪,梅长苏却表现的神态自若,仍是一脸笑意,“我也觉得景睿这话说的奇怪……景睿,你当真不请我?” 萧景睿呆怔了片刻,迟疑地问道:“苏兄肯来么?” “这可打不准。”风荷低笑。 “来……来不了吗?”萧景睿有些失落。 “那倒不是。”梅长苏罕见的有些脸红,“我初八要迴廊州一趟,我与小荷的婚事也近了,该置办的东西也多,总得自己看着才安心。” “哦,是这样啊。”萧景睿点头,“这是要事。苏兄……” “回去不过三个月,应该是赶的及得。”风荷思索了一会儿,“景睿的生日是四月十二,我们定的本就是三个月,三个月,若是路上赶一些,应该是能赶上的。” “那,那怎么好。”萧景睿有些结巴。“成亲是大事,苏兄不必为了我生日这样赶。” 风荷摇头,“怎么,不听姐姐的话了?” 景睿立刻低头,“没有。” “那就定了。”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早了,灵犀午睡该醒了,我先回府,你们慢慢聊。”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不用送我。” 五人坐着,看着她离开,互相对了对眼,还是豫津开口,“小荷姐姐这真是……”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好的形容词,也就缄默了。 风荷也不管他们后来去了哪儿,定了什么计划。回了府里就管自己陪女儿去了。 到了初八,宫中下旨请她入宫陪太皇太后,也就没有去送他。一晃眼,正月就过了一半。 经过一个新春,年前那风波频频的紧张局面至少在表面上稍稍松缓了下来。 在宫中,越妃做足了示弱的姿态,皇后的主要精力又要放在安稳六宫上面,两人好一阵子没有起过大的冲突。 朝堂上,太子和誉王虽然仍是政见不和,但由于暂时没有新的引线燃起,针尖对麦芒的情况毕竟有所减少,自十六皇帝復朝开印后,两人还没有一次当面的正式交锋,让人感觉很是和平,甚至有些和平的过了分。 果然,清闲的日子总是延续不了几天。 正月二十一,一声巨响震动了半个京城。 当时风荷正在书房陪着三个孩子画九九消寒图,房内一震剧烈的颤动让她手里的硃砂滴在了空白的地方。她眉眼一跳,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安抚好了三个孩子,她赶到了前厅。 “私炮坊所存的火药意外爆炸?”听完月沉的回报,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誉王果然比我狠……他竟然能将事情闹大到如此程度……” “据说是由于最近无雪天干,火星崩落引起的,整个私炮坊爆炸后被夷为平地,四周受牵连的人家初计也有九十多户,这其中大部分是毁于后续引发的大火,烧了大半个街坊,死伤惨重。现在因为尸体不全,具体死了多少人暂时难定,但单私炮坊内就有数十人,加上遭受无妄之灾的平民,少说也有一百多了……” “伤者呢?” “近一百五十人,重伤的有三十人左右。” “现在火情如何?” “好在今天无风,没有延到下一个街坊,现在勉强已算被扑灭下去了。不过当时火势实在太大,最先赶到的京兆衙门只有那么点子人,即使加上了周边自发来救火的居民,也根本控制不住。邻近人家忙着转运财物,有些jian邪之徒便开始趁机哄抢,巡防营这时才赶到,一面镇压,一面自己趁乱摸取,场面十分混乱,最后还是靖王殿下率亲兵到现场才镇住的。后来靖王殿下支出了一部分军中帐篷,暂且安置灾民和伤者。太医院的医士和药品都是官册的,一时调拨不出来,殿下出资徵用民间的,奴婢已经让我们的人前去支援了,还有江左盟京城里的药堂兄弟们也让黎总管派去支援了。” “做的不错。”风荷点头,又补充道,“烧伤不好治,浔阳云家有种药膏不错,你派人和黎刚说一声,让他去取。” “是。” “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现场看看。” “奴婢这就去准备。”月沉听命退下。 风荷抚着手里碧绿的镯子,“看来,这天,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献上一章,么么哒,爱你们。手动比心。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游戏,小说,电影,电视剧什么的能推荐吗?还有,ios和安卓真的不能一起玩游戏吗?我和同事好想一起玩手游的说。(?﹏?) ☆、私炮房 下 风荷从衣架上拿了件银貂披风,让下人把怀瑜叫过来,就出了门。马车已经备好,怀瑜也拿着他的小药箱乖乖坐在马车里。 一行人出了大门后,按月沉的指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余烟未尽的街口。 虽未设明卡,但京兆衙门的捕快们三三两两地成队,还是在阻止闲人们随意进出,遥遥看去,半个街坊都是断壁残垣,瀰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偶尔还有残留的明火窜出,被巡视的官兵们泼水浇灭。 风荷下了马车,沿着狼籍一片的街道向里走着,怀瑾握着手里的药箱,脸色沉重,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负责警戒的捕快见到她,立刻照职责过来询问,态度却是甚为恭谨。 “郡主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带着孩子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一些忙。”她微笑示意,“我已经递摺子进宫了,宫中御医怕也在赶来的路上,府中下人也请了各医馆的大夫,你们记得把伤者安排在一处,即刻有人过来。” 那捕快一脸感激,“真是多谢郡主了。” 风荷笑笑,“我们先去前头看看。” 捕快立刻让开身,请她过去。风荷转头对着怀瑾,轻声道,“去吧。” 怀瑾一行礼,转身就往一个断了腿的伤者边上去,风荷见他面色沉郁,心中半是感慨,半是欣慰。 月沉跟着怀瑾,替他打下手,风荷便一个人走动。突然看见列战英从一个拐角处出来,便抬起头,向他打了个招唿。 列战英快步走过来,向她行礼,风荷问道,:“景琰哥哥呢?” 第101页 “在里面……”列战英以手势指明方向引着他上前,“郡主怎么来了?这边乱的很。” “我听到消息过来的,不看一眼,终究不安宁,你们人手够吗?我府里人手也可以喊些过来。” “人手是足的,就是大夫不够。”他直言不讳,风荷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清楚,“郡主可有办法喊些大夫来?” “已经去请了,京中的大医馆派人请了个遍,宫中御医不来个十个八个,我也是不肯的。”她调笑道。 列战英也咧嘴,“郡主总是能够雪中送炭。” “因为郡主不喜欢锦上添花。”她话中有话的来了一句。列战英有些疑惑不解,这时,靖王恰好带着亲兵从里面巡视而来,三人碰了个面对面。 “小荷?”靖王虽然也有些意外,但随即瞭然,“怎么都快成亲了还乱跑。” 风荷眨眨眼,“你们真是上行下效,列将军刚刚也说我不该来呢。” 萧景琰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咳了一声。列战英行了一礼,去忙自己的事了。 “我只是担心你,这里乱的很,你个女孩子还是少来。” “我还带着怀瑾呢,你是不是又要说叫我啦!”她搭着萧景琰的手,软声撒娇。 “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的摇头。“小瑾呢?” “月沉跟着呢,他的医术也不错,可以帮点忙。”风荷牵着他慢慢走。 萧景琰看着四周,眉中郁气渐浓。 游目四周,虽然耳边仍是一片哀哀哭声,但并无流离街头之人。沿着道路两边扎着一座座挨着的帐篷,有官兵捧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食物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分发着。糙药的味道从街道的另一头飘过来,同时也有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 “若是战场,这不算什么,但这是大梁国的繁华帝都,景象未免有些惨烈,”风荷嘆息一声,“景琰哥哥辛苦了。” “都是勤勤恳恳的小百姓,没有人知道自己家隔壁是个火药库。”靖王也随之嘆了口气,“也许真是时也命也,能多过一天就好了……” 风荷挑了挑眉,不解。 “沈追昨日很高兴地对我说,他终于查明了太子与户部那个楼之敬设立私炮坊牟取暴利的一应事实,只是无权立即查封,所以已具折上报圣听,请求陛下恩准京兆尹府协助封收这座私炮坊,抄没赃款,缉拿疑犯。他当时很有自信地说,一两天内就会有硃批下来。没想到啊……摺子才递上去一天,就发生如此惨烈的意外,上百条人命眨眼灰飞烟灭……而且对其中大多数人来说,这简直是场无妄之灾。” 风荷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清清淡淡,“难道景琰哥哥觉得,这是个意外?” 靖王的视线瞬间凝结,缓缓回头直视风荷,语气中寒气碜碜:“小荷,在暗示什么?” “沈追身为继任者,具表弹劾前任,就算有再多的人证物证,闹到天也不过是一桩贪渎案。太子毕竟是太子,皇伯伯无论如何斥责他,惩罚都必然是不疼不痒的。可如今一声炮响,事情顿时被闹得众人皆知,这到底也是上百条人命,民情民怨,很快就会形成鼎沸之态。太子将要受到的惩罚,只怕会比以前重得多。”她顿了顿,眸色深深,“景琰哥哥,你说,这案子闹大了,太子必然吃亏,那谁有好处呢?” “只是为了加重打击太子的砝码,誉王就如此视人命为无物?”靖王面色紧绷,皮肤下怒气渐渐充盈,唇边抿出如铁的线条。 恨恨的一句自语后,他眸子闪过狠戾,“这是谁的主意,要是让我知道,我定……” “景琰哥哥别气坏了自己。”她又抬步向前,“那个位置,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 萧景琰虽懂,但是心里也是悲愤。闷闷的不说话。 这时靖王府中一名内史跑了过来,禀道:“王爷,属下已奉命查清完毕,除了府里内院支出的物资外,军帐上共计支出帐篷两百顶,棉被四百五十床。这些都是军资,要不要上报兵部?” “多亏你提醒,不然我还忘了。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报兵部一声比较好。”萧景琰恍然。 “慢着。”内史刚要行礼离开,风荷出声,对那内史道:“你手里事情也多,就当是这件事不大不小,就当你们王爷忘了,你也忘了,暂时不必报知兵部。” 对于这样奇怪的吩咐,内史实在想不出是为什么,讶异地张着嘴愣了半天,看着靖王,萧景琰也有些拿不准,但看着风荷清冷的神色,也知道她有些心思在,对着内史挥挥手,他赶紧应诺了一声“是”,快步离去。 等他走远,靖王方疑惑的问道:“这批军资虽然已经拨付给了我,但用于安置这些灾民,已算是挪为他用了。按规矩确实应该通知一下兵部,为什么你让我不报?” “现在是战时吗?” “不是。” “这算是很大一批军资吗?” “从数量上来看几乎不算什么。” “帐篷和棉被用过了不能回收再用吗?” “最后当然是要收回的?” “非战时,借几顶帐篷几床棉被出去,算什么芝麻大的事?” “事情虽小,但按制度还是应该告知……” “不告知又怎么样?” 靖王目光微凝,“小荷难道忘了兵部是太子的势力范围,这过错虽然小,但一旦被兵部抓住,只怕还是会具本参我。” “就是要让他们参你。”风荷背对着他,悠悠道,“景琰哥哥急公好义,对灾民广施仁慈,这是坏事吗?” “当然不是……” “那你做的是好事,犯的错也只是小小一桩、不值一提,兵部明明可以体谅殿下的一时疏忽,却非要抓着不放。这一状告到内阁,朝臣们会认为是你罪不可恕,还是太子借兵部之手打压你?”她的唇边挂着一丝冷笑,“朝堂之上远不是太子能一手遮天的,兵部要参你,你只需要认错承认事急事杂,一时疏忽就行了,到时就算誉王不出面,也自然会有耿介的朝臣打抱不平,出来为你讲话,有什么好担心的?” 靖王傲然道:“我倒不是怕兵部会把我怎么样,就算父皇再怎么严厉,这点小罪名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明明可以免此疏漏的,为什么非要闹这一出?” 风荷的话越来越轻柔,“不闹怎么行?现在济济朝臣,大部分的目光都盯在太子和誉王的身上,景琰哥哥做的事有几个人会真正注意到?虽然是多做事少说话,但自己不说,让别人说总可以吧。兵部这一状告上去,皇上和朝臣们才会注意到,当太子和誉王互咬互撕的时候,是谁在控制场面?是谁在安稳民心?是谁明明默默无争,却反而要被攻击?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孰是孰非,自然会有公论。反之,如果景琰哥哥你现在报了兵部,事情虽然做的天衣无fèng了,可效果却适得其反,白白埋没了你的善行,如好象衣锦夜行一般,无人得知。” 第102页 靖王两道英挺的浓眉皱在了一起,道:“我做这些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些年真是苦了齐光哥哥了。”风荷忽然转移了话题,“他是不是经常气的吃不下饭?” 靖王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点头,“齐光确实喜欢发脾气。” 风荷无奈道,“景琰哥哥,你可知,谋士们安身立命的条件,就在于让主君得到关注?” 萧景琰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他太过刚直,但是那个位置,却不是比谁刚直就能登上的。偶尔,他也需要低头。 “有人来了。”风荷的视线投到不远处,飘飘浮浮地望着旁边轻裊直上的黑烟。 靖王往她所看的方向一瞧,只一顶顶帐篷间,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官员费力地穿行而来,一边走一边向靖王抬手打着招唿。 “见、见过殿下,郡主……”因为身形微胖,走到近前时官员已有些微气喘,拱着手道,“如此惨剧,多亏殿下及时出面,我今天恰好外出,所以这时候才过来,接下来的善后工作户部会尽快接手,请殿下放心。” 又转身对着风荷行礼,“郡主派来的那些大夫刚好解了燃眉之急,下官替百姓谢谢郡主。” 风荷摇头,抿嘴一笑。 “都是百姓的事,分什么彼此。”靖王接过话,和他攀谈起来。风荷静静的在一边听着。 沈追,她笑了笑,是个好帮手。 二人聊了一会儿,风荷突然插嘴道,“这件事已经惊动圣听,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沈追的神色也随之肃然了下来,直视风荷,道:“没什么好想的,具实上报就是了。楼之敬歷年的帐目,我已经清算好了,他与太子殿下之间分利的暗帐我也追查到手,不瞒您说,我府里昨天还闹了刺客呢。” 靖王微惊,一把抓住他的肩头:“那你受伤没有?” 沈追心中感动,忙笑道:“我生来福相,一向逢凶化吉的。不过那刺客倒极是厉害,我府中那些三脚猫护卫根本不是对手,幸好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高手相救,只是他打跑刺客就走了,名字也没留下一个,到现在我也不知是何方高人救了我呢。” “你可看清相貌?” “看身形是个姑娘家,很是年轻的样子。只是遮着脸,看不清样子。” “那你手上的这本暗帐……” “我一早就交到悬镜司请他们直接面呈皇上了。只要证据没事,现在杀了我也没用。”沈追乐观地呵呵一笑,“所以我才敢这样到处乱走。” “你别大意了,纵然不为灭口,报復也是很可怕的两个字。”靖王正色道,“户部被楼之敬折腾成这个样子,全靠你拨乱反正,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如此重一付担子,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等闲谁能挑得起?” “殿下如此厚爱,我真是感激不尽。”沈追嘆道,“身为社稷之臣,自当不畏艰难,我是不会轻舍其身的。只可惜朝堂大势,都是权谋钻营,实心为国的人难以出头,就是殿下你……” “好了,”风荷截住了他的话头,“现在人多口杂,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往外说得好。” 沈追有些讪讪,风荷看了眼萧景琰,“查清此案对你来说,既是大功一件,也是大祸的起端。你府中护卫武功怕是不济,我这些年在扬州也招了一些人,若是你信得过,我便让他么去你府上待上一段时间。若是……” “郡主说哪里话,我是分不出好歹的人吗?”沈追感激地谢过了,他也是个人精,知道要不是靖王,风荷也不会关心他,哪里还谈送护卫的事。 靖王见此也说了几句,只是二人手头事情也多,不一会儿便分手,各管各的了。 私炮坊的这一声巨响,余波惊人。 虽然与太子有关的部分略略被隐晦了一些,但事实就是事实。梁帝震怒之下,令太子迁居圭甲宫自省,一应朝事,不许豫闻。 由于此案被挂落的官员近三十名,沈追正式被任命为户部尚书,除日常事务外,还奉旨修订钱粮制度,以堵疏漏。 此次事件从爆发到结束,不过五天时间,由于证据确凿,连太子本人都难以辩驳,其他朝臣们自然也找不到理由为他分解。 除了越妃在后宫啼哭了一场以外,无人敢出面为太子讲情。不过在整个处理过程中,有一个人的态度令人回味。 那便是太子的死对头誉王。 按道理说他明明是最高兴太子跌这么大一个跟斗的人,不追过来补咬两句简直与他素日的性情不符,但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他不知是受了什么指点,一反常态,不仅自始至终没有落井下石地说过一句话,甚至还拘束了自己派别的官员,使朝廷上没有出现趁机疯狂攻击太子党的局面。 这一手的明智之处在于让此案至少在表面完全与党争无关,全是太子自己德政不修干下的污糟事,而梁帝也因此没有疑心誉王是否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把一腔怒意全都发在了太子的身上。 这桩丑恶的私炮案令梁帝的心情极端恶劣,但同时,也让这位毕竟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甚是疲累,以至于蒙挚在月底向他復命请罪,称自己未能在期限前查明内监被杀案时,他在情绪上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波动,只是罚俸三月,又撤换了禁军的两名副统领后,便将此事揭过不提了。 靖王果然受到了来自兵部对于他挪用军资未及时通报的指控,在他上表请罪的第二天,户部新贵沈追在朝堂之上发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讲,为靖王进行了愤怒沈追在朝堂之上发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讲,为靖王进行了愤怒地辩护。 萧景琰虽然性子执拗,但一向为人低调,近来的表现又非常之好,朝廷中对他有好感的人与日俱增,连梁帝也因为父子俩有多年未再提当初旧事,渐渐不似以前那般反感他。 在这件事情上,梁帝认为靖王没什么大错,不仅没有降罪,还夸了他一句“遇事决断,实为朝廷分忧”,命他补报一份文书了事。 兵部没把握好风向,吃了哑亏不说,还白白让对方露了一个大脸,太子阵营因此更是雪上加霜。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一章奉上!明天愚人节,准备好了吗? ☆、南楚进京 风荷在金陵也不是轻松的,婚事将近,她除了亲点各类嫁妆,还要忙着照看郡主府的修缮。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得了皇帝的暗示,郡主府的改造和之前的赤焰帅府,没有一丝不同。最多的就是这边的木头从紫檀换了黄花梨,又或者是红木松木。亦或者是那边的书房,被搬到了着厢。她去看了几回,便不再经过那里了。 时间过得很快,灵犀已跑的很利索了,廊州传信回来,说是梅长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心中欢快,倒是带着几个孩子满金陵的野,怀瑾怀瑜也有了一丝他们是在扬州的感觉。恣意,洒脱,自由,没了那压抑的束缚,三个孩子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第103页 不过有人喜,就有人忧。这天傍晚,靖王来府。 风荷见他此次来访,肯定是有疑难之事,但谈了许久又不见他说到中心,显然又不算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不过还是将女儿让月沉抱了下去,挥退侍女。:“景琰哥哥这是??” 靖王拧着两道浓眉,沉吟了一下,道:“说来……这事本不应该让你来操心,只是……我实在无人商量,小荷自小聪慧,定然想的比我深远。” “只要是景琰哥哥的事,我一定尽力。”她笑道,却也留了一丝余地。 对她的反应,靖王显然是预计到了的,所以立既笑道:“那我就直说好了。今天下午我入宫给母亲请安,景宁妹妹过来找我,一见面就哭了一场,求我救她,说是……大楚下月有求亲使团入京,如果父皇同意,适龄的公主似乎只有她了……” “和大楚联姻?”风荷皱眉想了想,“有霓凰坐镇南境,梁楚之间互相僵持,确实经年未战。此时联姻修好,大楚固然为的是腾了手去平定缅夷,但我们大梁也可趁机休整一下近两年来的银荒,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过既是联姻,自然应该是互通,我们有公主嫁过去,他们也该有公主嫁过来,否则就变成我们送主和亲了。大楚若是单为求娶而来,皇伯伯未必会同意,可如果他们提出公主互嫁,皇伯伯只怕有八成会答应的。” 靖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歪楼,嘆着气道:“小荷,我不是想知道父皇有几分可能性会同意,我是想请教,如果父皇同意联姻,有没有办法不让景宁嫁过去。你知道的,她有自己的心上人……” 风荷低眉,忽然笑了一下,“景琰哥哥,你说,我为什么要帮景宁?” 萧景琰愣住了,他没想到风荷会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吗?在景宁未出生的时候,我是宫中所有人的掌中宝,太奶奶,奶奶,皇伯伯,他们最疼的都是我。皇后娘娘对我也十分和善。但是后来景宁出生了。她不过小我四五岁,但是皇后娘娘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后宫的嫔妃喜欢拿我和她进行比较。景宁小时候一直和我不亲。” “我……” “你听我说完。”风荷盯着他,“我一直以为是景宁胆子小,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十三年前,赤焰一案刚判定,皇伯伯为我取消和林家的亲事,想要给我重新找个世家。你知道景宁做了什么吗?” 她盯着他的眸子,“她和皇后娘娘定下计划,请我入宫赴宴,然后,找来誉王一派的世家公子,不说样貌,单单品行……”她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她说,我心中的那个人,是叛贼,是逆臣,而我,现在要洗清自己的逆臣嫌疑,嫁给别人。” “难道我当时就没有心上人吗?” “难道我当时没有父母吗?” “景琰哥哥,你说,我为什么要帮她?就因为,她说她有心上人?在她眼里,我既然都可以为了洗去逆臣的标籤而嫁人,那她凭什么不能为了两国的平安而嫁人!” 萧景琰沉默了。 “你,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因为没必要。” “我是你哥哥。” “但她也是你妹妹。” 他无言反驳,难道要为了一个妹妹而去伤害另一个妹妹吗? “再者你当时的处境也没我好,我不能再牵连你。” 一室安静,满是荒唐。 过了许久,风荷还是打破了寂静:“景琰哥哥知道目前在婚龄的公主有几人吗?” 靖王怔了怔,咬了咬牙道:“只有景宁……” “亲王郡主,可有未婚适龄,能加封公主者?” “除了你,余下只有纪王、钱王、栗王三位王叔的女儿,大约有三四位。” “纪王叔的女儿明珠,咳血弱疾,明琛,左足伤跛;钱王叔的明瑞,已剃度出家半年,青灯古佛;栗王叔的明璎,自小有狂迷之症。既是为了联姻修好,你觉得皇伯伯能加封这几位郡主中的谁呢?” 靖王对除了风荷的几位堂妹不是很熟,情况不太了解,但风荷既然这样说,自然不会错,心情不由更加沉重,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人,忙道:“我约摸记得,栗王叔家有个妹妹唤明珏,与景宁同年……” 风荷冷冷一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明珏和先朝太宰南宫家的嫡子南宫旭有婚约,只因临订婚前对方母丧,暂时推后了。只等母丧过后就成婚。” 靖王呆呆地听了,愈加迷惘。 “景琰哥哥可知道,她为什么挑你哭诉?” 萧景琰迷茫的看着她,心中却是一跳。 “苏哥哥体弱多病,现下又不在金陵,年寿难永,你说,在皇后眼里,是女儿重要,还是儿子的一个谋士重要?” 靖王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景琰哥哥不信吗?” “所有人都知道,我无父无母,又有三个幼子要照顾。哦,灵犀也许他们看不上,毕竟不在玉碟里。皇伯伯一向待我如亲生女儿,若是苏哥哥路上出事,我身上又多了克夫的名头。哦,怀瑾怀瑜也已经有了克六亲的名头了。你说,金陵里谁会娶我? ” “自然是将我远嫁南楚,还能讨个好名声。三个孩子留在金陵,到时候只能靠着你,若你也不慎中招……” 她留下半分话语,但萧景琰哪里听不出来。 “可是,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林殊”她轻轻突出这个名字。 因为在他们眼里,萧景琰是林殊的好友,他定然不会看着风荷喜欢上别人。还是一个,短命的人。嫁给皇子,还有可能挣得一席之地,但是江湖人,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萧景琰低低的笑了出声,“哈……哈哈……” 风荷瞟了他一眼,突然道:“景琰哥哥难道只想到了萧景宁吗?” 靖王一愣,显然不明她此话何意。 “大楚若有公主嫁来,定是嫁给皇子,定不能当侧妃,景琰哥哥想想,会是何人迎娶?” “啊?!”靖王不由按了按桌面,“你是说……” “大楚毕竟是敌国,楚国公主中又尚未闻有什么贤名在外的公主。皇伯伯疑心一向深重,既然景琰哥哥有心夺嫡,娶个敌国公主为正妃,终究不是好事。” 抿了抿唇,她又道,“况且幼仪还等着你,你,可别负了她。” 靖王神色一振,“我自然不会负了幼仪一份真心,只是苦了她多年等待。” “若是你愿意娶她,她自然觉得这苦事值得的。” “那,我的事?”他聪明的不谈及景宁。 “太子与誉王已有正妃,皇伯伯本就不会让他们两位来娶敌国公主,故且除开他两人。余下的人中,三哥有些微残疾,五哥虽闭门读书不闻政事,但他们都是实打实的皇子,也都尚未续弦。越是象这样看着与皇位继承根本无关的皇子,才越适合去迎娶。所以一旦允亲,定会在你们三个人中间挑。定亲之前,必须要先合八字,景宁的八字会送到大楚去合,我们无能为力,但大楚公主的八字会送到这边儿来让礼天监的人测合,我倒可以想想办法,让测合的结果按我们的心意走。谁娶她都无所谓,只要你的八字与大楚公主不合就行了啊。” 第104页 “礼天监?” “现任礼天监是父王生前的门人,我与他也打过几回交道。”她低声。 又是一番沉默。 “那……我先走了。”萧景琰今日受了冲击,早早告辞。 “嗯。” 一连几天,风荷都未出府。但是南楚的马车,却摇摇晃晃的来了。而霓凰也要走了。 在她临走前,蹭找过风荷,让她帮忙看着穆青。风荷也利索,直接把穆青从穆王府提熘到英王府,美名其曰,培养小孩儿们的感情。 她本被霓凰邀约要送她,却被一个人给挡住了。 大梁唯一的公主,萧景宁。 “不知公主前来,有何贵干?”风荷端着茶,不时抿一口。 “你喜不喜欢梅长苏!” 风荷有些惊愕的抬头,她还真敢说。 萧景宁似乎堵着一口气,“我告诉你,现在南楚进京,要迎娶新后,你若是不喜欢梅长苏,我便将这个机会让给你。” 风荷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萧景宁见她没说话,心中着急,“我告诉你,只要你嫁给南楚,那就是新后,你的三个孩子,本公主都会替你好好照顾,你难道不心动吗?” “然后呢?”风荷微笑,眼神却冷的可怕。 “然后公主就和自己的爱人双宿双飞,我只能躲在宫墙里面和别的女人争一个男人吗?” “谁告诉你我喜欢……”萧景宁抿直了嘴,没把话说完,转了话头,“那可是一国之后!难道你看不上?” “那你呢?看不上吗?” “我只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她眉眼闪烁,“那个梅长苏不过是个病秧子,能比上一国之后的位子吗?” “萧景宁。”风荷脸色冷了下来,“我告诉你,你要再说一句苏哥哥的坏话,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萧景宁瞪大双眼看着她。 “我告诉你,他在我眼里,比你珍贵百倍千倍。我爱他,只要是他,就算是大梁未来的皇后给我做,我也不要!” “你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自己清楚。让我,说的轻巧,我们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萧景宁面色惨白,嘴巴却不饶人,“哈,萧风荷,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重情的人,以前口口声声说爱林殊,现在一个梅长苏就让你对我这般。你也不过是个负心人罢了!” 风荷双手勐的攥住,眼神微眯,“我告诉你萧景宁,我对林殊的感情,任何人都不容质疑。” 看着萧景宁有些得意的扬眉,看她一副我就知道你还对那个乱臣贼子有情的表情。 她冷冷一笑。 “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这么说?萧景宁,”她声音低了下来,“若是我从皇后亦或是誉王等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我敢保证关震第二天就会被五马分尸在你的宫门口。” 看着她一脸煞白的惊恐表情,风荷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我告诉过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你忘了十三年前,冷宫的那三个月吗?” 萧景宁勐的抬头看她,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和深深的惊恐。 “你……是你!” “对,是我。”她微笑,“送给你的大礼,为了感谢你费心为我选了夫婿。”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的女儿都是明字辈的,还都是玉字旁。风荷就是个异类啊 ,扶额。这章虐景宁。小姑娘其实就是被人矇骗了。但是她很自私,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四月十二 酉时初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已经是将近黄昏,准备结束辛苦一天之时。 然而对于迎来送往、灯红酒绿的螺市街来说,这却是一个沉慵方起,还未开始打扫庭院待客的清闲时刻。 整整一条长街,都是关门闭户,冷冷清清的,安静地让人几乎想像不出这里入夜后那种车水马龙、繁华如锦的盛况。 然而正是在这一片沉寂、人踪杳杳之时,有一辆宝璎朱盖的轻便马车却静悄悄地自街市入口驶进,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摇摇前行着。 马车的侧后方,跟着一匹眼神温顺、周身雪白的骏马,上面稳稳坐着位容貌英俊,服饰华贵,眉梢眼角还带着些喜色的年轻公子。 看他骑在马上那潇潇洒洒的意态,一点都不象是走在无人的街头,反而如同在满楼红袖中穿行一般。 随着轻微的吱呀之声和清脆的马蹄足音,轻便马车与那公子一前一后地走过一扇扇紧闭的红漆大门,最后停在了妙音坊的侧门外。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后,侧门再度打开,一位从头到脚都罩在轻纱幂离间的女子扶着个小丫头缓步而出,虽然容颜模煳,但从那隐隐显露的婀娜体态与优雅轻灵的步姿来看,当是一位动人心魄的佳人。 华服公子早已下马迎了过去,一面欠身为礼,一面朗声笑道:“宫羽姑娘果然是信人,景睿的生日晚宴能有姑娘为客,一定会羡煞半城的人呢。” “言公子过誉了。”宫羽柔声谦辞了一句,又敛衣谢道,“有劳公子亲自来接,宫羽实在是受之有愧。” “有这种护花的机会,我当然要抢着来了。”言豫津眉飞色舞地道,“景睿是寿星,根本走不开,谢弼眼看有家室的人了,心里想来嘴上也不敢说,其他人跟宫羽姑娘又不熟,谁还抢得过我?” 宫羽薄纱下秋波一闪,掩口笑道:“言公子总是这般风趣……” 言豫津也不禁笑了起来,侧身一让路,抬手躬身:“马车已备好,姑娘这就启程吧?” 原来今日便是四月十二,萧景睿的生辰。言豫津被派来接宫羽去言侯府,为景睿庆生。 今年请的人都是相熟又亲近的人,加之风荷等人不喜热闹,是以他昨日便宴请其它朋友欢闹过了,今日正宴,人数也寥寥无几。 正日子当天晚上,来的最早的人当然是言豫津和宫羽。 聊了两句,言豫津觉得时辰大概差不多了,正想问问,突见谢弼疾步过来,隔着一段距离便开始叫道:“大哥快来,蒙统领到了。” 萧言二人忙起身,匆匆迎出二门外。 由于蒙挚是谢玉的朝中同僚,身份贵重,所以门房下仆先去通报的是老爷,故而萧景睿赶到的时候,谢玉和卓鼎风已经双双迎出,正与蒙挚在门厅处站着寒暄。 萧景睿不敢打断长辈们交谈,便静静站在一边,候到一个谈话空隙,正要过去见礼,门外又传来语调高高地扬声通报:“清涟郡主并苏哲苏先生到……” 门厅诸人一齐转过身来,萧景睿更是准备迎出门去。 她二人今晚都着了月白外衣,内衬天蓝色内衫。梅长苏看起来面色红润,气色甚好,那温文清雅的样子,实在令人无法想像这近一年来京城的连绵风波,能有多少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风荷在他身边,二人相携而来,恍若璧人。 第105页 淡淡一瞥,梅长苏已将门厅的情况应收眼底。二人同长辈先行行礼,客套一番 言豫津见到梅长苏和常人一般无二的气色时,早就觉得惊奇不已,听他们客套许久,又有些不耐烦,无奈都是年长者,他又不敢造次,只能陪在一旁站着,心中后悔不该跟着萧景睿一起出来,看,人家谢弼就比较聪明……好在客套话总有说尽的时候。 尽完礼数,身为主人的谢玉和半个主人的卓鼎风便陪着两位贵客上正厅奉茶,萧景睿自然从头到尾跟着,但言豫津却趁着后行的机会,跟只闪现了一下的飞流一样,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谢府是一品侯府与驸马府合二为一,规制比同类府第略高。 除却一般的议事厅、暖厅、客厅、花厅、侧厅等厅堂以外,还在内外院之间,建了一座临于湖上,精巧别致的水轩,命名为“霖铃阁”。 由于今年人数适中,故而莅阳长公主特意将萧景睿生日晚宴的举办地指定在此处。 等最后一位客人夏冬到达之后,谢玉便遣人通报了内宅,引领客人们进入霖铃阁。 由于大家都是平素常有交往的熟人,只有卓夫人认识的人稍稍少了一些,故而厮见介绍的时间很短,不多时便各自归座了。 寿星今天穿的是卓夫人亲手fèng制的一袭新袍。 虽然江湖女侠的手艺是比不上瑞蚨斋的大师傅,但心思还是花足了的,领口袖口都绣了入时的回云纹,压脚用的是金线,腰带上更是珠玉玛瑙镶了一圈儿,一派富丽堂皇。 好在萧景睿腹有诗书气自华,穿上才不至于变了富家浪荡子的模样。 不过言豫津在第一次见他试穿此衣时,还是很委婉地评论道:“景睿,看你肯穿这个衣服,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的孝顺。” 宴会开始时各方的礼都已经送上了。 长辈们无外乎送的衣衫鞋袜,卓青遥夫妇送了一支玉笛,谢弼送的是一方端砚,卓青怡则亲手做了个新的剑穗。言豫津送了一整套精緻的马具。 夏冬与蒙挚都送的是普通的摆件玩器,宫羽则带来一幅桌上摆的精巧绣屏。 风荷的礼物倒是实用,是一柄长剑。剑身鞘古朴,剑身却如一潭秋水。 “前些日子你说你那把剑用的不顺手,恰巧我得了这把秋鸿剑。借花献佛,贺你生辰。” 萧景睿十分喜爱的抚着剑身,连声道谢。言豫津对这把剑兴趣不大,只盯着梅长苏的礼物。 “不行不行,苏兄真是太偏心了,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景睿实在是糟蹋,护心丹连我你都没送过,你明明更喜欢我的!” 言豫津正在笑闹,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修长有力的玉手,准备无误地拧住了他侧颊上肉最厚的地方,微一用力,半边脸就红了。 “你闹什么闹?七月半不是还没到吗?说不定苏先生到时候送更好的东西给你呢。”夏冬咯咯笑着,朝言豫津的脸上吐了一口气。 国舅公子捂着脸挣扎到一边,恨恨地道:“我的生日不是七月半啦,是七七,夏冬姐姐不要再记错了!” “喔,七夕啊……”夏冬斜瞟他一眼,“跟七月半又差不太多,你急什么?” 言豫津泪汪汪地瞪着她。 拜託大姐,七夕跟七月半不光是日子,连感觉都差很多好不好…… “行啦行啦,”谢弼笑着来打圆场,“你真是什么都争,护心丹虽贵不可求,但也不是平常吃的东西。等哪天你吐血了断气了,我想大哥一定会餵你吃一粒的……” 言豫津立即将愤怒的视线转到了谢二身上。 你才吐血,你才断气! 年轻人这一闹,宴会最初的拘谨气氛这才松泛了下来,连莅阳长公主都忍不住笑着道:“豫津有时会来向我哭诉你们欺负他,我原来还不信,今天看来,你们真的是在欺负他……” “小豫津从来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呀,姑姑,你要想听,我可以和你说上三天三夜。”风荷轻笑。 “好了,”谢玉微笑道,“哪有这样待客的,睿儿,快给大家斟酒。” 萧景睿边应诺边起身,捧着一个乌银暖壶,依次给诸人将案上酒杯斟满。 谢玉举杯左右敬了敬,道:“小儿贱辰,劳各位亲临,谢玉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在下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夏冬便将目光对上了卓鼎风,想要比试一番。即使谢玉再不情愿,也制止不了,只能强调点到即止。 “两位虽只拆了数十招,却是各有精妙,幻采纷呈,内力和剑法都令人嘆为观止,在下今天可真是有眼福。”蒙挚对着两人但比试,做出点评 夏冬娇笑道:“在蒙大统领面前动手,实在是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卓鼎风也谦逊道:“是夏冬大人手下留情,再多走几招,在下就要认输求饶了。” “高手相逢,岂能少酒?来,大家再痛饮几杯。”谢玉执壶过来亲自斟了满满一杯,递到夏冬的面前,显然是想要就这样平息这场猝然发动的波澜。 夏冬一动也不动地看了他片刻,方才缓缓抬手接了酒杯,仰首而尽。 风荷低头勾起嘴角,梅长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侧头微笑。两人但互动落在宫羽眼里,却是多了几番酸涩。 不过一会儿,莅阳长公主请了宫羽奏乐,风荷端了碗里的苏酪,一口一口的吃着。 弦音一起,侧头看向梅长苏,眼波柔柔,却让他心头一跳。 一曲凤求凰,求而不得,终不能忘。 梅长苏立刻以眼神示意他并不知情。风荷还是一副笑脸,摆明了吃醋。 梅长苏无奈,只好侧身为她布菜,讨饶的看着她。风荷也知点到即止,拿起小碗,吃了几口。却不想梅长苏却是夹上瘾了,每样菜夹一些,就等着她吃完。风荷又不能说他,只好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梅长苏就露出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宠溺又包容的看着她。 一曲已尽,余音绕樑。 谢玉虽书读的不少,但对于音律却只是粗识,尽管也觉得琴音悦耳华艷,终不能解其真妙。 只是转头见妻子眉宇幽幽,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心中有些不快。待曲停后,便咳嗽了一声道:“宫羽姑娘果然才艺非凡。不过今日是喜日,请再奏个欢快些的曲子吧。” 宫羽低低应了个“是”字,再理丝弦,一串音符欢快跳出,是一曲《渔歌》,音韵萧疏清越、声声逸扬,令人宛如置身夕阳烟霞之中,看渔舟唱晚,乐而忘返。 纵然是再不解音律之人听她此曲,也有意兴悠悠,怡然自得之感。 但谢玉心不在此,一面静静听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察看着莅阳公主的神情。眼见她眉宇散开,唇边有了淡淡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松了口气。 风荷眼尾扫过二人神态,心中嘆息,却有觉得无奈。终究是孽缘罢了…… 第106页 两曲抚罢,贊声四起。 言豫津一面喝采,一面厚颜要求再来一曲。 宫羽微笑着还未答言,谢府一名男僕突然从厅外快步奔进,趋至谢玉面前跪下,神情有些仓皇,喘着气道:“禀……禀侯爷……外面有、有客、客……” 谢玉皱眉道:“客什么?不是早吩咐你们闭门谢客的吗?” “小的拦不住,他们已、已经进来了……” 谢玉眉睫方动,厅口已传来冷洌的语声:“早有旧约,卓兄为何拒客?莫非留在宁国侯府,是为了躲避在下的挑战不成?” 随着这内容挑衅、温度冰冷,但语调却并不激烈的一句话,霖铃阁的格花大门外,出现了几条身影。 当先一人,穿着浅灰衫子,梳着楚人典型的那种高高的髮髻,面容清瘦,两颊下陷,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直视着厅上主座,整个人如同一把走了偏锋的剑一般,凌厉中带着些阴骛。 这便是琅琊高手榜上排名第五,目前任职大楚殿前指挥使,以一手遏云剑法享誉天下的岳秀泽。 风荷吃着碗里的菜色,没有因为谁的到来而变色,梅长苏也平静的陪着她。 直到两人比试声起,风荷才放下碗筷。 “吃好了?”梅长苏柔声问道。 “嗯,等会儿还有事呢,七分饱就够了。”她点头,“你也吃些,师父说了,你这身子要好好养着。” 梅长苏失笑,端起她的碗,就着里头的菜吃了起来。 梅长苏放下碗筷,外头刚好使了最后一招。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他们二人决胜的最后一招,竟与前日萧念二人所比拼的最后一招相同。 天泉剑翻动雨云,漫天水雾散开,光影细如牛毛,似无孔不入。 岳秀泽双手握剑,抡起飘乎剑风,然而幻出的却不是他女徒的那一片光网,而是一堵光墙。 细针入墙,可没不可透,仿若茸茸春雨入土,只润了表层。 岳秀泽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然而笑意刚起,瞬间又突转凌烈。 对手剑尖余势未歇,强力停住,一片水雾剎那间凝为一支水箭,在光墙似隐非隐时突破。 岳秀泽侧身转腰,避开光箭来势,然而胸前的衣衫已被剑锋割裂了一条长口。 大楚人在空中换气,丝毫不乱,手指翻弹间剑柄已转为反握格击,挡住了对手横削过来的后招。 然而他心中已明白,自己虽然及时化解了卓鼎风的后手,但那毫釐之败,终究是已经败了。 接下来的这一回合,不过是为了将那败局定格为毫釐这一程度,不再扩大罢了。 卓鼎风的脸上,此时也现出了微笑。 不过他的笑容之中,多了些怆然,多了些决绝。 横削过去的一剑,被岳秀泽格稳,只需在对手滑剑上挑时顺势跃开,这一战就结束了。 所有认真观战的人此刻都已预见到了这个结果,全体放松了身体。 只有谢玉的眼睛,仍然紧盯着场内,如同一潭寒水般冷彻人的肺腑。 梅长苏轻轻地长嘆了一声。 在他嘆息的尾音中,岳秀泽滑剑上挑,剑锋切入卓鼎风本应早已回撤开的手腕中。 只是本该是鲜血四溅,只是从室内射出一颗珠子,恰巧点在剑尖,阻了力道,天泉剑脱手落地,发出尖锐的铿然之声。 “爹!” “老爷!” 妻子与儿女们的惊唿声四起,萧景睿与卓青遥双双抢上前去,扶住了卓鼎风的身体,惊疑的视线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风荷,还有身子不稳的卓鼎风。 岳秀泽的震惊似乎也不少于他们二人,瞪着卓鼎风道:“卓兄,你、你……” “多谢清涟郡主……”卓鼎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差一点,就那么一点,他的手就要废了。 “卓庄主最后一招是怎么了?明明该胜不是?”风荷点头示意,只是美目有些清冷。 “只是……有些走神罢了。” “是吗?”风荷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句,只是几人心底,谁也不信。 夏冬和蒙挚互相对了一眼,也想通了一些事情,闭嘴不谈。 “此战是我败了。”岳秀泽看着卓鼎风苍白的面色,坦然道,“我遏云一派,日后将静候天泉传人的挑战。”说罢抚胸一礼。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谢玉派人传唤府医,便要继续开宴,只是…… “请等一等!” 这一声来得突兀,大家都不由一惊。 声音的主人学着梁礼向四周拱着手,满面堆笑地道歉:“对不起,惊扰各位了……” “陵王殿下,你又想做什么?”谢玉只觉一口气弊着吐不出来,直想发作。 宇文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反而把视线移到了岳秀泽脸上,静静道:“岳叔,我已经按承诺让你先完成心愿挑战了,现在该轮到我出场了吧?” 几人惊疑不定。 宇文暄回身拉了拉旁边一人,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推到身前,柔声道:“念念,你不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吗?去吧,没关系,我在这里。” 从一开始,念念就紧依在宇文暄的身边,穿着楚地的曲裾长裙,带了一顶垂纱女帽,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此时被推到萧景睿面前后,少女仍然默默无声,只是从她头部抬起的角度可以看出,这位念念姑娘正在凝望着萧景睿的脸。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连最爱开玩笑的言豫津不知怎么的都心里跳跳的,没敢出言调侃。 萧景睿被看得极不自在,脑中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除了前日一战外,跟这位念念姑娘还有什么别的联繫,只是忽然想到自己身世,心中有些惊慌,等了半日不见她开口说话,只好自己清了清嗓子问道:“念……念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念念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手,慢慢地解着垂纱女帽系在下巴处的丝带,因为手指在发抖,解了好久也没有完全解开。 风荷看着她的动作,眼神微眯,这个姑娘,应该就是晟王的女儿了吧。只是,可惜了。 纱帽最终还是被解下,被主人缓缓丢落在地上。 富丽画堂内,明晃晃的烛光照亮了少女微微扬起的脸,一时间倒吸冷气的声音四起,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萧景睿突然间就愣住了,有些茫然无措的看向风荷。只是一个点头,他顿时脸色发白。 他见过南楚的怀王,也就是风荷的大师兄宇文朗,从他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很容易就分辨出来,娴玳郡主宇文念。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主位传来一声脆响,莅阳长公主面色苍白,她向阶下伸出颤颤的手,声音嘶哑地叫道:“睿儿,睿儿,到娘这里来,快过来……” 萧景睿看着她憔悴的脸,心中疼痛,几步一跨,就到了她的身边,“母亲,我在。” 第107页 风荷看着萧景睿恢復了镇定,松了口气,梅长苏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安慰似的捏了一下。 他就在这时看了角落中的宫羽一眼。 这一眼,是信号,也是命令。 当然,沉浸在震惊气氛中的厅堂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寒气如冰,决绝如铁的眼神。 除了宫羽。 宫羽将手里抱着的琴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前行几步来到烛光下,突然仰首,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此时发笑,无异于在紧绷的弓弦上割了一刀,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把惊诧至极的目光转了过来。 “宫姑娘,你……”言豫津回头刚看了她一眼,身体随即僵住。 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宫羽,似乎已经不是他平时所认识的那个温婉女子。 虽然她仍是柳腰娉婷,仍是雪肤花容,可同样的身体内,却散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厉烈灼焰,如罗剎之怨,如天女之怒,杀意煞气,令人不寒而慄。 “谢侯爷,”宫羽冰锋般的目光直直地割向这个府第的男主人,字字清晰地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父亲了,原来是因为先父办事不力,受命去杀害令夫人的私生子,却只杀了卓家的孩子,没有完成你的委託……” 这句话就如同一个炸雷般,一下子震懵了厅上几乎所有人。 谢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吼一声,抓起跌落在地上的天泉剑,一剑便向宫羽噼去。 谢玉本也是武道高手,这一剑由怒而发,气势如雷,可是弱不胜衣的宫羽却纤腰微摆,如同鬼魅一般身形摇盪,轻飘得就象一缕烟一般,闪避无痕。 夏冬不由失声道:“夜半来袭,游丝无力……杀手相思是你何人?” “正是先父。”宫羽应答之间,已连避数招,谢玉急怒之下,大喝一声:“来人!” 随着他这一声召唤,一道身影攸忽而至,直扑宫羽而去,与两支判官笔的攻势同时,还发出了三柄飞刀,一枚透骨钉,出手狠辣毫无余地,目力好的人还能察觉出暗器上幽幽的煨毒蓝光。 宫羽甩袖如云,仍是应对自如,捲走三柄飞刀之后,拨下银钗,正准备格挡那枚透骨钉,一柄峨眉刺横空斜来,将毒钉震飞,一个身影随即挡在了她身前,大家一看,出手的竟是卓夫人。 “你继续说,谁杀了我的孩子?”卓夫人眸中一片血红,语声之凌厉,丝毫不见平时的温柔娴雅。 “夫人,你先冷静一下,”卓鼎风喝止住妻子,全身轻颤地转向谢玉,“谢兄请让宫姑娘说完,她若是胡言乱语,我先不会放过她!”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看看萧公子的脸就知道了,”宫羽说出的话,直扎人的心肺,“大家谁都不能否认,他有杀婴的动机吧?当年死去的婴儿全身遍无伤痕,只有眉心一点红,我说的可对?谢侯爷那时候还年轻,做事不象现在这样滴水不漏,杀手组织的首领也还活着,卓庄主若要见他,只怕还可以知道更多的细节呢。又或者……现在直接问一下长公主殿下吧,当初殿下明知丈夫试图杀害自己的儿子,却又不能当面质问他,箇中苦楚自是煎熬。不过还好,虽然那时候听你倾诉的姐妹已不在,但幸而还有知情的嬷嬷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风荷脸色一白,看向宫羽的眼神有些不善。虽然莅阳姑姑做的不地道,但是她也是受害者,日日受着煎熬。即使这是她该受的,但也不是宫羽能够置喙的。 梅长苏知道她对亲人的爱护,也只能握紧她的手。堂上卓家和谢玉对立着,谢玉不知是下了什么决心,大手一挥。 “飞英队围住!速调强弩手来援!” 一听要出动弩手,谢绮立即嘶声大叫了一声“父亲”,便要向场中扑来,被谢玉示意手下拉住,谢弼此时已经完全昏了头,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兄,”卓鼎风心寒入骨,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妖女惑众,按律当立即处死,你若要护她,我不得不公事公办!” 卓鼎风本意只是想听宫羽把话说完,查明当年之事后再做决定,哪里是想要护她,听谢玉这样一说,便知他起了狠毒之心,一时气得浑身发抖。 旁观的夏冬看到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谢侯爷,你当我和蒙大统领不在吗?夙夜杀人,也太没有王法了吧?” 谢玉牙根紧咬,面色铁青。 他知道在夏蒙二人面前杀卓鼎风并不明智,但若是此刻不杀,可以想像卓鼎风出门后就会被誉王严密保护起来,再无动手的机会。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尽管怎么做都不是万全之策,但终究要做个抉择。 “本朝祖制有令,凡涉巫妖者,立杀。这个妖女在我侯府以乐惑人,已引人迷乱,夏大人,请你不必多管闲事。”谢玉一面将夏冬冷冷地封回去,一面指挥手下围成个半扇形,将厅堂出口尽数封住。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厅上这群人中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夏冬和蒙挚最为棘手。 一来这二人本就不一定杀得了,二来以他们的身份杀死在自己府中也是桩麻烦事,所以谢玉已做好了被他们脱身而去的准备。 反正现在事已至此,仓猝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只能先把一切能灭的口全都灭了,再跟夏蒙二人到皇帝面前各执一词,赌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皇帝会信谁。 若是那人回来也偏帮自己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死里逃生。 “谢侯爷,有话好说,何必定要见血呢?”蒙挚见谢玉大有下狠手之意,也不禁皱眉道,“今日之事,我与夏大人都不可能袖手旁观,请你三思。” 谢玉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府第,两位却待怎样?御前辩理,我随你们去,可是妖女和被她魅惑的党羽,只怕你们救不了。” 蒙挚眉尖一跳,心知他也不全是虚张声势,一品军侯镇府有常兵八百,其中枪手五百,已难对付,更何况等强弩手赶到,四周一围放箭,个人的武技再高,也最多自保而已,想要护住卓家满门,只怕有心无力。 想到此处,他不由回头看了梅长苏一眼。梅长苏却低头守着风荷。 莅阳长公主抱着景睿,神色冷厉的看着谢玉。 “莅阳,”谢玉也凝视着她,柔声哄道,“你不要管,我不会伤害景睿,这些年要杀他我早就杀了,所以你放心。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忘记……” 莅阳公主看着结缡二十多年的丈夫,只觉心痛如裂,柔肠寸断,一时间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谢玉的目光又转向了宇文暄,后者耸了耸肩,道:“你不伤念念看重的人,我就不趟这淌混水多事多嘴,说到底,关我什么事呢。” 谢玉阴冷地笑了笑,道:“好,陵王殿下的这个人情我一定会领的。”说着他的目光又在厅中扫视了一圈,在梅长苏和风荷的身上停住了。 第108页 “小荷。” “姑父若是想要我住嘴,只要不伤我在乎的人就好了。”她笑的温和,却让谢玉眼神一紧。 “是吗?”谢玉看着她,“天下男儿千万,小荷何必只守着他呢?” “只可惜,小荷就想守着他呢。”她眉眼含笑。毫不退缩。 “你想与我为敌?” 风荷摇摇头,“是姑丈,一直与我过不去不是吗?” 他话里有话,谢玉是听明白了。“那,小荷就不要怪姑父,不讲情面了。” 风荷转头看向莅阳长公主,她护着景睿,对她摇头。收回目光,风荷回握梅长苏的手。只一双美目,清凌凌的看着谢玉。 蒙挚不由有些着急,挡着两人:“飞流哪里去了?” 梅长苏眼珠转动了一下,哈哈一笑,道:“总算有人问飞流到哪里去了,其实我一直等着谢侯爷问呢,可惜您好象是忘了我还带了个小朋友过来。” 谢玉心头刚刚一沉,已有个参将打扮的人奔了过来,禀道:“侯爷,不好了,强弩队的所有弓弦都被人给割了,无法……” “混帐!”谢玉一脚将他踹倒,“备用弓呢?” “也……也……” 谢玉正满头火星之时,梅长苏却柔声道:“飞流,你回来了,好不好玩?” “好玩!”不知何时何地从何处进入霖铃阁的少年已依在了苏哥哥的旁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剑拔弩张。 谢玉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仰天大笑道:“苏哲,你以为没有弩手我就留不住自己想要留的人吗?对于宁国府的实力,您这位麒麟大才子只怕还是低估了。” “也许吧,”梅长苏静静道,“今夜侯爷想要流血,我又怎么拦得住。万事有因必有果,今天这一切都是侯爷你种下的因所带来的,这个果你再怎么挣扎,最终也只能吞下去。” 谢玉负手在后,傲然道:“你不必虚言恫吓,本侯是不信天道的人,更大的风浪也见过,今日这场面,你以为击得倒本侯么?” “我知道。”梅长苏点头道,“侯爷是不敬天道,不知仁义的人,当然是什么事都敢做,但苏某比不得侯爷,一向胆小怕事,所以今天敢上侯爷的门,事先总还是做了一点准备的。誉王殿下已整了府兵在门外静候,要是一直等不到我出来,只怕他会忍不住冲进来相救……” 谢玉狐疑道:“你以为本侯会信?为了你个小小谋士,誉王肯兵攻一品侯府?” 梅长苏笑得月白风清,语调轻松之极:“单为我当然没这个面子,但要是顺便可以把侯爷您从朝堂上踩下去,您看誉王肯不肯呢?” 梅长苏说得毫不在乎,谢玉颊边的肌肉却紧紧地一跳,随手召来个部下,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即领命而去,大约是去探看府外是不是真的有伏兵。 梅长苏对着众人,又让宫羽继续讲故事讲完。宫羽也顺着他的话,将往事娓娓道来。 一件二十几年前的旧事,就这么铺在众人面前。 谢玉听完,只是冷笑。 梅长苏突然插言道:“谢侯爷,你去府外探看的人还没回来吗?” 谢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仰天大笑道:“果然是苏先生最先反应过来。本侯之所以听你们在这儿闲聊耗时间,当然有本侯的用意。” 风荷倒是问了:“你调了巡防营的官兵来?” “没错,”谢玉面色如冰,“誉王的府兵有什么战力?巡防营绝对能挡着不让他们进来。” 蒙挚厉声道:“谢玉,巡防营不是你的府兵,调为私用罪莫大焉,你真的胆大如此?” “大统领不要冤枉人,我岂敢调巡防营入我府当私兵来用?可无论誉王殿下来与不来,我都可以让他们在府门外大街上维持一下治安吧?” 梅长苏本就没指望今晚会和平过去,谢玉调动巡防营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倒也不是纯粹的坏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保护卓家老小,不要被人灭口了才行,当下向蒙挚递了个眼色,提醒他作好准备。 谢玉脸挂寒霜,手一举,眼看就要下令,一个人勐地扑到他的面前跪下,抱住了他的腿,低头一看,竟是谢弼。 “请父亲三思!”谢弼面色蜡黄,眼里含着泪,哀求道,“卓谢两家相交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似亲人,不管有什么误会,父亲也不能下杀手啊!” “没出息!”谢玉一脚踹开他,“我怎么就调教出你这么个妇人之仁的东西!” “父亲!”谢弼不顾身上疼痛,又爬回来攀住他的手,“世上谁人不知我们两家的关系,父亲不怕天下人的议论?” “天下人知道什么?你给我记住,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权利说话。为父这是大义灭亲,你快给我闪开!” 谢弼心头绝望,抓着谢玉衣襟的手剧烈颤抖着,突然向前一扑,拨出了父亲腰间的小短刀,横在自己颈前,泪水夺眶而出:“父亲,请恕孩儿不能眼见您下此狠手,父亲要杀他们,就先杀了孩儿吧!” 谢玉冷冷地盯着他,哼了一声道:“你要自尽?好啊,尽管动手吧。” “父亲……” “从小养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若你真有这个烈性割断自己的脖子,就算为父小看了你。”谢玉说着大踏步向前,一掌就打飞了谢弼手中的短刀,再一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拧住他的胳膊向旁边一甩,命令道:“把世子带下去,好生看管!此地混乱,也扶长公主和小姐回后院去。” “是!” “厅中妖女及卓氏同党,给我格杀勿论!”谢玉一声令下后,身形随即向外退了数步。潮水般的官兵一涌而上,一片血腥杀气盪过。 谢玉军旅出身,他的府兵一向训练有素,使用的都是铸造精良的长矛,不打近身战,而是结组围刺。 蒙挚夏冬虽是高手,却又不能真的对这群听命于人的官兵们下死手,速度和杀伤力未免受限。 风荷倒是嘆息一声,这件事情,必定是要闹大的。抽出腰间软剑。 “飞流,护好苏哥哥跟在姐姐后面知道吗?” 少年大声的应了一声。风荷转回头,脸上神色一便,周身的气势也变了。长剑一挽,起身攻击。她的剑身抹了迷药,只要轻轻刺破一点皮,那人就会倒下。 带着飞流和梅长苏往卓家人那里跑,适时的帮了他们一把。 卓青遥随身并未带剑,只有卓夫人分给他的一柄峨眉软刺,拼杀之间又要勉力护着新伤的父亲,不多时就臂上见血。 卓鼎风的天泉剑已被谢玉拾走,卓青怡也只有护身的短剑,卓夫人握着另一柄峨眉刺,挡在丈夫和女儿一侧,左支右绌,渐渐难以为继。 她刚奋力削断了几只枪头,左侧又有寒光突袭,腰间一大片衣衫尽裂,回身防护时,前面又露破绽,一柄角度刁钻的长枪从斜下方扎出,待发现时已躲闪不及,卓青怡吓得失声惊唿:“娘!” 第109页 眼看着那枪头就要扎进卓夫人下腹,一柄青锋剑闪电般削来,切断了枪头,剑花闪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卓夫人身前,面对他的近十名的长矛手尽被逼退,有几人还带了伤口。 “睿儿……”卓夫人眼眶一热,颤声叫道。 萧景睿并未回头,只说了一句话,从后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那低低的嗓音也颤抖着,几乎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是卓夫人却柔声回应了一句,“娘没事……你别担心……” 萧景睿手中的剑,正是风荷送他的那把秋鸿。有了他加入战团,一直旁观的宇文念也跃身而起,自官兵群中杀出一条路来,向他靠拢。 岳秀泽凝目看到此时,突地一声长嘆,遏云剑再次出鞘,也纵身到了卓鼎风的身边。 谢玉在后面高声怒道:“宇文暄,你不是说不掺进来吗?” “我没有啊,”宇文暄摊开手道,“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所以一步都没有动,你别冤枉人好不好?” 谢玉此时不便理会他,只能哼了一声,指挥着手下加勐攻势。 他这两百长枪兵皆是好手,被围的一方纵然添了几个战力,仍未能将下风扭转过来,而阁外一片宁静,似乎尚没有援军到来的迹象。 “夏大人,我听说悬镜使之间有一种联络用的烟花,是不是?”在这紧迫时刻,梅长苏竟然找夏冬聊起天来。 “是。”夏冬刚答出口,就已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摸出烟花弹,正要纵身向外冲杀,梅长苏一句话又留住了她的脚步。 “让飞流去放吧,他喜欢这个。” 飞流果然喜欢,飘身出外的速度也要快得多,那些长枪手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不用提拦截了。 烟花升上天空,灿烂耀目,飞流回来时还一路仰着头看,顺便折断了两个截杀他的官兵的胳膊。 风荷赞扬的摸摸他的头,又对蒙挚道:“蒙大哥,看样子誉王的府兵暂时是进不来了,夏春大人也要过一阵才能到,只好麻烦你,擒贼先擒王,抓个人质让大家休息一下吧,你看,好几个人已经伤得不轻了。” 只是蒙挚出师不利,谢玉见他过来,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又是几番折腾谢玉竟然向着这个方向射来带火的飞箭。 景睿带着大家躲到了密室之中。风荷趁这时机放了联络响箭。看到这个,怕是巡防营也不敢拦着了吧。 密室之中,风荷让豫津将宇文念拦住,自己为景睿包扎。两人低声絮絮,景睿的脸色,也逐渐好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密室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梅长苏静静道, “这一天,过去了。” ☆、大婚 在谢玉落网后的第二天,谢家传来谢绮难产的消息,风荷赶紧带着吉婶赶到谢府。 多亏昨晚让月清待在谢府,风荷在对着谢绮施针的时候庆幸。她当时就看谢绮的状态不好了。 吉婶接生很有经验,即使谢绮难产,但孩子却也平安的生了下来。 风荷收回最后一根针,谢绮抬起苍白的头,“小荷姐姐。” 替她擦干额上的冷汗,“什么都别说,小绮,你要知道,错的,是上辈子的人,和你们无关。你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她微微一笑,“我相信,卓青遥不是会因为那件事情而放弃你的男人。” 谢绮笑的很虚弱,却很开心,“我相信姐姐。” 她垂下眸子,“只要你不怨我就好。” “姐姐做的事,都有自己的原因,父亲他……犯了很大的错吧?” “嗯,很大的错。” “和行哥哥有关吗?”她低低的问,却让风荷心中勐的跳了一下。 “我知道的,姐姐对我们很好,但是,姐姐也有自己的亲人,十三年前的事情,我虽小,但还是记得。行哥哥,是个很好的人,父亲……他错了。” “你……” “小荷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行哥哥,他对我和对你一样好呢。”谢绮眼中带着怀念,“大哥以前只知道和豫津哥跟着小殊哥哥,虽然很宠我,但是总照顾不到,二哥那时候那么调皮,哪里知道让我呢,小殊哥哥就跟别说了,他只疼你,不耐烦我们这些小孩子。但是行哥哥,他会护着我,会给我买糖吃,会在你们走了一段时间后回来找我……” 谢绮讲了很多,风荷静静的听她讲完。 “我很喜欢他的,但是,只是像哥哥一样喜欢哦。”她眸子澄澈,依旧如孩童时候。 “嗯,我知道。”她微笑。 “小荷姐姐,父亲犯了错,要惩罚,但是,你能帮他说情吗?”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要是小荷姐姐的话,一定可以的。” 安排好了谢绮的事情,风荷便回府了。 不过一月,谢玉下马,谢家倒台。太子被困于宫中,京中一片乌云。 皇帝却在这时大手一挥,令礼部准备风荷与梅长苏的亲事。似乎想要来一场喜事,沖刷掉这些阴霾。 她在成亲前一日去天牢看了谢玉。 依旧是那条路,看着寒字号,她眼底的泪光闪动,景禹哥哥…… 梅长苏已经问完了一会儿了。风荷踩着步子进去。 “谢玉。”她抬起清冷的眉眼。“我只问你一句,我哥哥,是谁杀的?” 谢玉垂着脑袋,“我谢玉只是为了心中私慾,却还没丧心病狂。” “是,谁杀得?”她声音颤抖,梅长苏轻轻扶着她的肩头。 “夏江。” “他,是怎么杀害我哥哥的?” “慎行带回营帐时,还可以救回来,夏江,断了他的药。” “啪!”风荷脚下的枯枝被一脚踩断,梅长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苍白。 “你……” “他虽是赤焰一员,但还有另一个身份,莅阳和绮儿也很喜欢他,所以我想治好他劝他。慎行是个懂世事的孩子,他会听的。” 风荷知道,若是大局已定,萧慎行一定会和她一样,选择潜伏。 可是,夏江!她眼底闪着恨意,我要你,不得好死! 出了天牢,她看到萧景琰和夏冬也在。 “景琰哥哥,冬姐。” “小荷……”萧景琰抿着唇,“小行的仇,一定会报的,你……” 风荷朝着他点头,侧头看向夏冬,“冬姐呢,还在坚持吗?” “我的坚持有意义吗?”夏冬嘲讽的笑着,她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笑话,被欺瞒了十二年的笑话。 四人立于风中,心中皆是悽惶。 五月十八宜嫁娶 风荷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发伸手抚上那张清丽的脸,乌鸦鸦的青丝被红色的绸带绾住束起,牡丹花开镂空式样的金冠将髮髻扣住,长长的金流苏垂在两侧,随着身体的晃动而起伏轻移。 第110页 牡丹花的花蕊,是由几十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凑成的。颗颗圆润精緻,是萧景琰之前送来的。 花冠的样子是萧慎行留下的,是他有一年去剿匪,看中了一件前朝的花冠,只是那花冠来歷不好,他仿着样子给她画了一张,说是等她成亲,便做了为她送嫁。 手上是一对血玉的镯子,一只雕的是莲花和桂花,一只雕的是莲花和梅花。是豫津和景睿送的,希望她和和美美,连生贵子。 她轻晃了下头,光洁的额头上,一颗晶莹圆润的东海东珠自牡丹花蕊上摇曳而下,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再加上难得的盛妆华容,衬以红色新娘礼袍,显得雍容华贵之极。 她低低嘆道,“都不像我自己了!” 十三年了,她从未穿过这般艷色。想她小时候,即使身子不好,又怎么不是张扬肆意的?哪里像这些年一般,从未碰过这些颜色? 柳幼仪和叶轻眉等人见她低垂下眉眼,心知她定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招唿着霓凰和夏冬,还有几个相熟的姑娘扬起笑脸打趣。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太皇太后来了。” 大梁女子成婚当日,为了赐福新娘,长辈们便会五福全人替新娘绾髮梳头,以祝福和期愿将来新娘会如五福全人那般享有五福。 所谓五福,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子孙满堂。 风荷本来想请柳幼仪的祖母,刘柳老夫人的,她年近六十,身体向来康泰,又是素来贤名在外,德高望重,深受京城贵族的尊重,孕育了四子一女,膝下又有十来个孙儿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京中贵女成婚,个个都想请她来当这五福全人。 只是这事半路被太皇太后截去了,若说福气,真没人比得过太皇太后。但这事却有些越了规矩,只是太皇太后金口一开,梁帝都没说些什么,礼部自然也不敢多嘴。 众人见了礼,太皇太后就把人赶了出去,她眼神慈爱的看着风荷,细细地审视着可还有疏漏的地方。 “太奶奶的小荷啊,终于要出嫁了。”老人抚着她的脸,目中含泪,“看你,今天真美。” “太奶奶,我要嫁给殊哥哥了。”她轻轻趴在老人的怀里,“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太皇太后听了风荷的话不由笑着说道,“你呀,就是要和小殊一辈子的,太奶奶早就知道了。” “太奶奶替我梳头好不好?”她仰起头,“母亲不能帮我,就由太奶奶来。” “好,好,太奶奶帮小荷丫头梳头,”太皇太后颤颤的站起来,跪坐在她背后。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髮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 太皇太后的手很稳,一下一下的,帮她梳完了头。 看着镜子里面的她,忽然开口 “你啊,正是大好年华,鲜衣怒马恣意飞扬的时候,却整日穿的素净,不知打扮,现在当真是换了个人。” “小荷以后,会打扮的。”女为悦己者容,翻了案,她自然就放下担子,以后,便与殊哥哥,过自己的生活了。 太皇太后笑着由她扶起自己。 门外传来侍女的喊声,是梅长苏来了。今日景睿和豫津穆青做了他的傧相,正被她好友拦着。风荷被扶着坐在床上,红色的盖头垂下,她看不清外头的景色,只听到萧景琰声音淡淡的讨他的催妆诗。 梅长苏一连被逼着做了三首诗,萧景琰却还是不放过他。 “小荷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我护着长大的姑娘,在我们心中,本来应该有另外一只手,将她交给我最好的朋友。”他神情凌厉,却毫不犹豫的将这话讲出口。“我不知道你和她经歷了什么,但是小荷喜欢你,我看得出来,那是真心的。我一直希望她幸福。我知道,他们两人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我今日将她交给你。因为我觉得你可以给她幸福。苏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这份期望,她很辛苦,我希望,你可以替我,替小行和小殊,保护好她。让她一生无忧。” 梅长苏抬头看着自己的好友,心中已是酸涩,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他眼神郑重其事,“我保证,我陪着她,护着她,爱着她,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风荷蓦地咬住下唇,眼眶湿润,她的殊哥哥…… 萧景琰盯着他,眼神坚毅,“我信你。” 侧身让开大门,几位姑娘立刻上前将门打开,月白扶着风荷,攀上萧景琰的背。 “妹妹,我送你。” 她的泪突然落了下来。 小行,你看到了吗?小荷出嫁了,我帮你送她。 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嫁人了,殊哥哥会给我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了! 你们还有人看嘛?疑惑脸,收藏上去了,但是为何评论不见了? ☆、宗祠 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风荷坐在轿子里,起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发现坐的有些乏闷了,敲敲轿壁,“月沉,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到?” “郡主,我们这是从英王府绕道环京城走呢。”月沉刚开始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梅长苏这是要给风荷长脸呢。 “那也该到了啊?”她心里算着,英王府和郡主府的路,不过三炷香左右吧。 “咱们是绕着城墙走的,姑爷说了,四个城门都走了,郡主的嫁妆还不好知道能不能从英王府里都出来呢。” 风荷想到堆满了英王府练武场的那些聘礼,和四五个库房的嫁妆,心中也起了嘀咕。 成亲的队伍绕着京城的四个城门走了一圈,到郡主府的时候,已经艷阳高照了。但流水似的嫁妆,却还一批批的没有停顿。甄平安排众人将角门开掉,以便不打扰那些前来贺礼的人。 风荷被喜娘扶着跨过火盆,踩过瓦片。手中被塞进了一条红绸,她知道,红绸的另一边,是她此生认定的人。 他们拜的,是两个排位,盖着红绸。 “一拜天地。” 日月为证,从此恩爱不疑。 “二拜高堂。” 父母为鑑,至此白头共首。 “夫妻对拜。” 时从今日,君心不转,我心不移。 “送入洞房。” 礼已成,婚已定。 林殊,萧风荷。 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被扶着进了卧房,风荷坐在床榻上。说起来,这事第二次成亲呢。她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将自己交付与梅长苏的第二日,黎刚和甄平就在江左盟的禁地里为他们准备了婚礼,只是当时日月星辰为媒,清风绿水为聘。二人只一个小小的礼堂,便定了终身。 但是今日,圣旨昭告天下,亲朋好友为鑑。她萧风荷终于嫁给了梅长苏。 只是,终究不是用的林殊的名字。 