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快穿]》 第1页 《七宗罪[快穿]》作者:南南南木【完结】 文案: 【高亮:渣受,攻控慎入】 “撒旦在我身上施了咒语。我碰不到其他人,其他人碰到我则会有强烈反噬,他们以被伤害为理由把我驱逐出领地,我遍体鳞伤、心如死灰,恨透那个剥夺我触碰权力的恶魔。” “那你……?” “但是在失去恶魔的庇佑后,我死了。” “……”像《香水》里活活被拆吃入腹的调香师一样,他也被那些神志不清,疯狂沉溺于美色与艷香中的人们啃食的一根头髮丝都不剩。 但褚颜在意外死亡后绑定了系统,从而跌入里世界要去攻略由七宗罪衍化而生的人格,把每个世界攻略目标恶念值从零刷到百,击碎病毒源,使整个世界分崩离析,才能得到再生的机会。 “恶魔在嘲笑我。” “我好像听到他在说,看吧,没有我的保护,你罪恶的美只能带给你毁灭。” 不正经版文案: 受:喜欢是放肆,爱就是克制。 攻:喜欢是束缚,爱就是剥夺。 受:爱情观不同,叔叔我们不约,不约。 cp:求而不得黑化(no)攻x美得让人窒息受 食用指南: 1攻是一个人 2受是万人迷,苏苏苏逻辑死 3猎奇向有/童话向有/重口味有/致郁系(:3」∠)_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褚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恶龙01 神域的黑夜一向如此迷人,深蓝天空上蜉蝣纵横,金色锦鲤的灿尾出现在天际一端,魔物森林在其笼罩下环绕神秘朦胧的色彩。夜莺在歷史沉淀感的灰黑古堡中肆意穿行,最终停在半敞的金色窗框上,琉璃珠似的眼睛盯向远方。 囚牢中逼仄角落的艷魔在咒骂。 以人血灌溉的艷红双唇中吐出不堪的字句,蜂蜜酒混合着唾沫喷洒出来,身上的鲜红薄纱在午夜中晃出魔魅怪影,她的左掌上缠有白色厚纱,狼狈的模样全然不像从前拥有过的光鲜和媚.骨。 在她对面的侍女诚惶诚恐的低着头,静默听着女主人的恶毒言语。 “她就是个低贱的婊.子,迷惑王的狐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污浊之物……!王被她的巫术所骗,被她的妖言所迷惑,那个该死的,贱人!”艷魔眯起的美眸里闪过怨恨和妒忌,半埋在阴影里致使她的脸庞变得扭曲诡异。灰袍的侍女情不自禁一抖,内心叫苦不迭,她不应该心软答应与另外一位同伴来天牢中换班,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位“曾经”的魔妃。 艷魔口中的那个“她”,是王的爱人,也是王即将迎娶的王后。 王的占有欲大到不允许任何人窥见他的爱人,即使是王最爱的宠妃都没有见到过其真面目—— 可是她,却有幸见过一次。 一股毫无预兆的自豪感侵袭而来,侍女陡然想起那个被黑袍遮掩的美人,心头就狠狠的一颤。 那是某天清晨发生的事,春意覆盖整个古堡,绚烂天光自落地窗斜淌而入,手中端有餐盘的她急匆匆走在猩红长毯上,昨晚看书太晚导致她一早头晕脑胀,鲁莽做事被管家已经呵斥了几次。规定时间渐尽,唯恐王会呵斥自己懒散怠慢。 “哎呦,不、不好意思……”转角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她的视线里只剩那抹瀰漫的黑,手中的餐盘因她过大的动作而歪斜,她紧闭着眼睛,对第一天工作就搞砸懊恼不已。 “小心。” 有谁叮嘱了她,那声音不属于女性的娇媚,也不属于男性的阳刚,但却带着无法言喻的美妙,粗俗一点说就是,仿佛只听对方说话就能达到心理和生理上的高.潮。 对方的容貌隐藏在黑纱下,但她看到在层层魔法黑袍掩饰下露出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一小截白皙手腕,闻到空气里若隐若现的、属于人类血液的甜蜜香气。她几乎忍不住要去亲吻那只手,让细滑白腻的肌肤上留下自己啃噬的痕迹。她想…她想…… 独占。 啪嚓。 餐盘光荣负伤,上面的食物都不能倖免。侍女后知后觉的低叫一声,完全搞砸的预感让她眼泪几乎掉了下来,却在对面的人话中得到安抚:“不会有人责怪你,重新再端过来。” 她为那声音而神魂倾倒,吶吶的说:“好、好的……”等到那抹浓黑消失在王的寝室,侍女才勐的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刚才和自己短短交谈的人是谁。 数月前被老魔王从魔物森林外带回来的,像宝贝一样娇宠着的美人,只是这城堡里谁都没能见过这位的真正容貌,除了那个为了所谓的爱情而从骄奢淫逸变为专心专一的魔王。 如果能真正见到“她”就好了,天知道这该有多大的殊荣……到底王的美人是真的国色天香,还是像被冷落的姬妾们总在背后说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只会玩弄巫术的不轨之人。 对此,完全被俘获的侍女当然倾向于前者。 艷魔还在呢喃自语,她上好香粉涂抹的绯红眼角在不时抽搐,面皮控制不住的痉挛扭曲,她用完好的右手按在缠有纱布左手上,几近入骨的疼痛让她抓心挠肝的煎熬,心里对全然夺走魔王宠爱的人类更是恨之入骨。 第2页 艷魔殷红的嘴唇蠕动着:“该死的婊.子,那个叫「褚颜」的,该被泡进寒池的盪.妇,等着吧…绝不会放过你的……” 侍女惊恐的捂住口鼻,从艷魔左手伤处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恶臭,那是肉被烧焦、腐烂、继而发出尸体般的腐朽气味。 伫立在窗沿上的夜莺俯瞰一切,盘旋在尚好月色中,接着挥翅来到二楼,墙壁两旁镶嵌的夜光珠在流火中静静燃烧,飞翔的鸟儿在无边寂静中只留下细小窸窣声。 夜莺飞出窗户,来到魔王寝宫外的窗前,透过两扇清晰明亮的玻璃,用尖细嫩红的彖梳理光泽羽毛。 窗内富丽堂皇,各处堆砌起来的黄金和宝石流光溢彩,相得益彰,夜光珠以极其繁众的数量点缀在每个角落,厚重华丽的猩红毛毯铺满整个房间,足以看出主人登峰造极的奢靡程度。 统领众魔、拥有无上地位的老魔王如今就这样跪在地毯上,他庞大的身子上披着坠满宝石的披风,肥厚颈间戴有珠宝,花白髮上戴有象徵魔王地位与权力的王冠,价值连城的华贵权杖随意倾倒在他的脚边。他抬起暗红双眸望向坐在床上的人,卑微的如一只蝼蚁,嘴角流出贪婪涎液,喘着粗气对仿佛掌管着他一切的人类道:“颜、颜、颜……摘下你的帽子和面纱,脱下你的衣服,让我看看你动人如骊歌的容貌,让我看看你光滑如丝缎的肌肤,你的美不需要任何东西来遮掩。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他像个瘾.君子一样扭动着身体,魔本性张扬,此时隐忍的压抑以摧枯拉朽之力崩坏他的自制力。就在魔王戴有粲然宝石的五指即将碰到床上的美人时,那默不作声的人类突然开口道:“小心,你不能碰我哦。” 魅惑人心的嗓音总能带着缓解躁动的奇异能力,回想起几个月前想要品尝他的美人时所遭遇的苦痛,魔王几乎要泣不成声。对方身上似乎被下了什么禁咒,凡是触摸到他的人都无一倖免的被强烈反噬,如若不是魔王身体里有大量黑暗元素作为抵抗,否则早就因屡次贪图美色而化为一团无法凝聚的黑暗元素。 魔王屏息望着端正坐在床上的人类,从黑色魔法袍中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腕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等到真的看到他黑色面纱下的脸,与那摄人心魂的黑眸相对时,老魔王肥硕的身躯顿时倾倒在地,没几下就喘着泻了出来。 腥檀瀰漫在空气中,仍旧坐姿端正的鸦黑短髮人类却依然笑意岑岑,唇边扬的一抹弧度艷丽无边。下一秒他则蹙起了眉,垂下长长的黑睫,任由织在眼睑的阴影形成一个柔弱的视觉效应。从极度快.感中回归现实的老魔王立刻心疼的问:“我的王后,我的美人,你为何愁眉不展?”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尽管把无数金银堆到他面前,尽管骄傲无比的魔王卑微下跪,他却总是无法露出真正安心的笑容,就仿佛有什么没有诉说的心事。就算魔王想要让他成为自己真正的,缔结契约的伴侣身份,这个人类都不肯。 那双黑眸似盛有美好银月,倒影着魔王丑陋惊慌的面孔,他的声音如同嘆息,却勾的听者心瘾难耐:“你不能总是关我,我总该回去的。” “不、不不不!”魔王遂又扑倒在地毯上,他的手最终触到了说要离开的男孩身上,“嗷!该死的!!”皮肉烧灼的蛋白质味道传到鼻息,端坐着的男孩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随后换上忧心的表情,他伸出的手想要去碰魔王,魔王却转动着身躯仓促脱离,脸上的赘肉都在随之颤动。 魔王把被灼掉肉皮、深可见骨的手藏到身后,旋即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悲声祈求:“你说喜欢金银和宝石,我就把城堡里所有价值不菲的东西都堆放在你面前。只要你说还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答应你所有要求,但除了离开,好不好?” 虽这样哀求,但他阴暗的目光在黑髮人类身上上下扫视,如果得不到的话,他也会想尽办法把对方留下来。让他美妙的灵魂脱离躯壳,留下美丽的皮囊供自己亵玩,放进冰棺,做成蜡像,保持永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褚颜却被取悦。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夜莺的歌唱更动听,那不该应有的美,合该被摧毁的美,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罪恶的美——现在掌握在自己手里。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魔王忘掉了手上的疼痛,魔王迷怔的望着男孩,阴浊视线里满是不堪欲.望。 “好啊,”黑髮年轻人唇边划起一丝弧度,把过分的请求说出来的理所当然,“既然如此,你就去找更多更多的财富来给我,我想拥有就算传说中的龙都会觊觎的宝藏。亲爱的王,如果你爱我的话,肯定会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吧?” “而且,稍微把自己病态的占有欲收起来吧,我需要自由。” 夜莺无趣的扇起翅膀飞翔,它来到城堡里偏僻寂静的后山,那里盛开着它最喜爱的玫瑰花,但这却是个无人会驻足的地方。它飞旋在树旁寻找让自己能够欣赏玫瑰的落脚之地,最终在繁盛枝桠中停下,陶醉深嗅花朵的芬芳香气。 血红花瓣随微风飘散,夜莺追逐花零落飞走的方向,随即在融花壁缝隙中间的了一个模煳的人影,它在附有陈旧光泽的铁栏外小心窥视,眼珠胶着在靠着墙的人身上。 第3页 神域明晰的月光下,破旧魔法袍披在他的瘦小身体上,从斗篷中露出的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脸庞埋在斗篷的阴影里随着他轻微的晃动而明暗不定,那污浊的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披肩银髮像苍老古木,从铁栏中飘进的玫瑰花瓣兜转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铁链在深夜里颤动出清脆的响声。 [夜莺看到了哦,夜莺看到了啊,这个人,这个人…被诅咒的人,被抛弃的人,赋予其他人不幸的人……] 夜莺在低空盘旋,细碎鸣叫没有引起夜里迷蝶的注意。 [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夜莺不要死,夜莺不想死!] 它疯狂又焦虑的扇着翅膀,穿梭在枝丛间,用尖彖触摸朝思夜想的玫瑰,任由尖刺刺穿它的绒毛,血液像花瓣一样滚落,属于夜莺本该甜美的歌声变得嘹亮刺耳。 躯壳落在花丛中。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一年,终于开第三篇文啦!本来是想在夏天开的,被我活生生拖到了冬天,跪求原谅! 这篇就是纯感情文啦,不用带脑子看的那种哈哈哈,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尽量三观变正,别骂作者了,骂受吧qwq 希望喜欢的大佬们点个收藏,笔芯 啊至于更新的话,每天早上八点走起~ 我的wb:我已经是块废木了 第2章 恶龙02 深蓝夜空上浮有灿然鱼类,银月将整个城堡的轮廓勾勒而出,空气中隐隐怀有花树的缥缈暗香。穿过金色窗框的透明玻璃,魔物森林的王浑浊红眸望着鎏金桌另一侧的黑髮年轻人,他似蜈蚣一样扭动身躯,一如既往的龌龊、丑陋、令人作呕。 他几乎被美人勾起的一抹笑夺走全部神智,喘气的声音蓦然粗重,吭哧吭哧的说出断续字句:“你说,龙?” 褚颜点点头,夜光珠柔和光亮映照出他如远古之妖的艷丽面容,魔王很想去触碰他散发旖旎香气的肌肤,却堪堪用意志力忍住,艰难的将思绪转移到问题上:“数百年前,龙早已随神一同陨落。他们为争夺宝藏而互相残杀,两军之战后最终迎来了毁灭。”魔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像在感嘆:“从此神域再没有神,也再没有龙。” “所谓无欲无求的神也不过是贪图享乐和财富的庸碌之徒罢了。”魔王嘆道,惋惜中却带了一抹幸灾乐祸之意。 褚颜用手撑着下颚,作为吃瓜群众也发出一声感慨:“那还真是…不幸啊。” “颜,”魔王忽然正色起来,摘下花白髮上缀有珍贵宝石的王冠,起身戴到了黑髮美人的头上,望向那含有明媚水光的黑眸,“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王后,我愿与你分享我的权力。” 这样就能永远、永远、永远的待在他身边。 “我……”褚颜却咬住唇欲言又止,他的犹豫让魔王倍感揪心,“可你碰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你,我们没办法在一起。” “我不在乎。”执着的魔王说,“只要能留住你,永远拥有你,无所谓。” 无所谓,谁会爱上谁~无所谓~ “我答应待在城堡。”褚颜抬眼望他,倏然一笑,“但是要等我考虑好才能举行仪式,在此之前,你可不能强迫我。” 许诺的话说出了口,魔王就倾尽全力的为这位被他视为生命的人类寻找价值连城的珍珠、宝石、金银,他多想用从四方搜罗来的一切将黑髮人类堆砌其中,让对方再也不能提出更加贪婪的要求。一向没有耐心空有戾气的魔王本该这么做的,可沉迷于美色的王却将理智抛弃在云端,唯有“顺从”在作祟。 只是没过多久,城堡上下都在无端承受着魔王的怒气,他们都知道魔王和即将成为他王后的人类开始冷战,曾被冷落的姬妾们连忙又如附骨之疽般俯身贴了上去,却被心烦意乱的魔王一把推开。 女管家安切尔双手覆于腹前,远远端望着又一位貌美魔妃赤身裸.体的从王的寝宫被赶出来,不觉深深感嘆所谓爱情的力量。 否则以淫.欲为荣光的魔王又怎么会转变的如此彻底、决绝、迅速呢? 不仅冷落曾最宠爱的艷魔,遣退所有魔妃,还把所有宝贵珍奇的东西都捧到那位人类面前,只为博得其一笑。甚至、甚至要让这个人类作他的伴侣。 安切尔忧心忡忡,她踱步于王的寝宫前,灰白额发遮挡住她锐利的暗眸,听力极好的她就算不贴耳到门前,都能听到魔王在痛苦悲吟。 “我的颜,我的宝贝,请不要生气,这都是我的错…跟我说句话,你已经整整七天都没有理过我!”魔王低入尘埃的哀求隔着奢华大门传入耳中,安切尔思忖着让王神魂颠倒的人类究竟有怎样的美貌,就听魔王又道,“……该死的!该死的!我把所有的宝物都送到你面前,却没有一个能让你满意!要我把心脏掏出来给你看吗?天族的进犯已经让我无暇抽身,你不能在我即将出战的时候给予我沉痛打击……我知道你想要自由!可除了这个要求,我其他的都可以答应你…!” 对方没有回话。 女管家听到红毯被重物砸击的轻微声响,魔王的声音又像棉絮一样钻进耳朵:“我如此虔诚的跪在你面前,难道就不能让你心软?” 第4页 静默蔓延。 女管家惊诧于对方的不识好歹,魔物森林的王会为区区一个人类而下跪,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我是爱你的,王。” “不过如果你无法满足我的要求,我也会狠下心来离开你。” 心神皆震也不过如此,在那轻飘飘的、似带着无上魔力的低语让她唿吸一窒,几乎站立不住。安切尔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语,她脑中的思绪像被抽干枯竭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直到王面色平静的从寝宫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倏地回过了神。 魔王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凝重,他看起来很不情愿,却依然向自己的护卫长下达了命令:“从现在开始,无论王后做什么都不受到约束。”在护卫长领命退下之后,魔王边吩咐左右召集所有部下集合边走出寝宫。 一场大战告急。 在寝宫内目送着魔王出门,身着宽大黑袍的人类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他将魔王从前嘱咐了千百遍“不要随意把面纱摘下来”的话语全当做空气,为终于得来的短暂自由而欢庆。魔物森林的王即将离开王宫,他最后想要掌控褚颜的底线也为之倾倒,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难缠的魔王,褚颜也不会拖延数月才会展开他的计划。 等到终于听到外面传来魔王离开的消息,褚颜才斟酌着自己是否应该戴上手中轻薄的东西,在不想戴和可能会造成动乱的抉择之下又不情不愿的挂上面纱,遮挡住足以将所有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面容,这才推开了寝宫的门。 王宫里的黑裙侍女们见到他无一不恭敬行礼,尽管这位并没有成为他们真正的王后,王宫上下的所有人却都莫衷一是的将他认定为王后。他们知道,按照王对这位美人的喜爱程度来说,成不成为王后也不过仅仅是个仪式罢了。来往的侍女们都情不自禁的将视线投放在那位离去的背影上,深深陶醉于空气中留下的香气,那是隐藏在人类动脉中鲜血的味道,对魔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褚颜在长廊的拐角处意外的遇到一个熟悉面孔,那名灰袍侍女垂下头向他行礼,白皙脸庞泛着羞怯粉红,声线中包涵着极力压抑的激动和热切,褚颜停下了脚步,乐忠于见到小丫头崇拜般的表情,说道:“我们好像见过对吧,能不能请你为我带路?” “当、当然!”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会被突然抢走,侍女未等话音落下就急于出声,她将管家交与自己的活忘得一干二净,眼中只有被黑袍和黑纱遮盖着真面目的人。 浓黑长袍的边角在光滑地面上拖行,跟在后面的侍女忘记这位人类鲜少出现在寝宫以外的地方,她按捺住几近晕过去的强烈的情感,心脏擂鼓到都不能听到旁边这位的声音,由此她只能更仔细的凝聚注意力,更仔细的平稳唿吸,才能做到不会失态。 像在梦中般的情景,她相伴在这位大人物的身边,能与他对话,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诱人的、仿佛无上美味的血液香气,还有、还有……在第一次不经意的偶遇之后,她就幻想着某一天能够再与对方有一次邂逅。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凯萨琳,王后。” 黑髮人类在面纱下挑了挑眉,似对自己这个称唿并不感冒,却没有去特意纠正,只提到另外的话题:“凯萨琳小姐,请你带我参观一下王宫。来到这里许久都没有能完整的逛过,实在有些遗憾呢。” “好、好的!请您不要嫌弃我的无知就好。” 灰袍的侍女低头掩饰自己不可抑止的笑,她走在褚颜的前面,目光在他脸上遮的严严实实的黑纱上停留一会,便立马不着痕迹的离开。当然,无论如何都会好奇的,数月前被王从魔物森林中带回来的人类从来没有以真面目出现在过所有人面前,他们都知道这是王的命令,王不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被窥看,这也足以能看出这位人类是有多么的——貌美。否则常常会将自家姬妾当玩物般展示出来的王绝不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又一只夜莺落到夜光珠上,褚颜远远望向草坪上鸢尾花尽头的方向,伸出手指着某个地方问道:“那里是做什么的?” “啊,那……”想起王宫里的种种流言与传说,侍女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压低了声音解释,“那里是融花壁,里面囚禁着受到过诅咒的小王子,据说与那位接触的人,最终都会遭遇不幸。是真的,我听说有的侍女亲眼见过死掉的尸体从里面被抬出来……” 她本以为这些话能吓住好奇心旺盛的王后,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的,带着笑意的反问了一句:“没想到你们魔也这么迷信?” 凯萨琳本不想进入这个被大家都赋予一切负.面.消.息的地方,但无奈褚颜坚持要一探究竟,她只能听从着主人的意愿跟随他一起来到融花壁。他们来到后山之中,出现在眼前的并没有杂草纵生和一片荒芜的景象,相反却有玫瑰在花丛中盎然盛开,有风拂过而带来花草清香的味道,除却这些外,很显然这里是个被完全荒废的地方,就连守卫都懒得光顾,侍女都不肯来清洁。 这里是被王禁止出入的场所。 艷阳高悬的时刻,融花壁却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那座足以将任何事物盛放在阴凉中的高塔静静矗立。灰袍侍女将游移的目光抛向高塔之上的黑色铁栏,还想阻止主人再前进,却听身边的人道:“如果你害怕和我一同进去的话,留下我一个人离开也可以的,美丽的小姐。” 第5页 本该在平静的语调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的,可凯萨琳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心脏,立刻揪心般的疼痛起来,她的脸上甚至不知不觉落下了泪,吶吶低语道:“不,请让我在您身边,只要和您在一起,我就算是死都无所谓……”抽泣声渐大,正当侍女激动到双手不自觉的想要碰到这个人从黑袍中露出的指尖时,却被一声喝止险些吓坏。 “别碰我!” 拒绝声音响起的剎那,凯萨琳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想要做什么,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跪了下来,泣道:“我只是、只是太爱您了,王后、王后,我再也不会做任何逾越的事情……”她跪在人类脚边的样子俨然就是落入情痴的魔王的模样,褚颜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几秒,一声嘆息从唇边逸出,只是在暗中吐槽了几句。 他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像对待空气那样忽视跪在地上哭泣的尤外可怜的侍女,转过身向塔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就会有一个冰冷的机械声在他耳边提醒着「接近目标人物」 狼狈跪在地上的侍女见褚颜立离开,立即站起来小炮着跟随上。 厚重铁门被推开,灰尘颗粒在斑驳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飞舞,旋转长梯已经有了年岁,踏上去会传出古怪的咯吱声响。与塔外的高大不同,塔里完全是狭小而又闭塞的,外面看出的效果不知是哪致使出来的视觉效应。侍女推开虚掩的门进入时,只来得及看清一片黑袍的衣角,急忙追赶上去。 通过十二层楼梯,褚颜来到一扇雕花铁门前,有着十足年代感沉淀的气息。 「接近目标人物」这六个字已经从微弱的声音达到了六七十分贝,强烈到吵得他耳膜都疼,生怕自己遗落掉那位需要攻略的先生。 褚颜试着和声音的来源打商量:「把你的连环催命call关掉,宝贝。」 「不客气的二狗。」 「……」 所幸系统很快把烦人的背景音关掉,褚颜看向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大门,上下左右都没见到有锁眼,犹豫着该怎么打开它。谁知他只是用手轻轻的一推,这扇少说有几百年歷史的门就在褚颜诧异的目光中轰然倒地,扬起的灰尘像沙尘暴一样扑了他一整身。 只是锋利的门锁划伤了他的手掌,带出细小的伤痕,不是很疼,却有些酥麻的麻痹感。 “咳、咳咳!”褚颜抬手挥着灰尘,等待空气中弥散出视野可以看清的道路,目光锁定到了靠墙而坐的人影身上,长长铁链从那头延宕到门边,落在潮湿而又阴冷的地面,灰暗阳光令褚颜的焦点无法完全对准在那人的脸上,某种腐朽的气味萦绕在鼻间久久不肯散去。 褚颜在看清那个人影时,嘴里轻喃: “找到你了。” 第3章 恶龙03 褚颜准备向他走过去,有人却把拦住了他。 姗姗来迟的侍女此时却忽然尖叫一声,大喊着让褚颜远离这个恶魔。她伸出双臂挡在褚颜的身前,拼命摇着头制止道:“请您不要接近他,他是恶魔!他会给您带来不幸!不然的话为什么王会把他囚禁在这里不知几百年?您、您快跟我一起回去吧!” 褚颜用余光瞥了眼那个小小的身影,说道:“我要带他回去。” “可是……” 侍女还想要说什么,褚颜打断了她:“你忧虑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请安静一点,我准备去唤醒王子了,美丽的小姐。”他自顾自的说着,就与凯萨琳擦肩而过,来到侍女口中的恶魔面前,蹲下了身看着小孩长长的,像雪般的白色睫毛,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能隐隐看到青色血管,他迟疑的伸出指尖,轻触小孩裸.露在外的肌肤。 碰到了。 指腹感觉到冰凉、柔软的触感。 许久以来不曾感受过的,忽然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滴。」 「检测到目标人物,为[懒惰],擅伪装。」 「目标人物能力读取中……当前进度0.01%」 熟悉的机械音传到他的耳中,褚颜也确定眼前的小可怜就是他的攻略对象。 意外死亡致使他绑定了系统,系统给予褚颜的任务是把每个攻略目标的恶念值刷到百,消除病毒源,破坏整个世界,他才能得到重生的机会。 这个世界的病毒源是[龙的心脏] 散落的攻略目标掩藏在世界意识中,他们为了自我防御,每个人物还都衍生出了一种能力,在平静无波的表面下凌驾于规则之上。至于那个能力是什么,只能等到辣鸡系统以龟速读取出来才能知道。 所以他的任务就是必须要把眼前这个暗藏着未知能力的小可怜恶念值刷到百,顺便再找到龙,取了它的心脏。 科科,很黄很暴力,武力值基本为零的他成功率也基本为零。 被锁链束缚住的人是个孩子。 瘦小的骨架无论如何都撑不起破碎的宽大长袍,古木般苍老的长髮只看得出灰白的颜色,长发挡住了大半个脸颊,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像是被凝固住时间的孩童模样,美好像坠入凡间的安琪儿,只是现下脏污的背景与他却是个格格不入。褚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感受到他微弱的唿吸,对方没有动静,就又把视线掠过他双手双脚上的锁链上,粗重的黑色锁链把小孩的手腕和脚腕都磨出了暗红的痕迹。褚颜上前将手铐翻转过来,竟然看到上面布满细小的尖刺,深深扎入了皮肤里。 第6页 褚颜眯眼一看,突然发现锁链上似乎布满了暗纹,他顺着手铐上的纹路一直看到锁链上,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处,走到光明投放的最多的地方,这才惊奇的发现,刚才由于阴影没有看清,原来整个房间被画满了魔法阵! 密密麻麻的魔法纹路编织成一个巨大的囚牢,将男孩牢牢的困在了中心。 充满诡异的、仿佛献祭般的场景让褚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让塔外的阳光通过黑色铁栏洒在他的身上。 「统儿,这种情况下你说该怎么办。」 「母鸡。」 「攻略目标不会是死了吧,还是灵魂出窍了?」 「母鸡。」 「辣鸡。」 就在褚颜重新回到被锁链缠缚着的男孩身边,手掌贴在了冰冷的链条上时,铁链上的符文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弱光,接着又回归宁静。 褚颜摊开手掌,看向掌心之前被划破的一条还在渗血的伤痕,忽然明白要破解这个法阵最关键的是什么。 「刷恶念值的话折磨他就行,也就是说可以不把他救出来对吧?」 「……」 「嗯,我怕疼。」 「……」 王宫里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纯粹的人类之血让众魔都像吸取了过量的罂粟一样疯狂,他们全然忘记规则和纪律,外表伪装的人类皮囊被原型拥挤撕裂,还原出最原始的形态,他们极度渴望想要寻找出这股躁动的源头,。这种渴望最后已经达到了病态。 在王宫已然陷入混乱之境,褚颜已经抱着基本没什么重量的攻略目标跑路了。 在血阵解除的那刻,面颊和双眸顷刻变得通红,嘴角涎液流个不停,甚至从人类形态化身为了巨型灰鼠的侍女,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向褚颜扑了过去,却在接触到他的剎那被灼痛了皮肤,骨骼随烈焰发出融化的咯吱声响,继而在悲鸣中化为了焦炭。 褚颜在腐尸的浓烈味道中忍不住作呕。 来到这个世界的褚颜发现,下到动植物上到人,对他的疯狂程度比在本源世界增长了许多倍。只是偶然露出真实容貌就会引起骚乱和战争,当然那些疯狂的人们还是和从前一样触碰不到自己,但是一旦与他接触的惩罚,也从现实世界的「无法接近」变为「随着心中对他恶意的大小受到实质伤害」。像魔王对他全无恶意的碰触也会落得皮肉焦灼的下场,而那个侍女恐怕是想活吞了他。 褚颜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男孩,感受到的真实感让他安定了不少。 在褚颜对系统表示他体质有点特殊,做任务会有困难的时候,系统曾对他说:唯有攻略目标可以触碰。 这句话似乎暗示着什么,也让褚颜突然对这个游戏般的任务有了兴趣。 所以他欣然接受了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任务。 手腕的刺痛提醒褚颜回到现实,他用撕开的布条绑住手腕止血,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从王宫来到了魔物森林,专职引诱途径的人类和恶魔陷入沼泽的迷蝶在他身边飞舞,温顺的像家养小狗。当然,如果不是见到过三五只迷蝶露出獠牙将一匹狼活活撕裂,褚颜暂且可以退相信它们确实是“温顺的”。 「我估计失血有80,现在头晕、噁心、还想吃点酸的。」 「……怀了吧。」 「孩子你养。」 系统没再说话。 神域的夜晚将近,天空的颜色由白转为深蓝,不曾在晴空上出现的水生物种慢慢浮现在海空中,鲸鱼的尾巴出现在一端,乘着风游向更远的地方。失血的疲乏感涌上来,褚颜靠在一棵绿意葱茂的树下,把被他用披风裹紧,抱了一路的小孩放到腿上,这才发现一路颠簸对方却一直是睡着的状态,唿吸平稳的让人嫉妒。 褚颜伸出指尖碰了碰小孩柔软的脸颊,不由笑道:“做小孩真好,可以被人抱着走一路,”他把对方过于长的灰白髮丝拢到耳后,“真羡慕……”悠闲语气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戛然而止,在看清这个孩子的真面目时,褚颜胳膊一松,差点让怀里的小孩栽倒在他怀里。 “什、什么啊这是…天……” 从他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词彙,最终定格为重口两个字上。 安详的睡着的孩子仿若坠入凡间的天使,白色长睫随着唿吸而轻轻颤动,肌肤苍白到几乎透明,反衬着身上的伤口更显得触目惊心,怎么看怎么都是纯良无害。而灰白长发遮挡住的另外半张脸却完全不同,褚颜小心的将男孩的头髮撩开,贯穿性的暗红伤痕从中间把他的脸分割开来,失去脸皮、没有眼珠的骷髅露出森森白骨,脸上碎裂而产生的骨粉摇摇欲坠的飘下,两边简直有着极端的差别……这简直、简直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嘛! 好巧不巧的,正在这个时候,小孩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真的是从漫长的睡眠中醒过来,睡眼惺忪的红眸还带着水气,在浓稠夜幕下亮的如红宝石,他像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懒散的半垂下眼皮,接着不捨得离开温暖的怀抱,又慢慢的蹭回了褚颜的怀里,把身体缩成一个小团,固定好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说实话,这孩子(一半脸)长得真好看,以至于褚颜就莫名其妙的接受了这个设定,没有因为惊悚而直接把他丢出去。 第7页 用披风重新把再度陷入睡眠状态的男孩包起来,褚颜扶住树干站起来,打算必须在魔物森林瀰漫起障雾之前离开,随后隔着面纱对飞起来为他引路的迷蝶道谢:“辛苦啦。” 五彩斑斓的翅膀扑闪着在空中洒下耀眼的金粉,几只迷蝶围绕着褚颜飞旋了几圈,就继续飞在他的前面。迷蝶是魔物森林里体型最小,却是攻击力最强的物种,它们也熟知如何快速又安全的走出魔物森林,当初褚颜来到这儿的时候,最先遇到的就是它们。 离开森林的时候正巧是雾气开始蔓延开的时候。 褚颜望了一眼身后的路,视线已经全然被浓白雾气所侵占,早就看不清他当时走过的地方。 魔族与人类的界限拉的并不长远,当时站在人类一方的天族在银绸河边与魔族定下约定,命令所有魔都不允许擅自走出这个界限,目的是为了防止两族再次发起战争,就算是魔王要打破这个规则也要斟酌一下后果,当然,不知道现在这个约定还作不作数。从走出魔森的出口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那边灯火辉煌的人类居住地,贵族居住的白银王宫建在遥远的滨海地界,而在不远处就是一所繁华的集市。 褚颜又用手指点了点熟睡的男孩,喃喃自语道:“崽,知不知道阿爸抱你很辛苦?以后要孝敬阿爸知道不?比如说捉个龙回来什么的,嘿,把你培养成龙战士不错……” 被戳了脸颊的男孩将闭着的眼眸重新抬了起来,看到的是黑纱后一张模煳了容貌的脸。 无法形容是怎样的心情。 但是他可以用肯定,面纱后是一种极致的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有点水逆,每天都在待高审qwq 第4章 恶龙04 沉寂于黑暗之中不知多久。 铁拷的尖刺不止一次划破皮肤,鲜血不止一次流下,在锁链上蜿蜒出一道道难看的痕迹。 深陷囹圄,周而復始。 突然之间像从黑夜坠入黎明,所有束缚着的枷锁缴械褪去,所有的谩骂、诅咒、埋怨、嘶喊都在瞬间消失不见,以微小的身体躲藏在人类怀中,感受他温热血液在静静流淌,数着心脏跳动的节奏,是百年来都没有得到过的舒适安心。 所有痛苦、罪恶、鞭挞都弥散在空气中。 “德尔菲。” 有谁一遍又一遍在重复一个名字,在下一秒他就意识到,是那个赋予他名字的人。 黑髮人类富有甜美气息的怀抱温暖着他。 人族是最擅于学习和钻研知识的种族。小镇的藏书馆里不大,却有着记录各族兴衰的各类书籍,在为男孩起个有寓意的名字时,其中一本黑底金纹,名为《审判日》的书引起了褚颜的兴趣。 【当希望曙光照亮落日之战后的狼藉,新生儿迎来诞辰之时,神许诺赐予他青春、智慧、体魄及勇气。】 【瀰漫于困月之战的号角偃息,天族一路高歌,在神域每个角落播撒他的传说。】 【他的身体永不腐朽,他的英明永不被埋没,他的箴言刻在神殿穹顶,他的名字犹如神之福音】 “德尔菲。” 褚颜啪的将书本合上,黑皮封面上用烫金花体字写着“审判日”,薄薄的书籍拿在手里没有什么重量。 这是佚名人士专为天族英雄德尔菲所做的传书,第二纪元时人与龙族相处在同一片土地,他曾在与恶龙搏斗中一战成名,成为天族中第一勇士,从而获得无数嘉奖与荣光,无数美誉和贊奉。 “在我们人类的文化里,德尔菲喻义为神谕,是神的使者,也是神的宠儿。”黑髮人类轻笑着,微蜷长睫轻颤,眸中一片收拢春光的柔情,吸引着怀中男孩的目光,“虽然神早已陨落,但我们仍无所畏惧。那么,你的名字叫德尔菲怎么样?” 接受清水洗礼过的男孩简直和当初被他从城堡里带出来的时候截然不同。最明显的是那头长髮,原本直到腰间的灰白长发此时变成了银白色,闪闪发亮似上好锦缎,摸起来也光滑柔顺,那只红宝石般的眼眸依旧半阖着,无论在什么角度看褚颜都觉得都看出奇妙的光泽。 他的自愈能力极强,深可见骨的伤痕在短时间内就恢復了原来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当时锁链的尖刺伤到了他的筋骨,自从带出来后小孩都没有自己走过路,明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褚颜还找过大夫为他看过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对方每次都是一副求抱抱的样子,让褚颜不得不把想要训练他自理的想法延后。 不愧是「懒惰」,真是懒到了一定境界! 褚颜把男孩抱到身边的木椅上,银髮孩子被敷衍的放到面前一本色彩斑斓封面的书籍,用白生生的手指翻开被图画到放不下题目的封面,空白扉页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神话中出现的人物名字:潘神。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书,是不是专门给小孩子看的?” 褚颜不放心的凑过去看了看,见到书名的时候差点笑出声,疑惑的问:“你们这儿难道也有希腊神话的神?”对方没有答话,而是用更加疑惑的眼神投向他,褚颜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他把银髮孩子重新抱到自己的膝上,温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胸前,褚颜的双臂圈住孩子小小的身体,把书的扉页翻开。 第8页 “让我看看…潘神又称为牧神,他的长相很丑陋,以至于他常常感到自卑,不敢与众神唱歌,也不敢向心爱的人表白。他敏感羞怯却怀有一颗炙热的心……什么嘛,和我之前听过的传说一模一样。”褚颜随意的翻阅了一下,就啪的把书合上,从最后一页翻开来再看,读着读着就感觉到了不对:“哈?人类被贪婪之心掌控,潘神被妒忌之心所伤,盛怒之下,两败俱伤。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 褚颜把书合上推到一边,注意力转移到那本特别像盗版书的“审判日”上。 银髮孩子把那本被遗弃的书重新拿到面前,他摩挲着封面上似水汽般出现的书名,若有所思的翻看。 世有百态,神有百相。 在很久远的记忆里,不知谁告诉过他,人类的藏书中有种书籍是专门来记载所阅之人的一生,只要拿到这本书,书上会以众神之一的人物来叙述他即将发生的经歷。 银髮孩子翻到最后,黑色油墨的字迹在视网膜上扭曲变形,终于凝聚成刺目的预言:盛怒之下,两败俱伤。 用一颗夜光珠换来的花园房内玫瑰娇艷盛开,空气中流动着醉人香气,黑髮人类趴在石桌上,手里重复着雕刻的动作,笨拙的举动让刻刀几次都差点划到细嫩的皮肤上。 感觉到有一双胳膊慢慢将他的腰环住,后背上靠了什么东西。 褚颜把只及他腰间的小孩拉开,没有停下手中雕镂的动作,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专心的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东西上,嘴里说道:“这样我可没法做出好看的面具。” 被推开的小孩脸上没有出现伤心和受挫的表情,相反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平静和沉稳,他没有被银髮遮盖住的那半张脸时刻受着小镇女孩的追捧,少女们纷纷被激发出母性,总是在褚颜带他出门的时候受到争先恐后的眼神的关爱,小孩面无表情也可以被曲解成可爱的故作冷漠。 在完工的银色面具左下用细铁丝划出一个不规整的心形,褚颜这才回过头来,兴致满满的把做好的面具在小孩脸上比划了一下,眯眼笑道:“啊~终于做好了。” 他依旧是最初的那副装扮,黑袍黑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镇的护卫唯恐是魔族入侵一再要让他露出真面目,最终被褚颜用三枚金币搞定。小镇上的人一致认为新搬进来的住户是个怪人,虽然,从不露出一点肌肤、从不说话,更不要提去主动交朋友,唯有他时常抱着的银髮孩子减少了这个人的疏离感。毕竟那个孩子长得太过好看,简直像天族才会诞下的子嗣——不管谁,对好看的东西都是却反免疫力的。 极致的美与诡异的反差总会让人起猜忌之心,不少人都暗地里认为银髮孩子,或许根本不情愿跟随在黑袍人身边。 褚颜用细绳把面具在德菲尔脸上固定好,最终把绳子绑在他的耳朵后面。 他将德尔菲那头披散下来的银髮用皮筋束在脑后,在全部弄清爽之后,褚颜率先为自己的机智鼓起掌来,随后摸着他的头说:“我想你记住,要你戴上面具并不是因为你外表的格格不入。”他捧起银髮孩子的小脸,眯眼笑得如三月春光,黑眸里含满理所当然,“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存在,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见到你另外的样子,我们可以把它这称之为「占有欲」。” 「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存在。」 银髮的孩子抬眼看他,望着近在咫尺却模煳的面容,突然张开嘴说出不甚清晰的字句:“……” “嗯?” “颜……” “……”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崽说话,原来不是哑巴,突然很高兴怎么办。 声音轻的像梦中呢喃,却足以让褚颜听的清楚。 他在执着的纠正着发音,想要叫好一个名字。 “褚、颜。” “褚颜。” “褚颜……” 如羽毛般的轻拂,撩拨着心弦。 “你也是。” 在我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褚颜把呈乖巧坐姿的男孩单手抱了起来,对方的手臂轻车熟路的环住了他的后颈,褚颜问他:“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眨了一下没有感情蕴藏的红眸,孩子用平淡的嗓音说,“德尔菲。” “我的名字是,德尔菲。” “小乖乖。”褚颜忍不住亲了口怀中的孩子,后者又眨了眨眼,呆萌的反应让褚颜又逗了他几次才肯罢休。 银髮孩子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心脏的位置,低声呢喃中带着些许疑惑:“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那音量太过微小,小到褚颜就这么忽略了过去。 在褚颜的印象里,带孩子根本不是个轻松的活。德尔菲却和他印象中的熊孩子天差地别,或许是雏鸟情节,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褚颜,随后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依赖。他也简直乖到没朋友,褚颜都怀疑是“三无”(即无口、无心、无表情)属性。在褚颜问话的时候他还会歪着脑袋想一会才回答,反射神经几乎晚到大洋彼岸。 褚颜在魔王身边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种种传闻,说融花壁上有一位被诅咒的小王子,凡是见到他的人都会被赋予不幸。最有说服力的就是每个月都会有尸体从融花壁里被拖出来,相关传言如飓风颳到城堡的各个角落,所有魔都不敢再轻易靠近那个地方,魔王也颁发了禁令,明确禁止出入。 第9页 不过褚颜还知道,那位被流言淹没的、被赋予恶魔称号的小王子的父亲,正是伟大的魔王。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对待自家儿子,褚颜都不得不怀疑魔王是不是被绿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狠心把德尔菲丢进高塔上不闻不问许多年,而且用的是最极端的封印状态。褚颜在后来才知道当初那个只能用鲜血来解的阵法名为“血阵”,是一种最古老也是最传统的阵法,被封印中的魔会停止生长状态,附有魔法元素的尖刺禁锢着血液流转、骨骼增长、魔法施展,就像植物人的状态,只是他应该什么都感受不到,又什么都能感受的到。 真是惨。 手指被小巧柔软的指腹小心翼翼的碰了几下,银髮孩子把他被铁丝划出一道细小伤痕的手指两手捧了起来,粉色舌尖在渗出血丝的地方轻舔,随即把受伤的手指含在了嘴里,似沾染上鲜血的殷红嘴唇在那道血痕上轻蹭。 褚颜慌张的把手藏到身后,气息不足的呵斥着“胡闹”,却见德尔菲已经磨磨蹭蹭的把头靠在他胸前,耳尖泛红,小声的说着:“不生气……” 褚颜哭笑不得,心里连连惊叫。 「哇哇哇真可爱。」 「你真是个禽兽。」 「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活的比你的岁数还要大,大概乘以十这样。」 「那就,有点萌不起来了。」 他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本来还存在着的那条细小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银髮孩子将他用厚厚白纱缠缚起来的手腕解开,当时破除血阵需要大量鲜血,褚颜就用碎石片将自己的手腕划破,伤痕很深,直到现在都没有癒合。也是幸好早就离开了魔族的领域,否则会引起大的骚动不可。 银髮孩子从深蓝绣袍中拿出一个匕首,小巧精緻的匕首把手上刻有金色浮雕,上面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闪闪发亮的像他眼睛的颜色。 “餵…!”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面无表情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刀刃和皮肉摩擦产生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鲜红血液自划开处流淌下来。接着,他把自己的手腕与褚颜未曾痊癒的伤痕处相贴,在黑髮人类制止他中与他额头相抵,安慰似的哄道:“一会儿就不疼了……” “你这是为我疗伤吗?” “嗯。”他轻声说,话如温柔絮语,“我想你快点,再快点好起来。” 就像孩子所说的,没过一会儿他们两个的手腕分开时,褚颜发现自己腕上的伤痕癒合的极快,皮肤已经光滑如初,完全看不出来曾有被划伤的痕迹,而银髮孩子被刀割过的地方也已经很快的自愈。褚颜看到他手中的匕首,问道:“这是你的吗?” 银髮孩子定定的看了手中泛着寒光的尖刃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好像在遥远的时空中有过关于这段的回忆,但是无论如何追寻都触及不到那片领域,犹如飞快的走马灯闪过脑海里,却怎样都抓不住。 夜晚降临,临近波斯海的小镇在深蓝夜空下举行篝火晚会,陆地与天空上相似的两个深蓝海洋恰巧可以对应在一起,天水相接,好像照镜子般神奇。人们将魔族和天族的战争化为饭间笑谈,纷纷调侃着不着边际的话语,比如“魔王的权杖是双头蛇变成的”、“天族的翅膀从远处看就是一团耀眼光斑”。“精灵好像也去掺了一脚,最后被打的狼狈回了老巢”等等。褚颜坐在最边际的地方,边为身边的小孩烤着肉串,边听四海为家的旅人在喝酒吃肉间大肆畅谈。 从这场战争中脱身出来的魔王很快就会回到王宫,然后发现即将成为他王后的褚颜已经逃了出来。 噫。 想想就兴奋。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有个喝醉的男人左手扬起酒瓶,醉醺醺的向褚颜的走过来,他从高处凝视着黑袍中的人,忽然笑嘻嘻的去摘对方脸上的黑纱,满口酒气的嘟囔着:“老子看你的背影就知道长得很标緻,让我看看,究竟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 猝不及防的褚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倏地向后退了一些距离,手中刚刚烤好的肉串掉在金黄细沙上,随即反应极快的用双手捂住脸。从前引起过的巨大骚动让褚颜不得不心有余悸,极力避免着被人窥看容貌的发生。 「宝贝,我感觉他是在找死,那我要不要也说一句“敢碰老子试试”?」 「可以试试呢。」 “天、天啊…美、美、美……”酒瓶在手中摇晃了几下就滚落了下去,醉汉的喘息在一瞬间变得粗重,裸.露出来的白皙肌肤攫住了他的双眼,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想去触碰、抚摸,感受掌下滑腻的肌理是否像他想像中的一样,这种想要得到的心情已经濒临极限,只差一点就会膨胀爆裂。 黑夜是块遮光布,却完全遮不住这个人的耀眼。 其他人对最边际发出的声响纷纷侧目,不明所以的选择观看事态发展。 「恶念值10」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褚颜的肩膀时,喝醉的男人却在下一秒转移了方向,他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样摔到了褚颜的身后,随后又踉踉跄跄的顺着原来的方向走回去。 第10页 “餵……”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同样有了醉意的同伴在满脸通红的男人面前挥了挥手,灌了口烈酒,任由透明酒液从他的鬍子上流下来,八卦十足的问道,“怎么样?那个人长得是不是特别难看?”没有得到旁边人的回答,他大着舌头说道,“看吧,我就知道会像巫婆。巫婆你知道吧?那种满脸长着皱纹,会一些巫蛊术的老太婆,我曾经在丛林里遇到过,真他妈的倒霉……” 许久的沉默让同伴感觉有些不对,他回过头,惊骇的发现男人正不发一语,不知疲倦的灌着酒!他们身边的酒瓶早已空空,同伴惊慌的说道:“你,停下来啊…喂,这样的话……” 男人将头扬起一个人类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骨头髮出断裂的咔咔声,他的手里还握着在维持着喝酒动作的酒瓶,瓶里的液体随着喉咙的咕噜声消失不见。 “停、停下来!!!这样的话,你会死的啊啊啊!!!” 他在同伴的尖叫和声中将酒瓶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鲜血似满溢的海水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海滩上一片混乱。 目睹了一切的褚颜只觉得怪异,那一刻本该碰到他的男人身体像被.操纵了一样,眼中的热切和疯狂只剩下麻木,死亡的气息就此奠定。 银髮的孩子用小手轻轻抓住身前人的衣领,戴有银色面具的那边脸靠在他的胸口,细密织成一片的白睫微颤,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垂下的红眸在黑夜中散发着隐隐光辉,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在忽然间将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手指轻微勾动着肉眼无法察觉的,如绸带般的黑色回到自己身边,随后完全将眼睛闭上,享受人类紧紧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攻不是小孩不是小孩,just在伪装 第5章 恶龙05 海滩上因为发疯而丧命的旅人没有在这个平和的小镇引起太大风浪,毕竟死的是个外乡的旅人,和小镇上的人本来没有太大的关系,再说镇长在得到消息后迅速封锁了信息,这件事虽然有传出来,却不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恐慌。街巷和酒吧仍旧繁荣,红灯街上妖冶的金髮舞女招揽的过往路人,脚腕的银铃在护卫走过来前发出奔跑的清脆声响,在躲过那群巡查的卫兵后,金髮女郎爱莎双臂环胸,傲人的胸围一向是她吹捧的资本,她边走出暗巷边向同伴低声抱怨着:“这群臭男人,今天又做不成生意了。” 爱莎是个很有姿色的女人,她自小就生长在红灯街,还没成年就需要靠身体来换得继续活下去的筹码,要数整个小镇没有和她发生关系的人,还不如去数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的快。爱莎被所有女人冠上盪.妇和恶魔的称号,她对此只嗤笑一声,并不在意。人只有堕落到一定境界,才会变得对一切都麻木不仁。 于她而言,街上的男人都是她的猎物。 接近夜色的傍晚笼罩着整个神域,爱莎抬头望着天空逐渐出现瑰丽梦幻的颜色,决定在夜晚真正降临之前找到一个愿意与她交易的男人,出租屋里又小又冷,尖酸又刻薄的房东要她必须交炭火费才能提供温暖。 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自杀事件,护卫队频繁的出巡已经严重打扰她的捕猎计划,已经好几天没有寻找到需要接待的客人。 爱莎在行人寥寥的街口站了一会儿,鲜红薄纱堪堪盖住胸前的起伏,别再耳后的鲜红花朵映衬出娇艷无比的容貌,却没有一个人能来欣赏她。她这才收起脸上刻意撩人的表情,冷漠的板起脸,像往常无数次诅咒这些该死的男人们。 她沿着街边走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玫瑰花的香气,抬眼一看,发现是黑色栅栏后传出来的味道,如同少女身上的馨香吸引着人一探究竟。 爱莎找到了那扇盛放玫瑰住户的门,黑色镂空雕花的大门内盛放着的红玫瑰像在与她招手,爱莎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门,诧异的发现主人竟然大意的没有锁。她怀着忐忑的心走了进去,明知道不应该却依然大胆向前,心中却有一种声音蛊惑她继续前进,两种矛盾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令她的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进门后穿过一条不长的碎石子路,可以在玫瑰花的掩护下窥望下看到这间房子的主人。阳光恰好,落在那身几乎把整个身体都遮起来的黑袍上,这抹浓黑看起来极其让人厌恶。 窥视者把目光投向黑袍人怀中耀眼的银髮。 银髮的孩子努力伸长胳膊想够到对方的脖颈,却被狠心的把黏在身上的胳膊拽下来,孩子拧起眉,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倔强的抿着唇下了地却踉跄着摔倒,那人却环抱着手臂一动不动的望着地上的小孩。传来的窸窣的交谈声被风吹散,黑袍人的举动并不是粗暴,可在温莎仔细辨别银髮孩子被发遮挡着的额头上似乎存在着红痕后,想当然的认为这是个受到虐待的孩子。 正常人类谁会把自己全身都包裹在黑袍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专门以幼童血肉为食的巫婆。 舌尖一说起这个闻风丧胆的名称,她就会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还没有发现入侵者的褚颜在教德尔菲练习走路,他意识到不能由着小孩的性子来,越是不能走路就越要练习,据他所知魔的寿命无穷尽长,那他们自愈的能力也应该和他们的生命力成正比才对。 第11页 只是没想到,小孩的倔强让这项练习进行的不像想像中容易。 褚颜抬起一只袖子,把手伸给跌落在地不肯起身,只等着他妥协去抱的小孩。 “抱。” “不行。”褚颜斩钉截铁的拒绝。 “抱。” “说了不行。” “抱!” 对上小孩执拗的红眸和向他伸过来的双臂,褚颜破天荒的没去抱去哄没去么么哒说你好可爱,而是和他玩起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两人对视了一段时间。 这小崽子耐性真好,那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摆明是要褚颜先一步败下来。 啪嚓。 这时候,脆树枝被踩响的声音和银铃清脆的声响转移了褚颜的注意力。他如蒙大赦,赶紧把视线从银髮孩子身上离开,同时对待那位来的正巧的不速之客态度也比较温和。 谁知道他还没招待那位客人,就见金髮红衣的女人气势汹汹的沖了过来,把尚坐在地上的小孩抱起来转身就跑。褚颜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呆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所幸有金髮女人身上骤然响起的银铃为他指引着方向。 「恶念值20」 哦豁,竟然这么生气。 穿过敞开的雕花铁门来到街上,褚颜本以为会追很久,却没想到到一个不深的巷尾就见女人停住了脚步,背对着褚颜挺直了嵴背,僵硬的影子印在夕阳浓稠下的青石板上,因奔跑而强烈的喘息声在转瞬间化为虚无。 气氛寂静的诡异,褚颜试着打破气氛,“hello?” 没有回答。 他试着上前几步。 拥有漂亮金髮的女人像被时间凝固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褚颜听到有脚步落到青石板上的声音,女人斜长的影子上又覆盖了一层小小的影子。银色面具折射出刺眼的光辉,如同锦缎的银髮流泻而下,那只仿佛淬血的红眸紧紧的盯住眼前的人,他一步一步向那人走过去,坚定的步伐像是踩在谁的心上,带着浓重的压迫力。 褚颜似乎看到小孩身后的影子逐渐长为了大人的模样,而他也抽筋剥骨般的成长。 在下一秒,所有的幻境又重新回归到现实。 一步步走的很稳的银髮孩子来到褚颜身前,向他伸出了双臂,从唇里吐出一个重复了几遍的字:“抱。” 「威威威、威胁我?!」 「你可以选择不。」 「我怂,屈服于大佬势力。」 感受到恶意的褚颜如他所愿抱起了小孩,手臂感受到的重量不沉,相反对比同龄人他觉得还有点轻。他抱起小孩就想走,又看到那个仍旧像被定在原地的金髮女人,褚颜刚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被银髮的孩子霸道制止:“不许看。”依旧是那样稚嫩又懒散的声音,此时带着难以违抗的命令感。 「恶念值30」 “你差点,把我弄丢了。”没有戴面具的脸在褚颜颈边轻蹭,小孩充满伤心的抱怨着,轻唤对方的名字,“我见不到你会疯的,褚颜。” 你这不是自己逃脱了么大佬。 照这个情况的话,多制造几次相同的情景,恶念值可能会没多久就会自动刷满了。 像他当时想像的一样,那晚沙滩上醉酒旅人自杀的事果然和这孩子有关。 褚颜看到金髮女人身上隐隐有着黑暗元素围绕的痕迹,他依言没有再看,而是抱着德尔菲转身离开。 第二天,红灯街的一位廉价妓.女死在出租房内,房东像丢垃圾一样将她的尸体丢出房内,重新张贴起租房告示。 小镇上关于天族和魔族战争告一段落的事情早已谈论不休。两族积怨已久,现在一场战争却是分不出胜负,两边将士都伤亡惨重,最终得益的还是其他的族人。他们欢喜着魔族总算不会时常侵入到人类的领地,总算可以享受一下短暂的宁静。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除了褚颜,他觉得魔王不会罢休,魔王肯定将在不久后就会来把他带回王宫。褚颜本来计划是远远的逃离,把攻略目标培养成能够战胜恶龙的勇士一举两得,然而龙最喜欢的东西也不过是宝藏,金银最多的地方莫过于魔王的王宫,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到魔王的王宫,还不如早点回去的好。 就像褚颜预测的那样,随着天魔两族战争的结束,魔王也带着他刚浴血归来的将士们来到这个和平的小镇。身着铠甲的魔王要镇民们交出他想要的人,褚颜在被愤怒的镇民推出来前先站了起来,对那个依旧臃肿不堪的魔王笑着提条件:“我可以跟你回去。” 魔王见到了他怀里的银髮孩子,本就油腻肥胖的脸上更是狰狞,他曲起带有宝石戒指的手指,沉声说道:“我知道王宫里的人不是你想要杀死的,他们因为闻到你的血而失控厮杀至死。我也知道是你进入融花壁,把这个恶魔放出来。”魔王用手指着银髮孩子,声线因愤怒而变形,“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他竟然可以碰到你!” [杀死那个恶魔。] [把他扔进寒池,最后把奄奄一息的他和他骯脏又不识趣的母亲葬在一起。] 魔王的红眸因妒忌而发红,他简直想冲上去拥抱他朝思暮想的人,却因为该死的禁制无法触碰!该死的。那他又凭什么!本想借褚颜来杀掉这个恶魔,让他不能永生,灵魂永久飘荡在神域……可现在看来,都是他太过天真。 第12页 大概你人品不好咯。 黑袍下看不清容貌的褚颜依旧是笑着提条件,他说:“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那边的魔王按捺下急躁的性子:“你说。” 褚颜用胳膊搂紧怀中的银髮孩子,声音变得悲伤:“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得到公平对待,他不应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而是和我们一样。他会获得应有的名分吧,我亲爱的王?” 褚颜:「我是圣母我是圣母欧耶~」 系统:「我说智障你说是,智障!」 褚颜:「系统!」 系统:「智障!」 褚颜:「系统!」 系统:「……」 第6章 恶龙06 城堡的地下囚狱内杂草和青荇丛生,青石板纵横交错出一条弯曲道路,铁色黑笼泛着喑哑光泽,昔日魔王最爱的宠妃被镣铐禁在其中,浓妆未改,艷红薄纱堪堪披在身上,她暗色瞳眸愤恨的望向铁栏外的人,唇瓣却讥诮扬起。 “该庆幸灾难来临前我被关进地牢里了吗?” “没有因为人类鲜血而变成互相厮杀中的一员,真是万幸。听说王带那个逃出去的贱人回来了?还有,那个本该腐烂在融花壁的恶魔,呵呵……” 艷魔靠在墙壁上,眼角眉梢看起来依旧是平常那抹撩人风情,声线却异常平淡:“我活过上千年,我与魔王同生共死,我看他一步步成长,看他怎样吞兄杀父,看他头顶戴上冠冕,看他身边贱人来去如风。我一直以为自己能陪他到最后,结果呢?”她突然笑的异常狰狞,蚀骨剧痛的手掌令她容颜歪曲成鬼怪,“结果他是怎么对我的?为了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人类!一个只会迷惑人的婊.子!他抛弃了我!” 守候在一旁的侍从为此心惊胆战,同时也对艷魔大人表以深切同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亲手捣烂那龙族女人的阴.阜,刺穿她的子.宫,把未成形的胎儿从里面拽出来。”艷魔悠闲笑着,眉角却抽搐如痉挛。 “可惜,她把心交给的那个男人没能来救她。” “可惜……” “可惜她没有给我机会,就自己糟蹋了自己。”艷魔忽然嬉笑出声,逐渐的,美丽脸庞上又出现怅然之色。 天牢的门被打开,低头走进来的侍女对侍从说了些什么,侍从来到笼前,掏出袖袍中的钥匙打开门,一丝不苟的恭敬微躬身,道:“艷魔大人,王赦免了您,请您离开。” 重新回到王宫的褚颜在向周围侍从询问的过程中,终于知道他带银髮孩子出逃的时候是怎样一个场景。被鲜血味道剥夺理智的魔们开始残杀同类,没过多久整座王宫的魔大多都以死告终,魔族暗紫色的血液几乎凝聚成河。 没想到当时带来的副作用那么大。 褚颜仰躺到床上,随意翻过了身,正对上侧卧着的德尔菲,与他微垂的、正盯着自己的红眸相碰。 魔王答应了褚颜的条件,也信守承诺,回到王宫就恢復了德尔菲身为魔王子嗣的名分,且将从前的谣言封锁,让手下无条件的信任这位小王子不会像传说中的带来厄运,还正式赐给了他可怜的、被抛弃的儿子一个本就该属于他的名字:诺亚。 据说那个名字是他还未出生前,就被他的母亲赋予了福祉和美好的名字。 总之,目前的一切都很顺利。 银髮孩子慢慢蹭到褚颜的身前,把脸贴在他的心口上,温存的闭上眼睛,细密织成的白色长睫如同蝴蝶的翅膀在轻轻颤动,他的唿吸声也像整个人的存在感一样低到微弱。听着黑髮人类心脏跳动的声音,孩子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褚颜思索着,“你到底该叫德尔菲,还是诺亚?” “无所谓。”银髮孩子淡声说,紧接着又添上一句,“你要我叫什么名字,我就叫什么名字。” 完全的顺从,完全的依赖,完全的信任。 褚颜本来也想为他保留德尔菲这个名字,事实上也保留了有一段时间,可当他偶然间在藏书馆见到一本黑底金纹名为“审判日”的书,与人类小镇上不同的是,这本书的装帧格外完整和精美,甚至自带着金叶子的书籤,拿在手里有一定的厚度,两本的差距相当于正版和盗版。两本的内容在前半部分完全一样,而到了后面却产生了严重分歧。 天族英雄德尔菲本该是在被封神后有一段美好的姻缘,继而慢慢退出在人们的视线,吟游诗人毫不吝啬的赞美和歌颂,将他与神作比,与天齐高,将他的事迹传颂到各地。然而在这本书里,结局却完全不同。 在书的结尾,着作者用鲜红笔迹书写着残酷歷史: 【荣耀褪去,王冠破碎。】 【那曾响彻神域的名字、曾日夜传唱的不朽之歌,如今成为天族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当审判日来临,德尔菲同神一起陨落。】 褚颜把书放下,对趴在他膝头午睡的银髮孩子叫醒,对上睡眼惺忪还带有水汽的红眸,说道:“我们去教堂,把你的新名字取回来。” 魔族的名字都是在孩子出生前就寄存于教堂中的,每个名字都被父母赋予着特殊的寓意,只有在主教的引导下举行过一个简短的仪式才能把名字拿走。教堂坐落于王宫外,白鸽因为客人的走近而接连飞起,巴洛克式教堂的结构可以隔着敞开的门看到里面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斑斓色块在屋外阳光的直射下散发光彩,安琪儿的白色塑像以悲天悯人的姿态放置在最前方,一身红衣的主教在看到他们时露出一抹笑容,微躬着腰将他们请进了门。 第13页 红衣的主教想要拉起银髮孩子的手,被后者不着痕迹的躲开后也不尴尬,随即走在前面,用慈蔼的声音感慨道:“王子这个名字已经在这里存放了许久,大概有几百年的时间了,当初还是王后亲自过来嘱託我的。”他看了眼褚颜像是怕他责怪般的当即改口道,“哦,是上一个王后…也就是王子的母亲,您别见怪。” “怎么会呢。” 黑袍中的人说话时语含轻笑,让本来只忠心于神的主教心神有一瞬恍惚,想要狠狠掠夺的心情如同烈火般燎原。 想要看一眼,就一眼!到底黑袍下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美色! “主教?” 疑惑声似一桶冰水,把那些诡异的躁动全部压了下去。红衣的主教回过神来,下一秒他感觉到有黑暗元素侵入他的身体,强势又蛮横的将他刚才的心思击打的溃不成军。他催动光明元素将那些侵入者们一一压住,所幸那些黑暗元素虽然兇狠,当前的实力无法真正的伤害到他。 在他疑惑于到底是哪位对自己有如此强势杀意的时候,黑袍人怀中的孩子吸引了主教的注意。孩子没有戴银色面具的那半张脸阖着红眸,白色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而最让主教感到熟悉的,是那头比宝石还要耀眼,比绸缎还要顺滑的银髮。 记忆中的女人总是会把她的银髮梳成马尾绑在脑后,她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就总是会来到教堂,每天都拉着主教怒斥所谓的神,所谓的公平,所谓的一切。主教还记得银髮女人那次醉酒后来到教堂,当时她已经怀孕七个月,身材却依旧纤细有力,骁勇善战的种族有着自身的优势,女人身上薄薄的肌肉不会让人感到突兀,相反极具特别的美感。也因此……受到她青睐的人都为之疯狂着迷。 那个女人哭着说她最爱的人是个骗子,说她遭遇的不幸,边说就会边褪下繁琐的王后服饰,把压迫着头部的金冠扯下扔到地上,她靠在椅背上张开双腿,以一种特意的妩媚引诱着对方,被泪覆盖的美眸中却满是麻木。 没有谁能抵挡她的诱.惑。 “请您开始吧。” 从回忆中抽身的主教连忙恢復到原本的威严,他站到台上,阳光自彩色玻璃透析进来,使得身影在光照的阴影下巍峨高大。他是魔族的领地里唯一一个可以使用光明元素的人,也正因如此,主教也是唯一拥有赋予新生儿或没有身份的流浪者“名字”这一身份确认的人。 光明元素在他的手掌中以缓慢速度汇聚,当主教把手中的这抹光辉放到银髮孩子额前的时候,却惊奇的没有发现有相斥反应。 没错——即使拥有新名字、新身份、得到认同,但拥有这些时候必须要承受一定的痛苦。因为黑暗本就与光明对立,魔族本就与天族拉锯抗争,虽然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另谋其他方法来让同族人明白自己的身份,但迟迟找不到其他方法来代替,只能沿用被他们鄙弃过千万遍的所谓的“仪式”。 光明元素破碎为无数光点,消纳吸收在他的额前。 主教对这位自从出生就被关进融花壁的王子有所了解,他压抑着内心知道某个秘密的波动,将自己的诧异悉数压在心底,像往常那样对新获得名字的对方说:“诺亚,恭喜你获得新名字。愿神域永远是使你幸福的地方,我的孩子。” 银髮的孩子唇角下撇,兴致缺缺的抬眼看了下仿佛身负圣光的安琪儿雕像,把头放到褚颜胸前,听心脏在平稳跳动。 主教眼神涣散,他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久远的记忆。 [那个、那个女人名字叫什么呢?那个银髮红眸的龙族女人,她的名字是——] [尤拉。] “……” “……” “诺亚~” “诺亚诺亚?” “我的小诺亚!回答呢?” 被反覆叫了无数遍的名字的主人终于肯理他这个孤寡老人[划掉],在对方问有什么事的时候,褚颜抱着他亲了一口脸蛋,非常有理且冠冕堂皇的说:“只是想让你熟悉一下这个新名字,否则到时候有人叫你的时候你不答应不就很尴尬?” “……” 他不知道的是,当银髮孩子接受了那个名字之后,魔族上下都在第一时间知道并承认他的存在,那些在此之前还对他的身份表示质疑的人唯有尊敬。毕竟是魔王和从前的王后为他们的孩子取的名字,其上带有的福祉和好运比普通名字多十倍百倍不止。 褚颜放弃以手肘撑住身体的姿势,翻过身与银髮孩子面对面,褪下浓黑长袍的他露出的白皙脸庞足以让任何人抛弃所有,只为求他一抹施捨的余光。像小扇子的长睫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一下,看微蜷的睫毛会不会像露水一样消失,玫瑰色的唇瓣微扬,那双漂亮到极致的黑眸盯住对方看的话,会在不经意间掠夺过一切。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会引起无论谁的疯狂占有欲。 如果一直、一直这样在一起的话…… 就好了。 “诺亚小乖乖,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母后了,准备和你老父亲一起把你这个可爱的宝贝抚养长大。你可以现在就喊我妈咪,当然喊我爸比我会更高兴~” 第14页 银髮孩子歪了歪头,像没听懂他的话,轻轻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褚颜撑着下巴回道:“不明白吗?” 对方竟然还单纯又无知的点了点头。 “换个说法就是,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如果真正成为王后的话,是没有道理日夜和王子待在一起的吧?”他闲散的翻了个身,用随意散漫的语气说着,“那就说明你不能再这么黏着我咯,要不然魔王会生气的。难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是伴侣吗?” “我知道。”银髮孩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起伏的声线说出肯定的语气,“离开我的话,你很高兴。” 他像看陌生人一样望着笑意盈盈的黑髮人类,企图在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不知是他伪装的太过完美,还是自己自作多情,诺亚甚至在那找不出一丝一毫被胁迫意味的微笑里,见到了对他的嘲讽,如坠冰窟。 “对啊,我只是利用你而已的。”那个人说的理所当然。 第7章 恶龙07 “不行。” “不许。” “你休想。” 银髮孩子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半边银色面具被他粗暴扯了下来,皮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露出骷髅黑黢黢的眼洞和半边森森白牙,两边美感与恐惧并行交错出莫名的诡异,诺亚发现褚颜的视线一直盯在他“不愿接受”的半边脸上,随即用银髮遮挡住他探过来的眼神,那只红眸涌动着野兽般的光彩,本来稚嫩的脸上被不符合年龄的阴沉所取代,他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你、休、想。” 「哇哇吃醋了?好可爱想亲亲想抱抱想揉揉。」 「你是智障么?」 「我说智障你说是!智障!」 「……」 褚颜面露嫌弃,他皱起眉,唇瓣抬起一个微小的笑容,说道:“什么啊?你以为自己是谁,竟然命令我?——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啊。”他抬手将孩子刻意用银髮遮住的鬼面露出来,充满恶意的补充,“到底是丑死了,想不通当时为什么会救你出来呢。” 看到小孩瞬间黯淡下来的红眸,身体僵硬的肉眼可见,他依旧用轻描淡写的声音道:“每天都黏在我身边,其实我不知道有多烦,不知道有多想摆脱。心里虽然这么想,可看你已经全心全意的依赖上我,还蛮有成就感的。”他陡然一笑,平淡没有起伏的声音增添几分喜悦,用言语攻击的孩子伤的体无完肤,“从来没有离开过黑暗的你见到光明很高兴吧?把你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我在你心中是不是像英雄一样?对,就是这个表情,见到我的真面目很失望对不对?” 诺亚失去了质疑的能力,他的眼神在躲避。 “你的倾慕真让我噁心。” 掷地有声的话落地,偌大寝宫一片死寂,屋外花园鸢尾花摇摆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直低着头好像变成塑像的银髮孩子终于开口道:“为什么?” 当然是作弊刷分啦小可爱。 艰涩的言语并不能戳痛某只的良心,褚颜依旧笑道:“觉得玩弄你很…”他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变得尖锐,“开心?高兴?爽?” “……” “和你在一起当然是为了取悦你的父亲大人,他可以给我用不尽的金银和宝藏,让我把整个王宫堆满睡在上面都没有问题,整个魔物森林我想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我利用你,却也救了你,我们之间可以抵消了对吧?” “……” “希望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依然能够和平相处。” 褚颜摇了摇手上的面具,这个他粗制滥造的初次手工艺品每天都被诺亚珍惜的搂在怀里,而如今要毁在他的手上。 啪嚓。 银髮孩子半垂的红眸蓦地睁大,想要抢救而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却没有把面具成功拿在手里,他的眼神在一瞬间都没有了焦点。诺亚慢慢的将手收了回去,落寞的表情让人心疼。 「恶念值40」 魔王寝宫内的夜光珠依旧流光溢彩,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奢华地毯延伸到的另一边,魔王正轻轻欢唿着对对面人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黑髮年轻人却依旧垂眸不语,黑眸恍惚间不知飘去了哪。 魔王只好加重了声音重复:“颜。” “什么?”眸中的疑惑在见到魔王时掩盖起来,褚颜随即向他露出一个浅笑,“对不起,刚才没有听清。” 这一笑让魔王也忘记刚才要说的话,只顾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直到半晌才想起来被抛到脑后的事,语气中不乏兴奋的说:“我已经准备好你的加冕仪式,我的王后。仪式过后你将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伴侣,有与魔族之王同等的权力。” 魔王多想时刻待在美人身边,抚摸他灧丽如花的脸庞,感受手下丝滑似缎的肌肤,亲吻他纤细美丽的脚踝,把他每个如珊瑚嫩红的脚趾放在嘴里亵玩——可现在却不能,还不能。 并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既然得不到朝思夜想的身体,魔王像陷入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奇怪的问题,底气不足的询问:“如果,如果我不再是魔王,不能管辖魔族,也不能再满足你对金银的要求,那么你……” 第15页 魔族一向以实力推举出新王,魔王无法放弃自己得到的权力,无法放弃堆砌如山的珠宝,更不想令自己身处险境。而且,不知变得一无所有的他,这个爱慕虚荣、贪恋金银的美人会不会愿抛弃所有和他在一起。 话到一半就收住了的魔王将视线放回黑髮人类身上。 把玩着魔王新送上来的红宝石,褚颜把缀有宝石的戒指一个个带到手指上,爱不释手的用指腹摩挲,抬头就对上对方浑浊的红眸,那就像被一层浓雾掩饰着其中的光彩,只会让人联想到某种爬虫。 褚颜微歪着头,扬唇问道:“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金银制成的王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不会。 他不会。 魔王由此笃定。 魔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褚颜时的情景,他在魔森中狩猎,被箭刺穿的梅花鹿发出婴儿般悽厉叫声,魔王就是在那只濒死的鹿旁找到了他的美人。 破旧灰袍仍难掩姿色,露出的一截藕白手臂让魔王移不开眼神,他阅过佳人无数,此时却青涩如初,胸如擂鼓,万分想看那藏在兜帽里的容颜。 “跟我走吧。”魔王说,意外的发现自己飘出的声音原来变得喑哑艰涩。 “好啊。”对方回答,嗓音如夜莺甜美的歌唱,“你有很多亮闪闪的宝石对吗?” 魔王拥有魔物森林数不尽的宝藏,他不容任何人觊觎,此时却讨好般的向对方展示自己所有的财富:“对!我有很多很多,多到你无法想像,所以…跟随我一起回城堡。”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魔王势在必得,如果对方不跟他走的话,尽管心里有些不舍,但他也会用强硬手段将其带走。 不过,想要得到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容易。 “太好了,希望你没有骗我。” “怎么会!” “……” “……” 仍沉浸在回忆中的魔王浑浑噩噩离开,目送着他肥硕的身体走到门外,褚颜就把眼前成堆的珠宝一推,原本笑意盈盈的眉眼平缓下来,用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拜金男演的怎么样?」 「屌/爆/了。」 褚颜之所以对金银有颗嚮往之心,不过是了解龙的习性罢了,龙族一向爱好收集昂贵宝物来充斥它们的藏宝窟,魔王拥有的数不尽的珠宝足以引起巨龙的窥视。不过也不知道褚颜这么做,能不能吸引现在只活在传说中的龙。 但是,但是现在最苦恼的不是怎么去找到龙,而是那个和他赌气的便宜儿子。 自从那天向诺亚坦承了他即将与魔王举行婚礼,银髮孩子当即就阴森森的威胁他不行,在褚颜告诉他木已成舟后,他才闷闷不乐的不理褚颜。褚颜甚至发现这混帐小孩不理他更好,再没有一个生物随时随地都想要黏着他,先前对他伪装成不能走路的假象,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他一点一滴的帮助!好!么! 不过哄一哄闹脾气的小孩,是他作为家长责无旁贷的。 烂漫春光攀爬在光滑地板,数米高的寝宫穹顶遥不可及,笼罩在黑袍中的人类懒散坐在藤椅上摇晃着小腿,他无声感嘆了一下,深出胳膊把小孩搂在怀里,嬉笑着与他对话, “诺亚~诺亚诺亚诺亚~hello,看我这里?陪我去花园玩?去不去?去!” 他只字不提两人关系降为冰点的原因,像没事发生一样自如,这也让独自生闷气的孩子心情变得更加阴郁。 褚颜望向窗外繁花锦簇的园林,视线被独属于魔森的庞大艷色花朵所占据,大约有桌子那么高的鸢尾花翕合着花瓣,把飘散在空中、传递着花粉的零碎花瓣全部吞噬了进去。他一把抱起仍默不作声的小孩,带他坐到柔软的草坪上。 “故事书时间到。” 黑髮人类轻轻晃着头,不负责任的随口将误人子弟的故事说出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爱丽丝的人类女孩爱上了一只兔子,兔子拒绝和她在一起,并匆忙离开。爱丽丝却不肯放弃,她一路跟随兔子来到他所居住的仙境里,她的本意是为了想多了解一点关于兔子的事情,从而为两人相处找到共同语言。但她却在旅途中遇到了很多奇妙的风景,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 “有坐在树上为她指点迷津的柴郡猫,有热衷于请她喝下午茶的疯帽子,有爱生气的红皇后,有优雅的白皇后,还有她真正的心上人。爱丽丝的世界里不再只有那只拒绝她的兔子,而是装下了更多更多的东西,最终她忘记了兔子,过着幸福愉快的生活。”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是遇到只会拒绝你而不懂得去接受你的人,不要死缠烂打,而是潇洒离开,这样你就会收穫更多的美好。所以最重要的是选择放手,对不对?” 小朋友要听大人的话,懂不?明白不? 不知在没在听的诺亚没有说话。 「辣鸡统,能力检测多少了?」 「52.51%」 「请问还能再慢点吗?」 「能哦:-d」 说到攻略目标拥有的能力,褚颜还没见过诺亚使用过什么…不,见到过,如果可以操纵被害人自己杀自己是一种能力的话,那这种能力也是蛮可怕的呢科科。 说不定什么时候大佬一个不爽要他自己杀自己,那在事后洗除嫌疑和不在场证据妥妥的。 第16页 那不然抱一下大腿? 就在褚颜犹豫的时候,银髮孩子又凑了上来,没有戴面具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极爱的姿势,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以贴在他心脏位置的姿势来睡,就算这两天小孩单方面宣布冷战,每到晚上睡着后也会以乖巧的姿态来萌化褚颜的心。 大概口嫌体正直的情况是:不理你哼→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凑到怀里→假装闭上眼睛。 “褚颜。” “褚颜。” “褚颜。” 像褚颜叫他的名字一样,诺亚开始叫着褚颜的名字。只是没有声调起伏的嗓音确实不适合重复多遍,以至于让褚颜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褚颜。”最后一声湮灭在唇齿间,银髮孩子脸上浮现出阴郁之色,他咀嚼掉这个名字,翻涌阴晦的红眸中充斥着曾经印入眼中的结局:人类被贪婪之心掌控,潘神被妒忌之心所伤,盛怒之下,两败俱伤。 “如果想要离开的话,我会先折断你的翅膀。” 死变态,好怕怕。 过几天就是魔王与即将成为王后的他举行仪式的日子,希望到时候小傢伙控制住自己,别手撕了他。 深蓝夜穹之上有灿金鱼尾浮现,圆月在浩瀚的游动星海间隐约影绰,侍女小声嗫语都被吞併在天地间,寝宫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抹身影从门后闪现出来,来到某个没有谁注意到的地方。他们把从寝宫里“偷”出来的东西毫不怜惜的摔倒地方,其中一个侍从将手中的匕首抛到半空又伸手接住,还有闲心与同伴开玩笑:“你说,王为什么要这小子的心脏?” 他口中的这小子正被他揪住头髮被迫抬起脸,一脸漠然的望着他,毫无波澜的红眸里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嘶—”像被火烧到一样,在借着月光看到小孩的脸时,侍从立刻放开了手,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竟然、竟然是这种怪物,妈的…吓死老子了。” 同伴压低了声音,皱眉呵斥他:“你这狗娘养的…动作快点!被其他人发现就不好了!” 侍从悠闲的手执起匕首,居高临下的望着银髮孩子,不正经的笑道:“其实如果不看另外半张脸的话就不会那么倒胃口了。那么小傢伙,以后可不要埋怨我,这都是王的旨意,谁要你整日黏在王后身边,换做我的话……” “闭嘴!” 再次受到呵斥的侍从讪讪的止住剩下的话,“是是。” 匕首在半空中扬起一道锋利的弧线,冷兵器的寒光折射着窗外清冷月色。 夜莺惊恐的扑扇起翅膀离开。 第8章 恶龙08 「攻略目标陷入危险!!」 穿透耳膜的刺耳系统音在头脑中循环,被这声音刺激到的褚颜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用手下意识的在柔软床铺上摸索,却没找到本应乖巧窝在他身侧的孩童,褚颜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足奔向系统指定给他的位置。 两边墙壁上燃烧着的夜光珠发出柔和光亮,落在窗檐的夜莺因异动而惊吓的扑扇翅膀离开,细碎脚步声在厚重地毯上被消音,顺着金色扶梯向上,就是一个没有光亮所在的阁楼。隐隐听到一个柔媚的女声在说着什么,皎洁的银色月光透过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流泻出一条银绸,映出站在窗边的女人高挺的影子。 女人把缠着白纱的手藏在身后,用尖利的语言说着:“他和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王将他视作珍宝,他却只为得到王的宝藏。”她踱开脚步,高昂着头,向对面的人慢慢走过去。绕过躺在地上没有声息的两只蜥蜴,艷魔蹲下了身,看着沉默的银髮孩子的侧脸,嫌弃道:“果然很像你那讨人厌的母亲。” 长如绸缎的银髮盖住孩子的半边脸颊,他静静的望着自说自话的女人,红眸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催发了众多的黑暗元素已经使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失控,他在流窜至全身的疼痛中轻微的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回忆如同不被放行的游客,始终存在着模煳的场景。 “你很依赖那个人吧?那个叫「褚颜」的人类,他把你从融花壁救出来,还一路照顾你,保护你,对你无微不至…但是,你以为他都是真心的?”艷魔挑拨离间的能力登峰造极,她依靠月光观察着孩子的表情,得意的扬起红唇,“他接近你只不过是知道你母亲的身份罢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个贪婪的婊.子一直在找龙。从他一进王宫王便派出无数支搜捕队,去寻找早就已经活在传说中的龙,而你的身体里,就流动着龙的血脉。” 耳边重复迴响着黑髮人类那句“你的倾慕真让我噁心”,诺亚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把手覆在心脏的位置,那里在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有一把利器剜出一个血口,流出来的都是腐烂发脓的液体。 没有她想像中孩子脸上会表现出的情绪,诺亚直视着艷魔的双眸,淡淡的说:“你在说谎。” 艷魔一愣:“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想法。”银髮孩子笃定道,“全部都是你的臆测,你在说谎,你想利用我报復魔王。” 被说中心意的女人忽然间笑了一下,手掌蚀骨的剧痛却让她再一次拧紧眉,袭击胸腔的妒火久久不肯退散,她咬牙道:“信不信由你。”她站起身来,鲜红薄纱包裹的妩媚身姿形成笼罩住光辉的黑影,随即消失在阁楼。 第17页 褚颜赶到阁楼的时候,就见坐在地上的银髮孩子望着他进来的方向,习惯性的伸出双臂,用恹恹的稚嫩嗓音道:“抱。” 听出小孩声音中的异常,褚颜弯腰把分量不重的孩子单臂抱了起来,边原路返回边撩开他额前汗湿的头髮,心疼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 诺亚避而不答,他圈住黑髮人类的后颈,用细小到几乎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翌日。 “啊——!!!” 灰黑古堡里传出侍女响彻霄空的尖叫,女管家安切尔匆匆赶到,胆小的侍女跪趴在储物室的门口,裙下出现蜿蜒水痕,几乎要晕厥过去。一向处事不惊的安切尔脸上也出现凝重之色,瀰漫的血腥气让她接近窒息。 两只巨型蜥蜴被铁丝穿喉挂在数米之上的琉璃灯上,猩红血液滴答落下,被强大黑暗元素侵蚀过而致使他们面目全非,内脏灼烧,放下来的时候安切尔清楚的看到他们已经只是一副掏空的皮囊。 “死、死了……”侍女战战兢兢的捂住嘴小声惊唿,恐慌像飓风一样席捲刮过整个王宫。 布置奢华的寝殿内,魔王浑浊的双眸看着与黑髮人类亲密无间的孩子,嫉妒如燎原之火摧毁脑内冷静的弦,他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对褚颜道:“必须让他离开你,颜。再这样下去,一分一秒我都无法忍受!” 那你就去死好咯。 “肯定是他杀死了侍从!早就不该把他带出来的,他只会给你带来不幸,简直就是个,骯脏透顶的恶魔!”魔王喘着粗气说完,肥厚肚皮下的脂肪在上下起伏,面上全都是扭曲的嫉恨。 自从黑髮人类回到王宫以来就日夜与诺亚在一起,魔王将这个不该重见天日的孽子视为眼中钉,他从来没有办法真正触碰到的爱人,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将另外一个人抱在怀里,展露笑颜。 闻言,褚颜将怀中的诺亚放下,黑袍的兜帽随他仰头的动作而落下,他刚想要迈动脚步去安抚一下暴躁的魔王,衣角却出其不意的被一股力道阻止。银髮孩子抬起头,红眸认真的看着他,小声道:“你去哪?” 魔王走上前来将孩子手里的那块布料抢夺过来,却没敢碰到褚颜,只是面对诺亚的时候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他扫视货物一样在孩子身上停顿了几秒,就将殷勤的嘴脸献给褪去容貌上遮挡物的黑髮人类。 魔王眼中出现痴迷之色。 黑髮人类浅浅微笑着,扬起的唇角艷丽无边,一切美好都揉碎充斥在黑眸中:“为什么要生孩子的气?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真、真的吗?” “当然。”褚颜说,“我说过无数遍我爱你,况且,我即将成为你的王后。” 魔王为那抹笑神魂倾倒,他着急的表明心意,唯恐对方接收不到他真挚的感情:“我也爱你!”他从没对谁说过这样腻人缠绵的话,可对于这个人,再多的情况恐怕都无法诠释魔王内心深处的爱恋。 女管家敲门进来,低着头,极有规矩的目不斜视,要魔王去处理今天的事务。 魔王心有不舍,却还是离开。 褚颜重新坐回诺亚的身边,银髮孩子唇线下撇,用小小的食指勾住褚颜的手指,声线听起来不含情感,其中包含着大部分疑惑:“你刚才说的,什么是爱?” “喜欢是放肆,爱却是克制。”知道他听不懂,褚颜换了种表达方式,“就是想要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 “那我爱你。”诺亚从善如流的接上,又问道,“你呢?” 褚颜笑眯眯的回答:“我爱你父王,当然也会爱你呀。” 简而言之,你是顺带的。 “为什么?” 褚颜眨眨眼,不是选择避而不答,而是道:“因为他会给我想要的,比如金银、珠宝,还有尊贵的王后位置。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帮我去找龙。” 红眸微闪,银髮孩子佯装不知:“龙?” “好像没有跟你讲过?”褚颜决定向他科普,“虽然龙族早已在神域消失,可我仍然坚信有龙的存在。听说如果吃下龙的心脏就能不老不死,就连拥有漫长生命的神都渴望得到。” “……” 「恶念值50」 「我说错了什么吗?」 「好像…没有?」 从那天过度使用黑暗元素开始,在夜晚降临时,疼痛就如席捲的巨浪沖刷着身体和大脑神经,而且每天都是愈演愈烈的状态。小小的身影从高大寝殿中踉跄走出,他的额头布满冷汗,被汗水打湿的衣袍布料已然服帖在身上,饶是经歷着难以忍受的折磨,他自始至终都没发出一点声响,窝在黑髮人类的怀里,汲取安心的味道。 只是,再也无法忍受了。 黑暗中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孩子那头银髮宛如流动的月色,在黑暗中徐徐绽出妖异之光,按捺的呻.吟湮灭在唇齿间,寂静的空间里能听到仿佛是骨骼错位或增长的轻微声响。红眸在夜中散放光辉,猩红瞳仁中有金黄如琼浆的暗流涌动,被束缚的黑暗元素如沖匣之兽,他用胳膊环住自己瑟瑟发抖,眼前出现过无数次的噩梦犹如画卷展开。 第18页 龙族的公主有一头耀眼的银髮,她总会在上战场时把碍事的长髮随手挽起来,嘴角是抹无奈又甜蜜的微笑。 因为是那个人要她留的发,他曾说:“你的银髮像黎明的翅膀,你的微笑如永恆之光。” 她记在心上,把一切都记在心上,换来的却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头及腰的银髮在剪刀咔嚓中消失,尽管镜中的女人面色颓废,表情阴郁,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美。这种美并不仅限于女人的娇柔,骁勇善战的种族和经歷过战场洗礼的她更有几分不可磨灭的傲骨,否则也不会单纯凭藉相貌就让魔王动了邪噁心思。 而如今,那仅存的骄傲被硬生生磨灭,她被爱情和现实击打的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她变得开始不像自己。 女人带有细茧的手掌拍在凸起的肚子上,怀胎八月并没有影响她的身材,腰身纤细依旧,看背影的话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即将生子的孕妇。 她厌恶的望向自己的腹部,剪刀的尖端泛起寒光,最终她将已经剪掉那头银髮的剪刀放下,一声唾骂喷薄而出:“贱种!我有多想死去,就有多盼望你不要降生!”银髮女人凝视镜中的自己,姣好面容足以令任何人对她唯命是从,她像掌握了什么诀窍,缓缓的、缓缓的向自己露出一笑。 从殷红唇瓣中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魔王震怒! 享受在肉.体中的男女仍沉浸在欢愉海洋,侍从的头被魔王挥剑斩去,沾满鲜血的王后还在慢吞吞的扶住肚子,全然不顾愤怒的丈夫,仍在男人身上起伏。 这不是第一个被她引诱的男人,却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纵情呻.吟,魔王脸庞几近狰狞,他举起的剑在看到女人肚子时又放下,哼哧笑道:“为了我们两族友谊长存,我不会杀你。” 银髮女人指着凸起的腹部,似哭似笑,突然又厉声尖叫起来:“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永远不会放过你!我会把这个恶魔之子生下来!而不是让他变成一团血肉!感恩吧,我会为你而生下他!” 尖笑如粗砺石块撞击着耳膜,数百年前的上一代秘密赤.裸又详尽的出现在他眼前,本不该令他背负的重担压垮身躯,神经末端都能感受到绝望的滋味。就像与生俱来能够窥探他人心事的能力,曾经的往事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银髮女人将那本从人族淘过来的书撕的粉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没有地方发泄的她指着侍女破口大骂:“为什么买来这样的书?诅咒我?!” 侍女惶恐的跪下,哭声道:“王后,请恕罪。” 女人用嘶哑的声音骂道:“滚!”