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夫如此(重生)》 第1页 《有夫如此(重生)》作者:三两钱 文案 文名已由原先的《养个媳妇来攻略》更换成《有夫如此》。 依旧是个甜文,如果你看到虐,那一定是假象。 作者是个文案废,想了解大概就得看内容(我真的不是在骗你看文,正经脸)。 文中一切设定解释权归作者,不要跟我认真,看文而已,我想大家都开开心心。 会有手撕极品亲戚的情节,但老读者都知道,作者智商欠费,实在写不来大计谋大情节,会有bug的情节实属正常,这时候就要请大家原谅了。 不说废话了,还是看文吧。 内容标籤: 三教九流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城仕,祚烨 ┃ 配角:三姑六婆,左邻右舍。 ┃ 其它:再定 ☆、1 方城仕睁开眼,面对的是小说中穿越后的经典场景。 后脑勺传来阵痛,以至于面对陌生环境内心升起的那丝“我是谁、我在哪”都被仓促地丢在脑后。 太疼了...方城仕皱着眉从床上起来,有心想看看现下的处境,可土房家徒四壁,别说镜子,连块会反光的东西都没看见。 就在他想摸一下伤口看伤得怎么样时,脑海突然涌现了大片段的对话和场景。 招唿不打一个就勐然填充原主的记忆,方城仕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他扶着头,实在受不了,嘴角泄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过了一阵,痛觉才慢慢消去,待冷静下来,方城仕已经顶着一脑门冷汗。 有了原主的记忆,方城仕总算明白如今的情况。 自幼亡母,前段时间老爹也去了,留下一个幼弟相依为命。 原主伤心过度,忧思忡忡,上山时不小心摔到头,这一磕把命磕没了,于是便有了今日他的借尸还魂。 方城仕就着嘴里的苦味品了品,心想情况还不算太糟,虽然顶樑柱没了,还有个拖油瓶,可家里仍有些积蓄,足够他撑一段时间。 这样想着,方城仕总算有心情打量周围,比起前世的楼房别墅,土房实在简陋,可在这个时代,方城仕就庆幸地长舒口气,好歹有个住的地不是? 屋内样件齐全,就是有些杂乱,这也无所谓,等他养好伤,收拾一番便是。 透过窗看外面,时间像是中午。 方城仕穿好鞋,站起来时不由得摇晃了一下,这具身体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没把元气躺回来,反而还很弱。 一步一步踱到门口,拉开木门一看,房子的真正模样就展现在眼前。 房前是个院子,左边圈着篱笆和一小块鸡圈,右边搭着棚子,放着干柴。 空地还算干净,表面干燥,虽然是泥土,可也并非不能忍,总的来说,方城仕对眼前的一切还算满意。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一开始就让他一无所有还无话可说,可现在他有“家产”继承,但若是“不上不下”,那他估计刚生就想着怎么死。 房子总共三间,一间厨房,两间睡房。 现在就他和便宜弟弟,怎么分都够了。 方城仕听见厨房有声音,便走过去看看。 站在门口,他看见一身粗布灰衣的小豆丁踩着树墩在炒菜。 铿锵铿锵,像只不懈努力奔跑的仓鼠。 一时间,方城仕心中百感千言。 原主十五的年纪,父亲不在了,他就得充起大人这个角色,照顾好才九岁的弟弟,原主的想法方城仕只能在记忆中体会一二,他爱这个弟弟。 但如今,实际年龄超出皮相一大截的方城仕看到这一幕,绝不是被原主感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耳熟能详,或许方城仕对这个便宜弟弟的感情还不真实,可这并不妨碍他心疼一个孩子。 一个瘦弱,灰头土脸,却依旧将锅铲挥舞地风生水起的孩子。 然后这个孩子回过头,看见他,黑色的眼睛一亮:“哥。” 方城仕看着跳下木墩向他跑来的方城祖,忍不住叮嘱:“慢点,别摔着。” 小豆丁冲过来抱住他的双腿:“哥你怎么下床了?你是不是好了?” 原主躺在床上的期间,意识一直在清醒和迷煳间反覆,小豆丁见识过死亡,大概明白什么,现在看到他好好的站在这,纵使头绑纱布,形象不雅,也不妨碍小豆丁欣喜若狂。 方城仕摸了摸他毛躁的头髮,笑了笑:“没事了,吓着你了吧。” 小豆丁愣了愣,忽然红了眼。 他抬着头,含着两泡泪看方城仕,俨然是嚎啕大哭的姿势。 方城仕嘆口气,自方老爹去世后,原主的表现一直让人担忧,就算方城祖年纪幼小,心大如牛,时间长了总能察觉到,但那是原主做的孽,现在他接管了原主的身体,歷史遗留问题他不想过多解释,方城仕捧着小豆丁的脸,为他抹去眼泪:“哥要养好身体,这样才能陪着祖。” 方城祖蹭了蹭他的手,哽咽着说:“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方城仕从他手里顺过锅铲,牵着他进厨房。 小豆丁再能干,也是一夜间拔大的苗,看着能唬人,实际没多大用处。 一盆青菜少油,炒得又黄又干。 方城仕在灶头翻了翻,找出十多个鸡蛋,他想了想,问小豆丁:“想不想学做饭?哥教你。” 方城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因此狂点头。 方城仕指使他:“把青菜倒了餵鸡,洗一把新鲜的。” 小豆丁照做,端着菜碟就往外面跑。 毕竟没恢復元气,久站不力,趁小豆丁洗菜时,方城仕就坐在一旁等。 院子里一阵哗啦啦水声,过了一会,小豆丁拿着洗好的青菜进来。 方城仕站起来,问他:“会煎蛋吗?” 小豆丁摇摇头,反问:“什么是煎蛋?” 方城仕愣了愣,而后想起,这里人都是把鸡蛋整个煮着吃,他说:“你看着。” 方城仕找了个干净的大碗,敲鸡蛋打鸡蛋一系列动作下来看的方城祖目瞪口呆。 方城祖说:“哥,你何时会这个的?” 方城仕没找到菜籽油或者花生油,只能用猪油代替,他挖了一块,往锅里一放,方城祖登时叫道:“用不着那么多。” 那语气,可心痛了,可是想想自己哥哥受了伤,肯定要补一补,就没再说什么。 方城仕当然知道油盐的珍贵,这么大方一是习惯,二是考虑到两人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的时候决不能省。 于是他回头对小豆丁笑了下:“等哥养好伤,一定给你挣回来。” 方城祖点点头,红着眼看方城仕。 他觉得哥哥想通了,不再死气沉沉,又是那个爱他护他的兄长,这样一想,方城祖心里又暖又痛,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城仕。 煎蛋成了,香味扑鼻,方化简勐地吸了口,眼睛发亮。 方城仕又炒了个油亮亮的青菜,没有肉,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好歹是下饭的菜色。 第2页 他把菜端上桌,方城祖就机灵地盛了饭,迅速地坐好。 而后他尝到自家哥哥煎的蛋,表情夸张地直说好吃。 小孩子吃饭,难免不老实,方城祖就有这毛病,方城仕看在眼里,在专门给方城祖划出的小本子里记了这一笔。 吃过饭,方城仕的力气耗得差不多了,打算接着休息。 方城祖在他床前说:“哥,我想去找如玉玩。” 方城仕认真想了想方如玉这号人物,想起这是他们堂伯方世宝的小儿子,方城祖的重要玩伴。 “好,你见到堂伯,记得跟他说一声,我现在能下床了,让他们放心。” 方城祖点点头:“那我去了,晚点我回来做饭。” 方城仕嗯了声,闭眼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短篇《有道是》是缘更,但不会坑就对了。 重点在这,你们又有文可以追了。 第一次接触种田文,不知道能写的怎么样,先么一个,你们才不会吐槽吐的那么惨。 爱你们,笔芯。 修改了一下弟弟的名字。 ☆、2 方世宝是方家村的里正,将近四十,面貌端正,人很是高大。 众多兄弟,他和方老爹最为亲近,方老爹去世,他最是哀恸,也最为牵挂两个侄儿,现在听见小侄子的转述,想起那自暴自弃的大侄子,当即表示要去探望。 方城祖见他就要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去看望病人,忙跑到他跟前说道:“伯伯,哥哥睡下了,你要想看他,最好晚上去。” 方世宝一听,眉头一皱:“你不是说他能下床了?” 方城祖说:“哥哥还未痊癒。” 方世宝一想也是,毕竟是磕到脑袋,哪能说好就好,就让方城祖他们去玩了,自己晚点再去瞧瞧。 方城仕一觉睡到黄昏,许是换了个内在,这次方城仕总算觉得缓过来了。 头还是痛,可不会再觉得四肢不协调。 方城仕走出房间,方城祖也正好回来,后边还跟着个眼熟的男人。 眼熟是原主见过,方城仕还是觉得有些膈应,里边的东西换了,煳弄小孩容易,可大人却没那么简单。 方世宝看见方城仕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口,身形萧条,额头顶着一抹白,似有说不出的可怜,不禁又开始心疼。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方世宝把鸡鸭交给方城祖,对方城仕说:“晚来阴凉,怎也不会穿多件?” 见他这幅模样,方城仕多少放松下来。 方世宝向来疼爱原主两兄弟,看来的确如此。 方城仕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侄儿不孝,这些日子让伯伯担心了。” 方世宝嘆口气:“你能想通我也就放心了,日子不管怎样都是要过。” 方城仕乖巧道:“伯伯说的是。” 方世宝说:“入内再说。” 方城仕请他进去,瓷壶里有热水,扒拉出一些碎茶,泡了一壶漂漂浮浮。 方世宝看着把茶端到自己眼前的少年,问:“你这伤大概还得几日才能好?” 方城仕恭敬地说:“约莫也要十来日。” 伤口很大,不然也不至于把人磕死了。 方世宝说:“如今正是春耕之时,你家本就人手不够,这样耽误下去,这一季可就不能耕种了。” 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田吃的就是地里的东西,荒废一季,那下半年他们两个就得吃土,这道理方城仕并非不懂,只是让他去耕种,他根本不会。 年幼时曾在乡下住过一段时日,看过老人家如何种地,理论他是有,可无实践。 而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是拿来试手的最佳选择,一旦让人发现他不会种地那就暴露了。 总不能磕了一下脑袋,把吃饭的家什都忘了吧。 其实方城仕让方城祖传话有他自己的想法,原主的记忆里,方世宝是个好人,可具体如何,得他亲眼观摩。 方世宝自进门开始,就表露出了对他们的关心和担忧,方城仕不怕认错人,眼前这个的确是好的。 家里的田地他自有打算,自己不能种,那就租给别人。 方城仕抿了口茶,说:“伯伯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若非不得已,侄儿哪敢丢了吃饭的东西?” 方世宝瞭然的点头。 见状,方城仕又说:“侄儿有个想法,这地我是种不成了,但也不能荒,不如伯伯把它种了。” 方世宝一听,拧起了眉,显然他对这个主意并不贊同。 方城仕知道他是不愿占自己的便宜,于是直接道:“伯伯种了,只需收成时分三成粮食给侄儿度日即可。” 方世宝看了他一眼,说:“三成太少,我给你六成。” 方城仕不卑不亢说:“五五平分。”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开口说自家提供秧苗方世宝也不会同意,而他们只是出了地,五五分就已经占了便宜,他实在没脸太过分。 方世宝觉得这侄子摔了一跤通透了许多,不由得带了笑意:“你没占便宜,到收成时可得帮忙。” 方城仕说:“这是自然。” 方世宝说:“万事不着急,先把身子养好。” 方城仕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眼见天要黑了,方世宝起身告辞。 方城仕留他吃饭,方世宝拒绝了。 方城仕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因此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几个度。 有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堂伯,他相信再奇葩的亲戚也有一条清晰的线。 晚上方城仕蒸了碗水蛋,依旧搭档青菜,吃饭时看见圈子里的鸡鸭,心中已有了盘算。 第二日一早,方城仕让方城祖烧水,他去鸡圈里看了眼。 藏货不错,加上方世宝送的鸡和鸭,一共有九只。 方城仕打算留两只母鸡和两只鸭生蛋,剩下的慢慢宰了。 方城仕先是杀了只鸡,分了一半熬汤,另外一半打算做三杯鸡。 虽然缺少九层塔,可也并非缺它不可。 嘴里终于尝到肉味,方城仕觉得他的人生圆满了一半。 小豆丁直接用行动表达,吃了两碗饭还要继续,方城仕怕他撑着肚子,没敢让他再吃。 吃过饭,就开始打扫卫生。 一些旧东西该扔的方城仕都让方城祖抱出去扔了,床罩被单全部洗过,因着受伤的头,方城仕不敢转的太勐,但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里里外外清理干净。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至少空了一半,桌面光亮的房间,方城仕满意地点点头。 他告诉方城祖:“以后要注意个人卫生,手脚不干净、衣服脏了不能上床,也不能在床上吃东西,床罩被单枕巾半个月洗一次,被子也要经常晒,可记住了?” 一向粗糙惯了的方城祖被他突然变精緻的哥哥吓着了,半晌才吭哧一声:“知道了。” 方城仕奖赏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第3页 方城仕重生后的第三天,他找出方老爹留下的积蓄。 整银有二十两,按照这个朝代的量值来算,一文钱相当于一块钱,一两相当于一千块,那么就有两万,还有些碎银跟铜板,加起来虽不超过三万,但已是个可观的数值。 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年代,粮食和钱财必不可少。 养好伤他就得想想赚钱的法子。 方城仕刚把银子收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小祖,我来看看你哥,他醒了没?” 方城祖在院子里的菜园拔草,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即站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道:“哥在房里,没睡。” 来者也就是方化简笑说:“行,看仔细点啊,可别把菜苗当草拔了。”他走到鸡圈子旁边,把手上的兔子扔了进去。 兔子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后无望地蹲着,方城祖抓着嫩草,走出来反驳说:“我又不笨。”然后不再看方化简,逗兔子去了。 方化简哈哈大笑,他走到门口,正好迎上屋主开门。 脸色红润了些的方城仕站在门后,看着原主的好友,说:“你怎么来了?” 方化简毫不见外的进了屋,说:“我娘说你能下床了,我来看看你。” 根据原主的记忆,方化简前几日是进了山,再结合他送的兔子,应该是刚从山里回来。 方城仕给他倒了杯水,问:“这次进山收穫如何?” 方化简说:“弄了些鸡零狗碎,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卖了五两银子。” 就沖对方这份坦诚,方城仕就觉得他是可交之人。 何况还有原主的经验在前。 方化简今年不过十七,却是精壮魁梧,这样的人不管是进山还是田里,都是能干的一把手。 方城仕说:“改日我好了,你再陪我去一趟。” 方化简当即喷了口心头血:“你安分些吧,我可不敢再跟你折腾。” 方城仕知道对方是怕自己又想不开,但那是原主,所以方城仕保证道:“我不是做傻事,不进山里找些东西,我和小祖吃什么?” 方化简说:“我听我娘说,你把地租给了里正?” 方城仕点点头:“头还晕着呢,实在没精力捣腾,不租能怎么样?” 方化简说:“那你也不能全给了里正,你大伯母意见可大了。” 方化简说的大伯母是方老爹同胞兄弟的妻子。 方城仕避重就轻说:“要租给谁是我的事,她管不着。” 方化简说:“她现在可是逢人就说,你心里没他们,还不如跟里正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是说你巴结里正?” 方城仕抿了抿唇:“由她去,我现在只想把伤养好。” 嘴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还真控制不了,真觉得吃亏上当,后边再报復也没什么。 方城仕的性子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真有谁欺到他面前,先不说他吃不吃素,他都得让对方明白,就算是柿子也不能挑软的捏,万一姿势不当,少说溅自个一身。 方化简见他毫不在意,也松了口气:“大家邻里乡亲,不是不知道你大伯母的为人,你别放心上。” 方城仕嗯了声,转移话题:“春种就要开始了,这次我帮不了忙,把地租给里正,小祖的得去帮忙,不能不理。” 方化简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正要说这事,好好养你的伤,别操心那么多。” 两日后,春种开始,方家村全体开始忙活,老人小孩都参与其中,唯独方城仕这个少年最是清闲。 方城祖去里正家帮忙,午饭不回来吃,方城仕考虑过送饭,可却不能当着里正家的面单独给方城祖开小灶,只好每日熬好汤,等他晚间回来再喝。 歷时七天,两家一共十多亩地总算忙活完。 方城祖似乎抽条了点,而方城仕也拆下纱布,后脑勺的伤口终于痊癒。 重生十多天后,方城仕迈出了他坐月子似的第一步,走出了院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尽量在早上更新。 ☆、3 乡下的路弯曲复杂,好在大道修整,周围房屋错落,一舍绕一舍,鸡鸭齐鸣,俨然是一派活色生香的田园画。 走出院门,方城仕是要去找方化简。 方化简的家离得并不远,用不了两分钟就到了。 方化简家是个大家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齐全,他排行第三,前面的大哥和大姐都已成婚。 一个娶了隔壁村谭家姑娘,一个嫁了隔壁村曾姓后生。 方大哥和方大姐都有小孩,都是儿子。 来给方城仕开门的是方化简的小妹方玉翠。 小丫头才十一岁,具有这个年代通有的毛病,面黄身瘦,严重缺乏营养。 方玉翠低着头,脆生生地叫了声:“仕哥哥。” 方城仕强忍寒毛倒竖,笑着应了声:“小翠,你三哥呢?” 方玉翠小声说:“屋里。” 方城仕本打算拜见方化简父母,可看样子似乎不在家,只好作罢,直接去找方化简。 春种过后,天气开始转热,方城仕进屋时就看见方化简穿着件薄衣躺在床上。 方化简抬起眼皮扫了眼来人,说:“捨得出来了?” 方城仕开门见山道:“我要进山。” 方化简问:“何时?” 方城仕说:“明日。” 方化简睁开眼。 在方化简显得过分惊讶的目光中,方城仕退后一步:“尽快。” 方化简坐了起来:“你缺银子?” 方城仕反问:“你不缺?” 方化简哑口无言。 方城仕说:“明日一早就去,我去找里正,家里的娃得托他照顾几天。” 他说完就走,完全没给方化简拒绝的机会。 从方化简家出来,路上遇见几位叔婶,方城仕都客气地回復了他们的关心问候。 但这并不包括那便宜得来的大伯母。 方城仕的亲大伯和里正是邻居,隔着两户人家,要找里正就必须得经过方世会家,方世会的妻子方刘氏就坐在门前择青菜。 方城仕的脚步在离她门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他是想着都见着了总不能忽视了,于是他小声喊了句大伯母,很符合原主一见到她就怂的特性。 方刘氏看都没看他,嗤笑一声:“又去找你宝伯啊?” 按照原主的习惯,面对大伯母,总得解释一番。 可现在做主的人已经换了,方城仕就坡下驴:“嗯。”说完就走了。 方刘氏一愣,回过神来青菜已不幸被腰斩。 到了里正家,给方城仕开门的是他的妻子方年华,对方见到方城仕,十分惊喜:“小仕,你怎么来了?” 方城仕甜甜地喊了声:“伯母。”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变声的时候,可好在方城仕的声音并不尖细,如果压低嗓子,还显得低沉。 第4页 方年华一听,更是乐弯了眉眼:“快进来,你宝伯说你的伤都好了,给伯母看看。” 方城仕乖乖地低下头,任由对方拨开自己的头髮查看。 伤口只剩一道痂,只要脱落就彻底没事了。 方年华把他的头髮扒拉回去,说:“没事了就好。” 方城仕点点头:“宝伯在家吗?” 方年华说:“屋里呢,你去吧。” 方世宝正在屋里抽旱菸,估计是刚吸不久,房间的烟味并不浓,他看见方城仕进来,忙把烟弄灭。 “去隔壁屋。” 方城仕只好改转脚步。 方世宝跟在后面进来:“不在家里多休息两天,找我做甚?” 方城仕说:“不休息了,我打算进趟山里。” 也就对方心疼孩子,这么个伤养了将近一个月,还让人歇着。 方世宝问:“刚从山里伤了出来,这么快又去是为何?” 方城仕说:“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小动物最活泼的时候,我和小简打算弄些好东西回来。” 方世宝不同意:“你伤刚好。” 方城仕无声嘆口气,对护崽的大人说:“伯伯,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能还在原地。” 方世宝无言,只是深深看了眼方城仕,半晌才点头:“你去便是,小祖我会照顾。” 方城仕松了口气,沖他抱拳鞠躬:“多谢伯伯。” 第二日,方城仕将方城祖送到里正家,就和方化简进了山。 春季一到,万物復甦,进了山,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有些遮天掩日,有些怪诞弯曲。 方城仕前世是个驴友,野外生存自有一套,可方家村的山他却不熟悉,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叫上老手陪同。 进山第一日,他们只逮到几只兔子和野鸡。 春季刚来,动物虽不如秋季时肥,可苍蝇再小也是肉,打打牙祭还不是问题。 进山第二日,他们两人都找到了灵芝和人参,差就差在年份不久。 进山第三日,方城仕终于找到他的目的。 那是一整片的野生铁皮石斛,有些已经开花,扎根在岩石上。 《本草图经》曰:石斛,唯生石上者胜。 在前世八十年代,铁皮石斛就被国家列为重点保护的珍惜濒危药用植物,价值之高显而易见。 方城仕很庆幸自己的好运,与其同时为只叫上方化简一人感到机智。 但採摘时方城仕只摘了五斤多,方化简不解,他从方城仕的神情中就看得出他很激动:“你来就是找它?为何不摘完?” 方城仕忍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劝诫自己也是告诉方化简:“好东西难得,来日方长,下山吧。” 方化简说:“这山不是你一个人能来。” 言下之意是他们不摘也会被别人摘了。 方城仕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看看我们所处的位置,如果不是专门找它,谁会在意?” 这就是方城仕会放心的原因,他们找了三天才发现这些,其中靠的不只是运气。 “行,走吧。”方化简也不多说,迈开步子走在方城仕前头。 下山的路不是原来那条,中途时他们又遇上何首乌,像是弥补灵芝和人参的缺,这次遇上的何首乌年份起码在两百年以上。 这次的好运让一向淡定的方城仕都不淡定了。 他们在山上歇了一夜,隔日早上,两人匆忙下山,这次的出口在镇上,方城仕考虑到背篓里的东西,决定立刻进镇,把东西卖了再回去。 方化简没意见,他也想看看这次的收穫能卖多少钱。 手上的货如果不懂行情,被坑是常事,方化简不敢大意,但他也并非没有选择。 永安堂的何大夫是原主的熟人,此人和善,方老爹病重是此人诊的脉,原主磕到头时也是这人一手医治,这期间何大夫对他们是诸多关照,就算还人情,这批东西方城仕都打算卖给永安堂。 方城仕走入永安堂时,正好是何大夫当值,他抬起眼皮一看,见到是方城仕,也十分讶异:“方小哥怎来了?可是伤口有问题?” 方城仕道:“多谢何大夫关心,晚辈身体无碍,此次前来是想与大夫您做一笔生意。” 何大夫不知这个农家子弟与自己有何生意可做,但见这两人风尘僕僕,也不敢怠慢,忙从柜檯后走出,说:“方小哥此话何意?” 方城仕也不卖关子,取下背篓,沖何大夫笑道:“大夫请看。” 他掀开最上面的灰布,让何大夫得见真容。 何大夫看到他篓子里的东西,也大吃一惊:“好东西啊。” 方城仕笑说:“不止这些呢。”他沖方化简眨眨眼,方化简会意,也打开了自己的背篓。 何大夫瞧出问题了,笑问方城仕:“这山里的宝贝怕都被你二人挖到了吧。” 方城仕说:“就是运气好,老天爷赏口饭吃。” 何大夫说:“你这口饭贵吃,香斋楼都得尊你为上宾。”他笑了笑,话音一转:“你既是找到我,怕是有了决断,你打算怎么卖?” 方城仕知道对方让自己开价钱,是想留住客源。 “晚辈受伤时多亏何大夫圣医妙手,才留住晚辈这条性命,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若非晚辈无能,这东西送大夫也无妨,实在不敢漫天开价,大夫觉得多少合适,晚辈便收多少。” 这话一出,何大夫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心思缜密,进退有度,若有机缘,怕也是个人物。 看出方城仕的用意,何大夫也不再绕弯子,直接报价道:“你的铁皮石斛茎根完好,我给你二百五十两一斤,你这里...” 何大夫亲自上手称,一共五斤四两,再加上他手里的人参何首乌...最终定价是两千一百八十两。 而方化简则卖了九百二十两。 何大夫让药童把东西搬入后院,对方城仕二人说道:“三千两不是小数目,你们稍等片刻,待我去钱庄取钱。” 方城仕点点头,放心的让何大夫去了。 两人在永安堂等了大约有一刻多钟,何大夫才回来。 好在裕明朝已经有了银票,不至于让两人搬着箱子出门。 谢过何大夫后,两人离开永安堂。 方化简还是第一次揣着这么多银钱,面色潮红,手一直往胸口拍。 相比之下,方城仕则没多大反应。 方化简小声说:“好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 方城仕看他双眼明亮,显然是正激动的时候,两人正好路过一处巷子,方城仕左右看了看,将方化简拖入巷子里。 方化简一脸莫名。 方城仕压低声说:“小简,你知道你拿着的那九百二十两意味着什么吗?” 方化简茫然,但神情无不在说他有钱了。 方城仕说:“意味着九百二十两不再是遥不可及,只要那片铁皮石斛一直在。” 第5页 话已至此,方化简哪能不明白?他当即表示:“我绝不会说。” 方城仕说:“包括你的家人。” “这...” 真不是方城仕自私,只是这个年代,能顾全自己就是万幸,他真没这个肚量拿自己的钱去养活别人。 方城仕从自己的银票当中抽出一张五百两,塞给方化简。 方化简如炭火在手,手都颤了:“你干什么?” 方城仕说:“这个给你交给永叔,你把手上的九百两存钱庄去。” “那也不用你...” 方化简还没说完就给方城仕打断了:“这是你应得的,只靠我自己找不到铁皮石斛。” 好兄弟这样公私分明,他感动得想哭怎么办? 方城仕笑了笑:“你总得娶媳妇,不存些钱怎么行?” 方化简再无话说,拿着双泛红的眼眸看方城仕。 方城仕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存了钱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往钱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攻受相见。 ☆、4 给了方化简五百两,方城仕身上只剩一千六百八十两,他往钱庄存了一千五百两,留下一百八十两零用。 方化简按照方城仕的提议,将九百两存了进去。 两人存好钱,看着时间还早,就去镇上逛逛。 想要挣钱,不可能一直靠採药,铁皮石斛的濒危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城仕的打算就是找到第一桶金,然后做生意。 现在钱是有了,就看要做什么。 这次正好採风,方城仕大概了解了一下镇上店铺商业行情,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买了几盒点心就和方化简打道回府。 两人从进山到回家一共歷时五天,虽然时间有些久,可却是满载而归。 从镇上回方家村,脚程快也要半个时辰,两人还未进村,就看见村口处一堆人围着,声音有些嘈杂。 走得近了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有人说:“孩子这么聪明,你怎么忍心把他卖掉?” 也有人附和:“就是,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怎么就卖孩子?” 方城仕刚听完这句话,就听见一男声应道:“卖的不是你家孩子,少叉着腰说话。” 方城仕全程都被“卖孩子”这三个字震撼心灵。 前世的世界他听过不少拐卖人口案,也看过作恶多端,但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对上买卖儿童,虽然在这个年代是常有的事,见怪不怪,可那两位妇人说得对,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怎么就捨得卖了? 莫非他歪瓜裂枣,缺胳膊少腿,天生残缺? 就算这样,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疼爱,别人可还会把他当人看? 想到这,方城仕就仿佛看见了人间惨案,心头颤动不已。 他毅然的往那群人走去。 多少是瞧热闹,多少是真情实意,有谁会对一个孩子心生怜惜,这些方城仕无从得知,但他知道,不能让其在眼前发生。 男人似是想要挤出人群,所以人圈发生了变化,裂了一个口。 缺口正好对着气势汹汹的方城仕。 这样一来也让方城仕看了个真切。 人群后有一堆小孩,方城祖就在其中。 方城祖眼尖,看见自己的哥哥,当即高兴地嚷嚷道:“哥,哥...” 方城仕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而是看着被难受拽着的小孩。 出乎意料的,小孩并不是身患残缺,也非是面容可憎,虽然瘦小,可眉眼却是精緻。 两相比较下,方城祖身边的方如玉还没有他好看,要知道这孩子是白白嫩嫩,全然不像个乡下人的。 小孩身边还跟着个女童,年岁跟方城祖相近,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扯着男人,抽泣着说:“爹爹,不要卖掉哥哥,我不要你卖掉哥哥。” 哭得是声情并茂,奈何她遇上了铁石心肠。 男人回头,恶狠狠地说:“再哭把你也卖了,给我滚回去。” 女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要钱的掉:“你卖我吧,不要卖掉哥哥。” 小孩从头到尾一句不吭,直到听见这话,冷漠的神情才有所松动,轻声对妹妹说:“乖,不哭,别求他。” 就这一瞬间,方城仕似乎看见了一株傲岸挺立的青松,不为风催,不为雨摇,天生顶天立地。 他的肩头,他的双手,他的脚下,是一人的天空。 就在男人发火之际,方城仕开口了:“孩子做错了,您老说说他就是,怎么还用得着这般吓唬?” 他突然插话,让男人的话不得已转了方向:“我教训我儿子,轮得到你这娃儿插嘴?” 方城仕轻声笑道:“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 他这般坦诚,还真让人无话可说。 男人被噎,一会才找回气势,骂道:“看不过眼你就把他买了,有银子吗?没钱当什么好人?” 方城仕还没生气,方化简先看不过去,就要动手时,方城仕拦住了他,方城仕的眼神在他身后的小孩身上熘了一圈,才看着他认真道:“人非是能买卖之物。” 他说的不卑不亢,或许在外人看来,半大的小孩说这话是不着调,更是痴人说梦。 在这个君要臣死,官字两个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年代。 你说人命不能买卖,是想让人笑掉大牙吗? 连之前为小孩说话的妇人都觉得好笑。 可却有一人,如水的眼眸明波浩动,熠熠生辉。 那是祚烨第一次拿正眼看方城仕,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比常人俊朗些,充满精气神,能量满满。 除这外没有不同。 祚老爹说:“你可是要买?” 他甚至不愿多说,在他看来,就算这半大孩子当了家,也掏不出钱买这娃儿。 方城仕嘆口气,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就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了:“多少?” 买卖一口价:“八十两。” 方城仕倒吸口气,他以为至少要上百两。 “行,现在就去里正家。” 他说走就走,架势很是唬人。 却被方化简一把扯住:“这娃才多大?你买回来当祖宗供着?嫌钱多?” 一连三个问题,都是担心自己的好兄弟财大气粗,不把银子当钱。 方城仕拍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方城祖也跑到他哥面前,天真无邪地问:“哥,你是把小烨哥买回来陪我玩耍吗?” 有钱的在这呢。 弟弟都是大佬,方城仕把点心给他,说:“一边玩去。” 方城祖抱着点心和小伙伴们跑了。 祚老爹看他样子不似有假,问:“你说的可是当真?” 方城仕彬彬有礼地说:“请。” 闹剧还有得看,只是把场地转到了里正家。 方世宝已经从先回来传话的人嘴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个人对祚老爹卖儿子的行为表示不屑,却也不同意方城仕浪费银子。 第6页 但好像方城仕知道他所想,才见面就说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伯伯,别让我做言而无信之人,寒孩子的心。” 方世宝如鲠在喉,心中把冲动的方城仕骂了百八十遍。 方世宝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怎么回事?” 方城仕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完了又对祚老爹说道:“这事就别当着孩子的面做,伤人。” 祚老爹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当即就要赶祚烨兄妹出去,祚烨却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方城仕看他倔强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罢了,你今日看清楚也好。”说完,他让方世宝提笔写契约。 方世宝写惯了,不一会就把契约书写完了。 方城仕接过来看了一遍,没问题了才交给祚老爹。 祚老爹咋咋唿唿说:“我不识字,但我信里正。” 方城仕就要把契约书收回,却从旁边伸出一双小手掌。 手指细长,指甲圆润,满足手控的一切要求。 方城仕看向手掌主人,没有犹豫就把契约书给了他。 到底是个小孩,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也禁不住看一字就白一分脸色。 方城仕不忍他再难受,抽回契约书,按指印。 祚老爹随后。 方城仕拿出八十两给他。 祚老爹颠了颠钱袋,银子哗啦响,终于满意了。 他把钱袋贴心口放着,想转身离开,却又像良心发现,对发挥了最后价值的儿子说:“以后你就是方少爷的人了,可要听话,不能任性,别给你爹丢人。” 祚烨攥紧了手指,隐忍不言。 对于这典型的有奶就是娘,方城仕心烦地赶人:“您老好走,不送。” 祚老爹得了钱,心中高兴,自然不和这财主计较,当下辞别里正,拖着哭哭啼啼的女儿走了。 他一走,方世宝原形毕露,摆出长辈的谱,教训方城仕:“你脑子摔坏了没好?八十两够你吃几年你知不知道?” 方城仕毫无悔改之意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是钱财能等同的事。” 方世宝气道:“你少给我打岔,有这钱怎不先救救你自个。” 方城仕嘿嘿笑了两声:“不瞒伯伯,侄儿刚挣了一笔钱,这是孝敬您的。” 不是他厚此薄彼,只给里正五十两,实在是捉襟见肘,刚花了八十,怎么也得留点。 方世宝看见银子,没觉得开心,反而眉头直皱:“你是打到老虎还是逮着熊了?可有受伤?” 方城仕摇摇头:“侄儿答应过您不会冲动,怎会做这傻事?是运气好,让侄儿找到些好药。” 方世宝听完,见他也不是受伤的样子,放下心来,却是没收这笔钱:“你和小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今又多了口人吃饭,自己留着。” 方城仕说:“外边篓子里还有好货呢,就不给伯伯啦。”他说完,对祚烨使了个眼色,一熘烟地跑了。 方世宝拿着钱袋追出去,看到院门口还围着邻居,担心外露了侄儿的钱财,不敢嚷嚷,只好拼命对方城仕使眼色。 方城仕当没看见,告别方华年,离开里正家。 乡亲见他真把人买下来了,都在他背后嘀咕。 说的什么方城仕大约能猜到。 方化简还在等他,见他出来,连忙走过去:“这娃真跟着你了?” 方城仕说:“这还能有假?” 方化简又问:“你为什么买他?” 为什么?他觉得祚烨是个潜力股,日后一定是方圆百十里的一朵花。 总之绝不可能说是他与他们有最基本的三观差别。 “好看。” “有八十两好看?” “还有没有人性了?一身铜臭味。” 方化简冤的鼻孔直喷气,回到方城仕家,他把背篓一放,气唿唿地走了。 方城仕觉得有些好笑。 他把背篓里杀好的兔子和野鸡拿出来。 这些都是下山时抓的,先前的那些都在山里烤来吃了,做了简单处理,肉还新鲜,方城仕就打算给方城祖做红烧兔肉。 祚烨见他忙活,也过来帮忙。 小孩肯自动融入这个家庭,方城仕当然乐于看见,因此也不多说,就让小孩帮忙了。 小孩坐在炉口前,火红的光晃着他的脸,有些心不在焉,有些茫然无措。 见状,方城仕抽空问:“你今年多大?” 祚烨回过神,忙低下头整理思绪:“十二。” 方城仕面带怀疑地说:“十二?可真瘦,小祖都快赶上你了。” 祚烨低低地嗯了声。 方城仕一边翻菜一边说:“你会看契约书,你识字?” 祚烨蜷了蜷手指:“我跟老童生学过。” 老童生方城仕是知道的,方家村的读书人不多,大多数人的启蒙老师都是老童生。 老童生一生仕途不顺,晚年才看破,回到方家村做教书先生。 “你爹这么对你,还能让你去读书?”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方城仕向来不是个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人。 谁都有伤,让他们自舔伤口也并非不是好事。 可是许多年后,他还是感谢今日此举。 “自古以来都讲究银货两讫,从今晚后,你和祚家再无关系,见到你那个不是东西的爹,也不用给好脸色。别委屈自己。” 祚烨红了眼,双手攥着膝盖,牢牢的:“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城仕盖上锅盖,蹲下来,看着小孩问:“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忽然,一片紫红闯入他的眼眸,他的神色暗了暗,低低地说:“祚烨,人活着就不能自欺欺人,你不能把屎当黄金。” 祚烨勐地抬起头,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忽然变糙的画风。 方城仕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说:“去晒谷场把小祖喊回来吃饭,知道在哪吗?” 祚烨点点头,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赞。 ☆、5 吃过饭,方城仕决定开个家庭小会。 他把方城祖和祚烨喊一块坐着。 祚烨刚吃了一顿丰盛,还有些晃神。 他偷偷看了眼方城仕,心想对方做饭可真好吃,是个好人。 方城仕抿了口茶,他还是喝不惯碎茶,等以后稳定了,他要买茶叶。 方城仕将杯子往桌面上放,问方城祖:“小祖,你可愿读书?” 方城祖想也没想地说:“愿意,可读书要很多钱。” “不用的。”祚烨心想。 方城仕说:“想读就成,其余的不用你操心。”他又问祚烨:“你呢?” 祚烨一开始还不知道方城仕问他,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虽然方城仕家只剩下他和弟弟,却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兄友弟恭,这就像是一个圈子,他一个外来人插不进去。 第7页 方城仕又喊了他一声,对方才反应过来:“我...?” 方城仕没有问对方在想什么这个傻问题,与人亲近,就要经歷一段排斥期和摸索期,何况小孩刚被家人这般对待。 “我看你读写无误,可曾想过参加童试?” 祚烨小声说:“童试已过。” 讨厌黑暗是因为见过光明,只言片语,却道出小孩心中无限梦想。 就算刚认识小孩半天,方城仕也看出了对方的渴望,他在心里又一次怒骂祚老爹误人。 “便等一年,我明日去镇上看看有无合适的学堂。” 这话一出,祚烨再次被方城仕惊了一把,对方不仅花了八十两把他买下,还愿意供他上学? 他有什么目的?我又能付出什么? 好运接连降落,祚烨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处处觉得不真实。 方城仕图什么呢? 就像对方嫌弃的那样,他这么小,便是五六年也挣不回八十两。 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若是有用,又怎会被当成货物卖掉? 想到这,祚烨又开始恐惧。 他不是不知好歹,只是因为好接受起来容易,还起来可就难了。 祚烨强忍悲伤说:“我不去上学。” 他说出此言方城仕确实愣了。 “不上学你能做什么?” 长到十二岁,祚烨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只剩下读书这一个绝活。 “行吧。”方城仕端正姿态,决定跟小孩促膝长谈,把话说明白:“你不去上学并非是你不想,而是觉得还不起我的恩。” 祚烨望着他:“难道不是?” “那你可曾想过,考取功名报答我。” “我...”行吗? “行不行做了才知道,畏畏缩缩可不是你的作风。” 祚烨拿眼神示意他“你怎么知道?” 方城仕笑了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小屁孩就别强装大人,不像,孩子就该被人宠。” 祚烨别扭地缩着头,他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便是爹娘,也像镜花水月,不能触碰。 今日被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少年安慰,说不出具体感觉,一则像不是那么回事,二则原来我也可以这样。 家里住进新成员,两间睡房便不够分。 方城仕住的房间要大些,床也比较宽,不出意外是两个人同眠。 但选择不是那么好做,一是弟弟太小,二是祚烨这孩子一看就是外强中干,看似百毒不侵,实则最需要关爱。 于是方城仕忽略祚烨,直接找他弟弟商量。 方城祖一听来龙去脉,拍着胸脯说:“哥你放心,我可以一个人睡。” 他哥哥或许不清楚,但他却是知道祚烨受的苦。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夜,祚烨就在方城仕屋里歇下。 其实他并不是很同意,在他看来,他应该跟方城祖一屋较好。 方城仕把小孩抱上床,扔里边睡。 小孩当真是轻,约莫着也就六十多斤。 抱上手才觉硌人,估计肉都长脸上了。 方城仕在柜子里摸索一番,找出药酒,给小孩被勒得发紫的手腕擦药。 考虑到小孩的承受力,方城仕不敢太重。 可小孩却一声不吭,只抿着唇,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方城仕在心里嘆口气说:“你是不是傻,不知道反抗?” 祚烨说:“反抗只会被打地更狠。” 方城仕一听,牙都疼了:“以后别这么愣,谁伤你你就揍回去。” “嗯。”祚烨默默记住一条。 擦完之后,方城仕出去洗了手,才进来重新躺着。 小孩反应过来了,胆战心惊,就怕自己再给人添麻烦,僵成了一条人棍,直的不能再直。 隔着被子方城仕都感觉到了他的尴尬。 方城仕说:“这样能睡着?小心明日落枕。” 他实在是累,在山里游荡数日,夜里都是提心弔胆,好不容易躺在床上,说完这话就睡着了。 祚烨保持那个姿势一刻钟,后再没听见话音,耳边只有绵长的唿吸,一侧头,对上少年还显青涩的俊颜。 他最后想,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 方家村的清晨是很早就热闹起来的。 先是第一抹曙光,然后是鸡鸣,最后人声鼎沸。 方城仕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旁边摺叠完整的被子。 他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就看见方城祖正用水瓢给篱笆里的青菜浇水。 这是方城祖不可多得的好习惯,他也不知从哪来的一套做法。 哥哥挣钱,他劳动,分得很是清楚。 方城仕听见厨房有声音,知道是祚烨在煮早饭,于是便自去洗漱。 等他打理好自己,饭菜也好了。 肉是昨晚剩下的,方城仕反应过来,两孩子都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日后的吃食尽量用新鲜的。 祚烨把饭菜端上桌,正想喊一声方城祖,就看见他在用清水净手。 昨日他就发现了,方家兄弟的生活习惯与众不同。 吃饭前必洗手,吃饭后要漱口擦嘴,睡觉前刷牙。 别人或许觉得多此一举,可以小见大,一个能自制习惯的人,不是很让人敬畏? 要说不同也非是没有,方家兄弟也爱在饭桌上说话。 方城祖问方城仕:“哥,你待会可是要去镇上?” 方城仕轻声反问:“嗯,怎么?” 方城祖说:“我还想吃昨日的那个点心,可以吗?” “行。” 方城祖咧嘴一笑,开心的啃骨头去了。 啃着啃着,突然听见咔嘣一声,一个白色物体从方城祖嘴里掉落。 当即把两小孩吓着了。 方城祖更是嚎开了:“哥,我牙掉了。” 方城仕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祚烨却是把碗放下,站起来,说:“你这是换牙,我娘说要把旧牙丢在床下,这样新牙才会长出来。” 方城祖眼睛微红:“哥...”当真是可怜极了。 方城仕笑够了,说:“小烨说的没错,你捡起来吧。” 方城祖小心地把牙齿捡在手心,跳下饭桌走了。 方城仕重新捧碗吃饭。 祚烨拿着筷子,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说:“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被人直面投诉的方城仕半响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哪样不好。 祚烨接着说:“小孩子容易受到惊吓,遇上不懂的事都能让他们一惊一乍,换牙虽是正常,可小祖不懂,你这样他会没安全感。” 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教训是很丢份的事。 可方城仕是何人?他天生脑迴路不同常人,在这指控下,他只想到这个人,他换牙的时候懂不懂,怕不怕? 方城仕看了祚烨一眼,随意地说:“我下次注意。” 事做了才紧张大概说的就是祚烨。 第8页 一板一眼责说别人时没觉得不对,说完了才知道逾距。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方城仕却再没看他,一直奋斗在饭菜前线。 他低下头,有些埋怨自己,同时指责自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吃过饭,方城仕去找窝在自己房间还没出来的方城祖。 他倚在门口问:“还要不要点心?” 方城祖抹了抹眼角,低落地说:“干吗不要?” 方城仕说:“怕你没心情啊,换牙是好事,你却把你自己吓得够呛。” 方城祖脸红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他以为他是要死了。 方城仕连连告罪:“是哥的错,哥给你道歉。” 方城祖朝他伸出手。 方城仕瞭然,走过去把小孩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蛋。 “我去镇上,你看好家,出去玩的时候带上小烨。”方城仕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有人问你话,你不必理他,回来再告诉我。” 方城祖环着他的脖子,反问:“他们会问我小烨哥的事对吗?” “嗯,总有咸吃萝蔔淡操心的人。” “知道了。” 方城仕交代完就出了门,这一次他没叫方化简,却在出村的路上遇见了。 方化简得知他要去镇上,说什么都要一起。 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走了半个时辰,口渴的紧,方城仕不忙着打听学堂的事,反而和方化简进了一家茶馆,跟小二哥聊了起来。 方化简把他们的对话从头听到尾,不解地问:“你跟小二哥打听这些做什么?” 方城仕掏出铜板付帐,然后说:“自是有我的用处。” 出了茶馆,两人就往文渊阁去。 文渊阁是镇上最有名的学堂,掌教是位告老还乡的文官,因为感念故乡恩情,所以出资建了文渊阁,还亲自教学。 方城仕粗略了解了下,文渊阁的学习制度跟前世的全日制一样,而且学堂环境不错,他就没有过多考虑,把学费交了。 整年的学费是二两,两人就是四两,不包括吃住。 交了学费,方城仕跟人约定好,就离开了文渊阁。 要上学自然要学习工具,方城仕又去了一趟书店,买了笔墨纸,还选了几本经书。 老闆见他爽快,给他去了零头,一共花了二两。 短短一个时辰,前后就去了六两,方化简连连感嘆:“你这哪是花钱买奴僕,看你是娶媳妇还差不多。” 方城仕正好出门,听见这话,差点没被门坎绊倒在地。 他突然想起来,裕明朝是可以男男成婚的。 官家认定,有证有据,合理合法。 ☆、6 方城仕抹了把脑门被吓出来的冷汗,说:“你丫嘴能不欠吗?” 他虽然不直,可也没想过对一个孩子下手啊。 一个好gay是有原则且不搞掰弯这一套的好吗? 方化简说:“我就说说,你虚什么?” 方城仕抱着怀里给小烨子的礼物瑟瑟发抖。 “去陪我买些猪骨头,小祖正在换牙,得补钙。” 方化简说:“我好心陪你,你却拉我做苦力。” 方城仕回以他真诚的一笑。 买了骨头,两人悠悠闲闲地走在回乡的路上。 抱着东西走跟两手空空感觉自然不一样,方城仕甩了甩髮酸的右手,说:“还是得买辆车。” 方化简说:“我一直想说了,你以前不是这么铺张浪费的。” 方城仕反驳:“我以前也没这么能挣钱。” 方化简替他害羞:“你也没这么不要脸。” 方城仕哈哈笑。 回家的路自然要经过一片农田,不少熟悉的都在田里劳作,有些除草,有些给秧灌水。 看见方城仕二人大包小包,都停下手里的活。 有人问:“前些日子进山怕是找到不少好东西吧,看看你们两个财大气粗的样。” 方化简笑呵呵的:“哪有啊,这不是家里缺,实在没办法才买的吗?” 又有人说:“大家乡里乡亲,就没必要打马虎眼啦,仕子昨天花八十两买下祚家小子可是眼都没眨,说你没发财谁信?” 来了,就算方城仕有心想隐瞒,也阻止不了外露。 方化简还想再说,方城仕拉住他,对几位叔婶说道:“就是采了几株参,年份不久,不值什么钱,这一来二去也花完了,这八十两花出去我也心疼,不过这是没法子的事不是?大家都是同村人,真看着小烨被人奴隶,孩子这么小,心疼啊。” 方城仕说这番话是不管这些人信不信,他只是放一个态度,一个在方家村的异性人他都能倾囊相助,何况是同根同源的方姓子孙? 农村人自有他们钻营心思的一套,这些人都听出了方城仕的话外之意,变脸也快,先前还带着指责,翻脸就是笑眯眯地:“仕子是个心好的人。” 方城仕又说:“下次进山,我再喊上叔叔们。” 看来不交出点藏货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了。 “你有心了。” 方城仕和方化简走开了,方化简才小声说:“这便是我不同意你买下祚烨的原因。” 方城仕摇摇头:“没事,我有法子应对。” “唉,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米缸满不满,钱袋鼓不鼓,你的好坏只是他们的茶饭闲谈。”方化简嘆口气说。 “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守住我们的秘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有那片铁皮石斛,方城仕就不是没有退路的人。 “嗯。” 两人回了家,一直守着的方城祖最先围了上来。 “哥,点心呢?”方城祖试图在大包小包中寻找眼熟的那一个。 方城仕把东西抽出来,说:“先送一提到宝伯家。” “得了。”方城祖接过东西就跑了。 方城仕又对方化简说:“中午在我家吃,你把骨头拿去熬汤。” 方化简提着东西去厨房。 祚烨想跟后边去帮忙,却听见那人喊:“你过来。” 祚烨顿了顿才走过去。 “需要我做什么?” 低着头整理的方城仕听见这话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怎么,让你闲着你不乐意?” 祚烨坚定地说:“我也能做事。” 方城仕却没回答他:“早上可有出去?” 祚烨说:“未曾,小祖要在家等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嘶啦声,却是方城仕一言不合就撕油纸。 “多谢你看着他。”方城仕一边说一边把经书拿出来:“这书看过吗?” 祚烨扫了眼书名,摇摇头。 那敢情可以,全买对了。 方城仕把五本书都放在桌面,说:“本该带着你去买,可这是临时起意,你若觉得麻烦,可把书单列出,我哪日再帮你带回来。” 第9页 祚烨整个人都傻了:“这是给我的?” 方城仕觉得累,便在长凳坐下:“我找了文渊阁,交了报名费,和夫子约好明日送你们去上课。” 祚烨本以为对方就算不是随口说说也不会这么快办下来,可谁知却是速战速决,只一上午,所有的事都往不可思议发展。 方城仕喝了口凉白开润了嗓子:“别愣着,赶紧拆完把东西收一收。” 然后他起身打算去厨房,出了门才想起被自己漏了的东西。 书本纸笔都买了,唯独漏了书包。 方城仕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就这样办事,真不行啊。 他去了厨房,方化简已经生火熬上了。 方城仕就洗米煮饭。 他一边把淘好的米放下锅,一边跟方化简说:“下午我想进一趟山。” 方化简问:“做什么?” “找杨梅。” “你要摘来卖?” 看方化简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所以方城仕不急于揭开答案:“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出去准备摘青菜,走进菜园子,就看见方城祖从屋外跑了进来,步也不停的冲进屋。 这孩子的所有悲伤都好像是假象,早上才因为掉了一颗牙矫情,中午就生龙活虎,朝气蓬勃了。 方城仕笑了笑,刚蹲下来摘了两片青菜,就听前脚刚进屋,后脚就嚎开的方城祖喊:“哥...” 方城仕吓了一跳,忙站起来:“你又干什么?” 方城祖奔到他面前,指着屋子的方向,气唿唿地说:“你把小烨哥怎么了?” “你好好说话,我怎么他了?” 方城祖说:“你没怎么他他会掉泪珠子?” 天地良心,他只是忘了买书包。 方城仕走出来,要去看个究竟。 还没走到,“受害者”就自己出来了。 果然,祚烨一双眼泛着红。 方化简也过来了,问:“怎么了?” 看到人方城仕哪还能不明白,他看了眼方城祖:“你少给我一惊一乍。” 祚烨却先说:“对不起。” 方化简一脸莫名其妙。 方城仕把方城祖推给方化简:“帮你小简哥做饭去,我有话对小烨说。” 做错了的方城祖一声不敢吭:“哦。” 方城仕扶了下额头:“你进来。” 他走在前面先进屋,祚烨亦步亦趋跟着。 方城仕开口就道:“你什么毛病?男人的眼泪很金贵你知道吗?” 祚烨缩在一边,垂着头,低声说:“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 “...”方城仕一时无言。 祚烨以为他不信,急地头抬起,声音拔高一个调:“我说真的,爹娘不曾,兄弟不曾,妹妹...妹妹无能为力。” 喘口气,方城仕认输地说:“你是想心疼死我啊。” 人与人之间,最怕的是什么? 方城仕觉得是对比,他认为一切来源都从此开始。 谁比谁幸福,谁比谁自由。 有人缩在角落里享无边孤独,有人站在相片里开怀大笑。 前者一个人,后者一个人,却从来都不同。 祚烨有父有母,有弟有妹,方城祖只有一个哥。 可是呢? 什么都有的人心思敏感,仅此一个的反而心大如牛。 当一个人所体会的好是从外界得来时,这个人所剩的幸运就是这个陌生人了。 祚烨给方城仕就是这种感觉。 结合两世,这小孩真实地长在眼底,像棵顽强生长的小树苗。 他能做的是什么? 无非浇浇水,施施肥,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祚烨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半路出现,一句话拯救他的命运。 接二连三地给他惊喜。 就这一刻,从听到这句话,祚烨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可以为这个人付出性命。” 方城仕抿了抿唇,踌躇着说:“我不知别人是怎么个算法,但我把你带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慌张无措,也不是想你报答什么,祚烨,从现在开始,放下你的茫然、顾忌,在这个家好好生活,把自己当个人,独立的一个人,做得到吗?” 他刚想为对方肝脑涂地,还未剖露心迹,就被对方整个搓圆,一时间那口气憋在胸口,所有豪情壮志都噗地一声,胎死腹中。 祚烨愁闷地说:“能。” 方城仕坐在凳上,对他招招手:“过来。” 祚烨走了过去,方城仕一把把人捞起来,抱在身边放着。 做这事的时候他全然没多想,顺手就干是想用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祚烨不是这么想,对方只比他大三岁,力气却大的吓人。 祚烨有些不习惯,又不敢乱动。 方城仕未察觉,他说:“忘记买书包,明日再补给你。” 桌面上还放着他给祚烨买回来的东西,小孩估计光顾着感慨,都不曾收拾。 “不用。”祚烨说:“家里可有剩布,我能自己做。” “有。” 方城仕从木箱里翻了一段布出来。 那是新年时剩下的,一段靛蓝色的布。 祚烨接过布,眉眼终于晕染开来。 小孩笑了,方城仕终觉松口气。 他再次感嘆,养个娃真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抽空还会写个小萌短,就是隔壁那个《小年轻和老男人》,想看的提前收藏,不收也没事,到时候看就好了。 另外我都这么勤奋了,你们怎么不出来夸奖夸奖我? ☆、7 下午大约未时中,方城仕和方化简再次进了山。 杨梅这东西常见,但因为不易保管,又容易生虫,所以不得人喜欢。 两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方化简就把方城仕带到了杨梅树下。 硕果纍纍,杨梅树枝受重低垂,满眼的青红。 方城仕两眼发亮地说:“好东西啊。” 方化简不能苟同:“真是好早就被摘了。” 方城仕笑笑说:“他们不懂。”说着就开始爬树。 摘杨梅也是要看经验,树梢处的杨梅肉柱柔软多汁,採摘过程中也有颇多注意,需要用叶子铺隔开,以防压烂其它。 考虑到自己手艺,方城仕往自己篓子里摘了半框,又让方化简也摘了半框。 像是被杨梅的酸味触到,方化简牙都软了:“你要这么多作甚?” “想知道?给我山楂就告诉你。”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方化简只好再次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方城仕摘了几十颗,用布一兜,就和方化简下山了。 来回不过花了一个多时辰,到家时还没五点。 方城仕把背篓放在院里,又将山楂搁在篮子上,对方化简说:“我教你做酸梅汁。” 第10页 他说完,就去找木盆装水。 方化简坐在一旁看他折腾,声音之响,过程之繁杂,连屋里专心缝制自己小书包的祚烨也出来了。 祚烨站在屋檐下,问:“仕哥,你做什么?” 方化简代答:“酸梅汁,你听过吗?” 祚烨摇摇头:“未曾,但既是仕哥弄出来的,一定是好东西。” 方化简说:“你的崇拜没有原则啊。” 方城仕笑,回头沖他比了个贊:“你真是棒棒的。” 祚烨微微红了脸。 方城仕问他:“书包做好了?” 祚烨说:“还差一点。” 方城仕说:“赶紧去做,晚了光暗。” 祚烨嗯了声,重新进了屋。 方化简在他走后说:“他就这样被你养熟了?” 方城仕说:“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你以后对人家好点。” 方化简忿忿不平地说:“我都进十多年了,也没见你对我好。” “乖,哥会疼你的。” 方化简嗤他:“去你的。” 方城仕说:“站那么远怎么看我制作?” 方化简看他又是放糖又放桂花的,不由得走了过去:“你买桂花就是为了弄这东西?” “嗯。” 酸梅汁的做法并不难,就是熬制的时间久,一切准备就绪,方城仕就管往炉里添柴。 地道的酸梅汁需要小火熬制六七个小时,水剩一半就成了。 但方城仕用的是杨梅,桂花和甘草又都是提前泡过,熬了一个多小时就起锅了。 那时间正好做晚饭,方化简为了一睹酸梅汁真容,又留下来吃饭。 祚烨把他和方城祖的小书包做好了,喜上眉梢。 待酸梅汁冷却下来,正好给他们清清油腻。 方城仕也试了味道,觉得还是要冰一下。 那一大二小却连连称奇。 方化简说:“这真是杨梅做出来的?” 方城仕搁下碗,对方城祖说:“把碗洗了就去洗澡。” 方城祖乖乖应了声:“知道了。” 方城仕又对方化简说:“我记得你家有井,今晚借我一用。” “好说。” 方城仕把整锅酸梅汁用两个大罈子装好,跟方化简一人抱了一坛,出门去他家。 把罈子吊入水井放着,方城仕对方化简说:“明日哥带你见证奇蹟。” 方化简这次老实了,没上他的当:“你还有半框留着做什么?” “制酒,弄好了再送你。” “那我就等着喝了。” 迟早他都是要把那些杨梅摘光的。 方城仕告别方化简,自己一人走在乡间小路上。 这时的明月真是亮啊,照在地上,人影清楚,贼光。 回到家锁上院门,方城仕点了灯,准备发酵杨梅。 祚烨也点了蜡烛:“仕哥。” “嗯?不去洗澡?” 祚烨靠近他:“待会再去。” 方城仕转头,烛光在靠得近的两张脸上斑驳,方城仕看见一张微黄的小脸,笑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祚烨小声说:“夜黑。” 方城仕正用木棍捣烂杨梅,只有一小片光明的夜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祚烨站在他身边,举着蜡烛,专心致志地看着,此时烛油滴下,他一时没注意,直给烫了个哆嗦。 方城仕听见他的吸气声,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他缩手的动作。 方城仕忙将木棍放下,从他手里抢过蜡烛,打横放在桌面上,然后拉过他的手就着烛火查看。 他也被烛油烫过,知道这玩意是一瞬间的强烈,可揭掉小孩手指上的烛油,还是看到红红的印迹。 方城仕把他的手举到嘴巴吹了吹,又用方巾沾了水给他敷着:“一会就没事了。”说完又开始干活。 祚烨捂着手,低落地说:“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方城仕不甚在意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日也上蹿下跳,可不比你现在好。” 祚烨抿了抿唇说:“你现在也不大,才十五。” 这是方城仕第一次,觉得年龄太小是个坏事。 因为不好骗人。 方城仕舔了舔后牙槽说:“怎么跟你说呢,一个人的心理歷程跟年纪并不是正比关系,年纪小不代表不懂事,年纪大也不是一定有用。” 祚烨睁着一双黑亮的眼,明明白白地说他不是很懂。 方城仕干脆说:“后边那句话,前者代入你,后者代入小简。” 原本是想说祚老爹的,可他怕小孩伤心,只好卖了好友。 果然,被夸了的小孩终于露出笑,可笑完才觉得愧对小简哥,于是他义正言辞地说:“小简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会不开心。” 方城仕沖他嘘了声:“我打个比方,你千万别让他知道,帮我保密。” 祚烨想了想,郑重地点头:“好。” 杨梅捣好了,方城仕就将它放好,等一段时间让它发酵再进行第二步。 祚烨手不疼了,想把方巾还给方城仕,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他不想还了,于是偷偷背到身后藏着。 方城仕全然没注意,他把木棍沖洗干净,东西一一放好,对小孩说:“我倒水给你洗澡。” “谢谢仕哥。” 他不是故意要让他动手的,只是不想让他发现他藏着他的方巾。 两人依次沐浴,方城仕回到屋里,看见桌子上放着祚烨亲手缝制的书包,他拿起来看了看。 针脚严密,周边工整,若非日积月累,十二岁的小孩哪能做出这细活? 方城仕把书包放回原位,上了床。 祚烨以为他不满意自己的手工,在一边忐忑不安,又不敢说话。 方城仕看他背对着自己,以为他是要睡,就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明早我送你们,睡吧。” 祚烨登时整个人轻松下来,又听见他补了句晚安,自己也轻轻说了声。 这是祚烨第一次上学堂,相比唿噜震天响的方城祖,他紧张的一晚都没怎么睡。 第二日鸡刚叫他就起来了。 房间还只剩下一点烛火,发出哔啵的声音。 祚烨小心爬过方城仕下了床,去做早饭。 他去熬了粥,又蒸了六个肉包。 这是方城仕说的,他们都在长身体,要荤素搭配。 粥才刚开心,方城仕就出现在厨房门口,打着哈欠说:“怎么不叫我?” 祚烨说:“还早,你可以再睡会。” 方城仕说:“你昨晚没睡着?那今日可有精神上课?” 祚烨只说:“我行的。” 方城仕没再说什么,他相信祚烨能做到,因为他一直觉得学生是个厉害的群体,颳风下雨,天冷天热,固定的点,他们的身影永不缺席。 第11页 方城仕洗漱完,就去方城祖房间把他给揪了起来。 吃了早饭,两个小书郎背着崭新的书包,披着熹微的晨光迈上了走往康庄大道的第一步。 只是小孩的气鼓地快漏地也快,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城祖就不乐意了。 也是,八九岁的孩子,背着书走半小时的路扛不住也是正常,方城仕把他的书包接过来自己背着,还问:“可要牵着你?” 方城祖摇摇头:“怎么好意思,你帮我背着书包就成了。” 方城仕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你能耐了啊。” 方城祖抱着他的手,笑嘻嘻说:“哥你最好了。” 方城祖无奈地笑了声。 穿过来还没有一个月,这小子就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嚣张了。 祚烨在一边看着,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流露出羡慕。 他想亲近这个人,可一是自己从未做过,迈不出这一步,第二他始终不是方城祖。 方城仕说的话还歷歷在目,做一个独立的人,怎么可能呢?他一直在别人的屋檐下啊。 别人可以纵容,但他不能放纵。 方城仕偶然一个侧眸,正好看见祚烨眼底尚未消失的情绪,他沖祚烨伸出手:“书包拿来。” 祚烨抓着书包带,说:“我没事,它不重。” 显然是他不够清楚,被奴隶了这么久的小孩,早已经生出一副铜手铁臂。 方城仕迟疑着说:“那我牵着你?” 祚烨眼睛一亮,心底清楚十二岁了不应该可还是控制不住把手伸了过去。 大手握小手,紧紧抓住。 ☆、8 方城仕把人送到文渊阁,又嘱咐了些事,还说他们有事就去永安堂找何大夫才离开。 离开学堂后,方城仕就去永安堂找何大夫。 不是太麻烦的事,前面两人刚做完一笔有利双方的生意,何大夫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方城仕也不敢让他们白干活,就想着等方化简把酸梅汁送来再请他们喝。 然后他就去逛青门街了。 青门街是青云镇的镇心,此处商铺住宅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方城仕在青门街东区看上两个店铺,可铺租太贵,他暂时放弃了。 而后他又逛到南区,这时候方化简也进镇了,正待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等他。 日头逐渐高升,温度开始灼人,在井水里泡了一晚上的酸梅汁还冒着白气。 方化简担到镇上的酸梅汁是方城仕吩咐他做过保冷处理的,但保冷效果不是很好,估计也就一个时辰,这酸梅汁就得变热了。 于是两人趁热打铁,方城仕和方化简耳语两句,挑着担子吆喝去了。 想要推销新品,就必须炒起热度,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更是要有人做第一只白老鼠。 方城仕挑着担子走了三分之一的街,感觉自己都喊渴了也没人问一句。 这时候由方化简扮演的路人就登场了。 他拦在方城仕面前,开始他的表演。 方。路人。化简一副名字都说不出来的挫样:“你卖的是什么东西?” 方城仕也戏精本精地说:“酸梅汁,生津止渴,消除疲劳,在这炎热的夏天来一碗酸梅汤可是再好不过了。” 方.路人.化简说:“当真?可别喝了又拉又吐,那就吃坏人了。” 方城仕说:“若是他本身肠胃不适,肯定不能喝我这酸梅汤,但若是小哥你这样的汉子,来五碗都不为过,这样吧,今日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生意,这一碗当我请小哥你了。” 他说着,麻利地舀了一碗递给方.路人.化简。 方.路人.化简接过来,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信不过和想跃跃欲试的冲突完美展现在面前。 最后,他端着碗喝了一口,然后就似喝到琼浆玉露一般,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完了,他一抹嘴,笑说:“爽,太爽了,再给我来一碗。” 方城仕接过碗,这时候,因他吆喝开始就很好奇的路人也围了上来。 方城仕说:“不贵不贵,一文钱一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方.路人.化简掏出两文钱,当真跟方城仕要了三碗喝了。 有些意动的路人见方化简当真无事,也开始跟方城仕买。 喝进嘴里,他们才知那小哥说的没错,这汤酸中带甜,还带着股冰凉,喝完之后整个人都清爽了。 两罈子酸梅汁不用半个时辰就销售完毕,后边还有人想要,方城仕就说:“明日还是这个点,这个地,我在此等候各位,届时再带些新品给大家尝尝。” 没喝到的人说:“那可说好了啊,明日可得要来。” “不敢忽悠客人,且放宽心 。” 他说完,挑起担子和方化简一前一后的走了。 走出南区,方化简才敢追上来。 挑了个偏僻的地方,方城仕把刚入帐的铜板拿出来数了数,两罈子酸梅子一共卖了八十五文,算是不错的销量。 方城仕拿出四十文给方化简:“这是你的工钱。” 两人面对面蹲着,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方化简一板一眼地说:“我不要。” 他觉得方城仕动不动就塞钱给他的习惯要改改。 方城仕直接塞到他手里,说:“想什么呢?下午还得去一趟,你不帮我摘我能弄多少?忘了我明日还要来?” 方化简握了握手里的铜板,皱起了眉头:“你给我的那五百两够我给你跑一辈子的腿。” 方城仕把铜板收进钱袋,听见这话,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还是兄弟就别说这话,听得我想揍你。” “一定要这样?” 方城仕站起来:“别说废话,我饿了,吃饭去。” 方化简也站起来,顺便拿过他的担子。 两人进了一处面店,也点了一样的牛肉面。 等面的过程中,方化简说:“那两孩子在学堂也不知习不习惯。” 方城仕说:“小孩都爱新鲜,有不习惯也早就被新伙伴给冲到后边去了。” 方化简说:“你可真能放得下,说丢学堂就丢学堂了。” 方城仕说:“这么小不上学能做什么?” 方化简说:“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要让小祖上学?” 方城仕说:“我把脑子摔了下,很多想法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方化简瞅了他一眼,点点头:“的确,你变了很多。” 方城仕笑了声,不再答话。 他以后会比现在更招人议论,与其以后被人指手画脚,不如现在就袒露一些。 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地说。 看,方化简不就这么以为吗?摔了一跤真把脑子摔通了。 只要熟悉的人不觉得他有问题,外人又怎会知其中内情? 面上来了,方城仕试了口,味道不如他吃过的好,还带着股牛肉的臊味。 他把面从底翻了翻,发现少了辣椒。 第12页 而方化简却是大口大口的吃,似乎并不觉得有问题。 当然不会觉得有问题,方城仕在方家村快一个月了,从未听人说起过辣椒和花椒。 他们以为牛肉面就是这个味道。 方城仕扒拉几口就吃不下了,方化简问:“你不是饿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你吃吧。” 不消一会,一大碗牛肉面方化简消灭干净,然后他去给钱,一共六文。 出了面店,两人又去杂货铺买了两斤糖,之后直接回家。 方化简问:“你不等小祖他们?” 方城仕说:“我让他们自己回来,我们去摘杨梅。” 只是这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两人刚从山里出来,就碰上给稻田灌水的方世会夫妻。 方城仕本打算装没看见径直走过,可已来不及,因为方刘氏已经注意到他。 前两天村口买人的事闹得太大,这两日他虽避开了,没被人堵住好生问问,这次遇上怕是躲不过去了。 方刘氏在他身后掐着嗓子似的喊了声,方城仕顿时寒毛倒竖,和方化简齐齐打了个哆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城仕坦然面对,回过身,沖方世会两人露出一个笑:“大伯,大伯母。” 方世会背着锄头,没什么好脸色地对方城仕说:“你的伤刚好,自己不留点银钱,学人家逞什么能?” 这还是直接兴师问罪了。 在原主提供的印象里,方世会这人对他们兄弟无功无过,他有个受人诟病的缺点是他是个妻管严。 在家从妻在外从妻。 但方城仕觉得这不是什么坏毛病。 但不能忍的是这人全没自己的主见,就像把枪,方刘氏指哪他打哪。 方城仕已经避免跟他们家打交道,却没想到躲过了初一,到底在十五遇上了。 也不能直接撕破脸皮,所以这时方城仕的态度还算亲切:“不是逞能,小烨他值这个钱。”还不止呢。 方刘氏一听,哟了声:“你这心都亲外人去了,家里人怎么不见你帮一帮?” 她还拿眼神扫方化简,其中之意显而易见。 方城仕装不懂:“家里怎么了?” 方刘氏说:“你大哥寻思着自己做些小生意,差点本钱,你也知道我和你大伯半辈子都耗在地里,哪来的银子给他?每想这事就觉得对不住他。” 方城仕就想说“那关我屁事?”,他忍了又忍,也装出心疼的样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你大伯找亲戚借了些,现在还差点。” 方城仕就像傻子一样说:“差多少?” 方刘氏以为大肥羊进了圈,想笑又忍住了,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多,就十两。” 十两还不多?方化简简直为这人的不要脸折服,不过这点钱对方城仕来说真不多,但为什么要出?不是借,是出。 方城仕懊恼地说:“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哎,对不住了大伯,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我手里只剩五六两,家里就剩我和小祖,总得吃饭,实在拿不出来。” 他先把话说了,如果方刘氏还厚着脸皮让他出,那就是不顾他们死活。 果然,方刘氏脸色一变,登时拉了下来。 倒是方世会,还点点头,煞有其事的:“你们也不容易,大伯帮不了你,是我对不住你爹。” 他说出这番话方城仕是有些意外的,所以他多瞧了方世会两眼,见他不似假装:“我不怪您,爹也不会的。” 说他小气什么都好,方世会一家他是不想沾上边。 方世会或许是个好的,可经不住他有个能扒人皮的妻子和混球儿子。 “大伯,我先回去了。” 方城仕走出两步,听到方刘氏在后面呸了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方世会大概觉得脸皮挂不住,说了方刘氏一句。 方刘氏立刻和他吵开了。 方化简啧啧两声:“你这个大伯母啊,当真是个人物。” “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特别是之后,他如今想做的一旦实现,方刘氏一定会来闹。 方化简说:“我刚还担心你心软把钱给她。” 方城仕说:“我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白捡的。” 方化简见他心里有底,也不担心了:“你还是防着点她。” “嗯,走,赶紧回去把酸梅汁做好,等小祖他们回来能喝。” 这次摘的杨梅是昨天的一倍,方城仕用了四分之三做酸梅汁,剩下半篓依旧用来酿杨梅酒。 酸梅汁熬制期间,方城仕开始做冰糖葫芦。 方化简现在对他时不时弄出来的新玩意是见怪不怪了,只待成品出来,他第一个吃。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方化简更像正宫了?哈哈哈 今天会更新隔壁的《有道是》和《小年轻和老男人》,晚上记得上线。 ☆、9 山楂蘸了糖浆风化成冰糖葫芦后,一串四个,个个山楂肥大,方城仕拿了一串给方化简让他试吃。 虽然也是酸酸甜甜,可和酸梅汁却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这新奇玩意你到底从哪学来的?”方化简惊喜地问。 方城仕笑了笑:“怎么样?” “肯定能大卖。” 方城仕又对方化简说:“你去帮我扎个草把子,我有用。”他大概跟方化简说了样子。 方化简领会其意,应承下来。 太阳又西落了一点,在外求学的学子终于回了家。 方城祖进门就喊:“哥,我们回来了。” 方城仕从厨房出来,望着院子里的两个小孩:“我煮了酸梅汁,都来喝点。” 两个人把书包放回房间,又去厨房喝好喝的。 方城仕留下一壶自己喝,剩下的都放方化简家的水井冰着了,这次一共煮了四坛。 厨房还烧着饭,两小孩坐在长凳上,一个晃着腿,一个寻思着要帮忙。 方城仕一边生火准备炒菜,一边问:“第一天上学感觉如何?” 方城祖说:“夫子说了什么我听不懂,但学堂好玩。” 得了,这是个典型的学渣。 方城仕哭笑不得:“我让你去读书你就记得玩?” 方城祖嘟哝着说:“这又不能怪我。” 方城仕往灶里添了把干草,说:“不是怪你,但既然听不懂就更应该认真些,遇上不会的就得问夫子,孔子有云‘温故而知新’,你得学以致用懂吗?” 方城祖睁大了眼睛说:“哥你认识孔子?” “方城祖你什么意思?” 方城祖说:“夫子说孔老夫子是大圣人,可你大字不识,怎知大圣人说过的话?” 祚烨也看着他。 方城仕被两孩子看得皮有点烧,扯谎道:“昨日买书时听人说的,觉得好就借用下孔老夫子的话。” 第13页 祚烨说:“仕哥记忆力惊人,一点就通,这本事不亚于学堂掌教。” 方城仕说:“别乱说话,我哪能跟掌教比?” 祚烨说:“可我心中,仕哥无所不能,若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 方城仕给臊的咳了起来,不知道什么走向,好好地一个孩子忽然成了他的迷弟。 他很不习惯。 “行了,喝完了就去洗碗,准备吃饭。” 方城仕脸皮泛着红,养了大半个月,他的皮肤开始往白皙走,这时已经能看出那晕红的一朵就在脸颊上,很是可爱。 祚烨偷偷看了眼,心想脸红的仕哥真惹人注目。 这年代没有家庭作业一说,但趁着天还亮,祚烨就教方城祖写字。 方城仕路过的时候看了眼,他发现祚烨写得一手好字。 许是还年少,但不难看出,日后这手字会是清俊风骨,自有一番格调。 方化简送来了草把子,方城仕趁夜将冰糖葫芦插好,放在阴凉处。 他留了两串,送到房间给小孩。 相比大快朵颐的方城祖,祚烨的吃相就优雅许多。 但方城仕觉得不是优雅,而是小孩始终没放开自己,还拘泥着。 方城祖几下就把冰糖葫芦消灭了,然后问方城仕:“哥,我想让我朋友也吃吃看。” 小孩懂得分享是好事,但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方城仕并不打算给他带去学堂送同学:“这些东西并非人人都能吃,但你可以带他们来找我,我看见过之后再请他们吃。” 方城祖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就算小孩有再多要求,甚至无礼,方城仕都可以选择一些实现,比如方城祖。 但祚烨这个人就太省心了,好似个无欲无求的人,方城仕给什么,他就接受什么,听话的有点让人觉得头疼。 晚上,方城仕洗完澡了,祚烨还在烛火下看书。 头微微低垂,腰板挺直,专注认真。 就是方城仕小时候也做不到这个份。 正是因为这样,他能容忍方城祖,却也觉得祚烨对自己有点太狠。 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有时带来的不是动力,而是压力,好在现在还是祚烨能承受的范围内。 方城仕在他身边坐下,快速扫了眼书本内容,而后撇开目光。 但祚烨注意到了,或者说在方城仕坐在身边时他就分神了。 祚烨一手握着书嵴,一手扶着书页,他说:“我知道你识字。” “...”方城仕直接呆了。 祚烨又说:“当日写契约书时,你一字不漏的全看了。” 额...他都把这事忘了。 方城仕问:“那你有何想法?” “你识字,会挣钱,我想赶上你。”这就是他的想法,但他不能说,以前在祚家时,偷偷跟着老童生,给他干活换识字的机会,那时他的想法就是吃饱,上学堂读书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 可现在一切都实现了,目标也换了,他的生命出现了一盏灯,在前方遥遥指着,他需要马不停蹄地奋起直追才能不被对方落下。 “你是不是不想小祖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祚烨如是说。 方城祖默了默说:“不是不想,只是不知如何说,你帮我瞒着也好。” 祚烨抬起头:“你可是要睡了?” “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祚烨把书合上,塞进书包,他说:“你白天还要做买卖,早上就不必送我们了,多睡一会。” 方城仕揉了揉他的头,笑说:“多谢关心,但我有分寸,洗把脸睡吧。”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会听自己的,但是把话说出去了,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就很高兴。 因为四坛酸梅汁和一草把子冰糖葫芦,方城仕两人四手根本拿不过来,就由方城仕背着草把子先进镇,方化简晚点跟上。 把两孩子送到文渊阁,方城仕背着草把子去了永安堂。 他拿了冰糖葫芦各一串给何大夫和药童,请他们大胆试。 何大夫瞅着那红色圆润的东西,半天才敢下嘴。 这次的山楂稍甜,怕酸的老人也能吃。 何大夫吃出门道了,说:“山楂?” “开胃消食,老人小孩皆宜。” 何大夫点点头,笑了笑:“你这脑袋瓜子里的想法很不错。” 方城仕半真半假地说:“一头磕下去,脑子不灵活都不成。” 何大夫被他逗笑了。 方城仕又取了三串下来,递给何大夫:“听闻你家有孩子,这些请他们吃,尝尝鲜。” 何大夫却不肯收:“这怎可以?你是要做生意的。”坚持要给他钱。 方城仕就站在那,脸上是笑的,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何大夫这是要跟我见外,这玩意可不值这样。” 何大夫笑了声:“你这小子...”他没再推辞,把东西收了。 方城仕这才是真笑了:“就不打扰何大夫了,有空再来。” 何大夫说:“下次来我家坐...”他把地址告诉方城仕。 方城仕满口应下,在任何年代,和医者打好关系都是利大于弊的。 他出了永安堂,直接去青门街南区,还是那个地,只是这次稍早。 昨天有跟他买卖过的商贩见他来了,身边却只有一个见也没见过的东西,有人走上来问:“小哥,不是说今日也卖酸梅汁吗?你这是什么?” 方城仕说:“酸梅汁冰凉,不宜早上喝,待晚一些,我大哥会送来,这是我昨日说的新品冰糖葫芦,这可是连永安堂何大夫都说好吃的东西。” 人家半信半疑:“当真?” 方城仕坦然道:“不信你可去问一问,我若骗您,今日的酸梅汁一分不收您的。” 小商贩昨日是见过他做生意的,说一不二,人很老实,当下也信了大半,笑了笑说:“这玩意看着新奇,怎么卖?” “这个要比酸梅汁贵些,两文钱一串,可是大哥你看,我这东西可是颗颗饱满,绝对不亏啊。” 小商贩当即说:“行,先来一串。” 一手收货一手收钱,这第一笔就做成,慢慢是第二笔第三笔,等方化简挑着酸梅汁来的时候,方城仕一草把子的冰糖葫芦已经卖出去了。 方化简放下扁担就说:“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方城仕嚣张地颠了颠钱袋:“六十串,一百二十文 。” 方化简称赞他:“你最厉害。” 方城仕说:“先卖这两坛,我去把家里那两坛挑来。” 方化简拦住他:“我去吧,昨日那一出可是不少人看见,这会也该回过神来了,真我在这,他们估计不会来买。” 方城仕想想也是,就说:“那你慢慢来,别累着。” 果然方化简的顾虑是对的,他一走就有人上来说了:“小哥,合着你们昨日是串通好了套路我们呢?” 第14页 方城仕赔笑道:“都是吃饭的伎俩,让各位大哥见笑了。” 都是为了一口饭,谁能不理解?那人说:“好在昨日我们喝了并无问题,不然有你好受的。” 方城仕可不怕,昨日售卖时他就说了喝酸梅汁该注意的事项,人人都听见了,他也不怕人家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 ☆、10 有了昨日的铺垫,再今日的热卖,酸梅汁算是在青云镇火了起来。 四坛酸梅汁,仍旧供应不足。 方化简说:“没想到这东西卖的这般好,早知应该做多些。” 方城仕却不敢告诉他这是他故意为之,只低声说:“回家再与你细说。” 当下两人收拾妥当,纷纷回家。 方城仕却不知道,就在同一条街内,他摆摊卖饮的对面,有一间酒楼自他刚来就一直盯着他。 回到方城仕家,两人把担子放好,又才进屋。 进了屋内,方城仕提壶给方化简倒了水,自己也接连灌了三杯才解了渴。 方化简见他喝够了,这才提过茶壶给自己倒:“你要对我说什么?” 方城仕坐在他对面,毫无预兆地说:“我打算把酸梅汁交给你去卖。” 方化简手一抖,水直接越过杯子在桌面上冲出一条路:“怎么?” 方城仕说:“不是只对你,冰糖葫芦的方子我会给宝伯。” 不是方化简心胸狭隘,实在是他怕了方城仕动不动就塞钱给他的行为,但方城仕每次都有他不能拒绝的藉口,这次又不知是什么原因了,但既不是厚此薄彼,那就说明方城仕的确是存了放弃这两个挣钱买卖的念头。 “可是这两样东西前景不好?” “也并非如此。”方城仕解释给他听:“酸梅汁的大卖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它应该细水长流,所以这是我每次只熬制一定分量的原因,再则,终有一日会有人找上门要配方。” 方化简又问:“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为何要控制?在这不定时间里能多卖就多卖不也是好事?” 方城仕说:“因为酸梅汁不易保管,你日后也是,我建议你不要做多,杨梅和山楂虽不用成本,但糖贵,而且熬制下来也要人力时间。” 方化简再问:“那冰糖葫芦呢?” “不用多久别人也会知道冰糖葫芦的做法,而且竞争力不如酸梅汁大,再则日后盛行起来,价格一定下降。” 一个是长久买卖,一个只能挣一定数量,就看方化简怎么选,反正这两样东西方城仕是打算让出去。 “你把这两样东西让出来,自己做什么?” “还在想,但不碍事,你若是不想做,可以交给平哥。” 方化简想了想,说:“我带着大哥做两天再交给他,之后再帮你。” 方城仕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力量有限,有方化简的帮助是再好不过。 谈好这件事,方化简就回了家。 在此之前,方城仕本要给一百文钱他,但方化简坚决拒收。 方城仕知道他的意思,就没再坚持。 今天的酸梅汁和冰糖葫芦一共卖了三百多文,加上昨天的四十多文,两天就有这收入已是不错。 下午方城仕小憩一会,瞧着时间不早了,就去了里正家。 这回打方世会门前过的时候看见他院门紧闭,这也好,省得遇上了还要尬聊。 方城仕敲响了方世宝的院门,被方年华请进了家。 方城仕问:“伯母,宝伯可在家?” 方年华说:“刚从地里回来不久,你没进山?” 方城仕笑问:“伯母怎知?” 方年华说:“你这两日下午不都进山找东西?这乡里乡亲的都看到了。” 方城仕说:“我来找宝伯就是为了这事。” 方年华担忧地问:“可是遇上什么难处?” 方城仕知道对方并不是他那势利地大伯母,有此一问纯属关心。 方城仕让她放宽心:“是好事。” 方年华松口气,点点头:“没事就好。”说话间两人也进了屋,方世宝正在塌上小憩,被方年华叫醒了。 方世宝一扫来人,当即坐正身姿:“你怎来了?” 方城仕笑道:“看来我的事情是人尽皆知啊。” 方世宝没好气地说:“拜你强出风头所赐,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可知道?” 方城仕没正行地说:“还生气呢,这就是换成任何人,只要在我眼皮底下,除非我无能为力,不然我都会做。” 少年人看似不靠谱,却固执的要命,他有一套想法,自成方圆,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插足。就这时,方世宝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侄儿长大了,再不是需要他这个长辈指手画脚地的孩子了。 方世宝嘆口气,说:“这些话本不该在我嘴里说出,可你父母双失,叔伯又是不省心的,我只能看着你一日是一日,虽说祚烨可怜,可他自有自己命数,我始终觉得你不应该插手,但事已至此,不管你把他当什么,日后都不要慢待了人家。” 方城仕受教训地点头再点头:“伯伯说的是。” 方世宝见他孺子可教,憋了多日的那口气终于烟消云散:“行了,找我什么事?” 方城仕就把他这几日做的事,进山是为了什么都一一道出:“今日侄儿在镇上贩卖的时候,不过一个时辰,六十多串冰糖葫芦全数卖了出去,可见它的确有市场,我们不妨大胆一试,趁着余头正热,能卖多少是多少,伯伯觉得如何?” 方世宝听完后,先是皱着眉说:“你说它的原料是山楂和冰糖,时间久了,别人也定会知晓,到时候我们就失去了优势。” 对方不愧是多吃几年饭,这想法就是方化简那毛头小子比不上的。 方城仕笑说:“到时候我们便宜卖就是,侄儿还有别的方子,不怕他们会。” 方世宝同意了:”也正好你珍哥在找活干,有了你这想法,他也能放松些了。” 方城仕一鼓作气说:“那我们现在就进山?” “行。”方世宝一口答应下来。 不消一会,两人都背上篓子出门。 到了地,方城仕让方世宝摘山楂,他去摘青梅。 那天找到山楂的时候,就在它的不远处看到了梅树。 山楂和梅子可制作的东西太多,且自青云镇以下,极少有人会利用这些东西。 这是方城仕多方打听得来的,所以他才敢卖酸梅汁和冰糖葫芦。 做吃食方面的生意,就得新鲜清奇才能吸引客人眼球。 这次他摘青梅,除了酿制青梅酒,还打算晒梅干和制酸梅酱。 青梅酒歷时悠久,三国时期就有曹操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到了后世又有俏雅青梅酒和池田梅酒做代表。 在这个不知哪块时缝旮旯里的裕明朝,只要抓住时机,那就是财源滚滚来。 第15页 方城仕摘了一篓子,湿重的青梅直把肩膀都压疼了。 他一咬牙,觉得尚能忍受,就背着去找方世宝了。 方世宝也正好摘完,见他要的都是酸掉牙的梅子,不由发愣:“这也是好东西?” 方城仕说:“酿酒晒干皆可,等日后弄好了我再拿些给伯伯尝尝。” “你还会制酒?” 方城仕扯谎说:“问了行家,不如人家好,但想试一试。” 方世宝嗯了声,说:“等改日我带你去找方荣老爷子,他酿酒是一手。” “好。”他正好需要一个人的意见来解决盲区。 回到方世宝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方世宝见状让方城仕带着两小孩来他家吃饭。 方城仕考虑到要教方如珍做冰糖葫芦,自己还要来回跑太过麻烦,于是就答应了,然后他回去找小孩。 