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柔貌美》 第1页 [穿越重生] 《娇柔貌美》作者:甘酒烧【完结】 前世的秋修敏,嫁给都督赵听南,沦为棋子,最后还落得自杀的地步。 也许是老天垂怜,三年后,秋修敏重生成了安国公府的嫡小姐。 娇柔貌美,玉手纤纤。 她发誓再也不要与赵听南有纠缠。 在得知安毓与恭亲王有婚约时,秋修敏觉得万幸得很。 这一世终于不再与他赵听南有所牵连。 但最后—— 明明与恭亲王有婚约的安毓,为何得到的却是嫁入赵府的圣旨。 阅读指南: 1.男女主1v1!双处! 2.女主重生,男主心中只有女主,婚前微微甜,婚后超甜。 3.本文虚构,皆为架空,勿考究。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修敏 ┃ 配角:赵听南 ┃ 其它: 第1章 九月渐凉,一阵阴风吹过,如狼嚎一般鬼畜,刚还晴朗的天空忽而布满了乌云。 雨势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豆粒般的雨滴落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好久没有下过这雨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为我们家小姐难过。” “嘘,别吵到小姐。” 两个丫鬟关好窗户后,瞥了眼依旧躺在床上的人,嘆了口气,散去忙自个儿的事去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床上的人儿眉头下意识地一皱,而雨带来的寒冷似乎蔓延了全身,她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企图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温暖一点,但是却丝毫没有用。娇小的身躯蜷缩着,像是一个面临宰杀的小羊羔一般。 刺骨的寒意,将她的回忆又再次唤醒...... 那日,雨势也是如这般的排山倒海。 地牢里漆黑一片,墙角的某处已经被雨浸湿了一部分,雨水随着有些坑洼的地面而泛开,给这个狭小的空间又增添了几分寒气。 远离铁门处的一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紧紧抱住自己,裙角被雨水沾湿了少许。干草堆突然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跑了出来。 也许习以为常,但是看到那白耗子的时候,娇弱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黑暗中,人的听觉异常灵敏。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小身躯又往角落靠紧了几分,即使她知道她已经无地可移。 “秋修敏,你也有今天?” 这熟悉的声音,听得秋修敏抬起了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她怎么会在这里?秋修敏记得,她的这个姐姐早就已经死了。 秋修敏的薄唇微张,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怎么忘记了,她声带受损,哪里还能说话。 似乎看穿秋修敏的想法,一旁的秋亦玉又再度开口,“毕竟我才是这一纸婚约的真正主人,他怎捨得杀我?” “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甚是熟悉吗?”秋亦玉朝秋修敏步步逼近,捏紧她的下颌,眼神透露着凶光,缓缓说道:“这可是赵家地牢。” “我们家的少将军把虎符交了出去,你可知为何?你要知道他一向不服太子党,只听命于当今圣上。” 秋修敏的脸变得惨白,心头一震。难道......真的是他以自己相逼吗? 她不敢深想,但泪水却早已打湿了眼眶。 “就是这张脸吶,害惨了我。” 此时,伴随着铁门打开带来的微弱的光,可以看出秋修敏长着一张倾国倾城之貌。 虽然她此时狼狈不堪,却丝毫不减她的娇容一分色彩,反而泪水涟涟,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意。任哪位男子看到,都忍不住为她拂去那泪水,拥入怀内。 秋亦玉瞪圆的眼睛带来一股狰狞之意,由于动作幅度过大,那长发遮挡处而微微露出一条伤疤。 “我要毁了它!”秋亦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红了眼,亮出了一把匕首。 这几日秋修敏虽体力不支,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想要躲开。可是方才见到那匕首上的鸳鸯双栖莲台纹,她愣了片刻,身子被疯了般的秋亦玉抓住。 亮出的匕首泛着凶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不要!” 秋修敏从噩梦中惊醒后,姣好的面容上布满了泪痕,苍白的脸显得更无血色。 “小姐,又做噩梦了?” 一个穿着对襟碧蓝色袄儿,下身粉红罗裙,梳着双髻的丫鬟用绢丝手帕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看着小姐这无气色的面容,又听到那沙哑的嗓音,风兰心就忍不住疼了起来。 这也不知是秋修敏重生过后,多少次做这噩梦了,前世那划在脸上的疼痛比毒|药毁灭五脏六腑还要剧烈。秋修敏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脸,触感犹如凝脂般,哪里还有着令人作呕般的狰狞伤疤。 一双盈盈水波般的杏眸,朝四周瞥了一眼。 见床通体黄花梨木,细雕刻些新鲜花样,挂着胭脂红联珠帐。床沿旁放着一两个金丝楠木脚踏,而不远处有着一张红酸枝木圆桌,上面放着几个精緻的食盒。 “风兰,我没事的。”这些都是真真实实的,但现在她已经不再是秋修敏,而是安国公府的安毓,安国公府的嫡女。 第2页 “小姐小姐,看,这是老夫人偷偷叫人带过来的!”一个穿着香色对矜袄儿,同样梳着双髻的丫鬟,捧着桌上的食盒过来,圆嘟嘟的脸蛋高兴得抹了一丝红。 “杏枝,你怎又这般没礼数?”风兰把食盒由放回到圆桌上,瞪了杏枝一眼。 杏枝却不同她一般计较,做了一个鬼脸,随着她欢快的脚步,裙侧旁的流苏盪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姐,风兰又欺负我。”秋修敏看着杏枝这样也不恼,这几天的相处,她也大概清楚了安毓的周边的人。这个杏枝是从小的时候就边长大边照顾安毓,性格是偏活泼一点的,率真的人儿,对安毓是一条心。 “杏枝,别闹了,先服侍小姐洗漱吧。”杏枝这才发现,小姐刚醒来,还没洗漱。 洗漱完毕后,风兰先给安毓梳妆。 风兰的手很巧,没一会儿,一个垂鬟分肖髻就出来了。 “小姐,选个髮簪吧?” 杏枝已为她打开了梳妆檯上的檀香木朱漆木雕梳妆盒,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簪子,流苏簪、步摇等等。不过秋修敏一向不喜欢太华贵的,所以她只选了一个玉兰花木簪。 “我们小姐可比什么西施还有动人。”杏枝昨日听府里小厮说,这西施是以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略施粉黛,就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风兰的巧手下,病怏怏的脸色因涂了脂粉又增添了几分神采。安毓今日上身穿着交领米黄云纹短袄儿,罩着秋色素绢比甲,领与袖口皆用蜜合色素缎缘边,而衣襟缘则是宝和花纹捻金织花锻,下身穿着青翠色花缎马面裙,裙底边饰着金边璎珞卷草纹裙襕。 杏枝挑选的服饰也衬得安毓略发地出色。 两翦秋波低垂,正好瞥见那光洁圆滑的铜镜。镜里映照出的人儿,月容花貌,明眸皓齿。柔荑般的玉手触碰之处,如凝脂般,且生得肌骨莹润。 可真真生得好看。 没有那道疤,就好。 “风兰,今日父亲是否会回来?” 秋修敏已经大概清楚了安毓的情况。安毓这次之所以身体这么虚弱,除了她本身的体质外,还有一点就是,前几日的落水。 说是落水,但是听丫鬟们说,是因为安毓不满当今圣上赐的婚事,想要退婚与心属之人成亲。安毓虽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平日里安国公和安老夫人也疼得很,但是安毓以死相逼,还是把这二人弄得又气又担心。 因此,安国公在确认自己女儿没事的情况下,气得关了她禁闭,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老夫人看她。可是这心里还是担心得很,安国公只能是硬下心肠,在外面待了几日。 “是的,小姐。”风兰想说什么,瞧了一眼自家小姐,话又咽了下去。 秋修敏也猜到了几分,怕是想提醒她一下,莫要再提与恭亲王悔婚的事情。 恭亲王,当今圣上的胞弟。记得那时,她在庭院里还见过他,虽已有十三,却仍是幼稚得很。 还有一事,秋修敏真是没想到,在她死后没多久,那个人就协助当今圣上,也就是以前的三皇子顺利逼宫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听杏枝说,他成了当朝的大都督,还娶了平阳公主。 这个平阳公主倒是没怎么听过。但是,这又关她秋修敏什么事情呢,她不过就是一个棋子而已。 秋修敏每每想到那人,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雪白的肌肤,传来刺骨的疼痛。真真想不到,她重生竟然在她死后的第三年。当她得知自己是安国公嫡女的时候,生怕以后会再与他见到面,慌得她又病了几分。 但是,后来从爱叨叨的杏枝口中得知,这个都督自从三年前帮助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一直驻守疆边。这才让秋修敏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想看见他。 “小姐,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国公也真是的,竟然还把你关禁闭。”风兰赶紧用帕子捂着杏枝的嘴,生怕杏枝这话传入她人耳中,得了个大不敬的罪名。下人怎可随意议论主子。 其实,秋修敏在这几日,也想了挺多。也许是重生的缘故,她的心思也比前世细腻一些。 她知道安国公这关禁闭已是他下得最大狠手了,违抗旨意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她不过是几日不能出门而已,安国公还得承受着上面的压力。再者说了,安国公也是怕她再次有寻死之意。虽说不让安老夫人前来探望,但是那吃食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了进来。 都说安国公是草莽将军,不体贴的硬石头,秋修敏却从心里能感受到他对自己这个嫡女的疼爱。这么好的父亲,她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吧。 “杏枝,吩咐小厨房,午膳多做几个小花样。” “啊?”杏枝随后才反应过来,连连应道。虽然她被禁足了,但是丫鬟们还是有自由行走的权利,毕竟要负责她平日的饮食。 秋修敏沿着窗瞧去,屋檐依旧滴着雨滴,瓦上却无滴雨之声。 天空乌云也不知何时散去,雨就这样停了。 第2章 “小姐,国公爷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回府了。” 听到杏枝的话后,秋修敏将剪子递给了风兰收着,光滑如脂般的素手拿着修好的桂枝放入那立于临窗香几的玉壶春瓶,见瓶上外壁刻着的玉兰缠枝浮雕栩栩如生,里面的兰蕙与桂枝配着不显得单调,反而多了几分意味。 第3页 “厨房那边都安排好了?” 杏枝点点头,听着安毓嘶哑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头来。这才过了两三个时辰,她家小姐这脸色苍白得连脂粉都失了效般,没站多久,又见那白皙的额头浸出了少许薄汗。 “都是那该死的混帐李令!”杏枝拿出手帕为安毓擦汗,一边咬牙切齿道,恨不得把那个李令剐了。 风兰一向比杏枝稳重,细眸朝外瞟了几眼,生怕被有心人偷听了去,急忙把门关上,嗔了杏枝一眼,说道:“杏枝,你这想害死小姐吗!” 杏枝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乖乖闭了嘴。 “无妨的,当初是我一时煳涂,乱了方寸。” 秋修敏虽有着安毓的记忆,但都是零零碎碎的。不过她也知道这李令是谁,杏枝一直在她身边叨叨这个人,她想不知道都难。 这个李令,很简单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而已。他的与安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悬殊,而二人本没有交集,但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安毓在外游玩落水后,正巧给这李令救了去。谁曾想,救命之恩给安毓带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没多久,一纸婚约被当今圣上赏赐而来。安毓想着和这李令不分离,把事和安国公以及安老夫人一说,他们却是千万个不同意。也许这是安毓第一次体会男女之意,竟反抗了,还选择了投湖自尽。 “小姐,你从小就怕水,要不是上次落水,那李令哪里有机会!” 秋修敏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安毓本就不会水,上次被救已是远离了一次水鬼门关。但为何这次自尽,还会选择投湖呢?再者说,若是一人从小怕水,怎会有勇气去选择? 虽说她脑海中有零碎的安毓的记忆,也感受到安毓曾有轻生的念头,但那对水的恐惧也是真真实实在她脑海中的。 杏枝对这李令很是不满,她一向看人的眼光就不会错的。她总觉得这个李令另有目的,他哪里配得上自家小姐。小姐出事也是因为这混帐东西,她越想越生气,哪里还想着风兰方才那话,丝毫管不住自己的嘴。 风兰也不满这个李令,虽不明说,也是为自己小姐担忧着,生怕小姐再为这李令做出点什么。她也不敢过问什么,但还是希望小姐能远离这个李令。 “小姐,你不要再为这个李令做傻事了,好不好?国公和老夫人难道还比不上他吗?” 风兰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什么了,又赶紧捂住她的嘴。这话真真说的过了头,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那可有这丫头受的。倒是越说嘴上越把不上门。 “我断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不过是我把救命之恩懵懵懂懂以为是男女之情,他哪里抵得过我父亲与祖母。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也许是因为说话过多,秋修敏忍不住咳了起来。 “知道就好!” 安国公得知女儿要邀他一同共进午膳,提前到了府。他早就知道安毓没事,但还是迫不及待想亲眼看到她,像以往一样把她搂在怀里。 但是一进院里就见房门紧闭,一到门口,就听见女儿的一番承诺。在听到她轻咳声,安国公是再也站不住脚,推门就进屋。 “国公爷!” 两个丫鬟见国公突然推门而入,着实吓了一跳,待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 秋修敏攥着手帕咳着,还没来得及抬眸,纤背扶上一只有力的大手,也许怕太用力,抚背的力度也小心翼翼的。 “还不快给小姐拿水来!” “是。” 片刻,秋修敏抿了几口温水,才止住了咳。凤兰接过那珊瑚红地拔白梅花纹盖碗,得了安国公的令后,便与杏枝一同撤下,前去厨房准备午膳。 “阿毓可好些了?” 秋修敏这才注意到了安国公,她在刚才已经坐在一张铺着薄羊绒坐垫的圆凳上,可他此刻却依旧站着。 身材高大,虽久战沙场,脸上少许的旧痕,却不减任何风采,反而与那本就硬朗分明的脸庞衬得更威武了些。 从杏枝打听到的消息,这安国公也不过四十左右,那俊朗的眉眼间透出的飒爽,让秋修敏觉得他再年轻十几岁,怕是样貌更出采,迷倒成千上万的女子。 杏眸因方才咳嗽覆上了层水雾,脸上也多了几分红。 “父亲,女儿没事。” 秋修敏拉着安国公坐在了身旁的另一张草花梨圆凳上,生怕他累着。 柔中带着嘶哑的声音,听得安国公的眉头皱起。视线落到安毓如雪般颜色的肌肤,想起前几天还圆润的脸,又见此时瘦了一圈的面容,安国公的心都觉得被人紧紧攥住一般。 可是,他不能太过于纵容她了。 他顺着女儿坐在了旁边的圆凳上,说话的语气却多了几分严厉。 “阿毓,你可知错?” “阿毓知错,是女儿一时冲动,女儿以后定不会再犯。” 秋修敏虽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但是这全府上下的人都以为她是自杀,那她现在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她也只是猜测而已,也许是自己身体虚弱的缘故,瞎想也是可能的。 “你可想清楚了?那李令该如何?”安国公对李令并无好感,这事情一出来,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念在他对自己女儿有救命之恩,就放了他一马,给了他些银两,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第4页 “父亲,实在是女儿一时煳涂,报恩方式出错。我定不会在男女之事上与他纠缠。” 秋修敏虽是从杏枝添油加醋版得知的李令,但是从那些事情来看,人品也不过关。明知安毓家里的情况,却将一个女子置于如此境地,劝她与父亲祖母反目,连安毓违抗圣旨这事,他也是认可的。这样的一个人,纵使安毓是真心喜欢他,他也不值得託付,更何况安毓只是产生了错觉而已。 其实现在,秋修敏想知道恭亲王那边的消息。这次安毓闹出这么大的事,虽安国公一定是封了口的,但是未免会有些纰漏,传了些许出去。 “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也猜想到你这孩子是一时迷了心窍而已。这事情还好没有闹大,虽被压了下来,但......” 秋修敏明白,但恭亲王那边还是得给个交代。这婚事还尚存,看来事情也不是很难解决。 “恭亲王也是小孩心性一般,也比你大不了一两岁,倒是挺好哄。” 安毓不过是十五左右,这恭亲王虽是个王,却比当今圣上小了十多岁,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人。再加上以秋修敏对他的了解,这孩子怕是气的不轻。 “来人吶,把小姐送去祠堂!”安国公心有不忍,但这事皇上已经很宽容了,要是只是把安毓关个几天禁闭,哪里能给恭亲王一个交代。 虽想着与她一同午膳,可如今若是趁热打铁,倒是更能让自己女儿好受些。 秋修敏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怕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安老夫人前脚一出镇国寺,后脚那跑腿小厮就给她报信,说是她那宝贝孙女被罚进了祠堂下跪。 这几天不能去看看孙女,已经让安老夫人心里焦急了,来镇国寺也是为了她孙女祈福。但这祈福却祈到了祠堂受罚,气得她直哆嗦,立马回了安国公府。 “母亲,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回来,我的嫡孙女可不得给你作死了去?”安老夫人瞪了一眼自家的儿子,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要饶过他看孙女去,却被他拦住了。 “拦我做甚?” 安老夫人想着孙女身体还虚弱得紧,听说又没吃午膳,那祠堂长年阴冷,早上又才下了雨,湿气更重。那娇弱的身子骨可怎么瘦的了! “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体。” 安老夫人一看这秦氏,气就不打一处来。合着伙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她倒不心疼。安老夫人又瞥了站在秦氏一旁的安蓁,想着若是安蓁如此,秦氏不得哭着求她儿子,哪里还会在这没事人一样。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母亲说说。” “你这个没心肝的,阿毓身子都还没好,又加上那随她母亲的体质,怎么受的了?我前几日已经答应你不去看她,以为这样就够了,怎么还要去跪祠堂。” 安老夫人说着就想把那木拐杖朝他扔去,想了想还是算了。手下拐杖处粗糙的桃花纹还是她孙女自己雕刻的,她哪里捨得把它弄坏,她这儿子皮厚得和牛一般。 安国公正要说些什么,还没张口,就看见杏枝从不远处匆匆跑来,着急地说道:“国公爷,老夫人,小姐、小姐,她晕倒了!” 第3章 碧纱橱内,丫鬟们忙作一团。 “我的阿毓哟,这让我老人家看着怎么不心疼!”安老夫人一手抚着安毓无血色的脸颊,另一手握着丝帕擦着眼角的泪。不得不说,安老夫人这双手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保养得像是三四十左右的人般,哪里有五六十的样子。 床沿旁的安国公看到那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眉峰攒成一团,布满老茧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安老夫人拍开。 “你这没心肝的,等我们阿毓醒来,哪里想看见你这绝情的父亲。”安老夫人被这儿子气得不行,又瞧着刘大夫刚才那嘆着气的样子,心被攥成一股。 这小身子骨,要调养至少半月才能行。 “母亲,阿毓我也心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这一折腾,阿毓那件事皇上就不再怪罪了,也给了恭亲王一个交代。”安国公又瞧了安毓一眼,他见自个儿女儿这样,哪里不心疼,但是总得有个交代。不然的话,恭亲王到时真要追究起来,他女儿哪里还能躺在这里,怕是早就...... 安老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但她心疼,只能是拿自家儿子出会气罢了。 “祖母,您得保重身体。” 见安老夫人这哭法,又一口一个阿毓,安蓁心里难免不太舒服。明明都是安老夫人的孙女,她上次发高烧差点晕死过去的时候,哪里见老夫人这样哭过,只不过是随意过问了几句罢了。 真真没见过如此偏心的!虽然安蓁是这般想着,但总归还是不能显现出来,毕竟她只是个庶出,哪里能和嫡出的安毓相比。可这心里总归有一口气,还得忍着,安慰老夫人不要太担心伤了身体。 安老夫人听到安蓁的声音,才意识到秦氏母女的存在。她抬眼瞧去,方才注意到。今日安蓁穿着海棠红比甲,浅粉中衣,着同色罗绸散花百褶裙,素白联珠纹腰封,别着一只金点翠镶珍珠玉石花叶云纹簪。 而另一旁的秦氏,金镶倒垂莲簪子挽了一个妇人髮髻,上身衣着镂金凤穿牡丹橘红窄褃袄,下着明黄撒花湖绉裙,腰间配着的流苏玉佩。 第5页 她俩可真是做了好生打扮!刚才可没怎么瞧着,尤其那秦氏的眼睛都快要勾在她儿子安国公的身上了。 “你们俩退下吧!” “是。” 秦氏也不敢看这老夫人,想着精心打扮国公爷都没瞧上一眼,拖着逶迤的步子,踱步般地离开。 “水。” “什么?阿毓,是要水吗?”安毓的声音细得如蚊鸣一般,安老夫人和安国公一等人没听清,老夫人俯身又问了一句,才明白她要喝水。 黄花梨木架子床旁伺候的风兰赶紧为小姐倒了一盏温水,安老夫人连忙接了过去,在杏枝的扶持下,水一碰那干皱的樱唇,床上的人儿迷迷煳煳地就拿着水往里灌,还真是渴急了。 “阿毓,慢点慢点,莫要着急,还有水还有呢。”安老夫人生怕她被呛着,连忙把安毓的动作慢了下来。 安国公本想帮忙来着,却又被母亲瞪了一眼,只能是摆手在一旁候着。 “明明都是孙女,我怎的就这般!”安蓁狠狠地捏着袖里的绢帕,用力而凸起的青筋与玉白的手形成对比,眉心处的怒意早已忍不住而显现出来。 “嘘,老夫人她们还在里头。若是听了去,可不得了。”秦氏把安蓁拉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喵了一眼那里屋,见里面的人还在为安毓醒来而忙活着,哪里有空闲注意这边的小动静,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 秦氏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缓缓道:“谁让我们是个庶出,不要着急,等你母亲我怀上男儿,还怕没人给我们撑腰吗?” 这膝下一日无男孩儿,秦氏心就不稳当。如果她日后有个男孩,还怕她安毓不成?国公整日在外,到时候老夫人终有一日离去,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再者说,安毓已许亲,对于她们娘俩威胁也不大。 庶出又如何?凭什么要她低人一等?安蓁就是看不惯那安毓,想着里面忙活一团的样子,心里就酸得不行,哪里还肯在门口多待。 些许光透过花梨木雕槅窗,秋修敏已散了髮髻,乌黑的秀髮衬得小脸又多了几分病态的白。朱唇失色,带着倦意的睫毛翕动了一两下,才缓缓睁开那已无波澜的杏眸。 “祖母。”秋修敏见身旁一位鬓髮如银的老夫人,泪眼婆娑,她便知这是安毓的祖母了。抬眼又瞧见站在床边的安国公,缓缓又道了一声:“父亲。” 声音娇小无力,听得里屋里的人又为这病娇娇的人儿心疼了一把。安毓身子弱,是随了她母亲的,众人岂有不知。 “阿毓,你先好些歇息吧。”秋修敏知道,安国公是想让她放下心,之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 安国公还想说着什么,瞅到那张与她死去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话到嘴边,如鲠在喉。转身离去,没人注意到这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亲生的女儿,他哪里不心疼。 安老夫人见孙女这虚弱得很,见她醒来已是放下心来,也不想打扰她休息,明明心里一堆的安慰话,话在嘴边却只说了几句,无疑是让她好好歇息。 秋修敏本想与祖母说上几句话,但听祖母叮咛了几句,眼皮一沉,又不知觉地昏睡了过去。 安毓的体质真真不是一般的柔弱,自从那日之后,她便休养了半个月。前几日,还没什么精神头,后来养着养着便好了不少。安老夫人和安国公每日都来看她,也和她说了些体己话。这半月,也有不少的亲戚过来看望她,不过她都记得不太清了。 半月后,安国公府的天气似乎也变好了。 安毓的身子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恭亲王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小姐,可还要水?” 秋修敏惬意地躺在檀香木蝙蝠纹躺椅上,风兰怕小姐躺着不舒服,还垫了个瑞锦花纹靠垫。如玉般的素手捧着一只青花松竹梅纹碗,而碗里的水已不知何时没了。 “给我再倒些许吧。”风兰将碗从安毓手中拿过,放在了一旁的填漆红木瘿小几上。 “阿毓,祖母见你这般的开心,心里也欢喜得很。” 一只桃花木簪松松地挽起她的墨发,阳光轻撒在她洁白的肌肤,衬得莹润无比,越发地如暖玉一般。杏眼弯弯,朱唇浅浅盪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脸上的惬意浮现得如此明显。 “祖母。” 秋修敏闻声便知是那祖母,这半个月来,她已明白,这祖母对自己是真真的好。重生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心里早已把她当作祖母般对待。 她正要起身,却刚好瞅到祖母身后的丫鬟似乎准备了些细软,看那般,像是要出趟远门。 “祖母,您这是要?” “心心念念你的可不止我老人家,你那位母亲也十分想念你呢。不过她可不能回来,还在坐月子,哪里受得了风寒。” 母亲?秋修敏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这半个月,她又摸清了些情况。 这个安老夫人说的母亲,其实是安毓的继母,名唤魏雅汝。她是正室,而那个秦氏只不过是一个妾而已。 安老夫人这样说,也是因为这个魏雅汝对安毓是真的好,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秋修敏之前还以为安毓不会喜欢除她生母的女人,但是从碎片般地记忆当中,却发现安毓本人也对这个女子欢喜得很。 第6页 “那我和您一同去。” 在半个月前,魏雅汝回魏国公府,正好临盆。又出了安毓这事,安国公便没把这事告诉她,只是让她在魏国公府好好养着身体,先不要回来。安国公除了看安毓,大多数时间去了魏国公府。 “你就不要去了,身子骨还没好全呢。我是看着阿毓没事了,才安心去看看雅汝的。” “好的,祖母。”秋修敏虽想早点看到这个母亲,但还是随了安老夫人的意。魏国公府需得一个时辰的路程,马车颠簸,安毓还没好全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前世她哪里有这般的娇弱? 她还真是对这个魏雅汝有点兴趣。听说魏国公的公子哥和魏国公夫人都是习武之人,生得的女儿并不想她舞刀弄剑,便取名为雅汝。 但是,魏雅汝不仅没有成为知书达礼的娇小姐,反而在五岁时展现了天生神力,把比她重几倍的大哥给摔倒了。自此,她成了魏家的一朵武奇葩。 杏枝在说这事的时候,特意夸张地演绎了魏雅汝大哥惊恐的样子,仿佛她当时在旁一样。秋修敏听到这些趣事的时候,也忍不住抿了嘴角,露出花朵般的笑容。 “杏枝,帮我把这信给父亲的小厮带过去吧。”今早安国公来看她,把信落在小几上,她差点都给忘了。 “好。” 风兰也去准备午膳了,秋修敏还是想再晒会儿太阳,等风兰回来,她再移步回屋吧。 但没一会儿,她听见墙那边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莫不是有贼人? 但也许是小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秋修敏不敢在原处待着,杏枝和风兰都不在身边,她这院子里现在只剩她一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退到一旁的枇杷树后方,粗壮的树枝把她娇柔小巧的身躯恰好挡住。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少间听到重物摔地的声音,还听到孱弱的低哼声,看来摔得不轻。 为何这低哼声如此熟悉? 倒地的人仿佛没有泄气,又继续翻墙,鞋子磨蹭墙而发出丝丝响声。 秋修敏像是想到这胆大的人是谁了,那股恐惧感早已一闪而过,面对这小子,她哪里还需怕的。 看着那堵布着星星点点的青苔的墙,在她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堵墙。 五年前。 那是她嫁给赵听南的第一年,他在书房与他人议事,她本打算端些茶水给他们带去,但路过庭院一处时,却听到一道稚嫩的低哼声。 秋修敏瞧四周望去,正好见摔在地上的卫瑄。 圆润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孩子,当秋修敏视线落到他五彩丝攒花结宫绦旁的玉佩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也是赵听南的客人,因为这玉佩的雕刻纹路倒是与书房那位相似。 “那个丫鬟!” 秋修敏端着茶水,不明所以地朝四周望了望,这客人是找哪个丫鬟? “就你呢!”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确实没人,指的丫鬟不就是自个儿吗。不过这会儿,她也正闲的无聊,可以看看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端着茶水的样子,倒因为他那句话,而故意做成丫鬟般的样。 “给我拿双鞋来。” 还没等她回话,秋修敏便见那卫瑄一股脑儿坐在草地上,乌熘熘的眼睛气得圆鼓鼓的,不由分说地就把那黑色皮靴脱下一扔,嗔怒道:“你这个破鞋子!没你,我哪能爬不上那墙!” 秋修敏掩住樱唇下的笑意,学着平时府里的丫鬟们的样子,柔柔弱弱地说道:“是。” 她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好玩之人,她忽然玩心大发,真为他找了鞋过来,并且鞋的尺码分毫不差。并且怕他再次以鞋为藉口,她特意找了好几双不同的鞋,有一两双还是小厮干活时推荐的。 最后,在一双杏眸湛湛注视下,卫瑄换了好几双鞋,也没有成功爬过墙。对着这丫鬟卖力的讨好,骂也不是,赏也不是。又瞥见那丢在一地上的鞋,小孩心性的他,委屈地哭得梨花带雨般。 此时还没等安毓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一个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如今他身材俊俏,长高了不少,肉肉的脸也抽条了好几分,鬓若刀裁,眉眼如画。头上戴着束髮银冠,穿着一件蝙蝠纹月白色箭袖,蹬着一双黑色皮靴。 记忆中的人儿,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第4章 秋修敏没有想到,她竟如此之快,就再见故人。见那与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又想到那虽在边疆的大都督,内心忽地一颤。 她怎么可能没想到,以她现在的身份与他赵听南却是有着剪不断的联繫。可与卫瑄的婚约那是皇上的旨意,又出了上次的事,安毓的婚事犹如板上钉钉。秋修敏虽想退婚,但却不是明智之举,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安毓,不要让他人识得自己秋修敏的身份。 一双杏眸似瞧非瞧般,虽明白卫瑄会有所动,却也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前世与卫瑄有几面之交,也大概对卫瑄偷入府中是由于那小孩心性,被拒绝后甚是觉得不满,明面上已过去,但心里还是有着一口气。 眼下怕是得碰面,但若是以安毓的身份,事情也许倒变得有些麻烦。 在秋修敏垂眸思忖之时,翻墙而入的卫瑄余光中瞥到那衣裙的一角。他心里暗想,这下可不妙,竟被人发现了。 第7页 他杵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想着这事算了,但在府里却听到小厮们在底下嚼舌根,说他堂堂的恭亲王被人家一个姑娘家拒婚,还做出投湖自尽之事。 这听得他火大,心中忍着一口气,方才路过安国公府,一时冲动便想来偷偷吓唬这个不识好歹的坏丫头,再悄悄地离开,神不知鬼不觉,他这口气也出了。 谁知竟出师不利,先是这墙十分难爬,好不容易进来,又瞥见躲在一旁的人影,怕是把刚才的情况,真真都给看了去。 “你是表少爷家的小厮吧?”秋修敏方才摸到前两天咳嗽出门带着的面纱,秀眉缓缓展开,素手将那绣着君兰的面纱带上。她那容貌若是说是丫鬟,怕卫瑄有所怀疑,况且那脸上的还没好全的惨白之态,未免不让他起疑。 再者说,这安国公家的表少爷和卫瑄熟悉得很,近日也不在府内,若是待会带他出去,碰到下人也可搪塞过去。毕竟这恭亲王,还未来过安国公府。 愣了片刻的卫瑄,忽而心下一缓,黑眸在她身上打量着。 半月的调养,秋修敏因着在床上歇息,偶尔闷便在自个儿院里闲逛着,哪里有打扮之意。今日她只穿了浅绿袄衫儿,外着水蓝半臂,衣下着米黄白罗绣花裙。 卫瑄想着这丫鬟的眼光倒是不怎么好,竟误以为他是那周乐清的小厮。他心下虽是这么一想,但形势所迫,他只能道:“方才偷跑出去玩了会儿,还望念在同是在府里做事,姑娘莫要告诉表少爷。” 看来卫瑄也不笨,秋修敏见他有样学样的样子,白色面纱下梨涡浅浅,水润的杏眸掠过一丝笑意。不免心想,这人怎又做出偷入府里的事。若是被发现,他不得被修理一顿。 “好说,都是为主子做事的。正巧表少爷交了些活儿,我正愁找不到人手。”秋修敏顿了顿,仿佛如释重负般,轻轻唿了口气,接着道:“谁知在这便遇到了你,也许这正是巧了,你瞅瞅你恰好又是表少爷的小厮。可不巧吗?” 一双杏眸,笑得如星辰般。 而站在秋修敏面前的卫瑄,却愣了愣。他一个恭亲王,竟然要给周乐清干活?那不得给这小子得意死? 卫瑄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若是被他人知道他堂堂一个亲王,竟偷翻入他人院里的墙,那怕是会被别人耻笑死。他皇兄也定会给他好看,掂量掂量了下,卫瑄觉得还是忍受周乐清的得意罢了。到时候,他还可以以亲王的身份压他,怕他作甚。 秋修敏见那蹙着的眉头又稍许舒展开了,也猜到他会忍着,虽他心里不太痛快。但目前将计就计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也不怕他拒绝自己的要求。 孩子气不等于没脑子。 片刻后,卫瑄被带到了院里专设的小厨房。 “你们下去吧。” 风兰见秋修敏,本想叫声小姐,却见自家小姐给了她个眼神,她便与其她人退下了。临走前,瞥到安毓身后的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虽穿着不一般的样子,但也许是哪个府里的客人。 “受到表少爷的吩咐,这帮丫鬟也倒是识趣。”秋修敏怕让卫瑄看出她的地位不同,便只能是借表少爷的名头。 不过卫瑄倒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忧心等会要干什么活。 “你先过来生火吧,把这水烧开,表少爷等着用呢。” 生火?他进来时,明明见有人在做这事,怎让他来做? 秋修敏却装作不懂的样子,没去理会他起疑的眼神。她趁他的一个不留神,把还剩下的柴火用旁边的破布遮住,又走到他的身旁,担忧地皱起了眉头,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柴火竟没了,可表少爷催得紧,这些人怎得这般做事!” 见卫瑄还未动,娇弱的身躯颤了颤,拿着丝帕轻咳了半刻,“辛苦你了,你看我这身体。” 蛾眉浅蹙,一脸的无辜。 卫瑄倒也没打算让一个女孩子来噼柴,心中虽有气,但还是想着赶紧干完活,再偷偷熘走。可这心中却越想越发地生气,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冲动跑到这来。 他虽会武,但从小也是家里宝贝着的,哪里噼过柴。过了一个时辰,才勉勉强强噼了一个木头。 见平时如祖宗般候着的卫瑄,噼着柴吃力的样子,汗珠也浸出了不少,秋修敏心想,这教训也够了。 “你这身子怎和我家小姐差不多,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男子力气倒是挺大的。谁知,你这柴还没怎么噼。”秋修敏给他端了碗莲子水,见那珠玉般的脸多了几分红,怕是热的。她有些怀疑,卫瑄是真的练武的吗? 卫瑄也不客气,接过碗就饮,还真是渴了。听到这丫鬟说到小姐,他低着的头渐渐抬了起来。 来之前,他也是听过的,也不管这丫鬟说自己体弱,便要打听一下。反正这丫鬟也不认识自己,当个碎嘴的小厮也不是不可以。况且卫瑄来这,心里也存着个疑问,总觉得这安毓身子弱是个幌子。 他想着半个月前,那安毓才跪了两三个时辰的祠堂,竟晕倒了,反而养了半个月。而他有个表妹,以前姨母她们在外总说她娇滴滴的,身子孱弱的很。但有一日,他亲眼见他表妹从马上摔下来,摔得他看着都疼,但她却养了两天,没多久就又去骑马了,并且还选了更彪悍的马匹。 第8页 也许卫瑄不知道的是,他这表妹是有着与那魏雅汝不干上下的武力,哪里是娇娇的安毓可比的。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过哪里有如此娇弱之人?”见卫瑄那不信的神情,秋修敏像是想到了什么。 卫瑄家里女子少得很,他虽已为亲王,但通房丫头也没。当今太后也就是他亲母,本想给他多拨几个丫鬟,但是他闲聒噪,也拒了。亲王府男丁倒是不少,想必娇娇的小姐,他是没见过。 怪不得呢,原来他是不信安毓虚弱,以为只是个幌子。 “可还要?”秋修敏见那碗空空如也,但卫瑄喉结微动,像是还没喝够。果然,听了她那话,点了点头。 在为他再舀一碗莲子水的同时,朱唇徐徐张开,缓缓地跟他说到,安毓这小姐身子的虚弱。顺便也提了提那所谓的自尽,笑道:“这李令不过是个所谓的救命恩人罢了,小姐真是煳涂。” 秋修敏说到一半,如凝脂般的玉手捂住了小脸,似乎怕那面纱也遮不住脸上的红晕,害羞道:“那恭亲王才俊得很,我家小姐定会看了移不开眼,哪里会看上那李令。”,仿佛她见过那如画般的恭亲王一般。 听这丫鬟夸奖自己,又那般见到如意郎君般扭捏的样子,那口气早消了,心中愉悦得很。却还是装作一脸不以为意般,浓眉一挑,说道:“讲得你见过一般,况且小姐的心思你哪里猜得到。” “我是不曾见过,但外头的人都这样说,还说恭亲王武术也了得。我家小姐可中意的很。我都听小姐房里的贴身丫鬟说了。”忽而秋修敏像是说出什么不可说的东西般,哎哟一声,叫到他可不要乱碎嘴,这话可不能乱传出去。 卫瑄心里暗自喜悦,想着这趟来得也值,至少那口气散了。果真还是听皇兄的对,安毓对那婚事还是满意的。 他忽的觉得这安毓眼光倒是很不错,虽手上还存着发麻的感觉,但他倒也不觉得怎么了。 见卫瑄这脸色倒是不错,秋修敏私下缓缓唿了口气,她这丫鬟拍马屁的戏,还真是难为她了。 “方才表少爷那边回了话,说是要去採买些什么,我领你出门去吧。”见这也过了些时辰,秋修敏还是想着,赶紧把人悄咪咪地送出去吧。 卫瑄也识趣,也不纠结这噼了半天的柴却没有的事,想着等会出去,就偷偷熘回家,周乐清要是问起,以他俩的关系,还怕他不帮自己圆谎? 末了,秋修敏又叫住了他。 “你可是唤后行吧?” 卫瑄不知何意,但怕暴露,想着也许哪个小厮叫这般名字,倒是点了点头。 “可要记得多向你兄长学习。”卫瑄又点了点头,拿着手上的碎银,离开了这里。临别时,倒觉得这个丫鬟还是个挺好的人,莫名觉得有些许亲切。 也许是她前世被算计了太多,见到这单纯之人,还是想提醒片句。 第5章 日上枝头,鸟语秋花开。 院里中的秋菊开得甚好,秋修敏裁剪了几枝,放置于香楠木小几上的古铜壶里,花朵从瓶口探出,阳光也撒了些许,倒有些许古朴明净的意味。 “今日倒挺适合出门。”秋修敏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整日待在府中也是闲的闷,明日安国公和安老夫人才会携着魏雅汝回来,她可正好出门採买些东西。 “小姐这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今日天气也好,着实很适合出门,买点新鲜花样。”风兰边为安毓梳妆,边说道。 由于出门,秋修敏今日已不再穿着那淡装。里头着交领月牙白衫,领口处精巧地绣了几朵碎花,外头罩着由绿地织金缠枝宝香花缎而制的直领披风,衣襟处以团花形玉纽扣系住,下身石榴红百蝶马面裙。头上绾了一个垂挂髻,耳着明月珰。 方才出垂花门,秋修敏便听见倒座房前的吵杂声。 还没等她询问,一旁的杏枝早已过去看看情况。片刻后,她急匆匆地跑来,“小姐!要出人命了!” 少顷。 杏枝说是秦姨娘手下的管家携着小厮在揍一个看上去估摸着二十三四的一个男子,男子嘴角流着血,也不惧怕那群人,喊道:“你们会造报应的!我今天就是死在这,也要为我自己讨回公道!” 而那男子像是疯了一般,憋着一股气沖了起来,但寡不敌众都没碰到那管家,便又被打倒在地。 这是秦氏那边的事情,秋修敏心下觉得自个儿不该管这事,但又见杏枝说这人怕会被打死,而且见那样子,像是受害者。 思忖片刻,秋修敏觉得,如果这人真是有冤,又死在安国公府,确实不太妥当。万一传了出去,对安国公府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虽说小小人物不足为惧,但总归还是被她给碰上了,心里也不安。 “你们这是要做甚?”管家见这大小姐来,叫小厮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众人向她作揖,喊了声大小姐。 “大小姐,不知哪里来了个泼皮无赖,竟想讹上我,我这正叫人给他点教训。”管家摆摆手,几个小厮领意准备把人拖走。 这几个不识趣,倒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眉心浅皱,秋修敏又见那人脸上的伤口已泛青,瘫在地上不起,伤得着实重了些。若是被拖走,哪里还有他活着的命。 第9页 “管家,既是泼皮无懒,赶他出府便是,又这般拖人去何处?”管家本以为小姐只是闻声瞅瞅,平日也没见大小姐管着什么事,听小姐这语气倒是心里有些不安。莫非小姐还真要管这闲事? “小姐,这公子虽穿的不华丽,但看这身装扮,也是书生一般,哪里像是市集里的泼皮无赖!”杏枝的话让管家心一沉,他只是随意找的个藉口罢了,倒是给这小丫头看出了。 身旁的风兰也悄悄地在秋修敏耳边低语道:“这人好像是个书生,说好亲的女子被秦姨娘的外甥给抢了,该是气不过。毕竟是有秦姨娘做靠山。” 风兰有次恰好见过此人,从隔壁的丫鬟嘴里知道了这事,觉得他倒是个可怜之人。 抢他人媳妇本就是不厚道,这秦姨娘又不想生事,知道这书生不依,定会来找事,便交给了院里的管家。 秋修敏自知管不了别人这闲事,但也总不能让人给他们打死。又听风兰说,其实这书生也不该来这般,他那有亲的女子是个嫌贫爱富之人,嫁给那秦姨娘的外甥,高兴得很,哪里还念着和他的旧情。 杏眼低垂,却瞥到了男子腰间的一处。 他本就是个可怜之人,秋修敏见这事也没该闹到人命程度,便松了松眉间,缓缓说道:“我本也无多管闲事之意,但见这人玉佩倒是不菲,想是身后也有富贵之人做友。若哪一日高中状元,记下了这事,倒是不好。” 管家这才注意到,地上之人驼色直裰腰间别着一块玉佩,上好的和田玉,完美的雕工刻出缠枝卷叶纹,中间的林字包裹一层鎏金。他没认出这是哪家的,但一定也是达官显贵之人。 还没等管家说话,秋修敏缓缓道:“我见刘大夫今日尚得空,不如送他那里去瞧瞧?管家只不过是认错了人,也是念在安国公府的安危。” “是是是。”管家也意识到这人该是不能惹的,若真出了事,自己可也得真吃不了兜着走了。秦姨娘那边,怎把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他可真是鬼迷了心窍才答应这事。听小姐这话,他才缓过神来,便让那几个小厮抬着他去了刘氏医馆。 秋修敏余光中,瞟到那被抬走人的玉佩,双目含笑,心想:林晋渊,你倒又欠了个人情。 她也不怕管家再对他下手,便转身款款离开,今日她还得去採买些东西,可不能再耽搁了,要不等会天该黑了。 骏马飞蹄,伴起一阵沙风起。 “来者何人?” 守城的小兵是新来的,所以倒没认出面前之人。 那人没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块青白玉令牌,上面明晃晃的赵字让小兵一惊,立马给他让出了道。 这可是赵都督的人,他哪里敢拦。 “都督何在?”小厮早已认出这说话之人,可不就是都督的随身侍卫,名唤墨砚。 小厮得了都督令,也知道墨砚是有要事,便告知他,都督在书房等着他。 “都督。” 墨砚一进书房,便见赵听南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姿,那一只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抚摸着一把匕首,上面刻着难见的鸳鸯双栖莲台纹。 闻声后,赵听南把那匕首又重新放入怀中。 他没有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望向窗外,仿佛若有所思般。 “报。”低沉的声音,赋予吐出的二字明显的压迫感。 墨砚不敢怠慢,旋即将那情报告知赵听南。片刻后,书房里死一般地寂静。 “今日阳光倒是挺好。” 赵听南并没有对那情报有所表示,墨砚也不敢问,毕竟做下人的不该随意揣度主子的心思,更何况这还是赵都督。 旋即赵听南转过身来,墨砚抬眸便见到那犹如鬼斧神工般雕刻而成的五官。赵听南今日只用镶玉云纹银冠半束着发,衣轻裘,着明青白玉带。 “我该去看看老熟人了。” 冠玉般的面容,浸出阵阵寒意,如深渊般的黑眸又紧了几分。 都督府地牢处。 因过道处亮了些火把,地牢虽大却也没有太过阴暗。但在地牢深处,却与这光亮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这间牢房长年不见阳光,又因地处之地阴气十足,若是常人入内,也怕是会被寒气逼得瑟瑟发抖。 而在这黑暗当中,似乎有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听到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黑影如同听到催铃声,身子颤了颤。 脚步最终停在了牢房前,随着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而那锁却是有了几年的样子,有些铁锈。 “今日天气不错,我便想来看看秋大小姐。” 墨砚和凌霜在一旁支着火把,不仅照亮了这地牢,也照亮了里面的一切,包括瘫在角落里的秋亦玉。 她如同烂泥般地半倒在地上,头髮散乱一团,根本看不见那乱发遮住的脸颊。手上和脚踝被铁链锁着,如同牲畜般,身体摇摇欲坠。 “赵听南,你不得好死。”哑的声音犹如年老的妇孺般响起,话语里依旧能听出极深的恶意。 这句话他赵听南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他缓缓地走到此人的面前,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狠狠地捏住秋亦玉的下颌,吐出的字似千年寒冰般的阴冷,“那也得让你生不如死。” 第10页 秋亦玉恨不得将赵听南千刀万剐,而她那张脸也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露出来。 看那脸的轮廓该是鹅蛋脸,一双桃花眼虽布满了血丝,却还有几分灵动,浅浅的黛眉蹙在一处。 但若没有那几道狰狞的疤痕,而是吹弹可破的肌肤,也该是个真真的美娇娘。又加上那凌乱的髮丝,疤痕在光的照射下越发地噁心。 “你以为这样,秋修敏那个贱人就能活过来?”秋亦玉在这里被囚禁了三年,早就想死了,她才不怕再激怒赵听南,脸都毁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她在瞥到赵听南发寒的脸色,那一双黑眸瞧她宛如毒蛇般,透着如同骇浪的凶光,她还是被吓得颤了颤。 赵听南从怀里拿出一手帕擦了擦刚才触碰到她的地方,眉头微挑,将那白帕似再噁心不过的东西般摔在她的脸上。 “宋大娘,以后交给你了。” 赵听南摆了摆手,凌霜拿着一个刻着水滴的白色瓷瓶递给了身后的人。 秋亦玉见那出现的人,心里一颤,瞳孔一缩。 这是凝雪的母亲! “可怕噁心的东西?” 宋大娘虽才四十左右,而眼角的皱纹却比同龄人深了许多,暗淡的脸色,一双本该如死水般的眼眸,此时露出了点点星光。 “不怕,再噁心能有这人心般?”声音里有隐着的颤意,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三年等来的激动。她寻了这秋亦玉三年,直到前半月才被都督派人找到,告知秋亦玉的下落,并说交给她个差事。 “这是生肌水的半成品,化肌生肌,周而復返。”冷涔涔的声音,在暗淡的地牢里越发显得漫长而阴冷。 赵听南也不想再这待着,随意瞧了一眼那面如死灰的人,便已转身离去。 宋妈妈目露凶光,“秋大姑娘可还记得奴婢?以及那个被你算计的凝雪?”,每吐出一个字,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杀死这个刽子手。她觉得都督说的对,一个人死了太轻松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既然姑娘不喜这疤痕,我便为您去掉。”也不容秋亦玉反抗,宋妈妈像是积攒了多年的力量,一只手擒住她晃动的身体,另一只手拿着瓷瓶朝她的脸上倒去。 空荡荡的地牢里,那腐蚀肌肤的细微声被那惨叫声取代。 第6章 临城,天子脚下。 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 轿里坐的未免有些发闷,秋修敏从纱窗向外瞧了瞧,熙来攘往的人群零零散散的,街上小摊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还有卖着稀奇古怪花样玩意,不少摊子旁迎着新奇的顾客。 柔和的视线停驻在卖着小馄饨的摊子上,摊主围着青布围裙,拿着擀面杖忙活着,而他身旁的妻子用棉巾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炉灶燃起裊裊炊烟,旁边的小片空地,摆着三三两两木制的四方小桌,而桌下放置着几张小圆凳。 一木桌坐着一男一女,女子给青衣男子餵了一小个馄饨,脸上还泛着红。看那亲昵的样子,应是夫妻。 几年前,她和他也如这般。 那时因为捉弄他,见他舌头被自己恶作剧而烫红,心里甚是愧疚。她便答应他,会好好地餵小馄饨。 他也不恼,就静静地坐在圆凳上,等着她餵自己。见她软若无骨的素手握着小白瓷勺子,向晶莹剔透的小馄饨轻轻吹了一下,怕是还烫,又唿唿吹了几口,直到那馄饨没了热气,才餵了他吃。 “娘子餵的馄饨就是格外的好吃。” 赵听南俊逸的脸上宛如写满了享受,眉宇间的喜悦溢出眉梢。 “哼,小孩心性!”见他开心,她也不气,莹润的杏眼就那样湛湛地望着他。 “小姐,聚云斋到了。”杏枝的声音将秋修敏从回忆中抽出,随后秋修敏放下帘布,款款出轿。 大门上沿摆放着一块红木匾额,四周边框上,巧夺天工的技艺雕饰着宝珠纹、方胜纹,而正中央是遒劲有力的“聚云斋”三个大字。 聚云斋是临城第一酒楼,佳肴在卫朝是享有盛名的。此处也是达官显贵之人必点之地,菜餚也是供不应求。 不过这店有却有一明文规定,若想要品尝佳肴,须得提前一日预定。 照理说,如此口出狂言,嚣张的酒楼该不会好过。可怎奈店主是不怕死之人,脾气也古怪,且厨子做出菜的味道是难以匹敌的。 虽颇有争议,但皇上来了也没办法,其他人又怎能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怨不得什么。 据说皇上还曾来请酒楼厨师做御膳房的首席御厨,都被拒绝了,因为他们只听命于店主。听到拒绝的消息,御膳房的人倒是倒吸了一口。 明日安国公人将归来,必要以最好的佳宴来迎接。 进店后,大堂整齐摆放着些许乌木方桌,四方依次放置刻着缠枝纹长条凳,一眼望去,凳上都已坐满了人,好不热闹。 一个穿着短褐的小二,将撘条抹布放置肩上,见到安毓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 这是他第二次失礼了。 秋修敏好看的唇角展开,唤了风兰前去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小二,而她则是想再看看这聚云斋。经过三年,她还没再看过这自己曾经最喜爱的酒楼。 第11页 因这以前自己好这酒楼一口吃食,赵听南就会为她提前一天预订买来。她想着那些美好的过往,又明了那只不过是他赵听南的算计,终究自己只是那颗棋子罢了。 脚步还是走到厅内不起眼的那处墙角,只见在这偏处竟放着一小红漆桃木炕桌,围着两只木制雕花镂空脚踏。看样子,倒不像是聚云斋的样物,而是哪户人家家里的物件。 “这怕是忘记撤走了吧。” 秋修敏当然知道这物件从何而来,以前这聚云斋也是如此多人,没个空座。忽而她见墙角倒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若是摆上桌子和椅子,可不失为一个绝佳之地。 于是,第二日,她与赵听南从家中偷偷搬来小型桌凳,也无人发现,这竟公然成了二人的空间。 如今一想,这招式店主怎的不晓得?怕是赵听南已安排好的,而她却还真以为是她们小心翼翼,没能发现。 前世的秋修敏,可真是好骗得很呢。眉心微微蹙起,秋修敏便转身离开。 她这颗棋子倒是废了他很多心思。 临城,太多他们的回忆。再美好也不过是一场局,她该做的是,放下过去,远离赵听南。她不再是秋修敏,而是安毓,不是天真而乱将真心赋予他人的那个人了。 回到大堂后,秋修敏却独独没见杏枝和风兰。刚才她想一个人去走走,便支走了杏枝,派了她去寻风兰看是否安排妥当。可现在二人竟都无了踪影。 “小姐,您快去看看吧。您家丫鬟出事了,好像是与那叶太傅家的二小姐起了间隙。” 秋修敏也来不及思考什么,跟着带路的小二上了二楼,停下脚步时,已到了一间厢房。那刻着兰纹香枝木门半敞开着,她应了小二的意,推开了它。 一进屋里,桃红色比甲的人儿跪在地上,可不就是杏枝。再瞧她身旁,那着湖蓝色比甲正是风兰,也随着她跪在一旁。 听闻后头轻盈的脚步声,她们也猜到是自家小姐过来了。杏枝红着眼唤了声小姐,风兰也紧随着唤了声,而在她们身旁是一只碎了的玉簪。 杏枝抬头,秋修敏便见那圆润的脸蛋多了几分红肿,而风兰脸上虽没有红印,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前世见惯了这些把事的秋修敏,难道还猜不到几分真切?碎了的玉簪,怕是祸起之因。 秋修敏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见她们跪着不远之处,立着一把玫瑰椅,上面还置着金纬绒椅搭。坐在上面的人像是十五六岁左右样子,白皙的脸蛋说不上有多好看,一只柔软的细手捏着青玉瓷杯盏,而另一只则是托着莲花瓣形盏托,茶盏上方飘着些许热气。 “不知我这二位丫鬟可怎的冲撞了叶小姐?”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人,又见她身着华服,髮髻上别着一只鸟兽花枝牡丹步摇,鸟目处镶嵌着一颗珍珠宝石,小巧的耳垂戴着点翠嵌红宝石耳环。 叶太傅,当今圣上的老师。家中有两个女儿,四个儿子。儿子都从文,进了朝廷做了不同的官职。而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唤叶从筠,肤如凝雪,温和有度,在临城是佼佼的才女佳人。而小女儿是为姨娘所生,样貌平平,也见不得有多有才品,名唤叶若云。 理应来说,庶出的女儿,总归该是安分守己。可这叶若云虽无才无貌,但太傅有愧于她死去的娘,对她是百般纵容,过得比叶从筠还像叶家大小姐。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对恭亲王一人许了芳心。 秋修敏也大概猜到了一二,她这无端被人算计,可不是因为她与恭亲王的婚事。再加上她投湖自尽那事,怕这人也不会好好给脸色。投湖那事虽已经被压下去,安国公也找了个藉口,可这事怕还是有些许人知晓,毕竟太傅与皇上走得近。也许那些有势力的大臣,怕都知晓此事了。 “今日我本是开了厢房享宴的,可这才出门,竟遇到你这丫鬟莽莽撞撞地碰碎了我的玉簪。”说话女子顿了顿,垂下眼角,像是委屈的样子,缓缓说道:“但这玉簪可是昨日我父亲赠与我的,甚是喜爱。” 杏枝憋着一口气,想到刚才自个儿都没碰到她,便见那叶小姐脚下多了一只碎了的玉簪,而自己还被当场掌掴,连同赶来的风兰也一併被罚了跪。但是风兰在旁再三叮嘱,说是此事可不能牵连小姐,这叶小姐是叶太傅家的小姐,像是会凭藉此事发难于自家小姐。 虽心里委屈,红了双眼,但还是得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叶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莽撞,冲突了小姐。” 这杏枝向来心直口快,秋修敏见她不但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主动担下此事。又见那红着的眸子已浮上一层水雾,她怎不知这傻杏枝是怕连累自己。 真真像极了那前世陪伴自己的凝雪。 叶若云见这丫鬟倒是识趣,竟主动揽上这祸端。樱唇抿了口茶,她那声音也不自觉地缓了几分,“这碎了的玉簪可是你这丫鬟造的事情,我打两个巴掌惩戒一下,也不算什么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不过我见你这丫鬟怕是平日管不严,我便来替小姐教导教导。” 与那波浪起伏的桃花眼不同的是,秋修敏的一双杏眸犹如平静的湖面,白嫩如雪的脸上也看不出她此时的一丝情绪。 没等叶若云吩咐下去,便见秋修敏朱唇微启,“小小丫鬟而已,自当为错事而承担。不过在叶小姐为我担忧之前,可否让你家丫鬟为我倒杯茶。”,盈盈的水眸落在那跪着的二人,又缓缓道:“毕竟我这丫鬟不方便,不知可否?” 第12页 叶若云见秋修敏答应自个儿替她教训丫鬟,知这堂堂的安国公府大小姐也不过如此。明知自己丫鬟被人陷害,还容许自己这般欺负,轻易捏的主。哪里还有不同意这般道理,现在她已占了上风,灭了这小姐的气焰,便招了招手,让身旁的春香为安毓端上一杯茶来。 嫩白光滑的素手渐渐移至皓腕处,纤细的玉指轻抚那雕刻细腻的联珠纹理。 “哐当”一声,通透水润的翡翠玉镯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第7章 在地上的软木板,碎成几块的翡翠玉镯不难看出,它是上好的祖母绿,玉质细腻晶莹,难得的玉镯界的一朵奇葩。但那雕刻的联珠纹上布满些许裂痕。使之失去了所有的价值。 叶若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虽不懂得鑑赏玉镯,但平日里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见那碎的镯子,那可真是珍贵的宝物,比她那随便拿出的玉簪好得不知多少倍。 春香端着茶盏,见那碎的玉镯,扑通一声跪下,脱口而出的一句:“不是奴婢摔的!” 杏枝和风兰早就站了起来,忙去看着自家小姐是否被那茶水烫伤。虽春香放下的茶盏旁,已有少许茶水洒在地板上,但万幸的是,秋修敏并没有被烫着。 “你的意思倒是我们小姐冤枉你个奴婢?”杏枝哪里还管叶若云在不在,想着自家小姐差点被茶水烫着,又碎了那宝贵的玉镯,她怎的不忧心。 刚才的场景,叶若云怎可没见。明明是安毓松了那玉镯,要不怎会那么巧摔落在地。但她此时若是帮了自家丫鬟,说是安毓自个儿把玉镯摔的。 那莫不是在说堂堂一个安国公府嫡小姐诬陷一个小丫鬟,再者说,这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也是承认了自己诬陷安毓的两个丫鬟。 叶若云想着竟然被这安毓摆了一道,哪里还吃得下茶,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的手重了几分,因太用力青筋在白皙的手上显出。 “无碍,你们俩快去跪下。自己的错还没能赎,怎的站了起来?莫是找藉口躲去?”杏枝和风兰见安毓眉心皱起,脸上洋溢着少许怒意,又瞅了两眼小姐,方又跪回原处。 见那两个丫鬟被安毓叫去认罚,叶若云本想为自家丫鬟说几句,道是丫鬟也是无心之举,也无可奈何。虽她是叶太傅之女,但安毓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女,论地位,她还要再逊少许。她怎可与她硬碰硬,再者说她也不是傻子。 叶若云自知在叶府嚣张,也不敢出来随意生事,刚那一口气只想借着丫鬟借题发挥罢了,料那安毓也不会如何,毕竟小小丫鬟而已。 “这事是我丫鬟的错,她该罚。”叶若云转头,朝春香说道:“你可知错?” 春香也自知刚才自己口不择言,酿成祸事,但这玉镯之事,她也得认下。 “安大小姐,奴婢知错!恳请安大小姐原谅!”春香年纪到底还是小了些,一双眸子早已噙满泪水,看上去我见犹怜般。 秋修敏也不直接去理会那丫鬟,“叶小姐,这事可该如何解决?”两翦秋波如水般地瞧着那碎的玉镯,两弯黛眉似蹙非蹙,语气柔柔地如同小心翼翼般试探,仿佛自己有愧于她人。 安毓这一问,叶若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愿意惩罚自己的丫鬟,但又见那两个跪着的丫鬟,她若是不小惩戒一下,怕安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叶若云心里动摇之际,秋修敏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浅浅的梨涡浮现,杏眼弯弯地说道:“我想叶小姐会给我个交代的,刚才还说帮我管理丫鬟呢。” 叶若云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僵在脸上,安毓这是要她亲自动手?心下虽有气,但她还是忍住了,咬了咬唇,扯出一丝笑来,说道:“安小姐记性倒是好。” “春香,赏你几巴掌,可有冤?”平日里这教训下人之事都是春香来做,她只是在一旁看着,今日倒是成她动手教训自己的丫鬟。 “无。”春香明白,是她们先设计在前,她现在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还没等叶若云挥手,秋修敏便拦住了她,“叶小姐,教训下人怎可伤您的玉手呢?”秋修敏转身,似娇怒般对杏枝和风兰说道:“你们这两个坏东西,也是跪饱了。现在给你俩个赎罪的机会,为叶小姐分担一下,叶小姐怕是会饶恕那罪过。” 杏枝听小姐这话不知所云,还是风兰懂自家小姐的意思,连忙拉着杏枝起来,“奴婢们定当为叶小姐操劳,请求叶小姐饶恕。” 还没等叶若云缓过神来,那二人已为叶小姐分担完了。 而由于刚才杏枝被春香打那几巴掌甚是疼痛,她下手的时候哪里留情,反而又重了几分,顺道多给了她一巴掌。 叶若云见自家那丫鬟脸与杏枝相比,本就瘦下的脸现下倒与那杏枝的圆脸一般大小,这下手还真不留情。且打完之后,她叶若云不但不能责怪那两个丫鬟,反而得饶恕她们,之前玉簪的事情还得就此作罢。 秋修敏见叶若云气得咬牙切齿般,又得装作欢喜一般,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向来不喜算计,可并不代表会平白无故被别人算计,自个儿还傻傻地忍气吞声。 见杏枝丫头因竭力隐住那嘴角的笑容,那红色的印记又泛了些许红。算了,她也无意再在这里纠缠。还是早些回去,让风兰给这傻丫头上药,在房里,她就不会这般憋着笑了。 第13页 “这本是小事,丫鬟们的无心之举罢了。春香就再跪个下午吧,让她惩罚一下也就够了,稳一稳。倒是我这失了礼数,该学叶小姐宽容的姿态。那我等也不再叨扰,先回府了。” 在秋修敏等人走后,厢房里的叶若云再也忍不住心中之气,怒道:“安毓,你这个贱人坯子,给我等着!”茶几上的茶盏被她摔得粉碎。 今日叶若云偷鸡不成蚀把米,怎可忍这事情。心下忿忿道:终有一日,她会将此事一报十来还。 经过今日之事,秋修敏知道她和叶若云是彻底结下樑子了。但这事因本不是自己挑起,若是自己忍住,保不齐哪天又会被欺负。 向来弱者不会长久苟喘于她人之下,即便是以隐忍的方式,哪天说不定也会死于她人之手。前世她忍了太多,也不过是那悲惨下场。这一世,她可不再忍下去。 秋修敏瞧了眼身旁啃着冰糖葫芦的杏枝,又见风兰拿着帕子为那馋嘴的杏枝擦去嘴角的糖汁,杏眸里已是点点星辰。这二人虽性格不同,都是真心待自己,她怎可让二人受委屈。 聚云斋的一个包厢内。 一男子身材颀长,怀里抱着一只雪白毛绒兔,半寐在黑漆花梨木罗汉床,姿态清雅,温润如玉。他腰间还别着一块玉佩,墨玉上刻着细腻的缠枝卷叶纹,中间的林字包裹着一层鎏金。 身旁设一朱红香樟木桌,束腰马蹄腿,桌上摆着汉白玉大理石插屏,石屏上苍翠的青松与起伏的峰峦有着蓬勃之势,紫檀香木座四面攒框,有些许简洁疏朗之意。下饰牙板,雕刻着细緻的卷草纹。 “少爷,刚才偷听到一场大戏。” 一小厮提着一个黑漆花蝶纹委角食盒进来,知罗汉床上的人假寐而已,他又是爱唠闲事之人,便将刚才路过的包厢趣事一一说给少爷听。 澄澈如水的眸子微张,不似赵听南那般的冷玉,林晋渊五官清丽又透着柔和,像是一块暖玉。 “抱日,这个安毓倒是有趣。”林晋渊尚未见过这个安国公府的嫡小姐,但也听说过,此女子有着倾国之貌,娇容似月。想不到传说中那柔弱的女子,计较起来还是挺厉害的。 安毓倒是和那人不同,平日里那人最不喜便是勾心斗角,凡事皆以隐忍为主。 少顷,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外面的人将情况告知,林晋渊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了腰间的玉佩上,“看来我还欠了这个小丫头一个人情了,抱日,我们去刘氏医馆。”他像是又想到什么,如玉般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林晋渊好像还真喜欢欠别人人情吶。只不过他想用一生还情的人,倒是不在了。 “少爷,等会等会,我去那包厢拿点东西。”林晋渊也不急,顺了顺小兔子的毛,拿起几上的明白玉葵花盏抿了一口茶。 片刻后,抱日从那包厢回来。 “那不是叶若云的包厢,你有何物落在那处?”听少爷这样问,抱日扯出一丝笑,也不瞒着,徐徐道来。 抱日见那碎了的玉镯丢了倒是可惜,虽说碎的东西没什么价值了。但他见那材质,若是拣去卖了,还是能换点零碎钱的。 水眸的视线落在了那抱日手中包着的碎镯,眉宇间展开,脸上的笑如暖风一般,撩拨心弦。 “你可知这是何人送的玉镯?” 见自家少爷这般笑容,抱日还是不明白,他哪里看得出,能看出是个好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林晋渊也不卖关子,眼角噙笑,“恭亲王这小子怕是会暴跳如雷。”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是宠奴的很。 “少爷,那这叶小姐怕是难以交代了。”抱日忽而眉角一挑,语气里多了几许调皮,“看来安小姐得多谢我了,没有我,少爷怎会知道这是恭亲王送的玉镯。恭亲王又怎会知道这玉镯的事情。” 林晋渊将白兔放卧至罗汉床,不慢不进地说道:“抱日,你倒是想错了,告知恭亲王这事的人可不是我。” 抱日倒是不明白了,那还能有谁能知道这玉镯的事情。安小姐已回府,而叶小姐哪里会傻到告诉恭亲王。他难以想通,在一旁抓耳挠腮。 却听那清润的嗓音说道:“你可知聚云斋如今属于谁?” 第8章 “都督!” 可不是那赵听南赵都督吗。 凭藉赵听南和当今圣上以及那恭亲王的关系,若是发现与他们有关的事情,岂有不通报之理。虽说赵听南还在边疆,但这聚云斋剩下的人难道还有不禀报藏着之意? 所以此事,他林晋渊又何来多此一举。 “而且,听说赵都督也该要回来了。” 翌日。 安国公及魏雅汝等人回到了府中,而秋修敏和秦氏以及久不露面的安蓁都出来迎接了。 今日安毓里穿了件沉香色袄衫,浅粉色素绢衬里,外着藕荷色缎子交领半臂,缀金小花纽扣,下着折枝花卉纹白罗绣花裙。绾了个流苏髮髻,别着丁香髮饰。 而身旁的安蓁穿了件桃红色白领对矜袄衫,下着乳白色画绢拖裙,朝云近香髻别着嵌红宝石牡丹形金簪,较为上次而言,这次却是素净了不少 。 安老夫人见这二人未免有些不喜,心想着毕竟这魏雅汝刚给安国公府填了一个男娃,这母女冷冷淡淡的,还想给他们脸色看。 第14页 于是当秦氏那手伸出来想给老夫人搭着时,安老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叫安毓给搀了去,仿佛视那秦氏如空气般,秦氏这才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 魏雅汝圆润的脸多了几抹红,看来这些日子养的倒是好。在安国公府门口,她与安毓唠了会家常,安国公见这二人于门口便这般亲热,又恐魏雅汝身子站久未免不舒服,便提到进去再说话也不迟。 魏雅汝点了点头,而安国公扶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她觉得自己哪里需要别人的搀扶,可拗不过安国公,只能是由着他来。 一进屋坐下,魏雅汝便对安毓一通的嘘寒问暖,想到怕水的安毓竟投湖自尽,既气又心疼。不过好在她想通了,魏雅汝才放了心,又聊了些其它事情。但没多久魏雅汝便进房歇息了。 “你这母亲,虽说是练武之人,但这次差点难产,身子骨现在还没恢復好,倒是嗜睡得很。”安老夫人见安国公和魏雅汝离开,嘆气道。 之前怕安毓担心,安老夫人也不想让她担心。 难产?秋修敏可真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事,她这做女儿的还是得问问情况。安老夫人才把那时的情况又大致说了些。 原来,这魏雅汝回到魏国公府后,里面有个丫鬟倒是有些古怪。起初他们都没发现什么异样,若不是某日出街碰上了个云游四海的女大夫,看出了她的气色异样,怕是孩子会胎死腹中,魏雅汝也命丧黄泉。 “是何歹人,竟敢如此待母亲?”这魏雅汝向来行得端坐得正,又由于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性格也是豪爽大气,倒也不会惹到什么人,怎会有人如此之阴毒? 安老夫人嘆了口气,接着道:“那个丫鬟被发现后服毒自杀了,根本不知是何人所害。不过自从那以后,魏国公府就对府内人员排查一二,倒是发现了有几个人有些猫腻。可还是打草惊蛇,没了踪迹。” 真是蹊跷得很。 “对了,祖母,那个云游四海的女大夫是何人呀?”盈润的杏眼闪着些许光芒,仿佛是很期待知晓那个厉害的女大夫。 “那女大夫也不肯透露姓名,救了人便离开了。我们想去道谢,她也没有给我们住址。”秋修敏想着,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师父,但又不确定。听到安老夫人说不知姓名,她倒是心里有些失望。 安老夫人可又像是想到什么,便补充道:“这女大夫那眼角的泪痣倒是令人记忆犹深。” 泪痣......那可不就是她师父林香雪吗?曾经看她可怜,被她缠着学医术之人。 “阿毓,可是认识这人?”安老夫人见孙女神情有些不对劲,一双杏眼水湛湛。 安毓唇角勾起,神情又变回寻常一般,笑道:“哪里会认识那么厉害的女大夫。” 祖孙俩又说了些话,方才回房歇息去。 由于魏雅汝这几天不是很有胃口,聚云斋之宴席便推迟到了后几天。 几日后,聚云斋。 “阿毓还真是有心了,早几天就在这里订下厢房。”魏雅汝今日梳了妇人髻,长眉入鬓,略施粉黛的脸依旧透露些英气。 秦氏坐在一旁也跟着应和,安老夫人和安国公也对这个女儿颇为满意。倒是安蓁,虽脸上没有表现出不满,心里还是讥笑了几分。 “我只是猜想母亲会喜欢,便擅自做主了。竟投其所好,可见我运气甚好。”烛光燃燃,暖光下,白嫩如瓷的肌肤莹润无比,小巧饱满的朱唇绽开犹如花朵般,浅浅的梨涡,甜甜的。 小二已将菜上齐,又拿了两双枝缠绕式柄的青玉莲瓣执壶,表面还雕刻着两层莲瓣。红酸枝木圆桌上除了摆着特色佳肴,还有白玉雕缠枝牡丹碗,青花三羊杯。这聚云斋的排场倒是华丽得紧。 可秋修敏见那桌上的物件,瞅见那多的碗筷,倒有些好奇,难道有贵客一同? “瞧我这记性,阿毓,路上碰到了恭亲王,他也好这一口,但他又没有提前订座,所以我想着也可一同前来。”敢情安国公这是已经邀请好了,怕自己拒绝,才整了这齣路上相遇。 秋修敏也不拆穿他,知道这是给两府之间摈除嫌隙的机会,倒也不是不识趣之人,毕竟她和卫瑄还是有婚约在身的。 秋修敏瞅了眼魏雅汝,这才知道哪里是母亲胃口不好,只不过是藉口罢了,就为着等这天呢。魏雅汝摆了摆手,撒谎也是难为她了,一向爽言爽语的她还是得听夫君的。 “人多热闹嘛。”安国公见女儿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也随着笑了笑。 本以为菜凉了,卫瑄才会出现,谁知话没说完多久,便听到那明扬的嗓音,“不好意思,来迟了来迟了。” 进来一个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今日没有那束髮银冠,头上带着玉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绣着白蟒的罗袍,腰间别着五色攒花结长穗宫绦。 众人起身作揖问好,才重新入座。 趁着碰杯之际,卫瑄那好奇的眸子在安毓的身上打量着,见她面若桃花,水润白皙的皮肤,肌理细腻,粉嫩的面上一点朱唇。如清水般的杏眸,仿佛承载了星辰。 果真是个姣美之人,比皓月还要动人。 可还有些熟悉意味,倒像是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湛湛的一双杏眸。 第15页 “恭亲王,可别只喝酒不吃菜啊?”安国公的话把他的心思重新拉回来,卫瑄索性也不想了。 不知怎的,秋修敏眼皮总有些跳,一早起来老觉得心慌慌的,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可不觉得是因为会见到卫瑄的缘故,纵使此人与赵听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但她如今是安毓,也受不得多大影响。 可是为何她会如此心慌?这一想倒让她失了神,没听到恭亲王在唤她。 “阿毓?” 听到安老夫人的声音,秋修敏才缓过来,脸上有些微怔。 “方才有些不适,所以一时出了神,倒真是丢人了。”恭亲王本不打算与她主动说话的,但想起那丫鬟说的话,才觉得自己该主动说说话,毕竟以后她是要嫁入府内的,可谁知这人竟然神游了。而且还说什么身体不适,卫瑄脸色有些不太好。 “昨日起风,少穿了衣,该是着凉了,所以起了头风吧。”秋修敏也瞅见到那有些不悦的卫瑄,想着又给他误会去了,还是解释好。 听安毓这样一说,他神情也有些好转,敢情这不是故意不理睬自己,倒也放宽了心,想着那小丫鬟倒是不敢骗自己。 “我送你那镯子可喜欢?”想起前些日子,听到小丫鬟的话后,他心情格外好,圣上又赏了个镯子给他,他便差人给她送了去。 “什么镯子呀?”杏枝在一旁悄悄地问风兰,她怎么没记得小姐收到过镯子。其实那日送镯子来时,她跑去听小厮们说故事,后来小姐带着她也没注意,只是以为那镯子是新买的而已。 此时秋修敏总不可能告诉卫瑄,他送的镯子被打碎了,只能说道:“喜欢,很好看。” “什么?那祖母绿的玉镯可不是碎了吗?”杏枝的声音虽不大,但还是被离她挺近的安蓁听到了。 安蓁见这卫瑄气宇轩昂,又见他对安毓这曾经还投湖自尽的人如此之好,心里免不了泛起了酸意。忽而想起偷听到父亲要为自己许配的人家,不过是个四品官员而已,便更不舒服,转念一想,心下有了个主意。 “不知可是那祖母绿的玉镯?我可从未见过如此质地的玉镯。”秋修敏也不知这安蓁突然之意到底有何目的,却依旧不语。 “对,那是皇上特意赏给我的。”卫瑄这句话,不过是想告诉安毓,他待她如此之好,可不要再做令他伤心之事。 “这.......挺好的。”安蓁旋即不说话了,但这却让卫瑄起了疑心。 但还没等卫瑄问话,小二便敲了敲门。 “亲王,都督找您。” 第9章 青花瓷杯从素手脱落,溅出的水洒在了那乳白色的罗裙,砰地一声杯子摔在地板上。 “小姐,你没事吧?”杏枝和风兰拿出丝绢为她擦掉那水,但是水渗得太快,早已透过衣裙,嫩白的肌肤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传来。 “无事,手滑了。”秋修敏不能让他们看出不对劲,强忍住那寒意,可那眉心却已不知觉地浅浅蹙起。 安老夫人知安毓身子不好,又见方才那差不多八分满的水全泻在衣裙上,已湿了大块,赶紧叫丫鬟们先带安毓回去换衣裳。 秋修敏也想尽快离开这里,她明明记得赵听南在边疆,怎如此之快又回到了临城。他不是已经在边疆待了三年,为何回得如此之快。趁着卫瑄被喊走之际,她想她在路上是不会碰到赵听南的。 出了聚云斋,秋修敏才唿了一口气。虽知她以后定会与赵听南再次见面,但她不希望是现在,尽量能不见就不见。 安国公还在等着恭亲王回来,虽说安毓已经先离开一步,但他这待客之人,岂有先离开之理。安老夫人和其她人也吃得差不多,先是回去了。安蓁本想留在这里,告诉卫瑄那玉镯已碎的事情,可见众人都走了,她哪里还有留下之由。 片刻过后,门外却听到两个男子拌嘴之声。 “周乐清你这个混球,竟然骗我!”两个男子一吵一闹地进来了。 安国公这一抬眼,才见到,除了恭亲王,还有一位大约二十一二的男子,见他穿着月白色直裰,桃花眼似笑非笑般,面目清秀,可不就是自己那外侄子周乐清吗。 “不是说都督找吗?怎乐清又在此?”还没等周乐清回答,卫瑄一拳朝周乐清玩笑似地捶过去,说道:“这个大骗子,忽悠小二来骗我。都督哪里回来了。” 打闹一阵后,卫瑄才想到安毓的事情,虽环顾了四周,可哪里还有安毓的影子。 “哎哟,我们这卫公子是在找我表妹吗?怕是也被我表妹那神仙姿容迷倒了吧。”周乐清向来就喜欢打趣卫瑄,见卫瑄想要反驳,他又开口道:“前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周乐清的嘴便被捂住了。卫瑄圆熘熘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说他偷入府的事情。周乐清倒也不恼,桃花眼轻轻一瞟,像是答应他一般。 安国公见这哥俩,也是习惯了。以前周乐清常住安国公府的时候,这二人便经常打闹着,关系好得不得了,也由着他们去。 其实周乐清本不知卫瑄偷翻墙进院的事情,但卫瑄方才向他打听个小丫鬟,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又熟知卫瑄的性子,一两下便把话套了出来。 第16页 周乐清知道,哪里有什么小丫鬟,那人不过就是他的表妹安毓罢了。安毓院子里就两个贴身丫鬟,一个风兰一个杏枝,见那描述虽是遮着面纱,但那行为举止习惯哪里像是那两个丫鬟,可不就是他表妹吗。 “乐清,你真有个僕人叫后行吗?他兄长是谁啊,怎的小丫鬟让他向他兄长学习?”周乐清听到这话,真真觉得这卫瑄是有趣得很。他表妹说的那么明白了,兄长兄长意为在前,后行前面的不就是三思吗,所谓三思而后行。看来她这表妹还挺懂这蛮牛的莽撞,好心提醒他,怎料这牛却不开窍。 算了,有他在,他是会时常提醒这牛切勿莽撞的。 轿子里。 秋修敏想着今日不会见到那赵听南,心里的波动倒是平復了不少。吃过晚宴,现又是秋季,天已经黑了,她撩开帘子,想看看这晚上的街市,果真与白天相比另有一番趣味。 “小姐,我肚子有些饿,我先去买点吃的,我等会就立马追上你们。”杏枝见街上卖着好吃的,嘴有些馋,这便忍不住向小姐说道。 其实刚才那八分满的水并没有全部弄到她的衣裙上,安老夫人有些眼花没看全,她只是湿了一点点,因今日穿的罗裙倒是有些薄,所以才渗了去,但现在已经干了。况且看着这热闹的街市,秋修敏也想好好逛逛。 “我衣裙已干,莫要着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风兰想劝阻,却被秋修敏拒绝了,反正赵听南在聚云斋,这方向又与都督府截然相反,哪里会遇得上他,正好方才没吃饱,有些饿了。 见小姐意已决,风兰又摸了摸小姐的衣裙,感受到干了才放下心来。 “小姐,小姐,你看这个面具,好不好玩!”杏枝从摊主手里拿出一个鬼脸面具,掩在身后,忽然窜出来,上面的小鬼狰狞着他扭曲的面孔。 “你吓不到我的,我可知鬼是假的。”秋修敏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面具吓了一跳,却不承认,浅浅地勾起唇角来掩饰自己刚才的慌张。