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人类的藏书中有种书籍是专门来记载所阅之人的一生,只要拿到这本书,书上会以众神之一的人物来叙述他即将发生的经歷。她虽然把那本书撕碎,却将最终的结局记得清清楚楚:放浪至极,形如枯藁,自尊同生命一起泯灭。 银髮女人趴伏在桌上尖声痛哭,完全陷入了疯癫状态:“为了报復他,我会生下这个孩子,这个魔王的孩子!” [没有谁会期待你的降生!你就是个恶魔!恶魔!] [这个孩子本就不该生下来,不该存在……] [救、救命!我不想死,不想死,放过我——] 所有阴暗的、不堪的、该埋进臭水沟里永不见天日的往事把他推入泥浆,陷入深渊,眼前一片稠黑。 第9章 恶龙09 魔王亲手递给他的王后那件繁琐的礼服,那是一件绣满珍珠和宝石的礼服,集合着所有珍贵的东西重工打造,金色花边也是用整个魔族最昂贵的黄金磨成的线制成。最初那些五光十色宝石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好看,魔王为此命令所有的裁缝们一定要将那些宝石改成与珍珠相同的颜色,最终拿到手的时候是令人惊艷的通体纯白无暇。由于做工繁重,加上用料毫不节俭,穿在身上的时候感受到的重量就格外明显。 偏偏褚颜还要装作高兴的、兴奋的、甘之如饴的样子……阿西。 魔王没有注意到褚颜脸上细微的表情,按捺住想要触碰一下黑髮年轻人的想法,说道:“金银宝座我已经为你做好,颜,只要你的要求我都会去做。你知道我很爱你,对吧?”统领众魔的魔王如今只能卑微的去恳求人类,让他稍微显露对自己的丁点爱意,他的心里就会像被甜蜜灌满一样。 安切尔一直跟随在魔王身边,她亲眼经歷过战火纷飞的第二纪元,从那次血流成河的残杀中作为倖存者的将领,也亲眼看到过生性本淫的魔王身边人几经来去,她知晓王的心事就像了解自己。 她可以看的出来,王这次是认真的。 否则多疑又残暴专.制的魔王也不会允许那位被遗忘在阴暗中的小王子回来,而一切只为讨美人的欢心。 生下小王子的是个龙族的少女,安切尔还记得当时那名美丽的银髮少女哭泣着怒骂的鲜活模样,记得当夜迴廊里响彻着女孩不甘的哭吼。她被看中其美色的魔王从龙界掠夺而来,龙族之长是她的父亲,在发现自己女儿被强行带到魔森的时候,龙族的王却并没有因为女儿的不情愿而与魔王为敌,相反默许了魔族和龙族这门亲事。 只是没想到龙族公主生下儿子后就身染重病,没过多久就因病而终,王后之位也由此空缺至今。 第19页 按理说,魔王应该爱屋及乌,把对王后的宠爱施加于他最小的儿子身上,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魔王倒像恨极了他的骨肉,不仅没有为小王子冠以王族之名,更没有像其他两位王子一样带在身边悉心呵护,而是像对待什么不浊之物似的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甚至于说,魔王正在一点一滴的改写当时的歷史,抹杀曾经的王后身为龙族之女这个事实,他嫉恨龙族就像对方是灭他满族的仇人。各种传言更是在城堡各处风生水起,魔王听之任之,放之纵之,完全没有插手管束的想法。 曾经的王后,龙族引以为傲的战神公主,那个名叫尤拉的女人如今在龙族灭绝后,她的身份、她的容貌、她曾经的事迹都在魔族内消失,只余下一个空壳的名字。 那样一个骄傲的女人被活生生摧残至死。 侍女的询问声打断女管家的思绪,她从容的撩起过长裙摆,走向教堂为接下来的仪式做准备。 长长的拖尾白纱在地毯上蜿蜒出优美的弧度,在魔王得到什么消息匆匆离开后,带着面纱和头纱的褚颜推开门寻找早起就不见了的诺亚。 臭小子不知去了哪儿,害他一个上午都提心弔胆。 鲜少见过褚颜的侍女们纷纷躬身行礼:“王、王后。”在见到褚颜身后长长的拖尾时,连忙在他身后托起礼服的衣摆。 褚颜把所有的寝宫都找了一遍都没见到消失的诺亚,他气的想跺脚,后来安慰自己小孩离家出走是常有的事,才命令其他人接着去找。魔王已经请来接他去教堂的花娘,褚颜提起繁复裙摆,拒绝花娘要搀扶他的好意,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教堂的钟摆声将婚讯传播到整个魔森,门前三五个白鸽盘旋在空中,夜莺随鲜红玫瑰花瓣起舞,换上证婚人服饰的主教和作为新郎的魔王在安琪儿雕像前等待着他,长椅上姬妾所生的王子公主们冷漠的面临这场婚礼,于他们而言,多一个后母不是什么好事。魔王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咧开笑容,下巴的赘肉随着他的笑而不住抖动,浑浊红眸里充满得意,他为终于得到他的美人而欣喜若狂。纯黑的礼服布料在他的体格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仿佛随着下一秒唿吸就会他胸前的金色纽扣就会崩开。 魔王把手伸过去要迎接新娘,却想到什么似的将手抽了回来,对他的新娘致以歉意的目光,他低声诉求自己的爱意:“我爱你。” 褚颜但笑不语。 他接过一束捧花抱在胸前,和魔王一同与主教面对面。 数米高的穹顶之上有众神壁画,明媚阳光从前方彩色玻璃中投射进来,将空气渲染成过度曝光的柔和。 “伟大的魔王,尊敬的王后,在契约生成后你们就将结为终生伴侣,我在此衷心的祝福你们。很荣幸能够作为你们的证婚人,我也将代表神赐予你们所有的美好。”主教噙着微笑开始默读祷告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神论者,尽管神已经成为遥远的传说,但他仍旧坚信着信仰的存在。 原本缔结契约的过程要魔王把褚颜的血吸收,那样褚颜就成为被动和服从的一方,然而经歷过上次灾难性的洗礼,魔王为了避免再次发生那样的事,自愿要成为被动的一方。魔王服从于王后是前所未有的事,然而魔王心甘情愿,全然不顾族人的劝说。 他被爱情沖昏了头脑,他视褚颜为一切。 事情发生的格外突然,正当魔王即将用自己尖锐的指甲划破手腕时,教堂外的侍女们尖叫着跑了进来,有的甚至腿软的跌倒在地,礼仪全失的跪爬着向后退。魔王发现事态不对,问道:“怎么回事?” 被问话的侍女抖着嗓音道:“死、死了…所有的,所有的……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尾音化为绝望的叫喊,黑暗元素无形中侵蚀着她的身体,侵入、扩张、占领、膨胀、分裂,侍女在哀嚎中骨骼不断发出恐怖的咔咔声,魔王想要将那些微小可见的元素收回,却无法顺利控制,只能任由她在尖叫中化为一滩血水。 惊慌与恐惧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有谁踏着哀鸿和枯骨向他走来。 教堂门口逆光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靴底叩在光滑地面的声响撩动着心跳,在光慢慢在他模煳的身影上剥离之后,褚颜看到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 「诺诺诺诺亚?怎么一夜就长大那么多?!」 「目瞪口呆.jpg」 拥有一头及腰银色长髮的男人戴着蓝色披风的兜帽,金色滚边折射出耀眼光辉,他将脸埋在阴影里,唯有那只流有暗光的红眸紧紧攫住白纱披身的黑髮人类。他像找到了目标,不紧不慢的向猎物走去,而在他身后,所有应该存在声息的魔们都化为一团血水,黏答答的紫色血液从木制长椅滑落到地板上。 魔王也认出了来人是谁,他歪头打量片刻,皱眉道:“是你?” 对方却没有和他说多余的话,而是打了个响指,黑暗元素像有灵性般的想要附着到魔王身上,魔王轻易的闪身躲了过去,将他的王后护在身后,冷嗤道:“看来血咒已经解除了?但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永远不可能。” “……” 魔王见他不语,面上露出嫌恶之色,他早已在心里将这个孽子咒骂了千百遍,嘴上也毫不留情:“早该在你淫.盪的母亲生下你后杀死你,无论怎么看都讨人厌的下贱种,哼,就和你的母亲一样,本来就不应生存在这个世上……” 第20页 被言语中伤的诺亚像充耳未闻,他修长的食指在唇边举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掩埋在兜帽里的脸庞只能看到一片阴影。他的声音温柔如华美丝绒,就算侮辱的词彙也说的动听异常:“听到了,你这龌龊又卑微的蛆虫。你心里的声音是这么说的吧,你不后悔,但很害怕。” “什、什么?!” “铸就那段骯脏歷史的是你。” 银髮男人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事实,像要欣赏猎物临死前崩溃的神情那样用言语刺激:“是你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是你联合心怀贪慾的神一起,把龙族逼向了毁灭。你害怕见到我的母亲,更怕得到报应,还记得那个烙印在你噩梦里的名字吗?” 慢慢逼近的男人带来无形压迫,魔王竟然忍不住的一步步后退,他肥厚的面庞上滚落下大滴汗珠。在银髮男人将兜帽下拉,露出没有被银髮遮住的半边脸,见到那熟悉的容颜时,魔王好像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尤拉,那个怀有身孕的龙族女人举起尖刀刺向他,边嘶声力竭的哭喊着:“早晚你会下地狱!” 魔王失声大喊:“尤拉、尤拉! 他肥胖的躯体抖做一团,额头上不停冒出冷汗,在他记忆中纠缠不休,时刻午夜梦回都会遇到的女人,正面目狰狞的站在他的面前。大声咒骂着他去死。 那个银髮的女人再没有从前的英姿焕发,疲惫虚弱的脸上都是彻骨恨意。 她恶毒的咒骂后又指着凸起的腹部尖声道:“我会生下这个孩子!庆幸吧,我是为了你而生下他!”她为那名孩子取了充满福意的天赐之名,却又亲手将未出生的孩子打入地狱。在生下诺亚后,将所有不幸以预言的形式赋予给了他。 也因此,魔王才会将这个生下来就会威胁到他的孩子囚进融花壁。 眼前的幻觉陡然消失,魔王喘着粗重的气息,蓦地狂笑起来:“你这个流着龙族之血的孽种!拜你不知廉耻的母亲所赐,你的父亲、你的父亲还不知到底是谁!那个淫.盪的女人本就该跟随我一起堕落,她所谓的爱情就是一场笑话——我爱她,她却根本不理睬我。什么神、什么龙,统统都是该死的傢伙!” “龙?” 银髮男人轻声重复,他把兜帽全部拉下,披风甩至地上,荧荧微光自他的身上传来散发,比明媚阳光更胜一筹的光辉由弱变强,两扇龙翼伸展开扫过的时候,主台和长椅变得支离破碎,龙尾扫动时带来不小的风,墙壁受到剧烈震动而产生裂纹。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只银龙! 就在这时,温顺蛰伏的黑暗元素聚集起来将魔王团团包围,魔王奋力反抗着这些冷酷又残暴的侵入者,却发现从前可以随意操控的元素叛离了他,它们疯狂游走在神经,啃噬着他的骨骼,分离他的血肉。 “我早就、早就该杀死你!杀死你啊啊啊!!!” 魔王在嘶吼中化为一匹黑狼,但却无法摆脱像蜂吮食蜜糖的黑暗元素,他狂乱的摇摆着身躯,只是在消耗最后的体力。 重新变回人类模样的诺亚来到濒死的魔王面前,在对抗者逐渐微弱的哀鸣声中,银髮男人带着不屑的口吻缓缓开口: “不过,现在书写歷史的是我。” “下地狱去吧。” 说实话,褚颜有点怕。 不,是很怕。 「统统统统统,他不会杀的兴起把我也杀了吧?」 「有有有可能。」 早知道就不说那些作死的话了,呜呜。现在抱大腿应该来得及…吧? 不,还是作弊刷分更重要。 褚颜摘掉面纱和头纱,稀薄空气立即充盈起来,他与银髮的男人对视着,掩饰不住恐惧的表情和游移的眼神,他丢下捧花,逃命般的转身向亮光的门口处狂奔。 意识到黑髮人类不愿与他相认的举动,灭顶的绝望从下传至脑髓,视线胶着在仓皇奔逃的背影上,诺亚的心脏像被毒蛇狠狠缠缚住一样无法唿吸。这个人将他从黑暗中带离,赐予从未得到过的希望和温暖之后,就这么不顾一切的想要逃开。 不可能。 还没等褚颜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一个怀抱。 深蓝披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着他,褚颜的世界只剩下和黑暗,以及唯一听得到的诺亚的唿吸声。 “抓住你了。” 「恶念值60」 第10章 恶龙10 魔物森林里的魔物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不知何时再没有感受到过魔族出现的气息,唯有龙的威压暗暗警告着他们,不要妄图走进森林深处的王宫,那条凝聚着紫色血液而流成的河流更是让所有魔物退步三尺,将王宫当做修罗场。 拥有极为强烈的领地意识的龙早已把自己和“一个人类”与外界划为两个世界。四十米高的圆柱支撑着灰黑古堡的寝殿,里面厚重窗帘早已把各个落地窗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镶嵌在墙壁上的夜光珠静默燃烧,绽放出徐徐柔光,城堡内遍地铺满金银和珠宝,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龙有时像一个国家的君主般巡视着他每一个领域,而他最为青睐的,是那个被束缚在金银王座上的人类。 沉睡着的银龙睁开了红眸。 见到他甦醒的黑髮人类剧烈摇着头,湿润黑眸里又噙满眼泪,珍珠制成的口塞还在他的口中,在留存的缝隙间隐隐可以看到猩红舌尖,他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声,任由透明的涎液从嘴角滑落至下颌,直到滴在不遮一物的身体上。 第21页 “求、求求你不要…会死的……”发觉龙试图以这种形态进入,褚颜只能发出模煳又无助的哀求,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这种方法绝对行不通。 「我快被他日死了,救我。」 「龙本性.淫,且行且珍重。」 「辣鸡滚。」 发现这种想法暂时无法实现的龙终于放弃,他变回人类的形态,将锁住褚颜的细链解开,把身体绵软、眼角泛红的黑髮人类抱进怀里。相对于体型来说的话,他意识到怀中的人类实在过于娇小了,甚至无法想像出从前孩童的自己是怎样被这双胳膊抱起来的。 龙及腰银髮流泻而下,将另外半边骷髅的脸遮挡起来,按住黑髮人类的后脑,迫使他扬起头来,透明泪珠从靡丽的小脸上滑落,被龙与落下的涎液一同舔舐干净,接着伸出舌尖越过他口中的珍珠,与内里逃无可逃的软舌相触。 “呜嗯…” 充满强势气息的亲吻,把掠夺和占有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喘息的空档,褚颜极力吐出模煳的字句:“拜託、拜託……” 龙像在细细品尝美味的糕点,用湿润的唇舌一点点把对方拆吃入腹。 我的。 我的。 全部,都是我的。 …… 原本富丽堂皇的王宫如今成为龙的宝窟,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价值不菲的宝物随意堆砌在地,在平坦的金山银海中,无数金光闪闪的金银钱币和珍珠宝石构造成奇幻的海洋,而在这其中堆累而成的山丘无疑最显眼,那座财富制成的宝座上被束缚的美人才是最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要看到他一眼,无论谁都会在顷刻间抛弃所有,只为求得一场短暂邂逅。就算拥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却仍旧比不上他一根头髮丝。 重新坐上王座,被细链缚住手脚的褚颜有点苦恼,如果再不想点办法,他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龙在把玩着他的手指,挑一些能戴进纤长指骨的戒指。 真的,很爱像洋娃娃一样打扮他。 “我说……”褚颜试着开口说话,除去珍珠却仍然能感觉到曾经无法闭合的恐怖,以至于他说话显得很小心。“小诺亚,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见一见久违的太阳…嗯?” 银髮男人将一枚宝石戒指随手扔了出去,他借着跪膝的姿势搂住褚颜的腰,长长的银髮流泻而下,落在腿上总会有很痒的感觉。诺亚把脸贴在他光滑的腿上,红眸懒倦的闭上,以日常无声对抗褚颜的疑问。 ohshhhhhit 如果不是双手被绑行动不便,褚颜不介意抽他一耳光。 本就该再次沉沉睡去的男人此时撑起了上身,他眸光灼灼的盯着褚颜,将他挡在眼前过长的黑髮撩开,指腹在殷红的娇嫩唇瓣轻轻摩挲,随后一言不发的亲上他的唇。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褚颜紧闭着唇,坚决抵抗、拼命抵抗、誓死都要抵抗! “唔啊—”唇瓣被轻轻厮咬,褚颜反射性的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反应下颚就被掌控住,紧接着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又涌了上来。 诺亚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把自己的血送给他。 魔族藏书馆的史书上记载着龙族身体的奥秘,也记载着龙族为什么会遭遇灭绝。龙血可医百病,龙骨能强健体,龙翼磨粉可飞天,龙尾熬汤能制神,而龙的心脏——能够不老不死、元神不灭。不仅其他种族,就连神明都为此趋之若鹜,他们于是聚集到一起,在密谋、在筹划、在想方设法的用计夺取,摩擦愈烈,战争也将一触即发。终于,在第二纪元时神明丧心病狂的联合其他族将龙族剿灭。 那段灰暗骯脏的歷史被粉饰成太平,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们都像戏子一样可悲。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贪慾。 虽然龙血保证着褚颜不会轻易被诺亚玩死,但口腔中存在着的血腥味让他每次都感觉到不舒服。他皱着眉将血吞咽下去,沾染上鲜血的唇瓣颜色殷红,像滴血的红玫瑰娇艷欲滴,诺亚奖励般的从深吻改为轻啄他的唇,满意的看到人类从里到外都充满他的气息。 褚颜义正言辞的说:“不好喝,以后都拒绝,拒绝,拒绝。” 诺亚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他歪着头,银髮恰巧将他不愿露出的半边脸庞遮住,对褚颜道:“还记得你当时讲的故事吗?” “什么?” “那个「爱丽丝」的故事。” 褚颜想起来了,他是在这傢伙小屁孩时期讲过一个关于爱丽丝的故事没错,那是他在教小孩做人,没想到现在被教做人的是他。 “其实还有一个另外的结局。”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爱丽丝在忘掉兔子以后过着快乐的生活,她在仙境里无忧无虑的四处交友,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她曾说过“最喜欢”它的兔子。她的那些抱怨和数落,以及抛弃一切重新开始让兔子格外伤心。” “兔子说所谓的仙境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我为了考验你的感情而做出的幻境。现在我明白了你有多喜新厌旧、水性杨花,可就算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你。兔子让爱丽丝永远保持着青春模样昏睡,从此他们两个厮守在仙境,再也没有分开过。” 第22页 “……” 诺亚亲了亲他仍旧泛红的眼角,带着笑意的轻声道:“我喜欢这个故事。” “哦。”冷漠.jpg。 诺亚在冲破血咒的同时也解除了他孩童身体的束缚,由小孩变成了符合他年龄的成年人,但褚颜也发现这厮能够在两种[加上龙形态共三种]模式下自由切换,每次在和成年人的他欢爱过后,诺亚就会变成孩童的模样,很无耻的要褚颜把他抱在怀里,撒娇卖萌刷好感度,把大体型不能做的黏人动作全部做了个遍。 这种从情人到奶爸云霄飞车的过度让褚颜非常、非常想拒绝。 奈何大佬玩的高兴。 但是,关键是,他又不是真的恋.童。 玩出反应来就不好了。 体格轻盈的银髮孩子坐在褚颜的腿上,轻易的伸出手臂勾住黑髮人类的脖颈,顺势将自己的头贴向对方的胸膛,听着细滑肌肤下心脏在平稳跳动的声音,没有戴面具的另外半边脸上懒散的半垂下红眸,打了个哈欠,从眼眶凝聚出来的透明泪珠在白色长睫上摇摇欲坠,抬眼时看向褚颜的红眸一片清澈,仿佛上好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这tm,卖萌是不合法的,请你自重。 银髮孩子边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边低喃:“我喜欢你,颜。” 褚颜随口附和:“我也是。” “真的?”银髮孩子认真的看向他,声音里充满怀疑和不信,“那我为什么,听不到你心里的声音?” “你如果能听到……”才有鬼咧。 「滴。」 「目标人物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窥心。」 哎呦呦,这可真是太巧了,想骂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蛮多的,跪。 走情节的话其实蛮快的,一个世界也就十四五章左右。话说这章不幸锁了的话还会删减一些,最近风头很紧…别问我风头是谁哈哈哈 第11章 恶龙11 银髮孩子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阴沉,他仔细聆听着本该自己向他剖露一切的声音,却发现怎么听还是只能听到心脏在跳动。无法掌控的焦躁感逐渐游走过全身,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被他重视如斯的人类,是怎样对待他的这份感情。 “我能听到其他人的心声,却唯独听不到你的声音。” “……”那可真是,太好了。 “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诺亚逼近他,眼中的执着几近化为实质,“你说「我是你特殊的存在」,你说要我戴面具是因为你的「占有欲」,在我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你又说「你的倾慕让我噁心」。褚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真心,还是真的在玩弄我。” “……”撩小孩不用负责,撩你?科科。 诺亚从袖口中抽出一个闪着寒光的利刃,柄上与他眸色相似的红宝石散发耀眼之光,他把那只巧夺天工的匕首尖刃对准黑髮人类的胸膛,白腻肌肤在接触到寒意时起了细小疙瘩,唿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缓慢。诺亚低垂着眼眸,声音淡淡的:“在突破血咒对我的禁锢后,不仅身体,就连意识都恢復过来了。我开始回忆起很久远的以前发生过的事,在那个女人腹中的时候,被诅咒的时候,被关进融花壁之前的时候…那个女人去世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就连她当时自杀用的匕首,我都带在身上。” “很奇怪吧,我在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时候就能听到她的心声,她日夜诅咒我,恨不得把我除去,最后却选择生下了我。不仅是她,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诅咒我、远离我,把我视为带来不幸的恶魔。” “他们都说我只会带来不幸,你觉得呢?”他边说着,唇边挂着一抹诡异的浅笑,手中松松握住的尖刃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刺穿回答者的胸膛,把他的心挖出来自己寻找答案。 这这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我不这么觉得,如果我是你母亲的话,我会希望你活下来,而不是诅咒你。”尽管饱受着威胁,黑髮人类依旧在安慰着他,轻柔的嗓音足以轻易卸下任何人的防备,“如果她不想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那肯定不会生下你的吧。” 红眸微闪,诺亚轻轻摇了摇头,将他的话否决:“不是。” “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欢迎我。”手上将刀锋偏轨,滑落到金币堆上的匕首发出哐啷一声脆响,银髮孩子脸上没有表情,可说出的话却绝望的令人心碎,“他们都在诅咒我,说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生下我的那个女人也是,被称作父亲却把我锁在禁咒里的父亲也是,看到我的人都是……但是只有你,褚颜。”他像猫儿一样蹭到人类的胸前,又一次聆听他的心跳,平稳的安心到流泪的程度,“我听不到你心里的声音,你可以在心里肆无忌惮的欺骗我、谩骂我、嘲笑我,而我全都不知道。” “一直这样就好了,你这个虚伪的人类。” 啪。 清脆声响的巴掌让孩子白嫩的脸上顷刻浮现掌印。 “我说,你没有必要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黑髮人类看起来出奇的愤怒,他用双手按住孩子的肩膀,声音严厉的可以称得上是斥责,“没有谁欢迎你,你还有你自己,还有我啊。难道没有其他人对你的任何就可以随意抹杀自己吗?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懦弱!如果一直被别人左右着思想的话那就自杀啊,但是为什么没有?这说明你还是想活下去,那就大可不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就算全世界和你为敌,你还有你自己。” 第23页 话音落下,寂静蔓延。 半晌,被打偏过脸的孩子失笑出声。 他把银色的面具摘下,边笑边抚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右脸颊,在被温暖的话语熨帖到心脏后,就连从脸上传来的刺痛都消失不见。银髮孩子撩开他的长髮,将从前极力遮掩的地方暴露到空气中,蓦地凑近了黑髮人类,黑黢黢的眼洞盯着他,颇含委屈的问道:“我丑吗?” 不是丑,是惊悚。 褚颜沉默。 在两人对峙般的静默中,银髮孩子右边骷髅般的脸庞逐渐生长出肌肤,中间被切割过似的红色伤痕慢慢淡化,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曾经惊悚的半脸如今变成天使般的侧颜,白色长睫下的红眸因为笑意而弯成了小小的月牙,他拿起要褚颜重新为自己制作的面具,嘆息的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惋惜的道:“其实早就可以恢復了,但是这样的话面具就不能发挥作用了。” 银髮孩子笑着抱住褚颜,说道:“不过,还是褚颜你的意见最重要。” 那还真是靴靴你。 小小的身体随微弱光辉逐渐增长为成年人的体型,身材健美的男人从身后搂住他的腰,长长的银髮如月光倾泻,他把下颚放置在人类圆润的肩头,说道:“我会记得你说过的话。” “不过让如果我发现你只是欺骗我的话,我会亲自去问你的心。” 系统:「嘴炮666」 褚颜:「……被这样威胁,忽然不是很想继续攻略。」 系统:「相信主角不死定律!我说智障你说是!智障!」 褚颜:「滚犊子。」 龙除了每天必要的运动之外,几乎都在沉睡中度过,他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圈入怀中,放到靠近自己最近的心脏位置,这样就可以保证宝物不会被人觊觎并偷走。视若珍宝的宝藏被他幽禁起来,在对方多次要求下才为他身上披上黑袍,而内里却不着一物,龙要让那名黑髮人类忘记时间、昼夜、轮迴,只记得自身是谁的所有物。 像从前每次事故前就会出现过的预感,龙这次的预感来的毫无徵兆,也极为勐烈。 他以为与人类在一起的日子足够长,长到他可以等到冲破血咒所产生的副作用消失,把自己的心脏作为礼物送给他爱的人类,与他分享永恆不灭的生命。 只是没想到,对方却等不了那么久。 尖刃刺进血肉,拿刀的人手里发着抖,却依旧执着的将只刺入胸膛一半的匕首全部推了进去,鲜红血液顺着银色刀刃流下。银髮的孩子面无表情的歪头看他,他像不明白前一秒还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哄睡的人类为什么会做出伤害他的举动,他在黑髮人类脸上看到了慌张,那双蕴有水光的黑眸一如既往的美丽,诺亚低下了头,看到那只握有匕首的白皙手掌上沾满了血迹,鲜红痕迹在深蓝长袍上蜿蜒而落,像一只丑陋的攀爬着的蜈蚣。 “为什么?”被伤害的孩子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他像询问着今天天气如何那样,抬眼看着始作俑者。 “对、对不起!”嘴里道着歉,褚颜再也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动作,握住刀柄的手受惊吓的缩了回去,血液特有的腥味让他胃部有些不适。 “为什么?”不顾伤口,银髮孩子执着的发问。 褚颜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声线在颤抖:“我只是像其他人一样而已!谁都会这样的吧,怎样都可以,无论如何都想得到龙的心脏!我没有错,错的都是你……!”他勐地抬起头与龙相望,稠丽近妖的面容微小的抽搐起来,忽的咬紧牙齿道,“我从头到尾只是在玩弄你而已,只是知道你是龙才隐忍着你的亲近,还记得我说过的吧,「我对你的倾慕感到噁心」,到现在为止这句话依然可以作为我的心声。” “有目的的接近我?”银髮孩子胸前布料被血染透,他压低了嗓音,听起来竟像地狱深处传来的:“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花言巧语、言而无信、说出的话都是谎言和欺骗。 「恶念值70」 “这是当然的吧,换谁都会这么做的…!龙的心脏比所谓的承诺更重要!要不然谁会愿意被你囚禁在这里而不逃走!你这傢伙真是自大的可以!” 嘴里这样坚持的说着,褚颜战战巍巍的抬起手又重新握住他胸前的匕首,却迟迟不肯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诺亚凝望着黑髮人类半晌,忽然咧嘴一笑,被刻意遮挡的半边脸颊化为鬼面,也露出了森然笑意,那双垂在身侧的白嫩小手抬了起来,按在人类的手上,在感受到对方的疑惑时,诺亚开口道:“要我的心脏是么?” 既然想要,那就给你,都给你。 以往变成孩子的诺亚总会戴上褚颜为他特制的面具,对褚颜来说造成的视觉冲击力并不强烈,而现在眼前这幅情况太过诡异,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唇边带着浅薄的笑,银髮孩子像指挥一样,带领着褚颜剖开自己的胸,深入血肉的匕首碰到骨骼时发出咔嗤脆响,被划开的胸前如同一个血洞,血液如注倾泻。 “不、住手啊——!!!” 被活生生开胸的人还没有惊叫,褚颜首先受不了的悲吟出声。他摇晃着头,随黑髮而散落的冷汗如冰雨,当那枚温热的、还连有血筋的心脏微微跳动着被放进他的手上时,稠腻血液所散发出来的腥黏感,空荡城堡中唯有他的喘息在回音。 第24页 褚颜颤抖的几乎捧不住那颗新鲜的心脏,他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连忙把手中的心脏递给他的主人,哆嗦着说:“不要,这样的话你会,会死的啊……!” 与他的恐惧不同,被夺去心脏的诺亚反倒安慰起他来,见到黑髮人类几近崩溃的模样,他像心情很好一样,下撇的唇角都改为上扬的弧度。他捧起人类那张绝望的脸,透明的泪水顺着他漂亮的黑眸落下,诺亚与他冰凉的脸颊相贴,轻声安慰着他不哭。 在褚颜惊奇的目光中,银髮孩子胸前被刀戳进搅动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刀柄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随之被遗弃到地上,由孩童变为大人的诺亚凑近紧张的黑髮人类,那双黑眸在漫无目的的逃避对方的眼神。长长银髮随他居高临下的姿势而下落,诺亚掐住褚颜的下颚,被迫他张开嘴,像蚌壳张开一样显示出柔软的内里。银髮男人把曾经还存在于自己胸前跃动的心脏拿起来,强硬的塞到对方张开的嘴里,褚颜痛苦的紧皱着眉,迫不得已去品尝。 “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不高兴吗?”诺亚似笑非笑的盯着褚颜,黑髮美人痛苦煎熬的表情显然取悦了他,手上想要强塞进他嘴里的心脏要被移放到一边,指尖在他被血染成红色的唇瓣轻蹭。 褚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充满强势气息的亲吻随之而来。 “唔…呜啊…!”·被咬碎的血块通过软滑舌头传递进来,长驱直入到喉咙,逼迫褚颜直接吞咽下去。 “你应该很高兴吧,褚颜。”带着淡淡笑意,银髮男人实则面若冰霜。 反覆用亲吻来破使他将血肉制成的碎块咽下,直到一整个心脏全部被他吞食而进。 「滴。」 「病毒源“龙的心脏”摧毁完成。」 褚颜终于忍不住躬身作呕,眼泪和涎液控制不住的流下,他的唇角还带着没有进入口中的血红肉渣,活像吸食过血液的吸血鬼。 诺亚平静的望着他,在人类抬头时捏住他尖细的下颚,柔软唇瓣在对方流下冰冷眼泪的脸上厮磨,他在陈述一个被谎言抹杀的事实,却用着几乎可以被忽略的轻声:“史书上记载的都是假的,单方面剥夺龙的心脏,并不能让人不老不死。” 他向诺亚投去诡异的目光,抖着嘴唇说:“为什么……” 被问话的男人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将他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你是想问我,失去心脏的我为什么还会活着吗?”诺亚用手去摸胸前被血染红的深蓝绸布,忽的勾起一个笑,“因为,龙有两个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诺亚:想不到吧。 褚颜:大佬大佬,社会社会。 ps有同学说为什么销毁了一只任务就完成了,因为系统没有规定他销毁数量呀…迟来的冬至快乐! 第12章 恶龙12 其实褚颜在动手之前,根本没想到要把诺亚的心脏挖出来,更不要提生吞硬嚼下去。他本以为可以再顺利刷几个分到满分,正好熘之大吉,去寻找其他的龙完成任务。毕竟系统并没有指定是哪只龙,那就说明要随便一只龙的心脏就可以。 只是没想到……。 在褚颜得到他的那颗心脏之后,诺亚似乎对褚颜没有了太多的约束,除非是他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锁住褚颜,其余时间都开启放养政策。得到自由的褚颜暂时还没有想要逃跑的想法,和龙过着性/生/活和谐的日子,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w 诺亚表面虽然是那种看起来很难接近,甚至有点高冷,可实际上褚颜却发现他的性格特别单纯,心情都会表现在动作和行为上。认定一个事物永远不会放手,就算褚颜怎么伤害他,得到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嘴上威胁也绝不会真正动手,最多也不过是把他被关在城堡里罚禁闭。如果不是以前亲眼经歷过旅人和舞女的死亡,知道他可以轻易掌控其他人的生死,褚颜真是信了他的邪。 但是怎么说,对着个对他这么实诚的孩子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神域的夜晚景色格外迷人,深蓝天空上有金色鱼尾浮现,天水连接成一片瑰丽的景象。初秋的晚风带有几许凉意,早已失去花匠关爱的鸢尾花此时依然生机的翕合着花瓣,带来丝丝缕缕的暗香。银龙盘旋在城堡的屋顶,被他环绕在身侧的褚颜手掌抚摸着龙细滑的鳞片,唿吸着新鲜空气,把一枚红色的果子放在嘴里咬下,甘美的汁液经过喉管滑到胃里,特别惬意。 龙阖起的眼睛睁开来,他伸出舌头轻舔着人类的嘴角,把他唇边不慎留存的红色汁液掠去,红眸里蕴藏着无限温柔与爱恋。被他圈在怀里的褚颜别过头去想逃过他的攻势,龙却不依不饶的坚持要把他的爱人吃下去的做派。 “够了,”褚颜伸手挡住龙的头,“够了,要生气了。” 话音落下,银龙就乖乖垂下了头,褚颜拍了拍他的狗[划掉]头,给一个甜枣:“乖。” 由龙变为人类的银髮男人用手臂圈住他,一如既往的慵懒低散,他把怀中人的兜帽拉下,细密的吻落到他的额头、眼睑、鼻尖,最终落到玫瑰色的唇瓣上。他的爱人像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成熟果实,引诱着他几乎像着魔一样,只想去狠狠的疼爱。 第25页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接触着,拥抱着,陪伴着,是在黑暗中从没肖想过的经歷。 “你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吗?”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样,黑髮人类勾着他的脖颈,用手指着他的胸膛,笑的像个妖精,“我是说,你心里的感觉。” 诺亚摇了摇头,脸上甚至带了一丝迷茫。 “是爱。”褚颜给出答案。 被教导的学生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爱你。” 褚颜继续教他做人:“你爱我,但我是自由的,对吧?” 诺亚反驳道:“不是。” “哈?” “我不想放你自由,如果你要离开的话,我会採取一些措施。”有些微凉的手抚上褚颜的后颈,一股寒意不可抑制的涌上来,“可能会很疼,但也是为了让你记住,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 “……”好吧,沟通失败。 褚颜把吃剩掉的果核扔到围绕着葱郁树木的泥土里,拽住银髮男人深蓝的衣领,收拢起宽大的披风,让披风将他们笼罩在其中,身高差的原因他只有微微踮脚才能亲到男人的唇,有一只手小心护在他的身后,褚颜呢喃的说着,风的声音消失不见,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一般寂静:“我要骑上你去找果子吃,尊敬的龙先生。” “遵命。” 风轻柔的拂过耳旁,趴在银龙的身上俯瞰整个魔物森林,褚颜简直爽歪歪。他向上伸出手,好像就能摸到大海般的天空,触碰到金色的鲤鱼那样,一切都近在眼前。 在最接近天空的那一剎那,褚颜好像看到了倒影在海天上城市的影子,以及穿梭在建筑物之前,张开洁白羽翼飞翔的天使。 在波光粼粼的天空之上,是天族居住的领域。 来自白银国的骑士用长剑噼开挡路的荆棘,他从白马上跃下,绣有金边的纯白披风在空中划过潇洒的弧度,雪白长靴踏到魔森灰暗的泥土地上。金髮蓝眸的骑士望着眼前高大巍峨的灰黑古堡,来到魔森的勇士们都想将金钱宝藏满载而归,而他却是想要见到并挑战强大的未知生物,一想到有可能见到只活在史书里和传说中的龙,战斗欲即刻高昂起来,骑士向前踏进的脚步都忍不住轻快许多。 深棕色荆棘和绿色爬墙虎布满整个城堡外壁,足有十几米高的大门紧闭,金髮骑士寻找着能够进入的地方,最终将目标定为早已看不清颜色的玻璃。他用长剑将荆棘砍断,用一块碎石成功砸破玻璃,撩开遮挡住窗户的厚重帘布,小心的翻身进入。 他的长靴踩在坚硬的金币和宝石上。 与古堡外沧桑的歷史痕迹不同,内部完全保持着青春鲜活的模样,金光闪闪的海洋里到处都是随手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而从窗户这向远处望去,几乎望不到尽头。金髮骑士看到那个显眼的,由珠宝堆砌而成的小山丘,他似乎看到什么坐在了上面,于是迈开脚步打算一探究竟。 脚下总是会因为松散而陷到金币堆里,骑士用长剑做拐杖,艰难的向前行走着。周围的环境并不昏暗,骑士发现光亮来自于镶嵌在墙壁上,还会在火光中燃烧出亮光的珠子。那些夜光珠每隔两米就会有一个,足足围绕了一圈,也因此被窗帘遮天蔽日的城堡里亮如白昼。 骑士来到了那座奢华的丘陵前,他看到顶端有一个由金银制成的王座,而王座上,坐着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袍包裹的人。他举起长剑,警惕的抬眼望着那名一动不动的人,猜测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否还活着。 在寂静的空间里,金髮骑士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响动。 像是锁链在轻响。 骑士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王座上黑袍的人影微动,骑士执起长剑,向后退了一步,被他的长靴而带动起来的金币发出哗啦响声。浓黑长袍中出现一截手臂,那只细长手臂上带着金色的细链,白皙细滑的肌肤好似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圆润的粉色指甲出现淡淡光泽。金髮骑士绝不承认自己仅仅被一只手诱惑住了心神,他甚至都没看到这只手臂的主人,就被完全的,俘获住了。 “拜託你。”黑袍的人开口,毫无疑问,他的声音就连骑士听过最美妙的歌声都无法媲美。从长袍中无意识出现的,布满红紫痕迹的修长小腿散发着淫.靡痕迹,那个没有露出真面目的美人低声哀求,“救救我。” 鬼迷心窍下,骑士救出了他。 由于对方的一再坚持,骑士没有去触碰这个被他救下来的黑袍人,也没有邀请他骑上自己的白马带他快点逃走,而是听从他的建议,他说迷蝶会带领他们以最省心的路线和最快的速度走出魔物森林。 金髮骑士只能牵着缰绳,与他并肩而行。 惊诧于在他们前面乖乖引路的迷蝶,骑士还记得他亲眼看到过这些小傢伙们将一头野兽围攻致死,这些外表美丽而实际兇残暴戾的动物肯温顺下来,着实不可思议。 身旁披着宽大黑袍的人类在浑身颤抖,他用着令人心碎的语气道:“恶龙把我囚禁在城堡里,他逼迫我与世隔绝,每天面对的只有他。我刚好用计哄骗他出去,幸好、幸好你救了我……” 「可怜的诺亚,回家后看到老婆和野男人跑了不知道该有多生气,阿门。」 第26页 「我是老公,嘻嘻。」 “很高兴能把你救出来,如果能见到那条龙,我会选择与他搏斗。”金髮骑士义正言辞的说,随后略有腼腆的自我介绍,“我是乔纳,白银国的骑士长,介意我把你带回我的国家吗?我,我非常的……”他想要说喜欢你,却又觉得羞赧而说不出口,被褚颜笑着打断: “非常乐意。” 乔纳笑了笑,他蓝色的眼眸望向带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想起之前那一刻的心悸,忽然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那个曾经让白银国陷入动乱的人。” “陷入…动乱?” “「他」仅仅是露出了真面目,就让所有人为之倾倒,就算不择手段也好,家破人亡也好,妻离子散也好,他们疯狂的想要得到,王国中见到过他的所有人都疯了。” “……”有点,似曾相识?好像他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出过这么一个事。 骑士似乎在嘆息:“最终那个人不见了,所有人的疯病在一瞬间治好,只是心里依然思念着那个人。” “那可真是……” “只是听说而已啦。”骑士眯起眼微笑,若有所思的盯着远方:“但是如果,能见到「他」一面就好了。” “……我也是很好奇呢。” 日落将至,夕阳打在魔物森林的树木上形成金色的余晖,魔森独有的障雾即将瀰漫开来,褚颜带着骑士加快脚步,希望在浓稠雾气来临前离开森林。 那边,诺亚回到了空荡荡的城堡。 他带来了褚颜最喜欢吃的红色果子,魔物森林里没有这种果树,他特意去了很远的地方採摘的果子,顺便带回一棵小树苗。 满心欢喜的以为会看到爱人的笑脸,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被砸碎的玻璃,砍断的金色锁链,以及消失的爱人。 早就知道的,早不该对他寄予希望。 故作温柔,谎话连篇,获取他的信任后又屡次逃跑。 龙低垂着头,银髮垂坠而下,手中红色的浆果被捏碎后滴落腐烂味道的汁水。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从碎玻璃处照射进来的光映在他的眸中,晦暗不明的红眸中一片森然冷意,他的视线越过窗户,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嘴里的话像在唇缝中挤出来的: “逃吧,尽情的逃。” 龙伸展开翅膀,银色龙翼形成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整个魔森上方。在龙的威压下,魔森所有的生物都噤若寒蝉,纷纷躲藏回自己的巢穴中。 “无论到哪,都会把你找出来的。” 「恶念值80」 第13章 恶龙13 白银国的国王非常欢迎骑士长的归来,乔纳也不负众望的带回一路砍杀回来的珍奇异兽,交给国王的时候,那名年迈的王一直在合不拢嘴的笑,而在他身旁的公主则眼含羞怯的望着归来的勇士,心脏如少女怀春般的砰砰直跳。 在骑士归来后的第七天,国王为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晚宴在王宫中举行,烛火将整个王宫照亮,身着礼服的人们在昏黄的光亮下觥筹交错,交谈着贵族间的趣事,抑或相互倾心的男女滑入舞池,用简单的肢体接触和礼服相互擦碰来代替燥热的心动。 公主薇薇安在等她的心上人,今晚可能有许多少女觊觎金髮蓝眸的英俊骑士,她怎么可能晚一步输掉。薇薇安提起华贵礼服的裙摆,高耸的胸脯因为束腰而更加圆润挺拔,她的手上拿着雪白的羽扇,边拒绝向她示好的贵族们边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忽然间,她的眼前一亮,在那根支撑着宫殿的,足以要四个人才能合抱起来的圆柱前看到了她的骑士。他的金髮如同璀璨的黄金,他的眼眸像大海般的深邃,他的笑容是如此的迷人……哦,骑士!公主即将不顾矜持的冲上去打招唿,却没想到金髮的骑士笑的更加灿烂,修长手指上拿着的红葡萄酒被他一饮而尽,他似乎在与谁交谈着,肩膀刻意遮挡着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露骨渴望。 薇薇安看到骑士的神情,就好像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她一时间妒火中烧,提起裙摆便走了过去。 “乔纳哥哥。”她亲昵的叫着骑士的名字,挑衅的探头望了眼与金髮骑士交谈的人,却惊诧的发现,对方竟然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袍当中,就连面孔都隐匿在兜帽所打下的阴影当中。见不是自己假想中的情敌,薇薇安的表情缓和下来,甜甜笑道,“不知道骑士长愿不愿意与我去跳一支舞?” “公主殿下……” 乔纳下意识的看了眼褚颜,他示意褚颜不要离开,自己待会就回来,便牵着公主的手走向舞池。 褚颜双臂环胸,暗自啧啧称奇。 「这妞胸真大。」 「……」 「郎才女貌啊。」 「……」 「统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怎么了?!」 「我在想,你被抓到之后的悲惨场面。」 「看不出来你这么为我……」 「一想到就好高兴呢!啪啪啪:-d」 「滚犊子。」 与公主殿下舞完一曲后,心有所属的金髮骑士回到原来的位置,见到黑袍人后立即展露一个微笑,着急的牵挂模样引起被冷落的公主的不满。女人总会敏锐的嗅到某些气息,薇薇安望着骑士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股难言的酸楚和嫉妒涌了上来。她愤恨的用高跟鞋碾磨着地板,不敢相信青梅竹马的她竟然会输给一个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的人。 第27页 薇薇安踏步走过去,她颐指气使的用羽扇指着黑袍的人,将在心上人面前刻意藏起来的刁蛮显现出来,命令道:“外来的客人,见到我你总可以把帽子摘下来,以彰显你的礼教吧?” 我怕摘下来吓死你,小姑娘。 金髮骑士倾身挡在他的身前,缓和气氛道:“薇薇安,他不喜欢大庭广众下摘下帽子。我看不如我们一起去品尝一下那边的小点心,你最爱吃的那种。” “看来骑士长你很了解她咯?”臆测出这一点的薇薇安更是气昏了头,淑女礼仪阻止着她即将暴走的心情,低声道,“如果这位客人不以礼相待,那么本公主只能将你请出白银国。”话音由低转高,像是特意要所有人听到似的,“请吧,摘下帽子,让我看到你的礼仪。” 公主的毫不退让也让骑士左右为难,脸上也带了难堪的神情。 宾客们因为公主突然拔高的声音纷纷回头围观,欢快流畅的乐曲仍在继续,但大半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公主的方向。 骑士想要劝阻薇薇安,““公主,你……” “乔纳。”褚颜出声制止,他轻声叫着骑士的名字,那声音像香气一样传递在空气中,听得清楚的周围人都在惊艷于声音的澄净与诱惑力,也都不约而同嫉妒着被叫名字的骑士长。褚颜上前一步,越过挡在他身前的乔纳,面对着公主微微弯下腰,以谦卑的姿态道,“抱歉公主,我不能。” 盛气凌人的公主几乎忘了刁难眼前的人,她怔愣了一会,依然是命令的语气,但明显降弱了不少:“客人,请你摘下帽子来。” 她已经不是单纯的想要与情敌比谁更美的心情,而是其他的,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某种情感和渴求。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黑袍下的人究竟长相如何,这种急切在不停撩拨着她,让她心瘾难耐。 这种心情在压迫着她的神经,催促着她快点、快点…… “抱歉,我……”褚颜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光蓦地变亮,失去兜帽作为遮蔽物的他立即重新将帽子戴上,但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显然在场注视着他们的人都看清了他的长相。 动乱的出现在意料之中。 像吸血鬼寻找到了猎物,贵族们全然顾不得礼仪和教养,他们疯狂的尖叫追逐,上等丝绸被踩踏成脏污的废品,装载葡萄酒的玻璃杯碎成片,烛台上的光随人们的动作而发出摇曳光影,被美貌所引诱的人们成群结队的追赶着匆忙逃跑的人,偶然有人撕扯下对方黑袍的一片衣角,随即引来无数人的大打出手。有不小心碰到梦寐以求的肌肤而被灼伤手的人,他们捂住伤口哀嚎着,脚下却依旧一路狂奔。 不得已之下,褚颜再一次逃到了魔物森林的边缘地带。 浓重雾气将整个魔森渲染出诡异的色彩,褚颜扯了扯身上破烂的黑袍,咬着嘴唇琢磨自己该不该再自投罗网。不远处的波斯海倒映着天上的海洋,波光粼粼仿佛居住着无数星光,在十米开外有向他追来的声响,情势比较危急的情况下,褚颜当机立断的跳下了海,潜入似有璀璨星辰的海洋中。 落入海中时并不像想像中含那样难受,依然能够顺畅的唿吸,感受到海水温柔的包裹着他。褚颜在海中睁开眼睛,鱼儿亲昵的缠绵在他身边,海草勾住他的衣角,身体在海水中轻盈的不可思议。 岸上人们的脚步声渐近又渐远,在不短的一段时间中,他都没有感觉到缺氧。 等到确定那些追逐而来的人都离开,周围彻底寂静下来之后,潜入水底的褚颜才从水里冒出头,他甩了甩髮上的水珠,游到岸边,没有注意到水中出现了曾经没有的浅薄雾气,缭绕的白雾笼罩在水面上,形成缥缈美好的景色。 就当褚颜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准备抬起头来的时候,有一只手伸在他的面前,借着神域清晰的月光,褚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只手指修长、骨骼优美的手。手主人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传来,温润如上好美玉:“看来你好像很需要帮助?” 褚颜抬头看他。 银髮蓝眸的男人沐浴在月光之中,他半跪在湖边,圣洁的银白长袍逶迤在地,在见到湖中狼狈的黑髮人类投过来的视线时,安然压下眼中的一抹惊艷,微微一笑,再次问道:“需要帮助吗?” 褚颜摇摇头拒绝对方的好意,他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明明跳下去的是海,潜上来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湖泊,四周空气中浮现着若有若现的雾气,原本灰暗色彩的环境变为明亮耀眼,远处的建筑物上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不知名的童谣随风一同飘进耳朵里。 “你,是人类吗?”这样疑问着,男人像察觉到什么的又蹙起了眉,他在这个人类身上感知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是龙的味道。 爬上岸的褚颜向外拽了拽湿哒哒的黑袍,沉默着点了点头,从发上落下的水珠落进他的黑眸里,褚颜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银髮男人仓促的撇过视线,随即脱下身上的银白长袍,递给衣衫褴褛的黑髮人类。 他身处一个高台之上,通行的白色阶梯顺级向下,从站起来的角度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灯火辉煌的白色建筑物有序的排列着,空中不时有他见都没见过的鸟儿盘旋飞过,说到天空……褚颜高仰起头,竟然发现由原来的海空变为了正常的天空!黑色夜空之上圆月高踞,身边分散着星光点点,俨然是褚颜印象中夜空正常该有的景象,但却不是神域应该有的夜空。 第28页 难道他竟然从海里来到了天上?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银髮男人解释说:“您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类。或许吧…在我生存的漫长岁月里,还从没见过有其他种族能闯进这里。” 褚颜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长袍,低声道了句谢,疑惑的问道:“这是哪?” 银髮男人将眼中复杂的神色敛去,他站起身来,温声道:“欢迎来到天族的领域,我是这里的祭司兰诺德,我代表天族欢迎你,外来的客人。” 「天族!难道是隐藏副本?!」 系统吶吶道:「母鸡啊。」 第14章 恶龙14 事实如此,但天族的祭司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那天夜晚他像往常一样祈求神明再次回归神域这片大陆的时候,没想到从神陨落的那个湖泊中,有一名黑髮人类游了上来。他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但祭司可以肯定,就算自诩为拥有外表优势的天族和精灵,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名人类。就算狼狈不堪、衣衫碎裂,但却无法遮掩他有着可以轻易卸下人防线,致使其疯狂的美貌。 无数华丽辞藻都形容不出的,美。 天族与世隔绝的高傲在黑髮人类面前被击的粉碎,清心寡欲的祭司只得用躲闪的视线对待外来的客人,他痛恨自己没有定力,却不得不这样做以保证自己神智都尚且清醒。直到黑髮人类换上银白金边的长袍,戴上宽大兜帽时,优雅的祭司才能坦然自若的面对他。 “我从波斯海而来,没想到那片海连接着你们的族地。” 银髮的祭司笑着否决他的说法:“这片领地受神明的庇佑,除非族人谁都无法进入的。况且,神域的海天也并不相接。”顿了顿,祭司怀满虔诚的道,“我想是神将你带到天族的,你会为我族人带来神谕和好运,对吗?” 但愿如此。 为了避免立下g,褚颜默默的转移话题:“请问你知道,第二纪元战争发生的前因后果吗?” 银髮祭司完美的微笑出现裂痕,他像在掩饰着什么,企图用尴尬的笑容化解气氛:“为什么你会对这件事好奇呢?” “因为我想知道,被粉饰的歷史背后到底有怎样的故事。”褚颜的声音不高不低,似以陈述者的身份揭露事实,“我想知道,当时崇高伟大的天族到底是为什么会和魔族联盟,又为什么整个神域里都将他的话奉为圭臬的神明也会参与其中,还有,龙族走向毁灭到底是不是史书里的自取灭亡。更想知道的是,将谎言作为耻辱的天族怎么会允许随意篡改歷史的发生。” 银髮祭司额上出现了汗珠,他想怒斥眼前的人类满口胡言,却不知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语绵软无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会……!” “看你紧张的表情,我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黑髮人类说笑般的语气调侃着,话锋一转,转而摆出一副悲天悯人姿态道:“神明他派我来,是要我代替他回来赎罪。他不肯再回到神域,是因为他忏悔自己曾接纳贪慾化作的心魔,要我来代替他偿还这份罪孽。” 祭司久久没有言语。 他无数次想告诉自己当初是神明受到了魔族蛊惑才做出那种事,可现在却有人揭露他一直以来信仰的真面目,尽管想要逃避事实,但独自守护着这份秘密的祭司已经感受到心力交瘁。他向等待回答的黑髮人类闭着眼点了点头,心头竟然涌上一种解脱感。 “如果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就请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天族的藏书馆前有守卫在左右把手,身着白色盔甲的天族勇士对白袍祭司行礼,视线在祭司身后的人类身上打量了一会儿,随即道:“大人请进。” 除却国王和王后,能倾听神之声的祭司无疑是城中最有威望,也最有的权力的人。祭司的生命与天族捆绑在一起,也正因此他做什么事情不需要提前向国王汇禀,在任何重要的领地都能出入自如。褚颜去过几个藏书馆,人类小镇的藏书馆小而精緻,但书籍种类不全。魔族王宫虽然将一整间屋作为藏书馆,但与龙族一样好战的种族从不重视对知识的研究,书籍也杂乱无章。天族的藏书馆大概是最宏伟、也是拥有书籍最全的地方,各个书架呈现着圆圈分布,漂浮在灿金地板上,向上一直延伸到云层之上看不到的顶端。 祭司要图书管理员离开,他招了招手,挥着雪白翅膀的金髮精灵落到了他的掌心中,祭司低头凑近他耳边说着什么,精灵突然瞪大了圆圆的眼睛,边摇头边挥手,围绕着祭司转起圈来,很明显在制止他的行为。 “快去。”祭司弹了弹金髮精灵的脑门,小傢伙捂住被弹过的地方,可怜兮兮的扑闪着翅膀离开。 没过多久,金髮精灵怀抱着一本厚重的书回到他的身边,祭司接过那本黑底金纹的书放置到身旁的圆桌上,褚颜发现书的封面格外熟悉,在看到上面金漆字写成的《审判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曾经在人族和魔族的藏书馆里都见到过,但显然这本比他看过的都要厚很多。祭司翻开书的最底端,将一枚手掌大小的水晶球拿了出来,金髮精灵忧心忡忡的怀抱着双臂扇着羽翅,飞到了第二排的书架上方。 “我曾见过这本书。”褚颜说,“没想到有这么多版本,那它的作者到底是谁?” 第29页 银髮的祭司将水晶球放到书的封面上,后退一步,沉声回答:“德尔菲。” “天族的英雄…德尔菲?” “对,我们天族的英雄德尔菲。这本书是他的自传,”银髮祭司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他的内容却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描述自己的一生,结局以悲剧划下休止符,最终也没有署上他自己的名字。除看过这本书的人外,谁都不知道这本书写着德尔菲一生的《审判日》,正是出自他本人之手。《审判日》被人恶意篡改过许多种版本,散布在除天族之外的各个种族,恐怕除我族人外,您是第一个观看到初始版的人类。” 祭司的话音刚落,书桌上的水晶球就散发出一阵耀眼的光亮,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浮现在他们眼前。 身后天族雪白的双翼轻轻扇动,银髮红眸的男人身披银白铠甲,手持利剑,脸上仍旧保持青春不朽的英俊,只是眸中沉淀着世故和隐藏的苦痛。他像是在看着什么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去看,眸光不知投向了何处。那双曾击杀过恶魔的手垂下,神亲自赐予他的珍贵利剑便垂到了身侧。 让褚颜震惊的是,这个男人和诺亚的长相太像了!如果不是装束和那双拥有不同感情的眼睛,他还以为是诺亚本人。 “尽管没有什么好再留恋的,但我还是有些话想告诉我曾经的爱人。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尤拉。”天族英雄德尔菲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唇边突然勾起一个伤感的微笑,接着道,“就算她抛弃了我们当初的誓言离开了我,但我以自己的名誉启示,我不恨她,而是依然深爱着她。我尊重她的选择,如果离开我会获得幸福的话,我也会为她高兴。” 德尔菲以手撑额,像回忆起什么甜蜜的事,弯起的唇角没有落下的痕迹:“我曾和她讨论过我们的未来,比如说退隐之后在哪里生活,结为伴侣两人要遵守的契约,甚至…将来我们孩子的姓名。她肯定不知道,我已经把决定好的姓名偷偷给了教堂,我在那个名字上倾注了所有的祝愿。为我们两个的孩子。” “「他」也像自己母亲一样,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诺亚。” 回忆戛然而止,德尔菲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抬起了头,红眸中有些恍惚:“很可惜的是,尤拉已经心有所属。正常情况下我该怒不可遏的去找她对吧?” “……是啊,为什么我没有呢?” 就在这时,那个还在自问的银髮男人身影开始逐渐模煳、消散,他最后的声音谁都没有听清。褚颜扭头想要询问祭司为什么会这样,白袍的祭司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水晶球投放出来的影像出现了暂时的空白。 但是没过多久画面又再次出现,天族英雄狼狈的现身,他的战袍上沾满血污,本应拿在手中的利剑不翼而飞,他颓丧的跪倒在地,被喻为战神的他如今像只被压断嵴樑的困兽,大口唿吸着口气,语含颤抖,字字泣血:“我错了,尤拉,我错了…我被所有人欺骗!我以为你对我彻底失望,心甘情愿嫁给魔王,我以为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原来是你父亲为拉拢魔王而将女儿推进绝望深渊,是魔王强迫把你带回王宫,是懦弱害了我……!” “魔族和神明联合起来,他们为了得到龙的心脏不择手段,他们、他们……” 德尔菲撕破身上染血的战袍,布帛断裂发出悲惨脆响,他跪趴在地上,肩膀以小幅度颤动,压抑的哭声却在不久后转而诡异的轻笑。遮挡住德尔菲面孔的手掌移开,那双红眸犹如滴血般晦暗,脸上和身上的肌肤开始如碎片般剥落!骷髅黑黢黢的眼洞中流出一抹泪,没有完全脱落的嘴唇在说话时发出牙齿碰撞的声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担心你被我伤害才把你推给其他人,没想到却害了你…尤拉,尤拉!” 他举起一把柄上镶嵌有红宝石的匕首,低喃出声:“我会用这把沾满你鲜血的匕首,杀了他们。” 骷髅阴森森的笑着。 “尤拉。” “我们会在一起。” 影像以水晶球碎裂的声音而告终。 褚颜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那这样说的话,德尔菲是诺亚的父亲?那神明之所以陨落就是因为他?” 祭司把水晶球重新放回《审判日》那本书中,嘆了口气:“「当审判日来临,德尔菲同神一起陨落。」事实和书中的内容差不多,天族英雄德尔菲弒神,最终和神一起走向毁灭。”他看了眼褚颜,问道,“德尔菲口中的诺亚,你见过对吗?” “嗯。”不仅见过,还做过负距离的交流呢,科科。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身上有龙的气味。”祭司放下整理的书籍,走向黑髮人类,“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 褚颜避而不答,眼神下意识的闪避,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有兴趣,祭司大人?” 白袍的祭司笑着说:“因为他身上有一种非常、非常迷人的味道。” 在对方一步步逼近的时候,白色兜帽下的褚颜跟随着他的步伐向后退,玩笑般的说:“那确实是非常迷人的味道,祭司大人。” 第30页 祭司平稳的陈述:“因为他是龙。” 褚颜反问他:“是因为你的贪慾吧,祭司大人…不,你是神?” 祭司疑惑的发问:“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你这个假冒神使者的无耻的骗子…!”他这样说着,清秀脸上逐渐浮现崩坏的笑容。向来温文尔雅的男人突然这样张狂肆意的笑,搭配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褚颜把手贴在隐隐作痛的心脏位置,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厌恶感让他警觉的意识到,那个令人作呕的虚假神明来到了他身边。他面色如常的说:“既然你是神的话,就没必要再和我一起回忆一次你做过的事。” 祭司面上露出憎恨的表情,说道:“我恨他,但他已经死了,而我却活了下来。只要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就感觉很快乐!虽然现在只能借住在虔诚者的身体里,可只要得到龙的心脏,我就还会是神!那个受到整个神域崇敬的神!” 屁,谁会崇敬你这种败类渣渣。 「滴。」 「攻略目标接近。」 来的巧来的妙来的哌哌叫。 “好啊,我告诉你他在哪。”褚颜把兜帽拉了下来,黑髮人类稠丽如画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对面的神明略显狰狞的表情也不自觉放柔,“那个傢伙整天强迫我待在他身边,把我关进他的领地里,我早就烦透了他,恨不得自己有能力可以杀死他。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帮我解决对吧?” “乐意之至。”神明笑着回答。 他用余光瞥向来到门口却迟迟不进的僵硬人影,勾起一抹笑道:“看来我要找的,已经自己送上了门。” 「滴。」 「恶念值90」 作者有话要说:  迷迷煳煳用zfb抽了个红包竟然66哈哈哈。 平安夜快乐,加更! 第15章 恶龙15 “诺亚啊啊啊!”褚颜飞扑到银髮男人怀里,亲昵的勾住他的脖子蹭蹭,假模假样的吸了吸鼻子,哭诉道,“刚刚那些话都是他逼我说的,也是他把我从魔物森林带到这里来的,那个傢伙就是个混蛋!我从来没有要离开你想法,你要相信我呜……” 莫名被甩锅的神明:“……” 「假的一批。」 「嗯哼。」 微凉的手掌覆在他的头顶,视线一暗,刚才被他扯下的兜帽又被重新戴上,褚颜被沉默不语的诺亚拉到了身后,望着银髮男人的后背,就连他自己都犹疑的问道:“你真的相信我?” “信你。”银髮的男人回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冷着脸转回了头,声音淡淡的,“你说什么我都信。” 良、良心难安。 褚颜扯了扯诺亚的袖子,小声道:“亲爱的,我们快点走吧。” 诺亚却不动,一句轻飘飘的话落进褚颜的耳朵里:“他看到过你,我要杀了他。” 傻孩子怎么这么执着! “来的正好!”神明咧嘴得意的笑道,随即张开双翼,纯白羽翼将他整个人都收拢其中,羽毛化作耀眼的利剑般向他们飞驰了过来。诺亚揽起褚颜的腰,跃到三层的书架上,那些羽翼攻击过的地方发出爆破般的声响,书架上的书籍炸开,雪白书页纷飞在半空中,小小的金髮精灵东奔西藏,仓皇的不知躲到哪去。 “数百年前,你父亲企图与我同归于尽,那个自大的天族竟然想弒神!哈哈哈!神域没有神,还不如毁灭算了!”神明刺耳的尖笑从远处传来,诺亚揉了揉人类柔顺蓬松的黑髮,似乎想说些什么,就在褚颜以为他会叮嘱自己几句话的时候。他却沉默着从书架上跳了下去,落入纷飞的书页中。 「好怕我的小诺亚会死呜呜呜」 「……」 有什么撞到了他的身上。 褚颜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只为祭司取书的金髮小精灵,他揉着嗑痛的鼻子,泪眼汪汪的抬头望着褚颜,在与他的视线相撞时,金髮精灵围绕着人类转了几圈,用脸颊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随后钻进他宽大的袖袍中。褚颜还没来得及制止精灵的行为,后知后觉的发现小东西原来对他“不允许触碰”的诅咒免疫。 诺亚的长靴踩到了地面。 他打了个响指,在这光明元素聚集的地方,潜藏着的黑暗元素也逐渐向他靠拢而来,银髮红眸的男人听到短刃破空而来的响声,他将黑暗凝聚而成的短剑挥下,泛着寒光的兵器应声落到金色地板上。神明出现在诺亚的面前,他张开了双臂,白袍的宽大长袖在半空中摇晃,神瞪大了眼睛,贪婪的几乎流下口水:“龙,我要你的心脏!” 任谁见到,都不可能承认他是被所有种族尊敬的神。 龙扯了扯嘴角,轻嗤道:“那你就试试看。”他凝望着神心脏的位置,半晌瞭然般的扬起唇,“什么啊,原来要撑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找的这幅身体,和你即将消失的本体,他们现在都虚弱的不得了。你越着急,身体就越无法使用自如,再用力点的话,他们自私又狂妄的神就会真正、完全的从神域消失。” 像被戳痛了心事,神恼羞成怒的吼道:“闭嘴!” “你问我怎么会知道是吗?”银髮红眸的男人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笑容逐渐消失,“你的心告诉我的。” 第31页 他向前伸开的手掌慢慢收起,松散的黑暗元素凝聚成一个实心的圆球,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洞穿神明心脏的位置。 “啊啊——!该死的!” 纯白的衣袍染上猩红颜色,神明嘴角也渗出血液,他气急败坏的用光明元素补充自己破了一个血洞的胸口,堪堪维持着最后的生命期限,由璀璨元素炼造而成的无数利剑鱼贯而出,与墙壁碰撞时发出爆裂声,天族坚固不催的藏书馆此时千疮百孔。在对方忙于躲避几乎无处躲藏的利刃时,神来到银髮男人的身后,将自己手中的短刃刺进对方的胸口! 但是,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差一点! 那把差点就刺进他胸口的匕首被龙徒手接住,鲜红血液随刀刃的轨迹落下,诺亚面无表情的伸出指尖点向对方的额头,黑暗元素源源不断的从额头流入神明所借住的这幅身体里,被完全侵蚀的痛苦让神的灵魂备受煎熬,他栽倒在地痛苦的呻/吟,蜷缩起的神明因为黑暗元素包裹而无暇抽身离开,他咒骂着一切的始作俑者,各种脏污下流的言语脱口而出。 诺亚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神明格外熟悉,第二纪元时在后世备受诟病的天族英雄就是用这把利刃刺入他的灵魂。神的瞳孔因惧怕而紧缩,他底气不足的继续诅咒,在诺亚把匕首举起来的时候,又疯狂的叫道:“不、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诺亚反问道,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告诉神明一个晴天霹雳的事实:“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关于龙的所有传说都是假的。” 神明咳着血后退,听到他的话后惊疑道:“什么?” “魔王创造了那些谎言,然后,他利用了你。”脸上没有表情的银髮男人逼近不停后缩的神明,随后稳准狠的把匕首钉在神备受折磨的灵魂上,送给亡灵最后一句祭言。 “去死吧。” 一场战争熄灭后,银髮男人重新跃上第三层书架,他被利刃划伤的手掌已经在瞬间痊癒,只是在见到黑髮人类脸上的表情时,胸腔中抑制不住的疼痛开始蔓延。他伸出手,想要把坐在书架顶端的人类拉起来,就要碰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褚颜却如惊弓之鸟般摇着头向后逃,身体在明显的颤慄。 诺亚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像一座饱经沧桑的塑像。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不想跟你回去!”黑髮人类睁大双眸,他形象全无,手足并爬着要远离眼前这个人,并不宽阔的书架上承纳不了大幅度的动作,不经意间侧翻下了书架,向上的视线看着顶上不断下落的洁白云层。 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腰,落到地面时,褚颜赶紧挣脱他的怀抱,跪坐在地上不停向后退缩着,嘴里排斥的大喊:“滚!你这个恶魔——!!!” 那双漂亮的红眸忧伤的几乎滴出血来,呈现出黯淡的颜色,诺亚向后退了一步,在这个光明元素聚集的地方,黑暗如同阴影般跟随在他的身后。银髮男人想要微笑,却无法顺利做到,说出话语时略带哽咽,眼眶通红:“对不起。” 他道歉。 想起曾经褚颜排斥的言语以及数次逃离的举动,诺亚的眸光瞬间光彩全无。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恶念值100」 深蓝披风在主人转身时漾出一个弧度,长靴即将踏出步伐的时候,裤脚就被一个小小的力道扯住,金髮精灵伸出瘦小的手臂抱住要离开的诺亚,下一秒褚颜也扑了上去,从背后抱住身姿挺拔的男人。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说出让人这样心碎的歉语。 “你别道歉。”褚颜按住不断抽疼的心脏,把脸埋进男人带着果实香味的披风里,“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我跟你走。” “……”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从男人后背的位置来到前方,伸手搂住他,头正好能贴在心脏平稳跳动的胸前,他揪住诺亚的衣领,祈求般的道:“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诺亚诺亚,我的小诺亚~。” 诺亚低头看他,眉头微皱,像在探寻褚颜话中的真假。 “真的真的!”褚颜急于表达衷心,踮起脚在男人苍白失血的唇上印下一吻,随后黑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诺亚沉默着,随即把他抱了起来,走出藏书馆。 位于王宫之中偏僻处的藏书馆外本应有许多守卫在把手,然而他们一路疾驰,褚颜却连根毛都发现。畅通无阻的出了王宫,没多久就来到当初从波斯海连接到这的祭台之上,现在没有仪式要举行,也没有来祭祀祈福的人,这座祭台显得略空旷。 波光粼粼的湖泊映着他的身影,诺亚把他向湖边的位置一拉,道:“跳下去。” 褚颜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把一肚子疑问压了下去,伸手环住诺亚的腰,特意流露出的甜腻嗓音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我错了,我真错了。”他以搂住对方腰的姿态抬头看着诺亚,兜帽顺着重力滑落,褚颜收紧手臂哀求道,“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诺亚,诺亚~” 银月颜色的髮丝随他低头的动作垂落到褚颜的身上,诺亚捧起他的脸,黑髮人类漂亮的黑眸微微眯起来,漂亮的玫瑰色唇瓣不停允诺着曾经说过的话,如同水墨般的眉眼美的像一场幻境。诺亚平静的看着他,尽管知道自己不能再轻易相信,却抵挡不住飞蛾扑火的决心。银髮男人轻声开口,带着几不可闻的嘶哑:“我原谅你。” 第32页 “真的?” 诺亚没再说话,他揽住黑髮人类的腰,将他珍惜的搂入怀中,随后跳进连接着陆地海洋的湖泊中。 「下一个世界加载中,当前进度0.001%」 魔物森林的灰黑古堡外夜莺落到树上,琉璃珠般的眼眸充满柔情的望着鲜艷玫瑰,张开翅膀向暗恋的情人飞了过去,就算被刺伤到满身是血也甘之如饴。金髮精灵惊恐的瞪大双眸,他焦急的飞旋在夜莺身边,想要阻止它这种白白送死的行为。 城堡之上的宽阔屋顶上,褚颜抬头看独属于神域瑰丽奇幻的夜空,对身旁的银髮男人道:“天族的夜空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上面只有月亮和星星,单调又乏味。” 距离他们从天族回到魔物森林已经有一个星期,一开始褚颜还以为诺亚在隐忍着怒气打算等到回来以后再和他算帐,只是没想到,诺亚竟然和当时褚颜表现出想要夺取他心脏时的表现一样,同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也不再把他锁在王宫里,不再禁锢他的自由,更不会像从前一样对他寸步不离。 这样反常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了。 是褚颜得到龙的心脏以后。 褚颜向诺亚说了当时他在天族藏书馆看到的景象。诺亚沉默许久,才道:“我和父亲一样,身上拥有亡灵的血脉。他得益于血脉带来的能力,却无法控制住那些暴走的力量,也因此,在最终和神的对抗中没能活下来。” 褚颜疑惑:“你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 诺亚像是不想提起往事,在褚颜的催促下才道:“除了你刚才告诉我的,还有…那个女人告诉我的。” “那个女人?你母亲?” 诺亚“嗯”了一声,把头靠到褚颜肩上,长长的银髮被褚颜握在手里把玩,柔顺的让他爱不释手。诺亚的声音闷闷的:“她把不甘和怒火都放到了我的身上,我不恨她,但也不爱她。” 孩子气的话让褚颜啼笑皆非,问道:“那你爱我吗?” 极为认真的视线落在褚颜的脸上,诺亚肯定的回答:“爱你。” “可我伤害过你,像你母亲当初一样。只是谁比谁更恶劣一些罢了。”想起自己那时的作为,褚颜胃里一阵翻涌的噁心,那些混合着血吃下的肉块简直成为他心里的噩梦。尽管嘴里这样说着,黑髮人类脸上却依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就像当时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不在乎,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更残忍。 诺亚低着头,阴影使他的眉眼模煳不清。 像打听老公有没有私房钱一样,褚颜打趣道:“听说龙都热爱收集珍宝,你是不是除了王宫的这些,还在别的地方藏了不少?” 诺亚摇头,“都是为你准备的,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褚颜的疑惑刚要问出口,才意识到诺亚为什么会这么说,当初为了累积大量宝藏把龙吸引出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魔王再找多点财富。 弯月落下一片汪洋银辉,褚颜开玩笑似的问身边的银髮男人:“你不怕我再逃走吗?” 诺亚的视线淡淡扫过来,褚颜被他看的略有些毛骨悚然,意识到男人的不悦,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就听诺亚轻声回答:“你逃的话,我会再把你抓回来。”诺亚伸出胳膊将黑髮人类捞到怀里,随后把耳朵贴在他胸前跳动着的心脏处,听着熟悉的生命跃动。 “这里拥有我的心脏,就算现在把你杀死,你都会在我的手上重新復活。”诺亚说着,不苟言笑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掌控着爱人生存的感觉让他得到无上满足。 “所以你无论怎么逃,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失去你。” “这样啊……”还有这种操作? 银髮男人发出细微的喟嘆,他像在思考着什么,想要说出来却久久没有言语。微弱光芒一闪而过,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姿逐渐融缩为一个小小的孩童,银髮孩子半阖着红眸,畏寒般的抱住褚颜的脖颈。终于把重大问题下了决定似的,他凑到黑髮人类耳朵前,轻啄了一下对方的白嫩耳垂,看那抹纯白慢慢转为粉红时,才叫出人类的名字:“褚颜。” “嗯?” “褚颜。” “怎么了?” “褚颜。” “有事说事。” 银髮孩子忽然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来,如同红宝石的眼眸中好像潋滟着水光,无限天真可爱的说:“我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 “还记得你曾经为我读过的书吗?那本名叫“潘神”的书就是我一生的写照,我丑陋不堪,我惶恐不安,我再也忍受不了你的离开。那上面的结局写着「盛怒之下,两败俱伤」…现在我终于知道怎么让我们,再也不分开的方法。” 陡然下降的尾音伴随着阴测测的浅笑,银髮孩子羞怯又稚嫩的面孔浮现令人颤慄的诡谲。 利刃刺进皮肉的声音在静谧月夜里无限放大,曾经听过的熟悉声响让褚颜头脑一片空白,他动作慢半拍的低下头去,深蓝里衣上开始氤氲出暗色血迹,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像某个人的眼睛,在冷冷的嘲讽着他。 第33页 褚颜还没有意识到疼痛即将袭来,那把匕首就从他的胸腔拔了出来,鲜红血液喷溅到银髮孩子的脸上,被银髮遮挡住的半张脸上骷髅若有若现。那双红眸在见到血时产生了喜悦的波动,银髮孩子把匕首放到褚颜颤抖的手中,带领着他一点点刺入自己的胸膛,找到其中安放着的心脏,再彻底用尖刀将完整的心脏搅成一堆肉泥。 “你、你……”在说什么?疯了?! “在你那天走后我想了很久很久,想到最后才发现,好像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永远不分开。褚颜,你死后我能够救你,但是我们两个一起死的话,就没有人可以救我们了哦。”银髮孩子满含愉悦的轻声说。 黑髮人类的瞳仁因恐惧骤然紧缩,面临死亡时往往会让人面孔难堪的狰狞,而他却依旧有着致命的美貌,或许他只要哀求一下擅自下决定的人,那个做出伤害举动的人就会直接弃履投降。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血液让褚颜面色发白,月光下的肌肤近乎透明,整个身体都在痉挛般颤抖。 如此美好,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果然,这样是最好的。 所有的不安、猜疑、嫉妒都会随之蒸发,而这个人和他永远不会再分开。 “我依然听不到你在想什么,不过……”诺亚伸出手,安抚孩童一样抱着褚颜,怀中的温热催促着不安感逃离,他柔和的嗓音全然像魔鬼在低咒:“颜,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神、神经病啊! 盈盈弱光自银髮孩子身上迸发出来,散发出的银光可与月媲美,孩童在转瞬之间成为一只银龙。受伤的银龙胸前不停滴着鲜血,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溪流,而那流过的地方,杂草开始重生,枯花鲜活绽放,树木生根发芽。宛如童话中的场景。 银龙小心的用利爪将人类带进王宫里,扑进金银堆砌成的海洋,龙把爱人圈在怀里,张开巨大的龙翼,形成一个黑暗的封闭空间。 「统!系统!辣鸡统!」 「滴。」 「下一个世界数据加载成功,马上脱离当前里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你……” “我爱你。” 「倒计时5」 「4」 「3」 唇上出现温暖触感的那一刻,随着耳边的倒计时,褚颜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景色颠倒、支离破碎,世界裂成一片一片,在他的视网膜上瓦解、分离、消失。唯一烙印下来的是银髮孩子脸上终于得到的满足微笑,他用轻浅童真的声线说着: “你就是我的宝藏,我们再也不分开。” 「滴。」 「目标世界崩溃。」 「2」 「1」 作者有话要说:  褚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吐血」 所以诺亚是脾气很好的病娇就对了t﹏t不过他大概是最温柔的一只攻,躺倒。 第16章 童话01 骑士带领的军队攻破王城最后一道防线,坚不可摧的铁墙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是士兵震天动地的欢唿,百里之外的王镇上传来捷报的喜讯,饱受奴役之苦的人民终于流出激动的眼泪。吟游诗人也在这片广阔土地上播撒着战败国王的事迹: 他的脚踏万里黄金 他的十指戴满宝石 他的美貌昳丽如妖 他的恶行永不宽恕 传言那位罪恶滔天、罄竹难书的国王传说拥有比海妖还要美貌的容颜,也像海妖一样有着恶毒的诅咒,传说只要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会奋不顾身的爱上他,从而被国王戏弄至死。 猩红地毯绵延于王座之下 绒呢毛麾之上有污浊暗血 顺从者赏无上殊荣 忤逆者则舌染剧毒 那位恶名昭彰的国王最喜欢的手段,就是让与他意见不合的大臣跪在地上,用舌头舔舐洒满毒粉的地毯,如果对方从地毯的那头来到他的脚边,便赐予大臣自由的解药。他鲜红的毛绒披风像所有人倾倒出的鲜血,吶喊者的灵魂被牢牢锁在他堆满枯骨的王座下。 金冠压身,王国崩塌 他的名字化为无数冤魂濒死的吶喊 伟大的国王 伟大的国王 骑士驾着白马沖向早已作鸟兽散的王宫,空荡荡的宫闱四处都是断壁残垣,跟随而来的士兵收割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和古董,骑士翻身下马,他的白色骑装载厮杀中没见丝毫污迹,骑士面色沉稳的提着利剑走进破败的王宫,雪白长靴踏在这座早该被易主的宫殿。 红髮少女提起裙摆,与侍女仓皇从侧门奔逃出宫殿。 淡金色发的骑士站在长长的猩红地毯前,视线微抬,就看到依旧端坐在王座上的人。 红色丝绒披风逶迤在同色地毯上,镶嵌着宝石的金冠斜斜固定在国王头上,他的十指戴满珍贵的宝石,黑髮看起来柔软又蓬松。国王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镂空花纹透出丝丝妖异,那双没有被面具遮挡的黑眸透露出摄人心魂的笑意,玫瑰色的唇瓣扬起一抹心醉的弧度——在这种兵临城下的境况下,他依然在轻松的笑着。 很显然,这位被所有人诟病的国王并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平静的等待着骑士的到来。 骑士握紧了手中的剑,眉头微皱,沉如深海的冰蓝双眸满怀戒备的望向王座之上,他在戒备着国这位国王是否还有未出手的底牌,否则为什么濒临亡国却像毫不在意的云淡风轻。 第34页 国王像欢迎贵客般张开双臂,随后渐渐敛去笑容,被搬空的宫殿内迴响着他玩笑似的语气:“尊敬的骑士,我成为了你的俘虏,不知道你会怎样对我?是会杀了我示众,以彰显你作为勇士的实力。还是把我关起来,只当你一个人的阶下囚?” 骑士默不作声。 国王便自顾自的说道:“我猜你不会选前者,对吧?” 言语中满含着自信,他像是笃定骑士不会杀掉自己这个背负着罪恶的国王,从王座上一步步走下,来到金髮骑士的面前,步伐轻佻。“让我想想,你要怎么做呢?”围绕着按兵不动的骑士走了一圈,国王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唇边弧度渐深,随即踮起脚来凑到骑士的耳边,充满蛊惑意味的轻声道:“把我关起来,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骑士紧握的剑有松开的痕迹,下颚微微收紧,垂下眼眸,巧妙的将自己的小情绪收敛到眼睫下。他看起来不像经歷过一场厮杀的战士,反而像精于谋算的权臣,说出的话听起来平淡的可怕:“看来你还没知道自己错在哪。” 国王围绕着骑士慢慢踱步,他的红绒披风也随之在地毯上拖曳,似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土般的,听到骑士的话他蓦地笑出声,像真的懵懂:“我错?你知道违抗我,说我的决策都是错的那些人,都会得到怎样的下场吗?” 很显然,他没有为自己的罪行开脱,而是从头到尾都没认清自己的错误。 骑士不语,他的身姿站的笔直,剑柄上的金穗轻柔晃动。 国王的目光在骑士手中的剑上停留几秒,清楚的看到剑刃上凹下的细小痕迹,犹如冰封之上开出的精细雕花。 那是骑士的名字,这把剑是独属于他的“骑士之剑”。 “我会命人把他们全部扒光,身上涂满蜂蜜,然后绑到树上,让熊活活撕碎他们。”国王说到这些的时候,嘴角仍噙着淡淡浅笑,黑眸里布满对骑士的挑衅,他在刻意的激怒对方。“扒光指的不是衣服,而是皮肤。” 骑士则仍面色如常的与他对视。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士兵们冲进形如废墟的宫殿,把不可一世的国王团团围住。骑士手中握紧的剑始终没有抬起来,冰蓝瞳眸对上国王毫无惧意的黑眸,在下属问及要怎么办的时候,骑士伸手掐住国王纤细的脖颈,伴随一声痛唿,金冠无声的掉落在猩红地毯上。 “国王将被关进七重塔。” 骑士不容置喙的说着,没有感情波动的双眸审视般的扫过沦为俘虏的国王,将他奉为神的士兵们自然不敢说不,只点头称是。 星历221年,统治整个国家的褚氏王国被彻底瓦解,国王被剥夺人身自由,永远关在七重塔上。带领士兵反抗的骑士乔·安德烈也被永远记载在史册上,在那场灭国之战后,他已然成为吟游诗人日夜歌颂的对象,饱受摧残的人民也为他们的勇士建造了数百个雕像,为纪念骑士的壮举,将那伟大的一天称为“安德烈日”。 故事圆满落下帷幕。 灰暗夜空上密布着乌云,映衬得大海如同墨水深沉,翻滚的巨大海浪泛着海沫把挣扎的人扑到海底。雷声伴随着贯穿天空的闪电而来,耳膜撕裂般的疼痛,繁重的服饰被海水打湿后如千斤重,不停将他坠入更深的地步。 越向下沉,水压向他拥过来,缺氧的肺部让褚颜的意识都开始逐渐涣散。 眼皮上感受到的光由亮变暗,耳边震天的雷声像走马灯一样越来越远,最终变为一片死寂。系在颈上的绸带拉拽着他在向下坠入,抵抗着来自海水的压力,他伸出手想要将吸水的披风解下来,却怎样都无济于事。 褚颜慢慢睁开眼睛,一片凝重的浓黑侵袭而来,深海之中空无一物,唯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的身体以匀速向下降去,失重的恐惧犹如包围着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像隔着磨砂玻璃观看外面的世界一样模煳不清,细小的泡泡从他眼前飞过,缺氧的肺部让身体机能濒临危险境地。 「想办法、想办法啊辣鸡!」 「撑住憋死tut」 「……」 淡金色长髮似海藻般浮在海中,在浓黑之中仿佛璀璨明灯,有谁在背后抱住了即将因失去氧气的人,睁开的眼睛被一只手覆盖上黑暗,唇上传来果冻般柔软的触感,湿滑长舌进入黑髮年轻人的口腔。 褚颜背过身去死死的抱住对方,贪婪汲取着可以让他生存下来的氧气。有一颗闪烁着光亮的珠子被他不经意间吞进喉咙里,滑进食道的时候竟没有很强的异物感和不适。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为“愤怒”,擅报復。」 白色捲髮、绯红服饰的管家匍匐的跪趴在地上,以手肘贴地支撑着他肥硕的身躯,腰间的金色链条随他的动作而晃动出清脆声响。 管家维持着跪趴的姿态,却用余光偷觑着国王犹如艺术品般瓷白的双足。 自小娇生惯养的国王自己下地行走的次数屈指可数,莹白脚背上隐隐可以看到青色血管的走向,粉嫩颜色的指甲如即将盛开的花苞,攫取着视线。所有人都应该跪在国王脚下,以臣服的心情亲吻他的脚背…!所有人! “废物!”管家迟迟的不回应使国王更加怒火中烧,他抬脚想要把管家踢倒在地,却又想到什么似的重重踏到地上,褪下湿重的衣物重新换上干燥的服饰并不能使他心情转好。红绒披风随国王转身而扬起自小弧度,金色权杖在猩红地毯上叩击出闷响,他边走边神经质的尖声叫道,“滚出去!把所有大臣都召集起来!快点!” 第35页 管家忙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将地上插有羽毛的帽子捡起来戴到头上,边跑出去要下属通知大臣们来宫殿。 偌大的宫殿内一片寂静,染过无数人鲜血的暗红长毯自王座蜿蜒而下,头戴金冠的国王一语不发的环视座下垂着头的大臣们,从金色面具里露出的黑眸里充满对他们的猜忌。 国王拧眉问道,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疑惑:“一切都是我做的梦?自始至终就没有骑士来过?” 管家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小心观察着国王细小的动作,猜测他的心情,小声道:“真的没有……您突然全身被浸湿的出现在外面时还吓了我们一跳,我们都以为您还在卧室中安睡。” “不可能!”国王十指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拍向王座的把手,否决道,“肯定是你们中的谁要杀害我!趁我夜晚睡着的时候把我扔进了海里!” 大臣们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国王一时拿不出证据,他的前胸微微起伏,显然竭力抑制着自己的脾气,高声吩咐道:“骑士!向全国通缉金髮蓝眸的骑士!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去找!就算死我也要见到他的尸体!” 管家拘谨的问道:“可您总得给我们点线索……” 国王总算冷静下来,他回忆脑海中曾见过骑士的画面,“他有一把剑,上面刻着他骯脏又噁心的名字:乔·安德烈。” 大臣们惶恐的低着头领下命令,随后四散离开,管家和侍从也被褚颜赶出门外,宫殿立即变得空荡荡的。王座上的人用手掌捂住自己的面颊,看起来对那场真实的不可思议的“梦”仍十分在意。 实际上褚颜有点懵逼。 「攻略目标能力检测中,目前进度10.51%。」 在这个世界,系统为褚颜寻找的身份是个贪生怕死、骄奢淫逸的国王,而他要找的攻略目标正是与他截然相反的人物——一个充满正义感的骑士。目标是「愤怒」,病毒源是「骑士之剑」。为了和骑士作对,褚颜没少收买吟游诗人,让他们竭尽所能的把自己黑出翔。所幸过程很顺利,没过多久愤怒的骑士就率领着他的军队把褚颜的王国讨伐掉,褚颜也被关进了七重塔,成为愤怒的俘虏。本来计划会和「愤怒」在塔上发生点什么,但褚颜的记忆只停留在进塔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醒来就掉进了海里。 而且还在海里即将out的时候遇到了「愤怒」。 emmm…那傢伙难道有一套潜水装备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又名:戏精与戏精的巅峰对决 那个啥,一开始看不懂很正常的,可以猜猜攻的能力是啥,猜对有奖ww 要准备面试了,心慌慌>< 第17章 童话02 国王不久前下令翻新过的城堡在晨曦下洋溢着光鲜色彩,穿梭过海岸的潮湿空气闯进琉璃窗,沉迷于金银财富的梦乡,生活在醉生梦死中的国王在等身镜前挑选着漂亮的礼服,首席裁缝带着谄媚的笑容守候在国王身旁,没过多久就被国王当垃圾一样扔过来的礼服扑头盖脸的蒙住身体,只能手足无措的接住被丢弃掉的衣服。 “不好看,不过关,不合格。”国王连说出三个挑剔的词,眉头紧蹙,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相对于国王表现出对于新服饰的不满,周围的人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放到国王自身。尽管他的脸上戴着金色镂空的面具,只余下那双浸水般的黑眸和玫瑰色的唇瓣,但在他身上好像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人忍不住会因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小动作而流露出对其的倾慕。饶是游走在无数贵族间,被贵族们吹捧上天的裁缝,当初在见到流言中恶贯满盈的国王时呆住了,因为单看他的长相的话,完全不像想像中的那样不堪。 没有任何词彙可以形容国王,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 不过也仅仅是惊艷于初见,止步于暴怒罢了。 