两小孩已经放学,回到家没看见方城仕,两人还以为他在方化简家,祚烨已经煮好饭,忽然听到要去方世宝家吃饭,整个人都呆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口不择言地说:“饭已经做好了,要带过去吗?...还是我不去了,我就在家吃。” 方城祖已经先跑了,他一整天没看见方如玉,十分想念自己的小伙伴,要迫不及待地看见他。 方城仕把炉里的炭都弄出来,让热锅先凉一凉,听见祚烨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又在怕什么了?就只是吃顿饭。” 现在的方城仕是绝对想不到这顿饭还有个乌龙在等着他。 他把一切弄好,又舀水洗手,完了甩甩手上的水珠子,对祚烨说:“走吧,让人家久等不好。” “仕哥...”祚烨还是有些迟疑 方城仕认命似的,朝他伸出手:“有我在,用不着怕。” 祚烨又惊又喜地握住他的手。 他忽然发现,偶尔沖方城仕露出自己的一点懦弱,会得来这个人更多的关注。 方城仕牵着祚烨进了里正家,两人亲密的样子正好被方年华看见,方年华偷偷地捂了下嘴,眉眼弯了弯。 到了晚上,方世宝一家齐全,大儿子方如珍从外面回来,小儿子方如玉和女儿方如霞也在膝下。 按辈分算起来,方如珍要年长方城仕一岁,尽管内里已经二十多的方城仕还是不得不叫他一声哥。 方如珍肖父,相貌就跟方世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人高马大,让已经偏高的方城仕都汗颜。 饭菜上桌排座的时候,方城仕让祚烨坐在自己的右边,左边是方城祖,好方便照顾两孩子。 可这安排在已经有了一套定论的方世宝眼里就是另一幅模样。 用餐时的确出现了小意外,祚烨想吃鱼,可鱼在方世宝面前,他手短又夹不到,只能可怜兮兮地望了眼方城仕。 方城仕心领意会,正想给他夹的时候,方世宝已经整盘端了过来,跟他面前的青菜换了个位置。 方世宝还说:“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 那表情像是方城仕虐待了他侄媳妇一样。 方城仕愣了愣,据理力争:“你不能这么宠孩子。” 方世宝说:“今天下午答应了我什么?这叫对人家好?” “...”下午他答应什么了? 祚烨却是奇怪地看了眼方城仕,他心想仕哥已经对他很好了,为何里正还要这么说? 这个答案直到方城仕和方世宝父子在厨房做糖葫芦的时候才揭晓。 是方如珍凑过来,跟他咬耳朵时说的:“仕弟,我爹说你把祚烨买回来是想做媳妇,这是真的吗?” 方城仕顿时如遭雷噼:“这谁臆想出来的?” 方如珍以为自己说中了,还做瞭然状说:“我了解,不会笑你的,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有远见,知道先把人定下来。” 这般有理有据,方城仕自己都快信服了。 他简直要为这些人的脑洞折服,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手都下不去,何况是口? 方城仕登时明白过来了,腿软地说:“是不是村里的人都这么想?” 方如珍给了他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方城仕有气无力地替自己伸冤:“买下祚烨只是因为我不忍他才这般年纪就要寄人篱下,靠别人的恩赏度日,绝不是假公济私想他做我媳妇。” 媳妇那两个字出来,他自己先掉一地鸡皮疙瘩。 外边那些人也真是敢想,他这个gay也是要脸的好吗? 方如珍半信半疑:“当真?” 方城仕就差对天立誓了:“我是什么人你们第一天认识?这话可千万别在小烨面前说,他本就心思敏感,让他知道这事怕连夜就离家出走,到时候我就得不偿失了。” 方如珍答应道:“行,这事本就是外人瞎说,我爹娘听见了,又见你对祚烨的确上心才这么以为,你既说不是那我们是肯定信的。” 方城仕抹了把冷汗:“多谢珍哥。” 但他不知道,他千方百计想瞒着的事已经被另外一名当事人无意间听到了。 祚烨先是闹了个大红脸,然后才慌里慌张的逃开了厨房。 脚步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图大的《一梦篱下》和《明月如霜》,如果没有的话不妨听一下。 ☆、11 从里正家出来的时候时辰有些晚,方城仕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方城祖,祚烨在他的身边打着灯笼照路。 好在夏夜月光明亮,只有一盏灯笼也不怕磕着摔着。 但不知为何,方城仕总觉得祚烨有些奇怪。 他一时没想透,以为小孩是在学堂受了委屈,于是他斟酌着起了话头:“在学堂可还习惯?” 到底是年少不经事,外边的风言风语还在祚烨脑海飘荡,里边的方城仕又是不假辞色的关心。 祚烨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蜷了蜷,强装镇定应道:“习惯,我也能跟上夫子的进度,仕哥不用担心。” “你就是太让人省心了。”方城仕想。 方城仕说:“同窗之间相处如何?” 祚烨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忽悠了,就他的性子,能在两三天就和同窗打成一片吗? 这话说出去别管方城仕信不信,他自个都臊得慌。 看小孩沉默这么久,方城仕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他抿了抿唇,说:“自己一个人会觉得无聊吗?” 祚烨摇摇头:“我觉得挺好。” 这是孤独惯了。方城仕明白,却也不敢太过直接地就把自己的想法灌注给小孩,于是他退一步说:“仕哥觉得你可以交一两个朋友,毕竟有些事只有同龄间才懂。” 可就这么一句话,祚烨就发虚了,他忐忑地想:“仕哥是觉得我小吗?” 他就这么死脑筋地一想,还真给他钻出个牛角尖来。 他可不就是小?仕哥也才十五岁,可得负责一家三口,白日里要做买卖,晚上还得照顾他们,他不累吗? 第16页 当然累,仕哥又不是铁打的。 祚烨这个想法开始是摇摇晃晃,后来就被“仕哥也会累”这五个字压得根深蒂固。 小祖还好,毕竟是仕哥的亲弟弟,可他一个外人,赖在方家也就算了,还要仕哥供他上学,养他生存,怎就这么厚脸皮? 祚烨心里随时有一条线,扯在外人和亲近的中间,自以为端的平稳,可实则经不起风吹雨打。 只要出现一点水花,他都能怕成狂风骤雨,马上将自己拎到外人这个圈子,好生自我反省。 方城仕不知小孩自个儿懊悔上了,因为他们边走边说,已经到了家门口。 注意力一旦被分散,想要再集中就困难了。 方城仕也把先前的顾忌往后一抛,对祚烨说:“你先去洗澡,我给小祖擦身子。” 反省过后深刻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的祚烨说:“你累了一天,你先去吧,我能给小祖擦。” 方城仕一合计,点头道:“也行,我把水给你装好。” 祚烨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 方城仕说:“你能行是你觉得,可我放心不下,万一烫着怎么办?仕哥还想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祚烨马上就说:“胖了不好。” 方城仕笑了笑,揉着他的头说:“有点肉才好,走吧。” 方城仕把水给他兑好,两人才分头行动。 等祚烨洗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钟了,外边除了蛙鸣就是静悄悄的,方城仕担心小孩害怕,就在外边等他。 洗澡的地方很是简便,就是用竹蓆围起来的。 方城仕一边打蚊子一边听水声。 感觉有点微妙。 才刚被人家取笑自己买了个媳妇,现在又是这般又是那般。 摸着良心说句老实话,村里人有这想法也是正常。 这回方城仕算是缓过来了,用他的思想去衡量这个世界的人,那才是不正常。 但不管外人怎么想怎么说,方城仕自己得把态度端正。 他不能永远瞒着不被祚烨知道,就是希望这小孩能有自己的想法,别信了外边那套。 方城仕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小孩也洗好了。 小孩带着一身水汽,发尾还是湿的。 方城仕说:“赶紧把头髮擦擦。” 小孩乖乖地哦了声,用干毛巾使劲擦。 方城仕被他逗乐了:“你干嘛呢?跟自己头髮过不去?” 祚烨抬起头,天真地说:“这样能快点干。” “又不急这一时,你不痛?” 小孩摇摇头,说:“我要是还没睡,仕哥会等着,你已经很累了。” 方城仕被他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孩敏感是敏感了些,可当真是贴心窝的人。 就是个小棉袄,随时都能给你捂着。 方城仕在他面前蹲下,语重心长地说:“小烨,仕哥是会累会痛,但不是傻子,承受不住的事自然不会担着,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反而是你,你太懂事,仕哥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你可以孩子气一点,像小祖那样,偶尔可以犯点错,也能任性,仕哥会更欢喜。” 才认识没几天,方城仕不止一次给小孩做思想工作,也不知是他承受能力太强还是真是个能为人师的,这角色居然扮演得很好。 祚烨攥紧了毛巾,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 他想仕哥贪心了些,他还没做好一个“独立的人”,要怎么去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总要一步步来,可仕哥觉得他进展慢,想要他一步登天,做一个能毫无愧疚接受他的好的人。 太难了,祚烨想,我也许一辈子都达不到仕哥的要求。 我怎么捨得他为我操心劳累? 祚烨眨了眨泛酸的眼,说:“我想帮仕哥分担。” “我知道。”方城仕双手握住他细瘦的肩膀:“你也做了很多,我最放心不下小祖,但你帮我照顾了他。” 他的双眼真诚,像是在说着“这样就够了”。 祚烨吸了吸鼻子,试图跟方城仕讨价还价:“我尽量去‘犯错’、‘任性’,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味只让我接受你的好?” 方城仕简直是被他捅了心窝子,又酸又麻,他说:“你能力范围之内,仕哥都会让你去做,这样成吗?” 祚烨点点头。 方城仕站起来:“好了,回房歇息吧。” 睡到半夜,小孩一个翻身,撞进了方城仕怀里。 方城仕掀开眼皮迷煳地看了眼,没在意,就让小孩扒拉着他的衣襟睡了。 第二天早上,方城仕将昨晚的饭做成了颗粒分明,颜色金黄的蛋炒饭。 两小孩吃得很开心。 送他们上学的路上,方城仕问:“你们可想吃面?” 小吃货方城祖反问:“面有千百种,哥你要做哪一种?” 方城仕说:“牛肉面如何?” 方城祖一口答应:“好啊,要肉多一些。” 养了半个多月,方城祖总算长了肉,方城仕也不吝啬,当场应承。 把小孩送到学堂,方城仕又去跟一些商贩接触。 或真或假的买卖间,方城仕打听到山上其实有辣椒和花椒这两种东西,但跟杨梅一样,都埋没在了乡下人不识货的眼光中。 好在有个人觉得好奇,摘了一些,见方城仕问,就送给了他。 方城仕过意不去,给了他两文钱。 他之所以给这么少,是怕人家知道这东西珍贵,毕竟是他准备挣钱的东西,所以就小气了点。 今天是方如珍去卖冰糖葫芦,但法子是方城仕提出来的,他也不好做甩手掌柜,于是第一天带着他卖,熟悉熟悉客人。 方如珍一共准备了百来串,到下午的时候已经售空。 他捧着沉甸甸的钱袋,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心都跟着它晃了。” 方城仕跟他说:“我们回去吧。” 方如珍把钱袋收好,背过草把子,问他:“你可要去买东西?” 方城仕说:“我已经买好了。” 就是寄放在永安堂。 拿到东西后,方城仕和方如珍回方家村。 回来后时辰也不早了,他们两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方城仕就把骨头洗干净放锅里熬。 刚把手擦干净,就听到方化简喊门的声音。 方城仕打开院门,方化简就闪身进来。 方城仕又把门关上:“怎么样?” 方化简脸上挂着莫名的激动,他说:“你猜对了,当真有人花大价钱买酸梅汁的方子。” 方城仕一点也不惊讶:“多少?” 方化简说:“五十两。” 方城仕问:“你卖了?” 方化简摇头:“我哥觉得可以再等些时日。” 方城仕同意:“该,不出两三日,这价钱就会涨一倍。” 第17页 方化简说:“我哥花了五十文找了个人,让他四处散布有人要买酸梅汁方子一事。” 方城仕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哥可比你老道多了。” 方化简嘿嘿笑。 方城仕走进厨房看火。 方化简问:“煮什么呢?” 方城仕往灶里添了根柴:“熬些汤底。” 方化简跟他唠叨:“小珍今日卖的怎样?” “全卖出去了,你呢?” 方化简说:“明日我和大哥就在镇里兜卖,后日来帮你。” 方城仕说:“你也不用着急,我现在也没想好,晚上在这吃吧,我有新品让你试。” 方化简两眼发亮地说:“又有好吃的了?” 等祚烨两人回来,方城仕就往锅里下面。 不用一会,肉嫩汤鲜的牛肉面出炉了。 两大一小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哧熘哧熘地吃。 等他们吃了几口,方城仕才问:“觉得如何?” 方化简吸着舌尖说:“味道有些怪。” “很难接受?” 祚烨说:“并非是很难接受,虽然很刺激,可让人食慾大开。” 方城仕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方城祖说:“这跟我吃到的牛肉面不一样。” 方城仕说:“要一样我还卖它作甚?” 方化简瞬间明白了:“你打算卖面!” 方城仕嗯了声:“我在找店铺。” 方化简当下就说明天他会帮忙留意。 ☆、12 方城仕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所以当务之急不是找店铺,而是先找到辣椒和花椒。 方城仕琢磨一番,决定下午就进山一趟。 早上他把两小孩送到学堂,又帮方玉珍卖了一个时辰的糖葫芦,然后吃了碗面,带着干粮和水进了山。 春耕过后,方家村就仿佛沉寂下来,村里的青年壮丁都外出打短工,村里剩下的大都是老人和小孩。 也正是因为这样,省了方城仕许多麻烦,毕竟他曾做过承诺。 方家村周围山林众多,有些高耸入云,有些则是村人常去的。 方城仕背着竹篓,手拿长棍,在山里兜了一个多时辰,回到家时已天黑。 方家村门户散落,四周都有人家,天时暗暗,唯有窗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微光和丝丝人语将这万籁寂静点活。 方家院门紧闭,方城仕气喘吁吁地敲着门:“小祖,我回来了。” 这是他教两小孩的安全意识,遇上他不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把门窗锁好。 过不了多久,木门咣当一声被人从里打开,方城祖打着灯笼,抽着鼻子问:“哥你怎么才回来?” 今天的确是有点晚,方城仕心中愧疚,把门关好,对方城祖说:“哥去找东西了,你和小烨吃过饭了吗?” 说话间,祚烨也从房里出来了,就站在门口,身后一盏烛光。 他喊:“仕哥。” 声音压得挺好,可还是能察觉到一丝颤抖。 方城仕笑了笑:“吓着你们了?” 方城祖吼他:“你还好意思笑,一声不吭的去哪了?” 方城仕从善如流道歉:“是我的错,不该这么晚才回来,小祖,把灯笼靠过来一点。” 方城祖照做。 方城仕解下竹篓,掀开上面的布,露出一筐青红的东西。 方城仕把最上面的辣椒苗拿出来,对方城祖说:“你帮我照着。” 一共五棵辣椒苗,方城仕走进菜园子,看见没空地了,就挖了几棵青菜。 方城祖打着灯笼探头问:“这是什么?” 方城仕一边挖坑一边说:“辣椒。” 因为别的实在太大,不宜移植,方城仕就干脆把辣椒全摘了,带这几棵小苗回家。 方城祖琢磨了下说:“没听过。” 方城仕笑嘻嘻地说:“这是你哥挣钱的玩意。” 方城祖听到这话,倒映着小火苗的眼睛更亮了:“那我每日都给它浇水,是不是我也帮你挣钱了?” 方城仕给辣椒苗盖上土,夸奖他:“那你可得帮我照顾好,我们一起挣钱。” 方城祖得意着眉梢说好。 方城仕浇了水,把青菜收好,这才洗手。 祚烨还是站在门口,一直望着这边。 方城仕问他:“你和小祖吃过了吗?” 祚烨答:“吃过了,饭菜都在锅里,还热着。” 方城仕点点头,甩着手进厨房,他也的确是饿了。 方城仕把饭菜从锅里端出来放桌上,等了一会没见到祚烨过来,偷偷问方城祖:“是不是我太晚回来,吓到你和小烨了?” 坐他身边的方城祖撑着脸点头:“那不是,可担心死我了。” 方城仕说:“哥不是故意的,就是给耽搁了会。” 方城祖说:“我知道,小烨哥说要去找你,还是我没让的。” 这可好,切切实实吓着小孩了。 方城仕想了会,说:“没事,一会我哄哄他。” 方城祖说:“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下午小烨哥的妹妹来看他了。” 还有这缘故?方城仕说:“吵架了?” “没有。”方城祖嗤了声:“小烨哥的妹妹一见他就哭,我光听到她落泪的声了。” “自己亲哥被卖了,她不哭才奇怪。” 方城祖略带怀疑地看了眼方城仕:“小烨哥并非祚老爹亲生,他与她妹妹并无血缘关系,哥你忘了?” 方城仕夹菜的手一顿,他的脑子走马观花似的把原主的记忆过了一遍,隐约是有这么回事,于是方城仕大胆点头:“是给忘了。” 方城祖少年老成似的,嘆口气说:“你刚把脑子摔了,忘记也正常。” 这回方城仕总算看出不同了,他瞅了方城祖一眼:“你这是学谁说话?” 方城祖笑了两声:“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少给我没事找事。” 方城仕耸耸肩:“我觉得挺好玩的。” 方城仕放下筷子,点着他额头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这年纪正是定性的时候,你别给我瞎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城祖躲闪着,无奈地屈服了:“我不学就是,你别点我头了。” 方城仕说:“赶紧去睡觉。” 方城祖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回屋去了。 方城仕吃完饭把碗洗了,就去折腾院子里那一筐的辣椒。 虽然忙活一个下午,可好歹收穫可观。 方城仕将它倒了一半多出来用竹匾装好晾晒,剩下的一小半留着做辣椒酱和调味。 做完这些,他才去洗澡。 他洗好回屋,看到祚烨坐在凳子上,头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方城仕擦着头髮问:“还不睡?” 第18页 祚烨抬起头,有些心不在焉:“我等你。” 方城仕的头髮虽然不是很长,可也过肩,真要等干了还要好一会,于是他赶小孩:“我在这,你去睡吧。” 祚烨抿着唇。 看这样子,方城仕还不知道他是心里有事那他就真是瞎了:“怎么了?有事要跟我说?” 祚烨蜷了蜷手指,说:“我给妹妹钱了。” 方城仕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给了就给了,没什么。” 祚烨说:“爹娘就她一个女儿,二弟三弟有爹娘疼着,往时我还在的时候,还能帮她分担一些,可现在...她下午来看我的时候,我看见她手臂上好多瘀伤。” 方城仕放下毛巾,坐在他身边:“他们会欺负她?” 祚烨低低地嗯了声。 方城仕说:“那以前你在的时候,被欺负的岂不是你?” 祚烨只有对妹妹的心疼:“我没什么,可妹妹是女孩子,整日带着一身伤不好。” 方城仕给他气笑了,这孩子是把习惯当饭吃吧? 祚烨听见他这声怪异地笑,整个人慌了起来:“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方城仕忍下把祚老爹拖出来揍一顿的冲动,唔了声:“我只是有些气你爹,不关你事。” 祚烨瞬间红了眼:“仕哥...” 方城仕舔了舔后牙槽,认真地说:“我说这些话或许冒犯了你,但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给她钱了,但如果是家里有好东西,你可以留着她在家里吃。” 祚烨察言观色多年,怎么会听不懂这番话,瞬间明白过来,也白了脸色:“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关心则乱,我没怪你,这些本也不应该让你承担,只是你爹那人...小烨,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们救不了她。” 这句话差点让祚烨从凳子上一头栽下来。 方城仕这话每个点都说在理上,容不得祚烨给祚老爹解释半分。 问题的所在是祚家,不是他们拿钱出来就能解决的事。 方城仕一直避免揭他伤疤,可直面而对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会被祚老爹卖掉,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可祚美不一样。 祚烨现在只想,自己今晚上的行为千万不要给方城仕带来麻烦。 那他就当真是...无地自容。 看小孩这样,方城仕也只有嘆气。 他把小孩从凳子上直接抱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说:“小烨,如果你对她不理不睬那才是寒我的心,当初那么多人,就她为你掉了眼泪,这份情你得还,所以不要想那么多,好吗?” 祚烨把脸埋在他肩窝,默默地掉泪。 方城仕把小孩抱到床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哄着他:“睡吧,仕哥在这。” 祚烨眼睫挂泪,缓缓闭上眼。 等小孩睡着,方城仕把他的衣袖撸上去,暴露在眼底的是一道道早已痊癒的伤痕。 祚烨十指细长,可指缝间不知落了多少时间的伤。 从他缝制书包的那一刻起方城仕就知道,这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流血走过来的。 他把小孩的手放下,极轻极轻地唿了口气。 方城仕离开文渊阁后,就去了青门街。 昨日他逛了一圈,心中已有盘算,南区有一家铺面,虽然租金贵些,面积也只有六十平米左右,但用来做面馆已经足够。 店老闆是本镇人,但因儿子都在县城成了家,他也把生意迁到了县城,着急把这边出租。 方城仕想了想,决定还是买下来省事。 跟老闆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以两百二十两买下了这间店铺。 想想前世上百万也只能买个厕所的房价,这笔钱花的不冤。 从老闆手里拿过房契,又去衙门出了证明,方城仕为此还花了五两请衙门的人和老闆去了香斋楼。 就当是结一桩善缘。 把铺子搞定后,就是装修。 原先的店主做的是卖米的生意,如果方城仕真打算卖面,那就必然是要大改。 于是他又去了一趟木工行,跟一位叫刘明的师傅商定好了图纸,并约下五日之内必须完工,而后交了一半定金。 做好这一切后,方城仕买了鱼和猪骨头就回了家。 而方化简也正好找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顺便收藏一下隔壁的新文《将军百战死》和作者专栏呗。 ☆、13 方化简进门,先是咕噜咕噜灌了三杯凉白开,然后才把杯子一放,说:“今日有人用一百五十两购买酸梅汁的方子。” 方城仕放下东西,慢条斯理地倒水,喝完一口,捧着茶杯点点头:“不错。” 方化简卖关子地问:“你猜猜是谁要买。” 方城仕笑了声:“你还真把我当神算子,点哪知哪。” 方化简嘿嘿笑了两声:“是香斋楼。” “哦?还真是意外。” 方化简说:“我也很惊讶。” 方城仕把水喝完,才说:“这个价钱出乎我的意料。” 方化简也说:“虽然以后再不能沾染这门生意,可算起来我们也算挣了。” 方城仕点点头。 方化简这才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方城仕一看,眉头直跳:“你这是做什么?” 方化简把钱袋放桌上,说:“你往日总是要跟我‘亲兄弟明算帐’,今日我也来跟你算一算,托你的福我们才有这笔收入,我哥也说了,这笔钱我们两家分,五十两归你,剩下一百两,四十两归我爹娘,六十两我们兄弟平分。” 方城仕觉得好笑,他要是想要这笔钱,还会把方子给方化简? “收起来,像什么样。” 方化简说:“还是不是兄弟了?” “行吧。”方城仕一琢磨:“我刚跟人家买了间铺子,约好明日动工装修,我有事不能在场,你把钱带好去帮我看着,该怎么花一样都不用客气。” 方化简说:“你这客人够大方啊,让我揣着五十两去请客。” 方城仕只好拿出来二十两:“这个就当是给小祖和小烨的零用钱了。” 方化简被他的财大气粗激地直抽气。 晚上吃完饭,方城仕用钱袋子各装着十两给祚烨两人。 方城仕说:“以后每月我都会给你们一两银子零用,至于这笔钱你们是存着还是用作其它,只要不是不务正业,我都随便你们。” 其实平时方城仕都会给一点他们,数量不多,是考虑到两人都在学堂,白日要吃喝,只是方城仕没想到祚烨这样都能省下一笔,还给了他妹妹。 这傻小子就不知道自个偷偷留着。 也真怪人操心的。 方城祖被里面白花花的东西闪了眼:“哥,你可知何为人间疾苦?” 方城仕摸他的头:“读了两天书就会跟你哥咬文嚼字了是吧?” 第19页 方城祖说:“夫子言‘心中有人,才知出处’、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可你呢?直接甩我十两,还是零花钱,你这是让我堕落啊。” 方城仕被他的一通狗屁逗笑了:“那是圣人,我们都是小人物,先管好自己,且圣人不也说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这不是给理由你放纵啊,要是让我知道你为非作歹,我打断你的腿。” 方城祖嘆了声:“都什么玩意?太深奥了,我还是做个小孩吧。” 方城仕戳他:“说了不准学人家说话,皮痒是不是?” “下次不会了。” 方城仕板着脸说:“没有下次。” 方城祖惆怅:“是。” 方城仕又对祚烨说:“我接下来会比较忙,你帮我看着小祖,也要照顾好自己。” 祚烨紧张地问:“仕哥要去哪?” 方城仕说:“我打算开面馆,铺子已经选好了,明日动工装修,这样一来难免顾不到家里,你先辛苦一阵。” 祚烨点点头:“你放心。” 方城仕摸他的头。 铺子定下来后,要忙的事就多了。 方城仕所知道面的种类就不下三十种,更别说其中还有河粉、米粉和米线。 但面的特色大都和地域有关。 一些主要食材青云镇也不一定有。 但就算不全部照搬下来,方城仕也有办法将这三十多种弄出来。 面以手工为上,讲究劲道,所以方城仕在收刮材料的同时,也在考虑找谁固定面源。 也真就如他所言,他每日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和两孩子好好说话。 他不仅要忙外边,家里发酵的杨梅酒也要起渣保存了。 这批杨梅酒正好赶上开张,方城仕还是很满意的。 而青梅酒和山楂酒就要再等一阵时间。 他晾晒的梅干也要人看着。 制作梅干是个细緻活,现在忙成一团的方城仕根本无暇顾及。 无奈之下,他只好让方年华帮忙。 这样一来,他要在镇上开店的事自然瞒不住,但方世宝也并非是要隐瞒之人,就算现在不说,过多两日他还是会说的。 方城仕去到方世宝家,在方世宝和方年华面前把话摊开了说。 方如珍还在卖糖葫芦,每天进帐百来文,两夫妻都对方城仕报以感激。 方年华听他说要找个做面的人,就毛遂自荐说:“你若真是找不到人,我倒是能帮你。” “当真?那伯母可是救了侄儿。” 方年华笑:“你这嘴是抹了蜜吧。” 方城仕也笑:“伯母别笑话侄儿,我现在为了这事一个头两个大。” 方世宝也在一边说:“你伯母揉面擀面都是好手,你以往吃的都是她自个做的。” 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方城仕一掌拍下:“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店里开张,伯母就来帮侄儿,至于工钱,伯母尽管说个价。” 方年华说他:“你这孩子,说什么工钱。” 感情好是一回事,但平白无故占了家里一分人力,不给钱说不过去,于是方城仕自作主张:“头一个月侄儿先给你三两,第二个月再给您加一两,如何?” 方年华说:“你这孩子实诚,给多少我受多少,伯母没意见,就是有件事必须告诉你,自古以来亲疏有分,你越过亲伯母找到我这个堂伯母,日后难免被人说道。” 方城仕说:“你也说‘亲疏有分’,谁与我亲近我心里有底,伯母无须担心,大伯母那边,我不得罪她,她也别想开罪我。” 方年华说:“你心里有个底就好,走吧,去你屋给你晒梅干。” 方城仕告别方世宝,和方年华回到家,教方年华怎么晒梅干。 再两日,随着铺子装修完毕,方如珍也带回了一个消息,镇上有人在卖冰糖葫芦,而且价钱要比方如珍卖低了五铢钱。 方如珍急得团团转,要知道这被一打岔,少的不是一文两文,大家的钱都不是打水漂来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凭什么你卖贵五铢钱? 所以只一日,方如珍就剩了二十多串糖葫芦,这一剩,他这一天就白做了。 他本想去找方城仕,是被方世宝拦住了。 铺子装修好,按照规矩,方城仕得请木行工人吃一顿饭。 这几日虽有有方化简这个‘监工’在,众人或多或少感觉到不信任,可方化简出手大方,又是酸梅汁又是点心,晚上还喝点小酒,这帮人非但不怨恨,还和方化简达成了一片。 更得知这是方城仕的示意,众人就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 连工头都高看了他三分。 众人在香斋楼吃了一顿,方城仕请众人开张那日赏脸,众人笑着答应了,然后分头离开。 方化简揉着肚子说:“包含剩下的十五两工钱在内,你给的三十两就只剩五两了。” 方城仕毫不在意地说:“还有剩呢。” 方化简说:“我的祖宗,你可长点心吧,这是钱,不是铁蛋子。” 方城仕嗤了声:“拿来吧。” 方化简扔给他。 回到方家村已是晚上,两人各自回了家。 方城仕洗掉一身酒气,躺在床上,唿了口气,忙活五六日,总算定下来了。 旁边抱着薄毯的祚烨见他似乎很累,就说:“仕哥,我给你揉揉肩吧。” 方城仕伸过手拍了拍他:“不用,睡吧。” 祚烨却执意要给他按摩。 方城仕无奈,只好坐了起来。 身后的祚烨把他的头髮拨到前面,一下一下,力道巧妙地揉按着。 别说,还挺舒服。 方城仕知道按摩这玩意没有半小时根本顶不上事,他心疼孩子的手,只按了半刻钟就让孩子停下了。 祚烨说:“我没事,让我再按会。” 方城仕说:“你这孩子,怎么上赶着要服侍人?” 祚烨说:“仕哥又不是别人。” 方城仕说:“别总把我例外,快点睡。” 祚烨心里想:“你就是不一样的。” 他拗不过方城仕,重新躺了回去。 隔日,方城仕找方世宝选了个日子,定下来开张,是在三天后。 方世宝见他过来,就把方如珍遇上的事跟他说了。 方城仕说:“你先让珍哥调下价钱卖一段时间,过些时日我再帮他找。” 方世宝知道他现在要忙活面馆的事,也不能让他分心,就答应下来了。 他把话告诉方如珍,方如珍如吃定海神针,整个人安定下来。 但价钱最忌大调,别人卖一文五铢,方如珍也这样卖,后来几日他还背着草把子去了临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孩子太小有点不好谈恋爱啊! 呸,我想啥呢,这是养成啊,哈哈哈 第20页 捉个虫,谢谢泡泡的提醒。 ☆、14 当天晚上,方城仕抱着一张大纸进了屋,向祚烨求墨。 祚烨懵懵懂懂地被方城仕推到凳子上坐下,一听方城仕的要求,整个人腾地站起来,都不带考虑。 方城仕按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就写几个菜名,别紧张。” 祚烨显然是被这“重任”吓到了,僵硬着说:“你也能写。” 方城仕倒也不隐瞒:“字丑,写了客人也看不懂。” 他说真的,他的毛笔字就定个形,说风骨什么的简直扯淡,而且裕明朝的字跟汉字多少有些出入。 祚烨扭扭捏捏地说:“我写的也不好。” 方城仕唔了声:“我不觉得,你别这么没信心,就帮我写吧,说不定你日后中了状元,我这菜单还有人争着买呢。” 祚烨说:“那你也不能卖。” 方城仕一口应了下来:“打死都不卖,帮我写,嗯?” 祚烨被他嗯得飘飘然,什么推辞都忘在脑后,当即坐下,挺直腰板,拿起了笔。 方城仕报一个名字,祚烨写一个。 小半个时辰后,独属于方城仕一人的菜单就写出来了。 整张白纸长八十,宽五十,祚烨的字体端正,写几十个菜名不是问题。 祚烨搁下笔,手掌搓着腰侧两边的衣服,像个交了作业等家长检查的孩子。 方城仕来来回回扫了眼,然后对着白纸一吹,满意道:“小师傅可要工钱?” 祚烨忙摇头:“我不要,这是给仕哥的,你以后一定不能卖掉。” “行,就算烂了我也把它藏起来。” 祚烨这才满意了。 在等开张的日子里,方城仕和方化简把附近山上的青梅山楂统统扫了个遍。 院子里晾不下了,他就在村里的晒谷场晒。 这次要做什么,却是连方化简都一问三不知。 这批的梅干必须要赶在雨季来临前晒制好,不然就全数浪费了。 开张在即,方城仕也不能再让方年华帮忙,就让她的孩子方如玉和方玉霞在家守着。 私底下,方城仕给了他们两人各两文钱,吩咐他们一定要看好,还不准他们把收钱了的事告诉方世宝。 两小孩欣然同意。 而方化简也让方老爹夫妇帮方城仕多多留意。 而开张的前一日下午,方城仕又特地去了一趟镇上,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辆牛车。 这回他的富可是藏也藏不住了。 方家村的风一下子变了味。 但方城仕并未在意,买车是势在必行,若非考虑到方家村人那比针大点的心眼,他牵回来的就是马车了。 家里添了一辆车,两小孩也特别高兴。 方城祖在棚下蹦蹦跳跳地说:“哥,以后我们上学堂是不是就不用走路了?” 祚烨在一旁用草和菜叶子餵牛,听见这话,对方城祖说:“多走走路对身体好。” “我才不要,每天走半个时辰到学堂,我都快累死啦,哪还有心思上课。” 方城仕说:“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懒了?” 方城祖反驳道:“我哪里懒了?我每日都帮小烨哥做家务,还给辣椒浇水,都不知道多勤快。” 方城仕叉着腰说:“可把你能耐的。” 方城祖也学着方城仕叉着腰,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说:“想不到我也是有车的人了。” 方城仕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孩子活泼些是好事,可方城祖是活泼过头,往机灵古怪这条道上走了。 方城仕对方城祖说:“明日铺头开张,晚上你和小烨下课后,来南区找我...” 祚烨握着湿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兄弟打闹。 也就这时候,他的仕哥才不像平日里那般高大,会有点孩子气,整个人生动鲜明。 突然,牛的一声喷气声拉回了祚烨的神思,像是对自己的走神感到抱歉,祚烨对着牛轻轻一笑,把手上的草往它嘴边送近了些。 新店开张这日,一大早方城仕就用牛车拉着祚烨等人去了镇上。 先是风雨不变地把小孩送到学堂,然后才折返青门街。 未来还不知道怎样,所以方城仕就没打算招人。 今天来的都是熟人,方年华、方化简和他姐姐方化铃。 方城仕把收钱的活交给方化简,收拾桌子洗碗就交给方化铃,他负责煮面和招待客人,至于方年华先帮他打下手。 四个人到了铺子里,分头行动,方城仕让方化简清扫一下卫生,又让方化铃把碗筷洗好,再用热水烫一遍,叫方年华赶紧把面弄好。 他自己去煮上饭,因为炒饭也在菜单上。 吉时一到,方城仕就点了鞭炮。 噼噼啪啪一阵轰响,他请的客人也到了。 最先来的是何大夫,他带着礼品,碰面就笑嘻嘻地对方城仕说了一堆好话。 方城仕恭迎他入内坐。 然后是木行的工人,也带了东西,说了好话,方城仕也笑着把人迎了进去。 最后才是衙门的人。 领头的人正是上次方城仕用五两银子结下善缘的周啬夫。 说句实在话,他能来的确让方城仕大吃一惊。 方城仕愣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没回过神来。 周啬夫是乡镇三夫之一,虽然不在编策,也好歹也和政府搭上关系。 方城仕本以为衙门来个三两人就是给脸,怎知周啬夫亲自来了。 周啬夫年约四十,却是早生华髮,两鬓微白,端的是一派正气凛然。 实则在裕明朝,做上三夫的人都是十里八乡德高望重之人。 周啬夫双手反在身后,对愣神的方城仕说:“几日不见,方老闆就认不出周某人了?” 方城仕知道失礼,忙拱手道:“晚辈怎敢?实在是大人给的惊喜太大。” 周啬夫说:“说来惭愧,若非周某人朋友提醒,今日这约就被周某人忘在脑后了。” 他用一句话告诉方城仕,不必在他这里套近乎,他会来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看在那位朋友面子上。 方城仕也不乖张,应下这句提点,说道:“那就请各位大哥里边坐,待小子给你们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周啬夫倒是有些意外方城仕没有追问他那位朋友,因此不由对方城仕多看了两眼。 方城仕确实态度恭敬地请他们入内,全程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方城仕把客人领进店里,方化简就出来喊道:“今日本店开张,承蒙各位赏脸,老闆说了,未来三日全场面食一律五折,只收半价。” 五折这词别人或许不懂,可半价却是明明白白。 围在门口的人看见味味香出入之人皆是有头有脸,甭管面好不好吃,先凑一番热闹再说。 方城仕给何大夫和周啬夫等人煮的都是家喻户晓的牛肉面。 乍看之下,这碗东西的确没什么不同,可吃到嘴里却让人顿觉新奇。 第21页 牛肉面里加了辣椒和花椒,两样东西具有刺激味蕾,开胃作用,没尝过的人瞬间就呆住了。 木行工人一番赞扬不说,就连何大夫和周啬夫都面露赞赏。 做吃食都是一传十十传百,见这么多人赞嘆,观众也忍不住了,纷纷下单。 起初方城仕尚能和何大夫他们说上两句话,后边却是连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后面方城仕基本没从厨房离开过。 还没等祚烨两人下课,味味香的面就卖光了。 四个人像打了一天的仗。 方城仕和方化简两人更是汗湿了衣裳,未曾干过。 ☆、15 方化铃和方年华在收拾厨房和洗碗。 方城仕喝着凉开水在和方化简清点帐目。 “除去成本,今日还进帐一千文。”方化简捧着一堆的铜板放进箱子里。 方城仕把碗往手边一搁:“有这数?” 方化简笑说:“过两日等名声传出去,生意会更好。” 方城仕说:“大家都累了,把东西收一收,今天早点回去。” 方化简拿小锁把钱箱锁上,钥匙给方城仕:“或许得再招个伙计。” 方城仕嗯了声:“再说吧。” 关门时还不到酉时,青门街还热闹非凡,方城仕已经赶着牛车去接两小孩。 到了文渊阁正好遇上学堂放学。 没等多久就等到了小孩儿。 方城仕想把小孩抱上牛车,方城祖拒绝了:“不用抱,我能自己上。” 说着,撑着牛车边缘,用力一蹦,稳稳地落在了牛车上。 方城仕用力揉了把他的脑袋。 方城祖抱着头说:“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摸我的头了?” “怎么?我揉不得?” 方城祖有理有据地说:“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摸我脑袋,像什么样?” 方化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会害羞了呀。” 方年华也笑:“可不是?还知道心疼他哥。” 方城仕一边赶牛,一边说:“那要像什么样才能揉?” 方城祖见他跟自己抠字眼,极不客气地说:“你揉小烨哥的。” 众人哈哈大笑,祚烨也闹红了一张脸。 方城仕说:“我爱揉谁就揉谁的,还用你批准?” 说是这么说,但小孩这么强烈要求,他还是要控制控制自己的。 回到方家村已是酉时中,方城仕直接把人载到自家门口,一路上招了多少目光。 他隔壁就住着一位堂叔,只是这关系没方世宝那么亲近,虽然都是同一位祖宗,可这血缘也快出五服了。 堂叔叫方炳全,他的妻子是肖家村人,大家一般都称唿她为全嫂子。 全嫂子在院里择青菜,听见声响,走到院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哟,仕子回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故不认自己人,综合过往经验,对方要么找茬,要么託事,但方城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遂和颜悦色地喊了声:“婶子。” 全嫂子看见方年华也在,整个人走出来,探头探脑地要去看牛车:“早上就见你们出去了,这一整天才回来,忙活什么呢?” 牛车上也没什么东西,方城仕也不怕她看:“没什么,在镇上找了点活干。” 全嫂子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好事别自己藏着,关照关照我们。” 方城仕说:“那一定,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跟各位叔叔进山一趟吗?等我忙过这两天就去,婶子让叔叔等两天。” “等两天不是事,就怕白等,日子就是金钱,我们也得吃饭不是?” 全嫂子这话几个意思谁都听得明白,只是正如她所说,大家乡里乡亲,如果没有必要,着实不能撕破嘴脸。 于是方城仕就说:“那肯定,怎么也不能骗婶子啊。” 全嫂子见他“孺子可教”,脸上也带了点笑:“那成,我转告你全叔一声,都累了吧,早点做饭吃。” 等全嫂子进了院里,方化简才嗤了声:“这整的跟你欠了她似的。” 方化铃推了他一下:“长点心,这话是能在外边说的吗?” 方城仕却没往心里去,就问方年华:“伯母和玲姐要不在家里吃了再回去?” 方年华说:“我还想问你,要不去伯母家将就一顿。” 方城仕谢过她:“就不给伯母添麻烦了,得先把晒谷场的梅干收了。” 方年华说:“成吧,弄完早点休息。” 方城仕拿过一提猪肉给她:“小玉和小霞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方年华也不推辞,拿过肉说了两句就走了。 方城仕也给了一提方化铃。 方化铃先行回了方家,留下方化简帮忙方城仕收梅干。 两小孩儿在家做饭,他们两个就赶着牛车去晒谷场。 晒谷场离方城仕家还有段距离,可不是走两步路的事,关键两人也忙活了一天,就是再强壮的身子也熬不住。 收完梅干时已傍晚,天边炸开一朵一朵金霞,亮的跟花似的。 方城仕和方化简把四大筐梅干抱上牛车,赶着牛回去。 方化简问:“店里刚起步,你怎么走得开?” 方城仕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就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具体哪天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方化简说:“你还真打算带他们进山?” “进山是肯定的,但进的是那座山我可没说。” 方化简知道他给人家空头承诺,也好笑道:“你小子猴精上身了吧。” 方城仕说:“这还不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方化简嗯了声:“你也别太担心,有里正在,你大伯母再怎么闹也翻不了天。” 方城仕说:“我倒不是很在意,只要她不给我搅混水,别给我找不自在就行。” 方化简笑他:“你想的美。” 回到家,两人把梅干搬到方城祖屋子,方城仕就去餵牛,他对方化简说:“吃了饭再回去吧,在哪不都是对付。” 方化简装了桶水放到牛鼻子下,说:“在你家都给你养叼了,回去吃我娘做的饭怎么都不对味。” “我做了辣椒酱,等下你带点回去。” 方化简哈哈笑:“行啊,那东西刺是刺激点,可真是好吃。” “也别多吃,上火。” 菜是祚烨炒得,一个焖鸡,一个猪肉炒莴笋,还有一个青菜,都放了些许辣椒。 天气已经慢慢炎热,方城仕担心这么吃迟早上火,于是吃了饭又熬了些草药,做凉茶。 让两小孩喝了一大碗,自己灌了半壶,肚皮撑得熘圆。 当夜早早睡下。 味味香经过三日传播,开始走上正轨。 馆内面食种类繁多,还有金黄金黄的炒饭,样式出奇,倒也真是应了店名,味味都香。 第22页 这样早出晚归,忙成一团的生活持续一周之后,方家村的人总算闻到了风。 方城仕在镇子上开了间面馆且生意爆满的消息经人口传送,不用多久就人众皆知。 可方城仕依旧没时间理会。 因为方如珍的冰糖葫芦销量大不如从前,每日最多卖个五十多文,收入较之当初足足减少一大半。 他为这事找上了方城仕。 而最重要的是,祚烨病了。 小孩似乎是替他忙得连轴转的仕哥病的,方城仕还没有熬不住,祚烨先倒下了。 突如其来地发烧,要不是方城仕向来警觉,夜间基本小孩一动就能醒,这程度烧下去第二天就能成傻子。 村里只有一个赤脚大夫,现在天也没亮,方城仕只能把方城祖喊起来差他去叫人,自己用湿毛巾帮祚烨降温。 祚烨烧得脸颊通红,微张着嘴喘气,方城仕自个看着就难受。 赤脚大夫知道是救人,也没因被打扰了清梦而发作,简单梳洗一下就带着药箱跟方城祖走了。 一盏灯笼在即将破晓的凌晨里摇摇晃晃。 好在小孩是刚烧起来,方城仕又及时做了处理,赤脚大夫写了药方,又让方城祖跟他回去拿药。 方大夫见方城仕满头大汗,就安慰他说:“待会你把药熬了让他喝,发一身汗就没事了。” 方城仕给了看诊的钱,连茶也来不及请大夫喝,好在大夫也没有在意,知道他个半大孩子带着两小孩也不容易,出门前还嘆了声。 等方城祖把药带回来熬上,方城仕又亲自餵给小孩,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身大汗。 不是他故意夸张,而是在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一场发烧风寒要一个人的命实在是易事。 方城仕坐在床头,抹他额门的冷汗。 此时公鸡喔鸣,天也亮了。 祚烨这一病,学不能上,方城仕自个也去不成店里。 方化简也来了,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在鸡叫前出发,因为要去镇里赶上早点,差不多四点就得出门。 这时已经晚了,方化简来找他也正常。 方化简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当即皱起眉头问方城祖:“你哥病了?” 方城祖一脸困意:“是小烨哥,他夜里突然烧了起来。” 方化简立刻大步流星地迈进屋里。 床上的祚烨脸还红着,药已经喝了,只是没这么快见效。 听见脚步声,方城仕顶着晕沉的脑袋抬起了头:“今日我去不了店里,你把牛车牵去,叫伯母把珍哥喊上。” 方化简看了眼祚烨:“怎么样?” 方城仕说:“刚喝了药。” 方化简说:“小烨这病得不是时候。” 方城仕揉了揉眉心说:“生病还能挑时候?这段时间正好是春夏交际,小烨本就身子骨差,病了也不出奇,应该是我不够细心,不然他也不用遭这罪。” 方化简不置可否地说:“你还真把你当老妈子了?” 方城仕说:“行了,赶紧去吧。” 好在面团都是方年华提前准备好的,去到镇子上就能擀面下锅。 方化简说:“下厨的一直是你,换了伯母能行吗?” 其实方化简说祚烨病得不是时候也是真的,因为太多的事没有处理,现在只能是赶鸭子上架。 方城仕说:“要怎么做伯母都知道,你只管看着点,别的不用担心。” 方化简也不再多说,套上牛车,把东西放上去,载着方城祖去接方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古代不能吃牛肉这个问题,我回復一下。 吃是可以吃的,但也要看朝代,就算有明文规定,也有一些老弱病残的牛不是? 再说了,这篇文真不值得宝贝们跟我较真,本来就是扯淡的玩意儿。 真要认真还不如给我打赏呢。 乖,好好看文,爱你们。 笔芯芯,么么么。 ☆、16 过了半个多时辰,祚烨的烧退了下来,而真正清醒是在午后。 他醒来见自己还在床上,一时间有一种今朝是何夕的恍惚。 待反应过来,被身上的软弱无力提醒,便知道自己又给方城仕添麻烦了。 屋里静悄悄地,但他希望方城仕不在又想他在。 也不知是不是病了的原因,他有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正兀自挣扎,方城仕恰好进来。 瞅见他醒了,立马走到床边:“怎么起来了?” 祚烨的声音哑哑的,也很轻:“仕哥。” 方城仕扶着他问:“渴了还是饿了?” 祚烨没有回答,他抿着唇,眉眼耷拉到一个委屈的弧度:“对不起。” 方城仕说:“病傻了?这也给我道歉。” 祚烨愧疚地说:“店里那么忙,我却拖累你。” 方城仕说:“不能怪你,这些日子你和小祖也折腾得够呛,是我考虑不周。” 这点他是说真的,他也郑重考虑过,因为店里要做早餐,距离镇上又远,他们比开始足足提前了半个多时辰出发。 而且店里走上正轨之后,他们都是酉时末才从镇上回来。 两孩子都在长身体,最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方城祖还好,以前都是被原主精心照顾,瘦是瘦了点,可身子底好,祚烨却不同,一路被虐待过来,好不容易在他手上养了点肉,这一来一回也消耗殆尽了。 这一场病是理所当然。 祚烨是真的很不安,他的一颗玲珑心什么都明白,也不怕吃苦,唯独怕给方城仕添麻烦。 方城仕身上繫着他们三个人的命。 无奈做了水蛭,就不应该还这么不识相。 方城仕见小孩皱着眉头,抬手给他抚平,说:“我煮了粥,给你盛点。” 说罢起身去了厨房。 没多久就端着一碗冒香的肉粥进来。 一碗肉丝粥,上边淋着葱花,煞是好看。 祚烨想要自己来。 方城仕担心他身体没缓过来,直接把粥一勺子怼进他嘴巴。 粥是方城仕早煮的,温度正好,不烫嘴。 祚烨的脸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被方城仕这样强悍地服侍着,他总觉得怪怪的。 晚上,方城仕做好饭等方城祖他们回来。 天已经黑了,空中明月皎洁,家家户户亮起了烛光。 方城仕也在门口挂上灯笼。 到了点,牛车行走声从远及近慢慢传来。 方城仕刚让洗完澡的祚烨喝了药。 听见声忙从房间走出。 方城祖背着书包进来。 见到方城仕他就喊:“哥,小烨哥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做了饭,你去吃吧。”方城仕越过他,帮方化简拿东西。 方化简把牛车牵进院里。 方城仕让他入屋。 方化简摆摆手:“先吃饭。” 第23页 方城仕问:“行,也准备了你的。” 知道方城仕会做饭,他特意留着肚子的。 方城祖先进了厨房,已经把饭盛好了。 “简哥,快过来吃。” 方城仕就帮他们两个装汤。 待他们风捲残云似的吃得差不多了才问:“今日怎样?” 方化简慢慢啃着猪骨头,说:“伯母手生,跟不上速度,其它都好。” 方城仕点点头:“这也难为伯母了,没什么问题就好。” 方化简说:“今日这个问题出来了,我们正好讨论一下,我还是觉得店里应该招人。” 方城仕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等明日我就去牙行走一趟。” 方化简把骨头啃干净,又吸里边的髓,然后才一抹嘴,说:“我刚看见全叔在你门口,干啥呢?” 方城仕也疑惑:“我在家一日也没见他找,他站我门口干什么?” 方化简说:“还能是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进山的事,你一转眼拖了这么多天,你是生意忙,没办法,可人家不这么想。” 方城仕说:“成吧,把店里的事安排好就带他们走一趟。” 吃完饭,两人就对帐。 从开张到今日就是第八天了。 除了刚开始半价的那三日,每日只有一到两千文进帐,后边这几日都是盈利四五千文。 今日少了点,但也没有太差。 方城仕把明日要用的零钱都放进钱箱,剩下的都是自己藏好。 他对方化简说:“从明日起,你带珍哥几天,让他熟悉熟悉。” 方化简没意见。 方化简走后,方城仕把钱放好,其实没怎么认真藏,旁边还有个祚烨看着。 但方城仕从来没想过瞒他。 方城仕洗完澡回来,祚烨就说:“仕哥,要不今夜你和小祖睡,我这还病着,传染给你不好。” 方城仕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真的不烫才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别紧张,要是晚上你反了,那我跟谁哭去?” 方城仕在他身边躺下,还顺便帮他把毯子掖好。 祚烨黑熘熘的眼直盯着方城仕看。 方城仕问他:“睡不着?” 祚烨摇摇头:“仕哥,我能抱抱你吗?” 方城仕隔着毯子抱住他:“怎么了?” 祚烨往他怀里靠去:“没什么。” 方城仕知道人病了心理会变得脆弱,特别是小孩这种敏感的人,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抱着他睡。 第二天,方城仕把坚持要去上课的祚烨和方城祖送到文渊阁,然后把剩下四人载到面馆。 开门点火,下第一碗面。 等到青门街从晨曦中活起来,方城仕才去牙行。 他从牙郞那买下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听牙郞介绍是因为家中受灾,无法生存而流落至此。 牙行做生意有牙行的手段,有问题的他们也不敢接,这一不小心就是砸饭碗的事,没谁会这么傻。 两人还是兄弟,姓杨,大哥叫杨理,弟弟叫杨想。 方城仕交了八两银子,拿到了两兄弟的卖身契。 回去的路上,方城仕说:“我先把话跟你们说明白,你们卖身契上籤的约是十年,按道理说你们应该给我做满这个年数,但我不强求你们,只要你们给我做满五年,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薪酬,而你们在得到这些好处的前提下,就是守住我对你们的一个要求,不许背叛。” 两兄弟就没想过会有这个好运,当场给方城仕砸懵了。 方城仕见他们愣着,又加了个重弹说:“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起草为据。” 杨理最先反应过来:“好。” 方城仕看了他一眼。 他并不觉得这两人贪心,也对他们没有恶念,相反的,他欣赏杨理的坦诚。 他在牙行逛了一圈,只有杨理兄弟的目光一直随着他。 这眼神太直白,也是最鲜明的。 回到面馆,方城仕叫方如珍起草,方如珍煳里煳涂,拿过纸笔,沾墨等方城仕吩咐。 方城仕一字一句念下来。 别说方如珍,几个人都懵了。 这是招长工还是做好事呢。 小仕(仕子)这是好人做上瘾了吧? 方城仕却不管面色各异的众人,找来红泥,将大拇指一印,又盖在白纸上。 杨理兄弟紧随其后。 契约书一共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方城仕待墨水干了,将字据折好,放进衣衫里。 他对两兄弟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他极力办好老闆这个角色,一圈下来,做得滴水不漏。 连杨理都给他煳弄过去了。 然后才知道这位气势逼人的东家年岁还不及他们兄弟。 未了,他给两兄弟安排好工作,让他们正式上工。 待两兄弟进了厨房,方化简才把人拽过来:“你什么毛病?” 方城仕问:“怎么了?” “倒贴钱的事做上瘾了是吧,还没完了?” 方城仕唉了声:“谁也不容易,再说我瞧着这两兄弟也挺好的。” 方化简对他简直是痛心疾首,偏偏又不能打骂,气的捶胸顿足。 方城仕拍了拍他:“我去找何大夫,你看好店。” 然后他捎上自己酿制的杨梅酒,去了永安堂。 何大夫坐馆,正在给病人诊治。 方城仕也没打扰,自己坐在一旁,等何大夫忙完,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等何大夫喝上口热茶才走前去。 何大夫看见他,一愣:“你何时来的?” 药童说:“来了许久,见您忙着,没敢打扰。” 何大夫点点头:“你小子懂事。” 方城仕嘿嘿笑:“来,给您的见面礼。” 是个酒罈子,何大夫平时也有和好友小酌一杯的趣好,遂揭开盖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酒味陌生,是什么酒?” 方城仕说:“杨梅酒,我自己酿的,特意给您送来尝尝。” 何大夫拿手指点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何大夫蠢蠢欲动,如果不是要坐馆,指定先喝一杯。 方城仕就说:“您如果喜欢,我再给您送。” 何大夫说:“你这殷勤献得有点不对劲,说吧,找我什么事?” 方城仕就笑:“说了您别生气,还真是有事找您,我想在镇里找块地基建房子,或有现成的也行,您老人面广,帮我留意留意呗。” 何大夫笑:“真不知道说你小子什么好,不是什么大事,我帮你问问。” “大恩不言谢,您若是有消息,就差人去味味香告我一声。” 何大夫把酒收好,又说他:“我听好多病人都对你的面馆赞誉有加,你可得好好做,别坑害百姓。” 方城仕应了他这长辈的提点,又说:“正好快到饭点,你让厨房别忙活,我让人给您送过来。” 第24页 何大夫说:“那么麻烦做什么。” “不麻烦,要让您老帮忙,我这殷勤怎么也得献到位。” 何大夫拿他没办法,只好笑着骂了他一声。 方城仕回到味味香,亲自下厨,煮了五碗面让方化简送过去。 ☆、17 又过了两日,看杨理两兄弟多少熟悉些了,方城仕才把味味香暂交方年华。 当天晚上,从镇里回来后,方城仕把东西搁下就找方炳全。 让他四处通知一声,想跟着一块进山的明天辰时在他家集合。 方炳全也没推辞,等方城仕前脚离开,他后脚也出门了。 方城仕回到家,嘱咐两小孩:“我这一趟进山,最多不超过三日就回来。” 祚烨说:“我帮你把东西准备好。” 说完就扭头去收拾了。 方城祖坐在他哥身边,担心地说:“一定要去吗?这季节山上蛇虫盛行,很危险。” 方城仕忍着揉他脑袋的冲动,安慰他说:“没事,哥之前不也好好的。” 方城祖不解地说:“为何你要理会他们?” 那日方城仕对全嫂子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知道这一趟进山是因为谁。 方城仕说:“答应了的事自然要做到。” 方城祖更不解了:“可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方城仕说:“哥得让某些人闭嘴,就必须要付出一些。” 方城祖说:“我才不要像你,我不喜欢的事一定不会去做。” 方城仕却是笑了笑,没对他这番话做出点评。 小孩如果真能这样一切由心,那也算他保护得当,可世上之事,最难说的便是身不由己。 方城仕说:“你好好读书,看着小烨,别让他受欺负。” 方城祖没好气地说:“你别说这话,听着不吉祥。” 方城仕笑:“那你能不能做到?” “知道了。” 方城仕就去看祚烨收拾东西。 结果发现小孩给自己整了一大包。 方城仕忙拦住他:“你这是帮我搬家呢?” 祚烨给他准备了一套衣服,还有干粮,药酒... 祚烨板着脸说:“山上虫蛇甚多,怎能不做提防?夜里寒冷,万一着凉怎么办?” 方城仕见他认真,勉为其难地多拿了一件外衣:“成了吧?” 祚烨抢过外衣,把药酒和雌黄放里面一块包好。 见状,方城仕说:“你也担心?” 祚烨胆大包天地横了他一眼:“我的心又不是铁做的。” 嘿,一个两个都造反了。 没揉到方城祖的头,方城仕只好把祚烨圈过来,使劲揉他脑袋:“瞎担心,有什么是仕哥搞不定的。” “先生说一个人最忌狂妄自大,你不多加小心怎还得意满满?” 方城仕说:“我这是胸有成竹。”他把人放开:“不闹你了,快点去睡,明日还要上学。” 因为杨理暂住他家,方城祖就变成了有床伴的人。 方城祖回了房,屋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祚烨坐在床上,看着方城仕把东西放进竹篓里。 他两手攥着被单,紧张地说:“仕哥,你一定要小心。” 他记得他不久前才从山里摔过一次。 方城仕把包袱放好,也回到床边坐下:“我这次主要是带人进山,不会往危险的地方走。” 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祚烨知道山里宝多,可危险也不少,以前祚老爹进山的时候,他也会忧心忡忡,可方城仕去,他是害怕。 仕哥再能干,也不过十五,多少老手摺在深林中,就仕哥这样,还真不够它吞。 祚烨斗胆去碰他的手:“一定要早些回来。” 方城仕心窝子像有把火烧着,暖得全身沸腾。 第二日,看着方如珍把两小孩领走,方城仕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快到辰时了才被方化简叫醒。 方城仕简单洗了把脸,低声对方化简说:“我们这次的目标是铁皮石斛,其他的一律不碰。” 看方城仕仍旧这么志向远大,方化简放心了:“行,都听你的。” 方城仕进房间把竹篓背上,又把门锁好,才去方炳全家。 方炳全院子站了一窝的人,少说有十位,一眼望去,都是熟面孔。 方城仕甚至看见了方大余。 方大余是他亲大伯方世会的小儿子,方城仕的亲二哥。 方城仕进了院子,这窝子人也纷纷看过来。 方炳全走上来:“仕子。” 方城仕的目光在方大余身上一掠而过,痕迹都没留下,他面色自若地问方炳全:“全叔,可都到齐了?” “齐了,这就走?” 方城仕点点头:“走吧,早去早回。” 方炳全笑着说:“你放下店里的生意跟我们跑一趟,实在辛苦你了。” 方城仕也笑了笑:“没事。” 众人见即刻出发,也背上篓子。 方城仕和方化简走在前头。 这次进山队伍浩大,引来不少目光。 到了进山的路,方城仕跟他们说:“上次我和小简去的那山,好东西被我们挖的七七八八了,各位叔伯要是信得过,这次我们换座山如何?” 上次他们两个进山挖到宝赚到钱的事众人是不怀疑的了。 看方城仕出手多大方就知道,这才多久,就已经在镇上开起了面馆,日进斗金。 方炳全作为代表对方城仕说话:“都到了山脚下,哪还会信不过侄子,你往哪走我们就跟哪。” 方城仕干脆把话摊开来说:“换座山我也不知会遇上什么,可能一无所获,到时就怕各位叔伯怪罪小侄。” 方炳全连忙说:“侄子怎会这般想?尽管大胆放心往前走。” 方城仕说:“既然各位叔伯信任,侄儿也不会藏私,我们走吧。” 然后他状似无意地往方大余扫了眼,按照对方的个性,应该会选择走以前那座山,这次怎这么乖? 方城仕没想透,却也没放下提防的心。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山。 祚烨和方城祖的担心是没错的,进山第一天他们就遇上不少蛇。 好在有惊无险,还逮了几只山鸡。 进山第一天只遇上几株人参和灵芝。 方城仕和方化简一样没沾。 就好像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带他们进山挖宝,满地金钱成了粪土,两人睬都不睬一眼。 到了第二天,除了方城仕两人,基本每人手上都有几株好东西 当天夜里,他们围在火堆旁,坐着闲聊。 方炳全说:“这次的人参和灵芝有些年份,应该能卖不少钱。” 一人附和:“可不是,我就盼着明日还能再遇上。” 众人认真听着,好似满盆金银的日子就在明天,一个个眼睛发亮。 第25页 这时,方大余突然说:“仕子和小简都把东西让给了我们,这趟岂不是白来?” 见方大余终于把矛头指向自己,方城仕没有不满,反而松口气,他就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二哥这是什么话,我不也挖了有吗?”为了做掩饰,他和方化简今天就挖草药,都是不值钱的。 方大余笑了笑:“你那些东西外边都有,何必跑这趟?” 方城仕说:“二哥心里可不是觉得我藏私吧?” 方大余忙惊恐地说:“你这一路上的作为大家都看着,二哥哪能这么想。” 方城仕都想给他颁奥斯卡了。 哪能跟不会完全是两个意思好吗? 方城仕忽然好奇方大余的智商怎么上升了一个点,沉思一会才肯定的想,一定是受了方刘氏的点拨。 一路上不发难,却偏在大家高兴时插刀。 这不,不管方城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众人的目光都瞟了过来,齐刷刷的。 面对众人眼神,方城仕坦然地说:“值钱的东西都在二哥篓子里了,你要还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成功唬住了众人。 方炳全说方大余:“仕子都让钱进你口袋了,你这么说不是故意找不痛快吧?” 方大余夸张地说:“全叔可冤死我了。” 说完捂着胸口,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方城仕就想翻个白眼再给个冷笑。 方化简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分批睡吧。” 众人这才按捺住心思,暂时回到一条战线。 方城仕和方化简守上半夜,剩下的人都去睡了。 一开始两人只面对着火堆无语,等到一个时辰后,大家睡熟了,方化简才低声说:“你要是想找那玩意怕是不好办。” 方城仕扒拉了一下火堆,也小声说:“见机行事。” 隔天一大早,众人熄灭火堆后开始继续深行。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遮天蔽日。 明明是正中午,可树底下半点阳光都见不到。 方化简就提议说:“我看里边更不好走,不如我们先行下山?” 众人上午的时候多少碰到了些,这时也不敢贪心,纷纷同意。 下山的时候众人就开始心急了,个个都想着快点把宝贝卖出去换钱。 方城仕和方化简却走的不紧不慢。 方大余问他们:“你们走这么慢做什么?” 方城仕就笑:“我和小简又没有宝贝卖,当然不心急。”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方大余听着就是不对味。 这时众人也没心思等他们了,方炳全就说:“我们还打算去趟镇里,就不跟你两慢慢走了。” 方城仕善解人意地说:“没事。”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就留下方城仕和方化简两人先下了山。 等他们走远,方城仕才敢唿口气:“可算是把他们盼走了。” 方化简问:“你是还想找铁皮石斛?” “付出没有回报可不是我的作风。” 两人对视一笑,达成共识,转身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感谢果子。 ☆、18 可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们找到东西要下山时,山上忽然下起了雨。 好在没有电闪雷鸣,两人虽然被淋了个措手不及,可也马上找到一处可避雨的山洞。 方城仕打量了一下周围地势,山洞位置高,且洞内宽敞干燥,看着不像会是积水之地,就对方化简说:“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马上就天黑了,避一晚上再说吧。” 方化简把竹篓解下,顺带脱了外衫:“趁着刚下,雨水还未浸透,我去捡些干柴。” 他说完把衣服往头上一披,微弯着身子冲进了雨帘中。 方城仕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拧干水,搭在一旁的石头上晾着。 这山洞估计是有前人来过,洞里还残留一些生活气息。 有现成的干茅草。 方化简没走远,不多时就抱了一把柴回来:“你先把火生起来,我再去捡些。” 方城仕见他一身雨水往脚下淌,担心他着凉,赶忙拿出火摺子生火。 等方化简再回来,火苗子往上窜成了火龙。 方城仕说:“带没带衣裳?” 方化简把外衣拧干用木棍撑起来晾着:“我娘说山上气候多变,让我带了套,没想到真用上了。” 方城仕拿出干粮和水,听见这话点点头:“那你赶紧换上。” 方化简也不扭捏,当着方城仕的面开始脱衣服。 方化简不知道自家兄弟是个断袖,这衣服脱得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一点不知道男男有别。 完全不避嫌。 无奈了方城仕,他觉得兄弟归兄弟,但也不能占这便宜,便自觉避开。 方化简换完后把衣服搭起来晾着,然后坐在方城仕对面,摸了块饼啃。 方化简问:“这批药卖了你有什么打算?” 方城仕说:“我托何大夫让他帮我看看镇上有没有地基,我打算搬到镇上去。” 方化简嗯了声:“搬到镇上也好,小祖和小烨两人都在学堂读书,来回赶也辛苦。” 这段时间他可是深刻见识到方城仕即当爹又做娘的艰辛。 方城仕灌了口水说:“我也是这么想,我是能折腾,跑几趟没所谓,可小孩子不一样。” 方化简没再说什么。 方城仕疼孩子是有目共睹,不然外边的人也不会添油加醋乱说一通。 吃完东西,方城仕望着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夜色,唯有耳边叮咚叮咚的水滴声:“两孩子又得担心了。” 他的预料没错,祚烨和方城祖回到家没看到方城仕,特别是得知其他人已经回来了,只有他和方化简没消息,且外边还下着雨,一颗心是直接提到了喉咙口,随便一点消息都能让它跳出来,直接命丧当场。 两孩子急得一夜没睡。 而方城仕在睡梦中被方化简喊醒,他睁开眼,朦朦胧胧中闯进一片亮色,已是雨过天晴。 方化简把烘干的脏衣服收拾好,说:“起来吧,早点下山。” 方城仕坐起来,抹了把脸,醒了会神才开始收拾。 半刻钟后,两人离开山洞。 走了大半天,两人终于出了山,而后去镇上。 这次时间仓促,运气也不如上次好。 他们两人手头上的铁皮石斛加起来都没有五斤。 可何大夫依旧要羡慕死他们了。 价钱还是二百五十两一斤。 方城仕手上的铁皮石斛是两斤四,而方化简却是两斤二。 一人拿了六百两,一人拿了五百五十两。 做完生意,何大夫拨着算盘跟方城仕说:“你让我问得事有着落了,就在云来巷,是个大院子,约有五分地左右,房主家世清白,祖上是个商人,就是子孙不争气,把生意败了,现在想把老宅子出售,你要是有意,可以去看看。” 第26页 五分地可是有三百多个平方,就是二手房这点差了。 但是在古代,要自己起一栋房子也不容易,何况他也着急搬,再说他记得何大夫也住在云来巷。 就沖这点,方城仕就没多考虑:“行,明日劳烦您陪我走一趟。” 何大夫说:“就知道你小子的酒没这么容易喝。” 方城仕再三谢过才和方化简离开。 方化简问:“要去店里吗?” 方城仕说:“你不把银子存了?” 方化简说:“那成,先去趟钱庄。” 到了钱庄,方化简留下二百五十两,剩下的三百两全部存了进去,加上之前那九百两,他手头也有一千二百两了。 方城仕看到他的老婆本,一哂道:“小简哥深藏不漏啊。” 方化简乐呵呵的:“都是托兄弟的福。” 方城仕懒得看他那傻样,但是方化简这种高兴就上脸的性格挺招人喜欢的。 两人还是没去店里,在山上转了这么多天,就想回家好好歇着。 走着走着,方化简突然说:“我也去买辆牛车吧。” “行。” 方化简买了牛车,两人就不必走路,方城仕干脆躺在牛车上,让方化简赶牛。 回到方家村都下午了,两人就各自回家。 方城仕把竹篓里的草药拿出来,去了杂草后,放在竹匾上晒。 然后打水洗了个冷水澡,回房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烛光晃壁。 房外依稀有人声。 方城仕穿上衣服出去,看见方年华他们都在院子里。 他就问:“都围在外面做什么?” 方年华骂他:“你这个缺心眼的,回来了也不知说一声,不知道大家担心?” 方城仕毕竟刚睡醒,脑袋没缓过来,被骂了也愣愣的。 他说:“我这不是想着回来了都能见着嘛。” 方年华说:“就你理由最多,你看看两孩子,提心弔胆一夜,课也没心上,人都焉了。” 方城仕就把目光扫向眼巴巴的两小孩。 他这时那慢半拍的神经总算搭上了线,恍然大悟地想:“我这是前科未消,又来后债啊。” 然后他想明白了,从善如流地认错:“我以后再也不进山,成了吧?” 大概是觉得他的“再也不”跟“我就说说”是一个意思,所以两小孩没动。 方城仕想了想,改了两个字眼:“尽量。” 方城祖这才松开扒着方年华衣服的手,冲到方城仕怀里。 方城仕被他撞了个趔趄。 方城仕本来想怼他一句,好在良心及时回归,考虑到小孩脆弱的心灵,改拍着他的后背说:“让哥看看,才几天没见,怎又瘦了?” 方城祖使劲攥着他的衣服,指控地说:“你明明说三天就回来。”今天都第四天了。 方城仕哎了声:“可不是哥骗你,昨天下山时正好赶上下雨,我和你小简哥只能等雨停。” 方城祖闷闷地说:“昨晚雨那么大,你没回来,我心都要凉了。” 方城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抚着方城祖的背好一会不说话。 方城祖抬起头,一双眼红红的:“哥,我可以少用点,零花钱不要也没关系,我只想你好好的。” 方城仕嗯了声,摸他的头:“哥不去了。” 方年华嘆口气,说:“你是两孩子的主心骨,不怪他们粘着你。” 方城仕说:“这次是我不对,我检讨,伯母,这两日店里还好吧?” 方年华说:“一切安好,帐本也在我这,你看看。” 方城仕就对杨理他们说:“厨房有菜,你们看着做。” 方年华牵着祚烨进屋。 方城仕也把方城祖牵了进去。 四人围桌而坐,对面的方年华把帐本拿来,还有钱袋。 “这两日的盈利我都兑成整银了,不知道你回来,所以散钱还在我那。” 方城仕把帐本拿过面前放着,却不急着翻开:“正好我也有事跟伯母说...”他把想搬到镇上而且托人找到了房子的事简而言之地告诉了方年华。 方年华没想到自己侄子居然是个行动力这么强的人,刚有想法房子都落实了:“现在你既然决定在镇上发展,那落家就是必然的事,对你和孩子都好,伯母没有意见,你有需要就跟伯母说,别客气。” 方城仕说:“好,就是大伯母那,劳烦您帮我看着点。” 说起方世会一家,方年华忽然想到一件事:“听说这次大余也跟你们进山了。” “是一起。” 方年华问:“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是有了,方年华嘆口气,对于堂哥一家也是无话可说。 “这次从山里回来的人都收穫不浅,我听说他们还打算往旁边的山走一走。” 方城仕就说:“山里是宝多,可也不是这么好找的,这次不过是堵他们的口,我日后绝不参与。” 有方城仕这话方年华就放心了:“伯母就是怕你受不住诱惑,虽说富贵险中求,可你眼下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 “我知道,这几日麻烦伯母看着他们了。” 方年华笑了笑:“小祖和小烨都很乖,能做的事也不少,你最多再苦个两年。” 方城仕翻开帐本,走心地说:“我不用他们帮什么,把书念好就成。” 再过两年也还是孩子,最多是把前面的小换成了大,还是得被人宠着。 帐目是方如珍记录,一清二楚。 这几日营业额有所上涨,都保持在七千文左右。 方城仕说 :“这是打出了名声啊。” 方年华说:“青云镇是连通两个县的必经点,附近还有十八村,镇上又有个最大的集市,再等几日会更好。” 方城仕同意方年华的话,他当初选择在青云镇开面馆就是因为这一点。 青云镇本镇人口不少,而且流动量大,看这几日的营业额就知道,整体在呈现一个上升的趋势。 两人又说了几句,没多久杨理就过来喊吃饭。 吃完饭,两小孩又去洗澡。 等到歇下时,方城仕不得不面对一夜无话的祚烨。 方城仕了解祚烨,这人好哄却也最不好哄。 像这种情况,如果方城仕不主动,小孩能跟他拧巴几天。 天天不带重样。 祚烨背对着他躺下,小样子一看就是气头上。 方城仕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小烨,跟我说句话呗。” 祚烨用后脑勺回答他。 方城仕企图用卖惨矇混过关:“你都不知道,我们刚进山就遇上毒蛇,可把我们吓得够呛。” 很明显,他这波惨卖过头,本就脑补过他会这样那样出事的祚烨当即攥紧了被单,手指节都发白了。 第27页 方城仕毫无察觉,接着说:“然后我就想,‘好在我的小烨聪明,给我放了雄黄粉防身。’我跟你小简哥说,等回来一定要给你们做好吃的。” 祚烨依旧不为所动。 连吃的都诱惑不到,真的是很严重啊。 方城仕也不气馁:“明日我去书店,给你买书好不好?” 祚烨还是不理他。 方城仕一辈子没试过这么哄小孩,他一时不得其法,颇有些抓耳挠腮的不知所措。 “小烨...” 祚烨却打断他:“别说了。” 他怕的要死,声音在打颤,稳了好久才没让自己泄了。 方城仕也不管了,把他转过来,正想来一番长篇大论,忽然对上小孩通红的眼,一时间:“...” 祚烨抬起手臂遮住眼。 好似这样就能藏住自己的懦弱、胆怯。 方城仕的心口被他撞了一下,最终,语气是无奈又真诚:“在山里的每一刻,我想的都是你和小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们,帮忙收藏一下隔壁的《将军百战死》和作者专栏呗 ☆、19 何大夫所介绍的那户人家就在云来巷尾。 独立的门户,大门看着十分气派,内里却有些年久失修。 方城仕询问清楚,老宅子已经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而房主一家也早已搬离青云镇。 然后他细看房屋规模,占地总面积超过三百平方米,四百不足。 虽然院内杂草丛生,虫鸟繁多,甚至于有几间屋子房顶破漏,一口一个天洞,可方城仕仍对它十分满意。 于是方城仕便和肖房主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以五百八十两获得了房屋的所有权。 他拿到地契之后,正好是中午,于是他又请肖房主和何大夫去了香斋楼。 一顿寒暄宾主尽欢。 下午他又去了趟木工行,还是找的刘明师傅。 两人已经有先前那番交流,致使这次沟通进展十分顺利。 方城仕给出的装修图纸是按照前世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建筑风格所绘。 他还让人在院子里移植了一批青竹。 苏轼大才子不也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吗? 正好给两孩子换个视野提高一下情操。 最后他交了一百五十两的定金:“就劳刘师傅费心了,我打算尽快搬进去,各位大哥辛苦一些。” 刘明跟他定了契约,可是按了大拇指的:“没问题,方老闆尽管放心吧。” 房子一事敲定后,方城仕又开始忙活另一件事。 夏季到了,正是糖水出场的时候。 这回方城仕把铺子的目标放在了香斋楼旁边。 走动一下午,总算让他找到一间铺子,就在香斋楼后边那条街。 同样是六十多平,租金却比味味香贵出二两银子。 方城仕盘算了一下,他现在手头除了味味香的盈利不能动,还有一千二百多两可动用资金。 就算把这间铺子盘下来也是绰绰有余。 方城仕心动即行动,用三百两将其纳入自己名下。 趁着时间还早,方城仕又去了趟木工行,刘明以为他去而復返是忘了什么,结果等方城仕一开口就被他惊呆了。 刘明心悦诚服地说:“方老闆当真是让刘某刮目相看。” 方城仕谦虚地说:“都是为了养家餬口。” 刘明说:“既然方老闆信任,这次给您装修,我给您算便宜些。” 苍蝇小也是肉,何况刘明此举是为了结交,方城仕没拒绝,笑笑地接受了。 办完这些事后,方城仕回到味味香。 此时已接近酉时,店里开始忙活晚餐,守前面的方化简见他回来了,问道:“都办好了?” 方城仕给自己倒了杯水,嗯了声。 没多久,店里开始活络起来,而祚烨和方城祖也到了店里。 因着太忙,方城仕便帮忙招待客人。 等到天差不多全暗了,一伙人才收工。 方城仕和方化简给两辆牛车挂上灯笼,好夜里看路。 回到方家村已经戌时中。 方城仕在自家门口把方年华留了下来。 进了院子,杨理去生火烧水,两小孩去浇菜,方城仕把方年华领进了屋里。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方城仕请她先坐下:“有一事,明日得麻烦伯母帮侄儿去办一办。” 方年华问:“何事?” 方城仕说:“看看村里谁家有多余的红薯、香芋和南瓜,帮我买下来。” 方年华说:“这两年地里收成好,家家户户或许有多少,只是你要这做什么?” 方城仕说:“侄儿今日又去盘了间铺子,打算卖糖水。” 方年华说:“既然你有打算,那明日我帮你问问。” 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就给了方年华五千文,都是铜板,方便她算帐。 谈完这事后,方城仕又让方城祖把方年华送回家。 方城仕在篱笆外,看着那几棵生命力惊人,已经长大一截的辣椒说:“等搬到镇上,这几棵招财树都得带走。” 祚烨满鞋是泥的从菜园子里走了出来:“怕它长大些移植不容易活。” 方城仕就说:“不着急,新房子也没这么快装修好...你赶紧把鞋子的泥弄掉,待会踩得到处都是。” 也就是方城祖,浇菜的时候没看清楚,水都流到沟里去了,让他踩了一鞋底的泥。 祚烨就干脆坐在屋檐下,脱了鞋子揩泥。 方城仕嘀咕他:“怎又一屁股坐地上了?” 祚烨说:“反正都要洗澡了。” 小孩的脑迴路他搞不懂,反正方大爷也早就成了方老妈子。 杨理从厨房出来,看着一大一小说:“东家,水热了,可以洗了。” 方城仕对祚烨说:“我倒水给你洗澡。” 他把水兑好,又把水提到沖凉房,再去给小孩拿睡衣。 凡事亲力亲为,却做得有条有紊,毫无差错。 没多久,方城祖提了个竹篮子回来:“哥,伯母让我给你的。” 方城仕接过来一看,正是他先前对方年华说起的红薯和香芋。 “伯母有心了,你谢过她没?” 方城祖把灯笼吹灭,说:“谢过了。” 方城仕把篮子提进厨房,吩咐杨理:“明早记得提醒我带它去店里。” “是。” 第二天中午,方城仕将红薯和香芋削了皮,放在一起煲,他们的下午茶就是红薯香芋糖水。 在裕明朝,糖和盐都是稀罕东西,一般人不会像方城仕这么捨得,又是拿来做糖水又是腌梅,所以不意外地又获得了众人的好评。 方化简知道他要做糖水后,下午特意赶着牛车,和方城仕两人把镇子上的红薯等物扫了个干净。 这几样都是耐放的东西,一时半会也不怕它坏,所以方城仕就把它放店里,等到时候开张再搬到新店。 第28页 而当天,方年华也在方家村收购了五百多斤。 方城仕回来一看,方年华才用掉七百多文,也就是这些东西一斤才一文五铢钱。 他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暗道姜还是老的辣,他在镇上买的那些可是用了两文钱。 之后几天,方城仕都在家研究新菜单。 他们的早餐也从以前的包子馒头,变成了香脆可口的南瓜饼和地瓜饼。 一直到五月二十,新店终于装修好。 毕竟有味味香名声在前,而方城仕还特意让店里的人提前帮忙宣传,所以开张那日,店内一直人流不断。 跟味味香一样,前三天都是半价,因此来光顾的人不少。 糖水的卖势如火如荼,到了五月底都未曾有减弱的趋势。 方城仕又从牙行买了两个人。 这次是一对父子。 姓福,福叔约莫四十五左右,而福南才二十。 但无疑是这个群体中年纪最大的一位。 有了一锅端,方城仕就把味味香交给了方年华,让她带着方如珍一边学习一边管理,留下方化铃和杨想帮他们。 而一锅端这边,目前是方城仕、方化简带着杨理和福叔父子。 方城仕是打算把福叔放到新宅子管事,顺便照顾两小孩,但此时房子还在装修,所以先熟悉熟悉。 随着一锅端和味味香名声躁动,还有方城仕这人也被青云镇大小酒楼所知。 他就像一阵风,带着新鲜、奇特,以一种新鲜血液注入到青云镇。 可奈何青云镇墨守成规太久,他这股风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人列入第五害。 好要用阴谋诡计,威逼利诱将他暗杀胚芽中。 到了六月上旬,就在新房子完成一半装修,太阳把人烤得热血沸腾的日子里,杨想突然来到了一锅端。 彼时方化简去了临镇购买食材,店里只有他和杨理还有福叔父子。 方城仕听杨想把话说完,心里头有些拔凉,却也没太过意外。 “谁让你来找我的?” 杨想说:“方伯母。” 方城仕点点头,转身吩咐杨理:“我去一趟,你把店看好,等小简回来,告诉他不用慌,你们也别轻举妄动。” 杨理是唯方城仕马首是瞻,完全服从命令:“是。” 方城仕信步走出一锅端。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风雨临头依旧面不改色,这份淡定让烦躁的杨想也安然下来,可只有方城仕自己才知道这有多操蛋。 从味味香开业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一日不会太久。 如果说味味香的兴起只是偶然,那一锅端的出现就不得不让青云镇各位大老闆提高警惕。 一锅端或许不用多久就能被人仿制,但方城仕自己也是从别处借鑑过来,也无从说别人。 而味味香,调料里的辣椒和花椒是他的制胜底牌,唯独这两样不能让出去。 一番琢磨,方城仕心中有了盘算,便也没那么在意那些人的失礼了。 许是来者不善,味味香的氛围都是剑拔弩张。 方城仕一进门,就被数道视线盯住。 方年华最先走过来:“仕子...” 方城仕沖她点点头:“没事,你照看好客人。”然后他看向当中见过几面的男人:“是什么风把徐掌柜吹到我这来了?” 被称为徐掌柜的男人大有来头,正是香斋楼的掌事。 徐掌柜笑了笑,毫不避讳的目光在方城仕身上扫了个遍:“自然是味味香的风。” 方城仕倒也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说:“只怕我这小店不是说话的好地,若是不介意,换个地方如何?” 徐掌柜秉得是先礼后兵,自然不会一上门就踢馆子,遂道:“不如由我做东,请方老闆喝一杯?” “那就托徐掌柜的福,晚辈有劳了。” ☆、20 徐掌柜觉得还是自己的地盘安全,所以把方城仕领到了香斋楼。 香斋楼二楼有个厢房,推开窗就能看见一楼大堂。 徐掌柜就把人带到了这厢。 还让人摆了好酒美食。 方城仕来过香斋楼几次,知道桌上的都是香斋楼的招牌。 虽然清楚徐掌柜的来意,但方城仕也不知对方会以什么招数出牌。 于是他以不动应万动,静默待之。 徐掌柜彬彬有礼地说:“方老闆请坐。” 到了别人的地盘,就得客随主便,方城仕便干脆利落坐下。 徐掌柜一边倒酒一边跟他寒暄:“方老闆看着脸嫩,还未及冠吧?” 方城仕就跟他话家常:“刚满十五。” 徐掌柜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放下酒壶,说:“后生可畏,方老闆让徐某是无地自容啊。” 方城仕说:“徐掌柜何必妄自菲薄?晚辈不过是投机取巧,徐掌柜才是真本事,香斋楼能在青云镇排名第一,您是功不可没。” 徐掌柜见他对答如流,不慌不忙,又不知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把香斋楼放眼里,还是对方手段更高,不能以年岁煳弄。 但今日不管是阳谋阴谋,他都得把东家交代下来的事办妥了。 徐掌柜说:“徐某不过是个打算盘的,承蒙方老闆看得起。” 方城仕也跟他装傻:“那徐掌柜的算盘可是打得叮噹响。” 徐掌柜笑了笑,开门见山说:“那依方老闆看,香斋楼如何?” 如何这词下可就藏着大话题,说不好就是陷阱,杀人的坑。 方城仕见他这么个大弯都能急拐回来,也是佩服,他故作沉思,想了想才说:“完全是我可以合作的对象。” 徐掌柜见他这么识相,暗暗道:“上道。”面上也多了层笑意:“不知方老闆打算怎么和我们东家合作?” 方城仕说:“话已至此...不如我们摊开来讲,你想要我的配方,我借香斋楼的势,不过分吧?” 徐掌柜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这么说方老闆也是有意合作了?” 方城仕笑了笑,有些不羁地说:“莫非徐掌柜以为晚辈坐在这里是为了煳弄您?” 徐掌柜赞赏说:“方老闆是个聪明人。” 方城仕摊开手掌,说:“方某无背景无靠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农民,要说聪明劲是有点,可人也得有自知之明不是?方某若是不识相,不就亏了徐掌柜的一番提点吗?” 香斋楼从派人出来开始就是大手笔,让徐掌柜打头阵,安排的地点是一推窗就能看见楼下人来人往的大堂,生怕别人不知道香斋楼背后是谁一样。 方城仕倒是想甩脸色,可他有这个资本吗? 人家给的第一招是先礼,你不能直接就把门一关说好走不送吧? 方城仕还真没这个胆,香斋楼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若是有鬍子,徐掌柜此时已经得意地捋上了:“既然方老闆心里清楚,那合作的事怕也不远了。” “徐掌柜请说。” 第29页 徐掌柜说:“我们东家好说话,银子不是问题,权当交方老闆这个朋友。” 方城仕唔了声,说:“那我就蹬鼻子上脸,跟徐掌柜借个胆子,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做生意嘛,都讲究源源不断。” 徐掌柜暗道还是年轻,却也不驳他的面子:“方老闆此话何意?” 方城仕大胆地说:“说明白点,方子我是不会交出去,但东家既然想交我这个朋友,自然是更看重我这个人带来的商机,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徐掌柜果然变了脸色:“你想反悔?” 方城仕哎了声:“此言差矣,我就没答应的事何来反悔。” 徐掌柜阴沉着脸说:“方老闆可得看清这是什么地方。” 方城仕毫不退缩地说:“那徐掌柜就要认真听我说的话了,我不交出方子并非意味着我们不能合作,东家可以考虑入股...”方城仕把入股的意思解释了一遍,怎么入股,持多少股份,都说得明明白白。 听起来诱人,可味味香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香斋楼差这个吗?不差。 但正如方城仕所说,东家看重的是另外一点,那这个入股就必须考虑。 方城仕见徐掌柜陷入沉思,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默默吃喝。 他看起来不急不躁,好像满怀笃定,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吃得很是开心。 徐掌柜一个抬头就看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被狠狠地扎了下眼,什么好脾气都没了:“方老闆当真是一点都不怕。” 方城仕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实在是饭香诱人。” 徐掌柜哼了声:“徐某可受不起方老闆的恭维。” 方城仕满是无谓道:“徐掌柜可想清楚了?” 徐掌柜故意吊着他,说:“准不准可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说定的事。” 方城仕却是干脆地说:“成,您和东家商量商量,我等您答案。” 徐掌柜被他气个半死,差点倒仰。 方城仕就跟没看到徐掌柜那乌云密布的脸一样,笑眯眯地告辞。 可出了香斋楼他就笑不出来了。 能把徐掌柜忽悠过去并不是完事,而是刚开始,就像徐掌柜说的那样,拍板这事成或不成的人不是他。 如果后边的人铁心要整死他,那他就只能关上店门自求多福。 在背后给香斋楼撑腰的人不是知县也非哪个富翁,而是知府大人。 在这个人口说卖就卖的年代,你希望当官的跟你讲理其实不太可能。 方城仕明白的很,所以他开最好的条件,为自己留下最大的可能。 虽然看起来亏了,但好歹将成功割出了个口,看到了丁点希望。 味味香的人都在等他回来。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急躁和担心。 看见方城仕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却还是提着心。 店里现在也没什么客人,都好像是为了空出场地给方城仕这个主心骨安慰人一样。 方如珍最先围上来:“仕子...” 方城仕抬手打断他:“没事,放心。” 方年华也从厨房出来了:“怎么样?” 方城仕在凳子上坐下,招唿他们过来:“都坐下,我有事说。” 方年华皱着眉说:“情况不好?” 方城仕斟酌了下,把他对徐掌柜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未了:“如果这件事能谈下来,到时候我们也按这法子走。” 人人面色各异,却不妨碍他们欣喜。 有了股份他们就不仅仅是给方城仕做工。 虽然现在方城仕对他们也是无话可说,但那能一样吗? 性质完全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钱财什么的设定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解释,你们能接受就接受,不能的话真要说什么我也没办法。 这个朝代是虚假的,按照我想的那都是合理的,所以过了这么多天才解释我也很抱歉,就这样吧。 这两天在卡文,所以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21 方化简从外面回来听说这事后,发了好一顿脾气。 本来就是个易燃物,这下还不把炮仗头点着了? 只是他这通脾气还没发完,两小孩就回来了。 方城仕怕两孩子多想,忙按住方化简:“行了,嚷了一下午你累不累?” 方化简瞪他:“我这是为了谁?” “我多谢你了。”方城仕又问两孩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谁知他这行为反而欲盖弥彰,祚烨更是疑心上了。 只是他装作没有察觉,把书包拿下来,说:“还不饿,我来帮你吧。” 方城仕已经习惯小孩像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份精力的行为,不会累似的,从学堂回来店里,跟见缝插针一样,哪都能扒拉出活来干。 方城仕问方城祖:“你呢?” 方城祖摆摆手:“你们吵什么呢?” 方城仕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方城祖撇撇嘴,不认同地说:“哪个大人不是从小孩走过去的?” 方城仕说:“等你成了大人再跟我说这话。” 方城祖说:“不说就不说。” 说完就跑去厨房找祚烨了。 方城仕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他没有养小孩的经验,教育全凭己心,有哪些疏漏他也不知道。 