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在光下,像是蝴蝶铺展翅膀般。 曾经出现的场景,又再次出现,让秋修敏心一颤。 “鬼来了!”朗朗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音调又高了几分,突如其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哼,你才吓不到我呢,鬼是假的!”可秋修敏才不让他得逞,即使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些许。 他们曾经也在面具摊上看面具,他这个淘气的人,总喜欢打趣她。 回去的时候,有段路黑黢黢的,她又想起那吓人的面具,终究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害怕,怕被赵听南笑话,便偷偷地抽泣着。 谁知道,那温暖的手掌覆在她柔软的指间,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傻瓜,我也怕鬼。” “小姐!” 杏枝已经拉着她去另一处瞧了,见那杏枝此时眼里全是新奇的小泡泡。 林晋渊方才将刘氏医馆出来的徐正卿接回府里,被打了一顿的人也安心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去找安国公府了,也稳住了他的命。 忙着徐正卿的事情,他倒是未曾吃饭,可他也不想留在府里。听说今日街市还挺热闹的,他便想去外面走走顺着逛逛街市。 没几步路,就见那不远处的糕点小摊。见一位姑娘梳着双髻,站在摊主面前,“好心的摊主,我想要桂花糕、马蹄糕、绿豆糕各两块。” 那个摊主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要求,他这糕点平日都是装好每种糕点各自打包,还没见过一样两块的。 “小姑娘,要不你各自买一包吧,我这也没这样卖过。” “老闆,你看,每一包都是六块,我这每种口味要两块,加起来也是一样的价格,还是挺好卖的。”杏枝依旧恳请着老闆,语气也是娇滴滴得很,盈润的珍珠十分恳求地瞧着老闆。 “好吧好吧,小姑娘,我就卖给你吧,虽是麻烦了些。”老闆也是见着姑娘水灵,和自己也说了挺久,反正卖也是卖,麻烦点麻烦点吧。 “老闆,你人真好!善良又大方。”杏枝向远处站着的安毓眨了眨眼,小姐教自己这招还真行,敢情老闆们都喜欢甜甜的。 “这习惯倒是与她很像。”林晋渊又走了几步,瞧见一熟悉的脸庞,心一惊,快步地走上前去。 “敏儿!”追到拐角处,林晋渊却没看到那抹倩影,温润的眸子闪过少许的失落,淡淡地自语道:“许又是我的幻觉罢了,这世上哪里还有她。”转过身离去。 杏枝还要去买些其它吃食,而秋修敏因着安毓这娇弱的身子,也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想着去那小馄饨摊子那吃碗馄饨。 当她转过拐角,才隐隐听到有人唤敏儿,却又不见人。记得前世,便只有林晋渊一人这般唤自己罢了,可她哪里见到他的身影,心想许是自己的幻听,便又朝摊子缓缓走去。 “老闆,来一碗馄饨,多皮少肉,不要葱花。”秋修敏熟络地喊出了自己前世的习惯,她这人有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吃馄饨不喜欢吃太多肉的,总觉得带一点点肉末,皮厚厚的,味道才是极佳的。 今日小摊上似乎不太多人,在等待途中,唯一的一个人吃完也离开了。 秋修敏无聊得紧,拨动着那白皙柔嫩的玉指,杏眸低垂在方桌上。她叫风兰去陪杏枝买东西去了,到时她在这里等她们便可。 第17页 “老规矩。”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耳边轰的一声,秋修敏觉得身后猝地一凉,指间也泛着些许凉意。 “都督。” 虽然秋修敏的腿已经有些麻了,可潜在意识还是在告诉她,她要离开这里。 怎么会,赵听南怎么会在这里? 秋修敏心慌得厉害,也不敢抬头去瞧他此刻的神情,她虽知道现在自己是安毓,但那如玉般的素手却仍止不住地打颤。若是有一面铜镜,她觉得那镜中的自己,一定是面如死灰一般。 缓缓吐出一口气,秋修敏准备起身离开,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吃馄饨的欲望。 可还没离座,却听得摊主洪亮的声音叫道:“姑娘,您的少肉多皮不要葱的馄饨好勒!” 一切已成定数。 第10章 还没等秋修敏起身,摊主已将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端在了她这桌上。 若是此时走,那岂不坐实了她心里有鬼之意?娇嫩如柔荑般的玉手在袖中紧了紧,丝滑般的绢帕因那手心浸出的香汗而濡了一角。 “多谢老闆。”暖糯的声音犹如棉花般的柔软,摊主摆手笑了笑,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吹了几口凉气,皓齿轻轻咬了小口如晶莹剔透般小泥鳅似的馄饨,方才那道凌厉打探般的目光终已离开。秋修敏心里唿了口气,又镇定了几分,低头自顾自地如小鸡啄米般地吃着。 赵听南今日回城,还没到府,就想起了那摊上的馄饨,念着与她的种种,还是让墨砚驾车驶向这相反之处。可谁曾想,一来却听见摊主端着碗如她独特口味的馄饨,一双深邃的丹凤眼开始打量那女子。 见那女子穿着乳白色挑线绣花罗裙,饰玉兰裙襕,上身则是交领云纹粉蓝闪缎袄儿,大襟处两对系带别着蝴蝶般的结。而又见那眼颦秋水,肤如凝脂,裊裊婷婷,那眉宇间虽有一两分与他心中的她相似,但细看却又是千差万别。 瞧眼前的人儿,举止之间甚是小心,生怕热气腾腾的汤水烫着那丁香小舌,而咀嚼那馄饨,又是如此的细嚼慢咽,哪里与她相似。 赵听南还能记得,曾经秋修敏带他来此。待摊主上了那馄饨,她也不顾烫,随意吹了吹,一手握勺,一手拿着木筷,就往嘴里塞,生怕有人抢着她的。 那时,他见她这样,便打趣道:“你这般狼吞虎咽,又是一勺一筷的,哪个姑娘家家有你这般好汉?” 秋修敏吃得正欢也不戳他,哼哼唧唧地说道:“这样吃得快,就不会被你抢了去。我已为人妇,哪里还是姑娘家家。” 虽说这话不尽在理,但为人妇这句倒是听得他欢喜,他便将自己那碗也给她递去,她倒也不客气。 赵听南随后又见眼前的女子,随意吃了几口,便就放下勺,倒是没什么胃口了。余光便也移到了另一边,心中忖道,若是她还在,准会星眸中露出丝丝失望,嘆道:“这人间美味可真真浪费掉了。” 见那人已到一旁木桌上坐着,秋修敏也不敢抬头看他,一是心中害怕,二也许是对他的恨。前世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说是不恨,怎可能。可要说报仇,她是自己选择的自尽,又怎能赖他。这一世,远离这人,方能安生度日。 方才只一碗前世自己喜欢的独特馄饨,便引得赵听南在自己身上打探片刻。秋修敏可知,若是今世要远离赵听南,她能做的就是刻意改掉秋修敏才有的习惯,做好一个大家闺秀般的安毓。这样他才不会怀疑自己,虽说重生此事荒唐,但凭藉赵听南那般的聪明,难保他在自己流露多秋修敏的影子后怀疑。 若是又与他有所瓜葛,秋修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前世的痛苦已在心中种下,那根毒刺如何拔掉? 所以前世秋修敏不顾他人眼光而随心所欲吃,她偏不能,便只能是细嚼慢咽。而本能吃光的馄饨,却又刻意地只吃了片个。 而这招果真有效,那赵听南哪里对她还有什么打探,随后便是看她如路人般。 杏枝和风兰倒也很快来与她碰面,三人临走之际,馄饨摊旁突然跑来个人。 只听那来人道:“都督,墨砚有要事禀奏。” 墨砚? 秋修敏随着那二人行,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以及那还没换掉的名字,终是抬起了眼瞧去。 虽说那人戴了顶黑色折檐毡帽,但并没有衬得白净,反而那本来有些黝黑的肤色,又暗了些许。谁曾想,点点星眸却瞥到了另一人。 见到那坐在长凳上的赵听南,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样子。 硬朗俊美的脸庞,眉心浅皱,高挺的鼻樑,又与那身穿窄袖青衣墨砚不同的是,他此时穿着圆领罗袍,那袍以织金云肩、通袖襕为衣身,腰间着雕镂精緻的玉带。红色亦衬得他肤白胜雪,若是女子见了,也有些眼红那肌肤的白皙。 当年,他这般肤色,倒是让众人以为他真就是那病怏怏的赵家嫡子。 怕被那人发现,她没有再让目光停留于此。 “哼,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出现在我眼前?”秋修敏正愣地出神,却听得身旁的杏枝气势汹汹的语气,回了神,才发觉她们面前站着一个戴一小帽,穿棕褐贴里的小厮模样的人。 “那本是我先买来的糖葫芦,怎的还怪上我了?”见杏枝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倒是挺了挺胸膛,一脸在理的样子。 第18页 秋修敏这瞧的是半头雾水,风兰忙把小姐拉过一边,向她徐徐道来。 想原是杏枝看上一糖葫芦,不过因她没带够钱,倒让师傅等等,她去找风兰取钱。可一来,却见师傅已经将糖葫芦卖给了小厮,那小厮怎的就是不给。 怪不得她们会面之时,杏枝脸上还有忿忿之意。 “杏枝,不得无礼。明日让风兰再给你买串可行?”秋修敏也是知杏枝爱吃这糖葫芦,但毕竟已是给人买了去了,而杏枝这骂人家兔崽子却也是有些无礼。 其实杏枝之前想着也就算了,毕竟别人出了银子的。但这小厮却是恼人的很,在自己边上盪悠,那糖葫芦明是可以一下子吃完,却是被他分了好几次。她心里吃不到本就酸得很,又被这傢伙刺激,哪里还管有没有理。 但听小姐这说,杏枝也冷静了会儿,意识到自己那话倒是有些过了,便老实了些。 抱日这时才注意到安毓的存在,见那小姐样貌,心里暗暗嘆道,世间可有如此真真娇美之人?忽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不不不,这在他心中还是只能排第二而已,第一绝对是少爷心心念念的人。 可惜那人儿已不在。 抱日本是跟着自家少爷的,但玩耍之意上来,也告了少爷,自个儿买点小吃食去。半路上却遇到个好吃的丫头,他每次到哪,总会瞅见这丫头。见那吃相也是好玩得紧,想着若是她吃不着,可不更好玩? 还真真给了他个机会,正巧那丫头没够银子,他就把那最后一串糖葫芦给买来,气她一气。而那丫头可还真上当,抱日心里玩心倒是得到了不少满足。 抱日想着玩也玩了,终归不能是再逗那丫头了。可也不能说实话,随意说了几句,便去找自家少爷了。 杏枝虽没了气焰,但心里还是对着小厮是不满得很。可也不好再说,便随着小姐和风兰走去。 安毓前脚回府,那安国公后脚紧随。而安老夫人早已在府内,想着去看看孙女,却见那屋内暗沉沉的,哪里有回来之迹。 “偷玩的姑娘回来了?”面对安老夫人的打趣,秋修敏也只能笑笑走到老夫人身旁,说到那水早已干已无大碍,看着街上那亮着的灯火甚是好看,便忍不住瞧了去。 安老夫人也不恼,可就是怕她那身子骨受不了凉。见安毓那样说道,本想责罚她身旁那两个丫鬟的,也还是作罢,叫她们赶紧服侍她们小姐沐浴去。 临末了,安老夫人又叫住了安毓,抚了抚额上的碧绿珠竹纹抹额,说道:“来来来,今日得了个宝贝,但我这老人家倒是没什么用处。” 秋修敏见安老夫人摆了摆手,徐妈妈便将一个描漆菊花纹委角长方盒拿了出来,见那盒子通体暗红色漆地,盖面雕刻着一朵菊花,四壁饰缠枝花卉,且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 风兰本想接过来,却见安老夫人似乎有想要安毓接来之意,她便又退在一旁。 如此神秘,倒让秋修敏有些好奇。 缓缓将盖打开,入眼的是那一支金点翠嵌珍珠宝石花叶云纹髮簪。珍珠雪白而纯粹,而宝石则是均匀通头的上好润色,细细雕刻而成的叶脉花枝以及那鲜动灵巧的云纹,倒是个好宝物。 纤纤玉手抚了抚髻上的莲花玉簪,雕刻的莲花纹理倒也不错,可要是与这髮簪相比,那可真是见笑了。 “祖母,我这髮簪不也还行?” “亏得你是安家嫡小姐,平日里倒是穿得如此素净,那髮饰也是简单得紧。听人家说,这髮簪倒是宝物。这送于你,可多几分姿采,快试试给我瞧瞧。”安老夫人这说着,还说出了几分想看看之意。 拒绝也不好,秋修敏这想着,自己那梳妆盒里确实少了一些华贵之物,若以后有大场面,也得该好好有个打扮。 这便叫风兰与她别上,替换了那只莲花玉簪。 “敢情阿毓是知道五日后的宴会了?这么快就打扮起来了?” 秋修敏才别上簪子,就听见槅门外传来安国公的声音。 “父亲,何来宴会之说?” 安国公笑了笑,又摆了摆手,下人见况立刻送了盏茶来。 见他喝了一口茶,将墨地绿彩五福纹茶盏放到红酸枝木茶几上,缓缓说道:“五日后,皇上要在恭亲王府摆宴席,为赵都督接风洗尘。” 第11章 想来倒也甚是奇怪,这赵听南今日已到临城,为何这宴席却是五日后,而设宴不在都督府,而是在恭亲王府? 一双杏眸中闪着点点疑惑,白嫩的玉手将那簪子拔掉重新放回檀香木盒中,似是不经意般地随口问道:“父亲,今日亲王不是去迎接都督了,怎的设宴在五日之后?” “哪里是都督,不过就是你表哥的小把戏罢了。”安国公想起那二人,也倒是有趣的很,而脸上的神色却仿佛是不知道赵听南已回临城的消息。 可还没等安国公说下去,那门外便匆匆跑来一送信小厮,告知安国公那赵都督今日已回临城。 秋修敏虽知赵听南已回临城,但身为安国公府嫡小姐,安毓是不识得这赵都督的,只不过知晓其名罢了。所以,她只能是装作与安国公一同知晓的样子。 “这赵都督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接他,让他到府中一聚。还真以为这厮如信上所言,五日后才归来,倒是圣上也信了他。”听到安国公要接赵听南入府一聚,盈盈秋波中隐着柔如细丝般的情绪,却还是没显现出来。 第19页 安毓没曾想,安国公与这赵听南竟是如此熟络。不过转念一想,军营大将军可不该与他都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安老夫人有些许乏累,在徐妈妈搀扶下坐在铺着金纬绒椅搭的玫瑰椅上,见自家儿子这消息,倒是想到些什么,问道:“照理说,这事本该在都督府,可怎的选在恭亲王府?” 虽秋修敏心里是更愿去恭亲王府,那都督府她是望而却步。前世虽都督府不叫都督府,而是赵府,亦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她也许能极力克制住对赵听南的害怕,但是那地方她是万万受不了的。 “母亲你不是也不知道,那赵都督本就喜静,且十分不喜他人随意进自己府里,况且......”安国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口中也只是化为一声嘆息。安老夫人也会意,不再说去。她怎的不晓得,况且都督的妻子死于府中。 “皇上这意该也不止这个意思,本是接风洗尘之宴,无需带家属。但却以恭亲王府人烟倒是稀少,需多热闹热闹几番为由,儿猜想里面尚有几分关于上次那事情的原由。”安国公抿了一口茶,但那眉角处却没一丝担忧的意味,反而是多了几抹尘埃落定般的滋味。 身旁的风兰瞅了小姐一眼,又想起小姐醒来之后,没事人般地说道她自己与李令是无任何男女之情。见安国公提起这事,方才想到自己倒是多虑了。她们小姐现在,那是冷静得很,这样便是最好的。 秋修敏将那抹担忧的视线敛入眸中,余光中又见视线落了回去,想是风兰担心自己。风兰向来多些深思熟虑,倒真与凝雪相似得很。旋即她的心里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她重生了,可她的凝雪现在又身在何处,是否也遭到歹人的狠手? 安国公见安毓白如细瓷般的小脸浮现少许担忧,浅浅的眉心蹙着,盈盈的杏眸低含。他想自己这女儿怕是想着此行皇上有意刁难她,才面露忧色,便笑着说道:“阿毓,五日后的宴会,想必是皇上特意为你俩和好之事而行,莫慌。” 原来他们误以为自个儿为这事而担忧,倒还真是误了她的意,可她也不会与他们说到自己是担忧凝雪的事情。 “女儿明白,是阿毓多虑了,毕竟之前做了煳涂事。”安国公听了她的话,也心里安慰得很,女儿终是长大了。原本安毓也是一向乖巧,只是唯独那件事没看过去罢了。 宝殿内。 金碧辉煌,紫气升腾。 殿内金砖铺地,两雕花鎏金缠龙大柱立于大殿正中间的两旁,似有沖天之势,壮丽无比。但与其相比,中间的宝座也毫无逊色。 见那宝座分为地平、屏风和龙椅三部分。 数条神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蟠龙以精湛无比的刀工雕刻于屏风的各处,技法不仅使用圆雕,还有那层出不穷于四周的深浅浮雕。蟠龙以金漆为表,檀香木上还雕刻着云纹与莲花瓣纹,衬得那龙活似飞龙在天般。好个皇家气派! 卫峻于龙椅上坐着,而台下站着赵听南。 “倒不知都督今日就已回城,朕还是从旁人听闻这消息,都督,你可有何解释?”卫峻此时身着黄色窄袖龙袍,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用金线绣着盘龙纹,里着交领朱红中单,腰间繫着红色带鞓,着皂色皮靴。 与二十五六的赵听南来说,卫峻也不过是比他长那么十岁左右,正值盛年。稜角分明,眉宇间又透着帝王相该有的英气。而那一双细长的瑞凤眼,眼角浅浅翘起,却又有几分魅人的意味。与那脸若冰霜的赵听南相比,他倒是多了几分人气。 可那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又透着些许玩笑趣味。 “难道皇上不知?那何人与我写的密信?” 听到那冷冰冰的语气,又是反问,卫峻倒是没有玩下去的意思了。确实他与赵听南一直密信来往,也知赵听南今日回临城与自己商议事情,可这多年未见,想来说几句玩笑话,但这人哪里买帐。明明那人还在时,这赵听南可不是块冰。 罢了罢了。 “那我们说正事吧,你如何看待安国公府嫡女安毓投湖自尽之事?”脸上那抹笑意早已被严肃的气氛取代,他坐在龙椅上,修长分明的手指扣在光滑质地的扶手上。 “听说了,皇上给恭亲王许亲,可怎奈安毓大小姐心有所属。”不温不热的语气,倒是将过错顺水推舟给卫峻。他不就是说了句玩笑话,这赵听南还挺记仇,拿话噎自己,卫峻眼角微跳。 见卫峻的脸色,赵听南的脸上依旧是捉摸不透的淡然,他随后缓缓道:“还听说这安大小姐醒后,说是自己一时煳涂,误把恩情当作情爱,又认错挽回了这事。” 卫峻沉思片刻,眸中闪过一丝笃定,“这倒不像是那人的作风,若这安毓死了倒还好,没死如以前那般也好,都随了他意。可如此这般,倒是与他之意不合。” “料想他本以准备妥当,可半路该是出了些许变故。但另一方,他的实力还是在那的。”卫峻熟悉这人,兇残冷血,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丹凤眼中的光瞬时变得锐利,仿佛如凌冽寒风中死死盯住猎物般的饿狼之光,“这畜生,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每一个字,从那朱润的薄唇中吐出,都使这偌大的宫殿显得略发阴冷。 第20页 “听南,我们等了三年,虽不得他踪迹。但这段时间,我们也不是无所发现。”再厉害的人,终究也会忍不住动手的。 “想必那魏国公府魏雅汝的事情,也是他的杰作。为了打击我们,竟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真是阴险至极。不过还好有——”卫峻杯中的天池茶已凉,虽没继续饮下去,那青玉雕缠枝茶盏却是始终放于手中。 赵听南也知道这事些许,说是有个女大夫路过救了魏雅汝,后母子二人都安然无恙。 当今朝廷开放,大夫不一定非是男子,女子当大夫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为何卫峻说到一半便不言语了?赵听南想必也猜到了,许是那女大夫是林香雪。他也猜测过,但还是没有确信。 “林香雪?”卫峻也知自己瞒不了他,点了点头,嘆了口气道:“听南,你若不待见她,总归她也是秋修敏的师父。” “与我何干?”赵听南显然不想再提及此人,沉眸片刻,便道:“若今日已无事,微臣告退。” 卫峻倒也是觉得自己没趣,怎么和他说起了林香雪的好话。但念在她是秋修敏的师父,又重新出现在临城,可不是怕会与赵听南碰面吗。 又想起那被救的魏国公家的魏雅汝,人家也是做的好事,可别碰上赵听南,得了罪受,这才多了嘴。 虽赵听南这样一说,卫峻也知他不会刻意与她作对。可那件事情,终究还是赵听南心中的一道刺,没杀她也是念及她林香雪是秋修敏的师父吧。 “三年没踪影,突然跃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来,那人想必也有不少眼线,皇上可得多注意身体。”赵听南转身便要离去,脚还没踏出殿门,后面传来声音:“听南,五日后的宴席可别忘了。” 赵听南却对他那话充耳不闻般,自顾自地离开。 “哎,赵都督!别忘了!”卫峻见那人出了大殿门口,才重又坐回到宝座上。 面对赵听南,他这皇上做的倒是憋屈的很。可又能如何呢?谁让这人不仅是大都督,还是他的挚友。赵听南那句话,是在提醒他吧。 “小李子!” 听到皇上的叫唤,不远处小碎步跑来一个公公,穿着交领暗纱纹曳撒,而那洁白的拂尘被他轻轻一晃于袖上,细腻的嗓音道:“皇上有何吩咐?” “摆驾华春宫。” 第12章 五日后,恭亲王府。 秋修敏等人入府,穿过垂花门,不远处便是曲折游廊,随后循着阶下以石子漫成的甬路而行。 忽而行至府中的花园处,清脆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抬眼瞧去,十月天,却仍能见茏葱佳木,奇花盛开,一带清流于花丛中的假山石缝泄出。 款款而行数步,秋修敏已见数块青砖上已经摆着了若干黑漆胭脂木嵌大理石案几,案脚处雕刻些许菱花纹,束腰而立。 接风宴席设于庭中,倒是多了几分意味。 今日,府里陆陆续续来人,当安毓等人到达之时,不少案几上旁已坐下些人。太后拨了些丫鬟出宫,于是安毓等人便由恭亲王府内的丫鬟引到自个儿位置上去,而方才坐下,秋修敏又忽听得太傅府也来了。 叶若云见到坐在案几旁的安毓,浮现脸上的喜意瞬间去了七分。她也不是不晓得,这等宴会,安国公府怎可不来,但见到安毓时,心中的不悦终究还是没有藏住。 安国公和叶太傅倒也不知女儿们间不愉快之事,唤安毓作揖问安后,二人一文一武聊的却有趣得很。 各自问好后,一双杏眸忽抬,安毓那娇美的面容恰好入她人眼中。秋修敏索性装作不知,垂眸若无意般抚摸起了那五彩凤鸾宫绦上的穗子。 虽说叶太傅嫡女叶从筠是个温润性子,也是娇羞于阁的女子,可她向来听闻安国公府嫡女貌美比西子,肌白如玉,眉眼如画。便想着偷偷瞟她一眼,是否与传闻中那般。 方才一瞧,叶从筠心里也是为之震撼。见那安毓可真如那般所言,两翦秋波盈盈若水,白如细瓷的脸上因施了脂粉又多了几抹粉意,樱唇捎点丹朱,脸上哪还有那般的病弱之气。 又瞧见髮髻上绾着嵌鎏金蝴蝶玉石珠钗,于另一处插着一支金点翠嵌珍珠宝石花叶云纹髮簪,倒不显得素净,反而多了些贵气,且又不显得太过富贵绚眼。 “阿毓,听说那叶若云脾性不好。方才路过,可真如传闻那般,似乎也是个善妒的主。”安老夫人可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女子。 秋修敏明白今日大场面,叶太傅定是对叶若云交代过的,让她莫要耍性子,叶若云定也知趣。但经过那日之事,她怕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给自己,却不巧被祖母瞧去了,秋修敏倒也不替叶若云辩解什么,毕竟说的也无错。 少顷,细尖的声音于花坛转角出传来,“皇上,庄妃娘娘到!” 秋修敏听那声音,双眸渐渐抬起,见那皇上戴着金点翠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着右衽五彩云龙纹大红袍,膝襕于袍身前后下摆处,圆润雕琢白玉带于腰间。 而亲昵于间的女子,耳戴嵌珠宝鎏金花蝶耳环,高高拢起的髮髻顶部插嵌宝凤鸟金挑心。两侧又别着若干只缠枝花金簪,着橘黄织金妆花云肩通袖鸾凤纹缎袄儿,下着黄织金四季花纹襕裙。 第21页 脂粉点缀,华美绚丽如富贵牡丹般。 “参见皇上,庄妃娘娘。” 安国公府与太傅府等人不敢再坐在原位,连忙起身作揖。 “免礼免礼,都坐下吧。朕怎没见恭亲王与都督?”卫峻话方闭,卫瑄与赵听南便已到场。 赵听南今日随意穿了身圆领玄色云袍,前后膝襕勾勒行蟒数条,又以银冠束髮,腰间一莹白芦雁雕空玉带,俊朗冷厉,目如点漆。 “皇上,微臣来晚了,请恕罪。”话语依旧是那般地不冷不淡。 皇上见赵听南已到,便招了招手,说道:“无妨无妨,快坐,快坐,该开宴了。” 府里的丫鬟们听那话,又得了指令,这才开始将备好的膳食奉上。 只见顷刻之间,案几上的所嵌水墨画大理石板处已放满碟盘,设看卓然。 “今日都督回城,可是件大喜事。朕先赐予都督美酒一杯,如何?”卫峻身旁侍奉的小太监端起白釉青绿花执壶,清冽浓香的酒水缓缓倒入乳白玉杯中。 “谢皇上。” 皇上身旁的庄妃见赵听南接过酒水欲饮,而坐着之处除了站着的侍从,倒不见女眷。又念起自家侄女向自个儿打听的事,黛眉徐徐展开,似无意提起般道:“皇上,怎平阳公主不与都督前来?臣妾倒是不曾见过,听说有沉鱼落雁般之美貌呢。” 说到平阳公主,倒是也引起众人的兴趣。在场的诸位大臣,只知平阳公主是流落在外的公主,三年前才寻回,可还没与大臣碰面,却跟随赵都督回边疆。 秋修敏听闻也悄悄抬起杏眸,心下对这平阳公主倒是不知。从杏枝口中得知的也只不过是,赵听南在她死后,身旁便有了这平阳公主。今日本以为会见到那公主,可却只见赵听南而已。 剑眉不经意间蹙起,旋即又松了去,众人倒是没有察觉到赵听南这细微的变化。 “多谢庄妃娘娘挂念,臣妻偏爱边疆宽阔之地,倒是不喜繁华之地。”赵听南的语气不冷不慢,仿佛话语中带着薄丝柔情,尤其是那臣妻二字。 可这偏偏众人听不出,秋修敏倒是听出了。 “想必都督是对公主疼爱得紧,若是没有那一纸婚书,怕都督与公主可更早些一起。”庄妃也听说过那秋家之事,本以为秋家庶女之死,都督会难过几分,毕竟也是曾经的妻子。可那秋修敏自尽没多久,他赵听南却娶了平阳公主,庄妃怎的不明白,这不明摆着那平阳公主才是所爱。 “蓉儿,快回朕身旁,朕肚子还饿着呢。”庄妃朝卫峻娇嗔一笑,款款回座,笑道:“怎的不叫小云子?倒独独唤我?” 卫峻方才听那话,凤眼细察,哪里看不出赵听南如墨般的黑眸又沉了几分,若是再让楚蓉继续,怕是这场面也就不一般了。 秋家,是赵听南不容触及的地方。秋修敏,也是不可提及之人。 “蓉儿,朕之心,你且不懂?”庄妃见此处人多,又听得卫峻这般甜言蜜语,也未免忍不住羞红了脸。 众人见二人如此,心下也知皇上对于庄妃的宠爱,倒是胜过皇后。今日这宴席,皇后託病于宫中,而皇上却带了庄妃来,这不明摆着是庄妃更为偏爱吗? 赵听南也不瞧这边,黝黑的眸子落入玉杯中的酒水,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一纸婚约? 秋修敏低垂着眸子,玉手处紧紧捏着的锦帕皱着,乱得如她心一般。 忽地她倒是想明白了,终究这一切的果皆是那婚约的因。若不是她前世替秋亦玉去沖喜,她怎会沦为棋子?她最后又怎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原来他的妻子,他的心,一直都是那平阳公主的。秋修敏心里忍不住轻笑,怕是那婚约阻断了她与平阳公主之路。 虽她是秋家庶女,可她的亲弟却是大皇子的得力手下,甚得大皇子信任,且掌握一方虎符。与那时为太子的卫峻可是旗鼓相当,若不是那致命一击,大皇子怎会失败。 “皇上,这案几上摆放的是何物?”楚蓉方才忙于为皇上夹菜,倒是没瞧见眼前的物什儿。 “阿瑄,该是你的事情了。”卫瑄本想瞧瞧秋修敏的,可目光却瞥见一女眷身旁的丫鬟处停了下来。见她生得倒是眼熟,想着待会可去寻来问问,谁知却被皇兄忽地唤道,便也只能是把这事放下。 “这名唤琼浆玉露,用上好的玉器酿制而成的甘美浆汁,知女子不喜饮酒,便给你们准备这些。”卫瑄于案旁说道,而说辞像是预先准备好的。 此时秋修敏才注意到,原女子面前是没有摆放酒壶,而是置着白玉雕缠枝葵花碗。 碗内也有一小花,圆形五瓣花片宛如底部盛开一般。玉碗中盛着清澈见底的玉液,若不知的还怕是会误以为水,但周围飘散的香气,却是水无法可有的。 众女子纷纷谢过恭亲王的优待。 秋修敏也回过神来,见那案几摆放的琼汁,便知晓这怕是皇上的旨意。 她怎不知这卫瑄心思无如此细腻,平时里也无些许女眷,哪里还会理会这些。况且她怕是这次宴会卫瑄也是不情不愿的。 都知卫瑄嫌女子聒噪的很,而偏偏此次宴会,皇上还指明要这几位大臣携家眷而来。且打着恭亲王府冷清的幌子,卫瑄哪里乐意得,若是乐意也不见得恭亲王府连丫鬟都没几个。 第22页 “叶姐姐,我尝着玉液味道甚是新鲜得很。”叶若云见安蓁如此亲切般地唤着,虽不太习惯,但又想到她对安毓的生冷。想着若是恼安毓之人,便可是与她站在一处的,改日也许还能帮衬自己一把。 叶若云随之以笑回应,看上去俩人好生熟络。 安蓁与那叶若云两人本也是生疏得紧,可两人都对安毓不怎么样,甚至是厌恶,这不都知对方看待那安毓的不一样,没一会儿俩人就如姐妹般亲热。 “此次宴会为都督接风洗尘的,想都督在边疆三年甚是辛苦,回城来,朕倒是高兴得很。”皇上一席话,引来众人的应和,连连说道:“都督辛苦了。” 忽而像是想到什么,卫峻眼中的视线已投向某处。 今日,可不能忘了那人儿。 第13章 片刻后,卫峻那双瑞凤眼的视线落到了安毓身上。 见安毓今日里穿着竖领缕金团花齐放松花色长袄儿,领口缀蜂儿形金钮扣一对,下身着大云缎琉璃色罗裙,于裙襕处着绣着宝香花纹。那人儿,犹如花中仙子般。 卫峻不免心中暗忖,想不到当年小姑娘竟越发出色了,燕妒莺惭般的娇容,还真是惹人怜爱。又瞧了眼身旁的赵听南,那脸上哪里有何变化,怕是什么倾城女子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朽木头可真是朽木头,竟三年过了,也没看开。卫峻也不再想,忽而念到此次可也不尽是为了赵听南,安毓与卫瑄的关系缓解才是正事。 卫峻打探的视线离开后,赵听南也慢慢抬起眸,敛入眼中的却是安毓的容颜。 原是前些日子所见之人。 那日灯光有些微暗,如今又见,确实眉宇间与她有些相像。 安国公府嫡女,安毓。缘分还真是妙得很。 赵听南也知,他的敏敏终究是回不来了,别人与她有半分相似又如何? 而他的这番动静,秋修敏却是没有察觉。 “上次失足落水,身子可好全?” 虽皇上说的是失足落水,但众人皆知安毓是投湖自尽,可皇上如此之说,想必此事也是就此作罢,也当作真是如此这般。 秋修敏知晓皇上是与自个儿说话,稍稍抬起杏眸,柔声道:“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要不然朕这弟弟可是忧心不已。”卫峻见卫瑄呆如木鸡,也不知低头垂眸想着些什么,便龙心一跃,想着打趣他片句。 “皇兄,你净是胡说!”卫瑄虽也担心过,可他倒不是因为关心安毓的安危,而是念着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竟不肯与自己成亲反而投湖自尽。皇兄这一说,他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众人见恭亲王如此表现,皆以为他是被人拆穿了心思才红了脸,哪里晓得他心里的主意。 “好了,朕不说便是。”秋修敏见这虽已贵为天子之人,依旧如旧时那般,除了爱打趣自家弟弟,便是打趣自个儿了。 想起那时,她与赵听南置气,说是怎么也不会主动与他说话。 卫峻来府后,见到她气鼓鼓的脸蛋,便道:“今日我倒是见一奇事,竟能见到活的小肉包。” 秋修敏见他凤眼湛湛盯着自己的脸颊,顿时会意,便扭身不理他。 而卫峻也不恼,对着坐在一旁笑着的赵听南嘆道:“我今日方才知道,为何你这病总不好。想是那吃食都被那只小馋猫给吃掉了,我可怜的听南老弟呀。” 赵听南也不解释,反而眸里含笑,认可地点了点头。 秋修敏那日恰好因置气,没有吃东西,肚子又饿,被卫峻这一说,气得全无那淑女之态,说道:“赵听南!我何时吃了你的吃食?” 谁知,下一刻她便被拉入一个温热的怀中,见那黑眸中如繁星点点。他依旧嘴角噙笑,剑眉舒展,缓缓地说道:“不是说好不与我说话?” 被赵听南一噎,秋修敏倒觉得自己该沉住气的,菱唇撅起小小弧度,也不语。 片刻后,丹唇唿地一热,听到赵听南说道:“想必是我们敏敏饿了,莫要生气,我已备好吃食特来请罪,可否予我一机会?” “忽觉得我在此地有些多余,罢了罢了,我回府了。”卫峻倒也识趣,知这赵听南是个见色忘友之人,便嘆息一句离开了。 前世种种,皆以成空。若说有情,却是算计。 秋修敏不再去想,喉咙忽感不适,素手端起玉碗丹唇抿了口玉露,方才缓了些许。 见到此场景,叶若云心里却更不是滋味。又见恭亲王少许红着的脸,登时那对安毓的怨愤难以平息,想起上次那事被算计,脸色越发不好看。 叶从筠可也不是不知这叶若云对恭亲王的心思,瞧了一眼如花般的安毓,又望了眼叶若云。嘴角隐隐扯出一丝冷笑,安毓哪里是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可能比拟的? 叶从筠想着叶若云在家里随意造次的样子,也不信她敢在恭亲王府也如那般。现下叶若云却也真是不识趣之人。 但叶从筠也不想与叶若云置气,片刻后,她那双盈盈如水的眸子,瞧到某处,便停了下来。眸光中哪里还有那厌恶之意,反而透着些许欣赏之意,觉着那赵都督比以往见去,又多了几分神采。 忽而小太监像是想到了什么,见众人尚未动筷,却又担心饭菜过时怕是该凉了,便俯下身子在皇上耳边说了一两句话。 第23页 皇上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为自己斟酒。 顷刻间,那卫峻案前的鎏金牡丹杯已被斟些玉液,随后他举起玉杯说道:“瞧朕倒是把正事忘了,再啰嗦,恐怕这菜都快要凉了。莫要拘束,今日为都督接风,大家可得好好吃,尤其是都督。” “谢皇上,谢都督。”皇上话已拨,众人也开始享用午膳。 宴席上,赵听南都没怎么说话,也没见怎么吃,少顷间回头也不见他人的踪影。要说这宴会是为赵都督接风洗尘,实则不如说是大臣间的宴会罢了。 由于前几日那被水浸湿了衣角,安毓这身子倒是受了寒,虽状态稳定,却还是没什么胃口。她随意抿了几口玉露,便没有再进食。 秋修敏经过这大概个月,可真真接受了安毓向来身子虚弱这事。起初她以为安毓只不过是因落水又加上那跪祠堂,才会如此。可听她人时时挂在嘴边的是,她这是随她母亲的体质。 又想来安毓那如瓷般的孱弱,少许些水湿了片衣角,倒是能使她觉得如此头痛剧烈。由此,秋修敏想着自己若是想少受些病痛,日后定是得多加注意。 午膳时间一过,大臣们这边却去了书房商议事情,而家眷们倒是被安排在花园中赏花。 十月里来,木樨风起,花香四溢。 清风徐徐吹过,树上落下星星点点嫩黄色的桂花于秋修敏玉手处。 “若是晒干,可做桂花糕哩!”杏枝拈了少许桂花于手中,咯吱咯吱地笑着。 秋修敏记得,以前她就爱在那桂树下,放着一白棉布,自个儿爬上树上使劲地摇,让它们都落下,再捧着满满的桂花拿去做桂花糕。 可有一日,她不慎滑落,落到了那人的怀里。 秋修敏抬眸,忽地轻笑一声,又想起以后的种种,倒明白过来,那一切的算计,怕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桂花甚好,留香亦能做吃食。”秋修敏见杏枝这般喜悦,也与她一道开心,毕竟这终究不是花错,而是人意罢了。 “安小姐,也喜这桂花?”杏枝见叶家大小姐款款走来,收回方才那般轻松样,缓缓退到安毓身旁来。 经过前几日事,杏枝对叶府里的人皆无好感。虽听说这叶大小姐温柔贤淑,不似叶若云那般,且二人关系也不怎么好。可杏枝却还是将她视为叶若云般的人物,心里满是厌恶。 可上次的事,杏枝也因此被风兰说了一通。虽说杏枝无细腻的心思,却也想到了自己性子上的不足。她怕又因自己的事情惹得小姐为她担忧,便老实待着,气就自个儿慢慢消化。 对这叶从筠,秋修敏既说不上好感,但也说不上厌恶。那叶若云是叶若云,秋修敏自知叶从筠与叶若云不同,亦不会因她妹妹间的关系而与她置气。 况现叶从筠与自己示好,有句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秋修敏想着自己万不能下别人的面,嘴角便浮上浅浅笑意,随后缓缓说道:“虽说不上喜爱,可这芳香却是引得心里欢喜。” 点点阳光下,湛湛杏眸如柔波般,些许碎碎散散的桂花从那莹润脸颊滑落,带来清新的香味。 叶太傅和安国公一向在朝堂之上才有往来,虽方才聊的甚好,也不过是朝廷上的事情。私下里,虽二人常见面,可府里之间倒不怎么走动。一则是因为安国公常年于边疆,二来安国公府皆妇孺,叶老夫人又已故,而叶夫人不喜走动,这也就没了什么交往。 叶从筠其实很早就想见见传闻中的安大小姐,因家里原因,且又听闻安大小姐身子一向不太好,平日里也不见她去谁家府里做客,她们便一面也没见过。 今日方才在宴会上的一瞥,她才瞧见这安大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临城之人皆说她有着桃羞杏让之娇容,虽说这也不是她自诩,可站在安毓面前,她哪里还敢当作听说过这话。 自古多女子见到比自己貌美之人,容易起妒意,叶若云就是其中一人。可叶从筠却不是这样一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日里她又是好她人美貌之人,不过她对别人的美向来都是以欣赏为由,并无她意。 方才听得丫鬟与安毓聊着甚是欢快,又见桂花开的甚好,也提及到叶从筠想偷偷做的桂花糕,便想着与安毓多说会话。 “方才听安大小姐说到做桂花糕,可否讲解一二?” 第14章 在一旁的杏枝乌熘熘的眼睛偷瞧着叶从筠,听她那话,心里未免好笑得紧。 叶从筠身为一堂堂叶太傅府里大小姐,做桂花糕还要来请教小姐,莫非叶府穷得连厨子都请不起了?再者说,她们小姐哪里下过厨!这可不是故意摸黑小姐吗? 杏枝心中顿时觉得这叶大小姐怕也和那叶若云般歹毒,可真真是姐妹! 也不是杏枝小题大做,她这气是有很大来处的。 曾朝官宦里,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一股歪风。官宦家族里的大小姐,需以琴棋书画刺绣为主要,切不可钻研厨艺,也不得下厨。若是有哪位小姐会做吃食,倒不是什么值得荣耀之事,反而若是被家中长者知晓,定得受到教训,并且要求不许再做。 话从口出后,叶从筠在身旁如画偷偷拉扯提醒下,才发觉到自个儿话似乎有些唐突。前听母亲说过,安国公府大小姐那是宝贝般养着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想起那股官宦之歪风,平日里琴棋书画刺绣那些才是正经事情,她怎的给忘了! 第24页 想来也是自己这想结识安小姐过于急切,昔日饱读诗书,书里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可这时叶从筠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怕是她这般讨好的话,由于歪风之故,在她人眼里倒变成了刁难,甚至是污衊之意。 见叶从筠那神情,秋修敏也猜到了些许,这叶大小姐怕是想与自个儿搭话,却无意间说成了冒犯之语。 秋修敏向来不喜这歪风,吃食是人必须之物,哪里有官宦女子做不得,劳苦女子才该做之事?可她现已不是秋修敏,定不能那般说辞。 虽安国公府倒是没这规矩,可在官宦圈子里倒是盛行得很。 秋修敏也不是一个爱生事之人,朱唇微启,缓缓道:“叶大小姐想是听闻我府中厨娘有得意的桂花做法,所以替府中厨娘讨教来?” 叶从筠听这言是有意与之台阶下,便道:“我一向好甜食,今日竟腆下脸来想讨教一二,倒真是有些唐突了。” “虽说我这厨娘做的桂花糕不及叶太傅府,可也有另一番自己的小心思。既得叶小姐喜爱,那是投其所好,也是我府中厨娘的福气,哪有腆下脸之说。”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叶夫人便派遣了婆子寻叶从筠回,叶从筠心下虽不舍,可也不敢令母亲久等,转身离去。 “杏枝,回府后唤厨娘备上做桂花糕的方法,尽量详细些。”杏枝不明白,既是送给厨娘,哪里还需过于详细,桂花糕皆差不多,只不过些许不同罢了,怎还将做法也一併写上? 风兰倒是知晓小姐的意思,那配方怎可能落到叶府厨娘手里。方才叶家大小姐虽是不经思考的搭话,可也下意识地表现出她也做吃食。 要不,堂堂的叶家大小姐,怎会下意识地说出那话来。平日里,官宦小姐可是对做吃食这方面的事情只口不提,恐落了下风。 秋修敏见叶从筠远去的背影,倏然想起方才她的样子,可与那叶若云没有半分相似。饱读诗书,也精于绣工,明明是闺房之娇娇小姐,怎也会对做吃食感兴趣?这叶从筠,在秋修敏眼里倒是有些不同。 于此处已无乐趣,秋修敏忽而想去前面的亭子走走,顺道还可休息片刻。而杏枝突如其来想去如厕,便在安毓与风兰的打趣中匆匆离开。 “咳、咳。”秋修敏轻咳了几声,那小巧纤细的素手握着乳白色锦帕又往丹唇处拢了拢。 风兰在一旁为小姐顺了顺气,瞧见小姐白皙的脸颊浮现一抹红,而因咳嗽杏眸也已覆上一层水雾,眉心浅皱。 小姐这次怎的如此严重?风兰一向知道小姐身子弱,可上次也不见得这般。 眸光忽瞥到安毓握着的睡莲如雪锦帕,片刻后,风兰于怀里拿出一刻着菡萏花纹样式的青瓷小瓶。 小手将瓶塞一挑,旋即一颗晶莹透亮的小玉丸便由瓶口落在风兰手心处的绢帕处。 玉丸于口中,徐徐而化之,所化之处,清凉却又如暖流般缓过。 此为玉暖丸,能减轻咳疾之证,是贵族宝贵的药品之一。 “好你个丫头,竟敢碰坏我簪子!”月门过后的声音,打破这偏院的宁静。 听这声音,怕是除了叶若云也并无第二人。可怎的又是教训丫鬟,且又是以摔坏簪子为由?秋修敏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如出一辙的手法,倒也不怕被人识破,如她那般反将一军。 杏眸半垂在今日所佩戴的白玉镯,通体圆润,刻着的青花纹将皓腕环绕一圈。可比起那祖母绿的翡翠玉镯,这等玉镯还是差了些许。 也不知此次是哪位小姐,被叶若云盯上了? 游廊尽头,隐隐传来些许说笑声。秋修敏又见身旁的游廊处为必经之所,她能听到的动静,怕是他人也能观察得出。 “小姐,不是我,真不是我做的!” “你这个贱婢,玉簪岂是你能弄坏的?” 耳边是依稀清楚的话语声,秋修敏能听出,这说话二人怕就是主僕了。言语之中,似乎小姐并不想为这丫鬟做主。 风兰随安毓走着,方才她本想带小姐离开的,她毕竟也见惯这样的场景。怎可不知有些娇贵小姐因看不惯些其她小姐,而又不能直接与小姐明着动手,只能是假借着丫鬟的过错,让丫鬟顶罪。 丫鬟受些皮肉之苦,那也不过是常事罢了。 瞧着安毓,风兰觉得心下一软,平日里小姐对她和杏枝姐妹俩多次照拂,上次杏枝和她受委屈,小姐舍了那镯子,也要为她们出气。而她们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在她人眼里,她们俩的贱命怎能与那镯子相比。 若说这事,秋修敏确实也不该管,也管不了。 可她并不是专为这个丫鬟而去,毕竟丫鬟有她主子。无论怎么说,主子也不会丢下丫鬟不管的,再不济也是丫鬟受些责骂。 方才她听那游廊不远处的动静,便晓得准是恭亲王等人。 上次的事情可没有完,秋修敏缓缓抬眸,脚步又快了些许。 “啊!” 一声悽惨的叫声于偏院中如鬼哭般。 秋修敏听得忽地怔在了原地。 这声音好似那一日,她的脸被秋亦玉用冰冷锋利的匕首狠狠划过,自己那般的绝望痛苦惨叫声。 “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风兰见小姐脸色似乎不大好,又停滞不前,像是会不会小姐有些不太舒服。 第25页 “无妨,风兰,我们快些走吧。” 二人的脚步又加快了少许,倏忽走到月门处。 “小姐,不要看!”风兰用绢帕挡住安毓眼前,生怕小姐看到那脸上鲜血直流的丫鬟。可那摆在安毓面前的白绢却忍不住颤抖着,风兰何时又见过如此场景。 少许后,只见那柔滑的素手覆在风兰的细腕处,下落时如玉般的指间透着些许凉意,颤颤的睫毛缓缓翕动着。眉心处微不可见地紧了紧,如深潭般的眸子打量着眼前人。 被簪子划破的皮肤宛如一条蚯蚓般的丑陋,血为苍白的小脸染上了红,而这张已破之脸的主人瘫坐在冰冷的青砖上,小小的身躯颤抖着,瞳孔已失色。 而她面前的叶若云,衣裙上不知何时溅上一滴血,于白裙上绽开一朵血花。血顺着金簪滑过浸入她的手中,湿漉漉的感觉,激起她脸上的不喜,“春香,丝帕。” 洁白的丝帕瞬间染红,而金簪被叶若云嫌噁心而丢弃在一旁。 “我这丫鬟真真该死,叶小姐可否解气?” 风兰见这一幕,也着实吓得红了眼圈。又见这瘫坐在地上的丫鬟如此状况,自家小姐不且说为她做主,反而一个关切的眼神也无,更不必说是担忧她的话。 “黄小姐,这本是你丫鬟的错事,我怎能责怪与你?以后可切勿招这等丫鬟进府,免得连累了主人。”叶若云今日本不是想找所谓的黄小姐麻烦,而是见卫瑄对这小丫鬟倒是有些意思,瞧了她半天,若不是皇上唤他,他哪里还回过神。 虽说卫瑄与安毓有婚约,她奈何不了,可一个小小丫鬟,她还不能给点教训?既然是那乖巧诱人的小脸引来的事,她毁了便是。 “叶小姐,你们这般?”秋修敏于月门而过,叶若云才见到安毓主僕二人。 “见过安小姐。”黄小姐,名唤黄瑛,是朝中大理寺左少卿黄大人的嫡女。 安毓秀眉登时蹙起,杏眸因瞥见地上的丫鬟而掠过少许惊慌,捂着绢帕,缓缓道:“你、你们这是?” 虽说黄小姐见到这场景,也着实吓了一跳,可见安毓露出惧怕之意,也忙着安慰道:“安小姐,莫怕。只是丫鬟不懂事,得些教训罢了。” 听黄瑛对于丫鬟毁容一事倒是不怎么在意,秋修敏又瞅见那瑟瑟发抖的人,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缓缓道:“哦?不知何事,竟如此大的责罚?” 而此时墨砚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瞧上一眼,旋即将情况报之于赵听南。 如墨般的黑眸忽地一沉,赵听南仿佛又回到那时,片刻后才吐出几个字,如喃喃自语般。 “她很怕疼的。” 第15章 榆木束腰条桌上,躺着几块破碎的祖母绿玉镯,少许依稀可见的联珠纹与桌角边沿处雕刻的花纹倒是颇为一致。 旋即一块玉镯被钳在白净如雪般的指尖,赵听南摆弄着通透的碎镯,忽而说道:“墨砚,这似乎该是归还原主了。” 墨砚正准备接过玉镯,却见赵听南忽而又将那玉镯收在手心,黑眸瞧了眼窗外的游廊,说道:“去偏院。” 偏院此时比以往倒是多了几分聒噪。 已过月门,秋修敏一入眼便是那地上的人儿,那张脸上血迹斑斑,细看去眉眼间却像极了一人。 “丫鬟而已,贱命一条,她这模样也服侍不了主子。”叶若云见到那丫鬟脸上狰狞的痕迹,撇了撇嘴,便唤道春香:“春香,等会儿把这人叫小厮收拾了。” 叶若云此番言语,听得安毓眉心渐沉,随后安毓缓缓说道:“今日怕是叶小姐又折了一支玉簪,可真是可惜。” 安毓这话直接挑明了叶若云寻事的起端,可那叶若云听了也不慌,见那黄小姐脸依旧是笑意盈盈。想必那黄小姐知晓,也不敢怎样。 “折了两只玉簪,可怎的好,我心里倒是空空得很。春香,你说父亲大人若是知道那珍贵的玉簪如此下场,会如何?”叶若云知晓安毓明白玉簪为由不过是藉口罢了,要不上次怎会算计自己,却依旧将玉簪之事提及。 黄小姐心里眼里都怕叶若云,哪里还听觉到两只玉簪,更不知连安国公府嫡女都被人算计这事。方才听叶若云提及太傅,心下忽地想来,他父亲虽是正四品官员,却终究比不上正一品的太傅,若是此时惹恼了叶若云,恐她还会连累了父亲。 福了福身子,她低垂着一双眸子,说道:“叶小姐,都是我那奴婢的过错!切勿悲伤害了身子。” “黄小姐莫要着急,说到玉簪一事,我倒是听闻一件趣事。”秋修敏轻抚着皓腕处的白玉镯,梨涡浅浅,又徐徐说道:“听闻临城翠玉坊近日出了一批赝品,专卖给官宦人家,可那赝品尽是宝贵之物,多的是玉器。” “安毓,你难道是想说我这玉簪也是赝品?”玉簪说不得有多么金贵,可若放在寻常百姓家,还是值少许银两的,又是出于翠玉坊。听得安毓话里有话,暗指她那玉簪是赝品,她怎能依。 秋修敏见状,却是不紧不慢地从皓腕处脱下白玉镯,心忖道:叶若云,你若竟如此偏爱摔?那我便与你奉陪到底。 今日,也不知为何,她这心里倒是有些许烦躁。 第26页 “我前日路过翠玉坊,店家卖于我这白玉镯,说是若将玉镯摔置于地上,无事,则说明是真品。”秋修敏说着,白玉镯于纤纤玉手中滑落。 哐当一声,玉镯于地上旋转半圈,完好无事。 “叶小姐,你恐怕是被他人欺骗了,若不是这两丫鬟.......”秋修敏双眸低垂,想弯下身子拾起那摔落的玉镯,而身旁的风兰已先一步为小姐拾起就要递与她。 玉镯于雪莹般的手中显得越发地质白,哪里有摔的裂痕。 见叶若云还未有反应,脚步声已逐步靠近,秋修敏继续道:“倒也是可怜的奴才,竟为那坑人的小厮害了去。” 叶若云见黄小姐也信了安毓这番谬言,可又瞥见安毓手中完好的玉镯,脑袋趁着那酒意越发地昏昏沉沉,她鬼使神差,也不顾春香阻拦,夺手就摔,“我就不信了,还有不碎之理!” “使不得!”风兰本想夺回,可那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哪有下人抢主子的东西,虽说叶若云不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子,可她也只是个婢女罢了,哪里能去拦叶太傅的女儿。 玉镯坠落于青砖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碎成几段。 叶若云见状,眉梢倏地浮上一层笑意,也学着安毓那套说辞,道:“玉镯不也如那上次的祖母绿翡翠玉镯般?怎就这么不禁我摔?怕都是赝品。” “那翡翠玉镯断不会是赝品!那可是我宝贵之物。”两翦秋波中波光粼粼,宛如柔中之水,眉心因心疼而蹙起。 “若不是我们春香替你摔了那玉镯,怕你还蒙在鼓里。安小姐,你不得好好谢于我?”叶若云渐渐转过身子,没等来安毓的谢意,却倏地正对着一双发怒的黑眸。 月门处,穿着金线绣边白泽箭袖,繫着白玉红鞓带,腰间别着青玉镂空麒麟玉佩,那点漆般的眸子如怒火中烧之人,不正是那卫瑄,恭亲王吗? 与此偕行,还有一位男子。凭着安毓的记忆,秋修敏认出那人便是周乐清,安毓的表哥。 方才二人听闻动静,遂闻声而来,谁知方步入月门,却见玉镯碎于地上。卫瑄听那叶若云之言语,提及的翡翠玉镯倒真真像极了皇兄赠予的镯子。 “见过亲王。” 卫瑄正想询问那玉镯的事情,前些日子问到安毓怎未佩戴,也不听她明说。今日倒是明了,敢情怕是碎了! “可是那祖母绿翡翠玉镯?上面刻着联珠纹?” 也许一时没反应过,叶若云见卫瑄竟主动与自己说话,倒想着许是安毓那赝品怕是欺于卫瑄,因此卫瑄脸上的神色方才如此难看。 笑意盈盈,叶若云稍稍挪了些许脚步,说道:“恩,当时觉着该是什么好宝物,可如今未免有些可惜。” “那镯子没摔坏,小事罢了。”叶若云见安毓忙着圆谎,误以为安毓是怕自己以赝品算计她这事被知晓,又见她杏眸闪烁,哪里管她承不承认,正要开口欲语。 “这里倒是热闹得很。”卫瑄二人到没多久,赵听南与墨砚随后也到了,可他却没有立刻进来。他本以为叶若云是个挺有手段的人,但却因着有几分酒意,就那么轻易地上了安毓的当,倒也不过如此。 卫瑄见赵听南来此,不知他怎会来此,话还未问出,忽见赵听南拿出那玉镯递于安毓,“安大小姐的碎镯,前些日子遗留在聚云斋,今日想起,正好送来。” 原来那聚云斋的主人竟是赵听南,又想起这几日都无镯子之事,想必是赵听南本无意思管这事。可为了卫瑄,应也会派人将镯子送来罢了。但现如今赵听南却亲自来此,秋修敏也是着实觉着奇怪。 赵听南向来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尤其还是这等小事。 “多谢都督。” 卫瑄瞧那安毓手中的祖母绿色镯子,可不就是那送与她的物件吗?竟碎成如此! “这便是那日于聚云斋的镯子,见质地倒是不错,可怎的也不过是个赝品。也不知安小姐怎会如此看中,那日还生了好大的气,我丫鬟还被赏了几巴掌。”想着不过一赝品,竟让她丫鬟受了好几巴掌,叶若云心中气又深了几许。话里又透露着安毓为了个破镯子,堂堂大小姐还责罚于丫鬟,倒是显得安毓无礼得很。 张口闭口一个赝品的,着实把卫瑄气得不行,又听得那描述的可不就是自己送与安毓的。 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你皇兄送于你的竟是块赝品?”周乐清用手肘蹭了蹭身旁的卫瑄,而卫瑄脸色又越发地难看。 赵听南在一旁倒是无搭理之意,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无趣到这来观戏。随后那余光下倏地瞥到安毓涟涟杏眸下的一抹柔光,而他寻着那视线望去,却是被划破脸的丫鬟。 为何他觉着柔光里,不止是怜惜,还有同病相怜般? 又想起安毓身为安国公府嫡女,怎会有如此想法。赵听南觉着今日自己怕是因得宴会而影响了情绪的缘故,也不再想去。若再想去,他可倒是煳涂了。 秋修敏似乎察觉到赵听南的目光,瞬间收起那视线,眸子又如方才一般沉静如水。今日虽不知赵听南为何来此,但她知晓,赵听南怎会不识自己的目的。 可她也不慌乱,既是箭已离弦,哪有收回之意,何况赵听南本就无管此事之意,怕是他今日送碎镯也是一时兴起。 第27页 过去,他一时兴起之意还少吗?见卫瑄已要发作,秋修敏也不再继续细想,今日卫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兄? “叶若云,你竟说那玉镯为赝品,你胆子可是不小呢。你这话岂不是说堂堂的天子倒扯谎赠与赝品?” 叶若云一听才明白过来,那玉镯原是他送与安毓的!顿时她忽觉脑袋有些许昏沉,她方知这是偷吃的酒水有些发作的缘故。 “怎么会?不敢不敢,想来是我一时煳涂。”叶若云忽而想到这般说辞皆出于安毓之口,顺着酒意又补充道:“方才与安毓说着玩笑话罢了。听安小姐说到,有验赝品的方法,便想着试试。没曾想到,提及的先前那玉镯竟是如此珍贵。” “我也是是听翠玉坊的店主所说罢了,可我并无提到亲王所送玉镯也出于翠玉坊。”前几日,翠玉坊出了一只赝品,说是有个小厮起了歹意,将真品换走而已。若是叶若云去查,也有所据可依。 卫瑄见叶若云言辞捉摸不定,颇为不喜,又多次想将责任推于安毓。他生来最不喜的便是被人算计,而叶若云此时却似自己如傻子般,心道:定要让她知晓些教训! 第16章 见卫瑄倒是真气得不行,周乐清也不继续打趣他。本想让卫瑄消消气,可垂眸又瞧见那地上瘫坐着的丫鬟模样,悽惨得紧。 心下瞭然,这可不就是那叶若云所做之事。念到所在之处为恭亲王府,叶若云做的倒是有些过了。况且皇上所赏之物,在她眼里又成了赝品,藐视圣上,妄加揣测的罪名可是能够卫瑄发挥之由,他也不必担心卫瑄会如何。 他便不去劝卫瑄,是该让叶若云吃点苦头,从未见过如此狠毒之人。正好他也听说过片刻有关碎镯之事,怕这也是自家表妹出气之由。作为一个表哥,满足下妹妹的护短也不是不可,他权当不知道罢了。 “安毓,你这话意思可是我故意装作不知,而污衊你玉镯为赝品?”听到自家小姐失了分寸的话语,春香立即扯住她的衣角。想到小姐怎吃了点酒水,倒是胡话乱说一通。 秋修敏也知晓今日若不是趁着叶若云煳涂之际,她哪里有如此上好的机会,引得她方寸大乱。原想着让卫瑄得知那镯子是她叶若云故意唤丫鬟摔碎的,可谁知叶若云昏昏沉沉的样子,反而将碎的玉镯诬陷为赝品。 摔碎已是令卫瑄不喜,更何况还有这更重的一条罪名。 明明女眷案桌上未摆放酒水,可秋修敏也不知叶若云为何有些醉酒之状。虽不知她为何偷饮了酒水,但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瞧着叶若云脸颊飘红,秋修敏倒是不知她叶若云清醒之时,是否恨自己今日贪杯之举? “来人,将叶太傅唤来。”见赵听南在一旁,也不作声,想必也是等着自己处理此事。卫瑄哪里还想继续与这叶若云纠缠,见她又如此刁难安毓,眉梢瞬间溢出一丝厌恶。 卫瑄的语气,叶若云听得忽地吓了半醒,酒意也散了一半,又瞥见春香的眼神,怎不知方才说了什么煳涂之话。 想着恐是自己吃了酒水昏沉,叶若云又一想,今日虽是自己言语不当,不也是听信那安毓所谓的赝品之论!虽不是安毓之祸害,但终归与她脱不了干系。她心里又气又急,再加上那丝丝未散去的酒意,叶若云倏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而一阵风吹过。 站在一旁的赵听南听得有人在喃喃自语,他抬眼瞧去,瞧见那地上瘫坐的丫鬟缓缓起身,抚着手中的落花,低眸说到:“怎的花落了也如此好看?” 随后,将那碎小的落花别于耳处,黑珠灵动一转,莞尔一笑道:“花香陪伴,该会更好看些。”因而嘴角的扬起,扯动了脸颊处的伤痕,丫鬟吃痛,瞬间眸子里沁出水雾。 “怎的如此之疼?”瞧着丫鬟神色已不对劲,秋修敏连忙叫到离丫鬟较近的杏枝。 “杏枝,拦住她!” 可下一刻,也不知丫鬟哪里来的力气,起身直接朝那墙上撞去,幸得杏枝力气也是不弱,但着实也是撞得杏枝一阵趔趄,二人晃荡片刻后还是摔倒在了地上。 “安小姐,大夫到了!”见那那匆匆赶来的丫鬟,又瞧那穿着,赵听南也认出了说话之人应是太后拨出来的丫鬟。 原这丫鬟是给安毓叫了去请大夫,他又望了眼卫瑄,想着身为恭亲王府主人,倒是只顾着教训叶若云,也没想着给受伤的丫鬟叫大夫。明是卫瑄较安毓大些岁数,可心性却是没有安毓那般成熟与细腻。 怕是日后,安毓受些委屈,也是自己亲自动手,卫瑄哪里懂这些。素来听闻安国公嫡女,自小便比同龄孩子懂事些,今日碎镯所带来的事情,还真是让赵听南又识了她几分。 想来他也无意管安毓的事,今日送镯子而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之意,宴会上提及的旧事,使得他心有不悦,便想着瞧些热闹,散去那心思罢了。 秋修敏却是不知赵听南这些想法,只是方才她见丫鬟那脸,又碰巧听得风兰说太后派遣的丫鬟在外,便立刻遣她去唤大夫,因为若是等卫瑄反应过来,怕小丫鬟疼得倒是不行。 黄瑛虽说怕叶若云,也不会将丫鬟看得多么得无比重要,可毕竟那也是服侍自己的丫鬟。那脸划伤,已经让她为了自保而忍住不去疼惜,但见丫鬟发了狂地撞上墙去,她也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抬步去瞧。 第28页 “阿瑄,你还愣着做什么?”身旁的周乐清见卫瑄已看傻般,手肘推了推他。卫瑄才反应过来,急忙唤了几个小厮帮衬着大夫,带那受伤的丫鬟去房里治伤。 竟真是想不到,这今日之事却是超出了秋修敏的预想。原是以为今日只需解决碎镯之事,出了那口气,可似乎事情也不是按照她想的那般发展。 “小姐,那丫鬟怎么就如此傻,怎的就想撞墙去?”杏枝未免也受到丫鬟的影响,情绪也有些波动,眼角似乎还有那细微的莹珠。 望去丫鬟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她划伤的裂痕还浮现在秋修敏的面前,脑海中倏地又闪现绝望的眼神,丹唇轻启:“该是想早日脱离苦海吧,毕竟生不如死。” 安毓那话似电光火石般,惹得赵听南深潭般的黑瞳一丝波动,旋即又是那般死寂,心里某处压抑多年的疼痛,却仿佛如那话散开般。 他的敏敏,也是如此般的想法吧。 秋修敏想着借玉镯之事,将杏枝与风兰的帐与叶若云算清。依现况来看,经过此等事情,想必不用她说什么,此事也不会轻易罢了。她却也未有再留在此处的缘故,心中有着些许烦闷,遂也不瞧叶若云,与卫瑄和周乐清说了几句,便离开。 周乐清想与自家表妹多说上几句,可见她也没了气神,怕也是受那丫鬟影响,也不再说,而是简单说了几句客气话而已。反正他今日才回来,回安国公府就可见面,倒也无事。 卫瑄想与安毓问些有关于上次丫鬟之事,但被身旁的周乐清扯了扯,也就此作罢。瞧见不远处的叶若云,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未解决。 “叶若云,你摔我玉镯,又在我府中行兇,你胆子倒是大得很!”卫瑄想起那丫鬟,可不就是他觉着与凝雪像着之人。 还没等着卫瑄给她一通教训,叶太傅等人便已匆匆赶来。 卫瑄见太傅府的人来了,也没什么好气,怕那溺爱女儿的叶太傅为叶若云说话,他便先开腔:“太傅,今日之事已涉及到人命程度,可不能再偏袒了。” 叶太傅来之时,就听闻了一半的情况,又是赝品又是划脸之事,方下且又听闻这丫鬟差点撞墙之事,哪里还有脸为叶若云偏袒。旋即火辣辣的一掌如疾风般扇过叶若云的脸,倏地叶若云白皙的脸上红了一处。 叶从筠与叶夫人知此事的严重,哪里还敢帮叶若云说话。况且平日里叶若云仗着死去的母亲,为非作歹,嚣张得紧,是该教训了。 “你可知错?”叶太傅气得鬍子一颤一颤的,脖子根方下也有些许红浮上。 叶若云红着眼,哪里有她说不之意。 卫瑄可不满意这一耳光,若不是考虑到皇兄还在府中,他觉得他起码得给她叶若云好几鞭子,“太傅,您这一巴掌也太轻了吧,就这样了结了?摔坏东西,还是好几巴掌去了,想不到今日的事情,却如此轻。” 叶太傅自知卫瑄可不会满意,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也没有练过武,身子向来也不稳当,那一掌又用了他六成力。可他定是得给卫瑄一个交代,又见安毓已不在此处,怕是也是受了惊吓,遂道:“来人,将二小姐带回去,家法伺候!” 一听家法伺候,叶若云的酒意彻底醒了,方才那一掌也已将她打得有些头昏,想到回去还得家法伺候,她的身子也有些瘫软。 卫瑄倒是颇为满意,叶太傅等人也不再待在府中,即刻离开,卫瑄哪里有拦着的意思,巴不得赶紧让那嚣张的叶若云受到惩罚。 事情才已作罢。 “乐清,你觉着我今日之事,处理得如何?”周乐清听了卫瑄的话,倒不说些什么,说好也不能算是好,没能照顾全局。可要说不好,毕竟卫瑄也为安毓出了一口恶气,想必自家表妹不再为那碎镯而操心了。 忽而看到身旁的人,卫瑄发现就这么片刻时间,怎的只剩下他和周乐清二人以及些小厮丫鬟。 “乐清,都督怎的也不见了?”方才赵听南一句话也没说,他才不会觉得赵听南只是为了来给他送碎镯。堂堂的大都督,竟如此悠闲? 可现下这情况,好像还真是只来送个碎镯这一回事。 周乐清看向另一侧的游廊方向,拍了拍卫瑄的肩膀,告知他:“我表妹前脚离开,都督后脚便走了,似乎还是同一个方向,我们俩也走吧。” “小姐,您没事吧?”瞧着安毓脸色似乎不太好,风兰在一旁担忧得问了句。 “无碍。”秋修敏方才片刻有些难受,现下走了几步,倒也好了许多。 忽而三人走没多远,倏然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秋修敏停住步子,瞧着身后望去。 第17章 秋修敏见原是祖母过来了,柔声问道:“祖母怎的不去赏花,到这里来了?” 宴会完毕后,安老夫人与其她女眷本是在赏花,可忽而见叶夫人匆匆忙忙赶去,又听得点风声,才晓得恭亲王府偏院,竟出了如此大的事。哪里还有赏花之意,不得赶紧过来瞧瞧自己孙女有没有被吓着。 “早知我也当你的杏枝风兰好了,有主子如此为我出气,怎的不好?”听祖母这么一说,秋修敏倒也是明白祖母怕也是猜到了她的意思。 “我虽疼这两个丫鬟,可最疼爱的还是祖母。”瞧着自己孙女秋波涟涟,小巧的梨窝浅浅浮现,那细白如瓷的小脸,安老夫人终是忍不住捏了一把,嗔笑道:“这小嘴倒是甜,日后可得注意,小心思放好。今日倒是有些浪费了那玉镯,未免可惜了些。” 第29页 “其实并不可惜,今日那玉镯并不是祖母送与我的,而是真的是翠玉坊得来的赝品。”秋修敏可捨不得再摔个好玉镯,虽说她并不缺玉镯,可是若是这么像叶若云般的浪费,着实还是不够明智。 安老夫人颳了刮她的琼鼻,可真是个机灵鬼。忽而又想起那丫鬟的事情,安老夫人抚着安毓那柔荑般的玉手忙问道:“听说有个丫鬟被划伤脸,阿毓可有吓到?” 知晓祖母是担忧自己,秋修敏倒是实话直说,吓是有的可是现在已是无事。见自己孙女无碍,安老夫人倒也是放下了心。 但想着那可怜的丫鬟,也是嘆了口气,好好的丫鬟,竟被那叶若云如此划伤,可不是造孽吗。 安老夫人瞧着天,想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去寻安国公去了,众人便穿过另一面的游廊离开。 赵听南本是与安毓同一条路,可行至一处,忽得许久未出现凌霜带来了消息,三人便一同转道回了书房,就不曾遇上。 许久。 皇上听闻了偏院的事情,知晓卫瑄也已经解决,想着那番处理倒也无妨,毕竟那叶若云也该好好管管了,叶太傅这边想来也没有问题。 于是卫峻与安国公商量完事情后,没有立刻回宫,反而是去了赵听南所在的书房。 “出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也不去看看?倒来我这瞧什么?”赵听南此时坐在铁梨木圈椅上,徐徐朝手中的青花瓷蝙蝠茶盏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这是恭亲王府,有阿瑄处理,哪里还需要我,况且事情不都已解决了吗。” “那你不陪庄妃娘娘,跑来我这又是为何?”卫峻见这赵听南语气,还当真是不欢迎自己。 卫峻有些口渴,而一旁的墨砚也是个不识趣的人,竟不与他倒杯茶。 “皇上,您可是九五至尊,竟做出抢我茶之举,可真是没个样子。”卫峻夺过那茶盏于自己手中,也不理会赵听南这般,喝了一口,便说道:“别以为我不知你故意让墨砚不给我上茶,你可真心小气得很。” 墨砚悬着的心听皇上那话也落了下来,可不就是都督的命令吗,还好皇上明事理,没有将未奉茶之事怪罪于自己。 “蓉儿已经回宫了。听南,今日这事便这样过去吧,我也知道你是气蓉儿提及她,所以才故意让墨砚不与我倒茶。”卫峻随后将茶盏放于檀木莲花纹茶几上,话还未出口,又收了回去。 虽说今日之事让赵听南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必要为那楚蓉上心。世间只有一人,才能让他心绪不稳罢了,其她人哪里配得上。 “平阳公主这事,也是我做的不妥当,可父皇的遗愿我不得不从。”卫峻像是又想起了那日,他父皇为了秋修敏生母的愿望,硬是让他瞒住这事情。 赵听南没有搭话,忽见楠木香几摆放着一黑釉胆瓶,体型修长,本该盛放的木芙蓉,此刻在瓶中却已衰败。 “世人不能知晓平阳公主就是秋修敏,可是当时我需要平阳公主的名号,但那不耻的真相,我却是不能将之公之于众的。”卫峻也知此事荒唐得很,可那虽是父皇犯的错,但他既然承诺过,断不能过河拆桥。 世人可以知道平阳公主的存在,但是却不能知晓所谓的平阳公主就是秋修敏,秋家的庶女。 可不是荒唐吗。 “我知晓。” 若不是因为秋家,赵听南怎会接受外界那么一说,说他娶了平阳公主。然而秋修敏这个名字带来的伤害太大了,他宁愿她是平阳公主,而不是秋修敏,那样她怎还会以如此悲惨结尾。 卫峻见他看得出神,嘆了口气,缓缓道:“我定会与蓉儿说道,不会再提及的。可听南,三年过去了,你难道不该......” 放下吗? 赵听南知他要说什么,可他的答案始终是不会。 “臣是不及皇上,不想云露均沾,而是只取一瓢饮。”赵听南又想起今日庄妃的行头,忽而又说道:“近日听说皇上对庄妃宠爱甚过皇后,可不知是否属实?” 卫峻听这话忽而一笑,“都督倒真是独具慧眼,这都被你看清了?” 恐怕不止是他赵听南明白这事,整个朝廷,有谁看不清。卫峻这是摆明了告诉世人,庄妃甚于皇后。 “听说皇后抱恙才未来此,难道不是那楚蓉之缘故?”赵听南将卫峻神色敛入眼中,依旧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也许是了吧,都说我宠蓉儿,想必皇后也是识趣。”卫峻知那皇后怎可无端就抱恙,不过是个藉口罢了,但他也不会在意。 “皇后终究是婉容的姐姐,何况皇后可是太后为皇上的最佳人选。”墨砚已为赵听南又换了一青花茶盏,重新倒上新茶,赵听南也不急,茶盏端放在手掌处,也不急着饮。 他不喜与他人共盏,除了那一人。 而卫峻也不是不知,方才气他一气罢了。 “我宠爱谁,与何人有关?我只是凭着心去了。” 听卫峻这话,赵听南却是不信,“都说皇上是无心之人,今日竟听得皇上此话,倒是有趣得很。” 他脸上依旧是笑,赵听南也不再理会他,晓得卫峻自有他自己的想法,倒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30页 “对了,今日听说你给安毓送碎镯了?怎的大都督有如此闲情?”卫峻有意转移话题,赵听南也顺着他话题去,凌霜回来带来的消息倒是有用得很。 “既说到安毓,不知皇上对这安国公嫡女有何了解?” “幼年丧母,性情温良,不喜与她人争斗。”卫峻虽对安毓不是太多的接触,可安毓幼时一件事,倒是让他对安毓有此看法。 在安毓七岁之时,与父亲和祖母一同进宫为父皇拜寿,因琴艺甚佳得父皇嘉赏。后在御花园赏花之时,被一小姐绊倒磕到了手,破了一层皮。安老夫人知晓,眼圈都红了,握着她的手,说是让皇后为她主持公道。 且本有人见着是那小姐为所为,可安毓却是执意说是自己不小心之举,安老夫人见自家孙女如此,也只能是算了。 这种眼红她人之事,卫峻怎可不晓。 “哦?”赵听南想着今日之事,哪里与那七岁之时的安毓相似,想不到落水之后,这安毓变得倒是有些不同了。 而另一边。 秋修敏与安老夫人前往寻安国公,可竟见到的是安国公醉倒在案几上。 “怎的吃得如此醉?”安老夫人虽知自家儿子身为武将,喝酒是必不可少的,喝多了也是常事。 但是瞧着那大理石案几上也只是摆着空了的两个青白釉胆瓶,份量哪里有他们在沙场上的酒壶足,这不过是给他开开胃罢了。 案几旁的丫鬟回话道:“国公爷吃两壶酒倒是不醉,反而更精神,还嫌府里的酒味过于淡了些。” 随后身旁的小厮从手里拿出一药丸,“方才楚大人路过,说是府中制成陈酿丸,酒纯度是平常酒的十倍,吃一颗便倒,若是没有喝过酒的人,只要是沾有些许,也会有醉意上头。” 小厮打探般地瞅了安国公一眼,又补充道:“国公爷不信,一下吃了三颗,就这样子可。” 楚大人?想必就是楚蓉的哥哥吧。 可父亲醉倒在此,那楚大人怎的就放置不管了?安毓着实觉着这于理不合。 “楚大人怕国公有事,便回去取解酒药去了。” 安老夫人前来便是叫安国公与她们一同回去,但见这状况,恐怕还得等楚大人回来才可离去。 秋修敏见状,觉着只能是这般了。而不知何时,卫瑄与周乐清已到她们身后。 “安国公已喝到如此情况,想必是不能回府了,本王见天色已晚,倒不如留安国公在此住一宿吧,反正乐清今日也会在此。” “祖母,表妹。” 安老夫人这才瞧见了周乐清,笑问道:“乐清怎的到了也不与我老人家说一声?” “祖母,我这不是一到就来找您了吗。”因为安老夫人与周乐清祖母相交甚好,又因着安毓与周乐清的表兄妹关系,对周乐清也是如孙子般看待。 “表哥。”周乐清也唤了安毓一声表妹,想不到他本是与卫瑄一同去哪里看看,可转了一圈却来了这,与表妹又见了。且此时瞧着安毓,似乎神色也好了些。 表妹向来都是这般的柔弱,周乐清瞧着那粉瓷般柔嫩的小脸,又想起方才她的行为,觉着表妹这投湖醒来后倒是变得更有气色和灵动了,可还是那般地安静。 他觉着,自己回安国公府后,定得带安毓出来一起玩,可不能整天待在府中,要不然她的小身子骨倒是会一直这般的柔弱。 第18章 楚大人回来将解酒药给与安国公,但安国公还是待在了恭亲王府歇息。虽说他服了药,但头却是疼得厉害,也懒得再走动。 秋修敏与安老夫人倒是不待在恭亲王府,准备回府之时,方才想起一同到来的安蓁,正欲要派人寻她,却见有些心神不定地跑回来。 安蓁白皙的额头处已布满了些许薄汗,看那样子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当安老夫人询问之时,她也只是说是迷路,才如此晚归。既然安蓁说无事,安老夫人倒也没有什么兴趣再深问。 而那受伤的丫鬟因伤得严重,卫瑄见她又是因得自己见她长得像凝雪的缘故才得此祸事,遂让丫鬟在偏院中继续养伤,那黄家小姐因家中有事,倒是回去了先。 秋修敏想着丫鬟若是被普通药物医治,想必再怎么样也会留下疤痕。忽而想起曾经所制成的生肌水,可不是能帮助丫鬟日后留不下疤痕吗。 前世秋修敏向林香雪学医,但她对医术却是一窍不通,学了也不会,然而唯独对于药理一门,她却是有些天分,在摸索中还制成了生肌水。 昨日秋修敏已派杏枝去採买些必要的药材和捣药之物,在房中便偷偷地研制那生肌水。 就这么着,过了几日。 今日,那红酸枝木桌上已放置一透明方形玉瓶,瓶内装着多种混在一起的草药汁,而颜色偏为浑浊。瞧着这瓶里的液体,秋修敏一双秀眉蹙得越发地紧,她怎么忘记还有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玉脂草才是最重要的一环,若是没有玉脂草,一切都是空话。 低眉思忖,秋修敏却不知玉脂草哪里会有?连药房都没有的东西,她到何处去找? 然而脑海中忽地一闪,秋修敏像是想起了什么。 果真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幸好周乐清在恭亲王府还未回府,而安老夫人本想着叫小厮去传个话给周乐清。 第31页 这不,秋修敏正瞅着没机会进恭亲王府,便与安老夫人一说,说是待在房中无聊得紧,走走也无妨。安老夫人见孙女想走走,倒也是无事,反正有着风兰与杏枝陪着她。 秋修敏遂素手将玉瓶塞紧入怀,移步便离开。 秋修敏记起她前世来过恭亲王府,那时恭亲王府还不叫恭亲王府,而是太子府。 府里有一处较为偏院的小院子,里面的土壤也不知为何甚是奇怪,她某日遗留下玉脂草的种子,下次见却见遗留之处玉脂草竟发芽生长了出来。 后她见此处也无人住,又想着玉脂草生于边疆地带,却能在此存活,倒是稀罕得紧,她便偷偷种了十几株。 玉脂草有个奇特之点,若是不拔其根,便能存活十年以上。而此时距离那栽种之时,也不过是三年多罢了。 因她到府中之时,周乐清与卫瑄恰好出去。小厮们让安毓于堂屋歇息等待,这可是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秋修敏按照前世的小路驾轻就熟来到偏院,黄杨木门因多年未有人而打开已布上灰尘,雕刻于门上的纹理有少许因多年雨水沖刷而被打磨。 她迈着碎步于青砖小路款款而行,多年未有人烟,青砖上已有些青苔,秋修敏的脚步又放慢了些,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摔在草地上。 虽说草地上软软的也不会多疼,可她偏偏生得的肌肤,一碰便红,触感也比常人敏感,生生受不了疼。而今世,偏偏重生的身躯也是如她那般,甚至更为娇弱。 四周的草生长得越发地繁茂,三年前不过才到脚边,这时却已到膝盖。秋修敏也料到平时哪会有人来打理荒无人烟的院子,草那便长得肆无忌惮般。 小路尽头,入眼的是与脚旁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墙角边围了一圈,各异的小石头将里面的植物于外面的杂草隔开,茂密的草竟知那是禁地般,也不敢冒犯进那领域。 小小瘦瘦的玉白色如凝脂般的玉脂草十几株倒是开得甚好,不过几年了却也没见长高长壮。 秋修敏想起师父之前提及过玉脂草一旦形成成年植株,便不会再长,她那时还不信。方下,可不就如师父所说那样,一点儿也没见玉脂草有变化。 现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治好丫鬟的脸,她见这玉脂草完好于此,心想生肌水倒是可成了。 忽闻院门似乎有被打开的声音,临近的脚步声慢慢向她这边靠近。 眉心浅浅皱起,秋修敏不知会有谁还来这荒废多年的偏院。按理来说,她作为安国公嫡女路过偏院被人撞见,也并不是什么可躲之事。 可若是生肌水之事被他人知道,秋修敏又该如何解释?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还是躲起来为妙。 但究竟是何人无事跑来这里? 眸子向四周打探,倏地瞅见那半敞着的旧屋。秋修敏心想,自己倒不如往里面躲躲,眼下院子里也不见有遮蔽之处。 带着少许疑惑,秋修敏忙躲进屋里,在一旁悄悄地立着。等那人离开,她再出来也不迟。 片刻后,黄花梨木槅窗的细缝处望去,玄色身影从门而入。 秋修敏旋即收住那试探的视线,气也不敢大喘。她怎么也料不到赵听南竟会在此,心下也猜测不到他究竟来此做什么。 “都督,这处的草倒又长了好些。”秋修敏听得出,这是墨砚的声音。 赵听南见那依旧是风吹便会倒的玉脂草,可与那主人一般柔弱。 三年前,他来这里时,玉脂草就是如此,可过了这么些年,倒也依旧如此。曾经她说过这块小地盘最适合不过那玉脂草,可他却认为还不如那边疆种植的好些。 若是被她听到他这番话,指不定又噘着樱唇不肯理会他。 视线忽地停留在一处,黑眸又循着方才走过的青砖石板路。布着些许青苔的石板上,除了有一前一后的男子般大小脚印,还有少许青苔被不小心踩到的痕迹,虽轻且小,可他还是察觉到了。 那便是在他们来之前,已有人来此。且见浅浅的印记只是有来而无往,可知那人还未离开,眸子余光探于近处的屋子,赵听南想那人怕是已躲在里面。 赵听南猜想,若是府中之人,哪里有躲避之理,方许是潜入府里的刺客也说不定。 墨砚也察觉到了,欲语却看见赵听南挑起的眉而闭上了嘴。 片刻后,二人也不逗留,遂推门而出。 见门外动静已无,秋修敏猜的赵听南那二人离开得许是有些远了,她才缓缓吐了口气。 因房间多年未被整理,屋里早已布满了灰尘。这一唿一吸,忽而觉得琼鼻一痒,秋修敏捂着绢帕打了个喷嚏。 杏眸旋即染上一层水雾,脸上也泛了些许红。 覆着水雾而视的景象倒有另一番风采,朦胧中,可以依稀可见屋内摆放着一楠木小方桌,桌沿边简刻着卷草细纹。摆放着一紫砂茶壶,围着的兰花纹紫砂圆杯腹内也已布满灰尘。 抬眼瞧去,秋修敏才发觉方才那站着的槅窗边的一旁有一桃木香几,青白釉海棠式花盆放之于上。她想,若是以十月秋菊栽种,也许颇有一番清雅意味。 乳白绢帕收回怀中,秋修敏也知不该再停留于此处,又忽地想起方才一时慌乱,那玉脂草还未採摘。 秋修敏悄悄地将虚掩的门打开,因是偏院,想必也没有闭死的道理,她哪里还会锁上。若她那时把门从内部锁住,怕是赵听南一进外面的门就可知晓屋子里面有人了。 第32页 步子轻盈于青砖之上,片刻后,一株玉脂草已于粉嫩生白的素手之中。秋修敏起身欲起,还没来得及转身,耳旁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不知安大小姐于此有何事?方才该与我打声招唿,躲起来是为何缘故?” 赵听南与墨砚于门口处缓缓而来,秋修敏转过身来,将那玉脂草备于手后。 原来他人在等着自己跳出来。 “都督何时来的?我可未曾知晓。方才见偏院有些许好奇,便随意逛了逛。”秋修敏一双杏眸分明得很,稍稍垂下的眼角倒是给那委屈的眼神增添了几分确信,朱唇又开启道:“怕是我在屋里闲逛之时,与都督错过了。都督莫要多想。” 鹰眸于那如玉雕琢般的鹅蛋脸处停留,又见说话间的女子,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却没有一丝对自己的畏惧。话语间,哪里有那该有年纪的稚嫩。 今日赵听南见这安毓,话语间说的一丝不错,使人听起来,事实可真是如她那般。哪里有人还敢质疑她是扯谎? 好一个错过,可他却不信。 赵听南又瞧了瞧眼前之人,不知这堂堂安大小姐怎跑来此处,着实奇怪得很。 当赵听南瞥见秋修敏那细白玉手处似乎握着一样物件,隐约间可像极了玉脂草。 秋修敏也发觉赵听南的视线落在她身后躲着的手,她明白以她这点小动作,赵听南怎可发现不了。以前她哪一次能将东西藏于他的深眸之下,方才真是多此一举。 第19章 “都督也想要这草?我见这草倒是生得好看,于是摘了一株。若是都督喜欢,安毓也可为都督摘下一株。”秋修敏忽而将玉手展开,上面握着的可不就是玉脂草吗。而安毓此时神态看不出心中的波澜,静如湖面般。 “我倒是不必了,就是不知安大小姐为何摘此草?” “因为好看,莫非都督不喜?”娇娇柔柔的声音中,忽地透露些许轻快,像是发现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黑眸闪过一丝打探之意,赵听南似有若无地轻松状道:“哦?好看的东西通常都碰不得,难道你不知玉脂草有剧毒?” 秋修敏依旧握着自己手中的小植株,似乎那玉脂草有无剧毒倒是与自己无关紧要,缓缓道:“玉脂草为何物?我是不晓。” 长且分明的手指抬起,指了指秋修敏手中的植株,“这便为玉脂草,奇毒无比。” 听到这话,赵听南旋即见安毓娇小的手忽地一放,那玉脂草掉落于地。 安毓惊慌如乱撞小兔般,眸子紧紧盯着自己的手,“都督您可莫要吓我。”虽说话语中有些不信,可那双眸却不敢离开方才握住玉脂草的手心。 墨砚在一旁观看,不知为何都督要如此骗安国公女,忽而又明白了,怕是在试探。可见安毓这般反应,倒真像极了不知之态。 “不知都督有可解之处?”湛湛双眸,闪出点点慌乱,安毓忙又补充道。 “原安小姐是真不知这玉脂草。”赵听南也不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墨砚识得都督眼色,将那掉落于地上的玉脂草拾起,递给了都督。 “都督,那草可不是有毒吗?”安毓还未说完,那玉脂草已躺在那覆有些茧子的手掌处,而赵听南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害怕的神情。 忽而赵听南开口道:“想必我也是记错罢了,此物无毒。不过安大小姐,日后可勿要乱拾不识之物。若是没有今日这般运气,怕也是会......” 秋修敏怎不知这玉脂草无毒,可赵听南这番试探,不是明摆着的吗?她怎能让他知晓自己识得此物。 “那便好,多谢都督提醒。”秋修敏手里的锦帕紧了紧,生怕握着的细小珠丸被发现,觉得还是不该再于此地多待,“那安毓先行告退,该去寻表哥了,也怪我一时好奇。” 玉脂草已被发现,她是再无可能去採摘第二株,可万幸的是玉脂草的精华为众叶簇拥生长之处的豆粒般大小的珠丸,方才趁起身之际,她已悄悄将珠丸放入锦帕当中。 赵听南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的意思,毕竟她可是安国公府的嫡女,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秋修敏不再回头,也加快了些许脚步,见出了不远处,才缓缓将藏于锦帕之中的珠丸捻滴于玉瓶,而指间传来的颤意却差点将汁液洒落。 方才在赵听南眼中淡定无怯意之人,而那薄汗却不知何时已湿了她的香背。日后,她依旧得如此小心般。 倏而深浓的液体,在滴入玉脂草液滴后,瞬间化成透明清澈的水般。 安毓离开后,墨砚把那玉脂草又重新种植于土壤之中。 “还好只是片刻,玉脂草又是原来一般模样。”墨砚对玉脂草也有些许了解,若是拔掉不出半个时辰重新种回土壤中还是能活的。 赵听南见那玉脂草,忽而说道:“若是死了,她倒是难过得很,毕竟是她亲手所种之物。” 墨砚的视线也落在玉脂草处,而随后瞳孔忽地一紧,像是发现了什么。 赵听南见那墨砚的神色,便明白了。 原那珠丸已被她人採撷。 堂堂的安国公大小姐,竟做出如此偷偷摸摸之事。赵听南敛眉忽而又一想,着实不知这安毓拿此物有何用处。 第33页 玉脂草的精华,只可用于制作那生肌水,若是用作其它,定是毒药。虽赵听南方才说玉脂草无毒,但却只是植株无毒,并无说到破裂的精华无毒。 “都督,若真是安大小姐缬了去,倒是危险万分。”墨砚这些年跟着赵听南,制作生肌水时也是在场的,他也知玉脂草的毒害。 赵听南倒是觉得这安毓不简单,那精华在自己眼皮底下便被她藏了去,还真是头一次有人瞒得过自己。本不想管她,却又想起安毓是安国公府嫡女。 “你看着办。” 都督之话没有明晰,可墨砚知都督也顾及到安毓为安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便作揖寻安毓去了。 而秋修敏哪里猜得到墨砚会将那玉脂草重新栽种,又怎知自己藏得如此之好的珠丸已被发觉。 步行于花园之中,秋修敏忽见墨砚一身褐衣,旋即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墨砚的出现着实吓到了她,秋修敏不知他怎会来此。难道可生了些是非,让那赵听南发觉了什么?转念一想,秋修敏倒也觉得该是没出什么大事。若是真被赵听南发觉,眼前之人怎会只有墨砚一人。 “不知都督还有何事?” “安大小姐,方才见玉脂草有一珠丸不见,不知小姐是否见到,若是见到,可得远离它。破裂则是剧毒之物,都督怕小姐无意中拾得,怕不知而伤了性命,便派遣小人来此告知小姐。”听墨砚这话,秋修敏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旋即又展开。 想不到她以为她已得逞,却还是被赵听南所发现。方才听墨砚的一番话,怕赵听南也不敢明着说是自己拿了那珠丸,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哪里有确凿之说。 