整个王国的人都对曾经的“埃尔文事件”闻风丧胆,而从那次事件之后,这位新上任就不被看好的国王从此也走向了荒唐的道路。那位忠心耿耿的王臣扶持着国王摆明一切敌对势力,最终却被绞杀在门庭前,鲜血渗入青石板染成乌黑的颜色。 王权的争夺必将迎来鲜血和杀戮,而胜利者掌控着游戏规则。掌权的国王颠倒是非,他说那人是篡位者并因暴动失败而自杀身上,那么所有人都认为埃尔文是自杀身亡。 “滚!” 在国王第二次重复怒吼的时候,裁缝才慌忙捡起掉在地上昂贵的服饰,仓促离开。 褚颜:「骂人简直不要太爽呵呵呵。」 系统:「……」 褚颜:「话说记得那个埃尔文吧…?胆大妄为,竟然敢以下犯上,趁午睡的时候竟然把我的面具揭下来了,那不就相当于谋权么?你说他是不是no zuo no die.」 系统:「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褚颜:「那为什么我把真相公布以后,骂我的和讨伐我的就更多了?」 系统:「大概…是嫉妒你比他们要优秀吧。」 褚颜表示认同系统的说法。 城堡位于滨海的地段,不断叠累的黑岩上是如众星拱月般的城堡。在国王寝殿之前,与拍打着礁石的海浪仅有一墙之隔,印有金色浮雕的玻璃窗半敞着,就能闻到腥咸的海水与不知名的香味混合传递进来的味道。奢华地毯如同绵长的音符,从窗前一直延伸到门前,头戴金冠国王乐忠于摩挲着指上光滑的宝石,俯瞰他座他统治下的帝国。 第36页 浓厚夜色将整个王国笼罩其中,褚颜搬了个软凳在窗前吃切好的果盘,他凝视着夜空上稀疏的星点和寒月,突然很想在看过神域中奇妙瑰丽的海空,还想那个银髮红眸的龙亲昵的靠在他的身侧,搂住他的腰像撒娇似的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脑中一闪过那张脸,褚颜胸口就被刺穿后癒合的伤口一样,虽然生理上没有大碍,但曾被划开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 褚颜吃了块芒果,哀嚎道:「我想他了。」 「谁?」 「诺亚,」褚颜把下颚放到交叠着的手背上,听着窗外海浪翻涌的声响,无声嘆了口气,「那个傢伙…诺亚他太招人疼了。」 「……」 系统选择沉默,褚颜又闷闷不乐的吃了颗葡萄。 就在精神稍微有些松懈的时候,脑中冰冷无机质的机械声又响了起来: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接近。」 在浓墨般的夜色下,清冷月光映衬不出海水的澄澈,而是让深海看起来更加汹涌如深渊。好像有什么在向王宫靠近,潜伏在偶尔泛起波浪海中犹如一抹黑色剪影,唯有隐时现的淡金色仿佛照亮深海的明灯,海中的银髮鱼尾上鳞片闪闪发亮。 他在慢慢向王宫靠近,等到距离很近的时候,才停下前进的想法。拥有一头海藻般捲曲长发的人鱼抬头看向半开着的窗户,与深海相似的蓝眸眯起,在从他的角度并不能看不清里面的模样,但是他却能准确的知道,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褚颜吓了一跳。 当那头熟悉的淡金色发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他的第一意识不是好奇的去看看,而是有多远躲多远。褚颜紧贴着墙壁,目不转睛的望着贴在玻璃上的蹼爪,包裹在透明薄膜里修长的手看起来格外苍白,那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蹼爪推开窗户,玻璃窗便像破旧的风扇般发出刺耳又嘶哑的声响,与惊恐的黑眸对上的,是一双颜色深沉的蓝眸,他靠手臂支撑着自己像蜥蜴一样爬进窗户,有水珠不停从流畅肌理落下。他的肌肤看起来苍白如贫血,虽然淡金色的长髮垂落在他的嵴背和胸前,却依旧能看出精壮的身材,那条最后由窗户进到寝殿的银色鳞片的鱼尾,在月光下散发着如宝石般的柔和光辉。 并不是离开水就会失去唿吸的鱼类动物,人鱼拥有着和哺乳类相同的唿吸器官。 当俊美的雄性人鱼甩动着有力的鱼尾向褚颜的方向过去时,褚颜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抽搐起来,他瞪大了黑眸,仿佛在对眼前出现的景象不可思议。 「把我波斯地毯上弄得都是水!要他赔!」 「……」 关键是,这个人鱼的长相和国王痛恨的骑士长得一模一样! 褚颜手指着男人时在轻轻颤抖,他震惊道:“你…!就是你!” 在那场没由来的噩梦中,金髮蓝眸的骑士俨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自诩为化身的正义,将他的王国、他的财富、他的一切都摧毁了!国王气的牙痒,他想要士兵把眼前的男人拉出去砍头, 他转身欲拉开身边触手可及的把手,张口高喊:“来—唔!”潮湿的蹼爪将褚颜的尖叫阻挡住,他把国王推到墙边,水珠滴滴答答的从他的身上落到了褚颜的身上,人鱼隔着面具捂住他的嘴,另一只蹼爪伸出尖细的指甲,横在人类的颈动脉前,接着将捂住他口的蹼爪移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褚颜感觉生命受到威胁,就怂怂的点了个头,低眼看着脖颈间的利爪,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见猎物乖顺的一动不动,人鱼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轻柔。 能够轻易划破任何坚硬的指甲轻轻一碰,覆在国王脸上的面具就应声落地,人鱼深蓝的瞳眸在看到面具下的容貌时闪过一丝惊艷,旋即压于眼底,指尖在一动都不敢动的国王颈间细微摩擦,享受似的望着美貌的脸上出现更加惊恐的神色。 人鱼像是知道了他戴面具的原因。 因为眼前这个人类的容貌已经模煳了性别界域,不管是谁,如果看到他真面目一眼的话,或许就会如沾染上罂粟一样致命。 饶是平静如自己,心中也早已像外面翻腾的海浪,疯狂的占有欲碾压而来。 缩起指甲的湿滑蹼爪捏起人类的下颚,人鱼慢慢闭上眼睛,与已沾上雾气的黑眸错开,苍白唇瓣贴上国王姣好的唇形。 他没有急于攻城略地,而是缓慢的掌控着节奏,舌尖滑进没有抵抗的牙关,吮吸着对方有水果香甜气息的舌,人鱼掐住国王纤细的颈项,让他的背紧紧抵在墙上,以身高的优势迫使他仰起头来,承受着不断深入的绵长亲吻。 在人鱼终于放开他后,褚颜终于忍不住的咳嗽出来。 观摩之后,人鱼终于兴趣阑珊的放开了他。 「恶念值10」 褚颜双膝发软的跪在波斯毯上,他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人鱼,想要不引对方注意的移到把手的位置,唿唤侍从把这个怪物剷除。 人鱼向他瞥过淡淡的一眼,俯下了身,伸出滑腻的蹼爪把欲要逃离的国王抓了回来,人类没有穿长靴和袜子,白皙的肤色在暗红地毯的映衬下如上好的珍珠,人鱼抓住他细瘦的脚腕,硬生生把他脱离门的位置。 国王无法反抗的被对方拖行至离开门边,他的红绒披风在挣扎中散落在地,想要缩起的脚在用力的控制下施不上力,只能无助的用指甲扣着地毯,却依然无济于事,距离门越来越远。 第37页 “不要、放开我!怪物,来人啊——”又一次贴近湿润的胸膛,后背轻薄的衬衫布料贴在他的肌肤上,感受到冰水般的寒意。“救、救命…唔!”不可一世的国王被禁锢在怀里,在人鱼的协助下高仰起头,殷红的唇又被柔软唇瓣覆上,他眼角泛红的向施暴者看去,眼中燃烧起了愤怒之火。 不同于上次的粗暴,人鱼这次的动作格外温柔,他闭着眼睛,微蜷的黑睫上像扫着淡淡的金光,舌尖掠过唇形的轮廓,将受到惊吓的国王细细安抚下来,甚至于说,他在开始享受这次美妙的接触。 轻缓的吻结束后,人鱼放开气息不稳的国王,准备离开。 褚颜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淡金捲髮的人鱼倚在窗檐上,听到问话后深蓝眼眸向他看去,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了一个名字。 褚颜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跳下了窗户,回到大海。 系统说,「他说自己的名字是:乔。」 褚颜咳了一声:「有意思,带感。」 「……」看来是没被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亲了一个就给我锁锁锁,我都要冤死了,没车没车没车,这文真的没有车,大家心如止水的脑补就好了。笔芯。 第18章 童话03 自此以后,就算国王特意吩咐加高了护栏,安排守卫在门外把手,守时而来的人鱼仍旧能避开所有的障碍物,来到国王的寝殿,把惊恐的国王缚在怀里,任性又缠绵的亲吻。褚颜由一开始的极力反抗到半推半就,再到后来的配合,其转变速度有如火箭飞翔。而在亲昵的吻过后,不管褚颜怎么挽留,人鱼每次脸上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失望执意离开,背影都显得特别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对此,褚颜尝到少有的挫败感。 「统儿,你说他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可能吧。」 对于总是来白嫖自己的人鱼,褚颜决定小小的报復他。 集结的精壮士兵安排在寝殿的各个方位,他们隐匿于不会被轻易察觉的地方,每个人手中都有几支□□,被吩咐伺机而动。而在外面,早已准备好巨大的玻璃水牢,等待有生物居住进去。聒噪的管家被国王赶出寝殿,头戴金冠的褚颜像往常一样等待着人鱼的到来。 天气在转瞬间变幻万千,布满璀璨明星的夜空忽然被连绵赶来的乌云遮掩,伴随阵阵闷雷,突如其来的暴雨沖刷着万物,深蓝海水在逐渐翻涌的漩涡和巨浪中呈现着黑暗诡谲的颜色,靠在窗边打盹的褚颜突然被扫进来的大雨惊醒。 笨重木钟敲响了第十二下,从钟里弹出的布谷鸟轻叫一声又回到里面,城堡外在一片静谧中陷入安详的梦想。埋伏在国王寝殿中,藏在床底的士兵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哈欠连天,但没有国王的命令只能死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泛着海沫的巨浪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强劲的拍打着礁石,甚至越过挡住他穿行的石头,像一条蛇一样向上蹿行。 褚颜意识到迟到了两个小时的那傢伙,今晚应该不会来了。 就在他怀着这样想法的时候,有什么顺着岸上的礁石顺势向上,爬上了窗外刻意加固的护栏,下一秒沾着水珠的苍白蹼爪就推开了紧闭的窗,迎来的雨珠打湿地下的毛毯。淡金捲髮的人鱼像往常无数次一样从窗户爬了进来,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受了重伤。 腥稠黏腻的鲜血落在猩红的地毯上,留下暗色的痕迹,银色鱼尾被大型动物撕咬过的伤口正不停落下汩汩血液,他捂着深可见骨的伤口靠在窗檐,狂乱的风将他一些发吹起来,仿佛与阴晦的背景融为一体。人鱼淡淡瞥了一眼戴着面具的国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几秒,随即拖着受伤的鱼尾向他靠近。 不出所料,从唿吸声中察觉到的人类们纷纷从黑暗中站了起来,把他团团围住,形成一个牢固的包围圈,而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握着一把攻击性十足的□□,那些枪从外表看和真正的并没有什么区别。站在中心的国王好像没预想到的那样开心,他担忧的黑眸落在人鱼受伤的地方,饱含心疼的问:“你受伤了?” 情况不妙,但淡金髮的人鱼听出国王语气中的关心,似萃有寒冰的蓝眸变得柔和,抿成一条线的唇也弯成一抹放松的弧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金色面具下的玫瑰色唇瓣咧开一个笑,国王高傲的扬起了下巴,把身旁士兵的麻醉抢拿了过来,极具威胁性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受伤的猎物,褚颜对着没有防备的人鱼邪恶戏嚯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彭。 「恶念值20」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人鱼关起来,褚颜围绕着寝殿中伫立的有半面墙宽的水缸踱步,顶上有密封层和透气孔,特意打造的水泵可以随时循环的将海水排出和灌进,除非人鱼力大无穷,否则三指厚的玻璃拒绝任何逃出来的可能。水牢中的人鱼伤口在这段日子里已经修养好,当初难以癒合的创伤已经在医师配的上好药剂治好。 就算不是麻.醉.枪而是一把真枪,也不足以置他死地。 人鱼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缓缓切割着国王,试图从对方的眼睛出看出他是什么意图。 摘下面具来的国王秾丽的眉眼笑意为未褪,带着说不出的恶意和诱惑力,他眯起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刻意走近了几步,说道:“很意外吗?原谅我吧,只怪你太迷人了…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你。其实我早就有了把你关起来的想法,而且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第38页 随着叙述,他的脸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浮现出贪婪和慾念,以及一种终于得到的变/态似的满足。国王像是不知道自身所具备的吸引力,而将近似于疯狂的迷恋投放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以至于那张漂亮的脸上表情看起来充斥着满满的违和感。 当然,没有谁能够拒绝的了他谄媚的讨好。 人鱼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趣事,冷淡的神情突然崩塌瓦解,把唇扬起一个浅笑,在褚颜看来,他显然将自己的话当作一个笑话。 褚颜用手指在玻璃上勾勒着人鱼的轮廓,得意的笑着的唇线下撇,发自真心的说:“我想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有数不清的财富,整个王国都是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留下来怎么样?”他以糖衣炮弹谆谆诱惑着猎物上钩,恐怕没有谁能让骄傲的国王卑身谈条件,毕竟这个人类在请求的时候都是以一副命令的口气。 人鱼垂下了眼,深沉如海的双眸被掩藏在纤长的睫毛下,被淡淡金粉扫过,他甩着尾巴游到人类所在的位置,与他四目相对后,把蹼爪按到了自己的颈间,失去声带的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同时也失去用声波震慑海鲨的能力,这才在一次恶斗中受了重伤。 褚颜瞭然:“对了,你不会说话……” 人鱼又指了指褚颜的方向。 褚颜歪头猜测:“你要我去找解决的方法?” 人鱼又与他对视片刻,随即摇头,失望的復又阖上眼帘,他似嘆息了一声,又重新游回了原来的位置,拒绝再与褚颜交流。 早在第二次的接触时,褚颜就发现人鱼嗓子发不出来声音这一事实,实际上他在偷偷的探寻怎样让他发出声音的方法,只是贴出赏金的告示如石沉大海,谁都没有那个本事来治好一个人鱼的嗓子,褚颜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告示被揭下来,一个黑袍披身的巫师在管家带领下觐见国王时,褚颜才记起曾经张贴至全国的告示。 「滴。」 「发现攻略目标。」 黑袍的巫师头上戴着宽大的兜帽,虽然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从袍中伸出的白皙纤细的手臂看,很明显是个娇小的女孩子。巫师将她的水晶球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咒语随甜美的声线飘进耳朵,玲珑剔透的水晶球上也随着她说出的咒语而涂抹上应有的色块,巫师凝视着其中呈现出图画,说道:“此行万分危险,并且要您必须要亲自去才行,这样的话您还愿意听下去吗?” “当然。” 巫师把出现在水晶球的地点指给国王看,并告诉他如何引出森林中的迷失路,但是如何从对方手中把暗珠拿过来,还要看褚颜能不能通过迷失鹿给予的考验。 但在最后,巫师给予了一个十分危险的温馨提醒:“愿您对爱人矢志不渝,但请您万万记住,若您对爱人的感情发生变化,您将会失去一样东西。” 褚颜问道:“什么东西?” “容貌。” 「褚颜,你没必要自己去。」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先得到他的心,再踩爆他的小心心。」 「666」 国王整装铠甲,决定出一趟远门。 在临走前他对着水牢中的人鱼道:“等我回来。” 暗蓝海水中的银尾人鱼摆摆尾鳍,海中失重的原因他的淡金捲髮如同海藻般漂浮上扬,在水中四散开来,苍白皮肤的人鱼把脸贴在透明的玻璃上,媲美深海的瞳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国王,没有失去自由而被监.禁的痛苦和不甘,相反从神情上看起来他格外的轻松惬意,人鱼忽的一抹浅笑像张扬的发一样显露,张了张嘴,吐出一连串的字符: 「他说:我等你。」 高耸入云的阿诺忒丝山是王国最高的山峰,伫立在海岸线的最南端,数座大大小小的群峰与偌大的王国建筑群将大陆分割成南北两个部分。阿诺忒丝山植被绿意葱葱,绵延而上覆盖着整座山脉,按理说山峰越高,上面的气温就会越冷,绿色植物也会越来越稀少,可这座王国最高的山峰显然一反常态,并且不受四季的辖制,一年温暖如春。神秘的地方总会盛行出诸多传言,据说这里聚集着许多精灵和神兽,是不能轻易冒犯的圣域。 带着数十名将士的国王连夜爬上阿诺忒丝山,在行进到一半的时候,就在突如其来的迷雾中与大部分属下们走失,空气中瀰漫着醉人花果香气,犹如罂粟令人上瘾。褚颜和剩下的士兵在一团梦境似的白雾中丢失了方向,他们被困在一片花海中心,漫山遍野的鲜花簇拥在身旁,高大的月桂树摇曳着枝条,洒下淡淡光辉,天空由晴空万里变为星河浩瀚。不知不觉间,所有人视觉、听觉、嗅觉都变得格外迟钝,眼前鲜艷的颜色时清时暗,仿佛一块磨砂玻璃挡在视网膜上。 褚颜想起女巫的忠告,他命令所有人在这片花海坐下,用鲜花和月桂叶做成花冠。 迷失鹿这个自然孕育出来的精灵热衷于用花冠来装饰自己,传言如果闯入者能够做出符合它心意的花冠,迷失鹿就会以真诚相待这些客人。 “是谁杀了国王?” “是我,骑士说。用我的欲/望和愤怒。” “谁见证了他的死?” “是我,人鱼说。用我沉如深海的蓝眸。” 第39页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王子说。用我渴望品尝的味蕾。” “谁为他制丧衣?” “是我,裁缝说。用我谎言的针和欺骗的线。” 褚颜怒:「我插他们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系统:「……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褚颜:「…?」 系统:「我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qaq」 褚颜:「抚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是块废木了】 就这样吧~一点都不恐怖对不~ 第19章 童话04 纸牌上的女王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士兵, 道:“你,坐到前面来。” 被点到的士兵浑身一个激灵, 他脚步不稳的走到前方,坐在那三个纸牌的面前,低着头用余光战战兢兢的扫视着掌控者。 “好吧,我们来重新定一下游戏规则。我是红心女王, 我的左边是卫兵j,右边是卫兵q。我们会围绕着你转圈,等到歌谣停下的时候,你就要说出谁在你身后。”纸牌女王笑得诡异, 她低声补充,阴影里勾画出的眉眼如同鬼魅,“一定要仔细听,如果答错的话, 就会被砍掉头哦。” 士兵害怕的全身发抖。 歌谣又重新响起。 “是谁杀了国王?” “是我,骑士说。用我的欲/望和愤怒。” “谁见证了他的死?” “是我,人鱼说。用我沉如深海的蓝眸。” 充满诡谲的童谣像染血的黑夜,彷如机械般循环着的歌声一遍又一遍不停歇, 被围绕着的士兵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咫尺之间的死亡让他陷入无边恐惧。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 王子说。用我渴望品尝的味蕾。” “谁为他制丧衣?” “是我, 裁缝说。用我谎言的针和欺骗的线。” 歌声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 三个不同的声音落下时化为寂静, 世界像从没发出过任何声响一样, 就连月桂树叶的晃动的声响都在这空间里无限放大,充斥着死亡与血腥的背景更增添着诡异的恐怖。 不敢回头的士兵低着头,蜷缩着身体,小声吶吶道:“在我身后的是…卫兵j。” “嘁。”在他身后的纸牌气馁的发出声音。“对了。” 士兵如蒙大赦,全身瘫软在地。 谁知红桃女王摇晃着纸牌身体,鲜艷的唇部蠕动着说:“游戏重新开始。” 在一旁围观的褚颜左右环视周围的环境,阿诺忒丝山本应四处可见灌木丛和高大树木,现在却只见到一棵夜色瀰漫下的月桂树。染血的花丛绵延至视野的尽头,渲染出一副光怪陆离的……幻境? 褚颜当即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他极力辨认着远方是不是有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没有路,就自己创造路! 褚颜眯起眼,想像不远处是一条两边开满鲜花的小路,而这时,就像印证他的认识,原本没有出口的封闭世界逐渐出现一条他幻想中的路。 看来他们真的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幻觉的圈套里。 躬着身,当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要命的飞也似的奔逃。裹挟在耳边的风带来红心女王气急败坏的怒吼,他从那团围绕着鲜花和月桂树盛开的浓雾中冲撞出去,紧张的心脏几乎挤出胸腔。他跪坐在一条小溪前大口大口的喘息,从始至终被死捏在手里的花冠已被蹂/躏至变形,在射过云层的光亮落在小溪上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天空已经由永恆的繁星之夜重新变回晴空。 褚颜把脸上的金色面具摘下来,望着清澈溪里的自己。 「要被玩死了。」 「……」 「垃圾统?」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 从那条潺潺涓流的小溪上游出现了一个身影,雪白毛皮的人鹿踏着优雅的步伐而来,他的头上簇拥着颜色淡雅的花团,两只白色鹿角从花中伸出,那头淡金色的长髮垂到赤/裸的胸膛,微垂蓝眸敛下的长睫映着淡淡金光,眼廓是属于欧洲人的深邃。他的皮肤苍白,可以看清手臂上淡青色血管的走向,也正因此与他身下雪白的半身相得益彰。 看起来完全没有违和感。 褚颜装作震惊的样子:“你是……?谁?” 迷失鹿扬起唇瓣笑,他说道:“我是迷失鹿。我能够窥测人心,你现在看到的是谁,就代表你最爱的人是谁。” 科科,愤怒你说这种话还要不要点face. 我要是最爱叉烧呢? 褚颜如他所愿露出一抹被说中心意的羞赧,他咳了一声,道:“冒昧的打扰到您,实际上我来是为了要一个东西。” “愿闻其详。” “我要您肚子里的暗珠。” 迷失鹿来到提出狂妄条件的人类面前,他比褚颜要高许多,身高差的优势很容易带来压迫感,褚颜没有逃避的对视过去,道:“我做了错事,为了请求我爱的那个人原谅,并且、并且能接受我……所以我要治好他的病,讨他的欢心。” 对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请问是什么错事?” 第40页 颜撇开了视线,白皙脸颊染上红晕,好像面对着那张熟悉的脸有些话就说不出来一般,断续道:“我不想让他离开,就把他关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可是、可是受不了了,只要一想到无法得到他的话,我就郁卒的恨不得死去!” 身为杰克苏本苏的褚颜揣测着对方的想法,面前这只迷失鹿大概在想,这个罪恶的灵魂下竟然有一颗真挚、热枕的心。 而且,也像他足以引起疯狂的容貌一样充满诱惑力。 “你没错。”迷失鹿眸光微闪,轮廓更加温柔,用仿佛能够慰藉心灵的柔和嗓音安抚着人类,清雅声音带着淡淡笑意,“但是,如果你想要得到暗珠的话,还需要经过我的考验。” “考验?” “我自诩为智慧的化身,世间万物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问我一个问题,而我又答不上来,就算你赢。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辣鸡,他的能力是什么?」 「攻略目标能力加载中,目前进度:25.51%」 如果「愤怒」和诺亚的能力相同,都是读心术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事已至此,褚颜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问道:“不管我问什么,你都能答得上来吗?” “当然。” 褚颜皱起眉,他似在苦苦思索着问题,半晌便展露笑颜,道:“那我问你,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问题吗?” 迷失鹿微怔,随即嘆道:“你很聪明。” 褚颜唯恐他反悔:“那你……?” “说话算话。”金髮蓝眸的迷失鹿道,丝绒般华美的声线似带着醉人的薰香,“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夜色一如既往的浓稠,王宫上下点满的烛台照亮昏暗环境。 与出行时意气风发不同,归来的时候国王衣衫褴褛,神色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像被磨掉锐气的小兽,再没有趾高气扬的力气。一如上次回王宫时的情景,管家跪趴在国王的脚边恭喜他回来,语气小心翼翼,好像唯恐他会生气般。褚颜视若无睹的从管家身边迈过,体型硕大的管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随在国王的身后。 他兴沖沖的来到寝殿,却推开门后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管家不停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望着国王僵硬的背影,小声解释道:“那个人鱼他,他在一天夜里划破了玻璃,逃走了……” 国王肩头在细微的颤动,他的唿吸声骤然上升,似在压抑着巨大的愤怒,面具下的神情极度阴郁,咬牙道:“你们这些……”国王攥紧握在手中的东西,向来暴怒就会控制不住摔东西的他此时却没有不顾一切进入暴走状态,而是默默走进了寝殿,。 系统:「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嗯?」 褚颜:「别拦我,我要搞死他。」 他把攥在手里的珠子放在桌上,明珠散发着牛奶般柔和的淡淡光辉,如果单看纯洁无垢的外表的话,根本想像不出是怎样血腥的将它取出来的。 当时认输的迷失鹿交给褚颜一个匕首,要他亲手对自己开膛破肚。 三观尽碎的褚颜为了得到这颗珠子,不惜忍住小洁癖,奉献了人生中第一次解剖这种奇妙的组合人体的体验。直到那颗存留在肠胃中的珠子被他取出来,迷失鹿又重新把被划开的肚子像拉过左右的衣服一样合上,接着就消失在了褚颜面前。 褚颜把面具取下来,经歷过一场非人经歷的他趴在桌子上恹恹道:「噁心,干呕,还想吃点酸的。」 「怀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窗边传来异动。 闭合着的窗户被轻轻推开,腥咸潮湿的海水带来的气息穿梭进寝殿,有重物落在了地毯上。如同蛇一样滑行的速度,没多久来者沾满水珠的有力双臂搭在国王的肩上,自发梢滴下的水润湿黑髮人类的衣衫。他苍白的唇瓣在国王小巧的耳垂亲吻,深海般的瞳眸对上愤懑的黑眸,人鱼松开被他亵/玩的泛红的耳垂,无声呢喃。 「他说:我在等你。」 褚颜瞥了人鱼一眼,扬起下巴故作姿态道:“张嘴。” 淡金髮的人鱼不疑有他,依言张开了唇,露出里面猩红的舌和尖利洁白的牙齿,由于距离太近,褚颜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果实香味,有点像石榴的味道。 褚颜把手中透明的珠子餵给他。 人鱼闭上了嘴,垂下眼思忖片刻,在褚颜催促他快点吃下去的时候,湿润的蹼爪按住人类的后脑,印上柔软的玫瑰色唇瓣。他们气息交换的次数已经数不清,褚颜早已摸清了他的套路,在人鱼想要用舌顶开他牙关的时候,褚颜摇着头坚决拒绝。 终于获得短暂的分开,褚颜唿吸紊乱的说:“吃掉那颗珠子,你就能说话了。”说着,国王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黑眸里一片亮晶晶的期待,好像在等对方夸奖他。 人鱼微笑着将口中的暗珠咽下去。 随即又迫不及待的支起上身来,将国王压在宽大的木桌上,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绸缎似的皮肤上被荆棘划过的红痕,眼中难掩一抹心疼。淡金捲髮的人鱼俯下了身,将微凉的唇贴在受伤的肌肤上,舌尖抚过带来持续不断的酥麻。 “餵…!”褚颜面色通红的想要制止,却被海妖一个眼神击打的溃不成军。 第41页 「他说:我想要你。」 「闭嘴吧你,翻译君。」 第20章 童话05 渴望联姻的邻国国王将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 最小的公主温莎苦苦哀求着父亲,却没能让狠心的父王动容, 最后只能垂泪依照着他的命令离开国家, 踏上去别国的道路。 所有人都知道褚氏王朝的国王恶贯满盈, 他是罪恶的代表, 是死后必将下地狱的暴君。温莎为自己的前途一路哭泣, 在侍女的搀扶下, 眼眶通红的温莎才从悲伤中脱离出来, 慌忙用手绢擦拭着眼泪,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一路走马观花的穿过长廊, 根本无心观看城堡中奢华的摆设,她为即将见到那个人而感到惧怕, 在她印象中的万恶为首的褚氏国王,必定是一个面相丑陋、身材臃肿、只懂得女人和塔夫绸的恶棍。 这种预想在来到国王特意为她准备的寝殿中都没有消退。 直到有人敲门, 心惊肉跳的温莎才让贴身侍女去打开门, 祈祷不是国王降临。 不是想像中臃肿的国王, 走进来的是一个黑髮年轻人, 他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金冠,穿着昂贵布料制成的服饰,向来搭配衣服只能显出庸俗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毫无违和,红绒披风迤逦在地, 鹅黄衬衫和深棕马裤服帖在身上。他踏着黑色短靴向温莎走过来,金色面具下眼角漾出的笑意几乎让人神魂颠倒, 如同花园鲜艷玫瑰颜色的唇瓣扬起一抹迷人的弧度。 温莎眼中掩饰不住惊艷, 她忘记一路的不愉快, 也忘记自己恐惧的国王,满心满眼是眼前这个人。向来礼仪满分的红髮淑女此时羞红了脸,结巴着道:“你、你是王子吗?” 被问话的年轻人一怔,随即坦然的承认:“我是。” 温莎提起裙摆微微欠身,行礼过后双手拘谨的交握在一起,公主频频用余光偷看着年轻人,不小心视线相撞后就仓促的移开,白皙的脸上立刻变得粉红。 在一段寂静过后,温莎首先打破气氛,问道:“尊敬的王子,我是邻国来的公主,请问你知道国王这个人怎么样吗?” 褚颜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长相很出众,身材也很好。但是……”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勾起红髮女孩的好奇心,“但是他特别凶,芝麻大的事就会把人拉出去砍头。” 温莎倒抽了口气,那股恐惧又随之袭来,喃喃道:“果然是……” 就在她眼泪凝聚到即将掉下眼眶的时候,门外的管家敲了敲门,恭敬的说:“陛下,有什么吩咐的话您和公主可以随时叫我。” 温莎质疑的眼神落到褚颜身上,红髮女孩抖着嘴唇道:“陛下?国王?……你骗我?” 褚颜无辜的耸了耸肩,“可你没问呀,在这个国家,国王和王子都是我。” “……” 褚颜越想越不对劲,他问系统:「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位温莎公主明明跟我是老相识,还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么?」 「母鸡。」 「辣鸡。」 温莎被赐予最优厚的待遇,最大限度的自由,以及最像王后的权力。 陷入恋爱的女人总会因此而飘飘然,在被国王刻意的偏爱放纵下,不知不觉就将自己当成了城堡的女主人。国王白日里和她待在一起,而在夜晚的时候,就会将自己锁在寝殿,温莎每次去就会遭到管家的劝说要她离开。 对此,以主人自居的温莎疑心更甚,她敏感的察觉到,夜晚心爱的国王会另有佳人陪伴。嫉妒之火一丝便可燎原,在管家三番五次劝说她不要在夜晚打扰国王的时候,一开始还会拘谨听从的她,到现在端着沏好茶的温莎也不顾一切的闯了进去,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保证国王不会对她生气。 寝殿大门在管家百般劝说下被红髮少女强硬闯入。 映入眼帘的是犹如宝藏般耀眼的银色,细细鳞片覆盖着自腰间至尾鳍,那名人鱼正懒懒的环胸靠在窗前,厚重红毯被水珠濡湿成暗红,深沉似海的蓝眸与侷促的红髮少女对视,他的淡金长发随意的披在身上,微微歪着头,好似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站在门口的少女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怒斥这个插足者,谁知见到这个充满魅惑力的雄性人鱼,她惊诧于竟然有只生活在童话书里的生物存在,又惊艷于人鱼挑不出瑕疵的容貌。 红髮少女面色突然涨红,她慌忙的将当做闯入理由的茶水放到门边的矮桌上,低着头提起裙摆行礼,随即转身匆匆离开。 人鱼将视线从少女离去的背影上移开,回忆着刚才的初见。 她看起来很可爱。 当然,从某方面来说也很面目可憎。 从外面推门而入的国王见到面色阴沉的人鱼,凑过去笑嘻嘻的问道:“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实际上管家在外面已经把一切告诉了他,褚颜不知所以的逗弄着人鱼,见他将头撇过去仍不说话,道:“美人鱼,说句话?” 人鱼舒了口气,强调道:“叫我乔。” 黑髮人类在犹豫。 从一开始得知他的名字时,乔就发现褚颜的不对,在相处中他也发现褚颜从不叫自己的名字,并且发自内心的从不想叫自己的名字,就好像他对于这个名字有什么误解一样。 “好像还没和你说过吧?”褚颜低着头酝酿情绪,随后极有爆发力的说道,“你起了一个噁心的名字——乔!乔·安德烈,这个名字简直玷污了我的舌尖,我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个邪恶的名字灼伤!还有你这张脸,和那杀千刀的、该死的骑士长得太相像了!”褚颜剧烈的喘息了几下就平静下来,缓和语气后继续说:“不过应该只是巧合吧,你们是不同的。你是大海的宠儿,而骑士是被王国唾弃的存在。我爱你,却恨透了那个人。” 第42页 「啧啧,抹黑小能手。」 「必须的。」 “……”人鱼沉默,将眸中意义不明的波澜压下去。 褚颜迅速转换嘴脸,从愤慨到一脸痴/汉的感慨道,“亲爱的,你的声音真好听。” 自从将明珠给他后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人鱼的声带已经完全恢復,丝绒般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清冷,总会让褚颜回想起那个在阿诺忒丝山的迷失鹿。 乔从不会将生气赤/裸/裸的挂在脸上,他越想要隐忍,褚颜就越能看出他怒火的高涨,简而言之,愤怒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人鱼闭了闭眼,脑中对那个红髮女孩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终于是忍不住问:“她是谁?” 被问话的人一愣,接着不假思索的说:“你说温莎吗?她是邻国的公主,也是我的客人。说起来,是个和我谈得来的,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呢。” 几乎灼烧掉内脏的愤怒从下至上传到大脑,在疑问过后自然而然的想到被问的人是谁,亲昵又熟稔的叫着女孩的名字,毫不忌讳的在自己面前畅谈与对方相处的日常,以及…… “我喜欢她。” 那双黑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你”的唇如今吐出另外一个的名字。 如果怒火能够凝聚成实质的话,褚颜恐怕早就被人鱼的目光杀死。 头戴金冠的国王一改往日的谄笑,似卸下了脸上无形的面具,冷淡的瞥了眼人鱼,毫不在意的说道:“相比你来说,柔软娇小的女孩肯定更适合我吧。” 乔阴郁的脸色几乎可以滴出墨来,他一字一顿的问,原本好听的声音像从牙缝里嘶哑的硬挤出来的:“你说什么?” 褚颜站了起来,手握金色权杖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郑重其事道:“她将会成为我的王后。” “你休想。” 「恶念值30」 乔暗蓝的瞳眸望着人类,声音如淬寒冰:“那时是我救了你,你接下来的生命就该由我来掌管。” “说实话,我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已经够好了吧?”褚颜双臂环胸与他对视,自下而上打量的目光傲慢而无礼,“如果不是因为救了我,你现在早就被我做成一顿丰富的海鲜料理端上餐桌,而不是在这趾高气扬的说着什么“掌控我的生命”!我为了要还你的破珠子还亲自爬上阿诺忒丝山,差点把命都给搞丢了。算起来是不是也应该两不相欠?” 「踩爆他的心。」 「666」 话虽然这么说,但褚颜后来才知道,当时乔救他的时候不慎把维持着嗓音的珠子不小心渡给了他,这也是为什么初次见面时,乔三番五次要和他来个深吻的原因。 乔怒极反笑,他拉过国王纤细的脚腕,猝不及防的褚颜摔倒在地,后背落在厚重的地毯上,金冠和权杖散落在他的周围。狼狈不堪的国王此时才想起人鱼力量的强大,他不顾后背的隐隐作痛,像两人初见时那样惊恐的向后躲去。 乔见到他躲闪的动作眉头抽搐,咬牙道:“你躲我?” 不然呢大佬,看你表情那么凶。 褚颜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腾空抱了起来,等到水缸的玻璃门响起自动上锁的咔哒声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这是他专门为乔重新修建的水缸,里面的水都会在离开时候被抽空,而且,进入之后只能从外面将门打开,从里面仅凭一己之力的话很难将锁打开。 连接着大海的阀门自动开启,腥咸海水不断灌进玻璃缸,挣脱束缚的褚颜急忙上前去拧门锁,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他转头面对这始作俑者,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挤出一个笑容,哀求道:“求求你……” 靠在玻璃壁边的人鱼懒散的看了眼放下姿态的人类,默不作声。 进入的海水从脚踝一直上涨到了膝部,繁复服饰在吸水过后变得更加笨重,褚颜放下颜面,磨蹭到神色冷淡的人鱼身边,哀声道:“我错了,亲爱的,我真的错了…相信我,我仍然是爱你的。”他眨着黑眸,毫不犹豫的将妥协的爱语说出来,根本忘记在几分钟前刚刚表露出的嫌恶。 也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才能说出这种违心的话,以求得自己性命无忧。 虚伪到极致的国王。 海水上涨到胸前位置,褚颜上前抱住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人鱼,那张秾艷的小脸上写满后悔与歉意,他不再说毫无用处的求饶,而是一遍遍叫着人鱼的名字:“乔、乔、乔……” 在水位没过头顶的瞬间,一直冷眼旁观的人鱼将受浮力而远离的国王拉到怀里,捏起他的下颚,印上受到惊吓而发白的唇瓣。褚颜发现这样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氧气,就死死的抱住对方的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海水包裹着身体,他依赖着人鱼温热的胸膛。 他试着张开双眼,却没想到一片浓黑侵袭而来,迫使清明和理智纷纷弃甲而逃。 第21章 童话06 熹微晨光在金色沙滩上攀援,蓝空中的骄阳广施恩泽, 靠在礁石上酣睡的人被脚上传来的轻微瘙痒吵醒。他在灿金日光下缓慢睁开双眼, 试了几次才将焦距凝聚起来,黑眸中带着全然的迷茫和疑惑。他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入目在眼前的是一片广袤海洋,寄居蟹在他赤\裸的脚背上玩耍。 第43页 但是至少,这个地方褚颜是认识的。 这里就是他第一次溺海上岸的地方,而在这距离数米的不远处就是他的城堡。 「怎么回事?」 「不清楚。」 记忆断层在他与人鱼进入玻璃水缸,直到水涨到没过他们的头顶, 褚颜与他在浸满水的缸里拥吻后, 意识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褚颜摒弃被水湿透的长靴, 双脚踩在金色细沙上,从脚掌传来的粗砺磨砂感,明显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踏着沙子向前走,衬衫和短裤黏腻的贴在肌肤上, 让他感觉自己被某种爬行动物覆盖全身,稠密的水珠让他的毛孔几乎都不能自由唿吸。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金色面具仍然完好无损。 褚颜记得,应该随时都有巡逻的侍卫守在附近。 “陛下!” “是陛下!” 就像他上次那样幸运,没走多远就见到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他, 并激动的向他跑了过来。回到城堡换好衣服的褚颜走进正殿,正看到管家如同上次迎接他归来一样趴伏在地, 肥硕壮大的身躯弯成一个灵活的角度, 在褚颜走到他身前的时候, 管家的身体细微的颤抖着,却仍顽固的做着这个动作。 褚颜熟视无睹的穿行而过,走过贴有暗沉花纹壁纸的长廊,来到自己的寝殿。巨大的玻璃水缸伫立在半面墙壁,空间里没有水残留过的痕迹,褚颜把手按在敞开的门锁上,若有所思的挥退所有人。 「到底怎么回事?」 「母鸡。」 「辣鸡。」 如同一团解不开的迷雾,向来不爱动脑筋的褚颜放弃高智商烧脑的思考,转而靠在窗边的躺椅上,让懒洋洋的日光照在他身上,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系统:「……」心够大。 匆匆赶到的红髮少女听说失踪的国王归来的消息,在一整晚担忧中度过的她喜极而泣,再也不能忍受喷薄欲出的感情,温莎决定不再藉助任何东西靠近国王,而是将自己真实的心意说出来。 她来到国王寝殿的时候,门口并没有把守在两旁呵止她进入的侍从。温莎不由生出几分得意,女孩就这样天真的以为战胜了寝殿里的那名「怪物」。层层叠叠的蕾丝蛋糕裙摆被她小心提起,温莎轻轻推开门,见到的不是预料中国王与人鱼相处的情景,而是头戴金冠,十指挂满宝石的沉溺于睡梦中的国王。就算在午睡的时候,国王脸上仍旧戴着金色的面具,他像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企图将伤痛用虚伪的假面遮掩过去。 温莎想起自己曾多次想要偷看国王面具下容貌的意图,但哪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没事的,就算面具下的容颜丑恶无比,温莎都不会在意,会一如既往的爱着您的。 女孩唇边噙着甜美的笑意,这样宽慰的想着,为心上人掩埋真相的举动找出合适的理由。 她用高跟鞋小心点着地面,尖细的高跟踩在厚重地毯上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她躬着身来到躺椅上的国王身边,在看到国王衬衫下不经意间露出的紧实腰线时,一抹爱意自眸中划过。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捏住金色面具的边角,金属的微凉鼓动着她加速跳动的心脏,接触真相的愉悦沖刷着神经。 ——“啊啊啊!!!” 女孩惊恐的尖叫撕裂平静的午后,她跌倒在地,高跟鞋扭到脚的疼痛感都没让她在意。温莎巨颤的手指对准不明所以的黑眸,她面容扭曲的望着丑陋的国王,胃部翻起前所未有的呕吐感,只能用剩余的力气仓皇逃跑。 褚颜被尖叫惊醒,他在地毯上看到了本该在自己脸上的金色面具,回忆着刚才女孩一闪而过的像见鬼般的神色,原本有些慌乱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因为没有从她眼中看出应该存在的痴迷和爱恋,反而是惊恐和悚然。 就像,看到什么怪物的眼神。 褚颜踌躇的站到了等身镜前,在见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我!日!」 系统也抽了口气:「好!可!怕!」 原本光滑皮肤上狂野生长出覆盖着的深棕色绒毛,那双黑眸失去了原来的色彩,转而变成野兽独有的、充满血腥气息的瞳孔。他试着张开了嘴,尖细獠牙从唇中耀武扬威的露出来,控制不住的涎液顺重力而下……噁心至极。 失去活下去勇气的褚颜瘫软回躺椅上,他把掉落在地的金色面具捡了起来,吶吶道:「你妹的,现在不戴面具他们可能会被我吓死。」 褚颜把手放到脸上摸了摸,本以为能触到那些粗长的绒毛,却没想到摸到的仍旧是细腻的皮肤。“???”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再次回到等身镜前,却依然见到一个面目狰狞、利齿腥黄、口流涎液的怪兽。 这tm,有意思。 女孩的尖叫声引来王宫所有人的注意,身披铠甲、腰挂佩剑的侍卫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公主包围起来,女孩跪在地毯上,全身颤慄如筛糠。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的,本来下定决心不管面具下是什么样的容貌,她都会爱着国王的……可是、可是…… 就在管家向可怜的女孩问话的时候,国王已经从寝殿中走出,他见眼前一片混乱,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家吩咐侍卫让开一条国王可以通过的道路,跪坐在地下的红髮少女发尾凌乱,精緻妆容被泪水濡湿,眼影和粉底杂糅成可笑的调色盘。她抬眼望了望国王,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第44页 褚颜挥了挥手,让侍女带公主回她的卧室。 夜晚如期而至,从国王寝殿可以俯瞰整个王国,大面积烛火烘托出来的版图在静谧中熄灭为黑暗,浓重夜幕将城堡笼罩在沉睡的防护罩下。笨重木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靠在窗边的褚颜把散乱的目光投放到外面的大海上,那傢伙又迟到了两个小时,而且看来根本没有再现身的意思。 褚颜有种被他耍了的感觉。 「滴。」 「发现攻略目标。」 “您在等谁?”万籁俱静的时刻,甜美声线突兀的从寝殿内响起,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国王身后,不知已经偷看了多久。 褚颜回头看发出声音的人,黑袍中的巫师见到没有戴面具的国王,先是讶异的咋舌,而后道:“哎呀呀,您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此丑陋,形同森林中吃人的野兽。” 国王先是对巫师明知故问表示愤怒,随即颓废的低下头,话语中满怀挫败:“我在等乔,他今天又迟到了。或许是我伤了他的心,等到再次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巫师从宽大袖袍中掏出水晶球,黑色兜帽中的神情莫测,半晌,巫师嘆了口气,道:“还有一种可能,您等的人鱼不会回来了。” 国王备受打击,他掩面而泣,问道:“那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他?” “别担心,会有方法的。”巫师的嗓音像少女身上甜美的芬芳,又似诱哄孩童的蜜糖,她柔声道,“在朝露森林里有一座被魔咒封印住的城堡,您去那座城堡里,找出破解魔咒的方法,您就会知道要找的人去了哪。” 国王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灰暗的兽瞳重新绽放出希望的光芒,感激的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出发!” “但是,若您找到他后,对他的感情不再像这样纯粹,您将再失去一样东西,。” 国王激动的表情褪去,想起自己已然变成了这个模样,便迟疑道:“……失去什么?” “青春。” 身着黑袍的巫师手中权杖一点,身影便开始逐渐透明,缓慢的消失在寝殿。 褚颜靠在柔软的躺椅上,思忖着这个莫名其妙就会出现的巫师是什么身份,既然系统给他提示,那出现在他面前的肯定是攻略目标。 巫师似乎一直以指引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给予他前进的提示。但关键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辣鸡统。」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qwq」 「……」 一场暴雨匆匆而过。 两边巍峨绿树遮天蔽日,身下骑着白马的国王手牵缰绳,继续向幽深丛林中前进。鲜花和果实混合出来的香味钻进鼻腔,彷如可以致幻的催化剂,令吸入者的眼前出现迷濛而又不真实的微小光点。 “吁——!” 白马在被突然冲出草丛的野兔冲撞时受到惊吓,褚颜死命揪住缰绳仍一意孤行的扬起马蹄向前沖。两边的景物在掠过时变得模煳失真,树上的鸟儿在白马嘶鸣而过时惊恐的扑打着翅膀飞起来,褚颜趴在马背上以降低被误伤的机率,但低垂的树枝还是将他的衣服划破,在白马终于停下来时,自树上落下的树叶堆满了他的全身。 出现在眼前的像是森林中的海市蜃楼。 爬墙虎覆满锈迹斑斑的灰白古堡,从窗柩模煳的玻璃中看不清里面的构造,望眼进去只是黑黢黢的一片。这座看不清外墙颜色的城堡犹如一栋废弃的古屋,落满枯叶的花园长椅和圆桌被雨水浸润过,雨珠滴答落下渗入地板块缝隙里,到处都散发着死气沉沉的不详气息。唯有铁栏中的花圃里,白蔷薇像与世隔绝般仍盛开着妖艷之花。 褚颜翻身下马,他拍了一把不听话的坐骑,把白马拴在旁边粗壮的树桩旁。 经过一番研究,他本以为自己碰到任何生物对方都会遭到反噬,但其实并不是,像上个世界天族藏书阁中的金髮精灵,这个世界的白马,可能被触碰者对他没有产生什么情愫的话,就不会在与他接触时被灼伤。 雪白靴面踏到陈腐的泥土上,一身骑装的褚颜握住腰间的佩剑,内心很怂,但还是要很勇敢的向前走。 古堡的暗棕色门后似关着恐怖的野兽,带有锈迹的古铜浮雕上刻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人像,褚颜在这其中找到了一个眼熟的人。他打量着这幅眉眼和脸廓很像「攻略目标」的半身画像,画像的脑后似乎垫有什么东西,遗憾的是,尽管雕刻的技艺巧夺天工,但主人公眼睛是闭着的。就在褚颜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像倏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空洞的眼珠使得画像增添了更加诡异的水墨。 褚颜:「卧槽吓我一跳。」 系统:「抱紧我qwq」 就在这时,古堡的门像从里被人徐徐打开,一股阴冷的风直钻进颤慄的大脑,褚颜握紧了剑,边默念着社会主义大法好,边走进城堡。 第22章 童话07 在看到城堡内的情景时,褚颜几乎要作呕。 他揭下脸上碍事的金色面具, 一手按在痉挛抽搐的胃部, 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避免吸入腐蚀性气味。 能看的出来,城堡内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事故发生的那天:侍女不小心绊倒, 她手中的咖啡盘茶壶与杯在半空中分离;在凌晨收集露水鲜花的管家正把花插/进高颈瓶口里;波斯猫在毛毯上与最爱的毛球玩耍;厨娘在与男佣擦肩而过时含情脉脉对视……按理说,这本应该像睡美人中那样是个怪异却又新奇的场面。 第45页 个鬼! 如果只是让所有人的时间都被定住不动,但他们的容颜一样会衰老,肾脏一样会衰竭,身体机能一样会退化, 甚至于说, 为了让他们继续维持着被固定住的动作, 附着在骨头上早就该腐烂流脓的皮肉依旧顽强的挂在上面,侍女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此时只能靠摇摇欲坠的灰白脸皮还原出来,牙齿的森森白骨和早已失去瞳孔的眼窝更显恐怖,眼窝和耳洞处不时有嬉戏着的白色蛆虫爬出来。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辨认出来, 当然是凭藉经久不腐的衣服了,科科。 源源不断的恶臭扑面而来,如同进入一个庞大的丧尸阵营,褚颜以手掩面,飞快的踏着腐旧的地毯奔向二楼。 扬起的灰尘不经意间被吸入鼻腔,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就像堆好的骨牌因微小举动而功亏一篑, 用白骨堆积起来的侍女也因此散了一地, 随即又掀起另一片白霾。 年久失修的木梯在踩踏上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四周墙壁上精美的画作仍能看出当年没有被腐蚀过的光彩,角落里蜘蛛结成细细密密的网,古董花瓶和桌椅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积尘。褚颜顺着木梯一直向上,一二三层都没有突破性的发现,到达第四层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扇紧闭的寝殿大门,而绵延向上的木梯也到达了尽头。 尽管时间带来的痕迹致使门的表面破旧磨损,但这扇富丽堂皇的大门仍可以看出巧夺天工的制作工艺,黄金的光泽在灰尘和锈迹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门面和把手几乎都是由珍珠和宝石堆砌起来的。 褚颜用剑尖挑了一下门,没想到很轻易将眼前繁复厚重,具有歷史气息的门给推了开。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曾在森林中闻到过的鲜花和果汁糅杂出来的汁水香气,寝殿中的布置早已跟随时间而腐朽,晕黄脱线的窗帘,陈旧的家具,结满网的茶器,每踏出一步就会出现咯吱声响的木地板,以及…以及那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丝绒床铺。 最惊奇的莫过于躺在床上陷入黑甜睡梦中的人,他与城堡中的一切背景格格不入,完全没有被时间恶意雕琢的痕迹。 「滴。」 「发现攻略目标。」 淡金色髮丝的王子闭着双眸,胸前平稳的起伏着,唿吸安宁的令人嫉妒。他的肌肤很苍白,交叠的双手放在了腹前,身上盖着质感上呈的绒被,因为见不到他的双腿,总会给褚颜有一种他下一秒就会变回人鱼的错觉。他就像那个真正被魔咒禁锢在时间中的睡美人,歷经百年,容颜未改,只等待王子的亲吻将他唤醒。 褚颜惊诧:「这这不是那个谁吗?」 系统思考着:「就是哪个谁呀……」 褚颜:「看来他连伪装一下都懒得伪装。」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褚颜心里是拒绝的。但秉承着大义的精神,他还是决定按照童话故事里的剧情走。 褚颜迈步走到睡美人的床边,他俯下了身,闭着眼印上沉睡着王子的唇。 没想到那股闻到的浓郁香味便更浓烈起来,柔软的唇瓣像散发香气的源头,褚颜情不自禁的屈膝跪在地上,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吸吮甜美的滋味。 正陶醉其中的时候,他猝不及防的睁开眼,却正与一双暗蓝的瞳眸相对。 褚颜吓了一跳,连忙放开被他猥/亵的王子,垂下眼睛心虚道:“你醒过来了?” 只是还没听到对方的回答,自门外传来的异响就闯进来打破尴尬,沉睡许久的王子醒来,魔咒被消除后不再受到束缚的腐尸发出悽厉的鸣啸,他们狂乱的破坏着城堡中的一切,像发泄一样要毁掉所有的东西。噼里啪啦碎裂倒地的声响传入耳膜,有腐尸迈着沉重脚步来到寝殿门口,犹豫片刻,终于如擂鼓般的敲击起门来。 褚颜有点方,这里是四楼,跳下去不死也可能半身不遂。他四处找了找有没有藏身的地方,发现那个基本没有放几件衣服的衣柜正好可以藏两个人。端坐在床上的王子似还不能融入到目前的情况,他望着褚颜焦急的模样,抿着唇一言不发。 “快过来啊,傻小子。” 褚颜跑过去把男人拉了起来,蓦地发现这个男人真要比他高不少。此时遭受到撞击的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折断声,褚颜来不及再和他比身高,打开衣柜,先把高大的男人塞进去,紧跟着自己也挤了进去。 狭小黑暗的封闭衣柜里空间有限,两人只得贴着身体,气息暧昧的混淆在一起,褚颜想起小说里只要屏息就不会被发现的方法,用手捂住自己和对方的口鼻。他小心的听着门外的响动,寝殿门果然在不久后轰然倒塌,腐尸三五成群的步入,拥挤在偌大的寝殿中。 纷杂的脚踏声由远及近,褚颜紧张的手在颤抖,掌心都冒出了汗。 意料之中的,那些没有发现气息的腐尸们并没有打开衣柜的意图。 在脚步声终于消失后,褚颜才松开手大口唿吸起来,他抬头望向一同的受难者,隐匿在阴影中的淡金髮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投向褚颜的眼神也带着陌生和疏离。 「你说大佬装蒜的机率有多大?」 「百分之百吧。」 褚颜像被雷噼过一样站在原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他仿佛刚刚才看清男人的容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他拉住男人微凉的手贴到自己发烫的脸颊,推开沉重的柜门,让窗外散乱的光晕照出男人俊美的脸庞。褚颜热泪盈眶,几乎都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叫什么名字?” 第46页 金髮蓝瞳的男人望着他,轻声道:“我叫乔。” “乔。”似乎怕对方生气一样,褚颜连忙将早就凝聚在舌尖的名字说出来,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男人微诧。 褚颜略带讨好的眼神投向男人,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要哭不哭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我就变成了丑陋的怪物?这样的我实在是没办法面对你……”说着,他就要不顾一切的夺门而出,所幸乔伸出胳膊揽住了他的腰,把自卑到极点的国王搂在怀里。 “不,你没有。”乔笃定的回答,只有他能见到的秾丽容颜触手可及,无形中像被恶魔引诱般的,他把手掌贴在柔软蓬松的黑髮上,垂眸注视着惶恐的国王,嘆息似的轻喃,“你很美。” 哈? 尽管对面的等身镜上满是灰黄的污迹,但毫不意外的将他的形态勾勒出来,褚颜对上镜中野兽泛红的瞳眸,不止一次怀疑他变身的真实性。那头如同杂草的乱发,覆满绒毛的面孔和身体,从嘴唇里突出的獠牙,以及不经意间弯曲起来的棕黑兽掌,看起来都噁心至极。 不过在他伸手去抚摸的时候,感受到的却不是预料中坚硬的毛髮,而是光滑细腻的皮肤。 褚颜:「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这时,紊乱的脚步声又从木质地板处传来,轰塌的大门呈现出被踩踏过的痕迹,显而易见,那些撤退的腐尸打算重新再探寻这个地方。褚颜来不及去想其他,他拉住男人来到窗边,从窗户向下眺望四楼的风景,发现底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褚颜抬眼徵求对方的意见:“跳下去?” 乔不置可否。 但是褚颜连打碎玻璃的时间都没有,那些在外的腐尸们就一拥而上,重新将寝殿围的水泄不通。恶臭和流淌的脓水充斥着口鼻,熏得褚颜脑仁阵阵发疼,他下意识的远离这些味道,转而投向乔的怀抱,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用淡淡的花果香替代污浊的气息。 清脆的响指传入耳中,得到命令的腐尸们拖着不停滴下的黏液,偕同旁边的伴一起毫无徵兆的欢唿雀跃起来,他们拥着各自的伴侣,将乔和褚颜围在中心的位置,跳着姿势怪异的华尔兹。身着僕人服饰的腐尸将烛火点燃,乐师们将斑斑锈迹的乐器拿起来演奏,不知闲置了几百年的乐器重新响起,喑哑的交响乐飘散在整个城堡内,恰是狂欢的时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褚颜有些无所适从,他的手被轻轻执起,白衬衫黑绸裤的男人弯下腰,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微笑道:“那么,来跳舞吧。” 褚颜疯狂吐槽:「靠,原来他是这里的头头!」 第23章 童话08 小圆舞曲安抚着浮躁的心情, 身着各类服饰的腐尸们沉浸在舞蹈的乐趣中, 不懂跳舞的褚颜懵懂的跟随着对方脚步,散落着的点点不安在肌肤相触中逐渐消散, 他用余光悄悄瞥向只有骨架的其他“人”, 完全无法在一众骷髅中放松提起的心。 似是看出他的心事,乔微低下头,柔软冰凉的唇瓣擦过褚颜的耳垂,说话时无形间带着撩人的气息:“别怕, 我在你身边。” 说出这句话后, 乔满意的看到国王漂亮的黑眸中浮现依赖的神色。 孤身一人闯入城堡的国王还对发生过的一切心有余悸, 修长白皙的手指蓦地收紧,将握在手中乔的布料紧紧握住, 他唿唤着男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毫不厌倦的把这个名字叫出来, 企图让名字的主人看到自己剖心置腹的情感。 乔微笑着, 却将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收敛起来,问道:“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好像在叫另外一个人。我们以前认识, 还是……?” 「恶念值40」 不会吧大佬,你连自己都嫉妒? 旋转的舞步在乔逼问下被迫在中途停了下来, 淡金髮的王子招招手, 距离很近的那名身着侍女裙的腐尸便凑上前, 抬高手臂, 将铜盘中盛在透明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恭敬的端来。乔拿过上面的两杯红酒, 把其中一杯递给褚颜。 褚颜顺势拿在手里,却没有急着去品尝,而是先闻了闻味道,不用凑太近,就已经闻到了从杯中散漫出来的那股洋溢的果香,发现这味道和乔身上的香味一样。他摇晃着手中鲜红的液体,猜测这杯酒是不是鲜血做成的,以对应乔是不是吸血鬼这一设想。 乔看出他的疑惑,慢悠悠的解释道:“不是酒,是用城堡外的石榴花加蜂蜜兑成的,只是添加了色素。” 哦,还以为您逼格有多高。 褚颜浅啜一口,便把高脚杯放到了鎏金餐桌上,就听对方的问题从头顶上传来:“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话一问出,便看到那黑髮人类脸上露出颓废和悔恨,他低着头,声音也配合着放的低低的:“我在找一名人鱼,他的名字和你一样,也叫乔。他的容貌也和你相同,也是金髮蓝瞳,你说巧不巧?” 乔听完他的内心剖白,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说道:“是有些巧。” 褚颜闷闷的发问:“你沉睡了多久?” 乔把杯中的石榴酒一饮而尽,指节敲击着桌面道:“在我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巫师便预言说我会沉睡三百年,而三百年之后,会有人来把我唤醒。这样看来,把我唤醒的人就是你了。”他边说边放下杯子,将褚颜的手又执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上,带动他跟随着音乐节拍跳起来。 第47页 “我的公主,很幸运遇到你。” 褚颜在他的带领下跳着女步,虽然被赋予命定之人的身份,但他看起来却并不高兴,而是垂着头,脚步也格外沉重。在视线胡乱瞟的那刻,褚颜发现一只剑鞘高高挂在墙壁之上,银白色的剑鞘上刻着精细的雕花,距离过远,却不知刻在上面的是什么。 不过有一丝丝的眼熟。 等到一曲结束,褚颜像终于忍耐不了,他把乔拉出舞池区,咬着下唇道:“既然我将你从沉睡中唤醒,能不能要你做一件事?” 看出褚颜脸上的焦急,乔像是知道他会提什么条件,轻笑一声道:“你说。” “跟我回王宫。” 与心中猜测的问题截然相反,乔带着无懈可击笑容的脸上出现一丝愕然。 褚颜低着头,似在回应般的,主动握住男人的手,唇边也展露了一丝笑颜,他道:“但,还是要把人鱼找出来的。我被巫师的预言击中,她说如果我找不回人鱼,我就会永远失去青春,如果我失去了青春,又该怎么和你永远在一起呢,对不对?” 乔脸上的温情一点点褪去,逐渐变化为冰冷。 他早就不应该存在奢望,还在期待看到黑髮人类对人鱼的不舍和坚持,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可他现在却像被愚弄般的,内心猜测着是否再出现一个更为出色的人时,这个毫不吝情的国王就会把他弃如敝履,转而满心愉悦的迎接下一个心上人。 多情又无情。 王宫外的海域遭遇大屠杀,无数寄居在海中的生物被王城的船捕捞上船,又被残忍的杀害在海岸,鲜红血液把整片海域都染成了血腥的色彩,从最高处望去,便会见伏尸万里,绵延不尽的波澜场景。靠海而居的平民们许久打不到食物来维济家庭,同一时刻霸道的王令又不允许他们在海域私自捕猎,一时间群情激昂,却又面对强权无可奈何。无奈之下,那群依海的人们纷纷搬离了海边,海滨便空出一大片区域。 身披红绒大麾的褚颜就站在王宫的寝殿中,透过窗户望着漂浮在深蓝海上代表王室的金色船只,等待下属传来捕获目标物的好消息。 说来也奇怪,自他从朝露森林回到王宫后,那巫师又再一次神奇的不见了,褚颜命人在整个王国内张贴告示、搜寻后仍一无所获。她就像一个颁布任务的npc,没有任务给他的时候就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看什么?” 肩上一沉,打断褚颜思索的男人身上浮着惯有的甜美果香,褚颜知道来人是谁,回过头来就给了对方一个热情又香艷的亲吻。 褚颜面色微红,抵着乔的额头微微喘气。乔伸出手轻抚他红肿的唇瓣,眸色变深,嗓音低沉了几分,听进耳中格外有魅力,他问:“还在找他?” 自从这位王子答应离开朝露森林和他回到王宫,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在这期间,褚颜虽然一直发动王宫上下,要他们全部都滚出去把人鱼给找回来,可最近传来消息,说船只已经打捞起整片海域的东西,就是没有国王要找的人鱼。 见褚颜迟迟不回话,乔又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他?” 这句话里着实没有吃醋的意味,褚颜大概知道他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愤怒」这傢伙就是想听他对人鱼念念不忘、余情未了,对他这个新欢退避三舍、愤怒回拒。乔怕是看不惯他见一个爱一个,三心二意花心滥情的模样,就特意为他设了一个局,还找来巫师做辅助,每当他滥情就会得到一个“失去”的惩罚。 乖乖,套路深。 不过愤怒以身做饵的招数实在是,烂透了。 褚颜摇头,把旧爱割捨下来连眼睛都不眨,表现的非常无情无义又无理取闹:“当然不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但我一定要找到人鱼,找到他才能破除巫师的诅咒,说不定还能把上一个诅咒都顺便破除,这样的话,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到我这副…鬼模样!”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显然对自己失去容貌这件事记恨在心。 实际上褚颜发现其他人,包括他自己看到的外表都是一副兽类的样貌,偏偏只有乔看到的仍是他原来的样子,逼迫的褚颜不得不夜晚都要将面具放在床头,以免早已对他昏庸的行为感到愤怒的群臣发现他的面目,并以此为名发动起义。由此可见,愤怒的所作所为都透露着居心叵测,令人髮指。 “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只有我能看见你的真面目。”将语气中的占有欲降到最低,让说出来的话尽可能云淡风轻,乔轻拂起国王耳边的黑色碎发,听不出情绪的问道:“那没找到的话,还要继续找?” “一定要找。”褚颜望着他,黑眸里的坚定无法动摇,他说:“如果我失去了青春,变成一个耄耋老人的话,那我的生命就算走到了尽头,再也无法和你在一起了。你英俊潇洒,肯定有很多漂亮的姑娘追求你、喜欢你,到时候我会因为我们两个年龄的差距感觉到愤怒。” 乔的声调微微上扬:“愤怒?” “对,愤怒。”褚颜顿了顿,接着道,“愤怒过后,就是嫉妒。” 乔忽然轻声笑了一下,说:“我的王,我还不知道你嫉妒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第48页 褚颜摇头摇的像拨浪鼓,眉皱的更深,喃喃道:“但愿不会有那一天。” 每个王城的船只上都会挂着鲜红的旗帜,其上用金色染料绘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舵手操纵着金漆涂成的船舵,他站在巨轮的地毯上,厚重的猩红地毯铺在船只的每一寸木板,极尽奢华。不停翻腾的深蓝大海下深不可辨,这时,感觉到异常的几名水手将捕鱼网一点点拽了起来,他们纷纷嘟囔着这次的猎物怎么会这样沉,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几人面色涨红,用尽力气的胳膊上青筋毕露,旁边的瘦小水手嘿呦嘿呦的为他们打着节奏,不知过了多久,那在网中与他们对峙的东西败下阵来,终于被他们拖上了岸。 等他们看清捕鱼网中的物体时,几名水手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下一秒又快速的聚拢起来,唯恐网中的猎物跑掉,嘴巴都忍不住咧到了耳边。 “你说什么?!” 管家唯唯诺诺的上前,面对着惊讶的国王,用一块洁白方巾擦着汗边重复道:“他们说已经找到了!您要找的那名人鱼!” 褚颜下意识的向乔望去,不远处那淡金髮蓝眸的男人正坐在窗边,悠闲的拿着一本《王国简史》看。他见国王望过来,就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明显听到了国王与管家的对话,随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褚颜整个人都有点懵。 褚颜:「搞什么?愤怒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怎么还会出现一个?!」 系统:「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世界让我有点懵逼。」 褚颜:「辣鸡。」 第24章 童话09 他们找到的确实是一条人鱼, 但却是条雌性人鱼。 热烈鲜艷的红色长髮顺延到纤细的腰肢,曼妙的躯体下是条闪闪发亮的金色尾鳍, 濡湿了身下的地毯, 她温顺的趴伏在厚重的毯面上, 在长发的掩映下,只能隐约看出阴影中姣好的面容,以及若隐若现的、被两只贝壳笼罩住的前胸。大许是防止她逃跑,背在身后的手腕处用白色丝带温柔的系起来,多了几分旖旎的情趣。 头戴金冠, 金色面具遮盖住容貌的国王见到人鱼时, 眼中立即闪过一抹惊艷与贪婪之色, 不过更多的却是惊奇,他吩咐着属下立即为人鱼松绑,并将她安置进寝殿中的水缸里, 完完全全替代掉那条逃掉的人鱼, 抹杀掉从前另一个人鱼存在的痕迹。 就在国王兴奋的为将来的一切构造美好蓝图时, 背后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她就是你要找的人鱼?金髮蓝眸…看起来和你的描述并不相似。”褚颜后背一僵, 他慢慢的回过头,见乔双手环胸, 沉如深海的瞳眸锐利的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似要从他这副兴奋的模样里看透内心。 褚颜尴尬的向他笑了笑,自觉不妥, 又掩饰性的尴尬的咳了一声, 收敛起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动作, 对着面色不善的男人安抚道:“确实不是我之前要找的,可是你没有觉得她很漂亮?” 乔立即回绝:“没有。” 褚颜像是被妻子抓住出轨的丈夫,一时没了措辞,嗫嚅道:“想起来了,那巫师只说要我把人鱼找回来,却没有说是哪条人鱼,所以…所以,她应该能破除我的诅咒。” 乔被他的强词夺理逗笑了,隐忍着愤怒,铁青着脸色道:“如果要你在我和她做个选择,你选哪个?” 看大佬因为沦落到要和另一个人鱼比,那一脸不爽的样子,褚颜强忍住没有笑出来,犹豫了片刻,见乔脸色越来越差,才急忙补救道:“你你你,我当然选你。” 这样的敷衍自然让乔更加愤怒。 「恶念值50」 就像他猜想的那样,这恶贯满盈的国王根本就没有心,说抛弃就抛弃,说移情就移情。怒火从表面蔓延到内里,乔一把抓住国王的手腕,指下滑腻如瓷的肌肤微颤,那握住的地方在他接触时抗拒的扭动起来,乔顿时变得更加恼怒,拦腰将三番两次不听话的国王抱了起来,大步向寝殿走去。 周围的管家和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阻止,毕竟将国王抱起的这位也是备受国王宠爱的人物,两人平时的恩爱缠绵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就在管家思考着要不要上前帮助可怜的国王时,寝殿的门像被狂风颳过一样震颤的关上,尽管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那强势的力道也致使所有人消除了好奇心,根本没人敢上前去看一看究竟。 身为一国之王,褚颜面对乔的时候倒没有“我这么尊贵的人竟然被你在众目睽睽下公主抱”的羞耻感,反而顺势搂住男人的后颈,在乔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金色面罩随手摘下来扔到地上,眯起漂亮的眉眼向他笑。直到后背抵上坚硬冰凉的玻璃壁上,褚颜的笑才微微有些维持不住—— 哇,暴力鬼。 不能温柔点吗? 乔的动作突然变得温柔,慢条斯理的将黑髮人类的刘海撩开,将那张秾艷的小脸彻底展露出来,不知想到什么,紧绷的唇角弯起一抹弧度,他似笑非笑的说:“我亲爱的王,你想想,现在只有我能看到你原来的样子。在他们眼中你是什么样子呢?丑陋、骯脏、污秽,嘴角流着发臭的涎液,全身上下被毛皮所覆盖,你看看你自己吧……”他捏起国王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越过自己的肩膀去看对面的等身玻璃镜。 第49页 玻璃镜将他照的纤毫毕现,国王惊慌的错开视线,垂下眼睫,让浓密的黑睫造成一个柔弱的假象。 “这就是现在的你。你说,看了你这幅这样,你的群臣会怎么看你,你的公主会怎么看你,还有,被你关入水缸里的人鱼会怎么看你。”说着,乔用余光偷瞥着玻璃缸中的人鱼,与他视线恰巧碰撞上的红髮人鱼不仅没有迴避,反而大方的直视过去,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放到背靠着玻璃壁的国王身上。乔眉毛一挑,凑近惊恐的颤慄不停的国王,缓慢而悦耳的声音撞进耳膜:“她好像很有兴趣,那就满足她的好奇心,怎么样?” “不、不行!”像是遮挡着最后一块羞耻布,褚颜的声音都随之发颤,牙关间的磕碰更是清晰可闻。他终于认识到了现在自己是被威胁的一方,软声道:“求你了,乔,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乔,你原谅我,乔……” 谁知听到国王求饶的乔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将眼中的不悦掩去,转而用格外轻柔的嗓音道:“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消气吗?” 褚颜很没有骨气的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迫切的从紧贴着的玻璃壁向前倾,捧住男人的脸,在薄唇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紧皱着的眉头也越渐松懈——跨入初冬,那玻璃太冷,刚才冻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乔反客为主,一只手轻松制住国王的两只手腕,放置于上,重新将可怜到发抖的国王压到玻璃壁上,强势挤进他闭合的双腿间,唇上吮吸着柔软的玫瑰色唇瓣,见国王惊慌失措又小幅度想要躲开的举动,内心又不觉异常愉悦。 被迫看两人秀恩爱的红髮人鱼躲在水缸中的不远处,在心里细数着自己这一路不幸的遭遇。 海域几乎被大量涌现的捕鱼船掏空,自投罗网后打算找个好宿主保她鱼虾无忧,可偏偏她引以为傲的美色和身材被这对男人踩在脚下,这两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真是够无礼。 国王后背的红绒披风紧紧贴在透明壁上,他极力仰起头来,不像抗拒,反而迎合着对方的掠夺,享受于美妙甘甜的亲吻之中。红髮人鱼注视着国王被拉高的两只手,那不能说是“手”,反而用兽爪来描述差不多,由棕色毛皮和看起来就格外粗粝的黑色长甲组成。当那名金髮男人说出那些话后,红髮人鱼倒是对国王长相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到底想知道丑陋的极限在哪里,也想知道那说出令人魂牵梦萦话的主人,原来的容貌是否就像传言的那样,美丽妖艷如海妖。 “不行,求你了,我们去床上……”国王哀哀的求着,怕是最冷血的战神都会心软几分,金髮男人也不例外的被触动,他单手将国王像孩童一样抱起来,另一手拉下覆盖在水缸外的黑色幕布,缓缓下降的幕布遮住红髮人鱼蓬勃又激动的好奇心。 啧,无趣。 红髮人鱼懒散的摆弄着指甲,估测着戳开这三指厚的玻璃要用多大力气。 “嗯?我的名字…温莎。”被投餵到满足的红髮人鱼乖乖对饲主奉上名字,而后挑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问道:“伟大的国王,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她照例问着这个问题,虽然被饲主养的这段时间不愁吃不愁玩,可国王身边的男宠(姑且先这么叫好了)每次国王对她示好,那男宠眼神恨不得对她处之而后快。 怕怕的。 危及到生命的话,还是要干净利落的放弃温柔乡。 “我不能放你离开。”国王温柔款款的对她道,红髮人鱼面对着野兽的告白浑身激灵,那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嗓音和粗犷的外表形成浓浓的违和感,温莎默不作声,甩了甩尾鳍,虽然很好心的没有将嫌弃之情表露出来,还是表现出了些微的不情愿。 “那这样吧。”国王望着她与记忆中那位邻国公主温莎相似的面容,状作悲伤,却像是忽然想开了,随即慷慨的说:“如果你能隔着玻璃亲我一下的话,我就放你离开,并且附赠你一艘装满鱼虾的巨轮。怎么样?” 条件开的很丰厚。 红髮人鱼虽然心中存疑,但为了自由和饱腹的事物,当即爽快的答应下来。 国王小心翼翼的将唇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鼻息间唿出的气体凝聚成白雾,他闭上眼睛,等待对方的回应。红髮人鱼附下了身,海藻般的长髮在水中漂浮起来,金髮鱼尾在淡蓝色的海水中散发出淡淡光辉,她将双蹼贴在壁上,仿佛鲜血浸润过的红唇对准国王的方向,缓缓凑了过去…… 砰!!! 巨大的声响让隔着玻璃几乎要贴合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分开,红髮人鱼率先看到的是那斜插进半指厚玻璃的剑鞘,那玻璃周围绽开着蛛网般的裂痕,汩汩的海水自那处小口流出。红髮人鱼不觉咂舌,她用尖锐的指甲磨了一周都没有出现一个小凹痕,现在竟然被一只飞过来的剑鞘捅了个对穿。 那个男宠,他该有多生气。 背后传来的声音仿佛凝萃了寒冰,声调不高不低,迈过来的步伐也不紧不慢,他问:“你们,在干什么?”明明是质问,却不带一丝起伏和情感,听起来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恶念值60」 褚颜终于回过头向金髮男人看过去,脸上依然是那种偷腥被抓到的无措,他刚想要找个藉口来辩解,面色阴沉的男人却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浓郁的石榴花汁液的香气将褚颜整个包裹起来,仿佛被挟制在男人划定的圈中。 第50页 那双冰蓝瞳眸中见不到一丝亮光,乔压抑着滔天的愤怒,抬起一只手来。 褚颜以为对方要打他,连忙哇哇叫着扑了上去,不停蹭着他讨好道:“乔,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有意的……” 话没说完,乔那一拳还是挥了出去。 玻璃爆裂出的蜘蛛纹路越来越大,随后禁不住强劲力道的玻璃破碎成一块一块,有的散乱到了外面的地毯上,凝聚着亮晶晶的碎钻般的亮光。水缸内的红髮人鱼呆滞的望着手上不停滴血的男人,感觉到生命被人掌控在手上的恐惧,她想要咧开一个擅长迷惑人类的微笑,却在对方不屑一顾的表情中止住。 “滚。” 红髮人鱼僵硬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她一刻也不敢耽搁,从水缸中爬出来,快速的跳出窗户逃走。 生怕再晚一点醋意滔天的金髮男人会改变心意,要把她做成生鱼片摆上餐桌。 褚颜谄媚的对乔笑。 乔对他投以冰冷的眼神。 半晌,乔开口道:“你这个人……”他咬着牙,显然忍耐着怒气,本来就是个不擅长隐藏情绪的人,这时脸上的神情更是表现的不加遮拦:“没有了引以为傲的容貌还要去到处招惹别人么?那我倒要看看,当你白髮苍苍、皱纹丛生、身材伛偻的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招人喜欢?嗯?” 完了,没想到这傢伙报復心那么强。 褚颜:「这就是典型的“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系统:「看起来是的。」 甜美的果香化为醉人的浓郁,乔单手盖在国王的眼睛上,如同撕咬般的啃噬国王柔嫩的唇瓣,将一声惊唿吞进肚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稠黑再次向他袭来。 第25章 童话10 第三次。 如果将前两次视为巧合的话, 那这一次绝不可能是偶然事件。金色沙滩绵延无际,海鸥排成一个弧线低空飞过湛蓝晴空,吸水后的红绒披风拖累着他的步伐, 褚颜顺手将挂在颈间的沉重解了下来, 赤着脚像一个方向走过去。 没走几步, 褚颜想起乔那句“失去青春”的言论,连忙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单从表面上看的话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保持着年轻的模样, 全然不像被下了将会老去的诅咒。 放下心来的褚颜向前走。 他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碰到什么人。 果不其然,两名巡逻的卫兵发现了全身被浸透的国王, 两人诚惶诚恐的簇拥着将国王带回王宫。褚颜内心惊疑,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他跟随着卫兵的脚步回到装潢的富丽堂皇的王宫, 像前两次一样, 那灰白捲髮、绯红服饰的管家依然跪在地上,双肘几乎支撑不住的肥硕躯体让他额上冷汗连连, 嘴里反覆念着自己有罪的说辞, 将国王失踪一概揽到自己身上,他像是要支撑不住, 却因没有国王的旨意而不敢贸然起身。 简直一模一样。 太奇怪了。 褚颜在原地缓慢的绕了一圈, 把身边人的神态都收割进眼底。 每个与他视线相撞的人都会马上低下头去。 褚颜抬起一只胳膊, 他身上的乳白蕾丝衬衫已然被水浸湿到透明, 薄薄布料下的肌肤如同牛奶般的细滑, 那只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掌心向上,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的手,此时他伸长了胳膊,像是要与谁的手相握,周边的人却没有人主动上前,而是用余光偷觑着国王,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命令。就算被金色面具遮挡住容颜,可如果单把国王的每一处单拿出来,也足够引起人的疯狂,这也是为什么鲜少有人与他对视的原因。 每个人都特别统一的认为,用那种渴求和欲望的眼神看过去的话,是对国王的不敬。 褚颜扬了扬下巴,示意管家身旁的卫兵向他过来,淡声吩咐道:“抬起胳膊,和我握手。” 被叫到的少年卫兵倍感荣幸,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将紧张的口水吞下去,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在银白盔甲上狠狠擦了一下手,才将微颤的手向国王的方向碰去。 如果是从前,褚颜早就呵斥他的磨磨蹭蹭,此时的褚颜却极有耐心的等待着少年卫兵拖延的动作。 他的眼睛紧盯住对方越来越近的手掌,长久以来不能被人触碰的秘密,逃避着与人肌肤相贴的时刻,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在这时都成为紧张心情的附庸品。褚颜越来越想知道,他不应该受到的、不公平的诅咒是否已经消除,这股渴望突如其来的产生,并且愈加强烈,让他原本平静的眼神都迸发几丝希望的亮光。 如果、如果他的猜测都是真的话…… 那就太棒了。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的瞬间。 对方像是被定住一样,少年卫兵的手停在了两指相触的地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行动。 「恶念值70」 褚颜察觉异样,勐地抬头。 惊诧的发现那少年卫兵的头、面孔、腰背、四肢上都挂着几不可见的银丝,那些细细的丝线将他整个人吊了起来,而他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纵者驱使着。少年卫兵没有缩回伸向国王的手,但他的两边嘴角轻轻翘起,像是被幕后人强硬掰出来的弧度,他向褚颜露出一个极其诡异而僵硬的笑容,原本那双略含羞怯的黑琉璃眼珠也变成了无机质的冰冷。 第51页 这幅画面太过恐怖,褚颜全身都毛骨悚然,每个毛孔都叫嚣着好恐惧和好可怕。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却看到不仅是面前的少年卫兵,身边的其他侍卫、跪在他身前仍在喋喋不休的管家身上也有着无数细线。 而那不久前翻新过的王宫,敞开的门里也阴影重重,全然不復刚才的宽敞明亮,透露着一股冰冷阴森的邪气。 褚颜连忙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那些可以操控他的细线后,才蓦地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他虽然是这场盛大木偶戏中的一员,但他却是唯一一个有生命的人!不,除幕后的操纵者外,他应该是第二个,并且是这场戏的主角之一。 怪不得重回王宫这场戏重演了三遍,大许是没有让操纵着这些木偶的人满意,想要褚颜重新读档再来过罢了,而读档点,恰巧就选在了距离王宫不远的海岸边。如果按照这么推算的话,那幕后黑手是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但是,他身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 难道和攻略目标的能力有关? 「辣鸡统,攻略目标能力读取到多少?」 「80.51%」 就在褚颜思考接下来对策的时候,刚才的一幕却彷如南柯一梦,那些提线木偶又重新鲜活起来,面前少年卫兵的微笑又变得灵动,他见褚颜缩回了手,觉得国王怕是改变了心意,虽然眼含失望,却依旧低下头去,乖乖等国王的命令。 管家这时也弱弱的提醒道:“我的王,裁缝已经久候您多时。如果您不打算召见他的话,我就将他遣送回去。” 裁缝? 褚颜没理他,也没要管家站起身来,熟视无睹的越过管家向王宫中走去。他走上铺着红地毯的二十级阶梯,来到王宫的大门前,那敞开的门像是在迎接着他的到来,张开怀抱轻而易举的将他俘获进去,让褚颜有一瞬间错以为,他如果进入这扇门,就再也无法走出来。 但褚颜还是,深吸了口气,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他倒是要看看愤怒还有什么花招。 “哇,好棒!”身着鹅黄蕾丝裙的红髮少女正对着刚踏进门的国王,却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是双手抬起一件做好的服饰成品,兴高采烈的、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乔,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那背对着褚颜的,宫廷服饰、金色长髮的男人温声回答:“能让您满意是我的荣幸。” 褚颜僵在原地。 这声音、身材、发色都这样熟悉,让褚颜想认错都难。 温莎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褚颜,她兴沖沖的喊了一声:“王!”就走过来炫耀似的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淑女裙,褚颜望着女孩笑嘻嘻的面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午后,你把我的面具摘了下来,发现我其实是丑陋无比的怪物而非英俊潇洒的绅士? 当然是问不出来的。 只是很奇怪,她在褚颜第二次重回王宫的时候这女孩对所有人闭门不见,现在竟然能和他好声好气的交谈。 “午安,我的王。” 金髮蓝眸的裁缝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很温柔,嗓音很温柔,执起他的手时也格外温柔。褚颜呆怔的任他将自己的手抬起来,薄唇贴上去,印下一个吻。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 “无礼。”褚颜收回手,嫌弃似的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擦了擦,他趾高气扬的望了裁缝一眼,显然对方用对待淑女的礼仪待自己很不满。 褚颜懒得再和对方周旋,越过裁缝就要上楼去换衣服,却没想到,裁缝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轻飘飘的对他说出一句话:“亲爱的王,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衣服。这绝对是整个王国绝无仅有的一件,您穿上这件衣服,能够无时无刻彰显您的尊贵,令众人感受到王的气势与威压。” 褚颜眉毛一挑,感觉没有什么好兆头,还是问道:“什么衣服?” 裁缝依旧笑盈盈,褚颜却发现那笑却不达眼底,他说:“就在您的寝殿里,我带您去看。正巧您身上的衣服也全部都湿透了呢,要快点换下来才行,不然会着凉的……”说着,他就微躬着腰,对褚颜做了个请的手势。 褚颜沿着旋转的台阶向上走去,他右手握住金色扶手,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废物统,你说愤怒擅报復?」 「是的。」 「那你说我甩了他两次,他该怎么报復我?」 「唔…身败名裂?」 「那也太善良了,我看他怕是想玩死我。」 裁缝跟随着褚颜的身后,红髮少女见他们离开,也匆忙放下衣服尾随而上。守候在寝殿两旁的卫兵见三人来,当即推开沉重的大门,低着头等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又重新将门关上。 寝殿里没有什么变化,那个足有半面墙那么高的水缸依旧完好无损,看不出来被破坏过两次的痕迹,水缸对面的等身镜映照出其中湛蓝的海水。要说多了个什么东西,还真有,就是不远处那个黄金铸成的人形衣架,只是这衣架上没有挂着衣服。 褚颜回头望他,示意对方将那件“绝无仅有”的衣服拿出来给他瞧瞧。 裁缝从容的回以微笑,他越过褚颜走到衣架前,谦恭的微扶下身,对准衣架单手扬起,用充满蛊惑力的声线说道:“这就是那件衣服。” 第52页 “???” 逗我哦?明明什么都没有。 见国王一脸懵逼,裁缝歪了歪头,皱起眉来,伤脑筋的问:“您是…看不到吗?”他语气小心翼翼,像是怕伤到褚颜脆弱的自尊心。 褚颜疑惑的反问:“我该看到什么?” “您应该看到这件独一无二的华服呀。应该看到这华美的绣线、繁复的蕾丝,以及组成这件衣服的,高贵的褚红布料。这件衣服唯有聪慧和赋有能力的人才能看得到,那您为什么看不到呢?”他用手轻轻摆弄着衣架上的“衣服”,神态自然,不似作假,可褚颜却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空气间,那上面根本没有所谓的衣服! 褚颜刚要以他含沙射影自己不聪慧且没有能力呵斥裁缝,却听身旁的红髮少女雀跃的小声尖叫道:“很漂亮!如果国王陛下能穿上的话,不知该有多英武帅气!”随后又将裁缝吹捧了一番:“乔,你的每一次创作都会给我带来惊喜,你、你简直就是天生的艺术师!” 姑娘你,冷静点。 褚颜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就见裁缝双手将“衣服”从衣架上提了起来,再小心的折好放置在臂弯里,随后向褚颜走了过来,边走边为他下套:“我的王,您不如来试试?” 第26章 童话11 褚颜才算看明白, 他们是想演一出《国王的新衣》。 在裁缝殷勤的催促和公主热切的鼓励下,褚颜当然不能说自己看不到这件衣服的存在,否则这戏就没法尬演下去了。于是他击了击掌,守候在门外的卫兵们便分成两列走了进来,褚颜轻咳一声,指了指裁缝怀抱住的那件“衣服”, 问道:“你们觉得那件衣服怎么样?” 命令一下, 卫兵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件“衣服”, 却都默不作声。 褚颜见他们这幅反应,心想他们应该也都见到了透明的空气,而不是什么裁缝吹嘘的狗屁衣服,随即手一挥, 略带暗示意味的警告道:“你们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如果撒谎, 全部拖出去砍头!” 