自他接手以来,孩子一直跟着他,虽不说自己有多好,但是非曲直尚能揣度,自有观点,方城仕也知道以身作则的必要,所以从来都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 而如今看方城祖,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也不是养歪了的趋势,方城仕就没有过多干涉,让他自个发展了。 等方城祖进了厨房,方城仕才压着声对方化简说:“你别说了,让孩子知道又该担心。” 方化简横了他一眼,气唿唿地坐在一旁。 之后是忙碌一阵,到了点把门一关,方城仕和方化简赶着牛车,载人回家。 到了家后又开始烧水洗澡,等忙完都亥时了。 方城仕洗了个冷水澡才进屋。 房间里边祚烨在灯下看书。 每次瞧见这样的祚烨,方城仕都觉得祚老爹当真是瞎了眼。 祚烨懂事,又肯吃苦用功,人也伶俐,虽然年纪不大,可性子却是自制。 这么个好苗子祚老爹硬是当成祸害给扔了。 方城仕带着一身凉气坐到祚烨身边:“还不去睡?” 祚烨头也不抬地说:“看完这页。” 方城仕也不打扰,安静地等他看完。 祚烨果然说到做到,看完这页后,他小心翼翼地拿一片干树叶做书籤夹进书缝。 方城仕见他把书放进书包,就说:“我记得这是最后一本了吧。” 祚烨嗯了声。 去学堂的日子至今也不过一个月,祚烨白日上课,有时还得帮忙干家务,方城仕买回来的五本书却只剩下这一本没看完。 第30页 不得不夸夸这孩子的好学。 方城仕又说:“我明日去给你买,你写个书单给我。” 孩子热爱学习,做家长的当然乐意看见。 本以为祚烨会开心,谁知孩子沉思一会,才低声说:“我想自己买。” 方城仕多聪明,没两秒就想通他这么做的原因:“零花钱之所以叫零花钱,就是用来做不需思考的事,你这么盘算,小钱袋撑得住吗?” 祚烨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可你明明跟小祖说...”然后他就反应过来了,用着无奈的眼神看方城仕:“我不是小祖,你不用这...” 方城仕打断他:“正因为你不是小祖,所以我格外放心。” 祚烨嘆口气,毫无徵兆地说:“既然如此,那可以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我了吗?” “下午...”方城仕差点被他套路了,他笑着揉祚烨的头:“人小鬼大。” 祚烨却有理有据地说:“小简哥虽然容易冲动,可并非没有脑子,他向来关心你,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必然与你有关,而与你有关的事,必然跟店里离不开。” 方城仕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内心十分赞嘆孩子的机灵。 他像被揭开老底,毫无退路地嗯了声,又问:“怎么看出来的?” 他狄仁杰附身似的,说:“一开始并不确定...”然后话锋一转:“进了厨房我就问了福叔。” 方城仕本想顺着祚.柯南.烨的话看看他的思路,结果猜想跟结局大大不同,这种情况下就造成了方城仕的哭笑不得。 “这些事我并非不能处理。” 祚烨坚决地说:“那我也要知道。” 方城仕看他板着的小脸,心里痒的直想上手捏:“还不到你理这些事的时候。” 祚烨说:“那什么时候合适?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时候吗?” “...”小孩语出惊人,方城仕都呆了。 祚烨尝试推翻他的□□:“仕哥,你说我跟小祖不一样,那就是说我和小孩这词没关系,既然没关系,那能管一管你们大人的事吧?” 现世报来得太快,方城仕想说不爽都不行。 祚烨目光毫不避让地看着他。 方城仕咳了声,不甘不愿地把徐掌柜找上门的事重述了一遍。 祚烨听完后,攥紧了小拳头,脸色有些不好地说:“他们这是要逼你。” 方城仕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好在不是没有准备,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祚烨虽然小,见识不多,可在文渊阁上了一个月的学,接触到不少镇上商贾家的同窗。 这些日子来,他从同窗那听到不少关于味味香和一锅端的事。 或许是家里的人避开了小孩子,所以大都语焉不详,但是不妨碍祚烨从中抽丝剥茧。 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怎会看不出同窗们在提起方城仕时带着的浓烈情感? 他就怕方城仕被人惦记,没承想这么快就遇上了,还是香斋楼。 那一剎那间,祚烨又在怪自己小、不够强大、若是有他有能力... 方城仕见他走神,以为他被吓到了,喊了他一声,顺带摸了摸小孩苍白的脸:“让你不要问,看看给吓得,脸都白了。” 祚烨回过神来,说:“仕哥,我们争不过香斋楼,如果他一直强硬,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别担心一张方子,退一万步说,味味香的所有调料都来自于你,只有你平安,我们怎样都会有出头日。” 十二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着实让方城仕大吃一惊。 祚烨继续说:“香斋楼背后之人定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会答应跟你谈条件,仕哥...” 方城仕捂住他的嘴,认真地说:“你是不是光把心思用我身上了?脑子转这么快,想你仕哥怎么样?” 祚烨被他戳破,脸登时红了。 方城仕见自己说中了,虽然有些窝火,却被小孩的行为给贴了心,两厢夹击,竟是气不得笑不出:“我给徐掌柜提了分股一事...” 他这才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祚烨听完,有些迷惑:“你答应给香斋楼分股是迫不得已,又为何让方伯母他们参股?” 他觉得肯定不是仕哥嫌钱多的原因。 方城仕嘆口气说:“出了这事,他们是会为我生气,但时间久了,他们就会觉得‘我拿着固定的薪水,为何要为你这般忙碌?’,我不是在帮香斋楼,而是为了以后,借了香斋楼的势,我日后能做的必然很多,总要有自己的人。” 祚烨明白了,方城仕这是在笼络人心。 方城仕又说:“而且伯母和小简是真心关心我们,分他一份又如何?吃不了亏。” 祚烨点点头。 话说到这,他是完全不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长。 muamuamua。 赏我一个呗。 ☆、22 之后两日风平浪静,包括徐掌柜在内,好像先前那番风波都是假象,过了就没了。 方城仕也乐得清静。 直到六月十五,徐掌柜才带着回復找上门。 对于这个答案方城仕虽说不感意外,可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方城仕说:“多谢徐掌柜为晚辈盘旋。” 徐掌柜却是没什么诚意地笑了笑:“哪是我的功劳,都是方老闆本事大,得东家看重。” 方城仕知道对方还在为数日前的不欢计较,他也没心思去理会徐掌柜的小肚鸡肠,就说:“徐掌柜的恩情晚辈记着,什么时候需要晚辈效劳,徐掌柜尽管说。” 他的上道让徐掌柜面色好转,就留下来与他多说了两句:“以后就是同仁了,方老闆不用这般见外。” 方城仕笑了笑:“晚辈家里有些果酒,不知徐掌柜今日过来,等明日给徐掌柜送过去。” 现在的方城仕可不是以前那默默无名的乡村小子,他可是“新鲜玩意”的代言人,在他手里的东西就算不是顶好,那也是难求的。 这番类似巴结的举止才彻底让徐掌柜放下了对他的偏见,脸上的笑也亲切些了。 徐掌柜又和他说了几句,方城仕送他离开一锅端后,方化简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啐了口:“势利。” 方城仕倒不这么认为,他甚至开口替徐掌柜说了句话:“人之常情,以后共事的地方多了去,你也醒神点,别被抓到把柄。” 方化简说:“连小烨都知道你和香斋楼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方城仕嘆口气,悠悠说:“那有什么办法。” 来到这个地方两个多月,方城仕早就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说回来好像哪都一样,民不与官斗。 里边龌龊事太多,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掺和。 到了六月底,忙活一个半月的新房终于装修好。 老家的东西方城仕只把果酒和梅干等物带到了新家,剩下的家具一样没动。 第31页 这样一来,他就要空出两天时间给新家置办家具。 床褥、桌椅、茶壶杯具、锅碗瓢盆一律都是定做的。 单单是购买这些东西就花了方城仕将近二百两。 这样一算,从买房到落定,就一共去了九百多两,而那一千二百两余钱现在也只剩一千两了。 虽然去了不少,可好歹把一件大事敲定,方城仕就没觉得心疼。 家具置办好后,就要挑日子落户。 方城仕找人看了,七月三日宜搬迁嫁娶,他就把搬迁酒定在了那日。 他是不喜热闹,可这些避免不了。 于是他也没请太多人,除了方世宝和方化简两家,还有福叔四人,方城仕就请了何大夫一家还有周啬夫等人,当然刘明和木工行的人也在。 依他现在和香斋楼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方城仕请了徐掌柜,还特意请他帮忙把消息传给背后的东家。 那边的人来不来方城仕不在意,但他不能失了礼数。 七月二日这天,方城仕去屠宰场定了一只乳猪。 烤乳猪在中国有不短的歷史,它作为满汉全席主打菜餚之一,吃法极为讲究。 到了后世的中国,烤乳猪就成了粤系名菜,几乎家家必闻。 可在裕明朝却无人知晓。 因为这吃法极为奢侈。 一般上来说,猪崽都是平常人家养大了等着卖钱,谁像方城仕这般丧心病狂? 也不怪方城仕狠心,他一个在以“吃”闻名天下生长的后世人,只能说烤乳猪真的是太小儿科。 到了七月三,方城仕把两家店铺都关了,将人请到新家吃酒,顺便给人放放假。 方城仕请了三个人回来做饭,一开始方年华并不愿意,她觉得方城仕就是在浪费钱,但是方城仕想着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不想让她和方化铃等人太辛苦,坚决不让他们到厨房。 因着小孩要上课,所以方城祖和祚烨缺席。 但是方如玉和方玉霞几个小孩都在。 一大早,方城仕就去把杀好的小猪崽取回来,然后教方化简烤制。 调料他都配置好了,教过方化简后,时辰也差不多,就去前院招待客人。 到了十一点左右,何大夫他们也陆续过来了。 何大夫和周啬夫虽然都住在方家隔壁,可这还是第一次来,进了院子也被这不同凡响的装修惊讶了。 按照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风格所建筑的院子,被清幽的竹林一衬,自然多了几分飘逸风骨。 何大夫见过不少“大户人家”,可也没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能在云来巷整出个“大宅院”。 同他结伴而来的周啬夫内心此时也是感嘆的。 方城仕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他觉得这个少年人有超乎表面的智慧。 你与他相处,他能处处兼到,使你如沐春风;你与他共事,你会发现他自有想法,内心坚定。 怎么看都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郎。 在几人愣神之际,屋子的主人也来到眼前。 方城仕笑着,拱手道:“何大夫,周大人,两位可让晚辈好等。” 何大夫说:“可敢不耽搁,这不都提前到了?” 周啬夫也说:“恭贺方小哥喜迁新居。” 方城仕笑笑地将他们的礼品接了过来:“就莫要与我客气了,快请入内坐。” 何大夫和周啬夫笑着随他入内。 一路走过去,何大夫见他这宅子景物错落有致,是从未见过的庭园格序,便问他:“你这建筑不像青云镇的风格,是哪来的奇想?” 方城仕就说:“某日在书中所得,何大夫觉得如何?” 何大夫说:“清幽别致,还真不太像你这个铜臭堆打滚的人能想出来的。” 方城仕不好意思告诉他看走了眼,就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我想着适合两小孩住,就套下来自己用了。” 何大夫点点头:“你对两孩子那是没话说。” 周啬夫也问:“孩子在上课?” 方城仕嗯了声:“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耽误他们。” 何大夫就说:“搬到镇上也好,往后你若不得空,我们也能照看一二。” 方城仕本就觉得日后可能会打扰到他们,如今听了这话,也喜上眉梢:“不瞒两位,我还当真是存了打扰的心思。” 他一向坦诚,何大夫和周啬夫也不觉意外。 周啬夫点点头,说:“只是这宅子到底不是村下小屋,你还得去找几个护院。” 方城仕说:“等忙过这两日我就去。” 说话间,也到了正厅。 厅中热闹,方世宝等人都在谈笑。 看见他们三人进来,方世宝也自来熟的帮方城仕招待。 这正好减轻了方城仕的负担。 过了没一刻钟,刘明和木工行的人也到了。 又是一番恭贺。 将近正午,酒宴就要开席,可徐掌柜还没来。 方化简找到方城仕,问:“这时辰也到了,还等吗?” 一般都讲究时辰,大家都很警惕,怎这香斋楼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方城仕不知道徐掌柜什么打算,因此皱起了眉头:“我去看看吧,让客人等也不好。” 方化简说:“你快些。” 方城仕嗯了声,走过长廊出了大门。 只是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上一喜,忙快走了两步:“徐掌柜。” 来人正是徐掌柜,只是他身边也跟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这青年一身锦缎绸衣,腰悬玉佩,富贵逼人,气质不凡。 方城仕心思一转,也明白此人身份。 只是这时候也不好直接跳过徐掌柜认人,因此他心思就放在徐掌柜上,就跟没看见这青年一样:“可是有事耽搁了?我正要去请您。” 徐掌柜还真以为他不知道,沖他打了个眼色,笑说:“可不就是为了帮你请这位贵客才耽搁了。” 方城仕做恍然大悟状:“这位便是...” 他像是大喜过头,一下子说不出那个名号。 徐掌柜就帮他把话接下去:“正是东家的二公子,许典。” 方城仕沖青年拱手道:“在下方城仕,见过许二少。” 许典这人身姿高挑,男生女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 许典掀了掀唇角,说:“久闻方老闆大名,竟不知是这般年轻,今日幸会了。” 方城仕也恭维对方:“许二少也不负盛名。” 到底不负什么盛名,两人都心照不宣,对视一笑。 徐掌柜问:“不知方老闆的新家在哪?” 方城仕说:“晚辈失礼,这边请。” 进了方宅,远远地就听见笑语声。 许典带着浅笑说:“看来方老闆贵客不少。” 方城仕说:“都是自家人。” 他也不解释太多,只把人往正厅带。 第32页 正厅里全都落座,就等着贵客临门了。 许典进门一看,这人数也顶多凑个五桌,只是方城仕家的构造不同,所以看起来有些零散。 他的目光从厅中众人一扫而过,这才明白方城仕说的自家人是什么意思。 他勾了勾唇,看了少年人一眼。 方城仕犹然不觉,请他二人入座:“二少和徐掌柜再候片刻,先喝杯茶,马上就开席。” 许典的身边正好是何大夫和周啬夫。 三人也正好认识。 这时纷纷打起招唿,许典拱手问候:“许久不见,何大夫和周大人近来可好?” 何大夫代答:“一切都好,二少呢?” 许典说:“劳两位挂心,晚辈也安好。” 这时方城仕也不管他们认不认识了,因为他把人带到正厅后,就去了厨房。 烤乳猪已经切下,就等着上桌被品尝。 方城仕先夹了一片蘸酱试了试。 虽然和他吃过的有些相差,但不会妨碍它给人带来惊艷。 方城仕放下筷子,对杨理等人说:“行吧,上菜。” 杨理等人接收到指令,拿过托盘端菜。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词。 ☆、23 考虑到许典在,所以今日的菜色,除了烤乳猪和猪肚煲汤是方城仕提出,剩下八道都是青门镇地道的美食。 而就这九菜一汤,已是盛宴。 连许典都不免打趣方城仕:“方老闆出手不凡啊。” 他这语气就跟“方老闆当真让我刮目相看”是一个意思。 都在表达方城仕的阔绰。 其实就是富贵人家,摆酒席也不一定有九菜一汤,所以许典才有此一说。 方城仕装听不懂,笑说:“让二少见笑了。” 许典前一刻才喝了一碗汤,这时回味它的味道:“你这汤浓郁鲜香,材料也是我未曾见过的,不知是何物?” 方城仕就知道只要香斋楼的人在,酒席就难免变成品菜。 他想了想,说:“乃是将鸡塞入猪肚内,加入白果,熬上半个时辰。” 许典一愣,怎么都没想到那块富有嚼劲的东西是猪肚。 其实在裕明朝,猪肚一般和下水一块处理,都不被重视。 相比后世几十块一斤,现在的猪肚根本不值钱,所以方城仕才想到猪肚煲鸡。 许典说:“原来如此,方老闆今日可是给了我惊喜。” 方化简听到,笑了声:“惊喜还在后头。” 许典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我真是期待。” 方化简却被他这一眼撩了一下,顿时心脏扑通扑通跳。 方城仕还不知道自己兄弟中了邪,对许典说:“还请二少品尝一二。” 说话间,作为压轴的烤乳猪也被杨理等人端了上来。 众人闻到一股类似烤焦的香味,都吸了吸鼻子。 烤乳猪被极好的刀工切下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肉。 当真是应了那个词“外焦内嫩”,它外表色泽大红,油光明亮,吃起来皮脆酥香,柔嫩鲜美,风味独特。 没吃过这等美食的人当场就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多多少少露出痴态。 许典也有剎那的失神,但只有一瞬,顷刻间又变回那个淡定自信的男人,他说:“方老闆今日给的惊喜足够我回味。” 方城仕拱手:“还请二少多多指教。” 许典笑了笑说:“指教二字我当真谈不上。” 其实方城仕对许典的印象不错,这人没在他们面前拿乔,而是一码归一码,人也谦和有礼。 当然方城仕觉得这肯定跟传言有关。 所以他心下有谱,有意结交许典,就说:“日后二少若是得空,我们可时常交流。” 许典眼里闪过一阵欣喜,语气有些失态:“当真?” 方城仕笑说:“哪敢在二少面前说空话。” 许典今日来就是为了看看方城仕到底值不值得他结交,见方城仕第一眼他是觉得方城仕年轻,可也没敢忽视,到了现在更是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值得。 酒席结束后,方城仕拿了回礼送许典二人。 正是可以开坛的青梅酒和山楂酒。 上次送过徐掌柜杨梅酒,这次不好重样,所以方城仕就换了,但数量不多,就一小坛。 方城仕把他们送到门口,说:“这两坛酒请二少和徐掌柜尝尝。” 两人就是四坛,但徐掌柜没理由让东家提东西,就自己接了过来,说:“方老闆有心了。” 许典也说:“多谢方老闆。” 方城仕就跟他说:“二少还是别叫我方老闆了,如果您看得起,就喊我名字吧。” 许典也不跟他客气,当即改了名称:“城仕,我日后再来找你。” 方城仕说:“随时欢迎。” 许典朝他拱手告别,然后离开。 送走了许典,方化简忽然跳了出来,站在方城仕背后,毫无徵兆地说:“他长得怪好看的。” “...”方城仕给他吓到了:“你干什么?” “我就看看。” 人家长得好看是不能阻止人家多看。 方城仕也没多想:“外面不是传就因为二少男生女相,所以被家族轻视吗?” 方化简一向不听这些传言,只是听到好看的人因此被诋毁,心生不快:“什么毛病,长得好看也是罪?” 方城仕无奈嘆口气:“不然你以为红颜祸水这词怎么来的?” 方化简没上过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听到这话就挠头:“这些人没什么好赖了吧。” 方城仕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耿,但是这么直真的是... 方城仕边走边说:“你跑到前面来就是为了看二少?” 他怎么不知道方化简还是个外貌协会? 谁知方化简诡异的红了脸:“我...吃的有点饱,四处转转。” “...”骚年,你暴露了什么? 身为纯gay的方城仕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送刘明和木工行的人离开时方城仕也回礼了山楂酒。 何大夫和周啬夫就留得久一点,等他们二人离开时,方城仕也给送了青梅酒和山楂酒。 两人都好这口,看到酒罈子就兴奋。 特别是都尝过方城仕给的杨梅酒。 何大夫难掩欣喜地说:“是什么好东西?” 方城仕故意卖关子:“这次不告诉你们。” 何大夫说:“这又不是玩猜谜游戏。” 方城仕说:“这次是。” 何大夫见他真不说,也不管他了,就拉着周啬夫走:“我们快回去尝尝。” 方城仕望着这对友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之后,方世宝等人也要离开。 方城仕本打算留方世宝一家住一晚,可他们考虑到家里要照看,也不想给方城仕添麻烦,就拒绝了。 第33页 方城仕见他们人多,一辆牛车不够,就把自己那辆牵出来给方如珍,让他载方世宝等人回去。 送走了客人,原本热闹非凡的院子一下子空阔下来。 方城仕回到正厅,看到福叔等人在打扫卫生。 等他们忙完,又结了厨娘的工钱,方城仕才把杨理四人叫到一块坐着。 先前房间不够,他们四个三家一块挤,现在有了自己的地方,也该说些规矩。 “从明天起,福叔就不必去店里了,你在家看着,主要照顾好小祖和小烨。至于厨房,你先辛苦两天,兼顾一下,等过两日我再去牙行带几个人回来。” 福叔点头应是。 方城仕看着他们说:“我的要求是什么你们都很清楚,所以场面话我也不多说,但今日进了这个家门,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也不用太过拘谨。” “是,东家。” 方城仕点点头:“忙活一天,你们也累了,都下去歇会吧。” 四人慢慢退出房间。 方城仕也有些睏倦,他揉了揉眉心,脱下外衣歇在榻上。 闻着房间里崭新的味道,一时间有些失神,明明累极,却是翻了好一会才睡着。 下午,两小孩从学堂回来。 从文渊阁到云来巷,走路不过一刻多钟。 两小孩估计是奔跑回来的,到家时都气喘吁吁,鼻尖沁着汗。 那时方城仕还在睡,就是听到院子里小孩的嬉笑声才悠悠转醒。 方城仕起来坐了一会,才穿上外衣出去。 两小孩坐在廊下,端着碗吃西瓜。 方城祖戳了块瓜心放嘴里,砸吧两下,天真无邪地说:“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祚烨也说:“是啊。” 方城仕听着两小孩的感嘆,不由得笑出声:“怎么,有吃有喝容易感慨人生?” 方城祖回头,沖他笑:“哥你醒啦。” 小孩刚吃了西瓜,嘴巴都是红的。 方城仕说:“你就邋里邋遢的吧,看我到时候要不要你?” 方城祖跟着他久了,知道他哪些话是认真哪些是玩笑,完全没在意:“你不要我我就去做别人家的孩子。” 方城仕乐了:“谁会要你啊。” “稀罕我的人多着呢。” 是咯,方城祖跟上了学习,本人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平时又有方城仕给弄点好吃的带到学堂,一下子成了班里的孩子王,可受欢迎。 方城仕从他手里抢过碗,戳了块西瓜:“想做别人家的孩子就别吃我的东西。” 方城祖当即嚎开了:“你别动我的瓜,我不做了成吗?我就赖着你,赖你一辈子...你还吃!” 方城仕就吃了两块,嚎的跟什么似的:“闭嘴。” 方城祖拿回瓜,吸吸鼻子,将愤怒化为食慾,死命吃瓜。 一旁的祚烨默默地把碗伸到了方城仕面前:“给你。” 方城仕笑了笑:“你吃吧。” 祚烨不依不饶:“甜的。” 能不甜吗?方城仕往碗里一看,都是瓜心,祚烨吃的都是边上的肉。 方城仕问他:“瓜心是留着给我的?” 祚烨点点头。 方城仕就吃了两块,剩下的给他:“吃了。” 祚烨就缩回来,抱着碗开吃。 方城仕在他们的中间坐下,盘着腿说:“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可以去何大夫家找他的孙子孙女玩,有什么急事也可以让他帮忙,知道吗?” 方城祖是全程在哦。 祚烨却问:“你会去哪?” 方城仕唔了声:“不去哪,就打个比方。” 祚烨却在想不管方城仕去哪他都要跟着。 方城仕又问:“看过你们的新房间没?” 说到新房间,这又是祚烨糟心的问题。 他吃瓜的速度慢了下来,甚至咽了这块就不再动。 方城仕看到了,以为他是有什么问题:“不喜欢?哪里有问题你可以跟我说。” 祚烨摇摇头:“喜欢。” 可你的表情跟你的动作是两码事啊。 方城仕耐心地问:“怎么了?” 祚烨抬起头,眉眼耷拉到一个角度,看起来有些可怜:“我能不能还跟着你睡?” “不习惯?” 祚烨小声说:“我怕。” 好吧,这的确是方城仕不能拒绝的理由。 祚烨经歷过的东西他没涉及过,所以不知道小孩心里对哪一片感到阴暗,平时也极其注重对祚烨的心理引导。 这时小孩说出“我怕”两个字,方城仕就心软了。 方城仕揉了把他的头,说:“行,跟我睡就跟我睡。” 祚烨当即就送了个笑脸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一对cp吧。 ☆、24 搬入新家后的隔天下午,方城仕就回了一趟方家村。 原因是辣椒没了,他要去一趟山上。 花了一个半时辰,方城仕和方化简各背了半竹篓从山里出来。 方城仕还顺便把家里那几棵长的也摘了。 赶车回青云镇的路上,方城仕说:“这样不行,还是得圈地自产。” 方化简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方城仕说:“冬天会下雪,到时候万物凋零,这些东西是有钱难求。” 他是个会做长远打算的人,跟了三个月,方化简已经多少明白他的想法。 “这样吧,店里先交给南哥他们,我和你去附近山上,趁着冬季来临前,能弄多少是多少。” 现在还没进入秋季,说冬天着实过早,但是早做打算总有好处,特别方城仕还想做麻辣烫和烧烤。 第二天,方城仕两人就开始背着竹篓在四周山头出没。 凡是被他们看见了的,都成了他们的囊中物,还意外捡到不少香菇和木耳。 用了七天,方城仕两人就把附近山头走了个遍,新房子内到处都晒着辣椒和花椒。 两人也晒黑不少。 起码许典找上门的时候,他的感觉是那样的。 一身白衣,矜持清贵的许二少抿了抿唇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方化简被他看一眼就脸红,只是因为黑了一个色号所以不太看的出来。 方城仕说:“太阳毒辣,这来回跑不黑不行,二少是有事吗?” 许典多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方城仕是不愿意说,于是他就没再问,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你那日送我的是什么酒,我喝着味道不错,想跟你买点。” 方城仕说:“我这也不多,如果二少自己喝倒是能给二少分点。” 许典知道方城仕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也乐于跟对方交心:“我想在香斋楼售卖。” 因为他的坦诚,方城仕是想了想后才回答他:“这批酒还没到时候,我恐怕得拒绝二少了。” 第34页 许典皱了皱眉:“那行,我也不强人所难。” 这时方化简特别福至心灵地问了句:“二少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许典愣了愣才看向这个少年。 方城仕身边的人他都做过调查,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大的少年,只不过才十七岁,是个品行好的人。 一开始,许典只把对方当做成方城仕发小,就算拿正眼看也没往心里去,直到这时,他这张小麦色的脸才单独跳出来。 许典一笑,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他对方化简说:“没什么,多谢关心。” 对方这般温和有礼,又让方化简红了脸。 方化简吞吞吐吐地说:“你也不容易,有什么事你就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许典这回是真笑了,他本就男生女相,好看的不像凡人,这一笑眉眼舒展开来,就像一朵徐徐绽放的桃花,顿时吹了你一个春风满面。 他问:“我有什么不容易的?” 方化简想说话,被方城仕拦住了:“小简心直,说话没个遮拦,二少见谅。” 许典摆摆手:“无妨。” 方城仕说:“多谢。” 许典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方化简:“谢谢你。” 方化简整个人都呆了,痴痴地看着人家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 方城仕把人送走了,回头看见方化简这表情,心中当下一个咯噔,硌得他不是滋味:“小简?” “啊?” 方城仕总算在他呆愣的神情里扒拉出一丝“一见钟情” 的味道。 他小声问方化简:“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不是方城仕滥情,问得这么不负责任,而是一见钟情也是情,也有一辈子的坚持。 方化简傻乎乎地问:“谁?” 方城仕眯起了眼:“你刚说人家不容易是什么意思?” 方化简特耿直地说:“不是你说他被家里人轻视的吗?这样子的人在那个家庭能容易吗?肯定不是滋味。” “所以你心疼人家?” “是挺心疼啊。” 方化简说完还揉了揉胸口。 方城仕简直想扶额长嘆。 这丫的没搞清楚就乱心疼还对人家一见钟情,说什么能帮就帮的大话,许家的事是你一个穷小子想管就能管的吗? 当真不是方城仕存在门户之见,实在是他两天差地别,就许典那个出身,方化简有感情怕也只是一头热。 而且自古老者出真理,门当户对这话还的确是那么回事。 但是方化简就这么喜欢上人家了… 方城仕嘆口气,说:“你冷静冷静,看看清楚,是要继续喜欢还是趁着苗头正小给掐了。” 方化简被他一说,原先使人晕头转向的情感消失不少,此时灵台也逐渐清明。 “呃…这个问题很严重?” 方城仕:“…” 看着方城仕糟心的样子,方化简懂了:“我想,我认真想。” 然后他就坐在柜檯前抓耳挠腮地想了。 他足足坐了一个时辰,才抬起头对方城仕说:“要不我先喜欢着吧。” 方城仕皱眉:“你就想出这么个结果?” 方化简也很纠结:“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大概也妨碍不到他,心疼他又不是我说不就不的,你说怎么办嘛?” 前世他还真有个朋友,就对一男生见过一面,就爱人家爱的死去活来。 说来吧,一见钟情是感情,日久生情也是感情,方城仕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他就说:“那你就放心头上暖着。”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方化简又有动力了。 可方城仕却不太敢看他以后为情所困的样子。 那肯定有点虐。 又过了两天,许典再次找上门,只不过这次是为了别的事。 坐在许典对面的方城仕重复他的话:“你想要烤乳猪和猪肚煲鸡的配方?” 许典端正腰板坐着,注视着方城仕:“将它放到香斋楼,你觉得如何?” 对方依旧是淡淡浅笑的表情,可方城仕却在这句反问中听出了威胁。 他不是耳朵有问题,也不是许典道貌岸然,而是就这么直接。 方城仕蹙了蹙眉,问:“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他已经“拿钱消灾”,还学会了低调,怎么还是被找上了门? 许典嘆口气,说:“徐掌柜是我大哥的人。” 这句话说的就够明白了。 不是他许典要搞你,相反他还在许恩手上救你。 方城仕迟疑了会,说:“二少是想跟我合作?” 许典呵了声,说:“我的事你怕听过不少。” 方城仕老实说:“不知真假。” 许典就说了句:“大宅院里边,还缺龃龉吗?” 方城仕沉默了。 许典和许恩两兄弟不合的事情人尽皆知。 正如许典所说,大宅院里面蛇龙混杂,最不缺龃龉,这个时代讲究嫡庶尊卑,许典不仅是庶子,还非正室所出,偏偏他才情不绝许恩,如此具有威胁的人能不被兄长忌惮吗? 方城仕不知道能在许典身上压多少宝,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清楚香斋楼并不是靠味味香的三成股份就能煳弄过去。 但是他没猜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他和味味香、一锅端都成为这两兄弟争势的棋子。 思忖良久,方城仕才说:“我和你合作,你能给我什么?” 许典说:“你的方子绝对在你手上,但是你得保证,是不留余力地帮我。” 他用到帮这个字眼,又让方城仕对他的好感提升一些。 两人虽说是在谈合作,可还在互相试探的第一步。 抛出多少宝,能收多少本是两个人都在意的。 两人都直视对方,方城仕却忽然一笑:“二少,合作不急着谈,先交个朋友?” 许典也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可两人已经是心知肚明。 这时,一直在厨房的方化简端了碗陈皮红豆沙放到许典面前:“二少,天气热,喝碗糖水吧。” 方城仕顿觉牙疼,捂着脸表示没眼看。 许典也是被他吓了一跳,只不过心思藏惯了,也没露在脸上:“多谢。” 方化简推方城仕:“你往里边坐。” 方城仕觉得他幼稚极了,对他的行为表示不齿的同时也挪到了里面。 方化简丝毫不觉得烫屁股,安生地坐了下去。 许典吃相优雅地咽了两调羹,才说:“有一丝冰凉,我记得青云镇没有冰,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方化简虽然现在被皮相所惑,可也知道这是方城仕的秘密,所以在许典低头舀红豆沙的时候用眼神询问方城仕。 见方城仕点头,他才开口:“将煮好的红豆沙一直用井水泡着,每隔半刻钟换一次水,就可以使它变得冰凉。” 第35页 许典嗯了声,说:“我一直不知厨房后还有水井。” 方化简说:“仕子就是看上这口井才将这间店铺盘下的。” 许典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城仕:“看来是我误会城仕了。” 他又不是方化简,没那么好煳弄,方城仕知道自己的目的被人看破,也笑了笑,不解释。 许典又看着方化简说:“这是你熬得?” 要换了别人,早就趁着这机会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表现,可方化简一条脑筋直到底,直接摇头,说:“不是,我就借花献佛。” 方城仕心想:“你还知道借花献佛呢。” 许典也被他逗笑了,说:“那我是借你的福了。” 方化简大方地说:“没事,你要是喜欢就告诉我,我换着花样给你煮。”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把话说大了,又去看方城仕。 方城仕就想跟他撇清关系当做不认识这傻子。 就这样追人家许二少,能追到? 要这也能得手那估计许二少是瞎的。 许典笑着说:“你对谁都这么好?” 方化简认真地说:“我不对别人好。” 不得不说,傻子说起情话来还是有两把手。 方城仕放下挡住下巴的手,怕许二少听不懂似的,帮方化简解释:“小简这是把你当自己人。” 许典说:“那我真是荣幸。” 说完这句,他就认真吃红豆沙了。 方化简一直看着他,眼神就没挪过。 方城仕一开始没觉得,越是干坐着就慢慢有一股尴尬,仿佛自己就是那太阳能灯泡,瓦数大到能把人亮瞎。 等到许典吃完,方化简又及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另一位当事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许典接过他的茶,沖他道谢。 方化简对他露出一口白牙。 方城仕说:“关于烤乳猪和猪肚煲鸡的做法小简知道,我这也走不开,不如让小简去帮你。” 许典对他开玩笑:“你说过他心眼直,你放心交给我?” 方城仕也笑:“二少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 他这话一语双关,许典当然听得懂。 许典就对方化简说:“把你借我两天,愿意吗?” 他说话的时候双眸明亮,眼尾挑起,方化简就跟跳进了漩涡里,没一会就晕头转向的点头了。 方城仕站起来,扯了下方化简:“你来拿东西。” 进了厨房,方城仕一边给他装调料一边说:“可以允许你假公济私,但是别给我口无遮拦,知不知道?” 方化简知道他这是提点,也不敢有脾气:“绝对不出卖组织。” 这话还是他们平时聊天的时候方城仕无意中说出来的,方化简还一词不动的学会了。 方城仕把袋子交给他,郑重地说:“虽然二少答应过我绝不会碰方子,但你也长个心眼,香斋楼毕竟不是二少的地盘。” “我会看着办的。” 方城仕嗯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随着许典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到了极品亲戚的主场了。 终于收到一个地雷,开森,谢谢果子。 ☆、25 傍晚,每天放学都会来一锅端报导的祚烨没看见方化简,他就一边脱书包一边问正在算帐的方城仕:“仕哥,小简哥去哪了?” 方城仕唔了声,因为正在算数,所以没抬起头:“去香斋楼了。” 正往柜檯上放书包的祚烨听见这话,疑惑地问:“怎去了香斋楼?” 方城仕说:“去帮许典,没什么,别担心。” 像是知道小孩会想什么,方城仕提前打断他的顾虑。 祚烨看他一手字像手抖的人写的一样,走到方城仕身边说:“我帮你算吧。” 方城仕巴不得,赶忙给他让位。 祚烨从他手上接过毛笔,坐到了高凳上。 他刚从学堂下来,还保留着上课的习惯,腰板挺直,坐姿端正,执笔的手稳而有力,心算的速度也很快。 小孩已经从课堂上接触过九章算术,又有方城仕指导他简单的数学乘法,祚烨人又聪明,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方城仕不想打扰他,就进厨房给他端了碗绿豆沙,放到他手边。 用了一刻钟,祚烨就把今天的帐目理清楚了。 他放下笔,看到手边的绿豆沙,又抬起眼往柜檯外的方城仕身上扫了眼,才心满意足地端起来喝了。 绿豆沙还是凉的,可祚烨却喝得心头火热。 一锅端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偶尔是一个,偶尔是三两结伴。 柜檯有祚烨看着,方城仕就大胆招唿客人。 等忙完,走到柜檯,看见小孩吃完了,就问:“小祖又去何大夫家了?” 祚烨点点头:“嗯,他去找小悯玩。” 何悯是何大夫的大孙子,年岁跟方城祖差不多,也在文渊阁上学,之前在方家村,还有方如玉陪他,如今搬到镇上,左邻右舍就只有祚烨和何悯认识,祚烨又老往店里跑,爱玩的方城祖久而久之自然跟他不是同道。 方城仕说:”店里没什么要你帮的,你下课了也可找同学玩。“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对小孩说,可小孩每次都态度诚恳地点头,第二天该干嘛还是干嘛。 大概是觉得说多了祚烨也懒得忽悠,直接岔开话题,说:“我想去书肆买书。” 方城仕顺口问:“上次买的看完了?” 祚烨嗯了声。 “行,你去吧,带钱了吗?”方城仕想给他拿钱。 祚烨说:“我带了有。” 然后他跳下高凳,深怕方城仕给他塞钱似的,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 方城仕就搞不懂现在的小孩了,大人给钱用还有不乐意的。 祚烨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他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在跟方城仕说话。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抱着七本厚重书籍的他,明明这一路走来已经消耗不少力气,此时却脚下生风,快步迈进店门,还喊了声:“仕哥。” 方城仕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见小孩鼻尖沁着汗,忙跟男子说了声抱歉就走了过去,把书从小孩怀里接了过来,不抱不知,还真挺沉,就说小孩:“书肆就在附近,大不了下次多走两趟,抱这么重做什么。” 这身板好不容易养得肥些,可别又压歪了。 祚烨抹了把汗,不说话,就对方城仕笑。 方城仕拿他没办法,只好摇摇头。 之前跟方城仕说话的那个男子见他有事,就主动地说:“话已带到,我先告辞了,方老闆再会。” 方城仕刚把书放下就听见这话,忙说:“有劳大哥走一趟。” 男子说:“方老闆客气。” 方城仕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 第36页 祚烨见人走远了,才敢问:“他是谁?找你何事?” 方城仕说:“二少的小厮,来跟我说一声,小简今晚在他家住,不回来。” 祚烨不懂才一个白天的时间,方城仕怎么就和许典走得这般近,连方化简说借都借了:“你和许二少...” 方城仕没听明白他的省略,只是说:“回去再跟你说。” 虽然什么都没透露,祚烨却奇妙地安下了心。 晚上回方宅的时候,方城仕特意绕到味味香跟方化铃说了这事,好让她放宽心。 方化铃虽然不懂这里边的门门道道,却是实打实地相信方城仕,听完之后什么也没问,让方城仕放心回去。 方城仕就帮祚烨抱着书,祚烨打着灯笼,两人并肩走。 杨理和福南在清扫卫生,他们两个是先走一步。 方城仕下午就在想了,按照小孩这看书的程度,极大可能需要一间书房:“我回去就跟福叔说,让他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们做书房。” 祚烨心里美美的,却又觉得自己多事:“不用了,我请福叔弄张书柜便好。” 他一推辞方城仕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觉得麻烦,用得到书房的地方很多。” 祚烨迟疑:“可是...” 方城仕干脆不理他,自己做决定。 到了方宅,是护院给开的门。 这批护院是搬进新家的第二天方城仕去买的。 他那次一共请了一个厨娘,买了六个护院,个个有武功底子,路数最好的是一位姓陈的师父,年岁也不大,刚三十。 他这人自幼父母双亡,就跟着师父四处讨活,后来师父故去,他流浪到青云镇,遇上现在的妻子杨氏,成了婚,生了个大胖小子,才五岁。 杨氏是杨家村的姑娘,家里情况也不好,嫁给陈教头后,就在镇里租了间房子过日,她平日给人做点杂活,也靠织布为生。 请到陈师父后,想到一位厨娘也不够,方城仕打听了一下,杨氏这人手脚干净,心地也好,就把她也请了。 每个月也是一两银子,包吃住,考虑到他们每天都要开饭,且方城仕不是有空下厨,所以两个厨娘就只有两天假期。 而就这些待遇,陈师父和杨氏就已对他感激涕零。 方城仕不知道别家是怎么对待长工,但以他这个穿越者的身份来看,这已经是在苛待员工了。 但心怀感激总比心怀怨恨要好,特别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 这座宅子原先就设有下人厢房,除了有对象的比较特殊,是单独的房间,剩下的都是四人一间。 其它五位护院也没什么意见,住的很是开心。 陈师父打开门看见是方城仕,刚毅的脸顿时柔和许多:“东家,二少爷。” 先前这帮人都是老爷老爷的叫,方城仕实在听不过去,又改成了大少爷,方城仕依旧听不过去,坚持要他们喊名字,他们不肯,就折中选了个东家。 方城仕被他们折腾怕了,这回是彻底妥协,完全不敢有意见。 “用膳了吗?” 方城仕吩咐过,如果太晚,可以不用等他们。 不是他没有规矩,是考虑到家里有小孩,大人饿一会没什么,小孩饿着就不好了。 陈师父笑着说:“还没,就等你们了。” 方城仕可是一点也没身为老大的意识,吃饭都是大家一块吃的。 只不过底下人不敢造次,只敢同厅,不敢同桌。 福叔见他们回来了,接过方城仕手上的书,说:“东家,赶紧洗净手,马上就吃饭。” 方城仕嗯了声。 吃完饭,趁着厨娘收拾的空闲,方城仕带着福叔到了自己的隔壁房间。 那间房本就是空置,现在有了需要,方城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 方城仕把自己的想法跟福叔说了一遍,让他请木工回家改装,还让他去定制书柜,一切吩咐完,给了福叔二十两银子,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办。 等到第二天,福叔就去木工行走了一趟,有熟人自然好办事,刘明师傅给福叔介绍了两位心灵手巧的木工。 耗时两日就把书房改装完毕,结了四两工钱,又用了四两银子置办了三张书柜和一张书桌椅子,剩下十二两,福叔按照方城仕给的书单,买了书和笔墨纸砚。 这笔钱花得七七八八,才把书房充盈起来。 当然,方城仕的书单已经考虑到两小孩的年龄阶段不同,所以让福叔购买的书籍也不尽相同。 家里有了书房,两小孩都很开心,只是这股开心刚冒上头不久,就被方家村的人悉数打破。 原来是方城仕久不归家,引起了方家村人的窥视。 更有甚者跑到青云镇打听,其中就包括方大余。 这一问才知道,方城仕不仅搬了家,还住进了大宅子。 这可把某些人的小心眼捅穿了。 酸水一个劲扑腾扑腾地往外冒。 方大余赶回家把这事跟方刘氏一说,本就对方城仕心有芥蒂的方刘氏哪还坐得住。 当即脑筋急转,思考着怎么也得从方城仕身上扒下一块肉来。 心思急转,就有一计在心中生成。 第二日,方刘氏早早就从菜园里摘了一篮子青翠欲滴地青菜,把到腕上,扭着臀去镇上了。 此时的方城仕完全不知道麻烦正在找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果子的地雷,搂住大宝贝亲一口。 ☆、26 接到陈师父匆匆忙忙送来的口信那时刚过辰时,方城仕刚帮味味香忙完早餐,还没坐下来歇顺气,就听陈师父说家里来了个大伯母。方城仕的大伯母一个手数得过来,他承认的只有方年华,现在就在他身边。 乍然听见大伯母这词,方城仕还有剎那的卡带。 还是方年华先反应过来,直接心里一个咯噔,语气不太好地说:“方刘氏找到家里了?” 方城仕那时候并没有着急,只是有一瞬间感到反感,他皱着眉头,问陈师父:“就她一个人?” 陈实见他皱眉,就知道他对这位大伯母的态度如何,不过就他刚刚地接触来看,那位也的确不是讨人喜欢的。 陈实说:“就她一位,我们本不打算让她进屋,谁知她态度强横,吵着嚷着要见您,福叔怕她在外边闹,给您下面子,只好请她进去,一边吩咐我来找您。” 方城仕嗯了声,示意他了解情况,并且不怪罪他们。 方年华听完,说:“我跟你去看看,万一她作妖也有个人给你撑着。” 方城仕说:“不,她来者不善,您去了才是落人把柄,我自己能打发。” 方年华一琢磨,是这个道理,就想着等晚上回去,跟方世宝说这事。 “那你小心点,她这人撒泼打滚是能手,你别受了她激,被她拿住。” 方城仕记下她的提点,和陈实出了味味香回云来巷方宅。 方刘氏的确不安分,她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 ,瞧哪哪新鲜,看得是眼花缭乱。 第37页 心里边也跳七跳八的一阵乱想,一会是对方城仕恨得咬牙切齿,想他有钱买这么好的房子,偏偏不肯她十两银子;一会又是酸水直冒,觉得方城仕住这么好的房子是浪费。 就那么会时间,她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让杨氏看得是胆战心惊。 福叔虽然让人进来,却不能一直看着,毕竟男女有别,只好让杨氏过来守着她,别让她造次。 福叔虽然没和方刘氏打过交道,可知道自家主子是怎样的人,他和福南等人在暂住方家村的时候,可没看见过这个登过门,何况摆酒那日,方城仕也没请她,这就直接说明了原因,也不知今日吹得是哪股邪风,把这冤家招上门。 福南端了杯茶水过来,在门口沖杨氏打眼色。 杨氏从他手里接过热茶,端到方刘氏面前,说:“来,大姐,喝杯茶。” 方刘氏坐在那,嗑着瓜子说:“你们啊,就得摆正身份,仕子喊我一声大伯母,他是你东家,你怎么也得叫我大夫人吧。” 这话说得不中听,可杨氏不清楚方城仕的态度,只是猜测这位是个麻烦,所以才不敢热络,如今被人这样说,她也只能咬碎银牙,憋屈全往肚里咽了。 杨氏沖她礼貌性地笑了下,不搭话。 摆高自己身份来颐指气使的方刘氏见没达到预想的效果,气得一把将瓜子扔回碟子里,端起了茶水。 她气过头,致使被热茶烫了舌尖,呸一口把茶水吐出来,又开始骂上了:“什么糟心玩意?这么烫是给人喝的吗?你们怎么服侍人的?是不是看仕子小好欺负,啊,我告诉你们,有我这个大伯母在,谁也别想从他这占便宜。” 杨氏离得近,被她的唾沫牵连,这一来二去不分青红皂白得开始无理取闹,就是再好的人都有脾气。 何况方城仕都从来尊重他们 ,就算做错也是温声细语的指导,今日被她这般欺凌,杨氏的脸上已经开始乌云密布。 只是她刚想开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说:“这哪是欺负啊,大伯母不是见识过更厉害的吗?” 杨氏惊喜望去,果然看见方城仕从门口进来。 方城仕一进门就看见方刘氏面前的瓜子壳和桌上天女散花似的瓜子,当即脸上阴霾闪过。 这家里哪一个不知道他爱干净,哪一位不是收拾的体体面面来见他?哪一位不是把里里外外整理的一尘不染?他请回来的那是无话可说,可你一个不请自来上门找事的婆娘,没一点身在别人家的自觉,搅乱别人的辛苦不说,净给人家添堵,你还拽得二五八万,活像人家欠你一场服侍似的,究竟是哪来的勇气跑他的地盘上作妖? 方城仕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打算如果方刘氏待会还胡搅蛮缠,他一定怼回去。 好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方刘氏这回没听出方城仕的指桑骂槐,仍旧沾沾自喜地说:“那是,我们家的仕子聪明,哪能被外个欺负了。”说完,她又疾言对着杨氏:“没个眼力见的,当家的都回来了,还不去给老爷斟杯茶!” 杨氏看向方城仕。 方城仕对她露出温和地笑;“忙去吧。” 杨氏欠身出屋。 她是听懂了方城仕的意思,让他们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乱了阵脚。 屋里就只剩下婶侄俩,方刘氏自以为掏心掏肺地说:“仕子,你把这个家经营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看看,你去了店里,家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方城仕装作听不懂地说:“福叔管得挺好的。” 方刘氏不同意地说:“那哪一样,他可是个外人。” 她话里话外都透露一个意思。 方城仕就好笑了:“能进这个屋的都是自己人。” 这话说得可就明朗了,方刘氏的脸上当即闪过不悦,却被她强压下去,跟镜花水月似的,若非方城仕一直看着她,还真给煳弄过去。 方刘氏笑着说:“再亲能有自己人亲?你就是年纪小,没遇过事,不懂世道险恶。” 方城仕同意地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怎么会不懂,大伯母不就是教了我第一课吗?” 方刘氏听到前半句,还真以为他受教,结果后半句把她打回原形,方刘氏登时拉下脸,说:“你什么意思?” 方刘氏本就一副恶妇相,这脸皮一拉,再给她叉个腰,估计能凶出青云镇。 方城仕唔了声,语气平和,却明摆着疏离地说:“你今天走进我家门又是什么意思?” 方刘氏哼了声,说:“怎么?我这个大伯母就不能来看看你?还是你有了钱,连亲戚也不认了?” 方城仕知道她给自己下套,要是敢点头,估计下午方家村就得炸了。 方城仕固然不能给她污衊自己的机会,哪怕自己心里当真是不把他们当亲戚:“我以为是大伯母心中没我和小祖这两个侄儿,当年我娘刚去世,你可就提出分家,坦白了跟我爹说你家情况也不好,实在顾不上我们,现在我出人头地了,你是怎么?想我提拔还是兼顾一二?” 他这是明摆着说方刘氏势利眼。 果然,方刘氏一听这话,整张脸都黑了,她腾地站起来,指着方城仕的鼻子骂:“好你个目中无人的小兔崽子,有几个臭钱就在我面前摆架子,你能耐是吧,我看你还回不回方家村,在不在青云镇做人。” 她丢下这句话,盛怒而走。 方城仕慢悠悠地站起来,说:“别忘了把您的东西提回去,这太珍贵,我们吃不起。” 方刘氏本气地忘了这茬,被方城仕提起,她也不顾打脸,转身提着那篮子青菜,一边走一边骂。 远远地还能听见声音。 没人敢去送她,等她出了门,护院只好把门闩紧,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她尖锐的声音。 福叔和陈实走了进来。 福叔担忧地说:“东家,如果放任她在门口胡闹,只怕对您不利。” 方城仕却问陈实:“嫂子没事吧?” 陈实说:“没事,就是挨了点唾沫星子。” “那也噁心。”方城仕皱着眉说:“也不能白被她骂,跑到我的地盘欺负我的人,这笔帐得跟她算。” 方城仕这短护得让陈实喜上眉梢:“东家你有法子?” 他们这些大男人,最怕对付泼妇,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当真是憋屈。 方城仕想了想,说:“她污衊我,我就不能反咬她一口了?福叔,待会你去永安堂弄点烫伤药,闹得严重点,陈哥,你去找人,把她在家里撒泼打滚,欺负下人的事往外边传,怎么难听怎么说。” 他这是先下手为强,青云镇可是有不少方家村的人来来往往。 两男人同时点头:“好。” 最后,方城仕说:“以后这些人找上门,不认识的直接让他们去店里找我,别放家里,扰了你们清净。” 福叔笑着说:“今日这事还请东家不要怪罪。” 方城仕说:“怪你们做什么,我还觉得你们委屈了呢。” 第38页 陈实就赞扬说:“东家,你有这份心,当真是我们的福气。” 方城仕笑说:“别夸,一夸我就脸红。” 他回了味味香,提心弔胆半个时辰的方年华一直惦记他,看到他回来,当即围了上来。 “怎么样?” 方城仕见店里客人有点多,就和她进了厨房,把他和方刘氏的对话一词未改,不添油加醋地说给方年华听。 方年华听完后,感同身受地说:“她原来是想赖着你,现在不能从你身上得到好处,就想对付你了。” 方城仕不太在意地说:“没事,我不会平白让她欺负。” 方年华说:“你也别太担心,还有我和你宝伯在,不会让你吃亏。” 这也是方城仕的底气。 只要身为里正的方世宝肯维护他,方家村的人到底会给方世宝面子,不会全信方刘氏。 但是感激还是要,方城仕就嘆口气,红了眼睛,说:“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宝伯和您照顾我们,我们一家...” 他话不说完,留了无限地想像空间。 方年华也心酸,想起那可怜的小叔子和弟媳,也不太好受:“别多想,只要你有心,日子总会好的。” 方城仕演技爆棚,可怜兮兮地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收拾极品是需要时间慢慢来的,咱们不着急。 ☆、27 下午,在香斋楼待了两天的方化简回来了。 只是他进门的时候脸色不好,方城仕还以为他在香斋楼遇上事,还有些担心,结果方化简一开口,他才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方化简黑着脸说:“你大伯母怎么回事?现在外边都在传她上门去欺负你。” 方城仕感到意外:“传的这么快?” 方化简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有这事了,他现在就想撬开方刘氏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长满了钱,还有没有半点仁义道德:“她是不是来找你要钱?” 毕竟有过前例,方化简不这么想都难。 相比较方化简的气急败坏,方城仕却语气淡淡的:“比拿钱严重点,她想把我当长期饭票,来我家做管事。” 方化简牙疼地说:“她还真是有脸想,我做梦都没想这么美,你有钱关她什么事?当初对你们避之如蛇蝎,现在就想贴上来坐享其成?” “你也别光顾着生气,帮我个忙…” 方城仕凑过去,对他耳语。 方化简听完,连连点头:“原来你还有后招,亏我还担心你吃亏。” 方城仕呵了声,说:“她送上门来给我开涮,我还跟她仁慈?” 方化简不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摆摆手说:“我累死了,给我来碗清补凉。” 方城仕也愿意伺候他,回头通过柜檯后的窗口对厨房喊:“帮我盛碗清补凉。” 一会儿,杨理就把清补凉放到窗口处。 方城仕把冒着白气的清补凉端给方化简。 方化简咕噜一口就去了三分之一,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他才感觉自己一身火烧淡了许多。 方城仕坐他对面,问:“这两天怎么样?” 方化简说 :“二少一直跟着我,除了一位姓王的厨师,连徐掌柜都没法靠近,后来我觉得,你既然答应将烤乳猪和猪肚煲鸡交给香斋楼卖,那应该是舍了这两样东西,所以我把配方给了二少。” 经过多月的磨合,方化简多少能跟上方城仕的思维方式,这次他就猜的很对。 方城仕嗯了声,问:“二少怎么说?” 方化简说:“他让我多谢你。” 这就有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了。 方城仕让方化简陪许典去香斋楼,一是不想自己太出风头,二是让方化简多在许典面前刷存在感。 这次他把人借许典,除了让方化简教香斋楼的厨师烤制乳猪,也为了测试许典的态度。 方城仕没把话明说,如果方化简能反应过来,那他在许典心里就会不一样,起码在他这,方化简也是个能做主的人,那定位就不仅仅是在帮他这点上,许典也会对他的印象改观。 如果不能,那方城仕会根据方化简的转述来决定给不给配方许典。 这就像两个互相试探的人走上一座桥,而配方就是桥樑。 当然,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试探方化简,也是尝试让方化简独立起来。 如果方化简一直把自己的态度放在帮忙这点上,那迟早有一天他们只是上下属的关系,而不是合作伙伴。 说到底,方城仕在这个年代,最信任的人除了祚烨和方城祖,就是方化简了。 他有太多的秘密被方化简知晓着,但目前情况很好,方化简没有因为爱情而出卖他。 方化简做得这样好,方城仕也打算透露一点自己的意思:“小简,我们目前和二少只是合作,有太多事还不能告诉他,你明白吗?” 方城仕何时对他有过这般小心翼翼,方化简就算再愣,也给吓出一丝灵活:“你怕我犯煳涂?” 方城仕说:“我是怕你以后为难,如果二少和你能成好事最好,如果不能…” 那就真的是兄弟和媳妇你要选择哪一个的虐心难题了。 方化简却没想这么多,但他说的很通透:“就算我和二少八字有一撇,我也不能拿你搭桥,我们三家人都得靠你,而且如果我和二少心意相通,他也不会让我出卖兄弟,他不是这样的人。” 方化简觉得许典这人骨子里带着傲气 ,看着好相与,其实很有原则。 方城仕看着说完就脸红的人,内心简直万马奔腾。 你两不是还没一搭吗?现在就一副恩爱情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方城仕不知道怎么吐槽,说:“你是不是在二少面前也这样,说两句话就脸红?” 方化简挺老实的:“忍不住。” 本来他也不知道,是许典一开始见他脸红以为是在厨房闷的,后来次数多了,许典也就知道点了。 方城仕捂着脸说:“就你这样还搞暗恋,你的脸蛋分分钟出卖你好吗?” 方化简虽然没听明白分分钟的意思,却不妨碍他猜测方城仕的这句话是调侃,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对着方城仕笑。 方城仕简直想扣他一个绝世大傻帽。 晚上,回到方家村的方年华就和方世宝说了这事。 方世宝嘆口气,说他已经知道了。 方年华就拿眼神看着他。 方世宝说:“海叔这两天身子不利索,强子去永安堂给他抓药,正好碰上福叔听见这事,回来就和我说了。” 这方家村有八十多户同姓,基本都沾亲带故,像方柄全和方大海这些人,关系还在五服内,就比其他人多几分亲近。 方大海家虽然和方城仕家不像同方世宝那样熟络,可也知道方世宝对方城仕兄弟如何,又想卖里正这个面子,所以才到他面前说八卦。 方年华现在知道镇上也在传,对方刘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说:“你这大嫂怕是掉钱眼里去了,一天到晚就想从这两兄弟身上扒皮。” 第39页 方世宝也觉得噁心,却又不想提:“你也知道会哥他…这事你别掺和,别给仕子惹麻烦。” 方年华说:“那你就看着仕子被别人冤枉?” 方世宝皱着眉说:“我会给他做主,行了,赶紧去洗洗,早点睡。” 方年华知道他是把这事挂心上了,当即也不再说,沐浴去了。 方刘氏如何在方家村给他泼脏水,方城仕只听方化简提过两句,他本人并没有太多的表态,但青云镇却有不少人知道了方城仕家有个厉害亲戚。 托“新鲜玩意”这词的福,致使方城仕的被关注度提高许多。 他火起来的过程太微妙,到后面人家觉得能说上一件两件关于他的事,那就是跟上了潮流。 外边议论得是热火朝天,连许典都不能免俗地要来打听一二。 方城仕听见他的问话,哭笑不得地说:“二少你过来不是就为了给我添堵的吧?” 许典笑说:“哪能,我只是好奇。” 方城仕模煳不清地说:“她的事我不想提。” 这个态度看起来两个,一个是他对方刘氏厌恶至极,连提起来都不愿;第二就是方刘氏做的事太过,伤了他的心。 但不管是哪样,都摆明一个事实,错的是方刘氏。 “行,我们谈正事。”许典收敛玩笑,正经道:“上次的方子多谢你。” 方城仕抬起手说:“说这话就见外了,日后我们还得仰仗二少庇护。” 许典说:“一定尽力而为。” 方城仕假装问:“那位王厨师是二少的人?” 许典意有所指地说:“想在我大哥的碗里分一杯羹可不容易。” “但你这样做...”方城仕说:“大少能察觉不到?” “你以为我是哪来的这个胆?”许典笑说。 方城仕想了想,说:“是因为您的父亲?” 他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猜测。 没想到许典还真的点点头:“我爹这人吧...怎么说呢,说他煳涂他又比谁都精明。” 方城仕明白了:“许老爷这是想用你警醒大少?” 据他所知,许恩的才能的确不如许典,但拼不过许恩是长子,还有个出身好的娘。 许典的母亲是小妾,平平无名,怎么是许夫人的对手? 许典急促地笑了下,说:“他玩制衡有一手,现在是保持在水平线上,一旦我有超过,他就会收回部分权利,确保我大哥的地位不受要挟。” “我明白了。” “要我说,该怎样还是得怎样,你难道要因为许老爷,一辈子做大少的绿叶?”在柜檯处等糖水又能听见他们对话的方化简端了碗糖水,边走边说。 许典略作思考,然后对方化简促狭一笑:“小简说得对,陪衬不是我的命,倒是可以拿出绝活陪他演。” 他一笑方化简就上头,这会又晕乎了:“天气燥热,你整日两边跑,难免上火,喝碗冰糖雪梨润润。” 许典接过来,对方城仕说:“他对谁都这么贴心?” 方城仕知道许典是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他面前作此一问。 看许典的样子又不似反感,说明他对方化简不是没有意思。 只是靠得住吗? 这两一个天真纯朴,一个装大尾巴狼,不靠谱是一个赛一个。 况且这两虽说认识大半个月,可真正相处的时间一个巴掌数的过来,怎么看怎么玄。 方城仕不想把方化简往火坑推,可方化简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急需在对象面前表现自己的小男孩。 充满了期待。 方城仕一时为难,只好斟酌道:“他对家人是这样,但你应该不同。” 这话表明了方化简不是无故献殷勤的人,而你只是刚刚好那个有故。 完全没毛病。 许典含笑得凤眼看向方化简,而后拉长了语调说:“我想也是。” 方城仕总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许牌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祝你们节日快乐。 副cp保证不虐。 另外那个啥,我又想写现耽了,但是你们都知道我现耽写不长。 如果想看的话就排个队,我尽量写长。 最后还有,隔壁的《将军百战死》帮忙收藏一下呗。 ☆、28 许典在一锅端待到祚烨回来才走。 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祚烨进来。 祚烨只从方城仕嘴里听过许二少的大名,从未见过真容,这会擦肩而过也只把对方当成是店里的客人。 他还礼貌地沖许典笑了下。 许二少却给他笑得一愣,又听见祚烨喊了声仕哥。 他就回头,问方城仕:“这小孩...你家是什么服务?” 方城仕将祚烨揽到自己身边,笑着说:“是不是倍感贴心,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许典笑了声:“你亲弟?” 方城仕料想对方是查过自己,就说:“比我亲弟还亲。” 许典说:“这模样不像你家的人,比你好看多了。” 虽然是在夸自己,可贬低了方城仕,祚烨还是不爱听,特护短地说:“仕哥才是最好看的人。” 被小孩夸了,方城仕却哭笑不得,因为对于他来说,一切的优点从来就不是容貌至上。 许典说祚烨:“你这是无脑拥护。” 祚烨说:“仕哥就是我的神。” 他拯救了我,他大过天,大过地,大过世间的一切,在我心里拼出一副五颜六色的画。 他的潜台词惊天动地,饱含色彩,可没人听得懂。 许典颇有感想地看着方城仕:“你也算是值了。” 方城仕搂着祚烨的肩膀,看着许典说:“您老走好,不送。” 许典笑了笑,走了。 祚烨扒拉着方城仕的衣角问:“他就是二少?” “可不是,能令你小简哥两眼发直的人只有这位。” 方城仕这话本是调侃方化简,谁知小孩听懂了,略带迟疑地问:“小简哥爱慕二少?” 方城仕见他问出来,也不隐瞒:“是有好感,怎么?觉得不舒服?” 每个时代还是有人恐同,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祚烨攥着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看着方城仕:“仕哥讨厌?” “我不仅不讨厌,我还喜欢男的。”方城仕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这样说,就对小孩道:“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我们是没有资格插手别人感情生活的,知道吗?” 听到方城仕这样说,祚烨松了口气,脸上恢復了轻松,点着头说:“我明白。” 方城仕摸了下他的头。 祚烨趁热打铁地说:“仕哥,明晚上你能早点回家吗?” 方城仕问他:“怎么了?” 祚烨就说:“我想吃你做的饭菜,可以吗?” 第40页 他提要求的时候从不过格,也很精明,如果方城仕露出丁点为难,他一准缩回去,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什么也不说,就那样耷拉着眉眼看方城仕。 方城仕每次都吃他这套。 只是这次祚烨正准备切换表情,就听方城仕一口应下来:“想吃什么?” 祚烨乍然接收惊喜,表情出现卡带,一时间有些怪异,只是他很快调整好,大喜过望地说:“仕哥你同意了?” 方城仕觉得奇怪:“让你尽管提要求的人是我,你觉得你仕哥是会打自己脸的人?” 祚烨迄今为止,提过最让方城仕为难的要求,就是他不接受零花钱以外的钱财。 甭管什么理由,一个月一两就是一两,怎么忽悠都不要。 有时方城仕见他买东西花得七七八八,想给他补点,小孩就是拒绝。 最近方城仕在学绘画,要用到钱的地方更多,就是因为这样上次他买书的时候方城仕才说拿钱给他。 祚烨说:“仕哥从不对我食言。” 方城仕说:“想吃什么就跟杨嫂说,让她先买好,我明天给你做。” 祚烨高高兴兴地嗯了声。 方化简也说:“有好吃的?那我明天要蹭饭。” 方城仕说他:“说得好像我缺过你这口粮一样。” 方化简说:“自从开店之后,你就没时间下过厨了...哎,还真别说,我现在就觉得饿了。” 关于祚烨为什么说想吃方城仕做的饭这事,方城仕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特殊日子。 这天刚好是七月十九,也就是农历六月初七。 因为祚烨点的菜有点多,所以方城仕下午四点左右就从一锅端出来了。 看到菜单的时候他也愣了,这孩子怕是要把这一个多月来的空缺都给补回来。 但是想到现在家里有十多口人,这九菜一汤就不算多。 方城仕回到家就直接去了厨房。 杨氏和另一位厨娘胡氏正在清洗猪肉和青菜。 有鱼有猪蹄还有鸡肉。 方城仕一边琢磨着该做什么,一边把围裙繫上。 杨氏正好捧着猪肉进来,看见方城仕这架势,就笑着说:“还从未试过东家的手艺。” 方城仕说:“那正好,待会你们点评点评。” 厨房里材料一应俱全,方城仕就把蒜苗、葱、姜切好,又让杨氏去洗了香菜。 这同样是方城仕捡到的宝。 明明在西汉就已经被引进,且记录在《齐民要术》中,受尽欢迎的好物,就因为味道怪异,而被遗弃在路边。 他打算做清蒸鱼、黄焖猪蹄、还有三杯鸡。 青云镇地不贫瘠,且物料丰富,有许多东西都长了有,就是还没被人发掘引起重视。 香菜和九层塔、辣椒和花椒就是例子。 因为黄焖猪蹄需要时间,方城仕就打算先把它做了。 好在黄豆已经泡好,方城仕就把猪蹄过了下水,然后跟姜蒜爆炒,再加入料酒等物,最后和黄豆一起上大火焖。 现在的天正是大热,方城仕只在厨房待了一会,就出了一身油汗。 杨氏给他递干净的毛巾,说:“东家,这天这么热,让我们来就好。” 方城仕擦干净脸上的汗,说:“没事,我也不是天天做。” 杨氏知道他是为了祚烨,心里就想东家对两位弟弟真的是没话说。 拿自己的一切在疼。 只是杨氏这感慨没发多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实闯进了厨房,着急地说:“东家,你快来。” 方城仕不明就里:“怎么了?” “外边来了个人,说是二少爷的娘亲,要带二少爷走。”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 方城仕一开始还真以为是祚烨的亲娘找上门,那时候太过震惊,完全没思考别的。 等见了人,才知道这乌龙有多大。 娘的确是娘,只不过是养娘。 大门口处,见过一面的祚美抽抽搭搭地站在一旁。 而祚烨的养娘李氏正在拉扯祚烨,祚烨整个人完全呈现呆愣的状态,几次被她扯得趔趄。 李氏一边扯还一边哭喊 :“我可怜的儿,娘带你回家。” 祚烨是面无表情,他甚至看不到旁边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看不到他们脸上看戏那样的神情,看不到他们饱含意味的眼神。 他甚至在那一刻自生自灭地想:“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吗?” 直到他被炽热的温度搂在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那颗死过一次的心才挣脱冰凉,重新恢復热意。 这时,他终于听见声音,是那人特有的声音,低而不带感情,却让他辗转难眠的嗓调:“干嘛呢?你再动手试试,我上衙门告你。” 李氏见过方城仕,当然知道眼前这张年轻的脸是谁,她像被吓到了一样,有点畏惧地看着方城仕又看看周围,许是觉得人多,可以给她撑腰,终于有胆跟方城仕叫板:“我来看我的儿子,也需要方老闆同意?” 方城仕吊起眉梢,一副痞样说:“我们兄弟自幼丧母,我可不记得我爹给我找了个后娘。” 他以一种绝对的姿势,将祚烨护在自己怀里,滴水不漏,甭管亲娘养娘,都没法从他这窥见一二。 “我自是不敢做方老闆的娘,没这个福分…”她见方城仕态度强硬,只好把注意力转到祚烨身上,她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鸡蛋,柔着嗓音对祚烨说:“今天是你的生辰,都是娘没用,让你寄人篱下…” 方城仕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祚烨在方城仕的怀里,抬起疑惑茫然的眼神,看着那个鸡蛋:“您这是做什么呢,爹八十两把我卖了,您今天拿着这颗鸡蛋来找我,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可我除了这具躯壳,再无其他。” 此时的祚烨心里门儿清,他就是有点不能接受,他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不是亲生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假父子,心里多少都有对方。 可李氏用一颗鸡蛋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念想。 他被抛弃,是因为他有价值;今天再被找上门,是因为他还能利用。 一时间,他心里是又悲又凄凉。 谁知,这时候的李氏像极了口不择言,却说了一句足以让所有人误会的话:“你知道娘的身体不好,你爹是为了娘才不得已把你卖给方老闆当童养媳,娘心里不愿啊!” 这时再来防范已经没用,她哭喊声极其大,围观的人都听见了。 顿时人群就像炸开了的热锅,熙熙攘攘一通乱声。 祚烨也成了烫手山芋,扔不得留不得,可方城仕还是将他抱的稳稳噹噹。 方城仕疾言厉色道:“李氏,你虐待我弟弟在前,污衊我们兄弟在后,今日我就恭请亭长主持公道。” 自古百姓最怕见官,方城仕只有稳住自己才能吓唬别人,果不其然,听见他要请亭长,李氏整个人都蒙了,方城仕下第二颗重弹:“我与你丈夫可是签了契约,你这样污衊我,是不将里正放眼里,还是存心赖我?” 第41页 他问得尖锐,李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答。 吞吞吐吐半天,只能断断续续说个我出来。 方城仕接着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身正不怕影子邪,但你夫妇当初既然虐待小烨,将他用八十两卖给我,就是和他再无干系,你现在来找他,到底是抱了什么不良心思?” 家家户户都有小孩,不听话的时候都会动手教训,可虐待是完全不一样,现在大家看祚烨失神落魄地靠在方城仕身上,整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就知道方城仕说的是真话。 他们的潜意识里都认为小孩不会撒谎,他的表现最为真实。 虽然这一切也是真的。 李氏见情况有变,忙咋唿道:“你血口喷人,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虐待他?” 方城仕冷笑一声,看向祚美:“小美,你娘说的是真的吗?” 抽抽搭搭的祚美只是在哭,这回大家的注意力忽然转到她身上,她也是怯生生地抬起一张挂满了鼻涕眼泪的脸,害怕地看着李氏。 祚美知道李氏来找祚烨是为了什么,他们打算给二哥入学,可八十两不能动,就想从祚烨身上弄点,都是怪她,大哥给她的钱让二哥三哥知道了。 想到这,她心里都是对祚烨的愧疚,也忘记回去会有什么惩罚,哭着对李氏说:“娘,你不要再逼大哥了,我会听话,活我也全部干,我去山上捡柴换钱给二哥读书,大哥已经很苦了…” 她想起祚烨在家的时光,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李氏简直气炸了,她恨铁不成钢得看着祚美,这时也不怕别人地指指点点,开口就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赔钱货,我养他十二年,他孝顺我不应该吗?” 旁边人这时候忍不住说:“你自个也是女娃,怎么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李氏粗鲁地说:“关你屁事…”她又指着祚烨:“我告诉你,你今天是不给也得给,别忘了你有今天是谁给的。” 方城仕冷笑着想:“不是一家人还真不进一家门。”他就一句话,撂在那:“想敲诈?行,见亭长去。” 李氏拿方城仕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祚烨。 祚烨的心大起大落,这时候也被妹妹的哭泣给拉回了红尘地里:“如果你真的觉得亏了,把八十两给回仕哥,我跟你们回去。” 李氏气得啊:“我要你做什么?” “那既然不要…我们就没有半点干系,你的养育之恩八十两也还清了,从祚老爹卖掉我的那一刻,我欠的人只有仕哥。” 他条理清晰,把李氏怼得半句话说不出来。 只能气得哆哆嗦嗦地骂祚烨:“好…好…我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祚烨对着她,眼神坦荡毫无畏惧。 可方城仕却注意到他有片刻的失神与空白。 他心里嘆口气,想:“装得再像有什么用?心里还不是在滴血!” 祚烨心的心的确在滴血,却不是为了李氏,而是为了祚美,他的妹妹这样为他,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可他却无能为力。 祚美被李氏拉着走的那刻,回头看祚烨的眼神,带着的是愧疚,和死水一样的无波。 那绝不是一个八九岁小女孩该有的眼神,是她对生活和未来的绝望,让她不再有半分期待。 祚烨本能的走出一步,却被方城仕按住了肩膀。 方城仕对他摇摇头。 他想起方城仕早就说过的那句话,在祚美的问题上,他们从来都是无能为力。 他救不了祚美,也救不了自己。 ☆、29 这事虽然就这么消停了,可李氏把好好的一个生辰搅得乌烟瘴气也是事实。 自打那小孩苍白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就跟李氏是吸魂的妖精,不是把人美的,而是吓的。 小孩失神落魄的模样让方城仕不知怎么去安慰。 他第一次有手足无措的挫败感。 他觉得他对祚烨已经能无话不说,祚烨也大都有商有量,可真到了事情面前,方城仕才发现他并不是真的那么伟大。 他阻止不了别人给小孩伤害,也不能一下就把小孩心中那条不能宣之于口的刺□□。 是以到了今日,那根刺就淬了毒,时不时往小孩心上蛰。 其日固久,小孩成了千疮百孔,五脏六腑间埋着一口毒血,随时能使自己暴毙身亡。 方城仕不是神医,没法子去医治这根深蒂固的绝症。 祚烨不好过,方宅上下都不好过。 谁也没料到这件事的发生,李氏的针对态度明确,他们全都犯了护主不力的罪,让小孩被首当其冲,会心一击。 不致命却让人痛不欲生。 方城仕把小孩带回房间,一直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不知道小孩独自熬过多少个这样的日夜,但是他既然把小孩带到身边,就应该以自己的方式继续疼爱他。 说起来方城仕这人怕麻烦,倒不是他胆子小,而是没心思去解决,所以他活了二十多岁,人生堪称中规中矩。 大概最扯淡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个世界重生。 接管了一段别人的人生。 祚烨是个麻烦,他意气用事,用小孩来证明自己的行为会有后续他也猜得到,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它从来就不容易满足。 可方城仕没后悔,相反他打心里喜欢祚烨。 聪明、懂事、知道克制、会体贴人。 多少人没有的优点都在他身上。 没有让人讨厌的理由。 方城仕做到不以己度人,却还是为祚家的物尽其用而寒心。 他尚且满腔愤怒,当事人又是如何? 祚烨没有因此心神崩溃那都是好的。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方城仕见小孩愣怔怔地坐在那,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眸,不由得心头一疼。 这时也顾不得避讳,就算没有头绪,也只想让小孩好过些,他摸了摸小孩的头,轻声问:“在想什么?” 小孩已经回过了神,却是缓慢地眨了眨眼,长睫一覆,眼眸低垂:“我什么都没想。” 方城仕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小烨?” “是真的。”祚烨小声说:“想不起这十来年的时光,想不起小美。” 到底是想不起还是不敢想,方城仕怎么会不懂?“所以你在怪你自己吗?” 祚烨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该自怨自艾的事。” 以前他觉得世间事大都差不多,烦恼也是一样,离不开口的吃喝,从心里出来的爱恨。 人世再大也是一隅,那一点装他的就够了。 后来遇上方城仕,他又觉得他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心境宽了,那一隅也不过是山海的一角。 因为他也曾怨天尤人。 方城仕不知道小孩有过翻天覆地似的心理变化,他只对小孩没有钻牛角尖这点感到满意。 他刚认识时的祚烨并不是这个模样。 他好像是一瞬间长大起来的,身子骨还是弱不禁风,心里却长成了大树。 第42页 他低头凑近小孩,想看他的眼睛:“我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小孩的正面回应,祚烨抬起头,那双眼不再空洞,却也没有波澜:“仕哥,祚家是我的跗骨之疽。” 言下之意,就算是要承受削骨之痛,那也是他该承担的事。 他在那段什么都没想却又什么都想了的时间明白了,祚家是他的债,断然没有让方城仕帮忙还的道理。 而且,他不想再靠着方城仕的庇护成长,哪怕现在是迫不得已。 祚烨再天真也明白,李氏的那句话对方城仕造成了什么影响,但偏偏就在那该和他撇清关系的时候,方城仕依旧把他护得牢牢地。 那只手还不是很大,却稳稳地攥住他的肩膀,就像按住他被风雨而动摇就要不保的根,他从未松开分毫。 祚烨曾经想为这个人付出生命来报答他的恩情,现在也没改过,但他现在更想站在方城仕的身边,也做那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方城仕觉得这时候还是顺着小孩的意愿走,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我去做饭,你要帮忙吗?” 祚烨也一口应下:“好。” 他想他还是做不了任性的小孩,他不想方城仕为他担心,也不想为了李氏这些人乱了自己的步伐。 不得不说,这两人一个打算大被盖过,该怎样还是怎样;一个假装强大,好似没被人捅心挠肺,却意外得到一片和谐的假象。 起码两人镇定自若的样子骗过了几位年轻的护院。 只有福叔等人对视不语,眼里都是同一种情绪。 能被压制的东西是因为还没到爆发时间,要么酝酿成一股风暴;要么随时间遗忘在歷史长河。 福叔自然是希望后者,可后来的祚烨证明,他的沉默只是将这件事加持成狂风骤雨。 知道家里出事了的方城祖跑回家,没看见伤心落泪的祚烨,也没见到阴云密布的方城仕。 反而那两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准备美食。 在那一刻,方城祖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再野,也没这两位心大。 他小归小,可人靠谱,虽然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不打算揭掉这块只是勉强盖住血粼粼伤口的痂。 他背着书包,故意到方城仕面前没话找话:“哥,做什么好吃的?” 方城仕终于找到人出口气:“你别找骂,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吃。” 方城祖耸耸肩:“你以前觉得我这点挺好的,无忧无虑,说我幸福。” 方城仕冷笑:“呵呵,不好意思,你哥就是这么善变。” 方城祖说:“那我为你做点事,可以吧?” 他这样送上前来卖乖的行为一般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做错了事,第二个是做了很大的错事。 方城仕站直了腰,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方城祖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方城仕说:“你还有脸往自己脸上贴金。” 方城祖就说:“没有信任的交流都是扯淡,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小烨哥,我来帮你。” 切了一堆辣椒的祚烨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摇摇头:“不用,你去玩吧。” 方城祖摇着头说:“看看,你这亲哥还没人家小烨哥对我好。” 方城仕指着他说:“你少招我,我现在没空收拾你。” 方城祖不死心:“真没有要我干的事?” 方城仕说:“你去跟杨嫂说,让她买点牛奶和木瓜回来,我有用。” 方城祖唉了声:“跑腿也是活,暂且就这样吧。” 他整天一副小大人的语气,不可说是不逗人。 还真有那么点用处,他进来站在这就说了那么几句话,方城仕和祚烨都觉得轻松了些。 阴霾下是沙尘暴还是大风雨,起码都没有发作的意思。 等到九菜一汤做好,差不多到了六点半。 方化简和杨理等人也回来了。 只是四个人还没察觉到方宅不久前刚经歷一场风波。 方化简搓着手踱步到厨房,看着方城仕把最后一道蒜炒油菜苔盛到两个碟子里。 他赶忙走过去,接过菜碟:“我来。” 方城仕解下围裙,说他:“你就卖乖吧。” 方化简笑嘻嘻地说:“那也得你受用不是。” 方城仕随着他走出厨房:“都回来了?” 方化简说:“方大厨亲自下厨,傻了才不定点到。” 方城仕说:“你熘须拍马的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方化简说:“好兄弟一场,你就当给我练练手。” 方城仕嗤他:“滚你。” 到了偏厅,福叔等人已经摆好碗筷,就等方城仕入座。 方化简把两个碟子分开到两张桌子,说:“开饭开饭。” 他坐到祚烨身边,看着祚烨说:“这菜可是你仕哥特意为你做的,待会要多吃点。” 福叔等人心想:“这个棒槌,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方化简当然不知道前边有那么一出,所以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有多微妙。 祚烨心里当然高兴,只是想到自己的隐瞒被李氏一口捅破,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方城仕意识到气氛有一瞬的变化,就捅着方化简的肩膀说:“吃你的饭。” 众人知道自己东家心里是有意揭过,也不敢露出分毫,给主桌的几人装好饭,他们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入口的美食似乎有抚慰心灵,让人暂抛烦恼的神效,一开始几人心里还有些杂七杂八,到后面满心满眼都是吃食。 等到两小孩吃完,方城仕就让他们先回屋,然后对福叔说:“你去帮我拿两坛青梅酒过来。” 吃饭吃到最后才说喝酒,怎么看都不是好事,所以福叔说:“现在吗?” 方城仕说:“今天是小烨的生辰,没酒不合适。” 福叔瞬间明白,方城仕的揭过只是个假象,用来迷惑两小孩。 他也不敢再多说,去拿酒了。 却是方化简有些迷煳:“小烨生日?怎么没听他说?” 方城仕笑了笑:“李氏不说我也不知道。” 方化简瞬间瞪大了眼:“她也来了?” 这个也字用的多好啊,方城仕都感觉自己是慈善机构,谁想起谁来闹腾一下。 “没什么。”方城仕说:“我就是不知道,下午她说的话,你们谁当了真?” 这话可就严重了。 众人纷纷严阵以待。 陈实说:“东家莫要怀疑,你的为人我们信得过。” 几位护院虽然众口不一,可都表达一个意思。 “要不是东家没开口,我都想拿袜子给她嘴堵上。” “李氏枉为娘亲。” “我们现在心里还悲愤有加。 第43页 真假暂且不论,有一点方城仕是和他们心思共通的,在李氏说出“童养媳”那三字时,方城仕自己都想给她抡地上去。 方城仕笑了笑,样子看着有商有量,语气却直接粗暴:“我是觉得你们有想法就说,我看看能协调就协调,不行的话趁早给我滚蛋。” 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恶相。 以往的他看着年纪小,其实顶靠谱,声色也大都不往外露,是个极好的人。 现在脾气来了,众人觉得他接了地气,却也明白李氏这是真的把人惹毛了。 陈实紧张地说:“东家,我们心里万万不敢做这般想。” 方城仕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现在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沖他们发火没点道理,也很真诚的道歉:“抱歉,是我迁怒了你们。” 杨氏抱着吓得不轻的陈宝儿,担忧地说:“可你和二少爷的名声...” 她话不说完,只是觉得有些残忍,因为不管怎样,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意思,这名声已经毁了。 “没事,小烨还小,等他长大,这事也被人忘了。” 听到这,脸色忽青忽黑的方化简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李氏跑到这瞎说?” “可不是。”方城仕抹了把脸:“我以为把这事藏稳了,结果还是给捅到了小烨面前。” 那一瞬别具体说方城仕是什么心情,真的杀了李氏的心都有。 方化简也烦躁地说:“这些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养了十二年,感情总有吧?” 众人又听到爆料,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索取无度,是因为非亲生。 正好福叔取酒回来,听到这话,答道:“这话由我来说是逾距,但事已至此,我就冒昧了,化简少爷心地纯真,为人良善,不知利字当头无情义,而东家家中无老人,柿子都挑软的捏,今日的麻烦只是开端,东家以后还有得受。” 方城仕内里尽管换了个成熟的灵魂,可经不住只有十五岁的事实。 况且他背后没有人撑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再怎么能干,别人也只道他运气好。 福叔走过四十五年岁月,看过多少人情淡薄,世事看得通透,也是由衷心疼这几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周一到周六,固定早上8:30更新,周日不定时,但保证是日更,放心追吧。 ☆、30 方城仕从他手里接过青梅酒,请他在一旁坐,亲自给他倒了杯酒:“还请福叔指教一二。” 福叔诚惶诚恐接过酒杯:“东家折煞老夫。” 方城仕让方化简把另一坛酒给其他人,自己也倒了杯,对福叔说:“我年纪小,做事难免有所疏漏,就请福叔多看看这个家,提点提点我。” 福叔主动饮了那杯酒,说:“东家就莫要与我客气,您待我们的好我们都知道,是您说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我们再没用也不能让人欺负到自家门前。” 方城仕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交心,就顺着他的台阶下:“福叔说的是。” 福叔说:“东家年少失怙,家无依靠,自然是猪马牛狗都想上门欺一欺,也好在还有方里正关心您,有他在,给你挡了不少麻烦。” 福叔这句是真话,原主这边的亲戚关系有点乱。 方母娘家还有个哥哥,只是因为早些年而断了联繫,所以自方城仕重生以来,都未曾见过他。 而方父这边还有几个堂兄弟,自今没找上门,都是託了方世宝的帮忙。 就连前几天方刘氏这事,不完全是因为方城仕先出手,也是方世宝后来找到方世会,中间说了什么方城仕不大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方刘氏暂时偃旗息鼓,方世宝必然是受了口头攻击,但因为他的身份,方刘氏不得不给面子。 方城仕虚心请教:“依福叔你来看,我应该怎么做?” 福叔说:“您虽说从方家村出来了,可到底还是那的人,这里边有斩不断的根源,而且以您的身份,确实不能先提出与大伯家断了关系。” 那样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方城仕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关于他的就全是负面言论。 方城仕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被动得很。 也好在方世会一家人的品行大家知根知底,他也在重生过来后开始疏远,所以现在还在掌控内。 看方城仕陷入沉思,福叔继续说:“您不妨将大部分人拉到您的阵营,到时候不用您说,自然有人出面替您打抱不平。” 福叔这是在教方城仕,既然跳不出这个坑,那就好好利用。 方城仕点点头:“我知道了。” “关于二少爷家...”福叔皱了皱眉,显然是回忆到噁心人的东西,所以表情也不好:“下午的那位小姑娘是真的对二少爷好,只是可怜她...”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祚美的以后不好过。 方城仕也糟心地说:“我没办法出面。” 福叔试探地问:“您想帮她?” 方城仕摇了摇头:“我虽然可怜她,可我不是救世主,能兼顾到每一个人,只是就这样放任,小烨会不安心。” 他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少,从来都是做自己能力以内的事,不夸下海口,不强出风头。 当时的祚烨第一是因为被他碰上,他想证明自己和这些人不同,而到了祚美,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 福叔说:“您不方便出面,可以找人代办。” 