而赵听南派遣墨砚来此一趟,却也只是怕堂堂的安国公小姐死于玉脂草,生前又与他赵都督见面,连累他罢了。 “都督贴心得紧,你且回话于都督。我方才虽见那珠丸长得好看,却是没有採摘。想必是玉脂草跌落之时,那珠丸掉了去。”秋修敏两剪盈盈水眸忽而一闪,又接着道:“玉脂草倒真是个害物,以后可不敢碰了。” 说话之人已这般,墨砚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话传到,无论安大小姐手中有无珠丸也无碍,已知剧毒料定她也不会自取灭亡。墨砚作揖道别,便向都督回话去了。 见时候也不早了,秋修敏觉着她得赶紧前往偏院,再去寻周乐清去。 而当她一入那黄花梨木方纹绦环板槅门,见那立于房内的柏木瘿圆桌上,一甜白釉束口碗里盛着偏褐色汤药,还在冒些热气。 坐在酸枝木圆凳上的杏枝见小姐回来,连忙起身唤道:“小姐,您回来了?” 里屋听到杏枝这话,有些动静传来。片刻后,只见风兰扶着那丫鬟出来。 因为那脸上的划伤十分严重,又加上吃了大夫开的药,所以丫鬟的身体变得有些孱弱,不得不要风兰搀扶着。 方才因採取玉脂草,秋修敏便先派风兰与杏枝到院中看看这小丫鬟。可谁曾想,院里却是无人照顾。 想必卫瑄是有传话而来,可手下人也知自家主子管不了那么多,又见这不过是别人府中的小丫鬟,哪里配得上他们伺候。 丫鬟也知晓,这几日身子也好了许多,正准备过一两天便离府,不能再给亲王带些麻烦。而就在些许时辰前,两个丫鬟来看她,说是上次的安大小姐担心她的疤痕,遂来看看。 “多谢小姐挂念,奴婢已无事。”风兰在一旁扶着丫鬟坐在圆凳上,而安毓也坐在临边的凳。 “光喝药却是不能完全去除疤痕。”如脂般的玉手从怀里拿出那玉瓶,安毓接着道:“这是我从一个大夫手里得到的药物,每日涂三次,不过七日,疤痕便会结痂,脱落之后肌肤却无那疤痕。” 丫鬟根本不知自己那疤痕还能有去掉之可能,见安毓眸中的确信之意,她感激地跪下,欲要磕头。 “不必行此大礼,小丫鬟,但是你得为我保密,那位大夫是不希望被她人知晓此事。再者说,你已有大夫看,日后你说是这大夫的功劳也是可行的。”秋修敏此番叮嘱,也是怕被赵听南知晓,虽她知赵听南与这丫鬟定无牵连,可谨慎些也是好的。 安毓如此心善,丫鬟怎可不依,小姐说的,她都听。 与丫鬟说了几句后,风兰才又提醒安毓该去寻周乐清。想着确实耽搁得时间有些久,秋修敏与丫鬟又说了几句,遂离开偏院。 当秋修敏再次来寻卫瑄与周乐清时,他们二人已经回来了。见着安毓,周乐清先是问起:“听说表妹去看那丫鬟了,可好?” “丫鬟好得也差不多了,表哥,祖母想你得紧,可是盼着你回去。”秋修敏也不知为何,从安毓破碎的记忆中,她少有地觉着与周乐清相处,多了几分轻松。 “安毓,你且过来一下,我有些话要问你。”安毓向那说话者瞧去,原是卫瑄。 见卫瑄一脸神秘状般,秋修敏倒是不知他是有什么事情。又瞧了瞧自己的表哥,周乐清只是摆了摆手,好像也是不知晓的样子。 “周乐清,去去去,你走开点!”周乐清本想听卫瑄说些什么,可却是被挡在了一旁,仿佛他听到了就会不得了般。 杏眸忽地一瞟,瞅见他怀中似乎藏着什么。 第34页 第20章 卫瑄怀中拿出一玉镯,递于安毓。 “本王再送你一个,可不要生气了。” 听得卫瑄这话,安毓竟不知所以,她何时说了自己生气了? 秋修敏又想起方才表哥离去的神情,倒是猜到了几分,怕是表哥故意与卫瑄扯笑,骗他的。 还是不要拆表哥的台罢了,多了一个玉镯也不错,秋修敏弯了下唇角,说道:“多谢亲王。” 见安毓脸上带笑,卫瑄忽又说道:“安毓,婚约之事,我们可以慢慢说。若是你他日有喜欢之人,我也会与皇兄说,婚约不要也罢。” 卫瑄今日的话,着实让秋修敏吃了一惊。她向来知卫瑄对儿女之事不知,也不会去想。可怎的会说出此般话来。 再者说,她投湖自尽之事那时也是让卫瑄生得好一大顿气,虽说后来也解除他的气来。 “若要成亲,须得二人皆喜欢才行。这句话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所说,她和都督可是般配得很。虽说你长得也好看,可我现下对你也是无意,我们可先做朋友。” 原是前几日丫鬟撞墙之事,也让他想起了秋修敏。再加上与周乐清忽然聊得男女之事,他倒是想起秋修敏曾对自己说的话,也重新思索了番。 秋修敏听那话,也知晓是以前自己所说。见那乌眸湛湛,坚定得很,她也确实无话可说。 般配得很? 秋修敏眸底浮上一丝笑意,那不过是懵懂时期的笑话罢了。 可现下卫瑄已表明态度,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者说她也从未想过日后嫁给他。既然如此,那就等卫瑄日后是否有喜欢之人吧,若是没有他俩婚事倒也行。 见安毓答应了,卫瑄忽又记起一事。 “本王想要问你一事,听你表哥说,你院里有一丫鬟,倒是有趣得紧,不知现下在何处?”秋修敏听得卫瑄这话,想必是他想打听那日与他所见的丫鬟。可她怎可告知他,自己就是那丫鬟。 “不知亲王说的是哪个丫鬟?我院里且就两个丫鬟,一个唤为风兰,另一个为杏枝。”卫瑄听了这两个名字,摇了摇头。 他前些日子也问过周乐清,可那傢伙愣是不说,不过他也知道那两个丫鬟定不是自己所见之人。 那日小丫鬟的话莫名其妙,惹得他想再去寻她,问问什么意思。可恶的周乐清,竟也不与他说,那他自己问! “我却不知了,亲王找那丫鬟何事?若是有急事,我可为亲王去寻寻。” “无事,随意问问罢了。”卫瑄也只是忽而一时想法,哪里还要安毓大费周章,若是因此自己那翻墙之事给查了出来,他岂不是更冤。 “你们这二人怎的说的如此之久?”周乐清闲着无趣,又晓得他二人该是说完话,便又回来了。 秋修敏见也无事了,遂同卫瑄告别,与表哥一同回府了。 且说那日回到安国公府后,安蓁心神就不宁,今日又想起那事。 安蓁是被吓到了,她那日本是想假借巧遇之由,将玉镯摔碎之时告知恭亲王,又想着前面安毓与恭亲王的间隙,好一通挑拨。 可在半路,她却迷失了方向。偶遇一院子,竟一不小心瞧去恭亲王府的管家与一丫鬟偷期,她这未出阁的女子,哪里见过那等画面。 还好那时她躲得快,未被发觉,可这惊吓却也是着实吓得她惊慌失措。 此时门外忽而传来秦氏的敲门声,安蓁理了理思绪,便开门迎了母亲进屋,也将此事说与母亲听。 “可真是胆大!不过此事还是装作未看见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蓁也认可母亲这话,这般可耻的事情,竟发生在恭亲王府,可她也是管不着。 “母亲,还有何事吗?”秦氏听觉自己女儿回来神色就不对,想着来看看,那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告诉她。 “阿蓁,你已及笄,也该要许配婚事了。别看平时老夫人对我们态度不怎么好,可寻的婚事却是不错的。”秦氏对于老夫人说予的婚事倒是很满意,虽说是大理寺少卿妾室所生,可才二十五六岁已有五品的官职,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很不错的。 “为何老夫人就这么偏心,她安毓嫁给恭亲王,而我凭什么要嫁给一个庶子?他父亲也不过是四品官职罢了。”安蓁就是瞧不上这大理寺正卿的儿子,与那卫瑄哪里有可比性。 秦氏自知自家女儿一向是心高气傲,可这庄婚事那可是安老夫人格外开恩才与了她的。 秦氏怎可不知好歹,再者说她膝下无子,地位本就不稳,若是女儿再这么一闹,以后她怎可在安国公府存活。 “阿蓁,祖母也是爱护你的。母亲自知道你看不上他,可他才二十五六,日后定会飞黄腾达之日。”秦氏对这桩婚事还是满意的,虽说远远是比不上安毓的婚事,可歷经那些事情,还给自己女儿安排如此婚事,秦氏也是知足的。 平日里安老夫人确实是对安毓偏心,可秦氏也明白,她却也无法去改变什么。毕竟当年是自己爬上了小姐夫君的床,才当上姨娘的,地位本就低下。 听到母亲这样一说,安蓁又想起,这人足足大了自己十岁左右,哪里不偏心!她却是不依。自小祖母就偏心,她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第35页 “阿蓁,这事你不依也得依,我们得看清自己的身份,若是你祖母知你如此反对,他日这等好婚事也必会作罢!” 身份身份,安蓁想起母亲就知道如此之说。忽而她觉着,既然她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婚事也不得自己做主。 又想起安毓一开始的祸端,安蓁想着若是先前祸端再次生起,也不见得那恭亲王还会再次原谅吧。 若是她不能好过,那将安毓婚事搅乱也是可行的。身旁的秦氏又在一旁叨叨,可她却丝毫没有听进去,她觉得她需要去寻那李令。 几日后。 “小姐,您快去歇息,我和杏枝摘桂花便是。”风兰顺手接过自家小姐手中的竹篮,随后将不远处的楠木圆凳移到安毓身旁。 怕那嵌着彩花大理石凳面有些微凉,风兰又把那装着些许嫩黄桂花的竹篮放在一旁,片刻后为那圆凳垫上秋香撒花坐垫。 “风兰,我没事的。”秋修敏觉着风兰是有些小心了,她也没那么娇弱。 自从前些日子在恭亲王府,杏枝见那桂花也想要吃,今日秋修敏见阳光明媚,而庭院中的那硕大的桂花树上开满了花朵,仿佛那繁星点点般。 平日里若是安毓想要吃什么,府里的厨娘都会做,那些收取食材之事也有人去做。可秋修敏见花开得正好,却有想自己去摘取之意,而小厮们见小姐有意如此,也莫敢拦。 但秋修敏倒不会爬树上去摘桂花,她也知自己此刻的身份,又加上安毓本身的体质,她是不敢再像前世一样爬上去。 而杏枝前些日子便提到过,她要爬上树上採撷桂花,于是这重任便到了她的身上,秋修敏只是在下面用篮子摘取些低落垂枝上的花。 “咳、咳!”秋修敏话才说完,忽而喉咙一干,捂着丝帕却又咳了起来。 风兰见状,赶紧将一旁草花梨木几放着的白釉暗花梅瓶打开,清莹透彻的玉露缓缓倒入海棠式青花瓷碗中,一缕缕的清香传来。 秋修敏接过那特制的香花玉露,喝了些许,喉咙处湿润了许多,也不再咳嗽了。 风兰拿起手中的丁香绢帕为安毓擦去额头上的虚汗,又见小姐因咳嗽而稍许红了的眼眶,着实是心疼。 “老夫人,怎的不过去?”徐妈妈与安老夫人恰好路过游廊,远远就听见安毓的咳嗽声,慌得二人急急忙忙便要过来。 可是片刻后,安老夫人又停住了脚步,没有过去。 “徐妈妈,阿毓这咳嗽似乎是越发地严重了。”安老夫人见安毓泛着红的小脸,又瞅见带些润湿的眼眸,样子与她母亲生得又是如此相似,可身子却不能再像她母亲那样了。 徐妈妈望了一眼自家小姐,说道:“可不是,小姐呀,这身子真真弱得紧。不过喝了这香露,倒是有些管用。” 倏尔徐妈妈又补充道:“老夫人,但奴婢总觉着这次小姐的咳嗽确实是比以往严重些。按理来说,小姐往日也是着凉过,可哪里有这频繁的咳嗽。” 安老夫人听徐妈妈这话,目光落在那暗花梅瓶上,心里也觉着徐妈妈说的也倒是对,又见那香露,安老夫人倒没觉着孙女哪次严重到竟还要随身携带香露。 嵌白玉缠枝抹额下,一双深褐色眸子里泛起连连担忧,眼角的皱纹也紧了些许,安老夫人拄着拐杖的力度又似乎沉了几分,她这孙女若是一直如此可怎的是好。 “老夫人也未免太要担心,小姐身子弱,就是需要好好养养的,许是因为秋季的缘故,才缓慢了些。”可听徐妈妈这宽慰的话语,安老夫人心里依旧是没有任何底,她觉着她需要为阿毓去寻一个更好的大夫。 “徐妈妈,我们走。”安老夫人本是想与安毓见见面说会儿话,可又想起还有更紧要的事情,以后祖孙俩再聚也无妨。 第21章 杏枝从树上忽而地蹦跶下来,感嘆道可是累坏她自己了,手里挽着一浅色竹篮,小跑过来。安毓在远远处就已经瞅见那面上的桂花,猜想杏枝该是采了许多。 见杏枝脸上带着笑,圆熘熘的眼睛弯得如月牙般,忽地又听得她抱怨道:“这帮没良心的,竟也不说帮我一把!” 秋修敏知道杏枝说的是小厮们。 小厮们本是说帮小姐摘花,万万不可让小姐爬树,那叫一个的捨不得小姐受伤,恨不得自己去。 可一听到爬树的人是杏枝,而小姐只不过是在下面随意採撷,他们便是挥袖而去,说道:“小姐,杏枝一定行的,我等告退。” 秋修敏也不生气,她本也没有让他们来帮忙,可杏枝却是狠狠踢了他们一脚,说是他们不讲义气。 “倒是辛苦你了,等厨娘做好了,你可多吃些。”秋修敏话虽是这么一说,可杏枝知道到时候肯定小姐也是吃一小块,其它便都是自己的。 想着尽早吃到,杏枝迈着轻快的步子,没一会儿便将那一篮子桂花带到了厨房。回来后,手中却多了一个小玩意。 “小姐!” 杏枝兴致勃勃跑来,见到小姐时忽而呆了片刻。 此时细腻白润的玉手拈了些许桂花于手心,淡淡的木樨花香如暖风一般,些许柔和的阳光洒在安毓的身上,那绣着的缠枝并蒂莲纹宛如在光照下于云缎袄衫盛开。 第36页 怎的小姐如此的动人! “杏枝手中藏的是什么?” 听小姐的话,杏枝连忙回了神,将手中的小物件拿出来,说是小厮给的一小玩意,让她换些桂花糕尝尝。杏枝见那着实好看,也没来得及听小厮说什么,更不知是何物,只是想着带来给小姐看看。 “不知道是何物,只知道很是好看,小姐可喜欢?”秋修敏见杏枝手中握着的梨形玉色陶瓷,又规律地凿了些圆润孔,那可不是埙吗。 前世的她,古琴琵琶皆不会,可独独会这小小的埙。 众人对埙均不喜,嫌它未免小气,但她却欢喜得很。 “既然不知,那今日我便给杏枝和风兰展示一下。” 桂花相伴,悠悠埙声。 与此同时,桂花树旁不远处的游廊,站着一行人,为首的人听得这埙声,忽地停住了脚步。 “想不到安国公的嫡女,竟也喜这小小的埙?我还以为安大小姐只会弹奏古琴一说,毕竟那是受过先皇赞美的。” 赵听南突如其来的出现,让秋修敏倏地一惊。她心里不禁暗嘆,还好那时她选的曲子是众人皆喜爱的乐曲,而不是自己独偏爱的塞外之音。 要不然若是给赵听南听去,她如何解释深在安国公府的安毓不仅会埙,且又会边塞之音? “不过是随意玩玩罢了,古琴也是许久未练,怕是再也配不上先皇的嘉奖了。”秋修敏此番话语,倒不是谦词,她现下对安毓的记忆只有零碎,那古琴早已不知该如何弹奏,她这怕赵听南突然让她弹奏,她可不是漏了馅,又该如何圆谎? 赵听南也并无意思让安毓弹奏古琴,只是听得埙熟悉,又想起了些事,遂道:“不知安大小姐可能吹奏塞外之曲,任一皆可。” 他是许久没有听过用埙吹奏的塞外之曲,忽而想念得很,竟一句话说出了口。 秋修敏自然不会傻到做出使自己暴露的事情,低眉思忖片刻,眉心不经意地忽蹙,颇有些为难道:“安毓不曾听过塞外之曲,竟不知该如何吹奏。” “都督若是想听,我可唤些人为你吹奏,小女哪里会这般。”安国公见自家女儿为难之态,哪里还能待在原处。想着赵都督既想听曲子,他找着有名乐师为他吹奏便是。 倒也不是非得听,不会该是常事,哪个曾朝女子如她那般的口味。想必安毓也是一般女子罢了,喜爱那风花雪月之乐曲。 不过今日安大小姐倒是让他又见识了几分。 赵听南旋即收回探出的视线,对着身旁的安国公说道:“国公还是不要沉迷于乐,我们去书房谈正事才是最要紧之事。” 安国公这听得怎么成了自己是享乐之人了?他这还不是为都督操心吗?见他想听乐曲,才提出的。 算了,他似乎是多事了。 想起赵听南入安国公府,秋修敏意识到以后在府中怕是也会经常见到他,这是躲不过的。 是夜,秋修敏很久没有做过的一个梦悄然出现。 那时,她已经被毒哑,脸上被划开的巨大口子隐隐作痛。但是,她还没有想到自杀的地步。虽然秋亦玉说了那些话,让她怀疑幕后主使就是赵听南,可是她还是怀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苦苦等待着。 倏尔,铁门外传来婶婶的声音。 “亦玉,怎么办?秋修敏那个棋子已经被赵听南弃了,我们秋家可怎么办?” 秋修敏听得婶婶的话,接着墙角悄悄地又靠近了些,想听得更清晰一些。 秋家是死是活一向与她无关,比起赵听南来说,那无情的秋家更让她觉得噁心。那些残忍的人,对自己更是无丝毫的怜悯,恨不得将她每一份骨髓都利用完。 但是,秋璃却不是那样,他是秋修敏唯一的牵挂,因此她想得能不能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 “秋璃也真是不中用,竟然那么快就被赵听南斩于城下。可我们是不会输的,大皇子还没有败!” 她的阿璃,原是死在了赵听南的手里啊。 半夜醒来,秋修敏慢慢地起身,用双手圈住腿部。额头沁出些许薄汗,些许碎发贴在额角,而如墨般的秀髮就那样披散着,朦胧润湿的睡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已即将入冬,薄凉的月光透过槅窗散落进来,弱光却照亮了,靠近床尾旁的红瘿木香几。见几上摆放着一海棠式青瓷花觚,而瓶口处插着的嫩黄桂花枝条,可不是今日採集的吗。 屋子里因那瓶中的桂花而飘散着淡淡香味,清冷的月光已不再限制于槅窗,些许也散在床尾。秋修敏见此景,身子仿佛如冰般地凉,攥紧了被褥。 片刻后她忽而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嘆道:“你可真会忘记啊,秋修敏。” 今日所吹之曲,还是因阿璃怕自己吹奏塞外之曲而被责骂,特意教她的曲子。可是阿璃,那个事事以自己为主的弟弟,却是死在她最爱的人手里。 是赵听南杀了他!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若不是触景生情,由而吹奏那埙,她也许会再将那些事情藏于心中吧。 她是这样的无能,竟因着重生的身份,也没有去为阿璃报仇,也没有能力去报仇。所以,她的阿璃是在怪她吗?怪她一个人过得太好,却将仇恨抛在脑后。 第37页 要不然为何她许久未梦,今日却又再次做起此梦? 夜色渐凉,人心慌慌。 过了一日。 “小姐,昨日怎的没睡好?”风兰一早来为安毓端来热水,却见小姐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 “哎哟,小姐这眼圈黑的。” “杏枝,别老是一惊一乍的。”风兰将水递给杏枝,杏枝听了瘪了瘪嘴,忙得接了盆过来。 昨日醒来后,秋修敏便无睡意,辗转反侧见天蒙蒙亮才又睡了去,未免有些不适。又见二人的反应,她遂坐在黄花梨木凳上,凳上刻着些许宝瓶纹。 而照映在铜镜里的人儿,一双杏眸略垂,倦意从眼眶下处蔓延到眼角,又因小脸本就雪白,那眼下处的丝丝乌黑倒是显得略发明显。 “风兰,今日有劳你了。”秋修敏用手轻轻抚着那憔悴的脸,视线缓缓落到木几上那钱袋,她今日得去书房一趟。 昨日父亲来看她,也谈及到那埙的吹奏,好好地又夸奖了她。可秋修敏知她父亲哪里知道乐,只是女儿演奏的他都觉着好。 见那木几上的钱袋,秋修敏前些日子闲的无聊,偏安毓女红倒是不错,忽而想着安国公佩戴的钱袋有些陈旧,竟顺手做了一个钱袋来。因安国公为习武之人,遂她绣了一只气势雄伟之虎。 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父亲,秋修敏想着厨房已做好桂花糕,她今日可一併给父亲送去。想着重生以后,这个父亲对自己是极其宠爱,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的,她作为安毓也该要好好尽尽孝。 杏枝因还有事未处理,就没有跟随小姐,而风兰与秋修敏行至穿堂时,徐妈妈说是老夫人找风兰有事,就唤走了她。 这倒也无事,徐妈妈欲要叫人陪同她一道,可秋修敏觉着也无事,哪里需要用到丫鬟,便一人前去书房。 秋修敏端着一盘桂花糕路过游廊,远远处瞧见书房门有些紧闭,可她朝四周望去,平日的小厮们倒也不知去哪里了。 见那情况,该是父亲有要事与他人相商,可怎的外面却未有人守着,若是有要事被他人听去,可不是糟糕了? 心下正疑惑,秋修敏忽而听到书房里传安国公的声音。 “都督,那件事情想必不会有人知晓的。” 怎的今日赵听南也在此? 第22章 秋修敏愣在原地,本想推门而入,此时却是站在原地。 倏尔她又听得赵听南接过话而说道:“安国公,若是秋璃从大牢逃出,你可知后果?” “砰!”听到赵听南说的话后,秋修敏瞬时慌了神。 那瓷盘与桂花糕随着端盘而摔落在地上,点点明黄的糕点伴随着翠绿的瓷片散了一地。 “墨砚,怎么回事?”随后,听见这外面的动静,赵听南与安国公便一同出来,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何事,竟扰了他们的谈话。而见到的却是安毓站在一旁,本该在她手中端着的桂花糕也落了一地。 安国公瞧着自己女儿似乎被那瓷盘落地的声音吓着,又怕方才那盘子摔落之时,碎片是否伤到她,急忙去看,担忧地问道:“阿毓,可弄伤手了?” 想必是方才那话语让她过于激动,一时失了分寸。秋修敏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异常,于是她抚了抚父亲的手,露出浅浅的笑容,道:“父亲,我倒是无事,就是可惜那新做好的桂花糕。” “安大小姐若是来送桂花糕,怎的不直接入门,而是在此候着?”赵听南的视线在安毓的身上打探,不知她是否听了那话去。 “都督,安毓也是才到,正要敲门,那手滑才打翻桂花糕。”秋修敏的脸上已看不到什么异样,如水般的眸子又瞧了一眼地上的桂花糕,眉心处微微蹙起,颇为这糕点可惜,哪里有听到他们谈话的样子。 安国公也知赵听南怕是怀疑安毓听到了些什么,又听女儿这么一说,摆明了什么都没听到,便向外喊了一两个小厮将那地上的东西拾掇起来,接着道:“都督,也没大事,无妨无妨。” 黑眸向四周看去,似乎并无找到那原该在守着的人,他看了一眼安毓,问道:“不知安大小姐方才是否见到与我一同前来的侍卫?” 秋修敏未曾答话,便见墨砚迅速跑来,她才想起那书房外怎会没人,想必那墨砚本是守着外面的。却因些事情,一时不在那里,要不然她怎么还有可能听到那话语。 “都督,小人方才肚痛,没有守好,望都督责罚。”墨砚已经扑通一声跪在赵听南脚下,瞧着都督脸色不好,他头也未敢抬。 一双丹凤眼微眯,赵听南瞧着跪着的墨砚,也没有立刻说话。 而见此情景的安国公,连忙说道:“都督,这不是我们阿毓来了,也无大事的。人有三急,墨砚一时倏忽,饶了他这次,下次定不会再犯了。” 赵听南却是如没听见般,遂对着墨砚冷冷说道:“回去领罚!”墨砚见况也知自己的失职,也不冤。 秋修敏知赵听南一向谨慎,那墨砚该守着的人一时不见了,也是不像平日的作风。但人有三急,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哪能保证墨砚一定能忍住。 不过这却不是秋修敏此时该去思考的问题,她方才听到的话,才是她该着实关心的。 第38页 赵听南提到了秋璃,而且听那话的内容,秋璃还活着,她的亲弟弟还活着!秋修敏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内心的心情,太复杂的情绪在翻滚着。 隐隐地尽力藏住那杏眸深处闪过的一丝柔光,秋修敏强忍住心中的思绪。她知晓自己得冷静,不能乱了心神。 忽地抬眸,秋修敏从怀里取出一绣着虎形的钱袋,递于安国公,柔声道:“父亲,我前些日子见您钱袋有些旧了些,恰好闲着,便做了这钱袋送于父亲。可喜欢?” 安国公知女儿向来懂事,又见她观察得如此细微,心里立刻生了几股暖意。他连忙接过安毓手中的钱袋,在手中细细观看,握着那钱袋似宝物般。 许是还没显得自己的满意,安国公又将钱袋向身旁的赵听南展示,略经风霜打磨的脸上透着些许得意之意,笑道:“都督,瞧我这钱袋可不是好看得很,阿毓的绣工就是好。” “国公倒是有福之人,安大小姐绣的虎生动,不似病猫般。”赵听南倒是没有细看,可瞧着该是不错。 赵都督这话虽是在夸安毓,但安国公却听得不喜,哪里有这样夸法的。可又想着平日里,谁能得他赵听南真正的夸奖,便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谢都督夸赞,虎是怎的也不会绣成猫一般,要不可给人笑话去。” 听得秋修敏这话,赵听南也没有回应,而是转身离去,说道:“安国公,今日不便再叨扰了。” 离了他人的视线后,赵听南拿出了藏在怀里的钱袋,那上面笨拙地绣着一只动物,若不是那额头绣着的王字,还真是以为是一只病猫。 笑话去?纵使在他人眼里那物件再如此不好,可于他心中是无价之宝。 谁敢笑话? 话说距那日之后,秋修敏几日也不再见到赵听南。 今日一早,安毓与卫瑄二人忽被周乐清安排上,说是要去吃茶听戏。 因出来的早,三人也没吃早饭,周乐清说是有一家店子的早点特好,便将二人骗出。这二人到了那店子,方才知道原那特好的店子是路边一小摊,有着几张木制小方桌,摆着好几个小长凳。 此时虽说不是很早,也说不上迟,临边的桌子也陆陆续续坐了些人。 “表妹,你嗓子不太舒服,那吃点清淡的粥,来碗菱粉粥如何?” 秋修敏一早本是无胃口,闻得邻座的菱粉粥味道也还行,遂点了点头。而周乐清却没有询问卫瑄的意见,直接按照自己的习惯,招唿了下老闆,点了些许东西。 也是老顾客了,没多久餐点就上齐了,周乐清用木筷为卫瑄夹了一根油条,桃花眼望着他笑盈盈道:“阿瑄,先尝下这现炸的油条,可香了。” 卫瑄昨晚休息不好,今个儿又被周乐清这混球叫出来,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一直黑着个脸,若不是安毓在一旁,他恐怕能当着她的面给周乐清一脚。 “不吃。”卫瑄困得要紧,可话方才说出口,那肚子却是没有任何倦意,稍许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想必我们阿瑄是不想吃,但那瘪瘪的肚子还得进食吧。”见周乐清这厮一脸坏笑,卫瑄拿起面前的筷子朝周乐清的碗里将那油条一夹,狠狠咬了一口,又喝了口周乐清面前的豆浆,遂得意般瞟了他一眼。 周乐清也不恼,缓缓地夹着瓷盘里的其它油条,慢条斯理地咀嚼,似有若无地说道:“方才不小心将油条跌落地上,想着扔了倒是可惜,便拾起掸了掸灰尘。本想着自个儿吃,谁知——” 周乐清拖长了语调,桃花眼似笑非笑般地看着那张愈来愈黑的脸。 秋修敏见这二人着实是幼稚得紧,吃个早点还能如此热闹。可这也是那二人可爱之处,她见此番场景倒也是心中欢喜得很。 黛眉弯弯,杏眸莹莹如水般。 吃完早点,休息片刻后,三人没有立刻来茶楼,而是又到街上逛了逛,说是要消食。 今日好生热闹。 街上已人流攒动,秋修敏方才见一糖葫芦小贩,想着买着回去带给杏枝吃,可一回头却已不见。 “表妹,今日似乎是个热闹日子,你可得跟紧我们二人,莫要丢了。”周乐清看安毓还真像个小孩似的,秋修敏可不至于遗失于临城。 卫瑄方才吃早点时,就想捉弄一下周乐清,眼下见他行走于自己身前。圆熘的黑眼珠忽而一转,一个鬼主意便出来了。 手如巧蛇般,片刻后那绣着君兰的钱袋子就入了卫瑄的怀里,这一切尽看进秋修敏眼里。 可又见卫瑄向她嘘地一声,她丹唇含笑点了点头,见那走远的周乐清却是丝毫未发现自个儿的钱袋子已失。做完坏事之人,已悄悄准备躲起。 却忽见不知何处来的凛冽眼神,倏尔只见一银鞭朝卫瑄脚下袭来。 蓦然听一朗朗声道:“好你个小贼,临城竟有你如此猖狂之人,光天化日之下敢盗人钱财!” 卫瑄正数着银两,脚下倏地疾风一阵,着实吓了他一跳。 今日因周乐清说到莫要太招摇,卫瑄只随意穿了紫檀色蝙蝠纹箭袖,以陶冠束髮,随着那银鞭袭来,腰边的秋香色宫绦盪起一弧度。 此时周乐清也不知去往何处,银鞭过处也不见人,人群早已在那挥动的鞭子前跑开。 第39页 入眼的是,一男子样貌的人身着梅子青罗袍,髮髻绾着一水墨黑网巾,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而那一双细长却圆润的眸子,像是丹凤却又多了几抹娇美,圆润透亮如黑珍珠般。 而方才秋修敏也没察觉那飞速的银鞭,顺势倒下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摔痛之感。适才又观察那来人,却忘记自身处境。 当秋修敏抬眸,忽瞥见那额头方向上的黑眸。 肤如凝雪的分明脸庞映入杏眸,秋修敏倏地如轻燕般脱离赵听南的怀里,从他手中挣开自己的手腕。 “多谢都督,方才若有所冒犯还望都督恕罪。” 第23章 赵听南敛眉凝视眼前之人。 见安毓今日以桃木木簪绾着小巧髮髻,衣着鹅黄散点折枝袄衫,而那裙边处挑花玉兰荷包因着那动作忽地晃荡了几分,又重新回到原处。 倏尔又见安毓站着的地方与自己保持几分距离,赵听南眉心轻皱,那安毓哪里有谢之意,仿佛是将自己视如勐虎般。 墨砚跟在都督身后,也目睹这一切。他见安毓这反应,也察觉到安毓对都督的疏离感,还真觉得这安大小姐似乎很不想与都督有所来往。难不成都督与安大小姐结下了梁子? 赵听南也不想与安毓在此有所纠缠,方才若不是想着她是安国公嫡女,他怎会多管闲事,扶她一把。 “安大小姐日后可得小心。” 原以为赵听南要走,秋修敏也没有挽留之理,她碍于礼数,朱唇轻启,缓缓说道:“都督慢走。” “哦?我何时说过要走?”秋修敏见他只是站在了另一几步远处的地方,且见现下那架势并无离开之意。 赵听南余光中忽地一瞥,瞅见那皓腕处竟有些许泛红。倒可真是娇弱得很,一碰便红,如那人一般。 “你这厮怎不分青红皂白!” 听到不远处卫瑄的叫声,秋修敏才记起那卫瑄之事倒是最为要紧之事。可她向四周探去,哪里有周乐清的人影,而卫瑄跟前站着那清秀男子,摆弄着银鞭,且欲又要挥动银鞭。 听得卫瑄这话,男子便道:“本小——”迟疑片刻又道:“本公子可是亲眼所见,你从那小哥腰上取来钱袋,还能有假?” “那是我兄弟,我本是开玩笑。”可那少年却听卫瑄这话,忽而一笑,抚了抚自己手上的银鞭,说道:“你可有何证据?” 看这人不信自己,卫瑄又四下观看,哪里还有周乐清的人影。想必少年也是急性子,见卫瑄无证据还扯谎,料定这不是个好人。 银鞭舞动,随时向卫瑄袭来。 秋修敏本想与那人解释,可她还未到跟前,那二人却是打起来了。杏眸忽又瞧见那赵听南于一旁观看,哪里有阻止之意,简直是如看戏般。 向赵听南款款走了过去,秋修敏见他依旧是看热闹般,又想着卫瑄与这人打起来,怕是不敌且受伤,遂缓缓道:“都督,此事是个误会,若继续,怕是亲王会......” 她也不直说,秋修敏明白赵听南心里肯定知晓卫瑄的能力,虽说卫瑄习武,可那水平也不过一般而已,与眼前的人相比可是相差甚远。 赵听南抬起黑眸瞧了安毓一眼,见她脸上有些许担忧,他却也不急,眸子中似有打趣之味,“无妨,我相信亲王能行的。况且亲王皮实,安大小姐莫要担心。” 其实赵听南看出了,那人并无伤卫瑄之意,若是说要伤他,倒不如说是在故意逗他,鞭子哪里有打着他的意思。 瞧着安毓娇小面容上浮现的忧虑,赵听南想着安毓曾还因着与卫瑄的婚事闹着投湖自尽,今日却已开始为未来夫君操心,心下觉着她转变得倒是有些快了。 但他觉着,她毕竟还是多虑了。 秋修敏却不晓得赵听南此时的想法,她一直将卫瑄如弟弟般看待,见有人要伤他,自然是担心的。 “哎哟,鞭下留人,误会都是误会。”说时迟那时快,周乐清见银鞭将要向卫瑄再次袭来,一个快步拦住了持鞭之人。 持鞭少年一见周乐清,倒也是认出了他就是那被偷之人。 “你来得正好,这人可真不讲理,还说我偷你钱袋!”卫瑄见周乐清到来,刚才那口气瞬间上来,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乌漆的眸子又圆了几分。 秋修敏见状也没再理会赵听南,径直走了过去,见二人皆无事,她倒也是放了心。 “方才确实是误会一场,我们三人结伴而行,因这二人有些打闹,故才有所误会。”随后秋修敏向少年大致说了些情况,他也明了此事。 想是自己误会,还诬陷了他人。银鞭少年也知自己有错,窘迫之意化作粉红显现于脸上,说道:“对不住,是我一时鲁莽,请原谅。” “若是我不原谅又如何?”卫瑄今日本就心情不佳,刚才又被戏耍,肚子里窝着一通火,哪里还有理智一言。 银鞭少年见这情况,也是知道是自己戏耍之事过了火。他方才只是玩意一发,确实也没有任何恶意,自己都道歉了,这人还抓着不放,也真心是小气得很。 “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谅?” 卫瑄欲语,下一刻却被周乐清捂住了嘴。 秋修敏也知卫瑄想必方才被捉弄得生了气,可毕竟是误会,还是不要闹大好,再者说那少年也已经道歉,也是无心之举。 第40页 果真周乐清是最治得了卫瑄的人,在他一通哄骗下,卫瑄才忍住心中气不与银鞭少年一般见识。 “相逢即是有缘,还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唿?” 银鞭少年迟钝片刻,才缓缓道来,“姓白名木辛,你们唤我木辛便可。” 当白木辛知晓三人名字之后,周乐清想着三人将要去茶楼听戏,也可邀请此人一同前去。可还没出口询问,已有一小厮急匆匆跑来,于白木辛耳旁低语,见他频频点头,片刻后便与他们三人告别。 见那离去的纤瘦背影,秋修敏也知他该是有些急事。 “来来来,我们去茶楼听戏喝茶,让阿瑄喝茶败败火,瞧这小脸红的。”卫瑄摆开周乐清的手,不想理会他,看样子还是有些生气。 秋修敏余光一瞥,赵听南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方才她还以为他会前来与卫瑄碰面,但现在哪里还有他身影。 少顷,茶楼。 二楼榆木楼梯拐角不远处,立着一柏木方桌。小二得了令,将三三两两用白瓷盘装着的下酒菜端上,没一会儿,旁边一多了两个凸花白釉盅,小二下楼又取了装着热酒的短柄执壶。 木桌旁坐着一人,怀里抱着一白兔。随后听得那轻盈的脚步声,林晋渊抬起了头,如涂丹般的唇轻启,桃花眼里现出一丝柔意,说道:“姑姑,你来了。” 他见林香雪依旧是素面袄裙,而髮髻也是用一木簪随意绾起,眼角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布上些许皱痕,可那眼眸却还是清亮透彻。 林香雪坐在林晋渊的对面,而在看到自己这三年未见的侄子,她眼里也闪过一丝暖意。这可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过了几年,又长大俊朗了许多。 “晋渊,许久未见,家里还好吗?”她这三年云游四海,未曾回到家中看望,回来也未曾寻哥哥嫂嫂。不是她不想念,而是没多久,她又将启程,那何必还要见呢? 林晋渊点了点头,告诉姑姑家中一切安好,只是父亲想见见姑姑。 听得这话,林香雪摇了摇头,回道:“还是算了,我不久后即将启程,又何必再见呢?” 忽而林香雪想是想起些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填漆小方盒递于林晋渊,补充道:“将此药丸递于赵听南吧,三年间我已配出丹药。” 林晋渊并没有接过,“他不会接的,您知道的他可是恨你救了那大皇子。”他方才那透亮的眼神忽地暗淡了些许,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而透着丝丝忧伤,“姑姑,大皇子可是害死了敏儿。敏儿可是您疼爱的徒弟,您怎会救活他呢。” 终究林晋渊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他心里敬重姑姑,可是那事情也是他不解的。之前他原以为姑姑是被大皇子的人胁迫,但是赵听南告诉他,并不是的。 况且当时大皇子伤得极重,又中了赵听南的毒,可他姑姑却偷偷将解药偷来,硬是救活了他。 林香雪的眼神忽然有些闪躲,而侄子的那些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生疼得很。 “渊儿,这是我欠他的。”林晋渊不明白,姑姑到底欠大皇子什么,她与大皇子向来无关系。可询问的话语正要出口,他瞧见了姑姑眼底的落寞,嘆了口气,他也不再追问。 三年前,他就曾问过姑姑,她却是没有解其中因。其中想必姑姑有难言之隐,林晋渊觉着自己方才倒是失了分寸,不该去质问的。 瞧见林晋渊的神色,林香雪视线又落到他抱着的兔子,缓缓开口:“渊儿,该放下了。” 林晋渊听了姑姑的话,也不恼,垂着眸又抚了抚怀中的白兔,声音略些低沉,说道:“姑姑不也是没放下吗?叫侄儿如何放下。” 那木簪是敏儿生前为姑姑买的,姑姑平日里虽嘴上不说,但是日日绾着那簪子,不也是捨不得送簪之人。 二人的谈话,随着楼下传来的动静被打断。 “姑姑,您先回去吧。”林晋渊见楼下已有些热闹,为首的人可不是赵听南吗,既然在此处遇到赵听南,他觉得还是先让姑姑离开吧。 林香雪紧了紧手中的方盒,又见林晋渊的示意,她也只能是离开,若是遇到赵听南,也许不会杀她,可定不会给她好面。 第24章 秋修敏三人此时也来了茶楼。 “表妹,我们三人去楼上坐去。我早已让小二为我们留下一桌,那里看戏最好。”周乐清一边拉扯着卫瑄,一边向身后的表妹说道。 卫瑄拨开周乐清的手,嫌弃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本王自个儿有脚。” 秋修敏见卫瑄这气鼓鼓的样子,想着他未免还在生被戏弄的气,样子倒是有趣的很。 也许是将要看戏的缘故,她的心里愉悦得很,一双湛湛的杏眸弯弯似弦月,盈盈仿佛能浸出些许水来,浅浅的梨涡显出少许。 “表妹,可想尝点何吃食?看戏若是不配点小吃,那可是少了许多意味。”周乐清似乎已忘记方才,说着吃撑了的人是自己。 “表哥,听说茶楼的山茶糕倒是有些名气。”秋修敏明晓卫瑄定是未吃饱,而那山茶糕又是他所爱,便是顺口一提,想着吃饱了那卫瑄怕心情也好些。 果真听那山茶糕三字,卫瑄眸子闪过一丝欣喜之意,心里想着这安毓倒是得他心,他正想吃那山茶糕,可又与周乐清生着气,本就不好开口说,这下倒是好了。 第41页 “不知亲王意下如何?”见安毓与自己说话,卫瑄随意道:“皆可,我倒是不挑。” “怎的都督也在此?”卫瑄本想着朝戏台张望去,一瞧却正好瞥到赵听南坐在凳上喝茶。 秋修敏也随着卫瑄瞧去,那穿着交领五彩云纹罗袍,手中捧着素色茶盏的人,可不就是赵听南吗。 原来他已先一步到这来,怪不得那时已不见他踪迹。 耳边似乎又传来昨日赵听南的声音,她又想起阿璃未死。但心想阿璃关在大牢里却也是生死未卜,思忖片刻竟已望着不远处出了神。 当秋修敏回过神来,正迎着赵听南打探的黑眸,她旋即有些心慌转向它处,心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香雪走后,林晋渊也无意思在此处逗留,台上的戏也觉得无味得很。转身准备唤抱日离开,却见抱日已盯着前方看了些许时候。 “抱日,若你对戏感兴趣,留你在这便是。”林晋渊没有看到安毓三人,只以为抱日是为那台上的戏引了过去。 抱日听到少爷的话后,立刻回过头,嘆了口气,说道:“本以为会见到那个有趣的小丫头,谁知今天竟没跟着自家小姐出来。” 林晋渊一听便明了,原是抱日在街上逗趣的小丫鬟。抱日又补充道:“少爷,那丫鬟的小姐可是好看得很,貌若天仙吶,虽说比敏——” 知道自己嘴多,抱日立刻住了口,见林晋渊怀里的小白兔有些不安分,便摸了摸那小兔,藉以转移话题。 被抱日摸了后的小白兔似乎更不安定,蓦地从林晋渊的怀里跳下来,迈着小步子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且说方才秋修敏的手绢上楼之前掉落,正想去寻,又不想与赵听南碰面,便从另一处下楼。脚步还没走多远,倏地见一毛茸茸的小白兔朝自己走来,停在自己脚下。 毛茸茸的小玩意,还真的像极了前世她放养在林晋渊那里的小白。 秋修敏缓缓地蹲下,将那小白兔抱入怀中,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温温轻柔的声音缓缓道:“小白也来听戏文了?” 随后跟着小白兔而来的二人,见到此景愣了片刻。想是今日小兔有些不对劲,若是给那姑娘带些烦恼,倒也不好。 “姑娘,今日也不知小兔为何有些急躁,若是打扰到姑娘,还请见谅。” 随后,听得那清雅嗓音,秋修敏遂抬起头来,“无事,小白倒是乖巧的很。” 声音如泉韵般,而面容似春花。 瞳孔中眼色片刻闪现的涟漪,霍地消失不见,眸子依旧如溺人的温泉水般。 “姑娘,为何唤我这小兔为小白?” 轻启的唇犹如点朱,华丽的银色发冠束髮,而那紫檀色竹纹罗袍越发衬得容颜如暖玉般,腰间别着雕刻些许兰花的玉带,气质如兰,温文尔雅。 “我也是因着见它雪白,便因此唤了去,若是公子不喜,还望公子见谅。”他依旧是那个谦谦君子,可秋修敏却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人了。 虽是此刻在平日里尽情放纵的人面前,但她也不能按照前世那般。林晋渊过得好,她也心里开心,不相认倒是最好的选择。 “表妹!你怎么还在这里?阿瑄那小子把山茶糕都快要吃完了,你再不去怕是没了。”周乐清其实是见安毓寻手绢有些久,不放心便来寻她,至于卫瑄吃完糕点,只是他等会儿打趣卫瑄的理由。 片刻后周乐清才发觉那站在安毓面前的人,原是林晋渊。他与林晋渊虽说不上熟络,一个于礼部为官,而另一个则是吏部为官。 虽然林晋渊看上去儒雅翩翩公子般,但二十六七已是吏部右侍郎,听说没多久很有可能会被提拔成为尚书。而林晋渊比周乐清年长一两岁,但周乐清也不过是礼部郎中罢了。 “今日倒是巧,竟在此碰上左侍郎。”林晋渊听得那声音瞧去,也认出了周乐清,遂寒暄了几句。 又记起方才周乐清唤道眼前的女子为表妹,林晋渊才又瞧了几眼,心下明了,原来这女子就是那安国公府嫡女安毓。 水眸映出那娇娇面容,唇若桃花,木簪绾着姑娘家偏爱小巧髮髻,涂抹些脂粉后,莹白如雪的肌肤又多了几分粉晕,眸里如四月春水。 想不到那个以玉镯为反击的安大小姐,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娇柔,林晋渊又想起自己还欠她个人情,“那日多谢安小姐出手救我好友,日后若是安小姐有让晋渊帮忙之事,定会尽我所力。” 林晋渊这样一说,秋修敏才又记起那日的事情,她其实未有让林晋渊还人情之事,当日也是想着那人是他所识之人,又不想好端端的人被打死。 虽秋修敏知晓那人定是没事,可还是询问了下情况,从林晋渊口中得知那人已经恢復了,她又缓缓补充道:“那日之事事出有因,我虽帮了你的好友,可也是因我府中而起的事端。不求什么报答之事,只希望那位小哥能没事。” 林晋渊方下明了,虽说打伤徐正卿的人不是安毓,也不是安国公派来的,但毕竟那唤人打伤之人毕竟与安国公府有关。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们二人怎的来得如此之慢?”卫瑄见安毓和周乐清迟迟未回,那瓷盘上的山茶糕也一一落入他的腹中,他本想去与都督打声招唿,可回头一看却又未见他的人影,戏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来寻那二人。 第42页 “巧了,今日都督也来了。”周乐清还未理会卫瑄,忽然瞥见那上楼之人。 秋修敏循着周乐清的视线望去,赵听南也上楼而来,此刻正站于林晋渊身前。林晋渊也瞧见赵听南,唤了声都督,那声音竟也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随即赵听南瞥到安毓怀里抱着的白兔,见那小傢伙躺在她的怀里倒是舒服,而三年前敏敏将它抱与自己时,乖巧的小白兔竟是如发狂般。 他还以为这白兔只会在林晋渊怀里和她的怀里才会如此乖巧,谁知今日见也是如此。 林晋渊也无再留在此处的意思,“诸位,今日我这身子倒是有些乏了,便不与诸位听戏喝茶了,见谅。” 秋修敏见状,将怀中小兔子抱与林晋渊,他接过来,瞧见那睡得正舒服的兔子,倏地弯唇而笑,这小傢伙倒是见一个爱一个。 何时他才能像它一样,真正地放下曾经的那一人。 抱日见自家少爷离去,也立刻紧跟了过去。出了茶馆,他才将心中疑问问出,“少爷,我见这安大小姐还真有几分与秋小姐相似,特别是那一双澄清的杏眸。上次没注意细看,今日倒是看出了几分。” “抱日,此事莫要再提。” 林晋渊又想起那日夜晚的错觉,怕是他当时误以为是敏儿的人便是这安大小姐吧。有几分相像又如何,终究不是那个人。 况且,安国公嫡女与敏儿倒是颇有联繫,像那几分也是因着那层关系吧。 “是。”虽抱日不明白,可还是没有问下去。 “都督,林晋渊怕是不想看见你才走得如此之快。”卫瑄在一旁打趣道,而在看到赵听南的黑眸后,瞬间老实了。 其实林晋渊倒不是因为赵听南的缘故,他虽说恨赵听南没有护好敏儿,但是他也知道错怎能怪赵听南,只是今日他有些不舒服,早就想离开,正好碰上了。 见离去的背影,秋修敏不记得前世林晋渊与赵听南有何间隙,怎的会有不想看见之说?难道林晋渊也知晓她的事情吗? 杏眸微垂,秀眉不经意地蹙在一起,秋修敏心下暗忖,想必林晋渊是不会知晓赵听南算计自己的事情。 外面皆传,她是被大皇子所抓。当时她都被骗了,后来若不是秋亦玉,以及她在地牢中所听,她也不会得知一切都是赵听南的计谋。 第25章 “表妹,我们快去听戏去,要不一会儿精彩可就没了。对了,都督要与我们一同吗?” 还没等赵听南回答,秋修敏忽见不远处,匆匆出来一群人,朝赵听南方向而来。看样子,他们还抓着一人。 原来赵听南来此是抓人的。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见况周乐清自知赵听南有要事在身,他方才也只是客气罢了,哪里真有与都督听戏的想法。 瞧着那将近的人,周乐清识趣地拉着卫瑄,以及又唤了声表妹,欲要回原位坐着。 秋修敏并无好奇之心去知晓抓的人为何人,随即便要与卫瑄他们二人离去。 墨砚正从他们三人前行的相反方向而来,压行的犯人在路过之时,抬眸忽地瞧见了安毓,愣了片刻,旋即又露出冷笑。 安毓也已察觉到那人的目光,瞧了过去。可当她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却是未曾见过,但那双略些浑浊的眼珠,竟有几分熟悉。 “你要做什么?”那人在墨砚的压迫下跪在赵听南之前,他挣扎了片刻,却还是无用,反而肩上的力度更重了些。 “赵听南,想不到你还没有死?”秋修敏听到那声音,眉心忍不住皱起,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秋大人不死,我怎敢死在前面?” 秋大人? 秋修敏停住了脚步,又瞧了过去。 到底是哪位秋大人?她不记得朝廷下还有哪位秋大人,记忆中只有他们秋家而已。且秋家的人她都认识,可见那人的脸,哪里有旧人之貌。 “赵听南,你这个卑鄙的人,竟然和我玩阴的!” 听到那人的话语,秋修敏忽见赵听南俯下身,齿间浮出冷浸的话语,“秋大人不仅愚蠢,而且也没有胆子以真面目示人,那我就来帮你一把。” 嘶的一声,一块人|皮面具被赵听南狠狠地撕下,引得秋博南一阵低哼。 “就这般的痛楚,秋大人都受不了?” 瞧着那因着人皮面具撕下而泛红的脸,秋修敏怎的不识!那是她的亲生父亲,秋博南。 秋修敏怔得愣在了原处,素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眸中浮现出一丝惊奇。 “秋博南?”卫瑄与周乐清坐到原处,卫瑄才发觉安毓没有跟来,便要去寻她。谁知,一来瞧见那人竟是秋家的秋博南,可把他惊住了。 “都督,秋博南不是死了吗?这是?” 秋博南可不是死了吗。至少在前世之时,秋修敏是这样觉着的。 又瞧了那人一眼,秋博南可不是好好地跪着,哪里有死了的样子。秋修敏想起在自己被抓去之前,就是因为听了父亲将要死去的消息,念着最后的父女之情,想着去见他最后一面,可半路却被人抓去。 后来在地牢中,秋亦玉告诉她,秋博南已经死了。 秋家里,虽说是除了秋璃待她是真心的,其他人都对她刻薄得很。可对于秋修敏来说,这个父亲,虽也让自己受过许多委屈,但也是因为怕大夫人的缘故,何况他也没有像婶婶与秋亦玉那般,将自己视为仇敌。 第43页 毕竟他们是父女,偶尔他也会念在她母亲的份上,给她些东西。 因此她那时才会念着父女之情,去见他最后一面。但是此时秋博南却是好好活着,又该作何解释? “我方才瞧见那姑娘,与我家修敏有些相似,想不到都督还如此念及我女儿,可真是她的荣幸呢。”秋博南话是这么一说,眼神里却是充满了讥笑,秋修敏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秋博南。 在他的记忆当中,秋博南一直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内怕大夫人,在外怕大皇子。 今日所见的秋博南,真是让她觉着她从未见过此人。 “秋博南,你还有脸提修敏姐!”卫瑄想着他这扮猪吃老虎的人,又想起秋修敏不就是被他算计去了,要不然那时她怎会跑出府里,被大皇子那货抓走! “啪!” 卫瑄正要再给他几脚,忽听得身旁的赵听南说道:“亲王,去看戏去。” 秋修敏不知卫瑄怎会如此生气,她记得秋博南似乎还未曾惹到过卫瑄,今日不过是提了她一句罢了。 忽而又想着也许是因为秋博南帮着大皇子的事情,秋修敏想着他厌恶秋博南也是应该的。 “难道秋大人忘记我当日该娶的人是秋大小姐吗?不知秋大人是否知晓秋大小姐的下落呢?” 可不是秋亦玉吗。听得赵听南亲口说出,秋修敏心里忽地一轻笑,对自己在心中说道:秋修敏啊秋修敏,你说你既不是平阳公主,也不是秋亦玉,怎的就嫁与他为妻了呢? 卫瑄见都督不要自己管此事,他也只能是作罢,又瞧见安毓在旁,便唤了她一声,让她与自己去看戏。 确实这事他也不该管,太多事情他不清楚,而安毓也无需插手此事。 “好你个混蛋,原亦玉被你抓了!我饶不了你!”跪着的人起身就要朝赵听南冲来,而随后旋即被那狠力的一脚踢了回去,秋博南吃痛得倒在地上。 这一脚,可没有卫瑄那一巴掌来得轻。墨砚见秋博南的脸上瞬间显出了红印,看来都督对秋博南的可是下了狠手。 深眸倏然瞥到安毓站在不远处,剑眉忽地一挑,口中的话又未出,又想着也不该在此处逗留太久。遂招了招手,让墨砚将秋博南带回府里。 “赵听南!”墨砚见这秋博南还有意说些什么,又怕扰得都督更加烦躁,便将旁边不远处小二的抹布塞紧他的嘴里。 罢了,秋修敏听得卫瑄又唤了声自己,也想着自己想是在此次待得久了些。于是,二人离开了此处,前往座位处听戏。 过了些许时辰,秋修敏觉着身子有些乏了,便提出回府之意。卫瑄瞧着戏越看越没劲,也早想回去了,三人就此散了。 回府时,风兰与杏枝已在门口候着。她们二人说着还未到开饭之际,遂秋修敏先回房,可还未过穿堂时,忽地听得有一男子的声音。 秋修敏倒是没有听过这人的声音,正疑惑之时,杏枝在一旁说道:“这是二小姐的表哥,没本事还爱赌博,就是一无底洞,二流子!” “嘘,杏枝,小心被听了去。”风兰给杏枝使了一个眼色,三人又继续走着。 风兰才又小声地低声道:“小姐不知,秦姨娘娘家那边就是个无底洞。那些所谓的近亲,个个瞅见她是安国公府的姨娘,老是装穷来讨要些钱财。” “而秦姨娘在府中本就不受待见,哪里有那么多钱财给。有些亲戚也知晓,也不来讨要了,可这个秦林倒是不要脸,每隔一段时间都来讨要。”风兰想到这,也觉着秦姨娘碰上这样的亲戚,也倒是可怜得很。 “小姐可不要同情秦姨娘,虽说摊上这样的亲戚,可她对夫人——”杏枝欲要说,立刻让风兰闭上了嘴,给了她个眼神。 杏枝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祸从口出,若是被小姐知晓,怕是又该难受了。她也是小时候不小心听到的消息,说是秦姨娘本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可后来爬上了国公爷的床,谁知竟一次就怀上了安蓁。 而且她总觉着夫人的死,很有可能也有被秦姨娘气着的成分。但是她想起她与风兰说这事的时候,风兰告诉她不要将之告知小姐。 秋修敏其实听那话听一半就出了片刻神,也没听仔细。 路过之时,秋修敏随意瞧了一眼,见那安蓁的表哥穿着素面袍子,样貌说不上丑陋,也说不上多么俊朗,可那一副好手好脚的样子,此刻却腆着脸向安蓁讨要钱财。 “表妹,方才路过的那个美娇娘,可是你姐姐?样貌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当安毓路过之时,秦林偷偷瞧了一眼,心里对她倒是产了些念想。恨不得把钱都扔给她,好好地将那小手攥在手里,用心抚摸。 安蓁只顾着梳理那给秦林的钱财,倒是没有注意到安毓的出现。想着自己那样子给安毓看了去,又见她自己有这样不要脸的亲戚,怕是又低了安毓几分。 看着秦林这副嘴脸,安蓁真的是觉得噁心,同样都是安府小姐,她母亲这边的亲戚个个都是吸血鬼,没钱就来找她母亲,仿佛她们就是金库般。 又想着安毓,虽说母亲已逝,可有着父亲和祖母疼爱,婚事又是皇上钦定。再者就近了来说,安毓身边的那个表哥虽是郎君,但也是大有前途的,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第44页 一股妒意袭来,安蓁见那秦林眼里冒着绿光,遂说道:“怎么,难道你看上我们大小姐了?” 秦林见安蓁这般说到,脸上笑意哪里掩得住,想着若有表妹帮衬,怕是自己得这娇娘是随便的事情,笑着道:“那是的!不知表妹是否成人好事?” 转念记起安蓁素来看不惯安毓,心下那股念意更强,脸上一喜,又道:“你想想,若是我做了你的姐夫,那恭亲王的婚事可不黄了?” 安蓁又想起自己的婚事,与安毓比较那是无法匹敌的...... 第26章 楚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皇子卫凌得知秋博南偷潜入大牢去寻秋璃,最后在茶馆被赵听南抓到的事情,气得直接一拍桌子,那力度震得桌上的笔砚都颤动一跳。 “大皇子,此事想必是赵听南的计谋,再者秋大人也是想着那虎符。”楚大人立在一旁,分析道。 秋璃手中握着一骁勇善战军队的虎符,此虎符是管理由先帝那时的定国公手里的军队,不知为何落到了秋璃的手中。若是能得到那虎符,对于卫凌来说如同如虎添翼。 三年里,他一直在寻找秋璃,就是为了夺取那虎符,早日将卫峻拖下台,他即可做皇帝。 卫凌听了片刻,忽地不语,想起此番虽秋博南虽说是急了些,可也是得到安国公府线人的消息,又想着秋璃在大牢一事,赵听南却是没有告知何人。 也不会知晓他们会知此事,想着赵听南该是会有所松懈。 但秋博南潜入大牢片刻,就被发现。若不是秋博南留了心,哪里还能在茶馆才被抓,恐怕在大牢早就被抓捕。 这事情的暴露,只说明一件事情。 那怕是赵听南已经知道安国公府有他安排的线人所在。 明明没有露马脚,怎会被发觉? 看来卫凌得做另一番打算了。不过这棋子还是不能随意弃掉,若是等棋子被发现,他自有处理方法。 “楚大人,过几日是否是太后的寿宴?” 楚子航点了点头,回道:“是的。” 待卫凌要说些什么,门外忽传来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瞧着那进门的身影,卫凌的声音也缓了几分,“你来了?” 天气逐渐转凉,才几日而转眼已是十月中旬。 裊裊薄烟从梅子青三足香炉飘出,炉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瓣与着下沿刻着的水纹,顺着清晰纹路,那清淡的香味萦绕在房内,也带来些暖意。 “想不到这过了几日,是越发得冷起来了。”风兰为小姐梳妆,今日因着要去宫里,她特意为小姐梳了个华美些许的髮髻,昨日老夫人又送来了一嵌宝石灵鸟含珠金钗,还有一鎏金对雀衔胜纹步摇。 本还有些其它首饰,因安毓实在觉着用不着那么多,都收入黑漆香檀木梳妆盒中。 今日秋修敏穿了件长春色瑞锦花纹长袄儿,下面是鹅黄罗缎裙,裙襕处用金线绣着飞天纹。 因为天气转冷,风兰为小姐梳洗完毕后,唤杏枝去取了件绣着缠枝花草纹的狐狸毛海棠红披风来。 “可不是。”距离那日看戏已是过了几日,她在这几日也未曾出门,谁知自己一出屋子,风就吹了过来,可不是转风了吗。 “阿毓,可得将祖母昨日与你那些首饰戴些,今日是太后的寿辰,需得显得重视些。”安老夫人想着自家孙女向来喜爱素净,但这日却可不比寻常。 当老夫人一进来,方才担忧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见面若桃花,娇如珠宝的人儿,哪里还有平日那素净之意,此事打扮得略带宝光,虽着金钗却又不似那般的俗气。可真真是光彩夺目得紧。 “祖母。”安毓唤了声祖母,风兰最后为她别上镶白玉耳环,遂随着安老夫人一同前往宫里。 入殿后,安毓随祖母与父亲入座,“阿毓,等会得多吃点,瞧你这身子虚弱的。”今日魏雅汝也来了,前些日子都在府中待着,现下身子也快恢復好了。 “恩,谢谢母亲。”安毓与魏雅汝一同说话,忽而发觉有一处目光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她抬眼瞧去,原是叶从筠。 叶从筠自从安毓进殿之后,目光就从未离开过她,见安毓也发觉自己,冲着自己忽而一笑,她也回笑过去。 那日她回府中,就收到了安毓派人送来的桂花糕做法,详细的步骤,也猜到安毓的几分意思,怕是她知晓自己偷偷做吃食之事。不但没有挑明此事,反而还帮了自己一把,她对安毓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今日见安毓的打扮,与上次相比又甚一筹,可真是引得她不得不注目。本以为她会因叶若云之事,不理会自己,方才友好的笑容,着实让她觉着世间怎会有如此之好的人儿! 叶从筠的想法,秋修敏怕是不知。 片刻后,赵听南也入殿了。 今日的赵听南,一袭朱红罗袍,白玉蛟龙髮簪绾髮,玉白的肤色在衣衫的衬托下,又显得莹白了几分。 赵听南还未入座,忽地听见太监的声音传来,皇上与庄妃娘娘到,随后太后也来到了。 众人一一入座,人看似已到齐,却独独缺了皇后一人。 “皇后娘娘到!” 见着皇后着黑纱尖棕帽,正中插着嵌宝玉凤凰金分心,而四周围则是插着各种镶宝珠簪钗两耳佩戴着嵌宝石花蝶金耳环,棕帽下带有穿珠宝围髻。 第45页 而上身是那红织金妆花云肩通袖凤纹缎竖领衣,衣身为串枝花卉地纹,袖的四周以四季花而饰,着黄织金云凤衔枝纹襕裙。 听得皇后娘娘的名号,秋修敏眸底闪过一丝欣喜之光,可瞧到那却不是自己心想的人,不过是有几分相似而已,欣喜瞬间却转变成了疑惑。 怎的不是婉容姐姐? 前世她记着,卫峻明明是娶了婉容姐姐,可现在见的人却是与婉容姐姐有几分相似的婉仪姐姐。 那婉容姐姐去了何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修敏想不明白,她觉着怕是这三年发生了许多她不知晓的事情。 赵听南本是想与墨砚说事,可抬眸却瞥见安毓那眸中的不解之意,又瞧着她的视线望去,竟是皇后。 想着是皇后迟来之故,那安毓不解罢了,赵听南也不知秋修敏此时心中的疑虑。 “皇后来得倒是真的早。” 卫峻的嘲讽之意,谢婉仪怎的听不出。她今日本是早早出门,可半路出现事故,怎不知是有人在搞鬼,摆明了就是庄妃的人。 但她又能如何,没有证据又能怎么样,何况卫峻对于庄妃的喜爱甚过于自己,他又是那样地恨透自己,她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还不如算了。 “无妨,今日是哀家寿辰,想必是婉仪为哀家打扮得晚了些。”太后随后沖谢婉仪招了招手,又说道:“婉仪,来哀家这里坐着,几天未见你了呢。” “婉仪谢过太后。” 太后的偏袒,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卫峻不再说什么,搂着庄妃的腰又紧了几分。 庄妃本见皇后被皇上责怪而心下愉悦得很,但又见太后如此偏袒,许是心里又气了几分,腰间传来的力度,让她又缓了几分,反正有皇上宠爱,她又有何妨。 太后再宠爱,总不能给那谢婉仪怀上龙嗣。楚蓉想着皇上如此宠爱自己,她也不与太后和那谢婉仪计较。 “安毓,先皇在世之时,便夸奖你的琴技甚好,今日哀家寿辰,可能为哀家弹奏一曲?” 听得太后忽然提到自己,安毓连忙起身,轻柔的声音缓缓道:“太后,不瞒您说,今日安毓怕是不能为您弹奏古琴,因前两日,安毓不慎碰到尖利物品,手指被划破些许,再加上安毓体质缘故,还未能弹琴。” 赵听南瞧了过去,见安毓手指一处还包扎着,恰好那又是最重要的一指。 前几日还好好的,怎的到宴会,就突然受伤? 当然这不是偶然。 秋修敏素来不会弹琴,安毓记忆中对琴的技法也无,若是在大殿上弹奏,不穿帮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只能是出此下策。 “哀家原以为安国公府嫡女能给带来惊喜,却没曾想如此不尽意,倒是让哀家有些失落。” 太后的一席话,秋修敏怎的不知。她这无非是让她今日必须得表演个才艺,否则她难以下场。 看来太后是为着她投湖自尽一事而不满,虽说皇上和卫瑄都已经放下了这事,可是对于护犊子的太后,哪里是她跪个祠堂就能完全了结的事情,想必心中还有气。 秋修敏似乎觉着卫瑄那脾性是随太后的。 若是什么也不做,秋修敏未免也太不给太后面子了。思忖片刻,她瞧着那不远处的乐师,忽地想起些什么,便道:“不过,安毓会一舞,但安毓舞技怕是不堪,只能是献丑了,望太后见谅。” 听得安毓这一说,安国公府的人皆惊了片刻。安国公欲要拒绝,可太后却已经发话。 “哪里的话。”太后见安毓识趣,也不再刁难她,既然她能表演个才艺,她也就当那事算了,要不然众人还以为她个太后如此小气,还仍想着与孩子计较。 秋修敏庆幸的是,安毓虽说琴技忘却了,可她向来也跳舞,曾经舞姿虽忘却,但秋修敏自己会舞,只要安毓身子适合跳舞便行。 宴会上通常以乐与舞为助兴,她既然不能取乐,那便是取舞吧。 “太后,舞需得适当的衣物,不知是否容安毓先下去换上?”秋修敏已准备去换装,未能知晓父亲与祖母等人的微妙之处。 太后瞧了身旁的小太监一眼,那太监便带领安毓前去换衣。 第27章 许久。 秋修敏将为太后带来《六么》,且她已交代好乐师,现下只等着乐曲声响起。 随后伴着声乐响起,节奏由慢到快,轻盈的舞姿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忽而片刻后又婉若游龙,衣袖生风,那腰间佩戴着的鸾凤穗子也随着纤腰盈盈一转而摇动,随之飘起。 而乐曲声于最激盪部分,秋修敏忘怀于中,竟将前世一小段乐趣之事乱作的舞姿融入里面,当她回过神去,才又伴随着那已变得轻缓的曲子按着之前的样式。 杏眸忽地悄悄一瞥,见众人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才放了下来。想着也是,她这小段舞曲为自己所创,他人怎会知晓,况且姿态也与六么中高潮部分相似。 许是她过于小心了。 一曲完毕,殿中掌声如潮。 “不愧是安国公府嫡女,舞姿也是如此出众。” “太后谬赞。” 那时秋家也不会让自己与其他人向老师学习,若不是有秋璃教她识字知识,她怕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识。 第46页 而整日她都是无事可做,还是师父觉着不能让她什么都不会。 林香雪虽说是大夫,可舞技却是数一数二的,秋修敏也算是她的传人了,也深得真传。 于是林香雪对于秋修敏而言,既是师父又是母亲,对自己是尽心尽力,也是将她当作女儿看待。 待秋修敏回去换衣之时,她忽觉着自己身后似乎传来一股注视的目光。 可她却是未敢瞧去,此处是大殿,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怎能随处乱瞧。 一双漆黑的凤眸紧紧地向安毓瞧了去,硬朗分明的俊脸泛着少许不知名的气息,眉蹙起一定的深度。 方才安毓那高潮的舞姿,分明是塞外之姿态,他怎的看不出。 细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蕉叶纹青玉杯,忽又如墨般的黑眸低垂,视线落在杯中透明澄清的醇浆上。 堂堂的安国公府嫡女,从未出过远门,也未与塞外之人有过联繫,平时也是不喜豪迈之意之物。 今日,却在大殿当中不经意地舞动那塞外之姿,可不是有趣得很? 见安毓渐渐远去的娇小身影,赵听南隐隐觉着安毓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醇香的浆液入喉,赵听南又将视线收回。 看来他得好好注意一下这个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了,是他小看她了。 少顷,秋修敏已换回那套穿着,坐在安老夫人身旁。 “阿毓,苦了你了。”与平时的语气不同的是,安毓感受着里面淡淡的忧伤。 而待秋修敏抬眸瞧去之时,她也察觉到安国公以及魏雅汝情绪的不对。清润的杏眸浮现一丝朦胧,不明为何他们的表情却有如此微妙之处。 不过是跳一支舞罢了,究竟是为何? 忽地头一丝抽痛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跑了出来,在她的脑海闪过一些片段。 片刻后,安老夫人瞧见安毓眉心处蹙得紧,而薄汗从额头浸出些许,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祖母我无事,舞废了些气力,现在身子有些累罢了。”安毓为了让祖母安心,尽力地抿出一个笑容,而安老夫人还是有些担心,手却是一直握着那小巧的玉手,企图她又想起什么痛苦之事。 秋修敏不知为何安老夫人为何如此担忧自己,但见祖母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应该是与记忆中的事情有关,虽说她不知究竟是何事,但应该也不会脱离多少。 方才她从隐隐的安毓记忆中,她仿佛瞧见了安毓瘫坐在地上,朱唇已失色,往日如水般的眸子却是出了神般,孱弱的声音说着:“阿毓再也不舞。” “乐清,安毓跳的舞可真好看,虽说很不错,不过比起我故友还是差些。”卫瑄蹭了蹭身旁被他扯过来坐在一块的周乐清,本他们二人如此坐是不符合礼数,但太后宠这儿子,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周乐清却似乎不像卫瑄这般有兴致看舞,那时安毓提出跳舞之时,他心里就担忧着,哪里有欣赏的心思,只要表妹无事,他才安好。 看到安毓无事般地回到自己座位,他才舒了一口气,可他心里还是不安,想着等宴会结束,他得去看看表妹。那日若不是他及时到,恐怕早就酿成了悲剧。 听到卫瑄的话,他回道:“表妹十岁之时已不再跳舞,这般水平倒是超乎我的意料。”若不是因为秋修敏前世舞技不错,再加上此时安毓身子也不是很差,她应该也跳不了如此水平,可他人却是不知。 “怎的不继续学下去?我见安毓挺适合学舞的。”卫瑄记得秋修敏曾与自己提过,她一直学舞,直到嫁与赵听南才停止了。那时嫁给赵听南时,好像也是十七八左右。 “阿瑄,该吃菜了。”周乐清不想再继续说去,直接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了卫瑄的嘴。可真是好奇的人,话倒是多,还不如给他多吃些东西。 赵听南也察觉到了安国公府等人的不对劲,忽而想起了什么,倒也觉着在情理之中。 那件事情过了那么久,他都快差点忘了。 “祖母,阿毓无事,您先用膳吧。”见祖母始终握着自己的手,筷子也未曾动过,她倒是真担心祖母会不会待会儿饿着。 “阿毓真的无事吗?”安老夫人恐她又想起伤心事,略有些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眸子却是盯着安毓又看了几眼。 “没事的,虽阿毓说过不再舞,可今日是特殊时期,以后断不会再跳。”秋修敏知晓此事绝对是因为她跳舞而引起的事情,那她不跳便是,祖母他们也就不再担忧了。 安老夫人想了想,瞧着安毓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波动,她才放下了心。虽说那事情过得久,但她想起之时还是担忧得很。若不是因为多年来,安毓忘却了那事,看上去无事般,她可不得天天担心死。 想着她忘却了,便是好的。 宴会依旧是正常举行着,除了方才安毓表演的节目,也有些大臣的女儿来表演些才艺,只是不再有人献舞,毕竟安毓的舞,她们不敢与之比较,哪里还去找丑献去。 宴会结束之时,安国公也来询问她是否安好,这让她又觉着有着奇怪,待她要询问之时,安国公却又是很快转移了话题。 “安小姐方才的舞姿甚好,不知师承何家?” 清润儒雅的声音,除了林晋渊,还能有谁? 第47页 林晋渊本是坐在自己的原位,可那时瞧见安毓的舞,竟让他想起了秋修敏。而于高潮处,他仿佛见到了熟悉的身影般,鬼使神差的他,已到安毓跟前。 师承何家?秋修敏心里想的是,当然是你的姑姑,林香雪。可她已不是秋修敏,自然不能这般说辞。 可是说到师承何家,秋修敏也不知安毓师承何家,她的记忆并无有此说明。她该如何回答才好?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周乐清的声音先一步回了:“我们阿毓是由我母亲教导的,莫非左侍郎也想一同学习?” 不知为何,秋修敏觉着此时周乐清话语中,似乎有些想立刻结束此话题的意思。曾朝向来未有男子向女子学舞之说,周乐清这话未免有些过了。 “乐清,你这玩笑可真不好笑。哪里有男子向女子学舞之说。”见周乐清来找安毓,卫瑄也跟着周乐清过来,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他也已经将安毓当成朋友对待,自然也可来看之礼。 “见过亲王。”林晋渊倒也不在意,听出周乐清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虽说有些好奇,可他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便离开了。 “表妹,可累着?”周乐清见安毓气色甚好,并无勾起回忆之样,想是她该是没有记起。 那便是极好的。 “表哥,虽阿毓体质弱,可舞一曲还是能行的。”见周乐清也过来询问,她心中的疑虑却是又甚了些。 正要询问表哥,忽地听得风兰说来,原是太后要宴请所有参加宴会的女眷前往御花园去赏秋海棠与木槿。 既然太后邀请,她没有让太后等的意思,随即告别了这三人,与风兰离开。 过了些许时辰。 “为何哀家独独不见安毓?”太后见着大多数的人皆已经到齐,安老夫人与魏雅汝等人也在,可却怎的不见安毓。 而与此同时。 风兰和杏枝在一处时被前来的宫女唤到一旁等待,说是丫鬟不能进入。于是安毓让那二人先行回去,她一人前往便可,反正待会也会与祖母与母亲她们汇合,倒是无妨。 可与宫女行至路上的一处,秋修敏觉着有些不大对劲,而脚步迈上曲折桥,她便停住了,不远处土地下布着些许苍苔,中间是一条石子砌的小路。 而抬眼瞧去,除了附近两旁的竹林,哪里有花可赏? 想回头询问宫女是否走错了路,没曾想,一回头,那宫女却如同变了一张嘴角,欲要将她推下河中。 突然脑海回忆乍现,是一模煳的脸朝她而来,也是如这般地将要推她下湖。 来不及反应过来,秋修敏已被宫女摔入河中。 第28章 十月的河水,比以往更冷了些。 秋修敏虽说识得水性,可做惯了安毓,她似乎有些忘却了。反应过后,求生的欲望才勾起了她前世会水的事实。 她浮出水面,哪里还有宫女的踪影,连个人的身影也没有。若是此时等他人来救自己,秋修敏觉着她怕是先一步溺死于此。 冰冷的河水浸湿她的衣衫,整个人泡在水中,寒意刺骨。瞧着那远处的地面,秋修敏觉着自己得立刻游过去。 游了片刻,秋修敏倏地听得周围有脚步声,心勐地颤动一下。 究竟是何人于此? 手下的动作也停滞下来,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是,苍白的娇容上已显出惊恐之意,孱弱的声音从娇小的身躯发出:“救命,救命!” 不管是谁,她都得赌一把。 旋即她也来不及瞧是谁,只听得寂静的河面,除了她逐渐消失的声音,还有一声跳入河中的响声。 河水中的秋修敏已忘却自己原来的身份,如安毓般柔弱,一双玉手下意识地环住那人的腰身,而此时的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不放手。 那人也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剑眉却因得那亲密的动作而不喜蹙起。 没过多久,二人便已回到地面,而她却依旧是死死地抱着那人。 湿润的河水沾湿了她微卷的睫毛,她抬起明亮的眸子,想着方才惊慌失措的戏份做的也挺全,这才向身旁的人瞧去,该是与那人道谢了。 可看到身旁的人,秋修敏身子却瞬间僵住。 怎么,怎么会是赵听南? “安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眉心处因安毓手中的动作而不满地蹙起,赵听南不喜欢与其她女子如此亲密接触,除了他的敏敏。 若不是怕安毓溺水身亡,他是断然不会跳下来救她。 “抱歉。”秋修敏立刻松开了那玉手,又与赵听南保持了些许距离。 “咳、咳!” 秋修敏唿吸缓了缓,却还是止不住咳。眼圈也红了一圈,而本就白皙的肌肤,又苍白了些许,面容显得更加娇弱。 片刻后,秋修敏想着她于情于理该向赵听南道谢,带些颤音的声音倏地响起,“多谢都督。” 蓦地秋修敏抬起眼睑,却没想得映入眼帘的赵听南已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 见赵听南本以髮簪绾住的墨发,也因着那髮簪脱落,而散在肩上。 那红衣衬得肤色又如雪般白,秋修敏不禁暗想,这样肤质的人,看上去如此的无害孱弱。 不似往日的冰霜,而是多了些许阴柔之感。 第48页 一阵凉风吹过,湿漉漉的衣衫经风一吹,叫安毓觉着那紧緻的衣物似乎带来些更重的凉意,而吐出的话也带了些颤音:“不知都督为何来此?” 赵听南本是要与皇上在御花园商量些事情,可半路见安毓与一宫女走着。他倒也听说了太后要众女眷前去赏花的事情 ,可瞧见她们前往的方向,甚是奇怪。 那方向与太后所在之处恰好相反,并且像是冷宫方向。想着里面住着的人,赵听南便也跟随了过来。 谁知竟见那宫女将安毓推下河来,宫女也跑的不知所踪,他又想着安毓不会水,还是先救人为妙。 见安毓此时那湿的衣物紧贴她的娇弱的身躯,因得那风,身子又忍不住打颤起来。 “路过。” 不冷不热的语气,秋修敏倒是不信他会路过,这里鲜少人烟,庭院也不曾常打理。谁无事在皇宫内闲逛于此地,哪里来的路过。 可安毓虽不信,却也是不能如此说道,只能是客气地又向赵听南道了谢。 “安大小姐日后还是莫要随意相信她人,皇宫不比安国公府。”许是想到些什么,赵听南又说道:“安国公府怕也是不安宁。” 赵听南想着竟然有人将安毓带于此,想来也是为了皇后的事情。不过这谋人性命的事情,确实是有些过了,按理来说这不太符合常理。 若是安毓死在此处,又有何人去指明证人呢? “多谢都督提醒,若不是都督路过此处,安毓怕是已经死了。”赵听南听得这话,却不这么认为。 “安大小姐该是会自救吧,若是没有本都督多管闲事,怕是也能存活。”凤眸中带着些许打探,他的视线就落在安毓的身上,想见她有何反应。 先前他到此时,宫女已不见踪影,他向那河面瞧去,却正好瞥见安毓,似乎是想自己游到地面。而没多久,忽地听见求救声。 听赵听南的这番话语,秋修敏心突然一惊,低垂着眼睑,杏眸里如湖水般泛起丝丝涟漪。 难道那先前的情景,竟被赵听南瞧去? 心下正想着该如何圆谎,秋修敏忽又听得赵听南轻启薄唇说道:“虽说安大小姐不会水,但安大小姐向来是运气好之人,定会唿喊到他人来救,可不是吗?” “倒也不一定,今日还是多谢都督了。”原来是赵听南并没有察觉,秋修敏心里瞬间松了些,杏眸闪过的一丝忧虑也消失不见。 而就这微不可见的变化,却敛入幽深的凤眸中。 正要说些什么,两人此时身旁已经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软糯的声音使秋修敏忍不住抬起了头。 “你们是什么人呀?”一孩子瞪着圆鼓鼓如黑珍珠般的眼睛,好奇地瞧着两个进自己院里的人,奶声奶气的样子,又加上孩子般柔嫩的肌肤,以及胖乎乎的小脸,惹得秋修敏想捏一捏那小脸。 孩子穿着厚厚的绸袄,本只是十月天,却穿得格外厚了些,似乎有些怕冷。而因为穿得比平日多了些,显得更加像一个小小的糰子。 秋修敏走到那小糰子的身旁,蹲着尽量与他平齐,轻柔的声音回道:“我叫安毓,你呢?” 小糰子听得那温柔的语气,又瞧见安毓因欢喜而绽放的梨涡,以及那含水的杏眸,又加之如画般的面容,小胖手登时抓住她的手,眼里含着璀璨的光,惊奇地说道:“你是仙女,是吗?仙女姐姐,我叫容哥儿。” 听着容哥儿这惊奇的语气,瞧着那可爱模样,安毓心里可是真心喜欢,但她可不是什么仙女姐姐。她正想与容哥儿再说些话,耳边忽然传来赵听南的声音。 “容哥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容哥儿这才瞧着说话的人,见那赵听南胜雪的肌肤,五官也是颇为好看,虽说看上去没有仙女姐姐那般乖巧,声音也不细腻,可也是美得很。 容哥儿的另一只小胖手也不闲着,抓住他的裤脚,眨着大大的眼睛,糯糯地问道:“这个好看的姐姐,你怎么知晓容哥儿叫容哥儿?” 浓密的睫毛扑哧着,水润的眸子闪着点点亮光,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好奇地望着赵听南,忽地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 语气中难以遮掩住他的欣喜之意,软软的声音也高了些音调,小肉手扯了扯赵听南的衣角,说道:“是不是因为好看的姐姐也是仙女姐姐?所以才知晓?” 赵听南:...... 眼角忽地一抽,赵听南如玉般的脸阴沉下来,一股不满之意瞬间从眉宇间散开。 赵听南心想,敢情卫峻的孩子,眼见力倒是不行。而偏偏眼前扯着自己衣角的小糰子,还一脸认真地求他夸赞,像是识得什么秘密般。 果真容哥儿与他父亲像极了,若是像母亲,怎会如此。 稚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着实让秋修敏听得也忍不住笑得弯了杏眸,又瞧见赵听南瞬间黑下的脸,哪里忍得住。 确实赵听南有着俊朗之貌,又加上今日红衣,与那肤色衬得比平日里的英气多了几分阴柔。而容哥儿还小,哪里能知晓,误以为女子也是可行的。 想着大名鼎鼎人人闻风丧胆的赵都督,今日竟被一三岁孩童认成了女子,传出去可不得被笑话。一想到此处,秋修敏唇边的梨涡又深了些许。 第49页 而容哥儿却不知为何仙女姐姐笑得如此高兴,想必是自己说对了,也跟在一起呵呵笑着。 “哎哟,小皇子,你怎么在这?老奴一通好找!” 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估摸着四十左右的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二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赶来。 见着容哥儿没事,那二人才唿了口气。 而当说话之人瞧见赵听南之时,立马认出了他,立刻福身向赵听南问好:“见过都督。”可见到安毓之时,那二人知安毓是位尊敬的主子,可她们长久没怎么见过那些宫里的主子们,却不知该是如何称唿。 “安国公府嫡女。”赵听南不冷不淡的声音说道。 “见过安大小姐。” “免礼吧。” 安毓见了这二人瞬间愣了片刻,但还是先让她们起来了。而瞧见那年长的人可不是以前陪在婉容姐姐身旁的谢妈妈吗?岁数较为年轻的人,则是婉容姐姐的贴身丫鬟,名唤夏禅。 她这才又仔细瞧了身旁的容哥儿。 圆熘熘的水灵的黑眸与那婉容姐姐像极了,眉宇间那浅浅的一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也是如同婉容姐姐一般。而肉嘟嘟还没有长开的脸,除了那眼睛以外的部位可不是皆与卫峻相似。 第29章 这难道是婉容姐姐和卫峻的孩子吗? 倏然安毓冷不禁地吸了吸鼻子,身上的寒气越发地浓重了。 谢妈妈眼比较尖,倒是发现了安毓的不舒服,又瞧着赵听南与安毓衣衫皆湿。 想着这几日也冷得很,可别让这二人冻坏了,虽说都督学武之人耐寒,但安大小姐可是未能受住,遂道:“都督,安大小姐,您们的衣裳都湿透了,快先随老奴到屋子里来,先将衣服换了吧。” 安毓和赵听南瞅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衣裳,想着也是该早点换下那衣衫,便随着谢妈妈而去。而谢妈妈将要带二人换衣之时,又吩咐了身旁的夏禅,让她带着小皇子回屋去。 “容哥儿不回去嘛,想和仙女姐姐与姐姐一同玩耍。”容哥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新伙伴,又长得如此好看,他不想回去一个人待着,好冷清的。 “容哥儿,等姐姐们换好衣裳再来找容哥儿玩好不好?要不然等会儿她们该是会身体不舒服呢。”虽说不知容哥儿怎会将都督认成女子,可夏禅此刻最要紧还是将容哥儿哄回去先。 听到夏禅话,容哥儿想着是不能让两位姐姐身子不舒服,因为他知道身子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很难过很难过的。 于是他只能是不情不愿地将抓着安毓与赵听南的手放开,但又小心开口,问道:“仙女姐姐待会儿会来看容哥儿吗?” 见容哥儿满脸期待的样子,安毓当然不忍拒绝,又想让他更安心,便伸出纤白的小拇指,柔声道:“仙女姐姐一定换好衣服就来找容哥儿玩,我们拉勾勾好不好?” 赵听南瞧着一大一小的二人,竟玩起如此无聊的游戏,站在一旁随意瞥了一眼。而在看到容哥儿也伸出手指与安毓勾着小手,又听得轻软的声音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说好了。” “恩。”安毓说话之时,眼里只有肉嘟嘟的容哥儿,并没有发觉身旁的人有何异样。 “恩。”而容哥儿虽说从未听过这番话语,但也乐滋滋地应了。 安毓起身准备与赵听南一同跟着谢妈妈离开,可忽然见那身旁的人,却没有移步的意思。而当安毓想去瞧赵听南是何缘故之时,却正好被那如墨汁般的黑瞳盯住。 “小姐,都督,我们先去换衣吧。”谢妈妈实在是担忧安大小姐的身子,见那此时唇色也有些发白,怕是出个什么事情,她们倒是不好交代了,瞧着被夏禅带走的小皇子,她总觉得心有些慌乱。 “带路。” 赵听南行在青石板的路上,想着方才自己竟然凭藉着那句话,差点有种错觉,是她敏敏回来了。 现在想来,自己莫不是被河水弄昏了头脑。想必是殿上那高潮部分安毓神似于敏敏的舞姿,才让他加深了这种错觉。 近日,他这情绪还真是容易被牵动,觉着自己怎的变得如此可笑,想必是那日该要到来的缘故。 索性不再想,又瞧见安毓眉眼溢出的笑意,赵听南竟不知安毓还如此喜欢孩子。现在的安毓,倒真与平时小心翼翼,捉摸不透的人完全不一样。 过了些许时辰。 赵听南与安毓皆拿着谢妈妈给的衣物,将湿的衣物换了下来,穿上了新的。 待二人出来时,赵听南穿着一霜色罗袍,而湿漉的墨发已擦干了些许,却还是半披着,有一股慵懒之意,此时已在正厅喝着夏禅吩咐厨娘所做的姜汤。 而安毓在谢妈妈的帮助下,取下髮髻上的髮簪,青丝倏地散在两肩上,又着竹青纹水墨缎袄,下身也换上了另一鹅黄色云纹百褶裙。 淡雅的穿着衬得安毓越发地有灵气,如秋花般的面容,气质如蕙兰般,叫谢妈妈看得愣了半刻。 想着要带安毓赶紧饮姜汤驱寒,谢妈妈才回过神来,与换好衣裳的秋修敏一同来到大厅。 大厅里,不见夏禅与容哥儿,只剩得一人。 第50页 秋修敏瞧了赵听南一眼,唤了声都督,倒是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再去与他说话,她此时倒是想早些看看那糯米糰子般的容哥儿,他们俩可是约好的。 “谢妈妈,容哥儿现下在何处?”片刻后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秋修敏捧着一碗姜汤,才向那边瞧去,原是谢妈妈已退下,此处只有她和赵听南二人。 “谢妈妈去与夏禅服侍容哥儿喝药去了。” 喝药?虽说秋修敏见那小糰子气色不是很红润,可也没有想到他还要喝药。 又瞧了眼此时端着青釉团纹碗的赵听南,见他悠闲地喝着云雾缭绕的姜汤,秋修敏不禁暗想,为何她觉着容哥儿从未见过赵听南,可他却似乎对容哥儿很清楚。 虽说她不应该问赵听南,可她想着容哥儿那可爱的脸蛋,还是忍不住多了句:“都督,容哥儿为何要吃药?” 想着赵听南冷冰冰的态度,应该也不会告诉自己,正欲要等着谢妈妈回来时再询问,忽地听得赵听南说道:“早产儿。” 早产儿? 赵听南抬眸,见清润的眸子隐隐浮现薄雾,秀气的眉此时却因着主人想着些什么,而蹙在一处。 “仙女姐姐!”听到小糰子的声音,那紧蹙的眉心也松开,脸上哪里还是方才的愁容。 容哥儿很喜欢安毓这个仙女姐姐,方才听谢妈妈说着只要他早些喝完药,便可与安毓见面,他硬生生将平日哄许久的苦药喝下肚,没一会儿就喝光了。 听得容哥儿将吃药的事情奶声奶气地描述着,仿佛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安毓心里就觉着像被阳光温暖过一般。 孩子永远都是这般的可爱纯真,她以前可喜欢孩子了,一直都想要一个,但是赵听南却是不喜欢。倏地秋修敏觉着自己又该要想到什么,瞧着容哥儿的小脸,迅速将自己从黑暗中的回忆抽回。 “姐——”容哥儿也瞧见身旁的赵听南,一口姐姐正要唿出,想起夏禅与自己说的,说是不能再叫他姐姐,因为他与容哥儿一样,都是男子。 “都督。”虽然容哥儿更喜欢叫他姐姐,但是还是听夏禅的话吧,要不然别人不陪自己玩了,他就孤单了。 赵听南看着容哥儿粉嫩的小脸,脑海里忽地闪现出前世敏敏对自己说的话。 “听南,我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无论是生男生女,一定小时候都是胖嘟嘟的,粉嫩的肌肤,轻轻一捏都仿佛要挤出水来。” 鬼使神差的他,看着那一小团,说道:“容哥儿,来我怀里来。” 容哥儿听话,从安毓身上下来,又爬到赵听南身上。略带薄茧子的修长手指缓缓对着那粉嘟嘟的脸,轻轻一捏,“果真是要挤出水来。” 秋修敏听得愣了片刻,她记得曾经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虽说赵听南的一捏没怎么用力,可容哥儿还是觉得有些疼,气恼地瞪了赵听南一眼,一熘烟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半插着腰,气鼓鼓地说道:“都督是个大坏人,想吃容哥儿的肉!” 夏禅在一旁听得容哥儿这般说辞,本是害怕都督生气,又被容哥儿的话给弄笑了。她才想起平日里哄骗容哥儿的那一套,怎的在此时被他一脸正经地说着。 “怎么吃容哥儿的肉了?”秋修敏听得容哥儿的话,有些迷煳,方才她也只是瞧见赵听南捏了他的小脸蛋罢了,何谈吃他的肉之说? 容哥儿却是先一步,奶声奶气地说道:“捏捏,然后就这样吧唧一口。”怕那二人不明白,又抬起小手,学着夏禅平时对自己的动作。 夏禅见都督与安大小姐一脸云里雾里般,便解释道。原是因容哥儿脸蛋粉嫩,夏禅又想逗一逗他,每次捏他的脸蛋,总是刻意做出吃肉的动作,唬他说要吃他的肉,每次都被容哥儿一边跑一边躲,倒也成了每次逗趣容哥儿的事情。 “原来如此。”听得夏禅说道,秋修敏虽觉得这有趣,可又想起夏禅每每在容哥儿一人伤感之时,才想出的转移注意的法子,倒多了几分怜意。 原小孩子如此好骗。 也不知赵听南是哪里来的兴趣,修长的手指忽地抬起,故意般地向近处的糰子伸去。这一动作惹得容哥儿躲得远远些。 见小傢伙离自己远远的,赵听南倒是觉着他有些好玩。曾经他也喜欢这样逗趣她,可他却是不会放任她逃走,而是直接一拦入怀。 忽然想着与她的孩子,定是会比卫峻的孩子可爱万分,赵听南眉眼间也柔和了些许。 而秋修敏见赵听南此刻的样子,哪里有一丝讨厌孩子的样子,又记得曾经她向他提过多次,他却是总是逃离那问题,不愿意与她有孩子,她却是不知为何。 倏地她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她怎么忘记她是棋子而已。他赵听南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想让她自己怀着他的孩子罢了。 瞧见赵听南眼中拂过的些许笑意,秋修敏也不知为何,一句话忽地越出了朱唇。 第30章 “想不到都督竟也会喜爱孩子。” 眸子又如先前般的平静如水,凤眸微斜,听得安毓的话,倒也不立刻答话。 说得到喜爱吗?赵听南心里该是对孩子无感,可心中那人喜爱,他也不能说是讨厌吧。爱屋及乌也是可行的,只要不扰他二人。 第51页 “也未尝不可。” 短短的一句话,终究还是触到秋修敏隐藏着深处的某根弦。 “这是极好的。”杏眸瞧不见什么波动,而安毓的面色依旧,话语中却比着方才冷了几分。 还好皆以过去。 低垂眼睑些许,秋修敏忽地见小糰子脖子处带着的小金锁,隐隐可瞧见那镌刻着的一字――安。 金锁在光下虽依旧泛着少许金亮,可秋修敏晓得,那物件已是旧物。前世的她,也见过一人有。 藏在心里的话语,秋修敏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容哥儿的母亲呢?” “仙女姐姐,我母亲变成星星了,因为她想每时每刻都看到我,所以只有变成星星才能无时无刻保护我。”容哥儿眨巴着大眼睛,眸中如星辰般明亮,小脸上洋溢着幸福与自豪感,仿佛现在他的母亲就在看着他一般。 瞧着容哥儿一脸天真的样子,夏禅忍不住转过头,用绢帕擦掉那眼角的莹珠。见安毓小姐面善,想着也与容哥儿投缘,也不是不能说。 “容哥儿,去厨房找晓芳姐姐找些好吃的给仙女姐姐如何?”夏禅可不能让容哥儿晓得母亲已逝的事情,而容哥儿听得脸上也绽开了花般的笑容,蹦哒着去寻晓芳姐,离开时还不忘让安毓好好等着。 待容哥儿离开后,夏禅才说道。 是因为曾经容哥儿总是闹着要母亲,她便与谢妈妈扯下这个慌,容哥儿也不老是叫母亲了。 可每有星星出现的晚上,他总会端着一个圆凳在院子里,拿着白日攒的好吃的,晚上摆在另一张圆凳上。 一人望着最亮的那颗星星,咧着笑容,喃喃自语道:“母亲,容哥儿今日带了好吃的,不知母亲喜不喜欢?” 通常容哥儿一守就是许久,直到倦意袭来他才能迷迷煳煳地让一旁的夏禅将他抱回床上。 而那吃食的处理,却是夏禅将他抱走后再回来悄悄吃掉。因为第二日若是看到还有剩,容哥儿会觉得是母亲不喜欢之意,可他也不会与她们二人说。 有一日夏禅半夜起身,正好听着容哥儿房里,传来细细的哭声道:“是不是母亲不喜欢容哥儿带来的吃食,如果不吃东西的话,饿坏了肚子,容哥儿会心疼的。”第二日容哥儿便会想尽办法换新的吃食。 后来她们俩也找了个理由,说是星星里住的都是神仙,是不会吃东西的,但容哥儿的心意母亲定是知晓的。容哥儿也不怀疑,也因此不再像以往那般送吃食了。 此事才作罢。 虽说容哥儿只有三岁多,但心思却是比常人细腻得很。他知晓若是自己伤心被谢妈妈二人看见,也定会伤心。他难过时就会偷偷趁夏禅与谢妈妈不注意,自己捂着被子哭泣。 秋修敏脸上没有情绪的变化,可袖中的绢帕却已被揉成不知何样。 怎么会如此?明明她最后见婉容姐姐之时,她气色还是那么红润。当时她身子已经被师父调养好,师父说若是婉容姐姐怀有身孕,生下孩子也是顺利的。 赵听南当时那三个字倏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早产儿。” 夏禅想着圣上的所作所为,似乎欲要再说些什么,可身旁的谢妈妈却已经给了她些暗示。她才又想起赵都督还在此。 “不知安大小姐怎的对容哥儿生母如此感兴趣?” “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 赵听南倒不觉得她是随意,安毓给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对。 先是塞外之舞,后者又是隐藏会水之事,通通发生在她落水之后。而现下,他又觉着她对谢婉容的事情倒是有些上心。 想来其中的缘故,他是得好好去了解些许。 片刻后,门外传来脚步声打断了赵听南的沉思。 “小姐!” 原是风兰见情况不对,与杏枝摸索着,便找来了。 “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杏枝见小姐与都督都换了与宴会上不同的衣服,头髮又未干,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夏禅与谢妈妈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遂也在一旁,听着安毓解答。 安毓将事情经过一一说明,杏枝听后狠狠地啐了一声那该死的丫鬟,正想说着更难听的话,才忽然发现还有赵都督的存在,瞬间老实。 而夏禅和谢妈妈听后,心里倒是有着另一番的意境。 当下,太后提出要皇后抚养容哥儿,却忽然出现安大小姐在这宫里的河内被人推下。而那宫女的描述,怎么与皇后的随身丫鬟相似得紧。 谢妈妈想着那丫鬟该不会如此愚蠢得很,况推了安大小姐入河,对皇后更是无利之事,怎会如此煳涂呢? 忽地秋修敏瞧见院里十分热闹。那黄袍在身的人,可不是卫峻吗。而他的身旁依旧是那庄妃楚蓉,身后还跟着些许小太监。 “参见皇上!” “起来吧。” 想不到这么快,就已经有人知晓她落水的事情了,还真是巧呢。 “安毓,可没事?”卫峻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从方才见到他的时候,秋修敏就觉着他眉宇间洋溢些许怒气,只是现下他忍住了。 “多谢皇上关心,因得都督所救,已无大碍,不知皇上如何知晓安毓落水一事?” 第52页 楚蓉听安毓这话,忧心般地挑了下眉,脸若愁容般地说道:“太后在御花园赏花,本宫忽地听到方才偷耍的一个丫鬟说道,见着有人将安大小姐带来这冷宫里,又听得河中有声响,便跑来告知与我。” 秋修敏总觉着此事与庄妃该是有关的。 “今日倒是多亏都督了,要不朕可如何对安国公交代。”卫峻依旧是搂着楚蓉的细腰,仿佛没有扶住,楚蓉便会像细柳一般折断。 秋修敏当下见到眼前二人亲昵的样子,心里一股忿忿之气就上来了。以前明明是与婉容姐姐出双入对的,如胶似漆。现下做了皇帝,却将她人女子揽入怀中,后宫又是三千佳丽,可真是个花心的主。 容哥儿不明所以,本想探着小脑袋瞧着所来为何人,可身旁的夏禅却似乎看透他的小想法,立马制止了他。 “夏禅,他们是什么人呀?”奶声奶气的声音怀着好奇心朝夏禅问道,而怕被别人发现说得又更加小心,见方才夏禅害怕的样子,容哥儿也不敢像先前问安毓那样随意。 “小皇子,长得可真惹人爱呢。”楚蓉放下卫峻的手臂,便要来摸一摸容哥儿。 可容哥儿瞧了眼楚蓉,见她妆容颜色艷丽,楚蓉凑近他时,他又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味。容哥儿甚是不喜,浅浅的眉头蹙得紧紧的,哪里有想理会她的意思。 而身旁的夏禅也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就晃荡着胖嘟嘟的身子,一熘小跑跑到安毓身旁,抱着她的腿。 楚蓉见容哥儿并无搭理自己的意思,突然吃瘪,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心想,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也敢如此下她的面,生母早死,生父也不愿意见他,有什么好娇气的。 但是媚眼瞥到身旁的卫峻,依旧是笑意盈盈般,似乎丝毫没有不满之意。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到!” 随后,太后与皇后也已到场,而身后还跟着魏雅汝以及安老夫人。一听说自己孙女落了水,安老夫人吓得赶紧就差不多是以跑的速度而来。 “阿毓没事吧?”安老夫人摸着安毓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小手,生怕她有个万一。 而魏雅汝也是害怕得紧,来的路上把那个推人下水的人,给狠狠骂了好几遍,若不是因为皇后与太后在,指不定她还能做出更生气的行为来。 “多亏了都督,阿毓无事。”安老夫人才立刻又向赵都督道谢,想着若不是有赵都督在,指不定现在她就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太后见着容哥儿的时候,那布些皱纹的眼睛仿佛冒了一丝光一般,正欲要抱他,可容哥儿却躲在了安毓身后。他未曾见过这个人,怎么她一来倒是要抱自己,他有些害怕,便躲在仙女姐姐身后是最好的。 “太后,容哥儿有些怕生,还请见谅。”太后瞧了说话的谢妈妈,默默嘆了一口气,又瞧了眼因怕着自己而躲在安毓身后的小糰子,默默嘆了口气。 怎么连抱也不能抱一下呢? “我不过是唤皇后前来罢了,不知母后怎的也来了这冷宫里?” 秋修敏此时才注意了周围的环境,随意放了些许木槿盆栽,简易的陈设,似乎再无别的。而她又想起方才那屋子。 虽说换衣物之处摆放着一黄杨木衣柜,还有一红木四季鸟木雕条屏,另外还有一酸枝木罗汉床,与一楠木架子床和一鸡翅木黑漆梳妆檯,似乎就再无他物了。 可不是冷宫吗? 第31章 秋修敏又想着,堂堂的皇子,怎的会放置于冷宫。且秋修敏才注意到,偌大的宫里,却是只有谢妈妈还有夏禅二人伺候,以及厨房里有一唤为晓芳的厨娘而已,连秦氏的仗势都比不过,哪里是皇子的待遇。 这事情怎么又叫皇后而来? 忽而瞧见楚蓉嘴角悄悄扬起的略小弧度,秋修敏又见皇上脸上的怒意,有些明了。 但是如果是楚蓉为了算计皇后,为何一定得将自己置之死地?她似乎与楚蓉并无仇恨。 “哀家听说有人看见带安毓的宫女为皇后宫中之人,那我难道不得跟着过来看看?毕竟日后容哥儿很有可能让婉仪抚养。”太后根本不想正眼瞧楚蓉,她怎的不知道今日这事情是有人在搞鬼? “皇上,臣妾并没有让派丫鬟去唤安大小姐。”皇后瞧着躲在安毓身后的小糰子,太后有意让自己抚养妹妹的孩子这事怕是被她人知晓,她既然没有做过的事情,还怕被别人陷害? 她瞧着周围的环境,想着这三年来,妹妹的孩子竟被卫峻放置在这样的环境生存,她的心就觉得一阵抽疼。平日她与太后都不许来看皇子,她们不放心他,也只是送些东西。 方才进来时,秋修敏瞧见只有二人伺候皇子的起居,心又忍不住抽疼,若是被婉容知晓,她该有多么难过。 “哦?只要将你的丫鬟唤出来,与安大小姐对比,不就可以了吗?”话是这么说,可秋修敏总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皇后的样子,像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哪里有她所为的样子。 皇后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将宫中的宫女全都唤了过来,遂走到安毓面前,说道:“请安大小姐看,是否有那害人之人,若是有,本宫一定会给安大小姐一个交代。” 但是安毓却在那一群宫女当中,瞧见了那带领自己的人。 第53页 “安毓,可找到害你之人?” “仙女姐姐,竟有人要害你?”小糰子虽说不识其他人,可也听得懂卫峻的话,之前仙女姐姐也说过她叫安毓,他一向记忆好,是记下了她的名字的。 身后的小糰子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眼睛望着她,似乎是有人害她,他就会找那人算帐一般。他们不过才认识了一个时辰左右,这小糰子便如此相信自己。 又想着深宫似海,不得父皇疼爱,母亲又死了,他该如何生存呢?瞧见皇后那样,虽与容哥儿不得亲近,但似乎也无加害之意,记得前世,皇后与婉容姐姐便是极好的姐妹。 日前,后宫皆无一人所出。独独只有这个皇子,生母又不在,怕是会被哪位妃嫔抚养。若是如此,皇后才是最好的选择。 “皇上,无。” 听得安毓的话,楚蓉眸子里的光倏地暗淡下来,脸上浮过一丝惊奇,旋即又消散而去。而那丫鬟听安毓这一说,颤颤的身子也恢復了些许平静。 而在一旁的赵听南,见此番情景,也是没有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推她下水的人,就在那群宫女当中。 他原以为安毓会将那宫女供出来,谁知她竟然藏住了。不知她是何意,直到见她那杏眸打量着皇后与庄妃,似乎那心里早已有主意。 “既然没有,朕即使在宫里掘地三尺,也会为你找出兇手。”安毓谢过皇上,皇上随意瞟了安毓身后的小糰子,没有说什么,而是摆驾回宫。 “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皇后不知安毓要与自己说什么,事情已经解决,那她们还有何事可聊?但当她瞧见安毓眼中不知明意的深意时,她似乎知晓了些许。 少顷,安毓告别皇后,回到方才地方。安毓已叫祖母与母亲等人先回府里,因为她待会还要与容哥儿玩会儿。 但回来之时,安毓却被谢妈妈告知,容哥儿有些困意已经回房睡了。安毓哪里还有吵醒他之意,只是想着那小傢伙醒来没见自己,也许会想念自己。 “风兰,那日买到的星形玉可有带?”也正是巧,风兰恰好忘记收着,正好今日顺带了。 “夏禅,等容哥儿醒来,你将此物送于他吧。若有机会,我们会再见。”想必安毓长期待在宫里,那是断然不行的,可容哥儿跑来找自己,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谢安大小姐。” 秋修敏起步与风兰二人一同离开,出了门时又瞧了身后一眼。 看来,他们将会很久才会再见。秋修敏此时只希望皇后能对他好些,容哥儿毕竟是她的侄儿。 只有一个乳名,连正名都没有,卫峻还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到底是有多么讨厌自己的孩子。秋修敏想到此事,眸中的不满已抑不住,泛出点点波澜。 待安毓出宫门之时,忽被一人的声音叫住。 “不知安大小姐放走害人之人是为何故?” 此时赵听南身旁已经跟着墨砚,他靠在墙的一侧,话语与那慵懒之态却是截然不同。 “安毓实在是没有看清那人,断然不敢乱认。”赵听南知晓那兇手一事又如何,她也不是放虎归山,不过是交于皇后解决罢了。 赵听南也不与她兜圈子,他来之事只是让安毓莫要多管闲事,只十五六岁的孩子,却是如此多的主意,遂道:“你以为今日的事情有那么容易解决吗?” 以为皇后才是容哥儿最后的归宿吗?真是笑话。 “赵都督,虽我不知你们男子是如何想的,但我从女子的角度去想,若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如此孤单。” 也许不想再在这里与赵听南待着,心想着既然他赵听南什么都知道,她也不必再与他逞口舌之快。 但离去之时,忽地想起方才说的话语,果真还是有些意气用事。 望着安毓离去的背影,墨砚说道:“都督,这安大小姐才十五六的样子,怎么会说出如此话来,仿佛自己真是做过母亲一样。” “该是找皇上了。”赵听南本是想提醒安毓不要趟这趟浑水,别自以为是,可听着她最后的话,想是她被气到了。 赵听南见那娇小的身影,觉着孩子依旧是孩子,想得哪里全面。 意气用事,有何用? 与此同时,庄妃与皇上分开后,径直前往水玉阁。 “好你个王昭仪,竟然与本宫扯谎!” 半卧在黄花梨木罗汉床上的王昭仪,见楚蓉如此大的气,知晓定是出了些事故,忙柔声问道:“庄妃娘娘,这是为何故?难不成是安大小姐死了?” 虽说脸上面露忧色,可嘴角却是隐晦地扯过一抹笑,还未等她人瞧去,却是转为愁容。 楚蓉气沖沖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最后说道这次怕是被皇后翻身了。王昭仪一边安慰楚蓉,一边心里的疑惑甚浓。她是怎么也没有猜到,安毓活着竟没有指出兇手。 明明她安排的人就是皇后宫中的人。 安老夫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等着安毓一同回去。 马车内,安老夫人与安毓并着而坐。 安毓身子有些乏累,枕在祖母的腿上,忽而又想起今日落水之前,她脑海中闪现的情景。那是在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是安毓投湖自尽之时。 第54页 那短暂的片段而看,秋修敏已可确信。安毓不是投湖自尽,而是被她人推下水的,却被兇手布置成为投湖自尽之状。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安毓明对水充满如此重的惧意,但还执意选择投湖自尽,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过自杀。 今日的片段中,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由身形而看,应该是女子,且上了一定年纪的。秋修敏经这样一想,似乎府中有一定年纪的,除了那些妈妈们,就是秦氏。 秋修敏瞧着祖母,见那两鬓已泛白,她心想此事还没有查清,她还是不要告诉祖母,免得她伤心。 但这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既然谋杀能被布置成为投湖自尽,且差点与恭亲王府闹崩,看来此事不简单。想来兇手在府中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一定是有地位之人。 而此事的引端,则是由李令而起。秋修敏觉得自己该多了解安毓与李令的事情。 回到房中。 秋修敏单独将风兰留下,因为她虽然从杏枝那里知晓些碎末,且杏枝又加了些个人想法,听得倒不能全信,可风兰却是不一样,她向来心思细腻,又不偏不倚。 何况安毓与李令的发展,绝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一面之缘分。当她重生那会儿,她以为安毓对李令的感觉,真的是只有救命之恩而已,至于那些感情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但是,这几天,老有些特碎的记忆跑入她的脑海,她觉着事情似乎没有她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风兰,我自上次掉入湖中,便失忆了。”秋修敏若是装作知晓事情经过,怕是以风兰的聪慧,是套不出什么话来,那她只能是借失忆来说了,况且她确实是失忆了,失去了安毓的记忆。 第32章 “小姐。”风兰觉着小姐忘记更好,那样也不会再想着投湖自尽了。何况现在小姐对那人已没有感觉,她觉得这就是最好的。 秋修敏抚着风兰的手,杏眸湛湛地望着她说道:“我想知晓与李令的事情,风兰可否告诉我?” 怕风兰误以为自己对李令心不死,秋修敏又补充道:“我对李令已无感觉,但是想知道下事情原委。” 风兰自然是相信小姐的,虽不知小姐为何突然问起,但她还是将自己知晓的一些事情告诉安毓。 “小姐那日本是在湖上泛舟,可因心爱的玉簪落于湖中,一时情急,没有站稳,直接从船上跌落下。”风兰还能记清当时的场景,船家当时也急了,也跳入湖中。可是最后是由一名身旁也是泛舟的公子跳湖救出。 秋修敏才知晓原安毓对李由也不是一见钟情,因为后面安毓溺水,李由为了救她,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採用吹气唿吸法。当安毓醒来后,误以为他是登徒子,直接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了恩公,又有些其它的偶遇,识得李由是个极好的人。 虽说风兰将这一切告知秋修敏,但她还是没有记起什么。可由风兰的描述,她似乎确信了安毓其实是真的爱过李由的。这也更好地说明安毓哪里有轻生的理由,大不了与李由逃走罢了,死了她不是与李由更不能在一起了。 但是在外人面前,她投湖自尽是因为不能与李由在一起。 这是不是有些牵强? “其实,李由也不是一个坏人吧,他只是不能将小姐带走罢了,小姐才会自己选择。”所以大家也都是这样认为的,秋修敏在想,若不是自己今日想到的片段,是不是以后众人皆是这般以为,而兇手说不定还会对她再进行加害。 可她不过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加害她有何目的?秋修敏忽地想到了魏雅汝,她不是也惨遭毒手吗。 若是魏雅汝死了,魏国公府相当于受到了重创,而安毓死了,也会影响到安国公府以及恭亲王府,而反观这些,都是与皇上有关。 所以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大皇子的计策。 而在宫中,她被推一事虽还未解决,但是她相信皇后会给她个结果。 当安国公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立即来瞧安毓,又听说她在宫中之事,急得立马请来了大夫。 “父亲,我没事的。”还好今日有赵听南在,又加上即使换衣,喝了姜汤,她倒没怎么难受。可现下,忽然又开始咳嗽,“咳、咳!” 她上次的咳疾似乎还未好,现下咳得却是更厉害了。杏眸早已蒙上一层水雾,眼眶通红,她觉得此次仿佛要将肺咳出来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这次是请来的太医,太医是太后召来的,说是安毓体质本就弱,今日又跌落河里,特意跟来的。 秋修敏咳得满脸通红,忽地她觉得头一昏,竟晕死过去。这严重程度,着实把整个安国公府吓着了。 太医立刻为安毓诊脉,发觉其实也是着凉缘故,再有些低烧。 秋修敏回来路上因思索着那些事情,倒也没注意自己身子乏累是由于发烧缘故,以为只是今日太累的缘故而已。 “国公爷,莫要担忧,卑职立即为安大小姐开药,小姐是因身子虚弱缘故,再加上今日转凉,身子受不了,因此反应大了些。” 听到安毓无事,安国公的心才放下,又拿了一旁的绢帕,为床上躺着的安毓拭去额头浸出的汗。 他的阿毓身子如此弱,而今日宫中的事却又将她牵扯去,又想着之前的事情,安国公心下暗忖,他怕是得找一个比自己能护住自己宝贝女儿的人。他经常要去疆边,哪里能时时护得住自己的宝贝。 第55页 想起恭亲王卫瑄,虽说心性纯真,但是安国公觉着他毕竟是无城府,日后若是纳侧妃,她阿毓身子又是这般娇弱,岂不被欺负去。 卫瑄也不识女子间的算计,再加上魏雅汝那事,也是大皇子所为。日后若是大皇子对阿毓也加害,光靠一个卫瑄,哪里护得住她。 安国公觉着,安毓的婚事,他怕是得另寻良人。 且说赵听南与卫峻说完事情后,便启程回府。 凌霜已在府外守着,待赵听南下马车,他将都督托自己所做的事情告之。 听得凌霜的话后,赵听南那一双凤眸忽地眯了些许,眼中有些玩味。 据凌霜所查来看,安毓怕不是投湖自尽,而是有人谋害。而安国公府潜伏的探子,凌霜已将那人找出。 “看来是该将此事告知安国公了,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解决。”赵听南早些就对安国公府起了疑心,只是没想到安毓投湖自尽之事,却原是有着蹊跷在里面。 而让赵听南更没想到的是,这次凌霜带来的情况来看,安毓不是投湖自尽,那为何她却不说明,反而坐实了那投湖自尽的事实。 难道自尽与她人谋杀,她还能分别不出? 赵听南觉着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另有隐情,安毓究竟是何意?他又记起先前落水之时所见场景,眉心越发蹙得深沉,黑眸犹如墨汁一般,不知深意。 不知不觉,赵听南也已步入书房。 随后墨砚这边也有了消息。 “都督,属下暗中调查,安国公府的丫鬟风兰似乎与李令有些来往,且李令离开之际,好似与风兰偷偷见过面。” 纤长的手指将轻裘悄悄解开,听得墨砚的话,动作停滞了片刻,旋即又继续。 轻裘随意挂着红酸枝木衣架上,赵听南下一刻便坐在了那刻着龙水纹的香檀木圈椅,随即说道:“安大小姐可知晓?” “据他人所说,怕是不知。” 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倏地凤眸的视线落在一处,见黄梨木书桌上摆着一黑漆螺钿月牙纹方盒,木质该是上好的香檀木。瞧见那做工,光是盒子,便已经是宝物,更不必说里面的物件。 “墨砚,将宝盒打开看看。” 上次秋璃之事是安国公与赵听南故意放风的,二人做了一齣戏,故意让探子按照她的计划而去,而墨砚顺理成章地被下药,从而擅离职守。 谁知探子果真将情报告知大皇子,只是赵听南没有预想到,秋博南竟然那么沉不住气,为了得到那虎符而率先出动。 虽说是计谋,可也是让墨砚受了那腹泻之罪,该是有些补偿。 曾经她的敏敏说过,墨砚可怜得紧,无亲无故,将他视作最好的人,他应该善待。 既然墨砚为自己做事,吃着苦头,他也是该为他填补填补。 “这可是邻国进贡的匕首,听说削铁如泥,还是採用百年寒铁所制成,可真是宝物呢。”凌霜在一旁瞧着墨砚打开盒子后的匕首,也忍不住小声惊嘆了些许。 “一把匕首罢了,墨砚这便是那腹泻之补偿了,你且收着吧。”眸中映现墨砚欣喜若狂的神情,赵听南竟是不知晓,一把匕首也能让他如此失态。 忽而一小厮模样的人进来,说是有情况禀报。 “都督,秋博南苦苦求饶,还是否按照以往一般?” 苦苦求饶?赵听南才不吃他那一套,乌黑的剑眉蹙起,黑眸如同寒冰下的深潭,冷冷道:“一切照旧,日后再有苦苦求饶等事,还需问吗?”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怎能那么轻易放过。 “只有你个傻子,才信他。”与方才不同的是,此时的赵听南眸中的冰已化成温水,而声音中却多了几丝柔意,眉宇间漾着些许温情。 当初若不是秋修敏相信秋博南病重,她怎会被卫凌那个狗贼所抓,他又怎会让她在那样黑暗的地方待着。她又最后怎能因着受不了疼痛而撞墙呢。 但是,这也怪他。若是他护好了她,她又怎会陷入如此地步。 若是她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绝对会护好她,不会像三年前那般无力。 每次他们瞧见会忧伤的,会柔声喃喃自语的都督之时,都是因思念夫人。 墨砚与凌霜互看了对方一眼,都知晓都督是又想念夫人了。而数着日子,似乎过几日便是花灯节,也是夫人的忌日。 秋意渐凉,已进入初冬。 自从上次一事后,安毓没有再见过容哥儿。而皇上并没有将容哥儿交与皇后抚养,但容哥儿却是由他的外祖家抚养,谢妈妈与夏禅也一同跟随。 秋修敏对谢家还是了解的,婉容姐姐排行家中老么,上面有个姐姐就是婉仪,而她还有两个哥哥,都在朝廷为官,平日对婉容姐姐都是很宠爱的。 因此这次容哥儿的到来,谢家都是很欢喜的,再加着容哥儿讨喜,大家对他的喜爱又甚了一筹。谢家又有两个小哥哥与小姐姐与容哥儿作伴,且都对他如同婉容哥哥对待婉容般。 不仅如此,皇上还拨了一个丫鬟与容哥儿,而没变的是,他依旧对容哥儿不闻不问,太后与皇后不得探望。 对此,秋修敏是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他会这样做。 第33章 第56页 而皇后这边也传来了消息。 可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说是那个丫鬟服毒自尽了,动机还未知,不过皇后表示既然是她这里的人出事,她就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安毓一个交代。 安毓身子本就弱,因此又休息了好几天。 皇宫之内,暮霭沉沉。 邪风一吹,瞬间天色大变,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响着精緻的琉璃瓦。 卫峻在殿内批阅奏摺,忽地有些疲累,待他放下奏摺之时,见殿外已下着瓢泼大雨。 “小李子,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亥时,该去华春宫歇息了。” 原来已经这么个时辰了。 “今日去王昭仪那处歇息吧。” 虽说小李子愣了片刻,还是很快地回了过神,“诺。” 出殿外没多久,一宫女慌慌张张从卫峻正对方向而来,一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 “大胆!你这该死的妮子,竟冲撞圣上,瞎了你的狗眼?”听到李公公这话,宫女慌得立即跪下,抖得更厉害了。 嘴里却是颤颤地喊着:“皇上饶命,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无妨,且抬起头来吧。”当宫女一抬头,卫峻的黑瞳倏地一缩,随后瑞凤眼中一丝情绪闪过。 伴随着一旁的雨声,周身透着雨带来的凉意,卫峻骤然响起的声音却也显得有股阴森之意,“既然知错,那就该领罚,小李子你说对吗?” 方才圣上还说无妨,可现下意思却是没有饶恕的意思,李公公瞧着那宫女的样子,才知晓是怎的回事。 领了圣意,叫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带了下去,竟然想凭着那脸蛊惑圣上。 卫峻见渐渐离去的背影,想起那张脸,简直与婉容像了个七八分。 看来经过冷宫一事,有人似乎在确认什么,今日之举还真是有些急切呢。 任何人都无法使他的心动容,何况是一替代品? 又过了些许日子。 “表妹,今日有花灯会,一起与阿瑄一同走走吧,你都在府里待了几日了。”正好秋修敏觉着这几日待在府里也闷得慌,她现在除了偶尔咳一两下,身子也大致没什么事情,便答应了。 但此次虽安老夫人同意她出门,可也要求风兰与杏枝跟随。他们倒是觉得无妨,多两个人多份热闹也行。 待安毓与风兰杏枝二人路过游廊时,忽地瞧见徐妈妈突然出现在假山附近,杏枝欲要唤声,却不见徐妈妈人。 这几日,秋修敏总觉着那将自己推入湖中的人,面孔变得越来越清晰。今日瞧见徐妈妈,却觉着有些相像。 可她又思索了片刻,觉着徐妈妈是祖母的得力助手,该是没有害她的心吧。 “蓁小姐。” 倏地安蓁出现在影壁处,见着这三人,道:“不知安大小姐要去哪里游玩,身子骨都没好全就到处走。到时别又吹着风,伤了身子,祖母可是会伤心的。” “多谢关心。”安毓不想再见到安蓁这般阴阳怪气,想要从她身旁直接过去,倏地瞥见那细手藏着的布袋,而似乎包装上有着标记。 安阳堂的标记。 水眸余光中稍许地打探着安蓁,丝毫看不出她哪里受伤。 也许是瞧着安毓的目光,安蓁又下意识地藏住那布袋,一点没好气地说道:“大小姐还瞧上了我的物件?” 杏枝听着安蓁毫不客气的话,心下可把她骂了个边,谁稀罕她的破玩意。 秋修敏倒是对她不感兴趣,随她去好了,反正她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与她无关,她也没有心情去管安蓁的事情。 “杏枝,风兰,与表哥约好的时间该到了。” 安蓁见安毓与那两个丫鬟已走远,握在手里的布袋才松了些许,若是被安毓发现,她怕是在安国公府不好过。转眼瞧见徐妈妈急急忙忙过来,而那假山后闪过的身影,怎的有些眼熟? 天将黑,卫瑄也已到安国公府与他们会合,才一同前去灯市。 街道的四周挂满了缤纷的灯笼,照亮一条街道,如同白昼,而又比白日更多了一层朦胧之美。行人皆闲逛于各处,而人多的地方,也有走街串巷的小贩。 摊位上基本上都是各种花灯。 而与繁杂的街道不同的一处,则是赵府。 地牢当中,秋博南面上已看不出血色,苍老皱纹也因着鞭痕而看不出来,结痂的伤口似乎因着地牢的湿冷依旧泛着疼。有些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珠,已没有昔日的生机。 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垂着头的秋博南抬起了头,而手臂处由于一动,触及到锁在伤口上的链锁而又疼得低哼了一下。 “不知秋大人可记得今日是何日子?” 赵听南的脸上如涂了一层冰霜,而话语中浸人骨髓的冷气,连一旁的墨砚也听得有些悚意。 周身的疼痛,又加着湿冷的刺骨,年轻人都受不了的苦楚,秋博南怎的受得了。又听得赵听南的言语,且入眸的是那如千年寒冰般的眸光,秋博南身子骨也老了,身心疲惫,哪里还有当时的傲气。 颤颤巍巍的声音道:“都督,我也是听命于大皇子的。” 今日是秋修敏的忌日,他怎的不记得。而赵听南又于今日来,怕是会让他痛苦更甚。 第57页 “莫非秋大人不知自己女儿的身世?” 一句话突然使秋博南怔得半刻,旋即垂着眸,假装听不懂赵听南在说什么。 瞧着那躲闪的神色,赵听南心里却是忍不住讥笑,他秋博南还真以为他赵听南不知他的所作所为? 但今日他可不是来管曾经秋博南偷偷做的事情,而是光算三年前今日的事情,已经就够秋博南生不如死了。 “都督!修敏会相信我病危之事,也是因得关切我,你今日看在修敏的份上,饶过我可行?” 呵,他还真是敢提。 墨砚忽地瞅见赵听南的眼神,便走到一旁拾起那涂抹着药物的长鞭。 “啊!” “到底还是老了不中用,才一鞭子,就喊疼?”秋博南怎的不疼,那长鞭的力度哪里是他受得了的,再加上鞭打的地方是他前不久才新结上的疤痕。这一鞭,打得他皮开肉绽般,差点老泪纵横。 但在赵听南眼里,这不过是开头罢了。 见墨砚又要来一鞭子,秋博南倏地蹦出一句话。 “可若不是凝雪,修敏怎会相信!” == 街市。 “表妹,我们也去放花灯如何?还是孔明灯?”秋修敏见着女子们皆同行而来,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灯、凤凰灯还有其它形状的花灯,简直是应有尽有。 突然不知卫瑄从何处已经买来花灯,不过皆是花形灯,可真是所谓的花灯。 周乐清见卫瑄手上的花灯,瘪了瘪嘴,满脸的嫌弃,忍不住道:“阿瑄,你怎么这样的品味,可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 说实话,秋修敏见着那灯,确实是她见过最丑的形状。 卫瑄见众人不满意,周乐清还打趣自己的灯,登时脸就塌了,太不给他小王的面子了,“哼,你们没眼光。周乐清,有本事你买些安毓她们喜欢的样式!” 怕周乐清悄悄问安毓,他又忙不迭地补充道:“不许问人。” 周乐清摆摆手,不问他也能买到安毓她们喜欢的,方才他可是都观察到她们停留时的眼神。 片刻后,就买了几个回来。安毓与杏枝风兰见了,可不都是她们有些想买的花灯。 “原来安大小姐喜欢白兔形状的。” 温润如风般的声音,该是林晋渊了。 “确实,不知林公子喜欢哪一种?莫非是莲花形?”安毓的话,让那柔和无害的笑容停滞片刻,却又继续是那般。 还真被她猜对了。 “莲出淤泥而不染,是个好物。” 秋修敏瞧着林晋渊还是从前那般,文绉绉的。 “左侍郎,又见面了,真是巧。”上次可不也是这般的阵营,不过今日多了两位丫鬟而已。 “表哥!瞧我买的花灯,好看不?”安毓等人见一女子拿着一类似于鱼形花灯,匆匆赶来,而腰间别着不是寻常的玉佩,而是一银鞭。 林晋渊见冒冒失失的白梓跑来,虽说嘴里是责怪:“你这冒失鬼,身为女子不知该慢慢走吗?”但瞧见她额前的薄汗,却从怀里拿出一丝绢为她拭汗,但白梓直接拿了过来,嫌弃表哥过于温柔。 见白梓如此地豪爽不拘小节,又瞧那银鞭似乎似曾相识,安毓与周乐清相视一笑,皆以明了。 “为各位介绍一下,林某的表妹,白梓。”接下来林晋渊要为白梓介绍一下那几人,白梓才注意到身边的几位,可不就是那日所见之人吗。 但那日她是男子打扮,今日是女子装扮,还不知他们是否认出。在瞧见安毓与周乐清眼神之际,她是明了了,怕是他们二人已将自己认出。可似乎还有一人并没有识出。 林晋渊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将众人介绍完后。忽地听到卫瑄道:“白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白木辛?” 第34章 楚府。 “宫里的那位倒是不太|安生呢。”在卫凌一旁坐着一男子,水墨黑的罗袍以麒麟纹为主,边缘处还有些许云纹做配。 氤氲的茶气缓缓从他手中的深腹敞口玳瑁盏飘出,五官的轮廓如雕刻一般,而鬓角旁与眼角处却有些一小小的如痣般大小的小疤痕印记,但也并无影响到他的容貌。 “安毓落水之事,可真是荒唐得很!”大皇子觉着宫中那位可真是多此一举了。 “害人性命去诬陷皇后,弄巧成拙。” 大皇子怎的不知,这王昭仪还真是个不省油的灯。 忽而又有人来,说是有事禀报。 “王昭仪可是多管闲事了,那些事情哪里轮得到她去管。”大皇子可真没想到,她今日会如此鲁莽,不但陷害皇后,竟还派人去试探卫峻,可不是愚蠢至极。 “此事倒不像是王昭仪做的。”相比于大皇子,张昇却显得异常平静。 “我想楚大人该是晓得何人所为吧?”大皇子听得张昇的话,也向门外进来的人瞧去。 门外那人可不是楚子航吗。 “一个小棋子罢了,探探风声。”楚子航今日听得宫里的探子说道,颇有些怀疑皇上对那位曾经的妻子依旧有些感情,趁热打铁,这才派了人试试。 大皇子对他此番作为颇为不满,因他觉着这番试探倒是多此一举。 第58页 “既然宫女已死,也掀起不了什么大浪。”张昇瞧着窗外路过丫鬟手中的灯笼,忽而说到:“听说今日是冬灯日,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 而另外一边。 林晋渊正想要告知恭亲王,白梓未有哥哥唤为白木辛,但瞧见表妹那眼神暗示,他便知晓了,索性就帮着她藏着吧。 “不知恭亲王找我哥哥有何事?想必是我哥哥又闯了祸事?”卫瑄瞧见那白木辛的银鞭就觉着熟悉,看上去与那日白木辛的银鞭是相似,便问道,见白梓回答,他想果真被自己猜对了。 而安毓和周乐清却是在一旁谁也不说,似乎是想看卫瑄到底要作何事。 卫瑄却是如神秘般,将白梓叫去一旁说话。 片刻后,二人脸上带笑回来,至于这二人说了些什么,众人却是不知。 忽而街上人群涌动,皆往河边方向走去,看情形,应该是去放河灯。 周乐清与卫瑄向来喜欢这些热闹,而白梓也是喜欢这些,众人便也拿着河灯,前往河边。 卫瑄与白梓,闹闹腾腾的,还没有放完河灯,二人却是不知所踪。 秋修敏倒是惊奇得很,这二人怎的说了会悄悄话竟变得如此熟络? 倏地又瞧见半蹲于河边的林晋渊,似乎若有所思地瞧着他自己手中的河灯,许久才缓缓将河灯放入河中。 周乐清也与他人一起准备将河灯放入河中,瞧着那如萤火虫般多数的河灯,秋修敏也是随意将河灯放入,自从她重生以后,似乎这河灯对她终究是无了趣意。 “风兰要不也放一盏灯?”风兰摆了摆手,她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 既然风兰不愿,安毓也没有强求之意,像是又想起了些许,才发觉杏枝已经不再身旁。 杏枝因方才就想着去放花灯,一熘烟已经没有影了。 又见着那二人似乎还在放着河灯,秋修敏倒是没有让他们扫兴之说,于表哥招唿一句,便寻杏枝去了。周乐清也知晓杏枝这丫头贪玩,怕是安毓也担心,想着安毓身旁有风兰陪着,他也是安心。 瞧着林晋渊在一旁专注样子,他离开了倒是也不太行。他心里想到,若是等杏枝回来,定得给她说道说道,哪里有主子寻丫鬟之意。 方才见那些河灯,秋修敏又记起三年前她与赵听南也曾来过,那时心情与现在却是截然不同的。 寻着杏枝的路上,也不知是何缘故,竟鬼使神差来到一处。 此处也是靠近河流的一处,但相对于她与周乐清等人放河灯之处,却是显得人烟稀少,路上她也没见有哪些人往这方向来。 “小姐,杏枝那丫头向来喜欢热闹,该是不会来如此偏静的场所。”风兰挽着小姐的手说道,但瞧着河流方向,又补充道:“不过若是在此放河灯,倒是比方才那地方更好些。也不知为何那么些人怎的都去那一处。” 曾经,她也这样说过。 还没等秋修敏迴风兰,忽而又见这河面飘来一盏河灯,见灯还有些许与兔相似。烛火照亮了整个纸面,真如一活跃的小兔在河流处游水般。 “风兰,今日是何日子?” 临城经常会有花灯节日,可每次的时间却是不一致。 秋修敏本以为今日也是平常的灯节罢了,但见这似曾相识的河灯,又想起那声势浩大的放河灯,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平日简单的放灯。 而是真正的灯节,秋修敏心里不禁有些慌乱,难道今日可是初七? “今日是初七,怎么了小姐?” 初七? 秋修敏听得眸子忽地缩了片刻,心想着,初七可不就是临城盛大的灯节,冬灯日吗。 想不到......今日竟是她秋修敏的忌日。 “风兰,我们走。” 那河灯像极了赵听南做的河灯。 她虽不知赵听南怎会来此,但是她却是不想见到赵听南。 今日註定是个不同平时的日子,她能在平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已是不错,但今日她心里本就慌得不行,怕是遇到他会是有些影响。 她原来还不知自己今日怎的眼皮如此之跳,现下看来,一切皆已明了。谁人能在自己重生之后,面对自己的忌日而心安呢?毕竟那是结束她生命的日子。 肤如凝脂的肌肤似乎又传来那刺骨的疼痛,眉心处却早已不适地蹙起。 “安大小姐,那个方向不能去。”待安毓与风兰行至一处时,却被人叫住了,秋修敏识得这人的声音。 那是墨砚。 “安大小姐,怎会来此?”赵听南已经从不远处走来,瞧着他的方向,似乎也是河灯的源处。 墨砚见都督手中已无灯,想着都督也已是放了河灯,才又退到了一旁。都督说过不许她人打扰,差点安大小姐便扰了去。 “安毓只是到此处来寻丫鬟罢了,倒不知都督是来放河灯来的。” 听得安毓的话,一双剑眉忽地一展,不慢不快地说道:“不知安大小姐怎的知晓我是来此放河灯的?” 听得一愣,秋修敏心想:糟糕,自己是认得出赵听南做的河灯,但自己怎的直接说明。 想不到,她一见他,竟犯了如此大的错误。 梨窝浅浅地显出,安毓尽量地抿出笑容,低垂着眼睑说道:“安毓只是猜测的,今日是冬灯日,想必大家出来都是来放河灯的,便是以为都督也是如此。” 第59页 “所以安大小姐也是来此放河灯的?” “那是自然,与表哥等人一起来的。”安毓准备待她再说一两句,便顺着自己的话以寻表哥等人为由离开。 可谁想,赵听南却又是问道:“世人皆说河灯能通阴阳两岸,不知安大小姐是否有话带于他人?” 昨日,凌霜带来消息,说是李令已死。 还不知这个曾经与李令有些瓜葛的人,是否有些什么感受。 但秋修敏却是不知赵听南的这般想法,听得赵听南提到阴阳两隔,又记起今日的日子,也不晓得是否是因为什么缘故,她忽地一笑,说道:“哪里有通阴阳两隔之说,死了的人,怎么也活不了,生的人何必还去招惹死的人。” 风兰听到小姐的话,也惊得愣了片刻,小姐话语中透着些许忿忿之意,也不知是为何。 与此同时,边疆那边的地牢处。 “想必这前几日化掉的疤痕也已成新伤,昨日从个小厮手里得到一宝物。想必秋大姑娘会喜欢,老奴特意给您送来。” 宋妈妈脸上的皱纹随着那一笑,又显得越发明显。而见到被铁链锁着的秋亦玉,那惨白的脸上疤痕已如蜕了一层皮般。 “你......到底又想、想要做什么?”秋亦玉的声音虚弱得即便在如此阴冷空旷之地,也显得略发小声。 “当然是因为秋大小姐受伤严重,老奴才来为小姐上药的。”宋妈妈手中握着一黑釉小型玉壶春瓶,而随着她手中的摇晃,瓶口处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这是酒! “不要过来,求求你求求你。”嘶哑的声音只剩下恐惧与绝望,哪里还有她以前那不可一世的姿态。 “她曾经也这样求过你把?我们小姐也求过你,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宋妈妈想着自己疼爱的女儿,喜爱的小姐,她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何等的苍凉。 若不是有秋亦玉还活着,宋妈妈觉得自己孑然一身于世上哪里还有活着的欲望。 “我给小姐结毒,我听别人说,酒可是好东西,可以去除毒。且愈酿得久的酒,那效果便是越好。这可不是好东西吗?”宋妈妈张手就要洒来,却在秋亦玉发出与死坠般的声音之时停住了。 “我有一事告知,求求你了,宋妈妈。” 第35章 河边依旧站着赵听南与秋修敏。 生的人去招惹死的人,说的是自己吗? 赵听南本想说李令的事情,可听得安毓这番话心思却也是回到了敏敏的身上。 “呵,安大小姐怎的知道死的人不想与活的人说些话?”也许是因为心中底气不足,赵听南的话却是轻了几分。 “若是真有话说,为何死之前却不说?想必是不想与他人再有纠缠。”秋修敏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过,随后才又补充道:“这些是方才听路人说及,顺口一提罢了,望都督莫要留心。” 秋修敏说完后却是不敢瞧那如冰霜般的黑眸,心里也忍不住耻笑自己,不过是见到那盏河灯,怎的受这般大的影响而如此意气用事。 见到那河灯时,她不是不受触动的,有一瞬间她是以为赵听南是没忘记他们的过去。 可是转念一想,倒也是清醒了。 说了这一席话,也是藉此想让赵听南莫要再以自己为所谓的藉口,她已经被利用完全了,不该再去打扰她一个死人的安静。 “本都督偏要与她有纠缠!” 瞧着那黑眸中的层层波澜,秋修敏觉着自己仿佛就要被吞没般。冷不禁地颤了片刻,赵听南的声音中她且听出了些许嘶哑。 她怎觉着赵听南此时显得与平日里有几分反常。 墨砚见状,有些不安之意。可瞧着安大小姐还未走,他便正想着该找个藉口,将安大小姐支去,莫让她看到都督与平时不一样之状。 然而此时一阵风倏地吹过,吹起安毓额间丝丝碎发,梅花钿盛开于眉间。 暗淡的光下,安毓眉宇间更像了秋修敏几分。 少顷。 “都督,安毓要去它处寻丫鬟以及表哥等人,便不再打扰了。”秋修敏眼角跳得紧,余光中赵听南略发白皙的脸,让她心里慌得厉害,顿时觉着今日就不该出门。 “敏敏,你还好吗?” 脸颊处的传来的温热感,又听得那已有些沙哑般的声音,秋修敏心中倏地一触,全身犹如电击一般。 杏眸呆滞如石,直愣愣地望着眼前之人。 而一旁的风兰与墨砚也愣了些许。 凤眸中点点孱弱的光,那语气中又透着不同寻常般的些许柔意与悔意。 “都督,你这是何故!”片刻后秋修敏已找寻少许的冷静,向后移了脚步,与赵听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黑眸听着这音,又抬眸瞧了安毓一眼,随着点点星辰坠地,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煳涂事,看来是他这是发病了,而产生了幻觉。 “唐突了安大小姐,请莫怪。” 他不能再在此处待着。 也不理会安毓是何反应,赵听南抬步便要离去,而墨砚紧跟其后。 在与安毓二人保持些许距离之后,赵听南便瞧见已驾着马车而来的凌霜。 “都督,先将药服下吧。”凌霜见赵听南已上马车,旋即将一白瓷小瓶递与赵听南。 第60页 赵听南进马车后便将药吃下,苍白的神色好了少许,可却与那时样子完全不一样,甚是虚弱,身上某一处生生地发疼。蹙紧的剑眉也被额头的汗浸湿,因而紧贴着肌肤。 墨砚坐在凌霜的一旁,朝身后瞧了一眼,“都督自从三年前开始,一到这个时辰,便会发病。而放灯之时却要选着那个点。若是晚了些,可如何办。” “都督在边疆养了三年,可却还是如此严重。当初在边疆还好,都督会在府中里放灯。”凌霜也瞧了一眼身后,接着道:“这回到临城却要在府外,差些就.......” “唉,因为在临城,夫人定会选在那处。”墨砚怎的不知都督何意,不禁低声说道。 都督明知会这般危险,却是不想错过夫人最重要的时辰。 “王大夫应该也在府中候着了吧?” “今日回到的临城,还好赶得及时,要不那药怕是也来不及拿来。” 墨砚知晓,这是王大夫特意为都督所调制的。先前都会为都督备好,但因着始终是未得那最终解药,调配的方子也是一年不同一年,今年却是更加难配制。 笃笃的马蹄声,才不过眨眼间,三人便已到赵府。 “小姐,没事吧?”风兰见小姐这般模样,想必方才是被赵都督的举动所吓,便来询问。 秋修敏听得风兰的关切,这才回过神来,“没事,莫要担心。” 二人也无在此地待着之意,便回到街市去了。 到街市时,依旧是人流攒动。 秋修敏脑子有些乱,方才那场景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风兰见小姐有些心不在焉,本想再询问去,但瞧见远处一熟悉的面孔,拉着安毓就在一处摊子停下,说道:“小姐,风兰见如此多人玩花灯,心里也想试一试。” “那我们好好看看,等会再去河边放灯。”既然风兰来了兴趣,她便也陪着风兰,对那事索性也就不要再去想了。 两个姑娘就停留在一小摊上,在摊主热情的推荐下,她们挑选着各式各样的河灯,而安毓的容貌也引来些男子的所谓邂逅。 在秋修敏专注于为风兰选取河灯时,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反应。 风兰低垂的眸子从某个方向又回到了河灯上,但心思却是不知飘向何处。手中也只是随意拿着一盏河灯,愣了片刻,秀眉也忍不住皱起些弧度。 倏然发觉身旁的人越来越多,风兰才回过神来。她本也无意买河灯,可竟然以此为理由,想着莫让小姐瞧出端倪,风兰便拿着手中的那盏河灯对安毓说道:“小姐,就挑这个吧。” “原来风兰喜欢恭亲王所选的灯形。”听着小姐的话,风兰才注意到手中的河灯,可不是与卫瑄所买是一个模样吗。 “还真是。” 虽秋修敏觉着风兰有些不对劲,可又瞧见她此刻的样子,与平时也无两样。 “老闆,就要这个了。” “小姐!” 瞧着向自己跑来的人,可不就是杏枝吗。手中还拿着一晶莹透亮的冰糖葫芦,秋修敏见这也是习以为常,哪次出来,不见她买这吃食。 “小姐,又让你们来寻我了,可真是不好。不过今日若不是有抱日那厮,我早就可以回来了。” 原是杏枝半路上与抱日两个冤家又打闹了起来,磨蹭了些许时间。随后她才想起自己贪玩太久,该回去了,要不然小姐真该着急了,这才不再理会抱日,寻小姐来了。 而抱日也记着该要回府的事情,也不再与杏枝玩耍,朝着另外一路离去。 “哎?风兰也喜欢河灯?”杏枝可不知风兰会对河灯感兴趣,也是吃惊得紧。 “杏枝想要?”杏枝瞧了瞧那河灯,摇了摇头,太丑了,她才不要。 “那我们陪着风兰放河灯去吧,到时再去寻表哥。” 虽说是风兰放河灯,可她哪里有这个意思,但怕被小姐瞧出,便学着她人样子,将河灯放入河中。 “那我们该去寻表哥了。”既然杏枝已回来,河灯也已经放了,她们也没有再在这里闲逛之意,片刻后便将要与周乐清等人汇合。 待秋修敏准备移步离开,却忽地觉着不知何处传来一目光,当她瞧过去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在那一处。 想来也是自己多虑了,秋修敏倒不再望去,携杏枝与风兰寻表哥等人去了。 三人回到与表哥约定之处,却只有周乐清一人在此,原是白梓与她表哥林晋渊有事先行一步回去,而卫瑄那小子却是不知跑哪里去了。 于是这几人随意又逛了些许,倒也没了多大兴致,加上秋修敏身子又突然有些乏累,许是多走了些路的缘故,他们便还是回府了。 “阿昇,今日可真是巧呢。” 张昇见一熟悉身影,本是想要瞧去,可还未从那方向寻去,眼前就出现一人。 花灯斜照,白黄色的光打在眼前之人身上。 今日的楚莹着一缠枝并蒂莲水纹香色月白绫对襟袄儿,胸前戴着一兰花玉坠,下身依旧是绣着折枝裙襕的松花色罗裙。 柔柔弱弱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如沐春风般。又瞧那病若西子般雪白的肌肤,因得见到张昇而浮现些许粉嫩之意。 第61页 听得楚莹这般交换,张昇却是倏地皱起了乌眉,嘴角弯了些弧度,笑着说道:“楚莹姑娘,按照辈分该唤我一声舅舅,阿昇这般叫唤实在是不妥。” 舅舅? 楚莹听得这番说辞,眉头也忍不住一紧,怎的她就该叫他舅舅。 张昇瞧着楚莹还没来的回应,旋即又说道:“况且被他人听了去,该成何体统。” 黑眸中隐隐的不悦,而楚莹见那笑容也是散发着些许寒气,这般与她疏离,她怎的不知。可是她不也是想试试,谁知还是被他如此残忍拒绝。 想着若是自己再这般地唤他,怕张昇会是更不再理会于她,楚莹旋即莞尔一笑,“是的,舅舅。” 心里却是不甘,为何她与张昇相差几岁,却要唤他舅舅,而有一人却可以如此亲昵地唤他阿昇。 “既然你唤我声舅舅,那舅舅也得关心些你。既然身子不太好,便是不该如此多走动,而有些事情,也不该太多操心。比如宫中之事。” 一双眸子倏地一怔,楚莹紧抿着朱唇,暗想道原来他都晓得。 王昭仪事先派去救的人,被她换走之事,怕是早被他知晓。 第36章 深夜。 床上之人,额头已布满汗珠,蛾眉紧蹙,似乎梦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姐,这都是赵听南的算计啊,你可莫要再被骗下去了。” 下一刻,秋修敏已从梦中惊醒。 她抚着湿润的额头,心下为自己因赵听南今日之举而动摇,不禁苦笑道:“怎的连凝雪的话都不信了呢?” 让她深信赵听南的算计的人,不是秋亦玉的那把匕首,而是受着重伤提醒自己的凝雪。 那个她最信任的贴身丫鬟。 == 又过了几日。 此时,赵府内。 赵听南已又如平日一般,哪里还有那虚弱之状。 书房里,墙上挂着香木嵌玉石海棠式花卉挂屏,细腻的雕工刻画而成的花卉犹如新生一般,玉石的丰富色彩与淡然的香木配着,多了些许宁静之意。 而另外墙上的一处可以瞧见的是与此截然不同气质的物件,那是一柄宝剑,剑鞘上雕刻着的龙云纹,纹络清晰大气,而镂金浮龙栩栩如生。 瞧眼望去,一张紫檀木无束腰直足书桌上摆着一鸡翅木笔架,还放着不同尺寸的毫笔。而青玉梅花式洗上还摆放着一红漆描金卷草纹管紫毫笔,沾着些许墨迹。 赵听南坐在黄梨木如意纹圈椅,骨骼分明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敲打着桌面,而他面前的一处正摆着一桃花木簪。 “都督,这是从李令那边得来的。” 听到墨砚的话,那如玉般的手指将木簪钳住,细长的丹凤眼微眯,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那木簪看穿。 哪里是男女之情,不过是救命之恩罢了。 想起安毓,赵听南觉着她倒是有几分聪慧,知晓事情厉害,那般说辞还真是给了她退路。 至少皇上后来也是对她从轻发落。 “看来这木簪倒是贵重得很吶。” 虽说这木簪样式再普通不过,但上面花瓣旁却是细小地刻着一字,若不细看哪里知晓。 墨砚不明白,都督怎的会觉着如此平常的簪子贵重,他实在是看不出来。而且那木簪做工倒是还有些粗糙,怎么也看不出它的贵重。 忽地墨砚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说道:“这木簪可是安大小姐所做?” 想必还真是了,瞧那做工与安老夫人的手杖相像得紧,可不都是出于安毓之手吗。 “真真想不到娇弱的安大小姐,竟会也会做这物件。”在墨砚眼里,大小姐们都该是琴棋书画,而不会沾这废些力气的东西,他不由得说道。 赵听南忽地瞥到博古架上摆放的青花瓷埙,又让他想起前些日子,路过安国公府听见安毓吹奏埙。 那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得很。 “属下有些不明白的事,李令不过是小小举人罢了,怎的还会被人所杀。”虽说外面传言皆是李令一日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可墨砚倒是不信,哪里有这么巧,就在他悄悄打探李令消息的时候,人就死了。 “死人虽不能开口说话,并不代表我们就不能从其她人的方向着手。”赵听南将放置在一旁的青花石茶盏托于手中,还未饮,遂放下对着墨砚说道:“茶凉了。” 墨砚才发觉都督手中的茶盏已无了热气,立即给都督换了去。 “凌霜,风兰那边可有消息?” 凌霜却也是没令都督失望,“都督,属下调查中可知,风兰似乎与静一师太有些关联。” 赵听南瞥见博古架上的迦南木手串,想起些事情,忽而道:“这个静一师太还有些来头。” 堂堂的安国公府里的一个小小贴身丫鬟,竟会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静一师太扯上关系。 眼下李令已死,风兰又是与李令有些联繫的人,赵听南对风兰这个人瞬间好奇了些,还不知这些事情,那府中的安大小姐是否知晓。 或者说此事是她暗中操作也不是不可能,但赵听南明白无论如何,此事定与安毓有着不可断开的联繫。 自尽落水,他人救她于水中,这一切的根源都来源于她怕水。可那日的场景,却又不是错觉。 第62页 一桩桩一件件,让赵听南觉着他真是小瞧了她。 “墨砚,明日是否是安国公府的百日宴?” “是的,都督。” 看来,他该去会会她了。 几日后。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天气也随着安国公府内的喜悦而放了些晴,虽说依旧是有些微冷,但相比于平时的这些天,倒是暖和了许多。 安毓的弟弟乳名儿为灵哥儿,因魏雅汝与安国公都觉着这孩子生来就像是带着灵气般,故如此称唿。 灵哥儿是前些天才接回来的,圆圆的脸蛋,惹得连安国公也忍不住时时惦记着捏一捏。若不是魏雅汝给了他些眼神,怕是他还是抱着肉嘟嘟的糰子,嬉闹着。 府中的下人们从早上便开始忙碌着,而安国公等人也开始迎接客人们的到来。 因为今日会宴请许多宾客前来,都是些亲戚朋友,可是由于安国公在朝的地位,也请了些朝中重臣,而秋修敏还听说皇上也会来。 “小姐,您怎的不将老夫人先前送于的簪子戴上?”杏枝在一旁见,风兰已为小姐绾了一个精緻的髮髻,上面虽别着一两个髮簪,但未免还是显得不够华贵。在杏枝眼里,小姐虽说好看,但是还是该多带些精美的首饰好些。 这些事情却是用不着杏枝操心,还没等安毓回答,一旁的风兰就已经从香梨木桌下拿出一梳妆盒。 杏枝这才瞧见了风兰手中的盒子,忽而又见风兰将那黑漆螺钿蝴蝶纹墨盒打开,里面分成几个隔间,分别装着几只高雅华贵的簪子、步摇,右上方的格子有着几对不同花式的耳环,而最为夺目的却是正中间摆着的玉梅花璎珞圈。 玉质透彻,晶莹如水。 看到这架势,杏枝才明了,原昨日安国公爷送来的盒子,竟如此宝贵! 想不到国公爷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以前听伺候魏雅汝的丫鬟碎嘴时所说,皆是国公爷如何不懂得哄女人之道,老是惹得夫人生气,连首饰也是不敢询问国公爷的意见。 但今日见这墨盒中的,哪里是一般的好看,简直是让她眼冒星星。后来得知,这是老夫人托国公爷带来的,似乎是老夫人那时未得空。 “风兰,虽说今日场面该是正式一些,可我头上还是少些配饰吧。”秋修敏见那梳妆盒里的首饰,若是都戴了去,她的脑袋怕是有些承受不了。 “小姐,风兰清楚的。”风兰抿唇一笑,一双手上已经从梳妆盒拿起一银嵌宝石花枝玉簪,随后又为小姐别了两三只短簪固定髮髻。 瞧着小姐今日穿的竖领团花金刻丝蜜合色长袄,配着玉梅花璎珞圈倒是能更添些色彩,便将那璎珞圈为小姐戴上。 又略施粉黛,花木皆失色。 今日甚是热闹,连平日里少见的魏国公以及魏夫人也早早就来了,而安国公这边安毓的堂哥们也都来了。 不得不说,当秋修敏见着她那两三个堂哥,都觉着有些英武之气,才想起他们也都是从武方面,他们倒还真有股气宇轩昂之意。 叶太傅没多久也携带家眷而来,因为上次的事情,他也带了叶若云前来与安毓赔罪。上次听闻叶太傅使用了家法,让叶若云跪了一天的祠堂,且她似乎第二日还病倒了。 想着平日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苦。安毓也知这给叶若云的教训倒也是够了,怎会还有不饶之意。 表面上叶若云与安毓道了歉意,可心里却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想着她能被父亲教训,不都是拜安毓所赐,今日还得当着众人面给她安国公府的大小姐道歉,她的恨意又深了些。 相比于叶若云的厌恶,而叶从筠对安毓的喜爱却是溢于言表,见安毓今日打扮得比上次又多了几分美艷,叶从筠顿时觉着若她是男子,可真是跪着也得将安毓娶回去。 又见这叶若云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叶从筠对安毓又多了几分怜爱,想着安毓如此纯良之人竟被那毒妇妒忌,还真是花娇被猪欺。 饱读书籍的叶从筠自是不懂得这番俗话,因前些日子听得小丫鬟说道,今日见叶若云那般样子,她倒也觉得十分贴合,竟忍不住在心中说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与安毓说话,叶从筠便又被母亲唤去。 因着今日主要还是庆祝小灵哥儿的宴席,秋修敏向来也不喜欢与太多人有交集。她用完膳后,又觉着今日似乎眼皮一直跳,心莫名有些慌乱,哪里还想再待下去,索性退下了回房歇息。 而叶从筠本是想与安毓说话会儿,可一转眼,却是早已不在宴席上见安毓的踪影,又见母亲等人还在一旁,她想着待会儿去寻便是。 一只玉手握着一把小剪子,才将花枝裁剪些许,秋修敏便觉着有些劳累,喉中忽地又是一阵干渴,捂着帕子倏地又咳了起来。 白嫩的小脸沁出些许薄汗,风兰赶紧又将玉露为小姐拿来。可却发现那玉瓶中哪里还有,而这事本是杏枝做的,但方才杏枝被徐妈妈叫去帮了忙,而忘了这事。 第37章 “都督,听说定国侯之子张昇未死,且与大皇子有些交流。” 听得凌霜这么一说,墨砚才想起,他对于张昇这个人是知晓些许的。张昇曾经在曾朝也是一出名人物,但定国侯因勾结大皇子篡夺皇位,遭受满门灭族。 第63页 而张昇却在途中受了重伤逃走,最近凌霜才有了他的一些消息。 “凌霜,去调查那张生可有进展?” 听到都督这问话,平日里从未觉得难以交差的凌霜却是沉默片刻,才道:“都督,再给凌霜几日。” “三日。” “谢都督。” 由情况看来,想来是有人在刻意隐瞒。 李令手下有一小厮,也名唤张生,只是字却是不同。见那人死去的时间,倒是与张昇出现的时间有些重叠。 赵听南忽而想起袖中的木簪,心想该是去物归原主了。 == “小姐,您等会儿,风兰这就去为您拿来。”见风兰焦急的神情,秋修敏想先宽慰道她无事,可嗓子干得不行,话还没说出口,却咳得眼圈一红。 风兰赶紧为小姐先拿了盏温水,秋修敏抿了小口,才没有那么地咳,但情况也不乐观。小姐这咳嗽断断续续地连着好些日子了,都不怎么见好,可先前太医也只是说受了寒的缘故,再加上小姐身子弱。 但现下见小姐咳成这样,风兰觉着还是得再与老夫人说说,请个大夫看看。 也不想再怎的耽搁,风兰想着还是速去速回,免得小姐又多遭了些罪。 领了玉露正要离开的风兰,途径安蓁院外游廊时,直接就被安蓁的丫鬟叫了去。 “听说风兰裁剪花枝的技巧不错,教教我这丫头如何?” 若是平日里,风兰定不会拒绝。虽说安蓁在安国府不受宠,毕竟也是一小姐,还是得讲些礼数的。但风兰瞧着那玉露,怕是不行。 “小姐需要玉露,奴婢得赶紧去送去。” 还未等安蓁开口,一旁的叶若云便道:“蓁小姐,想不到一个丫鬟也能驳了你的面子?似乎还是安毓的贴身丫鬟呢。” 本听得风兰拒绝就不满的安蓁,又听叶若云这般说辞,可不是说她一个安国公府的小姐连嫡女的丫鬟都不配使唤吗。 “难不成我一个小姐竟使唤不了你?”风兰见安蓁动怒,心下事情怕是有些糟糕。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而风兰离开后,秋修敏又喝了些温水,也止住了咳嗽。 半卧在紫檀木雕罗汉床,因已入初冬,床面上已铺垫着忍冬纹平绣床褥,床边的漆器香炉飘出裊裊的香菸,让房里多了些暖意,而秋修敏也觉着身心舒适了些许,檀香混着案几上的花香,别有一番清雅的韵味。 眼皮也有些乏累,秋修敏见风兰还未回来,倒是想继续睡会儿。 还未再次入眠,秋修敏蓦地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为是杏枝想又来打趣她,但现下累得紧,哪里还有空闲与杏枝玩耍,便先行说道:“莫闹了,快些进来吧。” 因着带着少许倦意与疲惫,安毓本就有些软糯的嗓音此时又多了些许娇意,听得门外之人心又酥得不行。 “原小姐在此等候着我呢。” 意识到那声音并不是杏枝,而是男子的声响,秋修敏瞬间警觉起来,又听得是似曾相识般,也想起那人是谁。 待她还未起身,那男子已经入了她的房内。 见秦林着一身缠枝秋色直裰,一进门眼睛便直勾勾地瞧着安毓,嘴角勾起,笑道:“想不到安大小姐竟如此期待我的到来。” “不知秦公子来我房里做甚,莫不知女子闺房不能随意乱入?”不满的情绪已随着紧蹙的眉头而显现,清润的眸子里也噙着些许恼意,如玉般的容颜已不似平日里那般的柔和。 秋修敏见着秦林满脸堆笑的样子,又见那乜斜着的一双眸子,瞧着自己不怀好意般。她一向厌恶这样的登徒子,也不可能会对他有什么好话说。 安毓的话不仅没让秦林心中的火浇灭,反而因得又旺了些许,见安毓今日的妆容比上次见面之时,又是多了几分艷丽,上次若说是玉兰,现下的安毓可是一朵娇滴滴的牡丹花,他想着些许意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眼睛却是不老实地由安毓娇美的面容往下移动,当见那被子遮住的美好,他脸上满是遗憾。 心想,他待会儿可不能由得她如此。 “表妹,我这可不是听说你身子不太舒服吗,所以来瞧瞧你。”说话之际,秦林又向安毓所在之处走近了些。 看现下的情况,若是秋修敏不了解,怕她可真成傻子了。 想来是下人们基本上都在前厅,而本该在她身旁的风兰与杏枝却是不见身影,她心中还是没些底气,生怕这秦林会不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可理智告诉秋修敏,她必须得保持镇定。虽心里竭力抑制住恐惧,可一双藏于被褥中的玉手却颤得不行。 忽而瞧见床上的一处,秋修敏接着道:“秦公子请自重,安毓与你素无关系,何来表哥一说。” 身子下意识地往里处躲了躲,余光中瞧身旁瞥了少许,秋修敏趁眼前之人没有注意,那还未被风兰收起的剪子已被她悄悄藏于玉手之中。 “表妹,你这是作甚?我虽然安蓁表哥,自然也是你的表哥呀。”秦林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又向她走进了几分,眼见就要到床边。 进她房里,已经是放肆大胆的行为了,秋修敏又知这秦林向来不是个好东西,瞧他持续逼近,她心中越发慌乱。 第64页 见安毓白皙的小脸,还带着些病态般的气息,秦林接着道:“表妹,哥哥见你身子有些凉,恰好哥哥这身子暖和,不如掀去那厚重的床褥,来我怀里?” 秦林想着那娇软的身子,忍不住搓了搓手,觉着自己随时可扑上去。 “放肆!安国公府岂是你能乱来的?”秋修敏没有想到,这秦林竟如此胆大,竟然公然调戏她,言语中也是低俗不堪。 秦林瞧着娇小身影往里躲了躲,心想着这可不是为了他挪了床位吗。又瞧得她此举,想必也是慌了神,如小兔般的人儿,再躲又能躲到何处呢。 “表妹,我知你不喜卫瑄,毕竟恭亲王是个莽夫,哪里能有我会疼人呢。”说着秦林已开始渐渐靠近,随后就要如勐虎般扑过来。 今日他可是有人相助,哪里还管安毓乐意不乐意。 名声什么的他倒是不怕,可安毓没了名声,不得毁了清白后只能与他在一起,他顶多也是被安国公府的人一顿毒打,但安国公到时为着自己女儿的事情,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将安毓嫁与自己,那他可是赚大发了。 瞧着那嘴角带着淫笑的脸,秋修敏就觉着噁心,玉手处的剪子已被紧紧握住,待秦林扑过,她就即刻将剪子刺向他,最好戳瞎他的狗眼。 可剪子将要刺向那身子时,放大般的面孔让安毓呆滞了片刻,就那愣神片刻,秦林已发觉到玉手处剪子的存在,勐地从小巧的素手中夺去,嘴角冷不禁地抽了下,又瞥了一眼被他掷在地上的剪子。 “原表妹想玩点花样,那表哥陪你玩,可剪子怎么能够呢?” 话还没说完,秦林便又要向安毓袭来,某处的火已经开始随着那惊恐的水眸而愈烧愈烈。秦林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吃了来解解火气。 方才那涌入的记忆令她慌了神,却不曾想因此被秦林夺了那剪子去。 眼下身子瘫软得很,完全都动不了,而杏眸瞧见燃燃的香,这才注意到自己这怕是与那香有关。 那香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秋修敏心里不禁苦笑,怪不得她还没怎得待的久困意却已袭来,原这都是香在作祟。 想必自己是被她人算计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就这么巧,香被人动了手脚,而秦林后脚就来了呢。且恰好风兰与杏枝皆不在,可不是被人算准的吗。 “你不要乱来!”虽意识有些涣散,但秋修敏还是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殊不知的是她此时的声音由于变得过于娇软,使得秦林眼中都欲要喷出火来。 秦林一把将那碍事的被褥掀开,接着就要将那细腻珠白的手臂拉住而来。 “秦林,你不得好死。”秋修敏的身子已经不听自己使唤,瘫在床上似乎就会被秦林任意摆弄。而手腕处已被他生生擒住,眼见他将要进行下一步,秋修敏却无法动弹,只能是红了双眼,一颗莹珠旋即落在她的手上。 想不到,她秋修敏竟会有如此下场。 安毓在六年前也差点与她今日有同样的悲惨。 那是何等的难受? 她那时才只有十岁,怎能受得了如此的打击,若不是因事故忘记了那事,她可要怎么活。 秦林见已无力挣扎的安毓,心下未免露出笑来,若不是他吃了那人给的解药,他怎能在那迷香中依旧清醒。 “安大小姐,今日你便是我的人了。” 第38章 “刀、刀下留人。” 原以为自己会惨遭毒手,可秋修敏却看见的是秦林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而手下将要进行的下一步动作也未能施展开来。 “滚下来。” “是、是,好汉饶命。”秦林脸上早已没有方才得意的神色,慌张胆怯已尽露脸上。 “墨砚,废了他。” 秋修敏这才瞧见抵着匕首的墨砚身后,是赵听南。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且又伴随着阴冷的声音,让秦林心里一颤。 “饶命啊!” 凤眸也不想多瞧他一眼,只是随后又补充一句,“这命还得安国公说了算,不过现下本都督无事可做,想着你这有些东西倒是不用留了。” “都督,墨砚知晓该如何。”墨砚收到凤眸中的意味,也不管秦林如何惨叫抗拒,拖着他便走,又加着匕首在喉,哪里有秦林不肯走之说。 “都督,不要啊!” 那喊叫声渐行渐远。 赵听南闻着香炉燃着的薰香味,剑眉倏地稍稍挑起,抬步朝那处走去。 片刻后香炉已不再有那裊裊的香菸,而因打开的黄花梨木槅窗也散了些味道,秋修敏感觉也比方才好了些。 也不知是劫后余生,还是为何。 各种情绪交织在她的脑海里,安毓的恐惧感,逃避,以及属于她自己的害怕胆怯,劫后余生等等,这些无论是好的坏的都让她觉得无力极了。 噙着泪水的盈盈杏眸望着渐近的赵听南,随着莹珠的坠落,赵听南已在她身旁,正在察看她是否受了些伤。 赵听南却是第一次瞧见与往日那平淡如水的不同的安毓,“安大小姐,可安好?” 下一刻如柔荑般的双手忽地抱住了他,赵听南听得秋修敏带着些许鼻音的软糯的声音,唤道: “听南。” 第65页 当听到这声叫唤,赵听南的凤眸顿地一闪,竟在恍惚间产生些许错觉。 秋修敏脑袋混浊得很,也不知方才唤的是赵听南的名字。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登时觉着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腹部处传来阵阵疼意。 些许薄汗在白皙的额头冒出,未到片刻,已经凝聚成豆大般大小晶莹的水珠,旋即滑落。 而她抱着赵听南的手却是没有放下,宛如安毓六年前紧紧抱住周乐清,又夹杂着死亡的恐惧感,被血迹染红的樱唇倏地微启:“救我。”旋即秋修敏昏死过去。 若不是因赵听南知晓眼前的人是安毓,他怕听得这语调,还以为是那人。 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都督。”风兰一回到屋里,还未来得及问,却见赵听南沉着幽深的眸子,冷冷道:“还不给你主子去叫大夫!” 风兰才赶回来,谁知竟见着这般情景,小姐凌乱昏迷在赵都督的怀中,而地上却是有一处赤红色血迹。也容不得风兰再去思考什么,她明白当前请大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安老夫人正与诸位宾客女眷在后院赏花,见风兰急急忙忙从安毓院中跑出,想要询问何事如此慌张。可风兰却是着急地没有瞧见,没见一会儿就早已朝外小跑而去。 风兰一向稳重,这一点安老夫人向来是知晓的,虽说不明白髮生何事,但她也意识到事情怕是严重得很。也来不及思索什么,安老夫人便要抬步去瞧孙女。 “老夫人是有何急事?” 叶夫人的话让安老夫人才又想起,这一群人可是她约来一起赏花的,若是她先离去,该是先与她们说一声,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事。 “我老人家想去看看孙女,怕是不能陪诸位赏花了,等会儿雅汝会与大家继续赏花。”既是在安国公府做客,总是得有人主持大局,方才魏雅汝才去将睡着的灵哥儿抱回房内,没过多久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阿毓身子不舒服,我也该去瞧瞧。”秦氏的话,听得安老夫人眉心忽地一蹙,平日里怎的不见她如此担忧? 听着秦氏这般说辞,楚夫人倒也是生了几分想要看望的意思,说道:“听闻安大小姐身子与我这女儿相似,天生就体质弱,我这倒也是生得些怜惜。方才在宴席上,也没怎的瞧,现下既然老夫人要去看望,不知能否一起偕同?” 安老夫人才注意到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楚瑜就待在楚夫人的身旁,两剪秋波含水般,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以石黛为描,却犹显得有些清淡,小巧的脸上如雪般莹白,可不是娇弱的美娇娘。虽说比起自己的孙女,容貌是差了些许,可是若放在曾朝而言,也是真真的美人。 上次在恭亲王府只是稍许一瞥罢了,今日安老夫人才看得真切。 “夫人,我们也一同瞧瞧去吧。”听得楚府的人也要去看望安毓,叶从筠也正要提了出来,却没曾想被叶若云先抢了去。 叶从筠打探了叶若云片刻,不知她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稍许时辰前,叶从筠才瞧见叶若云与那安家的二小姐安蓁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认识许久。而那时,叶从筠还瞧得安毓身旁的贴身丫鬟,被安蓁强制留在她院里,为她裁剪盆栽。 看上去,这二人皆有小人得志般,叶从筠心里就不舒服。本以为叶若云那厮经过上次一事已有收敛,但是与安蓁二人刁难风兰的样子,哪里有改正之意。 但现下叶从筠倒是不想理会叶若云,反正她也正想去见见安毓,与她说会儿话。 安老夫人也是担忧些许,现下又见众人有意去看望孙女,她哪里有理由拒绝,不也就是看望片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本是该赏花的女眷,忽地犹如被谁推波助澜一般,都去看望安毓去了。 待众人将要入院子时,周乐清却先一步阻拦在她们面前。 “乐清怎的在此,来寻阿毓玩耍吗?”安老夫人向来知道周乐清与安毓交好,先前又是多次结伴出门,想着他该是也来寻安毓。 又见他的方向是出来,想必是这二人已经是聊完了。 周乐清先是向安老夫人作揖问好,又唤了声祖母,脸上洋溢着笑,说道:“祖母,阿毓方才身子有些不适,已派风兰去寻大夫,而现下已经歇息了。” 言下之意,该是莫要她人打扰去。 安老夫人见周乐清虽面上带笑,但眸子中却是另一番的情景。晓得该是出了些事,安老夫人又想着风兰神情慌张样子,却是与风兰性子完全不合,她眉宇间也忍不住蹙起。 也知这孙儿般平日没个正经,但关键时刻比任何人都有想法,六年前也是多亏了他及时赶到,才免了那祸事。 便顺着周乐清的意思,安老夫人随后展开眉角,又是一副方才愉悦的神情,笑着道:“阿毓,向来就是嗜睡,身子也经常是这样。劳各位有心了,我们阿毓都记着的,眼下还是散了吧。” 听着安老夫人的话,大家虽说想去看看,但毕竟安毓已歇息,她们叨扰倒是坏了先前的心意了,也只道是下次有机会罢了。 可叶若云知晓发生了何事,人才过来,怎的就能轻易离开? 眼见众人将要离去,忽而叶若云惊恐般地叫道:“那、那是何人?” 第66页 众人皆循着叶若云指的方向看去,见角落一旁躺着一人,身子忽而微微一颤。 当瞧见那个身影时,秦氏脸倏地一下白了少许。又见身着白衣的秦林,下身已被血色染红。 她今日本是想着与安毓缓和些关系,日后能在府中待得更久。但却没曾想到,她竟然瞧见这般场景。 墨砚本已准备将秦林解决,听凭都督发话,人到院里没多久,安老夫人等人皆以到场。 安蓁此时才听得下人说这些女眷已都往安毓院里来,她这才匆匆赶过来,而一见却是这番风景,也是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其她的女眷也皆没有看过如此场面,纷纷心都颤了颤,还是安老夫人见过些世面,脸上看不出过于惊奇的神色。 周乐清本想等她人离开,再与祖母说,可现下却是被众人所见,事情怕是会闹得很大。 “雅汝,你且先将各位小姐夫人们带去前厅,秦氏母女先留下吧。毕竟这人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安老夫人瞧见秦林的伤,怕不是飞来横祸,伤处又是那般,容不得人想不到是该发生了何事。 正好魏雅汝也已经过来,安老夫人抚了抚额前的嵌宝珠抹额,那扶着拐杖的手又紧了几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原先镇定的样子。 叶若云本想说着什么,但还未出口,已被叶从筠先说:“母亲,您一向不见得血腥场景,安老夫人也是怜惜我们,我们先离去吧。想必这是一窃贼,被人打了板子,才如此景象。” 经叶从筠这般说来,女眷们也脱离了她们所想,想着也该是打板子也会有此伤,她们竟想了偏去。 她们也没有继续待下的理由,见叶家小姐与叶夫人都惶恐此景,她们还不得立刻离开。 第39章 少顷。 “乐清,阿毓可安好?”安老夫人见她人皆已离开,抖动的手才显了出来,声音中带了些惶恐与胆颤。 周乐清也是比安老夫人多来了片刻,一进屋就瞧见了表妹面如白蜡,朱唇早已失色,而赵听南却在一旁。 他才得知,那秦林竟敢如此胆大。 “表妹无事,幸好都督提前赶到,要不如六年前般,可是糟糕了。” 听得周乐清的话,秦氏身子瞬间变得瘫软,若不是身旁的丫鬟扶着,怕是此刻早已瘫在地上。而安蓁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到哪里去,当她来之时,瞧见秦林,她就知晓大事不妙了。 知自己孙女没事,安老夫人也来不及去看秦氏母女,在徐妈妈的搀扶下,径直来安毓房内看望。 当安老夫人进屋时,赵听南早已将安毓安置在罗汉床上,环着他自己腰间的玉手,也被他放入了被褥之中。 虽说方才让他产生些错意,但赵听南明白安毓不可能是那人,自然也不容她那般地抱着。 而杏枝也已经匆匆赶回来,见到小姐的样子,哭得梨花带雨,若不是徐妈妈让她先出去,怕是安老夫人心里听见那哭声,对小姐更为心疼。 既然她人已来此,赵听南也没有停留之意。 不过事情他还是得交代清楚,而安毓这事也不能这么简单解决。 “国公爷!” 赵听南听得那喊声,也知晓是墨砚通知给安国公去了。 安国公知晓此事后,哪里还有与他人作笑之意,立即迈着步子就来。 当在院门外瞧见秦氏母女,却是也不瞧一眼,径直便进了屋内。当下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女儿的安危更重要的呢。 安蓁瞧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顿时视线有些模煳起来,而脑袋却疼得厉害,支撑片刻后便在院子中一石凳上坐下,否则她觉着自己还是会摔在地上了。 方才在路上时,风兰将事情理了一遍,今日秦林之举,如此胆大,想必也是后面有人指点。而非挑选今日,恐怕是要让小姐颜面尽失。 她莫不说是小姐与卫瑄的婚事作废,怕是以后还会被众人唾弃,除了小姐必须下嫁于秦林,怕是谁也不会看得上她家小姐。不仅仅是身子失掉,一辈子将活于痛苦之中。 六年前,小姐也差点惨遭毒手。虽说她不知细沫,但大致事情还是知道的。 风兰想着,忽而觉着自家小姐怎的如此之苦,竟都摊上这些罪,难道美也是他人作孽的理由吗? 风兰已将大夫请来,瞧见站在一旁的秦氏,又瞥到坐在石凳上的安蓁,心里却是对这母女怨意又浓了几分。见安蓁脸色不太好,想着不知这是她又是哪一出的算计。想着小姐还在里面,风兰也无意停留。 “阿蓁?” 秦氏见女儿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怕也是被事情给吓得的,连忙询问道。 “无碍。”嘴上虽是这么一说,但头却是越发得疼。 秦氏听得周乐清与安老夫人的话已明了几分,又想着秦林那番惨象,不清楚她才是瞎了眼。 “婶婶――”听得那孱弱而嘶哑的声音,秦氏不仅没有心生怜意,又想着一切皆是她这混帐侄子所为,在丫鬟的搀扶下,却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他这个祸害! “阿蓁,此事可是你所为?” 虽说秦氏不该这般怀疑,但若出了此事,安蓁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而安毓则是全完了。她向来知道安蓁不喜安毓,又想起六年前的事情,只能是狠下心问了出来。 第67页 但她又怕安蓁说是,到时她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才又听闻今日安蓁将风兰拦住,可不正是给那畜生有机可寻。 她的女儿怎么如此煳涂! 安蓁觉着头痛似炸裂般,哪里听清了母亲的话语,汗珠沿着脸颊滑落,在石桌上绽开一朵水花。 今日的大夫是宫里最好的御医,若不是方才遇到恭亲王随后派来的人,风兰哪里请的来。 安老夫人红着眼圈,将绣着金凤凰的丝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可望见床上躺着毫无血色的安毓,心里着实是着急,放下眼角泪珠拭去却又涌了出来。 而一旁的安国公此时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瞧着一老一少,只能是负着手来回走动着。同时那向来镇定的太医早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急得额前冒着汗珠,颤颤的手也不知该如何安放。