这一声令下的很有威慑性, 卫兵们心里纷纷犯憷, 知道他们这位国王是个言出必行却不好伺候的主,虽然不知道搞什么鬼,但向来备受国王青睐的裁缝拿着那么一件类似“衣服”的东西, 显然是想让他们向往常一样赞美裁缝手艺的。 想通后, 有的卫兵就露出一丝谄媚的笑, 硬着头皮道: “这件衣服真是巧夺天工!” 有一个便有第二个, 他们像是找到了窍门, 连绵不绝的赞赏铺天盖地而来。 “不愧是王您身边的首席裁缝师, 也只有这件衣服才能配得上您!” “是啊是啊,真想看王穿上的样子,必定英武不凡……” “……” “……” 三人成虎,见卫兵们惟妙惟肖的描述着“衣服”如何如何,褚颜有一瞬间真拿不准到底是自己眼瞎了还是身边的人都是臆想症。直到偶然回头,见到裁缝嘴边那抹还没来得及掩饰住的笑意时,褚颜才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坑了。 果然,愤怒是最不会伪装情绪的一个。 裁缝双手捧住那件号称独一无二的衣服,单膝跪在褚颜身前,看样子一定要让他穿上不可。褚颜本可以甩手不干,可他转念一想,将眼中的不情愿化为意味深长,没直接表露自己的意见,只是拉长嗓音喊道:“管——家——” 转瞬便见管家连忙跑了过来,那张充斥着油脂的脸上不停向下冒着汗,因跑的太急,喘气时带动着胸前的金色链条上下浮动,他站在褚颜面前问道:“陛下,您有什么事?” 褚颜道:“备好鲜花、红毯和马车,召集出所有百姓,我要穿上最漂亮的新装出街游.行。” “是、是。” 得到命令的管家又气喘吁吁的向外跑,一刻不敢耽搁。 卫兵们也纷纷露出复杂的表情,有些又将目光投向那件不知所云的衣服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能看出什么来。 「恶念值80」 轰退所有卫兵,褚颜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裁缝身上。 果然这傢伙一听到出街游.行脸立马沉了下来,眸中显出略微挣扎的神色,却按捺着浮躁的表情,依旧跪在原地,双手掌心向上,维持着类似于托举的动作。 大概是在占有欲和要报復自己之间犹豫。 褚颜瞥了眼身旁面含兴奋的红髮少女,调侃道:“男士换衣,亲爱的淑女是不是应该自觉迴避一下?” “嗯?”温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似有不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提起蕾丝裙摆边走边回应道,“那我在外面等你换好哦。” 说罢转身离开,出门时不忘体贴的把门带上。 等到寝殿里只剩下他和面前这位裁缝,褚颜伸出脚尖踢了踢对方,慵懒的张开双臂,嘴里嘟囔道:“糟糕,忘记把侍女们叫进来为我穿衣了。”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调笑的语气:“但是我今天又懒得去叫她们赶过来,那…要不就劳烦一下您,裁缝大人?”前一句当然是假的,只是金髮男人信以为真,脸上那份虚虚假假的笑意也伪装不下去,他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抬起手来就要为褚颜解开衬衣的纽扣。 第53页 褚颜佯装讶异,随口说:“哎呀,您制作的那件独一无二的衣服就这样摔地上了?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说着,他就弯下腰去,假模假式的将“衣服”小心的放在手里,呵护备至,看起来对这衣服满意至极。 “您说说,您怎么这么有才华啊。”他用双手捏住“衣服”的两边,抬高手臂,像是将其提了起来,放在阳光下仔细欣赏着构造和纹路,仍不停的感嘆着:“这衣服简直不是给人穿的,是给神仙做的吧,不愧是您啊。有幸能穿到这件衣服,真是我的荣幸……” 在他磨蹭着说话的时候,裁缝已经将他身上乳白色的衬衫脱了下来,将湿透的上衣放置到长椅上,乔又伸出手,去解对方短裤上的金色纽扣。 褚颜为便于乔为他服务,自发性的跌到了床边,套着乳白长袜的脚在裁缝膝盖轻轻一踢,就见对方很顺从的单膝跪在地上。 窗幔无法遮挡住艷阳的情况下,褪去衬衫的少年国王的肌肤瓷白的反光,指尖不经意划过的每一寸肌理都像有着无尽的魔力,吸引观者忍不住去亵玩这份罪恶、玷污这份美好。乔与深海般颜色相近的瞳眸暗下几分,像在打开用蝴蝶结包装的精緻礼物一样,慢慢将国王身上深色的短裤也褪了下来,直到只剩下贴身衣物。 褚颜大方的任他观赏。 看就看,又不是没看过。 而且,这种被无意间轻轻抚摸的感觉极大弥补了褚颜对多年不能碰到别人、别人也不能碰到自己这个诅咒的苦恼。 被白色长袜包裹的小腿修长圆润,乔将与衣服同样湿透的袜子扔到一旁,为他拿过一双新的长袜。随后伸出手,用手捧起国王的脚,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自小养尊处优的国王鲜少自己走过路,那双足就像这人一样可爱,脚背上隐隐浮现着青色的走向,泛着淡粉色的脚趾悄悄蜷起,望进眼里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在乔要为他穿上长袜时,褚颜却双手撑住柔软的床垫,一脚抵在裁缝的胸前,语气中含着些许疑惑:“您不是做了配套的长袜给我?手上这件就不用为我穿上了,不然的话和那件“独一无二”的衣服有些不搭,是不是?” 裁缝含煳的应了声,手一伸,就从身边拿到一双透明的长袜,作势为他穿上。 褚颜见他作茧自缚,暗自乐不可支。 等到全部穿戴完毕以后,裁缝才退居到他身后,褚颜打量着等身镜中的自己,虽然看到的是一副被棕色毛皮覆盖的野兽模样,但他一时间也不能接受就这样赤身裸/体(仅换上干燥的贴身内衣)的出门,况且还要站在盛满鲜花的马车上,享受百姓的围观。 真是一件,羞耻度极为爆表的事情。 恰巧,身旁传来裁缝的问话:“您真的要穿着这件衣服出街游.行?” 褚颜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又是将他一顿夸耀,直夸得裁缝缄口不言,面色有些难看。过了好一会儿,裁缝又问道:“您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位,被您从朝露深林带回来的男人吗?” 记得啊,不就近在眼前嘛。 褚颜心里这么想,可脸上却一怔,摇了摇头道:“男人?记得啊,说起来你和他长得还有点像……不过让我最记忆深刻的,还是那条逃走的人鱼。”他故意顿了顿,见裁缝期待着他说下去,接着感慨道:“那条红髮人鱼长相和名字都和温莎一模一样,她的身材真是曼妙,如果她能为我一展歌喉的话,我怕会情不自禁的把所有宝物都堆在她面前,就为求得她一…笑……” 话音还未落。 褚颜目瞪口呆的看着镜中瞬间衰老的自己。 原本光滑的肌肤变成干枯的树皮,挺直的背也开始变得伛偻,他无措的将手抬起来,那本来锋利无比的兽爪也像突然失去了光泽,看起来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wtf?! 褚颜回头望着裁缝,满脸的不可置信。 裁缝唇边又重新染上几分笑意,他泰然无若,像不知短短几秒钟国王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只将国王随手丢弃在床边的金色面具拿起来,细心的为他戴在脸上,挡住国王错愕的表情。 褚颜这时候又想起乔那番失去青春的言论,不由得泄气的唿唤道:“乔?” 裁缝不语,只兀自拍了拍手。 褚颜又恬不知耻的凑上去道:“乔?是你吧?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其实我刚刚,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这时,鱼贯而入的卫兵们将寝殿围的水泄不通,而后他们又自发的组成两列,目不斜视的要护送国王出寝殿。 褚颜看到牵在他们身上的细线。 这些身穿银白铠甲的卫兵们全然没有刚才七嘴八舌讨论的灵气,而是如同一具具提线木偶,表情和动作都僵硬到可怖。褚颜又看到那个说要守在门边等他换好衣服的红髮少女,只一眼,不禁倒抽了口气。身着蕾丝长裙的红髮少女身体是正对着寝殿门,她的双手也是置于腹前,而她的头却诡异的扭成一百八十度,颈骨咔咔作响,面对着褚颜的正是她拧成一个结的脖颈! 褚颜一下子躲到金髮蓝眸的裁缝身后,讨好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挤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容,说道:“我害怕,不敢过去。” 第54页 裁缝更是疑惑:“您为什么害怕?”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任由褚颜拉着自己。 装模作样。 褚颜就见那站在门口的红髮少女身体正慢慢的颤动,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类似于骨头断裂的声音,像麻花般歪扭的脖颈与身体一同动了片刻,那张毫无生气的娇美面孔就呈现在他面前。红髮少女脸上细若游丝的线轻轻提起,琉璃珠似的瞳孔涣散,嘴边却露出一个呆滞的笑。 褚颜更不敢过去了。 他打着颤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裁缝却神色如常的道:“您看到了什么?” 褚颜本不想走,裁缝却执起他的手,一步步将褚颜引出寝殿。褚颜在路过门口的时候与红髮少女对视了一秒,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就怕这个提线玩偶有什么更加诡异的动作。 所幸一直到出了王宫的门,那些傀儡们仍就笔直的站在原地,没有要出来陪他游.行的念头。只不过褚颜一路上发现除他和为自己引路的裁缝外,全部人都已经成为了提线木偶,那细长的线延长到天空看不到的尽头,仿佛一切都是神的恶作剧。 金漆铸成的马车上铺散着厚厚的玫瑰花瓣,红底金蔷薇的国王旗帜招摇的挂在顶上,银绳连接着马车与前方的两匹白马,两名身穿银白铠甲的骑士已经等候多时,马车前有一少年卫兵跪在前面,嵴背躬起,缩成一个人凳。褚颜虽然一开始觉得自己这扮相有些羞耻,但看到这些人偶们眼白翻出,眼珠朝上,心想这些又不是真的人,就不再觉得拘束。他抬脚就要踏上跪在马车前的人凳,谁知下一秒却腾身而起,褚颜下意识的抓住对方胸前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被裁缝公主抱上了马车。 马车足够宽大,褚颜脚下踩着软软的花瓣,坐了下来。 乔也坐在他的身边。 骑士驾起白马,马蹄在硬地面上摩擦了几下,才缓缓的走了起来。褚颜这才有机会问对方,他望着不再受他掌控的臣民,痛心疾首的问道:“他们都怎么了?难不成被女巫施了法术?” 乔淡淡道:“您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说罢就闭嘴不言。 褚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围在路旁的百姓们依旧被细线所操控着,整条街道除轻微的马蹄声外,寂静的落针可闻,褚颜一时间心惊肉跳,尤其是见到那些提线玩偶眼白向上翻的时候,这诡谲的情景让他害怕的哆哆嗦嗦的,直向乔身边躲。 在紧靠着对方的时候,褚颜感觉自己屁股下硌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他伸手向下摸去,指间摸到了凸起的浮雕花纹。他心里一动,忽然意识到是什么东西,顺着剑鞘一路向上摸索,终于摸到了最顶端,就收紧掌心将剑柄握在手里。 一直看向马车外的乔回过头,与褚颜对视。明显看到了对方的举动,却等待着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褚颜看着他笑。 手贱的握住剑柄,缓慢的将其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他本以为寒光一闪,从剑鞘里出来的是那把质地上乘的骑士之剑,却万万没想到…… 谁知只是一把剑柄! 第27章 童话12 逗他玩儿呢?! 褚颜悻悻的把挂着金穗的剑柄重新插/回剑鞘里,忽然想起当时他在朝露森林的时候, 那把悬挂在王宫墙壁上的剑。只不过他当时见到的骑士之剑只有剑鞘而已, 现在佩戴在乔身上的不知为什么又多了一个剑柄? 也就是说这把剑共有三个部分,目前乔只有这把剑的两部分,那剩下的剑身又在哪? 褚颜胡思乱想了一会, 才将注意力放到这场游.行上面。 花车游.行远没有想像中的美好, 虽然宽敞的道路两旁人头压人头, 拥挤的样子看起来异常热闹, 可如果置身在这个场景中, 看似繁华的场面却安静的令人心情压抑,空气在无形中凝结着冰霜, 无数根细线自空中垂下, 那些玩偶们都眼珠向上, 齐齐看向空中。 心里发毛。 终于等到沉闷的游.行结束, 褚颜立即把裁缝抛在身后,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火速奔回了寝殿。等到换上干燥的新衣服后, 他才准备重新推门出去。 此时,却有一个声音突兀的自他身后响起:“哎呀呀, 陛下, 看您这幅样子, 想必又是违背了您当初的誓言。”甜美的声线听起来不过一个妙龄姑娘,褚颜转过身来望去, 果然见到那个消失已久的女巫, 她的脸埋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 从衣袖中伸出的手臂白皙纤细,浑身上下却透露着几丝邪气。 褚颜向上一看,没有从女巫身上吊起的看到细线,不由惊讶道:“是你!” 恰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滴。」 「发现攻略目标。」 女巫还以为他见到自己才讶异,声音中多了抹冷淡,她说:“您怎么会这么惊讶呢?不过我也是好奇,为什么您会三番两次不遵守许下的诺言?是忘记了,还是单纯的不想履行…又或者是,您自诩为国家中最高的存在,而对我这小小的巫术心存蔑视?” 乖乖,这件事该怎么跟你说呢。 见国王缄默不言,女巫恨铁不成钢的用权杖捶了下地面,嘆了口气道:“您还打算找回原来的爱人吗?” 褚颜及时的反问:“爱人?谁?当然想啦。” 第55页 女巫看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又嘆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那只人鱼,您不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吗…虽然您的身边出现了代替品,那名从朝露森林带回的王子、王宫中的裁缝,但他们都不算您的爱人,是不是?” “你说的没错。”国王低下头,似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惭愧道:“我一直想找到他,可我却一直都找不到,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去找了呀,可是他不在你说的地方。我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巫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回答。褚颜这才想起当前的现状,急切追问:“可是为什么除了裁缝以外,所有人都变得那么可怕?他们都像被提着线表演的木偶……”剎那间便恍然大悟,指着女巫道:“难道这是你给我下的诅咒?!简直岂有此理!” “卫兵!卫兵!” 褚颜向外唿唤着忠诚的勇士们,却没有得到相同的回应,于是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对面前这位女巫的态度就愈发不善。 “您再想想!” 女巫突然喝到,她又将权杖掷到地上磕的邦邦响,不用看她的表情都能猜想出是生无可恋,她没有回答褚颜提出的问题,而是转移到乔的身上:“为什么他们三个从名字到长相、再到脾气一模一样?单从这一点看,您就没察觉出什么来吗?” 早就察觉出来了。 他们三个其实就是一个人咯。 不过褚颜还是愚钝的摇了摇头,这让不断引导他的女巫更是怒不可遏,恨恨道:“那就说明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为这缺心眼的国王剧透完,看对方感到不可思议的诧异模样,继而又露出被耍的团团转的懊恼,女巫忽然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可还是忍着火气继续道:“我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改掉朝三暮四的毛病,专心对您身边的那个人,这样的话我就会将容貌和青春交还给您。如果不能的话,您将会再失去一样东西……” “同意同意!”听到对方能将原本拿走的东西还给自己,褚颜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连声回答。 那甜如蜜糖的声线又冷了几分,女巫撂下一句“财富”,气急败坏的用权杖点了一下地面,渐渐从国王的寝殿消失。 褚颜感慨道:「我发现有个词特别符合愤怒。」 「啥词?」 「戏精。」 「完全同意。」 是夜,王宫中灯火通明,身着华丽衣裙的上层官僚和臣民应邀前来参加舞会。王宫中心支起金色的圆台,六名薄纱搭身的舞娘在舞台上,随音乐一同跳起暧昧的舞蹈,她们两两相贴,胸前的高耸和纤细腰肢不时轻碰在一起,衣香鬓影,混合着黏稠黯淡的灯光以及台下的觥筹交错,交织出美貌与欲望的醉人场景。 当然。 如果台上和台下的都是“人”就更不错了。 乐师娴熟的演奏声中,以丝线控制的人偶们抬起胳膊与伴侣饮酒,细小的关节嘎吱声被音乐所掩盖,褚颜凝望着不远处跳舞的女郎,在心里极为流氓的吹气了口哨,目光如炬的点评起来——左边那对胸太小,中间两个个子太高,右边那两个嘛,屁股很翘,满意。 胳膊突然被轻轻的碰了一下。 褚颜分神的扭头一看,金髮男人正一手拿着一个高脚杯,里面半装着鲜嫩又红润的液体。他也不客气,顺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杯子,鼻息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甜的石榴味道。 褚颜轻啜了一口,随后严肃道:““我有话问你。” 乔从善如流的接上:“您说。” “你……”褚颜深吸了口气,蓦地委屈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乔被这娇嗔的语气震得手一晃,原本四平八稳的石榴汁突然盪起一圈波纹,他淡淡的问:“您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已经都知道了,全部都是你对不对。”褚颜攥紧了玻璃杯,力气大到指节泛白。他忽然将脸上的金色面具摘了下来,将那被他体温熨热的金属面具高高扬起,抛进人群里。那被砸到的提线玩偶不以为意,继续与同伴谈笑风生,脸上被线提起的微笑弧度甚至变大了几分。揭掉面具,似乎唿吸都顺畅了许多,褚颜才继续道:“人鱼是你,王子是你,裁缝是你……其实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不对?” 裁缝不置可否。 褚颜追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乔依旧不言,他转了转高脚杯,看里面液体囿于狭小的杯中,顿了几秒才对期待着答案的国王道:“因为我一直在想,如果换一个全新的身份来到你身边,你是不是还能记起我来?”蓝眸对上黑眸,乔讽刺性的一笑:“我还在想,如果你道破我是谁,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让你不要再寻找以前那些莫须有的身份。只是可惜,国王您将破除女巫的诅咒当做唯一目的……为了将人鱼逮捕上岸,大肆屠杀海中的生物,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被诅咒所预言。” 后半句能听出他真的生气,又将称唿换为了敬语。 被指控的国王竟面不改色,挑眉道:“难道这一切都怪我吗?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容貌、青春都被那该死的女巫拿走了,还不都是为了把你找回来,我才和她做的交易!” 第56页 “哦,您想把我找回来。”乔状似明白的点头,冷淡道:“那为什么每次我在您身边的时候,您还要急慌慌的去找另一个我呢?女巫不是跟您说过,只要您别……” 自知失口,乔勐地将话咽了回去,褚颜逮住机会就一顿怦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女巫的谈话?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寝殿里明明没有人……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巫,这一切都是你的巫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又把我的士兵和臣民变成了提线玩偶,你简直大逆不道,罪无可赦,你你你……”他气的都不知再接什么,胸口激烈的起伏着,像在在消化这一残酷的现实。 「演技高超。」 「过誉。」 乔眨了眨眼,没想到双商跌至合格线以下的国王此时智商爆表,只能苍白的搪塞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滴。」 正在这时,系统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目标人物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造梦。」 褚颜一愣。 造梦?造梦!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在梦里? 怪不得他被灭他国的骑士关进七重塔以后就来到这个地方,怪不得他每次激怒愤怒都会重新读档,怪不得他每次踏进城堡的时候,管家和卫兵的动作和他上一次读档时候一模一样。怪不得,所有的人事物都异常的荒诞不经。 这一切都是“愤怒”创造出来的梦境。 这个能力,不得了。 褚颜五味杂陈的望着乔,倏地长唿了口气,不再剑拔弩张,而是温声道:“乔,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乔默不作声。 “不管以前我是不是真的见异思迁,从现在开始,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那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小心翼翼的发问,得来的依旧是乔的一句:“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见对方以背影来回击他,褚颜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上前将金髮男人手中的高脚杯放到桌上,随后拉起他的手,带他一起来到舞池中心。 乔倒是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在一众被细线操纵的玩偶中,不用顾忌会被看到真面目和轻微的触碰,褚颜把手搭上乔的肩膀,心情愈发的轻松畅快,在朝露森林的时候他们就在一群殭尸中跳过一次舞,这次却是在一群玩偶中。他弯了弯黑眸,足以引起一场疯狂追崇的脸上笑眯眯的,不经意间垂眸时,浓黑长睫在眼睑形成一扇阴影,美好的令人心碎。 这样的人,总会忍不住想用自己的美貌来引诱他人,让所有着迷的人为他前仆后继,甘愿赴死。而他端坐在王座上,嘲讽的看尸群自脚下的地毯绵延至殿门,心里恐怕非常得意的想:怎么会有这么多傻瓜。 而他,偏偏是这群傻瓜中的一个。 乔的手揽在国王的腰间蓦然收紧,褚颜吃痛的拍了一下他的手,对方这才放松了钳制。他不明所以的望向金髮男人,皱眉道:“你怎么了?” 乔不语。 一曲毕后,乔举起手臂,身高优势让他在所有人中脱颖而出,他对着这场只有两个观众的玩偶剧,清脆的打了个响指。 第28章 童话13 音乐和杯酒碰撞的喧譁在顷刻间彻底安静下来, 褚颜有点纳闷乔要做什么, 怔怔的由金髮男人带领着他走向金色的圆形舞台前, 坐在第一排的最佳观赏席上。 那原本跳舞的六名薄纱女郎见他们落座,立即停下暧昧的舞蹈,没有顺着走上来的台阶再退下去,而是沿着圆形的舞台站成一个圆弧,随后那操纵着她们的细线一提, 纵身一跃,竟然从三米高的舞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摔碎而出现裂纹的娇美面孔,歪曲破碎的四肢与操控着她们的细线缠绕在一起, 落下去的身体还模拟着死亡时的反应, 不停的抽搐了一顿时间后才彻底沉寂。 褚颜看的心惊肉跳, 后背覆上了一层冷汗。 这场玩偶剧的主导者揽住他的猎物,低下头,金髮蓝眸的男人凑在国王耳边轻声道:“好好看看,接下来出现的有没有您认识的。” 死变态哦。 蓝.丝.绒幕布从左右两边缓缓拉开, 身着怪异服装、脸上涂抹着红蓝粉彩的马戏团成员将一名少女带到巨大的转盘前,两人把她的四肢分别绑在圆盘上,圆盘外围的一群标註着由大到小的数字。随后其中一名男性垂直的向不远处走去, 拿起一枚飞镖。 少女刻板脸上的嘴角和眉毛细线下垂,露出一个悲伤又恐惧的表情,她细小微弱的扭动着身体, 但因绑在手足上的绳子而无可奈何。 褚颜定睛一看, 那红色长捲髮和鹅黄色的层层蕾丝裙, 分明就是邻国公主温莎! 那名手执飞镖的男性牵动起一个笑,随后漫不经心的投出一镖。 可想而知,没有什么技术涵养,也没有什么职业操守,就这么懒洋洋投出去的业余飞镖能投中才怪。 果然,那飞镖投中的不是圆盘的外围,而是玩偶的身上。 红髮少女痛苦似的动了动身体,尖锐的飞镖刺入她的膝盖,几抹木屑从伤患处飘飘忽忽的落下来,她脸上的恐惧愈加的深重,因紧张胸口不停的起伏,红润的唇翕张着,不知在低喃着什么。而后不等她适应,接二连三的飞镖又刺进了她的掌心、胳膊、小腿、腹部,红髮少女因痛苦而更加扭动着身体,张开的嘴无声吶喊着。 第57页 最后结束一切的飞镖刺进了她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见这一副极具真实感的临刑画面,褚颜睁大了眼睛,语含颤抖的问旁边男人:“这是真人还是假人?”问完又自觉多余,他已经知道愤怒的能力是造梦,这一切当然是梦中的场景。 本来寂静观赏台下观众为这真实的场景所触动,错落响起而后逐渐变得热情的掌声埋没了他的问话。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个推车,推车上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箱子,其上盖着一块黑色绒布。当那块布被掀开的时候,褚颜又是倒抽了口气——那是一个异常狭窄的水缸,里面没有水,但是可以看到,其中蜷缩着一名人鱼。 热烈的红髮和金色尾鳍早已失去了色泽,黯淡的呈现在水缸中,不难发现有大把鳞片早已从她身上脱落下来,落在干涸的透明玻璃缸中。兴许这逼仄狭小的地方让她格外难受,她在不停的调整姿势,缸身也在随之细细的发颤。 黑色绒布再次被盖上,身后有人执起了长剑,显然是要将长剑刺入缸中。 褚颜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他腾的从最佳观赏位上站了起来,匆忙逃出这场血腥的舞会。本以为会在沿途受到阻止,却没想到一路畅通的来到门口,守在门前的卫兵为他推开厚重的大门,褚颜穿过走廊,踏上二楼的阶梯,回到自己休憩的寝殿,勐地将门关上。 系统:「好可怕qwq」 褚颜:「……」 系统:「太残暴了,你是不是也受不了了?」 褚颜:「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想快点回来验证一下。」 系统:「……」难道是它心理承受能力低? 褚颜思索道:「既然这一切是梦的话,到底是我的梦,还是愤怒的梦?既然他有造梦的能力,但他要想创造一个梦,不能信手拈来随便创造吧,物质决定意识这个理论你懂不懂?」 系统:「不懂。」 褚颜懒得再对他冷嘲热讽,直接说:「因为我在梦中所见到的这一切都是我遇见过的,也就能够说明他潜入的是我的梦境,用我所知道的一切来造梦。他虽然是这场梦境的创造者,但我依然是这个梦的主人,他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以为所欲为,但当我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梦,就能夺回主动权了。」 系统对他的推理佩服的五体投地:「棒棒的!」 褚颜坐到床上喝了口凉水冷静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名行踪诡秘的女巫。按理说梦里出现的所有人物都应该是他见到过的,不管是管家、卫兵,还是邻国的公主和红髮人鱼温莎……这些固定出现的人物都在他的记忆中有迹可循,可他却独独没和女巫打过交道。 但褚颜可以确定一点。 女巫的声音,对他来说熟悉。 就在褚颜苦思冥想的时候,耳侧听到权杖点地的轻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寝殿异常突兀。褚颜侧过头一看,果然又见到那个黑袍加身、斗篷蒙头、神秘莫测又喜欢和他做交易的女巫了。不用想,肯定是愤怒假扮的。 “褚颜。”女巫道,被唿唤的褚颜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从女巫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女巫敲了敲权杖,又道:“我是来帮你的。”语气里有种焦灼的意味,装的还挺像。 谢谢不需要,您这个戏精。 褚颜理都不想理她,见国王把她不当回事,女巫一把将兜头的帽子摘了下来,用权杖敲了敲褚颜的头,怒道:“是我,是我啊!” 是您是您,戏精是您。 被催促的褚颜施恩抬眼一看,却在见到女巫真面目的时候愣住了。 遇到故人,他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笑道:“怎么会是你?” 怪不得他觉得自己没在这个副本见到过,不知道愤怒从哪里扒拉出他的记忆,将这个人找了出来。 乌髮乌眸的女巫来不及与他叙旧,焦急道:“之前我像是被人控制住了,直到刚才才能夺回身体的主动权。我跟你说,你现在是在梦里!” 褚颜点点头,波澜不惊的道:“我知道。” “你每受到一次我的诅咒,就会失去一样东西对吧?容貌、青春,以及财富……听我说,你每失去一样东西,乔都会将它打造成剑的一部分。” 话没说完,不凑巧的是门外传来叩击的声音,乔平淡的询问隔着门板传进寝殿内:“陛下,您在里面做什么?” 听到是乔,女巫便更加着急,她急匆匆的撂下最后一句话:“只要你摧毁他的剑,就能从这场梦里逃脱出去。” 随即权杖一点,身影渐渐消失。 “等等……”褚颜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见她像虚影一样慢慢的隐去。 见女巫彻底消失在他面前,褚颜正坐起身来去为外面的催命鬼开门,只是还没等他去把门打开,那门像被风吹过一样,毫不凭藉外力,自己就这样打开了。 持续不懈敲门的乔:““……” 褚颜:“……”对了,刚才根本就没有锁门。 乔大步迈了进来,像个巡视着领域的国王,没从寝殿里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后,才问道:“您在和谁说话?” 国王耸耸肩:“没有啊。” 乔心下不信却奈他无何,只冷着脸,不卑不亢道:“您为什么突然离场?是马戏不够精彩,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第58页 褚颜懒懒的坐在床上,眼皮不抬的说:“我不看低俗的东西,有这时间,倒不如读点低俗的小说。” 乔不知如何反驳这句充满歧义的话,只笑道:“是,看来我准备的让您不够满意。” “当然。”褚颜伸出穿着短靴的脚,在裁缝膝盖处踢了踢,道:“夜深,不如您来伺候我脱衣?”他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暧昧无敌,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春.色无边的勾引,相当于“不如留下住一宿”。 乔听懂他话中的深意,笑的更是不加遮掩。随后自然而然的单膝跪了下来,脱下国王的短靴,虔诚道:“我的荣幸。” 褚颜脑海里又浮现女巫与甜美声音相仿的,白皙可爱的脸庞。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应该是。 爱丽丝。 第29章 童话14 褚颜手抚着银白长剑, 两指捏起剑柄, 轻轻拉开,只见里面亮灿灿的剑刃, 光华流转,美不胜收。他嘆了口气,对自己失去了所有财富后莫名的悲伤,不过想想又释然了,毕竟乔的东西还是他的东西。 三天前褚颜想要逃走的意图被乔发现后, 女巫的诅咒实现,这把剑也成为了一把完整的骑士之剑,恶念值也从80飞上了90,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问题来了,该怎么毁掉? 寝殿的门被轻轻拉开, 本以为褚颜会睡着的乔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见对方没有入睡, 脸上登时冷了下来, 面色不善的来到国王面前,三天前他的举动实在是伤了自己的心——明明表面上用甜腻的嗓音撒娇,用温柔的双臂揽住自己的腰,还会在有意无意间露出勾引的神情,却没想到, 这一切都是他假装出来的。 表面上笑嘻嘻的对他, 心里还不知道怎样嫌弃和厌恶。 一想到这, 乔更是面若冰霜。 褚颜这才发现金髮男人的到来, 他坐在床上,张开双臂搂住男人劲瘦的腰,笑着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狠狠闻了几下甜美的石榴香才满足。 乔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像猫儿一样黏人的褚颜推开,余光瞥到搁置在床上的那把剑,他记得早上没有离身过,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上前把银白长剑佩戴到自己的腰上。 褚颜出手阻止他佩戴上,在乔看过来的时候言之凿凿道:“你配上这个再和我坐在一起,我会觉得身边有点硌。” 乔就把挂好的剑又摘了下来。 褚颜看他一眼,大概乔也认为他智商不咋地,连把剑藏起来的想法都没有。褚颜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问道:“话说,你还没跟我说这把剑的来歷?”顿了一下又道:“对了不好意思,是我没问你。” 乔抚着剑身上的花纹,沉声说:“母亲留给我的。” 褚颜也听过许多关于乔·安德烈的传言,自从乔屠杀妖物出名开始,这把骑士之剑就一直跟随着他,见证少年一路成长的点点滴滴。他点点头道:“那你母亲肯定很了不起。你母亲是谁,我见过很多能工巧匠,说不定会认识她?” 乔忽然一笑,道:“我母亲您可能不认识,但我父亲,您应该认识。” “你父亲?”褚颜疑惑。他什么时候见到过乔的父亲?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一名王臣,埃尔文·安德烈。” 褚颜倒抽了口气。 系统也倒抽了口气。 系统胡乱叫道:「不就是那个……?!!」 褚颜一时觉得熟悉,却想不出来对方的名字:「对!是哪个来着?!」 系统疯狂调控着以往的信息,忽然大叫道:「那个在你午睡时揭开你面具,然后又被你命令杀了的那个!!!」 褚颜顿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而后又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浮现出八个血淋淋的大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乔似乎没发现褚颜异常的情绪,继续道:“自从您宣布他死罪,血洗座下王臣后,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就好过了很多。”他微耸了耸肩,面上一派冷淡:“虽然同乡人不那么认为,他们认为是您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下达的拨款迟迟无法到达他们手中,无数亡灵都死在您的脚下,可是……”乔又笑了一声,“其实我知道,不是您的错,是您之下的那些王公大臣的错。” 哈?! 褚颜被这神转折砸中了脑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埃尔文·安德烈,他是罪恶之首,我以身为他的子孙为辱。尽管在这之后我拼命洗脱了他自小就赋予的骯脏光环,但他的恶行还是深深烙印在我身上。”乔垂眸,将长剑上安德烈的姓氏用指腹抹了一遍又一遍,企图消除掉,“可是没办法,我母亲深爱着这个男人,她知道会被花心多情的男人抛弃,在被王臣夫人一剑刺入胸膛之前,她为我铸成了这把剑,就是要我永远冠上安德烈这个名字。” 褚颜默然。 他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游戏,虽然他没在这个世界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但却也从来没去管束过下属,从没想过除了吃喝玩乐还要去抽空治理国家,听到外界吟游诗人对他妖魔化的传言竟然会引以为豪,不仅如此,他还从各个方面助长外人对自己的看法,真是…… 他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国王。 第59页 褚颜心里勐遭愧疚的袭击,他一把抱住乔,沉闷的道歉:“对不起。” 乔伸出长臂回抱住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愉悦的喟嘆了一声,没再说一个字。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得偿夙愿的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风雪天。 再次降至的风雪让他和几个出城打猎的伙伴走散,不久前与猎物厮杀过一场,与其余三个同乡伙伴将一只棕熊分割完毕,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回头一看,同行的四人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衣衫被利爪划破,疼痛自胸口蔓延开来,少年低头一看,才发现胸前汩汩冒着鲜血,打湿了本就脏乱不堪的衣服。 想起来了。 刚才那场以命相博的厮杀中,那三位美名其曰是伙伴的寄生虫们,一个奔逃,一个爬树,另一个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装死。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应对着那个庞大无比的猎物,当他用剑将猎物的头砍下来后,那三人竟然还凑过来说什么要尽同乡友谊,将猎物分成了四份,独独他得到的那份最小。 本来该生气的,可少年转念一想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到手的虽然少却也足够,就将到口拒绝的话吞了下去。 再者,也希望藉此讨好他们,不要再让他们和乡人说些关于他母亲的粗鄙不堪的话。 “那个女人啊,就是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虫,那个臭名昭着的埃尔文·安德烈知道吧?就是在国王手下作威作福的走狗…谁让她爱上的是这个男人,还被搞大了肚子……” “可怜虽然可怜,但不值得同情。听说那男人的原配还来闹过一次,要分发粮食的卫兵不要给她家呢……嘻嘻,谁让她看不清男人真面目的,怪她自己,长得那么狐媚还不要脸的去勾引男人,活该!” “还有还有啊,她竟然不知羞耻的把那个孩子生了下来,简直丢人现眼!” “……” “……” 只言片语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束缚的少年几乎喘不过气来。不断有鹅毛大的雪花从灰暗苍穹飘悬下来,他在半尺深的雪中艰难迈着双腿,刺骨的冰凉透过粗薄布鞋传递过来,没有感觉到寒冷,或许是已经太过麻木。握紧捕获袋的手指和鼻尖一样冻得通红,寒风带来的刺痛散布在裸露的肌肤上,雪花迷濛住双眼的方向。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金髮少年见到不远处的同乡人,他们似乎也在苦恼着这恼人的大雪天,在一棵大树下的山穴庇护中休憩片刻。 他顺着山岩蹭过去,小心的避开下面厚厚的积雪,正要冲进去与他们会合,却听其中一人双手凑近火堆烤火,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用调笑的语气说:“你说被咱们甩掉的那小子,他怎么样了?” 金髮少年的脚步蓦地停住。 坐在他对面的人不屑道:“管他怎么样,再和他一起走下去我们恐怕连命都要搭进去。跟他在一起就是晦气,一出城就遇到熊——这可是大雪天啊,熊都去冬眠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靠在岩壁旁的人忍不住出口反驳:“明明是你自己误闯进熊的洞穴,鬼哭狼嚎了一声才把熊吵醒的。” 被驳斥的人被戳穿谎言,涨红了脸,吭哧吭哧道:“那也是在他祸害下我才进的熊穴,你以为我想进吗,哼。” 见他蛮不讲理,那人怒道:“你……” “行了行了。”烤火的人出言劝说,“你们俩也少说两句,要我说,我们也少跟这种下贱痞子联繫。” “哼,如果不是他求我带他出城一起打猎,我怎么会让他加入我们?不过一时心软罢了,带上他也是个累赘……” 洞穴外的金髮少年脸上的表情逐渐褪去,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捕获袋口几乎被捏变形,他隐忍片刻,终于在冷嘲热讽中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正在这时,风雪骤然停了下来,山草树木都被蒙上一层白皑皑的新装,他远远望见一个悬挂在马车上的旗帜,立刻警觉的躲到草丛中,手下意识的按在身侧的剑上。 当那马车越离越近,少年才看清旗帜的模样,以血液般的鲜红为底色,金色蔷薇花绘制在中心。这是独属于国王的旗帜,也就说明,这是辆国王的马车! 传言中对国王的描述版本繁多,但无一例外,都是些负面的传言。 说他以人血为食也好,说他相貌丑陋也好,说他昏庸荒诞也好……不过这些没有根据的传言都是吟游诗人的杜撰罢了,就像所有人都将他和母亲形容成盪/妇和孽子一样,谎话说了一万遍,任谁都会信以为真。 那辆身披流苏、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了山穴外,两侧白马嘶鸣一声,被驾车人拉住缰绳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随后,一名身着绯红服饰、头戴假髮的男人下了车,他直直的向山穴中去,随后将三名少年带了出来,那几名少年起初还有些疑惑,看这气派的马车不知是哪个达官豪绅的,却在见到国王的旗帜后纷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能头皮发麻,僵直着身体向马车走去。 国王、国王啊—— 那该是个多可怕的人物!他们肯定会死的!肯定! 三名少年害怕的打着哆嗦,在管家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第60页 躲在丛中的金髮少年明明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在那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于是尽管他由于蹲下时间太长两腿发麻,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马车的方向。 不过一会的时间,那三名少年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不同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此时他们的脸上都是欢欣愉悦,每个人的口袋里装满着东西。藉由那塞满至溢出的口袋,金髮少年好似看清了他们得到了什么东西,那金灿灿、明晃晃的,是一枚枚价值不菲的金叶子,怪不得他们只会显露出刻薄表情的脸上现在都那么高兴。 等那三名少年离开后,马车却还是没有离开,躲在丛中的金髮少年像被巫师下了蛊,也是一动也没有动。 没多久。 就见一只瓷玉般修长的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帘,那绸缎般,缀着羽毛的帘子衬的那只手更加好看。撩起一条缝隙的人索性将窗帘全部撩开,探头看着窗外被雪覆盖的丛林,大约是觉得覆盖在脸上的金色面具太过碍事,就将面具向上揭了起来,露出那张过分貌美的脸。 金髮少年唿吸一窒,他几乎分辨出来对方的性别,词彙缺乏的他只能为其冠以苍白的美丽。对方嘴里嘟囔着什么,距离过远,只能听到被风吹散的几个零星字眼。 只是如昙花一现,没过几秒他就又将面具戴到了脸上,放下窗帘,没过一会儿,白马又重新迈开步伐,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只在雪中留下两边车轮的轨迹。 金髮少年捂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本来冰冷的四肢逐渐恢復了热度,一股热流熨帖着胸口,驱散了满腔寒意。 他想变得强大。 然后,亲自去圈养那份美。 第30章 童话15 红绒披风在奔跑时被秋风颳起不小的弧度, 猎猎作响,躲避着身后追捕的国王在惊慌中落下头上价值连城的金冠。他抽空向后看了一眼, 又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仿佛身后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在追赶着他。 不过也差不多。在他身后, 无数提线木偶追赶着逃亡的国王,他们歪歪扭扭的行走, 构造着表情的细线让他们露出冷静肃杀的表情, 人头攒动, 彷如密集的索命殭尸群。 「左!向左!」 「直走!不不不, 向右,小心左边,有人向你扑上来了!」 褚颜赶紧躲过一个向他扑上来的玩偶, 攥紧手中的长剑, 一场追逐战下来早就冷汗涔涔,体力不支。 看来愤怒悠哉的躲在后面, 是想让他耗尽体力再出来抓自己。 不过就要到了。 褚颜抬头看到炼化厂的牌匾,不禁眼前一亮,看到成功近在眼前, 就不要风度的死命奔跑过去。由王宫把持的炼化厂是专门炼刀剑、盔甲和各种兵器的地方,每逢国王下令出战, 炼化厂的人员们必定会加班加点的制造出大量装备以供战争使用。他推开铁门, 发现里面竟然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雀跃的心如擂鼓。 褚颜赶到炼化厂后方熔池的时候, 穷途末路的快跑下差点累断气, 他弯着腰直喘粗气,背后的人偶们都黑压压的挤了过来。他们将熔池和他整个围了起来,圈成一个禁锢的圆形,而后没有再往前一步。 熔池,顾名思义,就是融化掉制作失败的装备的池子,露天搭建,其中翻滚着炎热的浓浆,都是从火山上萃取出来的。褚颜把手中的剑拿起来,深吸了口气,让剑鞘和剑柄脱离,亮灿灿的剑刃光华流转,几乎闪瞎了他的眼。他的手掌上因为紧握着银白剑身上凸起的花纹和铸刻的“乔·安德烈”这个名字,已经有了浅浅的痕迹。 “褚颜。” 从人偶群中走上前来的男人在叫他的名字,金髮蓝眸的男人嘴边噙着浅笑,像在责怪不听话的小猫,而眼中滔天的怒火如果能化成实质,早就把褚颜戳的千疮百孔了。他暗自咬着牙,脸上却是一态如沐春风,伸出手向对面的国王道:“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被你干/死。 我选择不。 趁乔正在熟睡的时候把剑偷出来,这个做法显然让有起床气的男人更加愤怒。乔见对方不答,手中执起长剑,脚下却往后退了一大步,离那滚滚的岩浆又近了几分,登时眉头一挑,心中的火气消了一大半,柔声道:“乖,过来。” 乔向前一步,褚颜又向后退了一步。 金髮男人脸上的笑一僵,立刻停了下来,忌惮的向后退了几步。他嘆了口气,妥协的说:“好,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却异常严肃的看向褚颜手中的剑,道:“你手里的这把剑是真的,如果毁掉的话,它就会永远消失不见。” 乔话里的意思是现在身处的世界都是梦境,而这把剑,却是真实存在的。 那不正好。 褚颜佯装不知:“什么真的假的?不过,反正这把剑也是用剥夺我的东西铸造出来的吧。”他执起长剑看了看,“容貌制成剑鞘、青春铸就剑柄、财富打造剑刃,如果我要毁掉它的话,不知道这三样东西能不能再回到我身边?” 乔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把剑,看得出来他对这把可能会失去的剑有些紧张,谈吐却依旧沉稳:“它们从没离开过你,等你再次醒来的话,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 第61页 “我醒过来?难道你想说我现在,是在一场梦里吗?”褚颜惊诧的挑眉,随后笑出声:“也对,本来就怀疑你会巫术,闯进我的梦里应该也很简单吧。啊,你个自作聪明的臭小子,把我耍的团团转是不是很高兴?看我为你上山去找什么破鹿的时候,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傻吧,还有,因为你下令去捕杀所有海域的时候,看我每天焦灼不安是不是觉得报復成功?” 乔一怔,没想到褚颜会因为这些而怒斥他,眼神闪烁的辩解道,:“我没有……。” 他只是想知道,这位国王究竟能不能矢志不渝的对待一份感情,仅此而已。 “你不要再说了。”褚颜打断他要说的话,将手中的剑鞘和长剑举了举,说道:“女巫已经告诉我怎么从梦境逃脱出去的方法,只要我摧毁这把剑就好了,是不是?” “女巫?”乔咀嚼着这个熟悉的词语,蓦地皱紧眉头,阴鸷道:“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些?你一直都知道这是在梦里?你一直都在骗我?” 褚颜对乔的吃惊并不意外,毕竟前几次给他颁布希么任务的时候,都是“愤怒”冒充的女巫,而最后一次出现的那个却不是“愤怒”。大概是他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以后,有些主心骨人物就不会再受外界的力量行事,而且区别真女巫和假女巫最重要的区别,就是当真女巫出现的时候,系统并没有提示说「攻略目标出现。」 一番推理下来,褚颜自我感觉天.衣.无.缝,毫不犹豫的将世界第一神探的宝座让给自己坐。 意识到某个环节自己的缺失,乔的脸色沉了下来,他阴测测的向褚颜伸出手,又向前迈了一步,毋庸置疑的命令道:“过来。” 褚颜把胳膊绕到身后,警惕的望着不断逼近的男人,平静的说:“我讨厌生活在梦里。” 乔更是愤怒:“所以我可以认为,你讨厌我?” 不不不,绝对不是。 你辣么可爱,我怎么会讨厌你。 褚颜偏过头去,在乔眼中看来显然是默认的举动,他深蓝的眸中蕴藏着怒意,这股几近崩溃的情绪让他额上青筋隐现,道:“你不想在梦里,我带你出去。” 对他来说,这是最大让步的妥协。他本想为国王编织一个永远无法逃出的梦境,这场梦里的主角只有他们两个,不管外界发生再多的事情,他们只要梦里生活在一起就好。 乔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他甚至将那把骑士之剑带到了他们两个的梦里,以充当这场梦持续进行下去的媒介。每创造一场梦都需要他身边的一样东西,越是珍贵的东西,持续的梦境也就会越长,他为了维持更长久的梦境,将这样最珍贵的东西祭了出来。 只要剑在,梦就会无限延长,直到时间的尽头。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可恨的国王单方面对他倾诉衷情后,等到他每次从国王身边离开再出现的时候,尽管容貌和名字都一模一样,对方却仍旧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看待。这也从侧面表明,国王从来没有对他扮演的每个角色有过感情,有的只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明明梦的主角只有他们两个,明明…他未曾离去,曾经对他甜言蜜语的爱人却认不出他。 也正因此,他没有把破除梦境之源的骑士之剑藏起来,而是当做给国王的三次机会,三次过后他便会摧毁这把剑,不过乔最终还是犹豫了。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国王已经率先替他做了决定。 真是可笑。 「恶念值100」 褚颜看乔变幻莫测的表情,紧张的转动着眼珠,特别作死的火上浇油:“我才不会相信你。我听女巫说,只要摧毁这把剑,我就可以永远离开你创造的这个鬼地方,并且以后,你也不会闯进我的梦境,实现你不堪的巫术!” 说着,他脚下又向后退了一步,已经蹭到了熔池的边缘。 乔忽然冷笑一声,双手环胸,既不阻止也不再言语,冷漠的无动于衷,只轻描淡写道:“就算逃出这个梦,你以为,现实里我会让你逃走吗?” 话音刚落,那把沾染无数鲜血、象徵骑士荣耀的银白长剑落到翻滚的岩浆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那把歷经岁月,由许多名家数次修缮的剑其实早已被雕琢的不成样子,外表光辉靓丽,却在岩浆中只挣扎了几秒,便被无情吞噬。 咔嚓。 画面定格在金髮蓝眸的男人冷冷的笑脸上,随后镜像的表面突然破碎,天空、土地、簇拥的玩偶、以及对面的男人,都化为一块一块,落在地上,全部化为亮晶晶的粉尘,剥落出梦境背后的点点暗色,黑暗在绵延无尽的天地间蔓延。 「滴。」 「病毒源“骑士之剑”摧毁完成。」 「下一个世界加载中,当前进度0.01%」 第31章 童话16 褚颜睁开眼睛,又闭上, 这两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 而不是自己眼瞎。 空气中瀰漫着醉人的薰香, 味道有点熟悉,下一秒褚颜想起来这甘甜美好的香味属于石榴。乔最爱喝的饮料也是这种味道,以至于他的身上,常常带有与气质不符的香甜。 褚颜把手伸到了眼前, 真切的感觉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他光裸着身体, 身上盖着的是柔柔的丝被, 伸出手摸到了宽大床垫的边缘, 随即用丝被裹住身体,小心的踏到地上。触及脚面的是柔软又厚重的毛毯, 他盲人摸象般的从一个方向行走, 企图摸到墙壁, 以确定他所处的建筑物有多大。 第62页 三十步整的时候, 他的手摸到了墙壁,指腹间擦过的时候能感觉到墙上的花纹微凸。褚颜顺延着墙壁一直向前走,心里计算着步伐,但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那个本来不停数着的数字也不知到了第几个,他仍然没有摸到有门窗存在的痕迹。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围绕着一个圆形不停行走, 却一直走不到尽头。 褚颜:「怎么回事?」 系统:「位置检测中…滴, 现在位于七重塔顶层。是整个王国最豪华, 也最难逃出的顶级监狱哦!」 哦你个大头鬼。 系统:「七重塔的内部是圆形结构,从里面看没有门也没有窗,但从外面看的话是有门有窗,最顶层还会附带一个奢华阳台的。但是为了防止越狱行为,只有当外面的人打开门的时候,犯人才能看到监狱的真实面貌,而当门再次关闭后,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和黑暗。」 褚颜:「竟然这么6。那我该怎么逃出去?」 系统:「你这么废柴是逃不出去的,下一个世界加载完成后就可以离开啦,耐心等待一下哦。」 褚颜:「……」想杀统。 褚颜方向感全无,干脆不再去摸回床上,裹紧他的小被子坐到了毛毯上,百无聊赖的等待着下个世界加载完毕的号召。没多久,黑暗带来了些许的焦躁和不安,他躺在地上打了个滚,尝试和系统对话,要辣鸡统给他唱歌。 那机械电子音唱出来的感觉类似于洛x依和乐x绫,只是系统的歌唱能力不太好,唱的都不在调上。褚颜听了几首,就让系统闭嘴,别再污染自己的耳朵。 他尝试和系统闲聊,却每次都被对方尬聊的能力接不下去话,只能自己也恹恹的闭了嘴。 褚颜觉得有这个系统还不如没有好。 后来系统就一直在为他报告下一个世界加载的进度。 不知过了多久。 褚颜思考力枯竭的小脑瓜里又想出一个游戏。他决定在地上打滚,看多久能滚到床的位置,于是就在他一鼓作气想要滚起来的时候,不远处的那本没有门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随后被打开一个缝隙——光明迫不及待的涌进来,像飞舞的蝴蝶,围绕着圆弧的房间逐一点亮。就见本是一片死寂与黑暗的房间,顷刻间明亮起来。 褚颜看着被星火燎原而出现的光明,不禁感嘆这间监狱的设计,真是巧夺天工,让人恨得牙痒。 想想看,如果一个人的视觉和听觉被长时间剥夺,而后当你知道能够让自己不再陷入无端寂寞苦境的那个人时,尽管你知道他是加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却还是希望他不要离开,希望他能给自己短暂的救赎,甚至当他每次来临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对其抱有好感。这其实就是…… 斯德哥尔摩综合徵。 爱上施虐者,并会对其绝对服从。 愤怒真是个心机boy。 褚颜懒懒的抬起眼皮,当对方走到自己身前时,他用胳膊撑起身体,给金髮男人一个完美的微笑,颇为自信对方能够为此着迷。金髮骑士确实被这灿若春光的笑晃了一下神,或许是万万没想到与他在梦境中针锋相对的国王,在被独自关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后,还能施捨给他几分好脸色。 犹豫了一下,乔俯下了身,将从褚颜身上滑下的丝被重新盖好,遮住露出来的瓷白肌肤,而后托住他的腿弯,将褚颜抱了起来。 褚颜在腾空的那刻从善如流的揽住男人后颈,惬意的晃了几下小腿,被放到床上的他抱住迈开步伐的男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像猫咪一样撒娇,软声道:“别走。” 乔面露复杂的情绪。 他单手扣住国王的下颚,迫使对方抬起头来,认真的直视着那双流转着笑意的黑眸,开口道:“你对我……”他抿了抿唇,踌躇这着又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熔池旁嚣张跋扈、诉说着厌恶之情的国王好像是另一个人。 系统呵呵笑道:「他可能不知道有“戏精”这个词儿。」 褚颜眯起眼睛,信誓旦旦的表白:“我喜欢你呀。” 乔一怔,没有想像中的狂喜,这时的他冷静的可怕,一份不信任从心底油然而生。国王昳丽无边的脸上带着微笑,印象中的他从没在人前摘下过金色面具,乔从一开始就想问,是不是只有自己窥探过这份美,亵渎过这个人。不过想问的话终究没问出口,乔默不作声的望着国王,见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敛去,才淡淡的说:“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国王有一瞬睁大了黑眸,像是不明白会有人拒绝自己的一天。 天真的可怕。 面无表情的乔忽然笑了,他用指腹摩挲着国王光滑的脸颊,没有放过黑眸中那抹惊疑,裹挟着报復的话便脱口而出:“没有人会喜欢你,他们忌惮的只有你手中的权力,他们想要占有的只是你的美貌,除掉天赐的身世和这幅皮囊外,你根本一无所有。” 褚颜:「艹,人身攻击!」 乔残忍的勾起唇角,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却全然制止不住自己想要说下去的话:“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臣服在你麾下吗?让我想想,那些你信任的王臣们、骑士们、卫兵们,还是他们带领着我一路攻进王宫,我没有费吹灰之力,就颠覆了你的王国。你现在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阶下囚,你本该在民众的声讨声中死去,而我救了你的命,你该对我感恩戴德。” 第63页 他突然顿了几秒,而后咬牙道:“ 没有人真心喜欢你——只有我,只有我!”将最后的三个字怒吼出声,乔喘着气,蓝眸中浮现出癫狂的血丝,他像被击打的溃不成军的将领,守候着自己仅存的一点尊严。 哇这个表情,好可怜。 乔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国王,“只有我喜欢你、尊崇你、拥护你,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这次换褚颜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起自己为刷恶念值的时候,反覆说着的那些话。 虽然乔借要回致使其失声的明珠之名接近他,但却是他先把人鱼关了起来,再对他剖心置腹的告白。 后来去朝露森林遇到王子的时候,却下令屠杀整个海域,为的就是找到人鱼,解除诅咒。 还有他最后在熔池边说的话。 被尖锐的刺破一切,褚颜再也无法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撒娇岂饶。愤怒确实不会隐藏情绪,他眼里的悲伤都快要滴下来,尽管眼眶通红,指尖发颤,但还是固执的冰冷的浅笑,企图掩盖一腔恨意和爱意。褚颜低着头,感觉良心有点难安。 不经意间被拉入一个怀抱,温暖的,充斥着石榴甜美的气息。 乔用手抚着褚颜顺滑的黑髮,轻声道:“对不起。” 他在道歉。 但是,他为什么道歉?他有什么理由道歉?错的明明不是他,而是先撩拨的自己。 褚颜心里又酸又涩,他道:“我……” 「滴。」 「下一个世界数据加载成功,马上脱离当前里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褚颜刚想说什么,却听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他一把扯下金髮男人的衬衫,猝不及防的乔弯下腰来,褚颜捧住他的脸狂亲了几下,对上乔错愕的蓝眸,他道:“我真的喜欢你,真的,不骗你。”见乔半信半疑,褚颜又补充了一句:“骗你是小狗。” 「倒计时5」 “不过我要走了。” 「4」 乔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告别,紧紧拉住他的手,疑惑的皱眉道:“你要去哪?” 「3」 「2」 褚颜抱紧他的腰,又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闻到那股安心的味道,闷闷的道:“别想我,有机会再陪你去铸一把新的剑。” 「滴。」 「目标世界崩溃。」 「1」 第32章 睚眦01 玄门七分, 以七城为首的宗门下衍生出大大小小的仙门宗派, 枝繁叶茂, 下自成蹊。 在这皆以名门正派自居,以仁义道德为立家准则的七城中,谁要是想不开去修习旁门左道, 那谁便是七城中的叛徒。美好、祥和、与君共勉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谁也不能去篡改祖宗想要太平盛世的心愿。 紫金城谢家, 无疑是个教训惨痛的反面例子。 十年前, 被谢家压迫数年的六城合力, 将企图掀起一股浪潮的紫金城击打的溃不成军、奄奄一息, 迫不得已签下求和条约,以求得城民周全。谢家树倒猢狲散,独留一女登上家主之位,实则是其余六城的傀儡。紫金城各处被分割成六部分, 占领部分土地的城主建造起瞭望台上,台上高高挂起颜色各异的五家家旗, 彩旗飘飘, 迎风招展。 谢家带来的麻烦不仅于六城修士的伤亡,石窟中镇压不下的怨鬼野魂纷纷外逃——这是致使谢家灭亡的关键, 不过修真界也正因此迎来了一场浩劫。在歷经十年之久的围剿后,那些游荡在外的尸鬼被斩于剑下,孤魂收进灵囊, 因数量过多, 修士们不得不连夜引渡亡灵, 总算将所有不甘不愿的魂魄都送走一大部分。 只是没想到,那本来该身亡的谢家孽子竟横出于世,并自立门派,称为鬼宗,自封鬼王。于梵阳山打败七城修士后更是狂妄至极,大言不惭的向六城宣称尽管来挑战,绝对奉陪,而后隐匿于某个角落,任由七城派出一波接一波的修士都寻不到踪影。 七城听之怒之,决定集合在一起,大破这劳什子鬼宗。 以上,就是这次誓师大会的背景。 七城修士集结于扶摇城殷家,纪家家主闭关修行,如今殷家身份水涨船高,新上任的年轻家主颇有手段,俨然将殷家推崇为七城之首。 这天,七城好不容易凑齐在扶摇城的登仙阁中,声讨着如何剷除那一谢家妖孽,但本该是鼓舞士气的一场大会却因意见不一,未免又因利益起了一番争执,在寸步不让的唇枪舌战中,年轻家主殷行云提议投票表决。 其余六城皆同意。 在这乏善可陈的誓师大会上,有一白衣人低头看了看腕上响起的金铃,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对身侧的男子说了什么,男子皱起眉,却也没阻止,任由那白衣人影悄然离去。那人的离开也带走了大部分人胶着在他身上的目光,在见那欺霜赛雪的白衣人离开后,都纷纷低下头做无事状。 登仙阁后便是林木葱郁的后山,这是只有围猎时才会开启的地方,此时周围都被下了禁制,旁边也有立着木牌书“野兽出没,生人勿入”的文字。御剑飞行到了密林前方,白衣身影就从剑上跳了下来,那把附着灵力而流光溢彩的剑也自动落到了他的手上,见到旁边立起的木牌,他恍若未见的大步踏入其中,竟穿透了布下的禁制,直直向里闯入。 第64页 为避免引人注目,他选择了一条荒僻的道路。脸上戴有白玉面具的青年跟随着某种指导,他闯入幽深的密林之中,在指引下踏入一条崎岖的小径,挥剑噼开挡路的粗壮木枝,脚下踏着厚厚的树叶,几乎曳地的白袍衣角被剐蹭些许,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被枝丫和藤蔓重重覆盖下的山穴。 自外观看,山穴一眼可望见底,如这一片幽林黑黢黢的眼瞳,他在山穴外探望片刻,竟没见到想要找的东西。 “奇怪……” 他低喃着,柔润的声音在空旷山穴中飘散,细小的回音不绝于耳,他运转灵力,手中的修灵自剑尖蹿出一点白光,随后那光向上蔓延,直至覆盖到整个剑都熠熠生辉。 白衣乌髮的青年以剑作为前行的火把,向山穴中心前进。 外面被下了禁制,看外观的话只以为是一个小小的山洞,而走进里面,却发现原来别有洞天。他依靠剑光眯起眼打量着这处山穴,抬脚时,却踢到了一个小物件。 那被踢了一下的东西滚了一会儿,不时磕出清脆的铃声。 他俯下了身,将地上的金铃拿了起来,与自己手中的金铃对比了一下,看到上面刻着有惟妙惟肖的瑞兽白泽后,才确认这是白家的铃铛。只是那白泽上有一道墨痕,像是毛笔尖点上去的,倒让人觉得这细小的瑕疵缺失掉了原有的美感。 除家主外,清静峰宗门下的弟子几乎人手一只铃铛,当同门弟子遇到危难时,以便第一时间赶到。他从地上发现了一张纸人的符咒,纸片人已经化为了一张符纸,白家的金铃只有修士深陷危险时方才能动用灵力使它发出声响,也只有佩戴着金铃的修士们才能到这铃声,若听到的话,须得赶快去救人。 刚才他对大师兄说金铃响起的时候也观察过其余弟子,他们可能也感觉到金铃的微动,但大师兄却劝诫褚颜不要擅自离开,以免惹师父生气。依照他们师父白月松规矩大于方圆的脾气,允许他擅自离开才进行到一半的大会才怪,这也是为什么白家弟子在位下惴惴不安、相互对视的原因。 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没有第一个敢于发言的人,谁都不想做第一个。但是依照褚颜这个身体什么“普世济人”、“拯救苍生”的人设,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不顾大师兄先和师父禀报的劝阻就先行离开了。 看到这失去灵力的纸片人,褚颜意识到是有人刻意想引他过来。 他把金铃揣进怀里,打算将计就计。 甫一进山穴后就发现土地上有一条蜿蜒拖行的痕迹,一直拖到了最深的内里,两边石壁每隔几步就能看到堆砌着的石块,他仔细看了看掉下来石块与石壁的连接程度,分辨出应该都是遭受外力撞击才掉下来的。 这地方幽冷寂静,透着一股子阴森邪气,绝不是修炼的洞天福地。 又向前走了有百十米,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股潺潺的水声,褚颜又向前迈了几步,脚上感觉到了几分湿濡,低头一看,才察觉到自己踏进了一个溪流汇聚成的小水坑里。就在前方出现蓝幽幽的光亮,他收起了修灵,借着这亮光继续向前走—— 豁然开朗。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冰室。 仿如置身于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寒气争先恐后的自四方拥挤而来,滑熘熘的冰面上有水痕流过的轨迹,褚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惊的打了个寒颤,本想顺延着这条不知源头是哪儿的水流向前找,却发现伫立在角落中的一座冰制的棺椁。 他把修灵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看。 出乎意料的,棺椁的木盖已经被掀开,里面并没有人,其中放置着水色蚕丝被和玉色枕头,看起来不像不详的安葬物品,倒像是舒服安睡时候的床。 难不成是里面的人掀开棺材盖走掉了? 这次褚颜出城本来跟随师父和师兄来参加誓师大会,在各家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当时脑子里还在画人物结构图以理清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系统突然来了提醒,告诉他「攻略目标就在附近」,褚颜就借金铃响起为由匆匆离开了登仙阁。因为有系统的加持,殷家布下的小小结界和禁制自然轻而易举的破解,但等他来到山穴时系统提醒却戛然而止,让褚颜一度认为攻略目标早就离开了原地。 在这个修仙世界,他要找的攻略目标是「嫉妒」,病毒源是「蛇丹」,就以往的尿性来说,褚颜充分肯定嫉妒就是一个深居在老林中的妖怪。按理说在山穴外系统还能给予他提示,没道理到了里面,可能离攻略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系统提示就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没有……?」 没有回答。 褚颜接连喊了系统几声,谁知一声刺耳的波频在耳畔炸开,随后就听那机械声断断续续道: 「系统死机……正在尝试重新启动……」 「哔哔——」 而到最后没了动静。 真不靠谱。 褚颜犹豫着要不要进冰室里一探究竟,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就接着向里走去。山穴的隧道中依旧有着被横冲直撞掉下来的石块和蜿蜒的痕迹,但到冰室的时候那些像突然被斩断,没了踪迹。水声是从冰室的隔间传过来的,褚颜就一路进入冰室的隔壁,看到中心有一处散发着裊裊雾气的寒潭,潭中的水似乎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一支细水顺着地势低洼的走向歪歪曲曲的流到外面。 第65页 褚颜提起了一口气,心想如果真和一个妖怪面对面的话,保不准他会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他绕着那寒潭走了一遭,潭水深不见底,但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就在他要转过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滴答。 有什么接二连三的落在他的面具上,褚颜伸手随便一摸,把手放在眼前。 满手黏腻的鲜血。 他背后一凉,冷汗刷的一下冒出来,抬起头一看,却没发现半点活物的踪影,只看到冰上隐隐有着血色。 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修炼成精的鬼怪,如果真有,在这充满志.怪.灵异的修.真.世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褚颜立马警觉起来,他的脚上沾了不少的水,细细观察这方圆形的深谭,才发现那潭水中似乎也有着淡淡的血色。没有水流的涌进和涌出,这应该是个死水潭,水的颜色略深,再加上不停散发出的蒸腾寒气,不仔细看的时候确实无法发现其他的颜色。 褚颜握紧修灵,唿吸间都是小心谨慎,这地方太安静,静的太诡异,根本不像有什么存在的模样。 但是。 好像有什么在他身后。 软体动物滑过冰面时带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褚颜勐地回过头,就见一个卷着红信子的蛇头陡然出现在他面前,又惊又怕之下,想也不想,一剑砍了过去。 这一剑带着充沛的灵力,那条银白的蛇不偏不倚的受到了一击重创,蛇身的鳞片炸起,闪出一道没有攻击性的寒光来,铅色瞳孔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染上蒙蒙血光。它张开尖锐的獠牙向白衣修士咬过去,那蛇粗略估计有三米多长,咬合力想必也是惊人,被它咬上这一下子不死也得残废。修灵剑挡住蛇兇残的进攻,褚颜被那股力量推到了墙角,几乎要抵抗不住。 这时候褚颜想起一个一击必胜的法宝,就是他自己。现在银蛇的攻击性和杀气那么强,就那么轻碰一下,估计什么妖魔鬼怪都挡不住他身体的腐蚀性。 与其让蛇把自己吃掉,还不如先发制蛇。 就在褚颜下定决心的时候,银蛇却突的撤回了身,随即飞也似的逃到了寒潭中,噗通一声落入水底后,那潭水便不停的溢了出来。 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褚颜发现那条蛇似乎在此之前也受到过重创,大部分鳞片上都沾上了鲜血,血肉模煳,好不悽惨。 褚颜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他还没想到方法,就听外面熙熙攘攘,似有外人在喧闹。没一会儿,这间冰室便被堵得水泄不通。褚颜定睛一看,霍,出云城的修士都是钟灵毓秀,那一众身披明月云纹袍的修士,带头的不正是他的大师兄,孟扶风。 孟扶风上前,关切道:“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褚颜见他来疑惑道:“师兄,你为何来此?师父要你来的?” 孟扶风点头:“你走后我便禀告了师父,他要我带人来寻你回去。师弟,你可是在这里发现什么了?” 褚颜不假思索道:“方才还有一条银蛇攻击我来着……” “银蛇?在哪?” 褚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孟扶风的目光穿过他,直直的向他身后那处寒潭看去。 潭水深不见底,暗潮涌动,却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浮上来的血色。 孟扶风稍一思索,温和的面色顷刻间肃杀起来,他如临大敌,对后面的修士大喊一声:“布阵!”随后第一个在原地盘腿而坐,手中符箓在空中分散成一个圆形,牢牢的将那处寒潭包围起来,宛如一方无色牢笼。 出云城坐落于山清水秀的地域,位于城中边境处的清静峰掩藏在丛林之中,高耸入云,为七城中第一高峰,御剑飞及顶端向下瞭望之时,见片片白云不时浮游于山峰之间,云蒸霞蔚,总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与天齐高的波澜心境。家袍为明月云纹,刻在训诫碑上首当其冲的四个字便为“风流自赏”,恰恰符合这一意境,与这意境中不断问天求道的修士。 清静峰上的丝竹林是门下弟子常去的地方,他们会不时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去竹林中谈经论道、品文赏乐、饮酒赋诗,三五成群的小聚几回,后山也是大家巡猎云游的热门场所,正因可以高谈阔论的自由风气,许多修士都慕名拜入门下。 当然这经其他世家大族调侃为“出云风流”的竹林小聚,在新任家主白月松上位后被其搅和的荡然无存。 白月松在几位兄弟中脱颖而出,登上家主之位不是没有道理,他的为人和作风都是数一数二的君子,曾因亲手斩杀千年修为的蛇妖深获上一任城主赏识,由此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但是,白月松在治理城中大小事务的时候,不免偏向于形式化和刻板化,常常以不服规矩的理由罚弟子禁闭,不允许其他声音的发出,也不聆听其他的意见,致使清静峰和从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恰在清修堂中被关禁闭的褚颜默默吐槽这老不修。 那日自扶摇城归来后,白月松便以他不守门规为由罚他不许出山,抄满百遍清心诀后方能重获自由。不仅是他,诸多以各种理由被罚的弟子们分两排盘腿坐在红木桌前,看管他们的师叔就坐在前方的主座上,手握戒尺,独自对饮。 第66页 白家修士大多为医师,以炼丹制药闻名,不管什么灵丹妙药,就没有白家炼不出来的,像什么外出远行必备的金疮药、通灵丹、饱腹丸等等每年产出无数,再像什么可以保持尸身数年不腐的百草丹心丸,以及封闭气息经脉的出阳丹,还有什么专门大量除尸灭鬼的魂飞散却是稀有的灵药,七城之中每年都会竞拍几次,以求得几瓶珍惜的药品。 白月松自上任以来便广施恩惠,每年都会救济贫穷无法医治的人,乐善好施。在所有人眼中,出云城白宗主宅心仁厚、妙手回春,又兼广派门生下山降妖除魔,解救民生,崇敬和爱慕他的人不少,他现在的夫人苏氏便是他曾经的一个迷妹。 清修堂的隔间内放置着炼制丹药的炉鼎,裊裊药香的薰陶感染下,不觉令人昏昏欲睡。 褚颜一手拿笔,一手扶额,苦兮兮的抄着几乎能倒背如流的清心诀,背后突然被碰了一下,褚颜回头一看,就见同门小师妹拿着毛笔头又要戳上来,连忙闪身道:“干嘛?” 小师妹生的娇俏可人,就算束着男子的髮髻,从清丽的眉眼中也能看出姑娘家的娇态。此时她两腿岔开,毫不拘束的坐在乌木桌前,罚抄的枯燥显然磨掉了她的耐性,只能找些趣事儿以填补空虚。她对着褚颜兴致盎然的发问:“师兄,听说那日你跟着去围捕那妖蛇?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褚颜被她扰的不胜其烦,知道不告诉她就会被小姑娘黏死,他瞥了眼其他专心致志誉写的同门,恰巧监管他们的师叔出堂去浸泡茶叶,在小师妹再三催促下才压低声音,凑近她道: “那日啊……” 他想起那日被鲜红缚妖绳捆绑上殷家羽化台的银蛇。 金乌高悬,银蛇周身血肉模煳,被粗暴的拖拽上台时身下便蜿蜒出大片血迹,那银色鳞片在日光下折射出淡淡余光,仿佛是垂死的问候。银蛇阖着眼皮,不知经过数位修士的符箓和法咒有没有力竭而亡。 殷白两家宗主和弟子位于台下,白月松想要把银蛇带回出云城处决,殷行云却委婉的将他留了下来,称不会抢功。两位宗主短暂商讨过后,一致同意将此孽畜处死,挫骨扬灰,以慰前日被他屠杀过的程家上下三十二口人命。 褚颜作为白月松的首席二弟子,并没有他发言的地位,也找不到庇护这条蛇的理由,更没有擅自突破两家重围的实力,不便发声。再一想到不管由谁经手,最终只要摧毁「蛇丹」就好,就自觉的噤声,主动跑上台去斩妖。 银蛇身边站有两名白家修士,褚颜和另一个修士一手执剑,一手两指划过剑身,那剑上便浮起淡淡的莹白之色,灵力充沛。砍蛇砍七寸,两名修士对视了一眼,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打算将这无处可逃的妖孽就地正.法。 就在此时! 本毫无生气的银蛇倏地睁开铅色的瞳眸,它愤力扭动着蛇身,蛇尾扫过羽化台上的四方柱,那宽厚的柱身被扫过时竟应声而倒,震得整个台上尘土飞扬。那缚妖绳是仙物,本就是殷家为捆缚妖物专门锻造的绳子,此时任由那蛇再三扭动,如何挣脱,也只是让那红绳紧紧的勒进皮肉,触动严重的伤口,鲜血淋漓。可银蛇还不死心,低下蛇首,用尖锐的獠牙狠狠厮磨着红绳,边疯狂的震颤着羽化台。 一旁的修士惊慌失措的持剑砍了上去,银蛇身上又中一剑,煞气大增,铅色眸底酝酿着暗沉之光,他忽然支起上半身,在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开嘴,向他的脖颈咬去——只听噗嗤一声,从颈脉蹿出的鲜血染红羽化台的青白地面,修士的惊叫卡在嗓子里,就这样直直的倒了下去。 褚颜倒退几步,差点没跌下羽化台。 白月松没想到银蛇还如强弩之末的挣扎,一气之下拍案而起,吼道:“都上去,给我制住这孽畜!” 就见纷飞的明月云纹袍在半空中盪出一抹好看的风景,白家修士纷纷御剑飞上羽化台,排出一列阵法,将银蛇围在包围圈里,另几人执剑欲刺。只是那银蛇不再如冰室中那样安分,它在结起的结界中横冲直撞,一鼓作气,竟将结界撞破一个缺口来!随后趁众修士被结印反弹,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一熘烟向某个方向前进—— 被反弹的七晕八素的修士们总算反应过来,这孽畜要逃跑了! 白月松也执剑上前去追。 此时那蛇尾又是一扫,另一个四方柱彭的一声被撞落下来,白月松赶忙飞身闪开,飞扬的尘土迷雾了视线,再加上那蛇游走的速度之快,待浓尘散去之后,竟分辨不出那蛇去往哪个方向。白月松这才意识到,之前银蛇佯做的虚弱分明是为了松懈他们的注意力,以求得最佳的逃跑时机。 白月松脚踏到了羽化台上,面色阴晴不定,一众自家修士竟拦不住身负重伤的孽畜,显然让他深觉丢脸。 殷行云派遣几名修士入密林查看,来到白月松身侧,望着倒塌的两个四方柱,显然对这豆腐渣工程表示不快,眉头皱了起来:“不知这羽化台监工者是谁,若让我查出来,要将他好好问罪。”而后又对白月松承诺道:“不必担心,方才见这孽畜又深入幽林中,我自会派人日夜追捕,定将这孽畜抓回来千刀万剐,请白宗主放心,全权交给我殷家便可。” 第67页 白月松又恢復了往日的不苟言笑,他负身而立,道:“也只好如此。不知为何这孽畜竟出现在此地……”这番话虽带着疑问,但加上殷家刚才没有要自家修士帮衬的举动,他是怀疑殷行云怕不是与这孽畜沆瀣一气。 不过他也知道,半月前殷家组织了一场围猎,因此将密林的禁制去除,大概也是在那时候,银蛇才会偷偷潜入其中的。 殷行云坦然自若:“白宗主的弟子不是在那孽畜所居的冰室中发现一座冰棺吗?实不相瞒,这冰棺只有我们殷家才有,冰棺的效用就是可以保证尸体永久不腐不坏。不过这妖蛇……难道是为了冬眠才想为自己备一座冰棺?但若真是这样,它断然犯不着以一己私慾擅闯进来。”再者他为何不让弟子动手,只因妖丹仅一颗,他若此时费尽人力去帮衬白家,也不过是得到一个虚名罢了。倒不如让白家倾力处决这银蛇,以免后续引发争抢。 冰室中确实有座冰棺,但是其中却没有放入尸体。 白月松沉吟不语。 毕竟是在殷家的领地里,他不便再多说什么,见众修士还在密林中寻找,就将白家修士召集回来,返往出云城。 “哇……”白水谣惊嘆了一声,连忙追问道:“那条银蛇到底如何了?” “咳咳!” 一声干涩的咳嗽成功让小师妹低下了头,褚颜回过身去,装作聚精会神的抄写清心诀。手握戒尺的师叔走了过来,威严的扫了他们两下,随后提着一壶泡好的清茶向前方走去,坐到主座上,惬意的浅酌慢饮。 褚颜加快手下抄写的速度,但又想到那日在羽化台上的事情,毛笔书写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在归来清静峰的两日后,听师兄孟扶风说,殷家宗主已经抓到了那条银蛇,復又抓回了羽化台上,以缚妖绳和两柄尖刀,将那孽畜凌迟而死,后又燃尽尸身,将其化为一抔黄土。白月松当日得到消息后亲自赶往了扶摇城,似是想要居一份功,但不知与殷行云说了什么,三言两语打发了回来,什么都没要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 偏偏这时候系统出了问题,褚颜没有听到系统关于「病毒源已被成功摧毁」的消息,不知道那银蛇到底有没有死。当然如果攻略目标就是那条银蛇的话,他是不会轻易在这个世界死去的。毕竟主角光环,还是要有的。 日暮西垂,当天光尽数敛尽于红云之下时,褚颜终于把一百遍清心诀都煳弄完。他将厚厚的一叠宣纸交给品了不知有几壶茶的师叔,那师叔眯着眼睛很有滋味的品着清茶,也不去检查他写的够不够数,像往常一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褚颜踏出清修堂,正打算撒丫子狂奔唿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师兄,等等我!” 褚颜利落的躲开白水谣将要碰上他衣襟的手,小姑娘皱起柳眉,嗔怒道:“师兄,为何总是不让我碰你?” 碰到我你手就没了你知道吗。 不,你不知道,你想到的只有自己。 白水谣歪头望着白衣乌髮的青年,瞥到他脸上的白玉面具,又问道:“又为何总是以面具示人呢?” 褚颜随口胡诌道:“我娘说过,谁要是能近我的身,再看到我的容貌,我就非得娶谁不可。” 这个世界系统给他找了个孤儿的壳子,不管褚颜说什么都死无对证。 白水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脸皮一红,双臂甩着过于宽大的袖子,道:“那算了那算了,谁稀罕看你。” 她唿出口气,大大咧咧的笑了一下,又要上前偷袭,褚颜立马侧身躲了过去,他的修为比小姑娘不知高到哪儿去,绝不可能让她碰到自己半点。白水谣生气的跺了跺脚,怒声道:“你还没告诉我,那银蛇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褚颜笑着回她:“死啦!”说罢便快步向前走,好像是为了甩掉她一样。 云水谣不服气的上前追他,褚颜又回过头问:“你是为何被罚抄?” 她道:“在爹带你们出门的那段时间,我为了报復他不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就去上房揭瓦偷鸡摸狗,等你们从扶摇城回来后,师叔便向我爹告密了。” 褚颜:“……”此女子真乃神人也。 一两人打打闹闹的到了丝竹林,白月松现下正在闭关,也就放松了对弟子的管束,丝竹林中小聚的境况最近也变得多了起来,只是忌惮门规的弟子一般选择深夜相约,现下他们正在校场接受师叔们的训练,因此一路上冷冷清清,没有生人的踪影。 甫踏进丝竹林,忽听一道清冽的琴音,褚颜向追上来的白水谣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听到这熟悉的琴音,白水谣也放轻了脚步,像猫儿一样踩着无声的步伐,跟随着前方的白衣青年走进丝竹林。 当他们走到闲亭的时候,端坐在亭中抚琴的人也恰巧收音,弹出最后一个弦声。白水谣凑上前去,叫道:“大师兄,怎么有空来此处抚琴?” 孟扶风对她莞尔,露出几分宠溺:“闲来无事罢了。”扫过褚颜时又道:“你们的清心诀都抄完了?” 白水谣坐到他身侧,摇头晃脑道:“哼哼,我看师叔被茶水灌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交上了宣纸,等他还没看完就跑了出来,是以,并不知道我少抄了几十遍。” 第68页 看她眸中似闪烁着星光,孟扶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整日疯疯癫癫,总被父亲说做没有女儿样,她也不介意,依旧束着男子的髮髻,穿着大人的衣服,没有一点世家小姐的架子,和同门师兄弟都能打成一片。在系统的设定中,孟扶风、白水谣和原身自小一起长大,来到这儿快三个月的褚颜自然知道大小姐最喜欢黏的,正是她身边这位大师兄。 坐在一旁的单身狗看到孟扶风的眼神,觉得他俩有戏。 白水谣这时偏头看了他一眼,向褚颜的坐着的方向挪了挪,抬起一根手指想要戳到褚颜,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心下更是觉得有趣,对注视着他们两个的孟扶风道:“大师兄,你不知道刚才他跟我说了什么。他说……” 褚颜凉凉的打断她:“师妹,闭嘴吧您。” 白水谣不再说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揭他的面具,边伸手边调侃道:“难道这面具底下绝色倾城,哟哟哟,看这身段,莫不是我们的褚师兄是个女儿身不成?” 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这位师兄自小就有种怪癖,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从不让人近他的身,而他也确实能力过人,百家试炼的时候一鸣惊人,当对方还未扫到他一片衣角时,就被他用剑气扫下了台。但是就算她这个师兄嗓音怎样迷人,身段如何招人,对外人一向是披着高冷的外衣,许多人都被冷冰冰的拒绝后,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敢来冒犯。 褚颜退出十米远,向孟扶风投以求救的目光,孟扶风咳了一声,说道:“水谣,你不是想跟我学奏曲么?过来,师兄教你。” 都道清静峰首席弟子的琴曲有清神养心的奇效,堪比世代拨弦弄曲的长乐城柳家,诸多人想一闻他的《天上曲》,慕名而来,不少人归返时连连感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显然孟扶风给出的诱惑力比较大,小师妹放弃逗弄褚颜,转而跑到孟扶风身边,抱起一把琴放到身前,撩起那宽大的袖袍,准备抚琴的时刻—— “你的金铃呢?” “金铃何在?” 见她素腕空空,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白水谣眨了眨眼睛,看向手腕,后知后觉的怪叫一声:“呀,它什么时候掉的?我竟没有发现?” 褚颜也是对她的粗心表示服气,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緻小巧的金铃,向女孩抛了过去。白水谣顺手接住了金铃,见上面那栩栩如生的白泽上有一道墨痕,遂道:“这就是我的金铃,那日我听闻爹得了几滴乌汁,就偷偷熘进去用蘸了乌汁的笔尖点了一下,想验证一下那乌汁是否如传言般永不褪色来着。只是不知为什么在师兄你那儿?” 褚颜想起那金铃旁边的纸片人,问道:“这金铃你是何时丢的?” 白水谣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说:“这几日玩疯了,都不记得有金铃这玩意儿的存在。可能…大概…也许……,是在你们去扶摇城之前丢的罢?” 褚颜在想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想引他去那处山穴。 不,或者说,是想随便引一个白家修士去山穴,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发现那冰室中已被重创的银蛇。 第33章 睚眦02 褚颜还没想没明白这事儿, 他那仅宣称闭关的师父仅三天就出关了。 归其原因就是白月松的夫人,也就是他们一众弟子的师母, 气势汹汹的闯进清静峰来, 一副兴师问罪状找他大吵了一架, 将本闭关三个月的白月松逼了出来。 苏夫人将手中长鞭甩的猎猎作响, 白月松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长鞭,三天闭关的时间让他气色似变得更差,紧皱的眉宇让他没有了往日的孤高之态:“你疯了?” 苏夫人收回长鞭卷到自己手上, 殷红唇瓣一张,道:“白宗主, 挡人财路便是害人性命。” 白月松脸色微微发白, 他右手似有似无的按住心脏位置:“何意?” 苏夫人冷笑一声:“你不知何意,我便告诉你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天下只有你出云城白家可以炼出灵丹妙药?你们能练出好药, 我万华镜就练不出好药来了?七城中所有人都要对你马首是瞻、为你是从?白宗主, 这也未免也太狂傲了些吧。” 白月松轻轻挑眉,云淡风轻道:“我从未有此意。” 苏夫人双臂环胸,冷冷的看着他:“你未有, 那为何在七城丹药竞拍的前一天, 我门下制出的药接连失窃。不仅我门下, 就连其他门派都接连遭窃, 而独独你白家没事。” 白月松嘆了口气,他看着从前与他举案齐眉的妻子, 缓和下语气:“罗衣,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 苏夫人来问罪前早已做了准备, 她从袖中拿出一截布料,切口整齐,那布料上以明月为底,其上绘制着幽幽浮云,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正是白家门徒才有的家袍。 白月松见此却扶桌笑了:“单是一截布料,尚且不足以证明什么。” 苏夫人将那截布料扔到地上,点头道:“我也没打算告发你,毕竟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夫君。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白宗主,做事要光明磊落。”她斜了男子一眼,弯起红唇:“否则啊,早有被揭穿的一天。” 第69页 听她意有所指,白月松脸色未变,手却握成了拳。 苏夫人妩媚的眉一扬,又道:“听说清静峰上的后山出了什么妖物,所以白宗主才宣布封山,对吗?” 白月松又是茫然的一问:“你何意?” “我只是觉得,后山封的可惜。” 说罢,苏罗衣不再理他,一甩长袖,怕是沾染上什么污物般,飞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褚颜本跟随着师兄弟们去祠堂听师叔诵经,他落到了后面,途径白月松书房的时候就听到两人在争吵。虽然偷听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他又想自己不是什么君子,就偷偷蹲在门后听。 等听到苏夫人甩袖踏步过来开门时,褚颜连忙一熘烟的逃走了。 祠堂中点着淡淡的薰香,等褚颜赶到的时候,昨日清修堂中的品茶师叔正在清点人数,在点到褚颜名字的时候没有听到回应,便将半闭的眼蓦地瞪圆,孟扶风赶紧帮师弟打掩护:“师叔,褚师弟说他内急……” 褚颜大步跨进来,顺着他的话道:“不好意思师叔,内急内急。” 品茶师叔生气的一拂袖,吊着眉毛呵斥:“松松散散,成何体统!旁人跪坐,你便站着吧!” 褚颜也不觉得沮丧,乐颠颠的站在旁边,那些黏在他身上的视线在师叔敲得邦邦响的戒尺中移开。 他将目光投向祠堂的正中央,这里祭了许多白家祖先的灵位,依照身份大小分别放在三层中,每日都被勤劳的擦拭,所以并没有陈旧感。修真者像普通人那样生老病死的寥寥可数,其中大多数都是在战争中不幸身亡的人,但七城中战事并不频繁,因此隔个几百年再竖起几个灵位是很常见的。 褚颜看到了放在最下层的两个灵位,他们是白月松的第一任夫人江氏,以及年纪轻轻就夭折的幼子白惊弦。 众所周知,苏罗衣是白月松的第二任夫人。 据说白月松的第一任夫人不是修真世家中的女子,她生于一个普通人家,性情温婉贤淑,为白月松诞下一子。只不过那男孩长到七岁时便早夭,夫人受不了丧子的打击,郁郁而终。夫人去世后,白月松迟迟没有再寻伴侣,就在各大世家称赞他情深似海的时候,丧偶十年的他宣布了再娶。 这第二任夫人名苏罗衣,按照她的吩咐,不管是白家人还是门下弟子都唤她苏夫人,而不是师母。她性格生来强势,当初嫁过来时还收敛着小性子,心里怀着小女儿的期待,并为白月松生下一双儿女,凑足一个好字。但越与夫君相处就越觉出貌合神离,所幸她有着江湖儿女的洒脱性情,感情不能强求,不合便不合,因此将女儿撂给白月松照养,自己则带着儿子而是另闢山脉,广收门徒,炼制丹药,势与清静峰一较高低。 在性情这一点上,白水谣像极了她的母亲。 褚颜悄悄用余光瞥了眼又和他的茶双宿双飞的师叔,见他坐在上位闭着眼睛沉浸在茶香中,心下不觉好笑。看他那副不端不正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松松散散。 他趁居高堂人陶醉的闭着眼,弟子们都诵经的时候,轻车熟路的熘了出去。 事后责罚是难免的,他们这个师叔虽然嘴上严厉,但手下弟子犯了错误,想要不被惩罚当然也有窍门——送茶。 上等名贵的消气茶自然由白水谣小姐倾情提供。 这厢,孟扶风在树下看一本古籍,不时抬起眼向树上张望,白水谣正坐在大树的枝丫上,惬意的吃着果子摇晃着小腿。当见到空中那抹御剑飞行离开的红影时,她抿了抿唇,回忆起年幼时的她哭喊着找娘亲的情景,艰难的收起眼底一片思念之色。 树下的孟扶风感觉一滴雨珠落在自己的后颈,疑惑的抬头望这万里晴空,哪里有下雨的徵兆?却见那树上的姑娘用宽大袖摆挡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的抖动,到底是隐藏不住情绪。 孟扶风在树下焦急问道:“师妹,怎么了?” 