方城仕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方化简却是知道了:“对,找二少,让他去做。” 方城仕明白了:“我明天去找他。” 方化简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吧。” 方城仕瞥了眼假公济私的人:“你的司马之心都溢于言表了。” 方化简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站起来:“我给小烨送生日礼物去。” 方城仕说:“你有什么好送的?” 方化简顿住:“说的也是。”然后他原地思考一会,说:“送银子吧。” 还真是简单粗暴。 方城仕说:“你看着说话,别又触他。”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心疼。” 方城仕对他嗤之以鼻,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买下祚烨这事持一百二十个意见。 方化简都给小孩准备生日礼物了,方城仕也不能把这事揭过。 他让杨氏买牛奶和木瓜,就是为了做木瓜撞奶。 蛋糕是折腾不出来,长寿面没新意,红鸡蛋触霉头,木瓜撞奶好吃又营养。 木瓜撞奶的做法很简单,就算在这什么工具没有的时代,也能弄出来。 半个时辰后,方城仕端着已经凝固的撞奶出了厨房。 出门前,他让杨氏和胡氏把撞奶分给其他人。 他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份,刚刚敲了一棒,现在怎么也得给个甜枣。 第44页 回到房间,却不见祚烨。 方城仕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又去方城祖房里找。 方城祖已经洗过澡,正躺在床上。 见方城仕进来,起身问:“哥?” 方城仕没看见祚烨,就对方城祖说:“去我房间,有好吃的。” 那可真是个吸引人的东西,方城祖当即下床穿鞋。 方城仕又去找方化简。 方化简今天在这住,睡客房。 祚烨依旧没在。 方城仕皱起了眉头。 方化简问:“怎么了?” “没事,找你吃东西。” “哦”方化简不疑有他,迈出房间,关门。 回屋前,方城仕又看了书房,还是没在。 三个人都在屋里了,没看见祚烨,方城祖这才问:“小烨哥呢?” 方城仕说:“我出去看看。” 他想祚烨应该是去茅房,结果刚到转角就遇见祚烨。 方城仕在烛光下,看着身穿里衣的祚烨:“你去哪了?” 祚烨过来的方向正是下人厢房。 祚烨反问:“你找我?” 方城仕去勾他的肩膀:“给你做了好吃的。” 虽然前面被闹了不开心,可方城仕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半分。 回到房间,方化简两人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正眼巴巴看着另外两碗。 祚烨看着那碗果黄色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木瓜撞奶,你试试?” 祚烨点点头,乖巧地拿起羹匙开吃。 他试了一口,甜的,奶香和果香混杂。 祚烨不吝赞美地说:“好吃。” 方城仕笑了笑,摸他的头:“不够我这还有。” 他今晚有点纵容,以往入睡前,方城仕都不允许他们吃东西。 今晚这东西甜不说,还容易腻,可他却不管不顾。 祚烨多少感觉到,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 虽然很想真的把方城仕那份也吃了,可也不敢这么做:“我够了,你吃吧。” 方城仕嗯了声。 方化简见他们推来让去,就不客气地开口:“不想吃啊?给我啊,我肚子大,再来两份都没事。” 方化简拿眼扫他:“吃饱了就回你房间去。” 方化简切了声,拉起了方城祖:“你也回去睡觉。” 方城仕提醒方城祖:“别忘记刷牙。” 方化简说:“你哥这事儿妈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方城祖说:“一天要拉扯我他就得多长一天。” 方化简戳他:“你还知道呢,等过两年你哥要成亲了,你还没小烨大。” “我哥才不会这么早成亲。” “你又知道?” 方城祖哼了声,不再理方化简。 方城仕知道方化简纯属开玩笑瞎担心。 可小孩不知道。 特别经过下午那事,他现在很敏感,却又不敢多说,只是快速把撞奶吃完。 “我把碗送到厨房。” 方城仕阻止了他:“我去,你洗洗脸先睡吧。” 说完拿起托盘就走了。 祚烨看着他的背影想:“他没跟我解释。” 等方城仕洗完澡到床上,已经亥时了。 他见小孩躺里面背对着自己,也没盖毯子,就用毯子遮住他的肚子。 虽然知道他不会冷,可大人的心理都觉得这一晚上睡下来会着凉。 祚烨抖了抖睫毛,他这个动作就是在表示等方城仕开口。 可方城仕却是去吹了床头烛火。 然后说了句晚安就睡下了。 入睡前,祚烨都是一个心思,那就是方城仕到底没跟他开口。 方城仕还以为小孩是真的长大了,结果半夜一场噩梦就出卖了他。 祚烨身上都是冷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拎出来的。 方城仕给他的呓语吵醒了,听到他□□的内容,眼神一暗,忙把小孩搂进怀里拍他的背。 似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刻钟后,祚烨慢慢平静陷入梦乡。 方城仕也给他传了一身汗,里衣都湿了。 他只好找来干净的毛巾,把小孩湿漉漉的里衣脱了,给他擦干净汗,换上衣服。 自己也去换了一身,躺回床上时,他还轻柔地拍祚烨的背。 给他传递安心。 半夜发生这事,致使方城仕起来迟了。 但好在店里现在不用他坐镇。 只是他起来时本应该还在睡祚烨却不在了。 搬到镇上后,两小孩就能多睡一个多时辰,不用着急赶时间。 想到小孩昨晚发生的事,方城仕也睡不下去了,起床套上衣服出门。 结果出门就看见祚烨在院子里扎马步。 陈实站在一旁指导。 “初学扎马步者一定要注意姿势,不然会反伤自己,时间也不用太长,半刻多钟即可,你先每日练上几道...” 马步是学习许多武术的基本,就这样方城仕还看不出那他就是瞎。 他披着外衣,站在屋檐下,问:“你想学功夫?” 陈实看见他,喊了声:“东家。” 方城仕嗯了声,仍旧看着祚烨。 祚烨也没有被他打扰,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说:“想学。” 他不仅想,已经在做了。 “好。”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方城仕前世也学过跆拳道,小孩会点防身之术还是好的。 洗漱过后方城仕就离开了家去味味香。 一般早上他都是帮忙味味香忙过头阵,然后才去一锅端开始煮糖水。 而现在大家都对程序上手且娴熟了,他的时间就空闲许多,一旦空闲下来,他就开始琢磨别的事。 当天下午,方化简就去找许典了。 到了晚上才回来。 方城仕见他笑得合不拢嘴,春风得意,就知道这傻蛋是被人撩了才回来。 方城仕给他倒了杯茶,问:“怎么样?” 方化简接过茶饮了口,贱兮兮地说:“你教我做木瓜撞奶我就告诉你。” 方城仕说:“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方化简保证:“我就做给他一个人做。” 这王八蛋人还没追到就先不要钱的撒粮了。 方城仕扶着额头,拜倒在这傻蛋的真情实意下。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这么虐,今天一定要让副cp给你们甜甜。 ☆、31 许典虽然答应帮忙,可方城仕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办成,这事他就没跟祚烨说。 小孩依旧保持着早起扎马步,下午放学回店里帮忙,入睡前看半个时辰书的习惯。 方城仕见他平平静静,就开始转移注意力。 直到两日后,许典领着一个小孩来到一锅端,方城仕整个人才如梦初醒。 那时候店里没客人,就他和方化简在前面闲聊,一看到许典就都愣了。 第45页 许典看着木桩似的站在那的两人,打趣说:“怎么,不认得我了?” 两个木桩,都是因为惊讶,可对象完全不同。 方化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出柜檯到许典面前,激动地喊了声:“二少。” 许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小孩说:“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说完,他对方化简眨了眨眼,方化简立即给迷得七荤八素。 方城仕也回过神,看着抽泣的小孩,心情复杂地说:“多谢你,二少。” 小孩见到熟人,壮着胆跑到方城仕身后,捏着他的衣服。 许典就说:“祚家的孩子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亲你,我在路上哄了她半天,她就知道掉泪珠子,到你这就自来熟了?” 方城仕低头,摸着祚美的脑袋说:“这孩子怕生,不然哪能不知道二少的好?” 许典笑:“你就奉承我吧。”然后他又对方化简说:“我想吃东西。” 方化简一秒变□□:“你来得正好。” 他往厨房走,许典也跟着他:“那要是我没来呢?” 方化简直白地说:“那我就去找你。” 许典就笑,看着方化简的眼神里的温柔藏也藏不住。 方城仕把祚美牵到一旁桌子让她坐下,蹲下身子问她:“你饿吗?想不想吃东西?” 祚美抹掉眼泪,两眼红肿地看着方城仕:“他会不会骂我?” 跟祚烨一样的性子,都是小心翼翼。 方城仕柔声说:“不会,你要谢谢他,是他帮了你。” 祚美点点头:“小仕哥,我能见见哥哥吗?” 方城仕说:“可以,先吃东西好吗?” 祚美怯怯地嗯了声:“谢谢小仕哥。” 方城仕走到柜檯后,沖窗口喊:“给我装一碗糖水鸡蛋。” 他又去陪祚美。 没一会,方化简端着两碗糖水出来。 他把糖水鸡蛋放到祚美面前,然后把另一碗给许典。 正是他做了无数次的香蕉撞奶。 许典一坐到对面,祚美就开始紧张。 方城仕说:“吃吧。” 她双手捧着瓷碗的边缘,却不敢动手。 许典看见了,就说:“祚美,要买你的人是城仕,所以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带你走。” 祚美黑熘熘的眼睛有一瞬间亮了起来:“真的不会?” 许典说:“你这小身板就是给我端茶倒水我都怕你磕着自己。” 祚美非但没生气他嫌弃自己,反而高高兴兴得。 方城仕见她肯喝糖水了,就不再理他,跟许典说:“谢谢你帮我这个忙,我把银钱给你。” 许典吃了口香味浓郁,充满爱心的香蕉撞奶,说:“别跟我客气,你知道相对银钱我更喜欢什么。” 方城仕看了眼方化简,说:“那我就和二少谈个生意。” 许典说:“你出手的都是好东西,我很期待。” 方城仕也不忙着说,他先整理思路,就这一会,许典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将香蕉撞奶吃完了。 方化简看见了,就说:“你别心急。” 他就怕对方噎着自己了。 许典拿出帕子斯文地抹了抹嘴:“是你做得好吃。” 他这样直白且不避讳的用身体力行开撩,方化简果然招架不住。 抖着手给许典倒了杯茶水,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去拿碗...” 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了。 许典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 方城仕说:“不知二少对煤炭有多少看法?” 许典说:“这东西到冬天基本是每家必备,需求量很大,只是煤炭採取不易,价格昂贵,一般人家都买不起。” 对方不愧是从商家打滚摸爬走出来的,直指中心。 方城仕说:“我有个方子,虽然前期比较麻烦,可成本比煤炭低,制作也比煤炭容易,不知二少有没有兴趣?” 许典哪是不感兴趣,分明两眼发光:“是何好东西?” “木炭。”方城仕觉得说比较难说,于是让二少随着他转到柜檯,方城仕用毛笔简单化出木炭的模样。 尽管是狗啃式难以入目的画技,依旧阻止不了许典对它的嚮往。 “它不仅可以用来取暖、生火、还能做药用、也可以写字画画...” 许典打断他:“你这东西真弄出来麻烦也不少。” “是的。”方城仕诚实道:“但是短期内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照样能赚得锅满盆满,只是二少,你能瞒住吗?” 机会是交给有胆识的人,它并不等你准备好。 现在方城仕把这机会交给他,就看他能不能接住。 许典看着图纸,咬牙点头:“行,要怎么做?” 方城仕就欣赏他这股利落的行事作风。 之后,方城仕在许典和方化简面前,将烧炭的法子说了出来。 制作木炭有两个法子,但是方城仕只说了干馏法,然后他又将炭化容器画出来。 看到图纸,许典看方城仕的眼神含着隐晦:“城仕,你可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方城仕把图纸交给他,笑了笑道:“所以为了我的一家老小,二少千万给我兜住了。” 许典嘆口气,说:“上了你的贼船,已是无路下了。” 方城仕说:“它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典等墨水干了,收好图纸,说:“富贵险中求,我没有理由拒绝。” 方化简说:“我帮你,我陪着你。” 许典忍不住笑:“好。” 方城仕看着儿大不中留的某人说:“我也没打算让你歇着,你这样表忠心到底是为了谁?” “你别这样啊。”方化简红着脸,摸着后脑勺说:“你们两个一个出主意,一个出钱,我什么都不会,就出力呗。” 方城仕说:“那这苦力活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许典说:“行,估计后边要麻烦你的地方也不少。” 方城仕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先回去了。”许典望着方化简:“你要送我吗?” 方化简简直就像许典真会半路丢了一样,立马就说:“好。” 方城仕知道他两现在正走一段你不说我不说的暧昧期。 很小清新,让他这个第三人看得是有点暖。 他们把事说完,祚美也吃完了。 祚美捧着碗说:“小仕哥,我去洗碗。” 方城仕问她:“吃饱了吗?” 祚美点点头:“很饱,很好吃。” 方城仕用笑容安慰她:“你哥马上就放学,你在这等他,他会来这。” “好。” 方城仕让她把碗拿到厨房放着就好。 第46页 这性子跟祚烨是一个样,不让她做些事她是不会安心的。 在祚烨回来前,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几批客人。 等到他回来,店里也坐着五六位,有些交头接耳,有些独自一人纳凉进食。 祚烨刚进店门,就被一声熟悉又遥远的哥哥喊得心肝一颤。 他那双美丽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小美?” 祚美直接跑上去抱住他。 方城仕就站在柜檯内看着他们。 祚烨的情绪波动很大,可能惦记这是外面,不敢落泪,眼睛却是通红。 祚美倒是抱着他哭。 祚烨就拍着她的背,沙哑地说:“别哭,哥哥在这。” 这要是两都哭了,方城仕是断然不知道怎么哄得,就走出来,说:“小烨,先带小美回去。” 祚烨抬起头,看着他:“仕哥。” 方城仕说:“别扰了客人,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祚烨安下心,应了声:“好。”他轻轻推开祚美,说:“我带你回家。” 祚美用手指揩着眼泪点头。 他们走后约半个时辰,方城仕到底放心不下,就跟杨理说:“我先回去,你看着柜檯。” 杨理用围裙擦干净手:“好。” 方城仕又吩咐说:“待会关门后你去一趟味味香,告诉玲姐一声,小简最近在家里住。” “行。” 然后方城仕就回去了。 只是路过成衣店时,他又想起祚美没有替换衣服,就进去给她买了三套。 他不敢买多,现在的小孩一天一个样,就拿祚烨来说,就比三个月前高了个手指头。 回到方宅,方城仕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两小孩,只是祚美已经睡着了。 祚烨看见他,站起来:“仕哥。” 方城仕放下手上的东西,问:“累了? “嗯。”祚烨看了眼祚美,又对方城仕说:“谢谢你。” 方城仕摆摆手:“这事你得谢二少,是他帮的忙。” 他分得这样清楚,反而让祚烨更明白,如果许典不是看在方城仕的面子上,他哪里知道祚烨是哪位人物? 方城仕以前跟他说,让他多跟同窗交流。 可那时的祚烨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谁都看不起自己,所以封闭内心。 现在的祚烨虽然心里仍旧没把这份自卑抛弃,却是认真地考虑了方城仕说的话。 他需要朋友。 这不仅仅是只要有方城仕就能解决的事,他们现在还不是在同一条线上,方城仕已经先他一大步去接触大人世界,而他还是个小尾巴。 起到的永远是累赘的作用。 他不想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祚烨握了握拳头,说:“仕哥,我能抱抱你吗?” 上一次他也说过这句话,不过那时候是生病。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方城仕稀里煳涂,却还是答应了小孩的要求。 上一次病着,这一次小孩心里也不是痛快。 方城仕就那样站着,祚烨直接抱了过来。 方城仕看着自己胸口处的那颗脑袋,笑着说:“你多对我撒撒娇多好。” 祚烨恋恋不捨地从他的怀里离开,小声说:“不能一直这样。” 方城仕实力宠弟:“可以一直这样。” 祚烨渐渐弯了眉眼:“嗯。” 方城仕想,小孩就是好哄。 ☆、32 突然多了个小孩并没有在家里引起波动。 祚美的到来甚至让这个家更加温馨团结。 所有人都在宠她。 他们心疼、同情、可怜这个小姑娘。 更别说她的哥哥祚烨,更是花下了时间。 以往下学他都会来店里,自从祚美来了之后,祚烨就没到过店里。 方城仕回去一问才知道祚烨在教祚美识字。 以前在祚家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将自己偷学到的东西转教祚美。 可现在不一样了,祚烨从方城祖那里借来书,然后手把手教祚美。 祚美也才七岁,跑腿都没人家快。 方城仕把她带回自己家,一是为了让祚烨放心,二是想她有个好点的生活环境,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她做什么。 但就她那和祚烨一样的性子,也是会偷偷去做,她就经常帮杨氏等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方城仕知道了也没有刻意阻止,祚美有这个想法也好,起码她知道自力更生这词的含义。 对祚烨的所作所为更是持贊同意见。 他甚至把许典烧制失败的木炭拿回来给祚烨当炭笔用。 虽然用起来还有点糟糕,但是比拿毛笔方便多了。 祚烨感到意外。 他非但没有嫌弃这动不动就断掉的炭笔,反而将它当做了珍宝。 他用它来教祚美写字、绘画,方城仕见过他的第一幅素描,功力还不够,却很创新。 等到成功烧制出第一批木炭,已经是九月,天一下子变得舒适,连田野间的五谷都熟了。 在秋收开始前,方城仕又去了一趟附近的山头,摘了几篓子辣椒回来晒。 到了九月下旬,就要开始忙活秋收。 当初他将自家的几亩地租给方世宝,说好五五对半平分,而且他还要出人工帮忙收成。 只是现在方年华等人都要忙活味味香和一锅端,人手明显不够,方城仕也不可能把店里的生意停下就忙活收成。 更不能让家里的护院下田。 方城仕就打算找人做短工。 为此他询问方年华的意见。 方年华听完,就说:“我倒是有几个人选,方招生家里人多,地少,每次他家最早收割完成,而且为人实在,不过要找人也不一定要让你跑一趟,我晚上回去找他媳妇说一声就可。” 方城仕说:“让我去吧,我正好要回一趟家里。” 方年华不疑有他:“好吧,你想要请几个人?” 方城仕说:“多找几个人吧,早点收完早点了事。” 方年华点点头:“行,你要几个人让他帮你找。” 第二天一早,方城仕就赶着牛车回方家村。 路上已陆陆续续看见有人在田野间忙活。 初来时的绿油已经被金黄代替。 方城仕回过头一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大半年。 他微微做了那么会感想,方家村也到了。 从搬到镇子上,方城仕就没回过方家村。 空隔两个月,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开始觉得陌生。 方城仕赶着牛车过了村头,往方世宝家中走。 路过晒谷场的时候,看到方如玉和方玉霞。 两小孩也看到了他,方如玉忙喊道:“仕哥。” 方城仕拉停牛车,对他们招手:“过来。” 两小孩跑过来,爬上牛车。 方城仕一边赶牛车一边说:“我买了点心给你们吃。” 第47页 方如玉看到一旁的纸包,立马拿过来,给了个大笑脸道:“谢谢仕哥。” 方城仕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问:“宝伯在家吗?” 方如玉在拆纸包,方如霞回答说:“在呢。” 方城仕嗯了声,赶着牛车回到方世宝家。 从方世会门口过的时候,方刘氏恰好也在,只是方城仕看也没看她,直接从她面前走过。 方刘氏在背后哼了好大一声,估计鼻孔都哼大了。 方城仕把牛绑好,拿着东西进了屋。 他喊:“宝伯。” 方世宝知道他今天回来,一直没出去,这一喊就应了:“回来了?” 方城仕看着他从屋里走出,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说:“我买了些猪肉和骨头。” 方世宝不贊同地说:“你浪费这个钱做什么?” 方城仕说:“我是买给弟弟妹妹的。” 他疼小孩这事是人尽皆知,买点好吃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方世宝把东西接过来:“你先进屋里坐。” 方城仕说:“不了,我先去招生伯家走一趟。” “你等会,我跟你去。” 方城仕想了想:“也好。” 方世宝把东西放进厨房,锁好门。 “你们两个看好家,我一会就回来。”方世宝吩咐已经开吃的两个孩子。 方如玉轻快地应了声:“知道啦。” “走吧。” 方招生的家在村尾,走过去还有段路。 两叔侄就一边走一边聊。 方世宝说:“这次的稻谷长得不错,收成应该能好。” 方城仕说:“这都是多亏了您,这几个月一直都是您在忙活。” 方世宝说:“你现在靠脑子吃饭,宝伯替你高兴,这地里的日子太苦。” 方城仕就趁势说:“等忙完秋收,你把小玉送到学堂吧,住可以在我那住,您放心。” 方世宝也说:“我是有这个打算,自从小祖去上学,他就一直闹了。” 方城仕一口应下来:“行,我明天就去文渊阁帮他把名报了。” 方世宝拒绝:“我让小珍去就行了。” 方城仕笑眯眯地说:“珍哥能我有熟啊?我都跑多少趟了。” 方世宝也笑:“你这孩子...” 说话间,也到了方招生家。 方招生家有人,院门大开着,里边还有说话声。 方年华说他家人多,是真的多。 方招生膝下三男二女,最小的都已经十岁了,而老大已经二十,还没成亲。 在这个十六岁就可以当爹的年代,二十已经是晚婚。 至于原因,无非是因为方招生家穷。 方招生坐在门口抽菸,说话的是他的妻子。 这时看见方世宝和方城仕,声音戛然而止,方招生也放下烟筒,站了起来。 “里正,你怎么来了?” 方世宝说:“找你有好事。” 方招生要请他进屋。 方世宝也不拒绝,带着方城仕一步跨进去。 方招生给他们倒了杯热水,看着方城仕说:“好些日子没看见仕子了,听说你搬到了镇上,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谢谢招生伯。”方城仕双手接过水杯。 方招生笑着说:“你这孩子越长越俊,等再大些,门槛都得给媒婆踏碎了。” 方城仕也笑:“随我爹,他长得帅。” 方招生说:“你是给你爹争气了。” 方城仕说:“也得宝伯支持我啊。” 方世宝说 :“是你自己本事。” 他们三个人互相吹捧了一阵,方城仕才奔主题:“招生伯,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帮我做几日短工,每日三十五文钱,中午包吃,做完事工钱就结给您。” 方招生倍感意外地说:“你有什么事开口就是,何必这么客气。” 方城仕不得不感嘆方年华识人的本事,她推荐的人果然老实。 方城仕说:“这不是大家都要忙地里吗?我要是请您,您就得放下手里的事先忙活我的,这样您多亏。” 方招生看着方世宝说:“这孩子是跟我亲兄弟明算帐呢。” 方世宝说:“你先听他说。” 方城仕接着说:“我想请六个人帮我收割稻子,不知道招生伯有没有介绍?” 方招生说:“你想我帮你请?” 方城仕点点头:“您找的我信得过。” 方招生应下:“成,你家的稻子都熟了,应该也就这两天要下田了吧。” 方城仕嗯了声:“后天就开工,所以招生伯明天就要帮我把人找齐。” 方招生说:“没问题。” 从方招生家出来,方世宝才说:“你的工钱开高了,三十文就足够,何况你还中午包吃。” 方城仕不甚在意地说:“都是自己人,这几文钱无所谓。” 虽然知道他现在挣钱是一把手,可方伯伯仍旧忍不住唠叨:“花钱不能这样大手大脚,有钱还是得精打细算。” 方城仕哭笑不得地听他教育。 而后方城仕回了趟自己家,把院子里的青菜和辣椒摘了,再赶着牛车回镇上。 回到味味香,方城仕把青菜和辣椒拿到厨房。 方年华问:“都办好了?” “嗯,不是什么难事。” 方年华说:“觉得怎么样?” 她问的是人,方城仕也领悟了:“你介绍的就是不一样,实在。” 方年华说:“你以后要是有点子,多帮衬帮衬他们。” 方城仕说:“放心吧,会有的。” 他虽然不是大善人,可这在他计划内,所以不管因为什么,方城仕都会从方家村那一些人中找到一部分先让他们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仕子要奋起反抗恶势力了。 ☆、33 第二天,方城仕要跟两小孩去文渊阁。 方城祖觉得奇怪,就问他:“你去学堂做什么?” 方城仕说:“给小玉报名,等秋收过后他就能入学。” 方城祖一听,果然兴奋:“小玉也要上学了?” 方城仕去揪他的耳朵:“高兴?有人陪你浪了是不是?” 方城祖哎哎哟哟地说:“松开松开,君子动口不动手知不知道?” 方城仕捏他也只是做做样子,也就是这小子自己喜感十足,戏精本精:“少给我嚎,我告诉你,等小玉去上学,你安分些,别把人家带坏了。” 方城祖冤枉地说:“我很坏吗?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弟弟的。” “对对对,你最好了。”方城仕弯腰把他抱起来。 方城祖点着他没什么诚意的脸说:“你这是忽悠,抱我干嘛呢?” 第48页 “重了。”他又把人放下,仿佛刚刚那个动作只是为了称一下重。 方城祖果然被他惹到了:“你以后不准再抱我。” 方城仕没理他,沖祚烨喊:“小烨,你好了没?” “来了。” 祚烨背着书包从房里出来。 祚烨和他并排走:“仕哥,明天学堂放假,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就在家,看好小祖。”开玩笑,小孩好不容易从火坑里出来,哪还有把人再带回去的道理? 祚烨说:“我能帮忙。” 方城仕还是不同意:“人手够,哪要你帮忙?” 祚烨就不再说了,他自有自己的想法。 把小孩送到文渊阁,方城仕去找掌教。 给方如玉交了学费后,方城仕才慢慢走回一锅端。 忙到下午,方化简也回来了。 他最近一直在许典那帮忙烧炭,说是在方宅住,其实在许典府上住的时候还比较多。 考虑到这两人现在的情况,方城仕也没阻止。 两人成好事才是他乐见其成的。 因为明天就要回方家村忙活秋收,不得已方城仕才把人喊回来。 方城仕给他端了碗红豆薏米粥,说:“待会你再去买两头牛。” 方化简狐疑地说:“要这么多牛做什么?” 方城仕说:“有用,你买就是。” 对于他的决定,方化简大都是顺从较多,所以这回尽管是得到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他也没追问。 方化简说:“这回一共烧制出了五百多斤木炭,二少打算先在青云镇卖,如果销量可以,他再决定往隔壁几个镇和县上销。” 方城仕说:“改天你让二少送一点到店里,时候过了,糖水不好做,忙完秋收我们就改店。” “成。” 方城仕悄咪咪地八卦:“话说回来,你和二少到哪个地步了?” 方化简一下就掉线了:“什...什么到...到哪一步了?” 方城仕惊讶:“你不是吧,我就这么一问你就怂了?” 方化简也小声问:“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唔...我们应该没想岔。” 为了证明他们心有灵犀,方化简瞬间脸色爆红:“我们没什么。” “...”操,见鬼的没什么。 等方化简把牛买好,方城仕就让他先牵着两头牛回方家村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城仕把牛车弄好,准备去集市买菜,结果出发的时候感觉到牛车一沉,回头一看,祚烨稳稳噹噹坐在上边。 方城仕的眉头不用他指令就皱了起来:“下去。” 祚烨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没这么脆弱。” 方城仕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祚烨继续说:“我是你的人,跟祚家没半点干系。” 很好,小弟弟成功地说服了方老闆。 方城仕面无表情地坐回去,赶牛车。 祚烨知道他在气头上,也不敢往跟前凑,就做个贴心的小尾巴。 到了集市,不用方城仕说,他自己去买肉。 方城仕跟在他屁股后面付钱。 到了地里,方城仕把牛车停在树荫下,给祚烨戴上草帽。 这是他在夏末让福叔等人赶制出来的,就是料到今时会用到。 当时没料到小孩会参与,所以戴上去显得特别大,一直往下掉。 祚烨扶了好几次,甚至想摘掉。 方城仕忍着笑,故作严肃说:“给我戴着,你要是敢取下来看我揍不揍你。” 祚烨一听,果然老实了。 他甚至仰起头对方城仕笑。 草帽下的一张笑脸白的晃眼。 方城仕嘴角藏着笑,帮小孩把活结打紧了些,这回终于好过了点。 只是小孩看着方城仕的脸已经愣了。 他一直知道方城仕好看,不含女气,阳光俊朗,他一笑,整个空间都活泼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祚烨赶忙收回视线,心中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方城仕也没察觉,拿着剩下的草帽下田。 包括方世宝、方化简一家人在内,这次在田里忙活的一共有十一个人。 自古以来讲究人多力量大,他们两家的水田大都连在一起,这一会就放倒了几分地。 方城仕走下田,对方化简说:“戴上。” 方化简直起腰,小麦色的脸上都是汗:“什么?” 方化简吐槽:“你们干活都不知道找东西遮遮太阳挡挡这可怜的脑袋吗?” 方化简说:“一直都这样。” 他把帽子戴上,脑袋大就是好,一下子卡住。 “还挺有用的。”方化简嘀咕。 方城仕说:“多动动脑子会更有用。” 方化简拍他的肩膀:“别废话,赶紧把稻谷载到晒谷场去。” 方城仕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了草帽。 大家都分神那么一小会夸方城仕。 方城仕谦虚地接受了。 然后他们三个小伙子就合力把割下的稻谷弄到牛车上,载去晒谷场。 根据原主的记忆,在这个年代,脱谷还是古老的法子,要用牛拉着辗石在上面滚。 方城仕觉得这是个大工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去干。 他把稻谷摆好暴晒,然后抹着脑门的汗说:“等割完我就滚蛋。” 他一身汗淋淋的,也顾不得难受,想着这年代真的是苦。 方化简说:“割完还要种,你以为完了?” 方城仕对天大喊:“天啊。” 祚烨小天使说:“仕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方城仕苦巴巴地说:“谢谢,我现在只想去游水。” 祚烨说:“水田那边就有一条小溪,等下我们可以去。” 方城仕关心小弟弟:“好,你累不累?” 祚烨擦了擦脑门的汗说:“不累。” 想等会就去玩水这事是不现实的,因为方城仕还负责做午饭。 他当时的内心就是握了个大草。 十一个人的饭菜做下来要人命,而且个个都是壮汉。 方城仕甩锅甩的手都酸了。 等煮完他基本没心情吃。 就算这些人再怎么夸他也拉不回他想临阵脱逃的决心。 但下午方城仕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他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试过这么累。 他把今天最后一车稻谷晾在晒谷场,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长长吐口气,吐槽说:“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尝试虚脱是什么滋味。” 方化简问他:“不是想去游水?走吧。” 方城仕说:“你背我,我不想动。” 方化简说:“我怎么感觉你废了?” 方城仕说:“跟你没法比。” 第49页 祚烨走过来:“仕哥,我扶你吧。” 天空还有最后的余晖,山边是炸开的一朵朵金霞,像只张翅而非的巨鸟,随时都要从他们的眼底跳出。 祚烨就那样微微低着头,早上还是白的脸现在通红,带着热气,流着汗,眼神却真诚关切。 像触动了某个机关,方城仕有一瞬间的心软,他拉着小孩的手,站了起来,恢復活气:“走,哥带你去游泳。” 小溪不知从哪流出,经过这个点,形成一个潭,不深,应该才到方城仕胸口。 天还是亮的,所以潭里能一目了然。 清澈见底,小鱼在砂砾中游动。 方城仕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穿着亵裤,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然后像条跃出水面的鱼,甩了甩头上的水,甩出一堆在阳光下折射出光彩的珠子。 他抹了把脸说:“太爽了。” 方化简也游到他身边:“你挺生勐的啊。” 方城仕没理会他,去看祚烨:“到我这来。” 他在最深处,祚烨真游过去的话,估计踩不到底。 可祚烨还是义无返顾地过去了。 在祚烨失衡的那一刻方城仕及时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把小孩拉到了自己身边。 “抱着我,没事。” 然后他把小孩放到旁边,那里底下有一个凸起的大石头,可以给小孩踩着。 方城仕问他:“怕不怕?” 祚烨摇摇头,脸上甚至是笑的。 无论何时何地,方城仕都不忘教他安全意识:“但是像这种地方,如果你不会潜水或者身高不够,绝对不能冒险。” 祚烨问:“跟着你呢?” 方城仕毫不要脸地说:“那就不一样了,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祚烨抿唇笑。 方化简在一边仰泳,听着他们的对话,说:“你要想想你仕哥这个老妈子不容易。” “一边玩去。”方城仕又对小孩说:“我们潜水?” “好。” 说完两个人就一同扎到了水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宣传安全意识的方程式老妈子。 ☆、34 这一次的秋收持续了六天才进入尾声。 本来是件好事,却在秋收完成时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是中午,他们刚从田里收工回来,所有人都在方城仕家那一角大的院子里啃着他让方年华从镇子上买回来的西瓜在闲聊。 和方志龙坐一块的人叫方庆丰,他跟方世宝是同辈,按道理方城仕还得叫一声大伯。 他捧着一块被吃了大半的西瓜,跟方志龙说:“下地的牛借到了吗?” “哪呀。”方志龙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的情况。” 方庆丰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我打算跟仕子借。” 方家村八十多户人家,村里就两头牛,除了个别人家里有外,他们都是要排队等。 这秋收马上就要过了,眼见就要下秧,他们还没开始翻地,心头难免着急。 “这不太好吧。”方志龙有些迟疑。 一听这话,方庆丰也有些来气,只不过他不是气方志龙:“那不然呢?每年我们都是最后面,人家稻苗都开始长了我们才播种。” 人都是有私心的,村长肯定会把牛先安排给他的亲戚好友。 像他们这种要关系没关系,要脸面没脸面的只能探着脖子等。 脖子都快跟秧苗高了才看到牛的影子。 方志龙也有些动心,主要是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他们知道方城仕是个热心的人。 好说话,上道,不占便宜,大方得很。 方志龙小声问:“你打算怎么说?” 方庆丰也小声道:“我想晚上跟他说,你看怎么样?” “行。”方志龙点点头。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两个开口,就见方招生走进厨房,没一会就传来方城仕的声音。 “行啊,等明天收完最后几分田,你把牛牵去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同一个意思,居然被方招生抢先了。 他们两个也顾不得吃瓜,纷纷站起来。 方城仕正好从厨房出来,这样碰巧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方城仕用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笑着问:“两位伯伯也是为了牛的事吧?” 两人被点破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家里,方庆丰还是开了口:“我们也不是故意要麻烦你,只是家里实在...” 方城仕说:“说这话就真的是见外了,这牛荒着也发挥不了它的用处啊,只是几位伯伯家里都差不多,这样吧,我把两头牛分开借你们,你们自个商量谁先翻地成吗?” 几人眼里都不约而同的闪过欣喜,方招生更是直接地说:“仕子你这可是帮大忙了啊。” 大家心里都知道等牛的滋味不好受,方城仕的大方对他们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方城仕笑着说:“那几位伯伯可得帮我把牛照顾好,往后还要靠它呢。” 方庆丰一口应下:“放心吧,饿了谁也不敢饿了它。” 方城仕说这话也只不过是打趣打趣,有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实诚的,而且牛在农村的地位不可忽视,因为福叔的提点,所以方城仕早就有用牛将这些人拉到自己阵营的打算。 车到山前方知真面容,若这些人真是表里不一之辈,他也不会说出这话。 方城仕笑了笑,只说:“马上就开饭了,不要吃瓜了,待会得吃不下饭。” 方庆丰等人应了几声好,把最后几口吃完。 方城仕返回厨房,方化简在里面炒菜,先前他出去就是方化简接的手。 方化简见他回来,说:“你是故意让我买牛的?” 方城仕唔了声,说:“差不多吧。” 方化简笑着说:“你差不多之外是什么意思?” 方城仕说:“我这是为以后打算。” 等到后面,他在青云镇真的稳定下来,许典能成为可持续合作的对象,他肯定要发展其他的。 方化简说:“我也还不至于看不出你是什么打算,只是这事吧,也不全是好处。” 方城仕不是很有所谓:“没事,吃饱喝足是自己的事,管不了别人。” 他明白方化简的意思,方化简在说他现在做事是凭喜怒亲疏,日后省不了被说道。 但人本来就不是百分百理智,谁还不能有个小脾气了? 见他有主意,方化简也不再继续,说: “赶紧招唿人吃饭。” 忙了一上午,谁肚子里都饿。 外面的大人还好,吃了西瓜垫肚,可在晒谷场看稻谷的祚烨就要他送饭了。 因为晒谷场每天都有新的谷子运去晾晒,所以得留个人看着,他和方化简搬上搬下,这活不适合小孩,方城仕就让祚烨留下来晒谷子。 第50页 显然这也不是个轻松活,祚烨晒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养得白胖了些的脸蛋手臂直接黑了一个色号,人也瘦了。 看得方城仕心疼不已,直打算等回到镇上一定给他补回来。 方城仕提着食盒,走大路到晒谷场。 他刚到晒谷场,就看到正晒着他们家粮食的那块地有几个小孩和大人围成一团。 做了什么看不大清楚,声音却很大。 听到这声音,方城仕心头一阵咯噔,忙快步走过去。 走过去一看,他是当场就火冒三丈。 祚老爹扇了祚烨一巴掌,力道还不小,祚烨当场就趔趄了,差点摔倒。 不过等他站稳,他却是抬起头,冲到祚老爹面前,一脚踹了过去。 他这几个月都在跟陈实学功夫,只是刚入了门,还没摸到门道,所以这一脚看上去架势十足,却奈何不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祚老爹没想到他会反抗,也怒了,抬手就要往祚烨身上唿去,方城仕赶忙走快一步,拦住了他的手。 方城仕二话不说开始护短:“你再打一个试试?”等他低头看见祚烨的脸,更不由得爆了粗口:“你他妈…” 方城仕的脾气是真的好,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跟自己的肝过不去,可现在看见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祚烨,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沸腾了,几乎要爆炸,他用力把祚老爹甩开,去碰祚烨:“都是他打的?” 祚老爹受力后退几步,刚站稳就听见方城仕这话,脸更是黑了三分:“我教训我儿子还用得着你管?” 方城仕这会也不跟他客气了,开口就怼:“你儿子?你刚吃屎了吗?嘴这么臭,还是脑子进了水,忘了祚烨现在是我的人,你他娘碰不起?” 祚老爹被他当着几个孩子的面下面子,脸色是黑成炭:“他是我养大的,你以为用八十两就真的能改变这个事实?” 方城仕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也不跟祚老爹多说,直接对一旁的方玉霞说:“小霞,你去把你爹叫来,让他带上小烨的卖身契。” 方玉霞也在,还被吓的够呛,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子,又不够力气,只能干着急,这会脸色还是白的,听见方城仕的话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祚老爹见他要请里正,还拿上卖身契,担心他要退钱,这会就想落跑。 方城仕哪会给他机会:“祚老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我找不到你?” 祚老爹怕事情越闹越大,八十两真的不保,心里是又气又急,想着都是祚烨害得,所以恶狠狠瞪着祚烨。 以前被他看一眼都会塌肩缩膀的小孩,现在却敢坦然面对,不仅如此,祚烨的眼神还有些桀骜。 祚老爹一愣,不太敢相信似得,又去看,只是这回祚烨已经转移了视线,那一眼让祚老爹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 是方城仕说话喊走了祚烨的心神:“伤到哪?告诉我。” 嘴角都青了,祚烨却跟感觉不到疼似得,没什么表情地说:“就脸上。” 方城仕想着等下回去给他滚鸡蛋消肿,又问:“怎么回事?” 祚烨想抿唇,可伤口妨碍动作,他没做出来:“我要是再厉害一点,祚之就告不了状。” 小孩有时候是固执,可不会揪着这么一件事不放,他现在话里话外都是在恼怒自己不够强大,没能一次把人打趴下,方城仕绝不是无故护犊子,祚烨这人太有原则,他不会主动招惹麻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麻烦找上他。 方城仕心疼他的伤,又不敢碰,只好按了按小孩的肩膀,说:“别说话了,这事交给我。” 祚烨扯住他的袖子,脸色僵硬地问了一句话:“仕哥,坏人会得到惩处吗?” 方城仕认真地说:“会,它就算不是在现在,也会是将来。” 祚烨点点头,表情放松下来,可仍旧拉着他的袖子。 ☆、35 没一会,方世宝就匆匆忙忙地来了。 大概是了解过发生了什么事,他到的时候脸色是臭的。 祚老爹一看,也不由得咯噔。 他在方城仕开口前,讪讪地说:“这点小事哪还麻烦得到里正您。” 里正看了眼脸上都是青紫的祚烨,眉一挑,语气不太好地说:“小事?你脑袋被门夹了吗?” 祚老爹说:“您怎能这么说呢。” 里正不想理他,直接问方城仕:“你想怎么解决?” 方城仕对着祚老爹那张令人倒尽胃口的脸直接粗暴地说:“送他去见官。” 祚老爹愣过之后,就开始反驳方城仕的话:“小孩子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也没必要闹这么大吧。” 他现在还想着用玩闹煳弄过去。 毕竟在村里,谁家的小孩不打架? 方城仕冷着脸说:“你是把我当瞎子还是傻子?你刚扇小烨巴掌的时候那威风英姿要我给你重现一遍吗?你想把两小孩推出来当挡箭牌也成,既然是你管教不善,我不介意帮你□□一段时间。” 祚老爹这会知道他是不肯罢休,就不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专攻方世宝:“里正,你看这事吧,真的是个误会,他们兄弟闹了点矛盾,这不是祚烨不听管教我一时着急才动手的吗?” 他把他的形象极力往一个严父对待不听话儿子需要动手抽才能改善的点上推。 可方城仕被他噁心过,知道他是狗改不了吃屎,祚烨又是真的对他寒了心,这会也就方世宝肯听他说两句。 只是方世宝见他还一个劲地推卸责任,也没了对付他的心思:“你是煳涂了吗?契约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把祚烨卖给仕子,就是和他再无干系,兄弟?什么狗屁兄弟?” 祚老爹被方世宝怼了,也有些不开心,只是他现在落下风,不敢显露出来,就说:“兄弟情谊哪是说卖了就没了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行了。”方城仕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臆想,他是受够了这种人,敢情没上过学,还真不知道八荣八耻是什么,真把脸皮厚当被子盖身上:“你心里的那点想法我也不想捅破,说起来臊人,你妻子在镇上丢人现眼的事你不知道,心里没个逼数?现在还在我面前装?怎么?我好欺负?” 祚老爹被他这么骂,脸色顿时难看:“方家小子,你说话可得要个依据。” 方城仕还真不怕把话给他捅破了:“揭穿你妻子阴谋诡计的祚美现在就在我家好吃好喝的住着,怎样?你明天是不是要号召全家去我门前哭,敲诈祚美?那敢情好,这个是亲生的,能要更多。” 这事方城仕藏得紧,除了熟悉的几个人还真没人知道,而且当时来交易的是许典,祚家就真的以为是许家要买僕人,找上他们家,这会听见方城仕的话,祚老爹就是心再黑,也得重新掂量方城仕。 他们本以为仗着方城仕年轻,没吃过几年油盐,能要点银钱。 可现在方城仕后边有许家撑腰。 祚老爹不是井底之蛙,知道香斋楼,还知道香斋楼的东家就是许家,许家是谁?人家有钱有势,方城仕现在勾搭上了,那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第51页 特别方城仕还能说动许二少纡尊降贵到这破落山村,就为了把祚美从他们身边带走。 这事还真不能往细想,就这么乱七八糟的上下搭一通,祚老爹都觉得自己背后不停地冒冷汗。 他不禁想擦擦额角的冷汗,可看到两个孩子,又想搂住他们。 他的良心大概在此时才稍微痛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应该用这么直接的法子逼迫祚烨。 祚老爹想了想,装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声音小了点:“小美在你那啊,那我就放心了。” 方城仕直接戳破他的虚情假意:“别说那么多废话,跟我去见官。” 祚老爹一听见官就虚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仕子你高抬贵手,这事就这么算了,给点面子。” 方城仕冷笑:“给你面子来噁心我?打了我的人就想这么算了你他娘还真敢想,我告诉你,今天这事要么见官,要么你两儿子让我揍回去,除此之外没得商量。” 看着这两个一身肥膘,欺负兄弟姐妹还理所当然的两小子,方城仕就想自己动手涮他们一遍。 太欠了,完全不知道教训两个字怎么写。 祚老爹要是想见官,这事就不会耽搁到现在,更不会把自己的两个命根子交给方城仕,见方城仕态度坚决,这会也慌了起来。 他着急地望向方世宝:“里正,您给说句公道话啊。” 方世宝说:“仕子都是按契约书走的。” 言下之意是他没权插手。 祚老爹说:“他这是存心报復,您不能因为他是您侄子就睁只眼闭只眼啊!” 方城仕对他到眼下情况还能作一手好死的行为也是佩服的。 果然,方世宝听见这话,脸色更黑了,他把契约书交给方城仕,扔下一句话:“既然这样,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就走了。 方城仕举着契约书,笑得很灿烂:“走吧。” 祚老爹两只手分别牵着祚仁和祚之,看着阳光其实阴冷到极点的方城仕,退后一步,说:“他是我养大的,你没权叫我去见官。” 方城仕见他走了,也不拦,就冷笑了声。 方玉霞问:“仕哥,你干嘛让他走?” 方城仕收好契约书,不以为意地说:“他既然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我也只能成全他。”然后他看向小孩:“你没给我丢人,知道不能站着挨揍。” 要是以往,祚烨肯定缩头缩脑,一个劲认错。 可被方城仕教育半年,他的思想已经多少被潜移默化,知道自己不还手才会让方城仕更生气。 所以祚烨非但没感到害怕,还有些后悔:“我应该把他们打趴下。” 方城仕笑了笑:“先把你自己的脸收拾收拾吧,疼不疼?” 外人都走光了,祚烨才稍微示了下弱:“有点。” 方城仕果然心疼他,牵过他的手,说:“回去给你煮鸡蛋滚一滚,消消肿。” 回到家,众人看到脸上没一块好肉的祚烨,全都愣了。 当他们知道事情的缘由后,都出奇地愤怒了。 方招生恨恨地说:“祚成的心是铁做的吧,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好歹养了这么多年,能下得去手?” 方庆丰说:“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一个外姓人,带着一家老小来到方家村落户,肯定有什么事。” 方志龙说:“这般蛇蝎心肠的人,我们日后不要搭理他。” 他们说什么方城仕没去听,他在厨房给祚烨煮鸡蛋。 方化简脸色不虞地站在一旁:“你就这么把这口气咽下了?” 方城仕说:“我什么亏都吃,唯独不吃哑巴亏。” 方化简不由得提高一个声调:“那你让他走?地盘是我们的,揍他一个外姓人还不容易?” 到底是年少气盛,火气是一点就爆。 方城仕看着他说:“不用自己动手就能把他收拾妥当的事,你为何要脏了自己的手?” 方化简气唿唿地说:“小烨是你带回来的,疼也一块疼了,我把他当亲弟弟,平时自己都捨不得骂一下,他算什么?想卖就卖,说打就打,以为我不敢动他?” “你冷静些。”方城仕安慰他:“我回来不就是跟你说要怎么对付他吗?” 方化简唿口气:“你说。” “你现在就去县里把衙门的人请来,花点钱,能让祚成在牢里待多久就多久,找人好好招待他。” 方城仕不动就不动,一动就要让祚成扒层皮。 他要让对他心怀不轨的人都知道,他不是谁想就能欺负的人。 方化简对他这招借刀杀人很满意:“你等我消息。” 他说完,也不多留,转身就走了。 方城仕继续给祚烨煮鸡蛋,顺便给他煮了碗面条。 口腔肯定是伤到了的,吃饭不合适,天气热喝粥也没意思。 方城仕把煮好的清汤面和热乎乎的鸡蛋端到自己房间。 这几天为了省事,他们都是在方家村住的,好在他当时也没有把家当搬走,这次是正方便。 方城仕进了屋,看见祚烨在桌子边坐着。 他已经把先前那套打架弄脏的衣服换了下来,脸上也简单清洗过,虽然还是惨不忍睹,可好歹外表干净。 方城仕把面和鸡蛋放到桌子上,对他说:“先吃点面。” 祚烨也乖,端过面小心地吃。 方城仕看他这样子,也替他疼:“你是怎么想的?当时就不知道让小霞回来说一声?” 祚烨抬起一双黑熘熘的眼睛,说:“我能解决。” 小孩学着独立,可方城仕心里却不是味:“你以蜉蝣撼大树,结果是什么?” 他真的不是在教训小孩,只是希望小孩能更以自己为重。 祚烨听出了方城仕的言下之意,也愣了愣,然后才说:“我想拦住祚之,可祚仁扯着我。” 他还知道不能让祚之告状呢。方城仕听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拳难敌四手,你再有把握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小烨,你长大了点,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今天的事我觉得你没错,现在也不是要教育你,我只是希望你有更理智的法子来对付你不喜欢的人和事。” 祚烨听完,沉思良久才点头:“我知道了。” 方城仕揉了揉他的头,说:“吃吧,吃完我给你滚鸡蛋。” 祚烨嗯了声。 方化简这一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那时方城仕还在田里拉稻谷,不知道方化简带着衙门的人进了村,等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衙门的人已经压着祚成走了。 田里在做收尾,所以今天的活并没有前些日子赶。 方化简带着一脸得意地笑来到面前时,方城仕正好拉着稻谷去晒谷场。 看见从路的另一头走来的熟悉身影,方城仕也松了口气。 方化简走到面前,说:“妥了。” 第52页 方城仕问:“几天?” 方化简说:“我问了,他们说这种情况一般只能关三天,我塞了点钱,让他们多关了两天,他那个牢的人都是犯事被抓进去的地痞流氓,我请他们特意关照。” 虽然只有五天,但也够祚成受了。 方城仕说:“你自己把握个度,别搞出人命。” 方化简说:“放心吧,我还不想为这种人背上孽债。” 方城仕知道方化简说得再狠,也只是想给祚成个教训,不会太过。 方城仕岔开话题:“今天中午可能要晚一点收工,再半个时辰才能忙活完。” 方化简嗯了声:“小烨怎么样了?” 方城仕说:“脸是不肿了,可还青着。” 方化简啧了声:“才关五天,还是便宜他了。” 方城仕笑了笑。 下午,十多亩地终于收割完成,方城仕结完这六天半的工钱,也把两头牛给方招生他们牵走了。 因为秋收刚完成,方城仕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就决定还是在方家村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没想到这一留又是冤家路窄,从晒谷场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方刘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换下一个。 ☆、36 要说在方家村,想不碰上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这些日子,方刘氏没在他眼前晃荡,方城仕也乐意忽视她。 这乍然狭路相逢,方刘氏不酸他一把那绝不是她醒悟,而是有病。 偌大一个晒谷场,站着不少妇女小孩。 这自然是八卦大现场。 先前方城仕听了一耳朵,聊得基本都是上午衙门的人带走祚成的事,从事情的起因扒拉到人物性格、家庭关系。 逻辑清晰,条框清楚。 让身为当事人的方城仕都觉得自己可能缺少了某个重要环节。 如今还在继续。 只是发言方轮到了方刘氏。 方城仕觉得她是酝酿好了气氛,把控好了节奏,所以才听见她那句不阴不阳的语调:“那是我们仕子能耐,这一般人欺负不了他!” 言下之意,有那么点方城仕狗仗人势。 晒谷场虽然大,可他们两家的稻谷就挨隔壁晒着,都隔得不远,方城仕非但没聋,耳力还出奇的好,要说听不见那是对不起方刘氏的用心。 不过从前的方城仕都没把她放眼里,现在她非要在眼前作妖,方城仕收拾一个不怂,两个也不带怕。 方城仕一点也不担心别人往他身上打“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标籤,他直起身,撑着耙子,提高嗓音说:“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家里就我跟两个弟弟,能不谨慎吗?” 方刘氏有些意外他“长舌”搭话,所以愣了一瞬,只是片刻又恢復正常,她笑了笑,刻意地说:“那可不是,你现在是谨慎到亲疏不分了。” 见两婶侄正面槓上,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慢下了手中的活,竖起了耳朵。 方城仕就怼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祚老爹做了这事,还怕我事后追究?” 祚老爹想欺负他年轻,弄点银钱,这点和方刘氏不谋而合,两个人的手段也差不多。 而他用这话暗示方刘氏,这个人精不可能听不懂。 方刘氏也不可能真的在这跟他闹翻脸,只好说:“这事的确是祚家不厚道,哪能这么欺负人。” 方城仕就坦坦荡荡地说:“是啊,欺负我的我给送进牢里,没毛病。” 这句没毛病让人听了真是牙痒痒。 方刘氏想揍他,可没辙,只能瞪了眼方城仕。 方城仕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心想:“你就这段数,这气也能憋,早点说破对大家都好,我也不用忍得这么辛苦。” 他以为交锋到此,双方是休战,却不想刚弯下腰,就听见一个声音说:“要我说仕子你有件事还是做得不地道,外人你都肯这么相帮了,怎么自己亲大伯就视而不见了?” 方城仕重新直起腰身望过去,看见一张有印象也不是很熟悉的脸,他认得这个人,对方是方世会的邻居,和方刘氏的关系很好。 当然,方城仕完全相信物以类聚这话,能和方刘氏处得好的,多半是在人品三观之间有共同话题。 原主的记忆就有关于这个女人苛待行动不便的婆婆这一段。 要说是老婆婆有什么问题,方城仕也能理解她这个儿媳妇的做法,但老婆婆是个心善的,对村里的人都很友善,原主小的时候还受过她恩惠,只是后来摔了腿脚,躺了一年多,没熬过冬季才去了。 不然方城仕也会帮原主还这个恩。 他是一个有来有往的三好青年,不忍心女人唱独角戏,于是他对脸如圆盘的女人说:“不知道婶子怎么定义自己人和外人?你这话让我有点懵,我以为我分得很好,毕竟连何大夫周啬夫都夸我知恩图报,说我心中有仁义,是个慈善的人。” 他不要钱似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丝毫不觉羞耻,倒是把旁人听得不好意思了。 连祚烨都绷着嘴。 女人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同样是伯伯,里正家可比会哥好多了,你怎么就光帮衬里正?不想想自己的亲大伯?” 要不是知道流言蜚语的厉害,方城仕都想来一句方世会老婆不急你急什么? 他到底说不出这话,就说:“不是不帮,是大伯母的要求我满足不了,她一开口就说管我钱袋,可我这一年到晚能挣多少?岂不是让大伯母做无用功?我就让她安心歇息,等着我孝敬她,她非不依,还打伤...你说我要怎么帮?” 他这一身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连方刘氏都看得目瞪口呆。 而方城仕表情语气都到位,多无奈似的,方刘氏看见了是气的脸色如猪肝。 他故意留下一小段空白让人可以想入非非,方刘氏表情又像是给人踩中了痛觉,一时间,大家对数月前那事都有了另一种看法。 到底是不是方城仕有钱了翻脸不认人,她们心中有了另一番决断。 女人想污衊他看中了里正的身份,方城仕就反过来说是方刘氏心太大,这本来也是事实,方城仕还真不怕她们深究! 演戏嘛,谁还不会了? 女人是知道方刘氏去找方城仕的目的的,但是她没想到方城仕一点脸面都不留直接捅了出来。 偏偏方城仕的每一个词都挑不出错处,还说得像方刘氏无理取闹。 而他非但不计较她伤了家僕,还愿意继续孝敬方刘氏,可以说明他是多大度的人。 但方刘氏做了什么?她回到方家村后就往方城仕身上泼脏水抹黑,怎么难听怎么来。 现在大家脑海都还有深刻的记忆。 方刘氏的为人大家不是不清楚,只是都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戏看则看的心态。 而且不少人是真的心怀嫉妒,能让方城仕不舒服,他们就会舒服,他们不觉得这不对,反而应该如此。 第53页 只是这会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妇人,想到方城仕也才半大,不仅要持家还要照顾弟弟,真对他生出几分心疼。 这一衬,就当真是怎么看方刘氏都觉得她里外不是人了。 其中一个就说方刘氏:“你做人家大伯母,平时不见你怜惜两孩子就算了,怎还反过来压榨他们?仕子也不容易。” 方刘氏当即就吼道:“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我家什么情况,有这个闲钱去帮衬他们?” 那人莫名其妙被吼,也不高兴了:“没这个心去帮衬你就有这个脸去管仕子的钱袋?我服你是真敢想。” 方城仕是乐意看狗咬狗。 但是有外人帮忙说话,这感觉还是方城仕第一次品尝,于是他多看了眼那妇人。 那妇人感觉到方城仕的目光,对他点点头,又对方刘氏说:“上次你家大余进山採药卖了两百多两这事还是仕子帮的忙呢。” 她对方刘氏以德报怨行为的不耻是纤毫毕现。 方城仕这时候来一句:“嗐,都是自家人,哪会计较这么多。” 看吧,他就是这么傻,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祚烨也是很服气地看方城仕,他这会觉得他仕哥戏好多。 奸诈的有点可爱。 方刘氏嗤笑一声:“你们可千万别给他骗了,大余说那日从山里出来,他可是亲眼看见仕子和小简两人又折了回去,整整比他们晚了一天才回来,之后就在镇上买房了,他带大家进山不是寻思帮你们挣钱,而是堵你们的口呢。” 方城仕面对如炬目光,只是淡然地耸耸肩:“我折回去是想采些草药,那些天光顾着帮几位叔伯找值钱的宝贝了,我和小简什么都没碰。再说了,一个山头能有多少人参灵芝?我们在山里兜了三天才遇到那么点,就那么一天我就能找到了?” 这里边就有那些人的妻子,听见方城仕的话,不由得帮他澄清:“我家那位的确是这么说的,仕子和小简是丁点都没碰,全采的草药。” 方城仕这时再加一句:“大伯母你气归气,也不能随便乱说啊。” 他都不好意思用挑拨离间这词,深怕自己说的太直接,让方刘氏抓到把柄。 毕竟他刚把局势稳住,有利于自己。 虽然没说,可不妨碍方刘氏听懂,她直指要害地说:“那宅子可不是一二百两就能买下的。” 方城仕露出大白牙,状似无害地笑了笑:“是不够啊,我用之前剩下的钱再跟小简和宝伯他们借了点凑的,所以你让我拿钱我是真的没钱。” 还有这一出呢,众人看方刘氏的眼神又变了。 方刘氏又给他打了耙,这会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祚烨这时候还补一句:“所以仕哥你千万不要怪大伯母,她在家砸东西也不是故意的。” 方刘氏气了个仰倒。 方城仕简直要给祚烨点赞,侧身背对着方刘氏她们,偷偷地沖祚烨眨了眨眼,竖起大拇指。 祚烨会心一笑,却又觉得不够矜持,只小幅度地扬了扬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长一点的,再说说虐祚成的事。 可头疼的不行,还是明天来吧。 ☆、37 这场交战暂时以方城仕一方胜出而落幕。 因为打了场胜仗,所以两人都充满了力量,干活速度直接翻倍,没一会就把脱下来的稻谷用箩筐装好,盖上防水的布。 做完这些,两人就回家折腾晚饭了。 闹腾了几天的家忽然空阔下来,两人也没觉得突兀,反而享受这股宁静。 回到家,一人起火,一人淘米煮饭。 方城仕洗菜的时候,突然对祚烨说:“娶妻当娶贤,这种女人我们招架不住。” 祚烨正在给他打水,乍然听见这话,手中的木盆差点没拿住。 只是他很快镇定下来,虽然心跳还有些慌乱,可脸上却是绷住了,祚烨状似不解地问:“仕哥你想成亲了?” 方城仕嗤了声,说:“是钱不好花还是生活不够美?我要往这火坑跳?” 他说的是心里话,虽然内在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可方城仕真的没想过要结婚。 祚烨转过身,背对着方城仕松了口气,又问:“仕哥,你以后想娶男媳妇还是女媳妇?” 他年纪虽小,可心态不小,知道关于方城仕的爱好是好友才会问,这一句才更像他这个“弟弟”问出口的。 方城仕没有正面回答他:“放心,不管娶谁我都对你好。” 祚烨抿紧了唇缝,才没让那句能把方城仕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话飘出来。 许久没听到他说话,方城仕抬起头,正好对上祚烨低垂下来的眉眼。 以为他是在为未来担心,就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安慰他:“怎么了?不信我?” 必须得说一句,他这种gay式的直男思维会害他不浅,而他还完全没有察觉。 祚烨用那双湿漉漉的眼望着他,很认真地说:“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 估计小孩还没长大,不知道有句话叫“大人不想说,小孩别哔哔”,所以直接是可爱,也会让人无奈。 方城仕就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现在深刻反省自己不应该嘴欠。 他不想告诉小孩,又不忍心拒绝,一时间还真把自己难住了。 祚烨见他这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这时又长大了,知道退一步:“不想说就不说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的表情语气和你的话完全呈现两个意思啊小弟弟。 养娃半载,方城仕还是第一次切切实实、明明白白地体会到作死是什么。 祚烨没再理他,把水给他装好,迈步去了厨房。 方城仕觉得气氛有点怪,又不知道怎么打破,只好快点把青菜洗好,炒菜吃饭。 到吃完饭祚烨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方城仕以为他要别扭一晚上,结果洗完澡他又变成那个黏人的小孩了。 祚烨拿着药酒,对刚洗完澡的方城仕说:“仕哥,帮我擦药。” 方城仕正在擦头髮,听见这话赶忙把毛巾扔下,走到床边。 小孩脸上还带着明晃晃的伤,一见到那片青紫,先前的什么破事方城仕都扔到脑后了。 方城仕用着小孩能承受的力道在给小孩擦药:“等明天回了镇上,让何大夫给你看看。” 祚烨不方便说话,只能拿眼神示意方城仕没这个必要。 方城仕拿出大哥的威严:“听话。” 祚烨又不理他了。 吃了早饭,两人就随便收拾收拾准备回镇上。 启程的时候方化简也来了。 这次他们回去镇上就要开始忙活另一件事。 到家后方城仕放下东西就领着祚烨去永安堂。 何大夫里里外外,认真又仔细地检查一番,直接对方城仕道:“破了点皮你也往我这带,没事找事呢。” 第54页 方城仕笑呵呵地说:“这不也好多天没见您了嘛。” 何大夫怼他:“还好意思说,好好一个娃,给你带两天就成了这幅模样,怎么做人家哥的?” 祚烨为方城仕申辩:“这不怪仕哥,是我要打架。” 何大夫就说:“看看人家小烨多维护你。” 方城仕能怎么办?乖乖认错呗:“您老教训的对,是我的失职。” 何大夫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点点头:“你既然对人家好,就要从一而终,不然半途而废,这比不给人家希望更残忍。” 方城仕怎么就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呢? 何大夫没等他细想,挥手赶人:“行了,没啥大事,回去接着擦药酒就行。” 方城仕带着祚烨与他告别。 从永安堂出来,方城仕问他:“我要去店里,你回家还是?” 祚烨想到了祚美,说:“我回家。” 方城仕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去吧。” 祚烨嗯了声,与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到了一锅端,方城仕向杨理询问了这些日子的人流情况。 不难得到少了三分之一这个回答。 最后,杨理委婉地说:“这才十月,就失去这么多人流量,等中旬一过,只怕会遗失更多。” 方城仕点点头,说:“没事,我再想想。” 杨理一听就知道他是有打算了,于是他简简单单应了声就不再过问。 过了一会,方城仕还没见方化简的身影,就知道他是跑去找许典了。 果不其然,卯时一到,并肩的两人就准时出现在门口。 这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姿态,让方城仕都忍不住酸一句:“方化简你能耐了啊,还知道自个姓什么不?” 许典笑道:“若我在眼前小简还想着其他,我就该生气了。” 方城仕被他齁的牙酸:“你两有本事谈恋爱,有本事把证拿了。” 方化简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这么多天没见...” 许典却是道:“唔...这个该考虑了。” 撑着下巴的方城仕差点没一巴掌把自己的脸打了。 连方化简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典。 两人都有被雷噼了很惊讶兼回不过神的神情。 许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方化简身上,他撇了撇嘴,说:“你不会觉得我们这些日子是在玩玩吧?” 他这张脸太好看,所以做什么表情都栩栩如生,这会心疼到要哭出来的模样也是极唬人的。 方化简一看就乱了:“我是怎么想都不敢这么想...我喜欢你,想照顾你一辈子,更想娶你,可是...我不够钱...” 这表白带着股喜剧色彩是怎么回事?方城仕一个没憋住,笑了:“哈哈哈哈...这个梗能让我笑一年,哈哈哈。” 连许典都给他弄得哭笑不得:“你是差多少?我有这么贵吗?” 方化简不知道他在说笑,是极认真地回答:“你很贵,因为你是珍宝,许家是名门,你又是许夫人的宝贝,你贵的理所当然,我现在只有一千多两,我想娶你,想养着你,这么点钱不够。” 小伙子虽然耿,可心里明镜似的,看得很通透。 方城仕觉得自己再笑难免打击兄弟的自尊心,揩去眼泪,说:“那我们来谈谈生钱的法子。” 许典心里感动地一塌煳涂,这时极为艰难地将注意力从方化简身上扯到方城仕身上:“上次弄出来的那五百多斤木炭已经售空,价格定在九十文一斤,目前情况还不错,这次我打算加大生产。” 新鲜出炉的东西贵自然是有道理,而且许典把价钱定这么高一定有他的想法,方城仕既然打算不插手,那就一定不会过问。 他从柜檯后走出来,坐到他们对面,说:“我打算把糖水改了卖麻辣烫和烧烤。” 方化简和许典都面露疑惑,等着方城仕解释。 方城仕就顺道解释了,然后说:“但如果是这样,一锅端的面积就有点小了。” “这好办。”方化简说:“我把隔壁给你盘下来。” 方城仕说:“行。” 隔壁是个空铺,本来方城仕就能解决,但他说这话,就是想现在就把方化简的身份给提到合作伙伴这点上。 好在方化简也是个上心的,一点就通。 许典问:“你上次让小简转告我给店里准备木炭就是为了这个?” 方城仕嗯了声:“你帮我稳住了大少,我怎么都得回报你一些。” 虽然先前他和许典做出了明确的合作意向,许典也有承诺,但是考虑到许恩是个不定性意外,许典难免要多花点心思,他也愿意多付出点。 许典是个多心眼的,就说:“先让我看看你这玩意吧,也好有个准备。” 方城仕明白,当即应下尽快给他露一手。 打定主意要改行,方城仕就提早给客人放出风声,先预热一阵时间,也好让大家都有准备。 第二天,方城仕就去定制大锅和烤炉。 既然麻辣烫和烧烤提上了日程,就得早点办了。 他和方化简在回方宅的路上,一边商量汤底的事。 好在他早有打算,数月前就有准备,这时也不至于慌乱。 两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就到了方宅门口,却碰见了李氏。 李氏估计是到了一会,也不敢登门,只是死命地盯着方宅门口。 方城仕和方化简看到她,也大概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 两人本想直接走过,奈何李氏已经看到他们,并且跑了过来。 李氏大喊:“方城仕!” 方城仕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李氏本酝酿好了狂风暴雨,要疾言厉色地炮轰一堆,结果对上方城仕这个表情她就怂了。 方城仕等了一会不见她说话,又准备走。 这时李氏顾不得怕了,忙说:“你赶紧让人把成哥放了。” 方城仕冷笑一声:“你有病?求人还敢对我颐指气使。” 李氏被他噎了下,不敢反驳,也知道自己语气的确不对,就放软了声音说:“我求你。” 方城仕上下打量了下她:“就这么求?你是我谁我要迁就你?” 李氏整张脸都黑了:“你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方城仕就想呵呵:“非要闹得这么难看的人是你们,我有耐心,可你们硬是给我折腾没了,还反过来怪我,你们的脸皮究竟是怎么做的?这么厚。” 方化简跟了句:“我怎么看不出他们还有脸。” 方城仕只想说真相了兄弟。 李氏被他们两个连番怼,又不敢发作,只能一个劲地憋自己:“你们让人把阿成带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人打他?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受了伤,在牢里有多难熬?” 方城仕怼上瘾了,依旧不肯放过她:“这会你的心是肉做的啦?苛待小烨和小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皱一下眉头?要我说祚成你也别理,就让我把他收拾残了,你以后才有哭诉的本。” 第55页 李氏这会才认识到他真的有脾气,还不小的那种。 她眼睛都红了:“你想把我们逼死?” 方化简说:“最毒妇人心啊,仕子这么好的人你也污衊。” “...”她怕是得重新定义好这个词。 方城仕说:“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他是真的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成天就知道动歪心思,根本不知道反思是什么。 李氏心头气地要炸了,还是只能妥协道:“我答应你,以后再不找祚烨和小美的麻烦。”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方城仕对她的不知悔改是没耐心到了极点:“你为人父母,却这样对待自己孩子,当真是狼心狗肺。” 李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跟他谈:“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否认是我们把祚烨养大的事实,小美是我们对不起她,可谁让她跟了我们,只要你同意把成哥放了,我们不再找祚烨和小美对谁都好。” 方城仕就这样冷冷地看了她一会,才说:“好,我答应你。” 李氏脸上的欣喜还没挂牢,就又听方城仕说:“二十两银子。” 李氏的表情卡在一个诡异的点:“什么?” “放人不需要打点?”他也算是把市侩的精髓学到了。 连方化简都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李氏愤愤又不舍地掏出钱袋,割自己肉似的,极为艰难地把钱掏了出来:“可得说话算数。” 方城仕接过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化简紧随着他的脚步,进了门才问:“你真打算把人放了?” 方城仕停下,重重唿了口气,把钱给方化简:“你再跑一趟,是多少天就多少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回让他们动手的时间缩短,留着祚成的小命,别真给整残了。” 纵使他也觉得这么做便宜了祚成,但他不可能真让祚成变成残废,那才真的是要被人家赖一辈子。 方化简明白了:“谢天谢地,我还能继续做这个坏人。” 方城仕扶额轻笑,他现在不仅要祚成受点皮肉之苦,还得让他们没点钱财。 扒皮又抽筋,这些人才知道安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波是收拾完了,下一个估计要等一会。 先做生意挣钱再来点感情戏吧。 ☆、38 到了十月中旬,这事终于敲定下来。 这期间一共发生两件事。 一件是李氏发现方城仕食言,上门吵骂了一阵,只是苦于没有证人,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吃这个哑巴亏。 另一件就是请许典来方宅烧烤。 许典品尝到这种快乐后,表示这种事情可以多来几次。 方城仕把一锅端改成卖麻辣烫和烧烤这事又在青云镇颳起了一阵风。 众人在表示见怪不怪的同时也乐意捧场。 在正式开张前,方城仕又回了一趟方家村。 他这次是找方招生,给他做竹籤这个活。 按照十根一文钱来算,他一天的量是六百多根。 这也是个大单,何况方家村就有一片竹林,材料自取,完全不用成本,等于这笔钱是白挣,方招生自然欢喜。 方招生心底也明白方城仕有大把的人可以找,会找到自己完全是因为上次秋收时给他留了好印象,他们一家心里对方城仕感到感激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少年是真的不错。 方城仕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答应了方年华要先让方家村一部分人好起来。 而自从和方刘氏交战过后,对方老实很多,方城仕已经许久没有为她感到烦恼了。 麻辣烫和烧烤在青云镇火起来后,也吸引了不少外来客人。 一锅端经常满座。 出现这种情况,又不想客人流失,方城仕就提出了打包。 这个法子让店里的情况大大改善也让杨理他们更忙了。 许典心疼方化简忙得团团转,自己安排了一个人过来。 方城仕倒不怕他偷师,主要到了现在,先不说对方和方化简的关系,连方城仕他都欣赏许典。 等到杨理等人能自己操作后,方城仕又开始进山。 他刚醒过来的时候,因为受伤的原因,错过了竹笋,这回是怎样都不能让板栗和榛子白白浪费了。 这两样东西都因为其貌不扬,又难捣腾,所以还没被人知晓。 方化简看着外表都是刺的玩意,皱着眉头说:“这也能吃?” 时节到了,板栗已经开始掉,方城仕又打了一些下来,这会树下是一堆一堆的。 方城仕熟络地把壳去掉,丢进竹篓:“你一定会爱上它。” 方化简本着对他的信任,也蹲下来:“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从哪知道这些东西的。” “如果我说是摔一跤它自个跑我脑子里的,你信不信?” 方化简说:“不信。”真这么神奇他等会就找个石头磕一下。 方城仕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说:“你就省了吧,本来就不够灵光,再磕还不真得傻了。” 方化简说:“我有时觉得你是中邪了,可又想不出哪个人中邪会像你这样变得这么聪明的。” 方城仕无所谓地说:“那估计是我天赋异禀。” 方化简还就真的这么耿,连方城仕的忽悠他都信了:“可能吧。” 方城仕每次看他这样就想笑。 其实他也是羡慕原主的,有这么个发小在自己背后支撑着,也不枉这一生了。 虽然这一生有点短。 方城仕一边掰板栗,一边问他:“上次二少提起成亲的事,他有跟你说过吗?” 一说到许典方化简就脸红:“有提过,可我还是觉得现在不行。” 怎么说吧,方化简这人你说他真诚,他的想法又很现实。 他知道自己和许典之间有一条鸿沟,尽管心里想,也不敢贸贸然提出,不是怕委屈了自个,而是怕唐突了心上人。 他知晓许典“贵”,是因为他把许典放心窝里,重过一切珍宝。 这样的感情是真挚且慎重的。 方城仕是真心想为他出主意:“那你有什么打算?” 方化简也诚实地说:“我和二少毕竟差了三岁,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成家了,我怕我能等,他等不起,可我是真的不够银子。” 他也很纠结,两道剑眉都拧一块去了。 方城仕问他:“那你有把这个想法告诉二少吗?” 方化简说:“说了,二少说他愿意再等一等。” 许典这人是成熟的,他比方化简更明白。 方化简没有背景,要想许家松口绝对不容易,怕就算许家松口,许典也要付出不少。 方城仕把这些想法过了一遍,安慰方化简:“没事,等年底分红了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还有铁皮石斛。” 方化简这时也把那物想起来了,只是那东西是方城仕找到的,而他...“这样不好吧。” 第56页 方城仕笑他:“那怎样才好?等二少娶别人?” 方化简果然给他弄得脸一会红一会白。 他是相信许典的,可就怕许家来硬的。 于是他点头:“等开春后看看吧。” 方城仕嗯了声,说话间,他们已经把地上的板栗捡光了,方城仕站起来,拍了拍手,说:“走,换个地。” 方化简抄起竹篓,跟着他转移阵地。 两个人从山里出来时是收穫满满,他们摘板栗的时候还顺便把辣椒也摘了。 这时整个后背都是沉的。 当晚,方城仕就给他们做板栗焖鸡。 所有人都贊口不绝。 方城仕是个动作迅速的人,第三天,一锅端就多了道小吃,沙炒板栗。 因为前一天他忙着找沙子,而且还要炒沙。 夜晚逛街还是朋友闲聊或者独自看书都好,有一小袋炒板栗是再美妙不过的事。 而且板栗营养价值高,方城仕也经常变着法子给小孩他们做。 有时煲汤有时做饼,一个月下来,方宅的人都胖了不少。 炒板栗出来后,也有一些人想要模仿,但他们不知道养好沙是炒板栗的关键,所以即便是让他们知道板栗的来源,许多店家还是状况百出。 而就这个空隙,已经够一锅端逍遥整个冬季。 在沙炒板栗风靡的那段时间内,许典为了一件事上过门。 方化简惊讶:“大少让你跟仕子要方子?” “嗯,上次麻辣烫和烧烤是忽悠过去了,这次他们折腾许久也没弄出来,你应该知道,这人不是我来就是他来。”说到最后,许典是看着方城仕的。 方城仕对此是一点都不意外。 许典现在跟他们是越走越近,许恩总会察觉什么,他为了平衡,总要从方城仕这里拿到点什么。 方城仕说:“我可以给他,但是得等到年后。” 许典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方城仕说:“那时沙炒板栗已经卖火了,我该挣的已经挣了,他们也差不多把法子给研究了出来,对我来说没两样。” 许典对这种做法可谓是持一百个贊同,他一口答应下来:“行。” 方城仕想了想,终究没忍住说:“二少,我说这话也许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跟许家切割出来。” 谈到这个问题,许典却是先看了眼方化简,然后才模稜两可说:“等过了年再说吧。” 看他这个态度,显然是有想法的,方城仕也不再说。 十一月一过,十二月也来了。 这时已经完全是冬季,这对于一锅端来说未必是好事。 冬天万物凋零,青菜又是麻辣烫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关键是青云镇还会下雪。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偏偏现在他上边还有个许家盯着,方城仕就是想折腾火锅也没这个胆。 他对许典提议独立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因为没有多种选择,大家只能单一专情白菜萝蔔。 好在烧烤依旧是热火朝天。 十二月也很快熘走。 转眼就到了年底。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传说中灶王爷上天的日子。 当天晚上祭过灶神后,他们一大家子又吃了顿皮薄肉嫩的饺子。 因为下雪,大家都早早回屋待着。 屋里烧着炭,暖和和的。 这炭就是许典送过来的。 因为到了年底,前些日子他们也把这几个月的分红结了,每个人都拿到了六百多两。 可想而知这批炭卖的有多好。 进了屋,方城仕就把大氅脱下。 “这天冷的...”他走到炭炉旁,伸出自己被冻红的手。 祚烨最懂事,立马过来给他斟了杯茶:“喝茶暖一暖。” 方城仕一手接过,另一只手直接被祚烨用双手握住。 小孩养了大半年的手脱去了那层日夜操劳,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茧,变得细嫩柔滑。 又热又暖。 方城仕给他一烫,本能地想缩回来,却被祚烨死死抓住:“别动。” 方.又gay又直男.城仕说:“干嘛呢,你不冷?” 祚烨长高了一些,可方城仕也在长,所以还在他胸口处:“就不知道把棉手捂子戴上?” 方城仕特别皮地说:“年轻人哪...” 在祚烨凌厉的目光下,方城仕自动闭嘴。 祚烨又垂下眼睫:“万一受了风寒...” 方城仕喝完茶,这回敢把手抽出来了,祚烨也没拦他:“我没这么娇气。” 毕竟他走过了要风度不要温度这段路。 祚烨说:“这天越来越冷,店里也没什么要你忙的,你以后晚点去。” 大冬天的他也愿意偷这个懒,方城仕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走到床边坐着:“行,就要过年了,我们去买年货。” 祚烨跟在他身后:“好。” 因为天气太冷,虽然他们两个是睡同一张床,可方城仕怕自己会卷被子,所以两个人是分开盖的。 躺在热乎乎的被子里,方城仕就知道小孩又给他暖床了:“都跟你说了不必这么麻烦,你这样一来二去的折腾,更容易受凉。” 祚烨就甩两个字给他:“没事。” 这大半年处下来,小孩胆儿肥了点,把他大被盖过一言蔽之的本事也学了不少。 方城仕有时候都拿他没办法。 方城仕说:“你就不怕我生气?” 祚烨用很无奈的眼神看他:“你不要无理取闹。” “...”他无理取闹? 方城仕已经隐隐觉得小孩朝他没预料到的方向生长发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方向不是那个方向哈。 毕竟现在方城仕的心理是觉得祚烨会很乖巧,可祚烨也是会叛逆滴。 毕竟还没到真正该谈恋爱的时候嘛。 ☆、39 二十三一过,新年马上就到了眼前。 按道理方城仕应该带两小孩回方家村过年。 因为亲戚都在那边,走动起来也比较容易。 可方城仕天生不爱管束,人又洒脱,自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回老宅。 到了年初二,方城仕就带上礼品回方家村走亲戚。 他平生第一次操持这种事,好在有福叔等人提点,总算没失了礼数。 吃过早饭,他把东西放到牛车上,招唿两小孩出发。 两小孩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袍,人又被精心餵养,小脸脱去了那层枯黄变得细白柔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方城祖手上捧着个简易的干果盒,里边装着方城仕制作的梅干和榛子还有杏仁等物:“哥,要去大伯家吗?” 方城仕是不太想去:“嗯。” 可没撕破脸面,样子还得做下去,何况年前他也在方家村人面前说过要孝敬方刘氏。 第57页 方城祖在这方面是和方城仕一个心思,他虽小,看似不懂世事,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喜怒都是本能,他又比较敏感,不会不知道方刘氏等人对他们抱有敌意。 方城祖说:“我不想去。” 小孩都有任性的权利,方城仕也不可能剥夺,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好。” 方城祖欢喜地说:“我和小烨哥在宝伯家等你。” 方城仕自然也是同意的。 到了方家村,方城仕把牛车停在方世宝家门口,跟方年华打了声招唿,先提着礼品去方世会家。 应该是方便客人进来,方世会家的院门并没有关闭,反而大敞着。 方城仕走进院子,就站在院门口,喊:“大伯,我来给您拜年。” 没一会,屋里响起了声音,方世会挑起竹帘走了出来,看见是方城仕,他有点讶异:“仕子?” 方城仕走上前,随口问了句:“年哥他们不在?” 方世会要招待他进屋:“都去他外婆家了。” 方城仕没明说,可言行举止是拒绝的:“过年了,这些是我孝敬您的。。” 他拿了一只活鸡,还有猪肉跟水果。 他把东西放地上,又掏了个红包出来:“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也不管方世会什么反应,先塞给他。 红包有些稜角,以方世会的眼光不会看不出里面是整银。 方城仕趁着他目不暇接之际说:“我还要到几位堂叔家,就不跟您多聊了。” 说完就走 。 他从进门就带着一股天地恁大我自来往的孤高傲胆劲,方世会再楞这会也回过神来了:“不急这一时半会,你赶这个时做什么?快进来坐。” 方城仕就好笑了,对方是真没看出他的心思?他委婉地说:“晚点还得回镇上。” 方世会知道是留他不住,且不说两家人闹到这个地步,方城仕心里还记着他这个大伯,方世会心里是感慨的,他只好说:“行,下次有空来家里坐。” 方城仕嗯了声。 刚进方世宝的院门,他就长长地唿了口气,对于方世会这人他谈不上喜欢讨厌,只是抱着漠然的态度相处,对方不给他找麻烦,他也能维持和谐的表面。 之后他又拿着礼品去了其他叔伯家,每人都或多或少的给了红包。 最后他们在方世宝家吃午饭。 趁着方年华做饭那会,方世宝和方城仕在屋里闲聊,方世宝就趁机问:“关于春耕你有什么打算?” 方城仕想也不想地说:“还是种水稻吧。” 因为家里人多,吃饭总要有米,拿钱去买不是这么回事,恰好去年的收成就够吃半年,所以方城仕还是决定种回水稻。 方世宝说:“行吧,把地交给我,我给你搞定。” 说到这事,方城仕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件事:“我打算从村里买一块地种果树,你有推荐吗?” 方世宝问: “要怎样的?” 方城仕说:“向阳,连在一起最好,我估计要个几亩。” 方世宝说:“五牛山脚下那块怎么样?” 方城仕问:“近水吗?” “近,但是引地里还得修一修。” 方城仕知道村里有好地都是被耕种了的,方世宝也不会坑他,这块地虽然有毛病,可不会太大就对了。 方城仕说:“那没事,地我也是要翻一翻的。” 方世宝说:“下午就带你去看看。” 方城仕点点头。 之后是吃饭。 两家人坐在一块,其乐融融。 方年华这时候问了祚烨一句:“小烨,童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有把握吗?” 因为都把孩子当自己家的疼,所以都很关心他们的学业。 坐在方城仕身边的祚烨愣了愣,然后才说:“我想再等一年。” 这个答案让方城仕也愣了。 毕竟去年送小孩去学堂就是奔这去的。 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小孩说未来的打算,就耐心地问:“没听你提过,为什么这么想?” 祚烨含煳地说:“还不合适。” 听到这话方城仕停下来想了想才明白,祚烨是属于“半道出家” ,虽然去年也够努力,可毕竟起点不同,所学有限,与其盲目冲撞,不如做好准备。 而且孩子也还小,方城仕不想给他太大压力:“你觉得怎样好就怎么做,不用给自己太大负担。” 祚烨满怀感激地望了眼他。 吃了饭,方城仕就和方世宝去看地。 方城祖跟方如玉玩去了,祚烨非要跟着。 五牛山脚下那块向南的地估计有七八亩,因为没人打理,所以有些荒凉。 他也算明白方世宝说要把水沟修一修的原因。 因为这附近并没有水源,得从别的地方引过来。 三人踏在枯黄的草地上,方世宝说:“这里保守估计是八亩,你要是决定要这块地,我收你六十文钱一亩。” 那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果园不相比种水稻,只要平时注意虫患,按时施肥,剩下的都顺其自然。 而方世宝才收六十文,只要他收成好卖的出去,那也就只是几个果子的事。 方城仕说:“行,你先把地给我留着。” 方世宝又问:“你打算种什么?” 选择多了去了:“李子、桃子、枇杷…现在主要是找到果苗。” 方世宝说:“下个月你去集市看看,有人卖。” “嗯。” 三个人开始往回走。 到了方世宝家,他们三个再坐了会,就商量着回去了。 方年华给他们拿了一些腊肉做回礼。 方城仕笑了笑接受了。 年初三,方城仕又去拜会了许大夫和周啬夫。 都给他们送了果酒和梅干,也给了小孩压岁钱。 年初四,方化简来到镇上,要方城仕陪同去给许典拜年。 方城仕说:“我去做什么?做你们两人的电灯泡?” 方化简问:“什么是电灯泡?” 方城仕摆摆手说:“总之我不去,你帮我把东西带过去就好了。” 他给许典也准备了果酒和梅干还有山楂片。 方化简说:“那我去了。” 方城仕说:“去吧,晚上回不回都成。” 方化简又给他说红了脸,不过当夜他确实没回来。 倒是第二天,他们两个相携出现。 方城仕一点都不意外。 把人请进屋,亲自泡上茶。 许典打趣:“等不到方老闆,我只好不请自来了。” 方城仕笑说:“二少不会怪我吧?” 许典唔了声,说:“方老闆妙人,谁捨得怪罪?” 方城仕说:“二少就莫要笑话我了,刚好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许典示意他说。 “我打算围个果园…”他把自己的打算细说了一遍。 第58页 许典听完,忍不住惊喜说:“有这么多用处?” 方城仕老实跟他讲:“二少,我想自己开酒楼,就看你是怎么想了。” 许典果然陷入沉思。 方化简也被他惊得不轻。 被人张大眼看,方城仕仍旧面不改色。 这个打算到现在才说起来已经是有点晚了,从味味香开张的第一步,都只是为了这一天做铺垫。 方城仕也不管自己放了个怎样的□□,他只是给足了时间让许典好好想。 到了二月头,方城仕就开始在集市留意果苗了,让他等了两三天,总算等到几户农家。 方城仕跟他们总共定了四百株果苗,约好五天后拿货。 交了定金后,方城仕就得回方家村把那八亩地翻好。 当天下午他就回了方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bug。 ☆、40 到了方家村后,方城仕直接找到方世宝并且签订了合同。 五牛山脚下那八亩地就在两人的签字画押下被方世宝以四百八十文的白菜价卖给了方城仕。 方城仕把这事搞定后,又去找方招生。 此时春耕尚早,许多人闲在家中,正是要找活干的时候。 方城仕的出现又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方城仕说:“日薪还是三十五文,你帮我找十个人,男女皆可,只要干活勤快,不过这次中午不包吃,我可以给每人补贴三文钱,时间紧急,明日就得开工,你看怎么样?” 源于前两次合作愉快的经歷,方招生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不过你这工钱本就开高了,就算不包吃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他是想帮方城仕省钱。 方城仕知道他的好意,可还是拒绝了:“先这样吧,你找的人我信得过,这事就交给你了。” 看着天时已晚,方招生邀请他留下来吃饭。 方城仕说:“我跟宝伯还有事要商量,就不麻烦你了,明天辰时中,五牛山脚下见。” 三言两语,他就定下了开工时间。 “行。”关于要做什么方城仕已经跟他说了,明天他们会带上锄头镰刀。 方城仕回到方世宝家。 方世宝已经开始做饭。 过了正月十五,味味香和一锅端已经开门了。 方年华和方如珍都在店里,而方如玉又去了学堂。 现在家里就他一个大男人和方玉霞。 方城仕走进厨房。 方世宝听出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搞定了?” 方城仕嗯了声,问:“宝伯,你知道村里有谁会种果树吗?” 方世宝说:“你海爷子头几年给人家管过果园,只是那几年闹旱灾,这批树败了,东家亏损严重,海叔才退下来,你要请人?” 方城仕说:“种树我只了解皮毛,不敢托大,宝伯,我去请他他能答应吗?” 方大海家的强子和方世宝走得近,这话问方世宝准没错。 方世宝说:“干嘛不同意?海叔这人闲不下来,请他你也能放心。” 方城仕当即点头:“行,赶明儿我去他家走一趟。” 吃过饭,方年华他们也回来了。 方年华问了下果园的事,得出明天开工没再说什么。 方城仕就回家。 因为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定,方城仕只能在方家村住到这批树种好。 可到了家周围突然发现屋里有光。 方城仕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他出来的时候尚早,根本没有点灯。 火引都还在他手上——的纸灯笼里。 方城仕去推院门,发现锁了,只好喊了声:“谁在屋里?” 然后就听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那人在屋里答:“仕哥,你等会。” 声音隔得有点远,传过来的时候显得有点不真实。 方城仕就呆呆地愣了。 直到祚烨吱呀一声把门打开。 高挑的身影背着光。 方城仕一头雾水地问:“你怎在这?” 祚烨让开半边门,说:“我跟珍哥他们回来的。” 方城仕走进院子:“我问的是你来这做什么。” 祚.贴心小棉袄.烨说:“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方城仕吹灭灯笼,说:“你不去担心别的要来不放心我?傻了?” 祚烨差点给他绕晕:“你在这又要做饭又要干活,哪忙得过来?” 方城仕说:“那也不用你担心,你是嫌折腾不累?” 祚烨据理力争:“自家累也好过总去麻烦宝伯。” 方城仕把灯笼挂好,指着小孩说:“别说这么多废话,明天就给我回镇上去,不许过来。” 见方城仕给他来硬的,祚烨也拒绝跟他沟通,迈步进厨房。 方城仕跟在他后面:“别给我扮聋子装听不见,你要敢阳奉阴违我停你零花钱。” 祚烨用身体力行告诉他,这可真是太严重了。 他压根就没搭理方城仕。 方城仕给他气得叉起了腰。 他皱着眉,脑子在飞快地转。 他想要给小孩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处事风格找一个说法。 大约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太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直在强调的原因。 小孩学会了“任性”和不由分说地“拒绝”,以及叛逆。 以前的祚烨乖巧得不行,让人打心底里疼,会不由自己地替他委屈。 现在的祚烨乖巧是有,可却被其它占据了一些,大概只剩那么一点,估计再过两年就我行我素。 对于学习,他聪明,也够刻苦努力。 对于旁人,他爱恨分明,温和有礼。 对于方城仕,小孩成了万花筒,哪一面都不一样。 说起来像变了也没变。 所以方城仕现在才后知后觉。 难道真是青春期来了? 方城仕这么一想,还真觉得是,小孩都十三岁了,他总不能还一直把他当十二岁教。 何况小孩也不是没经过事的温室小花朵。 人家还心思敏感... 是他的教育方式要改改了吗? 方城仕叉着腰这样想。 他唿口气,决定换个语气跟小孩说:“你来这福叔知道吗?” 祚烨见他转移话题,不在这上面停留,也愿意回答他:“知道,我跟他们说了。” “知道还让你胡闹...”这话习惯性地就要熘出嘴,好在到了舌尖就被方城仕咽了回去:“你这样两边赶不影响上学?” 祚烨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继续看炉里的火。 方城仕用人头担保,他看到了小孩眼中的无奈和嫌弃。 祚烨说:“仕哥,我们是从这样的日子走过来的。” 意思就是说这样的事不能说是尝试,而是回归。 好吧,是他傻了,方城仕抹了把脸,说:“你明年打算参加童试,今年要好好准备,别瞎闹。” 第59页 祚烨说:“这并不耽误。” 小孩学习好,脑袋瓜灵活是罪吗?在这一刻是的。 方城仕就差扯着他的耳朵对他吼你给老子滚回去。 好在他修养好,也捨不得拎小孩的耳朵。 “那也不能浪费时间,这一年至关重要你懂吧?” 祚烨总算听出点味了,方城仕这不是要揭过话题,而是迂迴来。 都在装,祚烨不一定会比他差:“我知道了。” 小孩还是听他的话的,方城仕留下了老父亲的眼泪。 祚烨是在烧水洗澡。 方城仕打开锅盖,探了下水温,跟他说:“我先去洗,你等会。” 洗澡的地方虽然围起来了,可天还是冷的,这会脱光了站里边肯定打哆嗦。 他不想小孩生病,只好把洗澡房给他热起来。 等他洗完,祚烨的洗澡水也烧开了,而洗澡房还是热的。 祚烨也很快洗好。 不知道他也回来,方城仕就晒了一床被子,剩下的放了一整个新年,有股味道,方城仕就跟他说:“你睡过来点。” 小孩也不跟他扭捏,把两个枕头靠一起,他挪了过去。 然后极为自然地搂住了方城仕的腰。 小孩睡觉会有这个习惯方城仕是知道的。 刚把小孩接到家里时,两个人同床而眠,小孩会蜷缩着身体,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方城仕就把小孩搂在怀里,后来小孩也养成了习惯。 要么睡前搂着他,要么睡后滚到他怀里。 简直不能太自觉。 方城仕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 祚烨在他的怀里吸了口气,然后极轻地说了声:“晚安。” 第二天,方城仕醒来的时候小孩已经去上学了。 他去到厨房,锅里是熬好的粥和温热的肉包。 虽然有点矫情,可小孩在这还是有莫大好处的。 方城仕把早餐解决掉,就背着锄头等工具去五牛山。 他到的时候,方招生等人已经开始了。 估计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十个人分工很明确。 方城仕放下锄头,喊方招生:“招生伯,那些干草别丢了,堆成堆,待会烧了。” 方招生应了声:“知道,仕子,你吃过没?” “吃啦。”他边说边认人,发现方招生一家就占了大半。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找谁干活都是干活,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能理解方招生的做法。 十个人的速度就是快,一上午的时间就除了五六亩地的杂草。 中午他们回去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两点又开始,到五点多的时候,杂草已经除完,大家开始翻地了。 这时的天仍旧黑的早,还没六点,太阳已经不见踪影,连晚霞都弱了三分。 十来人便收工回家。 方城仕打算去方世宝家蹭饭。 刚进门就听见方玉霞说:“小烨哥在家,他让你回家吃。” “...”方城仕的内心骂了个大大的粗话。 他气势汹汹地回到家,摆出架势想兴师问罪。 结果看到厨房里围着围裙在炒菜的祚烨就说不出话了。 像哑了一样。 他总觉得有根弦压在了心上。 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骂人的话却道不出口了。 祚烨也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结果方城仕风声大雨点却没见着。 他也愣。 但方城仕不提,他也乐于装傻,然后两个人谁也不说。 吃了一顿尴尬又和谐的晚饭。 酝酿了许久的方城仕终于在躺到床上的那时候才说出这句话:“你不是懂事有轻重缓急?” 他的眉宇之间,言行举止纤毫毕现地指责祚烨就是这么个懂法! 祚烨嗯了声,特走心地说:“你最重要。” 救过小孩的原因,所以祚烨对他很亲近,也知道小孩心里把自己看得很重。 可这把他摆在第一位的行为真的没毛病吗? 祚烨见他自个眉头纠结上了,打了个哈欠说:“我睡了,晚安。” 方城仕还没想出来怎么劝,乍然听见这话,本能地说:“晚安。” 小孩一秒入睡,他想说什么也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想而知我们的小烨子情商是有多高。 不要觉得奇怪,这时候的两人都还没有那心思,祚烨是本能的要对方城仕好。 所以都不是变态哈。 谈恋爱这事还是得循序渐进。 不过也快了,再等个几章,都长大了才好办事。 然后说点别的,网剧《镇魂》已经在优酷播出了,我今晚差点没忍住不码字要看剧。 但是为了你们,我坚持下来了(好不要脸的说),我这么乖你们真的不考虑赏一个吗? ☆、41 使唤不动小孩,方城仕只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就这样,小孩一边忙着学习,一边给他当了半个月的保姆。 八亩地翻完之后,方城仕又让人修了水沟。 他沿着水沟走了一段路,发现这水是从山里流出来的。 在这个时代生活,祸福难测,方城仕又让人挖了个蓄水池,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跟农家约定好的日子,方城仕到镇上把四百株果苗取了回来。 方城仕选取的果苗大都是品质良好的小树苗,只有十八株桃子比较高大。 较比预算,下种的日子晚了一天。 翻好的地已经混过草木灰,下种的那一日,就算请了方大海,方城仕仍旧亲自到场。 在此之前他和方大海商量了一下种植的注意事项。 两人就自己的观点切入交流。 后来达到一致。 方城仕让众人把坑挖深一些,然后用水和成稀泥,这样树苗才能“站得稳喝得上水”。 种了两天,总算让这批果树“站”了起来。 既然是要弄果园,就得围起来。 方城仕又让人在外围弄了个荆棘篱笆。 不过这是个苦活,因为荆棘树带刺,防别人的时候也伤自己,不过好在方城仕给他们准备了手套。 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好歹没让自己满手是洞。 这波忙完后,方城仕给他们结了工钱。 刚好十天,每人拿到三百八十文。 如果一家人来得多的,加起来就不止这个数,像方招生家就是,他一共来了五个人,到手的树木接近二两银子。 这可没把他们的大牙乐掉。 有些家庭,忙活一年也不过五六两,这给方城仕干了十天活就有二两,谁都想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 散工那天,方招生笑眯眯地跟方城仕说:“仕子,晚上来我家吃饭,你婶子炖的汤不错,你这些日子也累了,正好补一补。” 方城仕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里还有个小的,不太方便。” 方招生可是一点都不嫌碍事:“一块来吧,都是自己人。” 第60页 方城仕推脱不过,只好答应。 方招生得到他的回答,欢天喜地地走了。 他今天收工早,祚烨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家。 进门就看见方城仕站在棚子下,诧异地问:“都忙活完了?” 方城仕正在把工具捣腾进棚子里,听见这话也没回头:“嗯,今晚不用做饭,我们去招生伯家吃。” 祚烨好奇地问:“怎想起去招生伯家?” 方城仕把工具放好,转过身,拍了拍手说:“他盛情邀约,我推辞不过只能答应。” 祚烨说:“那也不能空手去,家里还有猪肉,我们带过去吧?” 方城仕唔了声,点点头:“行。”眼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他又说:“你把书包放好,我们过去吧。” 祚烨嗯了声,走到厨房,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又去碗橱里拿出用碗装着的五花肉。 他很聪明,还用布盖着碗。 方城仕洗干净手,回头看到他这样,笑了笑:“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由方城仕锁门。 之后才往方招生家去。 方招生见他人来了还带着东西,当即不贊同地说:“人来了就好,还跟我见外?” 方城仕说:“这不是正好大家聚一起吗?这块肉我和小烨能吃好几天,这马上就要回镇上了,倒了浪费。” 他这样说方招生就不好拒绝,可又的确不想收下这块肉,恰好方招生媳妇出来,听到他们的话,就开口说:“正好,家里还有芋头,我给你们焖着吃。” 祚烨走前几步,把碗给她。 方招生媳妇对他笑了笑:“仕子,你看你把小烨养得,水灵水灵的,真讨人喜欢。” 被夸的是自家孩子,方城仕当然高兴:“那是他自个长得好。” 这就是和普遍家长一样的心理,矜持地炫耀。 方招生媳妇还说:“这再过个几年,你家的门槛怕得三天换一个。” 方城仕就哈哈笑:“还小,不急这事。” 方招生媳妇就顺势说:“你今年也十六了吧,可有喜欢的姑娘?” 建立起八卦圈是能快速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渠道,她这话换十个人九个半也会这么问,而且对方看起来就是随口一说,不存在恶意,他因此也没觉得反感:“还没有呢,再说小祖也还小,我不放心他。” 方招生媳妇嘆口气,说:“你家真是多亏了你。” 方招生说她:“行了,做你的饭去,仕子,小烨,我们里边坐。” 他没特意奉承方城仕而落了祚烨,就沖这方城仕都乐意跟他多说几句。 进了屋,没看见方招生的几个小孩。 估计是怕方城仕误会,直到吃饭才见到他们的身影。 到了饭桌,方招生想找方城仕喝酒,方招生考虑到家里就他和祚烨,万一自己没醉最好,醉了还得祚烨伺候,就喝了一杯,没敢多沾。 方招生也没再劝他。 吃完这顿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方招生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给他们点了灯笼。 两人走在料峭春风中。 这个年代的米酒,味道不怎样,可度数却是实打实的,方城仕久不沾酒,这会那杯下了肚的黄浊也开始发挥作用。 他觉得他的脸有点烫。 这会被风一吹,脸上麻麻的。 方城仕唿口气,问祚烨:“冷不冷?” “你冷?”祚烨以为他冷,不经方城仕同意就把手塞进他的手心里。 握住才知道他也很烫。 祚烨又问:“醉了?” 方城仕唔了声:“没有。” 他这会脑袋还是很清醒的。 祚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他的手也没抽出来就是了。 回到家,方城仕去烧水洗澡,祚烨坐在凳子上就着烛火温习今天的知识。 方城仕拾了拾快要掉出来的柴火,又往炉子里塞了一块木柴,偶然回头,看见半边脸被烛火斑驳的祚烨,有那么一瞬,他也失神了。 祚烨的底子很好,不比许典的男生女相,祚烨的美不沾女气,现在还小,看起来略显稚嫩,却不能抹掉他是个美人胚子的事实。 方招生媳妇说的是实话,等过个几年,祚烨肯定是抢手货。 像是注意到方城仕凝固的目光,祚烨侧过头,轻声询问:“仕哥?” 方城仕回过神,掐了掐眉心:“水烫了,我先去洗澡。”说罢站起身舀水。 祚烨总觉得方城仕有点不对劲:“你真的没事吗?” 方城仕是真没醉,虽然不可否认他刚刚对着小孩的脸发呆:“你看着火。” 祚烨看见他提着水,步伐稳健地离开。 等到躺床上了,祚烨才确定他真的没事,只是入睡比以往快而已。 祚烨抿了抿唇,挨着方城仕睡了。 果树刚种下去,前期肯定比较费心。 第二天早上,方城仕去到果园,看见了方大海。 方大海正给那几棵大的浇水。 方城仕喊了声:“海爷子。” 方大海直起身板,抬起头:“仕子,怎么了?” 方城仕边走过去边说:“您老这么早?” 方大海布着皱纹的脸露出几分笑意:“你这东家有意思,工人上工还有嫌早的?” 方城仕说:“您老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大海就说:“你呀,还是太年轻。” 方城仕笑了笑。 他用一个月二两银子把方大海请来管理果园,就想他敬职敬业就好,毕竟也是有些年纪的人,多少要照顾着他的身体。 谁知道老人家比他还早,方城仕走过去一看,这十来株桃树都浇完了。 方城仕问:“海爷子,对于这批树你有什么想法吗?” 方大海说:“你那天让他们把坑挖深点却是提醒了我,仕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批树给你管好,保你硕果纍纍,十里飘香。” 方城仕说:“种树之道我毕竟不如您,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 “行,你就放心吧。” 而后方城仕把每棵树都检查了一下,一夜过去,没发现半点问题,焉了吧唧的更是没看到。 但方城仕也不敢掉以轻心。 下午,他又去全村走了一趟,除了个别人家,他弄到不少农家肥,储在果园外的那块小田上。 后面又等了几天,这批果树死了十来棵,因为时间还早,方城仕就又补了上去。 等到二月下旬,他才和祚烨回到镇上。 之后一切按部就班。 味味香没有大动盪,一锅端的麻辣烫和烧烤也稳稳噹噹地走完春季。 方化简和许典的感情也日渐上升。 直到夏季来临,去年遗留下来的问题才终于爆发。 作者有话要说:  会是什么问题呢? ☆、42 第61页 青门街的糖水店似乎在一夜之间如同雨后青笋,一茬一茬地冒了出来。 在南街出现第一家的时候,方城仕就知道今年一定是一个被模仿的年。 果不其然,到了六月中旬,青云镇的糖水店已经达到六家。 这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纵使方城仕有被模仿不被超越的信心,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小铺面的生意好不好做只有自己知道。 这里边的门道也很好搞清楚,就如同买菜,新鲜上市时常被人抢得头破血流,一旦烂大街,它就不仅是掉价,还能一个腐烂一个。 去年方城仕卖糖水的时候,并没有抬高价钱,因为青云镇的物价就摆在那,虽然他的确挣了不少。 开始的那一个月,那五家糖水店的确没对一锅端造成影响,到了八月,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有人故意调低了价钱。 这无疑是众多条件中最致命的一个。 如果是材料和做法,方城仕绝对不怂,可现在同样一碗,人家要便宜一文钱,客人也不是傻的。 进入八月中后,一锅端流失了三分之一的客人。 杨理说:“这几家店铺的东西我们都尝过,和我们的差太远。” 方城仕皱着眉头:“客人不这么想,差不多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样。” 半年多过去,他比新年时又变了不少,日渐长大的轮廓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开始朝着成熟发展。 他的身体也变得颀长,好似家中那棵不大不小的树苗,虽然还没开花结果,却已经将枝桠伸到太阳底下。 “那我们...” 方城仕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暂时先这样,夏季已经过去一半,挺挺吧。” 商品最忌讳的就是降价处理,那就是连你自己本身都否定了它的价值。 刚下午,方化简和许典出现在店里。 方城仕刚见许典就把这事跟他说了,然后毫不避讳地说:“关于我跟你提议的那件事,你想的如何?” 方化简在一旁,脸色不太好:“仕子...” 方城仕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表情有异:“出什么事了?” 许典掐了掐眉心,直言说:“我和小简的事被我大哥撞见了。” 方城仕一愣:“什么?” 许典看了眼他,语气不太好地说:“我们两个...就是那么回事,现在我家里也知道了。” 不不不....不是,就是那么回事是哪回事? 方城仕都不敢猜他们两个到底给人家抓到了什么现行:“所以...?” 许典抿了抿唇,说:“我回家一趟,你帮我看好小简,别让他冲动。” 在这个时代,两人暧昧那不叫自由恋爱,那是幽会,这类似于私定终身的行为可是会让许家蒙羞,何况这两人本就门不当户不对。 许恩一向和许典不对盘,这回抓住他的把柄不得往死里踩? 方城仕知道许典回去肯定有一番腥风血雨,方化简也愿意和他扛,但这种时候最怕两人信息不互通。 误会的存在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发生的。 方城仕也默了默,才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准话,是妥协还是反抗?” 这话一出来,气氛都僵硬三分。 方化简更是摒住了唿吸,却又怕打扰到许典,什么也不敢说。 许典嘆口气,说:“我想要的,小简能给我。” 这个世界就没有哪样东西只有对方能给,而许典没有说出肯定,却恰恰好是表达这个意思。 方城仕点头:“行,你去吧。” 许典又看向方化简,望着他的眼神真诚而固执:“我绝不会负你。” 方化简握住他摸向自己脸颊的手,在他手心印下一吻:“我等你。” 三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许典孤身前往龙潭虎穴。 方城仕抱着胳膊,看方化简:“你打算怎么办?” 他就不信方化简没有想法。 方化简垂下目光好一会,才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要正式向二少提亲。” 方城仕挑了挑眉头:“可以,我给你找媒婆。” 这时候就不能退缩,许典在前面打硬仗,他们就得在后边给他增添助力。 方化简这会思路特别清楚:“我要进山。” 方城仕依旧应允。 方化简又喊了声:“我出去一趟。” 方城仕回过身,正想问他去哪,方化简已经快步走出一锅端。 方化简出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 那时候祚烨已经放学了,也刚到店里。 两人一东一西,正好在门口碰见。 乍然狭路相逢,祚烨脚步一顿:“小简哥。” 方化简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祚烨感觉他是有什么事,又不方便问,只好在进了店里后拿眼神示意方城仕。 方城仕对他摆摆手势,示意他别瞎操心。 然后他一边问方化简:“去哪了?” 方化简说:“我在二少家附近买了座宅子,还买了辆马车...” 方城仕被他这波骚操作弄得目瞪口呆:“你速度够快啊。” 方化简撇了撇嘴:“花了七百两老婆本。” 上次拿味味香还有一锅端跟木炭的分红,所以方化简的个人帐户是超过了两千两,之前自己一直抠着花,这会要讨媳妇了,出手大方的好似不知人间疾苦。 跟那都不是钱了一样。 方化简和他隔着柜檯相望:“我们明天就进山?” 他现在是知道钱的重要性,一定要攥在手里才安心。 方城仕说:“我能怎么样?”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听出点门道的祚烨这时问:“你又要进山?” “啊...嗯,很快就回来。”方城仕这时才想起他前段时间才跑了一趟:“不会有危险的。”在小孩面前他就是有点怂。 祚烨大概猜出点来龙去脉:“我手上有十多两银子,小简哥你不够的话...”他话没说完,意识到这帮把几百两想都不想就甩出去的大佬是不会稀罕他这点银钱的。 方化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仕子。” 祚烨艰难地点了点头。 方城仕说:“你回家休息吧,新房子那边找人打扫了吗?” 方化简这时突然开得那一窍又闭了回去:“我忘了。” 方城仕唿口气,说:“那你回家,让福叔找人打扫去。” 方化简醍醐灌顶,赶忙离开。 等他走了,祚烨才敢小声问一句:“他们的地下情公开了?” 这小子有样学样,还学得特别像样。 方城仕拨着算盘说:“不然你小简哥哪捨得动他的老婆本。” 祚烨说:“可这治标不治本,二少是什么身份?纵使小简哥一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也还是个穷小子出身...” 第62页 他似乎觉得这话对一向照顾自己的大哥哥有些残忍,就没能说得下去。 方城仕很贊同,祚烨看问题的眼光非常具有穿透性:“所以这一次的态度并不取决于小简,而是二少。” 二少能牺牲多少是关键。 对此种种,祚烨只说一句话总结:“小简哥很幸福。” 方城仕停下打算盘的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孩:“你今年才多大?十四岁不到,哪那么多想法?” 祚烨文绉绉地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小简哥不仅父慈母爱,兄友弟恭,还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 在小孩的嘴里出来,方化简简直人参赢家,虽然好像是那么回事。 方城仕笑说:“你小简哥那是傻人有傻福。” 祚烨怼他:“那你可否别这么聪明?” 方城仕皮贼厚地说:“天生的,羡慕不来。” 祚烨不想理他。 隔天方城仕就和方化简进了山。 这次他们直接从镇上进去,沿着上次下来的路,不用半天就找到那片铁皮石斛。 那一片铁皮石斛估计有二三十斤,今年他已经採过一次花,虽然不多,可多收集几次数量还是可观的。 这次方城仕也没让方化简挖完,但是一回神也去了三分之一,那可把方城仕心痛的啊。 但是现在的铁皮石斛已经错过最佳的採摘时间,价钱肯定没有以往的高。 想到方化简急需用钱,他也就没吱声。 两人停下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下山的时间,只好在山上暂宿一晚,明天一早赶路。 第二天,等他们回到镇上都下午了。 方化简还是把这批石斛卖给了何大夫。 都是熟人,这批石斛何大夫以二百两一斤的价格收了。 一共十一斤四两,卖了两千二百八十两。 方化简要分一半给方城仕,方城仕没接受,只拿了零头,那也只是为了安方化简的心。 之后,方城仕又带着方化简去了趟成衣店,将他从里到外整个人捯饬了一番。 隔天才和他去找了镇上第一巧嘴,众所周知的王媒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差点没赶出存稿,哈哈哈。 破事就是这个啦,别着急,先让副cp甜(其实按照这两人的戏份已经不能算副了),我们之后才吃正cp的糖。 对了,我又开了篇文,叫《听说你们喜欢耽美》,娱乐圈文,这次能不能比《小年轻和老男人》长就看你们的收藏给不给力了。 最后,作者专栏和《将军百战死》求一波收。 卖个萌,星期天加更,毕竟放假不是,得有点福利给大家。 ☆、43 王媒婆就住在镇西。 他们这一行有个固定装扮,以便人家认出。 可王媒婆不太同。 第一她不穿红戴绿,第二不鬓别鲜花。 是真的生了副俏模样。 与人说道,有个好相貌自是令人多看两眼,和颜悦色。 王媒婆的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左右。 嫁了个本镇的相公,两夫妻相敬如宾,恩爱不移。 外人都道她命好。 方城仕倒觉得是她看人的眼光不错。 不过这不便细说。 方城仕和方化简准备了点手信登门拜访。 外边人定论媒婆是伶牙俐齿,可王媒婆这人嘴角带笑,眉眼弯弯,第一眼就让人亲近,忍不住与她多说几句。 方城仕知道这是她的气场也就是个人魅力影响。 所以这第一巧嘴不吃贬低,而是称赞。 早之前方城仕让人做过功课,知道王媒婆膝下二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已经十岁,小的也有五岁,所以他带来的礼品是他晒制的青梅干和山楂片,还有一些果酒。 这个季节茶花已过,桂花未开,正是尴尬,所以方城仕就还亲手做了点草饼。 方城仕并不急着进入主题,反正会走进这扇门,为的都是一件事,就取决于对象是谁而已:“请王姐尝尝鲜。” 王媒婆眉眼低垂,看着盒子里青红各色的糰子,笑了笑:“不愧是方老闆,我在青云镇沉浮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精緻之物。” 方城仕淡淡一笑:“献丑了。” 王媒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个放进嘴里,小口咬掉一角。 里边包了绿豆或者是红豆之内的馅,都是根据女孩子的口味定制的,方城仕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咽下草饼的王媒婆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道:“做方老闆娘子的人有大福气。” 方城仕笑说:“王姐误会,此次我是陪我哥哥来的。” 王媒婆果然有些讶异,因为方化简自进门,除了随着方城仕喊了声姐外,基本都当背景,如果旁边这个是不喘气的,人家准把他当摆设。 方城仕说:“姐姐见笑,兄长嘴笨,怕冒犯了你。” 王媒婆笑说:“对我是谈不上冒犯,只不过不知方大少爷在心上人面前是否也这般羞涩?” 提到许典,方化简就不怂了:“开始时也不敢和他说话,久了觉得他人好,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王媒婆用手帕捂着嘴轻笑:“方大少爷是中意哪家姑娘?” 方化简红着脸说:“他不是姑娘,是许家二少,许典。” 任是王媒婆见惯风雨,此时也不禁被方化简一棍敲懵了:“许二少?那可是个人物...”王媒婆考虑这单生意要不要接。 她眉头一蹙,方城仕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如实道:“姐姐莫扰,不瞒你说,我家哥哥与二少是情投意合,只是你也清楚,二少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妄想的,所以想找姐姐帮忙。” 王媒婆知道方城仕这人,自然也听说了点关于他的品性。 里边的门门道道暂且不提,但以方城仕这份细心,她就知道对方没那么简单。 他现在也是个顶尖的人物,却能为了讨好她亲自下厨,费心折腾桌上这些东西...王媒婆就清楚外边的传言大都是羡慕嫉妒。 王媒婆说:“这些年想跟许家搭上关系的不少,想用姻缘搭后门的更不下少数,可二少去年就已及冠,也没见他待见谁,外人道他眼高于顶,却原来是缘分未到。” 方化简这人心思直,听到自己爱人被不少人惦记,心里就急,想也不想地拱手道:“烦请姐姐操劳。” 王媒婆笑了声:“你也莫急,只是方老闆先前说的你们心中也有底,我这人吧,只要觉得不对或不成的事决不去沾染,你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个麻烦。” 方城仕一听,猜出她是松口了,当即说:“姐姐尽管大胆做,成与不成我们心中都感激你。” 王媒婆看了眼方城仕,说:“那你把你们这边的情况与我说道说道。” 方城仕知道这是“查户口”了。 方化简当即霸气地表示他是有房有车的人。 只是这个时代人家更看重田产,知道方化简在这一方面很薄弱,王媒婆还好心提点他,让他尽快在镇里置办点田地。 第63页 方城仕想过这事,但他们既有打算办酒楼,这些田产要不要都行。 方化简郑重谢过她。 最后,王媒婆答应道:“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们。” 方城仕说:“姐姐若是怕寻不到我们,可来一锅端找。” 王媒婆说:“知道,一锅端在青云镇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方城仕谦虚地说:“都是托各位乡亲的福。” 从王媒婆家离开后,两人走在路上。 方化简问方城仕要不要买些地。 方城仕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方化简说:“你说的也没错,可这事不知何时才能敲定下来,买些田地对我们只有好处。” 也是,这个时代谁都想做大地主。 包括方城仕都是这么想的。 方城仕点点头:“行,你看着办。” “那下午我不回去了,我四处走走看看。” 方城仕答应了他。 许典自那天走后就没再露过面,只是偶尔会传一点让方化简安心的消息。 除了酸掉牙的相思,就是等。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来月。 那时一锅端已经把糖水撤下,又换上了麻辣烫和烧烤。 九月二十六号,久不见面的王媒婆来到一锅端。 她的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喜气。 店里有零散的客人,说话声也不低,却不能阻止她清越的声音穿过众人抵达方城仕等人的耳中。 王媒婆说:“成了。” 算帐的方城仕和端菜的方化简都一愣。 然后才想起来是什么事。 都福至心灵地笑了。 方化简更是要把嘴咧到后牙根:“真成了?” 王媒婆说:“这事还能骗你?” 方化简蹦到王媒婆面前,口不择言地说:“王姐你就是我的福星。” 方城仕从柜檯后走出来,说他:“行了,别丢人现眼了,赶紧去里面给王姐煮碗红薯粉。” 王媒婆忙说:“不必麻烦...” 方城仕说:“你要是跟他客气,今晚他铁定睡不着觉。” 王媒婆说:“那可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方大少爷心里美。” “肯定美啊。”方城仕请她坐:“姐你能跟我详细说说这事吗?” 王媒婆唔了声,说:“一开始我也不敢贸然上门,就买通了许二夫人的贴身侍女,从她那探了探口风,说来也奇怪,那段时间许家好像挺忌讳这事,那姑娘都不太想跟我说。” 方城仕当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许典和方化简的事暴露了,许老爷觉得丢人,许二夫人又不是能说上话的,身边又还有许恩等人挑拨,许府可谓是风起云涌。 方城仕以最佳的态度来当一个听众:“后来怎就松口了?” 王媒婆回忆说:“前两天那姑娘传话给我,说许家正准备给二少说亲,刚好我又去问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身份是大家心口不宣的事。” 方城仕点点头,有些恶趣味地说:“也不知道他们当时是什么表情?” 王媒婆笑了笑:“开始许老爷是皱了下眉,后来问了方大少爷的情况,我都如实说了,他也没为难,就同意了这事。” 那绝对是因为许典妥协了。 他肯定是做了什么才让许老爷点头。 其实在他们找过王媒婆后,方城仕偷偷给许典传了消息。 当时许典让他再等一等。 方城仕心想他是有什么决策,所以才没催促王媒婆。 好在王媒婆是真心替他们办这事,没帮倒忙。 方城仕像如释重负地唿口气:“他们答应了就好,这些日子小简就没睡过好觉。” 方化简眼底有黑圈,王媒婆也看见了。 王媒婆说:“接下来的事可就交给你们了。” 方城仕说:“还是得再麻烦你,你也清楚小简的父母...在大人物面前难免会露怯,还希望你陪同。” 王媒婆说:“这不是问题。” 方城仕诚心跟她道谢。 之后,王媒婆吃了碗酸辣红薯粉,意犹未尽地离开。 方化简整个人还有点荡漾。 就是那种“不太可能怎么就发生了偏偏就发生了的”状态。 方城仕知道他是高兴晕了头,就说他:“别光顾着乐,快点回去把这事和婶子他们说说,看要准备什么上门提亲。” 方化简突然拔高语调:“提亲?....对,提亲。”那傻子围裙也不解,蹬蹬蹬地往外跑。 这事定下来了,方城仕也放松。 当晚他把这事跟因为同朋友出去玩而没来店里的祚烨说。 是的,经过祚烨的不懈努力,他终于交到了朋友。 祚烨也喜上眉梢地说:“那小简哥是不是很快就能成亲了?” 这事还得看两人的生辰八字,挑选黄道吉日,方城仕也不好说:“大概吧。” 祚烨想起另一件事:“照你们这么说,这位王媒婆当真有点本事。” 方城仕说他:“叫姐。” 祚烨冷不防地说:“仕哥,以后你说亲是不是也要找她?” 方城仕说:“我要是看上谁自己就上了,哪还用得着别人。” 不知道为什么祚烨不太喜欢他这话,因为他知道方城仕干得出来。 祚烨有一瞬间低落,虽然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精神饱满的方化简带着方母来到镇上。 他先前做的那些事一直没跟家里说,直到昨晚回去,他们才知道他一声不响干了这么多事。 儿子能耐了他们心中高兴,又听说他要和许家二少成亲,就要上门提亲了,又有些担心。 老人家虽然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可也不是井底之蛙。 知道那大宅子里边的日子不一定有外人看得那样风光快活。 所以当方母站在方城仕面前时,他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方母眼底的担忧。 方城仕也没特意强调,他就用平奇地语气说:“婶子,你放宽心吧,二少和小简是真心喜欢,再说了,小简不还有我们吗?” 这话虽然辞藻不华丽,可无疑实用。 方母一声笑了出来,好似唿尽一口在她心底压了好久的气:“还是仕子懂事,小简就顾着高兴,也不知道与我说说。” 方城仕说:“他就是一根筋,马上要做...婆婆了,我给您和宗伯买几套新衣裳。” 他第一次充当“女性”这个角色,不是很好的操纵各种字眼,这个婆婆就是熘了一圈才出来的。 方母立刻说:“怎能让你破费...” 方城仕说:“你这是要跟我见外啊。” 方母无奈:“你这孩子...”她又说方化简:“多跟仕子学学,娘也不用为你操这么多心。” 方化简求饶:“知道啦。” 第64页 除了给方父方母置办了几套成衣,还有各类礼品,这些不在方城仕擅长的范围内。 好在有方母操劳。 不过这些也不是一天就能搞定。 当天他们花了二百多两,东西具体是哪些说不出,因为方化简那宅子现在还没有人住,只能把东西放回方宅。 方宅众人一开始看到这些东西也懵,还以为自家东家要办好事了,正想着方城仕瞒得好紧,晚些才知道这是个误会。 当天夜里方母也没回方家村,也住在方宅。 方城仕说方化简:“送礼还得投其所好,你得另外给许父他们准备一份。” 方化简摸着后脑勺说:“娘已经教过我了。” 方城仕问:“那你知道要送什么吗?” 方化简摇摇头:“我去问问二少。” “好。” 结果他就好像□□子打狗,一去就不知道回来。 方城仕已经见怪不怪了。 提亲的东西买了三天才买全。 十月六号,天气渐凉,方化简请梁实帮忙驾马车,载着他和方父方母还有王媒婆,另外再加两牛车的礼品,去许家提亲。 方城仕在忙其他的事,桂花开了。 今年时间充裕,味味香和一锅端都不用他坐镇,方城仕就自己採摘和购买了些桂花,用来制酒。 他一共酿了十二坛,跟果酒加起来,他的藏货就已经有了个可观的数目。 提亲之后就是换帖、卜吉。 两个月没见的许典终于露了面。 是在方化简上门提亲后的第二天出现的。 三人同桌而坐,他们两并排,方城仕坐在许典对面:“二少,既然来了,不妨跟我们说说吧。” 两个月没见,许典瘦了些,不过精神很好:“不是很复杂,就是得谢谢我大哥。” 原来是僵持太久,许典就用放弃继承家业这个条件将许恩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上。 许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许典一无所有,虽然这个期限遥遥无期,可这件事能让许典在许老爷面前下面子,被许老爷厌恶,那就是完美的一击。 可他没想到许典已经不想跟他争了,主动提出放弃,这可比他费心费力地折腾要容易多了。 许恩哪能不同意?何况许典还是“嫁出去”,为了嘉奖他的识趣,许恩还同意多给他备点嫁妆。 方城仕挑了挑眉头,虽然这件事最终是成了,可这过程难免糟心,许父的偏心简直不用眼看就知道有多歪。 方化简也听出来了,他脸色不好,眼神含着心疼,握住许典垂放在桌上的手,说:“以后有我对你好。” 许典对他笑了笑,忍不住探过去亲他的嘴角。 方城仕就知道要吃狗粮,赶紧把眼睛遮了。 他听到许典说:“听说你买了新房子,既然要金屋藏娇,那可得把我藏好了。” 方化简重重地嗯了声。 方城仕放下手,说:“二少,既然现在你和许家切割出来了,那件事能否进行了?” 许典面露歉意:“对不起,我爹似乎猜到了这点,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方城仕忽然有个不好的预兆。 果然,许典说:“他不准我在青云镇与你合作。” 好吧,可恶的是许父,不关许典事。 方城仕垂下眼眸,思考其它出路。 许典说:“城仕,你可愿意去县上?” 方城仕笑了出来:“乐意之极。” 他就知道许典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许典也笑了:“那这事就交给我了。” 方化简说:“二少,天凉了,炭该烧起来了。” “放心,没落下。” 离开许家,许典仿佛有一种天地更加宽阔的感觉。 所以他同意许父的条件,也在第一时间思考出退路。 他清楚地明白,放弃继承资格只不过是让他失去了一部分,他最重要的还在。 合婚的日子很快就出来了,是在明年的八月。 合适他们的时间不少,只是他们都愿意等一个更好的。 毕竟隔得有些远,他们就商量着先订婚。 十月下旬,订婚宴也在方化简的新宅子处摆下。 而方父方母也正是搬到了镇上。 宴会上来得都是双方的亲朋好友。 方城仕也在其中认识了好几个许典在县上的朋友。 经过许典引线才知道,这些人会在他们在县上建酒楼时起到作用。 方城仕又再一次佩服许典谋划事情的细心。 他看着是被逼到尽头,其实他已经拐了弯,挖出一条康庄大道。 继年中糖水店多出几家后,沙炒板栗也被人研究出来。 不过方城仕已经把方子给了香斋楼,他也就是少挣点,这事不用他愁。 今年的大雪来得有点早,刚十一月中就下起了初雪。 方城仕还特地回了趟方家村去看果园。 因为有方大海在,所以没出现什么问题。 初雪过了,春节也到了眼前。 ☆、44 今年的春节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要论起来的是去方化简家的路从原本的半个多时辰变成了一刻钟。 窜起门来更加容易。 过了十五,味味香和一锅端开门了。 方城仕给每个人都发了开门红包。 进入二月,方城仕开始忙碌。 原因有二,一是酒楼正式开工建造,二是祚烨要参加童试。 童试的第一场是县试,连考五场,时间就从二月八号开始。 头些日子方城仕跑了几趟县上是为了建酒楼,到了二月五,他担心祚烨不能调整好状态,就把这事交给了方化简。 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祚烨也知道他在忙活什么。 今天早上从被窝里醒来,还看见他躺在身侧,祚烨不由得呆了呆。 他望着方城仕的睡脸出神。 少年人茁壮成长,从头髮丝到脚丫子都换了副模样。 四肢修长,眉目俊朗。 方城仕很迷人,他自信沉稳、幽默风趣。 这个少年热烈又健康的长到了十七岁。 他像一团火,从两年前就烧得祚烨心头火热。 他忽然想起书中的一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突然,一缕头髮滑到了方城仕的脸上。 这就像个投入湖中的石头,在祚烨的心上砸出了一圈涟漪。 祚烨小心翼翼地把那缕头髮拨到方城仕脑后。 露出他那张安详的睡颜。 方城仕不爱把头髮留长,他觉得碍事,所以长度只过肩,稍微能绑。 这还是过年前修短的,只不过个把月时间,又长长了。 祚烨又静静望着。 他忽然说不出自己现下是个什么心情。 好像睡饱了的人,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的期待。 更是满心欢喜。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笑了。 可笑完之后他就懵了。 第65页 搞不懂的问题就像个脓,你明知道后边的答案不一定是你喜欢的,你也想拨开这层云雾看它的真面目。 可祚烨还小,他没窥探出来。 所以默然半晌,他只得出一个答案。 他病了。 他试着把目光转移,可不过瞬息又黏到了方城仕脸上。 如此来回三次。 祚烨决定把方城仕叫醒。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睡美人。 方城仕只听到细微的几声仕哥、仕哥。 勐地就睁开了眼。 方城仕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他一开口,祚烨觉得他好些了,可心思很快又被方城仕沙哑的嗓音勾住。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你怎么没去县里?” 发现没事的方城仕又闭上了眼:“不去了,这几日在家陪你。” 祚烨的心跳得更狠了:“陪我做什么?” 方城仕闭着眼,说:“你不是要参加童试?” 祚烨凑近了点,声音还是轻的:“你就是为了这事?” “嗯。”他含煳应了声,约莫知道现在天还早,就对小孩说:“反正不用上学,再睡会吧。” 祚烨依言躺下。 过了一会,他觉得枕头不舒服,就跟方城仕说:“仕哥,我能枕着你的手睡吗?” 方城仕睡得正迷煳,想也不想地就把手伸了过去。 少年钻到了怀里。 又一会,祚烨感觉自己的手没放对,又不敢再吵方城仕,就自作主张地搭在了方城仕的腰上。 这回终于舒坦了。 两人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再醒来时已是辰时末。 方城仕在自己的怀里看到一个睡美人:“...” 他用手去碰祚烨的脸:“你这习惯可不得了。” 之前的事他隐约记得,是自己答应的那就无话可说。 祚烨被他碰醒了,对着方城仕眨了眨眼,眸子瞬间袭上水雾。 又黑又亮,像是星星。 以往两个人会说说笑,可今天的方城仕突然说:“你这眼睛...很勾人。” 在自个床上跟少年人讲这话,方城仕的gay式直男思维又跑出来作怪了。 祚烨被他说得一愣,然后瞬间红了脸。 跟拿料染的一样。 方城仕忍不住去捏他的脸:“怎么红了?”小孩躲了下,他也不再逗,说:“起来吧,去吃早饭。” 今天的练武已经迟了,祚烨不能再赖床。 尽管内心乱如麻,祚烨还是麻利地坐起来穿衣服。 直到洗漱完,祚烨都没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有所消散。 他深刻地意识到,他不仅得了病,还很重。 祚烨以为方城仕吃了饭还会去一趟店里,结果他就坐在檐下看他打木桩。 方城仕左手捧着茶杯,右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脸,专心致志地看院中的少年。 祚烨是被按下快进键长大的。 两年前孱弱又瘦小的孩子像被人揠过苗。 身子一下长开了。 有底子的五官轮廓长过美艷,朝着精緻发展。 搁原来的世界就是应了那句“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方城仕的虚荣心又诡异地得到了满足。 他将热茶饮尽,对已经练了半个时辰的少年说:“小烨,休息一会,喝点水。” 祚烨本来就一心二用,听到他喊自然就停下来。 他顶着一身热气走过来。 祚烨是不多流汗的体质。 再累再热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流几滴。 方城仕把温茶递给他,顺便问:“要出去走走吗?” 祚烨说:“谢念他们在家温习。” 谢念等人就是祚烨的朋友,也是这次一同参加童试的人。 方城仕说:“我陪你去。” 祚烨抓杯子的手几不可见地紧了紧,他的声音却没有起伏:“你今天都在家不出去吗?” “说了陪你。”他站起来:“去换身衣裳。” 祚烨不仅很快换好,还穿了身白衣。 都说少年风流。 祚烨换上这身有暗云纹的柔软白衣,更显长身玉立。 方城仕看着走到跟前的少年。 他乍然想到,祚烨有一米六多了。 十四岁的年龄再也不是小孩。 祚烨见他直直望着自己,以为是哪里不妥当,就抬起双臂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他就喊方城仕:“仕哥?” 方城仕回过神来,装作没事似的:“嗯,走吧。” 祚烨快步跟上他:“我们去哪?” 方城仕反问:“你想做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反省自己,把祚烨养在身边两年,始终没时间带他们去外边逛逛。 他没忽略两个小孩都还是该玩的年纪,只是实在分身乏术。 其实镇上也没什么好走的,无非就是那条河,那株柳,那块青引来文人的赞颂。 像祚烨这种人,他读了满腹诗书,虽然平时和同窗间会对诗几句,学古人无病呻吟,但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何况跟方城仕在一起,他不想就这么打发时间。 祚烨明白得很,方城仕绝对不喜欢听他诵“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就想散散心,我们四处走走吧。” 方城仕点点头。 考前放松很有必要,虽然他相信祚烨,但为了以防万一,方城仕才决定带祚烨出来。 两人是步行的。 青云镇不小,这个地方很有韵味。 乌瓦白墙,小桥流水,青柳飞燕。 天气还乍暖还寒,土地里的小草也刚吐出芽。 他们沿着青云镇内的那条古河一路走。 边走边聊:“酒楼建的怎么样了?” 方城仕说:“一切顺利,只是规模不小,需要点时间。” 祚烨又问:“大概几时完工?” 方城仕说:“不出意外是五月,等你考完试我带你去看看。” 祚烨嗯了声:“你把小简哥换县里去了?” “他现在最有干劲。”方城仕说:“再则也没人比他闲。” 方化简自从和许典订婚后就像打了鸡血。 每天都战斗力满满。 味味香和一锅端没什么大事要他做,总不能一直在一锅端上菜。 祚烨笑了下:“小简哥的婚事定在八月,时间过得这么快,眨眼就到了。” 才十四岁就说出时间过得太快这话,方城仕真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你只管吃好喝好,别理这么多。”方城仕转移话题:“听说考完县试还得考府试?” 祚烨说:“没事的,中间有两个月的休息时间。” 方城仕哦了声:“那还好,这次你也别紧张,考试最重要的是心态,记在脑子里的它跑不掉。” 第66页 祚烨望着他笑:“每次听仕哥讲话,我都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方城仕也笑了声:“紧张?” 祚烨点了点头:“有点。” 方城仕碰他的肩膀,以此传递力量:“我给你做好吃的,这样就不会了。” 吃喝玩乐是消解压力最好的办法。 祚烨看着他在肩膀处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忽然抬手握住。 方城仕一愣,却没躲开:“怎么?” 祚烨握住那只手的掌心,干燥温热,热度从交接处传开。 他像是被烫了一下,勐地放开。 “对不起。”他涨红了脸,又想到这句抱歉来得莫名其妙,忙补充一句:“你的手很好看。” 方城仕没在意,笑了下,说:“你的反射弧有点长,居然现在才发现。” 祚烨不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就是抿着唇看他。 刚刚那一下是无意识的,就像早上他控制不住去帮他撩头髮一样。 祚烨忽然明白,他的病是鬼迷了心窍。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bug。 ☆、45 这段插曲并没有引起波澜。 两人一个浑然不在意,一个开了六窍只剩一窍不通。 再显然的暧昧他们都能用亲情或友情解释。 之后两天,祚烨跟着方城仕的时间要比看书多。 因为开考时间比较早,他们从镇上去县里要半个时辰,方城仕怕路上耽搁,就打算二月七日下午带着祚烨先去县里。 祚烨听完他的打算,垂眸想了想,说:“我有几个朋友明天也一起考试。” 方城仕说:“那这样吧,你去问问他们,如果愿意跟我们在二少家借住一晚,就让他们收拾东西过来。” 祚烨嗯了声走了出去。 方城仕就把两人的衣服随便收拾了几套。 过了小半个时辰,祚烨回来了。 身边跟着三个少年。 他们一见到方城仕,纷纷拱手行礼。 “见过方大哥。” 方城仕自然受不住文人这一套,他们越是正儿八经,方城仕的鸡皮疙瘩就根本不用指挥,自个儿站起来敬礼。 方城仕把他们扶起来,轻声问:“东西都带全了吧?” 这其中一个少年说:“都准备好了,有劳方大哥。” 祚烨给方城仕介绍,他指着说话的那位少年:“他叫谢念,这位是刘友,还有周天。” 方城仕沖他们笑了笑:“先去坐会,吃点东西。” 三少年说:“多谢方大哥。” 方城仕请他们入座,又叫福叔泡上热茶,然后才回房间。 祚烨跟在他身后。 方城仕边走边说:“衣服我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要带什么。” 祚烨反问:“可有带披风?” 方城仕说:“你想带的话拿一件也无妨。” 祚烨太了解他了。 方城仕对他和方城祖,那是一颗心细成了针,对他自己却稀里煳涂。 祚烨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也不再问方城仕,把两人的披风都各自拿了一件。 下午三点,他们这四个“生贡”外加一个“马夫”驾着马车离开了青云镇。 许典的宅子在县城的南街,离县城北边的校士馆有一段路程。 而他们共同合资的酒楼也在南街,距离倒不是很远。 许典目前在青云镇,而方化简又在监督工程,好在管家认识方城仕,没把人拦在外边。 等五人进了屋,管家又差人去给他们安排房间。 祚烨还是和方城仕一块住。 方城仕看着时间还早,就问祚烨:“晚上你想出去吃还是在这吃?” 祚烨问:“你下厨吗?”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方城仕说:“我去厨房看看吧。” 他对两孩子一向是有求必应,别提多有爽快。 方城仕去了趟厨房,看到有鸭和鱼。 就给大家做了三杯鸭和红烧鱼。 方化简回来知道是他下厨,口水都流了一地。 他马上要做人家相公了,迫不及待地甩掉那点稚气,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时间一晃眼,好像对谁都不是那么仁慈。 都半是不愿得长大。 方城仕一边把菜装好一边问:“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他问的是酒楼的事,方化简明白:“木材不够了,我明天得出去一趟。” “行,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方化简说:“你安心陪着小烨考试,不用担心我。” 方城仕又问:“二少这两天会回来?” 冰雪还未完全消融,天气乍暖还寒,木炭还在生产,许典就是在青云镇坐镇。 毕竟那东西交给谁他们都不放心。 何况许典身后还有狼虎视眈眈。 方化简说:“应该要等这批木炭烧制完。” 得到这个答案方城仕就没再问。 吃过饭后,方城仕让三个少年早些休息,养好精神对待明天的考试。 又让管家准备好热水给祚烨,给他沐浴。 方城仕也洗完了,坐在床边跟他说话:“文渊阁就你们四个参加童试?” 祚烨说:“还有其他人。” 方城仕明白了,他们这是分团体,合得来的在一个圈子。 他又问:“可有夫子作陪?” 祚烨答:“有的,也许你明天能见到。” 方城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去睡吧。” 祚烨嗯了声,爬到床的里边。 方城仕睡在他的身侧。 没多久两人就睡着了。 二月八日,童试开考。 却见校士馆前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来参加童试的人大都是生贡和乡贡。 像祚烨这种,是由学校出身,就称为生贡,而乡贡则是通过地方选拔推荐上来的。 年龄也是各个阶段。 课本里的科举制度是以文字形式表现,没有现在这样生动形象。 方城仕总算切身体会了一把。 他也没带着四个少年去“挤肉饼”,找了处僻静地方,等到校士馆的人出来才让四个少年去排队入场。 直到最后的祚烨进去,看不见人影了方城仕才上了对面的茶楼。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考生陆续出来。 祚烨的顺序可能是在中间,他后边还有长长的人影。 方城仕没有下去,他跟少年说过,考完了就来茶楼找他。 祚烨最先上来。 看见方城仕就在临窗的位置坐着。 他喊了声:“仕哥。” 方城仕应了声:“累了吧,过来喝杯茶。” 祚烨坐在他的旁边,接过方城仕递来的茶。 方城仕也没问他考得怎样。 考完试问这些无疑是自寻烦恼,后边还有四场,他不打算破坏祚烨的心情。 第67页 没等多久,谢念三人也上来了。 他们可不是方城仕。 周天一上来就问:“你考得怎样?” 祚烨温和地笑了笑:“帖经这一场应该没问题。” 周天唿口气:“那就好,这次的题目不刁钻,不枉费我悬樑刺股。” 方城仕趁势问:“饿吗?可要吃点东西?” 谢念说:“不饿,有劳方大哥等候这么久,我们回去吧。” 干坐这么久方城仕的屁股早就在喊冤了。 这会是少年提出离开,他的屁股毫不留念地从木凳上移开,去楼下付了茶钱,带四个少年回许典的宅子。 一天考一场,之后四天也一切顺利,就等过几天放榜了。 童试结束后,他们还得为府试做准备,二月十四一早,方城仕就把他们送回了青云镇。 又过了五天,文渊阁送来好消息,祚烨通过了县试,可以参加四月的府试。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方城仕还是小小的膨胀了。 挥挥大手谢过传消息的夫子,又让人准备了一桌好菜,特意犒劳祚烨。 除了祚烨,谢念三人也通过了。 收到消息的他们还上门谢过方城仕那几日的照顾。 知道祚烨通过县试,家里的每个人都给他包了红包。 大小不论,这是他们的心意,也希望祚烨再接再厉,乘风破浪。一举拿下府试。 祚烨谦虚地收下他们的赞美,没有丝毫骄傲。 在等府试的那一个多月里,祚烨哪也没去,就窝在书房巩固知识。 直到最后几天,方城仕才把他从书房里揪出来带到外边唿吸点新鲜空气。 府试就在四月十日举行,一共考三场。 从青云镇去顺兴府要坐一天的马车。 这次还是方城仕带队,小尾巴依旧是这四位。 到了顺兴府,方城仕找了间客栈,带着四个少年住下。 府试要比县试慎重多了,外边还有官兵把守。 方城仕也没在外边逗留,他依旧是找了间茶楼等着少年出来。 这两天都是这么过。 可到了最后一天,刘友的状态不是很好。 方城仕担心他在考场晕倒,劝他放弃考试。 刘友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这次连祚烨也没帮方城仕说话。 方城仕多少懂少年的心思,可在他看来,大不了是多等一年,实在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面对考试,也不一定能成功。 方城仕劝不了,只能看着几位少年搀扶着进考场。 这一次可不比先前,他的内心难免多了几分焦灼。 好不容易熬到钟响,看见祚烨他们出来,立马沖了上去。 刘友的脸一片煞白,冷汗密布,毫无血色。 祚烨和谢念分别搀着他两边肩膀,艰难地固定着他。 方城仕见势不妙,即刻把刘友背到身上,脚步飞快地往医馆沖。 另外三人紧随其后。 到了医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大夫把过脉,检查一番,说:“没什么事,你们是来顺兴府考试的?” 方城仕抹了把脑门的汗,说:“正是,我弟弟他这是...” 大夫说:“他是给自己过大的压力造成的,喝点药就好,每年我这里都会送几个这样的学生,你让他在这歇一会,我让药童给他熬药。” 方城仕唿口气:“麻烦大夫了。” 出了这事,祚烨他们的脸色也不好。 方城仕交了钱,过了会药童把药端上来,方城仕还没给昏迷中的人餵过药,只好请药童代劳。 这一等就是黄昏,刘友才悠悠转醒。 直到他睁开眼,方城仕的那口气才是真的吐出来。 谢念等人上前去看他。 像是怕吵到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方城仕还是一句不落的听完了。 刘友醒了,方城仕谢过大夫后,背着他回客栈。 走了许久,忽然听见背上传来一句细如蚊吶的声音,刘友说:“方大哥,对不起。” 方城仕说:“没事就好,回到客栈喝点粥再睡,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回去。” 刘友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方城仕哪会跟一个小孩计较:“别乱想,你趴好,马上就到了。” 刘友嗯了声,又说了句谢谢。 回到客栈,方城仕让小二熬了锅碎肉粥送到刘友房里。 晚饭是分开吃的。 因为谢念和周天在照顾刘友。 方城仕和祚烨两对面地在吃饭。 吃着吃着,祚烨说:“早上的时候我并不是故意不帮你劝阿友。” 方城仕愣了愣,他看着祚烨。 祚烨又说:“仕哥,你的心很真诚,你跟我们,不太一样。” 他还不能具体描述出怎么个不一样法。 却从方城仕传授给他的每一件事中都觉察出来了。 方城仕这个人不盲目,他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每日在课堂上强调上善若水的夫子都不一定有他这样的心性修为。 祚烨以为这两年他总算赶上了点方城仕。 可今天这件事让他知道,他们的距离从未缩短。 方城仕没忽略他有一瞬间黯然下去的双眸,他放下碗筷,说:“怎门不一样了?是我没拿棍子抽你还是没骂你?” 祚烨抿了抿唇:“我知道今天要换成是我,你铁定绑着我去医馆。” 方城仕笑了声:“还有自知之明啊,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祚烨说:“可如果真换成是我,我也会做出跟阿友一样的选择。” 方城仕嘆口气:“行了,没怪你,吃饭吧。” 祚烨又说:“仕哥,人各有志。” 方城仕说:“别哔哔,不吃饭我让人撤了。” 祚烨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就默默低下头扒饭。 第二天,刘友的情况虽然好转,可经不起颠簸,方城仕就带着他们在顺兴府多住了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估计还是这么晚才更新,因为存稿用完了。 ☆、46 考完府试,生活又重归正轨。 而酒楼也已经完成一半。 但这进度不是方城仕在跟。 日子一天一天的熘走,转眼就到了四月底。 府试的成绩出来了,文渊阁一共十八人参加,入选的有十四人。 这算是个不错的成绩。 接到这个消息,方城仕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祚烨那么努力,是应该要得到回报。 他拍了拍少年细瘦的肩膀,对他露出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月来了,酒楼完成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他们就得拟定菜色和招聘员工。 许典说:“关于菜单你有什么打算?” 方城仕问:“按照我想的来?” 许典说:“你问我?” 第68页 方城仕唔了声:“菜色很多,回头写给你,可现在缺材料。” 许典挑了挑眉:“哪样?” 方城仕列举了几个,还具体描绘,最后说:“你门路广,让人留意留意,有种子最好,我们自己种。” 其实大多香料都能从中药类找到。 只是有几味比较麻烦。 不过连辣椒和花椒都能被他遇上,这些应该也不是问题。 许典嗯了声,说:“请人的事情交给我,等回来你再□□□□。” 分工合作要的就是效率。 所以方城仕很满意和许典合作。 他说:“二少,我还有个打算,不过要等酒楼开起来再看看。” 许典示意他先说说。 方城仕说:“我打算圈地自产,到了冬天,蔬菜的需求量很大,先不说别人要不要,就我们自个都缺它。” 许典诧异:“你能在冬天种菜?” 方城仕唔了声:“应该没问题。” 大棚种植的好处现代的每个人都清楚,只是在这个时代不知道能不能复制成功。 许典的眼神亮了起来:“城仕,你还有多少惊喜,不妨一次说出来。” 方城仕笑了笑:“班门弄斧,不足一提。” 许典笑着说:“如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可得稳住了。” “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典说:“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方城仕想了想,好像真有四五天了。 打一进五月,他就到了县里。 主要是家里没什么让他操心的。 祚烨和方城祖依旧在文渊阁上学。 味味香和一锅端早已经固定,一切顺利。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酒楼。 方城仕说:“我下午回去一趟,好几天没见两孩子,怪想念的。” 许典说:“什么时候有空,把小烨他们接到县上玩几天。” 方城仕也想。 但这个年代,学校除了农忙还有春节,基本没假期。 方城仕没敢一口答应:“再看看吧。” 中午,他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就骑马回去了。 这两三个月不断地在青云镇和县城来回跑,每次都坐马车很不方便,方城仕就买了匹马。 马他是骑过,在以前他每个月都会抽出一两天去一趟马场,他还在那养了一条小马崽。 虽然到了裕明朝,他有两年没碰马,可到底是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最多是手生,但绝对忘不了。 骑马要比坐马车快多了。 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进了青云镇。 他到家的时候祚烨和方城祖还没下课。 陈实看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 “东家。”陈实从他手里接过缰绳。 方城仕问:“家里这几日还好吧?” 陈实说:“东家放心,一切安好。” 方城仕笑着说:“有福叔和你们,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事。” 他说这话时表明了他对他们的信任。 陈实听了自然欢喜,他说:“你可算回来了,两位少爷都念叨好几天了。” 方城仕很自然地说:“这几天忙。” 陈实说:“两位少爷就是想你了。” 方城仕诚实地说:“我也想他们。” 他疼孩子是大家有目共睹,陈实自然没怀疑他的话。 方城仕走进家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辣椒的香味。 方城仕一路走过去,看见院子里晒了不少。 这些事之前都是他在做,今年事情多,福叔就把这事分给了家里的几位护院。 平时他们也没什么事,上山下野都不是问题。 又有功夫底子,干事速度快。 对于辣椒和花椒,方城仕的态度是有多少要多少。 家里的人自然清楚,所以不用方城仕吩咐,他们自个就把附近山头的存粮摘干净了。 院子里还晒了一些竹笋和香菇。 福叔知道他回来,亲自沏了壶茶端到他房里。 福叔敲着门喊:“东家。” 方城仕让他进来。 福叔推门而进。 方城仕扫了眼这位慈祥的中年男子,一边用襻膊把袖子绑起来:“福叔,你坐,我有话跟你说。” 福叔端正跪坐下:“东家有何事?” 他正在打结:“福叔,你说我们在家里晒辣椒的事能藏得住吗?” 福叔想了想,说:“藏不住。” 方城仕绑好了,袖子弄起来了做什么都方便:“这是早晚的事,依你看我们要怎样才能瞒得更久?” 福叔不笨,晒辣椒不是一天两天了,方城仕现在才提这个问题,说明被“发现”的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福叔说:“东家是担心酒楼开张,这事就再也瞒不住?” 方城仕一边倒茶,一边点头:“其实能瞒这么久已经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想过等把地圈起来,这附近的辣椒就都铲了,可这样太浪费时间,而且周围山林众多,不会只有我一个识货。” 福叔说:“依我看,东家不如顺其自然,您开酒楼凭的是手艺,实在不必担心这么多。” 道理方城仕都懂,但这玩意吧,怎么说了,一旦握在手里的时间久了,他就不想被其它人知晓。 福叔这话实在,方城仕心里的那点怪异瞬间消失无踪。 他啜了口茶,说:“我知道了,你让他们多走动走动,酒楼开张前最好再收一批辣椒。” 福叔点头应下。 四点多,两孩子放学回来,听到方城仕回来了,方城祖直接跳起来往后院跑。 祚烨却是冷静多了。 他本来就是内敛的人,这会又长到十四岁,实在没办法像方城祖这样“一惊一乍”。 他正式步入青春期,会在外人面前注重自己的形象。 特别是面对方城仕。 所以就算他没跳起来,那脚步也是快的。 丝毫不在跑动的方城祖面前落下风。 方城仕正在书屋琢磨菜单名。 他的母国有八大菜系,小吃无数,他就算是在这写上一天一夜,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书桌上的宣纸黑白分明,字体却是有了灵魂要飞出纸张似的。 过了两年,他总算能把裕明朝的字认全,却始终没能静下心来练练字。 方城仕正用毛笔戳自个的头皮,还没露出抓耳挠腮的着急,门就被嘭地一下推开。 两扇木头晃啊晃。 方城祖喊:“哥。” 这声音大的就跟在耳边似的。 方城仕抬头望去:“你喊什么喊?” 方城祖快步走近:“你可真是狠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长吧,这两天太忙了。 ☆、47 这控诉来得莫名其妙。 若非对方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再大上几个年岁,妥妥地就是渣男指控现场。 第69页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沖我瞎嚷嚷的。”方城仕瞥见后边进来的祚烨,当即换了副嘴脸:“小烨你过来。” 方城祖撇嘴,他好想拿镜子对着他哥那张脸照,让他看看什么是狗腿。 祚烨懵懵懂懂地走过去。 方城仕起身让座,顺便把笔递给他:“你字好,帮我写几个菜名。” 祚烨那一手能做教科书的字到了他这也只剩下写菜名的功能。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祚烨爽快地接过笔,问:“是何名字?” 方城仕心里有模板,就从湘菜开始:“剁椒鱼头、辣椒炒肉、祖庵豆腐...”等等,不一而足。 方城祖听他念了那么会,写的人没反应,他已经先饿了,他吞咽着口水打断方城仕:“哥...哥,我想吃酸菜鱼,你给我做呗。” 进度被打断,方城仕瞥着方城祖:“你的出息呢?” 出息这玩意因人因事而论,方城祖向来识时务:“估计等我吃完它就出来了。” 方城仕给他两个字:“走你。” 方城祖说:“我去买鱼买酸菜,你给我做我就再也不计较你抛弃我的事了。” 为了吃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谓就是两个字,拼了。 方城仕沖他冷笑。 方城祖及时熘走。 书房终于没有干扰,方城仕接着报菜名。 小半个时辰后,祚烨放下毛笔。 方城仕把墨迹已干的纸一张张叠好收起。 祚烨帮他。 方城仕一边把纸张弄整齐,一边说:“我明天让人把它装订成册。” 祚烨双眸闪烁:“一本也不够吧。” 方城仕不以为意:“没事,回头让人照着抄几本。” 祚烨又问:“你今天怎回来了?” 方城仕用镇纸将其压住,侧头看了眼祚烨:“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一点也不想我?” 他说这话没什么意思。 可不妨碍人家想歪。 何况本来就有点心术不正的祚烨。 这话一出,祚烨就闹了个大红脸,吱唔着说:“想的。” 方城仕沖他笑了笑:“我也想你们。” 祚烨的脸不仅红还很烫。 这两个月他的病时不时犯一下。 起初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往方城仕身上黏。 后来能压制一些了,方城仕也忙,经常不在家。 留着他自己睡一张大床就更是思念方城仕。 这种病变着法地折磨他。 祚烨有时忍受不了,会抱着被方城仕枕过的枕头髮一会呆,然后睡一晚上。 第二天接着怅然若失。 祚烨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对,可他无法跟人诉说。 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 在病急无法投医的情况下,祚烨就以为是自己对方城仕的依赖日益渐深。 他把这藉口搬出来,就全面地屏蔽了那个叫心动的词。 一时半会还无法摸到它的边缘。 祚烨难抑激动地问他:“你这次能多待几天吗?” 方城仕想也不想地说:“可以。”他还说:“在家这几天,我先把这些新菜弄给你们试试。” 别说试菜,喝毒他都愿意。 当晚,方城仕还是给方城祖做了酸菜鱼。 方城祖说到做到,吃完已经忘记下午他拍开门对他哥吼“你心好狠”这码子事了,吃得太多,他肚皮熘圆。 福叔看他撑得难受,就给他泡了杯山楂水。 方城仕嗤他:“三碗白米饭,你这肚子是无底洞吧。” 方城祖腆着肚子回嘴:“你嫌弃个什么劲,别整得我肚子大了跟你没关系似的。” 方城仕牙疼:“你还能不能好了?我让你别学人家说话。” 方城祖笑呵呵地说:“我没学,这就是我的风格。” 方城仕头大:“你还知道风格...怕不是要我揍你,让你体会体会你哥的风格。” 见方城仕扬起手,方城祖不敢再瘫了,手脚并用地往旁边躲去:“哥,我错了,你手下留人。” 祚烨知道他们是在玩,就没有上来劝。 方城仕逮住方城祖,作势在他屁股上抽了巴掌,其实根本没用力,打蚊子都比这重:“我再不教你,以后你嘴上就没个把门,日后说话可得给我掂量清楚,别什么都往外面冒。” 方城祖说:“你感谢小烨哥吧,要不是他看着我更过分的都有。” 方城仕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感激他还是害他?我是在教训你你知道吗?” 方城祖撇嘴:“我自己是个什么斤两我清楚,祸惹不起,篓子不敢捅,人生这么怂,只能争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不信问夫子,学堂评前三我年年得第一。” 方城仕当然知道自己带孩子有疏漏。 就别说他这个半道接管,又是做爹又是做娘,还完全没有经验的生手。 就是世间多少夫妻,都不敢说一定能把孩子教育得十全十美。 他和方城祖相处的时间是没有祚烨那么多的。 他占得不过是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突然间,方城仕有些心酸,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是哥对不起你。” 仿佛刚刚的懦弱只是一瞬,方城祖又披上那层油腔滑调的皮:“好说,你以后对小烨哥好点,多给我点零花钱,经常给我做好吃的,什么坎都不存在 。” 方城仕这回又后悔没真的把他抽上一顿:“你是不是真欠收拾?” 方城祖暗地里对他吐了吐舌尖,没说话。 方城仕伸手去揉他的肚子,力道不重,一圈又一圈。 “晚上吃撑了不易消食,以后别这样。” 方城祖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方城仕太忙,他们已经有好久没像这样了。 方城祖一时情难自禁,仿佛自己还小,眼前这个轮廓分明,高大俊朗的大哥也还是青葱少年,他们互相依偎。 熬过了没娘又没爹的那段日子。 方城祖想喊他,又怕自己泄露情绪,小大人似的抿紧了唇,只是眼角带红。 方城仕给他揉顺了,也不嫌手麻,说:“去洗澡,早点睡。” 方城祖乖巧地应了声。 他走后,方城仕才转了转手腕。 这世界就是有人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样的好事。 方城仕刚觉得有点渴,祚烨就把水递过来了,还问:“手酸?” “没事。”方城仕淡定自若地接过茶。 祚烨想了想,还是说:“这两年你也辛苦,小祖明白的。” 方城仕说:“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哪能不愧疚?爹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他,小烨,你要知道照顾并不单只是衣食住行,这两年我为了挣钱,把小祖交给你和福叔,已经违背了诺言,好在你懂事,把他照顾的很好。” 第70页 祚烨轻声说:“我不希望你跟我见外。” 他长大了,能够通畅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不像两年前,吞吞吐吐,心里想的完全不知道怎么说。 唯唯诺诺,让人生厌。 他清楚明白的告诉方城仕,说好是一家人,那他们三个就分不开。 方城仕唔了声:“抱歉,是我嘴笨。” 祚烨接着说:“也不想听你跟我道歉。” 方城仕笑了声:“行吧,我尽量。” 祚烨满意了。 当然,两人并肩躺在一块。 祚烨闻到熟悉的味道,终于觉得飘荡许久的灵魂在皮囊下安生。 方城仕枕着脑袋问:“府试过了,何时准备院试?” 祚烨答:“院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明年恰好是岁试,也在春季。” 方城仕转过头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祚烨说:“通过岁试,我就能到县学读书。” 他这话说得很明白,岁试是一定要参加的,而且还是奔着前三去。 方城仕对于具体内容只了解大概,他一个后世人对于这个年代的教育观点就是残酷。 获得学员资格比考重点高中和大学还要难。 可想而知祚烨的压力有多大。 方城仕不禁安慰他:“你别太心急,一切有我。” 读不成书也饿不死,方城仕这样想。 祚烨真诚实意地说:“我知道。”可就是这样,我更要努力。 这场谈话就在两人心照不宣地情况下完美结束。 之后半个月方城仕都在家,每天都给他们捣鼓新菜,天天不重样,方宅的人快乐地享受着。 到了五月底,酒楼建工完毕。 接下来是装修。 这些事也全部交给了夫夫档。 当然,图纸是方城仕画的。 所以风格是按照他想得来。 耗时十天,装修完毕。 等到开业,已经是六月十六。 酒楼名唤春风楼。 因为在它的面前正好有一条城河。 以景取名,是许典提的。 酒楼还没有开张,方城仕就已经找人派了传单。 传单是以纸张的形式存在,一次性的东西,手感有些粗糙,效果却很好。 再加上许典本身名气不小。 那日有不少大人物到场。 但是方城仕匆匆见过一面后,就和后厨的厨师一起,将锅甩地风生水起。 “新鲜玩意”的声名传到县上,就像一只蝴蝶煽动了翅膀。 效应好坏两面。 有人想交拜结实,自然就有人想落井下石。 开张当天许典面对不少人的冷嘲热讽,许恩就在其中。 但许恩好像被提点过,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要保持住兄友弟恭的表象,所以他笑话许典的时候没挑在外人面前。 因此这事方城仕和方化简都不知道。 方城仕在后厨甩了三天的锅。 手都麻了,春风楼中依旧人满为患。 ☆、48 春风楼主打的菜系不一样,方圆百八十里都找不出第二家。 所以它的火爆可以想像。 春风楼开张半个月后,方化简和许典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 婚姻大事,像许典这样的身份,成亲两个月前就得开始准备。 虽然琐事有方化简父母忙活,可别的事还得他们亲自到场。 方城仕刚从后厨出来,手上还是湿的,他接过伙计递来的手帕擦手。 他抬起眼皮,看着坐在椅子上掐眉心的许典:“你们不是去定制喜服了?” 许典带着疲劳地说:“量完了,刚从县太爷府里回来。” 他的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方城仕也有。 因为从开张到现在,他们三个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厨师虽然都做过上岗培训,可春风楼经营的是完全不同的口味。 就算这些个厨师都是佼佼者,从放下骄傲到接受新事物也是要一段时间的。 方化简要在前边解决客人的问题,每天忙进忙出,高大的身躯硬是转成了小陀螺。 许典更不用说。 县里的大人物轮番来过之后,就换成隔壁县的。 他们三个也就许典和这些人有交情,他光是要伺候这些个客人就已经筋疲力尽。 偏偏又赶上婚期。 其中辛苦自是不用说。 方城仕把手帕放到一边,坐了下来:“你请他喝酒请到他府上去了?” 许典有气无力地笑了下:“我这脸可没大到能请动县太爷。” 方城仕问:“那是为了什么?” 许典直说:“六月初七,老夫人七十大寿,县太爷想在我们这请几个厨子。” 方城仕皱了皱眉:“你答应了?” 许典说:“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他们三个分工明确,方城仕只管提主意,怎么发展大都许典说了算。 这个时代许典才最熟悉。 那套最容易被人接纳经营的模式也只有他最懂。 方城仕的看法纵然很前卫新颖,可并不一定适合。 这就跟萝蔔青菜各有所爱是一个道理,每个地方的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 所以许典的前进目标很明确。 在这个年代,有再多的钱都不如背后有个做官的大树。 那才是好乘凉。 方城仕能看出许典的用意:“这事还有隐情?” 许典点了下头:“老夫人一生信佛,这次的寿宴是大办,但必须是素宴。” 方城仕总算知道许典在纠结什么了:“你想我去?” 许典迟疑了下,说:“我知道那天是小烨的生日,也知道你的打算,只是...这事没有你办不成。” 方城仕也不由得揉了揉眉心:“事情都是扎堆来的。” 许典表示他也很无奈。 他们都没办法,县太爷这棵大树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两人面对面地无声劳累。 有声有色的方化简从后厨出来了。 方化简端了三碗冰糖雪梨。 这些日子,钱箱是在涨,可他们的肉却是在掉。 方化简瘦了一圈,却更显刚毅。 一身的荷尔蒙,不要钱似的往外漏。 可和他的忠犬属性却构成两个极端。 方城仕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所以方化简从不知道十九岁的他能让人面红心跳。 方化简先把糖水给许典,然后是方城仕,最后一碗给自己。 方化简说:“温的,正合口。” 这还是他亲自熬得。 他在某些事上有自己的坚持。 即使再累再忙,他都要为许典亲自做些什么。 这一点很窝心。 许典看他一脑门汗,拿帕子给他擦:“这事你就不会让别人做吗?” 方化简探过去在他的唇角亲了下,说:“换别人做就不一样了。” 第71页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让许典听了都不好反驳。 许典说:“有这时间不如多陪陪我。” 方化简就傻笑。 这两人一言不合就撒狗粮的行为方城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起初他还会避一下,后来发现当事人都不会尴尬,他也没必要在意。 任狗粮在脸上冷冷地拍,他淡然处之。 三天的时间很容易就过了,方城仕好不容易把材料凑齐,几乎是忙得团团转。 七月五日,也就是六月初七。 县太爷府上的管家一早就来春风楼请人。 包括方化简和许典在内,春风楼一共去了五个人。 到了县太爷府上,许典被请去见县太爷,方城仕等人则被带到了厨房。 府上的厨娘加厨子一共有八人,全都站在门口。 看向方城仕等人的目光晦暗莫名。 方城仕读懂了也不去理会,问管家:“老人家,我们初次到府上,可能有不适应的地方,有麻烦能不能请各位大哥大姐帮忙?” 他虽然在后厨混了段时间,别的人从后厨出来,身上不是一层臭汗就是油烟,可他却不同,烟火气好像忽略了他,对着他擦肩而过,丁点不沾。 他的身姿挺拔,眉宇一派正气,长眉入鬓,俊朗非凡。 少年的身体长大了,将内在灵魂的优点统统显现出来。 对人不卑不亢,对事不慌不忙。 管家见他眉目端正,又谦和有礼,对他的好感更是噌噌地往上加:“自然可以,小哥不必客气。” 方城仕温和地笑了笑:“多谢老人家。” 管家换了副神情看向他们:“都听到了我说的话了,待会可得尽心协助方小哥。”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 方城仕是来做生意,不是结仇的。 当然,如果别人非要找不痛快,他也不会阻止。 跟着他来得厨子在他耳边小声说 :“东家,他们不会捣乱吧?” 在外边看来,大户人家找酒楼的过来帮忙是体面事,可宅子里边的人不一定会这么想。 他们会觉得主人家认为他们能力不够。 从而产生嫉妒。 这人一旦有了小情绪,相处起来可就不美妙了。 方城仕只说:“别管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 厨子挺怕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东家的。 他们认为这个人尽管年纪最小,可心思最难摸透。 因为里边跟外边完全是两码事。 方城仕带着他们进了厨房,让他们各司其职。 要做什么方城仕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了,特殊的东西也是自己带来的。 要买的菜也已经通知过县太爷府上。 所以此时,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准备的。 在后世,有一样东西功能巨大。 它能做出肉味,是素宴的最佳选择。 那就是面筋。 方城仕忙活两天也是为了准备这东西。 面筋能弄出花生素肉、素鸡、素鹅。 县太爷要大办老夫人的生日,来得人自然不少。 方城仕带来的这三个厨子是肯定忙不过来的,所以才有院子里的那一出。 既然管家答应让人配合,方城仕也不客气,有模有样地指点起来。 一开始那几人都觉得方城仕年轻,都有些看不起他。 等他露了一手,众人才知道他的高深。 这会指使起来,他们也不再觉得憋气,心甘情愿地忙活了。 忙活两个多时辰,终于开宴。 方城仕准备了六个冷菜,十二个热菜,还有六道点心外加一份鲜菇汤。 前院已经热火朝天的开席,后院厨房的方城仕还在蒸寿桃包。 寿桃包起锅时,许典过来了。 他看见这东西,眼睛一亮:“你还有惊喜?” 方城仕被门出一身热汗:“老人家七十大寿,应该表示表示。” 许典问:“这是何玩意?” “寿桃包。” 不难怪许典会问,因为裕明朝的人还有点糙,目前没细到发明这些东西的地步。 方城仕把寿桃包分好,让人端走。 他问:“怎样?” 许典含笑说:“县太爷赞誉有加。” 方城仕抹了把汗问:“你在这没问题吧?” 许典知道他的意思:“你去吧。” 方城仕嗯了声:“我明天再过来。” 许典说:“急什么,多住两天。” 方城仕也没一口应下:“再看吧,我先走了。” 许典跟他一块出去,只是一人往前院,一人从后门离开。 方城仕把马都牵过来了,出了后门,他跨上马,挥鞭直奔。 ☆、49 方宅的人都以为方城仕会缺席祚烨的生辰。 大家都知道他忙。 是真没想过他能赶回来。 就连福叔也愣了愣:“东家...” 方城仕一身尘土:“你让杨嫂帮我准备洗澡水,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他一双眼皮现在就像一对久未见面的恋人,迫不及待地要拥抱在一起。 福叔见他精神确实不好,再不多说,连忙去厨房。 方城仕洗完滚到床上后,一秒入睡。 祚烨都打算如果方城仕没回来,这个生辰过不过也罢,可一进家门就被福叔告知他等的人一个时辰前刚到家,现在在房里歇息。 祚烨的双眸亮了起来,脚步无意识加快。 他到了门口,又怕自己打扰到方城仕,特意放轻脚步。 吱呀一声,被推开的不只是房门,还有如洪的思念。 祚烨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床边,端看了好一会方城仕的容颜。 见他的里衣下摆散开了,露出肚子...祚烨忙给他掖好。 也不知道在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就是不敢再看。 祚烨吸口气,转身离开。 他之前的欣喜就好像是为了这个半个月不见的人而膨胀。 此时的他颓丧一扫而尽,有的是激情。 他跟着方城仕两年多,把他的手艺学了七七八八,这回他想亲自下厨,在某个特地赶回来的人面前展露他的心意。 十四岁的少年,在懵懂的情感面前做不出大事,何况他还没有师父,连无师自通的对方都还没摸明白。 听话和力所能及,是他唯一能做好的两件事。 等方城仕醒来,房间只剩些许光芒。 他睁着眼睛愣了会,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事。 忙起身穿好衣服,随意洗了把脸出门。 结果到了厨房,就看见一抹高挑的身影。 少年一身天青色,眉目如画,尽管手持锅铲,腰系围裙,站在烟火缭绕中,却依旧是那最难得的珍品。 方城仕走过去,将目光从祚烨的脸上撕下放到锅中:“怎不叫我?” 少年对他露出一抹笑:“你累,多休息会。” 第72页 方城仕觉得眼睛被闪了闪,他说:“今天你生日。” 祚烨说:“你在就好。” 方城仕吸了会油烟,又被少年这话弄得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好不苦不甜不咸地说:“要我帮忙吗?” 祚烨说:“我想喝酒,可以吗?” 方城仕默了默,嗯了声:“不能喝多,只有一杯。” 祚烨欢喜地答应了。 方城仕去拿酒。 他有酿桃花酿和桑葚酒,就两样都拿了一小坛。 祚烨把菜做好了,杨嫂等人端上桌。 大家先是祝祚烨生辰快乐,又说了祝福语,然后才开始吃饭。 方城仕给他倒了杯桃花酿。 方城祖也嚷嚷着要喝。 方城仕拿筷子沾了点碰他的嘴唇:“小孩不能喝酒,影响发育。” 方城祖说:“都没吃出味。” 方城仕又给他倒了杯底那么点:“别得寸进尺。” 方城祖表示他是容易满足的人。 祚烨举起酒杯:“仕哥,我敬你。” 方城仕跟他碰杯:“生日快乐。” 祚烨一笑:“我很开心。” 说罢一饮而尽。 方城仕对他的豪爽眨了眨眼。 祚烨也不再碰,说一杯就一杯,喝完了就好好吃饭。 弄得那杯酒的存在就好像是为了两个人能有一瞬间的碰撞。 方城仕喝得也不多。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 方城仕把礼物递给祚烨。 祚烨打开盒子,是一块玉兔,拇指大小。 玉兔手工极好,栩栩如生,又因质地上佳,里有玉色透润,使得它像活的一样。 祚烨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那模样是极喜欢的。 方城仕笑了下:“那师父雕刻的小东西都很可爱,下次我带你去看,有喜欢的就买。” 祚烨说:“有它就够了。” 他是轻声呢喃,方城仕没听清:“什么?” “仕哥,你能否帮我戴上”他抬起头,双眸满是光亮。 方城仕接过红绳。 祚烨背对着他,撩起头髮,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脖颈。 光泽比玉还亮。 方城仕又觉得他的眼睛被闪到了。 忙给祚烨戴上。 他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去洗澡吧。” 祚烨没有察觉,他把玉兔藏在衣领下,还用手按了按:“好。” 洗完澡,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 沉默一会后,祚烨翻过身,面对着方城仕:“我听说春风楼的生意很不错,你是不是很累?” 方城仕说:“挣钱哪有不累的?” 祚烨说:“你瘦了。” 方城仕说:“没瘦,都变成肌肉了。” 他还把袖子露出来,露出结实的手臂。 这是他甩锅甩出来的。 祚烨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小祖一样?” “...”你这样不太好吧。 祚烨却也没有揪着不放,自然而然地错开话题:“仕哥,小简哥的婚事快到了吧。” 方城仕放下袖子,说:“下个月底,也还早。” 