想到此,她又有些好笑。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在林府,拜着林燮夫妻的灵位,怕是皇帝,也想不到吧。 第111页 夜渐渐深了,梅长苏的酒都被景睿几人挡着,他好整以暇,似醉非醉的回了卧房。 挥退喜娘,挑开盖头,风荷眉眼昳丽,只一笑,梅长苏心头就是一软。 “小荷我终于光明正大的娶了你了。”他伸手抱着风荷,声音低低。 “殊哥哥说到做到,我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嗯?” “你随我来。”她起身,拉着梅长苏往西院去。 路不长,即使弯弯曲曲的让人眼花缭乱,但是梅长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 他只觉得激动,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回,小时候被奶娘抱着,被父帅背着,被母亲牵着,他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这条路的模样。 “我让工匠把这条路空出来了,以后我们在两边栽上桃花,我记得姑母最喜桃花了,还有樱花,杏花,到了时日,我们还可以摘果子吃。”她转头,微笑。 梅长苏却想起那年,晋阳长公主倚在门口,看着松柏累累的小院,嘀咕林燮不懂风月,要是她,就栽些桃李杏,春天赏花,夏秋吃过,又好看又实用。 西院在建的时候,本来是空着当做以后小公子们的书房的,风荷却偷偷将它改成了宗祠。 站在西院的门口,她侧头看着梅长苏,“殊哥哥。” “进去吧。”他扬起笑嘴角,仿佛十年前的林殊回来了。 一袭红衣,二人跪在林家祖宗面前。 “不肖子孙林殊,携妇林萧氏风荷,拜见林家列祖列宗。” “不肖子孙林殊,为了七万赤焰战士,不得已改名换姓梅长苏,还望列祖列宗原谅。” “不肖子孙林殊,十三年来未曾拜见祖宗先烈,还望列祖列宗原谅。” “不肖子孙林殊,意图搅弄风云,参与夺嫡,还望列祖列宗原谅。” “不肖子孙林殊……” 听着梅长苏,不,林殊,双眸泛红的在她身边列举自己的罪状,风荷眼眶一红。一说林殊,谁不贊一句光明磊落,但是梅长苏呢,足智多谋,心机重重。 他也是讨厌梅长苏的罢,可是,只有这个身份,才可以让那些冤魂得到平復。所以,他忍了下来,但是却对自己的身体不屑一顾。 若不是有自己的出线,梅长苏会怎么样呢?自暴自弃,然后再翻案以后,便这么去了。让人嘆一声天妒英才? 也许,萧景琰不会知道他的身份,霓凰呢?会陪着他还是聂铎?蔺晨哥哥拗不过他的,到时候,也只是陪着飞流一起伤感吧。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又难受起来了。 他们在祠堂里呆了很久,起身时,梅长苏踉跄了一下,风荷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房门。 月亮拉长了二人的影子,相依偎的恋人,渐渐融为一体。 “我们慢慢走吧。”梅长苏牵着她的手。风荷知道他的意思。前院的宾客散的差不多了,他们很久没有回来了,也该好好看看这里。 “小荷记不记得,曾经我们玩躲猫猫,你躲在这里,害我和小行找不到,我们两个急得快哭了,你还没出来。后来还是景琰发现你躺在里面睡着了。”梅长苏指着湖边的一个隐蔽拐角,那里从前是一片牵牛花墙,躲在里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有人。 “还有一年,我们缠着母亲去湖里泛舟採莲,船娘不在,你硬要自己上去。结果我拗不过,跟着你上船,刚开始船行到了湖中央,后来怎么也开不出来,你还一点儿也不着急,塞了颗极苦的莲子餵我。”梅长苏俊秀的脸皱成一团,“我现在还能想起来那个味道,你竟然不去掉莲心。” “可你还是吃下去了呀。”她轻轻回道。 “是啊。”梅长苏笑,“你给的东西,我从来不往外推的。”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记不记得那时,他们一圈人围在岸上,船娘想要开船来接我们,你却要他们别过来,只等着父帅使轻功接我们回去。” “那是因为殊哥哥小时候特别崇拜林伯伯,林伯伯也只有在那时,才会对我们温柔啊。” “我知道,小荷啊,一直是最聪明的。” 两人绕着院子走了很久,指着这个墙角,那根柱子,都能谁出很多故事。他们呀,在时光里成长。 而这里,则像是被时光遗忘了,凝固在那个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其实就是过渡,宝宝还是很棒的!下张夏江回来了!正式进入倒计时啦! ☆、婚后 二人婚后的生活和平日里也没有不一样。只是入驻了郡主府,带着三个孩子也待在那里。郡主府的奴僕都是经过两人细细挑选的,管家也从黎刚变成了月沉和甄平。 黎刚没有不愤,他知道甄平比自己更加善于交际,很干脆的退了下来,专心管理江左盟的事务。 大婚已经过了四五日。风荷和梅长苏也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谢玉的事情也差不多告一段落,若是没有意外,过几天便会流放了。 这日,风荷和梅长苏带着三个孩子逛着郡主府。五人说说笑笑颇为热闹。却见甄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宗主,郡主。”他施了一礼。 “什么事情让我们甄大总管这么着急?”风荷出口调侃,甄平往日都是一副我是世外高手的模样,板着一张脸。现在却是匆匆忙忙。 “郡主莫要开属下玩笑了。”他无奈,“夏江回京了。” 除了灵犀,其余几人都收回了脸上的表情, “夏江啊……” 终于回来了呢。她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哥哥,父王,母亲,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我定会让夏江,血债血偿! 让怀瑾抱着灵犀继续游览,梅长苏领着她和甄平回了书房。 “把夏江回来后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梅长苏目光冷凝,这个人回来了,但他却没听到一点儿风声,果然,夏江的手段不可小觑。 “夏江是昨日回来的,回来之后,因为夏冬那夜帮了我们,对她大加斥骂,现在还软禁着不许走动。后来就入宫去面圣了。” 梅长苏目光闪动了一下,淡淡问道:“他进天牢去见过谢玉没有?” “见过一次。他把我们的人都撵了出去,探听不出他们谈了些什么。” “谢玉的口供呢?” “他认了一些,另一些不认。” “也就是说,他承认为了太子做过一些不法□□,但象是杀害内监那样涉及皇家天威的大案,他统统不认?” “是,他一口咬定,确是利用过卓鼎风的力量,包括刺杀过沈追他也认了。其他要紧的,他却哭诉冤枉,反控说卓鼎风为了报私仇,故意栽在他身上的。” “嗯,”梅长苏点点头,“看来谢玉只求保命了。这倒也对,只要保住性命,流刑什么的他都能忍,只要将来太子可以顺利登基,他还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第112页 “我本来就没想他死。”风荷摇摇头,她对谢玉的感情有些纠结,他害了赤焰军,却救了萧慎行,并且一切的行动都是和夏江二人合作的,夏江才是那个主谋。 “他不知道我们的打算。”梅长苏拍了拍她的手。他的目的是梁帝能为赤焰军平反,不论是谢玉还是夏江,没有梁帝的暗示,是不会出手的。他留谢玉一条命,是谢他救了萧慎行。也是因为他对萧景睿的抱歉。但是夏江,他可没有那么多善心。 三人几番讨论,又是制定了一个计划。 风荷看着天色,有些疲乏,她近日不知怎的,越来越犯困,起身打个招唿,就管自己回了房。 等她一觉醒来,已是月上柳梢了。 梅长苏也悄悄从天牢回来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他抚着风荷的头,有些担心。 “没事,前些天师父给了一味药调养身子。”她没有说谎,凤瑶的确给了她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 梅长苏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揽着她躺下。风荷因为下午睡多了,没有什么睡意,但却还是窝在梅长苏的怀里。她喜欢这个人的温度,只要能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一个月后 谢玉流放的消息传来,风荷还在怔愣当中,梅长苏却握着她的手继续看书。 “你做了什么?” “只是和他谈了几句罢了。” 风荷嘆了一口气,对着黎刚道,“你安排下吧,莅阳姑母和景睿那里,我就不去了。” “是。”黎刚行礼退下。 风荷这时才转头看向梅长苏,“流放黔州?” “途中就把他换回来。”梅长苏握着她的手翻看下一页。“不是说好了陪我看书的吗?怎么谈到别的地方去了?” 风荷眨眨眼,小气的男人。把心神放在书上,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起来。不多时,梅长苏就发觉她又睡着了。 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还是抱起风荷放在床上。即使再相信风荷的师父,但是这时不时就能睡着的样子,让他心中十分不安定。 想起他前几日的去信,这两日蔺晨也该来了,心中也有些放心。小心的帮她捻好被子,梅长苏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 今日,他要去见见景睿,前几次风荷去劝慰萧景睿时他便知道,景睿,是要离开大梁了。 风荷是早知道的,萧景睿对她没有过多的埋怨,少年心性很好,脾气也好。他也很聪明,从萧风荷的只言片语里得知了她的目的,虽然一开始难以接受,但是想到小时候的时光,他的心结也渐渐淡了下来。 他问风荷,“小荷姐姐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就算不信你,我也信我自己。” 少年静默片刻,勾起一抹笑,那是风雨过后如释重负的笑容。“小荷姐姐想做什么便去吧。做错事的人,总要受惩罚。” “他不会死,我向你保证。”风荷相信,萧景睿会懂得她口中的他是谁。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了我们,付出很多。 …… …… 梅长苏从角门出府,却没发现偷偷跟在后头的秦般弱。 倒是晚了他们几步的月清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停下脚步,掩住身形。左右看了看,就看到那个身姿窈窕,容貌惊艷的女子。看相貌有些眼熟,她心细,悄悄缀在她后头。 梅长苏出城后也没有走太远,一行人只沿着南下的大道走了约两里路,便在一处小坡上的歇马凉亭旁停下,下轿进入亭中。 随从们在亭子里安置了酒茶,梅长苏便很清闲地在石凳上坐了,拿了卷书斜依亭栏慢慢翻看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城门方向腾起一股烟尘,随侍在旁的黎纲首先张望到,叫了一声“宗主”。 梅长苏站起身,看见了正在交谈的三个人。言豫津抬头看上来的时候,他对他微微颔首。 萧景睿立刻察觉到,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十丈开外的地方,黎纲正腰身笔挺地站在路边,见他回头,立即举手指向旁边的小山坡。 其实在随着黎纲的指引抬头之前,萧景睿就已经明白自己会看到谁,所以最初的一瞬间,他有些犹豫,但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坦然地抬起了双眼。 半坡凉亭之上,梅长苏凭栏而立,山风满袖,虽然因为稍远而看不清他面上的细微表情,但那个姿势却清楚地表明,他是专门在此等候萧景睿的。 “景睿……”言豫津有些担心地叫了一声。 萧景睿定了定神,回头淡淡地道:“他大概也是来送行的,我过去说两句话。” “我陪你一起……”这句冲口而出的话只说了半句便停住了。 聪明如言豫津,自然明白有些心结必须当事人自己去解,绝非旁人可以插手,所以最终,他也只是退后了几步,不再多言。 宇文念原本不太清楚萧景睿与梅长苏之间曾经的朋友关系,所以有些摸不清状况,正上前想问上两句,却被言豫津一把抓住,拉了回来萧景睿这时已大踏步迈向凉亭,虽然脸色略白,但神态和步伐都很平稳。 “请坐。”梅长苏微微笑着,提起石桌上的银壶,斟好满满一杯清酒,递了过去,“此去路途遥远,杯酒饯行,愿你一路平安。” 萧景睿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擦了擦唇角的酒渍,还杯于桌,拱了拱手道,“多谢苏先生前来送行。” 梅长苏凝目看着这年轻人,出声问道,“景睿,你为什么不恨我?” 萧景睿身形一顿,默然了片刻,徐徐回身直视着他,答道:“我能恨你什么呢?我母亲的过往,不是你造成的;我的出生,不是你安排的,谢……谢侯的那些不义之举,都是他自己所为,并非由你怂恿谋划……你我都明白,其实让我觉得无比痛苦的,说到底还是那个真相本身,而不是揭开真相的那只手。当年的事根本与你无关,我也不至于可笑到迁怒于你,让你来为其他人做的错事负责。” “可是,我本来有能力让真相继续被掩盖的,但我让它爆发了,而且爆发得那么激烈,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也没有顾及过你我之间的交情,你对此,多多少少也应该有一些怨言吧?” 萧景睿摇着头,惨然一笑:“说实话,你这么做,我曾经很难过。但我毕竟不是自以为是的小孩子,我知道人总有取捨。你取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捨弃了我,这只是你的选择而已。我不可能因为你没有选择我而恨你,毕竟……你并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以我为重,就算我曾经那样希望过,也终不能强求。” “我确实不一定要以你为重,但自从你我相交以来,你对我却一直是赤诚相待的,在这一点上,是我愧欠你。” “我之所以诚心待你,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如果能够争取到同样的诚心,我当然高兴,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好后悔的。”顿了顿,他还是低下头,“小荷姐姐虽然没有把事情全告诉我,但我也能猜测出几分。你的不得已,和我的不得已比起来,我受些委屈,到还算轻的。” 第113页 梅长苏眼神怆然,面上却仍带着微笑:“你虽然不悔,但你我之间,终究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萧景睿低下头,默然不语。许久才开口,“那便等事情结束,做亲人吧。” 自两人结识以来,他一直仰慕梅长苏的才华气度,将他视为良师益友,小心认真地维繫着那份友情。可是没想到一步一步,竟会走到今日这般不能再续为友的地步。 其实认真算起因果来,两人之间除了一些心结以外,也没什么抹不开的血海深仇。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萧景睿已经深刻地感觉到言豫津以前说的话很对,他与梅长苏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对等,缺乏成为朋友的基础。 但是亲人,他们直接却实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 “景睿,”梅长苏踏前一步,柔和地看着年轻人的脸,“你是我认识的最有包容心的孩子,上天给了你不记仇恨、温厚大度的性情,也许就是为了抵销你的痛苦。我真心希望以后,你可以保持这份赤诚之心,可以得到更多的平静和幸福,因为那都是你值得拥有的……” “多谢。”萧景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话,只是到了唇边,又觉得已是说之无益,所以一定神,快步离开了凉亭。 宇文念和言豫津都在坡下大道上等着他,三人重新会合后,只说了简单的几句道别之语,萧景睿兄妹便认镫上马,向南飞驰而去。 言豫津目送他们身影消失,表情怅然,再抬头看看仍在凉亭中的梅长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唿。 不过这不是攀谈的场合,两人也没有攀谈的心情,所以客套数语后,言豫津便出言告辞,自己上马回城去了。 “宗主,此处风大,我们也回去吧?”黎纲过来收了酒具,低声问道。 梅长苏无言默许,缓缓起身出亭。 临上轿前,他又回头看看了萧景睿远去的方向,凝住身形,陷入了沉思之中。 “宗主?宗主?” 梅长苏两条长而黝黑的双眉慢慢向额心攒拢,嘆息一声,“大楚终究也非净土……传我的命令,派朱西过去,尽量照应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景睿走啦,然后……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 ☆、卫征被捕 风荷这些日子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她也知道自己身子肯定除了问题,但是诊脉却没诊出什么效果。 以前喜欢的东西,也大都不想吃了,平日里没事就犯困,不过一个月,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蔺晨也是这个时候赶来的金陵,彼时,她还在榻上休息。 “说吧,这么急找我过来,什么事儿啊。”蔺晨摇着扇子,看着梅长苏。 “小荷不知怎的,最近越来越嗜睡,想让你帮忙看看。” “哦,这丫头还需要我看?”虽然这样说,但蔺晨还是抬脚跟上了梅长苏。 “我也不确定她是怎么了,只是这一个月来,每日必定睡上七八个时辰,只能找你这个蒙古大夫看看了。”梅长苏开口调笑。 蔺晨一翻白眼,“呵呵,蒙古大夫。” 卧室里风荷还在睡着,蔺晨伸手搭上脉,闭上眼细细把着。皱皱眉,又换了一只手,这下整长脸都皱成了一团。 “小荷怎么了?”梅长苏看到他的神态,心立刻被高高的提起。 蔺晨看看嘛梅长苏,又看看风荷,嘆了一口气。 “诶,你倒是说话啊!”梅长苏急。 “我现在在想。”蔺晨顿了顿,“你们这都第二胎了,我家美人还没答应我成亲呢。” 梅长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蔺晨。 “你……你……” 还不容易看到好友出丑的样子,蔺晨高兴的勾起嘴角,“怎么,梅宗主,又当爹了不开心?” “我,我当爹了!”梅长苏一时没忍住,喊了出来。 时隔四年,他又要当爹了。 “是呀,灵犀要多个小弟弟了。”蔺晨摇着扇子,答到。 梅长苏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蔺晨不想看到他这幅傻样,摇摇头,拎着他出门。 等风荷一觉醒来,就发现梅长苏神色温柔的盯着她,“怎……怎么了?” “你呀,还敢说自己医术一绝,孩子都怀了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吗?”梅长苏将她鬓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孩子?”风荷愣了愣,手抚上了小腹,“我,有孩子了?” “是。”梅长苏低头吻她的眉心,“你呀,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粗心?” 风荷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之前给自己把脉,为什么没感觉? 不过梅长苏既然说了,那孩子自然是有了,回想这两个月自己的反应,她有些懊恼,“我这两个月这样,孩子没事吧?” “没事,”他拍拍风荷的肩膀,“蔺晨看过了,写了几张方子,你按时吃就好了。” 风荷窝进他怀里,“苏哥哥,我们又有孩子了,真好。” 梅长苏揽着她,是啊,真好。 他们又有孩子了,这个新生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最近外边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来应付。”梅长苏拍拍她的背,“我的身子好了,那些事难不倒我的。” “嗯。” “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然后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嗯。” “要是有什么需要,去和甄平讨,你只要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年。” “夏江那便,会没事吗?” “自然,你信我。” “嗯,我信你。” 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一个信字,但是,我信你。 从第二天起,风荷就发现她身边的暗卫多了起来,梅长苏又从江左盟里调了两个手下,守在她身边。若是谢玉,他自然用不着这般防备,只是,那是夏江。 风荷也随他,平日里除了和几个孩子逗笑,也就窝在房里看书。 灵犀现在口齿清楚,直到娘亲又怀了宝宝,天天捧着一本三字经对着风荷肚子念。怀瑾怀瑜则是琴棋书画轮番上场,有时候兴致起来了,还要拿着长剑舞一段。 飞流最近也不闹,天天盯着风荷的肚子,问她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风荷才递了摺子入宫,告诉宫里的长辈,自己怀上了。一时间,郡主府的库房,又多了许多赏赐。 也有那不长眼的,往她府里献上了几个美人,说是服侍她的,但明眼人哪里不知道这意思。 风荷只是轻轻挑起眉尾,冷冷淡淡的看了几眼那些美貌的女子,对着梅长苏道,“这些姑娘长得也是各有千秋,也是各位大人的一番心意,你若是喜欢,收了房给我添几个好妹妹,也是为我分担。” 第114页 梅长苏哪里敢收,自然是往外推到,对于那几个送了美人的官员,也列到了他的黑名单里。 日子不徐不缓,就这么过了几个月。 这些时日里,靖王接管了巡防营,进了五珠亲王。月清也告诉风荷,那天查到的女子的身份。一来二去,童路那条线,就被风荷给悄悄堵住了,她没有捉了四姐,只是派了盟里最能说的人去劝她。这人心啊,本就是偏的,四姐得了童路的喜欢,但同时也喜欢上了童路,她本就没有復国的心思,这边劝说,又是淡了下来。 梅长苏知道秦般弱怀疑他了,当即做了许多防范措施,让秦般弱的势力突然消失了很多,知道这个结果,红,袖招里的杯子,又换了好几套。 这日 连绵不断的风雪,在腊八这一天突然停了,天空放晴,阳光金脆,看起来似乎很温暖。 可是积雪深深的京城经过一夜晴空,反而更加干冷,吸一口冷气,吐一口白雾,那种冰寒的感觉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冻住般,顺着鼻腔向内流动。 天气如此寒冷,又只有两天便是新年,所以能不出门的人自然全都窝在了家里,享受暖暖的炉火与热腾腾的酒菜。 而这个时候还不得不在外奔波的人,也因此显得更加辛苦和孤寂。 一大早,巡防营的官兵便在规定的时间准时打开了四方城门。 每个城门处首班轮岗的四人分别站在两边门楼下的位置上,监看出入城门的人流。 巡防营在谢玉治下时,军容原本就不错,靖王治军更严,无人敢怠慢,所以愈发整肃,虽然站了片刻双脚就有些冻得发疼,可当班的四人并没有到处走动跺脚,以此取暖。 冬天的早上人不多,尤其是通向烟瘴之地的西城门,除了几个出去的,就没人进来过。 到了日上三竿时,这时渐渐有了些人气,城门旁摆摊餬口的小贩们也陆续出来,懒懒地朝着稀稀落落经过摊前的客人们叫卖。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城外天际线处隐隐出现了一队黑影,向着城门这边的方向进发。 “那是商队吗?”一个守兵伸着脖子看了半晌,“那么长的队伍,少见啊。” “你新来的不知道,”他旁边的是个本地老兵,立即接话道,“那是运药材的商队。咱们大梁西边除了两三个州以外,大部分都是高寒地、烟瘴地,可越是这样的地方越产珍贵药材。我舅舅就是开药店的,他说最好的药都是从西边运来的,所以常有商队过咱们西城门。不过后天就三十了,这商队才刚刚赶到,真是辛苦……”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队伍已越走越近,渐渐看得清车马和人的服饰了。 “我怎么觉得……那不象是商队呢……”新兵盯着瞧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委婉地表述了意见,“商队不会有官兵护送吧?” 这时老兵也察觉出不同,嘴里咝咝了两声,有些意外地道:“真的不是商队呢……中间只有一辆车,好象不是装运药材的,那个看起来是……是……啊,是囚车!” 当他以很肯定地语气做出结论的时候,其他守兵也都已看清楚了。 正向城门迤逦而来的,是一支押运囚犯的队伍。不过与平常不同的地方是,押送的官兵前后起码有三百多人,而被押运的囚车竟然只有一辆。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囚犯,竟然要这么劳师动众,戒备森严地押运进京?难道还有人敢拦截官府的囚车不成? 在西城门守兵好奇的目光中,那长长的队伍终于走到了城楼下。与队列中披甲执坚的押送官兵不同,走在最前面似乎是长官的男子,竟然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软衣便服。 