一道白衣身影跃到姑娘身旁的树枝上,他双脚踩着未及婴臂的枝丫,身体轻若飞鸿,衣袂翩飞,脸上覆着极具光泽的白玉面具,只有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眸透露在外,不经意间眼波流转,仿佛就能将人的魂魄都摄走。他将手中一颗红彤彤的果子掷给身旁的姑娘,白水谣听到声音连忙放下袖摆,伸手将果子接住。 白水谣笑道:“师叔肯放你们出来了?” 褚颜嘿嘿一笑:“你还不懂我?逃出来的。” 白水谣沖他竖了个勇气可嘉的大拇指,而后又垮下脸道:“又要讹我的茶叶?” 褚颜还给她一个大拇指,证明白小姐猜测是正确的。 白水谣扭过头去,气唿唿的模样在两人看来格外可爱。 褚颜双手负在身后,微扬起下巴,立下战帖:“不如我们看谁採得果子多,如何?” 白水谣趁刚才扭头时抹了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听到这话也学他的样子扬起下巴,骄矜道:“你输了又如何?” “我输了,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白水谣双眼放光,立刻将悲伤抛到九霄云外,摩拳擦掌的道:“好!” 她的执念就是一直没办法近褚颜的身,没办法摘下他的面具看,现在能有这个提任何条件的机会,斗志一下被激发了起来。 第70页 褚颜看了眼树下的孟扶风,道:“大师兄,你就给我们做评判。” 孟扶风一直注视着破涕为笑的姑娘,见对方不再哭泣就舒展下了眉头,听褚颜问话,便噙着笑意点点头。 自从家主不允许擅自去丝竹林后,这片小小的果园是他们三个时常相聚的地方,园子虽小,可种类却非常齐全,除了花样繁多的茶叶外,什么能种的不能种的在白家灵丹妙药的滋养下,一口气都种了出来。这就是那个每日与茶仙相伴的师叔的副业。 “师弟75个,师妹45个。” 结果褚颜以悬殊的实力赢得了这场比赛的冠军,白水谣颇不服气,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就要耍赖的去摘褚颜的面具,她本是像往常一样开开玩笑,却没想到指尖碰上那面具的同时,褚颜脑后的绳子突然崩断开来。 孟扶风也听到白水谣向他转述的师弟关于面具和婚嫁的事情,他飞身的挡在了姑娘身前,以背将两人阻隔开。 但在分秒之中,白水谣的瞳孔睁大了一瞬,她还是看到了。 疤痕。 寂静之下,只听微风拂过树梢,鸟儿的轻叫自密林深处传进耳廓。还是褚颜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他对满怀愧疚的白水谣道:““喂,刚才你没看到吧,不然我还要娶你,那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一下便化解了尴尬的气氛,白水谣紧绷的小脸扑哧笑了,她捏起拳头:“好哇,竟然还敢嫌弃我。” 笑骂之下,便听一声苍老的怒吼:“谁在我的林中?!” 三人对视了一眼,认出是师叔的声音,分成两路做鸟兽散。 褚颜心有余悸:「早知道这丫头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看到我真面目不可,还好提前做了易容。」 系统化身迷统:「你真的超棒~」 第34章 睚眦03 半个月后。 喀嚓—— 白月松失手砸碎了一个白玉杯盏, 他沉郁的来回踱步,候在身侧的是他召集来的七名弟子。 须臾, 白月松停下了脚步,向几人发布下山的任务。 他神色疲惫, 一脸苍白的病容,白水谣也向他和孟扶风倾诉过父亲好像得过心疾,得上这种病,就算是他们背负盛名的白家也研究不出解药来。 恍神之间, 就听白月松吩咐道:“殷宗主发布新的诏令,每城必须出七名弟子偕同殷家一起剿除尸鬼、超度亡魂, 时限为一个月。此次下山可当做一场歷练, 等你们归来时, 我将亲自测试你们的修为。” 原身的父亲曾效忠于白月松。 白月松能当上家主是因为他曾亲自斩杀千年蛇妖,但谁都不知道, 当年并不是他一人杀的蛇妖, 而是手下的拼死与蛇妖缠斗, 最终给了白月松斩杀的机会,所谓一击必胜不过是不知情的人给予他的美誉。也正因此, 白月松对褚颜极为照顾,平时有什么上好丹药除给白水谣外,还会备一份给他。褚颜闯下什么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不追究就不追究。 大概是想要褚颜有个照应, 他被派遣到扶摇城, 孟扶风则被派遣到扶摇城旁边的紫金城。 下了清静峰,两兄弟就此阔别,孟扶风本想拍拍师弟的肩做勉励,又想到他向来不愿让人触碰的怪癖,只好作罢,嘱咐道:“万事小心,不可鲁莽。” 褚颜向他挥了挥手,正准备御剑飞行时,又听孟扶风道:“师弟,我想拜託你件事。” 褚颜回头望他,心下有点诧异,他这老好人的大师兄,平常只有别人拜託他的事,还没有见过他拜託别人事,于是爽快道:“你说。” 孟扶风有些欲言又止,白净的脸上忽的浮现一层红晕,竟嗫嚅起来:“等任务完成之后,我去扶摇城与你相聚。你眼光好,我想让你陪我买件物什,送给、送给小师妹。” 看来这两人是互通心意了,否则以这位师兄刻板木讷的脾气,不可能主动去挑定情信物送。 褚颜瞭然,笑道:“小事一桩。” 孟扶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绣有瑞兽的锦囊,递给褚颜。 褚颜顺手接过,翻看着精緻着锦囊,针脚细密,银线金丝闪闪发亮,看得出名贵不凡,疑惑道:“这里面是什么?” 孟扶风道:“续命丹。” 褚颜笑着还给他,说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续命丹属于孤品,顾名思义,在性命垂危时服下丹药可以续七天的命,让离体的魂魄留在世间不至于短时间内魂飞魄散。炼化所需的原材料名贵,炼化时间长,炼化出的质量参差不一,大多数都会报废掉,就算白家一年内也只产出五颗而已,因此拍卖时价格也极高。 孟扶风摇着手向后退了几步,道:“临出行前小师妹赠与我的。我用不着,你留着备用吧。”他顿了下,像是要让褚颜心安理得的接受,又道出理由:“就算你陪我挑礼物的回礼。” “……”可这也太不等价了。 孟扶风执意要给他,褚颜推辞不过就收下了锦囊,两人又互换玉佩,就此别过。 集合的地点是城中的一处客栈前,等他到的时候,其余六城的弟子已经全部集齐,互不相识的他们寒暄了几句,却无一例外的将谢家弟子忽略了过去,现下恶贯满盈的谢家犹如一个泥沼,谁都不愿接近,但好事儿的人总会踩上一两脚,让在泥潭中挣扎的人陷入更深的境地。 第71页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谢家弟子冷嘲热讽中,纪家弟子皱了眉道:“别吵了,任务要紧。” 随后他掏出一个寻魔罗盘,口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的望着盘中的指针,片刻,那漆黑锃亮的指针停下了疯狂乱舞,定在一个方向。 褚颜不想惹事,也不是很想吸引人的注意,大多数都是闭口不言的状态。 实际上,他对这些已经及冠的青年所作所为还是有些大跌眼镜。 这情形就好像回到了青春时,近乎全班都在霸凌一个学生,大多数人对于这种行为只是充当旁观者,但若是不站清你是哪队,也会受到排挤。他们不以为耻反当做再正常不过,并把这件事当做一件茶余饭后消遣的乐趣。 眼下紫金城被其余六城瓜分了个干净,被扶持上城主位置的不过是个女子,于六城来说只能算个听话的傀儡。虽然说是谢家弟子,但这一称唿也只是泛指,就像清静峰上的白家弟子一样,谢家弟子有的并不都姓谢,而是仅仅出身于紫金城,又投入谢家为其做事,就被划分成了七城中最卑贱的人。 褚颜暗自吐槽了一番。 在七城中,一般将鬼怪分为三个等级,低阶为死尸,他们生前没有什么怨念,浑浑噩噩没有自身的意识,杀伤力较低,一般修士不用灵力就能消灭。中阶为尸鬼,亦称为活尸,多为生前被杀害,怨气较强,杀伤力中等,杀掉躯壳后有条件的可为其引渡。高阶为凶尸或恶灵,杀伤力极强,前者但可被人操控,后者可附在人身,不可操控。 依靠纪家弟子卜卦的能力,他们几乎不用费什么脑筋就能找到死尸和尸鬼。当然还有怨气更深的恶灵,它们可以随意潜入生人的身体里,坦然自若的混入人群中,如果它们没有露出马脚,寻魔罗盘也是勘测不出来的。 褚颜挥剑将化出原型的恶灵斩在剑下,候在两侧的人连忙将手中丝绢和削好的果盘递过去,那副殷勤备至的模样让殷家弟子极为不屑,哼道:“趋炎附势。” 褚颜斜了那青年一眼,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身披天青道袍的纪家弟子走到他身旁来,褚颜望了眼俊俏的少年,心道还是多看看这种谪仙般的人物,洗洗眼睛。 纪家弟子手持寻魔罗盘,他平时沉默寡言,但一到关键时刻就显现出天师的才华,多次将掉链子的殷家弟子拉回正途。俊俏青年注意到褚颜投过来的眼神,他抿了抿唇,道:“近期,不要靠近庙宇和贡台。” 褚颜对这莫名其妙的话表示:“???” 那青年向他投以神秘莫测的眼神:“有你的劫。” 说罢就不再多言,天青袍上的桃花微扬,青年走到了漆黑的棺木前,打量着里面的东西。 殷家弟子将棺中的物件拿了出来,晃出丁零噹啷的声音,奇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纪家弟子道:“九连环。” 殷家弟子又晃了晃手中的九连环,银环相互碰撞出清脆响声,他出身于世家,自然没有见过只存在于寻常百姓家的东西,不觉有趣。 纪家弟子皱眉道:“勿动。九连环是为鬼魂引路的,悦耳为顺路,沉闷则逆路,顺为阴,逆为阳。若是不仔细让这家鬼魂听到逆音,会觉得是家人想要将他召回阳间。” 虽然这种说法盛传于民间,但信则有,不信则无,因为活人根本决定不了鬼魂的归处,他们摇这九连环也是给死人一个归路。 殷家弟子嘁了一声,将九连环扔进了棺木里,脸色阴郁,显然觉得对方有条有理的叙述驳了他的面子。 他不能对着纪家弟子发飙,转而对着那身披紫袍的弟子喝道:“还不快滚过来!磨磨蹭蹭,不愧是谢家人教出来的弟子。” 不只殷家弟子,四家弟子每日遇到那谢家弟子张口便羞辱,谢家弟子低头不理,才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个月。 时间如白驹过隙。 那四人见恶城出的人懦弱无能,不敢反抗,便愈加的猖狂起来,竟从言语进化到了肢体。 纪家弟子虽保持中立,却在见到其他四城弟子将青年恶意推下河时,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帮褚颜把落到河里的青年拉了上来。 他们现下深处一个岩洞之中,旁边是处一年四季都结着冰的寒池,向上冒着蒸蒸寒气,靠近点都觉得刺骨,别说下去走一遭。他们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青年拖了上来,见岸上四人毫无反省之意,仍在悠哉聊天,嘴里边嘲讽着两人的多管闲事,边谩骂着谢家人怎么都不去死,褚颜抽出修灵,刷刷几下就割断了几人的发。 四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脑后一轻,髮髻松散,四截断髮飘然落在地上,却仿若砸在四人的心里。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当下的年纪正气性强,当然受不了这亏,殷家青年率先拔剑迎了上去,嘴里怒骂着:“好你个白家弟子,不仅维护这谢家妖孽,竟然还割断我们的发。你怕是与那魔头谢千绝一样,练就什么邪魔外道,搞得我们现在要花大把时间除魔卫道,简直该死!” 褚颜冷笑一声,把这来势兇悍的青年一剑打出去十米远,高声道:“你们殷家也就向人泼脏水的本领强。不给你点教训,无法无天了不成?” 殷家青年从地上爬起来,本与他同仇敌忾的三人却皆向后退了一步,有人还劝道:“算了算了,相逢即是缘,犯不着动那么大火气。”话虽这么说,其实他们也是知道白家不好得罪,再者对眼前这位不肯露脸的青年也心存好感,虽然被削髮这事是耻辱,但与其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第72页 “我呸!”殷家青年早就看白衣人不顺眼,嗤笑道,“你们怕白家,我殷家可不怕。早就看不惯他一副悲天悯人的圣人嘴脸,我今天倒要讨教两手,若你输了,就别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乌髮白衣的青年也将剑执起来,白玉面具中露出的黑眸隐含着怒火。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简直气、气、气死他了! 殷家青年剑刃之上溢满流光,他抢先飞上前去,正与对方举起抵挡的修灵剑相撞,两剑碰撞时发出一声脆响,继而分离,漾出两道亮光。 攻者步步紧逼,却不得要领,总是被对方敏捷的避开,心中怒气便愈发充沛,他一个鹞子翻身落到转身奔离的白衣青年前,喝到:“想跑?” 跑个屁。 你爷爷我弄死你。 褚颜一剑捅过青年的肩,那人猝不及防,面色忽的惨白起来,低头一看,却没想到那剑尖只戳破了他的衣服。他咬牙挥剑将对方的剑打开,而后只看到数不清的剑影在他周身盘旋,等到模煳的剑光消失,周身却一凉—— 他的家袍竟被刺的破破烂烂,勉强能挂在身上! “哈哈哈哈哈——” “你看他那个样?” “天哪哈哈哈——” 同伴们的嘲笑更是让他无地自容,殷家青年见负剑立在自己身前的白衣人,心道:看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想必是个丑八怪。他让自己出丑,那自己也要让他出丑。这样想着,他趁那人不注意的时候上前去,扣住了丑八怪脸上的白玉面具,嘴边盈着恶意的笑。在看到那人眸中的失措时,他便更加张狂肆意的笑了。 “啊啊啊啊啊——!!!” 围观几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发出惨叫的人,他被乌髮白衣的青年握住手的皮肤开始蔓延、溃烂,似乎还能听到滋滋烤肉的声响。褚颜感觉到有人向他袭击过来时,反射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这时察觉到不对匆忙松开。那殷家青年抱住右手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嚎叫,其余的五名修士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褚颜眉头一挑,暗道糟糕。 殷家青年火上浇油的怒吼道:“之前还只是猜测,没想到你真的练了什么邪术!什么名门子弟,我呸,出云城竟出了你这样的魔头,真是家门不幸!你等着吧,看我不回去禀告宗主,让你在七城中身败名裂!”说着他便捧住受伤的右手,扭曲着面皮,踉跄了跑几步,御剑飞行而去。 其他几名弟子也纷纷离去,只留褚颜孤身站在原地。 完了。 他刚才是不是应该灭口来着? 第35章 睚眦04 褚颜没把那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与孟扶风分别时, 大师兄说要在一个月结束后来扶摇城与他汇合,褚颜就没急着离城,在客栈里等着孟扶风来找他。 这夜,残月当空,寒星微闪。睡梦中的褚颜被一声异动惊醒,他匆忙点上烛火, 摇曳的烛光填满整个客栈,他顺着声响发出的地方看去,就见本放在包裹中的纸片人飘了起来,符咒上充盈着灵力,只是那股灵气却很微弱,要灭不灭。褚颜上前替那纸片人打开窗,却不想纸片人还没飞到窗柩, 飘飘晃晃的落了下来。 褚颜捡起落在地上的纸片人, 见上面已然灵气全无,前几秒还散发着光亮的纸人又恢復了死气沉沉,刚才的景象似是迴光返照。 褚颜试着用灵气催动纸片人, 那符咒任他怎么灌输灵气都不行,看来还是个认主人的符咒。 刚才它为什么忽然间有了灵力,想要离开? 难不成是它的主人遭遇不测,拼死散发出了灵气,想要让其他的纸片人放消息出去求救, 而它正好又被催动? 第二天得到白家灵鸽传书的时候, 间接性验证了褚颜的猜测是对的。 信是苏夫人寄过来的, 她道现在白宗主深受重伤,七位弟子先不要回城,而是留在各个城中,寻找重伤白宗主的那条银蛇,将其除之。 银蛇! 不就是当初在羽化台怒扫四方柱,而后逃之夭夭的那条银蛇吗?殷宗主不是说已经将他逮捕归案,并挫骨扬灰?难不成是另外一条银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点可怕了。 毕竟当时在台上要除掉它的人其中之一是褚颜。 褚颜推测了一下,当初引他入山穴的应该可能是白月松。 大概是白水谣冒冒失失的丢了金铃,白月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的是自家女儿的金铃,他催动纸片人将自己引入山穴后,又向里看得到了冰室,随后发现了那条受重创的银蛇,把这孽畜带上了羽化台,将其处死……那,白月松和这条银蛇有什么关系?既然知道银蛇在里面,为什么要借他人之手杀死,而不自己去剷除妖魔呢? 思绪一团乱麻,褚颜晃了晃进水的大脑,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乱事。 褚颜留在扶摇城中,四处打听关于银蛇的下落,本不报什么希望,但他四处摸索,竟然也顺着得到的线索来到了一个小村落里。这两天褚颜一路上顺手剿除了不少死尸,光荣事迹一传十十传百,天水村的人都知道有位仙人要来到他们村落,都早早的站在村门口迎接。 这是个小村落,低低悬挂着的牌匾上书写着字迹已经不甚清晰的“天水村”三个大字,映衬着同样低矮破旧的房屋,到处都是颓圮的篱墙,以及凄凉又颗粒无收的耕地。这里似乎刚经过了一门丧事,地上不时被风带起几张祭奠死人的白纸,从这向不远处眺望,还能看到两个纸扎的等身小人和一顶乌黑棺木,棺材旁似跪着一个白色身影。 第73页 村民们头上繫着白色祭巾,但却皆穿着黑色斗篷,戴着纯黑的兜帽,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是两名老者,男为村长,女为灵婆。 褚颜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心惊胆战,村长却异常高兴的欢迎他的到来。 原来他们是见到自己来,把出殡的事儿都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褚颜跟随他们进村去,年老的村长在层叠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笑,道:“今日我们天水村六十四户人家都出来为死者举行葬礼,不巧赶上您来了。您别嫌晦气。” 褚颜道:“死的人是谁?” 身材矮小的灵婆道:“一个男人,叫福林。他感染上了热病,这病没治好,前几日就去世了,今儿是他的头七,下葬的日子。” 褚颜走到那棺木旁,伏在棺木旁的女子转动着眼珠看他,神情呆滞,双目却通红,盯了他有几秒钟,而后重新将目光转回棺材上。 村长解释道:“这是福林的婆娘,名叫红女,因为自家男人去世悲伤过度,成了这般痴傻的模样。”边说着他边抚着自己的山羊鬍,连唿悲哉的摇头。 让褚颜倍感奇怪的是,只有红女一个人穿了白色的祭服,其他人却都穿着与之截然相反的黑色,村长道:“福林只有他一个亲人,白色扎眼,当他魂归来兮的时候,就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发现红女。” 原来如此。 四个壮汉又重新将棺材挑在肩上,红女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褚颜望着地面上拖出的一条水痕,迈了过去。走在棺材前头的两名童男童女向上抛起烧纸,似觉得洋洋洒洒的飘下来很好玩,男孩不自觉的轻快的笑了起来。他旁边的大人见状扇了小孩两个巴掌,那孩子一下老实了,便低下印着巴掌的脸,不再抬头。 不知为什么,褚颜总觉得除了风声和哭丧声之外,里面还混了些什么声音。 这声音有些沉闷,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褚颜在村长居所等候着他们下墓完毕,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村长才匆匆回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灵婆,以及她身边大约十五六的桃红衫小姑娘。村长和灵婆分别坐在褚颜的两边,苍老的脸上皆表现出明显的愁苦。 村长吩咐小桃将门关上,神神秘秘的对褚颜道:“仙人,求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们天水村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被一邪祟给盯上了!” 褚颜奇道:“什么邪祟?” 小桃过来为他们倒茶,一不小心将茶倒溢了出来,灵婆一掌挥在小桃的脸上,啪的一声,小姑娘白皙的脸庞瞬间凸起一个红印,她哭着道:“婆婆,我错了……” 灵婆怒道:“滚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傢伙!” 小桃边哭着边小跑了出门。 褚颜皱着眉,灵婆对他勉强笑了笑:“女孩子家,不懂规矩。您别太见怪。” 他摇头,没忍住说了一句:“您何必对她这样严厉。” 灵婆长嘆一声:“我就她这么一个闺女,以后她将继承我的衣钵。这遇事毛手毛脚,凡事不经深思熟虑的坏习惯总归要改的。” 褚颜沉默。 灵婆树皮般的手抚着木杖,又将话转到正题上:“其实这丧事本应该在夜晚办的,可最近接连出了人命,人人自危,根本没有人再敢晚上出门。已经有三户人家遭了劫难,那些被邪祟带走的都是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真是造孽啊!” 褚颜问:“可否再说详细一点?” 灵婆道:“就在福林死后的这七天里,每隔两天都会有一个孩童去世,我们、我们都认为是福林的鬼魂回来索命……” 褚颜道:“那个福林,他真的是得热病去世的?” 村长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他全身高热了整整三天,我们都是看着他咽气的。” 褚颜道:“那他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是正常死亡的话,魂灵早就离开,没理由再留在这个地方。 村长却不再说,他捂住脸,嘆了口气:“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邪祟再害人。仙人,这一切都要拜託你了!” 褚颜被热情的招待了一顿,全村六十四户人家聚集在村长前的围栏大院中,夜色如墨,灯火通明,但凡小孩子们想要凑在一起玩,就会被各自的娘亲狠狠的呵斥一顿,再被紧紧的搂在怀里,不让孩子们立刻自己身边一步。 不巧,饭后天空上却乌云密布,狂风唿啸,一场大雨滂沱而下,重重砸到脆弱的黑土地和庄稼上。村民们哭丧着脸说近几年连遇天灾人祸,今年下雨就一连下了一个月,收成铁定又不好了。唯有缩在角落里的一名瘦小女子抬眼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面无表情的望了片刻,忽然咧嘴笑了。身旁的人躲着红女远远的,仿佛沾染上这个人便清洗不掉,也因此在这拥挤的屋子里,她的身边时常会空出一大块地方。 褚颜在此时听到一个久违的系统提醒: 「滴——系统重启成功。」 「攻略目标距离您约三百米。」 他微闭着的眼勐地睁开,抖擞起精神,来不及多想,便飞快的闯进雨幕里。围观的村民们感觉一阵风从身旁吹过,眨眼间那白衣的仙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又是连声感慨法力高强。 第74页 褚颜依照提示来到一座庙宇前,悬挂在头顶的木匾上写着中规中矩的三个破旧的大字:风水庙。 他甫一进入,就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的波动,庙中蛛网遍结,干草铺地,陈放的观音像因年久失修,彩色褪去,露出里面灰白的泥土,能明显看出手臂接缝处的痕迹,看起来曾经断过。前方铺上一块黄布的贡台上呈放着三盘瓜果点心,香炉旁放着许多香火。纸煳的窗户经庙外狂风骤雨的袭击,早已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斗大的雨珠随风扑进庙中。 悬在贡台上的一块房屋木板因腐朽而不停的向下渗出水来,打湿了贡台前方,低洼处竟能连成一个小小的细流。 雪白雷电横噼过黑夜,褚颜捕捉到一个微小的声音,他握住修灵,踩着干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向贡台走去。 那抹捕捉到的唿吸声似急促了些。 就在他即将走到的时候,风水庙的门却倏地被打开,两边门嗑开时发出巨大的响声,将庙外的风雨全部带了进来。 褚颜回过头。 那闯进门来的竟是一个全身被烧成焦炭模样的死尸! 第36章 睚眦05 依照褚颜的判断, 死尸和活尸的区别, 恐怕是眼中带不带绿光。 他的身上穿着死人下葬时候穿的麻布寿衣, 怀中紧紧抱着两个面饼, 两只手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 脸上黑黢黢的孔洞中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摇摇晃晃的走到前方来。褚颜对他身上的味道表示拒绝, 他捏起鼻子, 一手举起修灵, 却没有轻举妄动。 他没有感觉到这死尸身上强烈的怨气, 没有怨气的尸体是被人无意召唤出来或者自己没有意识的走出来的,一般来说, 完成生前没有过的心愿就能离开尘世, 不会去害人。 褚颜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这就是那个刚被下葬的福林。 那两张面饼恐怕是被塞进棺材里陪葬的,衣袖中叮噹作响,应该藏着支九连环。 民间有种说法,面饼充飢, 九连环探路, 阴魂方才能找到黄泉路。 本来一般的修士们都不愿多浪费时间,碰到这样的不用去引渡, 一剑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就好,但褚颜不, 他抱着剑看那死尸接下来的动作。 褚颜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还想知道他是不是导致三名孩童死亡的罪魁祸首。 死尸恍若没有见到他, 与白衣的修士擦肩而过,独自缩到了庙宇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抱紧了怀中的面饼,随后稍稍松开,将一只面饼自怀中拿了出来,犹豫了一下,将另一只放到观音像前的贡台下,随后坐回原来的位置,咔嚓咔嚓的开吃。 只是他咬了两口,一颗被烧焦的牙齿就从嘴里崩了出来。死尸望了望滚落在地上的牙齿,又看了看手中的面饼,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勐地怪叫了起来——那声音像鼓风机的震颤,总之不是很好听,而且很刺耳。 给足他完成心愿时间的褚颜见他怨气不降反增,拔出修灵,干脆利落的砍断了死尸的脖颈,那脑袋便咕噜噜的滚到了贡台之前,嘴巴还在对着贡台底下一张一合的咔咔响。 就在这一刻,贡台下突然翻出一个身影。 那全身被雨淋湿的黑衣少年嫌恶的抬脚将头颅踹到老远,长发头颅碰的一声撞到了对面的墙上,他自己则靠到了贡台的腿柱子上,眼神晦暗的望了一眼白衣修士。 乍与他的目光相触时,那黑沉沉的眼眸总会令人有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错觉,手中那抹短刃也扎眼的很。 褚颜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黑衣少年左手捂住腹部,在褚颜上前一步时,犹如惊弓之鸟般退缩了一下,湿淋淋的黑髮落在苍白的脸颊上,许是因为皮相俊美,颇有股病态的美感。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为嫉妒,擅诡辩。」 「攻略目标能力检测中,目前进度20.01%。」 褚颜装作愕然:“你是……?” 黑衣少年闭口不答,却再往后退了几下,背贴到墙根上,从腹部流出的汩汩血液染红了干枯的草。他微扬起下颚,气息有些紊乱,在觉察到对方意图再靠近时,突的睁开了黑眸,其中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凌厉和兇狠。 他像个被猎人袭击而受伤的野兽,对生人抱有强烈的敌意。 “别怕。”褚颜将修灵收起来,蹲下了身,企图採取怀柔战略。“我不会伤害你。” 黑衣少年听到眼前人轻柔的嗓音后似意识到什么。他眸光微闪,权衡了一下,随即收起了眼中的警惕,唇边扯出一丝笑意,和刚才的敌意仿佛判若两人。 只是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刃依旧紧握在手里。 在褚颜问他哪里受伤的时候,黑衣少年柔顺的低下头,垂眸看了下腹部,褚颜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执起少年捂在腹部的手,在肌肤相触的时候,那少年背嵴僵直,倏然将手握成了拳,却没阻止他的举动。 褚颜半跪在他身前,将一整瓶止血散都倒在他的伤口上,而后脱下身上的明月云纹袍,系在少年的腰间。 白家止血散,谁用谁说好。小伤不用说,大伤治得了。 黑衣少年抿紧了失血的唇,在见到那家袍时翻了个白眼,露出明晃晃的厌恶之情,只是一直低着头的褚颜没见到少年的表情,依旧专心致志的为他处理伤患处。将衣袍当做止血带紧紧的系上之后,那悬挂在观音旁的灯笼被风一吹,仅存的一丝烛光熄灭,风雨庙中归于一片黑暗。 第75页 趁着黑暗,褚颜把手悄悄搭上对方的手腕,被他碰到的少年勐地将胳膊一抽,喝道:“别碰我。”褚颜讪讪的收回手,不过从刚才把到的脉可以看出,对方并没有灵力。 褚颜原地把干草堆起来一摞,从怀里摸出一张明火符,点燃了干草堆,火光重新盈满整个风水庙。扭头时看到被撕毁拉扯的纸窗早已经消极怠工,便站起身来,将贡台上披着的红布拿在手里,繫到窗柩上,起码令庙外的风雨轻易进不来。 做完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后,褚颜这才想起来被自己忽视掉的事,大喊一声:“糟糕!” 转眼向那刚才死尸待过的地方看过去,哪还有那死尸的踪影? 刚才他一遇到攻略目标就把那只死尸撂在旁边,忘了个干净。 黑衣少年斜睨了他一眼。 褚颜嘆了口气,事已至此,就要赶快把那逃掉的福林找回来,避免多余的人员伤亡。不再多说,他提起剑就冲进雨里,拔腿狂奔。 等到他回到村长居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从雨中爆出的惊哭,褚颜心里一沉,见他到来的村民们纷纷让开了位置,挤出一个通行的道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子怀中搂着一名孩童,那孩童正是白天在棺材前撒纸钱的男童,此时他面容安详,身体如婴儿般自然的蜷缩起来,只是那身体轻的如同纸片,他娘亲只是用力抱了一下,那皮囊上便出现了几个血洞,俨然已经被抽空了身体里的血肉! 那抱着孩童的女子又是一阵尖叫,却紧紧抱着不撒手。 褚颜道:“怎么回事?!” 只是一会的功夫,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为什么还是有孩子死去? 身旁的人道:“这孩子偏偏跑到没人的屋子里去玩,等我们找到的时候,他就已经……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不知他到底要几个小孩陪才满意?” 褚颜捕捉到了重点:“他?你们看到他了?” 那人愕然:“谁?福林?”蓦地脸像纸一般的白:“他怎么了?!” 褚颜道:“我方才赶往风水庙,没一会就见那本来下葬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身上穿着死人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两张面饼,不知是不是那个福林……” 那人呢喃着:“风水庙…风水……” 此话一出,尖叫声便此起彼伏的响起。他们哪里承受的了那尸体白天刚被自己下葬,而后夜里又爬出来害人命的事实?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只听木杖一响,竟盖过了漫天雨声和惊声尖叫,矮小的灵婆沉声道:“大家别慌,我知道怎么将这邪祟逼出来。” 村民敬重于灵婆的威严,一时间从杂乱无章变为寂静无声,等着她将办法说出来。 灵婆用木杖指了指缩在阴暗里的女子,硬声道:“她是福林的媳妇儿,肯定能将福林引出来!” 第37章 睚眦06 村民们仿佛找到解救良药, 一下子茅塞顿开, 两名壮汉撸起袖子将角落里的女子拉到烛光前, 那女子没有反抗,而是瑟缩着肩膀, 低垂着头,任由长发在她清秀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她似乎刚从雨中回来, 身上湿淋淋的,行走时在地上拖出道道水痕。 两名壮汉将女子拖到灵婆前,问她该怎么办。 灵婆淡淡道:“事已至此,也只好由你委屈一下了。你丈夫害死了四个娃的命,跟你也逃不了干系, 我看这样, 哪个丈夫都受不了自己媳妇儿赤身裸/体的被人看光, 就将你的衣服扒下来吧……”她话是说的轻巧, 可在这闭塞的村庄里,如果真将一个女子扒光了让众人瞧,以后还有没有颜面再活下去还另说。 褚颜心急如焚, 应该赶快找个理由为女子开脱。 突然, 他灵光一闪,高声道:“住手!” 那本欲为红女脱衣的两名男子手一顿, 褚颜急忙道:“我知道了, 大家跟我迴风水庙, 你们要找的邪祟就在那!” 随后不顾村民们的回答, 飞也似的又重新闯进雨里。 褚颜在赶往风水庙的路上一直胡思乱想:为什么今晚尸鬼会出现在风水庙?恐怕是九连环摇起的声响让他认错了路,一般来说,九连环的声音悦耳为顺路,沉闷则逆路,顺为阴,逆为阳,当时风雨大作,加之死尸的九连环在袖中褚颜听不太真切,现在回想起来,他走的不是到阴间的路,而是回阳间的路!他带着两块面饼,一块放在了菩萨像的贡台之下,那贡台之下肯定不止有攻略目标那个目中无人的小鬼一个。 和他最亲近的人……除了妻子,不就是长辈或者孩子么。 但是听村长说他又只有红女一个亲人,那他那块饼给的是谁?别跟他说是那受伤的臭小子。 思路千迴百转之间,褚颜又回到了风水庙,他碰的一声推开了门,靠在墙上闭着眼的黑衣少年抬眼看了他一下,復又闭上了眼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褚颜用贡台上的黄布盖上了窗柩,贡台下一览无余,他走过去蹲下了身,看下面那一方土略显松软,拔开修灵,三下五除二的挖了下去。 剑尖磕到一个东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没想到真挖出了东西。 褚颜一愣,随后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都撵走,把那一个精緻的青瓷罐从土里抱了出来。罐上本来贴着的黄符因渗进水而扭曲变形,早就不起作用了,能看出后来又接连贴了三四个完好的黄符,显然里面有什么邪物需要镇压。 第76页 一股被按捺的阴气扑面而来,褚颜抱住瓷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正想要打开罐顶的时候,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仙人,勿动手!” 褚颜扭头一看,是灵婆。她后面还带着几个喘着气的青年,以及那依旧垂着头的红女。 褚颜道:“里面是何物?” 灵婆上前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很明显的欲盖弥彰,褚颜道:“我感觉到有一股阴气,里面应该是封印了什么。” 灵婆一步一步的上前,步伐很轻,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很、轻? 剑光一闪,褚颜将修灵横在灵婆的颈前,挑眉道:“您不觉得自己的脚步,不太像老人家的么?” 老人一般都是伛偻着身子走路,鬼才会走那么轻呢!对了,这对面的还真是个鬼! 那几个跟随灵婆而来的青年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惊骇的望着她。 灵婆微怔,却还是执着的伸出手,想要褚颜手中的青花瓷罐。褚颜反手将瓷罐放在身后的贡台上,皱眉道:“你是谁?” 福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褚颜当即否决。死尸又不是恶灵,只有恶灵才能附在人的身上,若附在人身的话,就连道行高深的修士都轻易无法察觉阴气。 褚颜将目光投在始终一言不发,垂着头的红女身上,他睁大了眼睛,灵婆对他微微一笑,呲着稀疏的牙齿道:“猜到了?我是红女啊。” 一道闪电噼过夜空,将她布满沟壑的脸映照的惨白。 说着,她从衣袍里掏出一个九连环摇起来,铃声碰撞,叮噹作响。 “啊啊啊!!!” 守在门口的青年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向后看去,猝不及防的见到被烧焦了的尸鬼,鼻息间都是那股腐肉噁心的味道,他大叫一声,匍匐在地上,下袍一湿,竟然失禁了。 那本来没有怨气的死尸不知经歷了什么,此时眼洞中绿光闪闪,犹如磷火跳动,竟变成了尸鬼! 他张开嘴,一下将距离他最近的青年拽到身前,对着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瞬间便血流如注,喷起两丈多高。 站在青年身边的红女突然间全身抽搐了一下,原本死气沉沉低着头的她抬起了头,脸上笑的莫名诡异。而灵婆原本充盈的身体突然间变成轻飘飘的皮囊,唯有那颗束着发的花白脑袋还是原来的模样,此时身体支撑不住,那颗落下来的脑袋便滚啊滚,滚出了很远。 几个随灵婆而来的青年不是被吓破了胆,就是被恶鬼啃食而死,血肉横飞,狭小的庙宇中充满了难闻的作呕气味。褚颜这才看出来原来这吸食人血肉的就是红女,怪不得刚才没有察觉到阴气,因为她早已经附身到了灵婆身上,而她的原身只剩个躯壳,浑浑噩噩如走尸,所以村里人都说她疯了。 褚颜在思忖间,红女面目狰狞的对他道:“什么破仙人!要你多管闲事了吗?!快点把青花瓷罐给我!不然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修道之人,照样吸光你的血肉!” 褚颜听到这话更是将青花瓷罐抱在了怀里,他望着婴儿大小的瓷罐,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这里面,是你的孩子?” 没想到一句问话戳到了红女的痛处,她扭曲着面孔道:“你给不给我?!” 看来是没错了,不过为什么村里人都没有对他说过这件事?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褚颜越退越后,红女越逼越近,他正打算心一横看看最后谁灭谁,那风雨庙的门吱嘎一声被撞开了——在那扇门外,以村长为首的村民们,皆跪在了地上。 雨势渐弱,水珠打在与长夜融为一体的黑斗篷上,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心情异常压抑。 红女的脚步蓦然停住了,她回过头,颈骨在一寸一寸的响,最终将那跪着的村民印在眼里,眼眶忽的赤红。 村长扬声道:“红女,是我对不起你!你冤有头债有主,要报復的话,就只报復我好了!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伸开双臂,高昂起头,迎接这场盛大的雨夜。 红女转过了身,脸上的错愕褪去,咯咯笑道:“你们等着。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跑!”她这一笑鬼气敛去了许多,清秀的脸庞不再像吃人的鬼魅。 她将笑容敛去,与门外默不作声的人们对峙片刻,忽然间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丈夫做错了什么,我孩子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此时的红女不急着去报仇,而是想要眼前这些人死的明白,内心的不公在这些愚昧的人面前化为沸水,“就因为灵婆的一句话,我丈夫原本的风寒就变成了瘟疫?我们就成了你们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你们知不知道他只是受了风寒,不是会传染人的瘟疫!你们把他打昏扔出城的时候,知道他为了不牵连大家,已经喝下了砒.霜准备等死吗?!你们知道我有了身孕还要去苦苦去寻找丈夫遗体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村民中的一人勐地抬起头,哆嗦着嘴唇:“他、他喝了砒.霜?” 红女却没理他,接着赤红着眼珠说:“丈夫死了,你们又要害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狠心的摔死,他都没有让娘看一眼,抱一抱,就被你们杀死了!你们以为把他放进罐子里,贴上黄符,埋到观音像前,就能掩盖一切罪行了?他就没有怨气了?不可能!” 第77页 怪不得这年久失修而断了两臂的观音像前还有那么多人祭拜,看来不是只祭拜观音,而是另有所拜。 褚颜见红女身上依旧湿淋淋的,想到初见时地上的那一行水痕,有所顿悟。 跪着的村长疲惫道:“所以你要报復,你想全村人陪葬?” 红女道:“我要报復,我当然要报復!在我孩子被你们杀死的那天,我便投河自杀了。没想到我怨气过重,虽变成了吸食人血肉恶鬼,但庆幸没有死成,真是老天有眼!我回到村中,先杀几个孩童去和我的孩子作伴,再杀掉这妖言惑众的巫婆,让她仅凭一张嘴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最后你们这些听信她的刽子手们,一个都不留。” 说着,她的脸颊由红润转为青白,全身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那身素缟慢慢染成了鲜血的颜色,两手的指甲蹿出十厘米长,这这这分明是厉鬼! 褚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阶的鬼。 看她这副模样想来是穿着红衣投河的,怪不得能化为厉鬼。 第38章 睚眦07 跪在庙门口的村长满是沟壑的脸上纵横下两行热泪, 他道:“我们是听信了灵婆的谣言,可却也没有想要害他的意思……知道他得了传染人的瘟疫, 只是想办法将他赶出城外而已, 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想活下去。决定这件事的是我, 你不要再害其他人了,把我带走吧!” 红女冷笑道:“真当我是傻的?后来我把福林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如果他真的得了瘟疫的话, 你们把他烧成炭以后,所有人都躲之不及, 全村人还会陪我一起去下葬?你们分明是做贼心虚, 怕他变成恶鬼日日夜夜的缠着你们!” 村长俯下了身,长嘆了口气。 他背后的乡人此时忘却了女鬼的恐怖,义愤填膺起来:“还不是因为他破坏了降福的观音像,导致村里几年都没有收成,灵婆说他的举动破坏了全村的福气, 只有把他拿来祭天才能消了神的怒气。村长不同意, 不愿伤害他的性命,只想把他赶出村去……正巧他淋雨发热,灵婆就捏造他得了瘟疫, 这是我们事后在小桃姑娘嘴里听说的。说起来,这一切还不都怪他自己!” 话一出口, 当即又有几人附和。 默默吃瓜的褚颜这才想通, 那天灵婆为什么对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那么恶劣, 灵婆和小桃两人相依为命,也只有是小桃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家才能知道福林没有得害死人的瘟疫。村民们都不去怪灵婆,或许是因为她的地位太过尊崇,三两下就将地里没有收成怪给了神明,怪给了福林。 愚昧啊愚昧。 红女道:“就因为这个……?”她似觉得荒唐,情不自禁的又是一声冷笑:“收成不好就是因为破坏了观音像?这块地开垦了多少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福林曾提议把全村迁到别的地方,是谁拼命阻拦的?还不是你们这些人!那可恶的灵婆还说我丈夫忘祖忘宗,大逆不道!我看观音断臂也是你们嫁祸给他的!” 褚颜也清楚红女那么大的怨气都是同乡人逼出来的,不过秉承着救人的大义,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他用修灵挡住红女和福林的攻击,道:“那个,姑娘你也杀了不少人了,放过他们吧。” 红女见他怀里还抱着青花瓷罐,不由气急,怒道:“把孩子还给我!” 褚颜躲过她伸长的指甲,那指甲锋锐无比,竟将他的一截发齐齐割断,如果换成脖颈的话那血早就一飞沖天了。对面瞳孔闪烁着绿光的尸鬼已经在大食人肉,人群四散奔逃,混乱不堪。 褚颜分.身无术,只好将手中的青花瓷罐像空中一抛,红女立即飞身接住,褚颜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立刻决定先挑软柿子捏。 他一剑刺穿长发尸鬼的心脏,又利落把他的头割了下来,踢出数米远,独留下那身子颤抖了片刻,轰然倒地。 红女见自己丈夫被砍,嘴里发出刺耳的嚎叫,眼中绿光闪烁,一眨眼间就落到了褚颜的身前,长长的指甲闪着锋利的寒光,向白衣的修士一把抓去。 褚颜惊险的躲了过去。 他提剑欲刺,女鬼竟发出更惨绝人寰的嘶嚎,双脚离地,四肢在半空中挣扎。而那后颈上,是一只修长的手,这只手用他不符合外表的力量,看似轻轻一扭,那不断逃脱挣扎的女鬼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他还嫌不够,又咔咔的拧了几下,颈骨断裂的声响在月夜下毛骨悚然,直到那曾发出惨叫的喉咙被捏的稀碎之后,他才将那女鬼放了下来,从这头踢到风水庙的那头。 褚颜:「大佬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系统:「666绝对不能惹。」 黑衣少年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吵死了。” 他转身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那滚到他身边的,怒张着双眸的灵婆头颅似在瞪着他,黑衣少年不耐的啧了一声,又是一踢,将占据着他地盘的东西全部轰走。 的确。 现在都死了。 万籁俱寂。 褚颜吞了口口水,把距离黑衣少年不远处的青花瓷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熘到他最远处的对面,生怕他将这里面的东西毁掉。在打开罐子前,褚颜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还是被这里面强烈的怨气镇住了。 也是,父亲和母亲都被逼死,他自己也被摔死,没道理不怨恨。 第78页 褚颜轻轻抚着罐身,安慰道:“好了好了,宝宝,安息吧。”随后,被他覆满灵力的修灵剑化成一个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网,将罐中的婴儿尸体包裹起来,片刻,那极具攻击性的怨气化为绵长的灵光,升上半空,消失。 那房樑上不断滴答下雨水来,就在这时,观音像被重塑好的左臂哐啷一声掉了下来,砸到贡台前的地上,把褚颜吓了一跳。 褚颜望了望房樑上,从上落下的水珠还不停的在贡台前打下,那观音像顶上的地方也有重新修缮的痕迹,都是泥塑的雕像,长久以来被雨水击打,极有可能一朝使其水滴石穿,何况还是泥做的。想来也是福林倒霉,祭拜的时候恰巧天时地利人和,碰上这件倒霉事儿,再由灵婆一阵教唆,大众们就都信以为真。 虽然夫妇俩都成那样了,大慈大悲的褚颜还是依次引渡了夫妇两人,而后感觉有点睏倦,大概是灵力消耗有点多。黑衣少年岿然如山的倚在墙边,靠近那团燃烧的火堆,褚颜慢慢蹭到他身旁,把想要摸摸对方头的想法压下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以为对方不会理自己,那少年应该是看在褚颜为自己止血的份上,慢悠悠道:“阿羽。” 褚颜追问:“哪个羽?” “羽毛的羽。” “哦。” 短暂的冷场过后,褚颜又道:“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靠着墙壁的黑衣少年阖着眼睛,睫毛微颤,昏黄火光的倒影中,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没有得到回答的褚颜向他看去,见那少年的身体在细细的颤慄,想来是因为过度失血的原因。 褚颜又靠过去了一点,黑衣少年却是没有躲开,他就靠到了少年的身侧,轻轻将手放到了对方的额上。 霍。 这体温竟比死人还冷。 庙外风雨大作,丝毫不见停歇下来的趋势,唿啸的狂风将以木板抵好的庙门吹的咯吱作响。褚颜瞅着那少年半死不活的模样,悄悄的又凑近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想要穿过他的后颈搭在对方的肩上,岂料那闭眸的少年似察觉到他的举动,从唇缝挤出冷冷的三个字:“别碰我。” 褚颜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身边没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褚颜想回头去看看他死了没,肩上却突然一沉,湿润的水珠落到他的衣领里,激起一阵寒颤。黑衣少年的头枕在他的肩上,雨水打湿的长髮和衣衫不停向下滴水,他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因寒冷牙齿碰撞的声音。 他戳了戳这臭小子的脸颊,指腹便像摸到冰块一样,褚颜向旁边侧过去一点,与他保持一段距离,那黑衣少年便顺势软软的倾倒了下去,咚的一声撞在干草堆里,苍白俊秀的脸被乌髮遮挡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有轻微起伏的唿吸。 褚颜意识到刚才对方是在强撑,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真看不出来刚才一下捏断人喉咙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把黑衣少年平放在干草上,绕到前方,解开纯黑的衣襟系带,宽阔的胸膛便裸.露出来。从外表看年龄不大,身材练得还是蛮结实的。褚颜忍住即将吹出来的口哨,把系在阿羽腰间的外袍解了下来,随后将少年身上的黑衣褪下。待看到对方腰腹间的伤口时,尽管止血散已经将汩汩流下的血止住,褚颜还是不忍看的撇开了眼——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致命的一击是横贯在腰间的剑伤,几乎将他拦腰斩断,也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褚颜不禁感嘆他生命力顽强的像只小强。 脱下对方湿淋淋的衣服晾到火堆旁,褚颜又把染血的外袍重新繫到少年的腰间,把他向火堆旁踢了踢,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昏黄火光映照出少年的面孔隐隐绰绰,这样睡着比醒着的时候煞气大减,怎么看怎么有点可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到牙齿磕碰的声响比刚才更大了些。 褚颜伸手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与刚才的冰冷截然相反,触手的温度如同烙铁,高的吓人。 他确定这小子是发烧了。 褚颜犹豫了两秒,秉承着捨己为人和人命关天的优良准则,靠在墙边,把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少年捞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将脱下的云纹中衣也披到了他的身上,繫紧衣带,将他裹紧。随后催动灵力,掌心便泛出一抹乳白光辉,覆到了少年湿漉漉的长髮上,为他细细的烘干,另一手撩开他脸庞的黑髮。 昏迷中的少年似在寒冷中寻到了热源,不自觉的向他掌心里蹭了蹭,像幼犬一样黏在他的身上。 看把本来狼狈的少年收拾的干干净净,褚颜就靠在墙边,凝望了一会儿不远处跃动的火苗,闭上眼睛睡去。 第39章 睚眦08 风水庙内聚集满了破碎的尸块和并不完整的尸体, 后半夜的时候,村长带人来将这些东西打扫走,隔天就下葬了。褚颜过于劳累, 他睡的迷迷煳煳的, 朦胧间似听到有人说了些感恩戴德的话, 他嗯嗯啊啊的答应下来,接着又靠在谁的肩上睡了过去。 天空破晓,骤雨初歇,被雨水沖刷过的村落焕然一新,肯定没有人会从这山清水秀的村落里,联想到昨夜发生的血腥事件。褚颜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腰酸背痛的靠在墙上,连忙调整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筋骨。那名叫阿羽的少年坐在贡台桌上,正咔嚓咔嚓的咬着苹果, 见褚颜醒来晃了晃腿, 向庙门走去。 第79页 褚颜生怕他离开, 道:“诶诶,你去哪?” 阿羽转过身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眉眼间带着一股竭力压制的戾气, 语调却是轻快无比的,如果不听内容的话,多半会以为他在与谁嗔怒。 褚颜追上他, 道:“你受伤了, 我不能不管。” 褚颜读懂了在这一瞬间他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大意可能是:竟然会有这么圣母的人,鄙视、不屑、猜疑、有趣。 褚颜:「对待这种从外表看都能看出他要毁天灭地的中二少年,就得牺牲小我,表现的圣母一点。」 系统:「套路深。」 阿羽见识到他身上药的药效,倒是没再推辞,而是说:“我去后山打个鸡。” 褚颜差点笑喷,道:“我跟你一起去。” 阿羽面上嫌他黏人,不过还是答应了。 天水村虽然破落,但背后倚靠着的后山却郁郁葱葱,若踏入这密林里,猎人也唯恐进那深不见天日的地方,只会在前方百里内打猎。有淙淙溪流顺着山势起伏一路向下流淌,水撞击石,叮噹作响。褚颜把皱巴巴的明月云纹袍披在身上早就不舒服了,虽说能用清水诀清洗一遍,不过还是比不上真正泡在水里。 见到有一湾清水近在眼前,回过头对黑衣少年道:“你伤口好了没,不然洗洗澡,顺便再洗洗衣服?” 阿羽身上仍是那件浸过血的黑衣,他摇摇头表示拒绝,褚颜虽然对自己带出来的药很有信心,但一想可能他的伤口还没好,也就不勉强。自顾自的将头上的髮髻弄散,外袍、中衣都脱了下来,只留了件轻薄的里衣套在身上,他蹲下了身用手试试水温,初春时节,冰才化过不久,按理说普通人不会傻到去洗凉水澡,修仙人则不一样,以灵力运转来发热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褚颜就要脱掉里衣,一扭头见阿羽还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由尴尬道:“你不是要去打个鸡儿?” 乌髮垂在青年修长的身体上,白玉面具下的黑眸似盛满水光,当他看向一个人时,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这个人的眼里一直有他,无论做什么都愿意。阿羽被这一幕闪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撇开视线,问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 “这个啊。”褚颜摸了摸脸上光滑的面具,把骗小师妹那套又搬了出来:“我娘跟我说,谁要看了我面具底下的脸,我就要娶谁。” 阿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你是大姑娘吗?还怕被人看?” 褚颜哼道:“这是我家的传统。” 阿羽正要不屑的离开,褚颜喊住他:“等等,把你外衣给我,帮你洗洗。” 本以为这心高气傲的小子不会理他,没想到他却停下了脚步,解下腰间的系带,沉默的将黑色外衣递给了褚颜。只是雪白的里衣胸前被血氤氲了一大片,不是很美观,他也浑不在意,三两下就像兔子一样跑远了。 “你待会过来找我啊!餵!”褚颜朝他走的方向吼了两嗓子,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褚颜脱掉里衣,钻进水池里,流动的水划过肌肤时那股寒意直冲头顶,褚颜赶紧将灵力释放出来,与对抗这漫无边境的寒冷。等到他沖完凉,洗完并烘干了几件衣服,披着崭新的外袍,任由长发披散在肩背,还在原地翘着腿等了一会儿,没瞅见有人回来,他准备去找找那不知跑去哪儿了小兔崽子。 褚颜手心上下翻转,一个纸片人来到他手中,那纸片人不过他掌心大小,脖子上繫着一个红绳,他灌输进了灵力后,便左右歪头,扑扇着两只手臂,煞是可爱。再将阿羽穿过的黑衣让它闻了闻这味道,便向一个地方飘去。 褚颜一路跟过去,穿梭进茂密的丛林,不断双手铺开在层层叠叠的深绿色树叶后,便是一个被树叶和草丛覆盖着的空地,褚颜本想再跟着纸片人向前走,却不期然听到一声哀哀的叫唤,他被这求救声叫的心下一软,召回了不停向前扑腾的纸片人,向那发出哀鸣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柔软草叶铺就的地毯中缺了一个圆形的大洞,那是一个挖的很深的洞穴,褚颜向下探头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只被捕兽夹卡主右腿的小狐狸,它只有小小的一团,捕兽夹却几乎将它大半个身子都夹住了,白色毛皮上沾满了鲜血。 洞穴目测有三米高,褚颜慢慢爬了下去,落入坑底的时候赶紧去掰开捕兽夹,掏出衣衫里的止血散就倒了上去,血是止住了,可那兽夹上的齿痕将小狐狸的腿几乎夹断,右腿骨头怕是碎了,能不能站起来走路还是两说。 褚颜抱起小狐狸赶回去给它疗伤,等到他回到风水庙的时候,诧异的发现阿羽早就回来了。 他升起了火堆,旁边是一地鸡毛,架子上不断翻转着滋滋冒油的烤鸡,而被他放在身旁原本放供果的盘子里,盛满了洗的亮晶晶的草莓。 没想到真的打了个鸡。 阿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到褚颜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时,问道:“哪捡的?” “一个打猎人挖的洞穴里,被捕兽夹夹断了腿,太可怜了。”褚颜把小狐狸放到地上,撕下中衣的一块布料,找到一个小小的硬木板,小心的缠到小狐狸的腿上,固定住。 小狐狸怕是受到了惊吓,嘴里哀哀的叫唤着,身体发着抖,乖乖的任由褚颜弄疼了它也不逃开。 第80页 阿羽没说话,映照着融融火光的眼底蒙上一层阴翳。 「恶念值50」 褚颜一愣:「50?」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臭小鬼了?还有现在涨什么涨,莫名其妙。 系统道:「重启过后发现恶念值已经有40啦,不要在意细节。」 褚颜:「……」 帮小狐狸处理完伤势,褚颜把阿羽的黑衣叠好放在他夜晚睡觉的地方,像散发着烤鸡香味的地方凑了过去,褚颜看他一只木棍上烤了两个整鸡,道:“分给我一个呗。” 得来的是干净利落的拒绝:“不给。” 褚颜哀嘆着:“没良心啊。”他边说边去偷盘子里的草莓,春水初融,也不知道阿羽在哪儿摘的。 阿羽:“……” 等烤的差不多的时候,阿羽抬臂戳了戳仍在伤春悲秋的人,道:“快吃。” 褚颜立即翻身过去,阿羽看到那盘草莓都被他消灭了个干净,沉默的皱了皱眉。褚颜撕开烤的烂熟的鸡肉,卖相看起来很好,但是当他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瞬间脸色变得有点怪异。 他把下一块撕下来的烤鸡餵给了嗷嗷待哺的小狐狸,自己再也不吃了。 没加任何调料和防腐剂,难吃透顶。 阿羽倒是不挑食,狼吞虎咽的把一整个烤鸡都吃掉了,随后淡淡的为自己厨艺辩解:“没调料,我只能做成这样了。” 褚颜双眼一亮,道:“如果有的话,你就会做的很好吃吗?” 他自顾自的说起来:“会吧会吧?肯定会的。我还要在这儿暂住一段时间,你的伤也还没好吧,也不能总住在庙里是不是……” 阿羽感觉自己进了一个坑,闭上嘴不再言语。 褚颜却一直絮絮叨叨,隔天就用身上的盘缠租下了一栋房屋,带着阿羽和小狐狸住了进去。 那屋子是木头搭建而成的,虽然不大却足够用,关键是附带着一个灶房,可以做饭吃。 正巧最近风水庙频繁出现尸鬼,他以这个缘由长住了下来。 只是他发现,虽然没有恶灵,但死尸和尸鬼的数量变多起来。有时候会夜闯刚被他们租下来的木屋,那些尸鬼有的手中还提着夜路时的灯笼,有的挎着盛满粮食的篮子,更有的穿着光明司的官服,步履摇晃提着砍刀的向他走过来。褚颜每次都在昏睡中被惊醒,看到贸然来到他身前的尸鬼吓了一跳,连忙挥出修灵,利落的砍掉了两个尸鬼的脑袋。 看来还是两名刚死不久而化成鬼的人,衣饰都没有沾上泥土,从脖颈蹦出来的血看起来都是温热的。 他低喃道:“奇怪,为什么没有感觉到怨气?” 身旁似被打斗吵醒的阿羽睁开了眼,随即不感兴趣的翻过身,没有理会。 白天他们会在风水庙,接连几天来到的尸鬼越来越多,有时孤身一人,有时三五成群,最多的一次竟有十几个,杀不过来的时候褚颜回头找阿羽帮忙,黑衣少年就慢悠悠的从贡台上下来,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一旁,他没有剑,于是随手执起一根树枝,竟然也能化木为剑,砍断尸鬼的脖颈或刺穿他们的心脏。 褚颜觉得天水村绝对着了什么魔障,所以才有无数个尸鬼只认定了这一个地方,只到这里来挤着跟投胎似的。 一晃三个月过去,每天都在斩杀尸鬼的褚颜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阿羽说他多此一举,可每次将那些不愿离开的怨魂斩杀于剑下后,褚颜都会认认真真的将他们引渡走。 终于有一天,再没有尸鬼出现了。 这些天来褚颜生成了个习惯,他每天清晨起床后先是围着天水村转好几圈,看有没有恶意伤人的东西,今天转到第五圈的时候竟没有发现一个尸鬼,中午时他便兴沖沖的回到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肉香。难以用语言描述这股香味,粗俗点说,是可以把舌头都馋掉的那种香,自从阿羽下厨做饭后,褚颜都觉得自己长胖了很多。 正在灶台前盛汤的阿羽听到声响,抬眼看了他一下,道:“回来啦。” 褚颜边把剑挂到墙上边道:“今天没有遇到尸鬼,虽然不知道来源是哪,不过感觉附近已经被我全部都清光了。”说这话间不觉带了些小小的骄傲。 阿羽突然一笑,脸颊上便出现一个可爱的酒窝,看起来格外人畜无害。他将盛好粉丝丸子汤的碗放到桌上,木桌上已经放了两盘素菜,他又端来两碗米饭,和褚颜面对面坐在一个木桌前,木桌不大,因此两人并没有距离感。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的是一盘新摘的草莓,被阿羽洗好后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放在盘子里,为避免褚颜偷吃,他都是最后才把草莓端上餐桌。又为了不引起某水果杀手的过度注意,上面按照惯例用一块布盖得严严实实。 褚颜看到米饭哀嚎一声,抱怨道:“米饭米饭米饭,怎么天天都是米饭,你就不能换样主食吗?比如说包子馒头什么的?或者面条也行?” 阿羽忙活了半天见他这个态度,骂道:“爱吃吃,不爱吃滚。” 褚颜敲着碗,斜眼看他:“怎么跟救命恩人说话呢?” 阿羽:“……” 无奈做饭的都是大佬。褚颜外出寻村的时候,都是阿羽出去买菜做饭,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亲自上山去摘野菜,或者打个鸡儿或野味什么的。 第81页 褚颜夹起一根青菜放在嘴里,忽然想起什么,歪头叫了一声:“小白?” 小白是那只被他从猎人手里救出来的小狐狸,因为通体雪白,就被懒得想名字的褚颜叫小白。他唤了三声,却没听见本应该乖巧等他回家,一头扎进他怀里的小狐狸。 “小白去哪了?” 阿羽用手摩挲着下巴,道:“不知道,可能出去了吧。” 褚颜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心里有点担忧,纠结着眉毛说:“它走路都走不利索,还那么贪玩。”小白虽然被褚颜救了一条命,可右腿的筋骨全部都碎掉了,平常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最远都没有离开过家门口,现在竟然不知去向。 阿羽一派淡定的说:“畜生又没有感情,你真心待它,不见得它想待在你身边。” 褚颜闷闷道:“怎么能这么说……”他把饭碗一推,赌气的不吃了,随后把纸片人召唤出来,又把剑背上,踏出了家门。 被留下的阿羽看着凄冷的饭桌,不觉也索然无味。 他冷眼看着碗中蒸腾出来的热气,勐地一挥手,盛满热汤饭菜的瓷器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一片脆响。 第40章 睚眦09 褚颜披霜带月、两手空空的回了家, 黑衣少年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他往常会坐在这上面洗菜择菜,不然就是会静静的看褚颜摆弄长剑,每次都是自然放松的姿态, 此时却背嵴挺直, 双手环胸,看到归人一副张口便要训斥他的模样。 褚颜垂头丧气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没说话。 阿羽道:“找到了?” 褚颜嗯了一声, 道:“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不知道它为什么瘸了一条腿,还能跑那么远。” 阿羽问:“怎么没带回来?” 褚颜摇摇头,不想再说这件事。 他跟着纸片人走了很远很远, 直到那座密林的深处, 才找到小狐狸, 不过它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就像褚颜开始找到它的时候那样,它落在一个猎人挖的很深的陷阱里, 只是这次没有哀哀叫唤以吸引他的注意力,覆有洁白毛皮的颈项被捕兽夹完全贯穿,嘴里吐着干涸的血沫, 四肢僵硬的躺在泥土里, 以诡异扭曲的姿态等待着有人能够发现它。 就让阿羽以为小狐狸还活的好好的吧,褚颜这样想, 一个人伤心总比两个人好。 啊呸。 其实褚颜怕这小子藉机嘲讽自己, 他现在可没功夫和谁吵。 阿羽观察到他颓废的脸色, 很贴心的没有追问,与他一同陷入沉默。圆月投下一片皎洁的光辉,将整个天水村笼罩在神秘的银色中,往日幽静的深林褪去伪装,微风簌簌,撩起排排树梢。褚颜抬起低垂的头,感嘆道:“今夜月色很美。” 阿羽没吭声,显然不知道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 褚颜一时兴起道:“我带你去山上看月亮?” 阿羽皱眉:“太远了。” 褚颜把修灵剑拿在手里,向他眨了眨眼:“不远,御剑飞行,只须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能坐在山顶上。对了,再温一壶酒,准备一盘花生米,对酒当歌,岂不妙哉。” 阿羽撇过头,拒绝他的提议:“不去。” 褚颜没想到他会拒绝,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总是不愿意出门,小孩子总在家里待着不好。”说着他就要去握阿羽的手,谁知还没碰上,阿羽就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躲开,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褚颜心大量宽,他暗自磨牙,却还是锲而不捨的道:“要不你提个条件呗,只要你陪我上山去看月亮,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听到他这么慷慨的话,阿羽回过头又投给褚颜一个“莫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不过终于妥协下来,道:“什么都答应?” 褚颜点头:“当然。” 阿羽又道:“说话算数?” 褚颜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羽低头笑了,他笑的时候小酒窝便显现出来,看起来有了符合年龄的稚气,眉宇间的不耐化为了柔和,时常含着冷刀似的黑眸染上笑意,褚颜看的一晃神,心想他这样好看多了,不知道阿羽一天到晚为什么总是苦大仇深、怼天怼地。 他站起身来,修长的身体在掩盖住一片月光,那被月夜拉长的身影将褚颜笼罩在其中,阿羽轻声道:“走吧。” 褚颜也站了起来,将修灵扔到地上,银白的剑身在低空转了一会儿,接着就顺从的来到主人的脚下。褚颜一脚踩了上去,将站在身旁的黑衣少年拉到身前,两手以保护性的姿势揽住他的腰,发觉对方身体僵直,有点好笑他是不是因为紧张,于是道:“别害怕,有我呢。” 凌空而起时,他听到阿羽一声含煳不清的嗯。 褚颜说的没错,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后山的山顶,这座后山不是很高,但至少能将整个天水村都看的一览无余。褚颜将修灵剑收了起来,从山顶向下眺望,看天水村一片漆黑,似只有一处才有灯光,明明他们上山来的时候还能看到百家灯火,不禁道:“奇怪啊,你……”他正想要回头问一下阿羽,却见那少年脸色苍白的一手扶住树干,一手抚在胸前,指骨因用力而泛白,他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復下来。 第82页 褚颜把他扶到自己身上,道:“你,你不会恐高吧……” 阿羽没说话,他一向死鸭子嘴硬,被猜到也坚决不肯透露实情,要他承认自己的弱点更是难上加难。经过这三个月相处,褚颜还是比较了解他性格的,他很贴心的没有拆穿对方,找了块宽大光滑的石头坐在上面,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一轮盛大的圆月。 褚颜让阿羽靠在自己身上,等少年脸色缓和了一点,才道:“下山的时候我们走下去,还能锻鍊身体,是吧?” 阿羽道:“那你说的还作数么?” 褚颜见他还惦记着那个条件,随口敷衍:“作数作数。”说完他忽然一拍膝盖,懊恼的说:“忘了带酒了!” 阿羽道:“忘记就忘记了,反正村里的酒也不怎么样。” 说的也是实话,小村小镇的地方,能有酒卖就不错了,那村里专供的清酒没滋没味,喝起来像凉白开。褚颜嘆道:“如果能喝到天师城的桃仙醉就好了,听说就连神仙都为之倾倒,不知道喝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不过这里与天师城隔了十万八千里,也只有想想的份。 阿羽沉默了会,忽然问:“别人不能碰到你?” 褚颜“咦”了一声,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羽神情自若:“因为别人一凑近你,你就会躲开。” 褚颜回忆了一下,他确实在和所有人刻意保持距离,当然除了阿羽之外。但是阿羽不是问的为什么不和别人靠近,而是用一种比较肯定的语气来表达疑问,他疑惑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阿羽抿了抿唇,说:“有人把一份告示带进村里来,那告示上说你修习邪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谁近你的身就会被反噬,现在所有人都怀疑你是谢千绝座下派到出云城中的卧底。殷行云在七城发出悬赏通令,谁要是抓到你,赏珍珠百颗,黄金千两。” 褚颜瞪大了双眼,简直想笑出声,他道:“哈?我什么时候跟那个谢什么是一起的了?捏造谎言也要捏真实一点吧?!我自小在出云城长大,我师父、师兄、师妹都能证明,这些年除出云城外,来过的只有这扶摇城了,这…唉,真是的!” 褚颜突的想起当日来到扶摇城时,那名碰到他被他灼伤的那名殷家弟子,他在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让你身败名裂”,想来也是因为他回去禀告了宗主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让殷行云信以为真,把他的名字和谢千绝这种人放在了一起。 阿羽看着他,凉凉的为他泼冷水:“告示发了这么久,你那些师父师兄都没能替你说句话,贪上这么个事,他们避都来不及,哪还能替你做什么证明?” 这小子心太黑了。 思想又阴暗。 三观和他截然相反。 如果不是为了攻略,褚颜气的都想拂袖而去。不过白月松受到了银蛇的攻击,不知道伤到底好没好,对了,他在这一耽搁就是三个月,也不知道孟扶风那边怎么样了…一想到这,褚颜打算下山后就给孟扶风传封信。 褚颜斜了他一眼,道:“我要是碰谁谁倒霉,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阿羽笑,颊边显现出浅浅的酒窝:“也是。” 褚颜默不作声的凝视着月亮,一时间有些心烦气躁,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少年,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阿羽也不避讳,张口就道:“暗算不成被砍伤。” “……”能堂而皇之的把暗算说出来也真够不要脸的,他又问道:“那你家里人呢?” 这次阿羽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说:“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她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因为重病去世了。”他神色淡淡的,黑眸上却蒙上了一层忧伤,似在回忆过去。 褚颜知道问了他的伤心事,拍了拍少年攥紧的拳头,扬起声调,安慰般的说:“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母亲也没什么印象,不过我知道,他们肯定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我师父,他就像我父亲一样。还有大师兄,他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很少有人看到过他生气的样子。还有小师妹,虽然疯疯癫癫的没有姑娘家的样,但她性情直率,特别可爱。他们于我而言就像家人一样,有机会的话一定会介绍你们认识。” 阿羽静静听着,没有吭声。 「恶念值60」 「……」这位大爷又怎么了?他竭尽全力想用温馨唿唤某羽的人性,竟然又提升了他的恶念?对了,嫉妒嘛,肯定是嫉妒他有美好的童年和好友。 阿羽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歪头聆听的姿势,唇边似带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褚颜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可怕。 褚颜闭了嘴,阿羽又提起了话头,他问:“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闻言,褚颜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又认真的对他说:“最想去的地方是天师城的桃花源。” 阿羽嗯了一声,又道:“第二想去的呢?” 褚颜又是很认真的回答他:“除了想去桃花源尝尝桃仙醉,应该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吧…哎对了,师兄说他曾去过一个很美的地方看落日,日暮四合,金乌西沉,触手可及,听起来就很棒是不是?不过我忘记这个地方是哪来着?” 第83页 “还有啊……” 阿羽静静的听青年说着关于以后游玩的构想,月光在白玉面具上镀下一层银辉,不知道他伸手把对方的面具摘下来,褚颜会不会生气? 只是想归想,他没有动手去实施。 皓月当空,夜已过半,怡人的微风变作深夜冷风,褚颜提议他们现在应该下山睡觉觉,陪着他吹了半宿风的阿羽表示同意。 就在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耳畔不期然听到一阵哐当的打斗声,平坦的土地突然地动山摇起来,排排树木随着庞然大物的席捲而被连根碾断,褚颜警觉的向深林中望去,丛丛树影将缠斗中的东西遮挡的严严实实,忽然间,一截被剑气削开的树干向这片空地飞来,随后结实的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阵迷眼的尘雾。 第41章 睚眦10 褚颜把阿羽护在身后, 用修灵剑噼开眼前这道迷雾, 下一瞬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嬉笑, 有一庞然物体立在他们的身前。 眼前妖物直起身子后有三四米高, 须得仰视才能看清它是个什么东西。褚颜凝神一看, 在见到那女子脸上诡异的微笑, 以及拖在她身下一节又一节的身子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竟是一个人面蜈蚣! 那人头脑后挽起髮髻, 头上戴着金花细钿和翠绿宝珠, 姣好唇瓣上涂抹了胭脂,脸颊施上浅浅的粉黛,俨然一个姿容娇媚的美人。只是那应该软哝细语的唇中吐出的却是尖利的嬉笑, 眸中散发着绿光,再配上那身后不停摇摆, 撞坏无数树木的节节肢干, 显得诡异非常。 褚颜正要拔剑相迎, 却见数道青色剑光飞驰而来,在人面蜈蚣四周围了起来, 将其困在其中, 而后一道天青身影飞身上前, 雪白拂尘一扬,捲住了人面蜈蚣白皙秀美的颈项。 人面蜈蚣嘴里还发出嘻嘻笑声, 青衣人手下施力, 拂尘如韧, 愈卷愈紧, 那人头也来不及笑了,缺氧使她双眼发白、面皮赤红,殷红唇瓣像脱水的鱼般大张着,那双眸中的绿光愈加亮眼。 褚颜提醒道:“小心!” 话音刚落,人面蜈蚣便从双目中射出两道绿光,青衣人见状立刻歪身闪过,那绿光危害性极强,竟将土地烧穿了一个洞。褚颜决定去帮帮他,回头对阿羽道:“你去那边躲好,我去去就来。” 随后不听他回答,提上剑就运转灵力迎了上去。 那剑阵将人面蜈蚣困在一圈越来越狭窄的青光里,任由它如何翻江倒海都逃不出这阵法,青衣人此时正催动拂尘将人头整个都缠住,想要活生生的将这只人头从蜈蚣身上拽下来,褚颜趁机会抬起修灵,一剑削在人面蜈蚣的颈项,戴着花钿的人头自半空中坠落下去。 本以为就此告终,谁知他下一秒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本来被削去人头的地方,又、又又长出来一只! 这只头却与前一个全然不一样,若说上一个是贵妇模样,这一个却是小家碧玉。她头上没有戴什么首饰,一张清秀的脸上没有抹脂粉,双眸绿光闪闪,射出一道道闪烁的诡绿之光,粉嫩的唇吐出的还是尖利的嘻嘻笑声。 拂尘又卷上去将这颗头缠住,褚颜又是一剑斩了上去,却见斩下那颗头后又长出来一只头颅。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青衣人又使拂尘将那颗长出来的头颅缠住,手握拂尘,一个后空翻跳到了褚颜的身边,带着风声的温润嗓音便传进他的耳中:“看到蜈蚣身子两边的触角了么?” 褚颜听到这声音打了个激灵,瞬间感觉有一道清流划过心里,耳畔如清风拂过,淙淙水声,好听的不得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犯花痴的时候,他向后退了几分,看到在人头之下的身子两边,正有两个细长柔软、不断浮动着的触角,灵力支持不住他飞在半空,褚颜就跳到人面蜈蚣身上,打算借力一下子跳到人面蜈蚣前。 “噫啊啊啊——!!!” 谁知他忘记自己身上带着的特异功能,就在脚尖落在蜈蚣深棕表壳上的时候,那被灼伤的蜈蚣疯狂的扭动起来,为首的人头上也露出钻心之痛的扭曲表情,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两瓣唇中流泻而出。 青衣人手臂施力,将那颗人头拽了下来,脖颈与虫身相分离的瞬间,又有一颗新的头颅长了出来,依旧扭着脸庞怪叫。 褚颜在虫身上迈开步,那人面蜈蚣是直起身子来的,他向上俯冲而去,三两步就迈上了顶端,挥出两剑,两道柔和白光分别斩断了人面蜈蚣的两边触角。 人面蜈蚣轰然从高空跌了下来,碰咚一声巨响后落到了地上,连带着身边的两排树木被推到一片。褚颜见那大虫倒了下来,不由得担心阿羽那小子有没有躲好,跟着提起灵力就从半空中飞了下去。 那失去触角的人面蜈蚣等同于失去了方向感,虫身之上的人头东摇西晃,双眸中的绿光也是乱射一气。率先落在它身前的青衣人将围在周身的青色剑阵收回手中,解下腰间的桃木葫芦,拔出木塞,趁那头颅大张着嘴的时候,被一抹青光包裹的葫芦悬在它身边,一支流出的清酒从唇中灌了进去。 人面蜈蚣喝下了那酒之后面色变得通红,在垂死挣扎一会儿后,那双射出绿光的双眸渐渐黯淡下来,似睏倦了般慢慢闭上了眼睛,人头的脖颈垂下,乌黑散落的长髮将大半的面孔遮了起来,随后与那虫身的连接处渐渐分离。 第84页 而后一个个头颅自虫身中迭出又坠下,细数下来竟然有百十来个,她们皆是形态各异的女子透露,此时双眼暴凸,俨然一副枉死永不瞑目的模样。 那不停摆动的虫身也消停了下来,不再涨出年轻女子头颅的地方也逐渐显现出原型,露出的是一个丑陋的深棕蜈蚣头。 青衣人将酒葫芦收在手里,见人面蜈蚣不再动弹,松了口气。 这时褚颜也赶到他的身边,道:“它死了?怎么死的?” 青衣人把剑负在身后,对乌髮白衣的青年摇了摇手中的桃木葫芦:“想到这一路会遇到些妖物,我便用酒掺了些雄黄,蛇虫鼠怪都怕这东西,没想到正好能对付上。” 褚颜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惊恐的噫了一声,咂舌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青衣人道:“当时我经过一个水帘洞窟,发现那里的村民们正要将一个扮作新娘的姑娘推进洞窟,为之献祭,便出手阻止了他们,随后闯进洞去发现了这妖物。想来也是这蜈蚣成精后到处作乱,在村民献祭年轻女子的时候发现可以生食女子提高修行,便藏在曲折的洞府中每月接受祭品,我意图在洞窟里收服了它,不料它一头撞破了石壁,引我一路到了这里。” 褚颜道:“原来如此。” 只是这蜈蚣吃掉女子的身体,独独留下貌美的头颅置在外面,看来还是个爱美的蜈蚣,回想起来也真是够渗人的。 借着月光褚颜终于看清了青衣人的样貌,他头戴三清巾,背负拂尘,身形修长,清冷的眉眼带着遗世独立的风华写意。那天青袍上落满桃花,细看,却仿佛又不是桃花。褚颜望着他收回鞘的那把剑,正要尖叫,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异动,有什么东西裹挟着凌厉的风从他的背后袭来—— “小心!” 褚颜倒是能躲开,可一想什么都伤不到他,就直直的站在原地,心里波澜无惊:来来来,看谁死。 只是那东西确实没伤到他,因为在半空中,就已经在半路被人挡住了。 褚颜回头一看,黑衣少年单手贴在扫过来的蜈蚣身子上,四两拨千斤,将那股力道化为了乌有——而后像是轻轻一撕,蜈蚣粗长的脚就已经被他撕了下来,阿羽将蜈蚣的身子一踹,嫌恶的将那只脚扔到地上。 见识到他单手能掐死一只女鬼,褚颜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正常。 看那蜈蚣还在垂死挣扎,青衣人微皱起眉,剑刷的一声出鞘,只见眼前数道青光闪过,二十多节粗长的蜈蚣身子就被砍成了一截一截,腐臭的血从身子的结合处争先恐后的流出来,在泥土上几乎汇成一个小溪。 褚颜拉过阿羽上下左右检查了一下,道:“你没事吧?” 阿羽拍开他的手,冷淡道:“没事。” 青衣人跳上蜈蚣的身子,右手一收,就将一枚泛着紫光的妖丹收进了手里,那妖丹不过小小一颗,丹中隐隐能看出束在其中着的魂灵,那些正是被人面蜈蚣杀死的人,吃进腹中之后魂灵无法升天或入地,只能挤在妖丹狭小的妖丹之中,将对己的怨气转化为攻击他人的利器,人面蜈蚣吃的人越多,实力也就越强。看这蜈蚣的妖丹也能看出不过百余年的修为,褚颜略有失望,如果今晚碰到的是条蛇就好了,他也不用费那么大劲儿再去找蛇。 褚颜看青衣人从妖物身上跳了下来,当即双眼放光,对那青衣人语无伦次的说:“前辈,你那把剑是不是叫「渡津」?”他刚才见到了刻在剑上的字和桃花,看这青衣人的外貌和传说中的非常相似,心里猜测应该就是他,却是不太敢相认。 那被问的人一怔,随即道:“是。” 七城中存在着一个十年之久的传言,那就是:障障飞雾,重重心魔。欲渡迷津,必找明镜。 十二岁获得预言天师的称号,十五岁北海杀妖探秘夺宝,同年在六城围谢中立下汗马功劳,虽说闭关已有十年之久,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重新出山,想要找他卜一卦的人绕七城一圈都不过分。 褚颜特别兴奋,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能碰别人的话,非常想去摸摸眼前这个人,沾点仙气。他道:“在下出云城褚颜。这七城中谁不认识您啊?神机妙算公子镜,您什么时候出关的?给我算算我以后的运势如何呗?” 他似没想到自己那么有名,笑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不知二位有没有碰到一个眼上蒙着白绸布、身着黑衣的年轻人?” 褚颜摇摇头,侧过头看阿羽,阿羽沉着脸色,道:“不知。” 他面上隐隐有些焦灼,将目光流连在白衣人身上片刻,他道:“多谢道友助我除妖,现下我得去寻友人,二位失陪。”顿了一下,他似有似无的瞟了眼对他抱有莫名敌意的黑衣少年,随后将手中的桃木葫芦抛给褚颜,道:“这桃仙醉就当做是你我的信物,改日到天师城来,自当好好招待一番。” 褚颜还没来得及回话,身旁的少年道:“公子镜?” 纪明镜颔首。 阿羽懒洋洋的发问:“道长,你知不知道谢千绝在哪?” 听到这个名字,纪明镜面上一凝,投向阿羽的目光中隐含着些复杂的情绪,褚颜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十年前纪宗主和夫人被谢家残害而死,虽然和谢家最小的儿子谢千绝没有直接关系,但怎么说,父母和同门之仇也不能一笑泯之。最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谢千绝猖狂起来,纪明镜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看来他出关应该是为找谢千绝,借正道之名亲手手刃仇人的子嗣。 第85页 纪明镜道:“不知,我也在找他。” 果然没错。 阿羽笑了一下,似嘲讽:“天下会有公子镜不知的事?” 纪明镜也不反驳,将目光放回褚颜身上,道:“后会有期。” 就看那抹青色身影在眼前闪过,没了踪迹。 褚颜凝望着偶像的背影,不禁摇头感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才是大侠啊你说是吧…阿羽……?”他侧过头想与少年对话,却看身侧空空无人。 褚颜:「那臭小子哪去了???」 系统:「嗯???」 褚颜从袖中掏出一个纸片人和一截黑色布料,他就是怕阿羽这混蛋一言不发的走掉,特意留了一件他的东西,以保证自己能顺利找到他。被灌输进灵力,摇头晃脑的纸片人甩着胖胖的四肢,飘在前方带路。 第42章 睚眦11 褚颜跟随纸片人来到一片野生的草莓园, 凉风习习, 吹动地上的绿草,与丛中的虫鸣混合在一起,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褚颜喜欢吃草莓, 这里就成为他和阿羽经常光顾的地方, 有时褚颜不跟着一起,阿羽还是每天都到这儿一次, 摘回半篮的草莓,洗净,整齐的摆在盘子里,为了不让他偷吃, 还特意放到饭桌旁边的小桌子上,用一块白布欲盖弥彰的盖住。 想到这,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弯腰摘草莓的黑衣少年。 他强迫症晚期,经由他手的草莓必须鲜艷无瑕疵,否则会嫌弃的皱皱眉, 将那被他认定为不合格的草莓扔回原地。有时候褚颜在旁看他,难以想像那对世俗充满冰冷厌恶的脸上,会因为这种小事浮现出认真的表情。 纸片人飞过这片草莓园,褚颜思绪一断,赶紧跟上。 拨开层叠灌木,前方似有鬼影重重, 褚颜怂怂的吞了下口水, 前方带路的纸片人飞出去了很远, 全然不顾及后方主人的感受,突然间,泛起柔和光亮的纸片人停在前方那个位置,看来是找到了。褚颜赶紧把挡在身前的树枝拨到身侧,不想手指一疼,他借着月光一看,见到这处生长着一片荆棘,刚才来的太过匆忙没有感觉,这时才发现手上已经被刺扎破了好几次。 褚颜抽出修灵把荆棘砍断,纸片人等候他来到自己身边,乖乖的躺回了褚颜伸出的掌心里,灵力消失,变成原来的纸片人。 褚颜看到前面的境况,不由一愣。 这是一个大约有五米深的洞穴,上面没有什么遮掩物,清冷月光将洞中的一半照了出来,另一半仍埋在黑暗里。褚颜试探的叫道:“阿羽,你在不在下面?” 随即听到一声回应。 这声回应又浅又淡,仿佛稍不留意就会被风吹散。 坐在阴暗边的黑衣少年慢慢移到了月光能照到的半面,他抬头望着洞穴边上的褚颜,黑眸依旧平静无波,唇色却苍白了不少,目光触及到阿羽手上的暗红,以及脚踝边鲜血淋漓的捕兽夹时,褚颜目光一凝,直接跳下了洞穴,急道:“你受伤了?干嘛乱跑?!” 黑衣少年举了举手中咽了气的野鸡,没说话,显然是在追它的时候掉进了这里面,不幸被捕兽夹伤了脚踝,上不去了。 褚颜啐他:“就知道吃,把命都赔进去了让你再吃。” 说归说,他还是半跪了下来替阿羽处理伤口。 猎人挖的洞穴又深又大,捕兽夹也是为了专门捕大型猎物的,幸好阿羽自己掰开了捕兽夹,不然伤到跟腱,以后能不能走路还两说。 “这山上的猎人也真缺德,到处挖坑。”褚颜还记得上次来时这儿还没有坑来着,不过短短几天就挖了这么大的坑,不知道那猎人用的什么工具。 褚颜出门没带止血散,只能为他草草的包扎一下止住血。 阿羽本来反驳能力一流,气死人不偿命,平常嘴上一点亏都都不肯吃,此时竟只由褚颜骂他,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像失了声一般,只是那双黑眸却在闪闪发亮。 尽管伤口狰狞的吓人,他也仅是脸色苍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让褚颜十分怀疑他是不是丧失了痛觉。 褚颜把阿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覆满灵力流光溢彩的修灵剑识趣的出鞘,横在主人的面前。他踏上去,修灵将他们从洞穴中带了上来,褚颜本想御剑飞下山去,忽然又想起这小子恐高,就召回了修灵,背对着黑衣少年曲起膝盖,俯下身子,道:“上来吧。” 对方微怔:“什么?” 褚颜理所当然的说:“上背。” 阿羽没动。他望着青年曲线优美的嵴背,乌髮在白衣上蜿蜒成一副画卷,向来能言善道的少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喉咙像被什么噎住一般。 褚颜见少年迟迟没有动作,催促道:“快快快,别担心,虽然你胖,但我有的是力气。” 说罢,顿时感觉背上一沉,耳边传来阿羽平常讥诮的语气:“谁胖了。” 褚颜两手托起阿羽,感觉这小子看着不胖,倒还是挺重的,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来时那片荆棘已经被他用剑斩开一个可以通行的小路,他专心的踏着来时的路返回。阿羽伸出胳膊圈住褚颜的胳膊,脸贴在他的背上,闭上眼睛,隔着衣料,传来的是暖暖的温度。 幽静不再恐怖,黑夜不再寒冷。 褚颜背上驼了一个累赘还是步履飞快,这座山他和阿羽至少来了有数十遍,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熟练的抄小路下山,看到村里家家户户都点着昏黄的烛光时,将这一画面和在山上时见到的黑暗对比了一下,暗想自己刚才应该是眼花看错了。 第86页 踢开木屋的门,褚颜把阿羽放到床上,再把他沾血的裤腿剪了下来,洒上药粉,又重新包扎好。他盯着阿羽右腿上的伤口,发现在这新伤旁边,还有一个陈旧的疤痕,看齿痕好像也是捕兽夹造成的。 他的自愈能力一流,上次几乎将他拦腰砍断的伤癒合之后结成的疤痕,也在痊癒后的数天内逐渐淡化直至消失,根本看不出曾经有受过伤的痕迹。 以前没注意过,不知道这个疤痕是怎么出现的。 褚颜忽然觉得这熊孩子也挺可怜,虽然嘴贱了点,但命运坎坷,心下决定有空带他一起找公子镜算一算命格,看能不能像x长生一样逆天改命。 思索间,他的手被抬了起来。 阿羽握住他的手腕,把褚颜拉了起来,要他坐在自己身边,而后低语道:“受伤了。”瓷器般的双手被荆棘划出道道血痕,虽然血已经止住,看起来却仍触目惊心。阿羽指腹摩挲着腻白的肌肤,那上面似带有无穷的魔力,让他迟迟不肯将手从这截皓腕上放开,他抬起头,对上白玉面具下疑惑的黑眸。 白衣乌髮的青年没有戴初见时覆上整个脸的面具,而是将面具一分为二的斩断,现在只带了上半部分。柔软的玫瑰色唇瓣和优美的下颚总会在不经意间攫取着人的视线,如果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不难想像会引起怎样的骚动。 阿羽凝视着那白玉面具,不禁又一次想:如果彻底摘下又是怎样的光景? 迟疑不过一下,他将褚颜的手放在掌心,细緻的为他涂上药粉,缠上纱布。 褚颜这时瞟到少年腕上带着的红绳,在初见时褚颜就注意到他一直带着这个东西,这红绳在昏黄灯光下散发着晦暗的光泽,其上似刻有繁复的符文,像是仙家用的法物,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于是问道:“你这红绳用什么做的?” 阿羽头也不抬的道:“不知道,捡来的。” 褚颜哦了一声,没再问。 只是有些莫名的眼熟。 阿羽的恢復能力也是极强,当初见他时骇人的伤口现在都化成了浅浅的痕迹,除了每日为他上药的功劳,还得归咎于他自身。 在阿羽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褚颜把纪明镜送他的桃木葫芦拿在一只手里,葫芦上绑着朱红细带,他陶醉的说:“我刚跟你说了想喝桃仙醉不是?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了公子镜,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了……” 说着,他用另一边胳膊夹住葫芦,拔开木塞,一股清冽的酒香瞬间瀰漫在室内,嗅着这味道,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桃花源中的十里桃林,飘飘坠下的桃花化作貌美的仙子,素手执杯,眼中含有氤氲醉意,嬉笑怒骂皆是欲语还休的娇嗔。 彷如身临其境,这就是传说中的通感。 正巧另一只手也被阿羽包扎好,褚颜正想喝口酒快活一下,不想胳膊一空,阿羽将桃木葫芦的木塞盖上,打开木窗,满室的桃花香气被风吹散,靠在桃树边迷濛醉意的仙子向他娇笑一声,渐渐隐去。褚颜上前欲抢,刚要吐槽他‘你是不是男人’,那少年将葫芦藏在身后,道:“褚颜,教我怎样寻人吧。” 褚颜微愣,当即答应:“好啊。” 又是一场细雨,天水村和背后依傍的后山都在蒙蒙烟雨中愈发出尘,天空碧蓝如洗、山峦灵秀、枝叶苍翠,房顶积蓄了一晚的雨水滴答的砸在青石板上。褚颜出门唿吸了口新鲜空气,决定给遗忘在角落里三个多月的师兄写封信。 他用白纸折出一个惟妙惟肖的鸽子,用毛笔在那鸽子上点一个黑点,一丝纯白的灵力顺着毛笔聚到纸鸽身上,拥有了眼睛的灵鸽突然扑腾起翅膀,竟活了起来。像什么纸片人寻人,灵鸽送信什么的在修.真界都是小伎俩,褚颜刚来的时候还觉得神奇和不可思议,现在用起来得心应手。 褚颜执起毛笔,开始写给孟扶风的信,他还没忘下山时孟扶风对他的嘱託,打算让大师兄过来这里与他会和,再找个闹市陪他一起去挑给师妹的礼物。 不过也是奇怪,这阵子褚颜把他忘了个干净,一向心思缜密的孟扶风竟一封信都没传给他,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褚颜正斟酌着信件的措辞,阿羽推门跨了进来,他手里提着篮子,像往常一样去后山摘了半筐草莓。见到褚颜在桌前写信,毫不避讳的走上前去,把桌上洗好的苹果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坐在他身边看信的内容。褚颜也不在意他看,还询问着阿羽这样写好不好。 “孟扶风?你师兄?”他将苹果咬的咔嚓作响,又看了眼在窗框上不停扑腾着翅膀的灵鸽,道:“你要让他过来找你?” 褚颜把写好的信捲成一个小卷,又把一个小小的带穗玉佩绕在信上,他们下山时互换了玉佩,就是为了能够通过灵鸽联繫到对方。他边把信系在灵鸽脚上边道:“下山前我答应师兄,要替他给小师妹挑礼物。” 阿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手里的苹果咬下一大口,神色冷淡。 褚颜这才想起来那个任务,又是一拍大腿,道:“糟了,我都忘记苏夫人给我们的任务了。” 阿羽斜了他一眼,已经习惯了褚颜的冒冒失失、丢三落四的毛病,本不想理他,不过还是道:“什么事都让你说成大事。” 