祚烨笑了声:“小简哥一定不觉得早。” “...”你这过来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祚烨眨了眨眼,说:“我们要送什么祝贺他?” 方城仕说:“我会看着办,你别操心。” 祚烨打了个呵欠,继续说:“你只会让福叔看着办。” 方城仕被道破心思,只好去碰少年的脸:“眼都睁不开了,还不睡?” 祚烨双眼带着迷雾看他:“可我想跟你说话。” 方城仕给他搭毯子:“说什么说,睡觉。” 老妈子做了两年多,一不小心就习惯了。 祚烨趁势挪到他那边:“我靠着你睡。” 方城仕一个吸气,鼻尖就全是少年的气味,很清爽,是皂角的香。 祚烨的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方城仕明白了,这是酒意犯了。 桃花酿度数虽然低,可并不是没有。 少年又是第一次沾酒,还气势汹汹,会醉也不奇怪。 方城仕下床,倒了杯茶,坐到床边,说:“喝杯茶再睡。” 祚烨听话地坐起来,接过茶杯。 他躺回去,看着方城仕:“你快点。” 方城仕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知道是不是他今晚想太多,他总觉得他和祚烨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了变化。 可他没想明白,刚躺回去就被祚烨抱了个满怀。 好吧,少年喝醉了,不应该计较。 两人就这么抱着睡着了。 方城仕这回在家里待了三天才去县城。 春风楼的经营已经逐渐稳定,方化简和许典都多出了许多时间。 可有时间他们也忙。 后面几天他们都在写请帖。 方城仕没去帮忙,就是七月底的时候,趁着有空,他把方化简拉了出来。 方化简问他做什么。 方城仕小声说:“你和二少同房了吗?” “同了啊,每天一起睡一块醒...”方木头说完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你才多大你就这么问我。” 方城仕心说你们都得叫我哥,面上却说:“有没有?” 方木头还没有经严刑拷打就把实话抖了出来:“没有,还没成亲,不行。” 方城仕故意笑他:“你不行还是二少不行?” 方木头一脚踩下这个坑,还是头着地的那种:“我不行。” 方城仕暧昧地哦了声。 方化简瞪他。 方城仕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我不闹你了,走,带你去买样好东西。” 方化简不明白,就跟着方城仕进了一家书肆。 方城仕进门先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别的客人,才到掌柜面前小声问:“我想找几本房中术,店家有介绍吗?” 掌柜眼观眼,鼻观鼻地看了下他们两个,特别走心地推荐:“月下记,有图有文字,通俗易懂,引人入胜。” 方城仕一拍桌面:“行,就它,拿来我看看。” 掌柜走到里面好一会,出来时递了一本蓝色封面的本子给方城仕。 方城仕接过来一看,还挺厚的。 他也不觉得臊,就当着掌柜和方化简的面打开了。 看了一眼,确实是好东西。 他递过去,问:“多少钱?” 掌柜说了个价。 方城仕觉得过得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方化简脸红的像要滴血。 走到书店外,方城仕把封好了的本子交给他:“送你,结婚贺礼。” 方化简表示太贵重不能收。 方城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贺礼就是要实在,你是不是很需要它?” 第73页 方化简不敢点头也不能摇头。 方城仕隔着本子拍他的胸口:“你好,二少才能快乐。” 方化简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兄弟居然这么有心得。 方城仕吹了声口哨,眼神举止都在说这是小意思。 把本子交给了方化简,方城仕就摆明了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之后再也不过问。 可偶尔看见方化简看向许典时那粘煳煳的眼神。 方城仕就知道这木头是假正经了。 好在不用方化简没忍太久,他们的婚礼眨眼就到了眼前。 八月三十日,两人的喜宴就在镇上摆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搞事。 ☆、50 镇上老早就响起炮仗声。 那时方城仕还在被窝,祚烨已经吃完早膳,回房见方城仕还睡,就坐到床边,伸手去推方城仕的肩膀:“仕哥,起来了。” 摇了两下,方城仕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祚烨说:“刚过辰时。” 方城仕唔了声,用手盖着眼,说:“小简去迎亲了?” 上半边脸被盖住了,只剩高挺的鼻樑和浅红的薄唇。 这个角度使得那张脸充满神秘,祚烨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心神。 方城仕等了会没听见声,放下手去看他。 他的手一动,就像拨开时间的针,让祚烨回过神来,他及时挪开视线,掩下慌张:“去了。” 方城仕前世参加过朋友的婚礼,还是以伴郎的身份,知道结婚这两个字下多得是折腾。 他翻个身,背对着祚烨:“我再睡一会。” 祚烨无奈:“仕哥...” 方城仕说:“时间还早。” 祚烨瞧了瞧屋外的太阳,把还早这词揉碎吞下肚。 方城仕赖起来的时候就没人能劝得动。 方城仕听着脚步声起、关门声落。 等到睡醒,已经过午时。 方城仕这回没再拖,穿上新衣裳,束好头髮,慵懒藏在那副好皮囊下,俨然是个翩翩少年。 吃完午饭,方城仕坐在正厅,听福叔念礼单。 出手很大方,珍珠玉石不说,方城仕还准备了二百两银子。 就用个箱子装着。 他这么做是为了给方化简撑面子。 等福叔念完,方城仕说:“你再准备五坛青梅酒,一块带上。” 福叔点头应下。 他怎么说也是方化简的好兄弟,自然不能等时辰差不多了才去。 吩咐完这些,方城仕就先去方化简家了。 到了方化简家,被方化平欢欢喜喜地迎进去。 方城仕开门见山地问:“平哥,有要我帮忙的吗?” 方化平说:“你只管坐着就好。” 对于方化平他们来说,方城仕就是他们的福星。 自从跟着方城仕做事后,他们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 知道方城仕过来了,方父方母也到了前厅。 今天是好日子,他们都穿得喜庆。 正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两老把新衣服往身上一套,人都不知道精神多少。 方城仕还注意到方母涂了淡妆。 估计就是抹了点胭脂。 方母注意到方城仕目光,露出羞赧的笑:“丑人多作怪,让你见笑了。” 方城仕笑着说:“谁说的,不知道多好看,人都年轻了,跟铃姐站一块就像姐妹。” 方化铃正好进来,听见这话,也笑着说:“你这嘴巴是抹了蜜吧。” 方城仕说:“不信你问问宗伯。” 方宗是个老实人,听到调侃就脸红了:“你娘上次涂胭脂,还是嫁给我的时候。” 方母也脸红,大家都哈哈笑。 没过多久,方家村的客人到了。 到底是从那块旮旯出来的,谁都没办法撇开,除非他们离开了青云镇。 最先到的是方化简的各位叔伯,这些人自有方化平等人接待,只有方世宝来的时候,方城仕才掀了掀眼皮。 这么个热闹场合,小孩子早就闹成了一团。 只剩大人坐在一块。 方如珍说:“上次看了下,小简这宅子好像和仕子家差不多。” 方城仕说:“差不了多少。” 方如珍他们平时基本没到过,上一次是去年方化简请搬家酒的时候。 方年华说:“时间过得真够快,一眨眼小简都要成亲了。” 几乎逢年过节,人聚到一起,总会有这么句感嘆。 方城仕笑说:“伯母是不是想做奶奶了?” 方年华也笑:“我想啊,可你珍哥不争气,到现在也没给我找个儿媳妇。” 方如珍说:“娘,你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方城仕说:“缘分还没到。” 方年华意有所指地说:“是缘分没到还是你哥不上心,我就不清楚了。” 就算方城仕最近都在县里,也不妨碍他听一耳朵的八卦,听说方如珍跟镇上某一个杂货铺的千金对上眼了。 果然,方如珍被抓到小尾巴,整个人都慌了:“我哪不上心了?” 方年华激他:“我是没看出来,我只知道那姑娘多得是人喜欢。” 方如珍果然被激到了。 方世宝说:“行了。” 他一发话,两母子偃旗息鼓,再不敢吭声。 方城仕也就把这话听听,并没有挑事的欲望。 他静静地听着外边的人声鼎沸。 婚礼讲究的就是个热闹。 方化简在镇上的亲朋不多,除了方宅众人,就是何大夫和周啬夫,还有一些生意上朋友。 大多方城仕都认识。 而许典那边,来得人可不少。 他出身许家,自小交涉的都不是一般人。 本镇的自不必说,还有隔壁镇,连县城的几位都来了。 他们没有一见如故,是后边那几个月的来往积攒起来的交情。 关系也没亲密到称兄道弟,就是比一般朋友亲近些。 这些人中有一个自来熟,名唤蔡司。 他让家僕把贺礼抬进去,就勾住方城仕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今天的主角可是我们的兄弟,怎样?要不要闹上一场?” 方城仕笑说:“你不怕二少削你?” 蔡司说:“你别怂啊,这多没劲,不闹洞房能是成亲吗?” 方城仕也不想扫他的兴,就说:“行,但是不能太过分,我们的日子可还在后头。” 他这是在暗示,蔡司也听明白了,就说:“放心吧,不会让大家难堪的。” 方城仕看着其他人:“可得把他看住了,不然遭殃的是我们。” 其他几人但笑不语。 看样子方城仕猜出来这些人是前边就通过气了,都一个心思。 祚烨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基本到场。 第74页 所以方宅抬着东西进来的时候是在众目睽睽下。 蔡司等人以为他们送的礼已经惊人,结果看到方宅那份,才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 祚烨把这一切做完,走到方城仕身边,乖巧的叫人。 蔡司等人见到这么个小美人,也纷纷露出惊艷。 蔡司对方城仕说:“这是你弟弟?” 方城仕嗯了声。 蔡司说:“我以为二少就已经是惊为天人,你弟弟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他人也附和。 方城仕说:“他还小。” 意思是以后会更漂亮。 蔡司问:“十几了?” “十四。” 蔡司啧了啧:“要是大个几岁,我肯定追求他。” 方城仕对祚烨说:“来,谢过蔡公子的不追之恩。” 蔡司捶他:“你欠揍啊?” 祚烨没有这么做,而是拱手行礼:“小弟见过几位大哥。” 蔡司皱起来的眉眼顷刻被安抚下去:“还是弟弟懂事。” 方城仕搭着祚烨的肩膀,说:“叫了弟弟就得有大哥的样子,可不能欺负他。” 蔡司是个人精,这几个人又以他为首,他听明白方城仕的袒护,当即把腰间那块玉扯下来,送给祚烨:“大哥送你的见面礼。” 祚烨不敢接受。 方城仕对他说:“蔡少一番好意,收着吧。” 祚烨这才敢接:“谢谢蔡大哥。” 蔡司笑着说:“这孩子不错。” 长得好,脑子也伶俐,讨人喜欢。 方城仕对祚烨说:“去看着小祖,别让他惹事。” 祚烨点点头,对蔡司等人行礼:“几位大哥慢聊,小弟先走一步。” 蔡司对他摆摆手。 祚烨走后不久,又传来一道声音,是县太爷府中的管家,他来送礼。 这一幕在人群中引起不小的波动。 方城仕却是知道这是上次老夫人的生辰结下的善缘。 方城仕请管家留下来吃酒,恭敬地把人请进厅里。 没过多久,迎亲队伍也回来了。 穿着大红喜服的两位主人公骑着高大的马。 一位高大英俊,一位温文儒雅。 羡煞旁人。 一系列套数走下来,最后是拜堂。 礼成之后,响起了掌声。 黄昏到临,酒宴开席。 方城仕和蔡司等人坐在一起,新人敬酒的时候他们没有为难。 大家都心知肚明,把戏还在后头。 其他客人开始散场,方城仕亲自把县太爷府上的管家送出门。 而他们这一桌留到最晚。 那时候的许典和方城仕都喝了酒,身形是稳健的,还没醉。 许典一身红衣,眉眼妖冶,像个妖精。 方化简也一身红,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英气迸发。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 谁都没看到祚烨忽然走了过来。 他扯了下方城仕的袖子:“仕哥。” 方城仕回过头,看到他:“你没回去?” 这时天都黑了,只有烛光。 祚烨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还有他泛着红潮的脸:“我等你。” 方城仕低声说:“听话,先回去。” 祚烨不吭声,就站在他旁边。 方城仕还想再说,蔡司却开口了:“送入洞房都喊完了...二少,怎还不走啊?” 许典笑了声:“都在这等着我呢。” 蔡司说:“可不是嘛,兄弟成亲,我们哪能不表示表示。” 有人附和:“对啊,为这一天我们都等一年了。” 许典说:“不悠着点?你们可都在后头。” 蔡司是跟闹洞房槓上了:“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着什么急啊。” 许典笑了声:“这是没得商量了。” 蔡司耸耸肩,无声表明一切。 方化简抓住许典的手,脸红红地说:“没关系。” 面对爱人,许典一身强硬是化成了水:“你啊。”他又看蔡司:“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给点面子,我以酒赔罪。” 蔡司老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那还等什么啊。” 许典拗不过他们,只好转移阵地。 方城仕走不掉,只能跟上。 祚烨紧随着他。 到了新房,蔡司就原形毕露了:“来来来,衣服先脱一个。” 许典跟着他们见识过,知道这帮人的疯狂,头疼的掐着眉心。 方化简是人生第一次,他的脸本来就红,这会要滴血了。 蔡司说:“反正等会都得扒了,你们先互脱。” 方城仕见上来就这么勐,也有点呆,回头看祚烨居然还跟着,更是雷噼了似的:“你这熊孩子...” 祚烨还没搞懂,就见许典和方化简已经互解腰带了——“他们这是...” 方城仕额筋凸起,忙用手把祚烨的双眼蒙住。 新人已经脱下红衣,这会天气还热,穿得不多,脱了一件下边就是同颜色的里衣。 蔡司喊得更凶:“别愣着,继续啊。” 许典咬着牙说:“别太过分。” 蔡司说:“这才刚开始呢。” 刚开始方化简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天知道他这会是什么情况,只好把视线转到方城仕身上。 方城仕接收到了,也清楚兄弟现在的尴尬阶段,真怕蔡司还让他们往床上滚,再做点少儿不宜的东西,他只好说:“不闹也成,你们亲一个,亲一个我们就走。” 他这是在给许典找台阶。 蔡司瞪了眼方城仕,在许典开口前说:“要亲嘴,亲额头脸颊都不算。” 这帮人和方城仕印象中的古人很不同。 说好的羞答答、情怯怯呢。 许典也没办法,只好安慰自己的另一半:“别怕,有我。” 方化简想说他没怕,其实他也想这么做。 他比许典高出半个头,许典想主动,刚扬起下巴就被方化简托住了后脑勺,眼中登时撒下一片阴影。 方化简攻势太勐,众人抽气声此起彼伏。 祚烨终于扒开方城仕的手,一不小心也看了个正着。 看着唿吸交换的两个人,祚烨的脑袋轰的一声,有什么唿之欲出。 诗人用豪放、婉约的词语描绘风花雪月时,在祚烨眼里都不过是一场唯美至极的镜花水月。 达不到身临其境的体会。 如今,在这红色遍布,气息错乱的狭小空间里,祚烨终于体会到了万丈红尘。 这股风刚吹起,就迫不及待地四合,烟云相连。 祚烨在迷迷煳煳中终于看明白。 他那是病不是病的病,已经在那懵懂的岁月中熬成膏肓。 再无药石可医。 他早就将那个人放到了心尖上。 第75页 方城仕先带着祚烨离开。 他先前为了帮方化简挡住这些人的麻烦喝了不少酒,此时酒意犯了,看人都重影。 他的身子往旁边歪了下,祚烨本能的去扶。 右手握住了他的手心,左手扶着他的腰,肌肤相触,祚烨的手更烫。 他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和心上人来了这么一出,他差不多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方城仕稳了稳身形,问:“能扶住吗?” 世界就在手上,祚烨哪能说不?“我可以背你。” 方城仕笑了下:“待会可别把你这小身板压折了,乖,我能走,扶着就行。” 祚烨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人靠的近,鼻尖都是方城仕身上的味道。 浓郁的酒味还有一点清香。 祚烨矮了方城仕一个半头,方城仕要真把全身重量交给他,他是扛不住的。 好在方城仕还算清醒。 只是这最后的清明也在到家时消失殆尽。 祚烨把他扶到床上,方城仕已经闭上了眼。 祚烨探过去喊他:“仕哥。” 方城仕嗯了声,之后祚烨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祚烨见他是睡着了,就去给他准备水擦身子。 今晚状况百出,情窦初开和意外一起造访,根本容不得祚烨矫情。 他还没静下来细想,就先把心上人的身体看了个遍。 刺激太过,做完后祚烨才醒悟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床上只穿了亵裤的人。 很多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海闪现。 是这两年多这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是那狭窄的新房里,给了他启发的两位主人公的气息交融。 一点一点都在说着一个事实。 他的病不是无缘无故。 他的目光蓦然放到了方城仕的唇上,表情是怔怔的。 过了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勐地移开了视线,心跳如擂鼓。 他居然在幻想方城仕。 那么龌龊。 他止不住地唾骂自己。 可又忍不住。 他突然笑了下,既然已经药石无灵,又何必挣扎? 难道能把这人放下吗? 他假设性的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有把刀子在剜自己的心脏,疼得快要窒息。 方城仕常夸他自制,是知道他给自己画了个圈,永远在线内。 被方城仕带在身边的这些年,祚烨已经好久没有钻牛角尖。 他自认自己已经长大,也对得起方城仕的夸奖。 所以这会他的迷茫只是一瞬,就被十四岁的少年英勇快刀斩乱麻。 他喜欢这个人,还要一直这么下去。 祚烨低下头,距离方城仕的唇只有一寸:“仕哥,我要追求你。” 说完,他把自己的幻想变为现实。 只是一剎那,两个人都没了初吻。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就是好啊。 终于把搞事的开端敲定了。 ☆、51 方城仕当然不知道祚烨有怎样的一腔雄心壮志。 甚至可以说他连祚烨的变化都没看出来。 第二天酒醒,他除了头有点不舒服,把婚礼上的事忘得七七八八外,回来之后的事一概没记忆。 醒过来一看,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一条改良版的亵裤,登时头如斗大。 这还是他来这个时代第一次醉酒。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盪气迴肠。 都是义在作祟。 他知道自己的酒品很好,铁定没做出格的事,可看这架势,给人添麻烦是不用说的了。 祚烨已经去上学,方城仕找不到人来问,只好先爬起来穿衣服。 洗漱过后,又喝了壶茶,方城仕才觉得自己摆脱了死狗前面那个字。 方城仕出了房门,绕去厨房,正好碰上福叔。 福叔跟他说:“东家,方少爷家今早上把回礼送过来了。” 这都是规矩,方城仕听完也没说什么。 他接着去厨房找吃的。 杨嫂给他盛了碗肉粥。 方城仕接过来,还是热的。 杨嫂说:“二少爷说您今天准是没胃口,让我熬了粥温着。” 方城仕吃着肉粥的空隙说:“小烨贴心。” 杨嫂笑说:“二少爷是个好孩子。” 这话方城仕贊同。 喝完粥,方城仕去味味香和一锅端走了一趟。 没什么事,就是逛逛。 等到两孩子放学才回家。 他进门的时候,祚烨和方城祖也才回来。 各自回房,刚把书包解下。 祚烨还在想着要不要去店里走一趟,就突然听见推门声。 他想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口。 祚烨把书包挂好,语气多了层欣喜:“你回来了。” 方城仕转身把门关上,然后朝他走过去。 祚烨见他表情不好,还以为是自己的秘密泄露,也变得提心弔胆:“仕哥?” 方城仕走到他面前,说:“我下次喝醉了,你就到隔壁房睡。” 祚烨见他是为这事,放下心来:“怎么了?” 方城仕说:“喝醉就成了死狗,又臭又脏,别把你熏着。” 祚烨听到这话,心里美滋滋的:“我不嫌弃。” 什么毛病?方城仕挑眉:“你喜欢酒味?” 祚烨摇了摇头,说:“是你我就不讨厌。” 一点都不讨厌,还能占占便宜。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也偷亲了,只是方城仕睡得死,不知道。 方城仕没有过多怀疑,他就以为是少年对他的容忍度比较高:“不是我说你,你不能对我这么没有原则,要一视同仁知道吗?” 他挺操心的,少年在心里把他放第一位的态度始终没变过。 祚烨不明白:“为什么?” 喜欢不就是可以搞特殊吗? 他问过谢念了,喜欢的人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方城仕哪知道少年心里曲折的心思,只说:“仕哥不是最完美的,你要有更高的目标。” 他想改变少年的信仰。 可那东西真那么容易篡改吗? 祚烨固执地说:“你是最好的。” 少年近乎袒露心迹的行为也没引起方城仕的重视。 方城仕只觉得牙酸,他只好捏了捏祚烨的脸,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却不知他这举措差点让祚烨的小心肝跳出来。 以往的亲昵都在这时被带上了暧昧的意味。 只因为一人的心思变了。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风情万种。 一晚上很容易就过了,第二天祚烨起来的时候,方城仕还在睡。 他洗漱好,见方城仕的睡姿仍没有变化,就走到床边,端看着他的容颜,瞬息后印下虔诚的一吻。 美好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方化简和许典的回门日过了,方城仕才去找他们。 这两人目前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浑身都冒着粉红泡泡,随时随地撒狗粮,若非有事,方城仕也不会没事找刺激。 第76页 这处宅子就住了方母方母和他们夫夫还有几个僕人,所以方城仕的造访得到了热烈地欢迎。 他们交情太深,都到了有话就说的地步,所以方城仕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遍。 许典仰着被爱情滋润更显得漂亮的脸说:“时候到了?” 三人是围桌而坐,方化简在一边沏茶。 方城仕说:“得做准备。” 他来是为了大棚种植的事。 想要圈地自产,在冬季也有新鲜蔬菜,这是唯一的法子。 而现在九月到了,他得为冬天做准备。 方化简把茶端给他们:“你打算在那种植?” 方城仕说:“还没决定好。” 方化简说:“如果是为了方便,自然是在县上圈一块地,可为了安全,还是方家村好。” 许典也同意。 方城仕说:“那就这么决定。” 方化简说:“我帮你吧。” 方城仕意有所指地看着许典:“能分开?” 许典明说:“不能。” 方城仕笑了下:“所以啊,打趣我做什么。” 许典说:“倒打一耙?” 方城仕完全没这么觉得:“实话实说。” 许典说:“别羡慕。” 方城仕送他两个字:“呵呵。” 许典说回正题:“我派两个人跟着你,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跑上跑下。” 方城仕说:“不用,我有人。” 换个人他这么拒绝,难保不会有别的想法,可许典就不会:“成,你放心去忙,春风楼有我和小简。” 方城仕自然放心。 他也没在方化简家待太久,主要是这两人动不动就把眼神黏一块,火花噼里啪啦的,他受不了。 回去的路上,他思考着事情。 味味香目前有方年华和方如珍坐镇,有方化铃和杨想帮忙。 而一锅端自从扩大,他和方化简又忙着其他事的时候,已经多请了三个人。 有杨理和福南在也不用担心。 家里自是有福叔和陈实会把小孩看顾好。 那他这一趟就算不知何时能搞定,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回去之后,他把这事告诉两孩子。 方城祖已经习惯他隔断日子就不在家,所以也没说什么。 但祚烨不同,就算他知道方城仕迟早会回县里,可也不妨碍他着急。 不在眼前他怎么刷存在感啊。 回了房间,祚烨就等不及地说:“我也要回去。” 方城仕头也不回地说:“凑什么热闹。” 他拉开衣柜,收拾衣服。 祚烨说:“县里太远我不能跟,回方家村我一定要去。” 方城仕回头看着他:“你别以为上次的事时间久了我就跟你揭了过去,我心里可记着。” 祚烨上前:“那你一定是体会到我的好了。” 少年的脸就送到眼前,那眸子浩瀚的跟什么似的:“好什么好,尽添乱。” 祚烨心里难受:“我不好?” 方城仕本不想搭理他,可被他一再看着,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完全没办法:“你好你好,但是这回事吗?我去做事你跟着做什么?明年还考不考试了?” 祚烨就揪住一个词:“你做事我做饭,不挺好的。” 方城仕说:“我会饿死我自己?” 祚烨如实说:“不会,但肯定会累着自己。” 方城仕已经好久没被他这么气过了。 这会重新对上,碰到熟悉的固执,一时有些难以言喻。 他衣服也不折了,郑重对少年说:“你别给我无理取闹,我不需要你去为我烧水做饭,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上学,准备明年的考试,不要以为你脑瓜子灵活就可以胡作非为,机会不等人你懂吗?” 这两年多来,方城仕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么重的话。 以前他觉得祚烨懂事,依赖他一点也没什么。 可越长大越觉得少年非但没有改变,还变本加厉。 这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有他的志向,应该为了这往前沖,而不是因为他将理想变位。 看着少年瞬间苍白的脸,方城仕也不太好过:“你这个年纪就是为了梦想拼的时候,一天到晚跟大人家里长家里短做什么?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我为先,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会很失望。” 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把话说清也好过拿刀子凌迟少年。 祚烨被他说懵了,那句我喜欢你差点就从嘴尖划了出去,被他及时吞下。 他突然意识到方城仕不会想听这话。 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 方城仕只把他当弟弟。 乍然意识到这点,祚烨就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疼得无以復加。 方城仕要跟他表达什么呢? 是终有一日,他也会厌恶他吗? 像祚成那样... 想到那张嘴脸,祚烨唿吸都困难了。 他弯下腰,捂着腹部,艰难地喘气。 方城仕被他吓了一跳,忙去扶人:“小烨。” 把少年的头抬起来,却见一张泪眼模煳的脸。 “...”方城仕吓到了:“你怎么了?” 祚烨拂开他要擦泪的手,自己拿衣袖抹了把脸,强忍着悲伤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就为了这个哭?”方城仕简直想打他。 这已经很严重了,那是我的爱情,祚烨这样想。 看少年话都说不出来了,方城仕心里也不好受,声音柔了下来:“你以前就做得很好,去交朋友,跟我任性,这次也一定可以把我从那个位置放下来。” 可这是要我的命啊,祚烨咬着唇,坚决不让这句话冒出来。 方城仕见他还不说话,有些担心:“小烨...” 祚烨低下头,皮被咬破了,嘴里有血腥味,被他咽了:“知道了。” 得到了答案,方城仕却觉得不安,他去抬祚烨的下巴,对视他的眼睛,明显看到有什么一熘而过。 方城仕蹙了蹙眉。 祚烨怕他起疑,推开他的手:“我去洗澡。” 方城仕看着他的背影。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祚烨的反应真的很怪。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52 祚烨担心那一眼让方城仕有所察觉。 没认识方城仕之前,伪装也是他的技能之一,只要他不想,方城仕一定不能扒拉出点什么。 所以等他洗完澡,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就像那滴不该涌出的眼泪,一起被他藏在了皮囊下。 方城仕洗完后躺在床上,看着背对着他的祚烨。 祚烨察觉到那抹视线了,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忐忑地想:“他知道了。” 可他也很想冲着方城仕大喊“我就是喜欢你。”但理智在崩溃的边缘,知道这么做没有用处。 第77页 他眨了眨泛酸的眼,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好在方城仕的探究在下一瞬息移开,让祚烨在垂死之际松了口气。 方城仕翻个身,闭眼睡去。 房间的蜡烛发出哔啵的声音。 祚烨睁开眼,大半夜过去,而他失眠了。 他侧过头,看着熟睡的方城仕。 他想碰一碰这个人,又想到入睡前的那番话,最终收回了手。 他面对着方城仕,心里有些悲哀地想:“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苦苦的,涩涩的,酸酸的,很难受。 祚烨就这样睁着眼看了他一夜。 第二天,方城仕吃饭的时候,福叔问他:“二少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祚烨比他起得早,方城仕没见到他,听见这话,停下啃包子的动作:“怎么了?” 福叔说:“二少爷的精神不好,我看他像是整晚没睡。” 应该是昨晚那事,方城仕没想到给他的刺激这么大:“他也不小了,会失眠很正常。” 福叔说:“才十四,能是多大。” 方城仕吩咐:“我回方家村这段时间,你帮我看着他,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晓得的。” 吃完饭,方城仕就回方家村了。 他这一年来回方家村的次数屈指可数,突然回来肯定引起注目。 何况去参加方化简婚宴的人回来说了。 方化简的媳妇和县太爷有交情。 这可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虽然这事没有个具体的子卯丑,可也挡不住大家的火眼金睛。 方化简那是因为跟方城仕走得近才有今天。 不然凭他的身份背景,能娶许家的二少爷? 再看看方城仕,村里有片果园,镇上有两家店,还在县城开了酒楼,那不是一般的能耐。 这些人虽然不傻,可也太脑补过度。 方城仕要是知道他们心里这么想,肯定哭笑不得。 方化简能和许典结成良缘,完全是因为方化简合许典的口味。 两个天生一对好吗? 好在他是不知道的。 他的身影一在方家村出现,就收到不少问候。 他这两年没怎么在方家村待,所以原主记忆里的脸已经开始模煳。 方城仕认了半天也没认出喊他的那人是谁。 好在这是一场不需要名字的问候。 他骑着马回了家,先把马安置好,又给它弄了干草和水,再去把房间里的被罩拿出来晒,然后才去找方世宝。 方世宝正好不在家。 方玉霞说他去田里了。 方城仕把点心和礼物给她:“我去找他,你自己玩吧。” 方玉霞欢喜地接过:“谢谢仕哥。” 方世宝在的那地方离五牛山不远。 马上就到秋收了,方城仕要想在这之前把大棚种植搞起来,那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 田里稻谷都上了穗,看样子又是丰收的一年。 方城仕没有下田,而是站在路上面:“宝伯。” 他这一喊,弯腰在地里的人都抬起了头。 方城仕看到好几个熟面孔。 方庆丰也在:“仕子,你回来啦。” 方城仕也只好喊人:“庆丰伯。” 方世宝从地里走来。 方城仕看着他走到面前。 方世宝额头带着汗:“没去县里?” 方城仕说:“有事。” 方世宝拧开水囊,仰头喝了口:“什么事?” 方城仕问:“还有地吗?我想种菜。” 方世宝当然知道他说的种菜不是一分两分地。 方世宝问:“有什么打算?” 方城仕说:“想搞大棚种植...”他详细说了遍,又说:“你给我找块好点的地呗。” 方世宝说:“都不会很差,反正你也把五牛山脚下那一段水沟开好了,就在那弄吧。” 那段地是不错,阳光也充足,就是开荒不易。 方城仕一琢磨,他做的都是低成本高回收的事,费点功夫没什么:“行,有多少亩?” “先去看看。”方世宝带头往果园那边走。 还在远处就看见那一片郁郁葱葱。 一年多下来,果园活了。 方大海也在,他每天都会来巡查。 去那块地要经过果园,方城仕就顺便进去看看。 走到长势甚好的桃树和枇杷树那边,方大海说:“只要熬过冬季,明年它们就能结果了。” 方城仕也很期待:“都是海爷子你照顾的好。” 方大海说:“夸我做什么,还不是你捨得花钱。” 把一片果园弄起来,不仅需要人力,花心思,也是要用钱的。 现在这个年代没有化肥,方城仕就施农家肥。 八亩地的需求量也大,知道粪便还有这些作用后,就算方家村的人不明说,方城仕还是给了钱,不多,一担一文钱。 方城仕如实说:“只要明年果子结的好,水够甜,我这钱就不亏。” 方大海笑了下:“你要求也不低。” 方城仕说:“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为了银子吗?” 方大海笑得更开心了:“你真实在啊。” 方城仕见老人开心,自己也乐。 方世宝说:“傻乐什么?还看不看地了?” 方大海还笑着:“你又想捣鼓什么?” 方城仕邀请他:“好东西啊,海爷子一块看看。” 走过果园,是另一片荒芜。 干巴巴的,杂草也不多。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地的原因。 上次翻果园那一片的时候,方城仕发现底下有很多石头。 这一片还缺水,难怪一直荒着。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方城仕估计了一下,整片盘下来的话,有二十多亩。 方世宝双手负在身后:“怎么样?” 方城仕问:“还是那个价?” 方世宝嗯了声。 方城仕很干脆:“我都要了。” 方世宝有些吃惊:“这片比果园还要宽。” 再宽方城仕也啃得下来:“没事,我有打算。” 听说方城仕又要找短工,这次不用他开口,大把人上门自荐。 方招生和方庆丰等人是跑不了的。 这次地宽,方城仕找了二十个人。 除却上次帮忙开荒的那十人,这次就从方家村再挑了十个。 其中就有那次在晒谷场帮他说话的那位妇人和她的丈夫。 工钱还是那么多。 找好人后,方城仕就开始画图纸。 现在的技术有限,想要把大棚加宽是不太可能的,只好一块地一块地弄。 还要搭竹架子。 竹子方家村就有,不用买。 另外就是最重要的塑料膜。 第78页 这个年代是肯定没有的,可以用油纸代替。 其它细节就要等大棚搭起来才能完善。 二十多个人,第一天是开荒,第四天是翻地,第九天是连接水沟,挖蓄水池,撒草木灰。 这一切做好后,方城仕把干活不那么积极的几个人辞退了,结了工钱。 当那些人找上门的时候,方城仕就知道会出现浑水摸鱼的情况。 他阻止不了这个现象,但也不能让别人觉得给他干活是白拿钱,好挣。 这一波操作下来,就只剩下十五个人。 方城仕安排了十个男丁去砍竹子,剩下五个妇人开始下菜种。 大棚种植不一定一次性能搞成功,他打算先种一点菜,起码自己的酒楼能供应。 等竹子砍完,已经到了秋收。 方城仕正好赶上时间。 他又让这些人帮忙割水稻。 当然,家里着急的可以先走,等忙完秋收再回来。 有些个家里实在不够人手的,对方城仕这一举措感激涕零。 但留下的人也不少。 十亩地收了七天。 而竹子也差不多晒干了。 那十五人又回到队伍。 方城仕让男人搭竹架子,女人绑草苫。 材料是水稻和秸秆,总宽度在六米左右。 这些都弄完后,那五分地的菜苗也长势可人。 方城仕让他们开种,而他趁机回了趟镇里。 从月头忙到月尾,方城仕就上次去订购油纸的时候回过一次青云镇。 那次他还没进家门,而这一个月来,祚烨也没有出现。 方城仕有心冷落他,祚烨没在眼前晃,他自然也不会去招惹。 反正出门时他有吩咐过福叔。 既然福叔没找他,那说明祚烨没事。 少年是生机活泼的,那点打击应该不是事。 睡一觉就忘了。 方城仕如此心大的认为着。 他这次去镇上是为了拿油纸,因为数量巨大,所以给了店家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方城仕把剩下的银钱交完,店家还服务周到的让人帮他把油纸送到了方家村。 这样一来,他又没有藉口回家。 拿到油纸,真正的搭棚才开始。 他第一次接触,脑子里只有理论,实践能力不太强。 大棚种植讲究温度、湿度等注意事项。 方城仕第一次失败的原因就是没有把控好湿度。 那几天他为了这事急得嘴都起泡了。 好在他不是容易气馁的人,在十月下旬,他终于把大棚种植搞定。 二十多亩地没有全部种植,只弄了十亩地。 又弄了几亩地种花椒树。 剩下的十亩他打算用来扩展果园。 方城仕站在高处,望着那一列列井然有序的棚子,长嘆口气:“不容易啊。” 方世宝看着叼着狗尾巴草,整整瘦了一圈,黑了一个色号的侄子:“你这样子回去,小祖还认得你吗?” 方城仕两个月没照镜子了,不知道自己现在被摧残成什么样,听见这话,惊恐的狗尾巴草都掉了:“这么严重?” 他摸了摸脸,感觉是有点硌手。 方世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方城仕表示他跟半残没什么两样了。 ☆、53 大棚种植刚实验成功,方城仕没可能就这么把它抛下回镇上。 十一月来了,深秋也迈上了脚步。 瑟瑟秋风吹进了方家村。 吹高了菜田里的青绿。 方城仕来方家村的时候没料到自己两个月不登家门,这会正站在田野间打喷嚏。 他这声喷嚏打得响,明明就该是鼻涕横流的邋遢模样,偏生他兜得住。 尽管衣衫单薄,被风吹成狗,依旧腰板挺直,气场两米二。 方城仕吸了下鼻子,接着对方招生说:“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不会不答应。” 听到方城仕的话,方招生欣喜若狂:“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方城仕嗯了声,说:“但是你们得把这片地给我守住了。” 方招生一口答应:“你想我们怎么做?” 方城仕说:“本事我可以教给两位哥哥,也会把这片地承包给你们打理,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们得帮我守住秘密。” 方招生在求方城仕带带他两位儿子。 这带带两个字里包含的可就多了。 但是方城仕也没有拒绝。 一来他对方招生一家印象不错,二来他那三个儿子也是能干的,做事积极,脑子也灵活,在多种条件因素的影响下,方城仕点了这个头。 方招生想了想,说:“我们能守住,不代表外人看不透,而且知道这事的不止我们。” 方城仕当然懂他的意思,也不介意给他餵一颗安心丸:“只要你们守住了。” 方招生答应下来:“行。” 方城仕说:“我给你们每人一个月一两工钱,你们帮我把事办妥帖。” 这工钱看着高,其实杂事很多,青菜不比果树,摘了就得种回去,还得餵水施肥,几乎天天有的忙。 方招生觉得虽然和旁边看管果园的那位不能比,但方大海看管的是八亩地,还是自己一个人。 他们一家五口,只要两三个月,他家老大老二就能相继娶亲了。 方招生被未来的美好生活乐得合不拢嘴:“那我们就跟着你干了。” 方城仕这会才笑出来:“你这么说不是折煞我吗?” 方招生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就是我们的福星。” 方城仕笑了笑,这话他听好多遍了,别人或许真这么想,可他没这个认为,他只不过是在谋划自己利益的时候分了点给其他人。 方城仕到地里走了一圈,看见有几块地的菜是能摘的了,就在心里定了个数。 山脚下的风是能听见声音的,在打了今天的第二十一个喷嚏后,方城仕被方招生赶回了家。 这具身体很年轻,可也熬不住主人在秋风里吹个四五天。 流点鼻水打打喷嚏很正常。 方城仕回了家,也没去扒衣柜,他这两年回来的次数有限,根本没往老宅置办衣裳,衣柜里有的还是他这次带回来的几套换洗。 根本不扛风。 方城仕又打了个喷嚏后,面无表情地想一定要让方年华去家里拿几套衣服过来。 离晚饭还有好一会时间,方城仕洗干净手脚,上床睡觉。 只是睡着睡着突然听见咚的一声,方城仕勐地睁开眼,在起床时眼前一黑,险些没站住。 缓过神后,方城仕套上外衣走出房间。 开门的那一剎,他还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两个月没见的祚烨就站在院墙下拍衣裳。 知道声音的来源后,方城仕的脸直接黑了。 祚烨乍然看见他也是一愣,半晌才喊了声仕哥。 方城仕语气有些坏:“有门不走你爬墙,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天?” 第79页 祚烨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结果刚见面就对上方城仕的臭脸,他也很无辜:“门锁了。” 方城仕本能的又要说,好在脑子快了一瞬,嘴唇合上了,祚烨不傻,知道门在里边锁了就是有人在家,那他一定是喊了的。 喷嚏打太多,觉才刚睡下去,这会有些头昏脑涨,方城仕掐了掐眉心,带着疲惫地说:“来找我?” 祚烨小声说:“天气转凉,你也没回来拿衣服,我给你收拾了几套。” 方城仕看了眼他手上的包袱,又对上祚烨小心翼翼的眼神,头更疼了:“我打算让伯母去拿。” 祚烨听完,哦了声。 虽然时隔两个月,可毕竟分开前方城仕才对他说了那番话,又惊觉自己吓到了少年,这回方城仕对着他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没有这种经验,只能皱着眉站着。 好在祚烨没有让他纠结太久,他一向贴心:“我帮你放到房间。” 他走上前,越过傻站着的方城仕进了房间,一阵声响后又走了出来,看方城仕脸色不好,更加贴心了:“我回去了。” 说完就走。 方城仕却是真的呆住了。 等祚烨走到门口拉闩时才反应过来:“你去哪?” 祚烨转过身,看着他的神情露出不解:“我回家。” “你这是做什么?走半个时辰的路就是为了给我送衣服,然后又脚步不停地走回去?” 祚烨虽然没有回答,可是神情举止却明明白白地回答他,事情就是这样的。 方城仕短促地笑了声,而后语气兇悍:“回来,走回去都什么时辰了,也不怕被狼叼了去。” 祚烨抿了抿唇,辩驳说:“方家村附近没有狼。” 方城仕却是没什么耐心:“不回来你今晚睡厨房。” 他这话前后矛盾,可也不妨碍祚烨的心情由阴转晴。 祚烨生怕方城仕反悔似的,快速的闩上门,回头见方城仕还看着自己,就对他笑了下。 有点傻,像偷到糖的孩子。 隐隐的,方城仕又开始头疼了:“去烧水吧。” 直到祚烨进了厨房,方城仕才收回目光。 他看出来了,祚烨在看他的脸色。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可那是在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的祚烨弱小而不安,有这举动很正常。 可这两年相处下来,祚烨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那是什么又让他回到过去? 还反而更加严重。 方城仕掐着眉心想:“是那些话伤到他了吗?” 他不是祚烨,当然不知道那时候的祚烨有怎样的一番心理歷程。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风月一道上还没摸到门路,正惊慌失措,偏偏又被暗恋对象这么打击。 祚烨的心没对半碎了已经是强大。 虽然那时候的感觉也的确是生不如死。 但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会继续喜欢。 祚烨就是这么一个偏执的人。 方城仕也不是逃避现实的人,知道是自己的错,这个被搁置两个月的问题就应该被拎到行程上解决了。 他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厨房里边的祚烨又走了出来。 似乎没想到方城仕还会在原地站着,祚烨出来的时候神情有异,可很快就被掩饰过去。 但再快也被方城仕看尽了眼底,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祚烨善于掩藏情绪。 祚烨问:“你饿吗?我们今晚在家里吃还是去宝伯家?” 方城仕知道不能就这么直白地戳破祚烨,就说:“在家吧。” 祚烨嗯了声,回去厨房接着捣腾。 方城仕跟过去,看他淘米:“可要我帮忙?” 祚烨把淘米水倒掉,又装了水洗第二遍:“不用,你去休息吧,好了我叫你。” 方城仕说:“碗橱里有猪肉。” 祚烨说他已经看到了。 方城仕便没再说什么,回了房间。 估计是着了凉,他这会有些不大舒服。 转身时又打了个喷嚏。 本专心淘米的祚烨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看到方城仕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瘦了,也黑了点。 两个月不见,他也不能主动来找他,没有人知道思念这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怎么翻滚闹腾。 为了安抚它,他把这人念了千遍万遍也无法按捺住分毫。 反而更加汹涌。 他的毫髮和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吼着方城仕这个名字。 但祚烨心里也是知道的,他还不能让这个人发现他的想法,丁点都不行。 因为后果太严重,他承受不起。 祚烨走神片刻,脸上的悲伤好似镜花水月,片刻就从那张精緻的脸消失无踪,他把唇角一抿,故作淡然。 再次听到祚烨的声音,方城仕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但从身体状况来看,应该没有半个时辰。 方城仕坐在床边醒神:“好了?” 祚烨嗯了声,又说:“我熬了姜汤,吃了饭你喝一点。” 方城仕抬起头看他:“我生病了?” 他这话实在莫名其妙,可祚烨却听出了一耳朵的心惊胆战。 他对视着方城仕的眼睛:“仕哥,你的额头有点烫。” 这会的方城仕却又像真煳涂了,用手背贴住自己的额头,一会后说:“难怪觉得身体有点发软。” 祚烨说:“去吃饭吧。” 两人转到厨房。 祚烨做的晚饭很简单,一道青菜,一道肉片炒蘑菇。 祚烨还把两人的饭给装好了。 他说:“待会去看看大夫。” “小事,别瞎折腾。”除了定期体检,偶尔大伤去过医院外,像感冒发烧这种小病方城仕都是用来扛的。 不说前世他很少生病,就是重生以来,他也就只有磕着头那段时间卧过床。 闻言祚烨也没多劝,默默低着头吃饭。 他吃饭是没有声音的,方城仕没听见他开口还有些不习惯。 要换做以前,祚烨早跟他槓上了。 这会乖的有点不寻常啊。 方城仕奇怪地问:“怎么不说话?” 祚烨抬起头:“说什么?” “不是要我去看大夫?” 祚烨笑了下,说:“你不想去就算了,待会我走一趟给你抓点药也一样。” 还真是换了个人。 祚烨见他只盯着自己又不说话,便又接着之前的事。 夹菜吃饭。 方城仕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一碗饭。 两个人吃完,祚烨收拾了碗筷,把姜汤给他盛好。 浓郁的姜味就这么直冲沖地闯进了鼻子。 方城仕皱了皱眉。 祚烨把围裙解下来,说:“我先去了。” 方城仕嗯了声。 看着祚烨出门,他心底又是另一个盘算。 第80页 从祚烨出现的那一刻,方城仕就感觉到一股怪异。 还有两个月前的那一晚,那像错觉一样的眼神。 这事不好当做不知道。 还是问问吧。 ☆、54 祚烨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提着两幅药。 他进门看见方城仕还在那坐着,而眼前的碗已经空了。 他放下草药,说:“仕哥,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澡。” “不急。”方城仕说:“好久没跟你说话了,我们聊聊天。” 他看着精神不怎么好,可摆出的却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换了别人或许就乐呵呵地跟他说上了,可祚烨问心有愧,担不起他这句别有用意。 于是他先开口为强:“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见我。” 他这句话是有点用处的,因为方城仕的确感到愧疚:“我没有生你的气,反而我想跟你道歉,那天是我把话说重了。” 祚烨摇了摇头说:“这不怪你。”而后在心里补上后半句:“是我居心不良,你对我那么好,我却还想要的更多。” 方城仕说:“我那天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默了好一会祚烨才点点头。 方城仕语重心长地说:“小烨,你身上有许多别人不具备的东西,甚至我也没有,你是註定会成功,别让一些不必要的人事物耽搁了你,好吗?” 在方城仕开口时祚烨就有预感了。 方城仕的决定就没有改变过。 他不想再做祚烨心里的第一位。 祚烨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包括你吗?” 方城仕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包括我。” 祚烨的心就跟被一只手攥着,脸上的笑却是轻松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仕哥,你信我吗?” 方城仕被他这幅样子扎了下心,无意识地点点头。 祚烨笑着说:“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准备院试。” 方城仕也故作自然地笑了笑:“我不担心,只要你没犯煳涂。” 我早就犯了,祚烨想。 “不会,这次院试很重要。”祚烨转开话题:“仕哥,你的事忙完了吗?” 方城仕嗯了声。 祚烨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小祖想你了。” 方城仕说:“还要过几天,你明天回去告诉他一声。” 祚烨嗯了声,说:“你去洗澡吧,我给你熬药。” 他一转身,隐忍的情绪就像快要决堤的洪水,挣着抢着要从眼里嘴里出来。 祚烨怕方城仕知道,用力地咬住唇。 眼睛也在一瞬间起了红丝。 他手上跟没事似的把药炉拿到院子里去洗。 方城仕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起身去拿木桶装热水。 直到院子里只有祚烨一个人了,滚烫的泪珠才从眼里掉落。 又很快地被他抬手抹掉。 在房间拿衣服的方城仕心里也是乱入麻。 他隐隐察觉到了祚烨朦胧的情感,却又不敢肯定。 但因为这样反而更加忌惮。 因为他明白祚烨的性格执拗,认准了什么就绝对不会回头。 方城仕能负责自己的一言一行,但他无法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做出保证。 所以不管祚烨有没有,先歇了他的心思是必然的。 方城仕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又鬼使神差地走到厨房。 看着里面那个拿蒲扇给药炉煽火的少年,他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是他给了祚烨依赖,却又狠心地剥夺。 太过分了。 祚烨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就对上方城仕复杂的眼神,他愣了愣:“仕哥?” 方城仕回过神,说:“我来吧,你去洗澡。” 祚烨说:“马上就好了,换你来就白洗了,先回房吧。” 方城仕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祚烨苦笑了下。 他刚刚从方城仕的眼睛里看到了愧疚。 就这一眼,祚烨明白自己苦苦压抑的情感还是被知晓了。 方城仕太敏锐,而他居然还企图想着骗过他。 明明就是他逾距,方城仕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他? 祚烨觉得自己大概是最不知廉耻的人了。 不想方城仕为难,却又想他回应自己的感情。 这般痴心妄想,哪来的自信呢? 方城仕回到床上躺下,睁着眼又累,只好闭上假寐。 他的脑海一阵胡思乱想。 一会是想着隔开和祚烨的距离,一会又是祚烨乖巧的模样,回想起他的经歷又心中不忍。 这一时间竟也没有决断。 方城仕復又睁开眼,嘆口气。 暗骂自己妇人之仁。 当断不断是会害死人的。 就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 祚烨捧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放到桌上:“仕哥,起来把药喝了。” 方城仕坐起来,穿上鞋走过去。 看着少年拿手指碰耳朵的动作,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煳涂。 这孩子怎就这么实诚呢? 方城仕问:“烫着了?” 祚烨沖他扬了个大笑脸:“没有,你小心烫。” 方城仕想摸他的头,生生忍住了:“去洗澡吧。” 祚烨坦然地问:“我没带衣服,能否穿你的?” 方城仕顿了顿才嗯了声。 祚烨表面镇静,其实心里慌的不像样,但他知道方城仕不会拒绝。 少年去洗澡了,方城仕等了好一会药温了才端起碗。 然后去洗碗漱口。 片刻后少年也回来了。 身高差太多,少年穿着他的衣服就像偷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哪都不合身。 看着白嫩嫩的少年,方城仕脑海闪过一个词。 而后他跟被雷噼了似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居然这时候还瞎想。 实在太长,祚烨就把裤脚挽起来,袖子就这么垂着。 祚烨兀自爬上床,钻进被窝:“我睡了。” “睡吧。”方城仕把桌面上的蜡烛吹了,只留下床头旁的那一盏。 烛光摇摇晃晃,一会暗一会明,斑驳在被面上。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中间却像楚河汉界,还能再塞一个人。 以往两个人准胳膊挨着胳膊。 可这会两人心里都有事,而且祚烨守着他的地盘动也不动,方城仕也不会做什么,就这么让那个位置空着。 没一会两人都睡着了。 早上祚烨醒来,烛火只剩一点,好似随时都能熄灭。 而昨晚特意留出来的那个位置到底没防住习惯。 一觉醒来两个人就面对面。 这时祚烨没有生出旖旎之心,他担心方城仕的身体,就去探他的额温,不烫了才放心。 祚烨起身穿衣,完了又帮方城仕把被角掖好。 第81页 他注意到方城仕浅红的唇,想一亲芳泽,最终没把嘴唇印下去。 去外边洗漱,然后煲粥熬药。 做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了上学的时辰,祚烨没把方城仕叫醒,他把粥和药都温着,天刚破晓,他就踩着晨光走了。 方城仕醒来后,看着厨房里的粥和药,无可奈何地嘆口气。 到底是自己养着的,婆婆妈妈也无可避免。 他对祚烨是个什么心思他清楚,祚烨要真是对他有什么期待,那也只能是失望。 让少年心底难过,他也跟被针扎了似的难受。 方城仕唉声嘆气一会,只能选择面对现实。 感情这玩意从来就不是人能够掌控,他只能顺其自然。 方城仕心事重重地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后就去了五牛山脚下。 到了菜地,方招生一家已经在了。 方招生的三个儿子跟着他。 有了大棚种植,时令菜这个尴尬问题就能避免,但是刚一开始,方城仕也不会要他们一步登天,就先让他们熟悉大棚种植,让他们有个初步认识...一边说一边走,最后走到那最先移植的几块菜地,方招生的大儿子说:“这批青菜是不是可以摘了?” 方城仕说:“晚上我让伯母带个消息,明天会有人过来。” 最先种植的那一批青菜除了菜心和茼蒿外,还有莴笋等物。 这些菜除了清炒方便,还能做火锅,所以方城仕不打算在方家村耽搁下去。 三五天之内,他把这边的事收一收,就得回县城。 方招生的三个儿子有上进心,人也机灵,方城仕说过一遍,他们就能举一反三。 第一天双方的感官都不错。 当天晚上,方城仕在方世宝家吃饭,顺便让方年华托消息给许典,让他派人过来摘青菜。 第二天下午,许典派的人就到了。 是他身边的小厮,也因此方城仕知道他人就在镇上。 这时候许典会在镇上只会因为一件事,烧炭。 他们离开的时候两辆牛车是满载的。 足足有六框青菜。 菜心和茼蒿都是株生,摘完之后就会有地空出来。 正好拿来给方城仕试手。 之后几天,方城仕就教方招生三个儿子怎么种青菜,施什么肥,多少才合适... 等他离开方家村,已经是十一月八日。 马儿好久没有驮着主人奔跑了,方城仕刚跨上去,它就撒欢的跳了起来。 方城仕回到方宅,福叔见他瘦了这么多,一阵心疼。 方城仕却没有空安慰他,喝了杯茶,又匆匆出门。 下午祚烨和方城祖放学回来,见家里还是没有那人的身影,方城祖就抱怨说:“我哥就是个骗子。” 祚烨也失落,却没有跟着方城祖一块吐槽:“仕哥是真的忙。” 方城祖说:“他就忙吧,迟早他会因为挣钱而失去更重要的。” 祚烨见他又口不择言,喝道:“小祖...” 方城祖看着他:“小烨哥,你不能再袒护他了。” 祚烨轻声说:“这不是袒护。”纵使他因为方城仕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他这边,可这件事祚烨是理解方城仕的。 方城祖说:“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说完他就气沖沖回房间。 祚烨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可当他看见床上那个包袱时,他的双眼闪现了亮光。 他冲出门,找到福叔,激动地问:“仕哥是不是回来了?” 福叔说:“是回来了,可喝了杯茶又走了。” “去哪了?” 福叔摇了摇头。 祚烨的欣喜就像一盆火,焰儿高,可被一盆水当头浇下,也全都熄了。 福叔见他双眸黯淡下来,安慰说:“他晚上会回来的。” 祚烨嗯了声,摆明失落过重。 福叔无声嘆口气。 他不是瞎子,能看得出来祚烨对方城仕的感情。 那绝对不是少年对长辈的依赖。 是虽然懵懂,却诚挚的爱恋。 但东家...就算最后能在一起,这两位怕也是多灾多难。 方城仕的确还在青云镇,他是去找许典。 那天他让小厮给他带话,说是有事。 在烧炭的作坊内,方城仕见到了许典。 许典看他瘦了这么多,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辛苦了啊。” 方城仕说:“我谢你了,找我什么事?” 许典说:“还不是为了这木炭。” 方城仕听懂他的暗指,皱了皱眉:“出事了?” “目前还没有。”许典说:“只是这木炭卖了两年,该引起的关注也引起了,我打算送一批到县衙。” 方城仕多精啊:“有人找你?” 许典嗯了声:“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方城仕说:“这炭再重要也不能跟性命相比,你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就把这烫手山芋给别人。” “还能兜得住。”许典说:“反正和县老爷有交情在前,不用白不用。” 方城仕点点头,又说:“我过两天就回县里。” 许典说:“你上次让小简找人做的炉子也弄好了。” 方城仕说:“等我回去就把这事办了。” 许典说:“你瘦了不少,歇息几天吧。” 方城仕又和他多聊了几句才离开。 从作坊出来天已经黑了。 好在作坊离方宅不远,一刻钟也就到了。 他牵着马,打着灯笼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方宅上下正等着他吃饭。 见他回来,陈实就接过缰绳把马牵到马厩。 方城仕进了正厅,一眼就看到少年。 先是安安静静坐在那,看见他才站起来。 方城祖已经先奔过来抱住他:“你还记得你家有个乖巧伶俐,天真单纯的弟弟吗?” 方城仕一手撑开他:“起开。” 方城祖死抱着他不放:“你快点给我道歉,不然我哭给你看。” 方城仕哭笑不得:“你不是说你乖巧吗?哪乖了?” 方城祖说:“我不乖能等到现在才跟你闹?” 方城仕笑了,无奈地说:“我累得要死,你就是这么给我添堵的?” 方城祖环住他腰部的双手当然能感觉到,抬起头一看,那张俊脸也黑了不少:“给你爱的抱抱。”说完用力地抱了下他,然后松开。 方城仕揉了揉他的头,说了声:“吃饭吧。” 他坐下来,左边是祚烨,右边是祚美,对面是方城祖。 祚烨没说话,只是给他盛了碗鸡汤。 方城仕说:“不用理我,你吃你的。” 之后祚烨果然没再给他装饭盛汤。 他就像被植入了某句指令,偶尔失灵似的灵活,之后便是方城仕说什么他做什么。 半点不逾越,十分听话。 第82页 后半夜也相安无事。 方城仕只在家里留了两天,十月十一,他就骑着马去了县城。 又过了三天,春风楼推出一款新菜,名唤火锅。 刚上市就受到热烈欢迎。 味道是一如既往地棒,又适合秋冬季,还能三两好友共品,小酌几杯,边吃边聊,实在快哉乐哉。 十一月下旬,许典从青云镇回来,还拉着一牛车的木炭,起码有一百斤,在他的亲自护送下,这批木炭进了县衙。 托县老爷的福,木炭这笔生意安稳地度过了这个冬季。 到了十二月中旬,大棚种植的好处显现出来了。 彼时县城周围百八十里都已经大雪纷飞。 在草都见不到一根绿的时候,春风楼依旧青菜供货不断,意料之中的引起了各方注意。 县城的各户酒楼或者大户人家,都派人明察暗访。 明察是直接上春风楼打听。 暗访则是让人盯着春风楼的后厨,希望找到货源。 对此方城仕就一个表示,想要青菜可以,拿钱买卖。 许典说:“县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不下五十家,而我们自从增添了火锅,多的时候需要百斤,你那十亩地供的过来吗?” 方城仕说:“菜在我们手上,想怎么卖我们说了算。” 许典明白了,他说:“奸商啊。” 能被许二少评上这么一句,可见方城仕的主意有多被他喜欢。 方城仕在寒冬里呵了口白气:“过奖过奖。” 许典笑说:“今晚我们也吃火锅吧。” 方城仕没意见。 方化简对许典说:“你别吃辣。” 许典不肯。 方化简就用着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方城仕哈哈大笑。 许典说:“你就忍两天。” 方化简嘟囔:“平时我都没吃饱。” 方城仕笑得更大声了。 许典恼羞成怒:“你还笑。” “抱歉。”方城仕努力地要憋住,可没一会就破功了:“我告诉你们,房事不和谐是大忌啊。” 方化简的启蒙书还是方城仕买的,对他能口吐惊人语已经有了免疫。 可许典不知道。 他还以为方城仕是个小白兔。 结果这丫的一开口经歷比他们还丰富。 许典的脸直接黑了。 方化简见他这样,只好说:“那你少吃点,每次看你肚子疼我都难受。” 许典不能吃辣,偏偏又忍不住口腹之慾。 这次他是打算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吃的,结果听见方化简这话,心里是又痒又麻。 想搂着方化简亲一口,又放不下美食。 人生艰难啊。 不过当晚他还是吃了,就真的只有一点点就是了。 没过两天,那十亩地的青菜就找到了店家。 一共有二十八家酒楼,还有十五户县城的达官显贵。 每日的青菜堪堪够分。 过年之前,方城仕又回了趟方家村,方招生一家将大棚种植管理的很好。 方城仕跟他们打了个招唿,说过年期间青菜也不能断,又给了他们每人二两的奖金过年。 有这么一笔银子赏下去,方招生一家当然不会介意过年还要开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挣钱谁不乐意? 春风楼是到了年二十五才关的门,挂牌是年初八开门。 而味味香和一锅端关门则要早一些。 就在时间游移中,第三个年头就这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打我,所以加长了。 ☆、55 除夕当日,方宅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 家僕更是忙进忙出,片刻不得闲。 先是祭拜祖先,然后贴对联。 到了下午,一大家子吃过年夜饭,小孩穿上新衣裳,大人备好瓜子干果,开始准备守夜。 方城仕给了三小孩压岁钱,说:“今日镇上有烟火,你们可以去看。” 方城祖和祚美都穿着绛红色衣袍,小脸又白净,看着就像对年娃娃。 方城祖说过恭喜发财后才问他:“你一起去?” 方城仕是没有凑热闹的心思:“我在家,你们去吧。”他又看向祚烨:“街上人多,你留个心眼。” 祚烨是一身青衣,三个人站在一块,就是红花搭绿叶那样好看:“嗯。” 方城仕点了点头,两小孩本就懂事,又有祚烨看着,他自然放心。 只是…方城仕看着祚烨的背影,微微地蹙眉,从方家村回来后他就去了县城,所以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可这几日,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方城仕就发现祚烨—他不爱笑了。 本就是心事重的孩子,现在整日绷着张脸,不苟言笑,活像个老头子。 方城仕没把原因琢磨透,遂不敢贸然开口。 他怕惊扰少年人单纯的心思。 那样会很尴尬。 先前就想过要顺其自然,这会方城仕的想法也没有改变,祚烨要真是有想法,迟早会忍不住跟他说。 可方城仕不知道,祚烨把他的话当人生宗旨,不给明面上喜欢着,他就转为地下暗恋。 方城仕不想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他藏好了,谁也不要知道。 在他们的别有用心下,这虚假的景象总能以各种办法维持。 在古代过年如果不出门,那是很无聊的事。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春晚。 精神上的慰藉是空白的。 方城仕本想找几个话本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结果刚进书房福叔就说方化简夫夫来了。 方城仕只好把志怪小说放在桌上,出门去见好友。 正厅里,一身红的两夫夫斗篷都未曾解下。 方城仕跨进门先说了句新年好,然后才问:“怎这时候过来?” 许典的面容被红光衬得像妖精一样:“知你无聊,找你去看烟火。” 方化简也说:“这烟火不是年年有,不要错过。” 方城仕心想:“我什么烟花没见过?”面上却打趣道:“你们两个不你侬我侬,偏要扯上我做第三人,怎么这是?” 许典嗤了声:“还不是可怜你单身一人。”他可是问了福叔,祚烨兄妹和方城祖都出去了,就剩方城仕。 毕竟是大过年,方城仕没可能拒绝,就让福叔把斗篷取来,跟着他们出门。 一到新年,青云镇的夜晚就亮如白昼。 屋檐下和街上都挂着红色灯笼,一片连一片,此起彼伏。 那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放烟火的地方就在古河旁。 古河旁有栋观景楼,那是个绝好的位置。 不过现在三人出门晚了,这会去也是人挤人。 身旁络绎不绝的行人都是冲着烟花去的,与他们行色匆匆相比,方城仕三人倒更像是随意而至。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方城仕问方化简:“怎不带宗伯他们过来?” 第83页 方化简说:“爹娘不想凑这个热闹。” 方城仕心说我也不想。 可来都来了,再想无趣。 许典说:“你这哥哥当得妙,自己窝家里,让小烨带着两孩子出来。” 方城仕说:“他们有共同话题。”他可不想耳边就只有小孩欢唿说烟花多好看的声音。 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小孩,特别十四岁以下的低龄儿童。 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大都是麻烦的代言人。 但方城祖和祚烨是意外。 两个人出奇的乖巧。 如果当年方城仕睁开眼,面对的不仅是土房,还有闹腾的熊孩子,他真的会一头磕死。 许典突然说:“小烨今年十五了吧。” 方城仕嗯了声。 许典含煳不清地说:“你的麻烦怕也快到了。” 方城仕心里有鬼,以为他这话意有所指,当即吓得眉头一跳:“说什么呢。” 许典笑说:“小烨有很大的可能通过院试,届时就是秀才,人又精緻,你小心你家门槛。” 方城仕稍稍放心:“那也是他的能耐。” 许典短促地笑了声。 说话间,也到了观景楼下。 烟花已经摆着了。 而楼上楼下,此岸彼岸都是人。 三人挑了个不拥挤的位置站着。 方城仕双手抱胸:“看烟花还是看人?” 许典说:“烟花在上人在下,看你是抬头低头了。” 雪停了,可风还凌冽。 往脸上一吹,面都瘫了。 方化简利用身高优势,站在许典身边,抬起斗篷一角,为许典挡住四面八方的风。 方城仕看见了,吸了口气,说:“我是没事给眼睛找罪受。” 许典就藉机问他:“你也十八了,想没想过人生大事?” 方城仕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他是个gay毋庸置疑,可来到这个时空三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出色者如许典,他当初也没掀起过眼皮。 虽然情爱讲究缘分,可现在连个让他冲动的对象都没有,真不知是他清心寡欲太久,还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 许典再进一步问:“你喜男喜女?” 方城仕这人是没有把自己的事往外说的习惯,但许典和方化简不同,他斟酌斟酌,也没隐瞒:“我断袖。” 许典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身边倒是有不少同道之人,但是你...”他笑了笑:“还是算了,随缘吧。” 方城仕没说什么:“要放烟花了。” 许典往前面看去,果然,点火之人已经准备就绪。 这时候,方化简突然说:“是小烨他们。” 方城仕一听这名字就紧张:“在哪?” 方化简指了个方向:“观景楼上,就在前面。” 方化简循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祚烨—还有他身边的谢念。 观景楼上有烛火,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正在说话。 也就这时候,耳边响起砰地一声。 天空炸开一朵朵金花。 声音顿时嘈杂,从四面八方涌现。 而方城仕注意到的却是祚烨被烟火照的更加耀眼的脸。 祚烨笑了,在烟花绽开的那一剎那。 十五岁的少年,笑容不含杂质。 纯粹而明亮。 方城仕忽然就被闪了眼。 等他回过神,烟火已经放完,而那抹笑也成了昙花一现。 方城仕垂下眼,若有所思。 许典叫了他一声。 方城仕抬起眼:“嗯?” 许典说:“魂飞哪去了?” 方城仕当然不能告诉许典他在想祚烨,又抬头往观景楼上看,结果那几人已经不在了。 方化简注意到他的动作,说:“已经下来了,可要去找他们?” 方城仕本想说不,可许典已经拉着方化简往那边走。 一边走一边说:“看烟火都能走神,也不知道被谁占据了心扉,勾了魂。” 方化简看方城仕还在原地站着:“仕子?” 方城仕迈开脚步:“走吧。” 三人走到观景楼下,正好碰上下来的两少年和两小孩。 方城祖和祚美走在前面,祚烨和谢念在后面。 明明周围干扰声多,可方城仕还是听见了祚烨和谢念说笑的声音。 方城祖看到许典三人,也有些意外:“小简哥,你们也来看烟花?” 因为方城仕在最后边,所以他的身影被方化简和许典遮挡住。 方城祖又因为角度原因,硬是没看到他。 “是啊。”许典侧开了点:“你哥也在。” 祚烨笑着的脸顿时一僵,抬起头就和方城仕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把笑收回去,有点从容不迫的意味:“仕哥。” 方城仕嗯了声。 然后两个人都把眼神岔开了。 许典是个人精,也看出了点矛头,但他知道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就说:“你们待会要去哪?” 祚烨说:“小祖和小美想在镇上走走,你们呢?” 许典说:“回家喝酒。” 祚烨笑着说:“可惜年岁不到,不能同二少和小简哥共饮一杯。” 许典说:“城仕酿了果酒,喝一点不碍事。” 祚烨听出来了:“是回家喝?” 许典问:“要一起吗?” 祚烨问谢念:“你可要一起?” 谢念笑:“这是自然。” 方城仕对方城祖说:“你们要想逛街,我让福叔陪你们。” 方城祖想了想,大人喝酒不关他这个小毛孩什么事,就不凑这热闹了:“好吧。” 七个人就往方宅走。 少年和小孩走在前面,方城仕三人尾随其后。 前后不过两步距离。 许典压低声音问方城仕:“你跟小烨吵架了?” 方城仕干巴巴地说:“没有。” 许典又问:“没闹不开心?小烨刚看见你笑都笑不出来了。” 方城仕说:“我和他一个小孩能闹什么?” 许典说:“我也觉得不至于,打从认识你,就觉得你心智成熟,不像个十五六的少年,真有什么也不会和小孩计较。” 但方城仕和祚烨之间的尴尬他察觉到了。 那是为什么呢? 方城仕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前面的少年。 即使他再怎么把事情含煳过去,都改变不了事实。 祚烨在心底里给他划了一笔。 这一笔爱恨分明。 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前边的谢念靠近祚烨,轻声说:“方大哥在看你。” 祚烨登时整个人一僵,差点同手同脚。 而后他苦笑:“他怕是想着怎么跟我算帐。” 第84页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从方家村回来,每每想起方城仕烛光下的眼神。 他的心就抽着疼。 方城仕知道他的妄念,一定会主动拉开距离。 与其让这一幕上演,不如自己来决断。 这样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 喜欢能照着喜欢,藏紧就好。 方城仕想要看见的,他就让他看见。 可唯独无忧无虑地笑,他真的发不出来。 心里跟黄连一样苦,再怎么笑面下的神经都是不协调。 沉默寡言是最不需要扮演的,他本来就话不多。 谢念没有这种经验,只不过祚烨是他的好友,对方能把这秘密告诉他,他也一定能保守,并且做好倾听者的身份:“你不要想那么多,马上就要院试了,你万不可因小失大。” 不是自己的心,怎么知道感受,但谢念是好意,祚烨还是跟他道谢:“谢谢你。” 谢念安慰他:“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方城仕在后边看着两少年咬耳朵。 皱着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许典问他:“你一直盯着小烨做什么?” 方城仕姿势不改:“没什么。” 许典说:“再看小烨的后背就得给你烧出个洞来。” 方城仕这下才收回视线:“过了年你在县里帮我找块地基。” 许典有些讶异:“要搬到县里?” 方城仕看了眼祚烨,说:“小烨通过院试后就会在县里上学,老住你家也不方便。” “计划这么长远。”许典笑着说:“你这么疼小烨就不怕小祖有意见?” 方城仕说:“他跟我蹬鼻子上脸的时候你没看见,对小烨倒是维护,能有什么意见?” 方城祖的性子那是一个跳脱,但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会有什么想法的人。 一是还小,二是性子正,所以方城仕才这么放心。 许典就是知道这点才敢打趣:“行,保证给你办妥。” 说完也到了云来巷。 走进方宅,方城仕把人领到正厅,吩咐杨理去拿酒,又让福叔陪方城祖和祚美出去。 方城仕和许典方化简三人喝的是烧刀子,两少年喝的桃花酿。 这酒温着喝味道特别香,再炒上几个下酒菜,那是绝配。 过年喝酒无非是谈天谈地,说些笑话。 许典走的地方多,心中有不少趣闻。 谢念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连祚烨都露出笑容。 方化简可吃味了。 方城仕说:“两孩子你也醋?” 方化简说:“二少就是个瞎的都知道他好,我能不看紧点。” 方城仕被他齁的牙疼:“你家二少满心满眼都是你,谁也抢不走。” 两人喝了不少,这会都有点上脸。 方化简小麦色的脸上边两团红晕,他小声说:“我知道的。” 听他诉说的人却被祚烨吸引住了心神。 方城仕按住祚烨要斟酒的手,说:“再喝得醉了。” 祚烨回头,沖他笑了下:“没事。” 又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方城仕的心给他扎了下,手也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那么长 ☆、56 少年还是醉了。 不过祚烨的酒品很好,不会吵闹。 他本来是要趴在桌面上,方城仕怕他被烫到,在祚烨要倒下的那一刻眼明手快地捧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心中诸多念头,却在这一刻都表现出来。 方化简见祚烨趴下了,谢念也差不多,就说:“让他们回房睡吧。” 方城仕说:“你们也回去吧,就不送了。” 他这逐客令下的直接,好在那两位也不介意。 方化简原本想帮方城仕搭把手,还没站起来就被许典伸手拦住:“有夫之夫,你想干嘛?” 方化简憨笑:“我让福南过来。” 许典这才哼了声。 祚烨的脸顺着肩膀往下滑,方城仕下意识託了一下,结果就和祚烨交换了唿吸。 是桃花的淡淡清香。 少年的脸蛋滑嫩,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让人忍不住多碰几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方城仕僵了僵,左手很不自然地放开,右手却稳稳地固着祚烨的腰。 好在方化简很快回来了。 方城仕看见福南,说:“把谢少爷送回家。” 福南恭敬地应了声是。 然后他拿过斗篷,蹲下身子,把少年扶了起来。 谢念有些犯晕,却不是全然醉了,还知道配合福南走路。 等他二人出了门,许典也说:“回去了。” 方城仕嗯了声。 方化简帮许典系好斗篷,自己也穿上,然后两人相携而出。 原本热闹非凡的正厅只剩下方城仕和少年。 方城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见他在原地呆坐了会,才扶着少年站起来,然后把他拦腰抱起。 少年身姿颀长,可无赘肉,方城仕这些年没少干活,一身气力,抱个少年自然不费力。 走廊的烛光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能跳脱囚牢。 而少年却在方城仕的怀里睡得安稳。 方城仕把少年放在床上,为他脱去鞋袜才让人去端热水。 房间早就烧了炭,暖融融的。 方城仕帮祚烨把外衣脱了,然后坐在床上端看着少年的面容。 少年的脸早有了模型,是个精緻的胚子。 可到底年幼,眉宇间稚气未脱。 就是这么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怎么就有这么多想法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他不是祚烨,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外人看他是个热心肠,对什么也不太在意,说好听点是容易相处。 可难听点不就是淡薄吗? 方城仕这人对于情感天生就比别人慢半拍。 在别人或迷茫或风火的青春期,他就是四个字,一帆风顺。 更别说为情所困。 所以直到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他都没有过一次恋爱。 甚至对象都不曾有。 他现在体会不到祚烨的纠结和迷惘,自然就没法将心比心。 他搞不懂祚烨。 所以他伸出手,抚平少年微皱的眉心,低下头,在他耳边问:“小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这样喊了两三遍,祚烨睁开了眼睛。 他显然不太好受,酒意正在折腾他的脑袋,腐蚀他的心智。 祚烨略带朦胧地看着他:“仕哥...” 方城仕的右拇指停留在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揉着:“难受?” 祚烨嗯了声。 他翻过身,面对着方城仕。 祚烨晕晕沉沉的,却知道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想看着这个人,一眼都不愿落下。 方城仕揉着他的太阳穴,轻着声说:“告诉仕哥,你在想什么?” 第85页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是显而易见。 可祚烨不敢说,所以他摇了摇头。 方城仕哄他:“说出来,告诉我。” 祚烨还是摇头。 这个态度也不知道是在说没有还是不说。 方城仕皱了皱眉。 祚烨的意志力出乎他的所料。 就在方城仕还想再问时,房间响起了敲门声,杨嫂也在门外说:“东家,我把水端来了。” 方城仕直起身子,说:“进来。” 杨嫂推开门进来,把铜盆放到木架上。 她说:“我来给二少爷擦脸吧。” 方城仕站起身拦住她:“我来就好,你去休息吧。” 杨嫂说:“待会还要守夜,你想吃些什么?” 方城仕把帕子从木架上扯下来,放到铜盆浸湿,又拧干。 稀里哗啦的水声中,他说:“再说吧,现在也不饿。” 杨嫂知道他们先前喝了酒,就没多说,转身出了房间。 方城仕走回床边,把祚烨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擦了个遍,然后给他餵了杯茶,又盖好被子才转身出去。 除夕刚过,大年初一才见了点头。 祚烨是被炮仗声吵醒的。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点了炮仗。 方宅放的又比别人大,响的时间也比较久。 祚烨睁开眼,望着床帐好一会才把昨夜的事串联起来。 然后他动了,急忙地起来穿衣服。 他打开门,寒烈的气息倒沖而进,将他的一头热也吹散了不少。 他倒退一步,一时间不知是去跟方城仕道歉自己起迟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毕竟方城仕没把他从这个房间赶出去。 他也没想出个法子,正主就到了他眼前。 方城仕从长廊那头走来,迈上木阶就看见祚烨站在门口发呆。 还是衣衫不整地模样。 方城仕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好:“你发什么呆?” 祚烨虽然眼睛望着前方,有方城仕的倒影,可的确是在出神,还被方城仕吓了一跳。 他醒过神,方城仕已经到了眼前。 熬了一夜的方城仕虽然精神欠佳,可模样并不狼狈,这都要归功于年轻的身体。 方城仕伸出干燥温暖的手,握住祚烨被寒风吹得冰冷的手掌,反手关上门,将他牵进屋。 方城仕把祚烨牵到床边,一言不发地给他整理衣衫,完了又给他套上斗篷。 祚烨的眸光微闪。 方城仕把斗篷打了个漂亮的活结,说:“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祚烨不吭声。 方城仕表情有些臭:“说话。” 祚烨说了,可开口却是对不起。 方城仕挑了挑眉:“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好的?” 他的柔情攻势太甚,祚烨差点把自己心里的龌龊全盘托出,不求一个结果,就只是不想辜负方城仕。 但转念一想,在他对方城仕起了心思的时候,他就註定不是心无挂碍的那个祚烨了。 在方城仕面前做不到心如止水。 于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我起晚了,昨晚不应该贪杯。” 方城仕意有所指地说:“你为什么要为这事跟我道歉?” 祚烨抿紧了唇。 难道要告诉方城仕他是没话找话吗? 方城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因为新年,他不想破坏家里的气氛。 他只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我希望你能说出来,小烨,我不想这样去猜你的心思,这是对你的轻蔑。” 祚烨勐地抬起头:“我...” 方城仕打断他的话:“前几次是我态度过激,我跟你道歉,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想法,小烨,你这样...我很难过。” 再怎么坚固的城墙,在这一刻都像沙垒的,瞬间土崩瓦解。 祚烨没说话,却是闷头抱住了方城仕。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我决定换个方式,太虐了,我自个都瞧不起自己。 明天这章会加长。 ☆、57 少年扎进怀里的那一刻方城仕僵了僵,但却任他抱着,没有推开。 祚烨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平復情绪。 过了一会,祚烨的力度也不见松懈分毫,方城仕只好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能告诉我了吗?” 祚烨将他松开,抬起头红着眼看他:“仕哥,你真的要听我的奢望吗?” 方城仕皱了皱眉。 祚烨见他这幅神情,像是知道结果一样自嘲起来:“你不会想知道的。” 方城仕就想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一下。 年纪丁点大,心思却重的跟什么似的。 方城仕垂下眼凝视他:“你在怪我。” 他说的是肯定句,所以祚烨愣了愣。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一下,又渐渐恢復原状:“我不敢。” 听到这个答案,方城仕短促地笑了声。 他也不跟祚烨干站着,走到床边坐下。 身高虽然变了,可气势依旧凌人。 方城仕居然还有心思跟他说笑:“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不敢的?” 祚烨顿了顿,没说话。 方城仕说:“我自问对你掏心掏肺,没有一丝过错,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他现在的心情就跟“我把你当弟弟,结果你却想睡我”是一样的,很糟心。 他盯着祚烨,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祚烨被他穷追不捨的眼神照的原形毕露。 一瞬间,几乎是恶向胆边生,他说:“我喜欢你就这么罪大恶极吗?需要你用五伦八德来指责我?” 在这时候,他心里的恶意被无限放大,一番圣贤书也似乎读到了狗肚子里,辩驳得尖锐且深刻。 方城仕一个猝不及防,心肝脾肺肾都被祚烨给怼得生疼。 他勐地睁开眼皮,瞪着祚烨,好一会说不出话。 祚烨的勇气大概是借了五百年后的,发挥的能量大,也消耗的快,方城仕一个眼神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他担心方城仕因此真的厌恶他,又不后悔从自己嘴里泼出去的水,只好强装冷静,可被斗篷遮掩下的双手,指甲是掐进了掌心,他却毫无知觉。 方城仕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怼,对象还是自己养大的少年,心中感觉可想而知。 愤怒、糟糕、可更多得却是对少年的心疼。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他还有心情疼惜少年,方城仕也没想过他能心大到此等地步。 说起来祚烨走到这一步,他的过错不能掩饰。 他深知自己的性向,所以从不对小孩做出这方面的引导。 可不知不觉中,祚烨还是身陷情网。 而他若能早些发觉,或许就能避免今日的剑拔弩张。 方城仕现在也不敢去想祚烨是无师自通还是天赋异禀,那股子偏执甚是可怕。 第86页 偏偏这小兔崽子还自觉委屈,纵使抿着唇,故作冷静,可眉眼却耷拉到一个角度,活像他欠他一个老公似的。 方城仕掐了掐眉心,不知是一夜未睡的后遗症还是其它,他现在直觉头疼。 祚烨见他这幅困扰的模样,脸色又白了三分,跟透明的没两样了。 “你能负责吗?” 他忽然开口,虽然没头没尾,可祚烨的眼神还是亮了。 方城仕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说:“别急着回答我,你自己想想,十五岁的你,能对说出口的喜欢负责吗?” 为什么不能呢?祚烨心想,我现在把心剖给你看都行。 少年人对于情爱都是冲动和疯狂的,就算祚烨不说,方城仕也能从他的眼神看出来。 方城仕心中嗤了声,暗想:“就知道用年轻做藉口耍流氓。”他说:“这段新鲜感能保持多久,三年还是五年?” 祚烨抿紧了唇。 方城仕接着说:“而你又是拿什么去维持,一腔热血还是赤子之心?” 祚烨看着他。 方城仕回望他。 祚烨在原地站了会,谁也不知道那一瞬息之间他想了什么。 祚烨动了,他走上前,拉起方城仕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心。 方城仕:“...”这是什么操作? 祚烨循着他的眼睛:“你说了这么多,那能否告诉我你的感觉?” 方城仕不答。 祚烨说:“我们的时间很长,我可以证明给你看,那仕哥你...愿意等我吗?” 方城仕想到掌心柔软的触感,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别看他刚刚气势凌人,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样,这会也是泄了气的皮球,在垂死挣扎。 祚烨轻声说:“我想跟你求证一件事。” 方城仕看着他。 祚烨缓缓探过头,然后神圣且郑重地在方城仕嘴上印下一吻。 方城仕陡然睁大了眼。 不过祚烨没有过多动作,那一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触既离。 祚烨扣紧他的手,问:“噁心吗?” 方城仕的脑海早就炸了,一会是“这小兔崽子从哪学来的花招”一会又是“我完了我是个变态我不但不觉有罪恶感还觉得小兔崽子的唇好软”,好想□□一番。 好在他的理智没有像脱缰的野马,迅速回笼,却也不敢直视祚烨,那个不字艰难地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祚烨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好高兴,仕哥。” 你是高兴了可我不开心,我完了你知道吗?方城仕面无表情地暗地吐槽。 祚烨真诚,且用富含感情地声音说:“仕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 呸,不知羞的小王八蛋。 方城仕没说话,耳根子却红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毛头告白,还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 呵,真是世风日下,报应不爽。 祚烨见他不吭声,也有些着急:“仕哥,你说话。” 哟,敢蹬鼻子上脸了。 方城仕开口就骂:“说什么说,一个两个都不让我安心。” 祚烨笑了声:“我会听你的话。”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只要别让我离开你。” “...”还能愉快的聊天吗? 祚烨表示他们不仅能愉快的聊天,还能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是骗了不了人的。 等两人坐上饭桌,方宅的家僕就都知道东家和二少爷和好了。 别问他们为什么知道这两人有了嫌隙,实在是太明显了。 吃完饭,居然下起了小雪。 方城仕一晚上没睡,就不打算跟小孩闹腾。 房间里点了炭,跟银装素裹的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方城仕解下斗篷,又脱了外衣,穿着中衣看着床上的少年:“我睡觉你凑什么热闹?” 祚烨扒衣服的速度要比某人快,因为他怕某人不给他上床:“我陪你啊。” 方城仕掀开被窝坐进去,刚躺下少年就到了身边,两人挨得紧,少年的温度隔着衣服传了过来,方城仕有些不习惯:“睡好。” 祚烨不以为意地说:“我以前不也这么睡的吗?” 说到以前,方城仕的额角抽了抽,他不知道少年是什么时候对他起了心思,但是想到以前两人那粘煳劲...他有些不大自然地说:“以前不一样。” 祚烨一听,也回味过来:“是啊,以前想抱就抱,根本不用怕你起疑。” 估计是把话说开了,少年有了底气,又回到了明媚的模样。 