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可这次却是比上次安毓落水之际,严重得许多。安国公不敢想下去,若是女儿出现什么变故,他该如何是好。他光是想想,都觉着自己受不了。 随后魏雅汝也赶了过来,见此景也是红了眼眶。 “老夫人,您得顾好身子,可别伤着了。不然小姐醒来,可心疼得紧。”安老夫人身旁的徐妈妈见状,在一旁安慰着。 但是瞧见自家孙女的样子,安老夫人哪里放得下心,怎能不伤心。她这孙女真真是可怜得紧,前些日子才遭受那些罪受,现在又是生死未卜,怎得老天如此待她? 风兰看着小姐这样,也着实难过,忽地瞧见也在一旁抹泪的魏雅汝,像是想起什么。带着薄弱鼻音问道:“夫人,奴婢记得给夫人上次来看病的人是不是带着一玉佩。” 前些日子,林香雪因着不放心魏雅汝,便来看了她最后一次。她路过之时,恰好与风兰路过,风兰记着她腰间似乎别着一玉佩。 “是了,我记得还能隐隐约约瞧见个林字。” 听着魏雅汝的话,风兰心中的想法又确认了几分。那日她见玉佩,倒是与先前在府中所救之人佩戴相似,又听得小姐说过似乎是林府。 “若是寻到为我看病的女大夫,想必阿毓便会好起来的。”魏雅汝的话着实给了在座的人一个提醒,可是又想着女大夫,她们却是不知晓她的身份,谈何去寻? 只要有一丝希望,风兰觉着就不能放弃,随后,见她又说道:“奴婢似乎有些线索,女大夫很有可能是左侍郎林府中人,玉佩奴婢先前见过。” 听得风兰这么一说,还没等安国公与安老夫人发话,在外头听着房内动静的杏枝进来了,见她擦了擦眼泪,便道:“杏枝腿脚快,派杏枝去林府询问吧。” “去吧。”现下安毓要紧,安老夫人又见杏枝心中着急,想着让她去问话也行。 但让她前去时,安老夫人还是让她稳重些许,可莫要因着急,说了些不好的话语。而风兰也担忧杏枝这个性子,遂与她一同前去。 林晋渊与徐正卿本是烹茶聊天,却倏地听到门外传来些动静。 抱日也不似往日那般的安静,显得异常聒噪起来。 “小丫鬟,你怎么在这?”抱日见杏枝,便认出了她,正欲要逗她一玩,忽然瞥见泛红的眼圈。 这倒是与她平日格外不同。 在风兰的陪同下,杏枝此时也没有与抱日玩笑之意,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缓缓道:“小厮,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一个女大夫啊?” 还没容抱日回答,风兰便瞧见门口徐徐走来二人,“可是府上出了事?” 林晋渊知晓这二人是安毓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倒不怎的见这二人脱离安毓身边,现下又见她们来寻姑姑,想必是安国公府出了事,极有可能是安毓出事了。 还未待风兰回话,杏枝心中的难受让她将小姐生死未卜的情况说了出来。 才距离上次见面不过是几日而已,怎的今日却听得安毓已不省人事,这消息着实是让林晋渊惊了片刻。 “晋渊,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情,那我就去寻干娘,她还在我家小木屋住着呢。”徐正卿虽未曾见过安毓,但想着上次她出手相救,着实对她也是怀着万分感谢的。 他当初本想去道个谢,但又听得林晋渊上次与安毓的交谈,也便罢了。若是他执意感谢,怕是小姑娘也是不好意思。 “你们与他一同前去吧,正卿会带你们寻到那好心的女大夫。”既然有徐正卿带路,他倒也是不用多此一举。 许久。 林香雪听闻此事,便立刻带了药箱前来,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人已将她寻来,她哪里有不救之理。 三人匆匆忙忙赶到安国公府,林香雪一入安毓的院门,便瞧见了赵听南,可后者却是熟视无睹,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 林香雪倒是不惊奇,赵听南将她视为空气,怕也是看在她要救人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吧。 魏雅汝见来者可不就是救她的女大夫,旋即用淡黄色的绢帕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抚了抚安老夫人的手,又看了安毓一眼,说道:“母亲,阿毓有救了。” 安老夫人知晓是女神医的到来,顿时喜极而泣,想着阿毓可不是有救了吗。 林香雪先是为安毓把了脉,才去瞧安毓的面相,忽而见秀美的眉宇间,与心中一人像极了五六分。 第68页 又想起安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可不是与她敏儿有颇多的关联吗。 第40章 黑魆魆的四周,秋修敏什么也看不见,她明明记得自己晕倒在房内,而她现在所处环境,似乎并不是安国公府。 嘶~ 忽而不远处亮起的光,在方才还处于黑暗中的秋修敏刺得低哼了一声。不到片刻,秋修敏发觉四处的黑暗随着那光而变得明朗起来,依稀瞧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 “该是疼了吧?”轻柔的声音宛如从天边飘来的云朵,秋修敏抬起眸子,这才瞧清了已到她跟前的女子。 女子衣着乳白雪衫,只用一桃木髮簪稍稍绾着发,一股墨发落在肩头。乌髮衬得那如凝脂般的肌肤愈发地白嫩,眉宇间娇柔带水。 美目盼兮,面若幽兰。 清润的杏眸倒映着前世秋修敏的模样,依稀可见秋修敏那脸上尽是娇美,依旧是无三年前的疤痕,容貌比这女子更胜一筹。 二人站在一起,面容却有几分相似。 “安毓?” 那熟悉的娇容,她日日于铜镜见着,现下见眼前之人可不是与镜中之人如一个模子般刻出。 秋修敏不禁心想,莫非她已经死了?要不然怎会遇到安毓。想起那时昏迷之际,喉中的腥甜之味,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怎会不知那是血的意味。 “修敏姐姐,虽安毓出现于此,但修敏姐姐还是活着的。”杏眸瞧着秋修敏脸上的容颜,倏地荡漾出一丝笑意来,又听得安毓道:“素来听闻修敏姐姐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安毓今日一见倒觉着那一词也形容不了如此娇容。” 倾城之貌? 自从那道疤痕后,怕是再无了。 秋修敏虽这般想法,但见安毓这般的惊奇,又想起以往凝雪也曾这般说过。 难道她现下已无那疤痕? 随后素手处传来的细滑如丝般的肌肤,可不是没有那疤痕。 “阿毓,这是何处,且这又是如何一回事?”秋修敏见着眼前的安毓,总觉着有些许亲密感,遂连称唿也亲切了少许。虽她也不知为何会有这般感受,可心下又一想,倒觉得许是因为安毓眉宇间与自己有几分像的缘故。 “这是阴阳之界,将死之人便会出现在此。若是将死之人被救活,便可回到阳间,而死去的人则会被带到阴间转世投胎。不过,修敏姐姐是要回到阳间的。”安毓浅浅带笑,似乎对这一切都明了。 将死之人?秋修敏回想起腥甜之味,原来她那时已经到如此严重程度,想来她不仅仅是中迷香而已。 随着回想,秋修敏也倏地想起拿起剪子之时,她记起的一些事关六年前安毓的一些事情。 娇容顿时浮现愁容,秀眉也因那事情而蹙得紧了些许,眸中的波澜却早已没了往日般的平静。 瞧见秋修敏这番风景,安毓想必也知晓了。随后她向秋修敏走近了些许,而眸中的点点亮光变得暗淡了些许,而那浅浅的梨涡却是未消失。 待那如柔荑般地玉手如蜻蜓点水般地触碰到秋修敏的眉心时,温和而带来些许暖意的声音道:“修敏姐姐活着,不该带着阿毓痛苦的记忆,就让它散去吧,那些事情皆已过去。” 随着那如春风般的声音掠过,秋修敏心中也舒适了些许。但她知晓这一切,最难过的人却不是她,而是眼前的安毓。 毕竟她装作遗忘,已经多年。 “祖母与父亲,还得需修敏姐姐照顾了。”安毓两剪秋波浮过的眷恋之意,旋即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而深藏于眸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正当秋修敏想询问为何她不回来,那玉手触碰到的肌肤却是冰冷得很。 而随后渐渐变得透明的安毓依旧是初见她时的那般,浅笑盈盈,眸中含星,“阿毓命数已尽,那毒药已是将最后一丝气息抹掉,因此阿毓该去阴间了。” 秋修敏站在原处,却也不知该如何,只能是瞧见日渐消失的安毓,心口却是堵得慌。 原来安毓出现在此,是因为她才是将死之人。 在安毓消失时,她最后还是留了一句话。 “阿毓该唤一声表姐了。” == 因林香雪怕他人打扰,便将众人遣了出去。 而赵听南在院外的亭子间,却没有离开之意。 “今日多谢都督,乐清待表妹先行谢过。” 周乐清本与卫瑄来寻安毓,说是今日带了新鲜玩意过来。可一入院子,瞧见的却是安毓朱唇带血,玉手却似六年前般地环抱着一人,只是人却已经换成了赵听南。 进屋后,赵听南才将那事情说与周乐清和卫瑄。 卫瑄听得此事,又见安毓气质虚弱宛如要死了般,虽说风兰已去请大夫,但他知晓宫里最好的太医,她怕是请不到,便立刻出门去寻太医去了。 而周乐清听闻院外有些动静,听得像是女眷们的声响,便立刻出去瞧去。 “今日事不关郎君,怎的替安大小姐道起了谢?” “做表哥的,先替她谢谢都督也是无碍。” 赵听南瞧着周乐清平淡如常的面容,指尖在石桌上敲打片刻,忽又说道:“不知今日之事,郎中想要如何处置?” 秦林已被墨砚处置些许,剩下的事情却是不关他的事了。想起六年前的事情,赵听南倒是想听听眼前之人,如何的说法。 第69页 “自该是将下毒之人与放香之人给予惩处,都督该问国公去,怎的来问我了?在下不过是一小小郎中罢了。”按理来说,这事由安国公处理便可,虽说周乐清是安毓的表哥,可做主的人该是安国公,何况这事情确实轮不到他来管。 赵听南听得这话,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修长的手指摸着石桌上摆着的茶盏。 六年前的事情,处理得干脆极致,连安国公都夸奖了他好几分。周乐清看上去好说话的样子,但赵听南明白,那是因为没有真正触怒到他,若是他发怒,可真是令人望而却步。 这个周乐清,虽说是个小小郎中,但是手段却是不少。 那把玩着的茶盏本是通体碧绿的样子,乍一眼看去,光滑细緻的轮廓衬得玉盏越发夺目,与上次卫瑄所带来的祖母绿玉镯相比,倒是差不多的质地。 但在少许阳光照射下,碧绿莹润的腹部却是隐隐约约可见一裂痕。 裂痕出现,价值落地。 “这茶盏看上去如新的般,可旧日里带来的裂痕,在阳光下,还不是暴露了出来。”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周乐清怎的不知。凭藉赵听南的手段与地位,想是六年前的事情,赵听南也是明了得很。 “乐清既然答应过母亲照顾好阿毓,便是如同亲妹妹般地爱抚。做表哥的,当然得好好照顾。”周乐清依旧是那般地笑容,但那盈盈如水的桃花眸中却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对于周乐清曾经做了什么,赵听南却是不想管什么,可那一切都是在他可以允许的范围内。 “本都督倒不关心郎中做了什么,只是提醒片刻,莫要让你的人打听什么不该打听的事情。”近日,赵听南从凌霜那边得知,有人暗中调查秋修敏与安毓的关系。而凌霜表示,极有可能是周乐清的人。 卫瑄与周乐清向来走得近,也不知他从谁人听到了些风声,竟让他有此举。赵听南虽不知周乐清有何目的,但断不能让他继续查下去。何况他日后也查不了什么,可赵听南觉着还是该给他个提醒。 听得赵听南的话,周乐清心下也明了,想是那派去的人没有及时回復,原是已被人察觉。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如此周密,竟还是被赵听南发现。 “乐清明白,望都督莫要当真。”既然查不了那也便罢了,他也是偶尔听得卫瑄某次话中所谈及的内容,才觉着似乎安毓与秋修敏有着什么联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可他想起姨母失踪的孩子,却是有些许怀疑。 秋修敏已死,即使真如周乐清所想,但也是不能弥补什么。 “表少爷,小姐醒了!”一小厮匆匆赶来报信,脸上欣喜之意溢于脸上。 “那乐清便不再打扰都督喝茶,想必舅舅待会儿看过表妹,便会来寻都督的。”周乐清知晓赵听南在此处倒不是有闲情喝茶,可也并不是担心她表妹的安危。听说舅舅前几日与皇上商量些事情,似乎与赵听南有关,想必在赵听南这等着舅舅,那事情也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待周乐清走后,墨砚从亭不远处的迴廊走来。 “都督,安大小姐明明与恭亲王有着婚约,皇上怎会又与安国公这般。”在得知皇上与安国公竟欲要将安大小姐嫁与都督时,墨砚是怎么也想不通。 但墨砚瞧着都督在此处等着安国公,想必也是知晓都督心中有夫人,是不会答应此事的,故来与安国公说此事。虽说安大小姐与夫人有几分相像,但是毕竟不是夫人。 “手中为何物?” 墨砚将拿来的圣旨候在一旁,拿着方才在院中捡来的一钱袋,回道:“回都督,国公爷掉落的钱袋,属下想着给他一併带来。” 第41章 “国公爷倒是急切得很,竟钱袋也可落下。”墨砚瞧着拾得的安国公掉落的钱袋,当瞥到上面的虎眼时,愣了片刻,心里不禁暗道那绣工怎的与夫人如此相似。 修长的手指捧着一茶盏,赵听南语气中却是不以为意,“上次可不是见过,怎的还如此稀奇?” “都督,安大小姐这虎眼可真像——”夫人所绣,墨砚知晓不该轻易提及夫人。 抿了一口茶,赵听南听得墨砚欲言又止,倒是未见过他如此这般,遂说道:“究竟何事?”随后赵听南将茶盏放于石桌上,有些慵懒般地抬起眸子。 那凤眸因得于虎眼处的一瞥,登时惹得黑瞳一缩。 “都督,安大小姐与夫人不仅有几分相似,且这虎眼绣得如同一人般。” 剑眉处紧了几分,眸中犹如泼墨般的漆黑,而赵听南心中却是忽地一紧,旋即墨砚听得那薄唇吐出两个沉沉的字来:“拿来。” 怕是秋修敏也没有想到,那日绣老虎之时,因后来有些困意,竟在迷迷煳煳中按照前世般地绣去,又因那时去得匆忙,后来那二人也没有看出异样,她倒是没有发现这事。哪里还会想到,今日会被赵听南和墨砚瞧了去。 片刻后,那钱袋已被赵听南紧紧攥在手中,而他的另一只手上也紧攥着一钱袋。不过与安毓所绣的相比,那一钱袋却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许是因为佩戴了多年的缘故。 因着用力,赵听南那本就雪白的手上暴出的青筋显得略发地明显。而两个钱袋绣着的老虎对比,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那二者除了那眼珠绣法一致,其它的皆是天壤之别。 第70页 那熟悉的针法而绣着的眼珠,哪里像是出自安国公府的嫡女安毓所绣。即使是哪个官宦家的女子,也不可能有这般差的水平。 上次安国公将那展示于赵听南之时,赵听南未瞧得仔细,现下一见,可不是起疑得很。 凤眸中波涛暗涌,哪里还有往日的平静如湖。 又细看了几分,赵听南遂将那钱袋递迴与墨砚,声音也哑了几分,“再像也不过是相像罢了,她所绣的虎眼却是无瞳孔。” 而眸中波浪如退潮般,再也无激盪。 放下那钱袋,赵听南心中浮出一丝冷笑。笑他自己方才是在有所期待什么,难道他的敏敏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吗。 钱袋又重新在墨砚手中,这时墨砚才又看了些许,见都督手里的钱袋所绣虎眼瞳孔处只用墨汁随意沾黑,而摊在自己手上的钱袋,瞳孔却是用针线所绣。 他才记起,曾经夫人一向不喜女红,而瞳孔确实难绣,夫人便採取这般方法。 那日秋修敏虽睏倦,可因为她一向不喜绣瞳孔,却是在白日时早早将瞳孔绣好,免得晚上绣时而扰了心情。 “都督,小人有事禀报。” 墨砚这才见一匆匆跑来的小厮,正是是府中之人。而一向这人与边疆那边有些联繫,今日如此急忙赶来,想必是宋妈妈有重要的事情。 随后小厮在赵听南身旁低声将消息告知,墨砚虽不知发生何事,可瞧见都督寒了几分的眸子,猜想该是与夫人有关。 能扰都督心神的,除了夫人怕是没有她人了。 与此同时,安毓屋内。 “阿毓,你可醒了,醒了就好。”安老夫人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因得瞧见孙女醒来,脸上又浮上喜意,心中悬着的一颗心才就此下落。 秋修敏因听得师父的唤声,才醒了过来。缓缓睁开昏昏沉沉的眼皮,秋修敏才看清了在身旁的祖母,以及魏雅汝。秋修敏瞧着二人皆以布满些许泪痕的脸,想必她们是担忧极了。 “祖母,母亲,阿毓已无大碍,劳您们担忧了。”待秋修敏说话之际,也同样红着眼的杏枝为她端来了汤药。 魏雅汝从杏枝手中接来那药,说道:“这是林大夫开的方子,阿毓趁热喝下,喝完再歇息会儿。” 听得林大夫,秋修敏想着便是师父了。可眼下她却不见师父,连平日里最为担忧自己的父亲,也不见踪迹。 也许是知晓安毓的心思,安老夫人轻轻点了她的琼鼻,嗔笑道:“你父亲可担忧你不行,因林大夫有事,他现下在询问阿毓的情况。” 说着说着安老夫人又想起今日的事情,想着孙女差点被那秦林给糟蹋了,心下一酸,眼圈又红了起来。 六年前,她的孙女差点也是被一歹人给糟蹋去。 因察觉着安老夫人的情绪,许是因今日事情,秋修敏抿了一口药后,孱弱的声音遂道:“祖母,今日歹人并未得逞,阿毓无事的。” 虽说现下她安好,可那时她也是着实感到惧怕,但她却是不能让祖母再次担忧。何况今日之事,务必会让她们也想起六年前的事情,那件事可一直都是安国公府中的一根刺。 “阿毓。”安老夫人瞧着那苍白的脸,想说的话如鲠在喉,顷刻间话又咽入喉中,转而一只布着些许皱痕的手抚摸着安毓墨黑的秀髮。 想着让安毓好好休息,安老夫人与魏雅汝也没说多会儿话,待她喝完药后,便也离了去,吩咐两个丫鬟好好照顾。 一出房门,安老夫人发觉秦氏与安蓁皆以不见,听得下边的人说道,原是安蓁晕倒,叫来大夫回了房里。 “徐妈妈,我们去看看秦氏母女。”若是今日之事与安蓁有关,安老夫人是不会再放过她。 因安国公与林香雪谈话之后安毓已睡下,而前厅似乎也有些动静,安国公瞧完安毓后,便离开前往前厅。 待他路过院外的亭子时,却是不见赵听南踪影,“都督不是说有事找?”想着赵听南也许是去前厅了,安国公也不再此处久等,遂离开。 安国公走后,风兰因有些事情,便让杏枝待在屋里,让她莫要乱走动。杏枝知晓小姐出事,她们做丫鬟的也有责任,透过槅窗瞧见小姐略带苍白的面容,她心也疼得紧。想着小姐已经无事,杏枝觉得可真是万幸。 虽不知风兰有何事,但杏枝明了,那定是有风兰的道理,她也不去询问。忽而想到门前的晚菊开得正好,杏枝想着小姐一向喜欢,便准备去裁些来。 “杏枝姐姐。”当杏枝裁剪之时,听到那似曾相识之音,旋即露出一笑来,朝花坛不远处瞧去。 当她瞥到那光滑如再生般的肌肤时,惊喜之意瞬间溢于眉梢,“小桃,你这伤疤竟已经完全消失了!” 小桃是那日被叶若云所划伤的丫鬟。 按理来说,当初小桃如此严重的划伤,即使是用现下最宝贵之药去医治,也不可能在距离那日短短时间中,能有这般疗效。但生肌水却是一神药,让人损伤肌肤犹如再生一般。 “那要多谢小姐的生肌水,若不是小姐识得的大夫,又有如此好心而善良的小姐,小桃怕是日后都无希望了。”随后小桃将怀中的玉瓶拿出,递与杏枝,接着道:“想必这物件宝贵,因此小桃特来归还。” 第71页 今日黄大人因与安国公府平日有些交集,安国公又想热闹些,也一併将黄大人请来,而作为黄府里的嫡女,黄瑛也是跟着来了。 上次恭亲王府宴会已让小桃心中害怕,本不会再与小姐参加此等宴席,再加上叶若云也在此,她是不该来。但想着这宴席中,却是可以来与安大小姐相见,日后她怕是没有机会了,因此今日只能是前来。 “不用归还,小姐既然给了你,哪里还有要回之意?” 小桃忽而想起,方才听小厮说,似乎是安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安大小姐可好?”而生肌水却放在一旁,随后与杏枝悄悄去看安毓,竟一时忘了去。 少顷。 于月门处的赵听南与墨砚已将那二人的话听了去,立在一处的赵听南唤墨砚去取了那玉瓶而来。 “安大小姐怎会有生肌水?”听得那丫鬟所说,墨砚想着那大夫,可是指的是林香雪? 赵听南接过墨砚所递来的玉瓶,却是没有立刻将它打开。待墨砚要为都督打开时,倏地触碰到都督的指间,惊得他有些发愣。为何他觉着都督指间泛着凉,且他此时不知何处来的逼近感,压得他有些难受。 随着玉瓶被打开,透明清澈的液体散发出玉脂草独有的香味,因得指间与瓶口处有所碰触也沾染了些许香味。 “都督,这果真是生肌水。” 倏尔那黑眸中顷刻间覆上一层如纱般的雾气,幽潭却不似往日般的死寂,燃起的星光让墨砚瞧得愣在原处。 他这是自从三年前以来,第一次心中觉着都督有了生机。 那日恭亲王府偏院的画面还歷歷在目。 赵听南想起她那一颦一蹙间,皆是不知之态。 在偏院时,安毓惶恐如小鹿般的眼神时隐时现,还真像是不识玉脂草。赵听南又想起玉手处隐隐藏在绢帕下的东西,想她竟能从自己眼皮底下带走珠丸。而珠丸有毒,她又怎的不知晓。 恍惚间,耳畔似乎传来了三年前那人的声音。 “听南,生肌水世间只有我知晓配方,且我连师父都没有告诉。若是你讨好我,我可以告诉你方子的大致。” 若不是他得了那大致的配方,再加上数以千计的调制,他怎会成为世间第二个会制生肌水的人。 本以为世上除了他,再无人可以制出生肌水。 怕是赵听南也没有注意到,虽说他脸上的神情竭力控制住,可自己那掩在袖袍下的手却在微微发颤着。 第42章 少顷。 安毓屋内。 裊裊的烟从雕花熏笼飘出,瀰漫在屋内。不似那时的香味,此时的香是纯粹的淡香,也无甘草之味。 因为安毓方才受了惊吓,安国公在离开之际,让风兰点了些安神香。风兰生怕还会出些事情,查看了好几遍,才给安毓点起。 青釉玉壶春瓶摆放在红木瘿香几,插着新栽的初冬花枝也散发着些许香气。而香几旁雕刻着宝相花纹的黄花梨木架子床处,层层海棠红帷幔已被放下,却仍能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人儿。 在清雅的薄香中,秋修敏服下魏雅汝所持汤药后,她便一直处于昏睡中,就连安国公来之时,她也在昏睡。 此时,屋中静得只听得安毓轻匀的唿吸声,以及随后本急促却又硬生生被放慢了的脚步声。 秋修敏睡得香甜,倒是完全没有察觉,也没有从梦中醒来。 赵听南将帷幔用玉勾挽到两旁,在床边缓缓弯了腰,脑海里尽是她曾经的眉眼弯弯之颜。 片刻后,安毓面容尽被凤眸敛入。 卷翘而长的睫毛静静地如它的主人般沉睡,赵听南的视线顺着小巧的琼鼻而落到一处,莹白细腻的脸庞如凝脂般光滑,哪里还有他三年前瞧着的狰狞伤疤。 若不是她换了身体,他定能瞬时将她认出,哪里会等待现在。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被他记入骨髓的位置,如水般的怜惜仿佛就要溢出眸中,心中干涸的一处也已重新被润湿。 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心颤了颤。 想必她是恨透了他,要不也不会不来找他。而那些疏离之举,赵听南怎会不知晓,她是不想再与他有所纠缠。但是他既然知道她的存在,他便不会放手。 秀眉倏地蹙起,秋修敏像是梦到些什么恐怖之事,小脸上瞬间浮上一抹惶恐之意,娇弱的声音低低传来。 “疼。” 秋修敏梦中又回到了那时,寒意刺骨般,她冷不禁地缩了缩身子,脸似乎又疼得厉害。 见躺在床上那如此虚弱的人儿,赵听南又听得带着颤音的一字,白皙的手指已稍稍移到娇人蹙起的眉心,怕是他此时也不知,自己竟会带着无限柔意地轻声道:“乖,不疼。” 察觉到床上的秋修敏有些发冷,赵听南将床里面的被褥又为她盖上了些许。 梦中的秋修敏觉着这声音熟悉得紧,且听到那声后,脸处的疼痛也消失了。随后她不知不觉已入下一个梦境当中。 本想哄着秋修敏的赵听南,在感受到柔若无骨的玉手紧紧攥住自己时,他的身子僵了半刻。 因是秋修敏感受到眉宇间轻柔的触觉,竟下意识地抓住了赵听南的手。床上之人却是无任何反应,不知又是梦到了什么,樱唇少许噘着。 第72页 这看得赵听南着实又愣了片刻。 “唔~”秋修敏忽地传来一声轻吟,随即放开那手翻身而睡。 须臾后,赵听南望着那睡姿如脑海中那人儿的姿态,那眸中犹如溢出水光一般。 == 风兰在安国公府的一偏院跪了下来,低垂着眸子,也不敢向眼前之人瞧去。 “主子,是风兰的过错,竟让小姐受此大难,请主子责罚。”风兰想起现下还躺在床上的安毓,鼻下的酸意渐浓。 “谁是你的主子?”周乐清眉头一挑,脸上比起平日却是多了不同寻常的肃静。 风兰方晓得是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表少爷,是风兰的错。风兰的主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小姐。” “风兰,你可明白我为何会将你放置于阿毓身边?” 听得周乐清的话,风兰抬起了眸子,说道:“表少爷,风兰不会再让小姐受到伤害,定以性命相护。” “先起来吧,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谁能想到堂堂的安国公府,竟在大小姐院中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丫鬟都被支了去,连薰香中的不寻常也未察觉。”风兰听周乐清的话,却没有立刻起身,虽说事情不怪罪她,但这终归是自己大意了。 瞧见风兰未起身,周乐清也晓得她何意。身为静一师太的弟子,武功造诣本是不同他人,再者她素来心思细腻,却是未能识别那计谋,想必心中也有些懊恼。周乐清遂语:“那香中还掺杂着一些东西,你虽武功厉害,但是那东西怕是会些药理之人才能识得。” “去吧,先照顾阿毓最为重要。这件事情想必姨夫已有决策,我也不该插手。且日后,阿毓也有人来守护,终究我只是表哥角色罢了。” 周乐清脸上依旧是往日那般,看不见他眸底的任何情绪,只晓得他眉眼如画,无事在心般。 望着周乐清离去的背影,风兰的回忆似乎又回到当初。见他已离去,风兰觉着现下她确实该赎罪,还好小姐无事,否则她该如何偿还。 些许时辰后,杏枝揉着朦胧的睡眼醒来,正好瞧见回来的风兰。 “杏枝你怎的睡着了?”风兰见杏枝在花坛一旁趴着才睡醒的样子,忽而心下一惊,遂立刻赶去安毓屋内,生怕这是声东击西之计策,小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端。 但当风兰进入屋内时,瞧见依旧酣睡的安毓,她这才缓缓唿了口气。幸好没事,要不然她觉得自己该会更加自责。 “风兰,我只是小小打了会儿瞌睡而已,方才除了国公爷来时,就不再有人过来了。”又想起小桃来过,杏枝又补充道:“不,除了小桃。” 但是杏枝却不知赵听南与墨砚也来了屋内,因为那是她已被弄晕。片刻后,一小厮急急忙忙路过,杏枝赶紧叫他过来询问何事。她这才晓得原小姐这事情,竟已经被传到大臣耳里,且是另一番的说法。 而国公爷刚处置完秦林,却在半路被秦氏叫了过去。 “这事定与安蓁脱不了干系!” 而秋修敏在朦朦胧胧中醒来,抚着光洁的额头,这缓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她才发觉自己因喝着那药,才睡了过去。此时风兰入屋,见小姐醒来,立刻到她身边伺候道:“小姐,您醒了?” 对于风兰的关切,秋修敏轻轻地应了一声。 听得窗外传来杏枝的声音,风兰又忙问道:“小姐可是被杏枝吵醒?风兰这就去让她小声些,她这丫头可真不懂事。” 她倒不是被杏枝吵醒,“莫怪杏枝。”秋修敏想起她听得些杏枝与小厮的谈话,似乎是与前厅有关。而她又细想了些许,再加上回想起曾经的迷香,想是明白了些许。 倏然秋修敏想起方才在梦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对她的抚摸,触觉极度温柔,却又不知是不是真实之感,仿佛是幻觉一般,太不真切,遂向风兰问道:“风兰,方才可有何人来?” 风兰想起杏枝与自己所说,便如实说道。 “那该是父亲了。”秋修敏想父亲怕是对自己也是担心坏了,出了那样的事情,谁心里都不好过吧。 想起今日之事,而适才杏枝在窗外所说话语,似乎是与今日之事有关。随后秋修敏将杏枝唤了进来询问前厅情况,而杏枝刚开始未敢说,可后来还是说了出来。 片刻后,秋修敏听得眉头紧蹙,而手中捏着的被褥一角也因得她用力而皱起,杏眸低垂,忽而瞧到如瓷般白嫩的皓腕却是有着泛红的手印。 今日之事,她万不能就此作罢。 因心下已有主意,秋修敏掀起被褥稍稍起身,对着风兰说道:“风兰,为我简单梳洗些。” “小姐,你这身子还未好,可不能出门。”且安毓此时面色也依旧是那般的苍白,杏枝不放心。 风兰虽知晓小姐之意,但眼下也是担心她的身子,面露担忧之意。 “孱弱些不是更好?”秋修敏抚了抚两位丫鬟的手,遂道:“莫要担忧,且我这不过是去趟前厅罢了。” 见小姐执意要去,她们二人也是无法再阻拦,可是却是比平日里更加小心翼翼般。 前厅里却是比往日热闹了多。 此时墨砚与赵听南早已离开了安毓院子,前往书房寻卫峻。 第73页 都督的吩咐过,不能让他人知晓夫人一事,就连平日见夫人也该要像以前一样对待。这可让墨砚心里有些难受,他还想和夫人多聊聊。 可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他也知晓分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下都督能与夫人重新开始,才是最重要的。 但现下都督又要去寻皇上且是为了那圣旨一事,着实让他疑惑。难道都督要退婚吗?可是若是能有与夫人婚约之事,不是更好吗。 “都督,不是已经识得夫——”墨砚赶紧闭了嘴,想着日后若是因自己缘故,将夫人存活世上的事情说了出去,他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于是他立刻改了口,询问:“都督,为何还要去退婚?” 赵听南凤眸中闪过一丝柔光,语气且比往日松了些许,“谁说是退婚?” 修长的手指抵在方才与她亲密接触的唇,仿佛那柔软之意还在唇间。若不是怕被她发觉,赵听南觉着他怕是不会这么蜻蜓点水般,他倒是很久没有这么般抑制不住自己。 “本都督已老大不小,是该早日成婚。” 第43章 前厅内,安国公坐在一楠木瘿圆椅上,浓密的眉头紧锁着,且眉下的黑目中已是布满星火,而四周坐着些许大臣,些许时辰前也知晓了此事。 安国公见众位大人已明了,想必也是有人将话比他先行一步传来,还真是怕别人不知晓他安国公府出了这事情一般,体贴甚微。 正待他要说些什么,忽而瞧见叶若云从黄花梨木槅门而入,向众大人行礼,接着便询问叶太傅,“父亲,若云近日里睡眠不太好,先前与阿蓁小姐说好,离开之际该到院内拿些安保堂的迷香,特来先与父亲说些。” 一听得秦林失手,叶若云心中便是忍不住啐了几声,当时他信誓旦旦,她还为他筹划如此会成功,可没想到竟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从丫鬟口中传来的话,安国公府人对迷香已经有所怀疑,今日想必也是要将兇手抓住。虽说秦林失败,但是她还是留了后手的,至少能让自己全身而退。既然这次不能害了安毓,她总归是有机会让安毓得到报应。 显然,在叶若云提及安蓁与安保堂的迷香时,叶若云注意到安国公脸上些许的变化。 “若云姐姐还是少用为妙,若是量多了,怕是便一睡而不醒了。”听得娇弱的声音,且因着有气无力而显得如蚊鸣般,但在座之人却是听清了,而他们也着实瞧见了来人者是安毓。 叶若云听到那声音,才瞧着身后望去,见安毓简易以木簪稍稍绾髮,而墨发下的娇容却是有些惨白,一身乳白色木兰花纹袄裙,显得略发素净。 杏眸里将那一切波动都敛入眸底,随后声音犹如风声般,“安毓见过父亲,以及诸位大人。” 路过叶若云之时,那娇弱的身子忽地一晃,若不是被叶若云及时扶住,想必会摔倒下去。 “谢若云姐姐。” 叶若云心中哪里想扶住她,可不是见众位大臣在此,若是她视而不见,可不是被众人一眼瞧去。 见本该待在院内歇息的女儿竟到前厅来,安国公眸中的怒意早已被怜惜之意替代,连忙将女儿扶到一处垫了绣着蝙蝠纹的软垫的楠木玫瑰椅坐着,话语也柔了几分,“阿毓怎的不好好休息,来此做什么?” 瞧着女儿孱弱的样子,安国公心里就疼得紧。今日之事,他心下已有主意,却没想到女儿也会来此。 “父亲,阿毓已无大碍,咳、咳!”乳白色绢帕捂着的脸因咳嗽而泛起些许红来,众人见那本就无血色的脸上,此时虽已有红意,却是病态之状,那噙着水雾的杏眸也是看得他们顿时生起怜惜之意。 他们一向知晓安大小姐犹如柳絮般,平日里身子也不好,现下又差点遭了罪,想必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随后安国公立刻叫下人为安毓端来香露,喝了好几口,安毓才缓了过来。 见安毓这般弱像,不在院中好好待着,还跑来前厅凑热闹,叶若云心中却是对她不爽得很,恨不得让她咳死才好。 待秋修敏缓了过来后,弥散些许水雾的杏眸倏地有些许愧疚之意,如葱削般的玉手里却是多了一物,“若云姐姐,安毓着实是抱歉。方才若云姐姐扶着安毓,却没想到我竟无意间将姐姐的玉瓶脱落。” 似乎是又嗅到那瓶中的气味,还未待叶若云有所反应,秋修敏又是一阵轻咳,才伸出的手却又是回到了原来之处。 当叶若云反应过来时,她那眸中却是闪过一丝惊恐之意,她不知这香瓶竟在那时到了秋修敏手中。 安国公见女儿似乎离得那香瓶些近,就会忍不住咳嗽,旋即将那瓶拿到手中,安毓才不再咳嗽。 待安毓好些,安国公却是已经察觉到香瓶的不对劲。随后他将香瓶向鼻下凑了凑,倏地眸中已如滚滚洪雷。 “敢问叶小姐,这是何物?” 听得安国公质问之声,叶若云心中莫名地一颤,难道这香被发觉了吗?但她想着有迷香作用的毕竟是安保堂的药物,她这香不过是让人未察觉到薰香被动了手脚罢了。 叶若云还未回话,忽而门外传来一小厮,而后面却是跟着一人。 众人瞧去,竟是春香。 “国公,这丫鬟偷偷将此物销毁,被属下发现了。”叶若云瞧见春香以及那手中之物,心下却是已知不好,那是今日给秦林的解药。 第74页 安国公见手中的二物,可不是林香雪今日与他所说的东西吗。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浓眉一蹙,那雄厚的声音倏地响起,“来人,将谋害我儿之人给我拿下!” 叶太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下药之人,竟成了自己的女儿。 “国公,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家若云怎么就成谋害你女儿之人!”明明叶太傅记得下人所传是安保堂的迷香,怎又会与自己女儿有关,忽而又想起方才女儿所说要去安蓁院中拿迷香,遂又道:“今日所害你女儿的可不是安保堂的迷香,方才若云才提及安蓁——” 听得叶太傅这般,难不成他还故意将祸水从安蓁身上推向叶若云?安国公心中不禁好笑,堂堂一个叶太傅竟如此煳涂,被自己女儿三两句话就能哄骗。 “父亲,救孩儿,孩儿是无辜的。”叶若云见安国公这态,想必已是清楚,眸中早已噙满泪水,一副我见犹怜之态。 忽而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听得声音细小却又急,该是女子。 “有何无辜?” 经过那声音,秋修敏识得,来者为叶从筠。 不知为何,秋修敏觉着眼前的叶从筠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那娇容上已带些怒意,是她从未见过的真实之态。 “从筠,这事怎的与你妹妹有关,那香明明是安蓁院里的。”叶太傅的庇子之心,怕是瞎子也看得出。 “香既是安保堂所出,可以到安蓁院内,怎就不可能到她人手中。父亲只凭着安蓁院中有香,便将事情推给安蓁,是否过于牵强?”叶从筠的眸里已是布满寒冰,话语中对父亲也是再无以往的尊敬之意。 叶太傅从未想到,他那向来乖巧的女儿,竟会如此与自己说话。当下气得鬍子也有些发颤,而身旁的叶若云见叶从筠如此帮外人说话,也是气得不行,遂要扬起手如平日般教训下人般。 “啪!” 不只是被打的叶若云愣在原处,其他人也始终猜不到平日里娇娇的叶从筠,竟会给了叶若云一个耳光。 “曾朝尚无庶出高于嫡出之举,如此越举之行,可不给你醒醒?”皓齿间传出的冷意让叶若云也颤了片刻,她瞧着身旁的叶若云,倏然转头瞧了安毓一眼,见那娇容已无生气,心里怒气又旺了几分,稍忍怒意,向安国公说道:“国公,今日之事,虽说是安国府之事,但若是安国公府来管,也牵扯到叶府之人,想必还是不好处置。” 叶太傅听叶从筠这般言语,心下有些宽慰,虽方才她那般举动令他颇为不满,可关键时刻,却是还是帮着她妹妹的。 可待叶从筠说出下面一句话时,叶太傅脸顿时青了。 “该是交与大理寺处理极好,最为公平。” 秋修敏抬起杏眸朝叶从筠瞧去,才又见着叶从筠瞳孔中燃起的熊熊火焰,恨不得将叶若云吞灭。 “父亲,你瞧叶从筠是什么样子,女儿是无辜的啊!”叶太傅也不傻,虽叶若云口中所说自己是无辜的,但是他方才是瞧见女儿脸上的恐慌,尤其是见到春香与香瓶时。但是将一个姑娘交与吏部处置,这也太过了。 也许是猜到叶太傅要说些什么,叶从筠遂道:“大理寺向来最为公平。父亲,莫要担忧。” 随后,安国公也是毫不留情,也不管叶若云愿不愿意,已经托人将她带下去。 另一边赵听南已从书房离开,便要回府,而墨砚匆匆赶来。 “都督,事情已经办妥了,安大小姐也已早些回了院中。” 赵听南随即上了马车,瞧了眼安国公府,说道:“她身子弱,不该动怒。” 那他便让她人为她做她想做之事吧,正好今日做一好事,将那年之事告知叶从筠也不是不可。 待叶从筠与叶太傅离开。 “啪!” “你今日怎的如此煳涂,再怎么样她也是你的妹妹!” 叶从筠也不瞧叶太傅,嘴角的笑却是越发地冷,而脸上的疼痛却是没有她的心疼。 上次虽说叶若云做了那等事情,叶太傅虽说是罚了她跪祠堂,但府里的人皆知道,她哪里是去跪祠堂的,厚重的褥子垫着。没人看管时,她直接坐在褥子上,明明不过一刻钟,硬是说着难受。 叶太傅不忍心才放了她回房,但另一方面怕被人知晓他偏袒,又怕被皇上和恭亲王知晓此事,他只能是对外称叶若云跪了一天。 可不是偏袒得很。叶从筠本以为那一巴掌只是个开端,谁知竟是结束! 昔日里,叶从筠心想,她是处处忍让于她叶若云,可父亲从未怜惜过自己。虽说平日里夸赞自己懂事,可谁不想任性被宠着。 今日叶若云做了此等下劣事情,叶从筠却是不能让她父亲再偏袒了。这种风气实在是不可取。何况还有一事,她实在是忍不了。 “那从筠的亲弟弟,怎的也不见她如此对待?” 叶太傅听了她的话旋即愣在原处,方才的怒火却是随着这句话而消散而去。 “您且弥补了您的愧疚,可谁人来疼惜从筠死去的弟弟,以及从筠忍气吞声的母亲?” 第44章 书房里。 “皇兄,你怎么可以将阿毓许配给他人,这让阿毓作何感想?”卫瑄本是请完大夫准备去看看安毓,却听得下人传话说是安毓已歇息,后又被卫峻叫去书房,说是有要事。 第75页 可一来,却被卫峻告知,他与安毓的婚事作废。虽说那时他与安毓说过,若是他们有自己所喜爱之人,婚事即刻作废,但实际上婚事还是在那里摆着的。 “若是她所许之人是赵听南呢?” 少顷。 安国公来与卫峻商谈事情,却正好见到脸上带着些许笑容的卫瑄。 “皇上,何事让亲王如此欣喜?” “想是喜事到来。”卫峻倒是没将卫瑄之事说出,怕是国公多想。 “一月后国公便要启程西风国之事,想必兇险程度国公也可知。”卫峻修长的手指轻叩坐着的香檀木圈椅扶手,瑞凤眼多了几分比以往的严肃之意。而安国公也察觉到此时的深沉的氛围,他何尝不知此举的兇险。 在他前往西风国之前,他定得先将安国公府安排妥当。 沉默片刻,安国公已心下有一打算,“皇上,可否将阿毓婚事提前到一月后,臣想亲眼瞧见她出嫁。” 过了几日。 事情皆以被解决。 秦林被废后,一出安国公府后,不知被哪里来的人掳走。而听闻那人,素来喜爱阉人,有着特殊癖好。而安蓁自从那日后,寻了大夫后,便是再也没有出过门。叶若云在大理寺里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听闻叶太傅却是真正不再偏袒下去,也没有暗中操作。即使他想暗箱操作,怕安国公安排的人也不会给他有这个机会。 天气渐凉,安国府内的人早已穿起加绒的袄衣。 而对于一向怕冷的安毓来说,也已经抱着一汤婆子不离手。屋内的地龙烧得旺了些,卫瑄一进她屋内,便已经察觉到与外界寒冷不同的温暖。 还未待她开口,卫瑄就已先开口说道:“阿毓,本王带你出去玩耍如何?” 因着来往多了,卫瑄与安毓成为了朋友,称唿也是亲昵了些许。 但外面凉得很,秋修敏却是不想出门,她一向怕冷得很,屋内如此暖和,何必要自讨冷意去。 见安毓未答应,卫瑄心中有些着急,若是她不出门,怎的遇得到都督。听说他们还不足一月便要成亲,若不早日培养感情,她怎能抓住都督的心。 因为上次那事情,安国公让皇上缓几天再宣那圣旨,秋修敏现下还未知与赵听南的婚事。但卫瑄却是知晓,本来他是不贊同皇兄所为,可想到都督竟然答应了这婚事,而这对都督来说可不是好事吗。再者说,都督那绝好的人,卫瑄觉着阿毓一定会很幸福的,不过前提是阿毓得抓住都督的心,多培养下感情,毕竟修敏姐在都督心中分量十足。 赵听南却是不知卫瑄竟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 倏尔秋修敏瞧着卫瑄落寞的眼神,也想着他好心来找自己玩耍,被如此拒绝似乎也是不太好,她想着这几日确实也没怎么出门,出去唿吸下新鲜空气也行,遂道:“也可,亲王,我们该去何处玩耍。”蓦地她想起少了些什么,接着道:“今日怎的只有你一人,表哥怎的不在?”秋修敏一向觉着,只要有表哥在的地方就会有卫瑄,而卫瑄所在之地也一定会有一个表哥。 卫瑄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谁说我们去玩,就一定得带上他。”秋修敏想着,该是表哥又惹卫瑄生气了,所以才不带他一起,却不知这是卫瑄心里另有一打算。 杏枝与风兰也要偕同,却被卫瑄拦下了,他可不想有两个人打扰到都督与安毓的“偶遇”。 风兰想着前几日的事情,着实是不敢离了小姐,只能面露忧色,福了福身对卫瑄说道:“亲王,上次的祸事皆因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没有护好小姐,今日却是不敢离了小姐,还望亲王许奴婢们跟随。” 见这俩丫鬟是铁了心般,卫瑄若是再刻意将这二人撇下,怕是安毓也会疑了心,到时候若是暴露了可就不好了。他也只能是让这两个丫鬟跟着了。 屋外凉意渐浓,风兰怕小姐冷着,从里屋的红漆柏木衣柜中取来一缂丝水仙墨青色披风,披在安毓身上,显得那肌肤更白腻如瓷般。 而杏枝也将小巧的手炉给小姐带上,要不然这天给怕冷的小姐冷着可不好。 “本王将带你去一个超级好玩的地方,那里温暖得很,定不会冻着阿毓的。” 些许时辰,他们已到一湖边。 “风兰杏枝,你们二人便在这处候着吧,船上安全着,何况还有本王在。”风兰与杏枝本想跟着上去,但听恭亲王如此这般说道,却是不能违背了。她们跟来已是让恭亲王不喜,这会儿可不能再次不听,毕竟她们只是一奴婢罢了。 风兰瞧着那水也有些害怕,这如曾经偶遇那人一般,若是小姐落水可怎的了得,小姐怕水得紧。 想着那两个丫鬟会担忧,秋修敏抚了抚风兰的手,笑道:“莫要担心,亲王会照顾好我的。”不知卫瑄为何带她来船上,可想着他也是为了与自己解闷,再者说来他也定会护着她。那她便跟着他去,看他在卖什么关子。 卫瑄已不想与这两个多担忧的丫鬟闲聊,转身就要带安毓上船,嘴里嚷嚷着安毓定会喜欢。上船没多久,二人便已听到湖边传来的空灵曲声。 这于船上听曲,倒是有一番滋味。 “阿毓,这糕点极好吃,你且尝尝。”卫瑄将小几上白釉瓷盘摆放着的粉糯糕点递与安毓,随后自己也拿了一小块吃。这可是都督府中带来的糕点,味道是极好的。 第76页 曾经他去赵府就是为寻着这糕点而去的,能得这一口还得是因着修敏姐的缘故。 轻轻咬了一口入唇,秋修敏便已察觉到味道的似曾相识,可真像极了赵府厨娘所做。 待她欲语之时,忽地听到船板上传来一稳重的脚步声。 “都督,多谢您这糕点。今日听曲可是巧的很吶。”但是卫瑄与赵听南的相遇倒可不是他所说的巧合,他早已打听到都督要来船上,可不得带着阿毓来偶遇。 若是都督能早日爱上阿毓,他心里才能更加踏实。既然都督答应了与阿毓的婚事,想必二人发展还是有可能的。虽说阿毓取代不了修敏姐,但能让都督留心于世也是极好的。再者说来,阿毓确实与修敏姐相像,只要他多多给这二人创造机会,还是能行的。 赵听南掀开帘布之时,凤眸便早已落到安毓身上。 那日见她,她还是睡于床上,今日一见,她已好好地在他眼前。袖袍中隐隐要抚摸她的手,还是被赵听南竭力抑制住了。 来日方长,不急。 “该是了。” “见过都督。”秋修敏不知在此处也会遇到赵听南,但念及他救于自己两次,总不该太过于冷淡,便也不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前几日多谢都督,安毓倒是欠都督两条命了。”经过上次落水一事,确实她欠了他两条命去了。可她知晓,赵听南对于她的命却是不稀罕,救她也不过是因着安国公府的缘故,而现下所说之话也不过是她的客气话语罢了。 眼前的人儿隐隐透露着几分笃定,似乎是笃定自己不会与她计较,那黑瞳深处忽地浮现点点光,瞧着她如以往那般的样子,心中竟有些许愉悦。 “既然安大小姐欠本都督两条命,可要如何回报?”听着赵听南竟索要回报,秋修敏眉心处下意识地一蹙,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按理来说,赵听南要她报救命之恩也是无错的,可这不想他平日里的风格。 倏然秋修敏反应过来,才慢条斯理般地说道:“不知都督想要安毓做何事?若是安毓能做到,定会去做,以报都督救命之恩。” 赵听南眸中闪过一丝愉悦之意,而秋修敏却是没看清已消失而去,只见他靠在一旁说道:“自古以来,女子擅于以身相许而报救命之恩。不知安大小姐怎么想。” 秋修敏紧抿着唇瓣,却不知赵听南会说出如此之话来。安毓与卫瑄虽说将婚约搁置一边,但婚约却依旧是存在的,他赵听南难道不知,还以此玩笑来,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而这事也涉及到卫瑄,秋修敏想着卫瑄也该有所表示,但周围似乎没了卫瑄的声响。可秋修敏总不可现下去唤他,只能是回道:“都督怕是忘了安毓已有婚约。” 拿着暗花文茶盏抿了一口,赵听南忽而又作明了之意,道:“本都督倒是忘了,还望安大小姐见谅。”想着她还未知婚事一事,他也不必此时告知她。 “与你有婚约的人,想必一定是你如意郎君。”凤眸虽落入茶盏中,可余光处依旧能瞧见娇容的反应。 不知为何,秋修敏总觉着今日赵听南与平日倒是不太同,且让她有种错觉,现在的赵听南似乎与从前的他相似,话语之间透露些许故意之意。 可秋修敏一想,怕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又听得他说忘了,她才不信他赵听南会忘记她与卫瑄的婚事,忽而想起他所说的以身相许,可不是轻浮得很。也不知为何,虽对卫瑄无爱意,却还是脱口而出道:“安毓所嫁之人必定是安毓的如意郎君。” 清冽的茶水中似乎泛起些许涟漪般,掠过盏沿的薄唇轻启。 “确实。” 第45章 一旁的卫瑄对于这二人的话倒是没有在意,心里自有自己的主意,他可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忽而黑珠一转,乌眉倏地一蹙,捂着肚子似乎不太舒服,“都督,阿毓,本王想必是吃多了东西,先行一步如厕去。” 赵听南怎的不晓得这卫瑄有何目的,但戳穿却是对自己有害无利。而秋修敏则是未察觉到卫瑄真正的意图,见他难受之意,便让他赶紧去。 于是船舱中只剩下赵听南与秋修敏,还未等谁人先开口说话,他们忽而听到一声极细的声响。 片刻后,船舱的一处已射上一箭。 “来人吶,抓刺客!”船外传来卫瑄的声音,外面的动静变得有些大。 而此时船舱中,秋修敏被赵听南紧紧抱住,整个身子被他圈在怀中,而箭却是在秋修敏后侧的不远处。因赵听南及时反应的缘故,他们俩都没有受伤。 二人靠得太近,秋修敏虽瞧不见他的样子,但眉间传来赵听南湿热的气息,让她觉着他们似乎贴得太紧,而也因此脸上也不知何时覆上一层红纱。她欲要离他远些,可因那小动作,秋修敏却觉着自己眉间的气息愈浓,而她光滑的额头仿佛被那翕动的唇掠过。 听得那略带沙哑般的声音忽道:“莫要动,危险。” 顿时赵听南觉着她还是如前世那般不老实,怎的总是能引得他不安定,忽而觉得眼下的婚事提前到一个月后,看来还是太迟了。 因着听了赵听南的话,秋修敏才想起方才外面曾传来的抓拿刺客的叫声,秋修敏忽而想到适才那急促地声响,该是什么暗器。听得身旁的人如此紧张之态,想必自有他道理。 第77页 她确实不该乱动,若是被他人察觉,怕是他们也没这般幸运。且若是乱动,那暗器又来,她怎能防备,虽说赵听南会武,可她却是什么也不会,只是一娇弱的女子。而本想再离赵听南远些的娇小身子,却是不敢再动,但是秋修敏却是不知自己比那时又靠近了他些许。 瞧着身下之人乖巧地任他搂着,又见那莹白的小脸显出一丝酡红,整个脸蛋因而都粉嫩起来,赵听南那喉中也不知何时干渴了些许。 气息有些急促般地吹在她的耳边,惹得秋修敏脸红了一次又一次,她只能在心中暗道自己怎的如此不争气。相比于秋修敏觉着折磨得很,而赵听南却是饶有兴味地瞧着她这般可爱之处。 船板处已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须臾后秋修敏便瞧见了墨砚的到来,而见况想必是现下已经无事,她又想起自己还在赵听南怀中。秋修敏还未等赵听南放手,自己便已迅速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都督,人已畏罪自杀,看来是有备而来。”墨砚将方才的事情告知,眸子处落在安毓身上,他悄悄地瞧了一眼安毓,这才晓得自己似乎扰了二人的独处。 禀告之时,墨砚又瞧见都督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又想起夫人逃离都督怀里犹如脱离苦海般,他心下一凉,想着自己他回去之后怕是恨不好受。这样一想,墨砚便不禁想:早知道让凌霜进来就好了,何必自己要来。 凤眸瞧着秋修敏身后的箭,眉梢因不喜而拧了些许,片刻后赵听南伸出手从秋修敏身旁探去,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却似无意间略过她的脸颊,让她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正当秋修敏要说些什么,才听得赵听南说道:“这箭矢所造,虽看似寻常,但却有它独特之处。” 原来他是去拔箭的,可为何有那么片刻,秋修敏心中竟有些以为赵听南是故意的。 凤眸在不经意间已将她脸上细微的神情敛入。 箭已在墨砚手中,片刻后,墨砚也已经明了了。想必这箭的主人,与三年前那人有关。 “都督,阿毓,你们没事吧?”卫瑄在瞧见墨砚出来后,也进去看看,他若是一直不出现,怕他们俩该是起疑了。 “无事。”赵听南护着她,她怎可能会出事。 秋修敏想着那两个丫鬟还在岸边等着,她这齣来得也有些久了,竟生了回去之意,便想提出回岸上之意。还未待她开口,而一旁的赵听南确是再次开了口,“亲王想必就是前几日烧了西风国大将军粮仓的人吧。” 烧粮仓? 虽说秋修敏一向不懂得政交,但她也是听说过西风国的。由于杏枝老是出去打听些好玩的事情,她倒是也听得一些。 西风国,曾朝的邻国,位属南夷之地。这个国家比起曾朝来说,确实不算大。但卫瑄一向处于临城之内,怎会与他国人有交流。 卫瑄此时瞧见了墨砚手中的箭,望了片刻,心中顿时如同火烧般。他夺了那箭一把掰成两段,怒道:“好他个钱上樑,竟敢暗算本王,本王不就是烧了他一个粮仓吗!” 钱上樑?秋修敏听得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可这熟悉感却是前世就有的,她似乎在前世时听过这个名字。 说起这个人,卫瑄肚里的气就要窜出来般,竟忍不住拍了下案桌,继续道:“三年前,若不是这狗贼放冷箭,都督您能救不出修敏姐吗?” 他仍然能记得,都督本已经中毒,却还是要去救修敏姐,后来因着不备,钱上樑那狗贼竟对他放了一箭。若不是那一箭离心脏之差毫釐,都督怕是早就没命了。 救她? 卫瑄的话如同雷击一般,震得她心神一颤,脑中的思绪如浆煳般。 也许意识到自己提及到修敏姐,卫瑄又察觉到的存在,遂又说道:“这狗贼,总有一天本王会血刃他。” 杏眸低垂已听不清卫瑄所言,而凝雪的话,以及带着伤痕的面容还出现在她脑海。 凝雪一向与赵听南无仇,又怎会诬陷于他。她可是亲眼瞧见赵听南在地牢之中,而不是秋亦玉故意拿凝雪来激她,凝雪又怎会装死将这情况告知自己。 且那贴身匕首在秋亦玉手中,不也是铁证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手中绣着水仙花的鹅黄色锦帕被秋修敏攥紧,渗出的细汗弄湿了些许锦帕上的褶皱,心乱如麻。眉心处也蹙着几分,小脸上满是愁容。 俄顷船已经停靠在岸边。 风兰与杏枝见着自家小姐,皆纷纷过来搀扶。而因听着这二人的声音,秋修敏也不再去思考适才的那事。 “小姐,您没事吧?方才听说您们船上出了些许事情,可是伤着了?”风兰瞧了瞧小姐身上,却是没见着有伤到之处,这才缓了一口气。 秋修敏瞧不见这二人,可听着声音,想必她们听说那事情,也是慌了些。她倏然又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那事情已经让祖母与父亲心疼的不行,今日既然已无事,还是莫让她们告知了。 杏枝与风兰也知晓小姐的意思,只能是听从她的话来。 忽而湖面一处传来悠悠的箫声,秋修敏寻着那声音瞧去,似是方才与他们船只相邻的船只。她依稀能瞧着船帘后倚着一人,而白细的手指持着一青绿长萧,但面容因被遮挡,她确实看不清。 第78页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秋修敏听到风兰的叫唤,才将视线离了那人去,“祖母与父亲该是等得急了。”方才是自己过于好奇了。 凌霜与赵听南于另一处,而卫瑄送她们三人回去。 “都督,属下已调查了风兰的底细,干净得很,想必是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凌霜脑海中闪过一刻画面,又补充道:“不过属下查出静逸师太的徒儿似乎与风兰一般大小,且属下在方才时候,瞧见风兰的有一下意识动作,想必是会武之人才会有。” 听得凌霜报来的消息,一双剑眉入鬓,瞧着远处立刻的人,唇边浮现一丝玩味。 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想不到竟会武功。在武家出生的安国公府出现,可真是有趣得紧。且静逸师太的徒儿,不也是有趣的人。 五岁被静逸师太收为徒弟,十一岁便已是武功不同一般。如此卓越之人,竟来到安国公府当丫鬟的话,岂不是可惜得很? 待他们皆已离去之时,那箫声也停止了。 “可寻到那只木簪?” 一下人模样的男子恭敬地站在张昇的一旁,弯着腰低着头,沉默片刻才道:“回主子,李令死时已是不见何木簪,想必已是被他人拿去。” 张昇握着长萧的手紧了紧,而浑身却散发着阵阵寒意,那人不敢抬头瞧他望去,尽力控制住他的战慄,后又立刻补充道:“主子,属下定会寻找到那木簪。” “若是三日内,再寻不到,你也不必回来。我的解药向来不给废物。”如深渊般的声音比这四周的气温还要冷上百倍,那人只能是立即应声,狼狈而离。 拨开船帘,张昇抬眸却正好瞥到岸边的一倩影,倏地顿了片刻。随后那视线才又落到自己手上的长萧,而在不经意间,他又如那日般,吹响了那悠扬的箫声。 “阿毓,好久未见。” 箫声,该与美人配之。 第46章 入夜后。 院外沉黑一片,风吹得树叶摇曳得簌簌作响,随后一黑影落地,坠地之声如同雨滴落于潭中,丝毫未能听觉。 因是十月份底,除了燃着薰香的屋里显得暖和外,屋外空气都冒着些许寒气般。 槅窗被轻些打开,因得寒风吹进少许,秋修敏于睡梦中又紧紧了被褥,眉心处似蹙非蹙般。 但还未过片刻,那槅窗又被再次放下。 黑影未在那里停留太久,也不知是为何,才来片刻,却又要离去。忽而一身影出现在一旁,而藏于云中的冷月已出来半面,透过点点星辉,二人的面容看得清些许。 “你原来真没有死。”风兰并没有深睡,察觉到院内动静,便匆匆赶来。 清辉落于风兰眼前之人上,她清晰地瞧见那眼角的一颗似有若无如痣般的小疤痕,而那双丹凤眼可不是熟悉得很。 曾几何时,那双眸中带水般地瞧着自家小姐,而小姐也陷入那眸中,无法自拔。初七那日所见之人,可不就是他。 张昇上下打量着她,认出了她是安毓的贴身丫鬟,听着她那不吃惊的样子,也想起了初七那日,他其实瞧见了她们二人。只是她有意让安毓未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白日里见着安毓,他也不知是心中所驱使还是为何,竟偷偷来她院中。张昇又瞧了一眼方才所在之处,心下越发烦闷,他倒是没有闲情在这里与这个丫鬟叙旧,遂要离开,却被风兰挡在一处。 “不再伪装成所谓的小丫鬟了?”张昇的话并无让风兰脸上闪现惊奇之意,风兰在前一二日便从主子那里知晓了张昇的身份,定国侯的亲生儿子。他能诈死瞒住所有人,想必手段了得。既然她都能知晓他的身份,凭他的能力,怎会不知她的身份。 风兰也无意与他纠缠,虽不知他所来为何事,但见他未入屋内,想必也没有伤害到小姐之意。但小姐是不能再与他有所联繫,风兰想着那被自己藏住的信,心里就是不住地疼。 小姐,不能再受伤害了。 “既然张生已死,就希望不要再去打扰到小姐了。我也知晓,那一切不过是你的算计,只是小姐当了真罢了。”张昇听了这丫鬟的话,眸中闪过一丝波动,旋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昇心里不禁好笑,一个小小丫鬟,仗着是静一师太的弟子,就能指挥他?他自有他自己的主意,且安毓靠不靠近,那是他的事情。 瞧着远去的背影,风兰觉着张昇定是抱着某种可怕的目的而来。身为定国侯的嫡子,想必也是大皇子的得力助手。 “小姐,莫要再犯傻了。”风兰悄悄来到安毓屋内,将槅窗又关得紧了几分,生怕冻着小姐。 因天气逐渐寒冷,秋修敏是越发地不想出门,距离那日与卫瑄出门,她已是在府中又待了好几天。 “小姐,小心!”杏枝瞧见那被小姐玉手所持的花觚已有些松下脱落之意,可小姐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见花觚就要掉落在地上,杏枝赶紧叫住小姐。 但却是因着杏枝的声音,秋修敏一个没注意,那花觚随后已是摔落在地上。 “哎哟,小姐,您可没事吧?”风兰与杏枝纷纷跑来询问,怕那是否伤着了小姐的手,见地下只是碎片,倒是无碎片飞溅伤到小姐,杏枝才立即去将碎片拾掇起来,免得等会儿小姐踩着。 第79页 不过在收拾时,杏枝却是对那花觚有些可惜。 昨日小姐在房内摆弄着楠木瘿香几上的花枝,因花枝是新换的,想是却是与先前的玉壶春瓶不太合适。而国公昨日为小姐带回了一天青釉海棠式花觚,且瓶的外壁刻有精緻的缠枝浮雕,见那工艺该是绝好的。小姐还说,将它用以装载花枝,想是极好的。 但此时,那被小姐如此喜爱的花觚,却是碎了。 秋修敏倒是对那花觚无心疼之意,她现下只想出去走走,“风兰,杏枝,我想出去走走。听说附近的海棠园里的海棠开得甚好,我们且去看看吧。”待在府里也是心烦得很,她想倒不如去赏赏花,也许能使自己好受些。 “小姐,外边冷,抱着这手炉吧。”风兰晓得昨日圣旨带来的消息给小姐所带来的震惊,但与卫瑄相比,赵都督确实是胜一筹。虽赵都督已有平阳公主,且还有个秋修敏的存在,但国公爷已说明,二人皆以离开人世,若是小姐嫁入赵府,便是都督夫人。再者说,这是国公向皇上求来的婚事,他这般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为小姐所做的选择。 今日因要出门,风兰为小姐换上了掐金羊皮小靴,又为她寄上一件大红羽梅花绉面披风,配着里面的乳白色袄衣,倒是更增添几分冷意的姿色。 本来风兰已为小姐备好轿子,但秋修敏只想走走,反正那海棠园也离安国公府不远,她们只需穿过一段街市即可。 脑海中依旧是昨日宣读圣旨之时的话语,秋修敏心里不胜烦躁,心想怎的父亲会将她许配给赵听南。但她知晓父亲定有自己的打算,而她确实也无意反驳。且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无理由去拒绝父亲。 而上次卫瑄与她的婚事,只是太后所提出,满朝文武虽都知晓,但皇上却是还未下旨。这次安毓与赵听南的婚事,已经下旨传来,且不足一月,她就要嫁入都督府。本以为她重生一世,她秋修敏与他赵听南不会再有纠缠,可却还是要嫁与他为妻。这可不是可笑得很吗?她重活一世,还是逃不了他。 秋修敏因心中烦闷,想一人静静,可杏枝与风兰却是不放心她,她只能是让她们跟在其后,却也是与她保持些许距离。但因着杏眸低垂,秋修敏现下却是没看到行驶急忙的马车。而身后的杏枝却是瞧见了,“小姐,小心!” 待杏眸抬起,那马车便要迎头而来,她本以为自己怕是要命丧车轮,却没曾想下一刻她已入了一温暖怀抱。 “安大小姐,可否看路?”秋修敏这才瞧清楚,原是赵听南将她拉了过来。 秋修敏反应过来后,立刻脱离他的怀抱,福了福身,“多谢都督,是安毓大意了。” 现下见赵听南,秋修敏也不知是何感觉,想起不足一月便要嫁给他,她心中却是揣揣不安,对于嫁与他为妻,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知晓秋修敏与自己的疏离之意,赵听南也不恼,反正她还不足一月便要嫁与自己为妻,日后有的是时间,不怕她不愿意。想她那般出神,怕也是因为昨日圣旨已下的缘故。 “何来谢之说,不足一月,安大小姐便成为本都督的妻子,哪里还需分你我呢。”不知为何,当下听赵听南这话,秋修敏心中却是生出一股气。想着他们还未成亲,她便已成为赵听南认定的妻子,而死去的平阳公主却是不当回事,也不知是否与平阳公主同病相怜的缘故,她片刻后竟将脑中所想说出。 “都督可真是见笑了,曾经在都督接风宴上,安毓还听都督曾说,平阳公主是您唯一的妻子。安毓这又算得了什么?” 赵听南知晓她怕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他却是不能与她说明,若是与她说明,无疑是将他知晓她的事情告知于她。 “本都督的心意,待安大小姐嫁入赵府后,定会知晓。”秋修敏却是不相信赵听南的鬼话,她甚至怀疑是否因为她是安国公府嫡女,对于赵听南有价值,他才会迎娶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她却是不能改变他们的婚事已定的这个事实。 而此时杏枝与风兰也已赶紧跑了过来,见都督与小姐话已说完,她们立刻察看小姐是否受伤。 “阿毓,都督!” 这洪亮的嗓音,怕是秋修敏还未瞧去,便已经知晓是何人。除了卫瑄,还会有谁。 “表妹,都督。”这次周乐清也跟着卫瑄,而他们二人似乎是也要去哪里。 卫瑄见都督与安毓情况不太对,忽而想起海棠园里的海棠开得甚好,可让这二人一同前去,到时再让这二人好好独处,促进些许感情也是极好的。 “阿毓,本王与乐清要去海棠园赏花,你们二人也一併前来吧,说是格外好看得很。” 正欲要拒绝,杏枝先行多了一句嘴,只见她有些惊讶般道:“原亲王与表少爷也要去海棠园?小姐也正想去呢。” 听着杏枝这般说辞,卫瑄倒是觉得可不是巧得很,遂乌黑的眸子又瞧着都督,想知晓都督为何意。 “既然亲王相邀,本都督拒绝确实不妥。” “那便这样说定了,一同去吧。” 秋修敏这若是拒绝了,可不是太故意而为之,只能是跟在他们后头而去,但身子却是离赵听南远了些。她想既然躲不了与他的婚事,那现下就与他躲远些。 第80页 可是卫瑄却是故意而为之,总是有意无意般地让这二人距离拉近。 第47章 皇宫内。 “皇上,哀家明已将安毓许配给阿瑄,你这般是为何?” 卫峻依旧翻阅着奏摺,对于太后的质问,他确实没有太大的波动。随后他未抬起眸子,也不去瞧太后此番有多生气,“母后,阿瑄曾已说过对安毓无意,那圣旨也未下,自然安毓的婚事可随意分配。” “虽圣旨未下,但安毓与阿瑄的婚事已是满朝文物皆知的,皇上这番行为可不是荒唐!” 翻阅着奏摺的手倏地停下,卫峻眸中依旧看不出波澜,但语气却是比方才多了几分寒意,“朕虽荒唐,但是却是不及母后吧。母后以为安国公的暗影卫的存在,朕会不知?” 太后听到“暗影卫”三字,慌了神愣在原地,竟已是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是母后让朕当上这个皇帝,朕便要真正成为一个母后心中所期望的皇帝。”卫峻望着太后,眼里早已没有以往的那般母子情深。 “峻儿——” “此番安毓与赵听南的婚事是安国公所求,想必母后也知晓安国公现下该是谁的人。” 看着眼前陌生些许的儿子,太后又想到了些什么,不禁苦笑道:“想必皇上从未打算将安毓许配给阿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安国公完全归附于皇上。” “太后老了,不该管着朕要做的事情。” == 待众人到海棠园,入眼的是成群粉嫩开着的海棠花,盛开之状宛如粉红的云朵,因密集在一起,小小的海棠却是壮美得很。 瞧着这一簇一簇的粉白,秋修敏视线也被吸引了去,她想不到这片小园子,竟是已开得如此好。三年前她来时,不过是几棵零散的海棠树罢了,现下却是茂密得很,也不知是何人又移植了些许品种的海棠花来此。 秋修敏素来喜爱海棠花,也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它会使自己的心情舒缓起来。 迈着轻快的步子,秋修敏已来到不远处那开得甚好的一棵树下,素手捻着一开着些许花朵的树枝,浅浅的梨涡因心中欢喜而显露出来,方才蹙着的眉也旋即舒展开来,哪里还想那些事去。 “想不到阿毓竟也如此喜爱海棠花。”卫瑄见安毓这般欢喜,倒是与修敏姐有些相似。他忽而想起曾经他惹了祸事,让修敏姐讨好都督时,可全靠他那送出去的海棠花。 而已入了花林中的娇容,在凤眸中如春风般,她的一颦一笑却是远远胜过那花色。 卫瑄这才注意到都督似乎瞧见海棠花时的神情,误以为他是记起修敏姐。心下暗嘆不妙,他既然要让这二人感情升温,怎地带这二人来此。 “阿瑄,既来赏花,便安心赏花,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插手得好。”周乐清也看得出卫瑄为何意,想起他是想早日撮合这二人。但他素来听说赵听南心中住着那人,怕是不管卫瑄如何撮合,也是徒劳之举。 虽周乐清不明白姨夫为何要如此,但他知晓姨夫自有他的主意。他一向宠爱阿毓,不可能会让她受委屈的。 见这看得如此好的海棠花,若是採撷些许回府中也不是不可,秋修敏心下已有带些许枝条回府的打算,遂又向里走了走。 少顷。 “杏枝,你怎会在此,阿毓呢?”卫瑄赏花到了一处,忽而见到杏枝,却是未见安毓与风兰。 坐在一石头处歇息的杏枝见到卫瑄与表少爷,立刻起身福了福身,回道:“风兰与小姐见那边的花开得好些,便先去那边看看,而杏枝因脚有些扭到,因此杏枝便在此等着她们。” 风兰陪同在安毓身边,周乐清倒是未觉得有担忧之处。 另一边。 素手处已携带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枝,秋修敏站在原处,步子却是未在移动,而眸子却是盯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大约一个头的花枝。 那花枝若是能採摘,想必放入府中也是极好的,但是秋修敏却是够不着。再看了片刻,秋修敏嘆了一口气,将要离开,她只能是再去寻些花枝。 可待她将要转身离去,她的身边却是多了一人。她还未看清他的脸,只是瞧见身旁的紫檀色罗袍。 “怎的依旧是喜爱比自己高些许的花枝?”熟悉的声音传来,秋修敏忍不住抬眸瞧去,而那人正好已将花枝採摘,随后将花枝递于她。 她才看清楚那人,见眼前之人以丝带束髮,肤白却不似赵听南那般的胜雪,而眼角处那如痣般大小的小伤疤,却如一颗泪痣一般,让这本就俊秀的五官增添了几分神采。 醇厚的嗓音却是让秋修敏觉得莫名熟悉,仿佛安毓生前与此人有着密切的联繫。但是安毓生魂已经离去,连带着尚未想起的记忆一併离了去,秋修敏实在是不知晓这人为何人。 “多谢公子。”秋修敏本以无意在寻那花枝,可眼前之人却是送于自己,她只能是接过便道谢。 张昇瞧见杏眸处所现之意,而她对自己的疏离之感,且是对他毫无熟悉之态。想起曾经的事情,他心想怕是她还在怪他。 “你可是否还在怪我?” 听得眼前之人的话,秋修敏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看那人神情,想必真是与安毓是旧识,可她实在是不知他是何人。但片刻后,秋修敏忽而想到什么,难不成这人是李令? 第81页 秋修敏又想起方才他的话语,以及言语中的意味,看来八成是李令。虽不知他为何会来此,但她都不该与他再有联繫。且不说她与赵听南即将大婚,就说先前事情,她也是不该。 “曾经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何谈怪与不怪。安毓只想过好当下的生活,至于过去,皆是如浮云般,不必再去在意。” 好一个浮云,不去在意,可他张昇却是不怎的想让它过去。 “所以,你真要嫁给那赵听南?” 他这一问话,倒是让秋修敏愣了片刻。还未等秋修敏开口,忽而一身影已经到了张昇的身旁,见那人俯耳似乎在说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下一刻,张昇紧着眉头,欲要与那人一同离开。 “阿毓,我不会放手的。” 秋修敏待在原地,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瞧见那人影愈走愈远。 两剪秋波落到了手中的花枝上,她又抬头望了望天,她今日才采了这两枝,怕是还不够。 到了一处,正好有两枝含苞待放的花枝。但秋修敏瞧着那又是比自己高了些许距离的花枝,不禁无奈一笑,怎她所看的花枝皆是长在她够不着的地方。 正以为该要去寻其它花枝,秋修敏正好见树旁有一硕大石头,若是她站在上面,该是可以採到。 片刻后,两枝花枝已被她放置在手中,正要下了这块石头,却因着一不小心,脚有些打滑。 但是迎接她却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温暖的怀抱。 “可没事?” 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秋修敏双手此时扶在有力的臂膀处,抬眸便瞧见赵听南俊俏的五官。 “多谢都督。”秋修敏欲要从他怀中脱离出来,还未待她脱离他的怀抱,她走了一步,莹白的额头却因得脚踝处的痛觉而浸出些许薄汗,秀气的眉梢也已浮上一丝愁意。 赵听南也意识到她的脚怕是方才扭到了,“让本都督瞧瞧。” “都督,安毓无事。”虽秋修敏话是这般说,可那因疼痛而紧抿唇角之态,以及小脸神态与平日大不一样,赵听南怎会不知她此时是强忍着疼痛。 “都督,您要做什么?”赵听南将秋修敏直接抱起,想是她的脚定是被扭到了,若是等她告诉自己,怕是她早已疼死。明明那么怕疼的人,他哪能等着她同意。 “嘶~”脚踝处的疼痛让秋修敏又是一阵抽痛,她也不再乱动了,她一向最怕疼。 察觉到怀中之人已经老实,赵听南语气也轻了些,“这才是明智之举。” “都督,难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虽秋修敏不敢乱动,可她觉着赵听南这番举动可不是轻浮得很,哪里有男子抱着未婚女子之举。 “夫妻间何必在意这些。” 赵听南的一句话顿时让秋修敏脸一红,怒道:“都督想必也是登徒子,还未大婚,竟说些这般话语!” “挽紧本都督,莫要摔了去。”秋修敏心中却是不愿意挽住他的脖颈,方才她则是抓住他的臂膀,但那般她总是有种跃跃坠落之意。 忽而秋修敏顿时觉得自己要坠了去,她立即挽住了赵听南的脖颈,心中那急促跳动的心才放了下来。现下她指间传来的温暖之意,她才意识到她的手放在了哪里。 而因着这动作,她靠得赵听南愈发地近,宛如那日在船舱般。抬眸便能瞧见他如深潭般的黑眸,秋修敏不敢再向他瞧去,而脸也不知为何会红了起来。她索性不去看他,但她贴近的身体,却是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墨砚在一旁跟着这二人,方才都督故意之举也被他看进眼里,他怎么不知道即使夫人不挽着都督脖颈,她也定不会坠落,都督定会抱紧她的。 第48章 次日,赵府。 凌霜打听到新的消息,便匆匆入府,将其告知都督。 待知晓凌霜所查之事,须臾后那凤眸又比往日深了些许,“想不到调查李令的死,竟查出如此有意思的事情。” 在安毓跌入湖中的前半月左右,与南蛮部落相邻的阜城城防图便在安国公手中失落,当时众人皆怀疑是大皇子派人前来盗取,毕竟有一日安国公府是进了刺客。 可今日凌霜所带来的消息,却不是这般,而是安毓亲手将城防图交与张昇的。且令赵听南最觉得有意思的,莫过于就是外界皆传的安毓喜欢李令的消息只是幌子,而实际上她所爱之人却是张昇。 “怕是这张昇只是将这安大小姐当作棋子来使罢了,安大小姐也怕是不知那是城防图。”墨砚也不煳涂,安大小姐从小待在府中,也未接触过军事方面的,哪里会知晓城防图是什么,何况安大小姐是断不会做出有害于安国公府的事情的。 “都督,凌霜还查得张昇那边有动静,他们似乎在寻着这木簪。” 随后那修长的手指从怀中拿出刻着一字的木簪,赵听南慵懒地靠在黑漆榆木瘿灯挂椅处,凤眸从槅窗处瞧去,不冷不慢地说道:“若是主子对棋子动了感情,还真是要不得。” 赵听南忽而想起昨日,他在海棠园里瞥过的紫色身影,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想是那人就是张昇。 “墨砚,将这木簪给我送到安国公府去。”似又想起什么,赵听南又道:“罢了,待会给安国公带话,让他来赵府一趟。” 第82页 安国公府那细作还未除掉,怎的好在安国公府商量。 “是,都督。”墨砚得令后,遂立即前去。而赵听南忽地瞥到那空着的白釉青绿花胆瓶,想着还不足一月便会有人再将它重新放置新花枝,正如她那时嫁入赵府后一般。 片刻后赵听南从怀中拿出那刻着鸳鸯双栖莲台纹的匕首,低沉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寒意,“任何人都别想阻拦本都督大婚。” 自从那日秋修敏扭到脚踝后,她便一直待在房里,再也未出过门。 时间稍纵即逝,不知不觉距离与赵听南成亲之日,已经未剩几日了。 风兰服侍着小姐,却是出了神。那日她被一人引走,本是以为是张昇,可后来听闻小姐所说遇到的人,她才意识到那是张昇的调虎离山之计。 虽说张昇没有对小姐做什么,但是她知晓张昇此次回来,想来除了帮大皇子之外,怕是对小姐也是另有所图。日后她得更加小心,莫让那张昇再靠近小姐。 “表少爷。” 秋修敏正在花梨木罗汉床半躺着,忽地听见杏枝的声音,才晓得表哥来了,连忙起身。 “表哥,今日怎么来了?” “怎么,阿毓不欢迎表哥?”听到自己表哥的打趣,秋修敏倏地一笑,嗔怪道:“哪里的话。” 因多日的未出门,秋修敏已经习惯不梳髮髻了,今日她也未梳髮髻,而任凭墨发散在腰间。漆黑的秀髮衬得安毓的肌肤越发雪白,湛湛的杏眸犹如水灵灵的玻璃球般,周乐清竟不禁看愣了片刻。 “我们阿毓就是这般好看,瞧得表哥真的欢喜得很,让表哥再好好瞧瞧,将阿毓的模样刻入脑海中。”秋修敏听得表哥这话,倏地脸一红,如娇羞少女般。她这个表哥,整日里都没个正经的。 与表哥逗笑片刻,秋修敏想着自己这般仪态还是得整理些,秀髮披散着,确实不太好。 “风兰,为我梳妆可好?” 听到小姐的叫唤,风兰正要去为小姐准备准备,却听到周乐清在一旁笑道:“阿毓,今日让表哥试试如何,正好表哥送给阿毓的成亲礼则是髮簪。” “表哥,这?”秋修敏却不知周乐清也会梳妆打扮,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周乐清瞧秋修敏面露难意,瞬间塔拉个脸,嘆气道:“唉,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为他人打扮一下,上次阿瑄也不乐意,这下表妹也不同意,我这愿望竟是落空了。” 虽觉得这是一个奇怪的愿望,可瞧着表哥这般模样,秋修敏也不是不可,只是换了一个人梳妆罢了。 “小姐,那便让表少爷试试吧。” 听风兰这般说道,秋修敏遂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是有劳表哥了。” 秋修敏除了赵听南外,还从未被其他男子梳理过发。 本以为周乐清看起来每个正经样子,但透过铜镜而看,他梳理得却是十分认真,脸上早已不是方才那般的嬉笑状。 须臾后,周乐清为安毓插上那他送来的白玉雕刻而成的海棠花玉簪,“阿毓,可欢喜?” 皎若秋月,冰肌玉肤。 “如此精緻的人儿,日后可是他人的了,还真是便宜赵听南了。” “什么叫做便宜赵听南了,周乐清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周乐清一听那大嗓门,就知晓是卫瑄那厮来了。 “应该说,门当户对。”卫瑄笑得眼角弯弯,全然不顾周乐清对他的无视。 忽而卫瑄从身后拿出一物,“阿毓,过几日你便要嫁入都督府,想是也不能再那般自由地与我们玩耍,因此本王送一好玩物件送于你。” 众人可以瞧清那物件,是琉璃花盏。 见那花盏通体莹润,且纹理也是经过细细雕琢,而那琉璃是上好的质地,成色却不像是曾朝所有。若秋修敏猜得没错,这该是邻国进宫的贡品。 “这花盏你可以放置些花枝,可比乐清送的礼物好些?”秋修敏瞧着卫瑄与周乐清这般较劲,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可想着还有几日将要出嫁,心中也泛了些酸,想不到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你们所赠之礼,阿毓皆喜爱。” 待几人又聊了些许,才散了去。 夜晚,气温又比着白日低了些。 秋修敏抱着汤婆子却是捨不得撒手,这天气真的是越发地冷。而随后,一阵敲门声而来。 “进来吧。” 瞧着进来对自己福下身的翠竹,秋修敏让她起来,询问道:“可是你家小姐找我有事?”本来安蓁不找她,她也会让杏枝为安蓁带去一物。 听说安蓁已经记起六年前的事情,而秋修敏也从林香雪那处知晓些东西,想着安毓曾对自己所说之话,她也是该代替安毓写一封信带与她。谁曾想翠竹先行一步来寻她,想是也有事情所找。 “小姐,翠竹此番前来是为小姐送来蓁小姐亲手所做的成亲礼。”随后翠竹从怀中将那成亲礼拿出。 == 安老夫人身后跟着徐妈妈,她们这次过来是给安毓放置嫁衣的,以及交待些事情。过几日便是安毓成亲之时,安老夫人想着在此之前,她还是需要多来看看孙女。哪里能想到,她的孙女竟然如此之快就要离开她,嫁作他人妇,安老夫人心里是一万个捨不得的。 第83页 还未进门,徐妈妈忽而说道:“老夫人,蓁小姐今日派翠竹送了一份成亲礼给小姐。” “是何物?” “一绣着二童垂钓而卧的绢帕。” 安老夫人瞧着安蓁依旧点着灯,她却是未能再踏进去。 虽说安蓁出生就是秦氏的阴谋,安老夫人与安国公对于她的存在,皆是不满地很。可小时候的安蓁却不似她娘那般,倒有些像安毓的母亲,待人有礼温柔贤淑,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安毓视为最爱的妹妹般疼惜。安老夫人与安国公虽说恨秦氏的卑劣,但安蓁却似来赎她娘的罪而来,天真无邪如花朵般纯真。 安老夫人与安国公又怎的恨得她起来。 但是六年前,安蓁无意间将那贼人带入府内,差点安毓就被贼人给残害。虽说安蓁年纪小不知,可安毓从那以后便是再也不跳舞,见着任何人也是疯癫一般。这事情,谁都没有错,错皆在那贼人上。 一日,安蓁与安毓跌落湖中,二人便失去了记忆。 安毓像是忘却了那痛苦的记忆,如往常般,只是不再会舞。而安蓁不仅忘却那记忆,且性情也大变,对安毓也是不满得很。她们二人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安蓁对安毓处处是针锋相对。 现下,安老夫人也从林大夫那里得知,为何安蓁会变了性情。 “唉,这本就是那歹人的罪过。”安老夫人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想起那将自己锁在房门中的人,却是已将记忆想起,怕是她难以面对。 翠竹已从安毓那边回来,手中也多了一物。 门被打开,安蓁坐在一柏木小凳上,而经过这些日子,她的脸上血色却是差了许多,瞳孔处也失了神一般,整个人如木头般。 “小姐,这是大小姐送于之物,且留了一份信给小姐。”翠竹将怀中的小陶人递给安蓁,这时安蓁听着消息眸中才有些生气。 待她瞧见那陶人时,干涸的眸却是瞬时覆上水气,拆开信后看到最后那一行字,豆大般的泪珠如掉了线般的珠子。 那信中最后一行写道:六年折磨早该结束,望妹妹放过自己。 第49章 初五,宜大婚。 铜镜里,精緻的妆容衬得娇容越发地艷美。 唇如点朱,惊鸿绝艷。 “我们阿毓该是世间最美的新娘子了。”安老夫人瞧着自家孙女的娇容,抚摸着孙女如柔荑般的玉手,眸中尽是爱意。 秋修敏坐在香几旁的楠木凳子上,而她身旁的胭脂木香几上放着一金线所绣的龙凤呈祥盖头,她因听着祖母这句话,又想着自己即将离开祖母,那眼圈也是不禁地泛了红。 她也不是未出嫁过,可前世她出嫁时,并没有所留恋之人。况且嫁入赵府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哪里会有这般不舍之意。 虽说她不是安毓,但祖母与父亲以及魏雅汝皆是对她极好的人,她怎的可能会有捨得之意,许是因着心中有些悲意,她说的话也带了些许鼻音,“祖母,阿毓捨不得您。” “阿毓不要哭,今日是大喜之日,可要开心些。”虽安老夫人话是这般说,但是她话还未说完,已是老泪流出少许,安老夫人忙着用绢帕去试泪,怕影响了孙女的心情。 因见祖母这般伤心,秋修敏也被离别而感染,一颗晶莹的泪珠也是旋即落下。 “哎哟,这大喜之日,母亲怎的还与阿毓哭了起来,可不是让人笑话。”魏雅汝也过来了,正好瞧见这二人哭哭啼啼之态,虽她言语中是笑话这二人,但她的眼圈却也已是红了些许。 “母亲。”秋修敏见魏雅汝已来,红着双眼才唤了她一声。 安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道:“瞧我这,大喜之日本就该高兴,我这老人家怎么还带头哭起来了。”她接着握住那手帕,连忙去给自己孙女拭泪,“今日可不能成大花猫,我们阿毓该得做个娇娇的美新娘。” 魏雅汝瞧着那香几上的红盖头,说道:“这红盖头上所绣的龙凤呈祥倒是精緻得很,想必是曾朝最有名的绣娘所绣,看来皇上对这门婚事也是格外看重。” “那是了,毕竟大小姐可是安国公府的宝贝呢。”徐妈妈在一旁迎合着,因今日大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些许喜庆之意。 “可不是,我们阿毓是我们的掌上之宝,定是好好护着。”安老夫人又抚了抚安毓的手,嘆气道:“日后怕是我老人家孤单了。” 想是安老夫人捨不得孙女,徐妈妈宽慰道:“老夫人还有小公子及夫人陪着,且还有老奴陪着,再者说大小姐日后也会回来的,老夫人哪里会孤独。” 听着徐妈妈的话,安老夫人才笑道:“可不是这般。”忽而安老夫人又说道:“话说徐妈妈跟着我这老婆子,也有许多年了吧。” 回忆以往,徐妈妈算了下日子,回道:“该是有三十年左右了吧。” “原来都三十年了。”安老夫人笑了笑,便不再说了。 想是说话也有些久了,安老夫人怕是会误了时辰,回头对徐妈妈说道:“徐妈妈,你且去前厅瞧瞧,该什么时候上轿,我与阿毓再说会儿话,等会临了再为阿毓亲自铺上盖头。” 第84页 “是的,老夫人。” 过了些时辰,已到了迎亲之时。 安国公府外已经点燃鞭炮,鞭炮声响彻整条街。 赵听南今日身着红衣,骑着骏马而来,相比于平时的赵都督,他此时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柔意,凤眸里已不再是冰霜,而是星辰点点。 今日大喜,安国公府的人都已在门口,安蓁瞧着安毓离开的身影也是着实红了双眼。 “我们阿毓可真是长大了。”安老夫人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身旁的安国公虽说脸上无任何波澜,但那眸中闪动的水光,却也是与她人一样。 “入花轿!” 行至一系列的礼节,赵听南才瞧见那朝朝暮暮而思的人已入了他的花轿,心中的波动不比那时娶她时少。 喜乐声响起,赵听南于前,而安毓的轿子在后,一路上尽是喜悦之气。 待花轿到赵府时,卫瑄已在门口候着,瞧着那花轿落地,他却是哭的稀里哗啦,“我们阿毓真的嫁给都督了,都督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你一个亲王能否注意些许形象。”