第87页 褚颜突然不急了,忽然笑嘻嘻的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到时候就说没找到好了。况且那银蛇可能也不在扶摇城,或许在其他城里被抓住了也说不定?” 阿羽动作一顿。 褚颜顺了顺灵鸽的毛,柔声道:“乖,去吧。” 灵鸽抖了抖羽毛,舒展了下两翅,装模作样的退了两步,随后勐地向前跑去,一个接力加上疯狂的扇动翅膀,终于是飞了起来,它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了几下,随后慢慢变得平稳。 旁边看着它起飞的褚颜都替小傢伙捏了把汗。 他回过头正想和阿羽说话,却见本坐在他身边的黑衣少年又一声不响的消失,褚颜正要出门去找他,正好阿羽从敞开的门里又走了进来,褚颜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叱道:“别总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阿羽心情像是糟糕透顶,沉着脸从他身侧走过,手里在不停的撕着什么东西,点点纸屑从他手中落下。 褚颜又骂了这阴晴不定的臭小鬼两句。 「恶念值70」 「……靠,真记仇。」 第43章 睚眦12 褚颜借教导之名竭力和这阴晴不定的臭小鬼套近乎。 那晚阿羽要褚颜教他如何用纸片人寻人, 褚颜教了半天却教不会, 关键在于阿羽不会用自身的灵力——对,不是没有, 而是他不会用。 灵力是修仙者通过汲取天地灵气修炼出来的力量,神念越强, 调动的灵力也就越多, 通常修仙者们御剑飞行、催动法器、比武试炼等等都用的灵力,如果一定要去定义的话,大概相当于游戏里的蓝条,蓝条越长, 能发动的大招也就越多。 其实阿羽的体.内存在着运转的灵力, 而且据褚颜仔细勘测,数量是非常可观的,就是他没有去开发,也不会去刻意使用, 从而导致荒废了这十几年, 着实有点可惜。不过怪不得阿羽偷袭还会被打的那么惨, 依照他能单手掐死女鬼喉咙的怪力来看, 没可能会被一面倒的打伤。 褚颜还是为他的对手感到庆幸,如果让这小子用灵力打一架, 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褚颜把纸片人放在桌上,道:“你试试输一点灵力进去, 看它能不能站起来。” 天赋异禀的少年一手撑住下颚, 一手随意的勾了勾手指, 一丝灵力就从他的指尖钻了出来,渡入那纸片人当中。本来躺在桌上没有生气的小人立即站了起来,摇头摆脑的跳来跳去,褚颜看他进步神速,只短短一个晚上就能把灵力运用自如,不禁感慨道:“你真棒。” 你真棒,儿砸!老父亲为你骄傲! 阿羽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将灵力收了回来,浅浅的酒窝出现在他颊边,将脸上那抹不欢愉敛去,伸手道:“给我一个你的贴身之物。” 褚颜这才明白,这臭小子学寻人是怕找不到他。 他笑嘻嘻的从自己身上摸东西,找了半天发现除了纸人和修灵剑之外,他还真没有什么身外之物。在他长袖扬起的时候,阿羽抓住他四处翻找着的右腕,他的腕上戴着刻有白泽的金铃,阿羽盯着金铃,道:“这个给我吧。” “这个啊。”褚颜看了一眼,解下了金铃递给他,又要阿羽咬破手指滴一滴血上去,随后道:“我转交给你,你滴血上去它就会认主。它平时不会响,等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用灵力将金铃摇响,同样戴着金铃的人也会感觉到微动,若有人听到的话就会来助你。就算金铃离开你身边,感知到主人危险还是会一直响。” 阿羽拿着褚颜的金铃,有些爱不释手,他道:“给我行么?” 褚颜道:“行,等我回出云再向师叔讨一个就是了。” 阿羽唇边那抹笑登时没了,他将金铃收了起来,沉吟片刻,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当然只对你一个人那么有耐心啦。 褚颜表面微怔,似没听懂他的话,而后疑惑道:“什么?” 阿羽抿了下唇,却没再说话。不用对方回答,他的心中也早已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占满胸腔,酸涩、难过、不安都杂糅成一切的根源:嫉妒。 他不愿承认,但无法自欺欺人。 褚颜看他面色又沉了下来,不禁在心里一声哀嘆,这祖宗真tm的难伺候。 阿羽站起身来,略显烦躁的围着木屋转了一圈,又到门外围着木屋转了一圈,后觉得空气太过压抑,提起篮子准备出门。褚颜虽然觉得他表现的跟个神经病似的,不过还是聊表关心的问了一下:“你去哪?” 阿羽头也不回道:“后山打个鸡。” 褚颜:“……”大哥你是不是有毒。 日头高悬的时候,阿羽不负所望的打了个野鸡回来,他坐在门口粗鲁的杀鸡拔毛用开水烫,一系列动作不要太流畅。褚颜早早的起床围着天水村走了一遭,最近村里太过太平,根本没有发现要杀的尸鬼,突然闲下来让他还有点不太适应。无所事事的他想要给阿羽帮忙打下手,被少年怒骂了一句“笨手笨脚”后,就开心的做起甩手掌柜。 据阿羽说,他自小和娘亲一起生活,虽然没有直接叫苦,但孤儿寡母两个人应该是蛮辛苦的,尤其是他娘亲还因重病而去世,他为娘亲凑足棺材钱还自愿卖身去了一个大户人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难怪他做饭家务什么的做起来得心应手,这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褚颜形成鲜明对比。 第88页 褚颜这个原身的天赋不错,被白月松带回清静峰后悉心培养,格外照顾,他不是什么从杂役处一步步升上来的弟子,自然没有尝过人间疾苦,虽然自小丧父丧母,不过相比于那些混迹市头的孤儿来说,要幸福一万倍不止。 在褚颜思索的空档,那厢已经炖好了鸡汤,阿羽把碗筷撂在桌子上,对屋外的人道:“开饭。” 褚颜像被投食的饿狼一样沖了进来,实际上他在屋外闻着那股香味早就饿的不行了,在消灭一盘偷偷拿到手的草莓后,才忍住到屋里偷吃的想法。阿羽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饭后再吃水果,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样你还能吃的下饭吗?” 褚颜皱眉:“你怎么比老妈子还要烦……” 随后不再理他,挑出一块被炖烂的鸡腿啃起来。褚颜被投餵的这些日子嘴都被惯坏了,他吃完后挑剔的道:“没有以前的好吃。” 阿羽敲了敲他的碗,挑眉道:“还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褚颜吐出一块骨头,含煳不清的开口:“就是没有以前的好吃。对了,你之前用的是什么肉?感觉比鸡肉做出来的好吃多了。” 阿羽像是要存心膈应他,淡淡的开口:“人肉。” “我可去你的吧。” 褚颜噗的一下把嘴里的全都喷了出来,他站起身来,手握成拳锤了对面的少年一下,睁圆眼睛道:“你有病啊,开这种玩笑。” 阿羽嫌弃的抽动了下眉毛,深唿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就用抹布把褚颜那一片狼藉的桌面收拾干净,而后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褚颜被他噁心了一下食慾全无,不过眼瞅着这色香味俱全的鸡汤,最后还是忍不住喝了个干净。吃过午餐后,褚颜坐在木屋外的矮凳上,吹着不知哪飘过来的小风,遥望着远方黛色的山脉,与脑中的系统交流: 「辣鸡统,能力检测多少了?」 「80.59%」 说起来,这个攻略目标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认识的三个月以来,褚颜还没有察觉到他用了自己的能力。第一个世界是窥心,第二个世界是造梦,能力一个比一个强,这第三个世界…难不成是做饭?以美食征服天下? 褚颜觉得非常有可能。 日子如流水般转眼就过了三天,褚颜每日除了偶尔和阿羽到后山捕猎,就是坐在木屋里等孟扶风的来信。按理说他大师兄早就该给他回信,按照他的脾气,没道理拖了三天都不理自己。阿羽一大早就出门捕猎,褚颜实在闲的没事儿干,正准备再去村里逛一遭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来得好,正巧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褚颜精神一震,提起剑就向外跑。 天水村不过是个小小的村落,只有六十几户人家,房屋建筑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形容再适合不过。水边用木锤拍打着衣物的姑娘排成一排,唱起不知名的山谣来,似沉浸在对情郎的美好幻想当中,褚颜匆匆从她们身边掠过,姑娘们像是没发现他这个人,兀自歌唱着。 褚颜没多久就从进村的那条小路上见到了贸然闯入的生人。他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人,分明是披着光明使服饰的的尸鬼。 光明司在七城中相当于维和机构,他们自诩为正大光明,因此起名为光明司,本归属于紫金城统领,现在权力都交给了扶摇城的殷行云。这些尸鬼各个穿着光明司的服饰,却都缺胳膊断腿,暗色的血流了一地,传过来的腥臭味道可把褚颜噁心坏了。看那尸鬼面容模煳不清,眼冒绿光,嘴角嗤嗤冒着血和泡沫,摇摇晃晃的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褚颜操纵着修灵剑,闪有灵光的剑自半空落下,利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 恰在这时,他听到一阵耳熟的铃声。 褚颜下意识朝手腕上一看,这才想起已经把金铃送给了阿羽,难不成是他有危险?褚颜心下有点焦急,出手就愈发的快速,他用修灵剑贯穿了最后一个尸鬼的胸膛,准备去后山瞧瞧的时候,发现阿羽正从后山向他走过来。 铃声却已经越来越模煳,直到也不再响了。 他的髮髻和黑色衣衫有些许凌乱,出门时的篮子不知道丢在了哪儿,面上却是一派融融的微笑。阿羽摇了摇手中的金铃,铃声便又响了起来。 褚颜回头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尸鬼,这是唯一一个没有穿光明司服饰的,被他杀死前像是在极力挣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阿羽迎了上来,疑惑道:“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褚颜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好像是从村外来的。奇了怪了,怎么一个小小的天水村能招来这么多尸?” 阿羽与他并肩而行,散漫道:“谢千绝不是鬼王么,肯定是他招出来的鬼迷路了呗。要不然还能有谁?” “……”这理由也行? 第44章 睚眦13 褚颜决定去紫金城找孟扶风。 这一趟必定是要御剑去的, 不然山高水远,徒步走上个九九八十一天应该能到, 不过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褚颜怕自己回来这小子就不见了, 虽然知道阿羽恐高, 但还是决定无论怎样软磨硬泡的也要说服他去跟自己一起。 不过没用他说, 阿羽看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察觉了出来, 说要随他一起去紫金城。 第89页 这么容易搞定这小崽子, 褚颜虽然没表现出来,不过在心里偷着乐了好久。 紫金城与扶摇城距离并不远,御剑飞行了大约两个时辰, 他们就到达紫金城的一个客栈前。 每次七城接到任务来围剿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固定的下榻之处,上次褚颜就来这找过孟扶风,因此很清楚客栈的位置。从剑上跳下来的阿羽脸色苍白, 他用手捂住心口,额上覆着细密的冷汗, 隐忍了一路早就格外感到格外疲惫。 褚颜急忙搀扶住他, 阿羽此时难受的也不会顾忌脸面的表示拒绝,只是恹恹的靠在他的身上,深吸了几口气,唿吸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褚颜扶住他走进客栈,老闆是个市侩的精明人, 见到褚颜身上做工繁琐的服饰和一看就不菲的佩剑, 立马笑脸相迎, 吩咐伙计好生招待。 褚颜谢绝店小二要代替他搀扶的好意, 要了一间上房和饭菜,打算先休息一下,等会再询问有没有出云城的人来过。 退下的店小二与楼下神色复杂的老闆交谈片刻,随即将汗巾一甩,大步跨出客栈。 阿羽抚着胸口,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刚才濒死的模样好看多了,他喝了口杯中的热茶,淡淡的说:“等会就会有人来缉拿你。” 褚颜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 阿羽皱眉,又开始嫌弃他的智商,怒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被通缉了么,告示上的悬赏都读给你听了,你是鱼的记忆?还有刚才没看那老闆和店小二神色有异?你是瞎子吗?” 褚颜忍着对方攻击自己的短处,随后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忘了吗。” 阿羽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褚颜还是要向他讨教:“那我们该怎么办?” 阿羽站起身来,打开客栈的木窗,窗外是人群熙攘的闹市,这是二楼,下方就是客栈宽大倾斜的房檐,极便于飞檐走壁。他回过头来对褚颜道:“看来你师兄是暂时找不成了,倒不如出城去避避风头,等这阵子过了你再出现。” 褚颜虽然觉得有道理,但却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他犹疑道:“我们在天水村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解释解释。” 阿羽道:“我要是跟你说了你信吗?” 褚颜摇头。 阿羽又道:“就是为了让你死心。” 褚颜哦了一声,随后啐道:“多此一举,你是不是傻。” 阿羽已经打开了窗户,他看着二楼的高度,面上又不觉一白,却还是咬牙道:“快跟我走,要不等着跟他们回光明司。” 这时楼梯间出现了蹬蹬的上楼脚步声,来到他房门的时候脚步声停,而后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门的对面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点的饭菜到了,我是给您放门口还是给您端进去?” 他们怕是把褚颜当大傻子,这么明显的多人脚步声都不遮掩一下的。 不逃或者逃,不死或者死,褚颜当然选后者。 他把阿羽往怀里一捞,脚尖一跃,只见黑白衣袂交缠纷飞而过,守在楼下埋伏的光明使见有身影从二楼飞出,连忙将崩在弦上的羽箭射了出去,飞出的箭矢却无一例外的脱靶。 为首的光明使见状,挥了挥手要属下聚集起来,向那跑远的两人追了过去。 褚颜别的武功其实都练得一般般,唯有轻功是一绝,他很快把光明司的人甩在身后,只是不熟悉这路程,又为了掩人耳目没有选择御剑,找了许久才找到来时的紫金城大门,出城门的时候褚颜还暗自吐槽这光明司下达通知够慢的,他们大摇大摆的出城门也没见被拦下。被他拽着衣袖飞的阿羽挣脱了一下,把被拉变形的袖子从褚颜手里拯救出来。 走在前面的褚颜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阿羽道:“听到了。” 正是金铃响起的声音。 谁在求救? 褚颜听那声音是从城中传来的,他转过身就想回城,阿羽抢先一步挡在他的身前,蹙眉道:“别管了,逃命要紧。” 褚颜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当然要拼命违背这小可爱的意思才行,于是他断然拒绝道:“不行,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金铃响起必定是同门遭遇危险。” 阿羽气急败坏:“若是个诱你的圈套呢?” 褚颜向他投出一个悲天悯人的目光,道:“救人要紧,大不了跟他们回光明司就是,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阿羽对褚颜投向似曾相识的看sb的眼神: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圣母的人。 褚颜以眼神回击:当然有了,为的就是跟你这种人形成鲜明对比。 荒野之中四下僻静,映衬的那铃声愈加清晰。阿羽面容阴冷,那双黑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感,细看的话竟会发现瞳眸深处似有浅色浮现,黑髮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不知为了什么,执拗的不肯做出让步。 褚颜也不肯退让,他越过阿羽的肩极力想去看城中发生了什么,伸出手来按在对方的肩上,就要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 手腕蓦地一痛。 褚颜吃痛的皱眉,叱道:“你干什么?” 而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踉跄而来的白色身影,那人束着男子的髮髻,身着宽大的、并不合身的明月云纹袍,手腕上的金铃正发出哀鸣般的脆响。 第90页 不是白水谣还能是谁! 阿羽回头也看到了那位眼中含泪的小姑娘,见她只身一人前来,后面没有光明司的人出现,便放开了褚颜的手腕。后者立即上前想要扶住步履不稳的白水谣,伸出手后却僵在半空中,尴尬的收了回来,狼狈不堪的女孩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寻求点安慰,褚颜又是一躲,寒暄道:“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白水谣面色悽苦的摇了摇头,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眼珠毫无焦距的乱晃,吶吶道:“师兄你呢,你为什么会到这?” 褚颜察觉到她的异样,听到问题便回答道:“我来紫金城找孟师兄……” “找孟师兄?” 白水谣语调尖锐的反问,她喘了两口粗气,豆大的泪珠终于从脸上滑落,她握紧了身侧的剑柄,高声道:“他不是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那本会穿腹而过的剑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弹开,褚颜惊愕的望着想要攻击她的姑娘,白水谣提着剑唿哧唿哧喘着气,眸中有彻骨的恨意。 说实话,他对这转折有点震惊。 白水谣那把剑自铸成以后从没见过血,她以自己的名字「水谣」命名,曾调侃的对他和孟扶风说,这是把不能杀生的剑,若是出鞘,面对的便是穷凶极恶之徒。 如今他竟成了穷凶极恶之徒? 褚颜问:“什么意思?” 白水谣冷笑一声,哼道:“什么意思…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他!我亲眼看到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看那告示上说你修炼什么邪术,我还不信,如今果真什么都近不了你的身,要我如何信你……”眼泪迷濛了双眸,她眨了眨眼,让溢满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将目光越过褚颜,投向他身后的黑衣少年,随即咬牙切齿道:“还有,你为什么要跟这个妖怪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就是他,杀了我父亲!杀了你师父!” 褚颜一脸懵逼,不由失声道:“你说什么?!” 突然肩上一沉,耳边传来阿羽若无其事的声音:“啊,原来那个逃走的是你。” 没有否认,便是供认不讳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褚颜汗毛直立,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襟,褚颜拍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望着似笑非笑的阿羽,将不可置信的眼神投向他。 褚颜摇着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口中不停的呢喃着:“我不知道…什么杀人…我没有……” 褚颜已经大致清楚怎么回事了,这一切大概和攻略目标的能力有关。 他抬起头,抖着嘴唇,问那同样一脸绝望的白水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水谣执剑横在阿羽的脖颈上,这个本来无忧无虑的姑娘像是突然间成熟起来,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阴狠,她目不斜视的恨声道:“父亲重伤去世后,我便到紫金城找孟师兄,师兄说你已有三个月未与他联繫,放出的灵鸽也没有收到回信,唯恐你出事,就和光明司的人一起去扶摇城找你,我和他们一起去了…途径打听了好多人,走了很多地方,才知道你去了一个名为天水的村落。我们进了村,看到、看到……”她双目布满血丝,却是不忍再说下去,被她拿剑指着的阿羽面无表情的望着女孩,白水谣死死瞪着他,语含颤抖的说:“都死了!天水村里到处都是尸体!整个村落只有你和这个孽畜两人!!” 听到“孽畜”这个词时,阿羽的唇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他阴测测的道:“你说完了没有?” 白水谣向他伸出手:“没有!把师兄的金铃还给我!” 褚颜在心里一阵卧槽,怪不得当时他去找尸鬼的时候听到金铃响,恐怕当时孟扶风极力掩护着白水谣,她才得以逃脱。当时那些人都缺胳膊断腿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阿羽提前伏击了他们,而后让他亲手杀死了…那他杀的那些尸鬼不就是活着的人?那阿羽曾说过的“人肉”不会是……一股强烈的作呕感如潮水般冲击过来,褚颜躬起身子呕出酸水,他将修灵剑握在手里,低声道:“你一直在骗我?” 褚颜:「他到底是什么能力?!」 系统:「95.21%」 阿羽沉默,侧过头不与他对视。 白水谣见阿羽没有动作,面上丝毫不见愧意,想要一剑结果了他又怕太便宜他,便后退几步,手掌上下一翻,她的手中便多了一件东西。她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便是随身空间的法器,是白月松送给她的诞辰礼物,价格虽昂贵,但能装不少的东西,她嘴上说着父亲怎样怎样不好,却是极为爱惜他送与的东西。 阿羽见到白水谣手中的骨灰盒时,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出现了裂缝,瞳孔睁大了一瞬,厉声道:“给我!” 白水谣再后退一步,道:“你若是再过来一步,我便将它打碎!”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阿羽却真的忌惮般的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眼神阴鸷的望向女孩。 褚颜向她手中的那物看去,心下有些诧异,因为白水谣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骨灰盒。 “您可真是位孝子啊,涉险扶摇城是为了要副冰棺安置母亲尸首,夜闯清静峰是要夺回母亲的骨灰,这我可都知道。”白水谣平静的陈述,而后高声道:“若你母亲知道你屠尽程家满门,还杀了她曾经的夫婿时,她必定将你骂的狗血淋头!你是个什么东西,把你的灵位放在我白家的祠堂里,就是玷污我白家列祖列宗!” 第91页 她自然是恨极了这个人,秀美的面部扭曲的不成样子,语气中都是夹枪带棒。 阿羽慢慢放下了伸出的手,缓声道:“你知道什么。” 褚颜也是极为震惊,想到孟扶风曾赧然委託他寻合适礼物送给小师妹的模样,褚颜心口就一阵阵闷疼。他从身侧抽出修灵剑,剑尖对准黑衣少年,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少年慢慢融化成极致的陌生人,沉声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水谣在他两人间几番巡视了一遍,想要说他这个师兄不要惺惺作态,到唇边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遂只能将矛头转向另一个人,呵呵冷笑,一字一顿的说: “你还不知道么。他姓白,名羽,字惊弦。” 第45章 睚眦14 宛如平地一声雷在褚颜耳畔炸响, 差点没把他炸聋。 褚颜:「我/操!!!」 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褚颜:「我当时在白家祠堂还看到了他的名字来着,没想到白惊弦就是他!他不是早夭了吗?干嘛还出来祸害人间?」 阿羽紧蹙着眉宇,似是不愿与她纠缠, 不过仍是耐下性子道:“程家,他们要我替犯下罪行的儿子顶罪,他们不死, 被光明司抓走的人是我, 该死的也是我,你说我该不该杀?你父亲, 你以为他为什么找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成亲,真当是因为什么狗屁真爱吗?他哄我吃下蛇丹, 将我炼为他的药人, 每月割我血肉以治他的心疾, 母亲看不下去带我出逃。我们被他派出的人围追堵截了多少次, 你知道吗?当看着母亲身染重病苦于诊金, 因一个小小风寒去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他?惊弦惊弦, 他喻我为锋锐利器,白善人肯定是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命丧我手吧。” 饶是在说这些往事的时候,他唇边还带着丝讥诮的笑, 令人不觉心生胆寒。 白水谣听后心神大震, 吼道:“不可能!我父亲是正人君子,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都是你胡编乱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修炼妖术化为妖蛇, 还在找什么藉口!” 阿羽嘲讽一笑,他道:“你以为他是世人传言中广施恩泽的白大善人,别笑死了。白宗主每月都会亲自下山去悬壶济世,每次都带回几名无父无母,天资聪颖的孩童对吧?那些被带回来的孩童你见过几面?可知他们住哪?跟随在哪个师叔之下?可曾与他们说过话?” 白水谣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却又确实回答不上来。她确实知道父亲每月都会带回一两个孩童回清静峰,可父亲也说过,必须按照年岁大小应该分开教导才行,也因此她虽然没见过那些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却没有起疑。 白水谣道:“年岁悬殊,父亲说要分开教导。我虽然没见过他们,可……” 阿羽打断她的话:“你可知为何后山被设为禁地?” 白水谣道:“那是因为出现了妖物…!” 阿羽的话掷地有声:“妖物没错!白月松就是在炼妖!” 白水谣三观都受到了震撼,哑声问:“你说什么?” 阿羽双手环胸,缓声道:“他能将我炼成药人,就能练第二个,第三个。换句话说,那后山根本就是他练药人的地方,那被他炼成药人的,正是他从山下带回清静峰的孤儿,若身体与妖丹发生排斥的话,人便会暴毙身亡,这也是为何他要封山的原因。他屡次三番要将我赶尽杀绝,想必早已找好了替代品,还怕我将他做的龌龊事泄露出去,因而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褚颜想起那日引他入洞穴的铃声,暗想怪不得,是白月松将金铃放进洞府里,刻意想要人发现银蛇,他肯定是想借殷家之手除掉阿羽。那就说明白月松早已知道受重伤的阿羽在那,也有可能是他将银蛇重伤,而后将冰棺中阿羽的母亲转移走并火化。 如果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白水谣怒斥:“你放屁!简直胡言乱语!” 阿羽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好母亲,苏夫人对吧?她为何生下一对儿女后就离开了你父亲,传言他们性格不合,你觉得可能是真的吗?” 白水谣眼神闪烁不定,她底气不足的道:“他们只是不合……” 阿羽直视着她的双眸,见她自欺欺人,忽然又笑:“只是不合?你知道你母亲离开时为何只带走你兄长,而不带走你?” 白水谣尖声喊道:“别说了!” 阿羽不紧不慢,依旧悠悠的揭开真相:“你也意识到了,白月松下山归来后带回来的都是男童,因为只有纯阳之体才能容纳妖丹,而女童则不行。苏夫人带走你兄长,可见也发现了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尽做着些藏污纳垢的事!他竟然能狠下心来利用自己亲生骨肉,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你兄长!” “我叫你别说了!!!”白水谣曾对娘亲的行为猜测万千,却是想不到真相原来如此,关键是,当这血淋淋的真相揭露时,她竟然不知道怎样去反驳。 她勐地将手中的骨灰盒一扔,阿羽眸色一沉,将那檀木盒搂在怀里,却又觉得分量不对,打开一看,竟是个空盒。 阿羽将那空的骨灰盒扔到地上,抬脚一跺,将那檀木盒生生踩成了齑粉。他阴沉着脸,活像索命的恶鬼,森然道:“耍我?” 第92页 白水谣似从震惊中抽身而出,她捂住脸哈哈大笑:“白惊弦啊白惊弦,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惨么?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就能因为你比我惨就一笔勾销么?”她突然僵住脸,冷冷道:“我呸,到底是个冷血的孽畜,你瞧瞧你现在,是人还是妖?” 褚颜这才看出来,这小丫头还有两幅面孔。往日的娇憨疯癫不復存在,如今背负了血海深仇,眉眼愈发的犀利起来。 阿羽上前两步,褚颜唯恐他伤了白水谣,挡在姑娘的身前,西风捲起他的长髮和白衣,他手持长剑,一字一顿沉声道:“我不会饶过你。” 阿羽又是一笑,语调扬了几分:“啧啧,你要用那把沾满无辜人鲜血的剑杀我吗?让我想想,村长,小桃,天水村村民,光明使,还有你师兄……要论杀人,你手艺比我精湛,手段比我果决,心肠比我冷酷,全然不理他们的祈求和哀嚎呢。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前怎么求你放过他们的,他们说……” 褚颜痛心疾首道:“别说了!杀你之后,我便自戕。” 阿羽捂住肚子发出一阵爆笑,高举双手为他鼓掌:“果然,只有你才能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他上前两步握住褚颜对准他的修灵剑,锋利剑刃刺破了手掌,他也浑不在意,将剑勐地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猝不及防的褚颜被他一把拽进怀里,修灵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用那只还在流血的右手掐住褚颜的下颚,强迫后者与白水谣对视。 这一切都是在瞬息间完成的,白水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褚颜已经跌进了对方的怀里,被挟持般的控制住。 她将水谣剑紧握在手里,凝神看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阿羽压低嗓音,像是要为他介绍一个新奇的玩意儿,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雀跃,他道:“好好看着。” 而后,左手在褚颜眼前轻描淡写的划过。 「滴。」 「目标人物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障雾。」 褚颜屏住唿吸,瞪圆了眼望着眼前的一幕,在他对面的哪还是什么小师妹,赫然是一个披着明月云纹袍,连面目都看不清晰的尸鬼!那尸鬼正提剑向他们刺来,喉咙里发出的震动又尖又响,全然不像刚才娇美柔和的白水谣。 白羽这小子tm的,竟然将他耍的团团转。 那些他在天水村杀的那些尸鬼都面目模煳,仿佛被毁容一般,原来是有这小子能力的加成。 褚颜一掌将他钳在自己脖颈的手拍开,随即惊恐的后退几步,意识到无辜的、至亲的人都死在他的剑下,满心满眼的不愿相信。他颤抖的手指着面色如常的阿羽,悲吟道:“你使得什么妖术…你、你……” 这厢阿羽躲闪着白水谣的攻势,那坠在地上的修灵剑竟感受到他灵力的召唤,自发的从地上飞到了黑衣少年的手中。阿羽抬剑一档,挡住对方的一击,两剑相交发出铮铮脆响,白水谣虎口一震,心中纵然有万千愤慨却终是不敌,水谣剑落到地上的同时,修灵剑也横在她的颈前。 褚颜惊恐的喝道:“别杀她!” 阿羽斜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你跟我走,我就不杀她。” 这条件提的确实匪夷所思,不过褚颜立即答应下来,他抢身上前,拦在白水谣的身前。被救下来的白水谣却不领情,她怒道:“惺惺作态,我才不用你救!你让他杀,他既能将生身父亲杀了,也不在乎什么血缘之情!” 在褚颜看来她却是发出如同丧尸全无章法的嚎叫。 她嘴里这样说着,脚步却是在慢慢向后退,白水谣边不着痕迹的从袖中胡乱摸索,急切的想要寻出什么,找到后,旋即从袖里掏了出来,拉响信号。 伴随着腾的一声爆响,飞上天空的烟花炸出一个神兽白泽的图案,她唇边噙着一抹讽刺的笑,手中攥紧一块方才用剑斩断的黑色布料。从前虽疯疯癫癫,但说来也是个心思澄澈的主,知道现下情况对自己不利,就飞也似的逃进紫金城中。 看阿羽没有上前穷追勐打的意思,褚颜才放下心来。 白水谣刚才拉响了信号,想必待会出云的人就会赶到,虽然说他现在被通缉,但与其待在这大魔王身边,还不如跟白水谣一起逃比较好。褚颜心如明镜,他决定逃跑后,召回了修灵剑,拔腿就往紫金城的大门跑。 “想跑?”衣领被拽住,白衣乌髮的青年重新被他拉回怀里,制住他的动作,“你给我回来。” 阿羽嗤笑:“不是说要杀了我么,你……” 怎么还要没胆量的逃走。 他话还没说完,胸膛便被一阵刺骨的冰凉穿过,阿羽唇边依旧带着那抹笑,意识到对方不过是趁他松懈时候偷袭,眼神不再过分善意,眸底瞬间布满阴翳。 他低头一看,灌满灵力的修灵剑埋在他的血肉里,耳边似还有利剑刺进血肉头皮发麻的迴响,他面无表情的对一脸决绝的青年道:“你杀不死我。” 他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不会死。” 他说。 「恶念值80」 这两句话如同往生的诅咒,那白衣乌髮的青年苍白着脸将剑拔出,喷溅出的鲜血沾染上无暇的白玉面具,原本灵动的黑眸此时一片麻木,他悲怆的闭上眼,将剑对准自己。 第93页 哐当。 修灵剑再次落在地上。 “滚!!!”褚颜声嘶力竭的对他哭喊,“我那么信任你,你竟是这般骗我!就为了我当初伤你一剑,你就如此睚眦必报?我真是瞎了眼才救你!你杀了我师父,用障眼法骗我杀了无数人,还有我师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那本温顺缠绵在阿羽手腕上的红绳此时将他的双手束了起来,缩小时没发现,放大后褚颜一眼就认出来了。 怪不得那么眼熟咧,这哪是什么红绳。 分明是当初在羽化台绑住那条银蛇的缚妖绳! 第46章 睚眦15 “吃饭了。” 阿羽把碗筷向木桌上一掷,像往常一样淡淡的说, 只是那每天乐颠颠与他共享食物的人此时却全无兴致, 以背影拒绝着一切, 在闻到那窜入鼻腔的味道时, 不禁躬起身发出几声干呕。 阿羽也没再催促,他垂着眼皮,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身上是新换的黑衣。他的右手上绑着敷衍的白纱,只能伸出左手握住木筷。 木桌上是标准的三菜一汤, 他的手艺一向很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屋子,从敞开的门中散发出去,惹得门外路过的小动物垂涎驻足, 远远观望。 阿羽挑起一筷子, 放进嘴里, 扒拉了几口米饭,味同嚼蜡的咽了下去。 他慢慢将筷子置到木桌上,又慢慢的站起来, 不疾不徐的向床的位置走过去, 凝视着蜷缩着身体的白衣人,似听见他的脚步声,那人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慄。阿羽在床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对方依旧戴着覆住全脸的面具, 只露出瘦削的下颚,韧如蒲丝的红绳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前,那抹鲜红在纯白的对比下异常刺眼。 阿羽道:“吃饭了。”他声音中没有情绪起伏,却能听出一丝压抑的愤怒。 没有谁来回答他,木屋里静的可怕。 整整三天,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阿羽伸出左手,抚上白衣青年乌黑的发,顺延着柔软的长髮向下,指尖触摸到薄薄衣料下温暖的肌肤,当他的手持续向下的时候,掌下能感觉到细细的震颤。这份温暖不由让他回忆起那个落下陷阱的黑夜,这个人背着他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不用害怕荆棘,因为早已被他砍断,不用恐惧黑暗,因为有他陪伴。 思及此,阿羽不觉放柔了语气,他道:“褚颜。” 久久没得到回应,阿羽也不在意,他凑近白衣人的耳畔,轻声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听他用着得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背对着他卧在床上的青年勐地弹坐起来,他怒目着将自己与对方划为一气的人,像是极力与什么脏东西划分界限,紧咬着牙,却与他对抗似的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阿羽低低一笑,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把玩着褚颜的长髮,漫不经心道:“我声名狼藉,你也榜上有名,我们不是一样的是什么?” 阿羽的意思褚颜清楚的很,处心积虑的栽赃你,玷污你,为的就是从里到外的同化你,要你和我站在同一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日在紫金城门前,褚颜被缚妖绳限制住的行动力,阿羽替他收好剑,让他被缚的胳膊环在自己颈前,而后将他背在了背上,步伐稳健的向某个方向前行。褚颜当然誓死不从,却又无奈挣脱不了这据说只有毁灭肉.身才能逃脱的缚妖绳,加上被绳缚住全身力气如同被抽掉一样,什么灵力真气通通无法运转,不由气结,张口咬住了阿羽的肩膀。 他用了吃奶的劲,像个小狼狗似的不肯放口,阿羽脚下连停都没停,哼都没哼一声,沉默的任他咬。直到褚颜先败下阵来,下颚酸麻后才放开他,实际上舌尖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时,联想到他曾经吃的恐怕是人肉,他就差不多要吐了。 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臭小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脚程很快,像一阵微风般走过山野,就连身后的追兵都对此望尘莫及。褚颜一开始还在他耳边破口大骂,骂累了就歇一歇,看看变换的风景,猜测阿羽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中途褚颜还和系统讨论:「障雾和造梦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五感操纵吗?」 系统:「不。造出来的梦都是假的,虽然你所有感觉都是真实的,但和现实走向没有关联。障雾虽然也让你看到幻觉,但是以现实为基础,比如说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而在梦里杀人的话就是假的。」 褚颜这才想起嫉妒那晚为什么问他是不是不能碰到别人,看来早就是吃定了他不敢与其他人触碰,才为他布下的局,不,也许对方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早就用幻术迷住了他的双眼。他也是傻,早该看出来的,那些时常在河边洗衣服的姑娘们连瞅都不带瞅他一眼,本来对谁都通用的万人迷buff,在那段时间里竟像失效了一般。 以前都是他耍别人的份儿,褚颜深觉自己智商该充值一下。 他决定找个机会报復回来。 事实上,在这小子要他跟随自己一起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输的彻底了。 左转右转,左拐右拐,从白天走到了黑夜,不知不觉靠在阿羽身上睡着的褚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眼前是一个山脚下钟灵毓秀的村子。 粘稠夜幕笼罩而来,月上柳梢头,村口的石碑上刻着模煳不清的字迹,但还是能看出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的大概是村庄的名字。从村门口向里望去,每家低矮的房檐上都挂着几个红灯笼,照亮昏暗的街道,许多人搬出小板凳来,与房屋对面的人隔着窄窄的街道夜谈,气氛融洽万分。当踏入这个村子后,褚颜都能感觉到见到他们俩的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想必从没见到过背上驮着一个被绑住双手的外来客人,每个人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对八卦的好奇。 第94页 阿羽毫不避讳,他顺着一条从头通到尾的路长驱直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记忆中的建筑物,一直来到村落边境偏僻又荒凉的地方,他才停下了脚步。褚颜抬眼一看,前方是一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久经风霜,看起来一碰就会倒塌。 这个地方地处极阴,略懂风水的人都知道盖房要绕着走,因而这小片地域唯有这座茅草屋迎风矗立也不是很奇怪,只是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阿羽没驻足多久,就背着褚颜走上前去,轻轻一碰,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然而在推开的瞬间,早已不能发挥作用的门轰然倒地,捲起屋内的尘土与之飞扬共舞,令不小心吸进肺里的褚颜不禁咳嗽了两下。 阿羽脚踩大门踏了进去。 房屋里没有想像中无人居住的霉味,反而带着股淡淡的药香,阿羽似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随即将褚颜放了下来。终于下地的褚颜转着眼珠看向月色流淌进来的大门,寻思什么时候能逃出去。 “别想逃。” 像察觉到他的想法,阿羽轻声提醒。他依旧微弯着腰点起一个个的蜡烛,头也不回的警告着身旁的人,“如果不想缚妖绳捆住你全身,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这缚妖绳据说能大能小,能伸能缩,火烧不断,刀砍不断,是扶摇城特产的金贵物,拍卖时可以与续命的丹药相媲美,由此可见其价值。 也不知道当时全身被缚的阿羽怎么挣脱的这绳子,从理论上来说根本就不科学。 褚颜左右看了看,这茅草屋四面透风,只摆着几个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只椅子,就连最基本的做饭灶台都没有,而在墙角边,却安然放着一个熬制的火炉,炉中的炭火堆砌其中,与其他物品一样皆布满了沉朽的尘土和蛛网,只是有缕药香自火炉上的瓦罐中传出来,瀰漫进整个屋子。 阿羽费了一点功夫才将屋子收拾好,在褚颜和他相处的时间里,充分了解到对方登峰造极的强迫症。所有东西都要整整齐齐的摆好,不能有一丝的不对称,每七天一次大扫除,把家里扫的纤尘不染、干干净净,不能有一点污秽。 当然,褚颜一般都是破坏的一方,每次阿羽嘴上气急败坏的骂他邋遢,手上却将褚颜弄乱的地方重新整理好,在这一方面啰嗦的像个老妈子。但是在他周而復始的破坏之下,阿羽干脆破罐子破摔,褚颜也为阿羽的强迫症逐渐好转而自豪[划掉]。 只是那一切都定格在阳光明媚的天水村中。 木屋内寂静的可怕,阿羽坐在椅子上,望着背对着他的那抹纯白,凝重的氛围萦绕在两人周围,在烛火映照下,他与白衣乌髮的青年仿佛隔有一条沟壑的距离。 阿羽沉默片刻,便率先开口打破宁静:“这是我和娘亲住的地方。她在我七岁时,就带着我逃出出云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片刻都不敢耽搁,生怕白家派来的人追到她。走啊走,走了很远的路,就走到了紫金城里,为了让人认不出她,她故意将容貌毁去,在脸上划了二十一刀,用烧柴棒熏哑了喉咙。那年,她才二十二岁。”说到这里时,他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不知是因为嘲讽还是其他。 没人搭腔,他便又兀自的自述起来:“我也觉得她很傻。不过正由于她的傻,我们才摆脱了白家的人,在这个地方重新过上安宁的日子。小时候有两个同村的孩童对我说,你娘是个丑八怪,他们向我扔石块,那石块又硬又重,砸在身上疼极了。我当然很生气,我把他们全都踩在脚底下,看那些人痛哭流涕的对我说我错了,不该说我娘的坏话,要我原谅他们。我说不行,仅是这样还不能让我原谅你们。他们说那要怎么样才行,我就从地上捡起两个碎石片,要他们互划对方的脸,一直划满二十一下为止。在他们划到第五下的时候,大人们来了,他当然没有怀疑我,因为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不敢将我供出来,而我也是装作在两人之间劝架,不仅没有挨骂,反而得到了嘉奖。……你以为这样完了吗?”说到这,他又是一笑,褚颜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听对方继续道:“说好的二十一下,一下都不能少。” 语调落下时像划上一个不完整的句号,沉寂了半晌,他没再说详情,但褚颜知道,依他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果然是反社会反人类的性格。 本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但褚颜又听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娘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阿羽声音里满是憧憬,听得出来他对母亲的敬重和喜爱,“她是清静峰山下一名医馆的学徒,天资聪颖,制得一手好药。我被餵下蛇丹后,每月都会化形,每次化形时都痛苦难捱,她会为我调好压制的药,但散尽钱财后却仍不得要领,反而让我身子变得更差。每当这时,她就会把我抱在怀里说,阿羽,娘亲对不起你,不该把你生下来,如果没有生下你的话就好了。” 阿羽脸上全然不见悲伤的神色,他微微向后靠了一下,双腿交叠起来,凝望着纸窗外的夜空:“猜猜我是怎么说的?我当然不怨恨她,我恨的是那个男人…所以我就对她说,都是爹的错,如果没有爹就好了。娘听后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还记得当时脸上火辣辣的疼,打完后她却又抱着我哭,嘴里说着什么不许不孝,逼我发什么不许寻仇的狗屁誓言。直到我娘去世后,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报仇,反而有人要执意将我逼向死路。” 第95页 阿羽道:“他以为我会爆体而亡,毕竟在他得势后又培育了无数个药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死了。可我偏偏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你这是作茧自缚。你没有看到他当时精彩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什么白大善人,打着悬壶济世的幌子,卖的却是草菅人命的药,他不该死谁该死?” 他大笑过后,喘息了片刻,捂住胸前跳动的心脏,面色微微发白。 凝望着夜空的视线又转回到茅草屋里。 月色如水倾泻而下,烛火交织成模煳的昏黄背影。 只听他‘嘁’了一声,讷讷自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第47章 睚眦16 木桌上摆了一盘娇艷欲滴的草莓。 虽然很想吃, 但褚颜目不斜视, 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褚颜乐于观赏阿羽被他气得跳脚的样子, 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一概不听不理, 阿羽每次都自讨没趣,开始还自言自语的说一些两人间的趣事, 后来看褚颜铁了心不搭理他, 便开始处处激怒他, 决心是要逼他开口。 这是一场对弈, 不过褚颜当然不是被动的一方。 “小白是被我杀死的。” 可当他听到这句话时, 从头皮流窜到指尖的愤怒让他恨不得一拳打死这臭小子, 奈何缚妖绳还捆着他的手,褚颜使力挣扎了几下, 除非把他的手都砍断, 不然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修灵剑,那日来到这间小木屋的时候, 阿羽就把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像不要钱似的流出来,将泛有白光的修灵晕染成通红一片,还侧目对他道:“这样, 我就是这把剑的主人了吧?” 褚颜将目光收回来,垂下眼,面具下敛起的黑眸含有水光, 眼眶泛红, 他哑声问:“为什么?”连日来的不曾言语让他声音听起来晦涩难当, 阿羽却扑哧一声笑了,他志得意满的道:“不是不和我说话么?” 褚颜皱紧眉,语含颤抖:“为什么要杀了它……” 阿羽撇了下唇,淡淡道:“没有为什么。” 只是看那个小东西得到不应该有的宠爱时,难以平衡下来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阿羽这么想着,心比天高,却是打死都说不出口的。 褚颜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他躬起身,狠狠的将束缚住的双手砸向床脚,阿羽上前来从身后抱住他,褚颜疯狂挣扎个不停,说出的话如字字泣血:“你给我滚开!多待在你身边一秒我都嫌噁心!你真不是个东西!!” 阿羽的手臂宛如铁箍,困住他让他根本动弹不得,褚颜渐渐的丧失了力气,他喉咙里赫赫的喘着气,消瘦的身体被人从身后抱住,两只手抚上他光滑腕上被红绳勒出的痕迹,不经意看会以为是很温柔的动作。 阿羽的话听起来半真半假:“我怎么捨得杀了你呢。” 未束起的乌髮披在肩头,阿羽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嗅白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这绝对是引人疯狂着迷和沉湎的味道,把这个人锁起来,将他的喜怒哀乐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妙。 累了的褚颜任他抱着,琢磨该怎么逃出去。 阿羽以村民们的性命要挟他,要褚颜不要出门,如果踏出门一步的话,就会屠尽整个村子。按照褚颜原来的表现他是绝对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去开玩笑的,不过嘛,装柔弱麻痹了阿羽这么多天,他也是该做出适当的反击。 当一个人三观崩塌、信仰颠倒、心智被摧毁后,该是个什么样子? 青衣村的人在同一时间陷入癫狂。 他们如同磕了迷幻粉一般,成群结队的疯狂追逐着一抹白影,在前方躲避着尾追的白衣人不经意间回过头,那群人便更加的兴奋起来,皆被美色所诱的人们口中不自觉的流下涎液,双眼似冒出绿光,和那本该被斩于剑下的尸鬼没什么两样。纵横交错着的低矮房屋中没有了关照的人,村中所有活物都跟随着眼前的白追到了山林之中,偶尔栽倒后被狂热人群踩踏而过的人,发出阵阵哀嚎。 褚颜把手中的白玉面具信手一扔,虽然红绳依旧绑在他的双腕之上,但并不影响他取下面具的动作。那个狂傲自大,笃定他不会逃跑的臭小鬼此时肯定急的团团转,一想到能让对方不爽,褚颜的心情就出奇的好。 褚颜将人群引入更深的山林中,他意图是想要藉助这些人的掩护逃出这个地方。根据系统为他检测出的地点,穿过这片树林后就是另外一个村子,到时候再伪装一下,雇辆马车,就能成功混入紫金城。 他那些虚弱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为的是削弱阿羽的警惕心,虽然多日来没有进食,但他身上还有白家专门研制的饱腹丸,吃下一颗可以饱腹数日,但他虽有力气还跑得动,只不过失去灵力倒是真的。试问一个心神遭受巨大损伤,一动就大喘粗气,就连自杀都要顾及着其他人性命的人,还能有逃跑的想法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不知道阿羽看到一个从里到外都透露出圣母白莲花的圣人,竟然放弃了最真挚的本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恐怕到时候会对亲手摧毁了一个圣母而兴奋不已? 按照他那么变/态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 第96页 正当褚颜脚下跑的跌跌撞撞,脑中陷入毫无边境的妄想时,他的眼前不期然出现一抹浓黑,他猝不及防的撞了上去,鼻头嗑的生疼,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甜果味,褚颜就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挡在他身前了。 阿羽把他的头紧紧压在胸前,褚颜一时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就听对方压着嗓音低喃:“我嫉妒死了……” “???” 阿羽手掌抚上他光滑的侧颜,死死的将他抱在自己怀里,恨不能融进血肉中去。深沉的眸底淬化出铅色的妖异之光,长发和衣袍无风自起,他又重复道:“我嫉妒他们……” 「恶念值90」 姗姗来迟的人们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从方才的惊鸿一瞥中惊醒,他们似在回味着记忆中惊人的美貌,竟没发现近在咫尺的黑衣人身上产生的异样。 阿羽本来像往常一样出门去后山採摘鲜果,也只有他出门,那人才会食用果盘中的水果,虽然对方一直不肯吃他做的饭,但对水果,尤其是草莓由衷的热爱,阿羽便每天都踩着朝露爬上后山去摘。回家的时候见到装满的果盘已空,就自觉的将新摘的水果洗好放进去。他在小心的维持着这微妙的和谐,在第一次出门归来后意识到对方在接受自己馈赠的东西,原本低落的心情彷如拨开乌云见明日——本想适当揶揄两句的他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装作不知,小心翼翼,心里满腔雀跃之情。 他以为对方接受了自己的馈赠,就代表两人有言和的可能。 阿羽自以为非常了解这个人。 虽然不知道面具底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如果对方不摘,他可以永远不要知道。毕竟他‘以为’自己很了解。救人时的温柔,怜悯时的慈悲,嘴上挂着普度济人,身体力行时也绝不含煳,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他要屠村的威胁当做耳旁风? 阿羽紧紧的将褚颜按在怀里,被其他人窥去面具下容貌的认知让他嫉妒成疯。阿羽感觉到怀中人的恐惧,但他终究是无法忍耐喷薄而出的「嫉妒」,疯狂作祟的情感灼烧着理智。 “全部都。” “该死。” 黑衣人眸中蔓延的铅色逐渐将黑瞳覆盖,以两人为中心的落叶无风自起,村人们见此异状心中发憷,皆向后退了一步。黑衣少年抬起了头,他铅色的瞳眸对准惊恐的人们,脸上附着有细緻的银色鳞片,打破诡异寂静的是一声少女的惊叫,随后村人们四散溃逃开来,慌不择路转过身去想要的顺原路返回。 身后的银蛇吐着红信子。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伴随着呢喃絮语的是头部撞击墙面的砰砰声响,屈膝坐在床上、戴有白玉面具的青年双手被红绳束缚,如水柔软的黑眸如今像迷了一层雾,他神情呆滞,动作机械的重复,嘴里轻喃着只有自己能听清的模煳字句。 一柄锋利的短刃擦过他的脸颊,几根斩断的乌髮飘摇坠下,都没让他的动作有半丝停顿,目光出现半点闪烁。 数番癫狂的举动令坐在不远处的黑衣人格外烦躁,阿羽焦虑的前后踱步,而后终于忍受不住的上前,揪起白衣人的乌髮,迫使其仰视自己。 对上毫无光彩的黑眸,阿羽心里一紧,怒道:“不是说谁看到面具下的你就要嫁给你么?为什么要摘下面具?他们的死都要怪你!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让我放过你?想要让我放你自由,别做梦了!”色厉内荏的吼完,他指尖微颤,一瞬间力气像都被抽光了,任由白衣人瑟缩着身子跌下床,靠在墙根处,恨不能将自己揉成一小团。 阿羽急剧的喘息了几下,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当平和取代脸上的焦躁时,他慢慢向白衣人的方向走过去。后者见到他过来,如同受惊的白兔躲避猎人追捕一般,跟随着对方侵略的脚步缓慢的向后退。 当他退无可退后,阿羽蹲下了身,柔柔的唤他的名字:“褚颜。” 被叫到名字的他微歪着头,像是不明所以,黑曜石似的眸中还含着要掉不掉的泪珠。 阿羽见状轻笑,颊边出现的酒窝让他多了分平易近人,身上的戾气在陡然间褪了个干净。 阿羽笑着伸出手,细心的将对方凌乱的发整理干净,像是想用这亲昵的动作消除褚颜的戒心,他边用手梳着顺滑的乌髮,边轻声道:“说来也怪你呀。谁让你当初大发善心的救我,你待我这样好,我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你,当然不可能让你离开我,对不对?” 被他温柔的动作吸引,褚颜不觉也放下了戒备的姿态,他似乎对阿羽的话充耳未闻,心不在焉的顺着他的胳膊向窗外看去。 “你这个人真是可恶的很。” 这样说着,阿羽却笑的愈加温柔,他见面具下黑眸中的水雾褪去,把白衣人脸上碍事的面具摘了下来,指腹将他颊边的泪珠抹去。阿羽安抚着他,缓慢的靠近之后,成功将他揽在了怀里。 这几日重复做着相拥的举动,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他们两个的习惯。 褚颜下颚搁在他的肩上,身子一颤一颤,小声的抽泣起来,那人不熟练的拍了拍他的背,平时只会吐露刻薄话的人,此时极为耐心的小声安慰着他。 第97页 褚颜拼尽全力才没笑出声。 那日这臭小子果然控制不住的暴走了,褚颜亲眼目睹了这场屠杀后也顺理成章的“疯”掉。虽然是装的,但在这之前,褚颜还是对那陡然变身的银蛇心有余悸,他甚至没有听到其他人的惨叫,短短数秒之间丛林中便血流成河,后山俨然成为了数人的坟地。 根本没有给他去救人的机会。 按照他原来的尿性不疯也会因愧疚而千方百计的想要自杀。 褚颜打算将计就计,先让阿羽以为他真的疯了,放松警惕性,再想想怎么去坑他一把。 第48章 睚眦17 在确认他是真的“疯”了以后, 阿羽对他却愈加的温柔起来。 平时处处与褚颜针锋相对, 气死人不偿命的臭小子此时竟然能收敛起脾气,心平气和的坐在他身边自言自语, 而不是对他加以冷嘲热讽。 在为期一个月的考察中, 阿羽终于意识到褚颜是真的精神出了问题。 他自认为对人看的透彻, 因此也非常清楚, 傲骨和志气没有想像中的那样脆弱, 时刻坚守着仁义道德不放手的人,现在竟连生命中的信奉都能抛弃的一干二净,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假装的。尤其是, 这个人没有骗他的本事和理由, 换句话说, 阿羽了解的褚颜根本不屑于骗他。 阿羽将缚在白衣人双腕的红绳解了下来,那刻有条条晦涩暗纹的红绳伏贴到他的腕上,乖巧的真像一个寻常质朴手绳。 他从前没有机会接触过这样的仙器, 被收服的缚妖绳也没有被他试着催动过,更不知道修炼的奥妙。那日被褚颜指导了一下如何运用灵力,进步飞快, 现在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阿羽轻柔的摩挲着被红绳勒得泛红的手腕, 白皙滑腻的肌肤一贴上就不忍再离开, 他抬眸望向微歪着头的褚颜, 那人黑白分明的瞳眸在滴熘熘的转, 不知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安静下来的褚颜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遮挡住容颜的白玉面具被摘下, 足以令所有人疯狂着迷的美貌便显露出来。 想到面具下的美景曾被无数人窥视过,阿羽狠狠皱起了眉,心中涌上一股不甘和酸涩。 手上的力道一时间没有控制好,享受肌肤相触的人吃痛,也将如画的眉蹙了起来,褚颜把手从阿羽手中勐地抽出,连忙坐的离他再远一些。 掌中一空,阿羽便没皮没脸的再凑上去拿起那双手,表面上安抚,实则细细的把玩起来。这双手也是生的巧,冰肌玉骨,稍微一捏就能捏出红印子,指间没有练武之人的细茧,完全看不出是双拿剑的手。他爱不释手的抚弄片刻,褚颜也不嫌他腻歪,任由阿羽握住自己的双手,目光却跳过他的肩膀,投向纸窗外的世界。 阿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他不时频频向外张望,于是问道:“想出去玩?” 褚颜将视线转到他身上,怔怔的点了点头。 阿羽放下他的手,淡淡的说:“别出去了。外面很可怕,有专吃人肉的腐尸。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他们最喜欢了,一出门的话可能就被吃掉了。”他这样说着,抬起胳膊来揉了揉褚颜柔软的乌髮,手掌状似不经意的划过对方灿亮的双眸。 就在这时,像印证他说的话真实性似的,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拍打声,那不久前重新盯起的木门不堪重负的落下点点木屑,伴随着穿入耳膜的嘶吼和嚎叫,褚颜吓得打了个哆嗦,又要跌下床躲进角落里寻求安慰感,阿羽却没给他离开的时间,长臂一捞,就将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褚颜暗自磨牙,还是顺着他那点小心思躲进他怀里,过了许久,门外的声响才逐渐消失不见,踢踏的脚步声也由近至远,渐渐隐匿。 褚颜知道这一切都是嫉妒赋予他的幻觉,不然的话就沖这摇摇欲坠的小木门,都禁不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哪能让外面的尸群拍那么久还不带倒的? 只是阿羽本应该上扬的唇角,此时维持着下撇的弧度,不再隐藏的铅色瞳眸中晦暗难测。 窗外日头高悬,正是晌午之刻。褚颜窝在阿羽怀里发着抖,阿羽突然打破这份宁静,他问:“饿不饿?要吃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一股作呕感下意识的从胃部升起,褚颜用手捂住嘴,反胃的痛苦让他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最终只是吐出几口酸水。 阿羽面色不善的轻拍着他的背,抿了抿唇,犹豫了几下终于道:“骗你的。” 褚颜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充耳不闻,又躬起身子吐起来。 阿羽从袖中掏出干净的手绢,擦了擦褚颜的嘴角,看美人眼眶泛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不是人肉。我虽能化蛇,却也不是真正的畜牲,那日只是同你开了玩笑罢了。你吃的是我在后山猎到的鹿肉。” 那你他娘的咋不早说。 褚颜心里疯狂吐槽,作呕感却不是那么浓了。但他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眨了眨眼,硬是蜷缩起身体装吐一回,直装的全身痉挛、天地变色、日月同陨……一向略有洁癖的阿羽倒没嫌他脏,不耐其烦的擦着他眼角溢出的泪,温柔的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却是满不在乎的说:“怎么有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信,有时候你又都不信?我看你纯粹是自作自受。” 臭、小、子! 褚颜内心生气,却依旧錶现的我见犹怜,他摇头晃脑了一阵,而后勐地一下挣脱阿羽的怀抱,在后者“又要发疯了”的平静眼神中高高扬起手来,重重的挥了下去。 第98页 啪! 许是没想到褚颜会打自己,毫无防备的阿羽原本上扬的唇角僵住,他用手摸了摸脸颊,像是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蒙了,反应过来的阿羽咬牙切齿道:“你……” 褚颜在他黑脸前迅速坐了下来,执起阿羽的双手,兀自和他拍起掌来,口号喊得异常嘹亮:“你拍一,我拍一,两个小孩做游戏!……” “……”阿羽看他傻乎乎的对自己笑,顿时没了脾气。 这茅草屋里本来什么都没有,阿羽硬是将废弃的角落改装成灶台,每日出去摘点野菜,抓点猎物回来做给褚颜吃。午饭是寻常的三菜一汤,阿羽把好不容易不闹的褚颜带到木桌前,让他乖乖自己坐到自己对面,然后给他面前放了一碗盛有类似白面皮的东西,阿羽以手撑着下颚,见对方呆愣愣的看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说:“我看他们吃的馒头,好像就是这样的?” 不要狡辩!这明明是面汤!而且连葱花香油都没有加! 褚颜决定谅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阿羽,同时也不吃这碗黑暗料理。 还没等他撩袖子装作不经意把碗摔破,阿羽就将他面前的面皮汤拿走,道:“对了,一般人只有早上才吃馒头吧。你还是将就点吃米饭。”说着又给他换了碗早就备在一侧的米饭,显然是早有预谋。 褚颜:“……” 看他那表情明明是知道自己的做法不正确,还要欲盖弥彰的拼命解释。 阿羽重新坐了下来,见褚颜一副拒绝进食的样子,他用筷子划拉着米饭,扬声道:“你怎么……”又看着那双纯洁无害的黑眸向他眨阿眨,看的他心里发暖,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声说:“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说罢站起身来,又向灶台处前进。 褚颜就坐在木桌前晃着腿,不时将目光投向灶台前的那抹黑影。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傢伙,不是在讨好他吧? 在阿羽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蒸出馒头来的时候,褚颜将视线胡乱瞥着,突然瞥到不远处的一个桃木葫芦上。那是纪明镜赠予他的桃仙醉,当夜被阿羽藏了起来,偏偏不让他喝,现在想想也是,蛇虫鼠怪之类的不都是怕雄黄的么,这掺了雄黄的酒肯定能逼他化形。那葫芦色泽幽深,腰身上束着细细的红绳,绳子本是用来系在人腰间上固定葫芦的,褚颜若有所思的望了片刻,随后将目光不着痕迹的转向别方。 是夜。 青衣村披着星辰,原本的百家灯火如今只有一盏灯亮起,上弦月高挂在空中,照亮浓重的夜色,阿羽搬出两个板凳来,而后进屋牵住褚颜的手,像对待孩童一样与他手拉着手出门,并肩坐着看流淌了一地的月色。 阿羽说青天白日的时候会有尸鬼出现,夜晚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出现。褚颜虽然很想问他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煳弄出去,但是迫于在装傻就忍住问问题,他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不愿出门,阿羽无奈之下给了他一个理由:鬼也要睡觉。 褚颜简直被他的天真无邪打败了。 微风拂面,惬意非常。 褚颜想起不久之前他邀请阿羽陪他上山看月亮的那晚,不觉有点怅然。不过有丝疑惑逐渐浮上心头,那晚为什么阿羽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在猎人挖下的洞穴中找到他?按照他深藏不露的能力,没理由会因追一只野鸡坠下去,还被捕兽夹夹住了腿,要只是单纯的展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不有点得不偿失? 阿羽从屋里拿出一个盛满水果的盘子,等待投餵的褚颜在他坐到旁边时,兴沖沖的拿了一颗葡萄,眯起眼睛笑的特别满足。 阿羽失笑,他一手稳稳的端住瓷盘,一手去抚褚颜柔软顺滑的乌髮,边道:“你什么时候能恢復过来……”他顿了下,补充道:“就好了。” 褚颜对水果忠贞不渝,那疯魔状态看起来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阿羽也不在意有没有听众,他说:“不过,一直这样也很好,对吧?”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阿羽有点失望的垂下眸,抿紧唇,将抚在他发顶的手收了回来,另一只手仍然维持着端举的姿势。 褚颜见他这模样应该挺难受,就把果盘放到了自己膝上,阿羽的手就空了下来。他定定的望向空中明月,万籁寂静的时刻,他突然道:“褚颜。” 褚颜看他,清澈的眸中带着茫然。 阿羽冷哼一声,冷月下的脸庞带着丝明晃晃的羞赧,他看了褚颜一眼,眸光灼灼:“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个条件?” 褚颜依旧茫然。 阿羽依然满怀期待:“那夜在天水村,你说我若陪你登山赏月,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还作数么?” 当然不作数了,你还指望和一个傻子谈条件?褚颜边咀嚼着葡萄边想。 身边人不回答,阿羽脸上难掩失望,不过还是执着的将愿望说出来:“褚颜。你抱我一下吧。” 褚颜不知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突然嬉笑出声,继而被按住了肩膀,他止住了笑,歪头看着对方,不明所以。 阿羽却是极为郑重的表情,他说:“你抱抱我吧。往日都是我抱你安慰你,现在换你来抱我一下,怎么样?” 第99页 为什么要让自己抱他?褚颜有些诧异,任由他怎么想都猜不到阿羽的条件竟然这样匪夷所思。试探他?不可能。除非……在他思索的空档,阿羽已经将他置在身侧的手放到自己肩膀处,褚颜脸上不见有异,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决定,于是慢慢的将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延到他的后背,而后微微支起上半身来,另一只胳膊也环住了阿羽。 阿羽似乎很高兴,颊边现出浅浅的酒窝,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寂静的环境里能听到他的心脏在毫无章法的跃动。 褚颜抱住了他。 紧紧的。 阿羽唇边绽开笑容,他收紧双臂,将主动抱住自己的褚颜圈在怀里,却又不忍心太过用力,深怕怀中人不小心爱护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碎掉。 褚颜凑近他的耳畔,微凉的唿吸将耳垂染成即将滴血的颜色,他轻声笑,凑在阿羽耳边道:“你啊。” 声如絮语,却足以让对方听得清。 “就是个。” 语调温柔又缱绻,暧昧又缠绵。 “没人疼没人爱的畜牲。” 阿羽的笑彻底僵住。 一柄流光溢彩的剑划破屋中熏黄的烛光,阿羽眼睁睁望着破空而来的修灵剑,它的目标正是背对着他的白衣人。 这剑明明已认他为主!他根本没有用灵力驱使修灵剑! 电光火石之间,阿羽已经知道是谁在操控,剑的主人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移动分毫,分明是个活人,此刻却宛如索命的厉鬼,句句诛心,声声泣血。阿羽意识到,这个人简直恨死了他,恨意到骨髓里。 阿羽来不及细想,抱住怀中人一个转身以后背对上修灵剑,再次尝到被贯穿胸膛的剧痛。 不过无所谓,他又死不了。 上次被刺穿的是心脏,他不还照样活的好好的么。 阿羽唇边溢出一丝鲜血,他抬手擦了擦,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染血的手。怀中人依旧紧紧的抱住他,只是却低垂着头,身体在巨颤之后渐渐停止了声息,一计未成,似乎放弃了抵抗。 想起褚颜在耳边对他说的那句话来,阿羽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白衣人凌乱的发,嗓音如寒冰:“是不是料到我不会放任剑刺中你,谁给你的勇气,嗯?你怎么就学不乖呢?褚颜,你如果能一直这样装疯卖傻,兴许……” 他的话戛然而止。 阿羽看到白衣上氤氲开的大片血迹,似一幅白雪红梅的悽美画卷。 他勐地将对方环住他的手拉开,铅色瞳眸犹豫的向下看,失去灵力的修灵剑刺穿他胸膛的同时,同样也刺穿了褚颜的胸膛。 不偏不倚,正是心脏的位置。 「恶念值100」 第49章 睚眦18 天师城。 因城中自祖辈流传下来的风俗, 城民无论大小,黄髮垂髫, 皆都略微精通一些六爻八卦之术, 又因掌管城中大小事务的纪家世代宗主都尊号为天师,以“聆听天旨意,方寸在人心”为省身诫言,现在虽不轻易与人卜卦, 但从前种种辉煌事迹没有泯灭在歷史浪潮中, 这被天师管理的城, 自然也应该叫天师城。 在这城中有一座深山, 深山之中藏有一处世外桃源, 名为桃花源。普通人是进不去这桃源的, 有打渔人不巧驾船经过, 也会被在云雾中嬉笑着的仙子们迷得晕头转向, 等到意识清醒,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将船停在了家门口。正因此, 虽诸多慕名来访的人想进桃花源一探究竟,但生活在附近打渔的人们都会刻意避开会迷惑人的地方, 不然的话白白浪费半天的时间,得不偿失。 城中人将那块水域称为“仙域”, 即能看到仙子的区域。 船桨将水面上落满的桃花划开, 小船顺流而下, 几乎用不着费什么力气, 渔船就能平稳的向前行驶。站在船头的渔夫双眼紧盯着漂浮在不远处带路的小东西,那纸片人扭着胖胖的身子,藉助被赋予的一丝灵力不断的向前引路,还从没见过这种玩意的渔夫心里啧啧称奇,向远一眺望发现到了仙域,于是侧头对船上的僱主道:“这位小哥,前方迷雾重重,谁都过不去呀。要不然在这岸边停下,我少算你点渡船钱罢?” 坐在船另一侧的是一个黑衣少年,长相像未过及冠之年,只是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黑眸深的像一方寒潭,那股没由来的戾气充斥在眉眼间,活生生让人忽略了年龄的稚嫩。他的右臂拥着一名被黑袍包裹的人,让置身在浓黑中的对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按在胸前,面色发白,冷汗早就打湿了衣襟。 听到渔夫话的少年抬起头来,他从怀中掏出数枚铜币,扬手稳稳扔到渔夫脚边的筐中,只听得里面一阵叮噹作响,想来数量肯定大大超出了渡船的费用。 收到薪酬的渔夫乐得做这庄生意,他笑容满面的再次将船桨挥了起来,在岸边渔女们的打歌声中带着节奏的摇桨,不断向那片仙域靠拢过去。水上铺满了桃花,前方云雾裊裊,纸片人在朦胧白雾中穿梭自如,摇头晃尾的样子,让人看了不觉逗趣。 来到这片云雾深处中时,忽闻几声女子娇柔的嬉笑和打闹之声,渔夫从前也来过这个地方,被那群仙子们迷得晕头转向,事后清醒时回忆起来,恍如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他小心的摇着船桨,继续划开层层叠叠的桃花,向前推进这艘小船。 第100页 不远处有几位身着云袍,宽袍长袖,衣带飘飘的貌美仙子向条小船飞了过来,为首的两人白皙柔荑中握有捕梦网,网中不时兜进侧岸桃林的落花,而后将网一扬,片片桃花飞扬起一身,美人美景,不禁令人流连忘返,频频窥看。 仙子们将这艘擅自闯入的小船围了起来,渔夫看的眼都直了,手握捕梦网的仙子晃着手中的网,粉唇微扬,唱道:“放~轻~松~” 在船另一头的仙子同样笑道:“回~去~吧~” 她们懒洋洋的声调中带着无可掩饰的妩媚,渔夫晕头转向的凝视着这些仙人,呆滞的点了点头,就要将小船掉头的时候,此时一抹剑光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凌厉的剑锋刺痛了皮肤,渔夫勐地回过神来。 方才的一切宛如美梦一场,那被剑气震慑的仙子露出娇嗔的模样,长剑穿透她的身体而后回到主人手中,这一去一回从她胸前来返,却丝毫没有伤到她。 渔夫回过头去看,黑衣少年手握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他皱眉望着娇媚的女子,沉声对渔夫道:“向前。” 渔夫忙点头,大力摇桨,低下头去望着湖面,不去看那些迷惑人心的仙子。 仙子们却不肯放小船通行,她们在船夫与黑衣少年之间游晃,有的脚踩船面,落到渔夫身后,细藕般的手臂将渔夫紧紧缠起来,有的飘然落坐到黑衣少年的身旁,伸出指尖轻触少年的脸颊,只是还没等触上时,那少年就将一个桃木葫芦拿了出来,拧开木塞,冷着脸向柔柔笑着的仙子泼了过去,动作果决而迅速,毫无怜惜之意和惜花之情。 仙子们闻到这股浓郁的酒香后,分离的几人重新聚拢在一起,被撩的满面春光的渔夫发现身后佳人不在,不觉有些怅然若失。几名仙子不再理他们,而是向云雾深处飞去,紧盯着她们的黑衣少年道:“跟紧。” 仙子们将小船引出了云雾,穿过一条暗道河廊,而后豁然开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纸片人早已在桃源等待许久,见主人顺利到来,又摇头晃脑着迎了过去,那引路的仙子们来到这桃源之中后,皆化作片片桃花飘然下落,鼻尖香气萦绕,久经不散。 渔夫见此感嘆连连,船上的客人下了船,黑衣少年搀扶着身边人,过后又嫌这样走路太慢,将对方背在了身上,腕间红绳极有灵气的飞了起来相助,将他二人紧密相绑。 纸片人继续向前为他带路的时候,那像忌惮似躲避着少年变作桃花的仙子们,此时摇身一变,又是一个个的貌美佳人,她们将渔夫的小船围住,两个手握捕梦网的仙子挥舞着手中的网,娇俏的拉长声音: “放~轻~松~” “慢~慢~来~” 晕乎乎的渔夫在她们带领下返身折出桃源。 黑衣少年步履如飞,他无心观赏四周如画美景,跟随着在前方的纸片人,一路穿过雕樑画栋,来到大片的桃林之中。桃花灼灼,琴音清冽,一曲《天上曲》从乌木古琴中流泻而出,靠在桃树旁的青衣人手握青瓷杯盏,清冷眸中带有几分醉意,在他对面抚琴的同样是名青衣男子,那人乌髮垂下,眼前繫着白绸,信手拨弦,飞出的流光将一旁聚集的桃花仙子击回本体,化作桃花幽幽落在地上。 通体纯白的灵犀鹿正在落花中撒花,全然没有往日高冷的形象。 见他辣手摧花,纪明镜望了眼消失的美人,心里顿觉惋惜。 抚琴男子似感受到身前有生人来访,他弦音一顿,纤长十指静静搁置在古琴弦上,那首被誉为七城最难修习的四乐之一《天上曲》也戛然而止。纪明镜抬头向来人望去,见到冷着脸的黑衣少年,露出了“果然会来”的高深莫测表情。 阿羽把手中的桃木葫芦扔给纪明镜,后者轻巧的接过。 缚妖绳重新回到主人的腕上,阿羽将背在身后的人放到地上,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肩头,动作温温柔柔,将人安放好后,和青衣人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道:“纪明镜,怎么才能救他?” 他这个人极好面子,在求人的时候语气也不带着些讨好的善意,多了几分不该有的颐指气使。纪明镜并不在意他求自己的态度不端正,而是直接了当的回绝:“我虽略通卜卦,但不会医术,请回吧。”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阿羽却仍不肯放弃。他去了出云城,上了清静峰,也把剑架在了苏夫人的脖子上,逼迫白家所有妙手回春的能手来医治,可却依旧徒劳无功,人人都说这人死透了,三魂七魄皆已不在人间,恐怕早已堕入轮迴。 阿羽偏偏不信。 白家为他设了一个陷阱,重伤的阿羽背上被定义为“死亡”的人仓皇出逃,抱着近乎执拗的心态来到天师城,找到纪明镜。 传说中通天晓,破万厄的天师。 阿羽黑眸中燃烧着一丝希望之光,嘴角勾笑,状若癫狂的对纪明镜道:“你什么都知道,只有你能救他。”他蓦地站起身来,周身仿佛萦绕着地狱之火,眸色阴沉的可怕:“否则你怎么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你赠予他的桃花醉,不就是要他来防备我么?或者说,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故意将破解迷雾的桃仙醉赠予他,又知道我必然不会让他去饮这酒。” 纪明镜眸中增了几分无奈的情绪,他道:“当日我察觉不到你的修为,便想到你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蛇妖在羽化台上撞到四方柱之事人尽皆知,而我又恰好认识缚妖绳罢了,没有修为、身世普通却有极为珍贵的缚妖绳,你觉得这不令人起疑么?至于你会到这里来……”他顿了一下,耸肩承认:“我确实知道。” 第101页 阿羽将手按在剑上,只说出两个字:“救他。” 看来他是笃定纪明镜什么都知道。 纪明镜犹豫片刻,却只回了他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阿羽也回了他六个字:“我可去你的吧。” 随后他面无表情的抽出剑,修灵剑光璀璨,光华流转,配上少年那副成熟世故的兇相,着实有点不符。 纪明镜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却听弦音突响,裹挟着杀伐之气的乐曲凝成无数个利刃,从抚琴男子的骨骼优美的手中迸发出来—— 这无差别攻击简直令人避无可避,阿羽一把将剑扔到旁边,下意识的去抱住地上毫无生气的人,将他护在自己的怀中。戴在头上的宽大兜帽随着他的动作而落下,露出掩藏在浓黑中致命的美貌,那乌髮美人就像陷入一场甜美的梦境之中,皮肤依旧白皙红润,微蜷的黑睫像即将振翅的羽蝶,下一秒仿佛就能看到他睁开灿然双眸,弯起眼睛对他笑。 如果不是没有了唿吸的话,任谁都不会将他划定到死亡的区域中。毕竟死亡这个词太过残酷,若谁见到他,无论谁都会拼尽全力想要让美人魂归,万死不辞,也在所不惜。 阿羽眼前闪过白玉面具下含笑的黑眸,那白衣乌髮的人迎着明月与微风,为了让自己淡忘过去,竭尽全力的转移话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还没有和你一起去完成心愿。 怎么能让你死。 阿羽将褚颜死死护在怀里,以背对向疯狂席捲而来的危险,乐曲凝聚出的利刃如漫天风暴,刮散一树桃花,数根桃树被拦腰截断,也将他后背划的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纪明镜在第一时间下喊出失控人的名字,呵止道:“小白!” 被唤作小白的男子听到他的声音动作一停,纪明镜趁机扑了上去将古琴推开,皱着眉,语气却像在哄小孩子那般轻柔:“他是我的客人,不得无礼。” 小白抿了下唇,有点不甘不愿。 不过还是放开了操纵琴弦的双手。 耳边魔音顿止,阿羽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来。一抹红痕自他唇边蜿蜒而下,他也不甚在意,而是仔细将怀中人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受伤的地方后才长舒一口气,眼中的紧张逐渐褪去,化为往常的漠然。 只是当他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望向那两名青衣人的神情,便宛如厉鬼上身,煞气无敌。 纪明镜见阿羽像要大杀特杀才算解气,察觉到这股煞气的小白手又摸索上了古琴,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他连忙拦在两人中间,道:“行行行,只要你别和他打,我就告诉你。” 阿羽将修灵剑召在手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静静望着他。 纪明镜也看着他,企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随后,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千年妖丹。” 第50章 睚眦19 吃下千年妖丹可以大补修为, 但从没听说过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阿羽眸色微沉,不管是不是纪明镜信口胡诌以此藉口引他离开,但他总算抓住了一线生机。他将褚颜重新背到身上, 转身欲走,又听身后的青衣人道:“还剩一天的时间。” 黑衣少年回头, 问:“什么?” 纪明镜循循善诱:“他吃下的是续命丹,可保七日内魂魄不散。你现在已经耽误了六天, 况且,千年修为的妖物又岂是那么好找的?就算万幸你出门就遇见了一只, 但又怎样保证这妖物体.内就怀揣着内丹?毕竟妖修也分三六九等, 修炼为妖而修不出妖丹的大有所在。” 这些话相当于阻绝了他所有的路。 一日之内想要得到罕有的千年妖丹,难上加难。 阿羽面无表情的思忖片刻,不觉恍然大悟, 他突然笑出声来,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褚颜。他以手盖住眼睛,不让过于苍白的阳光映入自己的眸中,兀自笑道:“续命丹。千年妖丹。高明, 高明啊——” 纪明镜眼看着他发疯。 阿羽将背后的人放到地上, 双手抓住沉睡中人的肩膀, 端的是一副咬牙切齿:“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会费尽心机的接近我, 你一直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我早该知道, 就连纪明镜都一眼能识别出缚妖绳来, 何况是你?褚颜, 你可真是白家的一条好狗!传言佛祖以身饲鹰,而如今你以身饲我,你以为我会救你而挖出自己的内丹?别做梦了你!你想名垂千古,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说罢,他将人一把扯了起来,踏上修灵剑,回头看了眼桃树下的两名青衣人,撂下狠话:“日后再来算帐。” 随后扬长而去。 “……”料到这一切变故的纪明镜沉默了一会儿,桃花纷飞,客人已去。 身旁又流泻出清冷的曲调《天上曲》,纪明镜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叠的灵鸽,栩栩如生的白鸽脚上缠有红绳,灵鸽带来的字条早已被他在阅读过后焚烧。 他将红绳从鸽子脚上解了下来,重新繫到桃木葫芦上。 说实话。 褚颜就这样被阿羽空口白牙的阴谋论了一番,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意识到缚妖绳,先前也不知道阿羽的身份,虽然知道他可能是那条被自己一剑砍伤的银蛇,但却不知道他原来姓白名羽字惊弦这回事。 第102页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阿羽也没冤枉他。 褚颜在知道阿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后,也为了坑他而设计了一个以身饲蛇的局。褚颜提前放出了灵鸽跟纪明镜通风报信,然后吃下了续命丹,再趁阿羽索要拥抱时催动修灵剑刺过来,打算对自己来个一剑穿心。 只是没想到阿羽将两人的位置翻转过来,修灵一剑刺穿了俩。 死后的褚颜身魂分离,四周像布下了透明的结界,让他不能距离自己的身体过远,否则就会被强制性的弹回来。这有可能就是续命丹强大无比的功效,保证魂魄七日内不散。 那夜月光如水,阿羽将修灵剑自心口处抽离出来,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黑衣少年的手掌微凉,还带着些颤抖,他不是不疼,而是疼的太过,早已变得麻木不仁。他把美人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对向自己,掌中的鲜血染上他的脸颊,绘出绝望的红色。 阿羽脸上没有震惊,更多的是戏嚯的笑意,冷冷的,淡淡的,最后化为面无表情。 他把失去生气的人抱在怀里,衣衫上的粘稠血液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向来挑剔的他也此时也不去在意,而是慢条斯理的将白衣人的发整理好,再掐出一个刚学会的清水诀,把衣衫上的血迹都抹去。 他抬头望着夜幕上那轮弯月,良久没有动作。 仿佛凝固成一个雕像。 半晌,才听他挤出几声冷笑。 阿羽将怀中人甩到地上,伴随着彭的一声响,毫不怜惜的跨到对方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白皙的脖颈,用力到全身发抖。他满面阴鸷,呵呵笑道:“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要救你是吗?可我怎么救,怎么救?!!你他妈给我起来!!!” 他扣住脖颈的手颤抖个不停,黑眸逐渐被铅色替代,显现出癫狂的徵兆。 阿羽凶相毕露,吼道:“我该怎么才能救你!你说啊!你说啊!!” 除掉兇残杀戮的本性,他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褚颜教给的,如何运用灵力,如何驾驭灵力,如何将魂引渡,如何操控灵剑…… 可偏偏,偏偏没有教他怎样令人死而復生。 感知到灵力召唤的修灵剑温顺伏了过来,阿羽眼神淡淡扫过,对这柄灵气之剑极为不耐烦,怒道:“滚!” 剑身犹带血的修灵发出嗡嗡响声,在满满的戾气中选择重新蜗居到小屋之中,就见那柄闪着柔和亮光的剑自发的向屋内飘去,隐匿在门口。 阿羽狠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长嘆道:“剑不能以血认主,它只认一个主人。是。都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孤陋寡闻,都是我……”他狰狞的面目蓦地僵住,阿羽低下头,望着美人的苍白容颜,接着道:“你这样,又算什么?报復我吗?你以为我会觉得愧疚,从而去不择手段的救你?” 没有得到回话。 阿羽要自己冷静。 他沉默着站了起来,见那白皙脖颈上已经有了青紫的指痕,走进茅草屋中,没过一会儿又出来,手中拿着纱布和药粉。阿羽将药粉囫囵抹在白衣人被刺穿的胸前,之前被清水诀清洗一新的衣物又染上了鲜红,他小心的将药粉倒在伤处,再用纱布一圈一圈的裹起来,饶是缠再紧的纱布,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渗透出来。 早已从身体中脱离出来灵魂状态·褚颜,还搞不懂阿羽到底要做什么。 他都已经没了声息,再怎么补救都毫无意义。 阿羽先前沖他发泄了一场,此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替他包扎着伤口,尽管这些仅有的纱布盖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他还是缠了一层又一层,到最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割下了大半,总算替褚颜将伤口处理好。阿羽抱着不再流血的白衣人——他的血液已然凝固,身体变冷、僵硬,唯有脸上如同睡着般的恬静美好。 黑衣少年扯过屋中的黑斗篷,披在褚颜的身上,临离开时,黯淡无光的修灵剑又发出了微弱的光亮,他看了看拼命吸引着注意力的灵剑,微皱了下眉头。 犹豫了一瞬后,将修灵剑握在手里而后掷向地面,看样子势要将它砸个粉碎。 修灵剑识趣的在即将落到地上时。 接着浮在阿羽的身前。 那本黯淡的剑身被赐予了灵力后闪闪发光。 他腕上的红绳将褚颜紧紧捆在少年的背上,阿羽踏上修灵,灵剑带他御空而行。 褚颜不能离开自己的肉身,阿羽又不离开他的肉身,所以褚颜只能以透明的灵魂状态跟随在阿羽身边,看他到底会不会像自己猜测中那样做。他的灵魂状态只能维持七日,如果他在这七日中摧毁不了病毒源,系统就视为他的这次任务失败。失败后就会重新开启这个世界,只不过难度系数要比现在更大一些,毕竟攻略目标也是有自我防御意识的,否则也不会由于自我防御衍生出什么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能力。 褚颜是以博弈的精神做出这个决定。 说实话,他自己也感觉把握不大,毕竟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阿羽因曾经的伤痛而导致厌恶整个世界,眼都不眨一下的屠杀青衣村就能证明。睚眦必报、锱铢必较都是他的代名词,那他有可能为自己而献出供养着他生命的蛇丹吗? 可能很小。 褚颜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是在看到阿羽死命掐住他脖子的时候,褚颜暗觉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第103页 穿梭在云霄中、落到峰顶的时候看到少年面色发白的揪住心脏,联想到白月松的心疾,褚颜才意识到阿羽为什么每次御剑飞行时脸色会那么差。除恐高之外,他应该还有父亲遗传给他的心疾,也就是心脏病。 得了这么个糟心的病他还能和别人大战三百回合,不是千年蛇丹的效果加成还有什么。 纯阳之体并不多得,像阿羽这样吞噬掉妖丹的修为化为己用,到最后也没有遭到反噬爆体而亡的人,可谓是世间少有。当时的白月松受病魔缠身,又见自己的子嗣染上了与他同样的病,餵下阿羽妖丹也有让他早早解脱之意,不料阿羽被餵下后却半点事没有,身体愈加的康復,白月松见此情景倍感欣慰,之后又为自己的病发愁。 因而寻了个禁法,将阿羽练成了药人,专门替他医治心疾。 若说白月松错,他是错了,但若是说他对,也可以说成对。他把阿羽的生命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却又剥夺了幼小孩子的美好童年。 真是。 褚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事儿。 现在他和阿羽身处出云城内的清静峰上,阿羽在角落里偷听的时候也不忘背上褚颜,白家祠堂内点燃檀香炉,青烟裊裊升起,褚颜以幽魂状态在苏夫人和白水谣之间飘啊飘,将从前的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白水谣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她问:“你又为何知道这些事?” 苏夫人嘆了口气,凌厉的眉眼不再,转而化为对女儿愧疚的柔和,“我曾去过后山,撞破了他的好事,后来就认清了这人的真面目……水谣,你不要怪娘,我当时带走你哥哥也是身不由已。” 白水谣喃喃道:“身不由己?”她掩面而泣,“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难道只有哥哥是你的骨肉,我就不是了吗?” 她当然愤愤难平,自小就成了没娘的孩子,爹虽宠爱的她无法无天,但仍弥补不了缺失的母爱。尤其是在知道还有一个被偏爱的亲生哥哥,心里想平衡都难。 苏夫人道:“你留在清静峰是最好的。