这人骑着一匹灰骝马,身姿修长柔韧,十分匀称挺拔,头上虽挽着髻,肩边却是散发,两鬓各有一络银丝束入顶髻,扣着一圈玉环。 再看他脸上容貌,甚是俊美,虽有些皱纹,但却难以判断年纪,气质上也有一种雌雄莫辩的味道,眼尾高挑的双眸中,时时露出些邪冷的气息来。 “啊……”老兵们都已判断出了来者是谁,全部低下头,弯腰行礼。新兵不明状况,但想来能率领这么大一支押送队伍,那男子定是位职位不低的大官,急忙也跟着行礼。 队伍的正中间,便是那辆囚车,虽然大小样式与普通的囚车基本一致,但仔细一瞧,此车的囚笼竟是熟铁铸就,根根铁条都有半掌来宽,接口都焊锻得极死。 车中犯人蜷在角落里,重枷重链锁着,满头乌黑的乱发遮了脸,根本瞧不清容貌,从他坐的姿势和包扎布上的浸血可以看出,他左大腿还受了不轻的外伤,不知是不是被捕时与官兵交过手。 金陵的城墙非常厚实,门楼自然也很长,可领头的那名男子缓缓纵马走进门楼的阴影中后,却勒住了马缰,停了下来。 守城的巡防营兵士不敢去问怎么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男子冷冷地笑了两声,突然扬声道:“我们可快进城了,进了京都就更没机会了,要不要再试一次?” 这句话如空中飞来,听得人满头雾水。 不过留给守兵们迷惑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少顷凝寂,杀气瞬间大盛,城门西侧的树林中冲出大约五十来名精壮汉子,俱是劲装长刀,直扑车队而来。 与此同时,城内大门主道的小摊贩们也动作利落地从暗处抽出刀剑兵器,快速组成队形,其中三四人主攻,其余的人迂迴,切到领头男子与后边囚队之间,似乎打算先把他拖住。 马上男子瞳孔微缩,抬手间兵刃出鞘,使得竟是一柄弯度极大的胡刀,简简单单地随手一挥,光亮与劲气已直扑来者眉睫,沖向他的人无论是何角度,都觉得锋刃迎面袭来,不得已停步自保,唯有其中一名身着赤衫之人似毫无所觉般,身形去势不变,临到近前却突然一晃,眨眼便出现在另一个方位。 领头男子“咦”了一声,好象极是意外,脸色一凝,不敢大意,刀势一收一改,应变甚快,与来者攸忽间已交手数招。 跟赤衫人同时袭向那领头男子的其他几人中似有一位是袭击行动的指挥者,他见赤衫人已成功拖住那领头男子而且还不落下风,口中立即唿啸几声,带领城内杀出的人全体沖向囚车,与城外的同伴一起夹击守卫的官兵。 押运囚车的三百官兵数量虽多,但只是普通兵士,与这些明显身怀武功的江湖客们战力不平衡,一乱就更没章法,除了囚车四周的数十名精锐仍坚持对战外,其他人早被几番冲杀分开,完全显不得人多的优势来,不多时劫囚者已有两人冲到了车旁,人群混乱,囚车被乌鸦鸦的挤着,谁也看不清楚状况。 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因为有人来相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囚车中的人犯非常激动,努力拖动着身上的枷锁,领头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立即大叫一声:“撤!全体撤离!” 众人甚是听他指挥,放下对手,立刻就撤离了,夏秋本想抓几人,却被一个身形诡异的黑衣人给缠住,怎么也分不开身。那领头的转身对着黑衣人喊了几句,他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第115页 城门劫囚,就这么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子跳了好多,直接到了卫铮这里啦~还有,宝宝的三生已经开了,然后更的时间不一定,大家看着玩儿哈~ ☆、将计就计 苏宅 梅长苏扶着风荷端坐在书房,二人对面坐着一个面容颓废的男子。 “这次真的是要多谢梅宗主了。”云飘蓼一脸感激的看着梅长苏。 “不管怎么说,卫铮都是我的朋友,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他点点头,復又对着卫铮道,“你这次,为什么被捕?” “属下是去送药的时候被夏秋;捉到的,他设下陷进,属下一时不察……”卫铮低下头,显的十分无措。 “你也不用觉得愧疚。”风荷道,“夏秋是照着夏江的嘱咐去的,那只老狐狸我和苏哥哥都对付不了,跟何谈你了。” “可是属下被捕的消息,誉王都是知道的,万一传到了靖王耳朵里,属下怕会打乱少帅的计划。”卫铮赶紧解释。 “不用担心景琰哥哥那边,”她摇头,“在消息传来之前,我就让暗卫去联繫他了,景琰哥哥就算不信苏哥哥,也是要信我的。” “小荷说的是。”梅长苏倒上一杯茶,“我们这次就来个将计就计,夏江,我自然会让他下马。” 卫铮和云飘蓼互相对了对眼,心中瞭然。 “不过,我需要你再替我做一件事。”梅长苏举起手中的杯子。 “少帅请说。” “去见景琰。” “这……”卫铮有些疑惑的看向梅长苏。 风荷坐直了身子,“卫铮和云姐姐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和苏哥哥再好好商量。” 卫铮还想说些什么,云飘蓼立刻拉着他走了出去。 梅长苏似乎知道她要说的内容,倒了清水在杯里,“若是我们能将夏江拉下马,陛下也不会让我重新站在朝堂上的。” “那你也不能让景琰哥哥一个人蒙在鼓里。”风荷不贊同。 “难道你要我和景琰说明我的身份?” “有何不可?” “小荷,失说了以后呢?” “自然是……”风荷本来想回他一句团圆,復又想到了萧景琰的性子,还有夏江那只狐狸,吶吶的低下头,“但至少,以后还可以……” “可以什么呢?景琰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我的身份被他察觉,他对我的愧疚,就算不会在我身上,也会在灵犀,在我们其它孩儿的身上。” 梅长苏看着风荷,“你难道觉得,林家出了一个宸妃姑姑,还要再来一个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吗?” 生在帝王家,本来就是他们几人的痛苦根源,难道还要让下一辈,也经歷他们的痛苦吗? “景琰和幼仪,若是能成事,怀瑜是一定要回江湖的。不论我们交情有多好,血脉关系多近,到了那个位置,为了所有人好,都该远远的离开。到时候,我也不打算将江左盟交给他,不仅是他,不论是灵犀还是哪个孩子,江左盟,我都不会给他们的。怀瑾喜欢兵策,交给蒙大哥,你我都能安心,但是,小荷,你腹中的孩儿,还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儿,难道你还能拒绝公主下嫁吗?” 风荷垂着头,若是公主下嫁,他们那里受不的这个荣誉,但若是大选?女孩儿比夫君差个两三岁,都是正常的,皇后亦或是贵妃,她哪个稀罕?她的女儿,也不需要这些锦上添花。 “可是,苏哥哥,他总会看出来的。”风荷目光沉沉,“景琰哥哥虽是个木头脑袋,但是他不傻,总会发现的。” “那就等他发现再说。” 风荷无奈,只能捧着手里的茶盏,一口一口的抿着。 梅长苏换了话题,“你让童路假意将妙音坊的消息透露出去,后头有什么打算?” “当时没想过做什么,就是给他们添添堵,不过现在嘛,不过是倒打一耙罢了,夏江能查到妙音坊,我就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有口难言!”说到这个,她眉尖一挑,“不过我还需要豫津的帮忙,你什么时候请他来府里坐坐?” “明日就可以,我也许久没见他了。”梅长苏为她续盏。“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风荷整理思绪,缓缓道来。 “不过,你这计划一出,夏江可能就找上我了。” 风荷眉眼冷意,“他若是敢找上你,我就敢让他停职查看!” “我记得悬镜司有一种乌金丸,你可有解药?” “我没有,但是我知道谁有。” “谁?” “寒婶婶” 梅长苏侧目,“你找到寒夫人了?” “言伯伯和寒婶婶有旧,我只是一提,他便帮我找到了。” “看来,我们的计划可变一变。” “怎么变?” “我进悬镜司。”梅长苏眉眼温和,却含着一股冷意。 “你?” “夏江已经怀疑上我了,必定会让人看着我,我们不如就在此刻,拔掉陛下心里的这根刺,若是成了,夏江,也就不成气候了。” “若是有意外呢?” “没有意外” “不能保证?” “是。” 风荷静默下来。 “你可知道,我们们母子,不可能再承受得起失去亲人的打击。” “我不会拿自己冒险,小荷,因为那样,我会担心你。” “可我也担心你!”风荷咬着下唇,有些颓丧。 “听话,这是个好时机。”梅长苏搂过她,劝慰道。 “可不是个好方法。”她拗不过,囔囔道。 梅长苏微笑,拍拍她的背,他知道,自己又离结局,进了一步。 西门发生的那场血斗,城防营虽然事先不知情,但也不至于事后还象瞎子一样。 萧景琰先是得了巡防营的消息,后又有风荷的传讯,即使心中焦急,面上却半分不显。还是按部就班的去拜访了生病的栗王,和一群臣子寒暄了一个下午。 他素来与悬镜司有隙,即使下面的人手报上事情有异,他也没让人对此多一分关注。 众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而今身份已然不同。今年年尾祭典由于没了太子,很多仪程都变了,梁帝命他与誉王双亲王陪祭,他又跟誉王不同,多年没有进入朝堂高层,很多这方面的礼仪都不太熟悉,请了继任的礼部尚书柳暨亲自在内书廷教习他,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修习了近一个时辰的礼仪,靖王虽然一点都不累,可柳尚书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气喘吁吁。 他是中书令柳澄的堂弟,出身世族,朝中一向人望不低,对所有的皇子从来都没有差别待遇过,靖王也从未曾特意笼络过他。只是他钦慕柳幼仪,自然对柳家长辈有所私心,此时体谅老者体衰,便藉口要请教歷朝典章之事,请他坐下歇息,没料到聊来聊去,竟聊得十分投机。 第116页 其实这里靖王占了一个便宜,那就是他素来给朝臣们的印象都是决毅冷硬,只谙武事,不晓文治的。但事实上靖王幼时在宫中受教于母亲与宸妃,稍长后又由皇长兄祁王亲自教养,底子并不薄,只不过当年被那个飞扬任性、英才天纵的赤焰少帅林殊盖了全部的风头,从来没有引人注意过罢了。 祁王逆案发生后的十来年,萧景琰确实对朝堂产生过极为厌恶的情绪,因而被父皇也被他自己放逐在外,有所荒废。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是宿儒执教,名臣为师,与林殊同窗修习,且功课不错的人,如果只是简单地以武夫来评定他,自然不免在深交后惊诧意外。 二人一来二去就聊到了天黑,靖王回了府,直到入夜,又开了密室,与梅长苏……私会去了。 次日 萧景琰被召进宫中,同时进宫的,还有风荷。 车内,二人端坐。 “小荷认为,我该如何自处?” “从前如何,现在如何。” “不奉承?” “为何要奉承?”她冷清的眉眼一瞥,“弯下的腰,再也直不起来,有了一次妥协,就有第二次。” “所以……” “所以今日,你只要坚持自己就好了,再不济,”她挺挺肚子,“还有这个宝贝呢,什么时候来个动了胎气,咱们陛下总不能扣住我吧?” 萧景琰有些无奈,“动胎气这种话你也敢说,要是苏先生知道了,还不说你。” 她一翻白眼,能说这个点子还是梅长苏想的吗?说出来会不会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安慰我,我还发一章,?_? …心塞 ☆、又又又请假 宝宝们,我很苦逼的来请假了。这次请假我也很措手不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下公告这次考试提前两个月,宝宝一脸懵逼,一个月后考试了! 什么都没背,屁不赶时间就做几张卷子,麻蛋,一个月后考试你让我考什么?本来准备其中考试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本来准备平时做做试卷不让自己忘得太快,然后五月份正式开始准备,六月二轮复习,七月考试。现在所有计划一下子都打乱了_ …心塞。 只能跟大家请假了,等我五月份考完回来继续写!一定把这两本完结!我保证! 哭唧唧的去打材料去了~ ☆、面圣 风荷挺着大肚子,皇帝自然不可能让她走着进宫。宫门外,一群太监抬着轿辇已经等候多时,待景琰扶着她下车时,小太监立刻凑上前来。 “郡主,请。” 风荷看了眼靖王,“这……” “你身子重,我自然是跟在你身边的。”萧景琰不甚在意。 “哪有兄长步行我坐轿子的,我还是……” “怎么,不听我话了?”萧景琰立刻板起脸,“你身子重,哪里走的了那么多路。我这做哥哥的护着你不行?” 风荷无奈的笑笑,“是是是,听哥哥的。” 说着,她扶着几个小太监的手,就上了轿子。左手搭着竹藤,眼神忽然暗了下去。手中一摸索,用力的闭上眼,然后睁开,脸上表情一丝未变。 萧景琰在身边护着她,一行人向着皇帝的寝宫出发。 一路上,轿子晃晃悠悠,风和捧着肚子,时不时侧着头和萧景琰说说话。忽然,在后边抬轿子的一个太监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架子也在这个时候散掉了,风荷整个人都往后面倒去。萧景琰眼疾手快,整个人跃起,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护进怀里。几个起落,就将风荷稳稳的护住。 风荷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唉唉的唤着。萧景琰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月清几人立刻护了上来。四个小太监唿啦啦的跪了一地,萧景琰连看都没看,紧张的问着风荷,“小荷,你怎么样!” “肚子……”她捧着肚子,汗涔涔的,“景琰哥哥,御医。” 她闭上眼,本来以为只是轿子被动了手脚,可没想到,轿子上竟然还被下了药。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来,扯着萧景琰的袖子,低低呢喃,“皇伯伯……” 萧景琰身躯一怔,现在的他不会傻傻的以为风荷是想让他去求父皇为她做主,那么……可能在小荷心里,这件事情,背后…… 这么一想,他立刻抱起风荷,也不管这是宫里不得乱闯,使着轻功就往芷萝宫奔去。若是父皇指使,能救这个孩子的,就只有母妃了!月清和月白对了一眼,一个赶往永寿宫,一个让宫女去唤来蒙挚,这可是他们的小公子,万不可有所闪失。 萧景琰赶到芷萝宫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静妃从内室赶出来,只来得及让宫女接过风荷,他就累的整个人摊在地上。 静妃还想说些什么,被他制止,“母妃……救……救小荷!” 一个救字,让静妃不敢耽搁,立刻为风荷把脉,却不想瞳孔瞬间缩小。 “小荷!” “静姨,金蛇糙,还有,皇上。”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静妃道。 静妃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皇上…… 等梁帝和太皇太后赶到芷萝宫时,风荷已经睡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怒气沖沖的拄着龙头拐,看向皇后,“你身为后宫之主,竟然连底下的人都管不住,这回是小荷,下回是不是就是我这个老太婆了!” “臣妾不敢,太皇太后息怒。”皇后立刻跪了下去。 梁帝要去扶太皇太后,却被她一巴掌打掉了手,“我说让顾嬷嬷去接,你说不要,这下好了,我的乖孙躺在这儿了!玄孙也差点儿没了!” 梁帝弯着腰,不敢抬头。 太皇太后看着他,转身把皇后赶出了内殿。 “皇帝,你说,是不是你?” 梁帝心中一惊,“皇祖母。” “是你吧。”太皇太后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阿选,你这是为什么啊。” 梁帝撇过头。 “英王死了,王妃也没了,小行因为那件事,也没回来,现在的英王府,就剩下小荷和两个孩子了,阿选,你还不能放过她吗?” “皇祖母。” “当初我让你放过晋阳,放过林燮和小殊,你怎么做的?”太皇太后双目含泪,“阿选,这女人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你可知小荷可能,就这么离老太婆我去了啊。” “可是皇祖母,朕怕啊!”梁帝颤抖着双手。 “朕怕小荷和孩子被利用,怕这个江山,会毁在朕手里啊!” “你不是怕江山毁了,你是怕江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太皇太后一锤定音,“可是她能干嘛?小殊死了,你告诉她小殊背叛了她。这个孩子多重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个家了,阿选,就当皇祖母求你一次,放过她吧。” 第117页 梁帝握紧双手,“朕……” “若是你再逼她,那你,就先逼死我吧!”老人目光坚定,用自己方式,守护者她的孩子。 梁帝定定的看着她,缓缓低下头,走出了内殿。 太皇太后看着风荷,眼中止不住的疼惜,这两个孩子。 萧景琰看到梁帝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父皇……” 梁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他的儿子,坚毅,果断,一如年轻时候的他。 他拂开靖王搭在他臂上的手,“你随朕来。” 靖王看了眼静妃,待她点头,又担心的看了眼内室,復跟了上去。 有了小荷这件事,父皇,又会有何改变呢。 果不其然,夏江和誉王已经等在殿上多时。誉王先是问过了风荷的情况,又转过头对着靖王道,“景琰也是,哪里就能随随便便的闯入后宫呢,万一冲撞到了哪位母妃,那就是大事了。” 萧景琰还未回答,梁帝就挥挥手,“算了,景琰也是护妹心切,不怪他。” 又看了眼夏江,“说吧,你今儿个进宫,是为了什么?” 夏江立刻上前禀报了卫铮一事,梁帝眯起眼睛,他在后宫为了赤焰的事害了风荷,夏江这是,瞥了眼萧景琰,心中有了思量。 不出所料,在他说要行刑时,萧景琰站了出来。 “儿臣有异议。”萧景琰说这句话时声音并不大,但整个语调却透着一股烈性的铿锵之意,梁帝半垂的眉睫顿时一颤,慢慢抬了起来,微带混浊的眼睛一眯,竟闪出了些锋利的亮光,定定地落在了靖王的脸上。 “你……有何异议啊?”大梁皇帝拖长了的调子听不出喜怒,却也没有多少善意。 坐在他左手边的誉王立即恭敬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唇角向上挑了挑,不过这一抹得意的神情马上便被他自己有意识地控制住了。 靖王却看也没看誉王,只是再次顿首,回道:“儿臣以为,无论当年的案情究竟如何,那毕竟都是皇室之痛,朝廷之损,应该是祸非福,何至于如今提起来这般津津乐道,全无半点沉郁心肠?夏首尊行事一向以铁腕厉辣着称,实在是令人佩服,但如今父皇治下又不是乱世,重典二字岂可轻提?至于什么是兴国之道,什么是亡国之道,远了说有歷代圣贤着书立言,近了看有父皇圣明在上,夏首尊却单问我对不对,我怎么敢答?” 一向不以雄辩着称的靖王答出这么一番水准不低的话来,倒让他的敌对者有些吃惊。 誉王直了直腰,正要想法子驳两句,夏江已经呵呵笑了起来,道:“陛下面前议事,政见不同是经常的。殿下如不贊同我的提议,尽管否了就是,何至于这般辞气激愤?莫非我刚才有哪句话刺到了殿下,惹您不快了?那老臣这厢先陪个礼吧。” “是啊,景琰你……”誉王忙着要帮腔,刚说了几个字,便接到夏江飞快闪过来的一瞥,立即顿住。 他是个聪明人,闪念间便明白夏江是不想让两人一搭一唱显得过于配合,以免引起梁帝疑心,话到舌尖打了一转,亏他改的倒快,“……景琰说的其实没错,只是脾气大了些,不过夏首尊也多心了,你知道景琰只是性情如此,当不会有他意吧?” “靖王殿下有无他意,老臣没有听出来,不过您刚才说什么‘无论当年案情如何’,老臣就有些听不懂了。此案是陛下亲自逐一审定的,一丝一缕分毫不慡,莫非殿下直到今日,还没有分证清楚吗?” 其实这时靖王只需解释几句诸如“并无此意”啦,“不是对当年案情有什么异议”啦之类的话,事情也就扯开了,夏江再是元老重臣,毕竟身为臣属,也不可能非揪着死追滥打,但是靖王毕竟是靖王,十三年的坚持与执拗,并不是最近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可以磨平的,甚至可以说,正是近来陆续发现的一些真相,使得他心头的愤激之火烧得更旺,所以此时此刻,虽然他明知表面上爱听不听的梁帝其实正等着品察他的反应,但要让他无视自己的真实内心说些圆滑献媚的话,萧景琰实在做不到。再者如今卫铮已经被救,他自然不会因此失去理智,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放松。 “当年的事情如何发生的,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奉旨出使东海离开京城时,祁王还是天下景仰的贤王,林帅还是功勋卓着的忠良,赤焰军还是匡护大梁北境的雄师,可当我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们成了逆子、叛臣、罪人,死的死,亡的亡,除了乱坟与灵牌,我甚至连尸首也没有看到一具,却让我如何分证清楚?” “原来如此,”夏江声色不动地点着头,“原来在殿下的心中,只要有贤王的德名,有震主的军功,有兵将如云的雄师,就可以谋逆了吗?” 在夏江这句恶意的问话之后,蒙挚尽最大的可能向靖王使着眼色,暗示他冷静一下。 “所谓谋逆,并无实迹,我所看到的,也只有夏首尊你一份案情奏报罢了。”萧景琰冷笑,“都说夏首尊公正无私,但赤焰一案,本王可为见任何证据。” “不会吧,你只看到了夏首尊的案情奏报?”誉王语气温和地插言,“景琰,难道你连父皇亲下的处置诏书也没有看到吗?” 听到此处,斜靠在扶枕上的梁帝终于放下了支着额头旁侧的手,坐正了身体,盯住靖王的眼睛徐徐道:“景琰,关于朕对赤焰案的处置……你有什么不满吗?” 这句话虽然听来平常,但细细一品,其实已是极重了,靖王立即由侧坐改为跪姿,伏地拜了拜,可抬起头来时,说的话仍无退让之意。 “儿臣并非对父皇有任何不满,儿臣只是认为,祁王素来……” “是庶人萧景禹!”梁帝突然怒意横生,高声道,“还有什么林帅,那是逆臣林燮!你学没学会该怎么君前奏对?!” 靖王狠狠咬住了下唇,牙印深深,方稳住了脸上抽动的肌肉。 蒙挚立即跪下,低声道:“陛下,年节将近,请暂息天子之怒,以安民生之泽……” “景琰也少说两句吧,”誉王也轻声细语地劝道,“当着我和外臣的面,哪有这么顶撞父皇的?” 其实从开始论辩以来,靖王只有两句话是对梁帝说的,这两句都没什么顶撞之意,但誉王这罪名一扣下来,倒好象景琰说的任何话都是有意针对梁帝的,实在是一记厉害的软刀子。 蒙挚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有些冒汗,但他也不是机敏灵变之人,一时哪里想得出什么化解目前局面的办法,只是心中干着急而已。 “陛下……”一直跪侍于殿角的高湛这时悄悄地爬了过来,凑在梁帝耳边低声道,“陛下,下人来传,郡马爷进宫接郡主,郡主已经转醒了。” 梁帝的胸膛明显起伏着,看向殿下神色各异的这些人……惶惑不安的蒙挚,努力显得恭顺平和的誉王,面无表情的夏江,还有跪在那里,没有再继续申辩,但也没有请罪的靖王。 第118页 这位已逾耳顺之年的老皇帝突然觉得一阵泄气,闭上眼睛无力地挥了挥手,道:“退下吧,全都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来一章 ☆、新年 第二日便是除夕了 风荷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宫宴,闭门谢客。郡主府的门早早的关了起来,怀瑾怀瑜两个小子也在家里乖乖的守着。 昨日实在惊险,梅长苏给风荷下了禁令,绝不许她再往外跑,就算是宫里,也必定要几个孩子跟着。这一次,实在把他惊吓住了。 风荷也知兇险,乖乖躲在家里养着,所有的年节年礼都让两个孩子去办了。 对于大梁皇朝来说,过去的那一年是惊变迭出的一年。 以血腥的内监被杀案开始,以年尾的双亲王祭典结束。 赫赫扬扬的宁国侯府坍塌,已在位十年的太子被废,虽然这是一次相对和平的废储,并没有伴随着清洗的剑与血,但朝中的稳定和平衡毕竟已被打破,几乎所有被打上太子党烙印的官员都相信,誉王没有开始的清洗行动,是被靖王的横空出世给打断了的,一旦让他腾出手来,谁也逃脱不掉站错队的下场。 所以对于这些人而言,靖王萧景琰是一根救命的稻糙。就算他已明确表示出了不结朋党的态度,但好歹没有旧仇,让这位皇子登上宝座,怎么都比誉王好。 祭典上一丝不苟严谨认真的靖王,给人的印象是坚韧而又稳定的。那些厌倦了多年的权力纷争,对朝局现状感到失望,真心想要为国为民办些实事的朝臣们,也都已或多或少地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这两类朝臣加在一起,靖王背后的支持力量实际上早就已经不弱于誉王,更重要的是,这股力量是暗处的,誉王甚至不能象以前对付太子一样,到皇帝面前去攻击说谁谁谁是靖王党。 出招无力的誉王因此只好把大部分的筹码押在了夏江身上。就如同太子派的朝臣们因旧仇不可能转而支持他一样,一手炮制了赤焰案的夏江也永远不可能袖手旁观地看着靖王走向至尊之位。 令誉王感到庆幸的是,夏江并没有让他失望。 一直岿然不动的这位悬镜司首尊,乍一出手便似乎狠狠地扼住了靖王的死穴。 “可是夏江有把握靖王一定会有行动吗?”在誉王府里,秦般若忍不住发出了疑问,“卫峥毕竟是逆犯啊,就算靖王性情愚顽头脑发热,梅长苏也应该会想办法阻止他吧?