瑞凤眼因瞧见往自己身旁凑的卫瑄而不满地倾斜着,又见他似有意将鼻涕凑在他衣袖,“卫瑄!你这厮是想挨板子吗?” 见皇兄有些动怒,卫瑄只好拿出怀中锦帕,擦去因落泪而流下的清涕,带着鼻音的声音却是小声道:“皇兄真小气。” 花轿落地,新娘被人从轿子牵出,赵听南瞧见那披着鸳鸯红盖头的人儿,眼里却是犹如溢出水光一般。 “不要怕,跟着我便好。” 新娘本是在赵府门口愣了片刻,但在听到身旁赵听南的声音后,她遂继续迈着小巧的步子前行。 成亲之礼一一完成,直到最后的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听到这第三声,新娘犹豫片刻后,还是弯下了腰,最后礼成。 赵府热闹非凡,可在楚府的一处,却也少不了热闹。 “张昇!你是疯了吗?”卫凌在得知张昇荒唐的计划后,还未喝口茶水便立刻赶来他的房中。 今日是赵听南大婚,这人却想要偷换他人的新娘,若是被赵听南发现,他们这处暴露了,那恐怕得损失许多。且再说,他将安毓换来又能如何,安毓是个大活人,难道不会逃出去吗? “想必大皇子已经得知我的计划,不劳大皇子费心,我早已安排妥当。”张昇摩挲着那青釉缠枝花纹茶盏,呷了一口茶。他早已从那日见她,便已经筹划多日,即使将她偷来,他也绝不能让她嫁给他人。 “她只是你的一枚棋子,那时她被推入湖中,你不也是知晓。”卫凌是无法想像,安毓明明是一颗棋子,他怎会还为她做如此疯狂的事情。 张昇听了这话,却是未语。那时他是默许了这事,可是他也未曾想到,一直被他视为棋子的人,竟会在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入他骨髓般。 还好她没事,要不然他该如何存活。 “你且放心,今日之事早已安排妥当,此番偷梁换柱定不会让他人知晓。至于安毓如何安排,那便是我的事情,大皇子不必担忧。”徐妈妈已将安毓换走,现下想必也是到了城外,他也该去瞧瞧他的新娘子了。 没有人能抢走他想要的东西,管他是谁。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便会不择手段夺来。 骏马飞驰,须臾后,张昇已赶到城外的一所住处。 “主子,安大小姐已经在里面,尚未发觉到不对劲。”一穿着褐色衣的男子接过张昇的马,将情况告知。 路过那房中时,张昇瞧见端坐在一旁的人儿,而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下想必是另一番娇容。想着该要与她拜堂成亲,他去换衣的路上脚步也快了许多。 今日,安毓便是他张昇的夫人,不管她日后如何抗拒,过了今日她也再也改变不了。 过去的他不会让他过去,谁也别想。 而这边赵府前厅已是宾客云云。 “都督怎的如此早的便要离开,来再喝些。” 卫瑄见舅舅拦着都督不给走,赶紧过来,“舅舅,阿瑄陪您喝,都督该回去了,您这么大的人,怎的不知那句老话,哎怎么说来着的?恩,对,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旁的周乐清瞧见卫瑄如此积极,待他喝完那杯酒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阿瑄如此积极,想必恨不得自己是阿毓吧。” 这时白梓言路过,询问道:“乐清兄在说何事?” “哈哈哈,你乐清兄喝多了,说了些胡话,梓言不要听他说。”卫瑄趁白梓言没注意,狠狠地瞪了周乐清一眼,若是让梓言想歪了可怎么办。 在这帮人吵吵闹闹下,赵听南也已经来到后院。 瞧着那黄花梨木槅门,他却是停留了片刻。屋内的红光似乎有些不太真实,凤眸垂下,入眼的是他的一身红衣。 倏尔隔着门的屋内发出些许小小的动静,赵听南似乎又回到了那日。 那时他打开门,正好瞧见那在红盖头下的人儿,紧张而不知如何安放的小手,而红巾帕已被她揉得不成样子。明知她紧张,他却还是忍不住逗她。 第85页 “莫不是新娘子紧张了?”他故意激她,想知晓她会是何反应。 虽心中紧张,秋修敏却依旧是如平时般的口是心非,“我才不紧张,好像谁没成过亲一般。”话说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她这说的可是什么胡话。 “原来我的小娘子已是嫁过人的,那我该是退婚了,毕竟我可是未娶过亲。” 片刻后只见红盖头被她掀去,那气得而圆瞪的杏眸瞧着他,怒道:“赵听南,你敢!” 他可哪里敢呢,他却是不曾想过的,除了她,他还会娶谁。这辈子,定是非她不娶。 从回忆抽出后,赵听南才发觉自己在外面待着是有些久了些,也知他是不该让里面的人久等。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50章 红烛燃燃,屋内柔光点点。 大红罗圈流苏帐下,有美一人。 红盖头下,两翦秋波低垂,精緻的柳黛眉微蹙着,柔荑般的小手来回地揉着红帕。听到不远处的开关门声,那盈盈一握般的细腰倏然一颤,唿吸都紧了几分。 在入府之时,秋修敏心中害怕得紧,赵府是她前世葬身之地,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再次回来。 也不知为何那时听见赵听南所说之话,她的心也稳了些许,下意识地就随着他而进了府。 拜堂之时,秋修敏才真正意识到她是真的要嫁与赵听南为妻,虽愣了片刻,但她还是与他行完了礼。 可现下,她听到那稳重脚步声离自己愈来愈近,那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一般。 明知自己已经成过亲,但是秋修敏却是仍旧不由地紧张。房里忽地听得见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瞬间停下,此时秋修敏也觉察到赵听南怕是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望着那娇人盖着的红头盖绣着的生动鸳鸯戏水图,赵听南忽而又想起那时她在自己耳畔处的低语。 “听南,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就觉着这鸳鸯戏水可比这龙凤呈祥好得多。不过可惜了今日洞房花烛,我竟自己挑了鸳鸯红头盖,日后你可得赔我。” 见现下的人儿依旧是在那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下,赵听南弯了嘴角,眉眼也多了许多柔意。 “红盖头还是得由夫君来挑开。” 待那带着轻柔般的声音落下,秋修敏忽地觉得头上一轻,而赵听南的容貌也映入她的眸中。 一袭红衣下,又在烛光的衬托下,赵听南本就好看的五官显得越发地清俊,脸上的寒冰也不知何时融化,凤眸犹如一汪春水,而她湛湛的杏眸下,尽是他的模样。 接下来赵听南手突然靠近,惹得秋修敏身子一缩。 “莫要动。”片刻后秋修敏才觉得额头上轻了许多,她望着赵听南手中的取下的凤冠,才知晓原他是为她脱去厚重的凤冠,许是她想多了。 随后赵听南放下凤冠于桌上,又从红漆香檀木桌上倒了两杯合卺酒,他顺势坐在了秋修敏的身旁,“娘子,我们该饮合卺酒了。”而因赵听南的这一动作,秋修敏倏地又挪了些许。 她这一小动作,却是依旧被敛入了凤眸之中。 “夫妻二人该如此这般,莫要生疏。”他们二人已成亲,赵听南也未有什么好顾忌的,既然她害羞,那他便主动些也无妨,毕竟身为男子,还是得持主动位置。 “你要做什么?”腰间忽然一紧,秋修敏瞬间被赵听南搂在怀中,在红光下她脸也已因着红了几分,带着些许酒气的气息包裹着她,而那般的灼热惹得她心急跳个不停。 怕他乱来,那小小的素手立即接过赵听南手中的酒杯,“我、我们该先饮合卺酒。”秋修敏心中暗暗耻笑自己,今日怎得如此这般胆怯,他轻易的一个动作就引得她这般方寸大乱。 见已经就位的小手举起酒杯,赵听南弯了下唇角,也举起酒杯,但手却是故意与她交缠少许,赵听南才将那交杯酒饮下。 赵听南喝下合卺酒后,秋修敏也将那一杯合卺酒饮下,然而因着那酒意而忍不住轻咳了些许,随后香背处覆上一只手为她轻轻舒缓。 “多谢都督。” “该是改口了吧?”秋修敏听着赵听南这句话,不由地怔在原处。可是让她再叫出那一声夫君,她却是难以开口。 瞧着眼前丹朱于唇,面若桃花般的安毓,娇羞之态依旧犹如那日一般。 “夫君。”杏眸低垂,秋修敏却是不敢瞧赵听南,而那二字在心中酝酿许久,她才唤了出来。现下她已嫁与赵听南为妻,是不得不这般唤他的,虽她心中不愿,可于理处,她却是不能太任性。 听得这娇里带柔般的唤声,赵听南心里盪出波澜,而喉中也变得干渴,忽而那低沉而有些嘶哑地声音在秋修敏的耳畔响起,“娘子,天色已晚,是否该做些夫妻间的事情?” 顿时秋修敏因得赵听南的话而脸似火烧,她也不是没有想到洞房花烛之夜是要行夫妻之事,但是她却是怀有一丝侥倖,希望赵听南念及平阳公主,莫要提及。可现下她杏眸处余光所见处,那凤眸里的阵阵涟漪,她怎的可装作没有瞧见。 “我想喝水。”当秋修敏说完这句话时,才知道自己此时是多么地慌乱,竟要以喝水作为逃避。 第86页 可喝水不过是那片刻之事,哪里能躲得了。 赵听南却也是不戳穿她,他知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但他不想依她心中所想。 他斜靠在床架的一旁,稍稍斜挑着剑眉,凤眸里浸满了笑意,瞧着落荒而逃的人儿,他慵懒的嗓音忽起,“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夫君还是能多等娘子一刻的。” “可若是娘子让夫君等得久了些,夫君遂于娘子一同喝水,岂不有趣些?”待赵听南说完这句话,秋修敏差点被水呛住,心里忍不住地骂道:赵听南,你这个混蛋。 终究喝水这个藉口难以摆脱她要与赵听南行夫妻之事,怕赵听南真要过来与她共饮一碗水,秋修敏虽不乐意回到那床上,却还是慢慢移步而去。 瞧着那并不乐意回来之人,黑眸中浸出一丝玩味之笑,语气也轻快了些,“娘子,先来为夫君更衣吧。” “阿毓不会解男子之衣。”可待秋修敏回到床边,她这句话说完后,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忽地被赵听南有力的手握住,而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也被他一揽而过,秋修敏就这般到了他的跟前。 头顶处传来男子灼热的气息,哑着的嗓音缓缓道:“不会也无妨,夫君亲自教。” 有力的手握住那小巧的玉手放置在他的腰间,“这是玉带,娘子先该为夫君宽带。”秋修敏触碰到那玉带旁的热,倏地想缩着手,却依旧被他攥在手中,而她的脸却不知变得有多么红热。 “阿、阿毓想必知道该如何解衣。”若是再被赵听南这般支配,秋修敏觉得自己定会脸红而亡,方才那明明是宽带之举,她却是感觉到赵听南故意让她去挑逗他一般。 前世赵听南便是经常欺负她,每次都让她为他更衣,她怎么可能不知晓如何解衣,只是她想推脱罢了,竟没想得赵听南会如此。 “可夫君却是不太想让阿毓为夫君更衣了,那就让夫君为阿毓解衣如何?” “阿毓自己更衣便好,不劳、不劳——”秋修敏话还未说完,忽见赵听南已解掉他的大红圆领红袍,现下只着一白色交领里衣。而随后秋修敏倏地被赵听南揽入怀中,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人便已被赵听南抱到床上。 “你、你要做什么?”瞧着日益逼近的赵听南,秋修敏却是忍不住颤了些许,手心不经意间已是被少许汗而浸湿。 二人交织在一起的气息,又伴着燃烧着的烛光,使这床上布满了旖旎之意。随后流苏帷帐被大手一展而蓦地放下,秋修敏听得身上那人又哑了几分的声音道:“当然是做些夫妻间该做的事情。” 湿润的气息吐在她的娇容上,惹得秋修敏脸似火般,如珠般的耳垂传来温热的触感,而那繁重的耳环已被赵听南解下扔下床下。旋即她那涂上些许丹朱的樱唇被温凉的唇覆上,厚重而急切的吻愈发地如铺天盖地般,引得秋修敏娇喘连连。 “赵、赵听南!你这个——”混蛋二字已被他的吻而覆盖,赵听南似乎要将这一切的思念化作与她的亲吻,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身体的某处却是变得异常灼热,赵听南也不顾身下之人的反抗,先是从那朱唇汲取无限甜意,待与她交缠片刻,又转到她敏感的耳垂,而她传来娇弱的声音,引得他脑中一片混沌,无法自拔。 腰间的衣带被松开,顺势赵听南便要闯进她的禁区,可手背处忽来的一滴暖意,却让那已经迷失了些许的凤眸冷静了些许。 他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瞧身下之人望去去,见到那如莹润的杏眸此时却是噙满了泪水,而她的眉心已沁出薄汗且蹙在一起。 他脑中的热,瞬间冷了下来。 娇小而孱弱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颤音,“赵听南,你这个混蛋。” 她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而心中却依旧是难过得紧,秋修敏也不知为何她方才心中如此酸涩,眼泪也由不得她控制。 看着眼前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般,而樱唇早已因为他的啄食而红肿了些许,本就细腻白皙的肌肤此时也布上了些许红痕。 是他太急促了。 虽说今日是他们成亲之日,但她哪里又有这么快接受自己。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她哭,看着那这般,赵听南只觉得自己心疼得紧,仿佛被谁狠狠攥住了一把。 赵听南转身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抚着她放下的青丝,声音却是异常地温柔,“乖,不哭。” 这都是他的错,方才明明知晓她不愿意,怎的还是被沖昏了头脑。 而秋修敏听得他这番声音,似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她心里虽在竭力控制住自己,但并没有什么用。 她还是这般的不争气。 第51章 城外。 “赵听南!”张昇掀开红盖头的人后,便已经知晓他的计策已被赵听南识出。 王信听到主子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却没曾想看到那红衣之人,并不是安大小姐,且也不是他们所安排进赵府的人,而是他们安插在恭亲王府与那总管有染的丫鬟。 只见那丫鬟跪在地上,而脸上的神情看去像是才清醒过来。王信为那丫鬟把脉,才知晓原是丫鬟被下了药,而药物让她有些神智不太清。 要不然来城外的路途中,她怎么可能会不吱声。 第87页 “主子,奴婢实在是不知会发生这般的事情。”丫鬟已经清醒过来,瞧见自己这一身,又见王信的神态,想必也是知晓是怎么回事,跪下时腿直发抖。她明明记得她是在恭亲王府,可怎的会身穿红衣于此处。 张昇忽而瞥见丫鬟髮髻上的一处,随即直接将那插在头上的木簪拔掉,抬手见木簪所刻着一“生”字,可不是安毓曾送于他的物件。 “哐当!” 红酸枝木圆桌上的物品被张昇全摔在地上,他看着手中握着的木簪,心中的恨意顿时涌上心头,想不到这竟然被赵听南发觉。而他光是想到此时安毓已与赵听南拜堂成亲,且怕是已经行夫妻之事,他的怒气却是不灭反而增得更旺。 “滚出去!”二人见主子已是大怒,若是在继续待在此处,后果怕是难以设想,遂迅速离开。 而此时安国公府也是不安宁。 “徐妈妈,您老在府内也是有些年了吧。” 安国公坐在榆木圆椅上,而安老夫人也在另一旁,魏雅汝与秦氏母女也在一旁,但是平时守在安老夫人一旁的徐妈妈,此时却是跪在地上。 “是的,国公爷。”徐妈妈跪在地上,见那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以及那被张昇安排的女子,她也是明了了。 “国公爷,老夫人,老奴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想必国公爷与老夫人已经一切明了,徐妈妈今日之举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 “徐妈妈,我一向待你如同姐妹般,可你怎的竟做出如此事情来。你也是看着阿毓长大的,怎的你捨得推她入水,且今日又做出这般的事情。”安老夫人在前些日子得知这事情时,她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儿子给她看的那些证据,她是不相信都不行的。 听老夫人这么一说,徐妈妈也是泪眼朦胧,老夫人这般对她,她怎么可能不清楚,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阿毓所喝的绝育之药,也是你所下的吧。”安国公握紧了茶盏,生怕控制不住而将茶盏扔到地上。 众人一听绝育之药,皆面露惊色,而徐妈妈也是不知之态。 “国公爷,老奴确实不知他们交与的药竟是有这般毒害。” “若是你知晓,为了你那儿子,你难道不会做吗?”安国公的声音中已是怒意满满,若不是林大夫当日与他私谈,他哪里会知道府中的内鬼竟做出如此事情来。 “国公爷,老奴不求您们原谅的,请赐于老奴一死吧,可我那独子确实是我的命根子啊。孩儿他爹死得早,他是孙家唯一的子孙,老奴不能让孙家绝后啊。”若不是她儿子命悬一线,得到张昇的药,他怎可救活,可是那张昇却是因此掌握着他的命。 安国公事后也调查了此事,“你这个老煳涂,若是与我们说,老夫人岂能不帮你?你这般的行为着实让我们寒心。” “徐妈妈,林大夫医术高明,难道救不活他吗?若是你与我说,我定会为他寻医的。”安老夫人实在是心痛得很,这她如此相信的人,竟然会这般,她怎会不痛心。 徐妈妈低垂着眸子,眼神却是暗了些许,“老夫人,是老奴对不住您们。那药只有那人才有,林大夫医术再高明也不会有定国侯府祖传的药物。” “今日之事,想必国公爷与都督早已瞧出张昇之意,其实老奴也是一煳涂之人。但是那日老奴确实是未做出推小姐落湖之事,小姐是老奴看着她长大,哪里捨得。” “徐妈妈!” “老奴以死谢罪了,但是却不求原谅,是老奴对不住您们。”徐妈妈已经口吐鲜血,而安老夫人已是到了她的身边。恨是绝对有的,但是过去的陪伴也是真真的。 那是大皇子给他们这些细作的毒药,若是出了事情,他们就得立刻咬断毒药。她事情已经暴露,即使安国公府的人放过她,大皇子这边也是不可能放她生路的。既然如此,徐妈妈还不如自己选择自尽。 == 夜深,红烛泪迹斑斑已燃尽。 红帐中,赵听南因着身旁的人儿抱紧自己的腰身而醒来,透着槅窗洒进的月光,他依稀可以瞧见她紧蹙的眉间。 这次秋修敏所做的梦,却是比以往更要长了些,且她又回到了被秋亦玉划伤脸的那日。 因为伤势严重,秋修敏便开始高烧不止。那日秋亦玉的话以及匕首,确实是无法让她相信是赵听南一手策划的,她信他。 “小姐,您怎么成这样了小姐?”秋修敏躲在阴暗的一角,生怕她那恐怖的样子被她人瞧见。可她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却是忍不住瞧门口望去。 随后铁门悄悄被打开,而那熟悉的面孔让秋修敏忍不住落泪,而滴落的泪珠因碰到伤口,刺得她脸上越发地生疼。 “我可怜的小姐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凝雪哭泣着,想抚摸她的脸,但又怕因自己的动作而给小姐带来另外的伤害。 秋修敏见来者是凝雪,想与她说话,可是张开嘴却是无法发声,她见凝雪一身伤,想问问她究竟发生何事,又想让她赶紧逃走,但是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小姐,不必问了。此番皆是赵听南的算计,我才从他那里逃出来,今日悄悄从秋亦玉那里偷来钥匙,就是来救小姐的。”凝雪的话,顿时让秋修敏脑子一空,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凝雪,整个人都愣在原处。 第88页 怎么是赵听南呢? 而凝雪见小姐这般,泪水也是夺眶而出,“小姐,我们快走吧,出去便远离赵听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不相信是赵听南的算计,可是凝雪这般说辞,她又瞧见凝雪脸上的伤痕,哪里像是胡话呢。 凝雪拉着秋修敏欲要离开,可是还未等秋修敏起来与她离去,铁门却是再一次被人打开。 “我就说怎的钥匙会不见,想不到是你这小贱婢偷来要救你的主子,来人吶,给我将这贱婢带走!”秋亦玉已在出口拦住,而凝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秋亦玉,你这狠毒的女人,不得好死!” 被秋亦玉叫来的人进来就要将凝雪拖着走,而秋修敏却是死死地抓住凝雪不让他们带走她,可是她的力量太薄弱,终究是敌不过。 “小姐,您要保重啊!”凝雪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被他们带走,而铁门关上后,依旧是一片黑暗。 凝雪被带出去后,秋修敏在铁牢中听见悲惨的一声叫声,随后地牢依旧是死一般地寂静。而秋修敏沉浸在凝雪所说的话中,以及对凝雪的所有担忧之中,高烧且是越发地重,不久后她便晕死过去。 在她晕倒之际,她听到了秋亦玉以及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个贱人竟然有了孩子!”秋亦玉兇狠的语气瞬间随着下面一句话而软了下来,“若是人家想要处理这孩子,可不可以?” “随你便好,只要你高兴。” 听到男子的声音,秋修敏勉强地睁开眼瞧去,待她朦胧间所见到那身影时,她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撑下去。 原来这一切真是赵听南的设计,她现下已亲眼所见,凝雪又是那般的说辞,可不是她傻吗。 信错了人。 翌日。 秋修敏渐渐醒来,睁开双眼后,入目的却是端着一碗汤药的秋亦玉。 “秋修敏,想不到你竟然会怀有孩子,可真是神奇。” 在见到秋亦玉之时,秋修敏便知晓她这番来定没有什么好事,而瞧见她手中的汤药,秋修敏心中也有些慌乱。秋修敏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现下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应该就是这孩子了,她定得好好护着它。 “马钱子、生南星想必通晓药理之人皆知这二者有何用处吧?”秋修敏怎的不知,这二者皆有堕胎之用。她向身后挪了挪,尽量远离秋亦玉。 “那为何你平日里赵听南所给你服用的药物中,却是没让你绝育呢?”秋亦玉瞧得秋修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忽而笑道:“看来我们修敏还不知每日服用的药物是有绝育之用的。” 停顿了片刻,秋亦玉又说道:“也是,毕竟马钱子与生南星只是那些药物里含量十分少,可是服用多了,虽说不能要人性命,却也是能绝育最后疯癫而死。” 秋修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秋亦玉,仿佛要将秋亦玉看穿一般。她不相信,不相信赵听南会如此待她。即使他不喜欢孩子,也不会这般如此歹毒地对她。她蓦地如失了狂一般,冲过去就要抓住秋亦玉的衣领,眸子里写满了秋亦玉的话是谎言。 见秋修敏如此这般,秋亦玉掰开了她的手,嘴角的笑却是变得异常狰狞,“想必你对平日里喝的药也记得住吧,那你尝尝这碗药不就知晓?” 还未待秋修敏反应,秋亦玉已经将那碗汤药灌进秋修敏的口中,些许时辰后秋修敏腹中已是疼痛万分,再等秋修敏醒来时,身下已是有一滩血水,而她的孩子却是没了。 她再也无生之意,怀着绝望之心终于撞向那堵冰冷的墙。 而她清楚地记得那碗药,竟是与平日里赵听南让她喝所喝之药一模一样的味道。 “为什么?”怀中的人儿略些悲凉之声传来,赵听南已经感受到他的敏敏眼角的湿润,而那声音听得他也挑起眉心,心口却堵得慌。 他旋即轻吻她的眼角,而手臂又搂紧了她些许,他知晓她怕是又梦到在地牢里的事情。 “敏敏,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槅窗洒落些清冷的月光,秋修敏感受到身子传来的温暖之意,才从那黑暗中脱离出来,也因着那暖意而紧紧抱住他不放。 第52章 窗外飒飒的风声吹起,而气温已比昨日降了不少。相对于外面的寒冷,那香炉燃起的暖意却是包裹着整个屋子。 大红罗帐内,赵听南听得那细细而轻匀的唿吸声,又瞧着怀中的人酣睡之态犹如小猫般。他的手依旧是环抱着她的细腰,凤眸因瞥见柔软无骨的小手环着自己而微光波动。 卷翘的睫毛翕动片刻,带些雾气的杏眸于朦胧之际缓缓睁开,入眼的是赵听南的俊颜。待她清醒时,她才意识到她此时与赵听南紧密接触。 “阿毓醒了?” 秋修敏下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些,但想起自己与他已是夫妻,她那般却是不合情理,也未再脱离他。 她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忽而她又想起昨日自己的失态之举,正想解释,却被赵听南先一步说道:“昨日是夫君想得不周到,圆房之事不急,该是等阿毓身子好些。” 若不是昨晚她那滴泪,赵听南怕是真的迷失在与她的缠绵中。忽地一想,赵听南觉得自己可真是急切了些。 第89页 以她现下的情况,她还未能有行房事的能力。她先前寒凉之疾未除尽,那毒也是未排出,身子正是虚弱,他是该多等等。 见窗外光亮得许多,秋修敏也该起身梳洗一番,可还未起身却是又跌落到厚实的臂膀上,身旁的人似乎并未有起身之意。 赵听南旋即转了身子与她对视,而秋修敏那湛湛杏眸瞧见眼前放大般的容颜,不禁愣了片刻。 湛清的凤眸此时也倒映着她的模样,秋修敏听得他的嗓音还带些许未睡醒般的慵懒音,“昨日太疲惫,我们该是多睡会。” 还未待她说话,秋修敏却瞧见他已闭上了双眼,眉眼间再已无平日那般的寒冷。这般的赵听南,她不是未见过的,曾经她每日醒来瞧得便是这番风景。 往日,她也是瞧着他,还会轻抚他如画的轮廓。她一向觉得自己的夫君若是女子,他定会有许多男子前来求亲的。 “怎的觊觎夫君美色?” “谁让我夫君长得如此美若天仙。” 以往她便会被他揽入怀中,听得他带着些许懒意的声音道:“夫君再美也无敏敏诱人。” 倏地秋修敏思绪已回来,而她的手此时却是怀抱住赵听南,她瞧着眼前闭眼享受之人,也知晓是他适才将自己的手放到这来。 素手正要抽走,蓦地触碰到他后背的某处。而柔软的手心传来粗糙的触感,秋修敏想是也猜到是什么。 那是一道疤痕,且凭藉着触感,秋修敏知晓这伤口绝对不比她划伤的疤痕浅。 “这样暖和。”想要再去摸索的玉手已被他握在怀中,而赵听南依旧是半寐着。 秋修敏正想要问着什么,瞧见眼前之人想必也不会告知她,而片刻后因薰香带来的暖意过于舒适,须臾后她又睡了过去。而待她入睡后,身旁的人清醒之态她也没瞧见。 凤眸里尽是她的睡眼,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髮。 那些她都不需要知道,只要她陪在他身边便好。 怕是秋修敏也不知自己竟会如此嗜睡,当她醒来时,赵听南已经不见踪迹,而杏枝与风兰已经在一旁随时等待伺候她。因为杏枝与风兰是安毓的随身丫鬟,出嫁后她们也随了过来。 “小姐,您醒了?风兰给您梳洗吧。” 虽不知赵听南去向何处,但她想着他也该是有事处理,听到风兰这番询问,她点了点头,欲要起身时杏枝却先一步过来了。 不久后秋修敏已梳洗完毕,换上了风兰准备缕金团花云缎蜜合色窄褃袄,因已是入了冬,风兰又为她罩了件刻丝海棠红银鼠褂。 “小姐,都督说他会回来与您一同用午膳,而早膳他已经吩咐厨娘备好,只等小姐梳洗。”杏枝虽不满意这都督娶了两个夫人,但是她也察觉到都督对小姐是真的好。且不说一系列的周到安排,光是想到他因为考虑到小姐身体原因,而忍住没强迫小姐行房,这一点就已经让杏枝对都督刮目相看了。 至于赵听南与她不一起用早膳,秋修敏倒是觉得无碍,若是他们一起用膳,她怕是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风兰瞧了杏枝一眼,想到小姐等会还得吃药,遂道:“杏枝,你且去让厨房的人备上吧,待会儿小姐用完早膳后还得吃药。” 杏枝离开后,秋修敏坐在了一旁放着绣着梅花的绸缎软垫香木椅上,而眸子的视线已落到了槅窗旁的黑酸枝木香几上,上面摆着一梅子青釉玉壶春式瓶,见样式该是有几年的时光了,但是瓶上却是没有一丝岁月带来的灰尘。 原来他还留着。 而随后杏眸才向这四周瞧去,屋里的陈设除了已贴上些红喜,却是与三年前一般。秋修敏却是不知赵听南到底是为何意,明明他已娶了平阳公主,却怎的还留她这棋子的旧迹。眸中水光湛湛,不明之意溢出眉梢化作紧蹙的眉心。 这些对于一个棋子来说,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许久。 念及那空荡的瓶子,秋修敏觉着还是去院中採摘些什么花枝放入尚好,遂喝了药歇了片刻,她抱着手炉就出了门。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后院花园中就有这时节所开的花。 穿过游廊,下了台阶寻着石子路没走多远,秋修敏便闻得一股清冽的寒香,而瞧那方向望去已有有三三两两的腊梅开了些,树枝上还长着许许多多的小骨朵。 “小姐,风兰来便好。”这么冷的天,风兰可不想小姐冻着又重了那寒疾。 见这往日里她呵护的腊梅依是如旧模样,秋修敏却是想亲手剪下回去插在瓶中,浅浅梨涡浮现,笑道:“无大碍的,我亲自来便好。” 可秋修敏手中的剪子还未碰到枝头,忽而她听得身后一声,惊得剪子坠落在地上,剪子差点差点剪着她的手。 “你们不许碰着腊梅!” 风兰立即去查看小姐是否受伤,而杏枝见况早已忍不住,径直与那说话之人对上,才瞧得来人以红色丝绳繫着双髻,看那穿着该是府上的小丫鬟,年纪该是十二三左右大小。 “你这小丫鬟,难道不知道吓着我们小姐吗?”可那小丫鬟听到杏枝这般说法,又瞧了眼安毓,却是没有任何歉疚之意。 “杏枝,莫要怪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剪子掉在地上罢了。”秋修敏抬起眸子瞧去,见那丫鬟模样倒是有几分熟悉,可是她却是想不起来是谁。 第90页 “这叫做做贼心虚,若不是你们不偷采那腊梅,怎会被吓着。”小丫鬟不仅无愧疚,反而见这个小姐与先夫人相似,又想起都督对她如此地好,心中对她的厌恶就增了些。 杏枝本不打算与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可听她这话,顿时火从中来。这小丫头竟然说小姐是贼,可不是大了她的胆子,欲要与她一番纠缠。 忽而一嬷嬷样子的女子出现,方才也听到小丫鬟所说之话,见状也知晓大致发生了何事。她立刻将那丫鬟拉着一併跪下,起初小丫鬟挣扎着,但还是被她拉着跪了下来。 嬷嬷跪着说道:“小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夫人,恳请夫人原谅。”转头又向身边的人怒道:“兰儿,还不快给夫人赔罪!” 也不知这小丫鬟随了谁,脾气却是犟得很,低头不肯道歉,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腊梅本来就是夫人栽种的,兰儿说过要为夫人护好,莫要让她人采了去。”不知是否是因为想着曾经对自己那般好的人已经离去,兰儿已经红了眼圈,再说的话已是有了颤音,“本来这棵树已是要死,若不是都督那时拖着病体照顾,它哪里还会活下来。都督曾经说,不能让夫人回来看到失望。她又不是夫人,凭什么採摘都督对夫人的心血。” 终究兰儿只是个孩子,话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其实秋修敏看到嬷嬷时,又听得嬷嬷所叫的兰儿,她就已经认出了兰儿。那时兰儿不过才是九岁多左右,想不到她一时的玩笑话竟让兰儿当了真。 那时凝雪才将兰儿带进府中。 赵听南因故意逗她,栽了一枝腊梅来气秋修敏。 正好兰儿也在,路过时悄悄从赵听南手中夺走,笑道:“夫人,兰儿拿到了!” 她见状夸了夸兰儿,又想故意气气赵听南,“兰儿,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你可要为我守好腊梅,莫要让除了我之外的贼人採摘。” “兰儿定会的!” 随口一句话,兰儿却是当了真。想不到过了三年,兰儿已长得这般细挑了。 “你们且起来吧,只是一小事罢了,不该这般。”听了安毓这话,郑妈妈才将兰儿一併扶起,“谢夫人。” 郑妈妈在知晓新夫人嫁入府内时,她也不是说不难过。虽说她明白安毓是敏小姐的表妹,但在她心中从小照顾长大的小姐才是她的心头肉。 本以为都督对小姐一往情深,终归还是娶了与小姐相似的人,她也只能是拿替代之由来安慰自己,也是不能说些什么。 “何事惹得兰儿这般哭泣?” 第53章 兰儿见是林晋渊,眸中的泪水闪现出点点光来,随着弯着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旋即落在地上,而回话的声音也带了些惊喜之意,“林哥哥。” 林晋渊依旧是那般如阳光般,桃花眸噙着的笑泛着柔意,见安毓在旁,对兰儿一笑后转而向她问好,“安大小姐――”话还未说完,意识到安毓身份已是不同,忽而改口道:“夫人好。” 怕是林晋渊也未想到赵听南竟真的娶了安毓,他一直以为赵听南会再也不娶,可当昨日见到真真的婚礼时,他才确信赵听南是真的要娶安毓。 “林哥哥,你今日怎的得空到府中来看我?”兰儿牵起林晋渊的手,还未长开的圆脸上尽是欣喜之意。 林晋渊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因为许久未见兰儿,想看看兰儿是否长得更加可爱了些。” “那是当然有的,因为兰儿长得像姐姐。”说到姐姐二字后,兰儿顿时失了声,不再说去。 郑妈妈也知晓兰儿许是想起凝雪,怕她等会哭鼻子惹得新夫人不高兴,遂找了个藉口就带她离开了。林晋渊在一旁也知晓郑妈妈意思,也没有去阻拦,他今日来确实也不是为了叙旧的。 待那二人离去,林晋渊见安毓脚下的剪子,意识到她方才似乎是要裁剪腊梅,而想起兰儿那般的哭泣也知兰儿是为了那腊梅。 “夫人也喜栽花?”见安毓与敏儿相似些许的眉眼,林晋渊也未曾想到,她们不过是表姐妹,习惯喜好倒是也一样。 那还未从兰儿反应中抽出的人,忽而听到林晋渊的话语,愣了片刻才在风兰的提醒下,回应着,“也不过是平日消遣罢了。” “不知林公子今日找安毓所为何事?”秋修敏知晓,林晋渊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赵府寻她。 “可否请夫人借一步说话?”秋修敏瞧了眼身旁的二人,想必林晋渊是有要事相商,她遂于他来到一处。 “实不相瞒,今日在下想恳请夫人帮一忙。” 虽不知林晋渊找自己所为何事,但是她也知晓若不是真有要事,他也不会来求自己帮忙,“其实林公子无须多礼,上次若不是林公子派人去寻林大夫,想必安毓命已是没了。莫说一事,就是数件事情,这救命之恩也是该报的。” “恳请夫人将此物交与都督。”林晋渊从怀中拿出一小锦方盒,瞧了一眼后便递与可安毓。 原来竟是让自己传递东西。 秋修敏望着那方盒,心下却是狐疑得很,若是交与赵听南,怎的不亲自送去,而且假手于他人? 也许是知晓安毓所疑惑,林晋渊遂道:“这是百解丹,能解百毒。” 第91页 既然赵听南愿意娶安毓,林晋渊也抱着一丝侥倖,能让他赵听南服下此丹药的人,怕也是只有安毓这一线希望了。若是赵听南服下,他姑姑心中的罪孽感才会减轻些许。 百解丹? 握着方盒的手倏地颤了片刻,秋修敏望着那方盒,瞬时愣了些许。 赵听南怎会需要百解丹?在她前世活着之时,她曾经听过师父说到这个百解丹。百解丹,功能如同名字一般,能解百毒。不过与平日里解毒药丸不同的是,它只解百种奇毒。若是一般的毒性,它却是无效的。 百解丹在世间是极为难得的奇药,且千次制药也不一定能成,秋修敏竟没想到师父会制成,并将药送给赵听南。 忽而秋修敏又觉得奇怪得紧,她活着的时候,师父与赵听南也是有所交集。若是传药的话,为何师父不亲自前来,而是让林晋渊托自己来递? 这般曲折传药,着实是不应该。 怕安毓心生怀疑,林晋渊随后又解释道:“此为在下姑姑所制,也就是救小姐的林大夫。因她与都督有些间隙,是不能前来的。而这丹药确实是对都督有莫大关系,还望夫人亲手交与。至于其中原由,在下不能细说,还望见谅。” 为何师父会与赵听南生些间隙?她记得生前,虽赵听南对于她人来说,且是冷淡得很,可是倒不怎么会与师父有间隙之说,见眼下林晋渊这态,想必也是有隐情而不好明说。 忽而林晋渊怀中的小兔跳入秋修敏怀中,她怕它跌落,赶紧抱紧了它,旋即眉眼噙满了笑意。 小白兔在她怀中还不安生,时不时又蹭蹭她。 “小白,你怎可如此这般?”林晋渊招了招手,意让小兔回到自己怀中,可小兔却是无意,在秋修敏怀中又蹭了蹭。 秋修敏见态也猜到了几分,遂问道怀里的小东西,“小白可是饿了?” 小白兔似乎明白她的话语般,点了点头。杏枝在一旁见如此有灵性的小白兔,着实瞪大了双眼。 “杏枝,去厨房拿着新鲜白菜叶来,小兔最爱这般。”记得前世,这小白兔便是偷吃她的小白菜叶才让她发现它的存在。 听得那话,桃花眸倏地一触。 “小姐,白兔不能吃白菜叶,容易拉稀。”杏枝上次听小厮是这样说的,说是他家养的小白兔就是因为吃了白菜叶而拉肚子拉了好几天,差点脱水死去。 这一点,秋修敏却是不知。 秋修敏瞧了眼林晋渊,见他无疑态,抚了抚额旁的青丝,说道:“方才只是安毓胡乱猜测,差点误了事,请公子莫怪。” “这小兔就爱吃这白菜叶,它体质比较特殊,夫人之想倒是与它符合的很,何来怪罪之意?”林晋渊依旧是那般的温柔之态,并无怪罪之意。 随后杏枝取来白菜叶,秋修敏将白兔放在地下,拿鲜嫩的白菜餵食于它。 瞧着身下那一人,林晋渊忽地有些恍惚。眼前的这番场景可是出现在他日日夜夜中的梦里,现下之人却变成了安毓。 青丝处传来轻柔的触感,秋修敏抬眸望去,瞧见是赵听南,“都督。” “见过都督。”林晋渊也察觉到赵听南的到来,但却是没曾想到,他竟然比自己预计的时间早了些许。 “不知左侍郎来府中找本都督有何事?” “林公子不过是为我捎来梓言妹妹传于我的口信罢了,并不是来寻都督的。”秋修敏明白林晋渊想必并不想让那丹药的事情被赵听南在此时发现,遂以白梓言为由。 林晋渊听得安毓这番思虑之话,旋即笑道:“是这般。” “既然话已传到,左侍郎是否也该回去了?”赵听南不留余面的送客之举,着实让秋修敏不明白,她怎的觉着今日与那日在茶楼时赵听南对林晋渊的态度不太一样? 墨砚瞧见这场景,想着都督方才为了早点回来见夫人将皇上一个人晾在殿内,谁知回府见夫人与左侍郎有说有笑的样子,想必心情可想而知。 “也是了,晋渊不该再叨扰了。”林晋渊见赵听南脸色不太好,也不知是何事让他如木头的人竟浮上些许不满之意。 将小兔重新抱入怀中,林晋渊忽而到什么,临了时又说道:“小白很是喜欢夫人。” 秋修敏摸了摸他怀中的小白兔,浅浅的梨窝浮现于娇容之上,笑盈盈道:“想必我也是十分欢喜它。” 墨砚见状,又偷偷瞄了都督一眼。见得那凤眸紧盯那小白兔,墨砚生怕它会不会死于锋芒之中。 “都督,可不是说午膳才回来,怎的回得如此之早?” “为夫思念阿毓甚切,当然得早些回来。” 倏然秋修敏腰间一紧,听得赵听南又道:“昨日阿毓可不是这般叫为夫的。” 与赵听南贴得紧,秋修敏又见丫鬟们皆在,他们这般亲密,着实让她的娇容浮上一抹红。昨日她是唤了赵听南夫君,可是今日她却是有些叫不出口。 瞧得怀中之人娇羞之态,黑眸中笑意更紧,赵听南低头向她耳边呢喃道:“若不唤夫君,那夫君得做些事情提醒一下。” 秋修敏还未猜到他要做什么,旋即她眸中的身影放大了些许,她忽地觉得朱唇一热,而赵听南已不顾周围下人所在,肆意夺取她的唇里温热的气息。 第92页 少许。 “你!”秋修敏不知赵听南怎的会如此,见下人们还在周围,脸已经红得不行,又加上方才赵听南比昨日越发地用力吻去,似乎带些故意之意,樱唇也有些发肿,这下气恼得紧。 赵听南见娇喘些许的人儿,恼怒的样子倒是可爱得紧,而又瞧得那杏眸浮上些水雾。 “可是想起些什么?”秋修敏觉得他的气息湿热得很,又见见凤眸中已要浸出些许的笑意,她怕他会再次做出些什么,咬了下唇瓣,这才缓缓从皓齿中吐出二字,“夫君。” 娇软的声音听得赵听南也弯了唇角,方才见他们二人时的情绪,也随之化去。 与此同时,楚府。 “这枚棋子想必早已是被察觉。”大皇子已经收到了下面禀报的消息,得知张昇计划的破灭,以及徐妈妈的自尽。 从秋博南那事情,他就有所怀疑赵听南已经意识到安国公府细作的存在,原以为他与安国公等人尚未找出,今日一想,倒明白他们是将计就计。徐妈妈这枚棋子被发现,卫凌虽觉得有些可惜,但眼下却最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张昇可脱身?” 卫凌知晓张昇计划失败,赵听南却不是那么轻易放过他的。听说张昇那边的动静挺大,卫凌虽知张昇一向能让自己置身危险以外,但还是想知确切消息。 “回禀大皇子,公子已前往西风国。”因张昇的身份,一律下面的人都称他为公子,以防被他人知晓。 抚在桌上的手指轻叩着,听到下人所说的消息,卫凌甚是满意,他知晓虽张昇此事做得有些煳涂,但是计划依旧而行,也说明张昇还是那个冷静的张昇,他就且看着张昇会给自己带来何惊喜吧。 “对了,大皇子,属下有一事禀奏。” “说。” 须臾后,卫凌似又想起那人独特的喜好,说道:“你且让楚大人挑选两个绝色的丫头给刘千面送去。” 第54章 “可是要裁剪些许腊梅花枝?”赵听南入府时也听晓了院里的事情,见风兰已将掉落的剪子又重新递给了秋修敏,想着她该是极爱这腊梅的。 想是方才兰儿的样子,秋修敏遂说道:“不了,既然兰儿说是不能採摘,阿毓岂能让她食言。” 赵听南将她脸上神情敛入凤眸,顿时也明白她是何意。 “你们且先下去吧。” 墨砚瞧了都督一眼,才与杏枝和风兰一同退下,独留这二人。 “想必阿毓有何东西交与夫君吧?”赵听南明白,方才林晋渊可不是专门为了他那表妹而传话,林晋渊的心思他赵听南怎会不懂。自从林香雪回来,赵听南知晓林晋渊会有找上门的时候。只是他没想到林晋渊竟然会在他大婚第二日,便私自寻了安毓来。 秋修敏就知道,什么东西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明明知晓林晋渊的心思,适才还装作不知之意。而她还怕林晋渊的意思会被他知晓,还故意扯了个慌,可不是她多此一举了吗。 但现下秋修敏最想知道的是为何赵听南会需要百解丹,她将手中的锦帕展开,见得绣着海棠花之处的方盒,她递与赵听南,随后说道:“方才阿毓听得林公子所说,这是百解丹。阿毓曾无事时见过书籍,说是百解丹乃奇毒之解药,又难以制作而成。真不知林公子为何将此物带给夫君,阿毓见夫君身子可不是好得很吗。” 听得她这问话,赵听南明白,她这可不是从什么医书里知晓的消息,也不过是曾经林香雪与她所说过罢了。她这人一向不喜看书,怎会去翻阅那本记载着百解丹的药书。又见她这般婉转问话,也知她这是不想让她被自己看出些什么不属于安毓的不同之处。 可是他明知她想清楚其中缘故,但他却是不能告之。 “那阿毓想必也见那本书籍记载,百解丹不仅有解奇毒之用途,还有防毒的用处,若是服用能百毒不侵,因而也是这道理才唤它百毒丹。” 这事秋修敏却是不知晓,那时师父只与她说了这些,她是不曾看过那医书的。她方才还以为赵听南中了什么毒,想不到是她想多了。不过也是,赵听南怎会中毒呢,他一向对他人如此防备,怕是别人中了他的毒才对。 赵听南将方盒收入怀中,又知今时不同往日,他是需要这百解丹的。既然林香雪想要还情,那他看在敏敏的面上,他便允她一次。 待秋修敏想进一步询问师父与他的事情,话题却是先一步被赵听南岔开,“偏院里的海棠花也开得甚好,不知阿毓是否要去裁剪些许?” 本想着再如何开口,听得赵听南所说,秋修敏倒不知偏院竟还种了海棠花,忽而念起那床尾处的玉壶春瓶,若是放入海棠花也是可以,“那可否请夫君带路?”偏院的路,她自然知晓如何行走,但是她现下是安毓,是不该知晓。 二人穿过抄手游廊,走了些许,待秋修敏一到偏院月门之处,见那开得正好的粉红花簇,便是她所喜爱的海棠花。 弯弯如月的水眸瞧着那花朵闪着些许莹波,那嘴角边的梨涡深深地映出,连步履也快了些许。 他知晓,若是她看到这番,定是这般欣喜之态。那日在海棠园便是这般,她重生一回,对海棠花的喜爱,却是未曾变过。 第93页 “这海棠花是何时到府中的?”话一出口,秋修敏便知晓她这话语中的不对劲,说的仿佛自己曾经来过一般,些许是因为自己在赵府从未见过海棠花般的缘故,又凭着见海棠花之喜,她才这般脱口而出。 她正欲要改口,听得赵听南随后说道:“府中上下,独独这一处适合种植海棠花,它们于三年前便已开始种植,三年更替,已是开了些许年。” 只为等待她的主人归来。 “嘶~”因听得“三年前”这三字,秋修敏忽地走了神,剪子裁剪花枝时不小心失手,疼得她眸中已泛了水气,如凝脂般的玉手一个小口处稍稍渗出一滴血珠。 赵听南立刻前去瞧她,见那手上的伤,心里犹如被刺刺痛一般。 于是,本是裁剪花枝的二人,买少顷后二人却是回到了房中。 “都督,宫中来消息了。”墨砚本是在那院中与杏枝和风兰等候,可是左等右等没等到都督二人,却是等来了宫中的消息,后来才知晓都督与夫人已经从另一边的游廊穿过偏院,又回到了房里,他这才赶紧寻来,而风兰与杏枝也回了来。 谁知这三人一入门,竟瞧见都督在帮夫人包扎伤口之举,而眉眼间尽是温柔,手中的动作也是轻了些许,哪里有平日握剑那番。 杏枝见状遂要去帮小姐包扎,若不是墨砚拉着,怕是这没眼见力的丫鬟明日便被派到厨房做苦力去。 “何消息?”赵听南虽说这话,一眼也未往墨砚这边瞧去,视线全在秋修敏的玉手处,生怕自己弄疼了她。 墨砚随后将消息告知,原来是几日后长公主与驸马要回临城,皇上为他们二人接风洗尘,因此特地在宫中设宴。 风兰在这空闲片刻,已为都督端来新泡好的茶,而为小姐准备一碗甘露。 被赵听南包扎好手上的伤后,风兰将盛着甘露的画珐瑯五蝠纹碗递于了都督,而赵听南瞧了她一眼,忽而觉着这周乐清安排的丫鬟还倒是懂事。 “风兰?”秋修敏其实并不想赵听南来投喂,她只是伤着一手指的一小处,哪里有这般娇贵,她能自己喝的。 可赵听南却是不依,见眼前之人有所不愿之意,“莫非阿毓是想让夫君以嘴餵食?” 杏眸向身旁瞧了一眼,再到他赵听南那溢着些许笑意的脸上时,眸子倏地瞪圆了些许。她怎的觉得赵听南越发地与前世那般,可真真是不要脸。 骨骼分明的手指所握着的白瓷勺子中舀了一小勺剔透的玫瑰甘露,秋修敏瞧了那勺中甘露,又向赵听南瞧了一眼。 “可真是要——”赵听南话还未说完,秋修敏先一步凑了上去,将那勺中的甘露饮进喉中,生怕他真的做出如方才在院中之举。 “慢点吃,夫君不与阿毓抢。”赵听南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眸中依旧噙着笑。而他这举动,让秋修敏蓦地觉着他这怎的有哄小孩吃饭的样式。难道她重生了一世,竟还被他当作小孩一般? “都督你这般可真与平时之态不同。”她本来在叫夫君之后,似乎已对“夫君”二字不再抗拒,可他赵听南这般,她却是气得紧,偏不叫他夫君又如何。 她倒不认为赵听南会如此小气。 显然,她的认为是错的。 待秋修敏反应过来时,皓齿处已被赵听南占据,而唇间尽是他的气息。秋修敏欲要将他推开,却没曾想腰间也被他手覆去。 “杏、杏枝。”秋修敏欲要唤杏枝,可当她瞧杏枝她们那处瞧去时,早已是无人影,而黄花梨槅门被合上。 转而她的腰身被赵听南揽住,二人慾要前往床上去。秋修敏惊地立刻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的。” “乖,夫君尽量控制住。”他答应过她的,当然会等着她许可的那日,但是他还可以做些其它事情。 少顷后。 秋修敏躺在床上,已是娇喘得不行,方才赵听南的吻太过于强烈,她差点要窒息而去。 “夫君说过,答应阿毓的事便不会食言。”赵听南瞧着那肿着些许的樱唇,眸中的笑意已是溢出眉梢,而听着她那娇声,心中的火又旺了些许。似乎方才那吻还依旧未能让他满足,赵听南又想得他只是吻得用力了些,她已是这般喘息,更不得说是以后再进一步,那时还不知她还会喘成何样。 看来这身子比前世是弱了些许,赵听南觉着得让厨房备些药膳让她好好养养,要不然等她身子好后,那鱼水之欢她可怎的承受得了。 若是秋修敏知晓赵听南现下的想法,怕是早已羞得无地自容。 另一边,且说兰儿被郑妈妈拉了下去后,她的情绪便是异常忧郁,想起姐姐却是依旧难受。这过了几日,想着心下难受,又来到了那一处。 兰儿跪在一坟墓前,瞧着石碑上所雕刻的“凝雪”二字,泪水止不住流下。而三年前姐姐死前的样子,她仍旧记忆犹新,犹如噩梦一般,每每做到那梦时,总是会被吓哭,而哭时又想起姐姐的悽惨更加痛不欲生。 “阿姐,若是三年前您没出事,是不是还能与兰儿一起玩耍?您曾经说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今日兰儿也守住了小姐的树,可是都督却是娶了新夫人,小姐可怎么办呢。”兰儿一边哭,一边用绢帕拭着泪。 第94页 她正哭着,耳边却传来了不远处的脚步声。她本是不想理会,但是又怕是哪个熟悉的人,若是被所识之人瞧见她这般模样,想必日后就成了笑话,兰儿便拭着泪,悄悄转了身子瞧去。 第55章 转眼间,已到了归宁这日。 曾朝有已婚妇女婚后三日回娘家的习俗,因此待三日后,安毓与赵听南便一起回了安国公府。 安毓回安国公府时,安老夫人与魏雅汝早已在门外候着,而安国公本有朝中之事,也早早地回来,正好在安毓到府之前回来。 秋修敏下了马车,瞧见以往伴随在自己身边的亲人纷纷出来迎接,她心都觉得暖了几分。 “都进屋吧。”安老夫人见到安毓时,便已经按捺不住心中喜悦,还未等赵听南与安毓分开,她已到了一旁牵着安毓的手入了府门。而赵听南见抽空的手,虽心下还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而眷念,但还是走到了安国公的一旁,想必他自己也是凑不上道去。 今日安国公府又热闹了许多。 待众人已到前厅,秋修敏才发觉到徐妈妈似乎不在安老夫人身旁,忽而觉得奇怪,遂问道:“祖母,徐妈妈怎的不在您跟前?” 徐妈妈的事情,安国公等人却是还未告知她,因那日她大婚,本是大喜之日,不该说这些。且又因真相怕被安毓所知后,她心中未免难过,安国公等人只好是不告诉她。今日一问,自然也是不能用实话告之。 “徐妈妈老了,与儿子回去养老了。因你大婚,怕你不舍,所以也没有及时告诉你。”安老夫人脸上虽带着笑,可眸底深处却是有一丝暗淡的光而闪过。 秋修敏知晓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他们似乎有意瞒着自己,她还是索性当作不知罢了。而先前那推自己入水之人又与徐妈妈如此相似,秋修敏也是猜到了几分。 他们又聊了些许,忽而安老夫人想起什么,派下人去安毓房中取来一物。 而待丫鬟回来时,安老夫人手中已经多了一黑漆鸟兽缠枝花纹木盒,而上面的铁扣处似乎还系上一小型银锁。 “阿毓,祖母那日派人打扫你的房间,在床底所找到的。看样子该是重要之物,却是不知阿毓为何藏得如此深。”可秋修敏在瞧见此物时,并不知是何物,但她明显感觉到身旁的风兰眸子似乎颤动了片刻。 “祖母还是如此般地贴心,可不是阿毓所掉之物。”秋修敏随后让风兰将那物收了去,想着回去再询问她也不迟。 归宁宴在数多的闲话中而悄悄过去,当天色泛黑,秋修敏才意识到这时间竟是过得如此之快。 “父亲,今日可要早些休息,阿毓等您凯旋。”在离开之际,秋修敏才知晓原父亲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西风国边境,平定曾朝边界的祸乱。 她虽心下不舍,却也只能是将惦念化作关切的一句言语,而眼圈似要泛红,秋修敏赶紧转了脸去,莫让父亲看见而担忧了去。 安国公也知晓,却也是未戳穿,虽他想将女儿像以往一样拥入怀中,但是想到她已嫁作人妇,且她也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这般,遂也是化作一句话,“若是都督日后欺负你,可得告诉父亲,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听南握紧了她的手,说道:“我定会呵护她如同至宝一般。” 须臾后,在安国公府等人的注视下,安毓与赵听南入了马车中。而在上马车的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 前世,她是从未体验过这般的亲情的。 “赵府,也是你的家。”赵听南拥她入怀,用锦帕为她拭去方才的泪痕。 秋修敏听得这话,却是愣了片刻。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地说过,而她却也是那样认为的。 可是,当她处于地牢时,她觉着世间上没有一处比得上赵府寒冷。 “都督说的有理。” 马车穿过街道,而也入了二人的眼里。 “哥,这马车里坐的可是都督?”一穿着褐衣之人询问他身旁所穿黑衣之人。 “你小子问这作甚!这可是堂堂的大都督,又与你有何干系?若你还是还不上钱,我看你是想去见阎王爷!”黑衣男子抓住褐衣男子,那架势仿佛就要将他打死一般。 褐衣男子赶紧求饶,瞬间跪下,恳求道:“哥,再宽限我两日,就两日,我定会还上那钱的。”见方才那人,不就是三年前他家老婆子所救之人吗,之前以为是个累赘,现下可不是珍宝一般,他的财神爷啊。 “你这话可是不止说了一次,信了你你就是我哥!”拳头欲要再次飞来,褐衣男子带着些许哭腔道:“哥哥哥,两日后便好,到时多给哥一些额外的银两。若是不给我这两日,可是打死我也没钱啊。” 这厮还真是赖上他了,黑衣男子想着打死他,老闆那边的帐也是不好交差。不过是两日而已,且让他试试也行。 褐衣男子见眼前之人同意,想起老婆子手中的东西,竟也是这般的有用处。 翌日。 梳洗片刻后,秋修敏见镜中倒映出的风兰身影,才想起昨日那事还未询问。但她还未问出口,而走廊处传来的吵闹动静却已经先一步到来。 “表小姐,我们夫人还未醒来,您可否等会儿再来?外面冷着呢。”秋修敏听得出那声音是郑妈妈的声音,而郑妈妈口中的表小姐,秋修敏却是不记得这是赵听南的哪位表妹。 第95页 “是宜儿唐突了,多谢郑妈妈提醒。”软且娇的声音,秋修敏却是不识得这是赵听南的哪个表妹。 既然有人来寻自己,秋修敏岂有躲在房中之理。随后黄花梨木槅门打开,而秋修敏也瞧见了眼前之人。 木簪稍稍绾着发,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又见她上身穿着的梅花纹闪缎松花色袄衣,下身则是绣着石兰裙襕的罗裙,这番打扮,竟让秋修敏觉得有些熟悉,可她一时却是想不起为何会有这般的熟悉感。 “表嫂好,听闻表哥娶得表嫂,今日路过赵府,想进来看看。是否因得宜儿方才在外的声响,将表嫂给吵醒了?”湛湛眸中,尽是内疚之意。 “其实在宜儿来时,我已经醒来,未有吵醒之说。只是安毓才嫁到赵府,不知夫君身边之人,今日一见,才晓得夫君有一表妹。”在她前世嫁给赵听南时,她只知道的是他的父母来此处从商的,却是未有亲戚在临城,自然也不知有这表妹的存在。 谢宜抿了抿唇角,笑道:“表嫂不知也是正常的,听闻都督与表嫂先前也是不熟悉,是皇上的圣旨才促成了二人的婚事。”她就知道,都督不会与她说那么多。 “宜儿名为谢宜,是当今皇后的表妹,因得太后缘故,宜儿才会与都督以表哥表妹互称,是太后白送宜儿一个表哥。不过表哥对我一向是好的。”忽而谢宜如想到什么一般,垂下眼睑,又道:“宜儿可是说错了什么吗?表嫂可别多想。” 见那人似故意做出这般之态,秋修敏想必也知晓她为何意了。她可真是没能想到,自己与赵听南大婚才几日,竟有人来公然向她挑衅。 “表嫂可是多想了?那宜儿可是作孽了,宜儿今日见表嫂觉得投缘得很,若不是如此,宜儿也是不会说这么多的。”秋修敏还未回答,她的衣袖已是被那娇弱小手拉扯住,那一双眸子仿佛瞬间就会落泪一般。 余光中瞥见秋修敏听得她话而皱紧的眉头,想是安毓已经听了她的话去。 而在游廊一旁,已经出现了二人的身影,可院中之人想必是没有看清。 “都督,是谢宜。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凤眸已将他心中之人的神情敛入,忽而他弯了唇角,眉间噙了些许笑意,“无妨,先看看。” 风兰在一旁已是明白这娇滴滴的小姐所为何事,见她依旧这般,正要说些什么。可是没曾想,身旁的小姐却是先开了口。 “宜儿多虑了。今日之事宜儿所说,想必我明日也会忘记的。”谢宜以为是她的话让安毓心中未免有些疙瘩,而这番想也是安毓宽慰自己的话语。 樱唇紧抿,似蹙非蹙的眉头紧锁着,谢宜那模样好似犯了什么错般,随后她便红了双眼,说道:“表嫂可莫要误会都督。” “怕是宜儿想错了,夫君向来知道我这人忘性大,素来不与我说些无用的东西,我怎会记得住呢。”杏眸浅笑盈盈,噙着的笑意让赵听南瞧的入了心神。而因得她的那夫君二字,心中也是暖了些许。 谢宜本是笑的脸瞬间僵了片刻,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秋修敏本是不想与她这般计较,但是她说的话却是让自己很不舒服,那些故意而为之的拉扯,也是让秋修敏很不适。若不是想着日后还会被谢宜打扰,秋修敏怕是不想搭理这谢宜。明明谢宜是婉容姐姐的表妹,怎的会与婉容姐姐如此不似。 “原阿毓早知夫君心意。”谢宜这时才看到都督,而随后赵听南已经将秋修敏揽入怀中,眸里尽是宠溺之意。 瞧见赵听南的到来,秋修敏是未曾想到他方才竟就在不远处的游廊。忽而想起适才那般言语,想是也被他听了去。 第56章 西风国境内。 张昇望着那手中的木簪,而又见得那木簪上隐隐刻着一“生”字,虽刻的歪歪扭扭,但是他知那是她亲手所刻。 “木簪为阿毓所做,以寄思念。”娇柔的声音似乎依旧在他耳畔旁迴响,她那时紧抿唇角,白如莹雪的小手握着它,如秋波般的杏眸却是因着些许娇羞而低垂着。 他曾经说过,归来之时,定为她亲手以木簪绾髮,但现下她却嫁作他人。 当时是他煳涂,欺骗了她,可是他此时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而此次回来,他不仅仅是为了卫凌,也是为了她。 “阿毓,你只属于我。”他定会将她夺回,无论她生与死,只能是属于他张昇,既然他先前负了她,他的余生就不会再负她。 随后张昇将木簪收回怀中,他知道若是他想夺回他的阿毓,就必须得将赵听南置于死地,再杀了卫峻以报家仇。 门外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张昇将那地图展开,说道:“安国公是否已经抵达到边界?” 王明即刻回道:“是的,公子。安国公这次率领一万军队前来镇压,已是到达了那哈城边界。” “一切按照计划而行。”张昇瞧着地图中的一处险要地区,眉头也紧了几分。他忽而望向窗外的一处,心里想到那人的模样,小声道:“阿毓,莫要怪我。” 若是安国公不死,卫峻是不可能从那个位置下来的。 不知是何人念叨,秋修敏本是瞧着回来的赵听南,忽地琼鼻处有些微痒,绢帕捂着小脸打了一小个喷嚏。 第96页 “表哥。”谢宜的声音依旧是那番的细弱,正如她面上所展示的一般。 赵听南却是没有望向她,而是瞧着那愣着些许的秋修敏,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可秋修敏本只是要气气那谢宜罢了,那话也不过是故意揶揄谢宜的意思。而赵听南明明知晓,却又让说一遍,真真是故意得很。 忽而赵听南向秋修敏走近,在谢宜动盪片刻的眸子里,他在安毓耳畔低吟的样子着实让她泛着酸意。 “阿毓,可是害羞了?” 见赵听南这般举动,秋修敏怎的不知晓他是故意而为之。倏地瞧见那失了冷静的娇容,秋修敏心下也忽而泛起些许玩味的意思。 “夫君,阿毓的心思你还未知吗?”娇羞之态,令人心下痒痒。 风兰见小姐这般,想必也是因为谢宜所在之举。 “不知阿毓该如何表达你对为夫的心思?”忽地娇身入了赵听南温暖的怀抱,秋修敏见那谢宜的唇已是咬的紧了几分。 “夫君,你表妹还在此处,那些事情等我们二人在时再说也无妨。”软软而嗔怪的声音犹如小猫挠痒一般,赵听南听得眸中潭水一片荡漾。可真是不知他敏敏这些都是和谁学来的,虽是故意而为之,但是每一个字都似乎要将他引入最终一步。 若不是顾及她的身子,他怕是早已按捺不住将她揉入骨中。 “谢姑娘还是不要这般称唿本都督好些,毕竟这只是太后的旨意罢了。”赵听南的话又如一盆凉水扑面而来,本以为他已经默许太后的旨意,谁知他竟完全不以为意。 “可是先前宜儿也是这般地唤您,您不也是承认了吗?”当初在宫里,她就是这般唤他的,怎的新夫人面前她就不行了呢? 早前太后就已经有这个意思,但是赵听南从未答应过,那时他们见过几次,不过是谢宜唤他表哥,但他却未唤过她表妹。 “你也晓得,本都督从未唤过你表妹。” 所以说,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谢宜本以为那时他只是忙于出宫,未曾瞧见她,已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而现下却是因为他根本不屑于与自己说话。 可是那所送的礼物又是何意呢? “难道这陶瓷小狐狸可不是都督所送吗?”因知晓赵听南与安毓大婚,她这恰好遇到皇后有话传达于安毓,谢宜想着故意让安毓难堪,遂也带了上次赵府所送之物,还特意打扮得如同他曾经的妻子那般。 赵府里若不是赵听南送她此物,还能会有谁。 秋修敏瞧她那手中的狐狸陶瓷望去,虽说是狐狸样式,可怎得让觉得有些许拟人化?她倒不信赵听南会送这小玩意给她。 忽而想起曾经那小不点与自己在街上所见的小陶瓷场景。 “小姐,您见这个小狐狸是不是长得很像狐狸精啊?” “你这小娃娃,我这明明是小狐狸,怎得被你说成是狐狸精,去去去。一看你就是捣乱的。”小摊主听着兰儿的话语,十分不满。众所周知,狐狸精一词向来是形容那些诱惑良家男子的女人,她这番形容可不是惹得摊主不高兴吗。 听了小摊主的话,兰儿也不恼,招了招手让她弯下身子听自己说悄悄话。 “小姐,这个狐狸肯定就是狐狸精,小摊主一定是怕兰儿告诉别人听,他才这般生气。” 后来,当她瞧见狐狸模样的陶瓷,还真被兰儿的话给先入为主了。 见怀中人儿浅浅弯起的嘴角,赵听南像是也明白了什么。又想起前些日子,外面的人皆传谢宜要嫁入赵府,那时想必这兰儿就已经有意去送此物了吧。 “想必是谢小姐误会了些,本都督与谢府向来无交集,怎会随意送礼。怕是府中哪个丫鬟送错了地方,还请谢小姐见谅。”这理由实在是牵强的很,谢宜还从未听过有这般的说法。可见赵听南那神情,确实是不像他所送。 虽不知是何人所送,但那人确实不是赵听南。谢宜本怀着些许希望的心瞬时碎成零星,而眼圈也是红了些许。 “那宜儿不再叨扰。”在于此处,无非是自取其辱,谢宜再也无再待之意。离开之时,谢宜猝地又想起表姐所交待的事情,遂道:“安大小姐,宜儿今日是来传达皇后娘娘的话,方才忘了还望见谅。” “无妨。”听得皇后娘娘,秋修敏想是也清楚了些许,怕是上次落水之事已经有所下落。 “皇后娘娘与安大小姐于明日在宫中对于落水之事给个交待,还望安大小姐明日早些前往宫中。”谢宜将话传达后,再也无意留下。当时有多么欣喜而来,现下就有多么地急切离去。 片刻后,那带些落寞的身影才离了去。 “夫君,阿毓该回房里吃药了。”既然谢宜已经离开,她也不用再装作与赵听南多么地亲密一般。 可是赵听南似乎却没有那么轻易将她脱离,“方才可不是有话与夫君说,怎得就要回房,难不成要到房里说些趣事?” 墨砚真难以想像,他们都督竟变得如此无耻,也忍不住偷偷嘴角扯些许弧度。 瞧见墨砚这般样子,秋修敏想必他是想到了些难以启齿的东西,脸不禁浮上粉云,怒嗔道:“登徒子!” 第97页 “本以为阿毓要与夫君说些关于糰子的事情,想不到这也是登徒子行为?” 赵听南,你这个混蛋! 他明明指的不是糰子的事情,现下还倒打一耙,可不是坏得紧。 糰子是那日林晋渊走后,赵听南让墨砚採买而来的黑兔。虽长得黑,可却因为它毛茸茸的一团,却是可爱得紧。秋修敏见到这小尤物时,也是格外喜爱,还给它取名为糰子。 凤眸瞧着面前的娇人儿,那番模样真是令他着迷得很,而她样子可真像极了她生前那般。眸中已是布满些许星辰,他浅笑着望着她,犹如那时一般。 “小姐,药已经热好了,该回房了。”杏枝这才从厨房端着汤药前来,瞧见小姐在门前,赶紧唤了她一声。 斗彩绿竹纹碗里的乌黑汤药泛着些许热气,瞧得秋修敏那舒展的眉头紧了几分。又到了该吃药的时候,她是一万个的不愿意。 “夫君,若是不早些吃药,想必药该凉了。” “是该趁热喝。” 本以为赵听南会离开,谁知他却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她的房中。 “杏枝,将药给我便行。” “夫君,阿毓自己喝药便可,无需他人帮助。”现下她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并不需要他人来餵药。何况还是赵听南,想起上次他那番举动,秋修敏是怎么也不想让他餵药的。 一进屋,糰子已被杏枝抱出去,既然她不打扰小姐与都督,那她便为这小东西餵食吧。而糰子想入安毓怀中,却是被杏枝一把抱住,哪里有什么机会。当意识到有东西吃时,也不再挣扎,温顺得如小猫般。 见这下人皆以退去的场景,秋修敏觉得似曾相识,又想起上次那事情来,可不是那般。 怕经歷上次的事情,这次秋修敏已经很是老实,乖乖地叫他夫君,连他舀上一小勺汤药时,她也很听话的配合。 而赵听南见她这举动,剑眉处散开少许笑意,心想她这般乖巧,可是怕他吃了她一般? “怎得还是这般的害怕吃药?”赵听南见她蹙成如绵山似的眉心,浅笑道。而秋修敏心里道:可不是因为药太苦,难以下口吗。 随后带着些许笑意地嗓音再次响起,“阿毓,来,先张开嘴。” 赵听南手中已经打开一木葫芦形瓶口,在那两指之间有一白色糖丸。秋修敏识得那是前世赵听南给自己餵药时,因自己怕苦,特意给自己准备的解苦丹丸。 “不必了,阿毓不怕苦的。相比于苦,哪里能有药背后给人带来的苦。”秋修敏将那碗从赵听南手中拿过,也不管药物有多苦,直接一饮而尽。 “咳、咳!”也不知是由于呛住还是因为她所又想起的残忍,杏眸已是浮上一层水雾,而旋即聚集成一莹珠落地。 曾经他就是这般地将一口一口的毒药餵入自己口中,她怎么忘了呢。 第57章 “都督,怎得出来得如此早?”本以为都督会在夫人房中多待些许,可却没多久已见都督出来,而眼下黄花梨木槅门紧闭着。 赵听南想起方才敏敏那般的模样,也未能明白,但是他看得出她是十分不喜他餵药。又见她已在房中歇息,他确实不该继续打扰,“无事,她也该歇息片刻。” 在将赵听南唤出门后,秋修敏才从躺在床上的姿态又换为坐姿,方才那歇息的理由只是让赵听南早些离开罢了。 即使那些都不是他赵听南所设计,但是那药确真真切切是他餵给自己的。曾经他也是这般地哄骗自己喝下那药,秋修敏光是再想想,已是觉得唿吸也紧了几分。 待赵听南午后回到府内时,他去寻她敏敏时,却已是不见她的踪影。 “都督,小姐与恭亲王和表少爷去茶楼听戏去了。”风兰见都督着急之态,连忙解释道。 见都督欲要去寻小姐,风兰想起那是表少爷与小姐的道别宴,都督去了还是不太好。 “都督,恭亲王说,到时辰时,他会将夫人送回,望您不要担心。”赵听南对于卫瑄这傢伙,倒真是要操心得很,忽而想起卫峻还找自己有些事情相商,又想着有周乐清在,想必能护住他的敏敏。 少顷后,茶楼。 “阿毓,你这怎得如此疲惫?”卫瑄见安毓这番,看上去倒是有些许疲倦,难道是被都督折腾得太厉害,没能睡好觉? 卫瑄瞬间想起都督那身姿,又见安毓失了些神,想必真是被自己猜对了。看来是自己话问的不太好,卫瑄正想收回那话,安毓才回过神笑着道:“本是准备小憩一会儿,因而未睡着才有了些睏倦之意。” 原来不是他自己所想的原因。 卫瑄还正想到时候与都督说些,莫要太过沉迷于自己的享受,应该多考虑下阿毓的身子,毕竟她是那般的娇弱。 周乐清这才回来,“我周某人就要离开这里前往蜀地去过神仙生活了,而日后想必也是不能再与你们相见了。因此,今日我来请客。” “说的好像不回来一样,瞧你升个官厉害的。”卫瑄朝他嗔怪道,随后想着周乐清请客,自己倒也是不客气,“既然周大人请客,那我得点最贵的戏,最贵的佳肴。” 瞧卫瑄这一副要吃穷自己的样子,周乐清也是不如平日那般,而是笑道:“那可是得绝对的,怎么能让我的阿瑄,以及我的阿毓失望呢。”在说到后面时,“我的”二字格外的轻,因而那二人皆未注意。 第98页 “听说表哥升迁了,但阿毓曾听说蜀地是贬谪之地,怎的表哥会去那处?”秋修敏虽不怎的知晓政事,但是也是知晓蜀地为偏远之地,且山路崎岖,并不是升迁所去之地。若是升迁,表哥也该是留在临城,临城才是最繁华的都城。 小二先为他们上了一碟糕点,周乐清才回道:“虽说蜀地乃是贬谪之地,但是风景却是极佳,我向来喜爱这地方,升了官职后,倒是想去那里做个大官。到时我在蜀地可是如同阿瑄般的地位,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表哥这话真的是与他平日的习性一致,一点都不着调,不过秋修敏觉着既然蜀地是表哥喜欢之地,想必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吧。 “那姨母她们也会去吗?”虽说姨母不止这一个儿子,但是秋修敏明白姨母还是最偏爱于表哥的。 卫瑄啃了一口糕点,补充道:“你姨母她们才不会跟着你这表哥疯去,她们那娇娇身躯,怎能受得了蜀地的苦楚,就是这个疯子,才会喜欢那地。”因为卫瑄去过蜀地,自然知晓那里的环境的恶劣,若不是因为周乐清曾经提过蜀地是他所嚮往的地方,怕是卫瑄会以为周乐清受了什么刺激。 抿了一口茶,周乐清也说道:“母亲向来宠我,哥哥们也宠我,自然照顾母亲的责任便到了哥哥们的手中,我这不孝子追逐自己的梦去了。” 在说话期间,小二已经将所点的菜上齐,周乐清夹了口鱼肉放入安毓碗中,笑道:“表哥知晓阿毓最爱吃鱼,且尝尝吧。虽这是茶楼,但是这鱼做得确实很不错。” 秋修敏尝了口鱼肉,笑道:“恩,很鲜,多谢表哥。” 随后周乐清忽地瞅见卫瑄怨愤的眼神,他也夹了口鱼肉给卫瑄,说道:“来,不亏待阿瑄的。” “这是酒吗?”秋修敏瞧见那白色执壶,酒香瀰漫些许,怕是自己认错,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又吃了口鱼肉,卫瑄点了点头,遂道:“阿毓也想喝一杯吗?正好今日为乐清当作送行宴,我们便来多喝些,助助兴吧。” 秋修敏未曾怎么喝过酒,只是在洞房花烛夜时才喝过,但是听闻酒能解千愁,那她心下正烦着,借着为表哥送行为由,她倒是能多喝些。 “既然今日是为表哥送行,没有酒可怎的有意思?虽阿毓是个女子,可也是知晓这道理的。”听得安毓这般说到,卫瑄也觉着十分正确,想着她能说出此话,应该也是能喝得许多的。先前自己对她的形象先入为主,以为她不能喝,眼下听得那意,她还是个能喝的人。 周乐清知晓,安毓是未曾喝过酒的。但见她这番,想必是真想喝些,那也就让她喝些吧,毕竟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 而三杯过后,本是为周乐清庆贺的二人竟纷纷倒下了。 阿毓的酒量周乐清不怎的晓得,可是卫瑄常在自己眼前吹嘘的酒量如缸却是胡说八道。他已是故意将酒杯换为小巧的白釉盅,但这二人却是依旧不行。 “我还能喝,谁敢小瞧我恭亲王!” 安毓摸着卫瑄的头,笑道:“阿瑄,你不是说你可以喝倒表哥吗?怎的这么快就倒下了?” “我这不叫倒下,这叫神游其中!” “那你可是飞了?我好像也觉着要飞了一般,头晕得厉害。” 瞧着这说着胡话的二人,周乐清有些后悔让他们俩喝酒了。而见那下面的戏才刚开始演着,可眼前这二人却是醉了。 少顷。 “阿毓?”赵听南刚好出宫门,就接到周乐清派人传来的消息。一到茶楼却是见到这番景象,又见她敏敏的手抚在卫瑄的脸上,他哪里还待得住,遂要将她抱走,“那亲王便交给你了。” 赵听南转身之际,周乐清一改平日里的轻松之态,话语也重了些许,“好好对阿毓。” “定会。” 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周乐清不禁黯然一笑,“阿毓,此生不能护你一生,望你好好保重。” 离开茶楼后,赵听南将秋修敏抱进了马车里,但是她上了马车却依旧是不安生。 随意乱摸的手在赵听南身上游走,带着些许醉意的娇软嗓音道:“阿瑄,你不是上天了吗?怎的这身子还是肉体,而且你明明也不怎么练武,怎的肚子还挺结实?” 若是现下是卫瑄,难道她还真这般摸?赵听南想着,那黑眸如同打翻的墨汁一般,甚不是滋味。 “阿毓,乖。”此番醉态的她,他却是从未见过。虽说洞房花烛夜时,她也是喝过酒,但是他却是没有让她醉过。平日里也怕酒太烈而伤着她的胃,也不敢怎么让她喝。 听得赵听南的声音,秋修敏却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反而因得那声音,又笑了笑,“阿瑄,我怎的觉着你的声音这般像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不仅声音好听,样貌也是比你俊美得多。” 听得她这番说道,赵听南也来了意味,“那这人是谁?” “那个坏蛋赵听南。”秋修敏的声音因得那句话小了些许,忽而又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且带了些许忧愁,“我真的很恨他。” 倏地这句话如同箭一般刺痛了赵听南的心脏,方才那带着些许光的凤眸也暗了些许,他的声音也沉了几分,“对不起,敏敏。” 第99页 他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捨不得让她离开。 “但是,我似乎心中还是爱着他的,只是好像恨大于了爱。”这句话声音虽低得如蚊吟般,但是赵听南真真实实地听见了。 是的,她恨自己,但是对自己也还有爱。 这就足够了。 “我是你的听南,敏敏。” 少许片刻,马车已经在赵府停下,赵听南抱着秋修敏下了马车。 “你们是谁?我不要你们伺候。”杏枝与风兰在门口候着准备挽着小姐进去,却是遭到了秋修敏的抗拒。而杏枝与风兰却是未见过这般的小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秋修敏在赵听南的怀中依偎着,怎么也不肯撒手。而赵听南见状也晓得她现下是离不开自己了,且这般可爱之态,他也还未曾看够。 “你们下去吧,今日夫人就交与本都督了。” 杏枝正想说什么,忽而瞧见风兰的暗示,也知晓了些许。都督与小姐已是夫妻,即使是行房事也是情理之中,虽小姐身子还未好全,但是她们做下人的也不该这样管着。再者说,都督既然答应过小姐,想必也不会逞人之危。 “是。” 第58章 房中设有一浴池,是赵听南当时专门为他的敏敏所安排的。 “敏敏想要沐浴。”秋修敏的小脸泛着红,一进屋内顿时觉着热得紧,眉心蹙紧,看上去难受得很。 似乎朦胧中瞧见那升起徐徐雾气的浴池,秋修敏将还抱着她的赵听南推开,跌跌撞撞地便要去那浴池中。 “敏敏,别急。”赵听南见她这般醉态,遂向她走去,没几步二人已是皆在浴池边。 她衣物还未褪去,若是先下浴池,怕是她身子会觉得难受得紧。 被赵听南忽而揽了腰间,秋修敏杏眸湛湛且带着水雾地望着他,双手倏地揽上他的脖颈,嘴角旁两个浅浅的梨窝现出,她笑着道:“那我们一起啊。” 因得她下坠的动作,赵听南一时不知她何处来的力气,不留意以至于二人下刻后皆入了水中。 “水,水可真好玩。”秋修敏坠于浴池当中,待她站立在浴池之底部,感受到浴池温而不热的水温,瞬时觉着热气也没那么多了。 素手处传来水的触感,舒服得很。杏眸蓦地瞧见一也是于浴池的身影,“听南,洒中你了。” 她捧起一抔水就向赵听南洒去,瞧见他被自己水击中,笑得如同孩子般。 见她许久未有这般地放松,赵听南也同她一起,将水也轻轻向她洒去。 须臾后,秋修敏又开始有了些新的动静,从唇间吐出话来,“听南,衣服湿湿的好难受,帮我脱掉好不好?”她感觉到那紧贴自己身子的衣物,确实是使自己难受得紧。而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是向赵听南求助。 但是她却是不知因为自己这番行为,让她会处于什么危险边缘状态。 “可是真要为夫为你脱衣?” 见秋修敏乖巧地点了点头,赵听南喉中一动,瞧着她衣物已被沾湿,她因着湿了的衣物,眉心也旋即蹙紧得很。见她这般,她现下又是昏昏沉沉得很,随后赵听南开始去为她脱衣。 片刻后,赵听南忽而将身旁的人儿一揽入怀,凤眸瞧着那微噘着的丹唇,薄唇便是覆去。品尝的甘甜让他愈发地难以自拔,他想要再品尝其它更为诱人的滋味。 此时他额间的碎发被他沁出的汗珠而浸湿少许,身子火热得紧,心中所想欲要实现而去。 但是在下一步还未开始时,黑眸一瞥正好瞧见她红着的脸,她那娇容上尽是醉态。 那日洞房花之夜,她哭泣地模样忽而又出现在他的脑海。唯一剩余的一丝理智,还是将他拉了回来。 若是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又怎能如此无耻地拥有她。 险些他就成混蛋了。 “乖。”她想必也是不能再待在浴池当中,旋即赵听南将她从池中抱出。想着已经将风兰和杏枝遣下,这换衣服之事还是得自己亲自而来。 赵听南怕她会因着湿漉漉的衣物而着凉,随后立即去黄花梨木柜中为她拿出新的衣物来替她换上。 少顷,赵听南已是将她湿的衣物换去,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衫,将她抱回床上去。怕她着凉,赵听南将龙凤呈祥纹红被褥为那人盖好,他才重新入了那池子。 他意图借着水来让自己冷静些,但是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他整个人仿佛火烧般,难受得很。 赵听南瞧着不远处床上的人儿,凤眸点燃了火星一般。若是等她允许,他定不会这般放任她去。 翌日。 秋修敏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嘶~”那脑袋却是疼得厉害得紧。她用手撑了下,才起了身,而见自己身上衣物,倒是与昨日不同。 她想想起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记不清,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她与卫瑄喝酒,最后她似乎醉了,但后面的事情,她是记不得了。 “小姐,您醒了?”风兰将洗漱的用具为小姐带到一旁,询问道。 “风兰,我是如何回来的?”她实在是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似乎有种感觉好像是赵听南亲自接自己回来的。 “回小姐,都督昨晚收到表少爷的消息,他便去将小姐送回来了。” 第100页 原来还真是赵听南。 杏枝此时也入了屋,听到小姐的问话,又忙着补充道,“小姐,昨日可不是都督送您回来的吗,就连小姐的衣物也是都督为您换的。” 小姐昨日醉态还在杏枝脑海中,杏枝又道:“小姐可真是离不开都督,就连我们平日这些丫鬟要伺候小姐,小姐可都不依,就是要让都督来伺候您沐浴。” 经过昨日一事,杏枝对都督是更加佩服了。既然能在小姐这般的诱惑下,而也忍下了那事,可不是想着她家小姐的身子受不了吗。又想着都督半夜去沖了凉水来缓冲,看来真是苦了他了。 秋修敏听着杏枝的话忽地一惊,怎会是这般?虽说她从未醉过酒,但是她应该也不会如此不堪吧,竟做了这些事情。 自己怎的如此煳涂! 又想起赵听南昨日为她沐浴,想着自己怕是被他已全部瞧去,昨晚恐怕她已被强行先—— 可是待她一想,又觉着不会是这样。按理来说安毓身子还是处子之身,若是头次行房事,定是会身下疼得厉害,但她现下却是未有什么感觉。身体除了头脑有些胀痛,其它地方倒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杏枝像是明白了小姐所担忧,遂道:“小姐,您放心吧,都督答应您的事情是不会食言的。”听得杏枝这么一说,她也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又瞧见杏枝手中所端着的青花瓜棱罐,遂问道:“杏枝,你带的是何物?”现下杏枝只想让小姐身子赶紧好起来,那样都督也不必这么难受了。 “药膳。”见小姐还未梳洗,“小姐,您该先洗漱,再饮醒酒汤,待您喝完醒酒汤,便可以吃了这药膳了。” 头隐隐泛着疼,昨日之事什么也想不起来。听着杏枝这话,秋修敏想着也是在理,她是该是先将醒酒汤喝下。 “因着小姐身子缘故,都督已经派人向皇后娘娘说明今日不能进宫,所以小姐可不必担忧。”听风兰这般说道,秋修敏才已想起与皇后之约,她昨日倒真是忘了这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凭着一时之气饮那么多酒。 也只能是这般了,她脑袋疼得要紧,若是以这般样子哪里能入宫见皇后娘娘。这下赵听南这般,倒是更为好些。 “皇后娘娘可有何话传于我?”若是皇后娘娘找自己有事,想是也会传话回来。 “回小姐,都督只是让小姐好好歇着,倒是没怎么说什么。”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想必皇后也有她的解决方案,那她且就等着宫中的消息把。 蓦地秋修敏想到什么,又瞧得天已经如此大亮般,遂道:“风兰,现下是什么时辰?” “回小姐,未时。”原来已经到了未时,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洗漱片刻后,秋修敏才将那醒酒汤喝下,脑袋昏昏沉沉之感逐渐减少,后又吃了那药膳,她觉着屋内似乎愈发地有些闷,于是她便想在院内走走。 在走到月门时,秋修敏忽而瞧见回来的赵听南,想起方才杏枝所说,脸倏地一红,日后她定不能再醉酒。 本是低垂着的杏眸,因怕被赵听南瞧出她的窘意,随后眸子倏地抬起,片刻后他的模样已是入了她的眸中。 赵听南今日穿着一玄色闪缎罗袍,云纹于罗袍通袖处绣着,蓝蟒于身前。因着他白皙的肌肤下,今日他穿着这身比起往日来说,多了几分肃静。 看样子他是从宫中刚回来。 “身子可舒服了些?”虽说赵听南特意暗压着声音,不过那夹杂着些许鼻音之腔,还是被秋修敏听出赵听南声音中的不同。 她竟不知赵听南也会着凉? “恩,已大好。”秋修敏觉着作为妻子,她名义上还是需要多关心些,“夫君可是着凉了?” 若不是着凉,他那声音怎会变得如此这般。 凤眸处倏地闪过一丝奇异的片光,赵听南遂道:“无妨,小事罢了。”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尽量抑制住的声音,还是被她给听了出来。若是真被她知晓是何缘故,想必她也是不能如此这般淡定。 且说昨日赵听南在浴池中无法平息那身上之火,若是待在房内,只要想着她的存在,他那身子就愈发地有些狂热。 于是他便起身随意穿了些许衣物,又用了几桶冷水浇灌,这才使他冷静了下来。 可没曾想,本天气缘故温度便是比较低凉,又加着冰冷的井水沖刷,灼热的身体虽退了火,但是寒气却是进了体内,因而他这第二日已是着了凉气。 而赵听南的身子本就不是那么好,毒气也是才被王大夫逼了一半,他这般也实属正常。 这也告诉赵听南,日后定不能让他的敏敏如此喝醉。若是她这般喝醉,又是他人在旁,她岂不是吃亏得很。 杏枝在一旁瞧见这番情景,也忍不住弯了嘴角,昨日的都督可不是辛苦得很。 第59章 华春宫内。 熏烟燃燃,可宫里却是因着随地砸去的花瓶而显得凌乱些许。 “王昭仪这个贱人!竟然怀有了龙嗣。”自己准备了如此久,而先前皇上也是日日到她宫里来,想着没过多久,她便是能怀上龙嗣。但是没曾想,王昭仪这个狐狸媚子竟然捷足先登,明明是父亲安排的人,却怎的她怀上了龙嗣! 第101页 而皇上明明独宠自己,却是本要来她宫中时,有好几次都转向了王昭仪的宫里,她可不是气得很。 “娘娘,王昭仪对娘娘的心怕是从一开始就未是好的。既然是老爷所安排的人,怎会故意怀上龙嗣,且奴婢一向知晓娘娘想有着与皇上的孩子,她王昭仪岂是不知?”贴身宫女的话可不是极有道理。 庄妃心中郁闷不已,遂又开口道:“皇上今日可说要来我的宫中?” “回娘娘,是的。” 听闻这消息,楚蓉心情才好了些,但听到宫女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却是再也待不住。 “这王昭仪可不就是怀了个龙嗣吗?皇上还对她如此上心!”先前以为皇上不喜孩子,现下她才明了,只是不喜那谢婉容的孩子罢了。明是要来看自己,皇上却还要先一步去瞧瞧王昭仪,不就是因为她王昭仪怀了他的孩子吗。 忽而想到什么,楚蓉问道:“皇后那边有动静了?” “回娘娘,皇后确实似乎有些怀疑王昭仪与上次落水之事有关。” 