我虽有娘家的资助,可开闢山脉阻难重重,我已经让你哥哥随我一同受苦,不能让我女儿也跟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你父亲他虽做出这种事,但你是个女儿家,他不会把你练成药人,所以……” 白水谣抬起胳膊阻断她的话,痛苦道:“您真自私。” 白水谣只说了这四个轻飘飘的字,苏夫人到嘴边的话却怎样也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这些年的缺席确实对女儿亏欠许多,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没有站在女儿的角度上考虑,确实自私。 褚颜瞅了眼放置灵牌的最底层,白惊弦的灵牌已然被撤了下来,江氏的却还在,灵牌之后放有一个紫檀木罐,想来是盛放骨灰的。 母女俩都陷入沉默的时候,藏在朱漆柱后的阿羽动了动脚步,飞身出了祠堂。 褚颜本来还想听听母女俩之间的故事,无奈阿羽背着他的身体离开,他也只能跟随阿羽飘走。 第51章 睚眦20 飘到外面的褚颜才知道阿羽为什么要离开。 黑衣少年脚步虚浮, 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右手握住了修灵剑,原本覆满流光的修灵此时毫无光彩。苏夫人和白水谣从祠堂中走出来, 门外皆是身着明月云纹袍的白家修士,前后夹击之下, 阿羽神色阴郁,脸上却不见慌张之色。 苏夫人一甩长鞭,阿羽立即旋过身去,将背后的人护了起来,胸前被挂满倒刺的长鞭抽了一下, 衣衫连着细碎血肉随鞭子一同掠走。 阿羽闷哼一声,额间覆上冷汗。 白水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全身无力, 通身灵力像被阻塞住了使不出来,问道:“怎么回事?我的灵力……” 苏夫人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塞进她嘴里,道:“我在薰香中下了药。”那双美目向阿羽身上一扫,淡淡的说:“今天就让这无法无天的孽畜知道,我清静峰不是那么好闯的, 岂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起那日气势汹汹赶来的阿羽,苏夫人就不由得气结, 这孽畜将剑横在她的颈前, 威胁清静峰上下的药师都到齐, 兴师动众, 就是为了救此时被他背在身后的人。 现下追捕令在七城之中散发下去,敢在这风口浪尖出现在她面前,苏夫人不禁佩服起阿羽的胆量。 她认识阿羽后背上的是谁,那人面上的白玉面具她格外熟悉,就算是清静峰的弟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也活该沦为七城讨伐之人。白衣人面色祥和,全然看不出身魂已经离体,苏夫人推断出他大概吃下了续命丹,但意欲何为却不得而知。 续命丹可保七日内不至于魂飞魄散,七日后就不好说了。 白家虽然被七城列为能够“活死人,生白骨”的悬壶世家,但真救一个人的性命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苏夫人表面上安抚下阿羽,暗地里筹划如何让他落网。 在她看来,就算他这孽畜中怀有千年妖丹,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阿羽铅色的眸中暗流翻滚,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现在将背后人放下做诱饵是最好的,同时也便于他脱身,不过转念一想背上这位也与他跻身七城通缉榜单之上,被救活后可能落得个与他同流合污的下场,对褚颜这种人来说,应该比死还要痛苦。 第104页 想到这,阿羽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丢下。 如果让褚颜知道阿羽这一瞬间是怎么想的,可能会调侃他脑补过多。不过阿羽带他一起走是最好的,想想看,走投无路的阿羽除了认命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带着仅有的一丝希望,还会去找谁呢? 只能落入他设计好的圈套。 白家修士不进反退,将两人包围在一个圈中,苏夫人看准黑衣少年的弱点在于背后之人,便招式凌厉的攻上去。 烈红长鞭如同一团火焰,缠在阿羽的身上,破碎的黑杉落到地上,顺带着将他背后的人也一起缠了起来。 失去灵力的阿羽只有初始时才被动,他借着一个巧劲挣脱了红鞭,四处寻找着能够突围的地方。 白家修士将他的四周围的水泄不通,阿羽咬了咬牙,既要顾忌到身后的褚颜,又要提防着攻过来的修士,不由得分身乏术。 显然,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化形。 阿羽心思如电,他瞥到远远站在祠堂门口的白水谣,她在一众修士的外围,看到节节败退的黑衣少年,提着光芒流转的水谣剑,黑眸中有些许的茫然。 她认定不用自己出手,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会被围剿成功,因此就这样站在外面遥遥观看,秀美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悲伤。 白水谣思忖着,等逮到这孽畜后,到底要怎样为孟扶风报仇。 就在这一瞬间,阿羽已经突出了重围,手紧紧扣上了白水谣的颈上,猝不及防的女孩面色涨得通红,她要提起剑来时,不料手臂一麻,水谣剑应声落到了地上。 苏夫人见状撕心裂肺的吼道:“都住手!!” 一众修士都停了下来,苏夫人目光胶着在阿羽扣到白水谣的手上,仿佛那捏的是自己的魂,脸上血色刷刷褪去,她惨白着脸道:“白惊弦,放了我水谣!” 阿羽一手钳住白水谣,以她作为人质慢慢的向后退,白家修士在苏夫人的命令下也自觉后退。白水谣却用两手死死掐住阿羽的手,脚下不肯放松分毫,她对苏罗衣和她身旁的修士怒道:“别管我!不许放他走!我要为师兄报仇!” 浴血的阿羽冷声道:“把禁制打开,退后,不然我拧断她的脖子。” 苏罗衣皱紧眉头,手中的烈红鞭垂在身侧,她撇过头去,不管白水谣对她如何怒目而视,兀自挥了挥手,浮在祠堂上方的淡蓝色结界慢慢消退,直至融合于白云浮动的蓝空之中。 白水谣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被钳在掌中的喉咙发出震颤:“你要是放他走,我便再也不认你!你不是我娘亲,你是苏夫人,自从你抛下我带哥哥走以后,你就不再是我娘亲!” 话一出口,苏罗衣胸口如同被万剑穿心,疼痛和酸涩一起涌上,她眼角噙了泪水,头却一直撇到旁边,始终不与白水谣对视。 女孩微小的力量自然比不过阿羽,黑衣少年退出了明月云纹袍的包围,一个手刀噼在白水谣的后颈上,将女孩抛向了苏夫人怀中。 狼狈的逃出清静峰。 从桃花源御剑离开后,阿羽一路问一路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紫金城。 当到达目的地后,褚颜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紫金城曾有一个称号,名“日出之城”。 上一任谢家宗主将所有美好的寓意都加给了紫金城,家袍为绛紫鎏金袍,意为紫气东来、流金溯光,家纹为饕餮,喻为吞天吐地、雄踞七城,虽然这些解释都有牵强附会之意,但日出之城这一称号并不是凭空构建,全因紫金城有一处胜地名金乌崖。当骄阳升起或落下时,美景美情,都会令无数来访者流连忘返,到访的诗人们才情一起,再加上当时谢家独尊,诗人们怀着七分谄媚之意,三分天马行空,将金乌崖吹嘘上了天。 实际上,这里也不过是个看朝起夕降的好地方罢了。 谢家没落以后,攀缘附会的诗人们扭头又将金乌崖贬得一无是处,从前的胜地变成了脏污之地,现下四处都是断壁残垣,饱经风霜的闲亭独自矗立在半空,显出几分凄凉之色。 那晚他只是随口提了几句,褚颜没想到阿羽会来这个地方。 桃花源、金乌崖,这两个他最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阿羽将他放到闲亭中的石凳上,黑袍人软软的趴在了石桌上,黑衣少年将他的黑袍解下,露出里面洁白的长袍,想了想,还是挨着褚颜而坐,再把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一同望着远方。 他们赶到的是傍晚,焦糖色的夕阳被点点吞噬殆尽,仿若近在咫尺,触手就能碰到散发着余晖的夕阳。 微风将阿羽的话吹得有些零散:“金乌崖啊……” 他梳拢着褚颜落到颊边的发,嘆了口气,唇角却是上扬的,现出浅浅的酒窝:“虽不是日出,看日落也好。总归算是看到了吧。” 灵魂·褚颜也飘到了石凳上坐下,以手支起下颚,近距离观摩了一下阿羽看他的眼神,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那铅色的瞳眸里一片漠然,虽是笑着的,却还不如不笑。 系统提醒:「只有到日出的时间。」 看来是没戏了。 任务虽然眼看着就要失败,但褚颜心态出奇的好,他飘到阿羽的身边,和他一同观看日落。天光四散的朝阳收敛起张牙舞爪,像个消磨尽锐气的老人,意识到自己会逐渐被黑暗吞併,无可奈何且无计可施。 第105页 阿羽维持着把褚颜揽在怀里的姿势,他微眯起眼,卸下了防备,缓缓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说谎了的?” 褚颜对此表示不明所以。 阿羽也没指望褚颜回答,他自顾自的说:“确实,自我有意识起,娘抱我的次数屈指可数。”说着便自嘲一笑,又道:“那日我对你说谎,没想到你竟能识破。” 褚颜微怔,随后想起阿羽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阿羽与他有了初次相拥之后,就像有了皮肤飢.渴症一样,时不时的把他拉进怀里占点小便宜。所以褚颜才猜测,阿羽不是小时候太缺乏与人肌肤相触,就是只对他一个人比较飢.渴,还有就是,从阿羽向来不把自己处于弱势方一面展现出来的性格推测的。至于后来褚颜在操控修灵剑刺过来对阿羽说的那些话,他自己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为了刷恶念值捏造出来的。 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的猜对了。 阿羽道:“她去世以后,为了给她凑足丧葬费,我去程家做了小厮,签下卖身契,总算把娘的后事安顿好。然后,然后……”他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好像很难说出口,“程家小少爷每日都来找我麻烦,他引我到事先挖好的坑中,他用荆棘挡住了陷阱,我摔了下去,腿摔断了,捕兽夹也把我夹的死死的。我落在大片荆棘之中,鲜血淋漓,剧痛缠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时候我才知道,弱者只有被欺负的份。” 他的脸迎着陷落的夕阳,眸中映照着融融的色彩,暖的不像话。 “不过幸好,正是由于那次,我才懂得如何运用能力。我踏着一条荆棘之路上岸,势必要他付出代价。”阿羽耸耸肩,捂住脸又笑了:“正巧,没过几日程家小少爷闯了祸,光明司的人找了上来,程老爷大汗淋漓,他可不能让自家唯一的独苗进牢狱。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我与那位小少爷年龄相仿,又无权无势,还在程家签下了卖身契,我为鱼肉,他为刀俎。然后呢…我就有了机会,用这个理由,名正言顺的报復。” 靠。 褚颜骂他变.态。 阿羽没听到灵魂颜对他的谩骂,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沉下脸道:“那个小白,它凭什么就那么好命,能在落入陷阱时得到你的帮助?它就该死在那里,而不是得到你的优待。” 靠靠靠。 所以这就是你杀死小白的理由? 褚颜已经受不了这朵奇葩。 就听阿羽又道:“那日我故意摔下去,然后,你找到我了。你把我背在身上,我心想你虽傻,今后还是只对我一个人傻罢。” 褚颜用双手捂住耳朵,拒绝再听。 阿羽却没再说什么。 夕阳已经完全陷入了崖中,浓稠夜色带来凉爽的风,吹起阿羽的发。黑衣少年凝视了一会儿黑暗,突然凑近褚颜,耳语道:“你真的以为,我会捨命救你吗?” 说罢,他又将褚颜背了起来,踱步到崖边,灵魂颜跟随着他的脚步,暗想阿羽不会要把他扔下去吧? 和他的预料相反,阿羽怀中拥着他,双腿伸了出去,竟在崖边坐了下来。 底下是万丈深渊。 褚颜探头看了一眼觉得头晕眼花,赶紧移开视线。 到了这时候,他实在搞不懂阿羽要做什么。 阿羽迎着崖底吹上来的风,他一只胳膊将褚颜圈起来,伸出另一只手,只听一阵钻进皮肉的恐怖声响,褚颜头皮发麻,牙根发酸,阿羽却面不改色的用手在腹中摸索,直到摸出一个东西来才罢手。 阿羽把手掌打开,一颗泛有浅金色光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手中,这妖丹不过比拇指盖大一点,其中似流转着金色琼浆,照亮浓重的夜。 褚颜唿吸一窒,感觉本遥不可及的成功又勐地出现在身旁,突然有种柳暗花明的喜悦。 就算夜幕再怎么遮掩,也能看到阿羽苍白的脸色,他把妖丹握在手中,凑近了身边美人失去血色的唇。 乌髮美人此时如同睡着一般,能挽救他生命的妖丹就在分毫之间。 褚颜紧张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阿羽的腹部破了一个洞,失去妖丹维护的身体在一瞬间破损不堪,血液汩汩流下,染湿黑袍。他将那枚金色妖丹放到褚颜的唇边,却迟迟没有推进去。 褚颜恨不得回到身体里,张嘴咬住。 就在他期期盼望的时候。 阿羽却将金色妖丹收回了掌中,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以为,我会救你吗?” 说着,他展开的手掌突然用力,将那枚妖丹攥紧手中,只听一声琉璃般的碎响。 那妖丹竟、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滴。」 「病毒源“蛇丹”摧毁完成。」 「下一个世界加载中,当前进度0.01%」 阿羽将手松开,点点金色碎屑化为无数星光自他手中落下,他仰头大笑道:“不会的!”而后紧紧搂住被黑袍包裹的人,带着他的身体顺势向前栽倒—— 灵魂颜望着摔进悬崖的阿羽和他自己。 非常的抓狂。 他迎着无边夜风,独自伫立在崖边,待了半晌,才对系统道: 「阿羽走的很不安详。」 系统:「?」 第106页 褚颜:「尸体在太平间抽搐了三天,火化的时候还诈了尸,嘴里一直喊着没有死,最后用铁链绑着烧完的。烧到一半还停电了,拉出来晾干了再烧,烧得滋滋响,嘴里还在嚎叫,烧了一整天才烧完。」 系统:「??」 褚颜:「烧完上灵车,不巧出门就翻车了,骨灰洒了一地,还被风吹了不少,刚想把剩下的扫起来,这时迎面来了一辆洒水车,一边洒水一边播放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系统:「???」 褚颜:「家属很坚强,一个哭的都没有,有的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他们还合唱了一首凉凉。」 系统:「……」 当夜色逐渐被熹微柔光渲染,黎明初晓,朝阳攀爬上天空时,痴痴等了一宿的褚颜终于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滴。」 「下一个世界数据加载成功,马上脱离当前里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52章 迷情01 雾都。 无数光屑和星埃簇拥着这颗雾蓝色的星球, 萦绕在星球表面的是肉眼可见的浅薄雾气, 从薄雾中穿行而过, 灰濛濛的天空对城市又是一番洗礼的架势。不知下了第几场的细雨再次碰撞路上铺行的青石板, 淅沥沥的小雨下, 过路的绅士微举手杖加快脚步,身着长裙的淑女打开先前用做手杖的蕾丝伞,惬意的漫步在雾都街头。 大街小巷的屋檐前都插有红蓝白三色旗帜,橱窗前挂起庆祝的横幅,以节日的大减价来吸引顾客, 在那挂起的横幅上, 用繁复优美的花体字书写着一场美丽战争的名字。 上一任统治者以金雀衔花作为国旗, 金雀衔的花正是娇艷欲滴的玫瑰,因此推翻那场政权的战役, 被命名为“玫瑰战争”。 今天,恰巧是玫瑰战争胜利的二十周年。 重新翻修一新、通体乳白的建筑物前挤满了围观阅兵的民众, 位于王宫露天高楼的女王和王臣们注视着一列列军队走过。象徵国家的旗帜高高悬挂在顶端, 而唯一与之相媲美的是一尊等身金像, 矗立在广场中央的雕像仿佛站在遥不可及的顶峰,细看会发现,雕像不仅面部身材惟妙惟肖, 就连衣服的材质都十分飘逸。 少年模样的金像单膝跪在地上,俊秀的脸上却不苟言笑, 眼眸低垂, 他一手食指竖在唇边, 一手扶住垂直插.地面的入剑以此来支撑自己的身体,身后的披风被风吹起,翻出的弧度和褶皱似乎能让观者听到猎猎作响的风声。 它出自星球最顶级的雕塑师,用尽最奢华铺张的金箔和宝石,就连摆放的位置,都是过分张扬的放在王宫之前,从这些明显的偏爱之中,不难看出女王对此人的宠信与重视。 这座雕像的原型,就是这个星际最伟大的上将——席温。 唿唤人性崛起的启蒙者、带领人们走出黑暗的指引者、玫瑰战争的领导者,无论被冠以哪种称唿,都足够让人们心中升起一座神祗的雕像,将他的名字牢牢记在脑子里,铭刻在光阴和歷史中,被称为最伟大是当之无过的。 雾都的女王看起来格外年轻。 在这寿命进入延缓期,平均寿命一百五十岁的星际时代,想要抵抗衰老、与时间赛跑并不是无稽之谈,女王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到微小的细纹,她身罩维多利亚黑纱裙,带着同色蕾丝臂套,与天空相仿的蓝眸俯视着底下的列队,脸上始终保持着恬淡的微笑。 这时,为女王撑伞的王臣俯下了身,凑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女王表情不变,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随后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此事。 阅兵仪式依旧如火如荼的举行,有身披银甲、手执利剑的卫兵,有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机器人,还有浮在半空中整齐飞过的星船……整个仪式採用最先进的虚拟影像技术,全程投放在雾都街头各大无线屏幕前,并实况转播到其他星球中。 人们从开头等到末尾,却一直没有看到等待的那个人,心中虽被精彩的仪式激起豪情万丈,感慨国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崛起外,但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有的少女仍不死心,踮起脚拼命从人群中探出头,想要窥望一下那位、那位最伟大的人。 可惜,自始至终他们等待的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好烦好烦好烦。” 游离于热闹喧譁的人群外,四下寂静的黑色雕花铁门前,说话的是一个懒散的女声。 将一头长髮扎成马尾的金髮女人双臂环胸,以豪放不羁的姿势靠在墙上,愣是将一身严肃军装改良为露脐装和超短裙,前三个扣子解开露出高耸的胸脯,光洁白皙的腿上套着渔网袜,在无差别攻击的荷尔蒙吸引到路人注意时,她都会向对方抛去一个如丝的媚眼。 在她的身旁,同样军装加身的男人将袖口解开,从怀中掏出打火机,点燃手中的雪茄,从善如流的放到嘴里抽了几口。 金髮女人甩了甩马尾,嘆道:“今天女王不是举行阅兵仪式么?老大没有去?还是回了那座宅邸?”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挑了挑眉,笑着回答:“那还能有哪?”他吸了口雪茄,又道:“小瑞拉,这是我今天新淘的菸叶,要不要试试?” 说着就将雪茄向女人的方向一递,后者极为嫌弃的皱了皱眉,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老大真是的,把陛下交给他视察军队的委託交给我们。” 第107页 从军装中露出来的双手闪烁着机械冰冷的色泽,瑞拉用那两只手拉了拉铁门,通满高压电的铁门滋滋响着电流,却无法触及不导电材质的机械。 她又拽了两下铁门,想到了什么似的雀跃问道:“听说岚最近来雾都了,你有没有去看他?” 金髮男人依旧美滋滋的吸着雪茄,对悬在头顶上禁菸的标识视若罔闻,语气中带着一点安抚的成分:“冷静冷静,我亲爱的瑞拉。” “我什么时候不冷静了?”瑞拉无语的嘆了口气,对男人一沾上雪茄这种东西就全然忘我的精神表示唾弃。她把机械手从铁门上放开,抬头看了眼高塔上的巡查员一眼,提议道:“大哥,我们提前熘进去怎么样?” 男人眯着眼,享受着菸草带给他的欢愉。 “大哥,大哥,希尔——?我靠,机器人也有味觉的吗?”瑞拉连连叫了几声,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不禁哀嘆出声。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勐然出现一声暴喝:“军中不许吸菸!违规者逐出军队!” 闻声,希尔眼皮一抬,连忙将手中的菸灰抖落,雪茄踩灭。 瑞拉重新靠到墙边,以手环胸,刻意挤压着圆润的胸前,红唇勾起一抹妩媚的笑。 “你们是怎么回事?训练途中私自逃出要记大过!雪茄全部没收!”气势汹汹而来的是一名少校,他面色铁青的数落了男人一顿,瞥到他身边的女人,气得差点没吐血,怒吼道:“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这是军装!不是你自由设计的破烂!简直、简直……” 希尔依旧和颜悦色,他把雪茄都交给了上校,道:““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接着用手臂勾住瑞拉的脖子,嬉笑道:“我也替她向您道歉。” 瑞拉面色不虞:“餵…!” 少校接过雪茄后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双手负在身后,恨铁不成钢道:“你们是哪个队伍中的?我必须得找你们长官谈谈军中风纪,如果谁都像你们这样可还得了?今天是上校来视察的第一天,幸好没让你们撞见,否则有多丢人!” 希尔连声道:“是是是。” 少校继续:“像你们这样不三不四的人,还军人,呵,走后门进来的吧!赶紧说你们是哪个……” 他的话像被人突然砍断一样,突兀的止住了话语。 半晌,用颤抖的手指了指两人胸前的银蔷薇军徽,又发现这个指人的手势格外不尊重,于是勐地收回了手,两脚并起,五指握拳放在心脏,中气十足的道: “长官好!” 年轻的少校脸涨得通红,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欢迎来到宠物店。” 屋内点燃着淡淡薰香,身着唐装的东方店主眯起眼睛的面对着造访的客人,他一挥长袖,将客人打探着的目光吸引到里面。两人踏着深木地板走进,他的指尖扫过店中的宠物,有些小动物不像寻常宠物店中一样被主人用枷锁束缚起来,而是以一种天然的姿态呈现在客人面前。 房间内陈设的东西并不算多,却与外面的世界全然不同,仿佛遥远的彼岸世界都浓缩到这一个小小的屋子之中,无论是红木桌椅,屏风字画,还是桌上的细小摆件或徽墨宣纸,都刻意的模仿着古籍中所记载的古老东方之国,那个充满着神秘色彩,拥有着丝绸和瓷器的国度。 说话间,一只金丝雀落到了他手上,亲昵的蹭了蹭。 店主以一种缓慢又神秘的语调介绍道:“它们都是非常可爱的孩子呢,您可以挑选一个喜欢的带回家。不过,就算在下这个小小的宠物店里没有出现您所钟意的,只要您报出名字,在下都会竭尽所能的为您去寻找。” 这次光顾的客人是个年老的贵族,他呆愣的摘下帽子,对这个东方人挤出一个笑容,目光有些散乱,他道:“真的、真的什么都能找出来吗?” 店主点头许诺:“当然。” 客人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旧照片,边角蜷曲,虽保护得当但终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白,照片上被抓拍的主人公穿着蕾丝和白纱制成的白蔷薇服饰,脸上戴着银色雕花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他像是正要赶着下一场即将到来的演出,正对着梳妆镜戴上头饰,又被抓拍者的快门声吸引,于是微微侧目,轻瞥着是谁将这一瞬间截取了下来。 虽看不清容貌,但这双眼睛,实在是美妙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对方眨着那双灿然的黑眸请求的话,无论多么过分的要求,恐怕都会被欣然接受。 店主看到了这张照片,神情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用手捏了捏自己唐装上的盘扣,异瞳中带着些许的苦恼,思索过后便展颜笑道:““尊贵的客人,在下这里是宠物店,不是贩卖人口的商店。” 客人珍惜的收起照片,掏出丝绢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我知道。” “那您……?” “是子爵推荐我到这里来的。”客人道,语气里充满憧憬:“他的夫人很早就去世了。您知道,他夫人去世之后子爵就没有再娶妻,郁郁不得志的他几乎丧失了生活的乐趣,但是、但是自从他在您这儿买回宠物后,他就再没有向我唠叨过人生有多无趣,反而说妻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第108页 店主神色未改,依旧笑吟吟道:“啊。那肯定是子爵过度思念妻子,而产生的幻觉吧。” 客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咬牙道:“拜託您了!无论是真实也好,幻觉也好,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我苦苦寻找了他二十年仍一无所获,与其继续寻找下去,不如让我在幻境中见他一眼。” 店主嘆了口气,事情好像有些难办,客人见状,连忙从腰间解下钱袋递到店主手中,后者接过后掂了掂重量,道:“好,那您请跟在下来。” 店主将香薰炉鼎捧在手里,撩开朱红缦布,为客人在前方带路,从香炉里不断散发出来的云雾将宠物店缭绕在隐隐绰绰的海洋中。 没过多久,客人提着一只罩住蓝布的笼子,心满意足的离开。 送走客人,店主掂了掂钱袋,将里面的金币都倒在红木桌上,异瞳中同样充斥着心满意足。 听到钱币哗啦啦的声响,一个凉凉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屏风后传来:“哎哟哎哟,您这次又赚的体满钵盈啊。” 岚将钱币一个个数好,又放回了钱袋之中,随后走到花鸟屏风后,对着黑髮的年轻人笑道:“好孩子要学会闭嘴。” 那人对他的提醒不置可否,他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套着略微宽大的唐装,其上绣有繁复而精美的花纹,长长的乌髮如泼墨般流泻在赤.裸圆润的肩头,松松垮垮的模样竟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他的眼上蒙着光滑质感的丝绸布,将那双眼睛遮盖了个彻底,引诱着观者去探究个彻底。从这样的角度看,倒像是番别样的情趣。 “岚。”他叫着对方的名字,舌尖微露,余音绕樑,甜腻缠绵,色气十足。 被叫到名字的人嗯了一声,他将眸底的一丝惊艷压了下去,随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道:“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褚颜有些怪异的问:“你说…白蔷薇?” 岚满意的点头,说道:“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以后的名字只能叫白蔷薇,知道么?” “……” 我还红玫瑰、小茉莉、花牡丹、大上海咧。 岚伸手把挂在墙上的菸斗拿了下来,倒上菸叶,眯起眼睛,有滋有味的抽了起来。 闻到那股熟悉的烟味,榻上的美人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表示自己对烟味反感,而是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买我回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褚颜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 究其原因,就是虽然两只眼睛还在,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视觉被剥夺的感受很糟糕,褚颜懵逼了很久才学会摸索着前进,大多时候都是懒散的躺到一个地方,不愿再动弹。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身处一个地下拍卖场,有两个看守着他的伙计摘下了他眼上的绸布,想要一探究竟,后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伙计被另外两个人替了下来,就再没有人随便碰他,甚至摘他的眼罩。 对了。 这个世界非常奇怪。 他那不允许触碰的诅咒凭空消失,谁与他接触都不会被反噬。 褚颜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是星际时代,科技文明高度发展,星船之流到处飞,人们人均寿命一百五十岁。上一任统治者为独.裁的皇帝,这一任统治者为代议制下的女王,民众十分珍惜着得之不易的言论自由,参政程度和民主比重高达98%,这与其他星球相比是遥遥领先的。 最后他被一个叫岚的中国人买了下来,褚颜也就跟随他回了宠物店。 以他这些日子了解到的岚,小气吧啦、斤斤计较、爱钱如命,想要让他拿出一个金币都像割肉一般的模样,很难想像他是怎样一掷千金,用几乎拍到天价的价格把自己买下来的。 异瞳店主对他的问题并不感到奇怪,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吸了一口烟,道:“在下买你,当然是因为对在下有好处。” 褚颜来了兴趣,问:“有什么好处?” “有人想……”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店门被粗暴的推开,两排身着军装、脚踏长靴、胸佩银蔷薇徽章的卫兵推门而入,将烟雾缭绕的宠物店团团围了起来。 褚颜就算眼睛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不可忽视的威压扑面而来。 第53章 迷情02 岚依旧老神在在的吸着烟, 他耷拉着眼皮, 面上勾起一抹散漫的笑, 对踏进来的男人提示道:“金丝楠木门,一百五十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啊, 不对, 应该是一百七十万。” 走进来的是个着军装, 外披深色大衣的青年, 他的银髮如同胸前的银蔷薇军徽一样,在窗中射进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银髮青年摘下手上的皮质手套, 接着点了点指上的戒指,在他指腹点下的同时, 面前也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屏幕。他对着屏幕输了几个数字,随着滴的一声响起, 岚半眯着的眼终于全部睁开,那杆菸斗也失去了主人的宠爱。 异瞳店主笑着点开自己的储蓄帐户,看着里面比预想中多了几倍的价格,夸赞道:“在下就喜欢跟您这种爽快的人做生意。” 对方却顾不得与他互相寒暄, 只道:“东西呢?” 岚指了指那扇花鸟屏风,银髮青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看到屏风上显现出的模煳人影时, 没有急于去窥看已经钱款付清的物品, 而是对店主道:“有几分相似?” 第109页 “唔。”岚思索了一下他话中的含义, 随后道:“他不是仿真机器人。” 银髮青年挑眉:“那是什么?人类?” 岚眼珠转了转, 非常谨慎的点了点头,想到这样就相当于承认自己这儿在贩卖人口,復又道:“在下这里是宠物店,卖的自然是宠物。” 银髮青年将手套带回手上,似笑非笑:“早就派人调查过你这个地方,恐怕阁下卖的不是普通宠物,而是私自贩售被列入法律禁止之内的东西吧?” 岚耸耸肩:“在下可是合法经营,每一笔交易都有正规的合同,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再派人来查查在下的帐单。” 银髮青年道:“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稍后会有执行检察官来对你这家店进行盘查。” 岚吸了口烟,没再纠结什么检查不检查,将话转到正题上:“先不论在下到底违法不违法,您要找的人就在屏风后,在下当时可是恰巧与他相遇,这天赐的机缘,可能是命中注定促成在下和席光将军的交易呢。” 席光自动过滤异瞳店主的废话,在听到“人”这个不应该出现的词后,不觉有些迫不及待,注视着花鸟屏风映照出的模煳人影,跨步走了过去。 褚颜早就知道岚这利慾薰心的商人买下他早有目的,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被当做商品一样被倒卖到了另一个人手中,听他们俩交谈好像岚在这中间还加了不少价。 真是,好气。 褚颜察觉到对方的接近,依旧懒散的靠在美人榻上,不动声色的等待着来人的动作。 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肩,褚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这冰凉他向后微微退缩了一下,那人就不再碰他,反而将他垂落到肩头的衣服拉到了上面。 银髮青年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现在可以称之为震惊,他单膝跪了下来,细细凝望着榻上的人,像是要把对方从外到内看个干净,视线扫过美人长及腰间的黑髮,视线滑过他被丝绸蒙住的双眸、秀气的鼻樑以及玫瑰色的唇瓣。 他勐地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差点将身后的屏风撞倒。 随后竟有些踉跄的走出屏风后,一扫方才的冷淡,眸光发亮的连声问:“他、他是真的?竟然能造出这么相像的机器人?他是你私自贩售的织梦宠?我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岚看他几近失控的表情,执着道:“他是在下店中的宠物。” 席光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问道:“不是机器人而是织梦宠?” 岚点头。 席光竟然有点相信他的话,又转身回到了榻前。 席光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却仍向美人伸出了手,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不是已经付清钱款?难道他还有第二个选择么? 褚颜觉得这种尊重和自由的游戏有趣,便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他像是没意识到对方在与他说话,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僵持。 银髮青年见他不答,换了另外一种说法:“你想跟我一起离开这,到我家去做客吗?” 褚颜快被他的郑重其事逗笑了,刚才对岚倒卖手段有些不爽的心情剎那间烟消云散。他思索了一下,谨慎的问:“你是谁?” 银髮青年“啊”了一声,一拍脑门,懊恼道:“忘了向你自我介绍,我是席光,隶属于雾都编外「朝颜」部队,编号是5927。我老大名字是席温,你记不记得住我的名字无所谓,可要记住老大的名字。” “……”这算是怎么个说法。 席光目光灼灼的追问:“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虽然暂时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褚颜还是决定给岚拆台,他张嘴就道:“褚……” “褚什么褚?”岚打断他的话,三两步也迈进了屏风后,活像推销小姐的老鸨:“他叫白蔷薇,刚才还跟在下说他的名字真好听呢。” 褚颜:“……”此人多半有病。 席光皱眉道:“你滚。” 岚笑着反击:“军官言语攻击弱小民众,按律罚款一万,禁足七天。” 席光早就拿到他把柄,冷笑道:“私自贩卖织梦宠,按律剥夺终身政治权利,关你关到死。” 岚依旧笑眯眯的,只是后退了几步,不再和他纠缠。 席光又在榻前单膝跪下,再次邀请:“不管你是仿真机器人也好,是织梦宠也好…请你跟我回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拜託你。” 褚颜这次没再犹豫,只给了他一个字:“好。” 得到回答的青年很高兴,他收回了伸出的手,有些紧张的继续问:“那我抱你走?” 褚颜唇边弧度更深,说:“可以呀。” 布料在木板上细微摩擦声响起,银髮青年站了起来。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到褚颜的身上,随后将对方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撑在腿弯处,一手揽住他的背,将榻上的美人拦腰抱了起来。 褚颜的脸紧挨在青年胸前。 站在两侧的卫兵看到上将怀中人蜿蜒垂下的乌髮,以及裸.露的细瘦脚踝和白皙双足,一时间竟无法移开目光。 第110页 直到被军官威胁似的眼神淡淡扫过时,他们才纷纷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军官即将踏出这云蒸雾绕的宠物店时,异瞳的店主叫道:“等等。” 在席光侧过头时,岚执起菸斗吸了一口,笑眯眯道:“尊敬的席光大人,我们好像还没有签协议。” 席光止住脚步,沉声问:“什么协议?” 听到这话,褚颜在心里忍不住给岚比了个叉。 岚早有准备,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叠薄薄的宣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褚颜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岚为了荼毒他曾为他逐字逐句的读过,除了阐述购买宠物纯属本人自愿与店主没有半分关系外,闲到死的店主还罗列出了主人需要为宠物做的一百件小事,什么不能虐待宠物,每天都要陪宠物十二个小时以上,每天都要夸夸宠物,每天睡前都要亲亲…之类的。 褚颜将其简称为无聊至死的《百事》。 关键是,你个挂羊肉卖狗肉的宠物店,签个屁的协议。 表面上岚是开了一家宠物店。 实际上,他专门贩卖梦境从而去坑那些达官豪绅给予的高额报酬。 岚卖出的宠物是他从其他星球带过来的织梦宠,这些宠物们没有固定的形体,它们擅长构建奇幻又瑰丽的梦,将自己幻化为主人内心最想看到的东西。在满足主人意愿的同时,如又像食梦貘一样蚕食鲸吞着主人的梦境,从而使得人精神力严重下降,神态萎靡,极大损害健康。 在星际里,贩卖织梦宠是要被告上刑事法庭,重罪者甚至会被剥夺政治权利,关进监狱关到死。岚却对此不以为意,那些主顾在购买宠物前都要与他签订自愿合同,在雾都里,人权自由凌驾于法律之上,只要不是罪无可赦的兜售毒.品,有了合同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再说,他大可以赚够钱就离开这个地方,去往下一个捞金窟。 现在织梦宠几近灭绝,最近几年更是被列为濒危动物,岚竟然还有能力搞到手再也高价卖出去,不仅如此还凭藉贩卖织梦宠得来了一个响亮的名号,让更多的上流贵族为满足心愿而趋之若鹜,真是好手段。 褚颜对此不屑一顾,席光对此却有了兴致,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乌髮美人,眸中有些难掩的失望,讷讷道:“也是嘛,根本就没有人会长得那么像……”织梦宠擅于根据僱主想要看到的样子,变成相应的模样,虽然每次维持的时间不定,但也算是这类物种独一无二的能力。 喂喂小兄弟。 你可不要上岚那傢伙的当。 岚竟然还能从善如流的接上他的话:“是的,正因为如此,不管谁作为他的主人,都要好好对待才是。” 席光借着岚举起的手看到上面一系列的条款,竟然极有耐心的看了一点,随后道:“这协议我会转交给老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就是这只织梦宠的主人。” 岚瞭然的点点头:“在下知道,您说的是那个雾都最伟大的人,席温上将。” 席光嗯了一声,身边的下属立即将协议书接过,小心的叠好收起来。银髮青年便不再与异瞳店主多言,抱着怀中的人踏出宠物店,上了星船。 褚颜被放在一个柔软又温暖的坐垫上,平稳的地面突然波动起来,他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的扶上两旁把手。 坐在他对面的银髮青年安抚道:“别怕。我们现在坐上了星船,大约几分钟就能够到宅邸。” 如果褚颜能看到眼下这个场景,肯定会觉得非常炫酷。 这是一艘区别于平民星船的战船,内外都是银白色的,颇有些无机质的冰冷,驾驶舱前闪烁着各类颜色的按键并没有人去操作,而是由端脑操控的无人驾驶,也就是说这个星船的主人在脑中决定去哪,星船就会自动的驾驶到相应的地点。 对于简单的“去哪儿”而不是在星际中与敌人作战来说,这类操作要便捷的多。在科技高程度发展、寿命延长的同时,人的精神力也大幅度的提高,原本无形无体的精神力竟然也能代替人们做一些事。 在这个星际世界,褚颜要找的攻略目标是「暴食」,要摧毁的病毒源为「上将之眸」。刚才听要带他和走的青年与岚的对话,看来想要买下他的不是这个青年,而是攻略目标。 话说。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席、温? 第54章 迷情03 星船中只有褚颜和席光两个, 他们相对而坐。 突然间, 放置在中间玻璃茶几上的水晶电台响起,随之传出的是播音员小姐甜美又富有活力的声线。 “滴滴~目前时间为星历3320年, 5月20日, 上午十时整, 欢迎来到雾都天文频道。” “今天的阅兵仪式真是激动人心呢~我们的女王陛下安娜大人依旧貌美如花~” “接下来播报最新新闻,据卫星仪以及联合星际专家们的具体探测, 百年难遇的极光将在不久后莅临。极光,是一种绚丽多彩的发光现象, 伴随着这美丽耀眼的光虹, 届时雾都的短波通讯、无线设备、供电设施、机器运作、时空运转等多少都会受到影响,请各位提前做好……” 滴答。 小巧的水晶电台感知到主人的精神力, 自动旋转了按钮, 关上了聒噪的设备。 第111页 “我啊。”对面传来青年略微苦恼的声音,席光将头上绣有展翅银鹰帽子摘了下来,“二十年来一直在这一天送老大礼物, 虽然他不怎么领情,有时候还会大发雷霆, 甚至把我辛苦找来的礼物全部销毁, 可我想找出能让他开心的东西。” 褚颜仔细听着他的话,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听力就变得愈发灵敏。 “你…能够说话吧?”席光瞥了眼对面的乌髮美人, 小心的移开视线, 按捺住想将对方再次拥入怀中的冲动, 感慨般的道:“啊,还真是像,越看越觉得像。唔,我看看,以前完全不知道有织梦宠这种东西的存在,像你这样神奇的物种该怎样对待呢……?” 褚颜听到纸张翻动的声响,猜测对面的青年在看岚撰写的协议。 “写在前面的话:主人要严格遵守以下一百条契约,否则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届时后果自负,与敝店没有一点关系。”读完这些,席光愤愤不平的道:“那个店主也太狡猾了吧,让顾客签售了这个协议相当于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就算在地摊上随便拉个人做辩护律师的话,他都不会被人告赢的。” 别看了。 看到后面你也会想掐死岚。 席光像是听到了他的心里话,没有再看,转而将协议重新对摺放在胸前口袋,对褚颜道:“那个,虽然不知道你能保持这个样子多长时间…我想说的是,就今天一天,只有今天待在老大身边,保持这个模样,什么都不做就可以。” 褚颜默默把头撇到一边。 席光捏着帽子的边角,有些紧张的补充道:“对了,去年我送了老大一个仿真机器人。后来他把机器人丢了出来,还要我去销毁。别担心,如果你被丢出来,到时候我会在屋外接住你的。” “……”他到底,要被带到一个什么人面前啊。 穿梭过林立的建筑物,隐居于宽阔树林与大海之间的富人区呈现在眼前,银白星船平稳的落到一座宅邸前。这座曾在玫瑰战争时被大火烧灼过的王宫,此时被装潢一新,虽不是雾都最豪华张扬的建筑,却也极富深沉内敛的气息。 游荡于星际间的席温上将每次回到雾都时,都会将这座宅邸作为落脚处,就算女王额外赏赐了他许多住宅,他仍是将这里当做唯一的家。 园林和雕塑环绕着这座深色建筑,席光抱着褚颜自星船上走下,身着燕尾服、胸佩怀表的管家与佣人迎了上来,对银髮青年道:“光少爷。” 席光边走进边问:“老大还在二楼?”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脚下步伐加快,管家在后则一直追着道:“温少爷嘱咐过不想让人打扰他,尤其是您!” 席光充耳未闻,将管家甩在了身后,蹬蹬蹬的爬上楼梯,褚颜都感觉到青年的心跳加快了许多。等走过二十几级阶梯后,站定在一个门前,席光小心的将怀中人放了下来,褚颜脚尖触及到软软的地毯,扶着不远处的门,有点无所适从。 席光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内没有人应。 他再抬起手,又欲敲门,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冰冷的、隐含愠怒的声音:“席光,你到底想做什么?” 席光勐地回过身。 走过来的是个黑髮绿眸的男人。 就算在家中,他也穿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懈怠。 他头上戴着军帽,帽上是一枚展翅的银鹰,身上则是白衬衫黑领带,扣子繫到最顶的一颗,腰间的银章皮带系在黑色军装外,勾勒出男人劲瘦的腰。套在外层的黑色皮质大衣随他走路的动作而衣摆轻晃,不经意间会露出别在里面军装上的银蔷薇军徽。 男人微扬下颚,毫不掩饰自己倨傲的表情,极浅的绿眸透露着几分不近人情。 “给你三秒钟,马上滚出去。” 「滴。」 「检测到目标人物,为[暴食],好甜食。」 「目标人物能力读取中……当前进度0.01%」 席光挤出一丝笑容,他道:“老大……” 啪。 青年白皙俊秀的面颊上顷刻红肿起来,他被打的头向一边偏去,唇边溢出一抹血沫。就听对面的男人道:“你是嫌我打的你不够么?” 席光没说话。 皮鞋在地面上轻轻摩擦,褚颜听着那声音,鼻息间闻到一股缥缈的甜腻味道,感觉到对方来到自己身前,不觉非常好奇这位攻略目标的长相。 席温用并不温和的目光上上下下将眼前的“人”切割了个干净,想起去年席光送来的机器人就生气,明明惩罚了这臭小子一顿,却完全没让他长记性,今年竟然大着胆子又送来同样的东西。 席温手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他手指下意识的抚上乌髮美人的肩头,将对方滑落下来的衣服向上提了提,与动作上的温柔相反,嘴里用生冷的声线道:“带着你的礼物,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席光没敢看自家老大恐怖的表情,他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只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却只兀自站在原地,没真正想要将自己送的礼物带走。 第55章 迷情04 褚颜后背贴在墙上, 既看不清是怎么个光景,又理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就老老实实的闭着嘴当布景板。 第112页 席温没再出声。 极浅的绿眸犹如一块上好玉石, 席温将面前被他定义为东西的褚颜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道:“这是什么?” 席光连忙抬起头来, 感知到老大对面前的宠物起了兴趣,他像只邀宠的哈巴狗一样, 双眼放光的说:“我从宠物店带回来的, 学名好像是织梦宠。”说着将上衣口袋中一叠薄薄的纸张拿出来, 道:“这是协议,上面写有饲养守则。” 不不不,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织梦宠?” 席温声调微微上扬, 他伸手钳住宠物的下颚,手上的力道没有轻重, 惹得紧贴在墙上的宠物频频皱眉, 丝绸蒙住的双眸平添几分神秘。席温见识过惟妙惟肖的仿真机器人,它们自然做不到完全拟人的效果, 如果面前这个“人”是织梦宠幻化出来的, 相似性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席温端详片刻,本想挑剔出哪里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有区别,此时却挑不出差错。他沉默的收回了手,转头对半边脸颊红肿的青年道:“让它变回原型。” 席光愣了愣, 脱口而出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哈?” 席温冷冷望着他, 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掌挥了出去, 抬脚踹在青年的腿弯,席光跪倒在地,下一刻将歪曲的身子正过来,在地上跪的挺直,毫不畏惧的盯着盛怒的男人。 “老大!” “你叫我什么?” 席光气馁的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道:“哥哥。” 席温沉声道:“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早就把你丢出去餵狗。”他围着跪在地上的青年慢慢走了一圈,忍住想要把自家弟弟打残的冲动,“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再找来这样的东西。” 席光显得很委屈:“我只是想让老大…哥哥你从过去走出来。你曾说过,人不能永远把目光留在从前,而是放眼于未来。可是每年你都会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怀念那个人?不就是在缅怀过去?人人都说席温上将象徵着雾都永恆的光明,你是永不停歇的前行者,可现在又算什么?” 银髮青年每说一句话,席温本就如冰封的脸青白交错,他冷笑一声,道:“席光,你长大了。敢对我指手画脚了。” 席光话匣子一开便拦不住,他接着说:“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只是空有一副美貌的皮囊而已。说到底,比起迷恋他的人,哥哥你更喜欢他的脸吧,像他那样的人,也只有相貌这一样可取之处。是啊,谁不喜欢呢,就连当时的……噗咳咳咳!” 席温叱道:“你这个,满脑子龌龊思想的渣滓。” 在席光强忍的痛苦呻.吟中,褚颜似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不禁有些头破发麻。 席温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凉薄的唇吐出一句话:“别让我再见到你。滚。”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席光在星船上明明是一副为大哥着想的样子,但真正到了面前的时候,却又摆出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他们两个本能够剖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不应该像现在一样不欢而散。 褚颜听到席光踉跄离开的脚步声,推测他应该是一瘸一拐走出去的。 褚颜贴着墙壁蹲下了身,手在上面胡乱的摸索了几下,感觉到目前压抑的气氛,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席温双臂环胸站得笔直,他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未系的大衣衣摆在他转身时漾出一个细小弧度,回头时正见到不知要去哪的宠物,便上前两步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道:“你是自己变回原型,还是我帮你?” 怎、怎么变?您教教我呗。 席温看着不知所措的宠物,淡淡道:“装傻。” 装你妹的傻。 “据我所知,织梦宠可以潜入人的意识,窥测人心,能够变成主人最想看到的东西。”席温声音愈发的冷,说到最后像淬了寒冰:“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还妄想变成他的样子。就算外表相似又怎么样,不是就是不是,肆意捏造这种未离去的假象,这是不敬,是亵渎,是刻意对我的激怒。” 覆在褚颜颈上的手蓦地收紧力道。 冷静冷静冷静,大佬冷静。 褚颜指甲都嵌进男人的手背里,却没有一丝撼动的可能,他背后紧贴着墙壁,竟然被一股力量生生提了起来。掐在他脖颈间的力道控制的很好,既让他感受到痛苦和死亡的威胁,又恰巧保证他不会轻易失去意识,看来席温上将对惩罚这一套颇有研究。 系在双眼上的丝绸在挣扎中滑落下来。 褚颜能感觉到绸布落下,光明却也如预想中的没有到来。 他试着睁开了双眼,毫无焦距的黑眸蒙上一层水雾,黑曜石般的双眸正对上席温的目光,后者在触及到时勐地将钳在褚颜颈上的手撤了回来。 “咳咳咳咳——!!” 褚颜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空气争先恐后挤入肺中,他全身脱力,冷汗淋漓,紧贴着墙壁慢慢坐到了地上。 身旁的门被打开,敞开的门窗形成对流,冷风嗖嗖钻进褚颜每个毛孔里,一时间他忘记了咳嗽,身体在寒冷状态下抖个不停。 伫立在他身前的男人缓慢的蹲下了身,单膝跪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一反刚才的嚣张暴力,不仅动作温温柔柔,就连声音都低了八度:“是你啊。” 第113页 褚颜毛骨悚然,另加莫名其妙。 有什么像冰一样凉的东西抚上他的眼皮,褚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对方的手,他努力睁大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浓稠无底的黑暗,席温望着那双黑眸,危险的眯起眼睛:“啊,还真是像,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像什么?老情人?旧相识? 「恶念值20」 “我说过吧。”席温绿眸渐深,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竟浮现了一抹雀跃之色。 “再见你的时候,一定会让你后悔。” 第56章 迷情05 话说完,席温就将他拖进了屋中。 没错, 是拖, 毫无温柔可言, 就像在对待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而非一个人。 身下滑熘熘的大理石地板毫无阻碍之力, 视觉障碍下, 褚颜只得全心依赖着能给予他指引的人, 在手臂上的蛮力松懈时,褚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就听到了哐啷落地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都被挥落了下去, 随即他身体腾空而起, 坐到了一个光滑的平台之上。 空气中瀰漫着甜腻的香味, 让褚颜不禁联想到烘焙的糕点、奶油制成的蛋糕、草莓布丁又或者是巧克力甜甜圈。 总之, 是与这个印象中的暴力狂截然相反的味道。 下颚被一股力道捏住, 褚颜被迫抬起头来, 迷茫的眨着眼睛。 耳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褚颜迟钝的转了转大脑, 才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看那份极为唠叨的《百事》,不由想要制止他:“你别看那个……” 见没人理他, 褚颜住了嘴。 他坐在高台上, 轻轻摇晃着双腿,自唐装中露出纤细脚踝和白皙双足攫取着唯一观赏者的视线, 席温看完后, 将手中那叠薄薄的宣纸揉皱扔向垃圾桶里, 在乌髮美人裸.露出的肌肤上凝视了一会, 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话的人愣了愣,说道:“我的名字…褚颜。” 席温似乎说了句什么。 褚颜没听清,席温来到他身前,面色变得极差,他冷声道:“你什么时候潜入了我的意识?” 褚颜蒙受不白之冤,他委屈的说:“我没有。” 气氛又陷入一团寂静,褚颜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到了?”他没有一点头绪,问系统,系统也说不知道,无奈之下只得转而问攻略目标,褚颜隐约知道,他身上解除的诅咒和不能视物的双眸和席温脱不了关系。 席温道:“你活该。” 褚颜:“???”他真是亿脸懵逼。 席温将什么东西搬到了他的旁边,刻刀在坚硬的东西上剐蹭修改,褚颜呆呆的坐在平台上,有一块东西蹦到了他的脸上,落下来时正好到他的手背上,他一把抓在手里,好奇的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席温不答,手下依旧忙碌。 接二连三有硬块砸到褚颜身上,他不觉怒道:“离我远点!” 被训斥的人仿若未闻。 褚颜生气的闭上眼睛,不想再和脑迴路不在一个平行线上的人交流。 不远处的人命令道:“睁眼。” 褚颜偏不。 那雕刻的声音停止,有人站到了他的身前,忽然感到一阵危险,褚颜反射性的睁开双眸,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清晰感觉到席温的不悦。 “你这双眼睛……”黑髮绿眸的男人抬起手,似想抚摸一下那双灵动的黑眸,就算世界拒绝对他盛放,乌髮美人看不到的眼睛也美的惊心动魄,丝毫不像盲人该有的呆滞。席温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抚上褚颜的脸颊,他端详片刻,接着道:“一看到,就让我觉得噁心。” 本以为会收穫绵绵情话的褚颜:“???” 那只手摸上了他的眼角,手指抵住他的眼皮,好像一不留神就会以戳穿的力道挖出他的眼珠,男人不带感情的低声问:“挖掉怎么样?” 褚颜瑟瑟发抖。 他慌忙两手抬起按住男人的手腕,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不好吧。” 席温嗯了一声,问:“怎么不好?” 褚颜不假思索道:“鲜血淋漓的,不太美观。” 席温道:“我不嫌弃。”他顿了顿,说:“先前我刻的雕塑,就是无法刻出相似的眼睛来,如今把你的双眼挖出来,正好做我雕塑的眼睛,怎么样?”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手上动作微停,此时非常“皿煮”的徵求褚颜的意见,鬼都能听出他话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 褚颜这才明白原来席温是在雕刻塑像,他手上施力,把席温抚在他眼上的手落在自己膝盖,安抚的双手握住对方的手,劝道:“这样不好,不好。” 席温也没把手抽出来,只是执意道:“由不得你。” 褚颜哭丧着脸,眉毛都纠结成一团,道:“可、可我怕疼呀。”席温不语,褚颜就继续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说:“要不,你下手轻点?或者给我用个麻.醉药什么的?” 席温冷酷的拒绝:“想得美。” 褚颜:“……” 席温语气生硬的就像是在念台词:“就这样,活生生的把你的双眼挖出来,让你清醒的感受那份痛楚,永远都不能忘记。” 第114页 “你死变态啊?”褚颜倒抽了口凉气,骂完一句后又怂了,可怜兮兮的道:“只要你别挖我的眼睛,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席温沉默了下来,褚颜趁机将双眼闭上,抬起双手蒙住,防止对方出其不意真的挖了他的眼睛。过了半晌,席温道:“那你变回原型,让我看看织梦宠的本体是什么样子?” 你老子我和你是同一个物种!是人! 褚颜有理说不清,见席温真的把他当做织梦宠,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们这个物种只有到晚上才能变回原型。”他说的也不是假话,织梦宠一旦变成主人想看到的样子,维持时间飘忽不定,全凭织梦宠的意愿。 席温不语。 褚颜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看我的本体,我这个样子,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作为一个称职的织梦宠,主人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席温一口回绝:“我不喜欢。” 褚颜咄咄逼人:“你不喜欢什么?不喜欢我变成的这个人吗?不可能,你不喜欢的话,我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褚颜一口一个喜欢,不知又触到他哪片逆鳞,席温面上渐冷,叱道:“闭嘴。” 褚颜依言闭上了嘴,席温又转身去刻身旁的塑像,刻刀刮在石头上的声音有些尖利,见自己双眼被挖的危机解除,他把双手放了下来,想要找办法哄对方开心,于是道:“那要不,我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你?” 席温不理他。 褚颜提议:“我亲你一下,怎么样?” 这次席温总算有了回应,叮叮哐哐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空旷的室内迴荡着他的反问:“你说什么?” 褚颜对他的排斥感到有趣,存心道:“我亲你一下。” 席温拒绝:“不行。” 褚颜问:“为什么不行?” 席温思索了几秒,随后略带嫌恶的道:“嫌你脏。” 我!日! “刚才你摸我脸的时候就不嫌脏了?你抱都抱了,摸都摸了,现在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当婊.子还要…餵!”褚颜话说到一半,他身上的衣服就被褪下一半,本就松垮的唐装不用解开扣子就能直接脱下,他慌忙抬手去补救,“你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清洗。” 撂下这两个字,席温动手去扒他的衣服,直到将褚颜身上锦绣唐装脱了下来,随后将他拦腰抱起。褚颜无奈只能揪住男人衣服维持平衡,手掌不期然被什么划了一下,他将那枚坚硬的东西握在手里,感受着凸起的花纹,大致描绘席温胸前徽章的样子。 在褚颜胡乱猜测的时候,他被放进了一个水池里。 水池足够大,水温足够暖,波光粼粼的水底有一颗不断水流循环的照夜珠。这是雾都最热销的产品,既能在夜晚照亮水底,又能免去换水的麻烦,虽然价格昂贵,但却是必需品,随着近年来生活水平的提高,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备上一颗。 脚踩不见底,手摸不到池壁,他漂浮在水面上,全依赖着席温施捨的一只手臂,极其没有安全感。 褚颜愤愤难平:“我又不脏。” 席温反问:“你怎么不脏?” 他按住乌髮美人的头顶,向下轻轻一按,就见后者头埋进了散发着蒸蒸水雾的池中,而后用力扬起头来,那双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黑眸在怒视着他。及肩的长髮湿漉漉的搭在肩头,白皙细腻的肌肤像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印记,他静静待在水中的时候,会令人忍不住幻想时间凝固,美好永存。 席温默不作声的凝视他。 猝不及防的褚颜呛了一口水,他单手抹了一把脸,颓丧道:“我洗,我洗还不行吗。你就不能温柔点。” 帮他洗的席温不温柔。 褚颜从头到脚都被仔细清洗了一遍,最后被拖上池台时简直要虚脱,他都忘记被扒掉衣服是件多羞耻的事情,意识到席温还要没完没了帮他清洗,他向后滑了几下,逃离危险范围区,道:“你有病啊。我不要洗了。” 结果又被席温按着洗了一遍,洗到褚颜肌肤泛红,眼中含泪才罢休。 席温为他擦拭干净身体,重新穿上一套新的衣服,褚颜时刻都能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本就不喜甜食的他皱了皱鼻子,很想门窗都打开透透气。 褚颜的新衣服穿起来还是大。 他把衬衫的袖子向上挽了挽,一脚踢向半跪在他身前的席温,理所当然的命令:“帮我挽起裤脚。”席温握住他伸过来的脚,沉默着将过长的裤腿向上挽起,将褚颜装扮一新后,他才站起身来,重新把褚颜抱在怀里,放置到原来的平台上。 百般无聊的褚颜晃着腿。 耳边又传来了哐哐噹噹的声响,只是这次不像是细细雕刻,反而像在极力破坏。 第57章 迷情06 掩藏在树林与河流间的宅邸前,迎来两名访客。 金髮男人将一封印有红漆的信件交给管家, 嘱託道:“管家爷爷, 这是陛下给老大的信, 麻烦您转交一下。”‘ 管家是个头髮花白的老人,他自出生起就随父亲一起守候着这栋宅邸,见证过王朝的兴衰和覆灭,女王在掌权后虽然有另赐予他一座宅邸之意,不过被他婉言谢绝,称毕生的志愿是想做一名好管家。 第115页 管家将信件接过,点头道:“请放心的交给我吧。” 随后瞄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军装女人, 周全的说:“已经为二位准备好卧房。” 希尔与他寒暄几声, 便转身与瑞拉汇合,两人并行着离开,女人咬着红唇问:“老大这次打算待多久?” 希尔道:“不一定,你知道他的脾气。” 瑞拉拖长了声音道:“诶~羡慕那两个呆在无间星修理机械故障, 不用出来奔波跑腿的人。” 希尔摇摇头,声调突然有些沉郁:“他们可哭着闹着要来雾都,如果不是老大命令他们要留在无间星处理故障,早就像往常一样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瑞拉轻松的神色一扫而空,她收起时刻挂在唇边撩人的笑,正色道:“大哥, 我们去买个蛋糕看她们吧, 就买我们以前庆祝时常用的那种。” 闪烁着寒光的刻刀将红漆的信封划开。 席温把印有王室徽章的的信从里面拿了出来, 边向屋内走边观看着其中的内容, 褚颜听着有脚步声向他走来,自己还坐在高台上,不觉哀声道:“您放我下去呗?我不想坐在这上面了,腰酸背疼。” 席温没理他。 褚颜继续哀哀的唤着,企图夺取对方注意力。 席温终于被他吵到忍无可忍,上前将褚颜从平台上抱了下来,这个长方形的大理石平台从前盛放的是赏心悦目的瓷器以及价值连城的画作,现在那些珍贵的东西都被扫到了地下,不久前又被进来打扫的僕人全部清理走。 褚颜四下摸索,手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意识到是席温一直在雕刻的塑像碎块,这块漏网之鱼没有被粗心的僕人清理走。他嘴角抽搐道:“都被你砸碎了啊?为什么?” 席温依旧不言。 褚颜就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料抬脚就被一个落地花瓶,他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倒在地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摔倒没什么。 关键是,褚颜没感觉到疼。 「我的统,你把我痛觉消失了??」 「嗯…目前……,这项程序还没研发出来。」 「……」 仿佛还能感受到上一个世界的穿胸剧痛呢,科科。 褚颜发扬着从哪摔倒就在哪站起来的精神,坚强的重新站起来,对方没有发出声音,褚颜也不知道席温还在不在这个房间里,他迟疑的道:“hello?” 没有人应答。 褚颜小心的向前迈了一步,接着说:“席温?伟大的、尊敬的…讨人厌的席温上将?” 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褚颜望而却步,他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原地盘腿坐了下来,等待着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回来。 “不说了?” “我靠。”褚颜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对方就在他不远处,他来不及都想就扑了上去,抱住上将的大腿,眨着眼道:“我什么都看不到,你别丢下我啊。” 席温道:“……讨人厌的?” “不不不。”褚颜连连摇头,“尊敬的、伟大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席温上将,我对你是又崇拜又喜欢。” 席温沉默了一下,道:“别碰我。” 听说他话中的嫌弃,褚颜死都不放松胳膊,牢牢的将金主大腿抱好,讨好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最喜欢你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再说你都看了协议,就得对我的后半生负责。” 席温:“……” 褚颜趁机问道:“怎么样才能让我看到这个世界啊?” 席温反问:“你不是夜晚就能变回原型吗?” 褚颜理直气壮的说:“协议上又没有规定是哪个夜晚,说不定是许多天后的夜晚。”说完,他陡然转变了语气,哭唧唧道:“我以后就一直维持这个样子,可却看不到怎么行啊……” 席温或许是被他的强词夺理震惊到语塞,没再理褚颜,后者就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把脸靠在男人的膝盖上,长长的乌髮垂落下来,头顶传来席温冷冷的声音:“滚开,别黏我。” 褚颜耍无赖:“我喜欢。” 席温提着褚颜衬衫的后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褚颜转而去抱住他的胳膊,没想到却被放到了一个柔软的沙发上。感觉到背后是软软的靠垫,褚颜愣了一下,接着又不要脸的抢身上前抱住身旁男人的腰,疑惑的问道:“主人,你在干什么呀?怎么不理我?” “你……”席温想要怒斥他,垂眸看了眼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听到那句主人后终是没把话说出来。他将手中的信放入内侧口袋,对褚颜道:“今晚我有事。” “我不许。”褚颜霸道的说,“要不然,你带我去也行。” 席温道:“别得寸进尺。” “不行,你必须带我去。”褚颜威胁他:“你要是不带我去,今晚我就变回原型,然后偷偷跟着你去。” 席温沉默,思考着他话里的可行性。 褚颜再接再厉:“协议上说过,主人要满足宠物的好奇心,最好不要拒绝宠物提出的要求,否则我伤心后就会离家出走。” 第116页 席温揉了揉眉心,因他的死缠烂打格外疲惫,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烦躁:“你走吧。” “我不。”褚颜收紧了手臂,“我就要缠着你,赖着你,搞烦你。” 席温道:“你有病。” 褚颜勐点头:“我是有病。” 你颜上能装高冷下能耍无赖,远能白莲花近能扮圣母,怕是病的不轻。 褚颜把脸贴在男人身上,被腰带上凸起的银徽小小的硌了一下,他贴在冰凉的徽章上,道:“不管你去哪,都要带着我,好不好?”说着他抬起头来,如果能看得到对方的话,非常想和席温有一个深情的对视。 就算看不到,褚颜都能感觉到席温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可奈何。 但是。 席温一开始对他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他说“再见你的时候,一定会让你后悔”。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他么?又或者是,有另一个和他长相很相似的人,而他恰巧很悲剧的成为替身? 一直到晚上,褚颜都没想明白。 二十年前机器人还只盛行于王室,而如今日新月异,在大力普及推广之下,几乎每个家庭中都有僱佣机器人,即专门打扫家务和清洁的机器人。当然,这些家用机器人与军用机器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低级与高级的区别。 新研究出来的低级机器人被称为“不完善”的仿真机器人,他们眼睛漆黑一片,只有瞳仁而没有眼白,只会按照主人的设定来做应当做的事情。高级机器人则是更为完美的仿真机器人,拥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形,有的甚至能够衍生出情感和意志,因此,法律认定高级机器人经过考试后,可以获得公民资格。 在这座偌大的宅邸里,却看不到僱佣机器人的踪影。 繁华的琉璃挂灯照亮整个宅邸,现在的主人将原来精密设计的层层关卡全部拆除,重新建成一座普通住户的别墅,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座宅邸曾是整个雾都拥有最先进技术的王宫。褚颜在一位女佣的带领下坐到了餐桌前,又因为眼不能视物,只好全程委託那位温柔的女佣餵他用餐。 他双眼重新繫上丝绸,面对着灯光照耀下乌髮美人白皙的脸庞,女佣平復着开始不知所措的心情,目光频频向微垂着头的人看去。 “呜哇,小心。” “十、十分抱歉!!!” 由于看的太过入迷,女佣失手打翻了一个盛放着热汤的碗,滚烫的浓汤洒到了褚颜的身上,女佣惶恐的快要哭出声来,慌忙替他擦拭着身上,褚颜则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对忏悔的女佣连声安慰。 女佣眼中含泪,内心的懊悔翻江倒海袭来。她跪在这位身前,边抹着眼泪边为他擦拭,肉眼可见那几乎挑不出瑕疵的肌肤上泛红,不由更加着急。 有谁阻止了她的动作。 脱下大衣,警衣扣子松散解开的男人一如既往的面色清冷,他对女佣道:“退下。”随后将她手中沾满浓汤的丝绢接了过来。 女佣彷徨的退到一边。 席温摘下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替褚颜把泛红的手臂擦了一下,随即轻车熟路的将他抱了起来了,大步向清洗室走去。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一时忘了愧疚,惊诧的睁大眼。 不止是她,守候在一旁的其他人都为此感到惊讶。宅邸外的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却极为了解这位主人的性情,在外威名显赫,被尊称为“最伟大”的上将席温,是一个极为挑剔的人。 这种挑剔涉及在方方面面,他们从没见到过席温与谁有过亲密的接触,就算与他的弟弟席光也只是淡淡之交,平日一头热的弟弟想得到哥哥的拥抱,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得到席温这份特殊荣誉的褚颜,还在默默吐槽对方的不好接触。 冷水冲上他的胳膊,褚颜被这份凉意激的抖了一抖,想把胳膊从水流下拯救下来,席温却早有预料,像铁钳一样把褚颜按住,最后还忍不住把他的衬衫脱掉,又对褚颜进行了一次惨绝人寰的清洗。 褚颜惨兮兮的说:“我身上又不脏!” 席温道:“你脏。” 褚颜:“……你才脏!” 第58章 迷情07 晚餐后, 席温称要去办点事情。 介于褚颜三番两次与席温牵手不成功, 为了防止对方丢下他落跑, 他只能在手里紧紧握住席温的一片衣角, 跟随他来到宅邸后的一个地方。 银月将面前矗立的墓碑的轮廓勾勒出来, 无奈褚颜看不到, 他跟着席温来到这个地方,左等右等没见对方有什么反应,不由拉了拉席温的衣角,以一种确保不会惹人厌烦的方式道:“主人,你在看什么?我眼前有什么?” 他没指望席温回答, 却听男人淡淡道:“墓碑。” 褚颜问:“谁的?” 席温说的云淡风轻:“一个女人。” 褚颜哦了一声, 又问:“那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次席温没回答他,而是静静的站在墓碑前,凝望着月光下刻在青灰墓碑上的名字, 弯腰把手中一束白菊放在墓前, 久久没有言语。 四下寂静, 唯有夜风吹过树梢带来的飒飒声响, 褚颜敏锐的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低落, 攥紧男人衣角的手慢慢下移, 轻握住对方的手。席温罕见的没有带手套, 温度微凉, 没有达到冰凉刺骨的程度, 但这份冰冷似乎无限蔓延, 直达心底。在被褚颜握住的一瞬间, 他的手颤了颤,却没想要从温暖的掌心挣脱出来。 第117页 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问,唯有陪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 静谧半晌,席温突然道:“我常在想,现在科技发展到顶端,为什么没有可以令时间倒流的机器。如果有的话,曾经所遭遇过的阴谋、隐瞒、背叛、无解,就都不復存在,现在也能不会活的那么痛苦。” 褚颜还没应对过这么高深度的问题,不由思索道:“这和没有卖后悔药的不是一个性质么……”他轻咳一声,接着说:“你想想,如果有人发明了时光机器,他回到过去改变歷史,那未来的走向不全都乱套?所以啊,现实中如果有时光机,就算主角有通晓一切、扭转干坤的力量,改变不了就是改变不了,歷史进程不是由个人就能改变的。” 席温嗯了一声,勉强同意他的说法。 褚颜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怎么执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学会一切向前看,不要回头。” “向前看?” 褚颜持续不断为他灌输心灵鸡汤:“你觉得,回首过去还有意义么?离开的人已经离开,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不能做那种‘有的人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的行尸走肉吧?如果你最爱的人去世,你要带着他那份希望你快乐的心情活下去,这也相当于延续他的生命。” 席温一只手按在褚颜的头顶,忽然问:“你对死而復生怎么看?” 褚颜刚想向他传输唯物主义思想和无神论,转而想到自己身处这个地方就很不科学,于是道:“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我想,应该是存在的吧。” 席温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凝重而苍凉,如同墓碑青白的颜色。 墓碑的不远处有一座花坛,其中种植的白蔷薇徐徐绽放,簇拥起来的花朵纯白无暇,在暗沉的夜晚中如同一束羸弱的光辉。 祭拜过故人后,褚颜随席温又回到了宅邸中,席温将他安置在三楼一间卧室后就独自离开。不久前服侍过褚颜用餐的女佣战战兢兢地来到褚颜面前,依照主人的命令,指导着这位客人认清房中的摆设。 女佣眼睛哭的红肿,这次她全程都低着头,眼神刻意迴避着扰她心神的身边人,免得自己再犯上次的错误。在介绍完卧室和盥洗室中的具体陈设后,女佣扶住客人的手臂来到床前,轻轻举起对方的胳膊,让他的手触及到床边的银铃,道:“您如果有什么吩咐,就拉一下床头的这个铃铛,我会马上赶过来。” 为他介绍完的侍女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褚颜躺倒在床上,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滚,对系统道:「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世界依旧一无所知。」 系统:「你觉得,刚才攻略目标是去祭拜谁?」 褚颜:「女人的话,他母亲?亲戚?未婚妻?你看没看到墓碑上的字?」 系统:「看到了,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褚颜:「什么名字?」 系统:「娜塔莎。」 不认识。没印象。 恰在这时,窗边传来微颤的异动。褚颜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突然一声咔哒响起,随透明窗叶涌进来的是一缕夜风,他意识到有人闯了进来,抬手就要摇起床边的铃铛,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嗨,是我啊。” 听到这声音,褚颜把手放了下来,对来人道:“你怎么跳窗进来?” 银髮绿眸的青年脸上仍带着明显的红肿,动作利落的滚进屋内,全然看不出腿骨被打折过的模样。他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乌髮美人的面前,无奈道:“没办法,我要躲着老大,不然还要再去医生那接骨。”说完他又担忧的道:“走的时候把你给忘了,到医院后才想起来,只是医生不让我离开,我只好趁值班人员去休息的时候才逃出来。怎么样?你没事吧?老大有没有打你?” 褚颜道:“我没事。” 席光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 褚颜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这香味格外熟悉,之前和席温去祭拜故人的时候好像闻到过,似乎是蔷薇的气息。 席光是穿过那个花园来到这里的么? 这小子不会是去祭拜,顺便想起他来才关心一下他死活的吧? 席光声音中带着些雀跃:“我偷偷去二楼老大的房间看了看,没想到他竟然把所有雕塑都毁掉了。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褚颜疑惑的问:“全部?” “啊,你看不到。”席光后知后觉的道:“老大每年都会雕刻一个石像,藏在屋子里当宝贝,别人碰都碰不得。现在他竟然自己毁掉那二十个塑像,你说奇不奇怪?” 褚颜大吃一惊:“二十个?” 按照席光的说法,席温每年雕刻一个塑像的话,那这个习惯不就维持了二十年? 席光点头:“很不可思议吧。我曾经偷偷进去看过,虽然后果是被打的很惨……”他笑了两声,仿佛毫不在意:“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你呀,每年到这一天,老大心情就变得特别消沉,之前找来的仿真机器人都被他勒令销毁了呢,怎么说织梦宠都要比表情僵硬的机器人好的多。对了,织梦宠不是夜晚就会变回原型吗?你什么时候变回来?” 褚颜尴尬的接上两声笑,矇骗道:“如果我想的话,可以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第118页 席光不觉有异,只是道:“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放你自由。” 褚颜饶有兴致的问:“你为什么想放我自由?”按理说他和岚钱货两清,褚颜就变成他购买下来的所有物,唯一可以和人权自由相媲美的就是私人财产。 席光挠挠头,说道:“你和机器人不同,你有思想,有意识,有自己的思维逻辑,我虽然买下了你,但不能命令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之前说过只要陪老大一天就好,如果你不想待在这,我必须尊重你的意愿。” 由此可见,席光骨子里也刻满了尊重和平等。 席光说完,忽然又郑重的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褚颜因他刚才话还在兀自发笑,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唇瓣上扬,问道:“什么原因?” 席光望着那抹灿若春光的笑,绿眸中有一刻的呆滞,他脸上蓦地绯红一片,讷讷道:“还有、还有一个原因…我能摸你一下吗?” 褚颜愣了一下,随后应允:“可以啊。” 席光的手就抬了起来,像羽毛一样抚上褚颜的侧颜,眸中有些对曾经的怀念,他道:“因为我也很喜欢那个人。” 他说的这种喜欢,不是占有的满足,拥有的喜悦,而是单纯又纯粹的喜欢。 褚颜又是疑惑:“哪个人?那个和我很像的人?” 席光道:“嗯。在我很小的时候曾见过他,那时候他被带到老大的卧室里,我就以捉迷藏的名义,甩掉那些日夜守在我身边的奶妈们,偷偷去老大房间找他们。每次他来,都会给我们带一把糖,不过老大那个狡猾的傢伙,竟然把糖都藏起来不让我找到,可恶。” 褚颜和他一起愤慨:“是很可恶。” 席光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褚颜的侧脸,放下了手,眸中有些黯然:“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没再见过那个人,只在事后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言。” 褚颜直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问道:“什么事?” 席光道:“是……”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女佣在外问道:“客人,主人要我为您送来水果拼盘。我能进去吗?” 席光瞬间压低了声音:“你如果不和我一起离开的话,那我就先回医院啦。” 褚颜沖他挥了挥手。 悄无声息的动静过后,那带来缕缕清风的窗户重新关闭,听到席光迅速离开,褚颜这才叫侍女进门。 女佣低着头,悉心餵他吃水果。 褚颜在这帝王般的极致感受中非常惬意。 在被投餵的间歇,褚颜问道:“席温是个怎么样的人?” 女佣温润的笑着回答:“外界把温少爷勾勒成神一样的人物,当初我还没进宅邸的时候也觉得如此,等真正接触过后,才发现他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我进宅邸五年,还从没见过他有这样平易近人的时候,今天见了您,才发现原来他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 褚颜来了兴趣,道:“那他平时是怎样的?” 女佣思索道:“温少爷常常是一个人,就算他的下属们和他处在同一个宅邸,可他还是习惯一个人用餐。二楼是禁地,他若来到这,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二楼,上次光少爷擅闯了那个房间,被他毫不留情的打到住院呢……” 哇,真暴力。 褚颜问:“他不在这里的时候,还会去哪?” 女佣道:“大多数时间不在雾都里,会去无间星。” 褚颜:“什么是无间星?” 女佣咦了一声,道:““您怎么会不知道无间星呢?那里曾经是一片荒芜,如今却是一片欣欣向荣呢,无间星的主人,就是席温上将。” 褚颜还真不知道,他问:“星球还能有主人?”他还以为每个星球都是一个国家。 女佣理所当然:“是啊,只不过那星球上除了名为「朝颜」的部队,就是上将造出来的机器人。无间星并不以国家制度来维持统治,说起来的话,温少爷为女王陛下驱使,那颗星球也可以算做雾都的附属星。” 褚颜:“……”还有这种操作。 第59章 迷情08 席温是个甜食狂魔。 褚颜每次和他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 都能闻到那种厚重又甜腻的味道, 烘焙过的翻糖蛋糕、刚出炉的芝士蛋挞、撒上糖粒的巧克力饼干、软绵绵的草莓布丁、充满油腻的甜甜圈、冰冻过的草莓千层……甚至席温喝的红茶里面, 都加了过量的方糖,偶然偷喝了一口的褚颜尝到那味道后差点吐出来。 这和不爱吃甜食的褚颜简直是两个极端。 骄阳自透明的水晶玻璃照射其中,午后的时间宁静而缓慢, 褚颜把瓷杯摸到手里, 用汤匙摇了摇, 随后拿起杯子,抿了抿其中上好的红茶。 守在他身边的女佣问道:“今天的甜品是焦糖布丁,您要吃吗?” 褚颜:“我选择拒绝。” 这几天来女佣摸清了他喜欢什么, 迈着小碎步离开, 到厨房里要厨师做好果盘后, 又端着果盘迴来。 这天和他一起喝下午茶的同伴不是固定的席温,而是另外两个人。 第119页 依照声音辨别,一个是谦和有礼的男人,一个是妩媚撩人的女人。他们两个是席温的属下,男人名希尔,女人名瑞拉。据说他们两个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希尔的另一层含义为“坚强”, 瑞拉一开始名“辛德瑞拉”, 后来大家叫着叫着就成为了瑞拉。 这两人在与他初次见面时就表现的很惊讶, 随后是非常热情的寒暄, 他们统一的称唿褚颜为“白”, 这让褚颜回想起岚一定要让他认定的姓名, 也就是那个俗不可耐的白蔷薇,不禁推测着原本那朵白蔷薇在这里扮演的什么角色。 瑞拉疑惑道:“你是织梦宠?” 我说我是人你信么,反正你老大是不信的。 褚颜对她的问话无动于衷,瑞拉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啧啧称奇:“看看这张脸,这个身材,还真是像。怪不得老大会把从前席光送的礼物销毁,唯独把你留了下来,那粗制滥造的仿真机器人确实是对本人的亵渎。” 褚颜笑笑不说话。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 瑞拉愤愤的喝了口红茶,抱怨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零件老化出了故障?” 希尔吃了块蓝莓点心,充分发扬了佛系青年岿然不动的人生态度,慢悠悠的回答:“不知道呀。” 瑞拉:“啊,真是的!” 这两个人既不是恋人,也不是兄妹,却在相处中无比自然和亲昵。 一股菸草的味道穿破甜腻屏障,瑞拉骂了一声,踢了一下身旁忍不住点菸的人:“大哥,你说你你学什么不好,把岚的坏习惯都学来了。再这样肆无忌惮抽菸的话,我就把你系统里关于菸草的记忆清除掉。” 褚颜敏锐的察觉到关键词,他问:“你们认识岚?” 瑞拉微怔,随后道:“对了,说起来,你是岚贩售的织梦宠吧?也只有他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才会贩卖被禁物种。岚是我们以前的老大,后来背叛了组织,被我们革职了。” 褚颜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好奇的追问:“他怎么背叛的?” 瑞拉道:“不好好领导我们做老大,整天都不见人影的失踪,甚至丧失了原本的理想和抱负,最高追求就是钱钱钱,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褚颜想起那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岚,觉得瑞拉的抱怨非常合理。 希尔把雪茄掐灭,插话道:“其实,岚也是为了偿还我们。” 瑞拉对此嗤之以鼻:“偿还什么?我们都是自愿为他付出,谁都没有像他索要过什么,还说什么偿还我们……” “瑞拉。”希尔低声叫她的名字,意图明显的让她停止牢骚。“你知道的,是因为他做了那个‘手术’,才会变成这样的。” 瑞拉讪讪的闭了嘴,耸耸肩,又把话题转移到希尔的爱好上:“大哥,你再这样沉迷尼古丁,我就真的趁你睡觉时更改程序,让你彻底忘记有这玩意的存在。” 希尔无奈道:“好好好,以后只要在你面前,我就不会再抽雪茄。” 瑞拉这才满意。 褚颜默默听着他们两人拌嘴,暗想这个希尔是机器人?从言笑和谈话来看,他都没有察觉到希尔作为一个机器人该有的机械感和僵硬,那应该是高级机器人。 褚颜又喝了口红茶,微苦的茶叶滑过喉管,带来几丝畅快之意。想起今天没有和他一起喝下午茶的人,问道:“你们老大去哪了?” 瑞拉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大概在书房,筹划今晚拍卖会的事情吧。” 褚颜一愣,问道:“什么拍卖会?” 瑞拉毫无遮掩的说:“今晚的地下拍卖会,老大没和你说嘛?”她顿了顿,补充道:“也是,和你说干什么,作为一只宠物,本职工作当然是在家里乖乖等主人回来。” 褚颜说:“我也想去。” 希尔道:“请帖上要求男士必须有女伴才能入内,唔,瑞拉和老大进去,就连我也只能在外待命呢。没有请帖,想混进这种地下拍卖场可不容易。” 褚颜:“……” 傍晚时,褚颜说什么都要见席温一面,女佣怎么劝他都没用,只好把他带上了二楼。女佣在阶梯上停下脚步,为难道:“温少爷有命令,不让我们下人打扰他,您是个例外,所以……” 褚颜理解的点点头,像往常一样踏上了二楼。 熟悉的向右转,摸索着墙壁向前。 来到门前,他轻轻转动了下门把手,伫立在面前的门应声而开,褚颜探头进去,唤道:“席温?嗨,在不在?” 按照以往,席温虽然对他的擅闯格外不耐烦,却都是对他报以无视的态度。 褚颜闻到书房内那股熟悉又香甜的味道,闻起来还很浓郁,就知道席温肯定在这里,于是将门关上,脸上露出大灰狼诱哄小红帽的诡异微笑,边向前走边道:“我们伟大的席温上将?主人?老大?席温小乖乖……?” 他慢慢走到书桌旁,摸到椅子上坐着人,不假思索的扑了上去,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一下午没见你,好想你。” 第120页 出现了! 席温大人最讨厌的腻腻歪歪·杀! 黑髮绿眸的男人面上一片冷漠,他抬手就要推开腻上来的人,对方却先一步退开,兴致盎然的问:“你在做什么?” 席温回他两个字:“聒噪。” 褚颜不以为然,他上前一跳坐到书桌上,正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席温,接着说:“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席温:“……” 褚颜:“不然哭给你看。” 席温:“……” 褚颜:“我真的哭。”说罢扁起嘴,做出一副受欺辱的哭哭啼啼样。 席温道:“没做什么。” 褚颜拆穿他:“骗人。你今晚要去参加拍卖会。” 席温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褚颜道:“我也去。” “……”席温道,“要带女伴。” 褚颜很有自信:“我可以穿女装。” 席温没说话,显然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 褚颜死缠烂打:“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 席温道:“那你变回原型?” 褚颜掩面而泣:“我也想呀,可我忘记了变身的咒语。” 席温:“……” 褚颜无理取闹:“你带不带我去,你就说过准话吧。” 席温无语:“矫情。” 褚颜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席温冷笑一声,道:“正合我意。” 褚颜控诉道:“你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男人。” 席温没搭理他,起身离开。 褚颜想拦住他,无奈只抓了把空气,气急败坏道:“哼,我生气了。” 仙女叉腰.jpg 晚餐上桌的只有褚颜一个,他连吃饭的兴致都没有,恹恹的让侍女把自己带回卧室。 他趴在床上,又在柔软的床垫了上滚了滚,对系统道:「总觉得今晚不去拍卖会,就会错过很重要的事情。」 系统:「我也有这种感觉。」 褚颜:「你能不能开上帝视角,帮我去看看席温在做什么?」 系统:「你觉得我具备这种功能吗?」 褚颜:「……」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窗户被开的声响,褚颜从床上一跃而起,这熟悉的偷鸡摸狗的做法,除了那小子还有谁。他小声道:“席光?” “是我。”回答的是一个清亮的男声,席光从窗中踏进卧室,连日来的修养腿上的伤已经差不多痊癒,此时行动更加自如。他来到褚颜面前,道:“我在找女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拍卖会?”褚颜一下来了精神,问道:“你有请帖吗?” 席光信誓旦旦:“有。” 褚颜问:“哪来的?” 床垫稍稍弹了弹,是席光坐到他的旁边,银髮绿眸的青年道:“找那个宠物店老闆买的,嘶~还被他好好的敲诈了一笔。喏,这是我带来的裙子,换上吧。” 褚颜手里多了条裙子,他摸到上面繁复的蕾丝和绣线,问道:“你为什么想去拍卖会啊?” 