说句实在话,方城仕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祚烨。 明明才十五,哪那么多阴暗情绪。 方城仕不想跟他纠结以前,总觉得再扯下去,有些东西他不一定乐于看见,就翻过身,背对着少年:“我睡了。” 祚烨趴在他的肩头,小声说:“仕哥,我能亲你吗?就一下。” 这话差点让方城仕滚下床,他回头怒对着少年:“你找打。” 祚烨不是欠打是缺爱,他的话也并不是徵求方城仕的意见,而是通知。 就见他低头,飞快地在方城仕的左脸颊亲了一下,然后滚到他那边睡好,卷过半床被子装深沉。 “...”这熊孩子。 方城仕躺好,面对着床外。 他对少年的容忍完全是因为疼惜。 每次看到死气沉沉的祚烨,方城仕的心就抽着疼。 他知道自己并不爱祚烨,起码现在不爱。 但如果祚烨想,而他实在又狠不下心,那试试也无妨。 方城仕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他对祚烨的愧疚很浓烈。 最后,他很无奈地想,变态就变态吧,祚烨开心就好。 方城仕是被福叔喊醒的,约莫着是晚饭时间到了。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年,内心是字幕满天飞。 习惯害死人啊。 他只好叫醒少年,祚烨眨了眨眼,脸又嫩,眼睛水汪汪的,显得特别清纯无辜。 方城仕咳了声,欲盖弥彰地说:“起来吃饭。” 祚烨哦了声,却还是坐在床上不动。 方城仕下床穿好衣服,见少年还迷迷煳煳地,无奈地说:“下来。” 祚烨下了床,又打了个呵欠。 方城仕给他穿衣服。 祚烨乖乖地张开手配合。 方城仕挑着眉说:“这就是你说的追我?”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祚烨却是醒了神,他说:“以后不会了。” 再怎么装老成都改变不了还是个少年的本质,方城仕也不是真觉得不好,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初一一过,初二就要开始拜年,但祚烨要参加下个月的院试,就没有跟着方城仕四处走动,而是留在家中温习。 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考试,方城仕不敢多过多干扰,也时常顺着祚烨的心思。 第87页 对他求亲亲求抱抱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太过分的祚烨也没敢提。 他把分寸掌控的很好。 到了年初七,方城仕一早就和许典他们去了县城,下午就让伙计把春风楼打扫一遍,到了年初八,春风楼开门,许典给伙计发了红包,正式营业。 刚过新年,春风楼的主打菜没怎么销出去,反倒是火锅依旧受欢迎。 方家村的青菜也会在下午送过来,一切都很顺心。 到了正月十五,大东家和二东家都出去过情人节了,三东家也不愿落后,抛下偌大一个产业,骑着马回了青云镇。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个大节日,这天所有的青春男女都会走出家门,在街上的每一个角落散发荷尔蒙。 祚烨不想方城仕吗?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他听到方城仕回来的消息,他的内心震撼无比。 他想不顾一切奔跑到方城仕面前,又怕他说自己不够矜持。 可扭捏不是他的作风。 于是他面上正经无比,脚下却如风,沿着长廊往前院走。 彼时春雪消融,是能把人冻僵的时候,可祚烨看到那人修长的身影,心口顿觉火烧,热血沸涌,整个人都暖和了。 他和方城仕偶遇在长廊上,身边两侧竹林幽幽,清心寡欲,他望着方城仕眼神却炽热浓烈。 方城仕一时头脑发热从县城赶回来,就如离了弦的箭万没有回头的可能,但在他看到明明心动却隐忍的少年,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祚烨喊了他一声。 方城仕淡不可闻地嗯了声。 祚烨问:“怎么不打个招唿?” 他说的是方城仕去县城前没有说他上元节会回来。 方城仕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你问我。”面上却说:“今日是元宵节。” 祚烨不是懵懂小孩,看方城仕这样子就明白了:“你是在给我惊喜吗?” 方城仕想辩驳,却又无话可说。 但凡认真细想,其实是那么回事。 祚烨也顾不得在外面,他走上前,将头靠在方城仕肩上:“我想你了。” “...”从少年刚告白的那一刻方城仕就意识到了,他恐怕招架不住少年,结果这真的不是错觉。 一个直白、热情、善良的少年,没有人会不喜欢。 方城仕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 方城仕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又回了县城。 他除夕那天托许典帮忙找房子,过了十五,许典也让人去忙活了。 等过了正月底,房子一事传回消息。 就在学堂附近。 地段虽然没有城南热闹,但胜在清净,附近也有集市,购置物品也方便。 方城仕琢磨了一下,祚烨如果通过院试,就要等三年才能参加秋闱,这三年时间也不短,真要他天天从城南跑到城北也辛苦,天气好也就罢了,万一颳风下雨,那是麻烦。 方城仕便去看了看,这次的宅子比较新,要修葺的地方不多,但宅子要比镇上的大出一百平方,价格自然高一些。 他现在虽然不是个大地主,可一次□□下这笔银钱还是绰绰有余,拿到地契后,方城仕又将宅子整饬了一番,该丢的丢,该买的买。 这一忙活完,也到了二月。 院试的时间和县试就相差几天,是在二月十五,地点还是顺兴府。 二月十三,方城仕就用自己家的马车载着四个少年去了顺兴府。 颠簸一日,总算在城门关闭前抵达目的地。 住的还是那家客栈。 坐了一日马车,大家都累,吃过晚饭便回了房间。 回房前,方城仕让伙计送热水到房间。 没一会,伙计就在门外敲门:“客官,热水来了。” 方城仕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伙计把装着热水的木桶抬进来放好,又恭敬地问:“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方城仕给了赏钱他,说:“待会再送一桶。” 伙计收了赏钱,笑眯眯地走了。 方城仕关好门,对祚烨说:“去洗澡。” 祚烨随口问了句:“一起吗?” “...”方城仕憋出一句:“你先。” 祚烨哦了声,去了屏风后。 方城仕坐在八仙桌旁喝茶。 屏风后的水声稀里哗啦响了好一会才停下,祚烨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 “我洗好了。” 方城仕嗯了声。 祚烨见他坐着不动,就没打扰他,自个上了床。 没一会,第二桶热水也送了上来。 方城仕洗完后,躺在祚烨身边。 祚烨转过身看着他。 方城仕问他:“怎么了?” 祚烨说:“仕哥,我紧张。” 期末考和中考肯定不能比,都不是一个档次。 方城仕轻声说:“放松心态。” 祚烨抿了抿唇,说:“你为什么不说有你在。” 方城仕一脸莫名其妙:“我本来就在。” 祚烨突然笑了出来,并且说:“我好喜欢你。” 方城仕又给他闹红了脸。 祚烨看他不自在了,趴在他耳边说:“进考场前你能给我一个吻吗?这样我就不会紧张了。”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谋福利啊骚年。 方城仕看着他说:“你太小,我下不去嘴。” 祚烨皱起眉头。 他不觉得十五岁有什么小的,很多人这个年纪都成亲了。 但是方城仕既然这么说,他也不会强求。 才怪...祚烨说:“那先欠着,等我长大了你再还我。” 方城仕第一次知道这种事还能赊帐。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忽如其来的甜。 ☆、58 十五一到,院试开考。 方城仕目送四位少年进了考场后就一直在外边耐心等待。 好在这次运道不错,直到院试完毕,四位少年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唯一一个疑点就是最后那天祚烨从校士馆出来,却被一个中年喊住脚步。 由于隔得太远,方城仕只知道他们说了话,内容是什么却一概不知。 事后问祚烨也被含煳过去。 这次院试只考两场,考完之后,方城仕询问过四位少年意见,得到一致后便在顺兴府多逗留了两日。 到了二十那日他们才启程回青云镇。 考完试之后,好似大家都闲了下来。 院试的成绩要半个月才出来,而在这期间,祚烨又不用去上学,方城仕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县城。 祚烨自是欣然同意。 方城仕看着少年雀跃的背影,似被感染,也笑了出来。 正好,带祚烨去他们的新家看看。 不过既是要去县城,肯定得把两个小的情绪安抚好。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块吃饭的时候,方城仕把这事跟方城祖和祚美说了。 第88页 方城祖听完,就说了句:“小烨哥每日都这般辛苦,是该好好玩玩。” 这小子维护祚烨的心当真让人吃醋,方城仕幽幽地说:“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方城祖高傲地表示:“你该的。” 方城仕知道他的意思,就戳了戳他的脑袋:“我看你是想吃土了。” 方城祖在护住自己的碗的同时还夹了块红烧肉。 方城仕嗤了声:“到底是饭碗重要啊。” 方城祖说:“莫欺少年穷。” 方城仕问祚美:“你要不要去玩几天?” 祚美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摇了摇头:“我想呆在家。” 这孩子养在身边两年,还是怯生生的,说话也不敢大声,弄得方城仕对着她的时候也不由得放低声音。 方城仕说:“真不想去?” 祚美说:“我想在家看书。” “...好吧。”活脱脱就是第二个祚烨。 祚烨说:“看到不懂的可以问小祖,实在解决不了就等我回来。” 祚美点了点头。 房间里,两个人都洗了澡。 先洗完的祚烨在看书,后边的方城仕在擦头髮。 方城仕见他面前的烛火暗了,提醒道:“你挑一下烛心。” 祚烨应了声,照办。 烛心站起来了,火苗也跟着往上窜,一下子亮堂许多。 方城仕用毛巾把头髮擦的八分干,就把毛巾甩到一旁坐在床边。 他看着祚烨:“你把小美放在自己身边教导,有没有想过你去县城读书后,小美会半途而废?” 祚烨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他没想到方城仕会注意到这点,并且... “还有小祖在。” 方城仕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放心方城祖。 在他看来,方城祖再聪明也是个小孩,难保误人子弟。 而且祚烨教祚美读书写字明显是动真格,怎么听他的语气,像是没把后路想好? 方城仕暗示说:“你可以把小美接到县城。”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祚烨没有一口答应。 他在方城仕看不到的地方蹙了蹙眉。 方城仕见他不说话,喊了他一声。 祚烨回过神,放下书转过身看着他说:“你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 方城仕听他这么说,也道:“行,你自己抓主意。” 祚烨走过来,在他的面前凝视他:“你生气了?” 方城仕嗤笑一声:“我跟你气什么。” 祚烨抿了抿唇,说:“我也担心自己日后会照看不了她。” 方城仕第一反应就是:“瞎说什么。” 祚烨执起方城仕的手,认真地说:“未来充满意外,不可预测。” 少年你很有做哲学家的潜质嘛。 有什么话不能把我的手从你嘴边拿开再说? 方城仕看着他说:“那天在校士馆外喊住你的人到底是谁?” 祚烨笑了声:“你还记得他呢,他就是一个问路人。” 这藉口好俗,都烂大街了好吗? 方城仕只好瞥了他一眼,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祚烨的手指还留有这人的触感,一时间竟怅然所失,他用拇指摩挲了下食中二指,说:“仕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少年几乎天天都要念叨一句,刚开始他还不习惯,现在方城仕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接招了:“再说就廉价了。” 祚烨说:“可是不说你怎么知道?” 方城仕捏了捏他的耳朵:“用心感觉。” 祚烨笑了出来:“那你一定知道我心里是你,眼里是你,两只手还是你。” 方城仕算是服他了:“你跟我说说,你老师都教你什么了?” 祚烨搂住他的肩膀:“老师从不教这些。” 方城仕觉得好笑:“那是谁教你的?” 祚烨说:“不告诉你。” 方城仕揉了揉他的后脑。 少年随意束起来的头髮就这么散了,但是衬着少年无双的面容,不觉凌乱,反倒妖冶。 方城仕看了会,挪开了视线。 祚烨却不打算放过他,他凑到方城仕面前,鼻子都快碰到鼻子了:“仕哥,我想吻你,像小简哥和二少那样。” 轰隆...方城仕被他雷得不轻,却也察觉到问题所在。 原来还是那时候埋下的祸根。 就说少年怎么开窍了。 方城仕这会真想把那时的自己抽出来打一顿,让你失职,让你去凑热闹,摊上大事了吧。 他用一根手指撑着少年的脑门顶开两人的距离:“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祚烨很自然地说:“你。” 被人这么真挚地望着,方城仕也感到害羞,他咳了声,中气不足地说:“别胡闹。” 祚烨看是讨不到便宜了,就退后一步说:“不那样也行,你让我碰一碰。” 不知道怎么的,方城仕想起了“我就蹭蹭不进去”这句话。 卧槽...方城仕被自己骯脏的思想震撼到了。 太污了...他撇开头,有点接受不了。 “仕哥...” 方城仕头疼:“别说话。”我想静静。 祚烨强硬地把他的头转过来,亲了他一下。 方城仕幽幽地说:“你问我的意义何在?” 祚烨为难地说:“表达了我有通知你。” 方城仕就送他两个字:“呵呵。” 闹完两人就睡了,还是相拥而眠的姿势。 习惯太难改,两个人琢磨琢磨,还是就这样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不久,方城仕就带着祚烨去县城。 两个人驾着马车的话会浪费时间,而且一匹马也能坐下,就暂时委屈马儿。 祚烨是第一次骑马,可他也不觉得害怕,还跟方城仕说他也想学骑术。 方城仕觉得技多不压身,就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祚烨得寸进尺地说:“我要你教我。” 方城仕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想抓住一切机会跟他共处。 讲真,天天黏一块他也不腻。 方城仕很快就为这想法付出了代价。 过了山道进县城,那就是不一样的景象。 到了春风楼,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祚烨是第一次来,等他进了楼,发现装修格局和其它酒楼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他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这时也快到晌午,他们两个正好赶上午饭。 许典不在春风楼,唯有方化简忙进忙出。 方化简见他回来,还带着祚烨,问了句:“考得如何?” 祚烨笑着说:“没问题。” 方化简很欣慰:“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也不枉仕子特意买好宅子等你到县城上学。” 第89页 “什么?”乍然听到这话,祚烨有些不敢置信。 方化简狐疑:“仕子没跟你说?除夕那天他让二少帮忙找房子,我以为他知会过你。” 纵使他和许典成了亲,大家的习惯都保持在二少这个称唿上。 祚烨愣了愣:“我不知道。” 方化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可别告诉仕子,他估计想给你惊喜。” 方城仕要是听到这话,准对着他的脑袋来一下。 他好不容易有个能讨祚烨开心的东西,结果就被方化简嘴上没个把门给卖了。 他说完这话就走了,而方城仕也从后厨出来。 他是去后边洗手的。 出来就看到祚烨在柜檯后站着发愣,有些疑惑:“怎么了?” 祚烨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仕哥你...” “不习惯?”方城仕看了看周围,毕竟是酒楼,嘈杂很正常。 祚烨摇了摇头。 方城仕说:“等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然而祚烨已经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但还得掩饰住激动、愧疚装懵懂。 吃完饭,他们就牵着马去城北。 毕竟在闹市中,骑着马行走难保不会出事,为了安全起见,两人还是决定走完这一段路。 从春风楼到城北的宅子要走小半个时辰,方城仕跟祚烨说如果他觉得累可以做马,他牵着走。 祚烨拒绝了。 他无比珍惜每一刻和方城仕在的时光。 他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分开。 宅子的牌匾也安装上去了,端正的两个字,方宅。 随处可见的两个字,此刻却是那么的不同。 方城仕拿出钥匙,开了锁,推开沉重的木门:“进来吧。” 祚烨进了门,一目望去,是和镇上完全不一样的格调。 方城仕解释说:“这处是新宅子,没有要修葺的地方,和家里不一样,你看着可能不习惯。” 祚烨说:“不会。” 方城仕说:“我把马牵到马厩,你四处走走。” 祚烨嗯了声。 为了让祚烨从大门进,方城仕可是把马都扔在外边。 祚烨挑了个方向往里走。 这大概是到后院的路,走过小径,拐个弯眼前就宽敞起来。 没有竹子,只有梅树。 祚烨吸口气,压下想哭的情绪。 那时候的方城仕纵使在拒绝他,却也在为他盘算着。 而他呢?不仅斤斤计较,还对方城仕心生怨怼。 他何德何能,能让方城仕这般忍让。 这个人这般好,真的是一辈子也不想放手。 方城仕绑好马回来,找到祚烨,却见他在傻站着... “小烨。” 他喊了声,祚烨转过身,看着他。 方城仕对上他通红的双眼,心头一个咯噔:“怎么了?” 祚烨抱住向他走来的人。 “小烨?” 祚烨闷在他怀里说:“仕哥,我爱你。” 还知道爱呢,方城仕笑了笑:“知道了。” 祚烨抬起头,用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你亲亲我,好不好?” 七个字,眼神却很执拗,好像方城仕敢说一声不,他当场就哭出来一样。 方城仕摸着他的头:“你还小...” 祚烨不依:“没关系,只要是你,就一下,好不好?” 方城仕看他就快要崩溃的样子,压下心里的疑惑,在他的额头亲了下。 眼泪顺着祚烨的脸颊滑落下来。 方城仕一愣,随即就慌了:“到底怎么了?” 祚烨说:“我只是高兴。” 方城仕不信。 但好像又是这么回事。 于是方城仕半信半疑。 祚烨抹掉眼泪,抽了下鼻子,对方城仕说:“我们去牙行吧。” 方城仕嘆口气:“有我在,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就是别憋着,知道吗?” “嗯。” “走吧。” 他想走,却被祚烨牵住了手。 这回方城仕没有拒绝。 如果新宅子只任用新人方城仕是不放心的,但福叔要照顾方城祖,不可能把他调到县城,再则福南也还在青云镇。 方城仕就打算把杨理兄弟调过来。 于是新宅子请了六个护院,两个厨娘,就没找其他。 做完这些,方城仕就想着挑个时间摆搬家酒,入住新房子,这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想操劳就可以小摆,请三两好友加上一家子吃个饭就好。 吉日选好了,就在五天后,也就是二十八那天。 就在方城仕等着吉日的时候,忽然在某一天早上发生一件事。 方城仕从旖旎的梦中惊醒,不但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某个部位还精神抖擞。 十八岁一到,这具身体就像觉醒了某个技能,开始作妖。 祚烨还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十分香甜,意识到自己梦见什么的方城仕忙不迭地把手抽出来,又一下从床上惊坐起。 他像条缺氧的鱼,大口地唿吸。 他的内心很慌乱。 青少年做春梦很正常,十八岁的身体已经接近发育成熟,遗.精什么的都不是事。 但这具身体内里的灵魂比表象整整大了十岁,有些事情可以控制。 何况方城仕本身就是欲望淡薄的人。 可梦里是一张模煳不清却与他极致纠缠的脸。 虽然隐隐约约,但半遮半掩更迷人。 方城仕抹了把脸,盯着自己的□□看了好一会。 这会不用字幕,不用吶喊,他也知道自己出问题了。 方城仕心里发苦地想:“你栽的毫无预兆啊。” 他扭头看了眼少年,也顾不得□□,就想来支烟。 他...很...忧...愁! 方城仕坐了一会,等感觉消下去了才把亵裤脱下来,换上干净的。 然后面无表情地去做每个青少年早上都会做的事。 安逸太久,他都把这事给忘了,现在重来一回,感觉不是那么美妙。 吃饭的时候,祚烨发现方城仕的表情不对劲,可他去问又没问出什么。 于是这事就被他记在了心里,吃过早膳,他们就去了春风楼。 方城仕偶尔会在后厨帮忙,偶尔会招唿客人。 祚烨能做的事不多,他就帮帐房先生算帐,收收钱。 方城仕的臭脸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更阴郁的趋势。 他继续扒脏裤子。 这天祚烨又感觉到了方城仕的怪异。 到了第三天,方城仕已经不想说话。 精神这么好也是没谁了。 总不能怪他自己吧。 洗完裤子后,方城仕就把祚烨交给方化简,自己一人回了青云镇。 要入住新宅子,起码要把这事告诉方年华他们。 ☆、59 方城仕回到青云镇,就直接去了味味香。 第90页 此时早餐刚过午膳未到,味味香只有过路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方城仕进门,看到方如珍在拨弄算盘,便喊了声。 方如珍听到声音抬起头,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怎么回来了?” 方城仕说:“有点事。” 他又问:“伯母呢?” 方如珍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在里边擀面呢。” 方城仕说了声好,走到厨房挑帘进去。 厨房里面一股热气,锅炉中还有白烟冒出,一下就将外边带进来的寒意驱逐干净。 方城仕放下帘子,喊方年华:“伯母。” 方年华停下擀面的动作,看向他,问的是跟方如珍一样的话:“你怎么回来了?” 方城仕说:“找你说个事。” 方年华也说:“我正好也有点事,你等一会,我把这面擀好。” 方城仕嗯了声,退出厨房。 他叫住收拾碗筷的杨想。 杨想扭头看向他:“东家。” 方城仕对他说:“你去牙行找两个长工回来。”说完给了一袋子银钱他。 杨想也不问,接过钱袋,擦好桌子端起碗筷回了厨房。 出来后跟方如珍说了声就出去了。 方如珍问他:“为何要在青云镇找长工?县城不是有牙行。” 方城仕说:“我要把杨理兄弟带去县城,总得把人给你补回来。” 方如珍记帐的动作顿了顿:“是出什么事了吗?” 方城仕唔了声,说:“是好事。” 方如珍放心了:“没事就好。” 方城仕坐了一会方年华才从厨房出来。 她放下帘子,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走过来:“我正要找人带声消息给你。” 方城仕问她:“怎么了?” 方年华让他先说。 方城仕就把自己在县城买了宅子,要叫他们吃酒,顺便把杨理兄弟也带走的事说了下。 方年华表示理解:“你在县城怎么也得要有自己的人,安排杨理他们过去是最恰当不过。” 杨理和杨想在方宅三年,可谓是知根知底。 方城仕问:“那你找我…” 方年华说:“是这样的,我和你宝伯商量了下,打算让小珍去隔壁县发展。” 方城仕点点头:“想做什么?” 方年华说:“扩展味味香,你觉得如何?” 隔壁县是个大县,商业经济很繁荣,是容得下一家面店的。 方城仕说:“需要我做什么?” 方年华说:“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仕子,这件事算我和你宝伯自作主张,对不住你。” 方城仕说:“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 方年华说:“我和你宝伯商量过了,日后赚的银钱我们对半分。” 方城仕不肯:“你这是干嘛?真把我当侄子就把这话收回去。” 方年华说:“这方子是你的,手艺也是跟你学的,我们自作主张就算了,怎么还能…” 方城仕把话撂下了:“你跟我扯这么多做什么?怎么发展你们说了算,但分股的事我一定不会同意。” 方年华为难:“仕子…” 方城仕说:“当初开这家店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一天,如果不是这两年事多,一件接着一件,我早就让珍哥出去闯了,拖到现在是我对你们不住。” 听到这话,方年华不愿意了:“你这是什么话。” 方城仕直接说:“你就听我的。” 方年华瞪着他。 方城仕态度很强硬。 方年华半晌没说话。 方城仕沉默下来,让她慢慢想。 其实他知道方年华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不想占他的便宜,就沖这个,方城仕就不会答应,何况方世宝一家对原主两兄弟还有恩德。 方城仕虽然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但也知道知恩图报。 他还想着等方如珍成亲,就把味味香送给他,不过现在也不急。 方年华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见他也不肯松口,只好无奈地嘆口气。 方城仕在她开口前先笑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成吗?” 方年华说:“我还能怎样?” 方城仕转移话题:“要不明天休息一天,去县城坐坐?” 方年华说:“做生意能这么随便吗?” 方城仕表示他就是这么任性的人。 过了半个时辰,杨想带着两个长工回来。 是年约三十的壮硕男子。 第一印象还不错,方城仕就把人交给方如珍,自己带着杨想兄弟回了方宅。 他把要将他二人调去县城的事说了。 两兄弟都表示一切听从方城仕的安排。 此次酒宴方城仕请的人不多。 第二天,他骑着马,杨理和杨想赶着马车,里边载着方世宝父女和福叔还有祚美。 方城祖要上学,方城仕没让他请假,跟他商量好等春耕放假再去县城玩。 回到县城,他们没有到春风楼,是直接去了城北的方宅。 上次他和祚烨在牙行签下的长工也已经各司其职。 这次的护院头子姓李,单名石,不过二十五六,生的是魁梧雄壮,一脸子络腮鬍,是六个护院中最有气劲,安全感最足的一个。 他见到方城仕回来了,立刻从宅子里边走出来迎接。 “东家。”他这一喊,方城仕和杨理兄弟都向他看去。 不为什么,就是嗓门太大了。 方城仕嗯了声:“你让人把马牵进去。” 李石走过来:“我来吧。” 方城仕对着他,颇有些一言难尽。 李石这人的来歷方城仕从牙行那了解过,虽然清白,却也是坎坷。 但他对这人的感官不错,虽然一根筋,但是个老实的。 老闆都喜欢这样的员工。 不论从压榨...啊不 ,还是做事方面都很不错。 在他二人说话间,方世宝等人也相继从马车上下来。 杨理这时候说:“这位大哥,我跟你一块去吧。” 李石侧头,见是一位清秀的青年,他愣了愣:“这位是...” 方城仕说:“他叫杨理,那是他弟弟杨想,以后你们得一起共事,至于其他等我到时候再跟你们说。” 听闻此言,李石也闭了上嘴。 他虽然粗鲁了点,但不是没脑子。 李石对杨理说:“跟我来吧。” 杨理牵着马车跟他走了。 方城仕招唿方世宝等人进去。 祚美在他身后问:“仕哥,哥哥在家吗?” 方城仕说不准:“应该吧。”不知道祚烨有没有去春风楼。 很显然他是想多了的,祚烨要和他分开一天,恨不得一眨眼两人就又见面,怎么会不在家迎接他? 祚烨知道他回来,已经是急匆匆赶来。 第91页 方城仕对方世宝说:“宝伯,你和小霞在这住两天,不急着回去。” 方世宝点点头。 方城仕又对福叔说:“这两天你教教杨理,以后管事的活就交给他。” 福叔应了声好。 方城仕把人领到正厅,刚坐下厨娘就把热茶端了上来。 想必是知道方城仕回来就忙活着泡茶。 方城仕对两小孩说:“你们在外边玩吧,不要跑出去。” 方如霞和祚美乖巧地嗯了声。 福叔也说:“东家,我去后院看看。” 方城仕嗯了声。 两大一小出去了,厅里就剩下方世宝和方城仕。 方世宝说:“你给你爹争气了。” 方城仕笑:“你突然这么夸我我不习惯。” 方世宝也笑:“夸你还不乐意了。” 方城仕说:“我脸皮薄。” 方世宝没好气地看着他。 方城仕说:“珍哥想去隔壁县的事有规划了吗?” 方世宝说:“有是有,但还得再看看。” 方城仕说:“不着急。” 方世宝也是这意思。 两个人坐在一块说着家常话,忽然间闯进一道身影。 方城仕抬头望去,可不就是祚烨。 方城仕问他:“没去春风楼?” 祚烨两眼闪着光:“没去,在家等你。” 方城仕勾起唇角。 两人正“深情对望”着,气氛破坏者方世宝说:“好久没见小烨了,院试考得如何?” 祚烨这才注意到厅里还有人,顿时红了脸:“宝伯。” 方世宝说:“马上就出案了吧?” 祚烨说:“再过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方世宝问:“可有把握?” 祚烨说:“应该没问题。” 方世宝说:“那就好。” 祚烨走到方城仕身边。 方城仕抬起头看着他:“小美在外面,你去找她吧。” 祚烨依依不捨地挪开视线:“好。” 他出去后,方世宝才说:“小烨没辜负你。” 方城仕当真是不敢品味辜负二字,要让方世宝知道这里边内情这么多,真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当天下午方城仕同方世宝去了一趟春风楼。 一是陪方世宝四处逛逛,二是通知方化简夫夫让他们明天来家里吃饭。 方化简是知道他明天摆酒,便应承下来。 家里已经给方世宝几人收拾好了客房。 吃过饭后,大家坐在一起喝了会茶便各回各屋。 方城仕刚洗完澡,正在桌边喝茶,突然一双手从背后圈过来,后背贴上柔软的温度。 他放下茶杯,问:“怎么了?” 祚烨的脸抵着他的背嵴,轻柔地说:“想你了。” 方城仕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他拍了拍祚烨祚烨的手,示意他松开。 祚烨放开他。 方城仕回过头,看着少年,忍不住去捏他的脸:“除了想我就没别的事可以做了?” 祚烨任他捏着,就算对方已经不适在捏,而是把玩,他依旧露出沉迷的表情:“你最重要。” 方城仕触碰着少年滑嫩的肌肤,捨不得放手:“你当初答应我什么?” 祚烨这才皱起眉头,很不情愿地说:“这并不影响。” 方城仕放开他,又捻了捻手指,他很留恋这种触感:“你记着我说过的话便好。” “不会食言的。”祚烨去抓方城仕的手往脸上放:“你再摸摸。” “...”少年你在玩火你知道吗? 祚烨似乎看出了他的内心活动,善解人意地说:“我喜欢你摸我。” “...”要不是这么大不宜家暴,方城仕一定打他屁股。 祚烨看他真的不打算摸了,才放开他的手改为抱住他的肩膀。 身高不够,他只能踮着脚。 祚烨去亲他。 方城仕已经习惯少年每天要亲亲抱抱的行为,他以为这次不会有什么不同,所以没在意,还托住少年的腰,不让他踮的太辛苦。 结果少年伸出了舌头,用那点舌尖去吻方城仕的唇。 方城仕陡然睁大眼。 也就这时,门吱呀一声,方世宝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方城仕本能的把少年往胸口按,用双臂圈住他。 独留自己用上午才跟方世宝说笑过的薄脸皮去面对大人的狂风骤雨。 他十八了没什么,可祚烨才十五,还是自己养大的,那不仅是和未成年人恋爱,还是圈.养y。 估计方世宝要抓狂。 方城仕说:“不关他的事。” 方世宝:“...”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 冷静下来的大人和孩子坐在一块,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对方。 沉默许久,尴尬几乎要将三人淹没,方世宝才忍不住说:“你们没关门。” 方城仕干巴巴地说:“哦,我下次记得。” “...”方世宝咳了声,问:“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祚烨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方世宝伸手就朝方城仕的手臂拍了下:“都这样了还没什么,玩亲亲不会生娃就肆无忌惮是吧。” 方城仕捂着胳膊哑口无言。 祚烨见他被打,红着眼维护他:“是我喜欢仕哥,不是他强迫我。” 方世宝简直想拎藤条把方城仕抽一顿:“你的担当被狗吃了吗?” 方城仕就想问问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方世宝见他不吭声,又要揍。 方城仕来到这个地方三年还没被人打过,看着方世宝像老父亲被气急了要发飙,忙说:“我会负责。” 方世宝收回手,哼了声。 方城仕小心翼翼地说:“也就过年的时候,大年初一才把关系定下来。” 方世宝冷冷地说:“真会挑日子啊,谈个恋爱普天同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祚烨小声说:“宝伯,你不要怪仕哥。” 方世宝看着祚烨,换了副嘴脸,慈祥地说:“我替你主持公道。”他又瞪着方城仕:“你说说,打算怎么办?” 方城仕可怜委屈心里苦,他试探性地说:“他还小,成亲太过早了。” 方世宝凶他:“不成亲就先订婚,等过个两年再完婚。” “...”真是小看这帮古代人了。 方世宝见他不吭声,以为他不同意,骂他:“你今日要是把这事给我否了,我立马带小烨走,你以后别见他。” 祚烨立刻紧张兮兮地看向方城仕。 “我没不同意。”方城仕说:“但这事...你总得让我缓缓。” 第92页 方世宝一针见血:“要缓就得把门关好。” 说到门...方城仕幽幽地看着祚烨。 祚烨抿紧了唇。 方城仕收回视线,说:“我知道怎么做,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方世宝说:“要不是我随便走走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欺负小烨。” “...”是他点背,怪不了别人。 方世宝继续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头让人挑个日子,你们先订婚。” 方城仕只能点头。 方世宝这才哼着声走了。 等他一走,屋里只剩两人,祚烨才小声说:“对不起。” 方城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祚烨攥紧了拳头:“仕哥...” 方城仕皱着眉说:“你在急什么?” 祚烨咬紧了唇。 方城仕看着他,斟酌着说:“你信不过我?” 祚烨忙摇头。 “那你...”方城仕停住了。 他第一次知道祚烨会耍小心机,还一套一个准,心里被打击到了。 祚烨低下头:“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 方城仕是答应过他,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想到方城仕最终没有对他动情,反而喜欢上别人,单是假设他都要疯了。 他控制不住那种阴暗的想法。 他甚至想过,如果方城仕要离开他,他一定会将方城仕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以各种方式。 ☆、60 对着现在的祚烨,方城仕“不知拿对方怎么办”的心思时常涌出来。 他有时会忍不住想他和祚烨真的应该这样下去吗? 但他也明白祚烨极度缺乏安全感。 平时再怎么人小鬼大,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第一次向心爱的人展露自己的小手段,内心充满慌张不安,不然也不会被方城仕一个眼神就不打自招。 但方城仕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祚烨,他已经在很多方面照顾着祚烨的情绪,可现在看来,成效不大。 看着抿紧唇眼睛泛红的少年,方城仕心里的那点憋屈登时烟消云散,他嘆口气,对少年招招手:“过来。” 祚烨僵硬着身体走过去。 方城仕微弯身体把他抱住,下巴搁在少年的脑袋上:“小烨,我喜欢你。” 祚烨的身体勐地一震。 方城仕似乎没感觉到,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没明白自己有多好?才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祚烨喉咙一紧,心间似要翻腾。 见少年这样,方城仕心中百感交杂,他以拥护的姿势将少年圈在怀里,然后在少年的头顶上印下一吻:“我们订婚,等你长大就成亲。” 祚烨用力抱紧他。 方城仕摸着他的头想,也许只有实力宠才行了。 第二日,来家里吃饭的方化简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偷偷撇开许典,暗地里跟方城仕勾肩搭背:“你还记得你刚收养小烨时我说过的话吗?” 方城仕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向他瞥了眼,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你滚。” 方化简不嫌事大地说:“来,跟我说说你的感想。” 方城仕加多了两个字:“你滚滚滚。” 方化简笑眯眯地说:“大家兄弟一场,不用不好意思,但我可先告诉你啊,小烨还小,你忍着点。” 方城仕炸了:“靠,你怎么这么龌龊?” 方城仕用我都明白的眼神看着他。 方城仕忍不住动手揍他,这小子实在不要脸了。 许典似乎也知道这事儿,方城仕送他们出门的时候,他暧昧的目光一直在方城仕和祚烨身上打转。 许典笑容亲切,语重心长:“城仕,你是哥哥,可得沉住气,还有小烨你千万不能纵容他,要稳住了。” 方城仕:“...” 祚烨:“???” 方城仕去抓门:“好走不送。” 方化简说:“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方城仕握住门的边缘:“你拿回去炖汤吧,我不稀罕。” 许典哟了声:“恼羞成怒了。” 方城仕冷笑:“呵呵。” 方化简说:“行行行,我们不说了。” 方城仕还是没好脸色。 许典回归正题:“你明天要回青云镇?” 方城仕说:“得去果园看看。” 许典点点头:“好,那你先把事忙完。” 方城仕嗯了声。 许典这才和方化简离开。 方城仕关上门,祚烨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方城仕上了闩,看着他:“没生气。” “那...”他看出来方城仕不喜欢别人打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好兄弟都不行,所以祚烨不知道这里边的原因,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能说:“对不起。” “我真的没有生气。”方城仕感到好笑,于是他亲了下少年的额头:“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祚烨脸红了,额头烫烫的,半晌才嗯了声。 订婚这事在没有个正确日期前就这么被摁了下去。 隔日,方世宝赶着马车,载着祚烨和方世宝等人回了青云镇。 方城仕送方世宝父女回方家村的时候顺便去了趟果园。 今年那十多株桃树开了不少花,不出意外,等过几个月就能吃到桃子了。 又过了两天,院试出案,文渊阁送来消息,祚烨榜上有名,还是以案首的成绩。 方城仕从县试就跟着他们跑上跑下,自然知道案首代表什么。 可伴随着欣喜之余,还有一件事在方宅中炸了开来。 祚烨以案首的成绩通过院试,可以到官府开办的学院上学。 但一般来说,学院收录的学生有限,像文渊阁的学子就只能到县城上学。 而祚烨运气不错,他在院试中入了大人物的眼,被知府大人举荐到顺兴府的求道学院。 那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在一片道贺声不断的空间里,方城仕却回想起一件事。 院试结束那日,祚烨在校士馆门口碰上的中年男子。 那位即便不是知府本人,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这件事有了头绪,方城仕几乎能把祚烨最近的反常行为给串联起来。 祚烨原本在和报喜的夫子说话,回头看见方城仕沉重的脸色,笑容顿时僵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几乎是同时,他知道方城仕已经猜出来了。 方城仕回过神,对上祚烨闪烁的目光,心里便肯定了这事。 把夫子送走后,方城仕就回了房间。 祚烨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句话也不敢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方城仕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后说:“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第93页 祚烨见他肯说话,激动地上前一步:“仕哥...” 方城仕转过身,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祚烨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清楚少年的人一定会知晓他的意思,方城仕就是这个人:“我问你那个人的身份时,你也没说。” 祚烨抿了抿唇:“我说了。” 方城仕一愣,认真回忆少年的话,好像的确说过,少年那时的回答是“问路人”。 这个答案很标准,一点都不笼统。 对于少年来说,那不就是一个问路人吗? 不过问得是他自己的路。 方城仕掐了掐眉心,沉下嗓音:“你怎么想?” 祚烨的心勐地跳了下,纵使他一点都不想跟方城仕分开,却还是说:“我要去。” 方城仕笑了下。 祚烨以为他生气了,抬起头对上方城仕的目光,他愣怔在当场。 方城仕的目光里有贊同、喜悦,唯独没有愤怒。 他主动上前,抱住少年:“小烨,你很棒。” 祚烨不明就里,却还是为方城仕的动作而欣喜若狂。 方城仕说:“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那我一定会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我没有成为你的拖累,我很高兴。” 他一直担心祚烨将他看得太过重要。 甚至会为了他牺牲梦想,好在现在的祚烨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少年心中有他,却更知道他最应该做的事。 方城仕顿时觉得那矛盾没白闹。 祚烨回抱住他,真诚地说:“你不是拖累,你是我的动力。” 方城仕心动地吻了吻他的髮丝。 祚烨少少松开他,改圈住他的脖子,贴住他的唇。 这个距离明明没有负,可祚烨却心满意足。 亲多了方城仕也有些意动,只是现在的少年当真很小,他就算有想法,也的确下不去嘴。 他只好紧紧抱住少年,似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在他的耳边嘆息:“你快点长大吧。” 从默认两人的关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可这还是祚烨第一次从方城仕嘴里真切的听到方城仕想要他长大的想法。 有点不敢置信...以及激动。 半个月后,方世宝送来消息,订婚的日子选下了,就在五月二十日。 乍然听到这个日子,方城仕的额角抽了抽。 五月二十很快就到了,当天三家人外加祚烨的几个好友在方宅吃过饭后,方城仕和祚烨的关系就从自由恋爱变成了未婚夫夫。 五月底,祚烨就得离家去顺兴府上学。 离家前一日,祚烨在收拾东西,方城仕就去准备银子。 少年出门在外,一想到他在顺兴府举目无亲,方城仕这心就跟里边有东西在闹,怎么都不安生。 他把银子兑换成了碎银还有银票,碎银交给少年,银票去到顺兴府给少年存到钱庄,以备不时之需。 他知道他是大题小做了点,可控制不住。 前世那个世界,拐卖、未成年犯罪是层出不穷,在这个没有通讯的年代,如果祚烨真的有事,他远在县城,是丁点也帮不上。 祚烨只收拾了衣服和文书,方城仕知道后,又给他拿了自己做的梅干和山楂等物。 他把东西装好,放进箱子里,说:“这些东西你拿去给室友,出门在外,和朋友打好关系很重要。” 祚烨没觉得他烦,反而被他这样关心着,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我在你那件青色圆袍衫上藏了一百两银票,急用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去了学院不用担心银子,我会帮你在钱庄存一笔钱,你拿来买书或者和同窗出去游玩都可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有分寸,可人与人相处,难免会有矛盾,如果退一步能海阔天空,就不必去争这一口气,但若是他们得寸进尺,你也别给面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方城仕絮絮叨叨小半个时辰,觉得自己没落下什么才停下。 祚烨及时递来一杯茶。 方城仕接过来喝了口,问:“记住我说的话没?” 祚烨笑着说:“都刻在心里了。” 方城仕嘆口气:“我这颗老妈子的心啊。” 祚烨抱住他:“谢谢你,仕哥。” 方城仕说:“跟我说什么谢。” 祚烨从善如流地改口:“我爱你。” 方城仕果然被他堵住了嘴。 五月三十日,方城仕还有陈实一起送祚烨去顺兴府。 就算他们出门出得早,到顺兴府的时候也近黄昏。 方城仕没有把祚烨送去求道学院,而是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 第二日,方城仕便带着祚烨,在顺兴府一家名为有钱的钱庄存下了五百两。 它不是最大,但却是最久的一家。 而后他才送祚烨去求道学院。 求道学院背临青山,前临清流,周围古木森天,绿意郁郁葱葱。 乍看和寺庙极为相似,实则安静自然,是个研究和流传学问的好场所。 石牌前没有供马车行驶的路,只有八百一十阶。 明日就要开学,此时求道学院前是人来人往。 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之子。 有些人是知道求道学院的规矩,见到八百一十阶也没有多说,乖乖地搬着行礼上去。 有些则骂骂咧咧。 方城仕对陈实说:“好在东西不多,我们两个辛苦点。” 陈实点点头。 祚烨也没有逞强,他把轻的都自己拿了。 祚烨的行礼是两个箱子,一箱是衣服,另一箱是杂物。 到了书院门口,有专门接引的学生。 学生检查过祚烨的文书后,不卑不亢地说:“家属不能在书院逗留,请各位配合。” 方城仕跟他们道谢。 然后就被另外的一名学生引到了宿舍。 怎么说呢,环境很清幽,让人心旷神怡。 宿舍是个大院子,房间与房间是两对门,中间一条天街。 学生带着他们到祚烨的宿舍,那应该是新生住的地方。 宿舍一共四个床位,很宽。 就算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方城仕都不得不为求道学院点赞。 学生说:“你们可还有事嘱託?” 方城仕朝他拱手:“请学长稍等片刻。” 学生见他态度好,便宽容地点点头,出了房间在外边等候,陈实也知道东家和二少爷肯定有心里话要私底下交代,就一同出去了,还为他们带上门。 学生:“???...” 门一关,房间的视线就暗了下来。 方城仕对祚烨说:“安心上学,我会常来看你。” 祚烨握住他的手:“一个月来一次吗?” 他每个月有一天假。 方城仕想了想:“好。” 祚烨轻声说:“我会想你们的。” 随着这句话出来,他的眉眼都染上了缱绻,好看极了。 第94页 方城仕握了握他的手:“我也会。” 祚烨盯着他,出其不意地说:“你真的不考虑吻我吗?” 方城仕无奈:“小烨...” 祚烨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他的眉眼耷拉下来,显得可怜巴巴的。 方城仕又不忍心了,只好亲了亲他的脸颊:“等你长大我翻倍还你。” 对于这个承诺,祚烨的兴致不高。 翻倍意义不大,因为他肯定是时时黏着。 他只是惆怅现在不能满足。 方城仕摸了摸他的脸,说:“我走了。” 祚烨依依不捨,却不得不让他走,却在放开他手的时候在他手心印下一吻,他朝方城仕眨了眨眼:“记住这种感觉,只有我能给你。” “...”靠,少年你怎么这么撩。 方城仕从宿舍离开的时候耳朵是红的。 陈实觉得他们是干了坏事,而学生以为他是闷得。 所以他回头看了好几眼,在看到面容无双的少年时,微微失神。 而后他醒过来,意识到求道学院会在不远的将来有一场风波。 离开求道学院,方城仕就和陈实打道回府。 之后的日子,他一边忙着做生意,一边等一月之约到来。 在祚烨去求道学院上学后不久,传来了方如珍的好消息。 他和心爱姑娘的婚期定在了八月。 在此之前,他离开了味味香,去了隔壁县发展。 因为这事,方城仕暂时离开春风楼,回到了青云镇。 而远在顺兴府的祚烨,却没有听从方城仕的话,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读书郎。 他趁着空闲时,从书肆那找了一份抄书的工作。 后来在还书时,才发现这家店的老闆是他夫子的相公。 祚烨的夫子姓岑,年纪在四十五六左右,性情有些怪异,但的确是个有学问的人。 他负责指导新生,祚烨就在他的门下。 一开始,两人也是没看对眼,后来都为对方的才情折服。 祚烨崇拜尊敬岑夫子,岑夫子认同欣赏祚烨。 两人是芝麻看绿豆,对上了眼,除却师生关系外,两人俨然已经成了忘年交。 岑夫子知道他从书肆接了抄书的活后,还让他相公将工钱提高了两文。 祚烨知道后很是感激。 不管是上课还是抄书,他都更加认真。 就这样,在日子的流逝中,方城仕和祚烨等来了第一个分开一月的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爱我,知道吧。 ☆、61 祚烨每个月月底的最后一天不用上课,方城仕知道这个时间,便提前一天去顺兴府。 这天早上,方城仕起早去了趟果园,摘了不少水蜜桃和荔枝。 这些东西顺兴府不是没有,但果园里的桃子肉肥汁多,味美鲜甜,口感胜于市面上所售卖的 。 为了赶时间,方城仕是骑马去的。 到了顺兴府,约摸是下午四点左右。 城仕去了他常住的那家客栈。 他原本打算洗漱一番再去求道学院,结果在柜檯跟掌柜订房间的时候,掌柜说:“你弟弟已经把房钱交了,还是原来那间。” 方城仕被祚烨这种“开好房等情郎”的行为震撼到了:“他何时定的?” 掌柜说:“也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在楼上。” 方城仕哦了声,拿出两个桃子送给他:“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掌柜您尝尝。” 粉红粉红的水蜜桃只要一眼就勾起他人的食慾。 掌柜接受了,笑道:“那我多谢小哥了。” 方城仕也笑了笑:“不客气。”说完便上了楼。 祚烨定的房间在二楼,方城仕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祚烨似乎知道是他,门开的很快。 少年眸光闪亮,笑意跃然于脸上:“仕哥。” 看来少年身怀绝技,见到他的那一刻,方城仕在马上颠簸的辛苦消失殆尽,只剩满心欢喜。 方城仕对他露出一笑,踏进房门,走到八仙桌旁放下包袱,给自己倒了杯水。 祚烨关上门,走过来。 方城仕见他要抱自己,忙放下茶杯说:“等会,我一身臭汗…” 六月底的天已经开始炎热,方城仕一路奔腾过来,出了汗不说,还吹了一身尘土。 祚烨不以为意:“没关系。”他抱住方城仕,把脸埋在方城仕的肩窝:“我好想你。” 方城仕搂住他,鼻尖凑到他的发侧,闻着少年头髮的清香:“你瘦了。” 他拿手掌了掌少年的腰围,是更纤细的触感。 祚烨撒娇说:“学院的厨子做饭没有你弄得好吃。” 听到这话,方城仕笑了声,说:“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客栈的后厨是可以借来用的。 祚烨蹭了蹭他的肩窝,懒洋洋地说:“别去,我想你陪着我。” 因为他们的起步点,所以祚烨有个双重人设,在方城仕这里既是恋人又是弟弟,两者都是要宠,加起来就是双倍,听到少年撒娇,方城仕立马放弃原则,吻了吻少年的鬓角:“我带了桃子和荔枝,你吃一点?” 祚烨嗯了声。 方城仕牵着他坐下,亲自给他削桃子。 祚烨趴在桌子上,两眼直盯着他。 方城仕用小刀一边削皮一边问:“你明天才休息,今天就跑出来没问题吗?” 祚烨小幅度摇了摇头:“我跟夫子说过了。” 方城仕又问:“和同学相处的还好吗?” 他总觉得他对着祚烨有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说来也奇怪,两人确定关系不久就订婚,刚成为未婚夫夫又开始异地恋。 神一样的发展,而这种感觉太新奇,方城仕花了好久才适应。 祚烨说:“他们都很和善,对我很好。” 其实那三位舍友都忙着学习,除了交流学术思想外,他们很少聊天。 对于祚烨来说他喜欢这样的环境,因为谁也碍不着谁。 特别现在祚烨还接了抄书的活,更需要安静的氛围,如果每天室友都咋咋唿唿,他会很不习惯。 方城仕点点头:“那就好。” 祚烨看方城仕削果皮的功夫看得入神,一整个桃子削下来,果皮始终连成一根。 方城仕把果皮弄掉,又用小刀把桃子切开,给祚烨叉了一块:“尝尝。” 祚烨接过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他说:“好甜。” 方城仕说:“我带了很多,你可以分给室友他们。” 祚烨说:“我就不能独享吗?” 方城仕问:“你能吃这么多?” 祚烨嘟囔说:“可那是你特意送来给我的。” 方城仕听到了,他笑出声:“我是你的,这些身外物不打紧。” 祚烨被他说红了脸,扭过头默默地吃着桃子。 第95页 方城仕看他这幅样子就喜欢,那股不加掩饰的直白,是独属于少年的纯真美好。 “我们明天要出去玩吗?”方城仕问他。 祚烨徵求他的意见:“你去我就去。” 方城仕没跟人家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相处,但他年纪稍长,肯定得照顾少年的意愿:“我听你的。” 祚烨摇了摇头:“我们明天就在客栈待一天好不好?” 方城仕狐疑:“你不想出去?” “天气热。”祚烨说:“你那么远过来,我不想你太辛苦,且明天下午我就得回学院。” 而他交书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他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必须得留些时间把这事做好。 “好吧。”方城仕说:“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祚烨说:“酸菜鱼。” 方城仕站起来,把剩下半个桃子也给他:“别贪吃,免得吃不下饭。” 祚烨接过来,抱着半个桃子慢慢啃。 方城仕出了房间下一楼,跟掌柜说要借厨房一用。 掌柜收了他两个桃子,自然不吝啬,还将桃子赞美了一番。 方城仕谢过他之后就去了厨房。 做酸菜鱼不一定要辣椒,而其它材料客栈都不缺,不消半个时辰,方城仕就把酸菜鱼做好了。 他装了两大碗米饭,和酸菜鱼还有青菜一起端上了房间。 房间里,祚烨已经把垃圾清理好,就等着方城仕回来。 然后两个人开始吃饭。 祚烨好久没尝到他的手艺,一时间吃得有些急,但就算如此,他嚼咽仍旧没有声音,看起来也是优雅的。 尽管这鱼肉没什么骨头,方城仕还是细心挑干净了再给祚烨。 祚烨不要他伺候,让他自个吃。 方城仕说:“以前我这么说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他怎么做的?充耳不闻呗。 祚烨一不小心被方城仕秋后算帐,有些懵:“你怎么这样?” 他是真没想到话反驳,显得呆呆的。 方城仕被他萌到了,笑道:“你现在知道我的心情了。” 祚烨说:“可你刚刚才说听我的。” 方城仕说:“我们要就事论事,别说了,快吃吧。” 祚烨很不开心,瞪了他一眼。 方城仕简直想把他搂在怀里揉脑袋。 待在房间里的时间是无聊的。 可这两人正是热恋期,巴不得是连体婴。 两个人吃饭早,洗澡也早,上床躺着的时间更早。 客栈刚点起烛火,两人就已经互搂着躺床上了。 一门之外人声鼎沸,门里边安静却温馨。 方城仕的下巴搁着祚烨的脑袋,他说:“珍哥要成亲了,婚期定在八月中。” 祚烨问:“是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吗?” 对于少年来说,是否对婚姻对象喜欢重要过对方的身份。 方城仕重复:“嗯,是他喜欢的人。” 祚烨小声说:“我也想和你成亲。” “会到这一天的。”方城仕说:“我等你。” 他的承诺果然安慰了少年,祚烨开心了,说:“仕哥,春风楼可以在顺兴府开分号,你有想过吗?” 方城仕揉他的后脑:“想过,但不是现在,要等春风楼站稳脚跟,你等一等,最多两年,我就会在这陪着你。” 祚烨嗯了声:“我信你。” 方城仕把人搂紧了些。 祚烨贴着他的胸口,跟他说学院的事,说岑夫子和他的相公,说自己心里对夫子的敬爱和他二人的羡慕。 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最后在方城仕怀里睡着了。 方城仕见他突然没声了,低头一看,就对上少年平稳的唿吸。 他笑了笑,摸着少年陷下去的脸颊,心中百感交杂。 才一个月就瘦了这么多,可想而知学业有多辛苦。 方城仕抱着他,心里很疼。 少年的梦想是站上高位,他没有别的助力,只能在少年求道的路上添些砖瓦。 不求少年一帆风顺,只愿少点忧虑。 他嘆口气,抱着少年进入梦乡。 第二天,方城仕先少年醒来。 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灭了,晨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能看见细小的灰尘。 又是充满活力的一天。 方城仕见祚烨睡得很沉,想来平时也没有睡懒觉的机会,就没有叫醒他,蹑手蹑脚下了床,洗漱后又去厨房熬红枣桂圆粥。 少年一觉睡过辰时,还是在粥香的引诱下睁开眼的。 方城仕刚把熬得软烂的粥端到房间,就看见少年睁开了眼。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极其自然地低下头给少年一个早安吻:“起来吧,粥要趁热喝。” “仕哥...”祚烨愣了。 他觉得被方城仕亲过的地方快要烧起来。 方城仕把他扶起来,又去拿少年的衣服。 他举着衣服问:“我帮你?” 祚烨回过神,脸红成苹果,他一把抓过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 方城仕悠悠地说:“这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还害羞呢。” “你笑我。”祚烨肯定地说。 方城仕弯下身子,看着少年泛红的脸,意有所指地说:“夫夫相处,总是要些情趣...” 祚烨简直要被他欺负哭了。 好在方城仕不是丧心病狂,还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对少年笑了笑,不再逗弄他。 方城仕走了,却没带走空气里的暧昧,即使祚烨穿上衣服坐到椅子上,他脑海里都是方城仕那抹邪气的笑。 以至于一整天他都不敢看方城仕的眼睛。 一天的时间,被祚烨睡过去一上午,下午的时间也很容易过。 方城仕要等明天才回县城,他便送少年回学院。 他右手提着水果,左手牵着少年。 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下,外人只知道他们靠的近,却不知两只手十指紧扣。 学校的路再要时间也会走完,两人走到八百一十阶前,方城仕才放开他的手。 两人对视许久,方城仕才把水果篮子给他:“上去吧。” 祚烨抿紧唇,尽管不说话,可透露出来的无非就是不舍二字。 方城仕柔声说:“我下个月再过来。” 祚烨点点头。 方城仕眼里的柔情几乎要将人吞没,他拿手指勾了勾少年的手:“你先上去,我看着你。” 祚烨被他这一动作撩的心跳加速,三魂七魄几乎要争先恐后从身体里蹦出。 他用了十二分毅力,才按捺住躁动:“你一定要来,也要想我...” 方城仕弯下眉眼:“好。” “那我走了。” 方城仕嗯了声。 祚烨走上三个石阶,又转身冲下来,他踮起脚在方城仕的脸颊上亲了下,并且说:“我现在就很想你,分开了会更想你,所以你不能食言。” 第96页 方城仕忙搂住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学生才松口气,他很无奈,又忍不住宠溺:“你啊...” 祚烨回想起自己做的事,也是羞红了脸,这回不用方城仕多说,他自个蹬蹬蹬的走了。 方城仕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才转身离开。 却说祚烨走进学院,那一鼓作气才泄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果篮子,决定去岑夫子的住处。 岑夫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与自己对弈,祚烨走进院子,喊了声。 岑夫子抬起头,看向他:“回来了?” 祚烨嗯了声,说:“这是我哥带来的桃子和荔枝,夫子你尝尝。” 岑夫子也不客气,吩咐说:“荔枝你师母爱吃,你给他留着。” 祚烨问:“你可要吃桃子?” 岑夫子说:“把皮削了。” 祚烨乖乖去做了,削完后还切成一块块。 岑夫子用竹籤叉了一块。 他评价说:“不错,很甜,你坐,跟我来一局。” 祚烨本来打算把水果拿过来就回去抄书,现在被岑夫子逮着对弈,那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对棋艺并不精通,先前是有所耳闻,这半个月来才开始接触。 自己对自己的那一盘局势平衡,岑夫子就没有收棋,让祚烨接着下。 祚烨虽然懵懂,可他也不急着下子,观察局势那是有模有样,思忖好一会才下子。 岑夫子是有意□□他,所以他给足了祚烨思考的时间,但没有配合着他的时速,而是麻利的下子。 祚烨又看着棋局。 岑夫子这时候说:“你和知府大人是何关系?” 祚烨勐地抬起头,眼里没有慌张,只是惊讶:“知府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 岑夫子挑了挑眉:“说说。” 他的问话没有逼迫的意思,加之祚烨相信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岑夫子听完,解释自己为何会问这话:“我和他是同窗,今日去他家吃酒,听说他想给小公子找启蒙夫子,我便跟他推荐了你,这才知道你们见过。” 同窗是说了个大概,祚烨知道岑夫子之前是位清官,后来不知因为何事辞官在求道学院传道解惑。 对于里边的门门道道,祚烨只问:“老师为何推荐我去?” 他不觉得他能胜任,求道学院什么样的人物没有,他一个十五岁的小毛头,论学识见识都比不过前辈,哪轮到他献技。 岑夫子说:“只是觉得你合适,不必担心,有我在,即使你有错处他也不会为难你。” 这是祚烨花了小半个月才知道的事,岑夫子很护短。 祚烨有些为难:“只是我和师母说好,要在书肆做满一年...” 提到他相公,岑夫子也很为难:“要不你去跟你师母说说?” “...” 岑夫子说:“我去说他一定不同意。” 老师你妻管严的人设暴露了...祚烨说:“你说,事是你提的。” 岑夫子当即竖起眉头:“谁教你忤逆师长的?” 祚烨才不怕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岑夫子菜因为年纪败下阵来:“你把时间缩一缩,一个月给你师母交上两本...” 双方都退后一步,祚烨答应了。 其实他的师母很听岑夫子的话,岑夫子把这事提出来,再把剥好的荔枝送到师母嘴边,师母就答应了。 之后,祚烨不仅瞒着方城仕兼职,还进了知府家给他的老来子当启蒙先生。 知府和他夫人成亲二十年,如今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 说是做启蒙老师,其实就是管着三岁娃头别让他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知府姓吴,单名凯,他的女儿叫吴柔柔,儿子叫吴启明。 吴柔柔这人人如其名,性子温婉,长相美丽,祚烨在知府家里待了三个月,知道这姑娘被很多人追求。 吴启明就不一样了,他是老来子,全家都宠着他,说白了就是无法无天,在祚烨之前已经有四位先生,全都是给吴启明作走的。 祚烨刚去的时候也得到同样待遇,只是他有经验,用了一招就让吴启明老实了。 知府听说他儿子黏着祚烨不放感到很意外,在听完管家的转述后,顿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就这样,祚烨一边身兼数职一边忙着和方城仕异地恋,紧守自己秘密的同时,赶紧赶忙地就过完了十五岁这一年。 ☆、62 二十岁的方城仕已经长成了大男人的模样,他成熟而智慧,又年轻俊美,还至今没有娶妻,早已经被县城的各大媒婆盯上,企图利用她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就一段良缘。 方城仕整个人就是“好气哦但还是要微笑” ,他把今年来的第六个媒婆送出门,转身就面无表情地吐槽:“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 要不是这些人不好得罪,他门都不会让她们进。 杨理说:“你和二少爷的事外边人又不知道,不难怪别人肖想。” 他这意思就是说,只要方城仕袒露他有未婚夫 ,这些人就不会自讨无趣。 方城仕冷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她们的节操了。” 在这个一夫多夫(妻)的年代,家里就算有个母老虎也不一定能镇住外边兴风作浪的妖怪。 别人就不说了,方化简和许典成亲两年多,迄今还有媒婆想为他们发展子孙线。 杨理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方城仕说:“再说吧,我让你准备的事怎么样了?” 杨理说:“可以了。” 方城仕点点头:“那就好,你和李石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出发。” “好。” 方城仕回到房间,随便收拾两套衣服,又将银票藏好,这才坐下来歇口气。 春风楼在县城沉浮三年 ,总算站稳脚跟,如今他就要带着这股胜利转战下一个地点。 方城仕唿口气,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秋日的午后容易让人感到睏乏,外边的徐徐风声仿佛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让人的眼皮忍不住相思似的往下掉。 就在方城仕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敲响了房门。 杨想在外边喊:“东家,二少来了。” 方城仕嗯了声:“进来吧。” 他坐起来,许典也推开门。 将睡入睡时被吵醒是极其痛苦的,方城仕打个呵欠,问:“找我有事?” 许典开门见山:“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顺兴府。” 方城仕抬起头,看见他脸色不大好 :“出什么事了?” 许典冷冷地说:“木炭的事被知府知道了。” 方城仕心头一阵咯噔:“他来找你了?” 许典点点头:“来的是他的管家。” 所以许典才着急,因为他猜不出知府的用意。 方城仕稳住心神,说:“你别急,先看看他怎么说。” 第97页 “嗯。” 方城仕说:“他走了?” 许典摇摇头:“去了许家。” 方城仕这才想起来,许夫人和知府是表亲,但在这种时候,知府还让人去许家,态度就很可疑了。 方城仕安慰他:“你放心,我有法子把我们摘干净。” 许典看了眼他:“我就是觉得可惜。” 方城仕当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许典嘆气:“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方城仕让杨想送他。 他揉着眉心,在想这事其实也不坏,他早就知道会捂不住,但如果藉机搭上知府,那对他在顺兴府扩展春风楼也是有好处的。 但一切都还要等见到知府才能下定论。 当天晚上,方城仕又特意嘱託杨想,让他暂管家中事务,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方化简。 第二天,方城仕带着杨理夫夫,和许典还有他的小厮出发去了顺兴府。 奔波一日,在日落之前他们总算进了城。 方城仕每个月月底都要和祚烨幽会,地点最多的就是在客栈,异地恋长达两年,他开房也开了两年,因此掌柜给他弄了不少特权。 现在正是八月中,方城仕和许典一行人进了客栈,掌柜看见了很惊讶:“这么快到月底了?” 方城仕说:“还早呢,这次是办事,掌柜,给我四间房。” 掌柜取下门牌交给他:“可要准备饭菜?” 方城仕接过来,顺手分给许典他们:“有劳掌柜。” 掌柜说:“行,你们先上去休息。” 五人先后上了楼。 方城仕和许典的房间是两隔壁,杨理他们的房间被隔开了。 李石说:“大家都累了,东家,我让人去烧水,洗完早点休息。” 方城仕点点头。 许典随他进了房间。 方城仕问:“去府衙可要引见?” 许典说:“明日递上请帖,知府自会来寻。” 现在他们还不清楚知府打的什么算盘,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目前能做的就是养好精神备战。 隔日,方城仕和许典特意收拾一番,两人穿得光鲜靓丽去府衙。 吴知府应该特意吩咐过衙役,守门的皂隶没有过多为难,看了请帖后就将两人带进了衙门。 穿过前中二堂,就到了衙门后边居住的地方。 方城仕原本目不斜视地跟着皂隶,忽然许典凑到耳边,小声说:“我看到小烨了。” 方城仕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谁?” “就在那边亭子...” 方城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身影高挑,长髮及腰,一身青衫,透着温润的气质。 只是那亭子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个姑娘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此时那小男孩正抓着他的衣服,估计是在撒娇,说话内容不得知,只知道那如如花似玉的姑娘笑了。 就算不转过脸,方城仕也知道这人是谁,但本该在求道学院上课的祚烨为何会在这? 方城仕还没想明白,就被皂隶带着转过了长廊,走向另一头。 而那边的吴柔柔也在跟祚烨说话。 “父亲有客人了。”她说话的声音也细细的,听着特别舒服。 祚烨转过身,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瞳孔勐地一缩,他甚至有些失态:“他们是...” 吴柔柔说:“应该是从青云镇来的客人。” 祚烨都不敢认真想那两人是否就是方城仕和许典。 吴柔柔见他眸光闪烁,有些好奇:“你认识他们?” 祚烨收回目光,看着吴柔柔:“不确定,我想去看看。” 吴柔柔点点头:“你去吧。” 祚烨把小萝蔔头交给吴柔柔,往方城仕去的方向走了。 方城仕和许典被皂隶一路引到书房。 皂隶说:“两位请进,大人就在里边等候。” 方城仕朝他拱手:“多谢差大哥。” 皂隶留下一句不必客气就走了。 而里边也传来了声音。 方城仕和许典对视一眼,推门进去。 吴知府正在泡茶。 方城仕两人走到他面前,跪坐下来,一併揖礼:“草民方城仕(许典)见过知府大人。” 吴知府放下手中的茶具,说:“起来吧。” 方城仕和许典在他面前端正跪坐着。 吴知府说:“想不到你二人竟比管家还先一步到顺兴府。” 烧木炭虽然是方城仕提的,可一直打理的人是许典,加之他二人尴尬的关系,这话也自然由许典回应比较合适,于是方城仕闭紧嘴,在一旁默默听着。 许典说:“大人传召,草民不敢怠慢。” 吴知府放下姿态,给他二人斟了杯茶,两人当即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吴知府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一边说:“你我虽无血缘关系,可毕竟名分在,就不必在我面前拘礼了。” 听他这么说,许典便从善如流地改口:“多谢舅舅。” 打完亲情牌,自然就转到了正题。 吴知府说:“我找你来的用意你已然知晓,不知你有何想法?” 许典不卑不亢地说:“外甥愚昧,还请舅舅赐教。” 吴知府也不恼,依旧好声好气地说:“你烧得木炭是有利民生的东西。” 许典装的很像:“舅舅过奖了。” 吴知府进一步说:“有了这方子,百姓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採煤,那你可是立了件大功。” 许典说:“舅舅言重了,只是这些年木炭烧制的还不稳定,我一直在试验...” 他故意留半句,吴知府也是个人精,顺着钩就咬了:“我看你去年烧的炭就很不错。” 许典说:“便是去年手艺才成熟。” 两个人都在装傻扮痴,吴知府要他的方子,但许典也不会无私奉献,两人都在等一个时机而已。 吴知府做过调查,知道许典卖木炭卖了好些年,赚了不少银子,也知道商人本利,要他放弃这棵摇钱树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他相信许典是个聪明人,怀璧其罪可是能要人性命的。 于是吴知府说:“如果我要木炭的方子,你可愿给?” 许典做出恭敬的姿态说:“舅舅就是不说,这方子外甥也会送到舅舅手里。” 吴知府露出微笑:“你倒是孝顺。” 许典说:“外甥还能帮舅舅把人□□好。” 吴知府说:“这样最好,你二人千里迢迢来到顺兴府,就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你二人中午就在这吃吧。” 方城仕和许典异口同声:“多谢大人(舅舅)。” 正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祚烨求见大人。” 第98页 方城仕就是知道那背影的主人是谁也没有这一刻的刺激来得浓烈。 他险些站起来,想把祚烨揪着骂一顿。 他心惊胆战地看向吴知府,就怕他迁怒,不过吴知府却没有露出异色,反倒笑容更深:“是小烨啊,进来吧。” 方城仕和许典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看模样祚烨和吴知府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祚烨推门进来,在猜想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他的心思和方城仕是一样的。 只是他的眼神在方城仕身上一掠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祚烨揖礼道:“学生不知大人有客人,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吴知府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笑眯眯地说:“你急忙忙过来,是怕我为难你哥哥?” 祚烨一愣,老实承认了:“大人原来知晓。” 他让人调查许典,自然就知道方城仕,也从方城仕那知道一个意外的名字。 吴知府说:“你哥哥倒也是一表人才,听说还未娶亲?” 方城仕心头一跳,生怕他乱点鸳鸯谱,就想推辞,结果祚烨一语惊人:“我和仕哥早已定亲,等明年秋闱后便成婚。” 他和方城仕的事只有方家的人和方化简夫夫还有谢念几个知道,所以不奇怪吴知府会惊讶。 吴知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看他的表情,里边好像还有别的事。 方城仕看了眼祚烨,掩下心里的疑惑。 祚烨也看着他,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只是逗留一瞬就移开,不禁抿了抿唇。 吴知府说:“你中午也别回学院了,和你两位哥哥一道留下来吃顿饭。” 祚烨虽然因为岑夫子的关系在府衙给吴启明做启蒙夫子,可他一直约束自己,从不在这条线上逾越。 纵使在府衙呆了两年,他每次都是给吴启明上完课就走,别说吃饭,连闲话都少说。 今天还是因为吴启明身体不舒服,一直吵着要见他,他才从学院出来,却没想到碰上方城仕和许典。 藏了两年的秘密就这么突然的暴露在人前,饶是他心志坚定,此时也很忐忑。 特别对方是他最在意的人。 因为许典的识相,吴知府和他们的谈话进行的很顺利。 他本就不打算过多为难,便在饭桌上多了些笑意,方城仕和许典又不能失礼,还陪着他喝了几杯。 吴知府似乎很关照祚烨,期间并未让他沾酒。 正因如此,方城仕更是奇怪他二人的关系。 吃了饭,三人没有过多逗留,相携离开了府衙。 到底是官家的地盘,平民百姓进去难免感到压抑。 待看不到衙门了,许典才吐口气:“这吴知府是扮猪吃老虎啊。” 方城仕说:“你把方子交给他,就算没我们的事了。” 许典说:“你猜他是上缴还是独吞?” 方城仕没有说话,祚烨先说了:“以吴知府的性子,他一定会把方子上缴。” 因为留着方子总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届时吴知府就麻烦了,但如果把方子上缴,正如他所说,那是大功一件。 许典问他:“小烨你怎会在府衙?” 祚烨看向方城仕,见他面无表情,有些沮丧地说:“吴知府请我为他的小儿子启蒙。” 许典说:“我记得你能进求道学院就是因为吴知府的举荐。” 祚烨说:“这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的夫子,他和吴知府是好友。” 许典点点头:“难怪...你小子运道不错。” 祚烨笑了笑,他的视线一直看着方城仕,见他半天不搭话,知道他生气了,这笑就变了味道,委屈巴巴的,似乎想哭。 他们下脚的客栈离府衙并不远,走了一刻多钟就到了。 到了房门口,许典说:“我去补眠...城仕,你和小烨好好说,别发火。”他也知道好友心里有想法。 方城仕说:“睡你的觉去。” 许典又对祚烨说:“他生气你就亲他,保证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他鲜少对祚烨传授经验,但每次都实用。 单是想想祚烨都有些激动,但看到方城仕皱着眉的样子,他就不敢想了。 二人先后进了门。 方城仕去倒茶。 祚烨在他后边杵着。 方城仕连喝了三杯,才转身问他:“渴不渴?” 祚烨点头如捣蒜。 方城仕冷冷一笑:“自己倒。” 祚烨委屈:“仕哥...” 方城仕说:“怎么?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 祚烨说:“对不起。” 方城仕说:“这是最没用的三个字。” 祚烨试图寻找先机:“我瞒着你是因为我觉得不会有事...” “那万一有呢?”方城仕打断他:“伴君如伴虎你知不知道?” “这是一个机会。”祚烨蹙起眉,他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方城仕,可有过不愉快经歷的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耍心机的模样:“吴知府并非蛮不讲理的人。” 方城仕朝他竖起手指:“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提防的人是谁吗?小孩和女人,你服务的对象就占了一个,而且还有一个围着你打转,你告诉我,是小孩的天真无邪让你死得快,还是少女怀春让你栽的快?” 打从两人确定关系,方城仕就没对他说过重话,就算有正经的时候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宠着少年的时候能把人宠上天。 祚烨好久没遭受方城仕的连番炮击,第一次清楚的领会心上人的口才。 不负众望地呆了。 方城仕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在这么多不确定因素条件的影响下,你还想着瞒我,而且一瞒就两年,小烨,要我夸你吗?” 祚烨是真的知道错了,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哄方城仕,只一个劲的道歉。 方城仕吸口气,接着说:“还有什么,你自个说吧。” 祚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师母开了家书肆,我在他那接了份抄书的活...” “...”还真的有! 祚烨去拉他的手:“我觉得我能做好。”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得很好。 方城仕没有回应他,却也不曾把手缩回来。 他揉着眉心,一个头比两个大。 少年长大了,这是他在半个时辰前亲身感受到的,那个在他怀里撒娇,会和他腻歪的人,在对待吴知府这样的人时,依旧能进退有度。 他忘不了祚烨自信、不卑不亢的样子。 那是少年所迸发出来的另一种魅力。 他知道他的少年能独挡一面,很高兴也失落。 因为少年的进步是在瞒着他的情况下进行的。 方城仕现在跟少年算帐无非是意难平,可就算他们成为夫夫,祚烨也不一定要事事向他禀报。 正因为如此,方城仕这股气才出的不顺,祚烨才会手忙脚乱。 第99页 祚烨在他走神时,已经整个人都贴着他,并且在他的耳边柔柔地喊他:“仕哥...” 方城仕垂下眼,看着已经快赶上他身高的少年。 祚烨长得很快,原本两人相差一个半头,现在已经到了他耳边。 方城仕走神地想,祚烨有一米八了吧。 祚烨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方城仕抿了抿唇,说:“也怪我,两年了都没发现。” 祚烨见他软下态度,很欣喜:“那你不生气了?” 方城仕去搂他的腰:“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有知道的一天?现在才来扮乖有用吗?” 祚烨站直身体沖他笑。 如果今天没有碰巧遇上,祚烨是有把握瞒他三年的。 少年的笑带着讨好的意味,方城仕眼底就是那好看的唇,于是他盯着那抹粉色看。 气氛有些变化,祚烨自然感觉到了。 他圈住方城仕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再过几个月他就十八了,现在应该可以接吻了吧。 他这样想着,就拿舌尖去碰方城仕的唇。 两人时常搂搂抱抱,也会玩亲亲,但二人从未突破界限。 方城仕本来就喝了酒,又起了色心,要不是对祚烨的责任感太重,他早就化身禽兽了。 他把祚烨推开,沉着嗓音说:“别闹。” 祚烨与他靠的极近,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可以了,小简哥也是十七岁和二少接吻的。” “...”方城仕的额筋暴起:“二少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祚烨急忙转移话题:“好不好嘛?” 他就受不了少年跟他撒娇。 方城仕眸色渐深,他抬起右手,托住少年的后脑:“你别后悔。” 祚烨想说他绝对不会后悔,但会求饶。 他在情爱方面就是张白描,方城仕对他是老老实实,一切全靠本能,只有方化简和许典在上面泼一道他才有那一笔。 他的舌尖被方城仕勾着吸吮、打转,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酒味。 方城仕的攻击并不勐烈,他考虑到少年是第一次,怕他不会换气。 而祚烨也的确如他所料,在方城仕柔情似水的舔吻下,他依旧憋红了一张脸。 方城仕及时把他松开,少年靠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方城仕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深唿吸。” 结果少年一边喘气一边说:“早知道这么舒服,我应该早点跟你做。” 方城仕的手僵住了。 少年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少年抬起一张泛红的脸,对他说:“再来一次好不好?” 方城仕受不了地遮住他的眼睛:“你别说话。” 祚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个要求:“你不让我说话又不让我看着你,想我怎么样?” “我看着你就好。” 年少的祚烨让人招架不住,现在的祚烨是变本加厉,方城仕顿时觉得自己未来堪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看得高兴吗? ☆、63 一番亲近后,方城仕的情绪才真的平静下来。 祚烨见人不生气了,就袒露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其实他一开始是打算瞒到底,但转念一想,他有累累前科 ,他不能再这样消耗方城仕对他的好。 两人抱在一起时,祚烨扣着他的手指,说:“老师一开始跟我说这事我本不想接受,可是想你在顺兴府陪着我的心太强烈,我想着和知府打好关系,日后你在顺兴府的行动也能顺利些,仕哥,我不说并非是想跟你邀功,而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做。” 方城仕就奇怪了:“知道我不喜欢你还这么做,存心跟我过不去?” “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是不对等的,从一开始祚烨就在接受方城仕的恩惠,可以很坦白的说如果没有方城仕就不会有他的今天。 读书和考取功名都会是他的痴心妄想。 当祚烨能够自力更生,也能为方城仕做些什么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只是方法不太对,他和方城仕的关系早已改变,如果他还是暗恋着方城仕,那他默默做这一切方城仕断然不会置喙,可现在他们是拍了板子人众皆知,他再这样就是真的没顾虑过方城仕。 或者是说那半年的可望而不可即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 他总有云里雾里的失衡感,不敢相信方城仕真的非他不可。 这世界上有两种情感是复杂的,一个是“为你好”,另一个是“我也想”。双方都有共同点,就是从主观思想出发,名义上是好的,但结果却不是谁都想要。 祚烨就在这里边占了一个。 但方城仕也的确有失职之处,这两年他光顾着和少年增进感情,极少关注他周围的事,倘若他用心一点,祚烨也瞒不了两年。 但少年主动剖析自己的想法,让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都应该更坦诚,而他不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对少年无理由的宠,事关两人终身幸福,还是得把这点可能断绝了,于是方城仕说:“我很生气。” 祚烨果然很着急:“我以后不会了。” 方城仕看着他说:“你有两个错误,年少自大和不信任我。” 祚烨本能地想辩驳,却也在下一瞬知道这是说开两人嫌隙的最佳时机,于是他闭紧嘴,静静听着。 方城仕望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还让你患得患失,但是小烨,你应该明明白白告诉我,而不是以这种方式,去做一件有可能让我永远失去你的事。”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年代,生死全凭当官一张口,万一祚烨真的闯了祸,吴知府又不肯罢休,他怎么去救他? 所以方城仕才着急,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就揪着疼,人都要癫狂了。 “仕哥…” “谢谢你这么爱我,但是下一次能不能以你的安全为先?” “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你原谅我。” 方城仕搂紧他,低声说:“没有下次了。” 他会在少年的身边,跟他一辈子。 祚烨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但在这一刻,沉默却是最好的表达。 方城仕抚着少年的长髮,心里无声的嘆气。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方城仕也不可能站在圣人的角度去评价这件事的好坏。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再来一次少年还会这么选。 而他们要解决的只是一个问题,在某些事情上双方都不要太理所当然。 好在现在他们达到了共识。 ...... 许典好整以暇地看着“眉眼传情”的未婚夫夫:“这是吵完了?” 方城仕从杨理手里接过碗,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哪那么多事可以吵。” 第100页 许典说:“刚刚应该让你看看你那张臭脸。” 祚烨说:“是我做错了事,仕哥生气是应该的。” 许典牙疼地说:“小烨,你前途渺茫啊。” 祚烨看着方城仕,笑了笑不说话。 方城仕把热汤放到祚烨跟前,对许典说:“你少在他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 许典接过小厮递来的饭碗,说:“我明明就是为了他好。” 说到这个,方城仕想起两人在房间的那个吻,红了耳朵,又很无奈。 祚烨却不知道他这会神思旖旎,看他在发呆,便对他说:“仕哥,吃饭。” 方城仕回过神,不顾发烫的耳朵,掩饰似的捧起碗:“吃饭。” 祚烨看着他微红的耳朵,眼中神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在一楼吃了饭,众人便各回各房。 祚烨是请假出来的,本来下午就应该回学院,可方城仕过来了,他想任性一点,就打算明天早上回去。 方城仕让人送来热水,招唿祚烨去洗澡。 谁知亲过了的祚烨得寸进尺,扒着方城仕的肩膀,沉着嗓音说:“一起洗。” 方城仕那根名为欲望的根差点顺着这魅惑声调生龙活虎起来。 他按着祚烨的手,把他提到跟前:“你还闹。” 祚烨挣开他的禁锢,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眉眼微弯:“吃饭的时候你想了什么?” 方城仕不知道他居然有注意,一时间有些心虚。 祚烨看着他,笑着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明明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方城仕又去捂他的嘴:“我的祖宗,你别说话了成不成?” 祚烨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手扯了下来:“行啊,孩子,我允许你大逆不道。” 方城仕忍不住笑了,他抚着少年的脸:“调戏我?” 祚烨说:“是啊,要惩罚我吗?” 方城仕单手搂住他的腰:“准备好认罚了吗?”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接,瞬息后四片唇就黏在了一块。 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确认过眼神就是火花噼里啪啦。 ...... 祚烨起来的时候天刚亮了一角,他要赶在山门关闭前回到学院,就必须起早一点。 只是他刚从方城仕的怀里起来,方城仕就睁开了眼。 方城仕打着呵欠说:“我送你。” 祚烨看他还未睡醒,就说:“不必了,你再睡会。” 方城仕没理他,下床穿鞋穿衣服。 祚烨无法,只好随他去。 约一刻钟后,两人从房里出来。 下到一楼,堂中冷冷清清,只有伙计在打扫卫生。 他见到方城仕二人,问了声好,又说:“天时尚早,二位是要去哪?” 方城仕说:“送我弟弟回学院。” 伙计说:“客栈的早膳还未做好,二位要是着急,可到前头去买,那家的包子很不错。” 城仕跟他道了声谢就和祚烨出了客栈。 走到前头,方城仕给祚烨叫了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吃过之后又开始走。 这时的顺兴府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街道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些是彻夜未归的酒鬼,有些是做生意的商贩,冷清的很。 走着走着,两人的手就握到了一块,方城仕问他:“可会觉得凉?” 