眸子生动地一转,楚蓉向来不喜她人与自己争夺卫峻,就连她父亲安排的棋子也不行。虽知自古皇帝无心,可是她不介意后宫佳丽三千,但是只要在皇上心中,她的地位最为重要,她就足够。 “我们去见见王昭仪。” 看她有什么说法! 相对于华春宫处的热闹,赵府后院却安静些许。 “不知夫君找阿毓有何事?莫非是皇后有消息传于阿毓?”秋修敏见赵听南还未开口,她倒先是问起。 凤眸倏地落在她如白玉般的耳垂,上面浅浅的咬痕倒是多了几分粉意。赵听南欲要将她揽入怀中,忽而想起昨日的触感,又将欲要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他觉得在她身子好前,自己还是不要去触碰她,免得又要经歷昨晚那样的事情。然而凤眸倏地一瞥,正好瞧见她莹润的脖颈处浅浅泛红的红痕,他喉结又是一动。 “无事,夫君还有公事要处理,便先回书房了。”赵听南想着还好自己从大婚第二日时就已经搬离到书房,若是天天与她在同一张床上,他可怎的受得了。 “夫君慢走。”秋修敏方才明明瞧见他眸中闪动的光,本以为他有事再与她说道,谁知他这般便离开了。 想起今日早上有写揣揣不安,秋修敏念着父亲似乎已经离开了好几日了,“风兰,今日已是十四了吧?” “回小姐,是的。” 距离长公主回来之日还有几日,秋修敏又想起怀着龙嗣的王昭仪,也不知是为何,她总觉着几日后的宫宴怕是无比热闹非凡。而宫中那位庄妃,似乎是个极其善妒之人,不知王昭仪的孩子能撑到几时。 就这么般,又过了二日。 归宁日第二日安国公就前往西风国边境,秋修敏又听闻是因为那里有贼子党结合西风国一些兵匪祸乱百姓,而皇上早就有意派父亲前往平乱。 现下父亲连后日的皇宫之宴会也未来得及参加,想必事情可不是一般的急迫。因而秋修敏心中也是显出几丝不安之意,总觉得父亲此举该是比起先前有些危险。 自知父亲一向英雄无敌,且秋修敏也曾听杏枝向自己说过,父亲自他从军以来,还是尚未打过败仗的,一向只有他胜利的份,军事才能深得当今圣上青睐。若不是因为他这般,想必皇上也不会委以他如此重任。 但是她却是放不下心来,又想着前世她若是有担忧之事,便会来定远寺求个平安以让自己心安。于是,秋修敏在杏枝与风兰的陪同下,来到了附近的定远寺。 一入殿内,秋修敏抬头便瞧见金光些闪的佛祖,而周围也有许多跪着祈愿的人。 瞧着这景象,秋修敏没曾想到,这定远寺庙虽隔了些年未来,不但没有比以往陈旧,反而又因着这几年香火旺盛而翻新了许多,连她眼前这尊大佛也是修饰了不少,来往的人多了许多。 在大佛面前跪着许了愿,秋修敏遂与她们二人到一旁去求个许愿符。定远寺有一个这样的说法,说是将其愿望写在许愿符上,将之挂在后院的树上则可实现。 当初她曾经就许过一个愿望,愿得一如意郎君,与他生儿育女。本以为自己愿望实现,其实却是嫁与非人。 但秋修敏觉着它其实还是灵验的,因而也将父亲平安凯旋的祝愿化作字迹于纸上。 片刻后她已将愿望写下,是该去后院将其挂上,遂道:“风兰杏枝,我们去后院。” 在她们三人离开时,而有一人也悄悄地跟随着她们三人。 待她们步于院内,风兰已经察觉到那人的存在。“来者何人?”风兰将小姐护在身旁,见这莫名出现的人,风兰觉着他看样子却并不像是什么好人,她警惕地将小姐拉到一旁,想着若是这人出手,她也不会再装作丫鬟之态。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坏人。”褐衣男子满脸笑意,见她们对自己的警惕之心,想必也是让她们误会了些什么,赶紧解释道:“小人是见小姐所带耳环与我三年前捡到一物颇为相似,想着您才是主人,便想要来归还。” 褐衣男子随后将怀中用绢帕包着的东西摊在手上,因着绢帕打开,秋修敏瞧见了那物件,心也紧了几分。 第102页 “小姐,这是玉海棠花耳环,看样子与都督送您这耳环简直一模一样,难道您耳环是掉了吗?”杏枝见那绢帕上的单独耳环,忽而转身向小姐耳垂瞧去,今日所佩戴的耳环可不是一个也没少。 杏枝才想起褐衣男子方才所说的话,原来他是在三年前所捡到的。 那日见那人,褐衣男子便知晓他是堂堂的都督,同时也看清了他身旁的人,见她所带的耳环可不是与他家老婆子好好藏着的耳环一致。 他私底下又去查了这赵听南,知晓这人心狠手辣且算计颇深,他怕自己索要钱财也许会被他抓了去,也许还会灭了他的口。那样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便想从他夫人下手。他守了两日,正好碰见这夫人独自与两个丫鬟出门,心里想到,他怎么能放手这大好机会呢。 “三年前,母亲救了一位男子在家中,可是他昏迷了几日,后来却是不见了,留下了此物。小人见这物件想必是珍贵得很,因而三年来特意在寻她的主人,今日一见原是姑娘。”褐衣男子又想是想起什么一般,故作担忧之态,问道:“那男子该是姑娘的夫君,那日他走之时伤势依旧是严重得很,举,不知他现下如何?” 秋修敏的心颤抖得紧,她知晓那是她三年前被抓到地牢时所戴的耳环,因为是赵听南所送,她格外喜爱。但是却在她被关进牢中的第一日,一耳环已被秋亦玉夺去。 受伤的男子?秋修敏忽而觉着褐衣男子所说的男子怎的像极了赵听南,许是她也不知晓,她问话的声音也带了些许颤音,“那人是何时离去?可是阳月初七?” 褐衣男子晓得她会怀疑自己所说的话,他那时虽不在家,但是也听闻老婆子所说,“确实是阳月初七,且应该是丑时时分,那都如此晚了,小人与母亲早已入睡,竟没发觉这事。要不然我们怎会让他还未伤好便离开。” 丑时? 她那时明明见到赵听南的时候,明明是未时,而丑时则大概是她选择自尽的时候。 不,那个人肯定不是赵听南,秋修敏虽是这般想,可是心中那秤却是早已翻向一边。 “对了,小人见那人身上本是带着一贴身匕首的,好像是璎珞鸳鸯纹?” 他的话犹如洪水一般,将秋修敏彻底打翻在巨浪之中。而他所说的匕首,可不正是她当时送与赵听南的匕首吗。 从这种种迹象来看,可不就是赵听南无疑了吗。 既然赵听南那时在外,那她在地牢中所见的人又是谁,明明她见着的也是赵听南。 “你可记得他的长相?”褐衣男子见她似乎有些相信,想必只要再将他所见之人模样描绘出来,他离到时索要些钱财来抵消那救命之恩的事情也就不远了。 须臾后。 “小姐,您怎么了?”杏枝搀扶着小姐,而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劲,而眉心也是蹙得紧。 听得那人所说,杏枝和风兰为猜到了,那人所描述的人可不就是她们的都督吗。想着许是小姐听闻都督曾经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才有些悲从中来。 但是秋修敏知晓,她先前藏在内心深处而不再相信的一个想法,竟然真的成了真。 第60章 阴云倏地聚拢起来,天上黑压压的一片,已是差不多到腊月,竟还有下雨之意。 “阿姐,兰儿又来看您了。”昨日又做了梦,梦见小姐回来了,兰儿今日说什么也要过来与阿姐说说,她做了一个多么美好的梦。 兰儿本是在与阿姐说她昨晚梦见她们几人开心的场景,忽而听得距离她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这梦境倒是美满得很吶。” 听着这声音,倒不像是郑妈妈的声音。兰儿不知到底是何人来这定远寺后山,想着也许是府里的其她丫鬟也可能,她依旧是赶紧用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可是当她望去时,只见那女子如花般的面容,煞是好看,哪里像是什么丫鬟。而她盈盈如波的眼睛也是美得很,细挑身材,相貌是出众得紧。那女子虽不及自家小姐美貌,可是放在曾朝来看也是算是绝色的。 “你是什么人呀?”竟然偷听自己与姐姐说话,虽兰儿觉着她是个美人,但是她这番行为却是不太好。还好她方才没有说新夫人的坏话,要不然被这人听了告诉新夫人,想必都督是更讨厌她了。 那女子穿着一身立领蝴蝶扣秋香色长袄,外面又穿着缠枝团花纹梅子青褙子。她头上的步摇上的一串珍珠因得她步履而摇着,带水般的眸子视线落在兰儿的脸上。那眸中的瞳孔倏地一缩,片刻后又是如方才一般。 当她瞧见石碑上刻着的名字,脸上浮现难以察觉的明了之意。 随即见那女子拿出绢帕为兰儿拭去眼角的泪,细腻的声音响起,“我恰好路过,听得小姑娘所说,甚是令人憧憬,便由不得地停下脚步,想听小姑娘再细说。怎的小姑娘还这般哭了?” 言语中尽是疼惜之意,兰儿本对她有些警惕之心,但听得她如同姐姐那般的嗓音,兰儿也就放下了那提起的心。若是与姐姐一般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且又见她因瞧见自己哭泣,而为自己试泪,这般行为可不是像极了姐姐。 兰儿忍不住地抱住了她,而那刚擦完的眼角,瞬间又湿润起来。 第103页 那女子愣了片刻,才用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乖,不哭。你姐姐可是从未哭泣过的。” 听得这女子提及到姐姐,兰儿红着眼抬起头望向她,问道:“难道你认识我姐姐?” 女子忽而眸中带笑,唇齿溢出的笑意弯了唇角,“当然,我们可是有着很大的联繫呢。” “小姑娘的脸可是如你姐姐相似得紧,生得玉肌润滑,虽不是一等一的绝色美女。但在丫鬟里头,可是很少能有你们这般有灵气的脸吶。” 兰儿听得她这般夸奖,又听她夸姐姐,心里倒是欣喜得很。本是哭泣的愁云,瞬间也放了些许晴。 女子见眉间带笑之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眸里的欣喜之意也是溢上眉梢,“可真是张清新脱俗的好脸。” “想去见姐姐吗?”她的声音比起方才的柔意,此时却是阴柔地如同地狱的魔女一般。 兰儿还未回答,正想询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姐姐都死了,还能去哪里瞧见。但她随后她却忽地觉得眼皮有些乏累,须臾后头一昏,片刻后已是栽倒在眼前女子的怀里。 而与此同时,一人匆匆忙忙进了赵府的书房。 “都督,刘千面的下落已经查到。” 赵听南正瞧着楠木桌上的信,而凌霜又给他带来了新的消息。 他又想起了当时他寻到凝雪下落时,她面目全非的样子。原以为那般是秋亦玉故意杀人灭口将她从悬崖推下而所导致的。可是待宋妈妈带来的消息,赵听南才知晓,面目全非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由于悬崖坠落时的碰撞。 那凝雪虽面目全非,可是还是能清晰地瞧见,整张脸似乎被人处理过,像是先被人取了一整张脸的皮肤,后来再经过山石的碰撞,才会达到最后的程度。 而如此兇残将人的脸面取来,世间想必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江湖中传闻的刘千面,千面之所以有千面,如字面上意思来说就是,她可以变换成数千张面孔。而这数千张面孔的变化,皆是因为所佩戴的人|皮面具。 “都督,前几日似乎是卫凌将两个绝色的丫鬟送于了刘千面,刑部那边已经发现了尸体。” 世间会做人|皮面具的本也不多,可是能像她这般以人的真皮为底子来做人皮面具的,想必只有她一个。 “她还是这般的胆大,用完便仍,可真是如她所愿吶。”赵听南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那黑眸也因着泛起了些许冷意。 “都督,秋博南的人|皮面具是否也是由这刘千面所制?”墨砚想起秋博南那人|皮面具做得倒也是不错,虽说还是可惜被都督看穿。 “并不是。”赵听南想起方才那又看过几次的有关于刘千面的消息,又补充道:“刘千面素来只做女子的人皮面具,且每次皆会挑选她认为出色的丫鬟面容,以真皮制作。” 突然一位探子模样的人入内,先是向都督问安,后凌霜交与的事情报告,“都督,刘千面方才出现在定远寺庙附近。” “定远寺庙,那不是夫人所去的地方吗?”墨砚忽而又想起什么,他今早遇到眼圈红红的兰儿时,询问过她要去何处,那时她说去见姐姐。而凝雪因得需要灵气避体,特意葬于定远寺后山上。 “都督,兰儿去定远寺看凝雪了。” 听得墨砚这番话,赵听南剑眉倏地一紧,旋即从香檀木圈椅上起身,“去定远寺。” 而在定远寺这边,那褐衣男子因得了钱财而乐滋滋地离开了。他得了这钱,可是不敢再来了,若是被那都督发现,怕是他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当初他可是给了他不少苦吃。 “小姐,为何要给那人钱财,怕是他所说全都是瞎编的。”杏枝站在一旁说道,方才那人后来意思可不就是让小姐赏他些钱财来报答所为的救命之恩吗。可是都督一向那么厉害,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更不必说还会被他一平民百姓所救。 起初秋修敏曾怀疑他是赵听南派来的人,故意编一故事来哄骗她。但是她忽而又一想,赵听南却是不知她是秋修敏,且即使知晓又何必编这样的故事来骗她,于情于理实在是说不过去。 望着手中的玉海棠花耳环,可不是实证,那人所说的话看来皆是真的。心里堵得慌,突如其来的东西令她难受得很,秋修敏遂将许愿符递于杏枝,让她去将它挂在树上,而她则是想出去走走,静一静再好好捋一捋。 风兰跟在小姐身后,她虽不知小姐为何如此模样,但是她似乎也知晓小姐此时心中藏着事情,而小姐这般想是要走一走,她只是跟在一旁,陪着她。 一路上秋修敏心都乱得慌,而慢慢走在曲折的石子路上,她心情才又好了少许。静谧的寺庙后山,比起寺庙前香火通明而人群皆多的热闹,它此处倒是多了几分宁静而闲适之意。 这般安宁之地,秋修敏蓦地听见有几人左右的脚步声,且似乎还有轿子声响。 奇怪,这深山怎会有轿子? “小姐。”风兰将小姐拦到一处,她见眼前的一女且两个轿夫,却是不同寻常。而隐隐处传来江湖中常用的迷药,她还是知晓的。 那女子见到风兰时,也认出了她,静一师太的嫡传女弟子,怎的会不晓得? 第104页 “风兰,倒是别来无恙。”见风兰这般丫鬟模样,女子轻笑片刻,倒是不知这风兰已是堕落至此,竟沦为丫鬟的处境。 秋修敏听得这声音,倏地愣了片刻。又抬眸瞧着眼前之人,见那模样是从未见过,她才知晓自己是起了幻觉,还真是误以为她是凝雪。倒不过是因为声音像罢了。 女子的声音也让风兰想起她是谁,这人换了如此多的面孔,她倒是忘记这人到底长何样了。 “不好意思,风兰不知姑娘是何人。”风兰有表少爷的命令在身,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最好不要让小姐发现自己的身份。 见风兰这般,女子也未有去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之意。可待她瞧见秋修敏那张娇容时,眸中的惊诧不少于见到兰儿时,且忽而惊诧的水眸中浮现许多惊喜。 想不到,死了一个秋修敏,老天竟还给她又送了一个人来。模样虽不及秋修敏精緻,但是也不过是差了少许罢了。 那时她第一次见秋修敏时,就觉得世间怎会有如此的可人。只是后面可惜脸被毁了,又加上秋修敏撞墙而亡,死后那模样可不是大大的可惜得很。 那眸子所带来的炙热视线让秋修敏不悦地蹙起眉心,她也无意在此处停留,“风兰,我们去其它地方走走。” 风兰知晓这刘千面向来喜丫鬟的脸,也不会猜到她对安毓的脸有所觊觎,可方才她那眼神,却是让她心中有些不安。怕小姐出事,风兰遂在小姐的身旁护着。 “风兰,何不来叙叙旧再走?” 第61章 “刘千面,你脑子里所打的主意最好不是我所想的这般。”风兰将小姐护在一旁,心想这刘千面怕是不会让她们轻易离开,虽知晓她一向偏爱丫鬟的脸,但现下见刘千面这般,可不是对小姐的脸打了主意。 刘千面乜斜着那媚眸,说道:“风兰,我们就且做个交易如何,她这张脸可是难得一见。我已经破例收了这张脸,你倒不如成人之美吧?” 在此时听得那娇娆的声音,秋修敏只觉得真是可惜了眼前之人的好嗓音与得凝雪相似。 又听她所说收脸,秋修敏却是不知她是何意,欲要与她询问些许,忽而风兰将她护在一处,“小姐,您先到我身后,不要离我远了。” “风兰,她是何人?”不知风兰与这个人是怎样认识的,而现下又见风兰如此这般担忧之态,想必此人是个厉害角色且似乎对她们不利。 刘千面在一旁听了,又娇声道:“小姐怎的不亲自询问我呢?倒是去询问静一师太的大徒儿。” 静一师太? “小姐,风兰日后再向您解释。” 见刘千面这模样,风兰不禁由心里泛起噁心。本是如此绝色的娇容竟被她从别人脸上夺来,这刘千面可不是噁心得很。若是刘千面去做她自己的事情,只要不牵扯到自己所在乎的人,风兰倒不会去多管闲事。 但现下这刘千面还想要小姐的脸,可不是痴人说梦一般。知晓刘千面素来会用迷香,风兰也极为机警,只要不与她有所接触便好。 “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们走了。” 风兰将秋修敏护在一旁的模样引得刘千面娇嗔道:“哎呀,风兰你知道的,论武功我一向是打不过你的。”水眸低垂,容颜上已浮上些许担忧之意,忽而刘千面又故作为难之状。 细如柳条的眉蹙得紧了几分,才挪着慢悠悠而妩媚的步子走到其中一个轿夫大汉上,似作娇态般地嗔道:“大哥,我可是靠你了。” 绢帕轻轻地拍在大汉的衣袖处,眼含秋波,倏尔那绢帕又一旋转角度,大汉闻得那绢帕的香味甚是喜欢。 大汉见这态已是酥了一身,连连憨笑道:“小娘子,可瞧我的吧,不过一小丫头片子罢了。” “那你可得为人家摆平她,我还想与她身后的小姐回府中聊聊天呢。” “是是是,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随后大汉转头向风兰靠近,秋修敏见状担心道:“风兰,你护在我身前怕是也会受伤的。” 秋修敏一向不知风兰会武功,且那大汉身形也是如此健壮,风兰哪里抵得过他。 但是秋修敏不知道,风兰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排行前十的,若不是到安国公府当她的丫鬟,而是假以时日多为修炼,想必也能到达数一数二的地步。 所以说,这一个区区大汉对于风兰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小姐,风兰有事瞒于您,风兰是会武功的,这大汉是伤不了我的,小姐您在一旁好好地护着自己。” 还未等秋修敏反应过来,风兰看紧时机,才不过片刻,那大汉已是在那灵巧的身躯下被摔在了地上,大汉欲要起身,却发觉膝盖疼得起不来。 见方才那一幕幕,秋修敏愣地怔在原地,原来风兰的身手是这般的厉害。 “看来是我输了,风兰果真还是这般厉害。”刘千面将那大汉扶起,又见他那般,不禁嘆了口气道:“早知就不与风兰这般要人了,我这轿夫倒是都不好将我那妹妹抬回去了。” 一旁的另一个轿夫见这遂说道:“姑娘,我兄弟不行,我能上的。”可是刘千面却是拒绝了他,说道:“大哥,没事的。我相信你能行的,只是我这朋友武功太高,怕方才也是生了气了。” 第105页 刘千面迈着逶迤的步子朝风兰走来,见她身上沾染些许尘土,欲要用绢帕为她擦掉。风兰先一步避开了她,与她保持些许距离。 “看来风兰怕人家下迷药,可真是不识好人心吶。”刘千面不再理会风兰,故作离开之态。 风兰见刘千面这态,倒是有些奇怪,难道这人就此放弃? “风兰,你没事吧?”秋修敏见风兰过来,担忧地瞧了瞧她,又见她衣裳上所沾染的灰尘,拿出怀中的锦帕,为她掸去。 “小姐,风兰瞒着您之举,实属有苦衷。”现下风兰也知晓她的事情怕是瞒不下去了,小姐肯定已是对她身份产生了怀疑。但是保护小姐,是她一生的职责。 待她们二人要离开时,风兰挽着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忽而不仅是秋修敏头有些眩晕,风兰神情也恍惚了些。 见刘千面嘴角弯起的弧度,风兰知晓她们这是中了刘千面的迷香。 随后刘千面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传来,“风兰,论武功我可是比不过你,但迷香你却是比不过我。”刘千面见那二人昏倒在一旁,欲要派另一个大汉去将这二人带走。 “绢帕所处的地方才是迷香的解药,迷香所下便是轿夫身上所沾染的地方。我自知他打不过你,但是并不代表你不会沾染到他途径的香气。”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刘千面的双面香,可不是了得。”刘千面听得一阴冷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声音,不由地朝那瞧去,待她瞧见那如同幽潭而鬼魅的凤眸,心因得颤了些许,不禁后退了一步。 还未等那大汉碰着二人的身子,一把箭已将他手射中,鲜血直流,而他随后捂着那上半只手臂更是因得疼痛而红了眼。 “来人,给我将刘千面拿下。”因为事先吃了王大夫所配置的解迷香的药丸,他们倒也不怕那迷香,听着都督的话后立刻将那女子抓住。 而赵听南片刻后已来到了秋修敏的跟前,瞬间将她拦腰抱住。 “凌霜,风兰交与你了。” “是,都督。” 抱着秋修敏离开之际,赵听南随后吩咐道:“将这位刘千面带入赵府地牢。” 少顷,赵府地牢。 阴冷的气息传来,而此时的刘千面已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墨砚先是为她沖了一桶极寒之水,又为她备下了另一桶冰水。 在这将近腊月的天气,地牢本就比地面冷些,又加上这冰水,无疑是雪中加寒之举。 “三年前,我府中丫鬟凝雪的脸被人偷窃,倒不知刘千面是否知晓?”刘千面听着那黑暗中而来的声音,顿时觉着那贴身而渗入体内的寒冷也比不上这人的冷。 想起曾经的赵听南,刘千面确实不敢承认,只能是装聋作哑一般道:“我倒是不认识都督所说的凝雪是何人。” “想来,你是以为本都督是凑巧抓到的你。”,刘千面向来不会隐瞒自己谋害的人,每次作案后,尸体都是故意让官兵们发现,似乎是要故意让人知晓是她所为,是她夺去那些丫鬟们的脸。而现下对于刘千面的不承认,赵听南倒也是知晓其中意味。 赵听南走到她的身旁,用力地嵌着她的下颌,犹如对待秋亦玉那般,如嗜血般模样瞧的刘千面慌了神,她听说过赵听南的心狠手辣,并不比她的程度低。 “哦?那不知刘千面是否识得秋亦玉?”凤眸在黑暗中倏地湛出一丝趣味,而刘千面听得那名字,忽地一怔,顿时觉得发冷得紧。 难道真被赵听南发现了?刘千面查德又一想,即使秋亦玉被赵听南所抓,秋亦玉也定不会将那事情都告知他的。 “我不认识什么秋亦玉。” 见刘千面如此反应,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想必她此时与秋亦玉所想皆一样,铁定自己不知那些她们的事情。 “那不知刘千面还是否认识自己的脸呢?”赵听南的凤眸似乎要将她的脸看穿,刘千面听闻他又道:“上次秋博南也用了一人皮面具,不过比起刘千面真皮以为底的面具想必是差得很,但是本都督最为好奇的是,做这些面具的刘千面到底有何神仙模样。” 赵听南放开了嵌着她的手,依旧如那时一般,将怀中锦帕擦而扔掉。旋即向身后的墨砚说道:“脱了她的皮。” 须臾后刘千面已经愣在了原处,唇齿战慄着,不知是因为身体的寒冷,还是由于赵听南如幽暗的魔鬼一般。 “都督,不要!”那面具是她的保护膜,她是宁愿死也不会让她人脱掉她的面具。 “我、我认识秋亦玉,但――”刘千面还未说完,却是见到了凌霜手中的物件,她登时脚软了些许。 原来赵听南早就知晓了。 “都督,我如实招来,不要脱掉我的面具。”怕赵听南身旁的小厮将自己面容撕下,刘千面护紧了自己的脸,立刻交代道:“当年是我取走了凝雪的脸,可那是秋亦玉答应我的。且人也不是我害死的,我只是取了皮而已。秋亦玉故意让我假装以凝雪的模样欺骗秋修敏,从而换去凝雪的脸。” 而那些事情仿佛如昨日一般,刘千面还能记起那时候的场景。 在秋修敏以为自己是凝雪之后,自己就被秋亦玉假意抓走,而那惨叫声也是她所学,为的就是让秋修敏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第106页 “想不到我们刘千面刘大人这戏演得倒是不错。”秋亦玉本以为那假匕首就会让秋修敏相信,可是终究秋亦玉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那得亦玉小姐配合得好,且你丫鬟所画的妆容厉害得紧,看起来真是这般的伤重,要不秋修敏怎会相信。哎,但真是可惜了那张绝世倾城的脸。” 秋亦玉与刘千面的约定便是,她来演凝雪故意让秋修敏相信,而她的好处就是得到凝雪的脸皮做模。 “不过你这还真是多此一举,你日后也是要杀了秋修敏,为何还要故意让她以为是赵听南所为?” “我要让她误会最爱她的人才是最歹毒的人,我要让她的内心完全崩塌!”刘千面从未见过秋亦玉如此地咬牙切齿般。 阴冷的地牢中,刘千面将曾经的事情一一告之,连最后那汤药的事情也告诉了赵听南。 “求都督饶命,这都是秋亦玉的指使。”刘千面不敢向赵听南瞧去,低垂着眸子恳求道。 “都督。”墨砚听完刘千面的话后,这才知晓夫人都经歷了什么。他原以为夫人只是受不了那毁容之痛,想不到夫人竟经歷了这么多。 黑眸中波涛翻滚着,而在他人未瞧见的一处,那手于衣袖中青筋暴起。 第62章 “庄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王昭仪肚子还未怎么显出,看上去依旧如平时般,而太医说不过是两个月左右。 楚蓉瞧着王昭仪这样子,怀了个孕,似乎那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想起曾经好姐姐的叫着,却偷偷怀了皇上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妹妹吗。 “王昭仪,今日本宫来是让你打掉孩子的。你知道的,我楚蓉眼里向来容不下沙子。”楚蓉端坐在王昭仪宫中最尊贵的位置上,而王昭仪则是站在她的跟前。 楚蓉的话听得王昭仪捏紧了手中的锦帕,她不由地心里暗自想,凭什么要自己打掉这个孩子,难道就因为孩子不是楚蓉所怀吗? “可是这是皇上的龙嗣,我怎能这般自己作主呢?”带些委屈意味的语气,听得楚蓉登时火气大冒。这王昭仪这般可不是要公然与她作对吗。 “除了本宫,谁也不许怀有皇上的孩子!”因那怒气,楚蓉脸上也显出些许狰狞。 “我们蓉儿好大的口气,可不是仗着我平日里太过于宠爱?” 卫峻的出现,让楚蓉顿时花容失色。不知他怎么在这里出现。 片刻后她瞧见王昭仪脸上带着些许委屈般,又见王昭仪挽着卫峻的手,而看着自己的样子如见了老虎般,“皇上,臣妾也是不知庄妃娘娘竟来找是这等原因。莫要怪罪姐姐,想必她也是因为膝下无子的缘故。” “好你个王昭仪,竟敢陷害于我!”楚蓉现下怎的不知,这人是故意的设计,“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这都是因为王昭仪故意哄骗臣妾说出此话的。” 卫峻不禁冷笑道:“你可真当朕是傻子吗?蓉儿,朕向来宠爱你,可是你这等谋害龙嗣的行为实在让朕寒心。” 见卫峻这神情,可不真的是生了气,楚蓉正想去挽着他的手,但却被他一把推下,留下他冷冷的话语:“小李子,罚庄妃抄《慈悲经》一百遍,若是不抄完,后日的宴会也不用参加了。” “皇上!”楚蓉虽不愿意,但终究还是被自己宫中的贴身宫女给牵走。 出了宫外,楚蓉的贴身宫女才对自家娘娘道:“娘娘,皇上待你如此这般好了,你怎的还不知足?”见娘娘不清楚,她随后又补充道:“向来谋害龙嗣之事,不是被废置冷宫就是被斩杀,娘娘您不过才抄个一百遍的佛经。想必皇上这心里是真真有您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耷拉的嘴角才又扬了起来,想着皇上这番,她眉眼里噙满了笑意,“皇上最爱的便是本宫了,不偏爱本宫偏爱谁?走吧,回宫抄佛经去。”相比于来时的怒气,现下楚蓉嘴角的笑意都快溢出眉梢。 而待卫峻出了宫中,王昭仪气得将那花瓶扔在了地上。谋害龙嗣之罪,竟然皇上让楚蓉罚抄佛经就已经解决,这也未免太过于偏袒。她本想着藉机绊倒庄妃,那样她害安毓的把柄也不会成为庄妃威胁自己孩子的有力工具。但是她没曾想到,皇上竟会这般明面上的偏袒。 说是会为自己作主,实际上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偏袒。 “宝儿~”随后她身后一紧,惊得赶紧躲了一步。 “楚子航!我与你已经一刀两断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王昭仪挣脱他的手,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 王昭仪向门口瞧去,那宫女当作没瞧见楚子航一般,仿佛一切犹如两个月前一般。 “宝儿,方才你倒是不乖,竟陷害我妹妹。”楚子航却是不放开她,咬了口她的丹唇,斜着眼笑道。 被楚子航识破,王昭仪倒也不怕什么,“是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再做你们的棋子了。我要护住我的孩子。” “卫峻的孩子怎能比得上我与你的结晶?在你肚子里种下我的种,让你这颗棋子怎么跑也跑不掉。” “楚子航,你不要乱来!”但是楚子航却是当作没有听见一般,架轻熟路地将她抱上了芙蓉帐内。 第107页 浓云犹如泼墨一般,天宛如攒足了力一般,不一会儿已是瓢泼大雨而至。雨滴齐齐地冲击着瓦片,似乎想要将一切的灰濛濛化作雨水而流进土里。街道上些许行人纷纷躲到店铺躲雨去,瞧着那雨将天空洗净。 秋修敏已经清醒,她坐在铺着卷草纹绸缎坐垫的香檀木玫瑰椅上,而那如放空般的杏眸就那样瞧着窗外的大雨。槅窗处传来因被雨水吹刷而带来些许院中的泥土气息以及植物的气味。 黑漆酸枝木香几上摆放的玉壶春瓶里还插着几枝海棠花,比起前几日那还是花骨朵般的花枝,现下已是盛开。秋修敏手中放置着一玉海棠花耳环,而她的眉心也因着它而蹙紧了些许。 “咳、咳!” 杏枝闻声立刻朝屋内瞧去,见小姐打开槅窗,而又没有打开熏炉,那屋子里又因得外面寒冷的雨而带了些许冷意。 全身热得厉害,秋修敏遂想打开槅窗来吹吹风。 “小姐,你怎的这么冷的天还将槅窗打开,您平日里不是最怕冷的吗?”杏枝赶紧将那槅窗关掉,却没曾想被小姐拒绝,听得小姐说道:“杏枝,我热。” 小姐可是说什么胡话呢,这天气哪里热了,她都多穿了件袄衣,才止住了冷。忽而想到什么,杏枝赶紧将手向小姐额头探去。 “小姐,您这是发烧了。”怪不得小姐喊着热,杏枝赶紧出门为小姐去叫大夫。但还未出门,就碰到了前来找小姐的都督。 “何事这么慌张?” 杏枝只能是老老实实交待,“不必了,也该是这个时辰了。” 赵听南随后进屋,为秋修敏察看身子状况,又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向杏枝吩咐道:“你们国公爷是不是先前有交待,说是林大夫给了两个方子,让你们分时来给你们小姐服用?” 听都督这话,杏枝才忽然想起,先前是风兰管着这事,自己只是去煎药而已,现下风兰还在歇息,她自然也没有提及。 “你先将国公爷交与你们的第二副药方拿去配药,她先前的寒毒排尽,接下来将是主要排被人所下的毒。”杏枝已经打开了国公爷先前交待的信,上面所说就是都督所说的这般。 国公爷曾说在一段时日后,小姐会要换服下一方药物,而也会有些许不寻常的症状。杏枝算了算日子,也就是今日,小姐身子大概会出现高烧这般的症状。而这症状是寒毒排尽的徵兆,意思则是该要服用第二药方的药了。 也不顾外面下着大雨,杏枝连忙撑了一把伞,便去药房为小姐抓药去了。 “都督,夫人先前也是被下这药,怎的变成安毓后也是这遭遇。”墨砚瞧着躺在床上而紧闭双眼的秋修敏,心里也是疼得要紧。 “她一直都想要个孩子,日后会有的。”且今生他会让她早些有孩子的,她中的毒也未有三年前那么久,该是三副药便会将那残毒排出。 到时她的身子便已经调好了,自然也会有他们的孩子。 手指轻轻地抚去她因忧思而紧蹙的眉心,旋即他温热的唇在她莹润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敏敏,我定会以命护你。”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的。 忽而赵听南瞧见秋修敏手中的玉海棠花耳环,迟疑了片刻,他才准备去瞧那耳环,却不知耳环已被她握得比什么都紧。又见她耳垂上戴着的玉海棠耳环,一个都没少。 而细细瞧去,墨砚也发觉到二者的略微不同,虽皆是玉,可是一个是青白玉,而另一个则是白玉。 “都督,夫人所拿着的耳环可不是先前秋亦玉送来的?但是那时明明属下寻到都督时,它已经失踪了,可见它应该是遗留在救都督那人的手里。” 在秋修敏手中握着的是都督最开始为夫人所做的耳环,当初也是秋亦玉派人将耳环带来给都督,正因为这物件都督才什么也不顾。 这耳环重新出现,墨砚也忽而想到什么,看来夫人是见到了曾经救都督的那人。 “墨砚,把今日所跟着夫人的小厮叫来。” 自从秋修敏入府后,赵听南对她的行踪便是没有放心过,生怕她有个什么事情。每次皆是有事便会第一禀报于他,若是无大事,小厮也会将她外出所做的事情大致告诉他,基本是晚上就寝前告之于他。 倏然一小厮被传了进来,他将白日秋修敏所遇到的人和事情都说了出来。 “怕是那老妇人的儿子自己的行为。”墨砚知晓那个老妇人是不会做出这般事情的,当初都督去找老妇人答谢时,她已经搬走原处,赵听南曾经多方寻找,却是不见她的踪迹。 想起那时照顾自己伤痛的老妇人,赵听南觉着既然找到了她,也该将那人情还去。 “墨砚,这事情便交与你了。” “是的,都督。” 待墨砚出门后,赵听南也察觉到窗外的雨似乎停了。 “水、我想喝水。”听得床上躺着的娇人儿的唤声,赵听南即要为她倒杯水来。片刻后他将盛着温水的青花瓷五羊盏端来,又用一只手将她从床上稍稍托起,再将盏沿靠近她有些发干的唇边。 喝了些许,她才觉着喉中已是湿润些许,昏昏沉沉中睁开了双眸,却正好瞧见为自己担忧的凤眸。 第108页 第63章 入夜的缘故,院子外已又冷了些许,黑夜中也开始下起了白绒小雪。 而在此时,赵府里隐秘一处。 热气从水中徐徐升起,透着朦胧气体可以依稀瞧见水面上浮现些许药材,而处在硕大的木桶中的人,面容已是比起往日里多了些虚弱。 忽地一声,一口紫中带红的血从赵听南殷红的唇中吐出。倏然一人走到他的身旁,用锦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见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男子,看着大约是三十五左右的样子,接着他又从包里拿出银针,开始为赵听南施针。今日已是到了最后时期,只需再过几日,赵听南体内的毒便可全部排出。 “王大夫,都督不是已有百解丹,怎的还未将毒素全部排尽?”墨砚在一旁看着,还是将这些日子不解之惑问了出来,他虽不懂医理,但是他也知晓百解丹的药效。都督自从那日服了百解丹后,却是要隔几日来这处祛除毒素,而直到现在还未除掉那剧毒。 待王大夫施完针后,他便回答了墨砚的问题,“虽百解丹可以解百种奇毒,但是这却并不是真正的百解丹,而想必那林香雪也是未知这一点。” “意思是这百解丹是假的?” 王大夫摇了摇头,说道:“算是真的,其实林香雪只是将书上的丹药做成,但是她不知晓的是,还差一味药。虽说差了一味药,但是这功效却也是奇特得很,算是一奇药。”他忽而又道:“那少的一味药不要也罢,只需要我好生为都督定期施针,也是可以达到一定的疗效。但若是中途未能及时施针,想必会有其它不好的后果。” “墨砚,这世间怕唯一能让你这都督挂心的人,就是你的夫人了。”王大夫还能想到曾经他拼命为赵听南这人寻找活命的方子,可赵听南倒好,只求活到将卫凌血刃的那日。像是他多活一时,就是罪大恶极一般。 “是啊。”墨砚跟了都督这么久,怎得不知晓都督的想法。夫人就是他的命啊,没有她,都督哪里活得下。 倏地墨砚又想起今日听得刘千面说的那些,心中不忍地又生起一股气,若不是因为那些,夫人怎会记恨他都督这般,且连重生一世也不想与都督纠缠,险些还嫁给了卫瑄那小子。 就这么般,到了第二日。 且说昨日秋修敏醒来时见到赵听南,可她忽而脑袋又一迷煳,又睡了去。 “小姐,风兰不是有意隐瞒小姐的。” “无事,我自知风兰对我一向忠心,想必也是有你的原由。”待秋修敏清醒时,她也想了些许事情,自然知晓风兰此番定有她的理由。 秋修敏将跪着的风兰扶了起来,说道:“这不过是小事罢了,只是我想知晓风兰为何刻意隐瞒,且又为何会来到此处?” 过了些许时辰。 “这雪倒是下得厚。”杏眸湛湛地望着铺着些许白雪的院子,话语中还有些许欣喜之意。还未等风兰去取那大红羽绉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秋修敏已先一步出了房门。 院中已是被雪覆盖,屋檐也因得这雪而盖上了毯子一般。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早已看不起青石的样子,而雪上有着过往的脚印,见那小巧的模样,秋修敏也识出该是风兰来时的踪迹。 还未走几步,秋修敏忽地觉着有些许冷意,待她像平日一般地去拢一拢肩上的鹤氅时,才发觉自己尚未套上鹤氅,她这而想起风兰已去屋里拿鹤氅出来。 “怎的又是这般的贪玩?”秋修敏听得那声音而转身,瞧见赵听南今日罩着一件琉璃色羽绉面白貂里的鹤氅,而里面则是穿着一玉脂白罗袍。 黑眸落在她所穿的衣物上,赵听南见得她现下上身只穿着一松花倩色织金对矜袄儿,而一头如墨的秀髮落在她的肩头,下身则是一蜜合色挑线罗裙,看上去可不是穿得单薄了些。 风兰此时正从房门走出来,怀中拿着一件大红绉面白狐狸里鹤氅,见状赵听南遂道:“风兰,给我。” 没等秋修敏来得及开口,赵听南已经拿着鹤氅来到她的跟前,笑着道:“你向来怕冷,可是莫要冷着了。”他娴熟地为她套上鹤氅,而因得这动作二人的距离也拉近得许多。 说话而泛出的白气在二人间萦绕,赵听南为她套上鹤氅时,低眸便瞧见她肤白胜雪的脸,与昨日所见泛着红的样子相比,此时倒是好了许多。 秋修敏瞧着眼前的人,忽而又想起昨日的事情,心中却是不知是何滋味。 “想必今日已经不烧了。”光滑的额头倏地覆上一只手,她抬眸入眼的是他嘴角弯了些许的样子,又听得他继续道:“是该这般。” “多谢夫君。”秋修敏身上因套着鹤氅而暖和了许多,她竭力按抑住心中混乱的想法,才令自己如平日一般。片刻后腰间忽地一紧,秋修敏整个人已被赵听南揽入怀内,“阿毓,莫要如此客气。” 他还是最喜她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 “小姐,我已经带来了小铲子。”杏枝为小姐梳洗后,见到外面所下之雪,心下早已有意,又得了小姐的肯定,立刻就去向小厮借工具来。 当杏枝来到院中时,才瞧见了都督和墨砚的存在,她慌得赶紧藏住了那铲子,“杏枝见过都督。” 第109页 “可是要堆雪人?” 本来秋修敏只想玩一会儿雪罢了,但是杏枝玩心大发想要个雪人,她见杏枝这般开心,想着堆个雪人也无妨。 “原来阿毓院中如此热闹,不知道本亲王能否也来凑个热闹?”听得都督的声音,卫瑄又见这般仗势,也来掺和一下。 瞧见卫瑄前来,秋修敏听得他那话,忽而又想起曾经他堆雪人的事情,嘴角忍不住浅浅地弯起,说道:“好。” 凤眸将她这微不可察的神情敛入眸中。 杏枝将工具拿出来,秋修敏见这番玩心也是忽地一起,也不再顾忌什么冷了。 “风兰,看招!”杏枝一向是闲不住的,本是想堆雪人,忽而又想起了打雪仗,拾起一个雪球就向风兰袭来,可是却没曾想到直接打中了卫瑄。 然而本以为会是引发一场血案,谁知卫瑄片刻后竟与杏枝打起雪仗来,而一旁的风兰也被扯到了一起。秋修敏见那几个玩得不亦乐乎的人,水眸弯弯如潭中月一般。 见这几人玩得这般,想必这雪人只能是她来堆了。 手心忽而传来暖意,柔荑般的素手被那只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而覆着,“这该放置珠子。”听得赵听南的声音,她瞧着那处才又想起,自己原来是又忘记留两处做雪人的眼睛。 雪景下,几人嬉闹,而二人则是无人打扰地堆着雪人。 许久。 卫瑄最后被众人群起而攻之,回府时,他拍了拍自己什么的雪,不禁抱怨道:“好他个墨砚,下次来都督府,本王定要向都督告状!” 本来叫墨砚来一起打雪仗时还是那般老实,谁知道一打起来却是次次击中自己,一手一个准的。 在一旁的小厮听到亲王这般话语,不禁暗道:爷,这就是都督的意思啊。 他可是瞧清自家亲王差点失手打到都督夫人时,那黑眸中泛起的漩涡,他就知晓亲王这是惹祸了。 == “张昇那边如何?”卫凌拿着一只彩漆缠枝木兰纹管紫豪笔蘸了蘸莲花式洗,遂将笔放下,看手下那人给自己带来什么消息。 跪着的人抬起头来,回道:“大皇子,公子说,安国公已被困在峡谷中,不出二日即刻将他生擒。” 生擒?倒真不愧是张昇那厮的口气。 “长公主那边安排得如何?” “回大皇子,已经安排妥当,一切只待大皇子的命令。” “好!”只要张昇那边与钱上樑一同合作,而朝廷这边也未出什么岔子,待十日过后,长公主嫡长子的婚事一定,他趁机发动混乱,将卫峻从那个位置一举拉下。 “但是,大皇子,公子似乎还未忘掉安毓那人。属下怕会因得那安毓出些事端。”听这手下的话,卫凌却也是不慌,他一向知晓张昇的手段,想必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能成什么气候。 “他的心思我知晓,不过想报仇雪恨,再将安毓夺回罢了。他既然帮我成就大事,不就是一女人吗,他想要我难道还会不随他的愿?” 对于卫凌来说,只有权力才是最吸引的。 随后一人影离开了槅门,手中握着的鹅黄色锦帕因得心中的愤怒而被攥得紧紧的,楚莹又想起哥哥曾说张昇竟煳涂到公然与赵听南抢亲,她方才听得大皇子那般言语,想必是张昇还未死心,竟然还想那安毓。 “什么舅舅,不过是想要故意与我划清界限罢了。”楚莹不知那安毓究竟有何好的,竟然让他魂牵梦萦,连他去了西风国也要惦记她。 想来上次叶若云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她那般地提醒,也是未能将安毓给祸害掉。 “莹儿,别再想张昇了,你们是不可能的。”楚子航从柏木槅门外走了进来,听自己妹妹这话也知晓她是仍旧未对张昇死心,可是他知晓张昇与他妹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因为有安毓在吗?”若真是这般,只要她除掉安毓,她便可慢慢走进张昇心中。既然众人皆说她与安毓有几分相似,难道还不能替代安毓吗? 楚子航知晓她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还是得让他妹妹清醒一些,她向来是懂事的,虽说偶尔有些许任性,但他明白只要将厉害关系告之她,她也是会以大局为重的。 “因为长公主此次前来,则是为了她儿子的婚事而来。” 第64章 次日。 皇宫宴会席上,歌舞昇平。 长公主身着华服,髮髻上嵌着赤金牡丹分心,云鬓簪着些许花翠,胸前戴着金镶紫瑛坠子,衬得她本就华贵的姿态又多了几分雍容。 而相比于长公主,驸马却是素净些许,只着一麒麟纹玄色罗袍,虽已是差不多四十,样貌却是依旧英姿飒爽般,想必年轻时也是众女子中所偏爱之人。素来听闻长公主善妒,怕是在年轻时也是斗了许多女子而去。 忽而秋修敏觉得有一道视线于她身上,待她瞧去时,那视线已经回到了另一处。可是秋修敏还是发觉了那人,不就是坐在长公主身旁的驸马吗。 方才那目光中,秋修敏总觉着有些许情绪所在,但是她却是不明白,这驸马难道也认识安毓? “小姐,该是驸马见您与您母亲长得犹为相似。”风兰是知晓小姐母亲与驸马有所牵连的事情,自然也知驸马为何会有探视之意。 第110页 随后风兰悄悄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之小姐,而片刻后秋修敏也知晓了其中意味。原来长公主是利用自己的地位而将驸马拿下的,可不是厉害的很。但是她也该庆幸,若不是安毓母亲嫁与父亲,怕是也没有安毓。 在这次宴会中,秋修敏也知晓了长公主此次前来的目的,原是为她的儿子来求赐婚来了,而似乎她心中已经定下了人选,原是楚府的嫡女。而由于楚府与公主府的人皆欣喜答应,这门婚事自然也就定下了。长公主在见到楚莹的时候,笑得连眼角的些许褶子都显露了出来,想必是极为满意。 楚莹面上依旧是那般的无害笑容,但秋修敏却从她的眸中看到了十分的不愿意。 宴会结束后,众女眷被安排到太后宫中品茶。但半途时,被囚禁在宫中的皇后却将秋修敏叫了去。 “安毓,你的事情我已经查出,是王昭仪所为。但是当本宫欲将证据交与皇上时,却是被人掉了包。”秋修敏这才知晓,原来那日皇后本是要叫她进宫,一同面见圣上,给她一个交待。但是却没曾想到被掉了包,而她则本就不受皇上待见,因而以故意陷害妃嫔之罪被囚禁在宫中,三个月都不能出宫。 秋修敏先前就知晓,此事定没有那般的简单,而皇后本得了证据,却又被她人知晓,想是她宫中的探子可不止那害她的宫女。 “皇后娘娘,您难道就未怀疑过您宫中之人吗?”现下只有她和皇后,秋修敏觉得她还是该提醒片刻。 皇后也没有那么煳涂,她自从那丫鬟的事情后,她就已经将宫中的丫鬟排查过,现下的宫女们皆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自不会做出害她的事情,“我已皆排查过,应该不会是我宫中的人掉包的。” “那皇后娘娘在路过之时,可是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若是皇后娘娘所说的宫中未有探子的出现,想必就是在去寻皇上之时的路上出现的差错。 此时一皇后的贴身宫女从外面端来茶水,将芙蓉石光素茶盏放置在安毓身旁的茶几上,“安大小姐,请喝茶。” 待宫女离开之际,皇后瞧见了她腰间佩戴的五色蝴蝶宫绦,而见那样式,因得想起些什么,皇后瞳孔忽地一缩,忽而明了了。 “安毓,是本宫连累了你。” 她这才想到所谓被掉包之举,怕是卫峻早就知晓,只是故意让她中计罢了。她不禁苦笑,原来他就是这么地恨自己,一次也不放过自己。 秋修敏却是不解她的意思,何为是她连累了自己? “安毓,你先回去吧。是本宫自不量力,原以为本宫宫中的事情,便能凭藉一己之力给你个交代。”秋修敏本想再询问,但是皇后却明显显示出她累了,秋修敏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待秋修敏走后,皇后抚着面容,眼角已经润湿,声音也带着些许哭腔,“婉容,是姐姐对不住你。” 出了宫门,秋修敏与风兰正准备去寻赵听南回府。 但在还未出御花园时,却瞧见了长公主。 “长公主。”秋修敏见长公主福身问安,但是过了些许时候,那长公主却是未有让她起来之意。 “素来听闻安国公府嫡女长得貌若天仙,今日一见可不是如此吗?”话语之意,虽是夸奖,但是却每一个字都泛着嘲讽之意。 秋修敏知晓这是来者不善,但她偏偏却是不能反驳,而因她身子向来娇弱得紧,这福身许久而未起,她的腰身也是有些酸意,眉心亦是不知觉地紧了些。 “回长公主,安毓容貌哪里比得上长公主这般美貌。”听得安毓讨好之意,长公主倒是未有欣喜之意,今日宴会上,驸马所为她怎么可能没有瞧见。见他望着安毓那张与她生母极为相似的脸,长公主就知晓他这是在想那死去的人,这口气长公主怎会咽的下。 “不过是才让安大小姐福身一会儿,怎的问安还如此不乐意?”秋修敏知晓长公主向来善妒,怕是今日长公主是故意要刁难她,“安毓不敢不乐意。” “想是这般问安方式不对,才会令安大小姐如此辛苦,那我们换些方式如何?”长公主望着那娇容,脸上浮现些许笑意,招了招手,“我这丫鬟向来对本公主尊敬,也是极为乐意为本公主表示她的诚意。今日就让她为安大小姐做个示范吧。” 那丫鬟像是十分熟练般,倏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秋修敏见状脸色也不太好,杏眸瞧着眼前之人隐隐藏住那火星。这长公主未免太过分,不过是驸马多瞧了她几眼,怎的还牵连到她来。现下还想要自己给她跪下,可不是欺人太甚。 风兰在一旁见了,也是心中忍不住冒火。这不过是嫁出去的长公主,怎的还让堂堂的安国公府嫡女且又是都督夫人下跪,她此举可不是太不符合礼度。 “恕安毓无能为力。”她是会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忌上几分,但是并不等于她就得随意听命于这长公主。且那时的事情是她横刀夺爱,还想将怒火牵制于自己,秋修敏没找她算帐已是便宜了她。 本以为见安毓这娇滴滴的样子,定会给她个下马威,谁知她竟然拒绝了自己,长公主哪里可以忍受得了。 “本公主叫你跪,你便跪,哪里有你拒绝之意!”瞧见安毓那模样,就让自己火冒三丈,想起她生母给自己那丈夫所带来不可磨灭的印记,长公主就恨不得将安毓代那她死去的生母受罪。 第111页 “本都督说不许,有谁敢强求?”听着这声音,秋修敏瞧着身后望了去,便见套着玄色竹纹绉面白绒鹤氅的赵听南迈着步子前来,而随后她已被他揽住了腰身。 长公主见赵听南与安毓的亲昵样,她才想起先前似乎听说过赵听南已经娶了亲,而因为她对安国公府的事情并不想知晓,因而也没有猜到他娶得人是安毓。 耳边传来的声音比方才柔了许多,“可是累着了?”赵听南用锦帕为她拭去额前些许薄汗,他知她身子向来娇弱,那故意让她保持福身姿态怎不会让她累着。 “夫君,阿毓还行,不曾累着。”虽话是这样说,但是腰身却是酸得紧。 “都督想必是太偏爱你这夫人了,问个安罢了,哪里还会被累着。本公主府内的丫鬟日日向本公主请安数次,怎的也没见着她们说累的。”见赵听南来此,想必安毓是定不会跪下了,不知该如何出气的长公主,想在语气上占个先锋。 剑眉因听得那话而倏地一蹙,秋修敏在他的怀中能感受到他身上似乎泛着些许怒气,而抬眸向他瞧去,见他望向长公主的眸子中也是无了平日那般的平静。 “方才见长公主要求本都督夫人跪下,不知现下本都督让长公主向我们跪下可否?” 听得赵听南让她跪下,长公主嘴角扯出一丝讥笑,眸中登时火气大盛,怒道:“你个都督,凭什么让本公主跪下?” “凭此物。”秋修敏瞧见当长公主听赵听南这话,那笑容已经僵在了原处。而瞧见赵听南所拿出来的令牌,求休眠知晓这是皇上曾经赏赐的令牌。当令牌亮出之时,如同皇上驾到,众人皆该以下跪为迎接。 “不知长公主凭什么让我夫人跪下?” “本公主身为一个长公主,让一个臣子之女,以及臣子之妻跪下,难道还不行?”她好歹也是一个长公主,怎的不能这般。 手掌中把玩的令牌忽而扔给了墨砚,赵听南亦不再看她,凤眸又如水般望着怀中的人,朗朗声音道:“你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墨砚,这令牌你该会使用吧?” “回都督,墨砚知晓。”随后赵听南将怀中的人拦腰抱起,又对长公主说道:“本都督之妻向来娇弱,比不上您府中的丫鬟。想必长公主该是与您府中丫鬟相似,那就多跪会儿吧。” 第65章 待二人回府后,秋修敏便被赵听南抱上红酸枝木架子床去。 “夫君,阿毓无事的。”见赵听南未离开,秋修敏却是不好让风兰为她揉些腰身,她的腰着实是有些酸。 凤眸早已将她心中的小心思敛入,哪里会如她那般愿。而风兰和杏枝也知晓都督意思,先行一步下去了。 随后腰身传来触感,秋修敏倏地一颤,腰间本就是她柔软的地方,他那触觉让她腰身一痒,“你要做什么?” 见她这如小兔般躲避的样子,赵听南那蹙着的眉也随着笑意而展开,笑道:“阿毓腰酸了,夫君当然要为你揉些。” “不必了,阿毓可以自己揉的。”虽说前世赵听南也经常为她按揉,但是按揉后她却是要因得自己这番行为而付出些许偿还。 她想将那覆在腰间的手移开,但是赵听南并没有让她得逞之意,“若是阿毓再这般拒绝,夫君可是保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是在威胁她,赵听南就是个混蛋。 于是听得他这话,小巧白细的手从那手上放开,可她却是因得腰间轻柔的抚摸而痒得不行,“不、不要再揉了,阿毓怕痒。” 听得她这般带着痒意的颤音,赵听南觉着喉中忽地一动,手中的柔软则是令他是如此的神往。 也许是意识到凤眸中异常的动静,秋修敏想着又是二人孤男寡女在房内,于是她朝床的里侧挪了挪,小声道:“阿毓已是没事,夫君可以先行离开了。” 想起那日她在沐浴时所看到的红痕,她便觉得羞耻无比,而她也是庆幸得很,在那种情况赵听南竟还能忍受得住。可是若是再来一次,她却是保不住赵听南是否还能忍受得了。 那轻启的朱唇,在他眼中如此般地迷人。而他片刻后已是将她那唇覆去,贪食着她唇齿间的清香,听得她因未吸取到的新鲜而喘的气息,她的小手尽力地去推开他,却是如同撞击到山一般,难以移动。 一遍又一遍地从她的唇齿间侵占,赵听南本是不满足,但是瞧见她嗔怒且覆上水雾的杏眸,他才就此作罢。而声音也因得哑了几分,“阿毓,莫让我等太久,我怕我会控制不住。” 娇人在卧,他哪里受得了。又见因害怕而躲在一旁的人儿,赵听南还是不再继续,若是再深一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上次那般忍住。 赵听南怕自己再与她有身体接触而抑制不住,只能是出门将风兰召了进来,让她为他的敏敏揉捏。他现下重要的事情,是该先去沐浴。 望见赵听南离开的身影,秋修敏才唿了一口气,而唇似乎已经有些许发麻。她记得最后一问,赵听南还如同小狗般轻舔了她唇角。 随后赵听南离开后,风兰推门而进。 “小姐,这是林大夫交与您的纸条。”风兰知晓林大夫与都督有间隙,但林大夫对小姐是没有恶意的,这纸条只能是瞒着都督了。 第112页 打开纸条,秋修敏见上面熟悉的字体上写着:明日于茶楼一聚。 翌日。 赵听南手握着蘸了些许墨迹的红漆描金水波纹管紫豪笔,而另一只手则是压住一宣纸,而宣纸上所描绘的则是一娇人儿。墨砚悄悄瞧去,见到都督所画的正是夫人昨日在宴会上的姿态,似乎是听得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如春花般绚烂。 “都督,您是怎么将夫人原来的样貌描摹出来的?”如今夫人已是安毓的面貌,而都督所画的人虽动作与夫人一致,但容貌却是仍能画出夫人原来的样子。 “因为记得。” 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画在他的心中。即使容貌改变,他却是依旧能记得她曾经的模样。 最后一笔勾勒而成,赵听南将画像的空白一处写下了“敏敏”二字。此生既然不能唤他敏敏,那他便在画中唤去。 倏然一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传来,凌霜进屋后将槅门关上,便立刻向都督禀报,“都督,西风国边界传来消息。” 凌霜神情所现,赵听南也怕是猜到了些许,剑眉也倏地蹙在一起,“可是安国公出了什么事情?” “回都督,张昇那厮狡诈得很,以黎民百姓为筹码,故意逼安国公出兵。”凌霜随后又说道:“因而安国公明知是诡计,却是不能不顾黎民百姓的安危。因而两军交战后,国公现下被困于峡谷,情况不知如何。” 赵听南知晓,安国公向来是稳重的,若不是因为百姓所迫,想必也不会如此莽撞,“钱上樑如今何在?” “回都督,据密探禀报,钱上樑似乎已不在西风国,但是大部分的兵力还是随着张昇留在了西风国。” 果真如他们所测,看来卫凌已经等不及要出动了。前几日秋璃所报,边疆那边已有些许动静,这下听凌霜所报,想来是钱上樑已经被派遣到边疆那边。而当时放箭之举,也不过是故意引人耳目罢了。 怪不得长公主会回到临城,想来她这番举动与卫凌也是脱不了干系。她手下可是也有一方势力,要不然楚府怎会与她那没出息且好色的儿子结下亲。 “墨砚,备马。”他看来得与卫峻好好商量,如何打赢这场硬仗了。 == “小姐,先将这第二副药喝了吧。”知晓小姐要出门,杏枝早先将药熬好,都督吩咐过,这药是两日一次,上次小姐在昏迷时服下第一副,现下是该服下第二副。 杏眸见杏枝的斗彩花枝碗所盛的药汁倒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秋修敏不知怎的还换了药方,随口问道:“杏枝,怎的这药换了?” 小姐这问,杏枝才想起自己忘了与小姐说那药的事情,遂要与小姐解释。但杏枝还未开始说,秋修敏便将碗中的药汁抿了一小口,忽而秋修敏因得口中药物之味,那手中的碗端得不稳而瞬时跌落在地上,且药汁也随之溅到了她的身上。 风兰与杏枝赶紧为小姐擦拭药汁,又是连忙询问到是否是药汁烫到了手。 秋修敏已经无法去顾及什么,当她喝这口药时,她的脑袋瞬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于这药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就是赵听南将这毒药餵给自己喝,最后也是这毒药害死了她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熟悉呢。 “杏枝,这药方从何而来?” 小姐还未知晓此事,杏枝遂走到鸡翅木小几下,将几下一黑漆香檀木盒当中拿出,又将安国公先前写于的信拿出递于小姐,回道:“小姐,这是林大夫开的药,是解您先前所中的毒。因为国公爷不在,而林大夫也不能进赵府来,因此特意将这药方留下。” 解药? 秋修敏立刻将那信拿来看,而药方当中最显眼的两个药材却是被她瞧得真真实实的。 “这明明是堕胎之药,怎么可能会是解药?”秋修敏的头忽地有些混乱,而手也因得颤了些许。想起今日与师父所约,秋修敏将信重新收好放于怀中,只有询问师父,她才能知晓这药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兰、杏枝,我们去茶楼。” 待她们三人来到茶楼时,林香雪已经在二楼处候着。 “安大小姐,我本次来其实是想着小姐的寒毒已经排出,应该是用第二药方的时候了。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因而特意来请出小姐来看看情况。”作为大夫,林香雪是该对病人负责到底的。 安毓坐下时,林香雪便随即为她把脉,又观她的面相。须臾后,林香雪笑道:“寒毒已经排出,而因得喝了第二药方的药,毒性也排出了许多。” 片刻后秋修敏从怀中拿出那父亲写的信递于林香雪,怕是她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声音带了些许颤音,“请问林大夫,这第二药方是否是出自林大夫的手?” 林香雪接过那信,瞧见信上所写,确实全都出自自己的手,遂道:“确实没错,皆是本人所写。” “马钱子、生南星不皆是绝育之物,怎的会是解毒之药?”而那时她确实是因喝了这药才导致她流产的,怎么可能是解药,分明就是毒药。 虽不知安毓怎会知晓这两者为绝育之药,林香雪还是继续为她解答道:“小姐所中之毒乃是有绝育、慢性而使人产生幻觉最后疯癫而亡的无痴散。” 第113页 “何为无痴散?”秋修敏倒是从未听过这个药名。 将信纸摊开,林香雪指着第二药方中的最后一个药物,说道:“除了最后一味药物,前面的药材所配制而成的便是无痴散。世间万物相生相剋,而这药理也是这般,有些东西看似是毒物,与其它药物混合在一起倒会变成了解药。” 当秋修敏见到最后一物时,她手中的信纸却是因得内心震撼而抖动得无比厉害,乌黑的睫毛早已被眸中的泪水打湿,若不是风兰及时搀扶住她,她险些就要站不稳而摔着。 怎么会是这般? 第66章 自从叶若云由刑部回来,她便一直待在房中,谁人也不见。虽说知晓她在房中,但是叶从筠是从未见过她的踪影。而叶太傅从那件事情后,也不敢再对她有所偏袒,只是平日里让人给她按时送饭菜罢了。 但叶从筠却开始有些怀疑,她怎的可能七日闭门不出。 “大小姐,我们小姐在歇息,无空见您。”叶从筠见春香这般神态,想必是真是出了问题。也不顾她的阻拦,与自己贴身丫鬟瞬时夺门而入。 进门后,却是不见叶若云的踪影,“春香,叶若云呢?” 春香见状已被识破,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出叶若云的下落。忽地一红瘿楠木几引起了叶从筠的注意,而几上摆放着的黄缎平金百蝠纹首饰盒,叶从筠看着却甚是眼熟。经得身旁丫鬟提醒,叶从筠这才记起,眼前所见的首饰盒可不就是前几日母亲所丢的首饰盒吗。 待叶从筠打开首饰盒,哪里还有曾经那满满的各类价值不菲的首饰,“春香,你家主子已经酿成了大祸,若是再干些什么事情,她的命就没了,你知道吗?” 她不相信叶若云带着珍宝而平白无故失踪是没理由的,想着那时叶若云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就知晓叶若云出去定会再出祸端。本是不许她再出府,谁知她竟偷偷熘走了。 “大小姐,奴婢也拦不住小姐啊。小姐从刑部出来后,对那安家大小姐就是恨之入骨,这次说是要她不得好死。可是奴婢拦不住,而小姐说若是奴婢告之与您们,她就完了且奴婢也吃不了兜着走。”春香的眼角已经泛红,她也害怕得紧吶。 果真这叶若云死性不改,自己做了那般的错事,竟然还将过错归结于是安毓的事情。 “你快老实交代,若是安毓出了差错,整个叶府都将倒霉!” 春香这才抖抖索索地向大小姐交代,而叶从筠听闻春香所说,恨不得将这叶若云打入死牢,这叶若云真是要作孽到死为止。 == 赵听南与卫峻商量完事情后,回府时见天已经有些泛黑。想着今日还未见那心念之人,他迈的步子也比往日快了些许。 “都督,夫人前往茶楼还未回府。”赵听南才刚入府中,府中的小厮便向他报告最新的消息。 “夫人是去见何人?”听都督这般问话,小厮迟疑了片刻,才回道:“方才小人才知晓,夫人所见之人是林香雪林大夫。” 方才? “都督,风兰与夫人有意隐瞒。”忽而瞥见阴冷的凤眸,小厮登时跪下求饶:“都督饶命,是小人失职。” 也不知为何,赵听南自从回到府中时,他的心就莫名有些慌乱,仿佛如三年前的那日一般,“墨砚,去茶楼。” 待墨砚与赵听南来到茶楼时,他们却只见到的是林香雪坐在一旁,而秋修敏与风兰杏枝,却是哪里有她们的踪影。当林香雪瞧见赵听南时,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是问道:“都督来找我所为何事?” “本都督来寻夫人,不知林大夫可见?”一字一句却是无一丝暖意,眼若寒冰一般。 听得赵听南这话,林香雪愣了片刻,想起安毓早已离开,遂道:“安大小姐已经回去,方才为她诊脉后,她有事便先回去了,现下应该已是离开了个把时辰。” 今日因与林香雪有约,风兰故意将平日里跟着的小厮引开,因此赵听南并不知晓秋修敏此时的行踪。现下无秋修敏踪迹,赵听南的凤眸中已是掀起波澜。 随后一小厮急急忙忙赶来,说是叶府的叶从筠小姐带来的口信。 “说。” 小厮所带来的口信,听得赵听南脸沉得如乌云一般。而他们这才得知,原来叶若云用钱财集结了些许江湖中人厉害的角色,要将安毓带到一处。 但是叶从筠虽从春香哪里得知些许信息,知道安毓被带去的地方。可具体是何处她却是不知晓,只知道是秋修敏生前自杀的地牢。 倏然,一阴鸷而暴怒的声音道:“去秋府!” 赵听南光是想到他敏敏那般的痛苦与绝望,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生剥一般。 若是他敏敏出了事,他要整个叶府陪葬! 而与此同时,在秋府。 叶若云瞧着那已被打趴下的人,又瞧着眼前的风兰,竟想不到她这般的厉害。 见身旁还有一两个人,叶若云怒道:“你们给我上,若是能将此人打趴下,本小姐定给你们翻倍的赏金!” 本来叶若云所给的赏金已经够多,若是翻倍的话,岂不是发财一般。剩下的二人见这风兰想必就是静一师太的徒弟,知晓硬来怕是不行。忽而一人心生一计,从怀中拿起一弓|弩,欲要射向安毓方向。 第114页 如此情急,风兰只能是将小姐推开,而该是躲避开来的箭矢忽而在穿过她时划分成了几股,她未瞧清,瞬间与一箭矢擦臂而过,那胳膊已是破了层皮。 “风兰,你没事吧?”秋修敏立即前去查看,而风兰摆了摆手,对于她来说箭擦伤算不了什么。但秋修敏见她发紫的唇,“风兰,你中毒了。” “看来静一师太的徒弟也不过如此嘛。”风兰却是没想到他那箭矢竟是会分支,而他这卑鄙小人还在箭矢上下了毒。 “独一,想你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名头,竟然如此卑鄙!”而那被风兰称作独一的人却是笑,并不以为意。 “来人,将这安毓给我带到地牢中来!” 风兰想使些力气,但却是无法用力,而一旁的杏枝想保护小姐,却也是忽地一下被打晕,秋修敏就那么地被带下了地牢。 在步入地牢的那一刻,秋修敏只觉得心慌得很,而不远处的黑暗却是仿佛将她吞没。她在秋府待了十几年,却是从未来过秋府的地牢。而对于这陌生的地方,她不仅有些许熟悉感而恐惧感也随之泛开。 但是叶若云却是不管她这般,让那人立即将她带进去。越往里处,秋修敏心中的恐惧就越甚,且她竟有种错觉,她来到了当年的那一处地牢。 当铁门打开,秋修敏被扔进地牢时,那些恐惧之感溢满了她的胸整个腔,而全身都觉得阴冷无比。瞧着阴冷的地方,她似乎下意识地缩在一旁,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那时候。 “安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叶若云见安毓这般害怕的样子,眉眼中却是浸满了笑意,随后又说道:“这是秋府地牢,当年赵听南的原夫人自杀的地方。” “叶若云你扯谎也不该这般,秋修敏明明是死在赵府地牢,怎么可能会在秋府。”秋修敏尽量让自己保持稳定,可那黑暗却是如同巨浪一般吞噬着她,她颤颤巍巍地挪到角落的一旁,素手倏地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空荡的地牢传来的是叶若云随后的笑声,“安毓,你可是煳涂了吧。若是知晓秋修敏事情的人,谁人不知那秋修敏是死在秋府的地牢。而你身旁那所刻的字迹,想必你也是摸清楚了吧。”她的声音变得诡异了些许,“那是秋修敏死前所刻,若是她死在赵府,这里怎会有呢。” 手指触碰到的刻痕,秋修敏能清楚地感受出那字迹的内容,而那般的痕迹可不就是当年她所刻的吗。 “安毓,先前你与我抢卫瑄。现在你又嫁与赵听南为妻,真是可笑得很。而凭什么赵听南对你这般好!”叶若云的眸中已经布满了怒火,她想起那些日子在刑部过的日子,简直就是摧残,而安毓却是嫁给了赵听南,成为赵听南掌心上的宝贝,自己却是没有一个公子哥愿意娶她。 “这样可不好,先前知晓赵听南极其宠爱他的夫人。但是你一来,赵听南却是将她给抛弃而独宠你一人,这真的好吗?你说,赵听南还有个妻子是平阳公主,那你算得了什么呢。”叶若云低下身子,嵌着她的下颌,咬牙切齿道:“难道就凭你这张脸吗?卫瑄也对你好,叶从筠也对你好,大家都对你好,凭什么?” 忽而叶若云的神情变得狰狞,而她本来以长发而遮挡的面容一处忽地现了出来,秋修敏瞧见那光滑的脸上被烙印上了一“囚”字。她这般的神情,却是让秋修敏仿佛又瞧见了三年前的秋亦玉一般,知晓叶若云要做些什么,她心下忽地一紧。 “看看我的脸,全是拜你所赐!我要毁了你的脸,再让你死在这里,与秋修敏一样!”秋修敏知晓她的目的,在她先一步时,自己就注意到她身上的匕首所在之处。 今日秋修敏不再像三年前那般无力,在叶若云将匕首掏出时,她便一把夺住。 “叶若云,你今日若是杀了我,你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劫吗?”叶若云这般丧失理智,着实让秋修敏没有想到。 “安毓,我这样子活着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你先在我前头。”布着血丝的眼珠怒睁着,而打开了些许的铁门透着微光下,她整个人犹如恶鬼一般。 也不知她哪里又来了力气,安毓的身子却是弱得紧,才与叶若云相持片刻,她倏地已是占了下风。 “安毓,我要让你此生不得好死!”叶若云倏地又一发力,匕首锋刃便要向秋修敏如凝脂般的肌肤使来。 第67章 忽而手臂一紧,叶若云整个人被甩出,而那身子勐地撞在墙的一角,片刻后喉中倏地一腥甜,一口血吐出。 夺门而入的赵听南此时已是一把将秋修敏揽入怀中,夹杂着些许颤音的声音响起,“阿毓,不要怕。”嗓音且又因奔波而染上一丝急促。 带着薄茧的手轻抚她的脸庞,而以往如湖沉静的黑眸,在这时却是不断地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处,生怕她受了一点的伤害。 在见到千盼万盼的人的到来,方才又经歷了那般,秋修敏的身子已经无法站直,而是瘫软在他的怀中。一双杏眸也倏地布满了水雾,素手紧紧地抱住了他,“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怕。” 听得那怀中娇儿孱弱而无力的声音,赵听南只觉着心口犹如被人狠狠划了一刀,她这般的难受,可不是他没有护好她的缘故。许是怕她在此处害怕,赵听南也没有再在此处停留的意味,旋即将她拦腰抱住便要离开。 第115页 余光中倏地瞥到那阴暗的一处,赵听南低眸又瞧了他的敏敏一眼,再望到那一处时声音已是如同地府而来。 如罗剎而幽深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将她发配蛮荒,给蛮夷族当玩物。”连身旁的墨砚听得心都不禁颤了几分。 蛮夷族,偏为荒乱之地的族群。隶属曾朝,虽听话于曾朝,并未被同化,而他们的习性依旧保存着。因偏远,曾朝也未曾管理。 那蛮夷族人生性狂野,且不仅□□而还有食人的恶习。 “赵听南!我是叶太傅的女儿,你凭什么这么做!”叶若云也是知晓这个族落的,当初她曾经就听说过有人被人扔在那个部落里。后来那女子死得悽惨,不仅被折磨得惨无人样,且还被部落里的人炖汤喝了。这部落极其噁心,哪里人道! 冷意从赵听南的嘴角泛延到他整个全身,在这偌大的地牢之中,他似寒冰一般,因着光线阴暗,远远瞧去那轻启的薄唇犹如嗜血一般,“凭上次对你太仁慈。” 墨砚知晓,上次那事,都督却是没有给这叶若云什么好果子吃。在大牢中她受尽折磨,而对于她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怕就是脸上的印记。都督曾说,让叶若云带着那块罪恶的疤痕孤独终老的活下去,一生的羞耻,比她死了更为有趣。 谁曾想到,这叶若云竟会胆大包天到此地步,竟然想要夫人的命!墨砚见都督离开,而瞧着地上面容脏乱的人,却是无一点的怜惜,且她这模样倒是与那秋亦玉相似,拖着她的手也是狠狠地拉扯。 秋修敏对于赵听南这番的处置,却也并没有生何同情之意,她想起方才叶若云那般地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且又要毁了她的脸,可不是应了那句天作孽犹可恕,而自作孽不可活。 “小姐。”刚出地牢口,秋修敏正好瞧见手还滴着少许鲜血的风兰,虽见风兰身上有多处的伤,但见那般秋修敏明白,风兰手上的鲜血却不是风兰身上的。片刻后她这才瞧见在不远处倒下的二人,正是那时将自己抓进地牢的人。 原来在赵听南赶到之前,风兰已经拼尽全力才那二人给解决掉,她也因此受了些伤。而风兰见到小姐没事,才终于支撑不住,而赵听南一旁的凌霜在她倒下之时,先一步将她扶住。 “凌霜,你将风兰安顿好。” “是。” 少顷,马车已到了赵府。 王大夫在赵听南回府时已经在院中候着,而现下他为秋修敏查看了伤势,并无大伤。只是因得与叶若云牵扯,她那莹白的皓腕却是见青,在一旁的赵听南看得唿吸似乎也重了些许。 “夫人已无大碍,我给夫人开点安神药便可。” “什么叫做无大碍?”眸子所落之处,正好是发青的皓腕,见赵听南蹙紧的眉心,王大夫才又道:“是,我即刻将雪丸带来,并再给夫人开安神药。” 雪丸,是王大夫研制的一丹药,活血化瘀最为管用,但是平日里却是不好研制,一年才能研制出那么一小瓶。他往日可是将这宝贝讨好自家娘子的,现下竟被赵听南这无耻之徒给要了去,且他还不能拒绝。要不然若是他敢说个不字,怕是下刻皱紧的不是赵听南的眉,而是他了。 “速去速回。”王大夫听这话,哪里敢拒绝。虽心中对赵听南这厮不满,以为他大惊小怪,但想着他冷着脸的样子,他还是识趣地加快了脚步。 “杏枝也告退。”见状杏枝也识趣得很,知晓自己不该待在这里。 忽而瞧着那泛着青的皓腕,凤眸也因着荡漾少许微波,乌黑的剑眉也如云般聚拢,丹唇轻启道:“疼吗?” 因得他低沉而带着怜惜的嗓音,杏眸瞬时涌上水波,豆大般的莹珠也从她眼眶夺出,心中酸意正浓,秋修敏却是犹如一孩子般的样子,不顾什么地哭了起来。 “我知晓的,阿毓最怕疼了。”修长的手抚在她嫩滑的脸颊,见那如断了线珠子般的泪珠,他又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而赵听南的举动,却是让秋修敏藏在心中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哭得梨花带雨。 想是她今日被叶若云抓进地牢而吓坏了,赵听南旋即将她揽入怀中,而又因怕碰到她的皓腕而弄疼她,他揽她的身子也比往日更为小心着些。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而另一只手为她轻抚着后背,如哄孩子般轻柔道:“阿毓,乖。” 泪水是积压最好的宣洩。 也许是哭得累了,秋修敏又因着今日未喝药的缘故,头也开始有些发沉。赵听南也发觉到她该是需要休息片刻,本想一直陪着她,可忽而想起今日之事。秋府地牢怕是又让她想起三年前,恐怕她也不会再那么想见到他。 是他没有护好她,若是今日再发生那些事情,他怕是死也难辞其咎。 随后赵听南将她从怀中缓缓放置于床上躺着,将一旁还未换置下去的绣着龙凤呈祥的红被褥为她稍稍盖上,“阿毓该是累了,先好生休息一会儿。” 离开之际,赵听南于如凝脂般而细滑的额头印下一吻,便要离去。可待他还未走出一步,床上如柔荑般的细手倏地牵住他的手,他听得娇柔的声音还带着哭腔道:“可不可以陪我?” 他的心倏地一跳,哪里还有捨得离开她的意思。 第116页 == “小姐,老爷怎么能将您给许配给长公主那儿子呢!”竹玉听闻那长公主的儿子好色成性,她怎么能想到老爷竟会将小姐许配给那货。 竹玉的话若是被父亲听到了,哪里还有她的活法,“竹玉,日后休要这般议论。” 知小姐意思,竹玉也不再说,她一向明白老爷为了那大皇子登基之事,什么事情做不出。只是她觉得可惜了小姐,竟要与那等货色的人一起,可不是暴殄天物。 楚莹随即将面前桃花木几上的剔彩牡丹纹鸡翅木长方盒打开,见着里面是一只五凤衔珠的步摇,细手将那步摇拿起端看,而那以金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的凤凰,看上去可不是金贵得很。 看来长公主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帮他们了。为了她那儿子,倒也是费心得很吶。 “听说王昭仪有身孕了,看上去倒是与平日里一般的艷丽得很。” “小姐,听说这长公主的儿子上次见到王昭仪,眼睛都直冒光。”竹玉想起那时她所见的场景,这长公主之子倒是好色的很,竟是连皇上的女人都看得两眼发光。若不是长公主在那处,怕是会出个什么事情。 看来,这步摇她是消受不起了。 倏然一小厮模样的人急忙忙赶来。 “有何消息了?” 片刻后。 “看来这叶若云真是没用的东西,本小姐竟会相信她能成大事。”楚莹想着前几日便知晓叶若云的动静,还暗中为她寻了些许帮手,谁知道还是那般的不中用。 而安毓与叶若云的事情也被卫峻所知。 “小李子,这一两日就称朕身体不适吧。” “皇上这是因为太傅的缘故?”虽说今日一事,想必赵听南也不会看在叶太傅的面上放过叶若云了,而叶太傅怕是面上也不是很好过,但经过上次一事他也不敢再徇私,何况今日已是杀人之过。那他哪里有理由避着叶太傅。 “咳、咳!” “哎哟,皇上这是真的龙体不适,瞧奴才这眼瞎,奴才这就给皇上宣太医。”李公公见皇上这样才意识到皇上可不是开玩笑,立马要为他宣太医,却被卫峻拦下。 “瞧把我们小李子急得,朕身子好着呢,只是昨日受了风寒罢了,莫要惊动那帮老东西。”说完后卫峻又是一咳嗽,见小李子这般着急,忽而道:“谁人将兔子放了进来?” 李公公瞧地上一看,哪里有兔子,见自己拂尘掉落地上,这才赶紧捡了起来,“皇上您这是故意笑话奴才因慌了而掉落拂尘!” 瑞凤眸倏地一怔,旋即又如平日一般,眉间溢着些许笑意,“倒是被小李子猜到了。”随后又道:“回养心殿。” 第68章 赵听南瞧着躺在红酸枝木架子床上的人儿,见她那眼角处还有着未干的泪痕,而此时他的手被她紧紧抓住,怎么也捨不得放开。 因得想起什么,她的眉心倏地蹙紧,赵听南看得她这般,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眉间,声音也放柔了些,犹如低喃般:“不怕,有夫君在。” 床上的人听得他熟悉的嗓音,脸上的忧容也舒展开了,但那握着他的手却是未曾放开。 “冷。”身子突如其来的发冷,让躺在床上的秋修敏不禁发颤。 娇弱的声音在此时听得越发地清晰,赵听南才发觉到原是檀木槅窗处未关紧的缘故,而些许冷风从夹缝中穿进屋内。 秋修敏一向怕冷,且偏偏安毓的身子也是如她那般。透着些许冷风,她下意识地将被褥又紧了紧。 他本想去关紧那槅窗,但她却是未曾放手,握得又是那般地紧。赵听南虽想去关上,却是得顾忌到身旁人儿,不能将柔若无骨的手硬扯开来。 还真是离不开他。 瞥见脚上的鞋袜,赵听南忽而靠着未被她握着的手将鞋袜脱掉,一个转身便已上了床去。而因得身旁的暖意,秋修敏放开了他的手,片刻后将他环抱住,小脸也向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汲取些温暖。 见她这般,赵听南也搂住了她的腰间。随即弯起了嘴角,他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宠溺的意味:“怎的还是这般将为夫当火炉使唤。” 看着怀中的人,赵听南才想起自己该是不应与她有肌肤接触。想起上次那般的忍耐可是让他难受得很,不过此时她如此乖巧,倒也不像那时一般。赵听南悄悄嘆了口气,望了眼怀里如静兔般的人儿。 最好就这般一直老实下去吧,若是她再如那日一般,他怕是受不了。 佳人在怀,他已是许久未这般与她安静入眠,瞧着身旁之人睡得香甜,赵听南随后也睡了过去。 梦中,秋修敏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那时她被带进地牢时。 她虽不曾进过秋府地牢,但是偶然一次,她却是进过赵府的地牢。幽深而又寒冷的环境,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待秋亦玉将她抓进地牢时,她瞧见着那四周围的环境时,却是误以为是赵府地牢。而秋亦玉的话,也让她确信了自己所处之地。 而今日的事情,却让她再次想起赵府地牢,她才发觉到秋府与赵府地牢相似得紧,那时因得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才误以为所处之处为赵府。 “敏敏。”熟悉而又亲昵的唤声,犹如明光一般将她带离了这片黑暗。 第117页 但随后她却来到了另一处梦境。 “听南,这药太苦了,我不想喝。”秋修敏瞧得仔细得很,见那人穿着绣着水兰花纹鹅黄绸交领袄衫,下身着暗折枝花卉纹白罗绣花裙,秀眉因得楠木几上的黑色药汤而拧在一处。 “若是汤药不苦,我们敏敏可是会喝?”凤眸含笑地望着眼前不情愿的娇人儿,修长的手指从怀中拿出一木葫芦形状的玉瓶,旋即就见他两指间夹着一白色糖丸。 他带着轻哄的语气,另一只手抚着她如瀑般的青丝,“敏敏,这是解苦丸,吃了药也就不苦了。” “我不信,曾经在秋府服药时,凝雪餵食的蜜饯配着汤药,可不也是苦得很。”稍微噘起的丹唇,让赵听南忍不住小啄片刻。 旋即白色糖丸被赵听南含入口中,汤药也被他抿了一口。片刻后,于唇齿间,汤药就那般地被赵听南餵了进来。 “你流氓!”她的脸瞬时浮现一坨红云,瞧着身旁还在的凝雪,娇怒道。 “可是夫君在骗你?”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原那咽下的汤药因得糖丸还真是不苦了。 “不知我们敏敏是自己好好吃药,还是要夫君劳累呢?”怕赵听南再以方才那举,她立即将他手中的玉瓶拿来,“我自己喝。” “倒是乖得很。”发间传来他指间的柔意,听得他稍宠溺地道:“若是敏敏不乖乖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视线变得愈来愈模煳,忽而秋修敏睁开朦胧的睡眼,入眼的已是大红罗帐,随后听得在一旁候着的杏枝道:“小姐,您醒了?” 秋修敏这才发觉自己是入了梦,而她似乎还记着在她临睡前握住了赵听南的手,可待她往周围瞧去,却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见小姐这般,杏枝笑道:“小姐,都督今早有事先离开了,还让我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会儿。”倏然杏枝又道:“不过小姐您这睡得可是真是久的,昨晚您回来后便是一直睡到了现在。” 槅窗处已显出明朗的光亮,秋修敏随后便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莫非已是巳时?” 杏枝听罢,捂着嘴笑道:“小姐,这会儿已是午时左右了。”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 “杏枝,都督可说过何时回来?” 一旁为小姐端来洗漱的杏枝摇了摇头,说是不知道,只是知晓都督出去了,还让自己好生照顾好小姐。 杏眸低垂着,心中那番话语却是只能是暂等。 少许时辰后。 秋修敏进了些许食后,杏枝便从小厨房端来汤药。 “小姐,该喝药了。” 褐色的汤汁冒着些许白气,而一旁放着一葫芦形状的玉瓶。因着怕她喝药苦,赵听南便让杏枝与风兰在秋修敏喝药时给她吃下。 看着那药,杏眸已是覆上一层水雾。 “小姐,吃了这糖丸,便不苦了,莫要怕。”杏枝以为小姐是因害怕药哭,才这般反应。她想着小姐吃药比吃饭而多,倒也真是苦了小姐。 纤细的玉指从玉瓶中取出一糖丸稍稍含在嘴里,而又端起卷草纹青花瓷碗,将那汤药毫不犹豫地喝下。 “咳、咳!”因喝得有些急,秋修敏一时被呛到了,捂着绢帕咳了咳,杏枝连忙为她缓了缓。 平日里素来是风兰这般,见杏枝一人,秋修敏才想起了风兰不在身边。昨日风兰所中毒的样子她还记着,她也不顾自己不适,连忙问道:“杏枝,风兰如何了?” 提及风兰,杏枝眼眶都红了片刻,秋修敏见状心下却是不安得紧。 “小姐,风兰她中毒了,似乎还是很严重。”说话期间,杏枝已是抽泣着,她这般让秋修敏悬着的心又高高挂起。 “还好有王大夫,要不然风兰就完了。” “随我去瞧瞧。”看来她得亲自见到风兰,自己才能放下心来。 待秋修敏与杏枝出房门,忽而她瞧见了不远处的凌霜,而似乎因得被她瞧见,片刻后他的身影已是不再被她所见。 须臾后,秋修敏与杏枝已经来到了风兰房中。 风兰见自家小姐进来,正想要福身问安,却是身子虚弱得紧。那毒虽被排尽,但她现下身子还需好好养养。 “风兰,不必向我问安,你这身子可好些?”见小姐这般担心,风兰宽慰到自己无碍。 看到小姐无事,风兰心中安心得很,总算是拼了全力也未让小姐受伤,也并没有辜负表少爷的嘱託。 == “哥哥怎的如此没耐心,陪莹儿下棋老是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因着莹儿要快嫁人的缘故。” 楚子航笑了笑,手中拿着一黑子,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莹儿多想了,哥哥是在想如何能赢得稳妥。” 话虽这般说,但余光中却是瞥向外面一处,他也不知现下该是什么时辰了。宫中那人与自己约定,怕是他迟去,她未免会不高兴。 可瞧着眼前的莹儿,她正好有闲情与他下棋,他怎能让她不开心。若是迟了些,他到时候好好哄哄王昭仪也是可行的。那人耳根子软,哪里受得住他的一番话语。 这般想着,楚子航的心也回到了棋盘上来。 第118页 而在宫里一处的王昭仪,只身前往这无人的冷宫,左等右等却是不见楚子航那厮。气得在原处直跺脚,明明是他来招惹自己,她现下来寻他,他倒是不守时辰,真真一混蛋! 脸因得显出的怒气而变得有些许娇嗔的意味,又由那艷丽的脂粉涂抹,红而饱满的丹唇瞧着越发地诱人,而王昭仪浑身也多了些妩媚。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并未因怀孕而走样,反而越发地玲珑。 “你这个王八蛋!”身后倏地一紧,王昭仪还未看得清身后的人影,想着是楚子航那个混球,虽怒但声音里却是透着往日的娇气。 听得她这般诱人的声音,身后的人开始肆意妄为,搂着她腰身的手朝她饱满之处而摸索。 这不同寻常的力度,引得王昭仪忍不住哼出。在瞥到那手指上所佩戴的绿松玉石金戒指,王昭仪才意识到身后之人并不是楚子航。 “大胆!”王昭仪身子倏地一挣,她身后之人未想到她会这般,还未将她搂住,已是被王昭仪脱离开他的双臂。 “你这无耻之徒!”