这实在是太利弊失衡的一件事了!” “说实话,本王也想不通,”誉王耸了耸肩,“但夏江好象很有信心,他说对有些人而言,很多东西是在骨子里的,怎么也抹不掉。” “可是梅长苏……” “本王也跟夏江提过梅长苏,但他认为即使梅长苏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只不过是个谋士,靖王不是一个会轻易让谋士来左右决定的人,而且赤焰案又是靖王心里最深的刺,所以这次梅长苏是阻止不了他的。”誉王恶意地笑了笑,“如果那位麒麟才子反对得过于激烈的话,说不定还会成为他们二人失和的一个由头呢。你听没听说,初一那天梅长苏去靖王府拜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显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希望如此吧。”秦般若也勉强随之一笑,并没有提出更多的疑义。当年赤焰案爆发时,她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也已经开始醒事了。 夏江的心机和手段,她当然清楚,可是在内心深处,她仍然相信当年之所以能扳倒赤焰帅府与祁王,真正操纵大局筹谋策划的人是她的师父,那位才调绝伦奇诡无双的亡国公主。 对于失去了璇玑公主这个超一流智囊后的夏江,秦般若的信心可不象誉王那么足。 但是现在的秦般若已经不敢再象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发表自己的想法了。 在江左盟的反击下几乎被灭掉所有力量的这位才女,如今差不多只能算是附庸在誉王府的一个最平常不过的谋士。 除了比其他人多了一副令誉王着迷的美貌以外,她不再具有任何的优势,行动自然也要分外小心。 “昨天本王去悬镜司看了看那个卫峥,好象骨头很硬。夏江为了防他自杀四肢都锁着,嘴里也塞了圆囊,所以本王没能跟他说话。”誉王眯着眼睛,神情有些奇怪,“他都是这种必死的处境了,可瞪着本王看的样子,竟没有丝毫的恐惧服软。这些逆犯,实在是太狂悖了,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秦般若也无法理解。 但一个女性对这种有铁骨气概的男子通常都不可能会有恶感,所以她也只是略略附和了一声“是啊”,便起身为誉王添茶去了。 “不过夏江知道我到了悬镜司后有些生气,”誉王接过新斟的热茶,继续道,“他不太喜欢让自己的三个徒儿知道我与他之间的联繫,这一点他是对的,本王做错了。” “殿下能如此勇于认错,纳言善改,实在是大有人君风范,”秦般若嫣然娇笑道,“悬镜司歷代以不涉党争为铁则,各个悬镜使行事又都非常独立,夏江虽是首尊,也不能明目张胆为所欲为,殿下以后若有什么需要传递给夏江的讯息,还是通过般若的四姐比较好。” 誉王看了她一眼,神情转为冷淡,道:“说起你那个四姐,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是不愿意为本王效力吗?每次让她做事都推三阻四的,若不是因为夏江与她有旧交,指明要让她当中间人,本王早就容忍不了她的放肆了。” 被他一通责备,秦般若的如花笑靥有些发僵。 她当初求四姐去攻破童路时,已言明是最后一件事。 后来童路果然没有逃脱璇玑高徒的绕骨情丝,陷了进去却不想他虽然说出了妙音坊的秘密,可惜她慢了一步,没有斩获大的成果。 正失望之际,却意外发现四姐对童路也动了真情,于是她灵机一动,以助她事成之后便放童路跟四姐远走高飞为筹码,诱使自己的师姐答应为她联络夏江。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梅长苏有意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上钩。而四姐,现在已经被风荷的人带到了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你四姐不是很着紧原来梅长苏手下的那个乡下小子吗?下次她再误本王的事,就斩她情人一段手指给她看,那小子在我们手里,她还能怎么样?” 秦般若明白自己四姐表面温婉,但逼到极处却激烈非常的脾性,没有敢附和,只能柔声劝道:“四姐有诸多不是,般若明白。可是夏江多疑,信不过其他的人,我四姐再不好,毕竟是旧人,纵使将来抽身而去,也绝对不会背叛我们,请殿下大度宽恕她一二吧。” “你和夏江都信得过她,本王有什么好说的。”誉王是深谙驭人之道的,慢慢又放缓了语气,“你闲了也劝劝她,让她识点时务。” “是。”秦般若低下头,柔顺地应着。 恰在此时,誉王妃前来告知皇后在宫中得知静妃供了宸妃的排位之事。誉王大喜,近日的不如意顿时散去。 第119页 从初三起开始下的雪果然已停了,誉王那辆特旨逾格敕造的四轮华盖黄缨马车行走在京城宽阔的大道上时,金脆的阳光将骏马周身的华贵鞍具照得亮晃晃的,十分引人注目。 可惜的是街道两边向这支王驾仪仗行注目礼的人实在太少了,少到令誉王都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奇怪的根源在哪里。 一向只负责城门守卫,只有在紧急事态下才会介入地方安防的巡防营现在满街都是。 他们不仅戒严了京城的所有交通要道设卡盘查,还披坚执锐一队队地到处巡视,各重要府第和官衙机构外更是加重兵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惊疑不定的誉王刚准备派人去查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他手下一名负责察控京城各类消息的执事已赶了过来,细细地向他禀报原委。 原来有数名流窜于外州府的巨盗趁着年节潜入京城,昨夜一连闯入数家高官府第窃取珍宝,连存放在宝光阁的夜国贡礼火凰珠也被盗走,皇帝一早闻信后勃然大怒,认为是负责夜间宵禁的巡防营失职,立即将靖王叫去大骂了一顿,靖王也坦然认错,表示要倾力严查,务求捕得犯人,追回失宝,所以才有现在全体巡防官兵倾巢而出,满城戒严的局面,据说梁帝对于靖王这种雷厉风行的做派还很满意。 誉王的车驾虽然不在巡检之列,但一路都在巡防营的监看之下行动,令这位亲王非常的不舒服。 但他毕竟是个极为狡黠敏锐之人,只走了几处宗室府第,他便察觉到了看似满城开花的巡防营,实际上在某个区域里布置的重兵最多。 那便是悬镜司衙门的所在之地。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誉王觉得象是有什么东西火辣辣地从胃部升起来似的,有些兴奋,也有些焦躁不安。 夏江的预料没有偏差,靖王果然是准备要行动的。 以缉捕巨盗为由蒙得圣准,从而合理合规地大肆调动兵力,的确是聪明的一招,只可惜…… “你就是孙行者,也逃不过我的五指山。”誉王咬着牙无声地说出这句话,整个表情变得阴狠异常,不知他那么用力是在诅咒靖王,还是在给自己发空的心里鼓劲儿。 就在这时,前面的十字街口突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在这静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张扬。 誉王掀开侧窗厚厚的棉帘向外看去,只见一匹锦辔华鞍的纯色骏马在街口官兵注视下飞奔而来,又拐向南边去了。 马上的骑士一身漂亮的时尚新衣,绣襟玉带,炫目招摇,整个人透着一团潇洒风流的贵气,得意洋洋地样子堪比刚採过鲜花的张狂蜜蜂。 “是这小子……想不到整个京城,竟还是他最从容快活。”看着言豫津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的誉王放下窗帘,轻声感嘆。 但被誉王感慨为最快活的言豫津,其实并不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从容。 锦衣绣袍、华鞍骏马奔过金陵街市的这位贵家公子,不久前才从父亲那里接受了一个任务,一个虽没有什么危险,却十分重要的任务 ————带着纪王去见宫羽 虽然他不明白这事有什么要紧,但是他知道,那两个人,是不会做无用功的。而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来一章 ☆、劫囚 初五的清早,雪中开始夹着冷雨,寒风也更紧了几分。 雨雪交加中一位披戴竹笠蓑衣的女子迷迷濛蒙地出现在街道的那头,一步一步缓慢走向刚刚开启的东城门。 守城的官兵全都躬身向她行礼,神情中带着点畏肃,目送这位每年此时必会着孝服出城的悬镜使大人。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位悬镜司的少掌使骑马过来,喝问道:“夏冬大人出城了吗?” “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迎过来回话的守兵小队长以为对方是有事要去追赶夏冬,急忙一边答着一边摆手示意手下的人把路让开。 可那位少掌使只听了他的答话,便拨转马头回去了。 回到悬镜司府衙后,少掌使直接走进首尊正堂。 夏江穿着一件半旧的袄子,正拆了一封书帖在看。 少掌使行罢礼,低声道:“首尊,夏冬大人确已出城。” 夏江还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另一位少掌使也匆匆奔了进来,拜倒在阶前,道:“首尊,那个苏哲从西城门出去了,他乔装改扮得十分隐秘,差点瞒过我们。” 夏江嗯了一声,挥手让两人退下,若有所思地翻着书帖又看了一遍,神情有些古怪,似是阴狠,又似带着些痛楚。 出了片刻神后,他快步走到堂外,喝令牵来坐骑,随即便翻身上马,扬鞭离开了悬镜司。 差不多就在夏江出门的同时,言侯府里也抬出一顶便轿,后面跟运着一大车香烛纸糙,言豫津骑马护卫在侧,迤逦向京西寒钟观去了,看样子是要做什么法事。 一马一轿来到了寒钟观,却不是为了做法,而是见一个人,夏江。 言侯支走了豫津与夏江在香房一番唇枪舌剑后,拿出了寒夫人的手信。夏江一把将信抢来,看了半晌,却将它死的粉碎。 第一波的怒意滚过之后,他立即开始努力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只将最深的一抹怨毒藏于眸底,缓缓又坐了回去。 “言侯,”恢復了漠然神色的悬镜司首尊调整了自己的音调,让它显得轻淡而又令人震颤,“看起来,靖王是打算在今天去劫狱了,对吗?” 如果夏江猝然之间吐出这样一句话是为了出其不意地令言阙感到震惊的话,他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论起那份不动如水的镇定功夫,世上只怕少有人能比得上这位曾风云一时的侯爷,所以即使是世上最毒辣的眼睛,此时也无法从言阙脸上发现一丝不妥的表情,尽管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对这句话毫无感觉。 “夏兄在说什么?什么劫狱?”言阙挑眉问道,带着一缕深浅得宜的讶异。 “当然是救卫峥啊,那个赤羽营的副将。悬镜司的地牢可不好闯,不把我引出来,靖王是不敢动手的。”夏江面如寒铁地看着言阙,目光冷极,“言侯什么时候开始在替靖王做事的?这些年你可藏得真象,连我都真的以为……你已经消沉遁世了。” “你自以为是,以己度人的毛病还是没改,”言阙眸中寒锋轻闪,“对你来说,也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你无法证实的罪名,而只有你想不出来的罪名。无凭无据就将劫持逆囚的罪名强加到一位亲王身上,夏江,你不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疯狂了么?” “难道我冤枉了他?难道他不会去救卫峥?”夏江微微仰起了下巴,睨视着言阙,“我怕的是他真的缩头回去,置那个赤焰副将于不顾。不过相信靖王那性情,当不会让我这么失望。” 言阙想了想,欣然点着头,“你说的也对,靖王的性情似乎是这样的。不过他也不傻,你悬镜司那么个龙潭虎穴,他就算想闯只怕也有心无力。” 第120页 “所以才有言侯爷你出面引我离开啊,”夏江说着目光又微微一凝,道,“也许不止我吧,靖王那个谋士听说本事不小,说不定连夏秋和夏春他也能想法子引开。我们三个不在,他或许还真的有孤注一掷取胜的可能呢。”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你刚刚出师的时候,可不象现在这样总是用想像来代替事实。”言阙嘆息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我们太迟钝还是你变得太快?” “我真的只是在想像而已吗?最近布置在悬镜司周边的巡防营兵已经越增越多了吧,靖王还以为他暗中调度化整为零就能瞒得住我呢,”夏江的笑容里一派狂傲,“可惜他打的是一场必败之仗,我实际上是在鼓励他来,露出破绽、随他调引、给他可趁之机,为的就是增加他的信心,让他觉得应该有希望可以成功把人救出来,尤其是在他有了一个内应的时候……” 言阙看了夏江一眼,视线有那么一小会儿凝结未动。对于这位侯爷来说,这已经是他最惊讶的表情了。 “我还没有查出来为什么冬儿突然产生了怀疑,居然开始四处追查那个陈烂的旧案。不过她在这个时候倒向你们也好,我正愁没有合适的方法增强靖王的信心,让他快点行动呢。”夏江向言阙靠近了一些,似乎是想早些刺穿他镇定的表皮,“她回来有三天了,我对她仍如往昔一样,完全不限制她的任何行动,当她私底下通过秋儿刺探卫峥在地牢中被关押的位置时,我也会想办法妥当地透露给她,没让她察觉到任何异常。对于靖王来说,有我这样暗中的同谋者,他一定会觉得计划很顺利,成功多半已经握在手上了。你说是不是?” “我觉得你太托大了。”言阙毫不客气地道,“我知道你那悬镜司地牢是个厉害地方,可在所有正使都不在,还有夏冬做内应的情况下,被攻破并不难吧?你就不怕夏冬真的带着人冲进地牢把卫峥给救走了?” “没错,”夏江点着头,“这是一个难题。我舍孩子套狼,也不能真的就把孩子给捨出去的了,卫峥现在对我还很有用,只要他尚在我手里,无论情况发生多少让人意外的突变,胜算就总还在我这边。” 言阙拨着炉子里的火,又掀开顿在火上的茶壶盖儿看里面的水,似听非听的样子。 言阙盯着自说自话的夏江,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当火雷的引线被点燃的时候,你的徒儿夏冬在哪里?” 夏江抿紧了嘴唇,眼睛的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情感的东西。 “她近来的表现让我失望,她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悬镜使了。” “在你的眼里,她只是这样的存在吗?那个小时候就跟着你学艺,一直尊敬你服从你的徒儿,就只是这样一个存在吗?永远是利用,欺骗,再利用,到她有所察觉,实在不能再利用的时候了,就毁灭……”言阙一字一句,悲怆而无奈,“夏冬何其不幸,投入了你的门下,又何其不幸,没有及时看清你的嘴脸。” “你说话开始不好听了,”夏江丝毫不为所动,“怎么,有点儿沉不住气了?现在后悔还不迟啊,言侯,你当年已经选错过一次立场了,难道还想再错一次?” “对错只在自己心中,你认为我错,我又何尝不是认为你错。”言阙摇头嘆道, “但是我想告诉,你可以不相信情义,但最好不要蔑视情义,否则,你终将被情义所败。” 夏江仰首大笑,笑了好久才止住,调平了气息道:“你这些年只有年纪在长吗?如此天真的话还说的出口?其实被情义所败的人是你们,你们本来应该是有胜局的,却又自己放弃了它。当年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言阙再次转头看了看日影,喝干最后一杯茶,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可以走了,再和你多呆一刻都受不了。”言阙回答的时候看也不看夏江,一边说就一边向外走,最后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夏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如此干脆的就结束了会谈,讶异中又有些疑惑。 跟出去一看,言阙是径直上轿命人回程,毫无故意要弄什么玄机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到底哪样有异样呢?夏江拧眉沉思了片刻,言阙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划过脑际。 “我可以走了……” 言阙说的是“可以”走了,而不是“我想要走了”,难道在那之前,他是“不可以”走? 但又为什么“不可以走”呢?他有什么任务吗?可他今天的任务明明应该就只是把自己从悬镜司里引开啊! 念及此处,夏江的脑中突然亮光一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顿时就变了脸色,身形急闪,飞纵至山门前,可没想到一眼看过去,自己的坐骑已口吐白沫瘫软在地,环顾四周,空寂无人,再想找匹马基本上是妄想。 无奈之下,夏江一咬牙,还是快速做了决定,提气飞身,运起轻功向皇城方向疾奔而去。 不过一个人武功再高,纵然一时的速度拼得过良马,也终难长久。 所以尽管夏江内力深厚,擅长御气之术,但等他最后赶回悬镜司门前时,已是快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劫狱行动此时明显已结束,但是没有血肉横飞,也没有瓦砾成堆,地牢还好好在那里,火雷的引线已被破坏。 视野中的悬镜司府兵们神色都有些茫然,两名指挥他们的少掌使更是一脸懊恼表情,刚看见夏江的时候他们立即奔过来想要激动地汇报情况,但随即便被这位首尊大人的脸色给吓回去了。 其实身负重任的这两位少掌使都是夏江近来很看重的人才,他甚至还考虑过是否要变更一下悬镜司世代师徒相传的惯例多任命几个人。 所以这次失败,并非由于他们两人无能,而是决策者自己的失误。 言阙的任务的确只是将夏江引出来而已,但引他出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让劫囚行动更容易,而是不让他有机会在现场察觉到异样,及时调整他的计划。 因为夏江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比如此刻,他只看一眼现场就知道,靖王的人根本没有认真进攻悬镜司,而费那么多心血筹划一场佯攻总是有目的,最可能的目的当然就是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掩盖另一场真正的行动。 不过夏江现在没有时间反省,一看到悬镜司目前的情形他就知道不妙,所以立即扑向最近的一匹马,一跃而上,连挥数鞭,奔向城中方向。 幸好日值的主簿眼尖认出了这位已跑得鬓髮散乱的悬镜使首尊,所以才立即止住了两个正打算上前拦阻的衙兵,一面派人去请大理寺丞朱樾,一面上前行礼。 夏江看也不看他,径直冲向设在东面的大理寺监牢。 这里还很安静,但是安静并不能使夏江安心,这里跟悬镜司不一样,它有太多的方法和漏洞可以被撕破。 第121页 “快打开来!”牢头迎过来要查问时,只听到了这样一句喝令,不过他随即看见了跟在后面跑过来的主簿的手势,忙从腰中摸了钥匙,打开大门。 接下来是二门、夹道、内牢、水牢,夏江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着,最后终于来到一扇又黑又重只有一个小孔的铁门前。 这一次,是夏江自己从身上掏出了一柄钥匙,打开了铁门。 一个黑黑的人影蜷在地上,四肢被铁链捆着极紧。 夏江一把抓住他的头髮,将那整脸都抬了起来,就着囚道另一头的微弱油灯光芒死死地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刚刚松完这口气,他就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之极的错误,甚至远比已经失败的那个诱敌陷阱更加的愚蠢。 果不其然,极力前跃,再回过身来,面前已出现了一个逆光的身影。 从那秀逸的轮廓和漂亮的双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少年,一个穿着宝蓝色的衣服,繫着宝蓝色的髮带,打扮得甚是济楚的少年,只可惜看不到他的容貌,因为他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具。 夏江心底,冰凉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停不下来,很喜欢这一段,删了一些片段,但是还是捨不得改掉。海宴大大写的太好了。 ☆、劫囚之后 风荷正在主屋内陪着灵犀识字,门外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轻声问到。 “是悬镜司,前来抓捕姑爷。” “哦。”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 “娘,爹爹他……”已经懂事的灵犀有些紧张,她现在已经知道悬镜司代表着什么了。 “没事,你继续练字,娘亲让哥哥进来陪你,我去找你爹爹说会儿话。” 灵犀点头,乖乖的坐在位子上不动。 风荷接过披风,抬脚出门。 靖王和悬镜司的人已经等候已久了,梅长苏侧头看她。 “这么冷的天,夏首尊还亲自带人来我郡主府,真是劳您大驾啊。”她眉眼冷淡。 “原来是郡主,老臣奉皇上之命,前来请郡马爷配合调查。”夏江对她拱拱手,眼中厉色划过。 “是吗?”她抬眸,语气嘲讽,“可是我家长苏犯了什么事儿?” “苏先生哪里犯了事。”萧景琰上前一步,“你身子还没大好,快回去。” 梅长苏也对她点头,“有靖王在呢,他陪我会审。” “既然如此,多我一个,也不嫌多吧?”风荷说着,就要上前。 “不许胡闹,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了!”萧景琰冷下脸。 “哪里来的孩子。”她脸上神色一变,目光如剑射向夏江,语气冷厉,“有人都想害死我孩子他爹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干嘛?” 夏江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冷嘲热讽。 风荷眼尾一眯,“既然要审,何不审个大的,三司会审怎么样?我不是不信景琰哥哥,我最相信的便是你。只是有些人,最会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做妖了。若是暗处,谁知道怎么个情况,他若说你回护,给你下药,你要怎么办?还不如堂堂正正的在所有人面前把事情解决了!” “郡主这般想着老臣,怕是有些不妥吧?” “哦?不妥?”风荷勾唇,“确实不妥,毕竟十几年前我爹英王就是在夏首尊的面前撞壁而死,而夏首尊告诉我,他速度太快了。天知道,我爹爹当时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她眼尾扫过那些探头探尾的百姓,看热闹的人,哪里嫌事儿大呢? 她不等夏江开口,又继续道,“还有我哥哥,真是不巧啊夏首尊,之前谢玉被关的时候,我去问过。我哥哥根本不是在战场上被林殊杀死的,而是你,夏江,在他濒临的时候,拒绝给药,给大夫,把我哥哥活活磨死的!” 这件事情,是她第一次说出来,连太皇太后都不知道。此话一出,那些百姓也跟着沸腾了一下。 夏江眉头一跳,“郡主可不要污衊好人。” 风荷却在这个时候冷汗岑岑的捧住肚子,一个劲儿的喊疼。梅长苏立刻抱住她,往屋里赶,那些侍卫想要进屋,却被萧景琰带人围着。 “夏首尊,我看,我们还是先在郡主府等小荷的身子好了,再一起进宫,谈谈小行的事情吧。” 而在此时,言豫津带着纪王已经赶往了宫中。 而后,宫中先后唤了夏冬,誉王。到了傍晚,又有人传来消息,刑部尚书蔡荃在殿外候旨。 风荷躺在内室,靠在梅长苏的身上,喝着他餵的参茶,勾唇。这齣戏,越来越精彩了,夏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住呢? ☆、誉王被关 自那一日风荷留住了梅长苏,宫中只下发了一道旨意,让他们好好待在家里养病。旨意里写的是“他们”风荷自然和梅长苏一起躲在家里。 而后就没什么消息传来了。 正月十六复印开朝的那一天,大多数的朝臣们都已多多少少听闻到了一些消息,全体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什么发生,可没想到整整一天过去,竟是波澜不惊的,未曾下达一件具体诏令,只是按礼制举行了一些必要的仪式,连皇帝的脸色都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在她和所有人等了一天又一天,还以为皇帝就这么简单了解这件事的时候,该来的突然又全都来了。 正月二十,皇帝诏令封悬镜司一切职权,司属所有官员俱停职,同时革朱樾大理寺卿官位,着刑部羁押。 正月二十三,内廷谕旨以忤上失德为由,将誉王萧景桓由七珠亲王降为双珠,退府幽闭三个月,誉王府长史、听参等诸官因劝导不力,有七人被流配。 正月二十七日,晋静妃为静贵妃,赐笺表金印。 虽然在所有的诏令中,没有直接牵涉到靖王的,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萧景琰现在已是所有皇子中位份最高的一个,当他在某些场合搀着越发年迈佝偻的梁帝走过侍立的朝臣队列时,未来的格局似乎已经异常的清晰了。 不过令许多早已疲倦于党争的朝臣们感到庆幸的是,已接近东宫宝座的靖王除了在政事上的长足进步以外,性情方面竟没什么大的改变,仍是过去那样刚正、强硬、不知变通。 