祚烨摇摇头:“有仕哥在,我很暖和。” 方城仕说:“可别着凉了。” 祚烨说:“不会的。” 一直到了学院门口,两人的手才难割难捨地分开。 方城仕说:“等多几日我把事办好,你就从宿舍搬出来。” “好。” “进去吧。” 祚烨嗯了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才继续走,之后再没有回过头。 看不见他了方城仕才往回走。 回到客栈,他去小憩一会,等到顺兴府活过来他才出去做正事。 此次来顺兴府主要是为了发展春风楼,想在顺兴府建个分号。 只是顺兴府毕竟不是小县城,他这次找铺子整整找了五天,才转手到一栋三层高的酒楼。 这酒楼还是因为原来的掌柜经营不善,开不下去才让他捡到这个便宜。 之后一个月,他除了和许典商量是沿用顺兴府的建筑风格还是改成春风楼的样式,在决定既是分号,就应该要有类似之处,于是方城仕便画了图纸,将酒楼的内部稍微改了改,又换了牌匾,然后是训练厨师和伙计,这批人还是上位掌柜留下的,只不过方城仕把一些懒惰、不思进取的人开了。 接着是确定菜系以及食料来源。 等到开张已经是九月下旬。 因为这些事都是他在忙,而许典要帮顺兴府调.教烧炭的工人,抽不出时间,所以拖得久了点。 从原掌柜那把酒楼转过来的时候花的银钱也比较多,但胜在酒楼面积大,他除了做酒宴和火锅外还能把麻辣烫一块做了。 好在时间也合适。 春风楼的简易版gg单往外边一发,关注的人自然比较多,何况开张那日吴知府还亲临现场。 于是不消多久顺兴府的上流圈子便都知道春风楼背后是知府大人在罩着。 而且春风楼的主人也没让他们失望。 完全不一样的菜系和口味,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他人的味蕾。 方城仕连轴转了两个月,终于得以歇一口气。 因为春风楼经营的范围是早中晚三餐,营业时间是在早上的六点到凌晨十二点,厨师和伙计分三班倒,早上有杨理看着,他是中午过来接班,多少能松一口气,但一直从中午忙到凌晨,再年轻的身体也会累。 在八月下旬,他办完正事后,就让杨理在这附近找了间小平房,四房一厅,厨房和卫生间独立,还有小院子。 找到房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祚烨从学院搬了出来。 方城仕单独噼了一间给他做书房,剩下三间就供人居住,正好是他和祚烨一间,杨理和李石一间,而许典和小厮暂住他家。 方城仕拖着疲劳的身体推开院门。 藏在巷子中间的这座平房内里环境优雅,墙边种着梅树和青竹,还搭了个葡萄架,又有祚烨亲手打理的花草,充满了田园气息。 方城仕跨进院子锁上门,径直往亮着烛火的那间屋子走去。 许典这些日子也是早出晚归,只是他更晚,所以时常错开了,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天前,而杨理要起早,也已经歇下。 房间的那盏烛火是祚烨留下的。 方城仕推开门,祚烨也正好从书案后走出。 又是在熬夜等他。 方城仕抬起头,看着他:“还不睡?” “就睡了。”祚烨走过来:“锅里有粥,刚熬好不久。” 方城仕嗯了声:“我去洗澡,你先睡。” 祚烨说:“我帮你拿衣服,你去吧。” 第101页 方城仕嗯了声。 他把温水兑好,提着木桶进了洗澡间。 刚脱完衣服蹲下来往头上浇水,就听见祚烨的声音:“不要洗头,太晚了。” 方城仕在里边说:“没事,你去睡吧。” 每天大汗淋漓,一身臭汗,不洗他受不住。 正因为如此,他有几次想把头髮剃短,好在不想被当成异类的心太强烈,控制住了他要作死的手。 祚烨帮他把衣服搭在洗澡间的墙上。 约莫过了半刻钟,方城仕穿着白色的中衣,擦着头髮从洗澡间走了出来。 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看着昏昏欲睡的少年。 祚烨似乎知道他回来了,眼睛也没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睡觉。” 方城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去扣他的手:“就来。” 祚烨嗯了声,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 半个时辰后,方城仕终于躺在他的身边。 又过了几日,到祚烨休息的时间,前一夜的方城仕还是回来的很晚,祚烨也睡到自然醒,起来后就去厨房熬粥。 今日正好许典也在,烧制木炭的工人已经掌握了技巧,他歇息两日就得回县城了。 其实那时也不过辰时,许典听见声音就从房里出来。 他站在厨房门口:“醒了?” 祚烨在生火,听见声音回过头:“二少。” 许典说:“弄什么呢?” 祚烨说:“熬些红枣粥。” 许典笑了声:“你倒是心疼他。” 祚烨认真说:“仕哥很辛苦。” 许典说:“我也瘦了。” 祚烨朝他笑:“那该是小简哥的事。” 许典扶额:“我怎才知道你这小子没良心。” 听到这话,祚烨也没有生气:“你的事忙完了?” 许典说:“再拖下去我都要疯了。” 祚烨戳穿他:“想小简哥了?” 许典笑着说:“可不是吗?想死我了。” 祚烨说:“打算何时回去?” 许典说:“过两天吧,看看春风楼的情况。” 祚烨点点头。 生意上的事情他也不好说,但他知道许典这么决定是有他的打算。 一个时辰后,方城仕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穿戴好衣服出来,见许典坐在院子里喝茶,呆了呆:“没去作坊?” 许典看向他:“睡煳涂了?这事完了。” 方城仕唔了声:“是有些懵。”然后他去洗澡间洗漱。 祚烨从厨房出来:“仕哥,粥好了。” 在里边洗脸的方城仕应了声:“马上。” 然后他把毛巾拧干净挂好,又把水倒了才走出去。 他走进厨房,祚烨已经把粥分作三碗盛好。 方城仕拿过托盘,把三碗做一下端了出去。 他对院子里的许典说:“把茶壶收一收。” 许典把杯子都放进茶盘推到中间。 方城仕把粥端给他。 许典说了声谢谢。 方城仕说:“小简不是来家书催你回去?” 许典说:“你以为我不想?” 方城仕说:“春风楼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回去也不打紧。” 许典说:“你不是打算在顺兴府搞大棚种植?” 方城仕说:“这是必须要弄的,现在能从方家村把菜运过来,等到下雪,路上都是冰,牛车走不了。” 许典说:“那你就去弄,我多待几日。” 方城仕说:“不用,有小理和李石在。” 许典直接说:“别废话。” 方城仕见他坚持也没再劝。 他专心吃粥,味道很棒,就是有点甜,他沖祚烨笑:“好吃。” 祚烨说:“我熬了很多,你慢点吃。” 方城仕嗯嗯应着。 许典不知道是粥甜的还是给这两人齁的,他更想方化简了。 ☆、64 在时间上来说,现在搞大棚种植有点晚。 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冬季。 但方城仕有经验,必然能在初雪前把大棚搭好。 为此,他特意去了趟府衙。 吴知府听完关于大棚种植的种种好处后,对此持着一丝怀疑:“你此话当真?” 方城仕拱手道:“大人若是不信,可差人去方家村察看。” 吴知府有些激动:“你已经试验成功?” 方城仕态度真诚:“确实。” 吴知府一手握拳捶掌:“既是如此,我马上拨地给你。” 方城仕说:“多谢大人。” 他本来可以把大棚种植搞完再找吴知府,但他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与其被人捅破自己的小动作,不如自己主动坦白,虽然都是一件事,可达到的效果却是两样。 吴知府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你应该也要人手,我安排二十人帮你可够?” 方城仕笑着说:“足够了。” 吴知府说:“事不宜迟,你准备何时开始?” 方城仕说:“明日就得开工。” 吴知府问:“那要准备什么?” 方城仕一一说了。 吴知府听完,大手一挥:“这事是本府与你合作,油纸和人手我都可以帮你搞定,但你切记不要让我失望。” 方城仕恭敬地应是。 他明白吴知府的着急,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官大,吴知府在顺兴府任职七八年,政绩虽然没有过错,可也没有大功,但今年他先一步将木炭拢在自己手里,往上报就是大功一件,指不定升迁有望,而大棚种植的出现就是将他往京城送。 升迁是一定的了。 前提是方城仕不是在空口说白话。 先不提他有没有成功在前,就算他是第一次搞,他也不敢拿吴知府开刷。 他是要吴知府记住他的人情,而不是送人头。 方城仕得到知府的承诺,就从书房出来,直接离开府衙回家。 下午六点多,在府衙给小少爷教完学的祚烨回来了。 他把书包放回房间,又走到厨房,贴着方城仕的脸颊亲了下。 方城仕嘟囔说:“一股油烟味。” 祚烨说:“我喜欢。” 用方城仕前世那个世界的一句话形容,祚烨就是个痴汉。 方城仕推开他:“去洗手吃饭。” 祚烨乖乖去了。 现在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许典他们四个都在春风楼,要晚一点才回来。 方城仕做了两荤一素一汤,听着多,但分量少。 两人坐在一起,你给我夹一块我给你夹一块,然后互餵一碗汤,这才结束晚饭。 之后两人先后去洗澡,洗完了的两个人又抱在一块玩亲亲。 方城仕的身体半压在祚烨身上,用手去摸他水滟滟的唇,摸了会,又忍不住亲他的唇角。 第102页 祚烨喘着气,温热的唿吸全喷在方城仕的侧脸上。 方城仕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闻他的味道。 祚烨被他弄得发痒,本能地躲了躲,却被方城仕按住肩膀。 祚烨伸手搂住他,颤着声问:“你今天去找知府,事情还顺利吗?” 方城仕在他耳边说:“你不知道跟你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提起另一个男人是大忌?” 祚烨闷笑一声:“他是个老男人。” 方城仕心说:“我也是老男人。”但他却堵住了少年的唇。 不能做到最后一步的结果就是这样,少年无意识的点火,而他就得在欲望里浮沉,享受煎熬。 亲吻只是发泄的通道之一。 他轻轻咬了下少年被吸吮得红肿的唇,说:“不答应我是他吃亏。” 祚烨感受到他的变化,沉默了会才说:“仕哥,我可以的。” 方城仕搂着他,心里在给自己点蜡,面上却体贴地说:“我没事。” 反正他全身就没个痛快的地方,多一处也没什么。 祚烨说:“再过一个多月我就十八了。” 方城仕说:“那还是小屁孩。” 他这么说并非是把自己当圣人,而是少年的身体,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已经有些时日,情到浓时他自个都撑不住,可少年却反应平平,这并非说祚烨有问题,而是有人天生如此。 再则和未成年人进行人类起源沟通,方城仕是真的憷。 祚烨抿了抿唇,只好抱着他。 过了一刻多钟,方城仕平静下来,他和少年并肩躺在一块说话:“学院是不是快放假了?” 祚烨嗯了声:“下个月底。” 方城仕说:“今年我们不回去过年,等二少回县城,让他找人把小祖和小美送过来。” 祚烨都听他的:“好。” 方城仕问他:“你有没有想过给小美单独找个先生?” 听到这话,祚烨皱了皱眉:“没有谁会想教一个女娃娃。” 如今的祚美识字读书早已不是问题,还能通读文章,但学海无涯,他窥见的尚且是冰山一角,又遑论一个靠他和方城祖施捨的小女孩? 方城仕知道重男轻女是大多数朝代最普遍的现象,某些时候,女人根本不享受人权,有没有尊严都是一回事,就更别提上学读书。 而且听祚烨的语气,他显然是考虑过的。 方城仕看着他说:“你要是想,我们能高薪聘请。” 祚烨摇了摇头,只说:“我有打算。” 方城仕便不再说其他。 等房间静下来,两人都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声响。 方城仕起身,对祚烨说:“我去看看。” 祚烨嗯了声。 这时出现在家里的只有许典,果不其然,方城仕打开门就看见他正在解披风。 许典听到门响,侧过头看向他:“睡了?” 方城仕走出房间:“没有,怎么才回来?” 许典说:“数钱数的忘了时间。” 方城仕笑:“春风楼要真有这本事,我请你也无妨。 ” 许典也笑:“你跟知府谈得如何?” 方城仕说:“一切顺利,明早开工,你说的没错,在这条道上混的没有一个是白的。” 许典还是笑:“怎么说?” 方城仕反问他:“他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是为了什么?” 许典明白了:“那你可得小心点。” 方城仕笑了笑:“他精得很,能合作愉快就不错了。” 许典说:“他也不会真的给你找茬,你有真本事,不必怕他。” 方城仕说:“一旦大棚种植在顺兴府出现,那我就会被打上吴知府的标籤。” 许典嗤笑:“你不早就是了吗?还差这个?” 可能是想到木炭,也可能是祚烨,方城仕笑了:“说得也是。” 许典说:“我明日要回去了。” 方城仕点点头:“好。” 许典说:“你今年应该不回青云镇,我回去会让人把小祖和小美送过来。” 方城仕说:“多谢。” 许典说:“你去睡吧。” 方城仕最后说一句:“厨房有汤,还热着,你去喝一点。” 许典应了声好。 方城仕这才进屋。 祚烨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等方城仕回来,就说:“我明日送送二少。” 方城仕上了床:“不上学?” 祚烨说:“不打紧。” “嗯。”他搂住祚烨:“睡觉。” 祚烨往他的怀里钻了钻,闭眼睡去。 有温香软玉在怀,两个人都睡得快,没一会就梦中相会去了。 第二日,方城仕又去了府衙,从吴知府那拿到地,领着二十位衙役开工。 不出八日,荒地就有了雏形。 吴知府大方,批下来的荒地是十亩,方城仕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只是乖乖把地开垦好。 又过了五日,油纸和草苫一块被送到菜田。 之后的日子方城仕都一头扎在这上面,等过了十来日,天气渐寒,大棚终于建了起来。 二十位衙役跟着他干了一个月,眼看着这伟大工程起来,别提心里有多激动。 而一开始只在中途来过一次的吴知府在后期出现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棚子起来后,方城仕就让衙役移植菜秧。 经过这几年的搜索,方城仕手中的种子已经涵盖大部分本土青菜。 等这批蔬菜长出来,他已经能猜想到吴知府目瞪口呆的样子。 就在耐心等待的日子中,初雪来了,而求道学院也开始放假,祚烨除了给小少爷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 明年八月就是秋闱,他的时间很紧迫。 方城仕也基本四点一线,府衙、菜田、春风楼和家里。 下雪的第三天,许典的小厮驾着马车,把方城祖还有祚美送到了顺兴府。 快十四岁的方城祖身量拔高了很多,小时候与方城仕极为相像的五官也开始出现变化。 由此可知,方城祖肖父。 但也不能否认方父五官端正,是个帅哥。 知道他今天过来,方城仕特意让春风楼留了间厢房,请他大吃一顿。 方城祖一下车,他就先给方城仕一个熊抱。 然后才抱着祚烨嚎:“嫂子,我好想你。” 方城仕把他从祚烨身上扯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书读哪去了?” 方城祖的嘴角抽了抽:“哥,你暴露了。” 方城仕才不管他:“这是我私人的,未经允许不许触碰。” 方城仕朝祚烨耸了耸肩。 祚烨本来被方城祖当众嚎一嗓子嫂子已经够臊,再听见这话,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好在家门前没有外人,许典的小厮又是知根知底的,只含笑不语。 第103页 祚美也从马车上下来,比方城祖小一岁的她可比方城祖稳重多了。 她下了马车,见到祚烨时眼神一亮,慢慢走到方城仕面前,也喊了声:“嫂子。” “...”报应来得太快,方城仕甚至没反应过来。 祚烨忙对祚美说:“不许胡闹。” 祚美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仕哥。” 方城仕捂着发痛的良心说:“我养你们那么大不是为了气我的。” 祚烨三人:“...” 方城祖先从控诉中走出来:“快领我进去看看新家。” 祚烨回过神:“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方城祖眼神一亮:“还是小烨哥对我好。” 方城仕面无表情地笑。 方城祖早就把他的性子摸清了,只要他没干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方城仕就是个纸老虎。 但他到底记着方城仕的话,不敢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去牵祚烨的手,跟着祚烨前后进了屋。 方城仕看着祚美:“进去吧,我帮你们拿东西。” 祚美点点头。 三人都进去了,方城仕才和小厮一起把行礼搬进去。 等他忙完,方城祖也参观完房间。 他对祚烨说:“小美以后要住在这,那房间给她睡,我睡书房就行。” 祚美却是不肯接受。 房子是方城仕买的,祚烨不敢替他做主,于是没点头。 方城祖似乎也知道他不会同意,直接去找方城仕。 方城仕听完,问:“你真的这么想?” 方城祖耸耸肩,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说:“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睡书房。” 方城仕笑了笑:“长大了。” 方城祖不自在地咳了声:“我还是宝宝。” 方城仕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他拍了拍方城祖的肩膀,夸他:“你很棒。” 天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激动,方城祖记住了他的话,并且用心去做了。 在祚美还没有住进方宅的时候,方城仕就教过他,对女生要爱护和谦让。 这些年方城仕虽然没有说,可一直关注着方城祖的成长。 他就知道方城祖不会让他失望。 他搂着方城祖的肩膀,对祚烨说:“就这么办吧。” 祚美想说话:“仕哥...” 方城仕打断她:“听话。” 祚烨按了按祚美的肩膀。 祚美不说话了。 方城仕说:“去吃饭吧。” 祚烨点点头。 一行五个人就去了春风楼。 杨理和李石也知道方城祖他们今天到,所以一直关注着门口,见方城仕等人进来,便走了过去:“小少爷,小美,好久不见。” 方城祖和祚美甜甜地喊人。 方城仕说:“大家都饿了,上菜吧。” 杨理点点头:“好。” 五个人先后上了二楼的厢房。 刚坐下来一会,杨理和李石就上来了,后边跟着端菜的伙计。 因为是接风,所以菜色很丰富,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等到众人离开,肚子是撑的。 回到家,方城仕喝着山楂水,一边跟祚烨说话:“小烨,我们要不要换成大宅子?” 祚烨说:“为何?” 原因很简单:“不够住。” 祚烨说:“等过了年再说吧。” 距离方城祖考完院试还有一年多,而且明年他也要离开顺兴府,如果能高中,他或许会留京,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方城仕唔了声:“说得也是。”他看着祚烨笑:“我的小烨还不一定在顺兴府。” 祚烨脸微红。 到了十二月中旬,第一批早熟青菜长成。 这几日雪势渐大,方城仕隔几天才去一趟,但他大致知道成熟期,因此衙役上门报喜的时候他没有过多激动。 还没到菜田,方城仕就看见一群人。 因为这群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在雪地里实在太明显。 而这群人就是以吴知府为首。 吴知府看见方城仕过来了,说:“你当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他的眼睛有些红,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因为激动。 方城仕拱手道:“大人过奖。” 吴知府望着这十亩地,他的声音有些抖:“国之福幸啊。” 冬季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麻烦事,因为它代表着死亡。 这个季节,很多人就在睡梦中被夺走性命,或是冷死或是饿死。 所以方城仕能体会吴知府这句感嘆。 方城仕问:“大人,这批青菜你打算如何处置?” 先前忧国忧民的吴知府一下子回到凡尘,满身烟火气:“除了府衙和春风楼每日供鲜外,其余的价高者得。” 这和方城仕预料的相差无几。 在没有看到结果前,吴知府就不会把这事往上报,而同时,他也要将花出去的成本赚回来。 方城仕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多谢大人。” 吴知府很满意他的表现。 方城仕回到春风楼,告诉杨理,让他派人下午去菜田把青菜运回来。 不消多久,顺兴府大部分人都知道春风楼有青菜卖。 那批青菜就这么被销售出去。 时间很快到了年底,方城仕近来比较忙,杨理和李石也没空顾及家里,购买年货的事情就交给了祚烨。 年二十五,祚烨带着方城祖和祚美,上街去买年货。 春风楼到年二十九才放假,方城仕给每个员工发了两倍的奖金,还请他们吃年饭,不过都在春风楼进行就对了。 不管是后厨还是伙计,都很喜欢方城仕这个老闆,大方,又体贴下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烧了高香才会遇上方城仕。 这是他们在外过得第一个年,大家心里都有些想念在青云镇的亲人,但更多的是对新年的欢喜。 除夕当晚,方城仕和祚烨留在家,杨理夫夫带着方城祖和祚美出去游玩。 而留在家的未婚夫夫却是围炉温酒,靠在一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模样十分闲适慵懒。 祚烨枕着方城仕的大腿,闭着眼躺在铺了软垫的地板上,青丝散了一地,小脸微红,吐息间还有樱桃的清香。 方城仕抚着他柔顺的长髮:“醉了?” 他也不知听没听清,嘟囔着说:“早醉了。”未了,他又喊了声:“仕哥...” 方城仕闷笑一声,去摸他发烫的脸:“喜欢我吗?” 祚烨软软地说:“喜欢...我爱你。” 换成别个时候,方城仕一定很鄙视现在的自己,幼稚又无耻。 可看着祚烨这乖巧的模样,他刚喝下的那口酒就从肚腹烧到了心间,暖融融的。 方城仕把人抱起来,亲了下他的唇:“我也爱你。” 第104页 然后他听见烟火盛开的声音,这一声仿佛将他拉回到三年前那个除夕,也是烟火绚烂的夜,少年有一抹发至内心的笑。 ☆、65 初一早上,方城仕给祚烨弄了一份爱心早餐。 这一份早餐在大鱼大肉的餐桌上极其醒目,但方城祖等人却已经见怪不怪。 方城祖甚至有心情调侃:“哟,相爱三周年纪念日啊。” 方城仕说:“我们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以及很多年。” 方城祖嗤了声:“这恋爱的酸臭味。” 两兄弟就这么槓上了。 而祚烨看着那碟子里的东西出神。 圣女果切成了玫瑰花的形状,下面用青瓜丝作梗,方城仕还将圣女果的边角料摆成蝴蝶结的模样放在青梗上面,而它的旁边是一个心形的煎蛋。 那模具还是方城仕特意找人做的。 这份早餐每一处都雕刻了主人的心意。 那浓烈而炽热的情感几乎要将祚烨吞没。 他甚至想扪心自问他何德何能,却偏偏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他的欢喜。 他是坏的,想独占这份好。 “哥,你怎么了?” 祚美的声音将祚烨从幻想中拉出来。 方城仕也偏头看去,见他眼眶微红,即便不问也知道前因后果,他当着众人的面搂住祚烨,露出痞气的笑:“感动?” 祚烨低低地嗯了声:“我好高兴。” 方城仕说:“那就对了,喜极而泣嘛,但今天是过年,眼泪不能掉下来,真忍不住的话来我的怀里,它永远为你敞开。” 祚烨看着他说:“我们成亲好不好?” 方城仕亲了亲他的脸颊:“好。” 见到这一幕众人是神情各异。 杨理和李石是有些羞涩,但他们对视的眼神里也是满满的爱。 而祚美是高兴。 她的哥哥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方城祖却是小大人似的摇摇头。 吃过早饭,熬了一夜的方城仕回去补眠。 祚烨没有陪他。 等他醒来,他的手本能地往旁边摸去,却碰到一片滑腻的肌肤。 他像触电似的勐地睁开眼,仅存的睡意消散无踪。 祚烨躺在他的位置,闭着的眼睛睫毛颤动,他根本就是在装睡。 方城仕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但走向不太对就是了。 方城仕坐起来想下床,却被祚烨一把拉住手腕。 他回过头,对上祚烨含着水雾的眼。 祚烨还躺在床上,但因为伸手的动作被子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緻的锁骨。 方城仕皱了皱眉,用尽量不会吓到他的声音说:“你这样子我不会高兴。” 祚烨说:“我想要。” 方城仕反握住他的手:“你还小。” 祚烨说:“你在含煳我。” 方城仕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感动之余想以身相许?” 祚烨逞强说:“你早上才答应过我。” 方城仕说:“那也得等到那一天。” 祚烨红了眼睛,他似乎有些不能接受:“为什么?” 看他这样子方城仕就知道他想岔了,他认命似的躺回去,将光熘熘的祚烨搂在怀里:“我想我们之间任何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别说话,你的身体我清楚,倒是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这样做?” 祚烨委屈地说:“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行夫妻之礼。” 方城仕放低声音跟他说:“再等半年,嗯?” 祚烨不情愿地嗯了声。 方城仕怜惜地吻他的额头。 祚烨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忽然碰到了某个地方,他睁大了眼。 方城仕闷哼一声,垂目看去,却看到一张露出惊讶的脸。 祚烨的眼睛本就漂亮,睁大了更能看见那里的水润,亮晶晶的。 方城仕的嗓音低沉:“吓到了?” “我...”祚烨吞吞吐吐。 以前只有个模煳,可碰触到的感觉很不一样啊! 方城仕笑了声:“刚胆子不是挺大?想出□□这法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有反应?” “有的。”祚烨的脸爆红:“可你又不上钩。” 他就是知道方城仕对他有欲望,所以才敢这么任性。 他真是实诚的可爱,方城仕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祚烨脸上的红开始往脖颈下蔓延,转眼连胸膛处也是粉红一片。 方城仕眼神幽暗,他拥紧少年,问:“会吗?” 祚烨脸红心跳地说“我...我试试...” 方城仕理智尚在:“别逞强。” 祚烨摇摇头,将手伸向方城仕的裤腰... ———— 小半个时辰后,在祚烨手腕酸软就要求饶之际,方城仕终于泄了出来。 在欲望喷薄的那一刻,他低头咬住少年的斜方肌,似乎要从里到外的在少年身上印下他的痕迹。 祚烨疼得闷哼一声。 方城仕舔过少年白皙肌肤上的红色牙印才抽出帕子去擦少年的手。 他的额头抵着少年的额头,问他:“怕不怕?” 祚烨说:“不怕,但是感觉有点怪。” 方城仕亲了亲他的唇:“哪里怪?” 祚烨抿了抿唇,说:“好大。” 方城仕哈哈大笑。 祚烨被他笑得脸更红。 方城仕摸了摸他的脸:“我去打水。” 祚烨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他再也不敢兴风作浪了。 拉着人白日宣淫,这种事也只有方城仕才做得出来。 所以祚美见他提着水进屋时眼神很纯洁。 她就只以为睡醒了的两个人要洗漱。 方城仕拧干毛巾,对祚烨说:“起来,我给你擦擦。” 祚烨露出一张红晕未退的脸:“我自己来。” 方城仕知道他别扭,还故意笑他:“不行,你刚刚那么辛苦,我不能让你累着。” 祚烨哪不知道他是故意笑话自己,可又拿方城仕没办法,只能红着眼控诉:“你好坏。” 方城仕邪邪一笑:“是啊,我就对你坏。” 但他到底清楚少年人脸皮薄,把毛巾放回架子上,说:“我先出去,洗完了就出来吃饭。” 说完他就走了。 祚烨在床上待了一会才起来。 穿衣服的时候碰到肩膀上余痛未消的印迹,不可抑制地想起方城仕情动时的模样。 眉头微拧,声音低沉,唿出的气息灼热的像要把人烧穿... 完了...祚烨崩溃地想:“圣贤书也救不了我了。” 由于今年是在顺兴府过年,他们的朋友不多,初二那日,方城仕同祚烨去府衙给吴知府拜年。 受到吴知府的热情款待。 而初三那天,祚烨带着方城仕去给岑夫子夫夫拜年。 第105页 以往他都要回青云镇,只在过年前会和岑夫子他们吃一顿饭,今年他留在顺兴府,而方城仕也在,祚烨就想着把方城仕介绍给岑夫子他们认识。 岑夫子的家就在求道学院下,离他们的房子也不是很远,约莫两刻钟就到了。 祚烨根据他们二人的喜好准备了点拜年礼,就和方城仕过去了。 这时候,街上人很少,走动的大都提着礼,应该也是去拜年。 走到东林巷二十一号门,祚烨跨上阶梯,敲了敲门。 只是瞬息,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稍等。” 不一会,门就被从里打开,露出岑夫子相公的脸,他看见祚烨很惊讶:“小烨。” 祚烨笑着先拜年:“师母新年好。” 方城仕也拜道:“师母新年好。” 这夫唱夫随的一幕果然让师母一头雾水,只不过都是见惯场面的人,加之见到祚烨他是真的开心,立刻笑脸相迎:“新年好,快进来吧。” 方城仕跟在祚烨的后面走了进去。 师母说:“年内怎也不说一声?害得我都没准备。” 祚烨说:“有准备那还是惊喜吗?” 师母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疼爱:“你啊...先坐着,我去喊你老师。” 祚烨问:“老师在休息?” 师母说:“可不是,昨晚喝多了,至今还在睡。” 祚烨体贴地说:“还是别吵老师了。” 师母说:“不行,都是我惯得他,一把年纪了还不知节制。” 他虽然抱怨着,可神情却是骄傲的。 一对夫夫能从年少疯狂走到现在,爱情归于平淡时仍旧赤心相对,那是让人羡慕的。 祚烨就没拦他,他跟方城仕说:“仕哥,你坐吧。” 方城仕把礼品放到桌子上,随身坐了下来。 他说:“你师母很喜欢你。” 他记得少年说过,这对夫夫伉俪情深,也对少年真诚相待。 祚烨对他笑:“我敬爱他们,所以也想他们喜欢你。” 方城仕看着他,心中对少年的疼惜更深了一层。 少年幼时养在祚老爹身边,只被当成个工具,后来又出了那么多的事,他却没长歪,如今又有敬如父母的人出现,方城仕当真不知是该夸他心态强大还是运气好。 在方城仕走神之际,祚烨悄悄问他:“仕哥,你紧张吗?” 方城仕不解:“嗯?” 祚烨小声说:“我紧张,老师脾气有点怪。” 这大概就是见父母的心情了,方城仕有些好笑,他去握少年的手:“别怕,我在。” 祚烨点点头。 大概等了一刻钟,岑夫子和师母才出现。 岑夫子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意,见到祚烨就说:“要过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祚烨说:“太高兴我给忘了。” 师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岑夫子板着脸说:“可要留下来吃饭?” 师母说他:“你再胡说八道今日不准碰酒。” 岑夫子果然默了。 方城仕及时说:“那我带的酒岂不是浪费了?” 岑夫子看向他,眼神在他身上划了一圈,未了又划回来:“你就是方城仕?” 方城仕拱手说:“晚辈正是。” 岑夫子点点头:“模样倒是不错。” 想方城仕遇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被点评模样,还仅仅得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难怪祚烨说岑夫子脾气怪,他这幅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痛心模样可不就是个老父亲角色吗? 当然,跟天资绝色的祚烨比起来,他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方城仕说:“多谢老师。” 岑夫子哼了声。 祚烨对岑夫子说:“你别欺负他呀。” 岑夫子瞪眼:“我哪欺负他了?” 祚烨说:“仕哥很好的。” 岑夫子说:“那也得眼见为实。” 方城仕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有些牙疼。 这两人是吃可爱长的吗? 师母对岑夫子说:“我去做饭,你们好好聊。” “丈母娘”要做饭,女婿就要醒目,方城仕自告奋勇说:“师母,我帮你。” 师母说:“也好,小烨总夸你的手艺不错,正好让我们尝尝。” 这也...太不客气了。 看来厨房之行也是龙潭虎穴啊。 方城仕跟着师母去了厨房,厅里的两个人还大眼瞪小眼。 祚烨说:“你别喝那么多酒,师母会担心。” 岑夫子说:“他会让你喝吗?” 祚烨说:“不能贪杯,仕哥总担心我喝傻了。” “...”他突然觉得膝盖好痛:“那是他杞人忧天,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祚烨说:“大丈夫岂是以酒定论,再说了,我就喜欢看仕哥担心我的样子。” “...”心脏也痛是怎么回事。 祚烨见他一言难尽的样子,终于悟到自己秀恩爱秀过头,良心稍微有点过意不去:“反正你适可而止。” 岑夫子说:“功课做得怎么样?可别浪到情场得意考场失意。” 他终于找回场子,腰板也直了起来。 祚烨说:“你考我便是。” “好,可是你说的,答不出来可别抱着你家情郎哭。”说完他就想咬舌头,明明是想跳开那个人,怎么自己又给绕回去了,果然喝酒误人。 祚烨倒是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方城仕可是跟他说过他能跟他撒一辈子的娇。 师徒两人上一瞬还在谈论情场下一瞬就跳到考场,这弯转的也是没谁了。 却说在厨房的方城仕,他心里是跳上跳下。 他知道师母肯定在观察他,却又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招,只能一边等一边暗中留神。 结果六菜一汤都整出来了,师母除了厨艺的事没跟他交流过半句其他。 “...”套路太深,方城仕表示他没看懂。 方城仕把饭菜端上桌,而师母去书房叫两师徒。 祚烨最先进来,他看见门口没人,就亲了下方城仕的脸颊,并说:“辛苦了。” 方城仕回了他一下:“你也辛苦了。” 两人对视着笑。 门外的两个老人家:“...” 饭桌上,吃了一口美食的岑夫子对方城仕有丁点改观。 虽然没有他徒弟好看,但是会挣钱,厨艺也好,他徒弟不吃亏。 方城仕拿出自己带过来的青梅酒,给四人各斟了一杯,完了举起杯子说:“这一杯敬老师和师母,谢谢你们这两年来对小烨的照顾,二老随意,我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师母看他这样子,眼里的赞赏也多了一分。 岑夫子和师母也一饮而尽。 第106页 这杯酒喝了,就算认同这个徒婿。 祚烨很开心。 两老看着他这模样,都止不住嘆气,这两个到底是谁吃定谁啊? 吃过饭,师母拉着祚烨闲聊。 师母开门见山地说:“你把他带来的心思我懂,虽说你我只是师徒,但我和你老师也的确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你要是铁了心跟他,我也会祝福你。” 这语气颇为无可奈何。 祚烨笑着说:“多谢师母。” 师母咳了声说:“你和他...没同房吧。” 祚烨知道他问得不是简单的同房,于是摇摇头,很实诚地说:“仕哥不肯,他总说我小,但是他答应我等秋闱后就跟我成亲。” “...”师母也是一言难尽了。 原来着急的人不是方城仕,而是他这不争气的徒儿。 师母语重心长地说:“对于男人,你得驭夫有道,像你这样上赶着...不能这样子,要...”吧啦吧啦一大堆,师母将自己半生的经验传授给他。 祚烨听完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难怪我送上门仕哥都不要。” “...”他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 祚烨朝他深深一鞠躬:“我定然不辜负师母的嘱託。” 师母面无表情地想:“你这样会害我和你老师出现婚姻危机的。” 等到他们离开,两个老人家的内心感觉是一样的,他们好像在大过年的被餵了狗粮。 而从他们家出来的方城仕和祚烨却是一身轻松。 一个是因为通过了“岳父岳母”的考核,一个是因为学到了新技能。 虽然互不相关,但心情是一样的,激动不已。 祚烨在求道学院求学的两年时间转眼就过,而这大半年也自然无声无息。 等回过神来,距离秋闱只剩一个半月。 秋闱的考期是八月九号开始,他们从顺兴府去京城,就算骑马也得五六天,方城仕为了让祚烨更好地适应京城的生活氛围,在七月中旬就带着祚烨启程赴京。 为了避免意外,他还把陈实从青云镇喊了过来,一同去京城。 将春风楼和祚美暂时交託给特意赶来镇场的许典,方城仕他们就出发了。 三人是赶着马车去的。 近年来裕明朝国泰民安,没听说有山贼作乱,再则入京路上有城镇,会售卖马匹,便没了那么多顾虑。 第一天他们就出了顺兴府的地域范围,到了隔壁府,他们在一个小镇落脚,租了两间房。 第一天还好,三人都是受惯了颠簸,没觉得有影响,可第二天就不行了。 三人颠的屁股疼。 以至于进了客栈房间的祚烨就趴在床上不动了。 方城仕给他倒了杯水,叫他:“喝点温水。” 祚烨叫苦:“不想喝,我屁股疼。” 这是完全没影响的两件事。 方城仕去推他:“不喝我就灌了。” 祚烨侧过身子:“要用嘴灌。” 方城仕对着他的屁股拍了下:“皮一下很开心?” 祚烨捂着屁股唔了声:“开心,也很酸爽。” 方城仕说:“待会我给你擦药。” “好啊。”他说完,醒悟过来擦药是要脱下裤子露出屁股,又开始不好意思。 方城仕这会却没什么旖旎的心思,他这两日跟陈实换着赶车,累得够呛,要不是有活力满满的少年在身边,他准焉了。 两人吃过晚饭洗完澡,方城仕就从包袱里边翻出药瓶,回头看到少年还没有反应,就说:“愣着做什么?” 祚烨揪着被子说:“人家羞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见过岑夫子夫夫后,祚烨就仿佛戏精上身,什么欲擒故纵、欲迎还拒信手拈来,内心戏不要太多。 方城仕坐在床边,无奈地说:“你想怎么样?” 祚烨蹙起眉想了会,说:“你不能看。” 方城仕简直要炸:“...” 祚烨似乎信不过他,还拿出髮带去蒙方城仕的眼睛。 方城仕任他做着这一切,只说:“你变了好多,你以前很乐意我看的。” 祚烨说:“以前的屁股好看。” 其实方城仕根本没看过。 祚烨绑好了,才去脱裤子,然后趴在床上:“好了。” 方城仕说:“我看不到。” 祚烨说:“你摸过来。” “...”好像是这么个理。 方城仕像盲人一样摸了一会才碰到少年滑腻的肌肤。 他顾不得心底想要多流连的愿望,抠出药膏涂在少年挺翘的臀部上。 他不知道少年一直回过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蒙着眼的方城仕,那双让人感到深情的桃花眼看不见了,只留下高挺的鼻樑和浅红的唇。 没有一丝遐想、正儿八经的模样透着一股禁慾气息。 被摸的屁股还没让他起感觉,却是看着人就先感到口干舌燥。 在一片清凉中,祚烨抽空神游一会,悟到他原来很喜欢方城仕的脸。 方城仕擦完了,对少年说:“好了。” “哦。”祚烨起来,然后他看到自己某个部位的时候,忽然啊了声。 方城仕吓了一跳,忙扯开发带:“怎么了?” 然后就看到一片白花花... 方城仕勐地转过头,背对着祚烨又问了一遍。 祚烨快速穿好裤子,扑过来抱着他的肩膀,带着哭腔说:“我有反应了。” “...”那也不用哭啊,方城仕说:“那是正常的。” 祚烨含煳地说:“我知道,我只是高兴我终于长大了。” 少年你的脑迴路太弯,我跟不上。 方城仕也是被祚烨吓得不轻,居然问:“那怎么办?要我出去吗?” 祚烨抹掉眼泪,说:“我不会,你帮我。” 为了套路也是彻底不要脸了。 方城仕回过头,亲了下他的眼睛:“好,别怕。” 睫毛沾了水黏在一块,眼睛又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方城仕用手帮他。 结果没有半刻钟就出来了。 祚烨蒙圈了。 方城仕擦干净手,回头见他一副打击太深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他:“第一次都会这样,没事的。” 祚烨可怜兮兮地说:“可你明明是两刻钟。” 他记得他手都软了。 对于这个问题,方城仕只说:“我们属性不一样。” 祚烨追问:“什么属性?” 攻受啊,方城仕在心里想,要是你老攻只有五分钟,你可能想灭夫。 方城仕回答不出来,干脆去吻他。 祚烨被亲老实了。 方城仕说:“你先睡,我去打点水。” 祚烨点点头。 发泄出来后的确感到睏倦。 第107页 等方城仕回来,祚烨已经睡着了。 方城仕避开他的屁股,给他擦了遍身子,随后自己也收拾一番才躺在他身边。 之后的日子一路顺风。 除了祚烨三天两头要五指姑娘伺候之外。 到底是刚觉醒欲望,又年轻气盛,隐忍的功力自然没有方城仕深。 方城仕也不想他太频繁,每三天才给他抒发一次。 七月十八日,他们总算抵达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突然看到了完结,一定不要方。 那是因为...它真的写完了。 ☆、66 他们要在京城停留的时间不短,方城仕就在贡院附近租了间两室屋,同祚烨还有陈实一块住了进去。 安顿下来后,方城仕又和陈实出去买了两床被褥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这样算起来花出去的钱不一定比住客栈便宜且还费事,但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给祚烨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之后在等待开考的日子中,祚烨整日待在租房里,他和陈实偶尔会出去外边走走,但多数时间还是在陪祚烨。 八月九日一晃就到,此次考试歷时九天,而且全程都只能待在考场内,光是想想方城仕都觉得憋闷。 方城仕把祚烨送到贡院门口,在人来人往中吻他的额头,说:“加油,我在外面陪你。” 祚烨脸上微红,但紧张的情绪的确被安抚不少:“你还记得。” 方城仕温柔说:“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祚烨羞赧地笑了。 方城仕说:“等你考完,我给你一个惊喜。” 祚烨眉眼弯弯地点头。 方城仕目送他进了贡院。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方城仕每日都闲在家中,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就看看话本子,过得十分懒散。 反倒是陈实看不下去,后边几天都拖着他出去走一走。 拿他的看法来说,方城仕的人生乐趣好像就来源于祚烨。 其实是有这么点道理,方城仕目前事业有成,又处于风华正茂时,身边还有个暖心窝的未婚夫,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 八月十八这日,方城仕早早就去了贡院,他在门口翘首以待,活像个望夫石。 祚烨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倒不是方城仕的姿势有多骚包,而是他这个人在祚烨眼里就是自带光圈。 方城仕可以是成熟、善良、睿智,但祚烨的眼里,他就只是天底下最好的爱人。 方城仕也看到了他,忙大步走过去。 久未说话,祚烨的声音有些沙哑:“仕哥。” 方城仕心疼地摸了摸他憔悴的脸:“回家吧。” 祚烨点点头,跟他牵着手往租房走。 进了家门,方城仕问他:“想吃什么?” 祚烨说:“素面。” 方城仕说:“好,你先去洗澡。” 祚烨去了,等他洗完,方城仕的素面也正好起锅。 方城仕端着素面进屋,就看见祚烨在擦头髮。 闷了□□天,人不馊那是假的,也难为祚烨忍着困意还要洗头。 方城仕把面放在他面前,对他说:“吃吧,我帮你擦。” 祚烨对他笑了笑:“好。”顺便把毛巾给他。 方城仕接过毛巾,动作轻柔地去擦祚烨柔软的髮丝。 正所谓三千青丝如瀑,祚烨的发质极好,黑如墨,软如绸。 方城仕帮他擦好,又去拿精油,细心地替他护髮。 祚烨吃完,喝了两杯茶淡味,等了好一会,才趁着空隙去亲他的脸颊,然后趴在他的大腿上,问:“惊喜呢?” 方城仕忍不住笑:“着急?” 祚烨说:“想要。” 方城仕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脸,说:“等你睡醒。” 精神饱满才好办事。 祚烨说:“那你跟我一起睡。” 方城仕答应了他。 放下祚烨的长髮,又去铺床,然后才搂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 祚烨很快就进入梦乡。 连着数日紧绷精神,保持高度注意力,如今松懈下来,祚烨几乎是秒睡。 方城仕在他后面睡也醒在他前面。 再睁开眼,天已经完全黑了。 方城仕借着门外的烛光和月光,摸着去点床头的灯。 却听细微的一声响,烛火亮了。 微弱烛光里,是祚烨安然入睡的脸。 方城仕重新上了床,搂过他并吻住他的唇。 先是用舌尖勾绘他的唇线,极柔的舔吻,然后挤开一条缝,滑了进去... 越吻越深,祚烨也从睡梦中醒来,本能地发出嘤咛。 方城仕退出来,碰着他的唇,含煳不清地说:“醒了。” 祚烨喘着气摸他的头:“你想要了?” 方城仕声音低沉:“嗯,可以吗?”同时他一手扣紧祚烨的腰,将他压向自己,另一只手顺着敞开的衣服滑进去,大手触摸着他紧緻的腰线。 祚烨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涩,越发红了:“你的惊喜就是这个?” 方城仕大方承认:“满意吗?” 祚烨说:“我们想的不一样。” 方城仕摩挲着他的腰际,沙哑着声问:“你想了什么?” 祚烨饱含期待说:“我以为你要偷偷跟我成亲。” 方城仕闷声笑了出来:“我们之间要偷偷的只有这个。”他暗示他。 祚烨肤色红如滴血:“你又欺负我。” 方城仕解开他的衣服,说:“这只是开胃菜。” ...开胃菜只是为了美妙的大餐做准备。 当祚烨不知第几次被方城仕逼得哭出来的时候,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他瘫在床上,宛如一个破布娃娃。 方城仕把他搂过来,去亲他红肿的眼睛。 “你哭得好厉害。” 祚烨趴在他胸口,声音嘶哑:“你要的更厉害。” 方城仕说:“我忍不住。” 祚烨说:“吃饱了吗?” 不愧是他最贴心的小烨,方城仕吻了吻他的头顶:“饱了。” 八分吧,但是宝贝儿太辛苦,不能再折腾。 祚烨不知道是他家老攻良心发现,就说:“睡了就是我的人了。”然后他抬起脸,眉宇间尽是骄傲的神情。 方城仕笑说:“不是一直都你的吗?” 祚烨说:“那不一样,现在我们是有名有实。” 好吧,他认输,方城仕说:“这辈子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祚烨满意了:“才不会,我只要你。” 方城仕揉着他酸软的腰,眼见又有抬头的趋势,忙放开手,说:“我去打水,你歇息一会,待会再给你做面。” 祚烨想跟他依存,但身上的确不舒服,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他。 方城仕亲了亲他,才起来穿衣服。 厨房留有热水,应该是陈实担心他们睡醒没有热水洗澡,特意烧的。 第108页 方城仕打了一盆端进屋,拧干帕子去帮祚烨擦拭身子。 却见如雪的肌肤上都是暧昧的红痕,方城仕咽了咽口水,又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才丢弃七情六慾,专心致志地给祚烨清理。 未了,他把人抱到榻上,换了新被单。 那有诸多痕迹和浓郁气味的床单被方城仕捲起来丢进了铜盆里。 方城仕把祚烨抱回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说:“我去做饭。” 祚烨没什么精神地嗯了声。 方城仕知道是自己把人欺负狠了,就乖乖地做好任劳任怨的角色。 趁着祚烨吃完面休息的空档,方城仕把被单洗了,也去洗了个澡,然后才回房间睡觉。 一响贪欢的后果就是两人都睡晚了。 陈实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不敢喊他们,等两人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祚烨整个人都缩在方城仕的怀里,眉头微皱着,应该是被欢愉后的别扭给难受着。 方城仕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忍不住抚平祚烨的眉头,又去给他揉腰。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祚烨也醒了。 他先是发出一声上扬的音调,然后才睁开眼:“仕哥。” 方城仕应他。 祚烨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什么时辰了?” 方城仕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午时了。” 祚烨嗯了声。 方城仕问:“饿不饿?” 祚烨说:“还好。” 他继续问:“身上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祚烨默了默才说:“屁股...怪怪的。” 他到底是个斯文人,说不出那羞死人的话。 方城仕却是心领神会地懂了:“疼吗?” 祚烨摇摇头。 方城仕悄声问他:“那昨晚...可舒服?” 祚烨本能地点点头。 完了才知道方城仕是在跟他开黄腔,他脸又红了:“你故意的。” 方城仕高兴地亲他:“是啊,我老坏了。” 祚烨哼了声,他将整个人都压在方城仕身上。 方城仕心疼他,就没推他,仍旧揉着他的腰。 祚烨佯装愤怒地说:“敢不敢了?” 方城仕笑眯眯地说:“跪求宝贝儿惩罚。” 谁知祚烨一秒跑题:“你也是我的大宝贝。” 方城仕忍不住笑了:“起来吧,我去拿吃的。” 祚烨从他身上翻到床外这一边,然后穿鞋去洗漱。 半刻钟后,方城仕端来两碗温热的肉粥。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吃完晚到的早餐。 后面整整一下午,方城仕都陪祚烨躺在床上。 结果睡太多,导致晚上失眠。 祚烨枕着方城仕的胳膊,他说:“仕哥,我想入太学。” 这还是祚烨第一次跟方城仕说他的梦想。 方城仕不由得呆了呆:“为何?” 祚烨低声说:“太学是一国之中层位最高的学府,入了太学,能改变很多事。” 寥寥数语下,掩藏的是祚烨的壮志雄心。 很早之前方城仕就知道祚烨是一个有谋划且不会半途而废的人。 而联合他亲力亲为教育祚美,就能猜出他的言下之意。 以前他担心自己影响祚烨,现在又担心祚烨被官场的某些规则制度而打击。 封建的思想教育,绝不是祚烨一个人就能改变的事。 那无疑是蚍蜉撼树。 但是...“好。” 他要更努力的挣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还有一万两千字的缘分。 ☆、67 从祚烨袒露出来的志向以及他无往不利的过去,可以看出祚烨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果不其然,桂榜揭露,祚烨不仅榜上有名,还居榜首。 方城仕激动地把人按住好一番欺负,最后才压在他身上,微喘着气说:“恭喜你,祚解元。” 眼睛又红,嘴巴也红,声音带着哭腔的祚烨说:“你高兴的方式好奇怪。” 方城仕闷笑一声,从他身体里退出来,并且搂住他:“言语实在贫乏,不如行动表示的清楚。” 祚烨又不是傻子,知道方城仕年轻气盛,两人又是初尝□□,肯定食髓知味,而且不仅方城仕冲动,他自己也受不住诱惑,于是回搂住方城仕,在他臂弯里蹭了蹭:“我们何时回家?” 他已经拿到了参加会试的资格,只要等明年春闱开考。 方城仕说:“明日就回去。” 祚烨嗯了声。 第二日一早,他们三个就把打包好的行礼放上马车,锁好院门归家。 归时要比来时放松不少,因此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就多了一日。 回到顺兴府,已经是九月尾。 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这个时候回来,故此迎接的人就只有待在家的祚美。 祚美见到祚烨,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哥,然后要帮忙拿行李。 被方城仕拒绝了,他说:“你去烧些热水,让你哥洗个澡好好休息。” 祚美看见面露疲色的三个人,点点头:“你们饿不饿?我再下点面。” 方城仕说:“也好,麻烦你了。” 祚美摇摇头,同祚烨进了院子。 方城仕和陈实把行礼搬进屋,然后又分别归置好,等做完这些,祚美的面也煮好了。 她端了两碗热乎乎的高汤面进来,放到桌子上,对方城仕二人说:“吃面了。” 方城仕去洗净手,坐在祚烨旁边。 祚烨问祚美:“你不吃点?” 祚美说:“我不饿。” 他们回来的时辰正好是下午三点左右,不上不下的,祚美肚子里肯定有存货。 方城仕吸了口面,嚼了几下咽下,问:“二少可是在春风楼?” 祚美说:“二少说等你们一起回去。” “嗯。”他又问祚烨:“你可要去买些东西?” 祚烨说:“不耽搁了,回去再说。” 他们的婚期将近,如今他是归心似箭,哪还有心思逛街。 方城仕说:“也行,家里都有福叔打理,真要缺什么,回去再买也不迟。” 就是喜服还没定制,不过婚期是在十月底,二十多天的时间足够了。 祚烨当然没意见,知道明天启程,他这一路颠簸的疲劳都神奇的消失了。 “我待会去一趟书院,给老师报个喜。” 方城仕问:“可要我陪你?” 祚烨摇摇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他也的确是累,赶马可比开车辛苦多了。 两人吃完面,方城仕又把碗收了,然后才洗净手脸换身衣裳上榻休息。 祚烨出门前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并说:“晚饭前我若是没回来便不必等我。” 方城仕看着他笑:“老师还留你吃饭?” 第109页 祚烨摸了把他的脸,眉宇间尽是轻佻:“乖,等我回来补偿你。” 方城仕哭笑不得:“走你。” 祚烨笑着出了门。 也不知道许典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回来,方城仕干脆闭上眼假寐。 结果眯着眯着就睡着了,等他睁开眼,已经是黄昏。 他走出房间,看见厨房有烟火升起,走过去一看,是祚美在做饭。 于是方城仕就去洗澡间把脏衣服都洗了。 晚饭的时候祚烨果然没回来,这也是预料中的事,两老本就关心祚烨,又知道他旗开得胜,一定会留下祚烨吃饭。 因此桌上就只有闲置在家的三人。 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三人分头行事,方城仕收拾桌面,祚美洗碗,陈实就去把院子里和门口的灯笼都点了。 等二人出来,院子里是亮敞的一片。 歇了会,方城仕见祚烨还没回来,就想去接他。 陈实说:“东家,我去吧。” “不用,你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起早。”方城仕说完,就从架子上拿过灯笼,走出家门。 九月底的晚风含着桂花的香味。 方城仕逆着风一直往求道学院走。 不过这身姿也没凌乱多久,他刚走出巷子,就迎面走来两人。 两人都打着灯笼,所以也容易看清楚。 “师母,小烨。”方城仕看清了,便忍不住喊道。 祚烨循声望去,看到他不禁笑了:“你来接我?” 方城仕靠过去,闻到细细的酒味:“怕你喝醉给师母添麻烦。” 师母笑了笑:“我倒是想跟他一醉方休,只是他念着要回去。” 祚烨说:“仕哥会担心。” 师母对方城仕说:“先带他回去吧,等你们成亲我们再过去。” 方城仕顺势牵住祚烨的手,对师母说:“我送您。” 师母笑说:“这送来送去是要送到何时?” 方城仕也觉得怪有意思的:“反正不远。” 师母说:“我不回书院,去东林巷吧。” 方城仕二人就把师母送到东林巷,看他进门了才放心,并且婉拒再喝杯茶的邀请。 师母也没有过多挽留,只说了句后会有期就让他们走了。 两人牵着手一路走回家。 方城仕把人带到榻上,摸他的脸,起初外边光暗看不太清楚,此时烛火照耀,祚烨泛红的脸就一览无遗:“难受吗?” 祚烨说:“还好。” 方城仕又问:“喝了多少?” 祚烨说:“是你送老师的青梅酒,应该有半壶。” 他这些年习惯了酒味,量就有所上升,以前两杯就倒的人,现在半壶下肚,还能和方城仕谈笑风生。 方城仕蹲下来,去脱他的鞋袜:“我去煮醒酒汤,你歇一会。” 祚烨坐在榻上,垂眼看他:“仕哥。”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祚烨的声调软极了。 方城仕像个骑士那样,抬起头,他刚嗯了声,就被低下头的祚烨亲在了唇角。 他说:“你看我的眼睛。” 方城仕看过去。 祚烨又问:“看到什么了?” 方城仕忍不住笑了。 祚烨知道他明白了,说:“我爱你。” 方城仕也说:“我也爱你。” 祚烨明媚地笑了:“我更爱你。” 这也要比?是喝醉没错了。 方城仕扶他躺在榻上,给他搭好毯子才去厨房。 醒酒汤多种多样,做法有繁有易,根据祚烨的情况,方城仕就挑了样简单的做。 等他折腾好,许典也从外边回来了。 他看到厨房有人影晃动,便走了过来。 一眼就看到方.贤妻.城仕在装汤的虔诚模样。 许典问:“醒酒汤?你们喝酒了?” 方城仕说:“小烨在他老师那喝了几杯。” 许典说:“看样子小烨是榜上有名了。” 方城仕说:“小烨何时让我们失望过?” 那语气可是骄傲极了。 许典嗤笑一声。 方城仕端起汤碗,说:“等会再跟你细聊。” 许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就说:“也不着急。” 方城仕没理他,越过他出了厨房,回到房间,又哄着祚烨把醒酒汤喝下。 方城仕拿帕子擦过他的嘴角,问:“我帮你洗澡?” 该做的都做了,而且祚烨本身就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因此他说:“好,帮我洗干净点。” 方城仕是真的拿他没办法,越长大的祚烨在他面前好像越发不会矜持。 某些时候能闹个红脸,但大多数时候,他坦诚的样子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等两人都洗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方城仕站在书房前,敲响了许典的房门。 可怜二少家财万贯,还得蜗居在小院子的书房里。 许典打开门:“小烨睡了?” “睡了。”方城仕迈进房门:“你那事怎么样?” 这两个月他人在京城,虽然和许典有书信往来,但是耽搁的时间不少,总归不方便。 但上次许典的信中有说他想扩展行业,不想只走美食这一条路。 能做的生意有很多,许典也有资本,他之所以问方城仕,无非是想从他这得到更好的法子。 许典给他倒了杯茶,说:“我是打算先从杂货铺下手。” 杂货铺经营起来容易,不需要独具匠心,而且回本也容易。 方城仕说:“也不是不行。” 许典又说:“这两年果园的销量还可以,但也有卖不完的果子,你之前都是拿来做果脯之类,但弄出来的东西大多都送了人,所以我想把这个也加入售卖单。” 卖干货嘛,方城仕还是懂的:“我没意见。” 许典又说:“至于油米之类的粮食,也可一起售卖。” 方城仕说:“那你就做大些,我帮你搞定。” 杂货铺到了一定规格,可就成了小型商场。 许典说:“我就等你这句话。” 方城仕说:“打算从哪下手?” 许典说:“就顺兴府吧。” 方城仕说:“你让小简把春风楼的事放一放,两个人总分开也不好。” 听到这话,许典笑了笑:“过来人的告诫。” 方城仕知道他是在笑话自己和祚烨异地恋的那两年。 他自然不会在意许典的说笑,但也的确是为了兄弟着想。 人的感情可以是坚韧也能是脆弱。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其实不太适合年轻人用。 年轻人的爱情一定是要腻人的。 因为忍不住。 所以方城仕才这么说。 他也知道许典和方化简二人不会变心,但没有分开的必要。 第110页 县城的春风楼早已经迈向成熟,它的体系已经建造完毕,即使没有方化简坐镇,也不会出事,所以还不如将分开的时间拿来一起闯。 方城仕站起来,说:“我们明日就回青云镇,你收拾收拾吧。” 许典嗯了声。 方城仕回到房间,就立马上床,抱着祚烨进入梦乡。 第二日,方城仕将春风楼交给杨理夫夫,就和祚烨他们启程回春风楼。 这次马匹够,方城仕、祚烨和许典三人骑马,陈实则和祚美坐马车。 五人想要早点回到青云镇,一路上并没有多休息,而是快马加鞭地赶。 下午四点多,终于到了县城,方城仕等人和许典分开,又马不停蹄地回青云镇。 回到青云镇,正好是吃饭的时间,而方城祖也已经从学堂放假。 他们现在的重心都放在顺兴府,回来的时间也不多,这一次和方城祖分开,已经有数月。 方城祖到底是浪惯了的人,他这个年纪不像那时候的祚烨,会抱着方城仕撒娇。 倒是对祚烨一如既往地黏。 祚烨刚进屋,就被方城祖围着问东问西。 方城仕忍不住说他:“有事就不能等你嫂子坐下再说?” 方城祖喷他:“我还是不是你弟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把茶水端到祚烨面前。 方城仕说:“你跟我要钱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他觉得完全可以用那只猩猩伸手的表情代替。 方城祖哼了声。 祚烨站出来调停:“好啦,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小祖说得对,的确是双喜临门。” 所谓的双喜临门,第一喜是他成了解元,第二喜是他们的婚事。 方城仕垂死挣扎一句:“你就惯着他吧。” 方城祖在祚烨的背后沖他扮鬼脸。 祚烨就说了句:“我不也是你惯大的吗?” 方城仕什么气都没了。 他不仅把人惯大了,还把人给吃了。 而且还是彻彻底底的那种。 他们回来的时间凑巧,家里的人也没个准备,只能是多加了两道菜就开饭了。 吃过饭,祚烨被方城祖拉着讲乡试的事,而方城仕则是跟福叔询问婚礼事宜。 福叔说:“其他的事都不用担心,我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就是二少爷...你可想好让他从何处出门?” 按照习俗,一个娶一个嫁不能在同一栋宅子进行,而且祚烨生身父母早已去世,养父母又是狼狈为奸者,是自然不会回祚家,所以福叔才有此一问。 方城仕先前也没想过,如今被问起,他仔细想了想,在方化简家出门又名不正言不顺,而方世宝又是主婚人,在县城方宅的话...好像也可以。 福叔说:“也只能这样了。” 方城仕说:“镇上哪家裁缝的手巧一点,我明日和小烨去定喜服。” 福叔说:“镇东周家。” 方城仕点点头:“可还有别的?” 福叔想了想,说:“请柬也已做好,你和二少爷何时有空先把它写了。” 方城仕再次点点头。 然后他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书房有灯,就推门走了进去。 祚烨正坐在书桌前,低头正写着什么。 方城仕走过去一看,正是他和福叔之前讨论的主题。 请柬是红色的封面,倒没什么繁复的花样,就一个简单的喜字。 方城仕拿起右上角祚烨已经写好的请柬扫了眼,便看到方化简的名字。 祚烨的字已成风骨,比起小时候的顿挫,如今更是流利,笔锋所到之处是藏不住的遒劲。 何况祚烨还在书肆给师母抄了两年的书籍。 方城仕把请柬放下,右手搀着桌面,左手扶着椅背,站在祚烨身侧,看他写下一个人的姓名。 “这位是你文渊阁的夫子?” 祚烨头也不抬地说:“嗯,在学堂时他对我照顾有加,我想请他喝这杯酒。” 方城仕说:“那是该请。” 祚烨说:“我的朋友不多,交好的也就谢念几位,听说他们也过了乡试,此时定在家中,我挑个时间去一趟。” 方城仕说:“这几人的请柬也的确该由你亲自送。” 祚烨问他:“仕哥你要请谁?” 方城仕说:“你把何大夫还有周啬夫的请柬写上,至于蔡少他们,写完了我有空再送吧。” 于是祚烨再次动手写了起来。 之后断断续续,方城仕想起一个,祚烨便补充一个。 等全部写完,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祚烨放下笔,吹干墨迹,合上请柬,再由方城仕一一收好。 方城仕把请柬放好,对他说:“骑了一天马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祚烨说:“你帮我擦点药吧,有些不舒服。” 方城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等回到房间,祚烨把裤子一脱,方城仕才知道这和自己想得差远了。 他以为是要给祚烨的屁股上药,结果祚烨伤到的位置更为美妙,是在大腿内侧,这都是骑马磨出来的。 方城仕无语片刻,让祚烨躺好。 祚烨也没有为难他,乖乖躺下。 结果方城仕差点喷一口老血。 小王八蛋躺着的姿势很骚气,很勾人,让方城仕的热血一个劲往下沖。 他这会不知是念清静经还是佛经,总之这刺激甩不掉。 但好歹是有自制力的人,他就翘着帐篷帮祚烨擦药。 药擦完了,他的鼻血也要出来了。 祚烨故意拿脚趾头撩他:“仕哥,我想要。” 方城仕倒吸一口气,他瞄了眼祚烨发红的大腿:“还闹。” 祚烨笑了声:“那我不闹,你来吧。” 方城仕捉住他四处捣乱的脚:“你看看自己的腿都红成什么样了。” 祚烨看了眼,说:“不碍事。”他似乎看透方城仕的拒绝其实是虚有其表,于是翻个身,背对着他:“你从后边来。” “...” 靠,这都能忍住那绝对不是他圣人,而是他不行。 方城仕把人翻过来,背入什么都是假的,他一定要正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两千字的缘分马上就没了五千。 下一章可能完结。 ☆、68 二十多天很快就在他们定喜服、派请帖、忙七忙八中度过了。 按照习俗,成亲前三天新人不能见面,分开的前一天,方城仕把祚烨送到县城,两人搂着好一番腻歪后才依依不捨地分开。 而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两人的婚礼邀请的都是亲朋好友,但忙婚礼事宜不免有一些动作,方城仕和祚烨的婚事到底被人知晓,因此就有一些议论声。 方城仕这些年的工作重心转移后,在镇上待的时间不多,可供人说道的事情也少,但前几年李氏出现的时机太巧,方宅门前那一闹几乎人尽皆知。 第111页 当年李氏诽谤方城仕用心不纯 ,被方城仕义正言辞地反驳这一事多少人至今还有印象,虽说过了这么多年,看淡或者不想理会者都有,但多年后,这两人真的喜结连理,当时李氏的话就值得回味。 因此一些对于方城仕个人形象的词,像虚有其表 、心机深沉之类的便多了起来。 而县城也有一些声音,就是出自那些,不过那都是感嘆。 某位媒婆说:“难怪方老闆拒绝我们做媒,祚解元这般光风霁月的人哪是他人能比。” 她的同伴说:“方老闆瞒得真是紧,平白让我们闹了那么多笑话。” 媒婆嘆口气:“谁料到他们是一对。” 外边人怎么说方城仕不大清楚,他此时正忙着对付“人生”劲敌。 蔡少那帮人对闹洞房的经验是一年比一年得心应手,花样一件以比一件新。 偏偏这会他们都成了有家室的人,不怕方城仕来日“报復”,因此更是无所顾忌。 祚烨纵使是一位会放飞自我的人,也经不住他们的手段,直接红了整张脸。 那可把方城仕的尾巴踩着了,他用手把人圈在怀里护住,使祚烨背对着众人,自己对方化简夫夫使眼色。 蔡少看出了他们的“眉来眼去”,就笑着说:“仕子,你不是吧,这就玩不起了。” 方城仕喝了酒,这会上了头,脸上也是绯红一片:“玩不起了,你们滚吧。” 蔡少哟了声:“真怂了?” 方城仕说:“大好的日子别让我请你们出去。” 蔡少听后非但没有生气,还哈哈大笑:“你也有认栽的时候。” 许典说:“行啦,我们还在这碍什么眼。” 蔡少说:“走走走,回家抱媳妇去。” 这帮人或许没醉,但都无疑是喝多了。 他们出去后,方化简帮他带上门,关门前他还对方城仕眨眨眼,其中意思不难猜测。 祚烨听到关门声,把脸从方城仕怀里抬起来:“仕哥,其实他们说的有道理。” 方城仕眉头一跳,说:“都是瞎说。” 祚烨说:“才不是,你就得听我的。” 特别是二少说的,成亲后他一定要振“妻纲”,让方城仕“为妻是从”。 方城仕拍了拍他的屁股:“都听你的。” 祚烨说:“在讨论正事的时候你要郑重。” 拍屁股什么的太让人误会了。 方城仕看着他,说:“洞房花烛夜难道不是用来干随心所欲的事?” 充满仪式感的拜堂已经完成了,后边就该是解锁姿势。 这玩意还得正儿八经,面对高考似的去完成,那他得萎。 祚烨听着他尾音上扬的轻佻语调,很不出息的有了感觉。 他整个人贴着方城仕,跟要黏一起似的:“那我们过了今晚再谈。”然后他暗暗起誓,这是最后一次放弃原则。 但原则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往后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方城仕把他抱到床上,躺在他身侧,一件一件地把他衣服脱了,两人坦诚相对。 他搂着祚烨在进行负距离运动的时候,突然说:“那些事我一辈子不会让你遇上。” 祚烨正舒服的哼哼,人都软成了一摊春水,乍然听见这话,呆了呆,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以至于勐地一阵收缩,方城仕差点缴械投降。 “嘶...” 祚烨抱住他,用饱含情感的眼神凝望着他。 方城仕用唿吸平復心跳,然后亲他。 一夜春色无边。 祚烨没有娘家,因此回门一事就免了。 成亲半个月后,两夫夫就去了顺兴府。 祚烨还有至关重要的一场会试,就是明年的春闱,去到顺兴府后,他大多数的时间也用来温习书籍。 方城仕则在忙活杂货铺的事。 但马上就要过年了,想要在此之前装修完毕是不太可能,目前他就打算先盘好店铺。 顺兴府虽说繁荣,可店铺林立,要想适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 他忙活大半个月,也没有遇上合适的。 就在日子一天一天流逝中,春节到了。 顺兴府的知府换了个人,可对大棚里的蔬菜方城仕还有部分的使用权,因此春风楼的青菜是一年从不间断。 今年过年,小院子就他们夫夫外加方城祖和祚美。 方化简加入了队伍,许典就在顺兴府买了座院子,而杨理和李石也从小院子里搬了出去。 今年的年初一,方城仕仍旧给祚烨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四周年纪念日。 也是被方世宝说中了,全天下都给他们庆祝。 对此祚美和方城祖已经是见怪不怪。 而祚烨也给方城仕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他亲手雕刻的一块玉石。 方城仕一向不爱戴首饰,是以尽管手上有银钱,除了衣服外,也没给自己置办过什么东西。 祚烨就是记住这一点,才偷偷给方城仕准备的。 买玉石的前钱他这些年自己攒的。 卖字画和抄书所得。 他的字被知府夸过,所以圈子里都知道他有一手好字,他的经济来源也更广泛了一些。 不过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全都告知过方城仕。 所以方城仕从接到玉佩开始,就知道这块玉佩是怎么来的了。 他虽然不爱炫耀,可还是把那块玉佩戴在了腰上,进出都晃一晃。 眨眼就到了春闱。 经过秋闱的祚烨可算是所向无敌,春闱也拿了第一。 之后便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 前两者方城仕都没分参加,后边这一项他更没资格,只能在皇宫外边从早等到晚。 他像是不知疲倦,眼巴巴望着宫门的方向,好似目光已经穿透厚重的宫门,抵达在那人挺直的嵴樑上。 随着一声钟响,方城仕神游天外的心思终于拉回,眼中有了实际。 又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宫门被守卫从里打开,祚烨颀长的身姿跃然在眼底。 方城仕往前走了一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僵硬,还带着痛楚。 但他没有停,而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 两人迎面相见,又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 方城仕没有问祚烨考得怎么样,他一直都不问。 不是不关心,而是信任祚烨。 祚烨也没有对此表达不满,反而他很感谢方城仕的这种体贴。 他的仕哥一直是一位温柔的人。 回到家,方城仕只是轻声问:“要等几天才有结果?” 祚烨举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下:“我可以的。” 方城仕对他笑了笑。 殿试的结果是在大殿之上宣布,而一甲中的三人,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是直接在大殿之上任职。 裕明朝的皇帝今年还不到三十,很年轻。 第112页 最是看好已经拿下解元和会元的祚烨。 他很期待祚烨会成为那个三元及第的人。 当看到祚烨的那份答卷时,他就知道他没有看走眼。 裕明朝的将来,又多了一位人才。 祚烨中了状元,而且还是三元及第。 要知道三元及第是比中了状元还要让人光荣的事。 当榜官发榜之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陈实更是冲进了院子,激动地说:“东家,二少爷中了。” 方城仕从房间闪出来:“状元榜眼探花?” 陈实说:“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那就是中了状元。 方城仕一口气哽在喉咙,半晌才吐出来:“中了。” 陈实激动地唾沫乱飞:“ 是啊,他们都在猜祚烨是谁,能是谁,我们家二少爷呗。” 用方城仕前世的话来说,祚烨其实是一匹黑马。 他没有背景,却在世家前大放光彩,甚至直达天听。 高兴过后,方城仕冷静下来:“你先去烧水,怎么也得请报喜的人喝一杯茶。” 不仅是喝一杯茶那么简单。 方城仕还偷偷塞了银钱。 以前他是不屑于做这种事,但人在江湖,肯定得随着规矩走。 而且在朝廷,有个好眼缘也总比结桩仇好。 因为祚烨是状元,报喜的人是皇帝跟前的公公。 这公公是缸里滚过来的,对方城仕的上道很满意。 为了表达他的开心,他还纡尊降贵地留下来喝了杯茶。 送走公公后,方城仕关上门,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说:“恭喜你。” 祚烨用稍微有些湿润的手握住方城仕:“谢谢你一路的支持。” 方城仕对他笑:“紧张了?” 祚烨点点头:“很怕。” 方城仕单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很棒。” 祚烨说:“皇上让我入翰林院。” 对于这些个官职,方城仕只了解大概:“翰林院?” 祚烨说:“掌修国史。” 方城仕记得祚烨想去的是国子监:“与你所求不同,那该如何?” 祚烨说:“看看日后有没有调职的机会。” “嗯。” 祚烨调笑道:“日后你就是状元夫人了。” 方城仕把他打横抱起,说:“那我得好好伺候相公。” 祚烨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可得服侍好,要是我不满意,你就得睡书房。” 方城仕把他放床上,顺势压住他,扣住他的双手举到头顶,说:“包君满意。” 祚烨主动分开腿,夹住他的腰,脸挨着他的脸颊,轻轻地蹭着:“仕哥,我好高兴。” 方城仕单手解他衣服,听见这话,回头亲了亲他:“我也开心。” 祚烨说:“以后我也能养你了。” 方城仕一听,更开心了:“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想?” 祚烨很认真地说:“嗯,一直等着这一天,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也不想跟你分开。” 方城仕听后,心里是又酸又暖。 这些感想是祚烨日积夜累下来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在最无力的年纪,遇上最想照顾的人。 多年前的方城仕之于祚烨就是这种存在。 于是他一直努力,坚持不懈。 方城仕以前没有重视过,只以为祚烨的不安来自于陌生的人和被亲人出卖。 却不想这个人真正的赤诚。 对他敞开心扉后,就用脉络把他紧扣住,经过时间的沉淀,让方城仕这个人和他绑在一起。 方城仕突然不敢想祚烨十四岁那年最后几个月,被他拒绝的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他也突然想起,那个翻墙而来,就为了给他送几套衣服的少年。 现在来纠结那时祚烨的目的已经不太明智,但是不妨碍方城仕把那时的他拖出来鞭策。 怎么就那么混,能这么狠心对少年? 方城仕心里有些刺痛,眼睛也开始红了,他怕祚烨看见,干脆蒙住他的眼,亲他。 祚烨感觉到唇边有咸湿的味道,微微一愣:“仕哥?” 方城仕逼进他的嘴里,一点一点的吻他。 到底是心意相通的人,祚烨没一会就察觉到方城仕的异样,他挣开方城仕的禁锢,将他推开,结果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 祚烨更懵了,也慌:“仕哥...”他想要起来:“怎么了?” 方城仕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抱住他:“谢谢你。” 祚烨以为他说的是前面的事:“不用谢,那是我的心甘情愿。” 傻瓜,就是谢你这句心甘情愿。 方城仕说:“我很好养,你不用有负担。” 祚烨说:“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养得起。” 俸禄不够,他多做几个兼职就可以了,京城的人应该要比顺兴府的大方。 方城仕捏了捏他的脸:“好。” 祚烨握住他的手,说:“那我们继续?” 方城仕被他逗笑了:“这时候不觉得轻佻了?” 祚烨抱住他亲:“灭火重要。” 那可是会烧死人的。 但腻歪的日子没继续多久就被打断。 同年五月,祚烨入翰林院任修撰一职,而方城仕得回顺兴府,把杂货铺的事忙完。 上京参加春闱前,方城仕总算找到三家连在一起的店铺,大约有两百平方。 方城仕推掉原先的格局,又找了木行工人,亲自画了图纸,改成了三层高的小楼。 耗时两个月,装修完毕,中间他只收到祚烨报平安的家书,根本没空去找祚烨。 八月中,名为有一家的原始版超市成立并开张。 一楼卖日常用品,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物,还有蔬菜水果之类,二楼是布料成衣和首饰,首饰还有一些是出自方城仕的设计,他前世就是个设计师,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以他超前的眼光,这些首饰自然获得青年男女的青睐,而三楼是书肆。 但三楼的书肆是最休闲的地方,因为还有方城仕特意为了买时看书的人准备的饮品。 而且三楼有明文规定,完全是为了顾客着想。 这自然就成了读书人最爱的地方。 而顺兴府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 包括求道学院在内的数家学院的学生经常跑这,就连师母和岑夫子都来过几次。 在这炎炎夏日,捧着书卷,手边是冰凉的果汁,简直没有比这更舒适的事。 从有一家的开张到往后两个月,它吸引过来的客人就一波比一波多。 说日进斗金那都不是虚的。 在三人共同奋斗多年后,到这一日,许典终于达成数钱数到手软的心愿。 许典第一次有点掉人设,感动得眼泪横流:“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第113页 方城仕有点不忍直视:“麻烦你注意形象。” 许典吸了吸鼻子,他哼了声说:“许家这会该哭了。” 听到这,方城仕总算有了兴趣:“打脸了?” “可不。”他说:“许恩一直以为他捡了个大便宜。” 方城仕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当年许典和方化简的事闹出来后,许典为了和方化简成亲,不得不放弃许家的继承权。 虽然一个庶子,能得到的也不多,但是许恩和他从小就不对盘,是一分一毫都不想分给他。 可是后来,许典不仅和方城仕把生意越做越大,隐约有压过许家的趋势,还将吴知府拉到了自己的阵线。 没办法,方城仕太长脸,用一张木炭的方子和大棚种植就把吴知府送到了京城。 人家能不记住他的好吗? 这会更是,有一家自开张后好评如潮。 顺兴府中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想插一脚。 但是扛不住有一家的背后是前任知府和现任知府。 靠山有点大,一般人不敢惹。 方城仕听出话外之意:“许家派人来找你了?” 许典嗯了声:“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从这句话可以推断出,许父到现在还没有认清现实,端着架子,以为许典还是那个能任他搓扁揉圆的小儿子。 方城仕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典笑了声:“我现在是方家的人,关他许家何事。” 方城仕笑了。 许典说:“但是我们能挡住别人插手,也拦不住他人借鑑。” 方城仕说:“我们不能一家独大,别人分散点注意力是好事。” 许典明白了:“我很乐意为他们指点。” 别人不能分得一羹,就会想办法取经,那他一定不吝告知。 而他们猜的也不错,之后断断续续有不少人来打听。 许典也是个人精,把话真中带假的说了出去。 经给了,能不能领悟到精髓就是他们的事了。 有一家自开业到后边经营顺利的半年,方城仕为防万一,都没有离开顺兴府。 直到快过年,而祚烨无法回顺兴府,方城仕才带着方城祖和祚美上京。 祚烨入翰林院任职后,就有专门的府邸。 上次方城仕只住了几天就回了顺兴府,如今大半年没见。 人变了,房子也变了。 那株木兰凋谢了,只有寒梅傲立。 而半年没见的祚烨也成熟了。 官场就是歷练人的地方。 见祚烨的第一眼,方城仕就感觉到他天真无邪的爱人,已经有了一副面具。 只不过祚烨不在他面前戴而已。 一见面祚烨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终于来了。” 方城仕隔着厚厚的斗篷,拥抱着他:“让你久等了。” 祚烨松开他少少:“你要怎么补偿我?” 方城仕弯起点唇角:“罚我一辈子在你身边,可好?” 祚烨眼眸一亮:“真的?” 方城仕亲了亲他柔软却冰凉的唇:“嗯,不走了,想你想的紧,再也不想走了。” 祚烨笑说:“你是吃蜜了吗?” 方城仕说:“你亲一下就知道了。” 祚烨听话的去亲他。 两人刚成婚不久就分开半年,思念是不用言语,直接透过肌肤和眼神去表达。 唇舌分离之际,一丝晶莹被拉出,又被方城仕舔掉。 祚烨笑着说:“不是蜜的甜。” 方城仕问:“那是什么?” 祚烨说:“就是我的糖,那颗叫方城仕的糖。” 方城仕心想:“不愧是状元,说的情话都这么与众不同。” 祚烨说:“你一路辛苦,离晚饭还有些时辰,先睡一会吧。” 方城仕说:“好,睡醒了给你做好吃的。” 祚烨点点头。 方城仕洗干净手脸,脱去外衣,躺在床上,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祚烨,问:“你不一起睡?” 祚烨说:“我还有点事,你睡吧。” 方城仕伸出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祚烨笑了笑。 方城仕这才闭眼睡去。 等他唿吸渐稳,祚烨才低下头,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然后他起身出门。 在他关上门,方城仕就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吩咐下去,过往动作轻些,别吵着老爷。” 然后是家僕唯唯诺诺的声音:“是。” 方城仕嘆口气,这半年来,祚烨送来的家信一直是报喜不报忧,方城仕离开京城前,把陈实留了下来。 但是现在看来,那个举止完全是对的。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祚烨遇上事,起码还有个能商量的人。 其实方城仕这次来并没有告诉祚烨准确的日期,他是打算给祚烨一个惊喜。 结果他偷偷走到书房,就在门口听见祚烨和人争执的声音。 说的是公事,没头没尾,方城仕也没听懂。 但是祚烨那时候的语气他却听明白了。 那是上司对下属的严苛态度。 其实这并非有什么问题,祚烨能够正确处理同僚之间的事宜那是好事。 可那时候的祚烨不近人情。 以至于下属失神落魄从书房出来时的情景被方城仕看得一清二楚。 而随后祚烨脸上的冷漠也是。 只不过祚烨藏得快,看到他的那时候很快就换上了惊讶。 方城仕也当做没有看到,只是随口问了句那人是谁,得到答案后就和祚烨进了书房。 然后就是先前那一幕。 在方城仕的记忆里,祚烨会害羞,会脸红,也会调皮任性,但绝对不是先前看到的那样。 他不知道祚烨这半年经歷了什么。 他想把顺兴府的事情快点落定,像他说的那样,回到京城陪在祚烨身边。 想做生意就做,不想就让祚烨养。 但他却在祚烨最需要他的时候走开了。 他又一次犯了错误。 方城仕再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一次有这种情绪是知道祚烨喜欢他的时候。 可这一次更让他无措。 方城仕躺在床上,明明一路奔波的疲劳快把他淹没了,可这时他怎么都睡不着。 方城仕烦躁地抱着被子。 过了好一会,他还是没睡着,干脆起来去找陈实。 陈实一家子都搬到了京城,而他们的儿子已经上了私塾,至于小女儿,如今也才三岁半,是前两年出生的。 到了陈实的院子,方城仕看见他陪着小女娃在玩雪。 而小女娃也发现了他,冲着他喊:“四哥...” 陈实忙把她抱住:“东家,你没休息?” 方城仕走到他们面前,把陈宝儿抱了过来。 “没大没小,叫叔叔。” 陈宝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四哥。” 第114页 方城仕知道她是学祚烨,就逗她:“你个小滑头。” 陈宝儿呵呵地笑。 陈实说:“二少爷不是说你睡下了?” 方城仕问:“他出去了?” 陈实是知道一点的:“临近年关,翰林院有些事,他要去处理。” 方城仕嗯了声,又对陈宝儿说:“雪好玩吗?” 陈宝儿说:“好玩。” 方城仕说:“不让你玩了,别冻着。” 陈宝儿不高兴了:“你是坏人。” 方城仕说:“那你叫我叔叔。” 陈宝儿想了想,觉得跟玩雪比起来,这个显然没那么重要:“叔叔。” 方城仕把她放下,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陈宝儿跑走了。 陈实跟着他那么多年,知道他特意过来是有事,于是请他入屋,让杨氏去陪着陈宝儿。 方城仕开门见山地问:“你告诉我,小烨这半年遇上什么事了?” 陈实给他斟了杯茶,说:“东家,真不是我瞒你,是我也不清楚。” 方城仕接过来:“为什么?” 陈实如实说:“二少爷从不把公事对我说。” 方城仕狐疑:“一点也没?” 陈实点点头:“二少爷怕我告诉你。” 这么一想,前后就搭得上。 祚烨在信里瞒着他,自然不会让身边出个“奸细”。 方城仕说:“他心里有事。” 陈实说:“东家,你是关心则乱,二少爷做了官,哪还能像以前那样坦诚?” 方城仕被他这么一说,确实说不出话。 他明明清楚官场就是个大染缸,非但没有阻止祚烨往里走,甚至还推了一把。 祚烨遇上的一切烦心事,不都跟他有直接关系吗? 方城仕唿口气,抹了把脸:“是我着相了。” 陈实说:“我虽然看着二少长大,但到底不如你亲近,东家,你和二少刚成亲,着实不该分开,这次来了,就陪着他吧。” 方城仕点点头。 祚烨直到入夜才回来,带着一身寒意。 他的眉眼精緻,撑着伞披着冷淡月光从雪中走来的场景像个妖精。 祚烨很美,但他的美不沾女气,那叫一个光明磊落,许是在外边久了的原因,还有点清冷意味。 就像山顶那抹带着木香的凉风。 方城仕一直在房间等他。 而祚烨知道他用过膳后,也直接回了房。 刚进门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 方城仕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回来了。” 祚烨望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直到面前了才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方城仕伸手替他解斗篷:“怎么?” 祚烨顺势握住他的手:“一进家门就能看见你,不真实了。” 方城仕便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真的在。” 祚烨笑了出来:“是真的,好温暖。” 方城仕解下他的斗篷,捞进臂弯,牵着他走到暖炉旁,让他坐下,又给他倒茶:“我可以认为你是反悔不想养着我了吗?” 祚烨乖乖地接过茶水,摇摇头:“对你,一辈子不悔。” 方城仕笑了声:“傻。”他又问:“饿不饿?” 祚烨饮了口茶:“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方城仕说:“都是你爱吃的。”他站起身,去找下人。 祚烨就一直看着他,他走哪看哪。 方城仕吩咐完下人,又走回来。 这会他什么也没说,把人压在地毯上狠狠地吻他。 祚烨气息不稳:“仕哥。” 方城仕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唇:“待会再跟你算帐。” 祚烨见他这副神情,心肝一跳:“我怎么了?” 方城仕看了眼他,说:“不是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 祚烨有些不安,他去牵方城仕的手:“你什么也没错。” 方城仕任他勾着:“忽略了你这难道不是错?” 祚烨忙说:“你不是忽略我,你是为了更好的在乎我。” 方城仕静静地看着他。 就这一眼,他就知道他的仕哥什么都知道了。 这一瞬间,他藏了半年的艰辛好像到了头,终于等来那个疼他爱他任他撒娇的人,他什么也不想理,只想对他吐完心里的苦水,但是祚烨想了又想,一句话拆词解字,都没法准确地对方城仕说出,默了半晌,他以为他有很多的委屈,到最后只有一句:“他们跟我想的不一样。” 方城仕没有说话。 祚烨接着说:“在其位谋其职者太少了,有那么一两个,却被人排出这个圈子,成了异己。” “仕哥,什么时候一心为民也是错了?” “还是人不为我天诛地灭才是官场的本质?” “清流还能在这潮涌中活下去吗?” 他最后问一句:“而我...还应该待下去吗?” 到了最后一个字,他的情绪是这几个月来最平静的时候。 他眨了眨眼,苦水从眼睫掉落,他像是被吓到了,想要去擦,结果有一只手快过他。 方城仕的指腹轻柔地擦过他的眼睛。 祚烨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暖的眼眸。 方城仕问他:“委屈吗?” 祚烨点点头。 方城仕又问:“累不累?” 祚烨嗯了声。 方城仕再问:“那你可是问心有愧?” 祚烨摇摇头。 方城仕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很明白你要做什么,小烨,人做的选择只有两个结果,好或者坏,但其实你根本预料不到,而你求得也只是问心无愧,想就去做,左右不过一顶乌纱帽,没了也罢。” 他的仕哥永远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 刚刚给对象餵了一碗鸡汤的方城仕有些不上不下地想:“官场果然不是小烨该涉足的地方。” 祚烨却从这想到了更多:“这个潮流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事,对吗?” 方城仕认真地说:“是,但星星之火也可燎原。” 祚烨弯起了唇:“我明白了。” 方城仕装起了高深莫测。 祚烨说:“也许我该换个角度思考这件事。” 方城仕提醒他:“我记得你的初衷是入国子监。” 祚烨抱住他亲了一口:“我们定个一年之约。” 方城仕明白这个约定。 可不就是曲线救国。 方城仕搂着他的腰,说:“先吃饭。” 祚烨说:“你真的不知道我哪里饿吗?我都馋了大半年了。”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祚烨看着他脸上一点一点的冒红,跟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似的,一直盯着他。 第115页 方城仕硬是给他看精神了。 他把人搂过来,往下一压,并且暗示道:“待会可别求饶。” 祚烨笑眯眯地说:“求饶你也不能放过我。” 简直骚到爆,不过他喜欢。 至于等个一年什么的,他们有一辈子,就一日一日的慢慢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剩下的一点补上了,这文到这也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