忽而还未等郑钰从她的销魂中回过神来,王昭仪已是将手朝他扬去,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第69章 “美人儿,你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明明方才王昭仪那番已是任由他肆意妄为,可是她这般行为又是为哪般。 王昭仪见这郑钰的嘴脸,又想起适才他在自己身上所为,抑制不住的愤怒又从胸口处涌来,因得愤怒,胸口处的起伏又明显了几分,瞧得郑钰咽了口口水。 他这无耻之态,让王昭仪顿时觉得噁心得紧,挥起手来欲要再给他个耳光,却是被郑钰所抓住了。 “郑钰,你放开我!”也顾不得什么,王昭仪一向知晓这郑钰乱来,他此时突然出现在此处,想必也是胆大得紧,她心中竟生了少许怯意。 但是见她这般,郑钰对她的兴趣却是愈发地浓烈,恨不得赶紧将她那娇媚的身子融入骨里,好好尝尝。虽说她有孕在身,倒是也无妨得紧,只要他快速解决便行。 瞧见那眸中所带的淫光,王昭仪怕是也知晓他是何意。素来听闻这郑钰被长公主宠得无法无天,可是她未想到,这郑钰竟是如此色胆包天,竟敢在皇宫这般! “郑钰,我已怀有龙嗣,若是你敢乱来,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吗?” 对于这个卫峻,虽母亲表面上让他尊敬,但是郑钰知晓,没几天那卫峻就会被他们给弄下台,他有何惧怕的。何况,这是冷宫的一处,他卫峻难道还会来此瞧他们俩偷欢? 手中的柔软越发地让他心中痒痒,连她的愤怒的声音也是让他想入非非。虽说他已有楚蓉那有着更甚一般的未来的妻子,但是那艷媚却是哪里有王昭仪这般。若是将这二人以花作喻,楚蓉便是那玉兰,而王昭仪可是牡丹。 王昭仪怕是没想到,这郑钰竟是如此的想法,欲要从他手中挣脱,可是却是丝毫未有何成效。 “莺儿,本宫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郑钰本想强上,却没曾想到在这偏僻的冷宫,竟是会遇到庄妃。 楚莹见这二人之态,眼角也随之扬起,似蹙非蹙的眉头仿佛也隐隐藏着些许笑意,又听得她接着道:“本宫就说皇上那般宠本宫,本宫都未怀上。而这王昭仪怎的就那么几次,竟让她得了。想不到是暗中怀了别人的种!” 王昭仪瞧着楚莹与她身旁的宫女,又想着今日怎的如此巧合,原是中了她人的计谋! 郑钰见况已是将王昭仪的手放开,他心想这下怕是麻烦了。他本以为王昭仪是与他人来冷宫偷情而来,方才又未见有人,他这才想了代人取之的意味。若是被发现,王昭仪也定不敢声张。但是却没曾想到,原是这是楚蓉的计策。 莺儿上次偷偷瞧到王昭仪与楚子航之间的事情,便将这事情告之楚蓉。而楚蓉又想到之后哥哥与自己说的话,才知晓这王昭仪是迷了他哥哥的心。楚蓉又得知她要与哥哥密会,恰逢听闻今日郑钰要入宫来,心里暗想这可不是老天给她的绝好机会! 除掉这无用的棋子,可不是省了她的事。 “楚蓉,你这个卑鄙之人!”那时她想将楚蓉打压下去是她一时煳涂,后来听得楚子航一般说法,她才觉着是自己算计错了。但楚子航说过,一切即使既往不咎,却没曾想到楚蓉竟要将她这般置于死地。 自从王昭仪怀上卫峻的孩子,楚蓉便是一日不想留她,又听得哥哥那番话语,倒不是可笑得很。算计自己的人,却要她原谅,可不是她这哥哥被这狐狸媚子给迷了心,连是敌是有都分不清。 听得王昭仪这般,楚蓉倒也不气,而不远处传来的响声,引得她嘴角弯起些许弧度。 == 从风兰那处回来,秋修敏路过一处游廊时,恰好见着一弱小身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着,而待她看得更清时,原是兰儿。 秋修敏本想叫住她,询问她身子是否好些,可是倏尔她人已是不见。正要往房里的方向走去,秋修敏瞧见自己院中另一旁的游廊,倏地走向了那一处。 杏眸稍稍向周围打量,见已是无人之态,纤纤素手将楠木槅门以无所察觉的动作推开。须臾后,秋修敏已是关门而入。 她记得杏枝说过,赵听南不在府中。 第119页 前几日她曾瞥到赵听南所收信件的字迹,虽说不是阿璃常用字体,但她识得那是阿璃往日里所教自己的另一种字体。而又想起这一切的种种谜题,秋修敏竟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书房。她想明白,究竟三年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阴谋。 红酸枝木方桌上摆放着些许笔砚,在一处还放着少许的书本,而翻到书本时,里面夹杂着一封信件。可待秋修敏将信件拿于手上,却是发觉这不过是赵听南故意而为之的信。 信封是真,但信里却是空的。 果真那么重要的信件,赵听南怎可将它随意放之,秋修敏倒是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过于简单。于是随后那信封又被秋修敏重新放回原处。 想来这定是不会放在明面上,杏眸又朝四处打探,眸中的视线因得瞥到博古格一处而停滞了些许。见黑漆博古格处放着不同样式的东西,秋修敏见得那摆放着的一串伽南木手串却是有些格格不入。 而这般物品,对于秋修敏来说竟是颇为重要的一物。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该是自己曾在定远寺中所求的手串,但她记得它早已是丢失了。本想去拿那手串的手倏地碰到了它一旁的明黄琉璃菊瓣式瓶,耳边忽而传来一移动的声响。 待她瞧去,竟原是不远处有一暗门被打开,秋修敏才反应过来,怕是她方才无意间触碰到了暗门机关。 望着前面的暗门,秋修敏迟疑片刻,但随后还是迈着紧且小的步子试探而去。因瞧得里面黑得紧,她将火摺子与那烛台一併带上。不过她走过没几步路,里面却是忽地一下通亮得紧,哪里需要她那烛火照明。 轻盈而细碎的脚步声在此处倏地断了,秋修敏停下脚步,水眸再望向周围时,已是无法移开。 她此时不知到了何处,抬眸瞧去的是挂在墙上的画以及所提之字。而她从画中所看,却是立刻看出这些画中之人皆是自己。又细瞧画中所绘,竟都是她重生后的一颦一笑之态。虽说画中的样子依旧是她前世那般的模样,但是她认得出那些动作是与他大婚后的一点一滴,而所绘制的是她前世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又瞧见眼前空地处所放着的楠木香几上摆放着的物件,秋修敏晓得,那是她生前所爱。瞧着周围所处的环境,除了她旧时的物件,还摆放着一黑漆迴旋纹方桌,秋修敏可以瞥见上面摆放着些许的信件以及些笔砚纸墨,而上面有一纸上所写的字迹与赵听南的字迹倒是相像得很。且红瘿酸枝木圈椅上放着的衣衫,也想像极了赵听南昨日所穿。 见方桌不远处一紫檀木罗汉床上又放着些许床褥,看那样子像是平日有人歇息的地方。此刻秋修敏觉着这处倒是像赵听南所睡的卧室与书房。忽而又一想,秋修敏在想,难不成这里是赵听南平日里的书房和卧室? 不可能,秋修敏想着赵听南明明有书房,且她有一日也见过赵听南回书房睡去,他怎会在这地下之处来歇息。秋修敏觉着不太可信,但忽地一想,却又是不免的怀疑。 正当她想着,忽而杏眸瞥到了罗汉床旁还摆放着一个花梨瘿铜包边百宝箱,宝箱的周围还刻着些许卷草纹,秋修敏识得,那是前世她将宝贵之物放进去的储存的百宝箱。迟疑片刻,秋修敏便将它移到跟前,打开了那宝箱。 只见里面装着大大小小不一样的小玩意,而一个青瓷莲瓣托盏却是犹为引起秋修敏的注意。 见托盏口应为直口,且此盏口却比起寻常的茶盏来看略有些弯曲。不过盏身依稀能看得出为莲花瓣状,托盘浅腹敞口,有小小的圈足。她拿起杯盏,看向那托盘,底部中央却并没有固定茶盏的凸起槽圈。 她仿佛又想起了那时,由于没有这个槽圈,杯盏差点从赵听南手中飞出的样子,倒真是有趣得紧。 这是她当时贪玩跟着一个手工师父所做,但是因为粗心,最重要的一步却是做得不太好。于是好好的茶盏硬是被她做成了一个失败品。秋修敏记得当时赵听南说过这物件他可不稀罕,可却没曾想他偷偷帮她存在了她的百宝箱之中。 素手于百宝箱中翻看些许东西,秋修敏倏地瞧见了里面的一物,手中捧着的百宝箱也随之坠落在地上,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怎、怎么这个会在赵听南的手中?”秋修敏握着白玉瓶的手颤了些许,水眸中的黑瞳因那物紧缩着,本是舒展的眉也蹙紧着,连说出的话也没往日那般的流利。 白玉瓶刻划着名些许纹络,而内隐隐可见的液体,却是那么地熟悉。迟疑片刻,那如葱削般的细指随即将瓶口处打开,伴随这一动作,随后清香而独特的气味从中传来。 第70章 透过槅窗向天空望去,可以瞧见天已是乌黑一片,而须臾后乌云处所下的雨已是化作倾盆般,敲打着砖瓦的雨滴发出巨大的声响。 秋修敏站在房门外,抬眸瞧着那落下的雨滴,想起方才那所见的玉瓶本是该在小丫鬟手中的东西,却落到了赵听南手中。 赵听南身为曾朝大都督怎会对一个小丫鬟的玉瓶感兴趣,若不是因为里面装着生肌水,玉瓶又怎会落到赵听南的手中。想着自从百日宴后,赵听南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秋修敏这才意识到不同。 现下秋修敏怎的还不明白,其实赵听南早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生肌水,世间除了她,哪里还有人可以做出来。他怕是因着这一点,也猜出了自己。虽说重生荒唐,但是也敌不过事实。 第120页 雨水带来的湿冷让秋修敏身子因而颤了颤,一旁的杏枝已为小姐拿来狐狸面披风,但是还未给小姐披上,便听得小姐道:“无妨,冷着易清醒些。” “可是小姐你身子本就不好。”杏枝不能让小姐冻着,她今日不过只是穿着一素花纹长袄罢了,若是不披着披风,小姐该要着凉了。 “若是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都督。” 倏地秋修敏只觉得肩膀处已是暖和了些许,待她回头望去,才瞧见赵听南此时穿着琉璃色罗袍,着一玄色轻裘站在她的身旁,而本是该在杏枝手上的披风也落在她的肩上。 瞧着赵听南,秋修敏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太多疑惑要询问他,但是她也知晓他定不会告诉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知晓她的身份,却并不坦诚。 “身子可是好些?”赵听南刚回府便想来看看她是否醒来,昨日的事情还令他担忧得很。重回那地方,又再经歷一次那般痛苦,想是她怎能受得了。 凤眸里的担忧,秋修敏瞧得一清二楚。 “已经无碍。”昨日虽说被叶若云带到地牢当中,但是因得赵听南及时赶到,她确实未受什么伤。虽说当时心被吓得怕极了,但是现下已是还好。 忽而黑眸瞥到她滑腻的细脖处一道浅浅的乌青,他那浓密的剑眉也由得一紧,连话语也带了些许疚意,“是夫君未能保护好你。” 暗了少许的眸光,瞧得秋修敏心倏地一触,杏眸忽地染上水雾又瞬间化作莹珠落下,纤纤玉指已是抚上他紧蹙的眉,轻而柔的声音道:“听南。” 他以命护自己,她怎会不知晓呢。 赵听南听得她所唤自己,是比往日里那客气的夫君二字多了些许亲昵,“阿毓,你可再唤为夫一声?” 秋修敏瞧着他,早已不再是先前那般的生疏,连眸中也荡漾着些许迷离之意,随着樱唇轻启忽而又是一声轻柔的唤声:“听南。” 那如柔云般的娇软声音,如同春风一般,凤眸中倒映着的娇容润白中又带着粉意,看上去倒是比平日里又多了几分怜意。且因方才哭泣而沾湿的睫毛忽闪着,而那清澈的杏眸越发地如水。 喉中倏地一颤,薄唇少许后已覆上她的眼角,低沉的嗓音在秋修敏耳边响起,“再唤为夫一声。” 她这对自己如此亲昵的称唿,如同三年前一般,自从失去了她,赵听南是未曾再听她这般真真切切地唤过他。 且在这没了她的日子里,赵听南在梦中也无她的任何踪影,更何况是她的声音。 眼角传来温热的气息,入眼的便是赵听南的容颜,而听得他低沉的嗓音,秋修敏倏地鬼使神差般地将樱唇又凑了上去。 而在感受到樱唇的触感,黑瞳紧了一刻,旋即赵听南一把将她腰间揽住,便将她抱入屋内,一旁的杏枝见状早已先行一步。 裊裊的薰香在房间里环绕,在暖融融的房里,瀰漫着与平时不一样的气息。 在那偷取片刻甜意的樱唇离开之际,他却是不会让它轻易逃走,而他又重新将自己的唇瓣与那诱人的樱唇贴紧,贴紧后的缠绵开始竭力汲取她的香甜。 随后皓齿被他灵活而熟巧地撬开,他不再是往日那般地温柔,而是带着些许侵略感,他肆意地吮吸着她的美妙,不由得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是她主动挑起的,他怎会那般地轻易罢休。 “唔~”唇被他所贪食,秋修敏忽地觉得喘不上气来,但赵听南似乎并无放开她之意,反而因着她的娇弱而越发地不可收拾。 随后她唇瓣因得突如其来的放松,微张的樱唇唿吸着新鲜空气时,却不由地喉间发出似有若无的娇喘。而那声音听得赵听南身子一处犹如冒了火一般,他贪取的已不再是她的唇,转而开始向她的脖颈处啄食。 而因得他的亲吻,秋修敏身子倏地一颤,那如玉般的玉手下意识地搭在了他的腰间。因得床上那人的动作,赵听南的喉中一顿地干渴,哑了几分的嗓音道:“阿毓,你可知你现下已经可以服侍夫君了。” 曾经她身子不能行房,皆是因得她寒毒还未排尽。而现下她体内的另一种毒也被排出,虽她身子娇弱,却是丝毫也无影响到她行房之事。 若是她不愿意,他即使是再如何控制不住,赵听南也不会让她难受的。可现下她这般,却是在如同诱惑他一般,哪里有不同意的意思。 赵听南的话倏地让秋修敏的脸一红,但那覆着他腰间的手却并没有放下。她轻咬着唇角,面露娇羞之意,美眸中漾出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意味,水波中的涟漪似乎已经是认许之意。 既然他们是夫妻,行房也是应该的,而秋修敏知晓他想必也是等得久了些。 片刻后,凤眸因得到她的允许泛起波澜,赵听南的声音也变得略发地暗哑,望着她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旖旎。而高大的身躯忽地也上了床,罗袍被他一解,他里面便只剩了件素色单衣。 倏然唇又一次覆在她的丹唇上,这次力度又勐烈了些,那手已不像方才那般老实,而是如灵蛇般地游走在她身上的美好。接着他已再停滞于她莹白的脖颈,瞧着她身上的衣物,倒是觉着碍眼得很。 修长的手指将她的衣物挑开,旋即她所穿的衣物便又只剩下一肚兜。 第121页 瞧着身下的光景,漆黑的眸子却闪现出不一样的光芒,而秋修敏的脸因得他的动作早已是通红无比,杏眸湛湛地望两处似有若无地瞟去。 忽地随着最后一处的隐蔽被揭开,她咬着的唇又紧了几分,而心已经跳得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 凤眸里浸满了笑意,随着她的一声低哼,他的唇已是游走在她那两瓣梅花之间。而身上那单薄的中衣却是不再适宜,一只手倏地将那衣物娴熟地脱掉,随后见地上已是尽是他与她的衣物。 “那阿毓为夫君解带可好?”秋修敏的脸本已是红得要滴出血一般,而他此刻的话却是让她更是羞耻得很。他自己本就有手怎的还需自己,秋修敏知晓他就是故意的,曾经他也是这般地逗趣她。 羞得无处安放的杏眸却是不瞧他,只能是任凭那手随意去为他解带。赵听南将身下之人被逗得如慌乱小鹿一般,唇角也不禁弯起,他一向就喜逗逗她。 待她不安分的小手触及到某处时,他全身犹如被火点燃一般,而身下之人却是将缠枝裤的带子又绑紧了些许,赵听南才知晓自己不该放着她来。 “我......” “并不是有意的”这几字还未说出,赵听南的面容已是离得自己近了许多,他湿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垂上,而她方才收回手时而触碰到的肌肤却是热得紧,随即听得他已经哑得不行的嗓音在她耳边道:“夫君已经无需再被挑逗。” 当秋修敏意识到自己触碰到那处发烫之物,她便知晓,自己怕是不需要她解带了。随后赵听南将身下之物一解,而随手她身下遮体之物也被他扔下床去。 果真宽衣解带还是他亲自来快些。上次他已经忍了太久,这次想必是超出他的极限了。瞧见她慌乱的神情,赵听南将她脸稍稍偏向自己,让她的水眸注视着自己。 “阿毓,瞧着我。”杏眸因得他引诱的话语而望入他的眸中,片刻后他的唇再次覆下,误以为他只是这般罢了。 但下刻,伴随那唇间的湿热,她却忽地察觉到他眸中的一丝狡黠。 “唔~”倏地禁区被他闯入,秋修敏忍不住低吟一声,而那她眼圈也忽地一红,再瞧时眼角已是有一颗莹珠落下,额头布了些许香汗将鬓角的碎发打湿。因着他方才那动作,她整个娇躯都颤了半刻,小巧而滑腻的手也不自觉地抱住他的腰间,企图能减少些痛感。 赵听南见身下之人这般,抬手为她拭去薄汗,唇才不舍地离了那樱唇,随即柔声道:“乖,夫君会轻些的。” “恩~”小巧的脚趾因得又一次的窜入而夹紧,手也不听使唤,搂着他腰间的指尖也忍不住发力,秋修敏觉着自己整个身子宛如要被捏碎了一般。 她虽知晓他在尽力克制,但是疼痛感却是未减,那处依旧是疼得厉害。曾经她与赵听南初次行房时,虽也是疼得厉害,但是哪里会有这般的疼痛。这娇躯,可是真是柔弱得很。 “疼~”秋修敏娇而带着虚弱的声音不仅没让赵听南平息火,反而使得他眸中的火又旺盛了些。瞧得凤眸潭中之火,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将他又一次点燃。 “不、不要。”但她却仍旧怀着赵听南怜惜自己之意,颤颤的声音带着些许哀求之意。 赵听南已是入了她的迷中,哪里可依她这放弃之语。“缓缓就好了。”他又为她拭了拭汗,而自己背上与额间也染上些许薄汗,但他体力却是足够得很。这一旦陷入,他却是无法自拔。他心疼她会疼痛,因而他的动作也轻了些,可是并不代表他会停下来。 而这次也许是因得前两次的缘故,由疼痛之感已经有些微妙的转换,秋修敏的身子却忽地有了些许愉悦之感,紧紧抓着赵听南腰间的手也轻了些,低哼也带了少许享受之意。 少顷。 几番折腾,秋修敏已是连说话都没了力气,整个人都累得瘫软在赵听南的怀中,因得那番折腾,她不禁娇喘连连。而赵听南搂着怀里的娇躯,眉眼间尽是满足,唇又将她肿着些的樱唇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一下。 她终于又是自己的了。 “下次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听着赵听南这句话,本以为消了些的娇红忽地又深了些,秋修敏含羞地靠紧他的胸膛,小手环抱着他,娇嗔道:“赵听南,你这个混蛋。” 见她身上已是布满些许的粉桃,赵听南眸中的笑意却是越发地浓烈,将她搂入怀中,笑道:“那为夫再混蛋一次,我们阿毓可受得起?” 听得他这一说,赵听南能感受到怀中的娇躯倏地一颤,秋修敏也知自己不该招惹他去,“阿毓错了。” “哪里错了?” 秋修敏轻咬着丹唇,慢慢地说道:“阿毓不该说夫君是混蛋。” 他知晓她心中一定是不如她嘴上这般说辞,又瞧得她似乎还有些精神般,看来还是不够折腾。当秋修敏瞧得他黑眸中的意味,顿时心下觉得不妙,她身子欲要往床里靠去。 秋修敏那身子还未移动半分,片刻后她又被赵听南擒在一处,而他已又从睡姿转变为将她掩在身下。 “可夫君确实是混蛋。” 第71章 翌日。 秋修敏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入眼的便是噙着笑意的俊颜,此时她瘫软般地躺在赵听南的怀中,而全身都因得昨日而酸疼得紧,尤其是下半身更是疼得不行,怕是今日她只能是待在房中,也不能怎么走路了。 第122页 昨日她就不该那般说,后来的那几次赵听南仿佛是着了魔一般,完全都不给她些许喘息的机会,以至于她身子今日便已是如同散架一般。 “醒了?”他的嗓音里也因得昨日鱼水之欢而带着些许愉悦,眸中的水波瞧着那娇容亦要溢出一般。 瞧着赵听南这般,秋修敏又想起昨日他的行为,不禁娇嗔道:“疼。”湛湛杏眸瞧着他,还有些许雾气,像是委屈极了。 “你就是个禽兽。”秋修敏腿想要动片刻,才发觉那下身却如同被针扎一样,疼得厉害。瞬时她眸子里已是水雾朦朦,小手也忍不住捶赵听南去。 怕是只有赵听南才知晓,昨日他是多么尽力去克制住自己。 “哪里疼,为夫为你揉揉。”听得赵听南这话,秋修敏脸上又泛了红,不去理会他。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那手已是先一步轻轻地将她腰身搂到怀中,由于二人肌肤相触,竟又带了些许另一番的滋味。秋修敏的身子易凉而赵听南的身子易热,二人的触碰,引得赵听南眸中又闪过些许意味。 “不、不要了。”她已经受不了了,若是前世她的身子已是在这步该是停止,何况现在还是比她前世身子更为娇弱的身子,她不能再来了。 看来她这身子,是真真娇弱得紧。 赵听南也察觉到怀中之人娇软的身子微微颤动,听得她这般求饶,虽是想再与她享鱼水之欢,却是还是只能如她愿罢了。若是真伤着,他也是心疼得紧。 凤眸瞧着她白腻如玉的身子,忽地清潭荡漾起少许涟漪,秋修敏抬眸已是入了他带着蜜意的眸中。但待她下刻后,她才晓得这蜜处的玩味。 薄唇忽地往她身上一处亲吻,片刻后因得他温热的唇,她那梅花之间一颤,秋修敏旋即羞红着脸躲进他的怀中,而黑眸中瞧着她的小动作。见得怀中之人咬着丹唇,而本是该由喉中发出的娇嗔,也被她竭力克制住,不随他的意。 她的小动作让他愈发地想要继续逗逗她,看她能撑到几时。 “阿毓怎的不叫?岂是为夫怠慢了些?”倏地又是一处被他温热的唇覆去,秋修敏光滑的额头此时已是忍得布了些许薄汗,而她又不敢太大的动作,生怕自己动作太大而引起自己下身的疼痛。 “赵听南!”赵听南似乎是故意一般,皆是往她身子敏感部位亲去,惹得秋修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气得不行,而抱着他的手也紧了很多,眸里的雾气也是未散去。 她这小动作着实令赵听南心悦得紧,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细滑的下颚,不再去调戏她,还是老实些罢了。想着还未尝够她的香甜,揽着她的腰身又紧了几分,下刻后那唇已是覆在她的樱唇之上。接着又是一段的唇齿间的缠绵,许久后瞧着她红且有些发肿的朱唇,赵听南这才作罢。 些许时辰后,因秋修敏身子酸累得紧,没多久又睡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之时,赵听南已是不在房中。 “杏枝。”秋修敏这身子疼痛得紧,她若是要起身怕是无法行动,只能是将杏枝唤进来。而杏枝早已听命于都督在门外候着,听到小姐这般叫唤,立刻进了屋里。 待杏枝进来后,瞧见床上那片殷红也是知晓了什么,秋修敏见她瞧着那处,也不禁红了脸,忙让杏枝为她洗漱。本已是经过多次的人,她还是容易脸红。 “小姐昨日该是累坏了,该再歇息会儿,而现下也不过是午时罢了,小姐可是受得住?”都督吩咐过,昨晚小姐劳累,是得多歇息会儿。而秋修敏因得杏枝这番话,忽地又红了些许,许是赵听南对杏枝说了些什么。 “杏枝,可是要撕嘴去?”杏枝这般可不是故意的打趣她,秋修敏嗔怒道,忽而又补充道:“快些为我梳洗吧,待会儿再去瞧瞧风兰。” 与此同时宫中已是不安生,现下的大殿内。 “西风国那边已是有所动静,而安国公已是坠落于绝崖谷,怕是九死一生。” 赵听南坐在一香楠木靠椅上,端着一鎏金龙纹玉茶盏,但是听了卫峻的话,他手中的盏顿了片刻,遂道:“虽说绝崖谷从未有人生还,但是说不定安国公那厮命就是那般的硬,就是让他活了下来呢。” 他又想到什么,忽又补充道:“不过还望皇上未要将此事告知安毓。” 若是被她知晓,想是她会担心得很。 “听说昨日后宫热闹得很。”赵听南记得昨日听来的消息可是精彩得很,他还听说长公主哭得如死了儿子一般。 “都督觉得朕此事处理得如何?” 昨日卫峻到达冷宫时,见到王昭仪有些衣衫不整的样子,而随后听得楚蓉说道,顿时勃然大怒。而郑钰傻楞在那处,竟也无理由反驳,人证皆在,他百口莫辩。 “臣不知皇上竟会为一私通他人的昭仪而生如此大气,可惜了那郑家倒是沦落到断子绝孙的地步。” 王昭仪与他人私通的事情,卫峻怎可不知晓,随后嘴角稍稍扬起,卫峻继续说道:“想是这郑钰变成阉人,楚府那结亲之事怕是黄了。” 楚蓉本就不满自己妹妹嫁与郑钰那个淫贼,趁机将事情推到王昭仪身上,她妹妹的婚事也会黄了。但是楚蓉并不知晓的是,这婚事是楚家与长公主之间有所联繫的筹码。 第123页 “这次楚小姐怕是失策了。”虽说此事看是楚蓉的计策,但是楚莹怕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楚府那个老东西为了拉拢不择手段,女儿作为手段之一也不是不可,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使用这招。”卫峻怎的不知那老傢伙的手段。 忽而想起平日里的楚莹,卫峻又道:“她这般倒是与她往日不一样。”楚莹城府深,从来不会做如此冒险的事情,何况这事情若是发生,长公主与卫凌的结盟便会破败,那是楚府绝不可能允许的。楚莹不可能不知晓她父亲的想法与手段,但是她却还是这般。 凤眸瞧着殿外,赵听南忽道:“因为张昇。” == “贺公子不亏是西风国风影门的掌门人,手段倒是高超得很。安国公一事也是多亏了你的计策。”张昇端坐在一张黄杨木椅上,捧着青白玉茶盏,面容上也浮现满意的笑容。 见张昇此时在大厅的一处坐着,而他不远处坐着一身穿紫色罗袍的男子,修长而分明的手指端着茶盏,但是他却未喝过一口。氤氲的热气浮在紫色男子那戴着黑色的帷幄上,以至于难以看出他的容貌。 “西风国这边事情已经得到解决,想必大皇子临城这边也开始行动了。”清润且又带些暗沉的嗓音响起,听得张昇眼角也弯了些许,的确这边事情得到解决,他离将赵听南等人除掉的日子也快要到了。 随后张昇招了招手,让身旁的人拿来一个黑漆螺钿楠木方盒,样子看上去倒是宝贝得很。 待紫衣男子将方盒打开,那里面所装之物,通体莹润的玉体,而雕刻精湛而成的物件正是西风国丢失的玉玺。 “既然贺公子为张某做事,自然张某也如实归还。”张昇与他说好,待安国公出事,他定会将西风国玉玺送出。 “那贺某就此谢过。”茶盏被他放下,紫衣男子拿着方盒,似乎也无意再留在此处。他此行此举便是为了这玉玺而来,既然得了,他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对了,既然张公子这般守信,贺某就再送一则消息于你。风影门打听到一消息,说是百毒王似乎与那位楚大小姐有所接触。” 张昇听了他眸光暗沉了些,他心下一事才明了。 在紫衣男子离去后,张昇身旁的小厮不解地问道:“公子,您这礼似乎太大了些。您将玉玺送给这个人,是否有些浪费?” 瞧着他远去的身影,张昇却是有另一番想法,“玉玺对于我来说,并无用处。何况西风国与曾朝并不一样,若是想要成西风国的皇帝,光有玉玺是不足够的,还需先皇的令牌。你也知晓令牌在何人手中。” “皇子已是察觉到钱上樑的心思了。”这下他也知晓公子是何意思了。 想起那钱上樑心中有些许鬼胎,张昇知晓卫凌是不能让这钱上樑太过于放肆了。若是再让他有些小动作,那到时候对于卫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样子,若是打得主意多了,便是自寻死路。 势力过大,是该被牵制住。 “回临城。”这边的事情处理后,他也该回临城,迎接最后一战,而且有些事情他也该有所行动。 第72章 本是想逗逗小姐,见她这般,杏枝也只是抿着嘴偷笑,应声道:“是的,小姐。” 风兰的伤还未好全,但是已是可以走路了。 杏枝这几日辛苦得紧,遂见到风兰才知晓原是风兰平日比自己多做了那么多事情,竟忍不住与风兰多聊了会儿。而秋修敏见这二人聊得正是尽兴,忽而又觉得有些闷,从槅窗瞧去,倏地瞥到了在游廊的郑妈妈。 见此秋修敏才想起想起了兰儿,那日她哭着被郑妈妈带下去,她还未曾去瞧去。回头看去,那二人还在聊着,“杏枝,你且先陪着风兰,我先去瞧瞧兰儿。” “小姐,我陪您去吧。”若是杏枝过去,怕是与兰儿又是不对付,她想想还是算了。瞧着小姐脸上的神情,杏枝忽地明白了。 但她还未到兰儿院中,已是望见不远处的竹园的石子路上一熟悉的身影,秋修敏才识得那正是兰儿。秋修敏正想去叫住她,却没曾想,兰儿走得倒是挺快,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叫唤。 待秋修敏停下追随她的步子时,杏眸瞧去,秋修敏竟发现兰儿已是悄悄进了地牢,而似乎在外看守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兰儿怎会来这地牢? 虽不知她为何会来此处,但是秋修敏还是跟了她去。心下有些慌乱,她总觉得赵府地牢会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而凝雪的下落她也觉得会有些眉头。 寻着前世悄悄来此的印象,秋修敏入了地牢。自她从秋府回来后,她已不再惧怕赵府,她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害她之地并不是赵府的缘故。 到达地牢后,她还没瞧见兰儿的踪影,可是没走几步,她却是在偌大的地牢听到了兰儿娇弱而发狠的声音。 “刘千面,是你杀了我姐姐!” 待秋修敏听得这话时,身子愣地一颤,望着地牢的深处,她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语。 凝雪死了? 怕是秋修敏也不知自己因得兰儿的话,迈着的脚步也有些不稳,而她因着急忙赶去兰儿那处而差点摔着。 第124页 当秋修敏赶到那处地牢时,透过走廊微弱的光,她能大致看清地牢内,一女子手脚被铁链锁着,而她的脸早已未有那日初见时的艷丽,此时她那泛着些许毒疮的脸在阴森的地牢里显得愈发地恐怖。 若不是她随后发出的声音,秋修敏怕是根本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那日所见的刘千面。 “不、不要看!”在瞧到安毓那张脸时,刘千面瞳孔一缩,羞耻之意从她心里蔓延至全身。她本想用手捂着她那至丑无比的脸,但是她的手脚因被铁链锁着,完全无法遮挡,而那与凝雪相似的嗓音也比那时沙哑了许多。 此时兰儿拿着一把匕首,见安毓到来,却不知她为何会到这里来,遂问道:“你怎会来此?” 而秋修敏脑海当中似乎还迴荡着方才兰儿所说之话,也不回答她自己为何来到此处,却是瞧着那失了神的刘千面,声音比起平日里的娇弱多了几分冷意,“刘千面,凝雪是你所杀?” “不、不是我杀了的,是、是秋亦玉。”刘千面不敢瞧着安毓,望着她时自己就如同曾经那般地令人唾弃,自己现在已是不再有面具护身,哪里还敢看这位大小姐。 “明明是你将姐姐的脸割下来做你的人皮面具,我已经从郑妈妈那里听来了。怎么可能不是你所杀!”兰儿想起那时姐姐的尸体已是所受鞭笞,而那一处脸却是更加惨不忍睹,若不是姐姐手心处的胎记,兰儿怕是就认不出那是姐姐。 杏眸倏地如同坠入深渊一般,而秋修敏再次说话时,嗓音也带了些许颤,“兰儿,凝雪是怎么死的?”凝雪的死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又听得兰儿那般的话语,秋修敏心被攥得紧紧的,唿吸也不再平稳。 说到自己的姐姐,兰儿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匕首指着刘千面,狠狠地说道:“就是这个毒妇,她将我姐姐的脸做了她的皮!” 而因着兰儿的话,秋修敏身子瞬间软了下来。若不是她竭力克制住而靠着门,想必她已经站不住。 “兰儿,你不是恨我吗?那你杀了我,为你姐姐报仇好不好?”刘千面瞧着兰儿手中的匕首,也不顾她是多么地恨自己,而若是兰儿给自己一刀,自己倒是可以解脱。 “你以为我不知晓你目的?”兰儿虽然恨死她,但是兰儿还是有理智的,当她看到刘千面这个样子的时候,她就知晓都督是不会放过刘千面的,定是让刘千面生不如死。若是自己给了她一刀,岂不是让她死得太痛苦。 秋修敏的脑袋沉得厉害,忽而她脑海中闪过一丝片段,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因得一理由而说得通。 “所以说,三年前在秋修敏死前所见的凝雪怕就是你扮演的吧?”本是怀疑凝雪当时也被秋亦玉所骗才误以为赵听南是幕后的兇手,但此刻秋修敏想起那面具与这如此相似的嗓音,很难相信这竟是巧合。 “今日这地牢里倒是无比热闹得很吶。” 而此时赵听南回到府中,忽而觉得府中似乎有些不对,回头瞧见墨砚神色有些异样。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墨砚这般神情倒是不对劲,似乎有些许犹豫,赵听南晓得他这是有事情要说。 “都督,今日属下故意将兰儿放进地牢中,想让她出些气,她定不会乱来的。”前几日他就发现兰儿知晓地牢的事情,也知晓她背地的小动作,今日故意让守着地牢的人被他支开。 墨砚知晓兰儿想要为姐姐出口气,而刘千面已是无任何价值,墨砚这才瞒着都督,但是回府后,他还是觉得该告诉都督。 “地牢守卫皆在外面候着,想必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荒唐!” 随后地牢一小厮立刻跑来,说是瞧见夫人也进了地牢。 “都督,墨砚该死!”他并未想到夫人也会往地牢去,心下已是慌得不行,他怎的不知晓那地牢里还有秋博南。 墨砚瞧去时,哪都督早已先行前往地牢。 == 听着父亲要寻自己,楚莹想必也是知晓了,该是宫中的事情。片刻后,她已是来到父亲的书房。 “父亲。”楚莹站在一旁,而此时楚旭升正是一袭玄衣背对着她,虽看不清父亲的神情,但楚莹知晓父亲这般寻自己而来,怕是有事。 楚莹那手中的绢帕不经意地攥紧,明明如此冷的天,她的手心却冒出些许汗来。一双眸子低垂着,也不敢与父亲直视,她想着莫不是被父亲知晓些什么。 片刻后,楚旭升便已在她面前,而瞧楚莹时一如平日般的居高临下。 “莹儿,你可知郑钰的事情?”楚莹听着父亲带着冷意而肃意的话语,不敢抬眸瞧去,只是低着头弱弱地应声道:“莹儿知晓。” “那莹儿可知晓你姐姐的行为?” “父亲,姐姐不是故意破坏皇子大计的。” 楚旭升瞧着楚莹,布着少许皱纹的脸上因笑着而又皱了几分,“为父知晓我们莹儿聪明,但是若是因为聪明而坏皇子大事,你可知晓是什么错!”楚旭升已是不再如那般平静,因得怒气而眼珠也瞪圆了些许。 “你以为为父皆不知?那王昭仪与你哥哥的事情,若不是你故意让她知晓,她那般心思之人怎会知晓?” 第125页 父亲这般反应,楚莹怎的还不知,怕是她的算计已是被父亲知晓。 “莹儿想问一句,姐姐是何心思,莹儿又是何心思?”为何协助大皇子的事情不是由姐姐来做,而是要牺牲自己去。为何姐姐可以嫁与她喜爱之人,自己就得嫁给那淫贼。 “生为我楚家的女儿,就得听从我楚旭升的命令,而楚家就得听从大皇子的命令!”楚旭升想起那时香妃所嘱託,又道:“你要明白,楚蓉是香妃的女儿,当然无需听命我楚家的安排。” 香妃是大皇子卫凌的生母,楚莹怎会不知晓,“若是楚蓉也是楚家的后,父亲也会这般对待吗?” 也会将她嫁给郑钰吗? “会。” 所以说身为楚家的女儿,就只能是奴隶般地听从?楚莹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她怎就这般地不想当楚家的女儿呢。 “但是父亲,郑钰现下已是阉人,并未能成亲。” 楚旭升瞧了楚莹一眼,眸中依旧是无任何的怜意,“既已是说了亲,哪里还有未成亲的理由?长公主对你甚是满意,虽说郑钰未能再行夫妻之事,这也正好成全你。” “这也是张昇的主意?”楚旭升听她这话愣了片刻,才道:“原你是知晓了。” 听到这消息,楚莹不禁哭笑道:“张昇,你当真对我如此狠毒?” 若不是知晓起初这就是张昇的主意,楚莹怕是还会以为这婚事正如哥哥所说,不过是一藉口罢了,待大皇子谋划成功后,她与郑钰的婚事也会废了。但是在她知晓是张昇所为,她才知这只是他的算计罢了。 她自从十岁那年瞧见他,她就爱上了他,而他却是为了安毓将她推入火坑。 第73章 待赵听南赶到地牢时,秋修敏已是晕倒在一旁,在她不远处的地上依稀可以瞧见血迹,而兰儿此时搀扶着她。 见况,赵听南旋即将她抱回房去,吩咐一旁的凌霜道:“凌霜,此处交与你处置。”又瞧了身旁的墨砚,赵听南又道:“墨砚,叫王大夫!” 少顷。 王大夫已经赶来,而秋修敏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失了色的菱唇上还染了少许鲜红的血。为她把完脉后,王大夫才展了笑颜,对一旁担忧的赵听南说道:“都督,夫人这是正常之举,先前本是亦排尽那黑血,今日之状已是将毒彻底排尽,因此所吐之血为鲜红。我再为夫人开几副药调理调理身子,夫人日后想必身子也会比现下之态好些。” 果真秋修敏的脸色也渐渐由白开始恢復常态,此时兰儿还在门外,方才安毓吐血之时可是把她吓着了。 “兰儿,将方才的经过皆告知于本都督。”赵听南不知晓秋博南是否会将事情告知她,虽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他还是会担忧。 兰儿将她们与刘千面见面的事情说明后,又说道:“后来地牢深处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夫人听着那声音本想去看去,可是谁曾想,夫人还未出牢门,忽而就吐血了。” “王大夫,你也给兰儿开点安神药吧。”赵听南瞧见兰儿脸色也不太好,想必也是没见过这般。 本要询问夫人为何如此担忧自己姐姐,兰儿怎的想到夫人会有这一出,瞧着夫人一时半刻醒不来,兰儿又见都督握着夫人的手,似乎甚是担忧,心里想着本是该小姐的都督成了新夫人的夫君,心下也不怎的舒服,先行一步离开了。 其他人见这般,也未有再待在房中的意思,皆是出了门外。赵听南握着秋修敏的手,而另一手轻抚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事情为夫是不能让你知晓的。” 昏睡时,秋修敏又记起了那时最后见到凝雪的时候。 “小姐,我们怕是中了计,你且躲在这处。”凝雪与她出门后未走多远,凝雪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在找到一处洞穴让小姐藏身。但是因有着秋亦玉的人在,凝雪必须得将他们引开。 “凝雪,我们二人皆可躲在这处。”那时人已要从这处而来,若是二人皆藏于这处,怕是会暴露,凝雪是不会让小姐冒这个险的。 又为小姐掩了掩洞穴,凝雪如平日般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笑着宽慰道:“小姐,此次秋亦玉是来抓小姐的,凝雪不会有事的。只要小姐安全,凝雪也会安全归来的。” 她最后信了凝雪,可凝雪却是未归来。 下个梦境秋修敏已是梦到一处,兰儿与宋妈妈跪在地上,一白布上盖着一人,秋修敏看不清她是何人。但是待她离得愈近,她心里便是愈慌。 “姐姐!” “雪儿!”耳边传来的是兰儿与宋妈妈撕心裂肺的声音,秋修敏颤着脚步向那白布走近,而眼泪已是如泉涌一般,她的心疼得厉害。 “凝雪!”她已是要到兰儿与宋妈妈的身边,欲要掀开那白布去瞧,但是她还未触碰到那白布,忽而身后传来凝雪的声音。 “小姐,不要看。” “凝雪。”她回过头,却是瞧见凝雪如那时离开她的时候一样,眉眼弯弯地瞧着她,而手也如那时一般,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道:“小姐记得凝雪这般样子便好了。” “她们都说你被害死了,我不信,你说过会回来的,就不会食言的,对吗?”秋修敏瞧着她那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怕她真的会离开。 第126页 “小姐,凝雪怕是会食言了。” 忽而凝雪容貌与身子渐渐消失,亦如安毓那般。 “凝雪!” 待秋修敏醒来时,早已没有凝雪的踪影。湿润的水眸入眼的是赵听南,赵听南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也是疼得紧,旋即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乖。” 本是想瞒着她一辈子,谁想她还是知晓了凝雪的死。方才在梦中唿唤着凝雪的名字,赵听南怎的不知她是多么想念凝雪。 瞧着赵听南,秋修敏才意识到原都是真的,地牢的事情也都是真的。她的凝雪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又因得他温暖的怀抱,秋修敏的泪还是那般地落下,宣洩而来。 许是哭得累了,秋修敏片刻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赵听南也陪在她的身旁,搂着她紧紧的,又为她理了理被泪水沾湿的碎发,用一旁的绢帕为她擦了擦泪痕,“夫君会一直陪着你,护你一世周全。” 自从那日从地牢出来后,秋修敏没有再提凝雪的事情,而一切如故。 距离先皇忌日已是还有二日。 些许时辰后,秋修敏才起了身洗漱,而赵听南已是早早洗漱完。风兰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也来服侍秋修敏,正要为小姐绾髮,听得身旁的赵听南道:“风兰,你先退下吧。” 风兰瞧了眼小姐,点了点头,遂离开了房间。秋修敏见本要为自己绾髮的风兰被赵听南叫出去,正欲要回头询问他这是何故。 倏然赵听南先一步开口道:“为夫帮阿毓绾髮如何?”秋修敏听后,回头瞧了赵听南一眼,而眼角也因得弯了些许,随后笑道:“好。” 他已经许久未替自己绾髮了。 未过多久,铜镜里的娇容已梳了一流苏髮髻,与她今日则一身团花纹闪缎秋香色袄衣和下身的乳白色百褶裙相配,倒是又使得她添了几分姿色。 赵听南绾髮一如既往的温柔,若是他人未瞧见此时的赵听南,很难想像这髮髻竟是出于堂堂的大都督之手。 “可喜欢?”他已经有三年未替人绾髮了,也不知自己手法是否因得生疏了些。秋修敏瞧着镜中的髮髻,倒是满意得紧,露出浅浅的两个小梨涡,杏眼弯弯道:“甚是喜爱。” 片刻后赵听南从怀中拿出一物,秋修敏瞧着那熟悉的鸳鸯双栖莲台纹,也是知晓这是她昔日所送的匕首。而今日再见,却才又识得它与秋亦玉所使的匕首虽相似得紧,但是还是有些许不同。是她那时在黑暗中,未能仔细瞧清,才误以为他将匕首送于了秋亦玉。 “这是为夫最珍爱之物,你且带着。” “你可是要去何处?若不是这般,怎的会送我这物件?”曾经她将这匕首送与赵听南,也是有让他防身的作用,那是他正要出远门去。 赵听南揉了揉她的脑袋,凤眸噙笑道:“为夫到时不去何处,只是觉着这匕首在阿毓身上好些。为夫并不需要这匕首防身,而阿毓是该有个防身之物。” “虽说我这回安国公府无需匕首,但既然夫君今日给阿毓,阿毓定是会好好保管。”今日舅母回到安国公府,因而祖母想着赵府也近得很,便让赵听南与她一同回来。这个舅母与母亲相交甚好,也是十分想念安毓,到了安国公府当然也想见她。 虽说秋修敏对这个舅母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既然祖母提及,她还是得去的。 “听南,我们该是出府了。”若是他们再磨蹭些,怕是已是要过了那午膳的时间。 于是他们二人这才携手准备前往安国公府。 马车没多久已是到了安国公府,待秋修敏下车之时,瞧见安国公府门前那不似其她熟悉的人时,她倏地愣了片刻。 见那人穿着牡丹穿花明黄色袄衣,而下身是黛蓝色碎花罗裙,腰间别着的双鱼玉佩却是有些许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而抬眸瞧着那人,也是有几分面熟。 “阿毓吶,听南,这是你们的舅母。”知晓安毓不太识得顾芸,安老夫人因此特意来为他们二人说明。秋修敏听得祖母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与赵听南一同唤顾芸为一声舅母。 在安毓下车之时,顾芸的视线便是一直在她的身上,见她与她生母相似的眉眼,差些红了眼圈。听着安毓与她的夫君唤自己声舅母,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本来那么小的娃娃,现下已是长得这么大了。 “好孩子,原都长这么大了。”顾芸还是忍不住去抚住她的手,瞧着她是愈发地像她母亲,亲切感也愈发地浓烈。 不知为何,她因得安毓又想起了另一位苦命的孩子,那孩子是幻儿的孩子,三年前便死了。而她想不到的是,她曾经两个好姐妹的孩子竟都嫁入赵府,成为了他赵听南的妻子。 若不是她猜出那平阳公主是修敏,顾芸是怎么也不能接受这赵听南娶了一个妻子又一个妻子的。她一向尊崇一妻一夫制,是不太能接受男子三妻四妾。因而她也不晓得,为何这安国公竟让自己宝贝女儿嫁与这赵听南去。 “别杵在这里,我们先进去吧。”安老夫人知晓顾芸见安毓急切,但是念着前两日她才那般受伤,也是不该站太久。 于是众人才皆入了府内。 第74章 第127页 用过午膳后,赵听南因有事先行离开了安国公府,而秋修敏被安老夫人留在府内。 安老夫人想着让顾芸与安毓单独待会儿,她便先回房里歇息片刻。 “舅母与你母亲相交甚好,见到阿毓宛如瞧见你母亲一般。”顾芸与她夫君二人向来过得自由自在,四处玩耍,而临城已是多年未归。忽而想起那时她与往日里两个好姐妹的日子,顾芸不禁嘆道:“那时与你母亲以及你姨母二人玩耍的时日,仿佛如昨日那般,谁曾想我们阿毓已是嫁为人妇。” “母亲虽已离去,但姨母还在临城,想是舅母还可去与她好好叙叙旧。” 顾芸暗了倏地眸光,说道:“是你可怜的大姨母。”秋修敏这才有点记清,安毓的母亲的姐姐除了有周乐清的母亲,确实是还有一位姐姐,但是这位姨母消息却是很少,当时的安毓也未有多少记忆。 若不是她一年前无意中从她丈夫口中得知,顾芸怕是哪里知晓是秋博南那个畜生将修敏偷走,而修敏被害,怕也是他的报復。 “舅母能否与阿毓说说大姨母,阿毓似乎没怎么听过她的消息。”顾芸瞧得她那与幻儿也有些相似的眉眼,其实她说说也无妨,随后不禁嘆道:“你母亲与你大姨母长得本就相似,而她与一人有了孩子,但是这苦命的孩子没多久便被他人偷去。” 后来顾芸大致又说了,安毓的大姨母因受不了这打击,最后疯癫跌落湖中而死。至于那个孩子的下落,顾芸并没有告诉安毓,既然夫君有所交待,顾芸想着也不能告知她人,何况若是安毓知晓这事,怕也是难过得很。 “那大姨母的夫君又是何人?”被安毓这么一问,顾芸却是迟疑了片刻,想着幻儿哪里会有什么夫君。那时幻儿还未有夫家,便被那时的皇上给玷污了去。 本是可以将胎儿滑去,顾芸却不知幻儿为何执意将胎儿生下。也是因为那人,幻儿的一生就这么被他毁了。就连最后幻儿死了,顾芸也没见他内疚。若不是偷听到夫君所说,顾芸怕也是不知道是那时的皇上所为。 但是这些顾芸是不能告知安毓的,于是便随意敷衍了过去。而秋修敏知晓此事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不再深究,免得舅母伤心。 些许时辰后,顾芸也要离开安国公府,今日她只是顺路来瞧瞧安毓,而想着自己夫君还在西风国境内,她也是该回去了,要不然他怕是会着急的。 见天色已晚,安老夫人知晓顾芸要离开安国公府,本是想再留留她,却是没想到她早是去意已决。而安毓也想起赵听南已派人来接自己,她也该回府去了。安老夫人见这二人皆要离开,不禁嘆了口气,想着安国公府怎的是又空了些。 “祖母,几日后父亲就该回来了,那时阿毓再回府中看您们。”秋修敏想着祖母也是念着自己,待父亲回来时,她再来瞧瞧祖母。现下她已嫁作人妇,自己今日是不该再在安国公府待太久。 安老夫人也知礼数,不强留自己孙女,想着那赵都督眼里尽是对自己孙女的宠溺,也知晓他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孙女。虽说有那平阳公主,但是她那儿子也与她说过,平阳公主在边疆,是不会再回来了,而阿毓便是都督府中的唯一夫人。 平阳公主的事情确实是荒唐得很。 不过现下安老夫人转来一想,想起事情有些奇怪。那平阳公主似乎从未见过,而看起来这个人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安老夫人又想起那时太子夺权才出现平阳公主这人,实在是奇怪得很,安老夫人又一细想,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怕是那平阳公主是个虚设罢了。 另一边,赵听南已是要来寻秋修敏,倏地想起那舅母似乎在那处见过。而一旁的墨砚已是先一步认出,说道:“都督,夫人的舅母正是那风影门乔梏的妻子。” “原是这般。” “都督,那乔梏知晓夫人的事情,怕是他妻子也会知晓。”墨砚知那乔梏虽已不在风影门,但是夫人那事情可是他着手查到的,若是被夫人晓得去,怕是不妙。 赵听南想起今日所见之人,已是瞭然,“即使她知晓,也定不会告知。”虽听闻乔梏宠爱妻子,但是对于公事上的事情,这顾芸也是知道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 “都督,凌霜已传来情况,边疆那边已是解决,而魏公子也将那钱上樑给杀死。”钱上樑于三年前放暗箭令都督受伤,差点让都督命丧黄泉,怎可让他活命。 “想是卫凌还等着钱上樑与他復命。”凤眸闪过一丝玩味,看来卫凌那所赠的西风国玉玺倒是没了什么用处,白白让贺泽捡了个便宜,倒是他这算计得好。 墨砚记起还有一事,遂向都督禀报,“都督,秋璃将军已经到达临城周围。” “很好。”待他们仗打起,定要让卫凌与那张昇逃不了。 “但是都督,您的毒还未排尽,若是后日出了事情,可如何是好?”王大夫说过,在他余毒排尽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太耗费功力,否则气血容易逆流。这也正是王大夫这疗法的弊处,但是若是先前得到百解丹所缺之药,都督也不必担忧这些。 他也知晓这事情,但是他别无选择,“墨砚,无事。” 虽说王大夫已为赵听南研制了压抑住气血的丹药,但是墨砚还是担忧得很,可他也知都督是不会放过这等的机会,他已经等了三年了。 第128页 “本都督自有分寸,既是答应她会陪她一辈子,定会惜命的。”说完后赵听南遂上了马车去接她回府。 但是赵听南还未到安国公府,秋修敏已是先上了马车,而她们刚走没多久,一旁的风兰想起小姐今日所惑,便开了口,“小姐,风兰也对您的大姨母知晓些事情。” 见小姐方才对她大姨母事情有些疑惑,风兰想起在师姐所告知的事情。当时师姐才五岁时,那时师父未在寺庙,师姐发现一房内的小暗槅,因得贪玩,藏进了暗格当中。后来师姐瞧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若不是师姐当时已是比一般的孩子心性成熟,怕是因得害怕而被发现。 那时,师姐瞧见一男一女在做那事情,很显然的是女子并未同意,而后那女子却是被男子强要了去。后来风兰才知晓,原来那男子是当时的圣上,也就是现下死去的先皇。 听着风兰这话,秋修敏心下一惊,没曾想到那先皇竟有如此一出。 “但是大姨母并未将事情说出,而是选择忍气吞声。”怕是她大姨母害怕皇上的地位会对她们家乱来,为了不让家中遭遇祸事,她才选择瞒了下来。 但是经过这个事情,她姨母的清白已是被毁,想是她的一生也就这般毁了。而后来也未听得皇上有所表示,仿佛一切不是他所为。秋修敏觉着那先皇真是一作孽之人,竟强行夺取她姨母的清白,将一女子随意抛之,可不是该死得很。 风兰又告知,大姨母因得那次便怀有了身孕。但是大姨母却是因心疼未出生的孩子,没有将那孩子捨得滑胎而去,无论众人多么反对她,大姨母还是要将她生下来。 倏地又想到了什么,风兰继续补充道:“对了小姐,听说小姐大姨母的孩子还被歹人偷去了。” 偷孩子? 到底是何人与大姨母有着如此大的仇,竟然将孩子偷走。 秋修敏心中忽有一想法,难道那孩子是先皇所偷?而这行为是为了让证据毁灭,不留任何他作孽的罪证? “听说那时候,秋家的秋博南也喜欢上了小姐的大姨母,但是大姨母并是未中意于他,还屡次拒绝过他。后来发生那事情后,也没见他再有所表示。” 秋博南? “风兰,你所说可是那位秋府的秋大人秋博南?”秋修敏却是从未知晓过她父亲竟有这事情,自她懂事以来,她的父亲已是娶了好几房的女子,而他对大夫人言听计从,从未听说过他还对大姨母动过情。 “是的,小姐。”风兰不知小姐怎会对秋博南有如此大的反应,秋修敏瞧着风兰的眼神,才晓得是自己怕是过于失态。 她也终于知晓为何方才舅母没将事情说清,向来这也是舅母心下所痛,舅母与大姨母想必那么好的关系,也是见大姨母这般难受得很。 丢失的孩子? 一想法如闪电般蓦地闪过脑海,秋修敏又想到些什么,向风兰询问道:“风兰,那大姨母的孩子可是女孩?” 难道那平阳公主就是大姨母的孩子? “回小姐话,是的。若是算着年岁来,那位小姐怕也有二十一二左右。” 二十一二?秋修敏想起那平阳公主也不正巧是二十一二吗。因得她想着平阳公主的巧合,未听得风兰后面那句“与那位秋家的小小姐年岁相近得很。” 马车本在行驶,猝地停了下来。 第75章 待秋修敏掀开帘子瞧去,原来是林晋渊。 “安大小姐,林某恰好路过,正好将杏枝给小姐送回。”秋修敏还没反应过来林晋渊称唿的变化,就瞧见杏枝竟是昏昏欲睡在抱日的怀中,而她瞧着也随即下了马车。此时风兰赶紧将杏枝抱回,秋修敏这才发现原杏枝有些醉了。 抱日怕被众人误会,连忙解释道:“聚宝斋新增了一酒心糕点,杏枝因贪嘴,吃醉了去,而我正好路过,这才将杏枝送来。” 秋修敏望着风兰抱着的人,那样子可不像是喝醉了一般,而一身的酒气,怕是吃那点心吃得不少。秋修敏前几日也听说过聚宝斋的那糕点,但是她却是没什么兴趣,可杏枝倒是一直想吃。又加上这几日事情繁琐,杏枝也找不到时间跑去尝尝,今日出来正好去解了个馋。 “多谢林公子、抱日。”若不是抱日遇见,指不定到时杏枝遇到什么歹人去。 谢完林晋渊,秋修敏正要让小厮继续回府,但是林晋渊却是先一步叫住了她。 “不知林公子还有何事?”秋修敏先让风兰与小厮将杏枝抱入马车内,才又询问道。 望着秋修敏,桃花眼除了平日的温柔如水,似乎还多了些眷恋,瞧得秋修敏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林晋渊与前些日子所见之态,倒是不同得很,反而让她有些错觉,林晋渊是晓得她为秋修敏一般。 “林某记得安大小姐喜爱兔子,而林某这小白似乎从前几次见到安大小姐时,便是已经挂念小姐。”秋修敏已是瞧见他怀中的小白,倏地小白像是听懂林晋渊的话,忽地一跳已是进了秋修敏的怀中。 怀中毛茸茸的一团,惹得秋修敏忍不住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而小白在她怀中是惬意得很。 随后林晋渊见这般,便道:“小白既是与小姐投缘,林某遂将小白赠于小姐可好?” 第129页 先前不知这小白怎的见安毓如此亲切,他今日才知晓,原来是小白识出了它原来的主人。 这是她赠送给林晋渊的,怎有自己收回之意。秋修敏欲要婉拒,忽地听得耳边传来一声音,“我们阿毓已有自己的小黑,无需小白。” 随后她那细腰已是被赵听南揽入怀中,而秋修敏怀中的小白被赵听南直接拎回林晋渊的怀中。 虽说小黑未有小白可爱,且又是黑乎乎的一团,但是只要是赵听南送的,也是她所爱。想起那如黑球一般的小黑,秋修敏眉眼也弯了些许,笑道:“多谢林公子美意,小黑甚得安毓的心。小白与林公子相配得紧,林公子该是好好爱惜它,不该随意送人。” 既然秋修敏这般说辞,林晋渊也不能再是说着送小白一事,本想着若是将小白送出,日后还能有再与她见面的缘由。林晋渊望着眼前之景,眸光与方才相比却是暗了些许,唇角虽弯着,但是笑意却是泛着些苦,“那小白还是由林某继续照顾了。” 片刻后,“听南,我们这是要去哪?”明明她的马车就在身旁,赵听南却揽着她的细腰朝后面离去,她本想与林晋渊说些片面话再离开,但是赵听南却是如同不知她意思一般,竟直接将林晋渊晾在远处。 赵听南望了眼那有杏枝所在的马车,也不回秋修敏,而是对她身旁的风兰说道:“风兰,你与杏枝同乘坐这辆马车,而你们夫人是该与本都督一同。” 墨砚瞧着都督如泼墨般的黑眸,又见剑眉处隐隐泛着的酸气,他为夫人默默倒吸了口气,想是夫人还未注意到都督的情况。 “公子,我们回去吧。”林晋渊望着离去的马车,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而抱日见状已是心疼不已。 “若是我早些发现她,是不是她便是我的了。”今日林晋渊才得知安毓其实根本就不会塞外之舞,那日在太后宴会上所跳之舞正是他的敏儿自己所创的舞蹈,又加上小白吃食一事,种种迹象与敏儿那般相似。他后来那调查中的安毓落水后与她先前不同之态,他这才敢相信无意是敏儿復活了。 他忽而明了,赵听南为何会娶安毓,可不是因为安毓便是敏儿,而赵听南早就先一步知晓了。 马车的那处,秋修敏被赵听南抱进了马车里。 “听南。”秋修敏还未知赵听南是怎么了,总觉得他自从方才便有些怪怪的。 “阿毓可想尝尝酸?”他的一句话让秋修敏不明白是何意思,正要询问他为何要尝酸,下刻她的唇已是被他所覆去,而搂着她腰间的大手也因得重了几分,旋即赵听南的吻如铺天盖地般。 他肆意地吻着她,而腰间的手也是不老实地很,惊得秋修敏于唇间呢喃道:“这、这是马车里。”若是赵听南在此处乱来,她又忍不住那般地娇声阵阵,怕是被外面的人听了去,她还要不要活,怕是早已羞得死了去得了。 赵听南自然知晓她的担忧,他自然也不会选择在马车上。可是若只是让她这般轻松逃过,他那妒火从何处消去。想着方才她对林晋渊那厮的样子,摸着他怀中的小白倒是欢喜得很,若是他没来,怕是那小白真被她收回府中,而林晋渊那小子打的算盘不就得手了。 “夫君定是会替阿毓考虑的。”听到赵听南这样一说,秋修敏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随后赵听南的唇稍稍离开了她的唇片刻,带着些许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吟:“马车外不仅有墨砚,凌霜与一两个小厮也在外面,想是里面的动静会听得一清二楚。” 听得赵听南这话,秋修敏却不知他为何这样说,而话完后,薄唇又是再次侵略性地朝她樱唇覆去。下刻后,随着柔软处的力量,秋修敏身子也由地一颤,她才知晓赵听南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安毓的身子本就敏感得很,又经得他修长手指的一阵挑拨,秋修敏已是身子颤得不行,但是耳边似乎又响起赵听南方才所说的话,加上唇齿间已被他占据,她平日里撩人心神的娇吟遂是未能唤出。 但是受不住他的挑拨,秋修敏也不能叫出,那眼圈因而红了些许,身子因得他的动作而颤动着。于是在她得以偷喘的间隙时,她便开始不断向赵听南求饶。 “听、听南,阿毓知错了。”她才知晓赵听南先前所说的吃酸为何意,想是那时赵听南已是吃醋了,因此才这般折腾自己。而因得怕马车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秋修敏说话的声音也比往日里小了许多。 杏眸已是阵阵水雾,赵听南瞧着她这般娇容之态,又听得她发颤而求饶的嗓音,凤眸中才噙着些许满意之意,笑道:“可是真知错了?” “恩。”倏然墨砚从外面传来话,说是赵府已到。 “既然知错,那回府后,阿毓怕是得好好补偿补偿些夫君。”秋修敏抬眸瞧着赵听南,知晓今夜她怕是不会那么好过了,但是她现下却哪里还能拒绝他,可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随后墨砚瞧着都督抱着夫人离去,心想自己是该先行一步去厨房吩咐去。若明日不多备些补品,墨砚想夫人那身子怕是消受不住,还是明日让夫人多补补吧。 另一处。 “张昇,你这对楚莹可是下了狠手了。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竟是毁在了郑钰那厮手中,怪可惜的。”卫凌坐在一黄杨木靠椅上,乜斜着双眼,话语里虽是怜惜之意,但是并无任何感情所在。对于卫凌来说,除了权力还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引得自己有所在乎。 第130页 张昇抿了一口茶盏,眸子里尽是寒冰,对于楚莹却是没有任何眷恋。昨日长公主怕楚家变卦,提前让楚莹嫁入府中,否则她手中的兵也不会听命于卫凌。 当时楚子航说什么也不同意,但是楚旭升却是不容他反驳,将逃走的楚莹连日抓了回来,直接绑进了长公主府中。 “若是大皇子不想要长公主手中的势力,大可将楚莹救出便可,谁人不知那楚旭升只听我们大皇子的话呢。”若不是楚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害他阿毓的性命,张昇怎会如此对她。 张昇本有其它办法夺取长公主手中的势力,但是既然楚莹这般不听话,他便让她好好尝尝苦头,也正好随了卫凌的愿,岂不是两全齐美。 “不过那郑钰已成了一阉人,怕是也没什么能力所在,可惜我们这楚家小姐白白守了活寡。”其实楚莹的姿色也是毫不逊色,若是没有这一出,卫凌倒是想尝尝她是何滋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张昇遂道:“不知大皇子知不知素来阉人以何物来消遣?” “张昇,你这人倒是狠毒得很。”卫凌这才想到,原是张昇送了狎具给那郑钰。先前郑钰也捣鼓过这些东西,之前没用上,现下倒是能使用上了。 那日若不是赵听南将他的安毓救出,怕是会被那秦林所玷污,他岂能让楚莹好过? 第76章 次日。 待秋修敏醒来之时,亦是午时了。昨日赵听南比起先前又折腾了许久,直到她最后哑了声音,完全无力气说话时,他才肯放过她。于是由于昨日的劳累,秋修敏遂睡得也就久了些。 当她听得风兰说,赵听南早已起身时,她是由心中觉着赵听南体力是真的好。昨日那般操劳,也不见他有乏累之意。而又瞧着自己,却是无法可以比拟的。虽说她身子已经一次比一次适应,但是她却是不能像赵听南这般。 些许时辰后,秋修敏瞧见香几上所放的海棠花盆竟已是不见,换上了青白玉海棠花式盆。她才想起前几日赵听南见到这玉盆时,他在知晓是卫瑄来看她时所送,便说是那物件没什么用处,他会给她个更好的。 原来他连卫瑄的醋也吃,倒真是个小气之人。 “风兰,都督何在?” “回小姐,都督还未回府。”这几日赵听南不在府中,秋修敏也是习惯了。 “父亲已经好几日未有些消息,我这心里十分不安得很。”近日西风国那边也没什么动静,父亲连消息也没有,她生怕是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情。 风兰瞧小姐这般担心,宽慰道:“小姐,都督说过是因风雪缘故,西风国那边战事一时传不过来罢了,该过几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也许真是这样吧,可秋修敏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发生,近日她眼皮也是有些许不安,忽而又想着后日已是先皇忌日,总觉得有哪些奇怪,但是细想也不知是哪里的奇怪。 记起今日还未瞧见杏枝,秋修敏想起杏枝昨日之态,询问道:“杏枝可是去了何处,怎的今日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听着小姐这话,风兰只能是如实说来,原是杏枝醉得厉害,现下还未起来。风兰也知晓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无论如何杏枝是该起身服侍小姐,但是她醉得不省人事,哪里叫得动。 “小姐,待杏枝醒来,风兰定会责罚于她。” “无碍,我们去瞧瞧。”已经过了午时,按理来说杏枝的酒意也该醒了些许,秋修敏觉得一点心,纵使再浓郁的酒意,也是不该有如此强的效果。 瞧着小姐的神情,风兰心中也已是明了。二人不久后已是到了房内,而杏枝依旧是昏得厉害。 昨日还未瞧得仔细,现下秋修敏看杏枝这样子,除了有醉酒之意,怕是那点心还有被下的迷药。 “风兰,将王大夫唤来。” 未过多久,秋修敏已是与风兰出了房门。 “看来昨日若不是抱日与林公子先到一步,杏枝已是被她人抓走,从而成为胁迫小姐的筹码。”那迷药虽像是平常一般的迷药,但是里面有一味特别之物,秋修敏是识得的。 百日宴会上的迷香与这迷药相似得紧,看来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又想着曾经虽说是叶若云所为,但是现下细想,秋修敏觉着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上次叶若云所请来的人,听说也是江湖中有些名头的人。若只有金钱,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请来。 今日又是这般的举动,看来幕后之人对安毓的恨可是不少。 正欲要想着什么,秋修敏忽而瞧见郑妈妈带着些纸钱与香烛离开,瞧着那样子似乎是去祭奠什么人。 意识到些什么,秋修敏随后询问风兰今日是何日子,待风兰说完后,她才记起原来今日是母亲的忌日。自己竟然忘了,她这可不是该死得很。 “风兰,去给我备些香烛纸钱。”想是郑妈妈要去祭奠母亲,秋修敏也立即让风兰准备些纸钱,随后二人也离开了去。 因为怕被郑妈妈发现,秋修敏与风兰随躲在一旁,等着郑妈妈离开,她再来祭拜。一旁的风兰跟着小姐旁边,也不询问是为何。 “夫人吶,小姐想必已是于阴间与你会面了吧。你们二人可是过得好吗?”郑妈妈说这话时,已是带了些许哭腔,听得秋修敏心里也不是滋味,眉心也随着一紧。 第131页 郑妈妈待自己那般地好,她怎能见郑妈妈如此伤感,但是现下太多事情不明,她却是不能告诉郑妈妈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虽小姐不是您亲生的,但是您却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还让阿璃少爷好好护着她,这一切老奴心中都是知晓的。”郑妈妈的话听得秋修敏心头一震,不知郑妈妈怎会说得这番话来。 自己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苍老的皱纹因得郑妈妈的动作而又皱了些,郑妈妈本是暗淡的眸光倏地燃起些火光,语气也比方才重了许多,“夫人,这全都是老爷造的孽,不关您的事啊,当时若不是您好心,小姐怕是都不知会是如何下场。” 老爷造的孽? 风兰此时发觉小姐的手有些泛凉,又听得郑妈妈的那番言语,想起昨日与小姐的对话,她心中也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诸多的巧合,让风兰觉着想必秋修敏很有可能就是小姐大姨母的孩子。 她对于秋家这个大小姐也是有所听闻的,素来传闻秋修敏向来不受秋家的人待见。郑妈妈所跪拜的这个所谓的秋修敏的生母,她在秋修敏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而又由于秋家一直以来是秋博南的正室夫人管事,向来是不喜秋修敏的母亲,于是秋修敏便成了那夫人的眼中钉。没了母亲的庇佑,秋修敏平日里若不是还有个弟弟照顾她,怕是她根本无法在秋家生存。 本以为是那夫人不满意于秋修敏的生母才对她故意刁难,现下看来原来是因为秋修敏根本不是秋家的孩子。 郑妈妈欲要继续说着什么,忽然瞥见坟墓旁的遮蔽物,似乎露出些许衣角,待她余光瞧去,瞬时消失不见。 虽没有认出是何人,但是郑妈妈心中之话已是被自己咽了下去,不可再说。 意识到郑妈妈的欲言又止,秋修敏想必郑妈妈是发觉了什么。随后见郑妈妈起身,欲要寻着什么。本以为是郑妈妈发现了自己与风兰,但是片刻后秋修敏瞧着郑妈妈往另一处去,才晓得原是还有人来。 “兰儿,快些出来吧,郑妈妈不怪你了。”郑妈妈记得今日兰儿便是穿得那身衣裳,她这般躲着,想必是怕自己责怪她来迟了。 先前兰儿也是这般,她已经习惯了,再责怪她也是无用之举。 见郑妈妈已经识破自己行踪,兰儿也没有再躲着的意思,满脸堆笑地看着郑妈妈。 “给夫人烧些香纸钱吧。”郑妈妈将一篮子递给了兰儿,让她为夫人烧些纸钱,而自己则是为夫人打扫着墓地。 夜色降临,随着马车声停下,赵听南已是回到府中。 还未歇息片刻,赵听南已是先一步来到了院中,但是入了院中,却是未见他敏敏的踪迹。欲要去寻她,谁知片刻后她已是一身淡雅衣裙于他眼前出现。 “阿毓这是去了何处?怎的如此迟迟归来?” 风兰欲要回话,忽而先行一步被她所揽住的手而阻挡了下来,秋修敏现下故作无事之态,笑道:“阿毓本想出去采些雪梅回来,谁知半路贪玩竟是忘了。” 虽说秋修敏的动作并不显眼,且隐藏得很好,但是赵听南还是瞧出了。又想到今日是她那位所谓的生母的忌日,想是她去祭拜生母去了。又见她这般故意遮掩,怕也是不想让他有所怀疑自己的身份。 “下回可唤夫君与你一同採摘,这样便不会忘了。”赵听南为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让一旁的丫鬟将暖炉拿来,接过暖炉后,秋修敏将暖炉递于她双手间抱着,笑道:“这天气如此冷,可别冷着。” 随后赵听南又牵起她的手,发觉到她的手已是冻得不行,“怎的冻成这样?”语气里尽是心疼,赵听南想着她身子本就虚弱,若是再那般地受了寒,怕是更是受不了。牵着她的手,他赶紧将她带入了房中。 为她脱去外衣,赵听南自己也将外套脱去,穿着单衣将她抱到床上去。 “可是暖和了些?”骨骼分明的手指轻缓地将落在她额前的青丝绾到耳边,抱着她又紧了紧。 “暖和多了。”他的怀里一直都是这般地温暖,怎么不暖呢。 白日的事情让秋修敏有些劳累,她现下想再歇息一会儿,她也抱着赵听南的腰,如乖巧的小猫一般抚在他的胸前,说话时已带了些许疲倦:“听南,阿毓想睡会儿。” 于她白腻如脂的额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低沉而如柔水般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乖,睡吧。” 于是这夜晚,秋修敏回到了小时候。 另一边,临城外。 “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你等先去歇息片刻吧。” 乌眸如同着墨一般,秋璃眼前又浮现今日所见之景。那站在墓前之人,娇容月貌,肤如凝脂。但是令他犹为深刻的却是那人长着与她有着些许相似的眉眼。 “原她与你真是有几分相似。” 第77章 先皇忌日。 天空下起了大雪,地上本就堆积着白雪,因得这般,雪又厚了些许。 忽而瞧去一处,雪白之地已是染上鲜红,随后一阵尖叫声而来,“来人吶,抓——” 话还未尽,这小太监被一刀毙命,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滚烫的鲜血流淌在冰冷的白雪上,沾染了少许血色的脚印渐行渐远。 第132页 一队人马已将宫中占领,楚旭升还未到养心殿,身旁一侍卫立刻来禀报,楚旭升听得那消息匆匆忙忙来到了华春宫。 “蓉儿!”楚旭升到来之时,楚蓉满身是血,而脸上早是无了血色,待他探去时,她已是无了气息。 “楚蓉死得好啊,可不是死得好吗。”一旁的王昭仪眸中露出喜悦之感,手中那匕首还滴着血,望着倒在地上的楚蓉,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张扬,人的样子似乎也与平时的她不太一样。 楚子航听闻消息赶紧跑了过来,除了瞧见地上躺着的人,他也看到了有些疯癫的王昭仪。今日她穿着有些凌乱,而髮髻也像是未梳理一般,口中絮絮叨叨道:“死得好死得好,谁让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楚旭升听着王昭仪的话,又瞧得香妃之女被她谋害,拔刀欲要将她砍死,却是下一秒被楚子航拦住。 “你想做什么?是这个贱人杀了你妹妹!”他将楚子航一把推开,忽而刀就向王昭仪又一次使来,王昭仪见状吓得跌坐在地上,但是瞧着死去的楚蓉,咧开嘴又是一笑。 “报!大人,宫外已被一群人马所包围,而我们守卫在四处的人已被干掉。”楚旭升正要将王昭仪斩杀,谁知一兵报来消息,说是他们已被包围。 当楚旭升出了院中,这才瞧见是何人。 “原来你没死?”看着安国公一身兵甲,他身旁的人不就是他手下的部下,原以为这些人与安国公皆是葬生于绝崖谷,竟未曾猜到他们会活着回来。 “乱臣贼子没死,我们这等忠臣义士岂敢先行一步?”安国公比起出征之时,脸上也不过是多了一两条划痕罢了,安国公知晓,若不是有赵听南与那贺泽的计谋,他怕还真是会上了张昇的当,死于绝崖谷。 另一处,“公子,一切准备就绪。”虽此时不见卫凌踪影,但张昇知晓自己是该按照原计划进行,他瞧了周围的环境,遂道:“若是发现卫峻与赵听南,不必活捉,见者便杀。” “是!” 不远处也有一班人马随时准备行动,待张昇等人到达,周围倏地窜出一群人身着铠甲,看那穿着却是熟悉得很。 “大都督,可是好久未见吶。”张昇瞧着赵听南今日一身玄衣,比起往日来看,他那脸上也多了几分戾气。 “不知张大公子是否知晓有句话叫做:谋反之罪,其罪当诛。”瞧着眼前的张昇,赵听南所拿的武器也握紧了些,而张昇见状,也将自己手中的剑握紧了些。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张昇武功并不弱,赵听南与他决斗也并不是占了多大的上风,少许片刻二人皆受了些许伤。 许久。 眼见张昇剑就要使来,忽而赵听南一转身穿过他身后,手中的刀已是到了他的脖子前。 “来人,将他押入大牢。”但话还未闭,那一口血蓦地从赵听南口中吐出。 “赵听南,余毒未清而擅自运气,你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张昇被人带了下去,他虽败,但是他也知晓赵听南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风兰与墨砚匆匆跑来,赵听南浓黑的剑眉也因得那消息蹙紧,脸色已是暗沉而冰冷如地下玄冰。 “卫凌,若是你敢伤害她,本都督定将你千刀万剐!”青筋于手中暴起,赵听南瞬间将马掉头,也不顾自己的伤,回头对其中一人说道:“沈林,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要留!” 卫凌这厮,怕是不止要皇位这么简单! 马车于雪地上行驶,带过马蹄印来。 马车里坐着二人,见得此刻秋修敏怀中抱着一黑漆鸟兽缠枝花纹木盒,但是她人已是晕倒在一旁。而她身旁所坐的一人,身穿竹青龙纹罗袍,脸上的神色淡然而镇定。 深邃的五官所布之脸与赵听南那张俊颜没什么两样,除了赵听南不再穿的竹青色衣袍与平日不同,怕是任何一个人瞧着他去,都以为他就是赵听南。 “想不到这张昇竟将这玉玦送于你,还真是不识货呀,亏得本皇子寻了这么久。”因得有些激动,胸口处倏地一疼,卫凌眉头也紧了几分。想起方才安毓识破自己的身份,她趁着自己不备,将那匕首向自己刺来,而最后竟是让她得了逞。 若不是自己及时将她打晕,而是让她将事情败露出去,怕是他仅仅凭藉刘千面这张所制之脸也骗不过其他人。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安毓竟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将刘千面做的如此逼真的人皮面具识别出来。 秋修敏已经被他打昏,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所见之影。那时她其实是见过卫凌的,只是由于她当时发烧得严重,才会将他误以为是赵听南。 今日虽说他嗓音故意装作与赵听南相似,而脸又是一模一样,但是秋修敏还是识出了他并不是赵听南。 在秋修敏识出他后,趁他不备,她将送于赵听南的匕首刺向了他。却没曾想,这卫凌如此厉害,她被他打晕了。 待她醒来之时,她已发现,自己竟是与那卫凌到了一不知何处之地。而素手所抱着的盒子已是到了他的手中,秋修敏欲要夺回来,却是丝毫碰不到他。 随后她的手被卫凌扯过,一锋利的匕首划过她纤纤玉指,鲜血从她细指滴落至一处,杏眸瞧着那处,倏地石门出现而打开。 第133页 “进来!”不容秋修敏所动,卫凌一把将她拉过。 “想不到大皇子竟是觊觎天书。”那时风兰告知她这玉玦的来源,秋修敏就觉着这玉玦似曾相识一般。后来她才想起,传闻中阴日地宫将会开启,但若要进入地宫,需得一玉玦作为通关令牌,且需至阴之血润之,三者缺一不可,方能打开通往地宫之路。 今日既是先皇忌日,也是阴日。 传闻得天书者得天下,不仅是得到皇位,还能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所藏之地,以及各种奇门遁甲之术的记载,乃是世间罕至的宝物。 本以为地宫中机关重重,但秋修敏发现他们进入地宫后却是并没有触及到什么机关,除了方才地宫所现的一道门槛,似乎就无任何阻碍。 一切是否未免太容易了些?卫凌忽而又想,开启地宫需得二物,世间难寻,怕是这已是最大的阻碍。 “安毓,你怕是想不到为何我会对你下那绝育之药吧?”对于她能不能怀上赵听南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也正是秋修敏所疑惑的。 “世人皆说世间至阴之血难以寻觅,这也不是无道理的。若是本皇子光靠寻这至阴之血,怕是此生都未能开启地宫。”卫凌伤口作疼,因而又咳了咳,继续道:“但是你这体质罕见,加上我这所下之药,生成的血可就不一样了。虽说你解了毒,但是却丝毫未影响你的血已成为至阴之血的事实。” 卫凌想起三年前,倏地嘆道:“虽说三年前玉玦消失,没有成功开启地宫,但是老天似乎是眷顾本皇子的。不仅让本皇子找到玉玦,还能重新再寻到至阴之血。” 再?意思是曾经他也寻过其她人来制作至阴之血? “虽说秋博南那饭桶没什么用,但是他这药方倒是帮了本皇子一大忙。且看在他三年前将他那偷来的女儿为我制取至阴之血,本皇子也还是得要感谢他的。” 脑海如同被勐烈一击,秋修敏愣在了原处,手禁不住颤了一下,片刻后她才道:“你的意思是秋修敏是被秋博南所下的毒?” “不过是一偷来的孩子,下毒又如何?先帝在外的私生女罢了,卫峻这个狗东西,当初还藉以她这平阳公主的名号,啧。”卫凌不再与安毓说,将她扔在一处,他便独自一人前往拿那近在咫尺的天书。等了三年了,他可是终于等到了。 原来平阳公主就是自己。 “卑鄙!”卫凌向来习惯于他人这般说辞,不怒反而笑。 须臾后,卫凌将天书拿到,但是当他翻开之时,脸瞬时黑了。 “是想要这个吗?” 此时,秋修敏听得那声音,旋即抬眸瞧去,才见到在卫凌不远处,卫峻身着一袭黄袍,而他的手上多了一本书。 “你是如何进来的?”若是没有至阴之血与那玉玦,卫峻怎会进来。 现下想来地宫里的机关似乎也有蹊跷,而卫峻手中的天书才像是真的,但是他怎会比自己先来一步拿走天书呢,卫凌实在是想不明白。 卫峻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看着他这张面皮,道:“啧,堂堂的大皇子竟是顶着他人的脸,倒是无耻得很。” 瑞凤眸中玩味一笑,接着又道:“俗话说得天书者得天下,朕早已有了天下,何必需要这天书?”,在他手中已是多了一火摺子,“皆说天书水火不浸,朕便来试试。” 火还未点燃,卫峻喉中一阵腥甜,一口黑血吐出,人倒在了地上不起。 “哈哈哈,看来所下之毒已是奏效了。”秋修敏见卫凌逐渐向卫峻靠近,脸上对于这状况似乎瞭然于胸。 “这天书还不是我所有――”随着下刻心脏猝地一震,卫凌瞳孔倏地一紧,鲜血勐地从口中吐出。 此时卫峻手中已是握着一匕首,秋修敏瞧见那匕首直接捅进了卫凌的心脏,随后又听得卫峻阴冷的声音道:“卫凌,陪你妹妹去阴间看这天书吧。” “你杀了蓉儿?”卫凌瞧着此时卫峻的发冷的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本想推开他,却是再无力气。 “她活得太久了,是该为我的婉容陪葬了。”卫峻将那匕首倏地拔掉,卫凌片刻后已是没了气息。 “皇上。”秋修敏正要问着什么,倏地地宫开始有些动摇。 “这是怎么回事?” “毁灭机关一启动,看似平静,实则是最后的平稳。”他其实并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先前对于地宫,秋修敏是有些许了解的,且她还听说过,地宫的毁灭机关只能由守护人开启,她望着卫峻,不禁问道:“你是地宫的守护人?” “曾朝的各代帝王与定国侯为地宫的守护者,帝王为主,定国侯为辅。身为曾朝之帝,朕自然也是守护人。但是不是每个帝王都有资格成为守护人,定得有至阳之血的人才能成为守护人。”这正是因为他生而是这般,他才被迫成为所谓的守护人,失去了他真正想守护的人。 秋修敏此时瞧去,卫峻手中有另一块玉玦,与卫凌手中的玉玦如同一对,不过卫峻那块,成色却是更为上乘。 “既然天定朕守护这该死之物,那朕便让它永远消失。”旋即卫峻又是一口黑血吐出,秋修敏见状惊道:“你中毒了。” 第134页 “地宫即将崩塌,你前往那处逃去吧。”卫峻指着一处水潭,那里可以通往外界。 秋修敏见他并未有离开之意,遂道:“卫峻,你也跟着我离开!” 卫峻弯了唇角,又从怀中拿出一药丸,吞下,笑道:“无痴散毒性已经弥散至朕的全身,无药可治,朕早已不想活下去了。你快些走吧,不要再迟疑了。” 许久。 望见秋修敏离开的背影,卫峻又瞥到卫凌的尸体,笑道:“赵听南,我可是把欠你的都还了。” 而另一边,秋修敏已从水潭中逃出,还未走多远,忽而瞧见赶来的人,她不禁愣在了原处。 “阿璃。” 秋璃见安毓这般亲昵地唤自己,剎那间有那么一瞬以为是她回来了。 想着赵府那边的情况,秋璃不能再耽搁,“请夫人速速回赵府。” 脑海中忽地想起卫峻方才那般的话语,她旋即问道:“听南怎么了?” “夫人回府便知。” 她此时心中慌得厉害,怕是赵听南出了什么事情。 待秋修敏回到赵府时,王大夫守在床边,而她进屋时瞧见的是赵听南已无血色的样子,苍白如纸的脸,让她心中愈发地心疼。 “小姐!您没事吧?”对于风兰与杏枝的担忧,秋修敏已是听不见,也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她眼里只有赵听南。 “王大夫,听南怎么了?” 瞧见此景,王大夫知晓事情也是瞒不下去了,“三年前都督所中卫凌的毒,乃西域奇毒,虽说经过三年的治疗,却是未能清除。本来得到百解丹是该可以清除掉,但是少了一味药。我本是与都督採用另一种方法,但是因着关键时刻,都督运气,导致了反噬。” 王大夫忽而又一嘆气,“现下怕是回天乏术了。” 怎么会这样? 想起卫峻所说之话,秋修敏又道:“若是寻到那味药,是否能将听南救回?” “是这般的。”王大夫随后又道:“但这味药难以寻觅,是世间难寻的至阴之血。” 也许是老天厚待,寻的救命之药竟是如此巧。 一年后,冬灯节。 宫里叛乱之人皆被除掉,而张昇因得叛乱之事,流放蛮荒。 赵听南停驻在一处,视线落在那些河灯处。 当年张昇一家,若不是因为谋反想取得天书,怕也不会造灭门大劫。赵听南没有想到张昇竟会将如此重要一物送给安毓,也未曾想到过那所谓的无痴散竟会让他敏敏的血转为至阴之血。 他才知晓秋博南原是隐藏了如此大的秘密,而卫峻这个这厮想是早就明白其中的意味,故意隐瞒自己,不过是要这将计就计继续下去。 死于地宫者,除了守护人,皆会被神灵诅咒,百年魂魄才能得以超生。赵听南也知,卫峻为何会将计就计,他是让卫凌不得好死。而天书因得地宫毁灭,世间也再无天书,这想必也是他所要的。 若是他告知自己,他肯定知晓自己不会让敏敏以身犯险的。 一切卫峻早已规划好,就连皇帝人选也是选好。 卫瑄心性单纯不适合做皇帝,团哥儿还小,且卫峻也不会让他做皇帝的,那是卫峻答应谢婉容的事情。而卫峻除了团哥儿,再无子嗣。皇帝人选,也只能是从大臣中选。 秋璃长期在边疆,所立战功赫赫,虽说那时皆立于魏国公嫡子下,但是现下卫凌等人已被灭掉,他这般也不必躲藏。 秘诏里,秋璃则是新一代的皇帝。 “听南,我们该放灯了。”听得身旁之人轻柔的语气,赵听南揉了揉她的秀髮,“好。”他随后牵了她的手,与她一同到了河边。 “阿毓,你将何物送与了那张昇?”虽说秋修敏与赵听南已将话说开,但因着安毓的缘故,为了不让安国公等人伤切,她与赵听南还是以这般称唿。 秋修敏自知瞒不过赵听南,将一盏河灯放入水中,遂道:“安毓的绝信。” 皆说安毓是被人推下水而亡,但是一年前风兰将安毓生前留下的绝信一事告诉了她。本是因为怕小姐再想起自杀一事,风兰才将信收起。秋修敏这才知晓,原来安毓真是自杀,并不是她杀。 那时的她,早已无活着的意思。 与此同时,另一处。 “还好秋璃在边疆遇到了他的那位,要不然我们都督怕是吃醋到不行。”墨砚想起那时秋璃知晓夫人便是秋修敏时,搂得夫人那般得紧,都督脸霎时黑得如炭。 “凌霜你在看什么呢?”墨砚与凌霜说话,却是未得反应,忍不住向他瞧了去。 当他看到凌霜瞧着风兰在放花灯时,不禁打趣道:“想不到我们凌霜也长大啊。” 冬灯节,满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