对于似乎是他对手的誉王及其党羽,靖王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冷傲到了不屑理会的地步。 但他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轻松。 因为无须多加揣测,只需要看看他对中书令柳澄、沈追、蔡荃等人地礼敬和赏识,便能拿得稳这位亲王喜欢什么类型的大臣。 朝中的风气因此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改变。 大约半个月后,靖王突然带着沈追和蔡荃前来拜会。 梅长苏的身体已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甚至他也已经开始练武。所以他穿着一件薄衫子,在炉火四围暖意融融的前厅接待贵客。 第122页 风荷因为怀孕的原因,躲在后院没出来,只让灵犀代自己给二人请了安,怎么说沈追也是长辈不是? 在没来之前,沈追和蔡荃在心里对这位专门挑在京城养病的麒麟才子还是有一点反感和牴触的,可真正一见面,才惊觉他竟是真地有病。 而等靖王打开话题,几个人越聊越深入后,偏见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靖王现在倚重的人才其实大多数都是由梅长苏推荐给他的,所以对于沈追和蔡荃,梅长苏非常了解也非常欣赏,在理念相同地前提下,越是有小观点上的不同越是谈得投机,尤其是蔡荃,谈到后来,竟谈到修订刑律地具体条款上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只是一个无职地白衣。 就这样从一早谈到中午,黎纲安排了酒菜,客人们毫不推辞就坐上了桌,吃完饭继续聊,一直聊到天色渐暗。灵犀带着侍女请四人用膳才醒悟过来。两个尚书怔怔地抬头,这才恍然发现日色西移,忙起身致歉。 经过一番推让,三人便留下来用膳,饭后,两位尚书离去,靖王却留下来,他要去后院看看风荷。 “你要去看夏江!不行!我不同意!”萧景琰站了起来,面色难看。 风荷嘆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 “我不是亲自去看,就是找人帮我看着他。”她斟了杯开水,怀孕后除了参茶她都不能喝别的,还不如开水呢。“我就是觉得这个夏江还有后手。” “你知道的,悬镜司是个办差的地方,多少会拿住些别人的阴司,况且这件事情和滑族有关系,若是不让人看着,我心里总有些害怕。” “但是天牢哪里能塞人进去?”萧景琰眉头皱的厉害,“况且那是天字号……” “我手底下的五枂懂得秘技,我只是让她进去一会儿,这不是为了安全嘛。再说了,我和你商量是为了让你安心,要不然,我自己塞个人进去还不是容易的事儿?” 萧景琰也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殿下也不必担心,小荷的思量未必不是真的,夏江的手段太多,我们赌不起。” 萧景琰坐下,勐的灌了水,想起夏江害了小行和小殊,气的发狠了:“好!” 等五枂被送进了天字号劳后,风荷也安下心养胎,毕竟她也快生产了,这个孩子也是众人所期待的。这日子,就这么安然的过去了。 二月初六这一日,风荷早早的起了。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这天是梅长苏的生日,她定是要为他庆生的。 待她一碗长寿面做完,梅长苏也刚吃到一半时,她变发现自己不对劲了。 握住梅长苏的胳膊,她的脸有些白。 “小荷……这……怎么了!” 她咬着唇,“好像……要生了。” 梅长苏愣了一下,立刻抱起她,“快,快把吉婶喊来,小荷要生了!” 这一喊,郡主府那是人仰马翻,烧开水,煮参茶,虽然井然有序,但人人脚步都快了起来。 小灵犀已经五岁了,拉着两个哥哥的手,有些紧张的站在产房外边,听着娘亲一声声的惨叫,心里难受的紧。 梅长苏被赶了出来,看到几个孩子,即使他心里着急,但也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抱起女儿就哄。 风荷这胎很顺利,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了,吉婶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公子走出来时门外等的几个人立刻从她的身边挤进了产房。 风荷状态还好,虽然有些累,但还是清醒的。 “娘亲,娘亲,你疼不疼?”灵犀握着她的手指赶紧问,刚刚的叫声把她吓到了。 “小乖看过弟弟了吗?”她哄着女儿。 灵犀看看爹爹和哥哥,“没有哦,小乖第一个看的娘亲哦。” “是吗?谢谢宝贝儿了。” “娘亲,你生弟弟是不是很累啊。”她眨着大眼睛,“以后弟弟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好了,小乖和哥哥去看弟弟了。”梅长苏摸摸女儿的头。怀瑾怀瑜听到这里为新来的小弟感到抱歉,也牵着妹妹出了门。 “累不累?”梅长苏握着她的手温声道。 她摇摇头,“不会的。” “小荷,谢谢你。”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 “你我之间,何来谢字。”她微笑,“我甘之如饴。” 二人依偎,一室温馨。 郡主府外,众人向各府报信,豫津来的最快,其次是靖王,再然后,宫里的太皇太后也来了。皇帝只赐了东西,皇后想来,却还在禁闭之中。 太皇太后抱着新生儿,看着两个孩子,一脸欣慰,“太奶奶啊,看到你们这么好,心里高兴。” 二人对视,眼中亦是柔情。 “太奶奶,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梅长苏道。 “他姐姐叫灵犀,那他便叫灵昭吧。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太皇太后看着小孩儿,“希望他以后,能够如阳光一样,耀眼灿烂。” “好,小灵昭,以后,你便是梅灵昭了。”看着这个孩子,她心底一派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觉得,林昭好听一些。哈哈哈,天来一章,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精力不多,大家见谅。 ☆、春猎 风荷要做月子,那么有件事她就不能参加----皇室的春猎。 皇族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故而年年必办,逢国丧亦不禁。 春猎的场所一向是九安山,此处距京城五百里,有密林有糙场,还有猎宫一座,十分齐备。 不过按例,春猎前三天连皇帝也不能入住猎宫,必须在野外扎营敬天。 三月二十七,天子旌旗摇摇出城,皇后率留守众臣于城门拜送。 风荷要做双月子,自是好好待在家里的,只是梅长苏与怀瑾怀瑜还有灵犀四人奉昭跟了去。也不跟着靖王,只打了英王府的旗子,带上豫津,跟着大部队走了。 “我走的这些天,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将黎刚甄平都留给你。梅长苏帮她捋好额上的发,“夏江那边你要注意,不是好相与的。” “好。”她靠入他怀中,“我从英王府里调了三百府兵,再加上我们院里的两百,还有暗卫,总能护的自己周全。只是你这一去,我心里有些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一样。” “乖,我会好好的。孩子们也会。” 风荷帮他整理了衣服,“去吧,让飞流好好跟着你。” “怕什么,我现在已经开始练武了,等闲伤不到的。”梅长苏无奈。 二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梅长苏便出了门。 风荷坐回床边,抱起儿子。此一去,不知是否又起波澜。 实际上正是如此。 圣驾走后两天,五枂便回来了,誉王,去找了夏江。 第123页 风荷拍着儿子,嘴角勾起冷笑。 “七千禁军,两千府兵,誉王的后手是哪里?” “属下会继续监听,主子放心。” “好,看好夏江,把消息传给苏哥哥,再让黎刚来见我。” “是。”五枂退了出去。 风荷见了黎刚,让他去查誉王近日做了什么,接近了哪些人。 当看着手中玲珑公主的手书时,她气笑了。好一个滑族,好一个梁帝!梁帝口口声声说要灭了滑族余孽,自己却偷偷留下了滑族的血脉。 她冷笑,这次,她便助誉王一臂之力。景琰哥哥,你的时代,即将来了。 果不其然,不出三天,黎刚来报,郡主府被人看管起来了,出入皆有眼睛。风荷不动声色,让他护好几位忠臣的府邸。而后照常生活。 是夜。 郡主府安静非常,所有人都聚集在操练场上,月亮高悬,影影绰绰。 百来人一起站着,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死一样的沉寂。 几道黑影闪过,对着风荷点头,她一挥手,众人立刻分批隐入了黑暗。 风荷抱着孩子,静静的等着,待听到整齐的步伐围绕着墙壁,灯火点点,她冷冷的勾起唇角。 她萧风荷,不会做俘虏的。 伸手按了一下机关,操练场中央静静的出现了一个楼梯,她顺着阶梯而下,将这一宅子的空寂留给誉王。 誉王来了没找到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风荷抱着孩子在靖王府算着时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明明安生的待在自己房里的清涟郡主会出现在靖王府。 七千禁卫军已经被蒙挚收服,她也压下了巡防营。太皇太后被保护的好好的,一点儿惊吓也没有。誉王被关,皇后幽禁,她抬头对着天空。 这次,我赢了。 原本预定在四月十五日的春猎回程,因庆历军作乱,延迟到了四月下旬。 来时护驾的三千禁军只余数百,还有少数比较不幸的随驾宗室与臣子死于那最后的血腥一夜。 在梁帝的一生中,他曾经经歷过两次这种规模的叛乱,前一次他是进攻者,而这一次他成为了别人的目标。 两次的胜者都是他,第一次他赢得了皇位,第二次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赢了什么。 至于十三年前掀起滔天巨浪,最后以数万人的鲜血为结局的那桩所谓的“祁王谋逆案”,现在仔细想来,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真正的剑影闪过天子的眼睫。 这一点在老皇用颤抖的视线看着身边残落的禁军时,感觉尤为强烈。 在帝都城外迎候天子迴銮的,是以留守的中书令为首的文武众臣,没有皇后,没有誉王,蒙挚率两千禁军立即接手了梁帝周围的防卫,所有纪城军撤出京城,在郊外扎营,等待受赏后再回原驻地。 至此,梁帝才算是终于安下了心,开始准备发动他酝酿了一路的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解放了,考试考完了,题目很变态,做的也一般般,嘿呀,祈祷过吧!我回回归啦 ☆、谢玉身死 黔州飞鸽传来消息,谢玉死了。 风荷静坐了一会儿,才整理衣衫去了书房。 梅长苏在和蒙挚说话,身边还有一个多日不见的宫羽。风荷进门,只轻轻一扫,便收回目光。 “怎么来了?”梅长苏相迎。 她握着梅长苏的手,“黔州来消息,谢玉没了。” 梅长苏也愣了一下,蒙挚更是跳了起来,“死了!” “官府结论是意外。他在採石场服苦役,坡上落石,将他砸死了。” “这么巧?”蒙挚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大可能吧?他就算再怎么体虚,也不应该……” “死了便死了,他死了比活着有用。”梅长苏地眸中闪过一丝冷酷无情的光芒,“夏江谋逆,老皇垂暮,新太子威望正高,想要重审赤焰旧案,这时候正好,只不过差一个勾起来的契机而已。” “太子?”风荷挑眉,“景琰哥哥的事定了?” “是,皇上已经派人看日子了。”蒙挚点头。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她坐下,“我好像漏了很多消息。” “说冬姐。”梅长苏握着她的手,“我之前不是在九安山救了聂锋大哥?聂大哥的病比我轻,蔺晨说他能治,我想让他们夫妻早点团圆,看看哪种治法。” “嗯,那你去找五枂,她手底下有个姑娘人皮面具做的很好,再找个身形相近的练上一两天,就可以把冬姐救出来了。”她直接想到对策,“吏部那个蔡荃性子直,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好。”梅长苏应下,宫羽低头,蒙挚当做自己失忆了。 “太子妃的人选定了吗?”她忽然转了话题。 梅长苏怔了怔,“该是没的。” “那我便运作了。”她掩唇打了个呵欠,“幼仪等了这么些年,可是等着了。” “就怕皇帝嫌她年记大了些。” “那又如何,柳老头盯着呢,总不会让别人抢去。”她施施然起身,“你们继续,我回房想想怎么办。” 几人只能目送她离开。 “这丫头,生了两个孩子了,还不消停。”蒙挚摇头。 “是从小都不消停。”梅长苏宠溺道。 六月初二,蔺晨归来,还送来了秦般弱。 六月十六,东宫册立,大梁迎来了第三位太子。 次日,梁帝因病,罢朝十日,由太子监国。 六月三十,内廷司发诏,特选立中书令柳澄孙女为太子妃。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七月初五是静贵妃生辰,萧景琰一早便进宫前去拜寿。 今年的静妃已不同于往昔,自然再不能象以前一样母子们安静小聚。 所以陪母亲坐了半个时辰,接见了一些要紧的宗室重臣之后,萧景琰便告退出来。预备明日再来。 纪王和言侯一早也来向贵妃拜寿,两人在宫门口遇见,结伴同行。 萧景琰因为手里正在处理宗室降代承袭减俸之事。想听听这两位老人的意见,出来时顺便就请他们一起到了东宫。 宗室减俸。 歷代都是不讨好的事。但由于大梁国祚已久,皇族繁衍。亲疏有变,很多地方不可能再按旧例。 梁帝一直想改,人情上难动,乘着太子新立,正是锐气不可挡地时候,便甩手把这件事丢给了他。 经过半月筹谋,大致的减俸方案已经定下来了,请纪王和言侯两人来,只是因为他们在众皇亲里颇有人望,想借两人之力予以解说安抚,不至于有什么余波烦到梁帝面前去。 太子请託,事情又确是两人所长,所以纪王和言侯都没怎么推辞,不多时便计议已定,闲坐喝茶。 这时殿外突然来报,说是皇帝听闻太子每日依然练剑不缀,特赐冰蚕软靴,命蒙大统领亲自送来。 第124页 萧景琰忙迎了出去,跪接恩赏。蒙挚宣了口谕,将黄绢包裹的冰蚕软靴交与东宫执事后,便跪下向太子行礼。 萧景琰一把扶住,笑道:“大统领亲跑一趟,当然不能转身就走,进来坐坐吧,恰好纪王叔和言侯也在,我们正在闲谈呢。” “岂敢岂敢,”蒙挚忙抱拳道,“殿下盛情,臣荣领了。” 入殿见礼坐下后,执事这才将冰蚕靴捧来给萧景琰细看。 此靴乃夜秦所贡,触手柔软,凉慡轻便,果然是极适应夏天练武时穿用的。 大家啧啧贊了一番后,纪王笑问道:“大统领,你是我们大梁第一高手,你说太子殿下的武艺,可排得上琅琊榜不?” 蒙挚被他问的一愣,尚未答言,萧景琰已笑道:“王叔不要为难蒙卿了。我是军战之将,与江湖高手不是一路的,若连我都排得上琅琊榜岂不是江湖无人?” 蒙挚忙道:“殿下也过谦了,排不排榜的当然是人家琅琊阁主说了算,不过以殿下的武艺,什么时候出去行走江湖,那都是绰绰有余地。” “不瞒你们说,”萧景琰的目光微微悠远了一下,“我倒常常想像自己是个江湖人,能与二三好友游歷于山水之间,岂不也是人间乐事?” 言阙放下茶杯,接言道:“何止是殿下,生于皇家豪门的男孩子,年轻时但凡听过一些江湖传奇,有谁没做过几分侠客之梦,想着仗剑三千里,快意了恩仇呢。” “我就没有,”纪王很干脆地道,“走江湖那是要吃苦地,我自知受不住,就不做那个梦,每日逍遥快活,多少人羡慕我呢。” “王爷的率性,旁人怕是学不来。”蒙挚哈哈一笑,“不过言侯爷说地确是实情,别地不说,单说豫津,明明一个贵家公子哥儿,不就总喜欢往外面跑吗?我常常听他说,最喜欢游歷在外时那种随心顺意,毫无羁绊呢。” “他那算什么走江湖,”言阙摇头道,“玩儿罢了。顶着侯门公子的名头,外面惹了事人家也让着,真正地江湖水,他可是一点也没沾着。” 纪王仰着头,随口道:“这倒是。比起你们当年在外面的折腾,豫津那是在玩没错。” “原来言卿当年……”萧景琰挑了挑眉,被勾起了一点兴致。 “我倒从来没听说过。你刚才说豫津顶着侯门公子的名头算是在玩,难不成言卿那时是瞒了身份。易名外出地?” “呵呵,我们那时年少轻狂,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你们?”萧景琰心中一动,“还有谁啊?” 言阙的目光稍稍沉郁。殿中一时静寂下来。 若说当年谁跟言阙的交情好到跟他一起外出隐名游歷,那是不言而喻地。 “有什么不能提的,”萧景琰咬了咬牙,冷冷道,“是林帅么?” 虽说这样提起逆名在身地罪人不太妥当,但在场诸人中言阙与蒙挚本就是敬仰林燮之人,纪王对赤焰案也有他自己的保留看法,现在新太子都明说了,大家也就不再那么忌讳。 神色稍稍自然了一些,只是还不太敢畅所欲言,唯有萧景琰仿若在赌气般。坚持要谈这个话题。 “言卿并非习武之人,我想若不是有林帅同行。只怕老太师也不肯放吧?林帅的武功当年可是我们大梁拔尖儿的。就算他隐了名头,江湖还不是任他横行。” “殿下有所不知。我们那时都未及弱冠,还远不到横行的程度呢。不过未经磨砺地年轻人,出去走那一趟,倒也真见识了不少。”言阙被萧景琰坦然的态度所影响,也侃侃道,“外面的世俗人情,民生风土,闭坐家中只听人说,是难以真切体会的。” “那想必走过很多地方?” “名山大川将及踏遍,老臣直到现在,只要回想起那段时日,依然觉得受益良多。” 纪王笑着插言道:“跑那么多地方,想必也遇到些英雄佳人吧?” “江湖藏龙卧虎,奇人异士甚多。那一圈绕下来,倾心以待的好朋友确实交了几个,至于佳人……嗯,我们敬而远之。” 纪王放声大笑,“不象不象,这一点你跟豫津不象,小津一定是先交佳人再交朋友的。” 萧景琰也不禁莞尔,问道:“你们都化名成什么?可有在当年的琅琊榜上闯出个名头来?” “惭愧惭愧,”言阙摊手笑道,“我们是去长见识,不是去争强好胜的,事情嘛是经了一些,不过风头尽量掩过去,不出为上。” 纪王晃了晃头道:“说实话,我只知道你们在外头热闹了大半年,可后来几乎没听你们提起过那时候的事儿,我还以为没什么有趣地呢。” “我们回京后,立即捲入朝局,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知不觉间,江湖已是久远淡漠。”言阙嘆道,“说到底,那毕竟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终究只是做个过客罢了。” “哎,殿下刚才问你化名成什么呢?”纪王好奇地提醒道,“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么?” “都是自己乱取地。我当时易名姚一言,江湖寂寂,无人知晓啊。” “你姓言,就取名一言,这也太随便了吧。”纪王忍不住笑了起来。 “反正只是化名,有什么要紧的,还有人指着一棵树就当了名字呢。” 萧景琰正举杯喝茶,听到此时突然僵住,直直地看向言阙,张了张嘴,却是喉间干哑,没有发出声音。 言阙有些诧异地问道:“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你刚才说……谁指着一棵树当了名字?”萧景琰握紧茶杯,努力吞了口唾沫,力图镇定。 言阙察觉有异,却又想不出起因为何,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林……” “林帅,指了何树为名?” “当时院中,长着石楠,所以……” 他地话还没有说完,萧景琰手中地茶杯已从他指间滑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摔出清脆地一响,砸得粉碎。 在场三人齐齐一惊,忙都站了起来,纷纷问道:“殿下怎么了?”“石楠……”萧景琰扶着桌面慢慢地站起来,身体晃了晃,被蒙挚一把扶住。 他此刻只觉耳边一阵阵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许多曾被忽视的画面逐一回闪,仿若利刃般一下下砍在他的心头。 那个人说:“你是我择定的主君……” 那个人筑了一条密道每日为他煎熬心血。 深宫中的母亲那么情真意切地叮嘱自己“永远也不要亏待苏先生”,养在扬州的妹妹突然与他百般要好,当自己觉得长兄好友都在天上看着时,他其实却在身边,努力铺设着每一步的路……萧景琰面色惨白的站立着,等待涌向心脏的血液回流。 第125页 在僵硬颤抖的四肢重新恢復知觉的那一刻,他一言不发地勐冲了出去,直奔马厩,解开视线所及第一匹未解鞍鞯的马,翻身而上,用力一夹马腹,便朝宫外狂奔。 东宫上下都被这一意外的一幕惊呆了,乍然之间谁也反应不过来。 只有蒙挚快速奔出,一面大声唿喝东宫卫队随行,一面也拖过一匹马来,紧紧追在了萧景琰的身后。 时值正午,七月的烈日当空,烤得人皮肉发疼。 由于阳光太毒,街上没多少行人,商贩们也都尽量把摊子向后挪进屋檐的阴影处,街面宽敞通达地被亮了出来,使得萧景琰没有阻碍,一路越奔越快,蒙挚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缀在他身后。 过了华容绣坊,再转过一个折角,便是苏宅正门所对的那条街道。 可就在即将转弯之前,萧景琰不知为何突然勒住缰绳,动作之勐,使得胯下坐骑长嘶一声。他坐在马上,盯着拐角,双目有万般话语要说。却还是咬紧牙根,蓦地转回了马。 他不能去…… 至少,现在,他不能去…… 萧景琰的手暴起青筋,他竭尽全力让自己跑回东宫。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用的小说里的片段。景琰哥哥成熟了,他知道真相了,暴风雨是会有,相认是会有,但为何不能是等一切结束后,互相拥抱,说一句,我们都好。这是他成长的一大步。 ☆、风静 自受了春猎叛乱之惊,回鸾后又雷霆处置完誉王一党,梁帝越发觉得身体每况愈下,支撑不来。 御医们次次会诊之后,虽然言辞圆滑,只说安心静养无妨,但观其容察其色,梁帝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 人越到老病之时,越觉得性命可贵,所以就算万般丢不开手,梁帝也只得无奈地先丢开再说,东宫监国的御旨便由此而发,明令凡皇帝不升朝的日子,即由太子在承干殿代他处理日常政务。 一开始,梁帝还有刻意试探、从旁品察的意思,后来见景琰行事谨慎公允,没有因此膨胀狂妄的迹象,渐渐便放了一半的心,除了逢六日召三公六部重臣入内揽总禀报一次朝中大事外,其余的日子竟一心只图保养续命。 由于对政事有处置权,也由于大局粗定,萧景琰这个东宫太子的位子,坐得可比他的前任稳得多,但同时,也要累得多。 风荷已经着手准备离京的事情了,这次,连着太奶奶也一起接到江左,那里环境好,离了阴谋诡计,也养人一些。 “一个月。”梅长苏抱着她,“最多一个月,赤焰的案子就可以翻了。到时候,我们和太奶奶一起,回家。” “好。”风荷靠着他,“景琰哥哥说,怀瑜要留下来,我想想也好,这个孩子和哥哥一样,是属于战场的。怀瑾就和我们回江左,届时送到药王谷,师父那里也不收人,师兄那边怎么也不方便。 ” “嗯。” “景琰哥哥说,到时候让怀瑾封祁王,怀瑜接手英王。我没同意。” “不同意也好,旧人太多。” “宫中我虽信任幼仪,却怕人心善变。还不如让他此生按着性子游山玩水,当个自在医者,也好过手足相残,只为了那个位子。” “嗯,今日景琰找我详谈,他好像认出我来了。” “嗯,这不好吗?反正你身子也好了。” “他藏着心事呢。” “那你明日与他说清楚便是,大不了打一架,输了我替你找回场子。” 梅长苏低笑出声,半晌,嘆了口气:“若有来生,小荷,唯愿生在平凡之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顺遂。” “嗯。” 三日后长公主府 “姑母遣人唤我,却是让我在此坐冷板凳吗?”风荷端坐于下首,捧着清茶嘆道。 “我此次,是有东西交给你。”莅阳长公主双手握紧,声线却是不稳。 “我知道那个东西。”她侧头,看向上位的女子。 莅阳惊诧的望向她,“你!” “这东西,还是我让他写的。”风荷避开了那道视线,“他对着我,承认了一切。” 忽而轻笑,“不过我没原谅他。” “小荷……” “姑母,父王在世时,常说两个姨母是他最疼爱的,不知这些年来。故人可曾入梦?”她眉眼清淡,对着她的眼睛。 莅阳长公主承受不住她这样地视线,勐地将头转向一边,咬着牙道:“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手书,你,将它给了太子殿下吧。” 风荷盯着她手里递过来的香囊,淡淡一哂,道:“只一道手书,我还不看在眼里。姑母若有诚意,我有一事恳求姑母。” “你说说看。” “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的寿诞之日,太子殿下会为他举行一次仪典,召集宗室亲贵,朝廷重臣于武英殿贺寿。”风荷语调平缓地道,“这封手书是谢玉地自述,而姑母你是谢玉的妻子,我想拜请姑母于寿仪当日,携此书于百官之前,代谢玉供罪自首。” 莅阳长公主大吃一惊,勐的从座位上站起。 “陛下此生最看重的,就是他至高无上不容人挑战地威权,此案关系到他一世声名,就算真相再怎么让他震撼,他也不会自承错失,给后世流传一个杀子灭忠,昏庸残暴的名声,所以,必须造成一个群情沸腾,骑虎难下地局面,一个完全脱离了他掌控地局面,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当众同意重审此案,而这个局面的开端,就要靠姑母成全了。”风荷仰头,微笑。莅阳长公主却在她平淡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沉闷。 “这……这……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莅阳长公主面色如雪,怔怔地瞪着她。 “怎么会呢?都蛰伏了十三年了。”她低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姑母怎么会认为,我会打无把握的仗呢?” “如果陛下暴怒,坚持一意孤行,你怎么办?” “既然要走这一步,自然已做了万全的安排。陛下如今不是当年的陛下,太子殿下也不是当年的祁王,我们要做的是洗雪冤情,不是飞蛾扑火,若无后手,岂不是有勇无谋?”莅阳长公主被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给震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荷”莅阳长公主镇定了一下,微微仰高面庞,“不管怎么样,要我当众揭穿此案,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我按你的话去做了,于我何益?” “您是在问首告之后有什么好处吗?”风荷歪着头,忽然笑了,“姑母果然……” 她咽下半句话,莅阳长公主却听明白了,霎时白了一张脸。 “姑母,就当此次,小荷没有来过吧。”她指尖捻起那个荷包,笼于袖中,“金殿首告之事,还请姑母不要透露于第六耳,且当,全了我们姑侄之谊吧。” 第126页 她起身离开,待到院门口,却听见一声,“且慢。” 是景睿。 “什么时候回来的?姐姐都不知道。”她微笑着看着他,仿佛一切云淡风轻。 “小荷姐姐……” “进去看看你娘罢,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好好叙旧。”竟是连话也不和他说了。 “景睿告退。”他抿着唇角,转身入内。风荷低头看着香囊,沉沉笑开。 次日,东宫传讯,莅阳长公主愿意上殿首告。 八月三十的早晨。 为办好此次皇帝寿辰仪典,武英大殿内的陈设已布置一新。 金钟九响,萧景琰搀扶着梁帝上金阶入座,立足方稳,他地目光便快速地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 见梅长苏与两个少年端坐一旁,而莅阳长公主的神情也算安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正式开始。 先是歌舞一番,之后唱礼官宣布开宴,等天子点箸,酒满三盏。 再由太子率领有资格献礼的宗室宠臣们一个接一个地当众呈上他们精心挑选准备地寿礼。一般来说,行拜礼时整个大殿还比较肃穆。 但到了呈寿礼这一步。 殿中气氛基本已转为轻快,等所有的礼物一一当众展示完毕。 有自信的朝臣们便会去请旨,站到殿中的锦毯之上,吟诵自己所作的颂圣诗,以绝妙文辞或滑稽调侃来博得赞誉,赢取上位者地关注。 按以前的经验来看,这块锦毯之上年年都会出那么一两个特别出风头的人,所以大家都边吃喝边等着今年会有谁在此一鸣惊人。 梅长苏目光却轻飘飘地扫向了侧前方,与风荷相对,唇角地线条稍稍一收。 风荷垂首,看了低眉垂目的莅阳长公主理了理素色薄衫地袖口,将半垂于脸侧的黑云头纱拂到脑后,面容苍白,但却眸色沉凝,在与萧景琰地目光暗暗交汇后不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姑姑,您要去哪里?”坐在她旁边地景宁公主有些讶异地低声叫道,可莅阳长公主却似根本没听见一样,长裙轻摆间已迤逦步出金屏之外,缓步走到殿中锦毯之上,盈盈而立。 大梁皇室不乏才女,为皇帝做诗贺寿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宫闺之作私下敬献,还从来没有人在仪典中当众站到锦毯上过,更何况莅阳长公主本身又是一位经歷起伏离奇,充满了故事地女人。 因此她的身影刚刚出现,满殿中便已一片宁寂,大家都不自禁的推杯停箸,睁大了眼睛看她,连御座之上的梁帝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金杯,略有些吃惊地问道:“莅阳,你要作诗?” “臣妹素乏文才,哪会做什么诗……”莅阳长公主眸中露出决绝之意,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下巴,“请陛下恕罪,臣妹藉此良机,只是想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惊扰陛下雅兴,臣妹罪该万死,但谢玉之罪实在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臣妹实不敢瞒,若不供呈于御前,大白于天下,只怕会引来上天之谴,还请陛下圣明,容臣妹详奏。” “你在说什么……”梁帝迷惑中有些不悦地道,“听说谢玉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罪朕也处置过了……莅阳,朕虽然没有赦免他,但看在你的面上多少还是从轻发落的,也没有牵连到你和孩子们,你还有什么不足,要在朕的寿仪上闹这样一出?” “臣妹为什么会在这寿殿之上代夫供罪,陛下静听后自然明白。”面对皇兄阴沉沉射过来的目光,莅阳长公主一咬牙,胸中的怯意反而淡了些,语音也更加清亮,“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令一书生模仿赤焰前锋大将聂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诬陷林帅谋反,瞒骗君主,最终酿出泼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就这样一句话,整个武英大殿如同沸油中被淋了一勺冷水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梁帝的脸色也刷得变了,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长公主,怒道:“你……你……你疯了不成?” “为坐实诬告内容。谢玉暗中火封绝魂谷,将聂锋所部逼入绝境,全军覆没。并嫁祸林帅,此其罪二也。”莅阳长公主完全不理会周边的干扰,仍是高声道,“谢玉借身在军中,了解前线战况和赤焰动态之便,谎奏林帅要兵发京城。骗得陛下兵符,与夏江伏兵梅岭,趁赤焰军与入侵大渝军血战力竭之际,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戳,令七万忠魂冤丧梅岭,事后却诬称被害者谋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灭。此其罪三也……” “住口!住口!”梁帝终于听不下去,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嘶声大喊。 “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拖下去!” 几名殿上禁卫面面相觑一阵,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刚伸手碰到莅阳长公主衣衫。 被她一挣,立时便露出不敢强行动手的表情。 呆在一旁。 “梅岭屠杀之后,夏江与谢玉利用所缴林帅金印与私章,仿造来往文书,诬告赤焰谋逆之举由祁王主使,意在逼宫篡位,致使祁王身遭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此其罪四也,”莅阳长公主知道此时不能停歇,看也不看身旁地禁军武士,凭着胸中一点气势,毫不停顿地道,“冤案发生后,谢玉与夏江倚仗兵权朝势,封住所有申冤言路,凡略知内情良心未泯意图上报者,均被其一一剪除,所言不达天听,此其罪五也。五条大罪,桩桩件件由谢玉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臣妹阅其手书后,惊撼莫名,日夜难安,故而御前首告,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莅阳长公主眸中珠泪滚下,展袖拜倒,以额触地。这个缓缓磕下的头,如同重重一记闷锤,击打在殿中诸人的胸口。 虽然言辞简洁,并无渲染之处,但她今天所供述出来地真相实在太令人震撼了,但凡心中有一点是非观和良知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激起了一些悲愤之情。 在满殿地沸腾譁然之中,吏部尚书史元清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物议,又有谢玉手书为证,并非狂迷虚言,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请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审当年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盛德!” 他话音刚落,中书令柳澄、程阁老、沈追、蔡荃等人已纷纷出列,均都大声表示:“史尚书之言甚是,臣附议!”众人这时的心情本就有些激动,这些又都是份量颇重的朝臣,他们一站出来,后面立即跟了一大批,连素来闲散的纪王也慢慢起身,眼眸微微发红地道:“臣弟以为众臣所请甚合情理,请陛下恩准。” “你……连你也……”梁帝脸上松驰地颊肉一阵颤抖,咳喘数声,整个身子有些坐不住,歪倾在御案之上,将一盏香茶撞翻在地,“你们这算什么?逼朕吗?谢玉人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罪不罪的,区区一封手书而已,真伪难辨,就这样兴师动众起来,岂不是小题大作?都给朕退下……退下……” 第127页 “陛下,”蔡荃踏前一步,昂首道,“此事之真相,并非只关乎谢玉应得何罪,更主要的是要令天下信服朝廷的处置。冤与不冤,查过方知,若是就此抹过,必致物议四起,百姓离心离德,将士忧惧寒心,所伤者,乃是陛下的德名与大梁江山的稳固,请陛下接纳臣等谏言,恩准重审赤焰之案!” “臣附议!附议!”穆青几乎是挥着手道,“这样的千古奇冤,殿上的谁敢摸着良心说可以听了当没听见,不查不问的?案子审错了当然要重审,这是最简单地道理了!” “放肆!”梁帝气得鬚髮直喷,牙齿格格作响,“咆哮金殿,穆青你要造反吗?!” “陛下,臣恳请陛下,重审此案,为家父与祖父洗去冤屈!”怀瑾怀瑜对视一眼,跪于堂前。 梁帝慌乱的看向风荷,“小荷,小荷你让他们起来,起来。” 风荷起身,目光如水,缓缓步入庭中,“臣女萧风荷,以英王之女,赤焰少帅林殊之未亡人的身份,恳请陛下,重审赤焰一案。” “你,你现在是梅长苏的妻子!” “那又如何呢?”她笑,“且不说他在不在意,就算离合了,能为林殊哥哥,能为父王平凡,我萧风荷,又有什么不可以捨弃的?” “臣也附议,”言侯冷冷地插言道,“长公主当众首告,所言之过往脉络分明,事实清楚,并无荒诞之处,依情依理依法,都该准其所告,立案重审。臣实在不明,陛下为何犹豫不决?” 他这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扎进梁帝的心中,令他急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皇帝啊,你为什么不肯重审呢?”太皇太后目光慈爱的看着他,“做错的事情如果不改正,那便是一错再错啊。” 梁帝颓丧的坐回了上位。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默默不语的皇太子殿下,终于在众人地目光中站了起来,滚龙绣袍裹着的身躯微微向老皇倾斜了一下,在那份衰弱与苍老面前显示出一种令人眩目地威仪与力度。 “儿臣附议。” 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四个字,却仿佛带着霹雳与闪电的能量,落地有声,瞬间压垮了梁帝最后地防守与坚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回归啦,这次考试失败了。怎么说呢,就很郁闷,很难受,毕竟差点分值不大,一分都不到。这就是现实吧,很多时候,靠的不只是能力,还有运气。 这篇文快结束了。最多也就不过五章吧。然后就要全心全意的更三生那篇啦。嘿,这两天看了一下轩辕剑,于朦胧好帅,张云龙一直都觉得长得很好看呀。不过一直对关晓彤没什么感觉,算是路人吧。你们又看这个剧吗? ps:奶奶,你当年收藏的那篇文更新了! ☆、平冤得雪 皇帝寿仪的第二天,内廷司正式下旨,命纪王、言阙、叶士祯为主审官,复查赤焰逆案。 对于这桩曾经撼动了整个大梁的巨案,当年怀抱疑问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由于强权和高压的威逼,这股情绪被压抑了十三年之久。 随着夏江的供认和覆审的深入,梅岭惨案的细节一点一滴地被披露出来,朝野民间的悲愤之情也越涨越高,几乎到了群情沸腾的地步。 聂锋、聂铎、卫峥由于既是人证,又要恢復身份,所以都被萧景琰带走了。 到了九月中,重审的过程已基本结束,但由于此案牵涉面广,并不是单单只改个判决就可以了事的,所以又延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详细决定如何更改、补偿和抚恤的诸项事宜。 十月初四,皇太子率三名主审官入宫面君,从早晨一直停留至黄昏方出。 两日后,内廷司便连传三道旨意,其一,宣布昭雪祁王、林燮及此案所牵连的文武官员共计三十一人的大逆罪名,并将冤情邸传各地;其二是下令迁宸妃、祁王及其嫡系子女入皇陵。 并重建林氏宗祠,两人皆按位恢復例祭供飨。 此案倖存者復爵復位,加以赏赐。 冤死者由礼部合议给予其家人加倍优厚的抚恤,并定于十月二十。 在太仪皇家寺院设灵坛道场,由皇帝率百官亲临致祭,以安亡魂;其三,此案首犯夏江、谢玉及从犯若干人,判大逆罪。 处以凌迟之刑。 谢玉已死,戮尸不详,停究,其九族除莅阳长公主首告有功恩免三子外,均株连。 这三道旨意,已大概确认了翻案的方向,接下来就是各部各司及各地方拟细则执行地事了。 十月二十那日的祭奠按期举行,为示尊重,皇帝与太子均着素冠。亲自拈香于灵位之前,并焚烧祷文告天。 当日天色阴惨,气氛悲抑。 梁帝添了香烛之后,还曾当众落泪。表示要下诏罪己。 萧景琰虽然未曾料到他会来这样一手。倒也临变不惊,只说了些常例套话。 略略劝止,并没陪着他来一出父泣子号的煽情戏码。 而梁帝显然也只是说说而已,祭礼之后过了很多天,他也没再提过要下罪己诏地事。 林氏宗祠完工之后,他还特意秘密安排,让梅长苏以人子身份,举行了一次十分正式的祭祀。 冤案十三载,一朝平定。 风荷和梅长苏收拾了行李,欲回江左。却不防,一事又起。 “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尚阳军大败,合州、旭州失守,汉州被围,泣血求援!” “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州,掠夺人口民财,地方难以控制一事态,请求驰援!” “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阴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 一整叠告急文书小山似的压在萧景琰的案头,还有不少的战报正在传送的路上,一封封地宣告着事态的恶化。 三个邻国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发动攻击,境内又有叛乱,就算是放在大梁鼎盛时期发生,这也是极大的危机,更何况此时的大梁早已在走下坡路,尤其是当年祁王试图改良而未果之后,政务腐坏军备废驰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近一年来萧景琰虽大力整饬,略有好转,但数十年的积弱,又岂能在朝夕之间治好。 如今面对虎狼之师,若无抵抗良策,拼死以御,只怕真的会国土残缺,江山飘摇,让百姓遭受痛失家国之灾。 “殿下,除了各地安防必须留存的驻军以外,可调动的兵力已经统计出来了,共计十七万,其中行台军十万,驻防军七万。另外南境和西境……” “南境和西境军都不能动,一来劳师远调,磨损战力。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二来大楚和西厉也不是只会看热闹的。必须保持威慑。”萧景琰一把从兵部尚书李林的手中拿来奏摺,飞快地看着这些兵力地分布情况,“行台军不用说了,这七万驻防军的装备如何?” “还可以,大约有两万人甲冑不全。但兵部还有库存,很快就能配好。” 第128页 “钱粮方面呢?” “危急时刻,臣会尽力筹措,”沈追立即接言道,“臣已想了几个妥当的募资法子,只要殿下同意,臣会负责实施。” “不必细说了,照准。你加紧办吧。”萧景琰握紧手里地折报,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十七万……诸位军侯觉得如何?” 他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座下被召来议事的几个高位武臣问地。 这些人面面相觑一阵,一时都难以发言。 最后还是衡国公嗫嚅着开口道:“殿下,臣等还是主和……先派员前去商谈为好……” “主和?”萧景琰冷笑了数声。“一般来说。都是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怎么咱们大梁是反的,战火都快烧过江了,却是文臣们主战,列位军侯主和?” “殿下,柳大人沈大人他们的意见当然也是为国为民,只不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臣等怯战,可这只有十七万,要应对大渝、东海、北燕、夜秦……兵力实在不足啊……” “呵”梅长苏冷笑,“不战而屈人之兵。” 衡国公面上涨红,被气得。 “苏先生既然这样说,定是有应对之法了!”一个武将朝他开火。 萧景琰脸色一冷,梅长苏却当没事儿人一样。 “大渝、东海、北燕和夜秦几乎是同时兴兵,看起来似乎风烟四起,但我们非要同时把他们平息掉吗?凡事要先分个缓急,也要看发展下去将会出现的态势和后果。 东海水师侵扰海境,毕竟登陆地兵力有限,入不了腹地,驻军本来可以应付,只是地方官安嬉日久,不习水战而已,所以朝廷不须派兵,只要指派擅长水战的将领前去统筹战事即可。 沿海各州驻军兵将大都已在当地安家,这是保自己的家园,比起异地征派过去的军队而言,他们反而要更尽力一些。”萧景琰直视着殿下诸臣,语调十分冷静,“再说夜秦,地处西陲,兵力薄弱,在当地作乱而已,最远也打不过朝阳岭,不过是疥癣之患。 可先分调邻近诸州的兵力控制事态,等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 梅长苏点头,接到,“昨日小荷已经遣书至南楚借兵六万,新任楚帝与小荷是师兄妹的关系。这兵,有九分把握。” “可是兵力并不单单是个数字那么简单,”萧景琰刀锋般的目光缓缓拖过殿下诸武臣地脸,“同样的兵,不同的人来带,战力就不一样。现在缺地不是兵,校尉以下的军官建制也很齐全,我们缺地只是大将,是主帅。诸位军侯,大梁已经进入战时,正是各位为国分忧,建立军功地时候,不知哪位卿家有意请缨?或者有所举荐也行。” 他这句话一问,殿下的武臣们差不多全身都绷紧了,尽皆低头不语。 大梁这十多年来,战事主要集中在邻大楚地南境和邻西厉的西境,其它地方起的狼烟,多由靖王时代的萧景琰前去征讨。 今天坐在这里的高阶武臣中大多数已经久不经战事了,更何况有些还是世袭的,地位虽高,其实没什么用,素日里也就是贪渎剋扣一下军饷,等哪里出了饥民暴动、盗匪占山的事情,再由朝廷指派挂个指挥之职去捞军功,差事全靠中层军官去办,获利者却是他们。 所以认真说起来,在萧景琰这样征战出身的人眼中,他们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军方,要指望他们去打仗,那还不如让士兵们自杀快一点。 但这些人在京城的人脉关系却极广,也都是世家的背景,若无适当的机会和理由,还真的不能轻易触动。 “怎么不说话?”萧景琰语声如冰,“衡国公。你说。” “老……老臣已经年迈,只怕难当重任,还请殿下……” “那淮翼侯呢?” “臣……臣……臣……臣也年迈。只要有臣可以做的事情,臣万死不辞。可是这领兵迎敌,臣……心有余而力不足……” “淮翼侯,正准备跟你说呢,”沈追在一旁插言道,“你地玉龙糙场不是养着七百多匹马吗?听说那可都是按战马标准驯养的。上次春猎时你自己还说,王公亲贵世家子弟都来你的马场买马……” “哎呀,”淮翼侯反应还算快,立即拍着脑门儿道,“沈大人不提醒我还忘了,今天早时我还跟管家说呢,让他快把糙场里地所有良马检查一遍,朝廷一定用得着啊!” 萧景琰冷着脸,就象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不过视线总算已经离开了他,移向其他人。 梅长苏立刻开口,“怀瑾这些年跟随殿下学了不少,臣与小荷商量了一下,可放他出行。且臣虽身子不好,但对行军一事,还是略有几分把握,请皇上恩准。” 几位大臣当即反驳,“这……苏先生没带过兵,怎么可以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呢……这……于理不合……” “那要不李将军就替苏先生往前线如何?”萧景琰眉眼凌厉。 李将军立刻不语,待萧景琰往其它几位武臣看去,这些或“老迈”或“病弱”地武臣们都纷纷绞动起脑筋来。争先恐后地想要说明自己家里也有哪些“朝廷用得着”的东西…… 偏不说自己往前线,也不反对萧景琰任人了。 “这些下来跟沈追说吧,”萧景琰毫不容情地截断了他们的话。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驰援北部。阻止大渝和北燕继续南下,收復失地。负责北境的尚阳军新败。齐督帅阵亡,军心不稳,这十七万的援军北上,需要一场速胜来稳住大局。所以本宫决定,启用前赤焰军将领。” 大臣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也只能俯首领命。他们怕自己一反对,萧景琰立刻就将他们扔到战场了。 ☆、终章 越一日,内阁颁旨,令聂锋率军七万,迎战北燕铁骑,蒙挚率军十万,抗击大渝雄兵,英王世子领兵六万,对战东海择日誓师受印。 在同一道旨意中,清涟郡主兼郡马梅长苏,任命持符监军,手握太子玉牌,随蒙挚出征。他们,要为十三年前那场战,做最后的审判。 临出兵的前一天,梁帝大概是被近来地危局所惊,突发中风,瘫痪在床,四肢皆难举起,口不能言。 萧景琰率宗室重臣及援军将领们榻前请安,并告以出征之事。 当众人逐一近前行礼时,梅长苏突然俯在梁帝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早已全身瘫麻的老皇竟然立时睁大了眼睛,口角流涎,费力地向他抬起一只手来。 “父皇放心,苏先生是国士之才,不仅通晓朝政谋断,更擅征战杀伐。此次有蒙卿与他,乱势可定,从此我大梁北境,自可重得安固。”站在一旁的萧景琰字字清晰地说着,眸中似有凛冽之气。 梁帝的手终于颓然落下,歪斜地嘴唇颤抖着,发出呜呜之声。 第129页 曾经的无上威权,如今只剩下虚泛的礼节,当亲贵重臣们紧随着萧景琰离开之后,他也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唿吸声,在这幽寒冷硬、不再被人关注的深宫中迴荡。 第二天,两路援兵的高级将领们便拜别了帝阙,束甲出征。 如同当年默默看着梅长苏入京时一样,金陵帝都的巍峨城门,此刻也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到来时素颜白衣,机诡满腹,离去时遥望狼烟,跃马扬鞭。 两年的翻云覆雨,似已换了江山,唯一不变的是一颗赤子之心,永生不死。 初冬地风吹过梅长苏乌黑的鬃角,将他身后的玉色披风卷得烈烈作响。 乌骓骏马,银衣薄甲,胸中畅快淋漓地感觉还是那么熟悉,如同印在骨髓中一般,拔之不去。 放眼十万男儿,奔腾如虎,环顾爱将挚友,倾心相持。 当年梅岭寒雪中所失去的那个世界,似乎又隐隐回到了面前。 他抬头,看向城门那一道身影。回想当年,他们兄弟携手,共破外敌,而今,从前站在城门送他们离开的人儿,策马在自己左右,而曾携手的兄弟,则在后方,当他们坚强的后盾。 烟尘滚滚中,梅长苏地唇边露出了一抹飞扬明亮地笑容,不再回眸帝京,而是拨转马头,催动已是四蹄如飞的坐骑,毅然决然地奔向了他所选择地未来,也是他所选择的结局。 尾声大梁元佑六年冬末,北燕三战不利,退回本国,大渝折兵六万,上表纳币请和,失守各州光復,赦令安抚百姓。 蒙挚所部与尚阳军败部合併,重新整编,改名为长林军,驻守北境防线。 在这次战事中,许多年轻的军官脱颖而出,成为可以大力栽培的后备人才。 萧景琰、言豫津、萧怀瑾也皆获军功,只是前者因身世之故,辞赏未受。 八月,大军归来,清涟郡主夫妇二人携子女归隐于江左,同年,江左有一白衣公子以医术闻名江湖。 元佑七年秋,太子妃产下一名男婴。 三日后,梁帝驾崩。 守满一月孝期,萧景琰正式登基,奉生母静贵妃为太后,立太子妃柳氏为皇后。 这一年,很多东西,都在改变。 萧景琰望着天空的飘雪,嘴角清扬。 与此同时,江左盟。 梅长苏拥着娇妻幼子,眼神是对盛世太平的期望。 他,一定不负所望! (终)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转转一年多,这篇文结束了。这是我完结的第二篇文了。大团圆结局,我的苏哥哥,我的景琰哥哥,他们都会好好的。我相信,你们也是。 接下去,就是单更三生那一篇啦!么么哒,爱你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