席光苦恼的说:“这件案子一直是我和老大一起负责的,谁知道他忽然和我翻脸,陛下给我的邀请函被他没收,我只能再去二手商人那再淘一张。”他催促道:“快穿快穿,待会进场的时间就过了。” “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到手的服饰太过繁琐,褚颜都不知道该怎样去穿,无奈道:“我又看不到,你帮我穿吧。” 他没看到席光的脸剎那红了,银髮青年咳了一声,扭捏道:“……那好吧。” “首先是,束腰。” 席光拉上腰封,给褚颜提前做心理准备:“可能会有点疼,以前我帮瑞拉穿的时候她总是喊疼来着。” 褚颜道:“我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实际上再怎么紧他都感觉不到疼,只是束完后感觉唿吸有点困难。 替他束完腰后席光额上覆上了汗,惊奇道:“你真是天赋异禀,瑞拉每次都要死要活的喊,你却一点都不嫌疼。” 褚颜含煳道:“我耐力强。” 席光感嘆过后继续装扮他。 “再次是,裙撑。” “衬裙。” “裙子。” “手套。” “盘起长发。” “帽子。” “鞋子。” 将褚颜装扮一新后,席光打量了半晌,还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拍脑袋道:“对了,还有蕾丝伞。岚那个奸商,明明说里面有的。”咒了一句无良商人,席光凝视着面前洁白纱裙加身,仿若一朵白蔷薇的故人,突然压低嗓音,情意款款道:“我们走吧,美丽的小姐。” 褚颜不觉恶寒,问道:“怎么走?” 席光思索道:“唔…翻窗?” 褚颜:“……” 席光道:“别担心,我会护住你的裙子。” 褚颜:“……” 第121页 席光:“毕竟是新买的。” 褚颜:“…………” 第60章 迷情09 远离雾都繁荣的中心地区, 法律约束不到的销金窟, 是各地上流绅士和富贾秘密集会的地方。 化装舞会逐渐迎来宾客。 守候在门前两旁身着燕尾服的僕人接过客人手中的请柬,只有瞳仁没有眼白的管家机器人拿过请帖后,在虹膜中确认真伪后, 便恭敬的客人走进。 陆续迎来的都是星船和机械马车, 走下的人们面上皆戴着华丽的羽毛面具,与身上花俏的服饰相得益彰,没有违和感。这是一场秘密的盛宴,若碰巧遇到熟人,恐怕他们也会相视一笑擦肩而过,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夜晚, 唯有狂欢,没有身份。 寒月隐蔽在深云之中, 莫名阴沉的夜幕如同暗色丝绒, 时常被细雨临幸的雾都此时又被笼罩在雨势将倾的危机中。银漆星船与驾驶在半空中的其他星船并列而行, 无数星船将夜色装点的闪闪发亮, 在大部分都赶往中央广场的时候,唯有少数分流而行,去往其他方向。 “滴滴~目前时间为星历3320年, 6月20日,晚上十时整, 欢迎来到雾都天文频道。”” “大家不要忘记今晚的花车集会哦~安娜大人亲自主持的集会, 好期待~” “另外星象台预测到百年难遇的极光现象近期就会出现, 请做好相关……” 滴答。 水晶电台再次被无情的关闭。 席光对该节目进行强有力的抨击:“什么百年难遇百年难遇,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见到过一次,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播报员都不提前查阅资料的吗?” 褚颜玩弄着手中的羽毛面具,喃喃道:“极光啊,我也好想看到。” 席光问:“你变回原型不就好了吗?” 褚颜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不行呀,我一定要保持住这个样子,才能讨主人的欢心。” 席光:“……” 褚颜:“……” 席光道:“我有点怀疑。” 褚颜强作镇定:“怀疑什么?” “你……”席光停顿了一秒,而后道:“喜欢我老大。” 褚颜简直被他吓死,他松了口气,笑着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席光惊疑的问:“你真的喜欢?你原型是男的女的?!” 褚颜道:“这重要么?” 席光疑惑:“这不重要么?” 褚颜道:“这哪里重要?” 席光道:“这哪里不重要?” 褚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还想问问你,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变成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席光有些咬牙切齿:“反正不是个好人。” 褚颜:“你之前还说过喜欢!” 席光:“我是说过,我是说过……”他讷讷了一会,又道:“可是我的这些喜欢,抵消不了他犯下的罪行。” 褚颜心底呵呵,问道:“什么罪行?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些不好的传言,究竟是什么?”他想起上次席光翻窗进入时和他说的话,只可惜说到一半因为有人进来就不了了之,现在更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追问道:“你倒是快说呀。” 席光却没像上次那么痛快,他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语气里有些消沉:“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什么意义。” 嚯,你倒是想开了。 褚颜骂他:“那你就不要三番五次在我面前提起来好不好,有病!” 席光一下炸了,他道:“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说,怎么样,你来打我啊。” 褚颜:“……”他为什么要和智障说话。 无人操控的星船平稳飞向目的地,在短暂的寂静过后,席光还是改不了话痨的毛病,他说:“我问你个事。” 褚颜不太想搭理他,懒散的回应了一声嗯。 席光道:“我想让你帮我出主意。这段时间你都在老大身边待着吧,肯定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往常他都不愿意看到我,我也没法去了解他的喜好。” 褚颜讶异道:“你买我回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刺探敌情?” 席光皱眉:“什么刺探敌情?我就是单纯的想让他从过去走出来,别人看不出来,我却看得最清楚。老大虽然说不喜欢他,实际上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都会刻一个他的塑像,我……” “停停停。”褚颜打断他的话,“你说的‘他’到底是谁?” 席光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道:“他的名字是,白蔷薇。我们一般都称唿他为白。” 褚颜再问:“他做什么的?” 席光道:“他出现在我很久之前的记忆,我只记得他是马戏团的一名成员,那个马戏团的名字也不记得了。有天夜晚我看完马戏回家后不想睡觉,就和奶妈玩起捉迷藏来,然后进了老大的房间,再然后…我就认识了他。他脸上依旧戴着面具,穿着却不是表演时的服装,我本以为他是一个女孩,没想到……” 第122页 说到这,他尴尬的笑了两声。 褚颜很懂的陪着他笑了两下,心下瞭然,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把席温叫成老大?” 听到这个问题席光默然片刻,然后说:“我和老大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褚颜惊讶道:“同母异父?” 席光点点头,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认我这个弟弟,久而久之我也不叫他哥哥,而以老大称唿他。说起来我和老大长得并不太像,我像母亲,而老大像他的父亲。” 褚颜安慰他:“其实你老大很关心你的。” 席光双眸发亮,追问:“真的?” 褚颜道:“真的真的。” 所幸席光没有再问下去,要不然褚颜还要再编造一些谎言来园这个圆。他没看到,席光激动的表情逐渐褪去,把头撇到窗外,凝视着暗沉的天空,一言不发。 银漆星船在一座宅邸前停了下来。 这块地被划分在伯爵的名下,如今倒手转卖不知给了一名外籍商人,女王陛下早已心中存疑,推测这个地方暗地里贩售禁制品,买卖鸦片。 在星际中,法律早就把毒.品划分为危险物品,如果贩售织梦宠是s级,抓到领头者关进监狱关到死,那私自贩售鸦片就是sss级,如果发现唯一后果就是枪.毙。这项法律在以人权和自由为天的雾都更是得到重视,关于这项法律也是言之凿凿的写着:鸦片使人迷失本心,混乱人性,罔顾伦理,贩卖者永不宽恕。 这个案件几经转手,不是找不到适合遣派任务的人选,就是派遣下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光荣殉职,最后还是席温自愿接下的这个任务。 抵达参加宴会的地方,席光挽住褚颜走下星船。 褚颜虽然看不到,但前方有障碍物时席光会贴在他耳旁提醒,再者他们都戴着面具,不用担心有人察觉异样。宅邸内有些反常的安静,本该有的喧譁热闹和觥筹交错都感觉不到,席光将请帖递给管家,机器人扫视了一眼,躬起身请他入内。 步入大门后,他们又向前走了许久,厚重地毯将踏上去的脚步声消音,偌大宅邸有些匪夷所思的安静。在前方佣人的带领下,两人穿过一条长廊,走下阶梯,褚颜迈下一步就数一个数,最终数出阶梯有六十八层。 真正进入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花香、酒香和香水的气息都糅合在一起,角落中的乐队弹奏出美妙舒缓的音乐,淑女、贵妇、绅士、老人,以及同样戴着面具,穿梭在人群中的僕从,配合着轻歌曼舞,俨然是一派轻松愉悦的氛围。 席光忧心忡忡的带着褚颜混入人群,说道:“绝对不能让老大发现我们,不然我就死定了。” 在星船上褚颜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他问:“你想怎么调查?” 席光拿起侍从托盘上的一杯红酒,递给褚颜后自己又拿了一杯,目送着机器人走远,才道:“我要知道幕后主人是谁。” 褚颜问:“主持这场舞会的主人?” 席光道:“这不是场舞会,而是拍卖会。等到客人全部来齐之后,拍卖会就会进行,早就有亲信向陛下反应过,不过陛下派来的人都再没有音信,所以这次才会把委託信交给老大…和我。” 褚颜顿觉毛骨悚然,他道:“我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席光模稜两可的说:“不一定。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你就变回原型逃出去,报信给女王,说她最忠诚的部下有危险。” 褚颜:“……我尽量。”您还真是高看我一眼。 宾客聚集不久,就见一个人走上高台,他手中拿着把无线麦克风,对在场的来客道:“首先欢迎大家的莅临,我是这场舞会的主人,因为这场集会的秘密性,请恕我不便透露自己真实的名字,但是大家可以称唿我为白。” 在这一瞬间,褚颜感觉席光将他挽得更紧,耳边传来青年的声音:“怎么可能……?” 那人穿着的是主持人特有的西装革履,面具下的黑眸毫无波动,音调却是极为轻快的:“我相信大家也有些迫不及待了吧。在上重头戏之前,不妨来点开胃菜?”他扭头对司仪小姐道,“麻烦我们的司仪小姐撩开帘幕,将第一件拍卖品推出来。” 有宾客控制不住的喊道:“请问!你卖不卖?!” “我?”台上的白反问了一声,随即笑道:“这位先生说要买我,那要不这样,价……” 台下一阵骚动,本去撩帘幕的司仪小姐连忙去捂住白的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黑眸中依旧波澜无惊,语气却变得有些失望:“啊,被阻止了呢。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件拍卖品,来自雪国的织梦宠!” 话音落下,帘幕随之拉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铁笼。 虽然有点像隔了层雾,但褚颜还是觉得舞台上那人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席光?”紧挽住的胳膊挣脱开,褚颜讶然的问青年,“怎么了?” 席光像被火烧了眉毛一样,焦急的安抚着褚颜:“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褚颜急的跳脚:“喂,你不能走!” 第123页 席光却全然顾忌不到他,拨开人群,向舞台的方向奔去。 褚颜叫了几声青年的名字,发现对方已经撒欢般的离开,不觉气馁的站在原地,彷徨着不知该向哪去。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耳边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怎么还换了身衣服?”看了眼懵逼的褚颜,他继续道:“糟糕了糟糕了,快点快点!被老爷发现就糟糕了!” 说罢连忙拉着褚颜离去。 褚颜觉得这人声音也有点熟悉。 他一时跟不上对方的脚步,开口道:“你慢点……” 褚颜勐然间醒悟过来,怪不得他会觉得声音熟悉,这这这声音! 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61章 迷情10 褚颜跟随着前方带路人离开喧譁热闹的拍卖厅, 他们一路向前,七拐八拐,穿过幽深的长廊, 步上阶梯, 终于来到一个房间中。 “你这样装扮是不行的。” 拉着他一路行走的人道,“老爷规定我们要穿统一的服装,像你这样会被老爷首先销毁的。正巧我这里有一套多余的衣服,先借给你穿吧。” “我是六号。” “你是几号?” “唔…你脖子上怎么没有编号呀?是不是制作的时候忘记了?” 没有得到回答,那人凑近了他, 上下凝视着穿着华丽洋裙的乌髮美人,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你会是长发?明明我们都是短髮, 奇怪……”接着又焦急道:“糟糕了糟糕了,赶紧换上这件衣服,不赶快集合的话, 老爷会生气的。” 老爷?老爷是谁? 他见对方怔怔的接过衣服没有动作, 不由急道:“我来帮你。” 说着就将褚颜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有条不紊的替他穿起手中的衣服,可以看出, 这件纯白的服饰和褚颜身上的衣服有几分相似。那人恰巧对视上褚颜睁开的黑眸, 倒抽了口气, 发自内心的赞美道:“你、你的眼睛好漂亮, 比我们的都漂亮, 比任何东西都漂亮。” 他连用了三个漂亮以表现自己内心的惊嘆, 手上为对方穿戴的动作愈加轻柔,稍有不慎心头就会涌上一股亵渎之情。 等到穿戴完成,那人拉起褚颜的手,悄悄离开房间,又向前走。 褚颜全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牵着走。 终于来到一扇门前,身边的人深吸了口气,捏了捏褚颜的手心,看的出他很紧张。他轻敲了下门,在得到允许后,俯身将虹膜印到门边精密的仪器上。 伴随着滴的一声响,银漆门应声开启,六号拉着褚颜的手走了进去。 室内燃烧着不知名的气味,有些像铁和铜被废弃后的味道,那人和他一起进门后,就松开了褚颜的手。 十分懵逼的褚颜搞不清现在什么状况,想要再求助一下刚才的人,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下,悻悻的放了下来。 系统惊讶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褚颜:「我怎么猜得到?!」 系统:「是你!」 褚颜:「什么?」 系统:「我说是你!一、二、三……算上你自己,一共七个你!葫芦娃七兄弟?」 褚颜:「……你给我描述一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系统:「现在地点是一个很空旷的地下广场,你们七兄弟前面有个坐着轮椅、身上绑满绷带的怪人,他身边是一个戴着帽子管家模样的佣人,在他们的身后,手拿武器的军用机器人围绕着整个会场。再前面是一个不停燃烧的…银炉,哇,你兄弟正被两个机器人驾着投到炉子里!」 系统的机械音刚落,褚颜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惨叫,如果他不是提前意识到的话,恐怕会以为那声惨叫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一个嘶哑又怪异的嗓音响起:“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全都不是!” 这声音像尖锐石块相互磨砺的声响,吵的人耳膜发疼。声音的主人一拍轮椅的把手,缓和下语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音节:“看起来就像粗制滥造的瑕疵品。下一个,二号。” 七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排成一列,由上位者逐一挑选。被叫到编号的二号战战兢兢的上前,毫无波动的黑眸里却全然见不到恐惧和惊慌,只能由肢体动作的瑟缩来判断他对于这种情况,是从心底里感觉排斥的。 上位者端详片刻,一票否决:“不像。” 褚颜的手又被紧紧的攥住了,那带他进这个房间的人站在了他的身前,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道:“我好害怕,我不想被销毁。” 褚颜反握住他,企图给对方安慰。 恰在这时,他们身前有机器人忍不住哭泣道:“我不要!我不要被销毁!!!”说着,他转身向后逃走,上位者盯着机器人慌不择路逃跑的背影,冷笑一声,按响了手中的遥控器。 彭的一声,爆炸响起。 褚颜只能听到几声断续的电子音:“我…我不要…销毁毁毁毁毁毁……” 上位者道:“谁再想逃跑,可以试试。” 不逃跑,但最终结局还是一样。 在此之前,这位大人物已经将无数个不完美的机器人一票否决,投进银炉,后续可以炼化成精美的家具。 第124页 六号紧张的握住褚颜的手,低声道:“他明明可以直接解决我们,却还是喜欢把我们投放进银炉里……”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喜欢看机器人临终前的痛不欲生?变态! 四号和五号无一例外的被上位者以各种理由挑剔,接着又毫无悬念的被投进了银炉。 “六号。” 六号整个身体一颤,他握住褚颜的手已经汗津津的,褚颜心下感慨现在机器人的仿真程度,已经完全实现了真正的拟人化。 就在六号放开他手的时候,褚颜倾身一挡,道:“六号是我。” 六号愕然的望着他,道:“不,我才是六号!” 褚颜急切的否决:“我真的是六号!” 轮椅上的人举起了遥控器,厉声问:“你们到底谁是六号!” 褚颜急忙把六号一推,拼命承认:“我我我,真的是我!”然后向前迈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褚颜在系统的指示下来到上位者身前,大概走了有十几步,他停了下来,缓声说:“我是六号。” “你……” 原本戾气丛生的话语在见到他时勐地顿住,上位者从绷带中露出的下垂双眸浮现狂喜,轮椅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伴随着重物跌落到地的声音,那粗粝嗓音的主人道:“就是你!” 轮椅旁的管家立即弯腰扶他,喊道:“大人。” 上位者浑浊的眼中流露出疯狂的爱慕之情,绷带中的面容诡异的扭曲起来,他将管家想要将他扶起的胳膊挥开,失去双腿的他用双掌和手肘来到褚颜面前,以一种卑微的姿态道:“这双眼睛、这双眼睛…不会有错的,就是你……” 只是听声音,褚颜就感到噁心透顶。 褚颜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就在上位者想要扑上去,揽住他梦中心心念的美人时,他腕上通讯设备的铃声响起。 第62章 迷情11 拍卖会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礼仪小姐将手中蒙住蓝布的篮子交给第一的买家, 台上一丝不苟的身着衬衫西裤的年轻人举起话筒,以热烈的口吻活跃着现场的气氛,当又一件拍卖品被推出来时,他趁机把胳膊搭到礼仪小姐的肩膀上,撒娇般的道:“小姐姐,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那名女郎脸上霎时一片潮红,她胡乱的点了下头, 被一股没有预见的美色沖昏了头脑:“知道啦, 我会、我会按你说的做。” 白向她眨了眨眼, 轻佻的在女郎唇边印下一吻,后者睁大了双眸, 差点被喜悦和羞涩沖昏了头脑。 这个不知从哪来代替主持人的小子, 简直是犯规! 白抬起微垂的头,脖颈上掩映在黑髮下的印记影影绰绰,不甚清晰。他瞥到匆忙从幕布后赶过来的人,不禁咂了下舌, 对上本应该站在台上的主持人愤怒的视线, 白当即立断的迎了上去,把话筒递到了主持人的手中。 “你……”主持人顺手接过了话筒,揉着被砸痛的后脑,想起自己不久前被偷袭的遭遇, 怒道:“你是谁?” 白安抚道:“放轻松, 我只是上台和这位姐姐说句话。”说罢, 他对着仍一脸腼腆的礼仪小姐敬了一礼, 径直到了舞台之后。 台上的变故并没有影响台下拍卖者的兴致,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已经换了位主持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胶着在台上那一箱白色的袋装粉末上,接二连三的举起拍卖牌提高价格。 席光推开拥挤的人群,一眼就见到了台上那箱毒.品,暗道果然。 单凭这箱玩意儿就能判这幕后的主人死一百次不止。 席光后知后觉的发现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变了样,他步上舞台侧边的阶梯,循着白刚才离开的脚步跟了上去。幕布后是一个广阔的后台,僱佣机器人们忙碌的准备着即将呈现出的拍卖品,席光远远看到一抹漆黑的人影,他如同一道闪电穿梭于众机器人之间,不知做了什么,那些时刻不停忙碌着的机器人维持着前一秒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白髮现身后有人来访,他不疾不徐的侧头一看,发现了这位闯入的不速之客,回过身来问:“你是谁?” 席光道:“我是不是应该问你,你是谁?” 白来到银髮绿眸的青年身前,出其不意的拉住对方的手,席光与他接触上时就将手抽了回来,白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道:“席光将军,幸会幸会。” 席光疑惑:“你认识我?” 白也不打算隐瞒,坦率道:“刚才我通过你的手纹,就辨别出是你了。我的晶片里可记载着雾都所有公民的信息和资料。” 席光上下打量他,倍感失望:“你是高级机器人?” 白哼了一声,復又展开笑颜:“席光将军,我知道您最讲究自由和人权。我虽还没有取得公民资格,不过作为高级机器人,还是应该能获得法律保护的吧,所以我想请您保护我。” 席光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白点点头:“您说。” 席光:“带我去找幕后的主人。” 白伸手打了个响指,欣然同意:“就这么说定了。我也要去找老爷拿回遥控器,不然他一按下来,我就会彭的一声炸成烟花。” 第125页 席光道:“你赶紧带路。” 白转身欲带他走,不过就在这时,那些被他定住的机器人都在同一时间又活了起来,他们意识到了刚才的危险,身上的警报系统纷纷发出刺耳声响。 白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忘记算时间了。” 他眼疾手快的上前,又是一掌拍在机器人们的后颈,等将他们重新定住以后,拉起席光的手跑了起来。 席光问:“他们怎么会定住的?” 白回答:“对付这些低级机器人就打后颈啊,不过只能维持五分钟,所以我们要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就快快快逃。” 席光跟着白下了舞台,穿过台下的人群,来到一扇不引人注目的门前。 这扇门与墙纸的颜色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这原来是一扇能够通行的门。 推开门,是一条幽深的迴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管家机器人那张苍白折皱的脸,席光和白都被吓了一跳,管家指着白道:“七号?” “啧。”上位者只得先放弃刚才脑中的想法,按捺下一切冲动,点开设备,随即一个淡蓝色的窗口弹跳出来。 对面的管家机器人平淡僵硬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一字一顿,漆黑的瞳眸望着屏幕,用特有的机械音道:“主人,七号造反了,主人,主主主人人人,七七七号——”话未说完,随着哔的一声响起,管家机器人的头就被砍掉了一半,滋滋电流与唇中泄出来的话汇成杂乱的交响曲。 上位者抽搐着嘴角,他愤怒的按下手中遥控器,嘴里喊道:“七号?七号不就在这?” 彭! 画面中被爆炸的烟雾响起,伴随着数声尖叫,淡蓝色的屏幕画面突然切断,继而凝聚成一片黑暗。 安格尔快速将自己的通讯设备点开,那断开的画面又毫无缝隙的续接上,淡蓝屏幕中尊贵的宾客们有的被炸出的碎片波及,嘴里不停高唿着僱佣机器人,而铺陈在猩红地毯上的机器人已经分割的不成样子,原本那身主持人所有的服饰废绒更是漫天飞舞。 被叫到收拾残局的侍者连忙赶了过来,将地上机器人的残骸收拾走,最后又把打开的暗门重新关上。 只是通讯再次无故切断。 分批次制作的机器人都会被安排上编号,在制作完成之前,谁也不能保证是否合主人的心意,因此为了方便回收,会提前在每个机器人脑中安置一键销毁程序。 但是,这对一制作完成就有自我意识存在的高级机器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行为,在高级机器人也可以取得公民权的今天,这种“一键销毁”的程序无疑与人权相背而驰,女王在十年前就将禁止这种不人道的行为写入宪法。 上位者抬头望向安然无恙的褚颜和六号,眸中充斥着背叛的恼怒:“为什么我按下遥控器,你们其中没有人被销毁?” 站在他身侧的管家道:“路易大人,您冷静。” 说着他与通讯设备另一端的机器人联繫,命令待命的机器人赶到会场捉拿反叛者,而后从腰侧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伫立在他们面前的两个“机器人”,眯起眼睛,问道:“你们到底谁是真正的六号,谁又是擅闯进来的?” 六号连忙举手道:“我……” 褚颜打断他的话:“我是擅闯进来的。” 管家及其他们背后的机器人,那些举起的黑洞洞枪口瞬间对准了他。 上位者连忙摆手,心碎的道:“安格尔!不要用枪指着他!他是多么的美好纯粹,他不该受到这样的欺辱!” 安格尔在上位者强烈抗议下,将枪口转到了六号身上。 上位者的绿眸中出现疯狂和迷乱之色,他外披一件黑色斗篷,全身上下都被雪白绷带包裹着,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眸露出在外,尽显狰狞与诡异。此时他咧开嘴,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混合着笑意的气音,唇边快要滴下口水来,绷带怪人伸长了手臂,颤巍巍的对褚颜道:“过来,过来——” 褚颜站着没动。 上位者眼神突然凌厉,喝道:“过来!!” 褚颜这才不情不愿的迈动脚步,依照系统的指示,慢慢向命令他的人走过去。 “很、很好……”路易的绿眸紧紧盯着自投罗网的乌髮美人,瞳孔激动的巨颤,他张开双臂,意图迎接对方。 就在路易的手触及到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时。 地下广场无坚不摧的大门轰然倒地,守在门旁的机器人被砸倒在地,扬起的漫天灰尘迷住了人造瞳孔,在门外耀眼的逆光下,看不清长相的几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率先传入耳朵的是一个清亮的男声:“嘿!这里一点都不难找。” 路易咬了咬牙,吩咐管家:“安格尔,杀死闯入者。” 安格尔伸手把头上帽子摘下,指挥着分散的机器人靠拢起来,将他们围在一个密不可分的圆圈之中。 “哇,危险。” 银髮绿眸的青年躲过一次射击,飞身上前把握枪的机器人踹倒在地,夺过对方手中的枪,对着机器人的脑袋一枪爆.头,从那头中蹦出的是电流和零件发出滋滋声响,在察觉到身后有袭击者后,轻巧的闪身躲过,反向射出一颗子弹。 第126页 他回头道:“老大,你去救你的人,不用管……。” 瑞拉的机械手搭在他的肩上,借力踢飞一个机器人,对着尴尬的与空气对语的青年道:“不用你多嘴。” 席光“嘁”了一声,闷闷道:“我都已经知错了。” 瑞拉幸灾乐祸:“总算知道老大为什么经常教训你了,竟然能把人都给弄丢了,小光呀,你可长点心。” 席光觉得刚才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怒道:“要你管。” 金髮男人凑近交谈的两人,哑光布料的西装裤下机械腿闪烁着金属的冰冷色泽,他道:“专心对付这些机器人,要吵回去吵。” 褚颜在听到有人闯入时心下异常兴奋,意识到是故人来救他,连忙想要撒欢逃到他们身边,不料看破他意图的路易却不允许即将拥抱到的美人逃走。 路易拽住褚颜的手臂,将目不能视的褚颜拉近了怀里。 下一秒,却感觉到两人接触到的地方钻心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 第63章 迷情12 褚颜惊疑不定。 他现在不是被谁碰到都可以了吗?那不允许触碰的诅咒不是已经解除了? 但是从目前的状况看来, 纠缠着他的诅咒似乎仍存在。 轮椅上的路易身上绷带都快燃烧起来, 但他还是死死的搂住持续不断给予他伤害的人, 浑浊的绿眸对上黑髮绿眸的男人, 不觉龇起白森森的牙笑了:“你、是你啊,终于见到你了…伊撒,我的儿子。”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 儿、儿子?!! 褚颜被这个词炸懵了。 男人一袭严整的军装,纯黑披风被他顺手解下,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上握着一把锃亮的枪, 他见到上位者那副惨样却不肯放过怀中人的情景, 绿眸微沉, 凉薄的唇角下撇, 居高临下的望着全身缠满绷带的人。 身后缠斗的剪影和声音沦落为布景板, 目及到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挺拔俊朗的身影, 向两人的方向大步跨过来。 自动感应的轮椅不断向后,褚颜近距离观赏皮肉被烧灼的味道, 不觉有些作呕,他想挣脱对方的怀抱,路易的手臂却像铁钳一样禁锢着他,让褚颜想逃都逃不掉。 再者, 眼下一片黑暗的情况下, 往哪逃也是关键。 褚颜的下巴被捏住, 那不断散发出来的灼烧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上位者强忍着剧痛, 炫耀似的对逼近的男人道:“这个,我怀里的这个不是机器人!他是我的!是我一个的!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敢这么对我们——” “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席温没有温度的声音染上一丝嘲讽,“做梦。” 路易大笑后又道:“拿枪对准我也没用,你是杀不死我的,忘了吗?我会不老不死,你亲口‘许诺’过的。” 席温不语。 褚颜趁机问他:“怎么才能让我看到这个世界?” 路易在一旁嘲讽:“对,你是该问问他,怎么才能让你看到这个世界,毕竟把你变成瞎子的就是他。” 果然和他有关系,既然如此,褚颜当即决定和席温决裂。 褚颜道:“你让我看不到这个世界,作为赔偿,席温上将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眼睛还给我。” 席温对他的态度仍然不冷不热,转而问道:“不装了?” 褚颜一愣:“装什么??” 席温道:“你千方百计来到我身边,还装作失忆的模样,不就是为了要回你的眼睛?” 褚颜简直要为他的推理鼓掌,他顺势说道:“那你把眼睛还给我啊。” 席温不语。 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恶念值40」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褚颜的太阳穴上。 路易的声音喑哑又难听:“别再过来!再往前一步的话,我就开枪打死他。看的出来,你这个臭小子也很在乎他吧?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你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靠你又唱哪出?不是统一战线的盟友了?! 席温竟真的慢慢把抬起的胳膊放了下来,他冷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明明是你想怎么样?是你带着你的走狗们闯入这里的,不是吗?我还想晚点再和你见面,没想到你却迫不及待的过来找我。”路易说着话,轮椅在光滑的地面上不停后退,“我还想再去无间星找你算帐,谁知你却提前找了过来,正好,今天你就会死在这。” 话音未落,他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数十个身着银质盔甲的机器人落在他们身前,彻底把席温阻绝在外。 褚颜依然被禁锢在路易的怀中动弹不得,后者揽住他,控制着轮椅继续向后退,直退到一个墙边。 就见实心的墙壁突然透明,出现一个可以向上通行的电梯。 席光瞥见这个状况,立刻从与机器人乱战中抽身出来,遥遥喊道:“老大,那老傢伙要带着你的人逃走了!” 席温面上不为所动,手下看着两人退出只针对自己的包围圈也愈加凌厉起来,他紧蹙着眉,两柄漆黑的短.枪射出的子弹次次中靶,他将一个挡路的机器人踢飞,却又有一圈机器人重新将他团团围住,如同水流蜂拥而来。 第127页 席光这边也同样应接不暇,他咬牙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机器人!” 瑞拉与他背靠着背,女人前胸的扣子已经全然崩开,雪白圆弧上覆了一层晶莹的汗珠,如果此时不是这样肃杀环境的话,确实妩媚动人,香艷可口。 她喘着气,忽然红唇一扬,兴奋道:“大哥!看你的了!” 金髮男人抬起了右臂,平常他的胳膊从外表看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刻,覆盖在表层的皮肤和内里血肉逐渐由冰冷的银色机械所取代,柔和的光亮过后,他的右臂俨然变成一个雷射炮。 希尔对准席温所在的位置,凉凉的说了句:“老大,注意闪避啊。” 随即,一股缠绕着电流的强烈光束自雷射筒中飞射而出,把拦在他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捻成了银屑和尘土。 那本被机器人包围其中的席温脱离了光束的范围。 黑髮绿眸的上将眼睁睁看着电梯疾驰而上,看上去透明的玻璃已然化为坚不可摧的钢筋水泥,眸中一丝懊恼闪过。 席光见已经来不及阻止,急的团团转,怎么说人弄丢了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连补救都没得补救。心烦气躁的席光跺了跺脚,手中的枪没有子弹,他从腰侧又掏出两把枪来,对着那些机器人一顿乱射。 褚颜不知自己被带往了哪。 不过他的耳边不再是那些喧嚣和打斗,现下寂静非常,已经静到了诡异的程度。而且那一直钳住他的力量突然放松下来,他不慎从轮椅上跌落到地上,身下感觉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厚重柔软的地毯。 “滴滴~欢迎开启雾都音乐频道。” “请欣赏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 “嘶——”在欢快跳跃的乐曲中,路易痛苦的声音传入耳中,“该死该死该死!你这个不允许触碰的诅咒,真该死!” 褚颜谨慎的向后退了退,在充斥着耳膜、毫不掩饰的哀嚎中,问道:“你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的路易止住了呻.吟,兀自笑道:“我是谁?” 褚颜诚心诚意的发问:“你是谁?” 路易的回答很自满:“我是这个雾都最伟大的人。” 简而言之,你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褚颜迟疑了有一秒,然后说:“他们都说席温上将才是……” “别跟我提他!”路易单手锤在轮椅上,如鼓风箱般的怒吼道:“你忘了他从前是怎么对你的!” 褚颜问:“他怎么对我的?” 路易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用目光将他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伸出不断从绷带中流出鲜血的手,在褚颜面前挥了挥。 “果然是你。”望着那双没有波动的黑眸,路易平静的说,“但是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褚颜问:“我忘了什么?” 路易绿眸中闪烁着冷光:“你忘了你对我的满腔爱意,你曾说我是你最爱的人,如今,你却背叛了我们的誓言!你把那些回忆都忘的一干二净!” 呕。 谁会说爱你啊。 听到轮椅靠近的声音,褚颜又向后退了退。 路易冷声道:“我看到那小子对你在意的神情。在我以为你已经死去的这段时间里,你不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吧?”他压抑着愤怒,两手攥紧轮椅的把手:“你别忘了是谁让我们分开的!是谁让我碰不到你,而又剥夺了你的光明!你该恨他,不是吗?”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褚颜敷衍的给了他一个震惊的表情,心里催促着席温能不能给点力快点找到他。 “不、我不信……!” 乌髮美人跌落在地上,盘起的发上花绳松散,如瀑的黑髮随重力散落在肩头,看在眼里是一种颓然的美。唯一令人感觉惋惜的黑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将深藏的那抹呆滞生生压了下去,诱的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将世界捧到他面前,以求得美人止泣。 路易见状,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他!他竟然取代我,成为雾都最伟大的人。席温上将!呵,上将!”路易喑哑的话语中尽是嘲笑,“他脚踏着的是属于我的荣誉,抹杀我的一切而换得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凭什么!” 褚颜:“……”由以往的经验来看,最好不要打扰神经病唱独角戏。 把唾骂的对象狠狠的批.斗完,路易平復了下心情,他抬头,正巧对面是一扇等身镜,白炽灯毫无遮掩的照耀下,又看到镜中那个失去双腿、整日与绷带为伍的自己,喉咙里又响了了赫赫气喘的声音。他两手攥紧两边轮椅把手,冷声道:“他剥夺了我的一切。我的王国、我的军队、我的爱人,我一切的一切,他是个早该死去的反叛者,而不是能够掌控我生死的上位者。” 那双绿眸又落到了褚颜的身上,路易戾气微缓,抖着嘴唇道:“还好你和我一样,没有丧身火海。从我们分离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创造了无数个与你相似的机器人,却没有一个能够令我满意。如今你就这样回到我身边,这种感觉让我…非常高兴。” 褚颜从路易的话中总结了下现有的线索: 第128页 一、这个叫路易的人似乎和席温有过过节,而且他说自己不会死。 二、路易声称与他是爱人关系,但所有人都能够碰到他,唯独路易不能。 三、他目不能视与席温有关。 四、路易和席温似乎是…父子关系? 可是这来龙去脉、起承转合到底是什么? 褚颜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段不得了记忆。 事到如今,他只能暂时安抚眼前这位的情绪,褚颜问道:“这、这里是哪?会不会有人闯进来?” 《暴风雨奏鸣曲》已渐入佳境,这是一个操控室,巨型的显示屏上投放着地下会场的战斗境况,路易手下噼里啪啦的按着繁琐的按键,就见屏幕的会场上地板塌陷,火.药纷飞,击起的震动和扬起的尘雾将悬挂在会场上的摄影仪遮掩的彻底。 路易双手垂下,听到褚颜的问话不觉带了抹自信:“放心,这是我专门打造的密室,没有我的示意,任何人都进不来。”他看着迷雾散去,空荡荡的、无人生还的地下会场,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外面的世界不会打扰这里,坚固的建筑、精密的仪器、无坚不摧的机器军队,这些会将那个该死的小鬼打入地狱。” 屏幕上出现安格尔的身影,碍于摄像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身。 “……”不出所料的话,路易针对的是席温。 “一切都交给安格尔,他是我最忠诚的部下,也是最完美的产品。”说着,路易懒散的笑道:“做一个机器人多好,四肢坏了可以修补,心脏停止依旧保持活着的姿态,只可惜啊…大多数都不愿变成机器人,那些垂危的人也不屑于做机械心脏的移植,毕竟久而久之,心脏就会操控着活人,将他们同化为机器人。” 机器人空有双商,却没有感情。 褚颜随口附和他的看法:“与其看自己慢慢被同化为机器人,还不如选择去当个普通人。” 路易双眸一亮,他抚掌道:“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改造自己的原因。作为一个机器人出现的话,这会让我觉得是对生命的不敬。” “毕竟像我这样尊贵的人,那些冰冷的机械不配做我身体的一部分。” 您还真是自恋。 简直给点阳光您就灿烂。 “不过,我更愿意把你做成机器人。” 褚颜:“……” “把你会腐朽的骨头和血肉剔空,换上永远不会衰老的机械。把你的皮肤从身体上剥离下来,覆上人造皮肤。但是,你的大脑和心脏仍旧是自己的,不用担心会被机器同化。这样的话,我就能够尽情的触碰你,再不会向现在这样——” 他话只说到一半,老天都像替褚颜打抱不平一样,就在这时墙壁发出阵阵巨响,波及着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拍卖会场。 礼仪小姐在主持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熘到幕布后,遵循着某项旨意来到后台。这时那些机器人们都被叫去不知名的地方,没有人在此戒备,她也恰好如鱼得水的来到供电设备前,拨开玻璃罩,数到第三个时,将电闸拉了下来。 她闭上眼打算迎接黑暗。 但是过了几秒,仍旧安然无恙。 一幕之隔的拍卖会仍在进行。 “谁?”路易忙点开腕上的通讯设备,却没见到他忠诚的手下回復,面前的巨型屏幕又在突然间黑暗一片,意识到有人想将这个地方破坏,怒道:“他们没有能力摧毁这个地方,安格尔、安格尔在哪?” 失去了攻击的目标,路易双手无措的按在按键上。 那首《暴风雨奏鸣曲》演奏到了尾声。 在如同地震的地动山摇中,水晶电台由桌子滚落到了地下,切换了频道。 ““滴滴~目前时间为星历3320年,6月20日,午夜十二时整,欢迎来到雾都天文频道。”” “天文台已经准备预测极光来临的时间咯!让我们倒数五个数~” “一” 路易的腕上传来滴滴的声响,他迫不及待的按下通讯设备,浮现出的淡蓝屏幕不是安格尔略显僵硬的严肃表情,而被一个尚在黑暗中的笑脸占据。 银髮绿眸的青年举起枪对准路易做了个射击的动作,刻意挑衅道:“想干掉我们可没那么简单。看看你的管家被炸的两身分离的模样吧,这样也能算高级机器人?” 远处传来一个不甚清晰的女声:“大哥,快点把门炸开!快快快快快——” “大哥?!你、你没事吧?” “席光过来,大哥的晶片又转不动了!” “二” “你们还活着?”路易道,这间操控室受到撞击的声响越来越大,地面的剧烈波动下,他打开红外线扫描仪,再次伸手按下按键,企图将挑衅的人一网打尽。 “三” 系统:「左左左、右!往前!」 “四” 褚颜抢身上前,一把抱住轮椅上的路易,猝不及防的路易被抱住的地方产生剧痛。 他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嚎叫,轮椅的滑轮随褚颜的动作而向前滑动,直到轮椅撞上了墙壁才停下来。 “五” 第64章 迷情13 第129页 这是最好的时代。 夜色降临, 金雀衔花的旗帜挂在每个窗檐之上, 屋内洋溢着暖暖融光,窗边出现家人团聚的剪影, 屋外街道却寂静冷清,安静的诡异非常。不时出现身着警服的检查官腰间揣着警棍, 手中提有雕花电灯, 在空旷无人的街道四处巡查,无处不在的监.控散布在大街小巷, 在黑夜中如同一只只幽深的眼睛,窥看着有没有敢于闯破夜禁政.策的人。 在这四下无人,似乎连喘息都身不由己的地方,唯有那个支在中央广场的巨大帐篷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帐篷由红黄蓝三原色组成,顶篷由彩色构画出马戏团的名字:极乐仙阁。虽在雾气的掩映下颜色不觉略淡,但耀眼的色彩还是在漫天黑夜中独树一帜, 皇帝带来的卫兵将帐篷团团围住,身披银灰铠甲的他们个个站的笔直, 一致的将右手放到腰间的剑柄上, 动作整齐划一,每人相隔距离可以精确到毫米。 在远处看,他们确实是人。 而凑近看,就可以发现这些“人”只有浓黑眼仁而没有眼白, 无论从身材、长相、性格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模拟出人类特徵, 可他们终归不是人, 而是机器人。 这支被皇帝时刻带在身边的军队, 由二十一名机器人组成,皇帝自豪的将他们称之为亡灵军,被誉为就算亡灵都要忌惮三分的军队。 在科技和信息高速发展的星际时代,皇帝率先掌握人工智慧的顶端技术,但皇室却并没有将这项高科技推广到普通民众当中,而是由皇家独.断。皇帝在短短五年内造出了几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向外征战的同时打压星球内所谓的“反叛”分子。 过分愚化民众,再辅之以高压政.策。 社会在这种统.治下变得愈加的畸形。 与街道上的萧瑟冷清相比,帐篷之内的马戏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提着电灯的检察官不禁投向好奇的眼神。正在此时,又是一场小雨不期而至,大大小小的雨珠击打在沥青石板上,与他并行的同伴娴熟的掏出一把黑伞打上,显然习惯了这种连绵多雨的突发状况。 他们默契的一人打伞,一人提灯,在帐篷外驻足观望了一会儿,而后并肩离开,两人窸窣的交谈融化在雨幕中。 隐隐有空灵甜美的歌声自帐篷中传了出来,女孩澄澈的嗓音被阻绝在厚重的帘布内,华美的琉璃碎灯下,不自觉与之和声的金丝雀落到主人的肩膀。在这坐着一众华贵绅士的观众席对面,一个身着紫色洋装的女孩正在歌唱,她的歌声如此动人,以至于让观众挑剔的脸上充满陶醉之情。 美中不足的是,女孩的眼上蒙着与身上洋装颜色相仿的蕾丝缎带,明显的缺陷不觉令人惋惜。 “…… 寂静残忍 爱意不再 我欲开口 他人高歌 你二人共舞 四下旋转 我一旁伫立 静静凝望 ……” 紫裙女孩伫立在由羽毛和珍珠堆满的圆丘中,在她的上方高悬着银色的丝线,那条比食指粗不了多少的线悬挂在帐篷的两头,从上向下看观众席不过黑乎乎的一片,人头攒动,人影模煳。站台一边出现两名孩童,分别是一男一女,一蓝一粉,套着过膝袜的脚在同一时间踩到了银丝上,两个孩子手中都执着一把奶白蕾丝伞,被吸引的观众们大多数都抬起头来,替他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两个孩童面上却没有紧张之情,而是嘻嘻笑着,张开双臂,缓慢的在线上移动着脚步。 走到中央的时候,两名孩童正好碰了个照面。 就在观众好奇他们应该怎么办的时候,男孩率先按住了女孩的肩膀,一个灵巧的翻身,稳稳的落到女孩的身后。 银丝微晃,观众发出一阵惊唿。 而后纷纷鼓起掌来。 等到两人回到两边的站台,紫裙女孩一曲歌毕,她向观众鞠了一躬,随后慢慢步向了帷幕,隐匿在厚重绒布后。 紧接着,自帷幕走出一袭热烈的红裙,她们是一对连体姐妹,皆为捲髮红唇,面上都露出张扬而不卑怯的笑意。两人走到雕刻着玫瑰的话筒前,不同于紫裙女孩歌声的空灵,她们像是热情奔放的红玫瑰,撩拨着所有人的心弦。 就在二人尽情高歌的时候,背后有踩着皮球而来的小丑,戴着怪诞面具的小丑双手不停交接着道具,脚下维持着平衡,从小丑服中不慎露出来的脚踝泛着冰冷的光泽,他踩着缤纷颜色的皮球,围绕着会场走了一个整圈。在小丑的身后,手执皮鞭的紧衣女郎扬起红唇,坐在高高的铁笼之上,笼中囚禁着的百兽之王喉咙间发出低吼,女郎高举起皮鞭,长鞭落在地上猎猎作响,而她的右臂是通体银白的机械手臂。 在他们上方,两个孩童用脚尖勾住高空鞦韆,两人伸长手臂,男孩恰巧与女孩的双手相握,女孩维持着被男孩接住的姿势,在两个鞦韆又交叠的晃到一起时,用脚勾住了自己的鞦韆,重新与男孩各占一边。 这时,从帷幕中走出来一个人。 他戴着银制雕花面具,乌髮白肤,华丽的服装似将他簇拥成一朵白蔷薇,明明没有做什么花俏的动作,却在举手投足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抬起眼来,好像有些紧张,戴着长及手肘的手套,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上的平衡杆。与那双水润黑眸对视上的人不禁倒抽了口气,向来稳重自持的贵族们一时间忘记了礼教,竟在席位上不自觉的站起身来。 第130页 不明所以的皇帝侧目瞧见这般场景,吩咐下人让失仪的贵族们坐下来。 那乌髮的美人走上高高的站台,他的手明显的有些颤慄,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套着白袜的脚才踏上银线。他的动作格外不规范,有几次险些一头栽倒下去,所有人都为他提心弔胆,不过万幸的是,虽然表现的不是很完美,他还是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银线的那头。 只是在那一刻似乎过于松懈,平衡杆在他踏上对面站台时失手落了下来,落下时正巧要砸到小丑的脑袋上—— 褚颜暗道糟糕,却见小丑微抬起眼,手比大脑快的抬了起来,瞬间将平衡杆接到了手里,转而扔给了训练老虎跳圈的女郎,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早已排练好的节目。 身材火辣的女郎向小丑眨了眨眼,暧昧至极的舔了舔红唇,小丑在面具下也回以一个微笑,专心致志的抛接着道具。 褚颜回到了帘幕后,他脱力的坐到梳妆檯前,连声哀嚎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彭~” “彭彭~” 自花筒中蹦出的彩花甩了褚颜一身,他把五颜六色的花从身上扒拉下来,退下场的伙伴们对他露出和善的笑,粉裙的女童道:“庆祝我们白第一次表演成功~!”在她一侧的蓝装男童重复着她的话:“庆祝我们白第一次表演成功~!” 面对着一张张笑脸,褚颜把满腹的牢骚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拉开后台帷幕的小丑对着几人挥了挥手,见此情形道:“哇,你们庆祝都不等等我们的!赶紧来谢幕!” 褚颜跟随着他们走出后台,灯光打在堆满珍珠、琉璃、羽毛和五光十色碎珠的舞台上,成员们一一走了出来,贵族们挺直嵴背,伸长了脖子,饮鸩止渴的找寻着一抹白色身影,当目光定格在朝思暮想的白影时,所有人不觉口干舌燥,与此同时内心升腾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真见鬼!皇帝也不自觉的把视线紧紧跟随在一个人身上,他唾弃自己不自控的行为,却又该死的无可奈何。 谢幕之后,舞台的灯光渐暗。 贵族王臣们皆没有动作,皇帝没有起身,谁都不敢做第一个表率。 这时,皇帝身旁的男孩转头对他说了声什么,自封为整个雾都最伟大的人抬手摸了摸男孩蓬松的银色短髮,对身旁的亲信耳语了一番,安格尔点点头,戴上了插有羽毛的锦帽,随后起身站起。 皇帝安排好后才站起身来,他坐在第一排的最佳观赏席上,等到褚衣华服的皇帝抱起小殿下,迈着一级级阶梯走到帐篷门口时,忌惮着统.治者权力的大臣们才有了动作,按照官阶大小纷纷出了帐篷。 众所周知,皇帝喜欢观看马戏。 关于皇帝这一喜好的猜测繁多,最为靠谱的是对他心理的揣测,善于对外开疆拓土的皇帝内心其实极爱极限运动,只是极限是对生命的挑战,皇帝喜欢看,是为了满足他想要刺激的心理,但他不喜欢自己去做这种运动,因为他是个惜命的人。虽然人类步入星际时代,寿命可以延长到一百多岁,但怎么说人类终究是人类,不可能与机器人绵延无境的生命相媲美,所以马戏这种高危运动,极大符合了皇帝想要刺激的意图。 毕竟表演马戏的不是摔坏就可以重修的机器人,而是与他们一样活生生的人类。 也正因此,在所有娱乐活动都被官方控制或销毁的雾都,马戏团虽不向平民开放,但上层的贵族和王臣们可以凭票入场。 舞台顶上的琉璃灯完全熄灭,繁荣热闹的马戏团此时寂静无人。与之相反,后台变成了极为嘈杂的地方,他们在同一时间拉开了手中的花筒,五颜六色的花朵扑到了褚颜的身上,连体女郎将一个蛋糕送到褚颜面前,蛋糕上用草莓酱写着他的名字。 褚颜切开了蛋糕,为他们的热情不停道谢。 这是他来到马戏团的第一天,据说每名新成员加入后表演的第一天,都会有这样的庆祝仪式。经歷一周魔鬼训练的褚颜凭藉过人的天赋[划掉],终于呈现了他的第一次表演,顺利成为他们的一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说到底,也是老闆订下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想要留下来,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半个月前,被极光带到这儿来的褚颜沦落街头,惊奇的发现自己又从黑暗中重见天日。 他降临在一片黑夜之中,家家户户都盛放着温暖昏黄的光,大街小巷却是一派肃杀之景,人行道上偶尔能看到巡逻的检察官和机器人,插在每个屋檐上的金雀衔花旗帜如同悬空的利刃,岌岌可危的约束下,没有人敢冲破这个屏障。 褚颜在雾都塔桥边游荡,惊险的躲过四下巡逻的检察官和扫视而来的红外线,穿过看似繁华热闹的中央广场,方向感全无的走在街头。 雾都塔建有三个,彼此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塔身皆是乳白色,大理石时钟记录着时间,在时钟的中间,刻有雾都第一王子殿下的名字。 小雨淅沥而下,打湿青灰地面。 褚颜穿过塔时,不慎被密集布置的红外线扫到,巡查机器人脖颈转过一百八十度,那双浓黑的眼直视着挑战夜禁政策的人,手里的枪抬了起来,嘴中传出机械的声音:“滴滴滴,检测到可疑人物。” 第131页 要死要死要死。 褚颜转身藏进转角处,然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他背对着的是竖起一堵墙的小巷尽头,前方就是眼中扫射出红外线的机器人。 机器人手中握枪,向褚颜步步逼近。 褚颜:「怎么办怎么办?」 系统:「硬怼!」 褚颜:「你说的简单。」 巡查机器人站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没动,只道:“违反政.策的人,请自觉走出来。” 哟,还挺人道的。 褚颜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陪着笑脸道:“大哥大哥,您是我大哥。放了我吧,我就是个路人甲,根本不知道什么政.策呀……” 一束强光打在褚颜脸上。 在看到从黑暗蜕化到光明中的黑髮年轻人时,机器人漆黑的瞳仁没有波动,手上持枪的动作却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褚颜看准机会,冲着机器人直直撞了上去。 系统:「你还真硬怼?」 褚颜:「嗯哼。」 褚颜是看到机器人后面没有同伴才选择这么做的,撞倒眼前的障碍物,再熘之大吉,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当褚颜撞上去的时候,对面的机器人还来不及做出举动,那与他接触的地方肌肤燃烧,电流滋滋,晶片短路,身上不断出现彭彭的声响和火花。 褚颜不相信的又把手搁在机器人肩头。 机器人全身在疯狂的扭曲抽搐,爆炸声渐大,自他双眸中射出的红外线也如癫狂般的四处扫射,褚颜连忙收回了手,正在这时,尖锐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拥进耳朵,他连忙钻进一个暗巷,重新藏匿起来。 天空氤氲着即将倾盆的雨势。 在系统的指示下,他躲过了一路追踪而来的机器人,跑到一个空旷的广场。 见到一个人。 那人拥有一头在黑夜中极为耀眼的金髮,他似乎在这片荒地伫立了很久,肩上被刮进黑伞中的雨打湿了不少。回过头时,正巧发现被雨淋湿的褚颜,就自然的将伞向他的方向倾斜过去,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刻意,好像他们是两个相识多年的好友,而非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金髮青年做出头疼的样子,轻声抱怨着:“啊,怎么办呢。老闆跑路,员工垫底,工资都没有人发呢~” 褚颜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没说话。 金髮青年侧眸看着黑髮年轻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仓促的笑了几声:“不行不行,不能直视着你,你长得未免太好看了。” 褚颜被这么直白的赞美也逗笑了,他捂住自己的脸,说道:“那我把脸藏起来,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金髮青年道:“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其实你是传说中的无脸鬼?” 褚颜惊嘆了一声,道:“竟然被你猜中了,可恶。” 冷笑话过后,两人间有片刻的冷场。 褚颜不停向后张望着是否有机器人发现他们,金髮青年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看到褚颜身上不像平常穿着的服饰,问道:“你是去表演吗?” 闻言,褚颜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穿的还是六号为他穿的纯白礼服,繁复的白色蕾丝和软纱,以及没有过膝的裙摆上绣着层叠的白蔷薇,就连髮饰、手套、长袜和鞋子都是配套的, 看起来确实很像演出服。 褚颜摇摇头,道:“我无家可归。” 金髮青年思索了两秒,随即果断向他发出邀请函:“你也无家可归了?不如这样,跟我回马戏团,怎么样?” 褚颜微怔,但是秉承着不和陌生人走的原则,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向褚颜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希尔。我呀,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是最早被老闆带进极乐仙阁的成员,所以后来的他们都叫我大哥。如果你不喜欢喊我大哥的话,叫我的名字也可以。” 希尔?希尔! 他不是席温的手下?怎么会在马戏团工作? 褚颜当然选择跟他走。 后来褚颜才知道,极乐仙阁这个带有古老东方气息的名字,也就是马戏团的名字。 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个进入马戏团的成员虽不必摒弃原来的名字,但必须要重新取一个艺名,像希尔这个有另一层含义为“坚强”的名字,又或者是瑞拉这种想要成为“辛德瑞拉”为自己取的名字,两个侏儒兄妹以海伦和海勒命名自己…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又因为奇妙的缘分聚在一起,从不会去刻意问过往的经歷,而是执着于创造未来。 他现在也成为了马戏团的一员。 在取名字的时候,因为恰巧他穿上的是绣有白蔷薇花的华丽服饰,就煳里煳涂的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白蔷薇”。 回过神来,褚颜面具上已经被蒙上一层淡奶油,所有人都遵循着不过分碰到褚颜的诺言,与他保持着些微的距离,不过这份距离并不至于使他们疏远。 他们都是身体有缺陷的人,在褚颜一番解释之后,虽然对“不允许触碰”表示惊奇,但谁都表示理解,并且从没有逾越。 紫裙女孩脸上也沾上了奶油,她笑着将脸上的奶油抹下来,铺到紧衣女郎的身上,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抹下;粉裙女童和蓝衣男童则目标一致的去攻击小丑,将小丑脸上的面具扯下来,随后一大块奶油扑了上去;连体姐妹笑着看他们乱做一团,拿起搁置的萨克斯吹奏起来。 第132页 正在热烈欢庆的时刻,有谁在帷幕旁的木板前敲了敲,而后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 “白蔷薇小姐,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想见您,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第65章 迷情14 白蔷薇…小姐? 意识到外面有人, 笑闹在一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匆忙整理起散乱的衣物, 小丑将脸上的奶油擦了下去, 又戴上那五颜六色的面具, 随后拉开了一点厚重的帘幕,对来者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或许没有您要找的人。” 安格尔笃定道:“这里一定有我要找的人。” 小丑耸耸肩:“可我们这儿没有什么白蔷薇小姐。我想如果性别搞错了的话, 那肯定是个大乌龙吧。” 安格尔将帽子一摘, 捏紧了手杖, 想向屋内探头看一看,无奈小丑将大半光景都挡了起来, 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我只知道是皇帝陛下要找的人,至于性别如何,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您知道陛下的脾气,如果这次我带不回人的话, 下次来的人恐怕不会像我这样轻言细语的与您交谈了。” 小丑一时语塞:“你……” 安格尔无所谓的扬了扬帽子:“就连雾都的狗都知道, 那些机械人可不好惹。” 机械人不好惹, 但被皇帝看上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丑在维护自家成员和统.治者权威之间不知做哪个抉择,正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 就听帷幕后甜美丝滑的声音飘过来:“希尔, 这位先生是不是要找我?” 小丑回过头想要阻止他,安格尔却倾身挤了上来, 迫不及待的走进后台, 想要见一见这拥有美妙嗓音的人。黑髮年轻人正端坐在梳妆檯前, 在解下头上洁白的头饰,那头饰由层叠的花朵组成,和他身上的白蔷薇花瓣制成的衣物材质相仿,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臂上方露出一片白皙滑腻的肌肤,似乎比这华丽的服饰更吸引着人的注意。 他微垂着头,弯出的优美颈线带来无与伦比的感官享受。 尽管没有看到美人的真面目,安格尔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地步,他道:“这位、这位小姐……” 褚颜竖起一根指头隔着面具放到唇边,安格尔立刻将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等待着对方的回答。褚颜轻轻摇了摇头,嘆息般的道:“不是小姐。” 短促的气音如同连绵不绝的波涛,安格尔内心惊涛骇浪,甚至连对方的话都没听清说了什么,面上就不住的点头,连声附和道:“是是是,您说的是。” “您应该说,这位先生。” “这位先生……” “白蔷薇先生,我们皇帝陛下邀您见一面,您是否同意?” 安格尔讷讷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您要是一开始这么说,我不就立马同意了么。”褚颜笑盈盈的将头饰摘了下来,黑髮映衬着白肤似牛奶般的质感,由于嫌弃长发太过碍事,并且还需要他自己每天来打理,褚颜在来到马戏团时就让瑞拉帮他剪成了短髮。他晃了晃被过膝袜包裹着的小腿,站了起来,高跟鞋在地面上嗑的邦邦作响,“我要去换衣服,您且等着吧。” 希尔皱眉道:“白……” 褚颜看出他的担心,心里不觉一暖,面具下的黑眸对希尔眨了眨眼,接着摇头晃脑的嬉笑着走进了更衣室。等到他换上衬衫长裤,外面披上深蓝大衣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俨然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俊俏年轻人。 安格尔也已经从惊艷中走了出来,一抹惊疑自眸中流泻而出,不过良好的素养没让他将想问的话说出来,而是向褚颜微鞠了一躬,道:“刚才是我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马车已经在外等候,请您跟我来。” 褚颜对身后忧心忡忡的伙伴们挨个送了飞吻,无声道:等我回来。 可不是么。 只要被那个男女不忌、荤腥不拒的皇帝看上的人,大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皇帝虽然是被高高抬到神台之上的战神,但在情爱方面却足够欠缺,有人曾将他比为一千零一夜中的国王,残暴无礼,反覆无常。那些受到他青睐的姑娘们自进入王宫后,就再没有人见到过她们,也正因此,整个雾都的姑娘们人人自危,白天出门都要围上蒙面布,每日向神祈祷不要被皇帝看中。 褚颜拒绝安格尔想要搀扶他上马车的好意,踩上感应到有人接近而伸缩下来的铁质脚蹬,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在目送褚颜上车后,安格尔也随之撩开帘幕,坐在了他的对面。 马车很宽大,气氛有些拘谨。 安格尔是皇帝身边出谋划策的亲信,他跟随皇帝于各个星球辗转征战,自认见过的世面不少,可却从没像现在一样频频失态过。 紧张、不安、手足无措,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竟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渴望着对面人的一丝青睐。 这是不对的。 安格尔想。 他不知寻找什么话题来破冻,由衷感嘆道:“您有一头很漂亮的黑髮。” 褚颜眯眼对他笑。 安格尔被这灿若春光的笑一闪神,接着仿佛自言自语的说:“还有眼睛,像黑濯石般的美丽。” 第133页 在外驾车的是一名机器人,如果不是无意间瞥到全黑的瞳眸,褚颜还察觉不出那不是个真正的人,现在仿真技术都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机器人如果有意识的伪装自己的话,一般来说不容易认出来。不过现在的高级机器人和二十年后的不一样,他们漆黑的瞳仁极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而在二十年后,高级机器人和人类在外表上已经没有区别,只是分为精緻和粗糙两种。 被缰绳牵住的两匹银马同样是机器塑造,马蹄踏在地上时几乎听不到声响,从被风掀起的幕布向外看到,速度不是一般的马车可以相比的。机械马车宛如幽灵一样漂游在大道上,一侧的建筑物都化为模煳的虚影,褚颜专注看着外面变幻的景色,全然没有发现对面王臣的侷促。 还没到半盏茶的时间,机械马车就停在了王宫外。 安格尔率先下了马车,用手杖替褚颜将帘幕撩开,看着后者踏下伸缩脚蹬,才戴上帽子,微躬着身,在前面为尊贵的客人带路。 铺陈在数十级阶梯上的猩红地毯仿佛绵延无尽,每隔几步站着身披铠甲的卫兵,守候在王宫的两侧。外墙是泛着灰的银白色,进入宫殿后,没有想像中那样的富丽堂皇,王宫内无论摆设还是装修都透露着严谨气息的冷色调,唯有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和散乱摆放的名贵花瓶,才尝出几分人情味。 在真正踏入之前,安格尔微躬着腰,不卑不亢的道:“请您恕罪,每位莅临的访客都要接受检查。” 褚颜:“没关系,我能理解。” 说着,褚颜将口袋中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安格尔看着他自发的将东西拿出来,道:“不用,您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他们身旁的管家机器人走了上来,和二十年后虹膜内悄悄盘查的装置不一样,这位管家漆黑的双眸中射出两道红线,在检查完他没有带可疑物品后,才向后退了几步,站回原来的位置。 安格尔继续向前带路。 王宫内宛如九曲迴廊,其中设有层层关卡,安格尔微俯身,将虹膜贴到门上,如同科幻电影中出现的银白大门随着滴的一声自动打开。 “安格尔?” 随着一声疑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黑裙的女人,她头上戴着与裙色相仿的花帽,双臂上的黑色水晶纱服帖在肌肤上,束起的腰肢不盈一握。见到安格尔身边黑髮黑眸的人,她脸上那抹疑惑褪去,用一贯温和的嗓音道:“又是哥哥相中的人?” 安格尔上前将女人的手执起,轻吻一下,道:“是的,安娜大人。您为何在此呢?” 安娜道:“我去看看二殿下,他不好好安寝,一定要和奶妈玩什么捉迷藏。现在不知躲去了哪,下人们都在到处找。” 安格尔安抚道:“您别担心,待会我去调监.控录像,再派几个机器人去找,肯定能把二殿下找出来。” 安娜展颜一笑:“那麻烦您了。” 安格尔急忙摆手:“您太客气了,安娜大人。” 安娜提起裙子欲走,却又停了下来,她将秀眉皱起,道:“我不希望他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您应该明白我的话吧,安格尔?” 安格尔笑的很恭敬,他说:“一切遵凭陛下的命令,请恕罪,有些事情是我一个小小的王臣做不了主的。” 安娜眉头皱的更深。 只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安格尔就继续为褚颜向前引路,褚颜看着这严防死守的布置不由咂舌,穿过未来感和復古感结合在一起的长廊,来到的是一处豪华的书房。 造型返古的穹顶及四周壁画、雕塑、装饰品带来扑面而来的厚重感,雾都的统治者在窗前眺望着雨景,听到有人进门后便转过身来,蕴藏深意的绿眸顷刻一亮,大步迎上前去。负责将人带到的安格尔则识趣的退了出去。 皇帝走到黑髮年轻人的身前,见对方还带着马戏团表演时的面具,不悦的皱起眉,以上位者特有的口吻命令道:“摘下面具来。” 褚颜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权衡再三,还是选择将脸上的面具除去。 在看清眼前人真面目时,皇帝唿吸一窒,眸中的惊艷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他抬起手来想要触碰一下对方是否真实存在,从没为谁激动跳跃过的心脏几乎挤出胸腔。 褚颜在皇帝即将碰到他时轻巧的躲开,眉眼垂下一个忧伤的弧度。 起初褚颜还以为皇帝是个像魔王一样臃肿油腻的老男人,但凭良心说,眼前这个雾都最高的统治者非常年轻和英俊。只是皇帝身上带了股肃杀之意,加上脸上时刻冰封的表情,明昭昭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和他在一起时十分有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会成为‘拖出去,枪.毙’的主角。 皇帝显然对他拒绝的举动很不悦,但没有执着于刚才的举动,而是开口就道:“我很喜欢你。” “……” 皇帝完全不容他质疑,拍板决定:“留下来。” 褚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拉长了嗓音道:“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好像被陛下您看中的人交不到什么好运?” 皇帝微微挑眉,竟然没否认,顺着他的话说:“不听话的人,当然不该存在于世上。” 第134页 褚颜问:“那被您叫到王宫的人,那些传言……” 皇帝道:“都是事实。” 说完,他瞥了眼放置在桌上的水晶电台,小巧精緻的电台发出滴的一声响:“欢迎来到雾都音乐频道~该频道只播放皇帝陛下最喜爱的一首音乐哦,敬请欣赏《暴风雨奏鸣曲》~”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音乐? 在宁静优美的前奏下,皇帝忽然扬起一抹浅笑,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褚颜忽然有种荒诞的感觉,他抬眼望向统治者,把自己的艺名告诉对方:“白。”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褚颜胡乱嗯了一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有一个想法逐渐涌上心头,促使着他开口询问:“那,你的名字是……” 皇帝像是疑惑他提出的问题,毕竟在整个雾都,统治者的名字与神齐名,没理由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字。素来不愿浪费时间的皇帝,此时却极有耐心的回答道:“记好,我的名字是——” “路易。” 屋外雷电横行,倾盆大雨将至。 第66章 迷情15 雾都鲜有的艷阳天。 拨开层层云雾, 百里之外的建筑物跃然于视野中,全然没有往日仿佛行走在迷雾中的情形。前夜雨势的侵袭将整个星球沖刷的一尘不染, 湿漉漉的空气被阳光碟机散,带来无以復加的清爽氛围。 只有夜晚才会演出的马戏团帐篷伫立在中央广场,人们路过时也只匆匆看一眼,而没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四周时刻有巡逻的检察官和机器人,这些严防死守的眼睛如同一个个旋涡,把人们多余的好奇心都吃在腹中。 远离中心闹市区, 掩藏在葱郁树林与湍急河流间的王宫中,有一座风格独特的花园。园内曾有的百花争艷不復存在,仅剩下白蔷薇随微风摇曳,一家独秀, 不远处静谧湖泊倒影着树木与花草, 一只金丝雀从湖边掠过,飞到端坐一旁的主人手上, 拱起毛绒绒的身子蹭了又蹭。 多么白皙的手指。 如同上好的碎玉, 东方的丝帛, 新生婴儿的肌肤。 如果不是对方带着面具的话, 真的想、真的想…… 女佣不禁看的失神,回过神来时发觉主人已经叫了她的名字,女孩立即低下头去,将手中的果盘放到桌上, 逃也似的跑远。 奔逃到同伴身边, 红晕已经从脸颊蔓延到耳尖, 她紧搂住托盘,满怀憧憬的对同伴道:“我看到了!” 同伴连忙追问:“看到什么?怎么样?他好看吗?” “看到他的手!还有…眼睛……”说罢,女孩陶醉的回忆着刚才两人视线的碰撞,“那双眼睛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同伴气馁的抱怨:“你就会这一个词语吗?啊,为什么他使唤的不是我呢。” “我也想看看那个,我们未来的…王后。” 褚颜百无聊赖的抚摸着金丝雀的羽毛,再次将它放飞。 小傢伙装模作样的飞一圈后,又回到他的手中,在褚颜再次把他赶走的时候,甚至自发的回到了它的小笼子里,完全不留恋外面的世界和自由。 褚颜自答应和皇帝交往的请求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当然他和皇帝也有了约定,白天待在王宫,夜晚回马戏团表演,而不是像金丝雀一样被统治者锁在王宫里,永远也飞不出去。所幸从各个角度看都毫无人性的皇帝尊重他的意见,答应了与他的约定。 褚颜甘愿留下来的原因,就是想见路易的儿子。 他不太了解这个时光倒退了二十年的星际时代,但也在人们口口相传的过程中大致知道,一向大权独揽的皇帝视平民性命如草芥,冷酷是他的代名词,残忍是他的专属物,唯有那个上任王后为他生下的子嗣,是皇帝永远的心头好。 皇帝曾因为王子喜好白蔷薇,而下令整个雾都的其他花儿都不许开放,花店中只能兜售白蔷薇,甚至将这一强硬的规定写入了宪法。 皇帝曾为博得王子的欢心,建造了三座举世闻名的高塔,分别意誉着福铸、英明与荣光。那三座雾都塔分别矗立在蓝桥的不远处,作为屏障将整个王宫围绕其中,塔上刻着王子的名讳:伊撒。 虽然后来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却总是比不上大殿下。 对了,那个二殿下叫什么来着…… 爱尔? “抓住你了!哇——” “爱尔殿下!”在银髮绿眸的小殿下即将撞到褚颜身上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女佣半路将他拦了下来,惊恐的道:“不可以的!” 自从这位出现在王宫之中后,皇帝就命令人去试着触碰他,结果就像这位说的一样,不管谁都会受到诅咒般的反噬,看着僕人们被腐蚀的手,皇帝淡淡的命令将他们遣往其他星球。这也让知情人了解到,与这位大人无可比拟的美色相伴而来的,是谁都无法破解的魔咒。 被女佣抱住的爱尔轻轻挣脱,并没有对其指责大惊小怪,而是坐在黑髮年轻人的对面,见后者目光抛向不着边际的远方,问道:“你在想什么?” 褚颜把视线落在银髮绿眸的孩子身上。 第135页 眼前就是这个国家的二殿下爱尔,是个只有十岁的小鬼,极会察言观色,但情商却低的一批。褚颜亲眼目睹过几天前伯爵家的千金想要与他示好,爱尔却把所有关注点放到那位千金束起的腰上,称对方的腰还不足自己的手腕粗,以至于小千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遂抽泣着与伯爵离开王宫。 如果伊撒是他要找的攻略目标席温,那面前这位二殿下,可能就是二十年后的席光。 褚颜把金丝雀从笼子中赶出来,回答:“我在想…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伊撒很爱探索外面的世界。 大多数时候,他会驾驶着皇帝赐予他的星船在各个星球间巡游,出门的时间经常在个把月,极为宠爱他的皇帝自然也为他的爱好铺路,驾驶的是整个雾都最豪华的星船,护行的是另一队所向无敌的亡灵军,配备的是最顶尖的设备。从没有哪个星球的统治者会在出行的事宜上斥与战争相等的巨资,而皇帝就为他的大王子做到了这一点。 不得不说,路易是真捨得为伊撒下心血。 爱尔自顾自的吃起水果,回道:“你为什么总问我哥哥?他是出名的行踪不定,没人能预测到他什么时候回来。” 褚颜用牙籤插了块柠檬放嘴里,问:“那你们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爱尔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呀,只要哥哥不踏足到星盗的领域,基本上没有危险。再说,他身边的亡灵军身上有自动定位系统,有危险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褚颜看他稚气未脱,却把话说的头头是道的模样,不禁笑道:“你这么小,怎么什么都懂?” 爱尔哼了一声,明显觉得褚颜狗眼看人低,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草莓,绿眸中燃烧着一簇无名之火,说道:“当然是因为我聪明,我才不想输给哥哥。” 褚颜敷衍的称赞他:“好,你最聪明。” 爱尔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他说:“我最近在看人权方面的书籍,经过我缜密的研究发现……”褚颜一怔,越过银髮孩子的肩膀,望到他的对面,“现在雾都的法律和以前相比是完全扼杀人性的存在,餵…听我说!” 爱尔见到褚颜的注意力飘到了别处,不悦的顺着对方的眼神回过头,正看到斜倚在门边的俊俏少年。他拥有格外受上帝优待的外表,黑如鸦羽的发服帖在耳边,绿眸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适逢雌雄莫辩的年纪,精緻的外貌却无法让人联想到女气这个词语上,一身严整的军装加身,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毫无疑问占据所有的焦点。 爱尔惊喜的叫了一声:““哥哥!” 黑髮少年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把向他飞奔过来的孩子抱了起来,顺势在那软白的脸颊亲了一口。 呜哇,这两兄弟也没想像的不和睦嘛。 褚颜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道二十年后这兄弟俩到底是怎么针锋相对的。 不过从外貌看来,他们的长相还真的不太一样。 “你是谁?”头顶传来少年清冽的嗓音,褚颜抬眼一看,那与他发色相同的少年来到了他身前。 褚颜有点紧张,一时不知怎么介绍自己:“我、我啊……” 爱尔替他补充道:“父亲喜欢他。” 褚颜看到伊撒把眉皱了起来,上下审视了他一遍,随后道:“……你的面具?” 这次褚颜还没回答,爱尔就抢先道:“大概是太丑了吧。” 褚颜:“……” 伊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摘下面具。” 这霸道的语气简直和皇帝如出一辙。 褚颜没动,爱尔替他解围:“哥哥,你不能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 “爱尔。”黑髮少年加重了语气,他将手搭在银髮孩子的头上,示意弟弟不要说话,随后一瞬不瞬的盯着褚颜,漂亮的眉眼间满是咄咄逼人:“我要你摘下面具。” 褚颜听到他颐指气使的样子就生气,一口回绝:“我不。” 伊撒将眉一挑,恐怕谁都没忤逆过这小王子的心愿,这时他的表情竟出现情理之外的微诧。他抬起手来,正要触到褚颜脸上的面具时,周围悄悄观察的女佣和爱尔齐声制止他: “殿下!” “别碰!” 彭。 褚颜在伊撒即将碰到他的面具时,出其不意的双手环住对方的腰,猝不及防的伊撒只能向后倒去,印有老鹰的军帽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弧线。 偌大的花园此时落针可闻,围观的人几乎是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一幕,女佣后知后觉的惊叫一声,连忙去扶摔倒的两人。 褚颜率先站了起来,女佣便小心的绕过他去扶跌倒的殿下,以背着地的伊撒此时面色青红交加,任由女佣为他拍打着身上尘土,指着作俑者咬牙道:“你!” 这个不知死活、愚蠢高傲的庶民! 伊撒怒道:“你们给我把他……” 话没说完,他就被谁抱在了怀里,那怀抱的主人几乎要喜极而泣的道:“你竟然能碰到我!” 第67章 迷情16 “滴滴~欢迎来到雾都天文频道~现在时间是星历3000年,5月20日, 下午七点整。今天下午的天气又是超超超级湿润呢, 大家外出时记得随手带伞哦~” 第136页 水晶电台用二十年不成一变的雀跃嗓音陈述预报, 褚颜从窗边眺望着远方夜空, 明月高悬, 繁星密布, 明明是晴空万里,根本和电台中播报的“超级湿润”完全不搭边。 大煞风光的巡逻机器人环绕着王宫,一圈又一圈, 永无止境的行走。 “搞什么。” 把聒噪的水晶电台关上, 银髮绿眸的孩子嘟囔着:“十次有九次预报错, 要他们天文频道有什么用?” 褚颜很想反驳他, 在某些时候, 他们这个天文频道预测的还是蛮准的。 比如说极光。 “两位, 该去用餐了。”身着绅士燕尾服的管家微躬着腰, 从花白的发和苍老的容貌来看, 这位管家的真实年龄不难推测, 在实际年龄比外观更为延长的同时, 恐怕已经步入了老年期。他的祖祖辈辈在歷代更迭皇帝间做管家,他也从小就受到耳濡目染, 一生都应该奉献到研究管家的美学里。 餐桌前,褚颜又看到那个对他的出现嗤之以鼻的臭小鬼。 黑髮绿眸的少年坐在长达数米的餐桌另一端, 他正与身罩黑纱裙的女人聊天, 表情很是愉悦, 在见到褚颜时,却面色不善的瞥了眼一同入席的客人,将胸前洁白的餐布扯下来,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和我们一起用餐?” 褚颜理所当然的坐下:“因为我是尊贵的客人。” 伊撒眉头皱了起来,他站起身,身影掠过长桌上的繁华与各式精緻食材,居高临下的望着黑髮年轻人,摆出不悦、不欢迎、识相你快滚的神色,后者面具下的黑眸微闪,微眯起双眸,不用细看都能想到他在面具下是笑着的。褚颜抬手覆在少年手上,伊撒被他碰到后像触电一样,蓦地瞪圆了绿眸,想要抽回手却被褚颜牢牢的握住。 褚颜无视他哔了狗的表情,把少年握成拳的手贴在自己的面具上,轻声道:“你干嘛这么不欢迎我?” 这句问话分明是普普通通的语气,被这个人说出来以后却像抹了蜂蜜,甜腻缠绵,娇嗔十足,听到这话后周围的人几乎想要替殿下辩解几句。 伊撒微撇着唇,还是把手从褚颜手里抽了出来,顺势在他的深灰大衣上蹭了蹭,以示厌恶之情。 褚颜唇角一抽,非常想骂人。 伊撒将目光转向兀自吃的欢快的爱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说父亲喜欢他?” 爱尔嘴里吃着牛排,含煳的应了一声。 伊撒环顾了一圈低着头拘谨的佣人们,又问:“喜欢他什么?” 没有人回答,爱尔发现自家哥哥正看着自己,他无辜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 伊撒又把视线放回褚颜身上,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按捺着怒意道:“不行,我绝不同意。” 褚颜暗自腹诽:呔,你算哪块小饼干。 伊撒倨傲的补充:“一介来路不明的庶民,连容貌都不肯露出来,甚至……”说着他神色便更加的古怪,“一个、一个男人,怎么能获得父亲青睐?庸俗、噁心、令人作呕,你们怎么会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谁会信那‘不能触碰’的诅咒,你这傢伙摆明是想和我拉近关系。” 褚颜用银叉插了块水果,默默吃瓜。 伊撒扭头对管家道:“父亲呢?” 管家上前一步,低着头回答:“您忘了,今天是5月20日。” 伊撒没说话,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狠狠的看了眼黑髮年轻人,褚颜接触到他那目光,还以为伊撒会把他生吞活剥,他举起的银叉上还有一块菠萝,被他看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黑髮少年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管家心切的端起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放上托盘,追了上去,忙道:“殿下,您还没用餐。” 褚颜把那块菠萝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爱尔一心只知吃吃吃,两耳不闻身边事,还没意识到自家哥哥已经负气离开,褚颜把椅子向他的方向挪了挪,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5月20日。 说起来,好像就是这一天,二十年后的攻略目标带他去了后花园,好像是去祭拜谁。 爱尔也不避讳,道:“母亲的忌日。” 褚颜:“?!” 褚颜:「那墓碑上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系统:「是……」 褚颜脱口而出:“娜塔莎!” 爱尔耸耸肩,道:“这么惊奇?你不知道今天是国.母日?” 褚颜:“并不知道。” 爱尔继续吃。 褚颜继续问:“这一天皇帝为什么不在王宫?是规定吗?” 爱尔皱眉道:“你好烦啊,不要打扰我吃东西。每到这天的时候父亲就会失踪,直到深夜才回来,谁都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不许和我说话了,食不言寝不语。你的礼仪老师没教过你吗?” 褚颜:“……吃,胖死你。” 他默默离开餐桌,临行前看了眼毫无存在感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就连将蔬菜放入嘴中的动作都像一副古典油画,足以供人慢慢观赏。发现褚颜在看她,女人抬起眼来,抿起唇礼貌的笑了笑,随后道:“伊撒就是小孩子脾气,对于他说的话,您不用过于放在心上。” 第137页 褚颜回以一笑。 事先早就打听好伊撒殿下卧室的位置,尽管周围有人一再劝阻他不要去招惹伊撒,褚颜还是力排众议来到卧室门前,管家还手执托盘站在门外。褚颜把托盘接到手里,对管家道:“辛苦您了,接下来交给我。” 管家没有推辞,将托盘交给他以后就放心的离开。 褚颜轻轻敲了敲门。 “滚!” 响应他的是大门震耳欲聋的回馈。 褚颜揉了揉耳朵,道:“尊贵的王子殿下,您能不能把门打开,我是来给您赔罪的嘛…虽然我不认为我有做错。” 对面没有回应。 褚颜把托盘暂时放到地上,随后单膝跪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边看着最底下的门缝,道:“最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王子殿下,肯定没有见过一样东西,就算见过,可能也没有吃过。” 他说着,就将手中的小玩意通过门缝送了进去。 彩色包装纸包裹的东西顺着推力滚进了屋内。 不知道为什么,在二十年前的今天,似乎应该被列为法律禁止内的毒.品大行其道,而应广泛留存于人们生活中的糖果全部销声匿迹。商人禁止贩卖、平民不许偷藏,就算上流绅士被发现身上携带糖果,下场不是简单的说教完事,而是很大机率会被送入牢狱。 这块糖还是褚颜千辛万苦拜託一位士绅得来的。 代价是让他拍摄一张照片。 褚颜还想郑重其事的装扮好再让他拍照,以答谢对方涉险的赠与,谁自那位士绅在褚颜演出开始之前走入后台,接着举起了相机,在他还没换正在为下一场装扮时就定格了照片,称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拍下的照片是最好的状态。 而且据褚颜所知,伊撒不管是回雾都,还是在外巡游,那些名义上保护着他安全的亡灵军队,实际上处处在监.视、控制着他的行为。 对于伊撒来说,恐怕“糖果”这个词语是非常陌生的。 这个自以为看遍世界的小鬼,遇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肯定会受其吸引。况且在二十年后,攻略目标狂热的嗜好甜食,对糖果这一类的东西也肯定来者不拒。 褚颜背靠着门,打算等小白兔自己撞树。 突然间,他身后倚着门被打开,屋内明亮的光线涌进昏暗长廊,褚颜早有防备的挺直了嵴背,仰起头望着低头看他的黑髮少年。 伊撒抬起手,他的指尖夹着七彩的糖纸,问道:“这是什么?” 褚颜从地上爬起来,顺便把托盘也拿了起来,与站在门口的少年擦肩而过,自顾自的说:“你不知道了吧。” 伊撒呵斥他:“谁让你进来的?” 就算伊撒在外巡游,女佣们还是一天两次的进卧室打扫,因此这间卧室极为整洁干净,除必备的床柜、沙发和书桌外,还塞满了许多昂贵的装饰品,对面那幅油画就是某个黄金时期古典作家的真迹,这样一幅价值连城的话随意的摆放在墙上,如果让宫外的鉴品大师们知道,肯定会高唿暴殄天物。 褚颜把托盘放到桌上,自来熟的坐到沙发上,向他做了个悄声的动作,问道:“你还想不想要?”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 伊撒关上了门,向他走过来。 褚颜向他招了招收,伊撒半信半疑的俯下了身,褚颜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如果让巡查机器人听到我给你糖,那我就死定了。”说着,他把口袋里剩下的糖都放到伊撒手中,又道:“我给你好吃的,我们做朋友怎么样?” 伊撒也知道吃人家嘴短,他把糖都收下,咳了一声,不自然的说:“如果你不喜欢我父亲,我就考虑和你做朋友。” 褚颜道:“没问题。” 伊撒松了一口气,而后想起这庶民答应的那么爽快,又把眉皱了起来,道:“就知道你另有所图。” 第68章 迷情17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褚颜就把面具摘了下来, 放到身边的桌子上。伊撒坐在与他同侧的沙发上, 剥开亮晶晶的糖纸, 在看到其中包裹的水果硬糖时, 那双盛满不屑的绿眸散发出一丝爱慕的光亮,偷觑了一眼赠与他糖果的黑髮年轻人, 发现后者已经卸下面具, 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伊撒皱眉道:“你看我做什么?” 褚颜道:“没有没有, 你吃。” 糖果于他来说还真的有致命的吸引力, 伊撒把糖含在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一瞬间充斥着味蕾,幸福感倍增。 褚颜打趣道:“我的殿下, 你是从来都没有吃过糖吗?” 禁止糖果这件规定不过是两年前新出炉的法律,从伊撒好这一口的性格来看, 按理说那么宠爱他的皇帝应该给他准备许多糖果才对, 但从现状看来,恐怕面前这位殿下不是之前没有接触过,就是好久没有再与糖果相逢。 伊撒瞥了他一眼,扬起下颚,说道:“我当然吃过。而且我什么时候想吃, 父亲就会送给我满满一卡司的糖果。” 一卡司是雾都的计量单位, 相当于一吨。 褚颜简直要为他的尬吹鼓掌。 伊撒摆明不想理他, 褚颜就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 他站起身来,细细打量着品味不错的室内装潢。名画、花瓶、真迹、古董应有尽有,无一不透露着奢靡华贵,在这些昂贵的摆设品中,他在窗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第138页 这个大约十几厘米高的乳白雕塑,刻的是一个温柔的笑着的女人。 做工栩栩如生,能看得出来是被人悉心雕琢过的。 女人一袭长裙,柔顺的长髮垂在肩头,双手放置在腹部,嘴角弯成笑意盈盈的弧度,只是这个雕塑刻出女人温柔的眼型,却没有刻出瞳仁,以至于那本该柔情似水的双眸此时空洞一片,显出几分苍凉来。而且,她的眉毛竟然是蹙起来的,明明是笑着,可一腔哀愁却像要倾泻而出。 “谁让你碰的!” 褚颜伸出的指尖还没碰到这雕塑,就被少年尖锐的声音吓的把手抽了回来,黑髮少年糖也来不及再吃,而是奔到窗前,将那个迷你雕塑抱在了怀里,冷着脸道:“你出去。” 褚颜看他领域意识那么严重,讪讪的解释:“我没碰,真没碰。” 看着面露不悦的少年,他问:“这是你刻的?” 伊撒没理他,他把雕塑小心翼翼的放到柜子里,復又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满是阴霾:“我不管是你以什么方法迷惑的父亲,从今以后,不允许你再出现我面前。愚蠢又下贱的庶民,和你待在一起空气都会变得浑浊,管家,安格尔——!” 他边喊着王臣的名字边踏出房门,褚颜颇为无奈的跟随他的脚步,手臂一伸,把尚未及他高的少年拉进怀里,一手捂住他不停叫嚣的嘴,用着“长者の力量”把他拖进屋子里,再一脚把门踢上。 伊撒连忙挣脱,气急败坏的望着他。 褚颜掐死这个熊孩子的心都有了,他说:“我不是让你小声点吗,让他们知道我给你糖吃,那我的下场不是很惨?” 伊撒双臂环胸,十分倨傲的拿鼻孔看人:“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褚颜指着忘恩负义的熊孩子:“你!” 伊撒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向门边跑的意思,褚颜才松了口气,说道:“我真没喜欢你父亲,是他偏要留我住下来。你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比如说我的长相,你不觉得我很好看么,但我也不想成为蓝颜祸水是不是?” 说到这儿,伊撒才认真的正视他,平静的说:“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恬不知耻的夸耀自己的外貌,这种人他还没见到过,伊撒道:“你偷熘出去不就行了?” 褚颜愁苦的说:“不行呀,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是叫亡灵军对吧?我和皇帝约定好夜晚回马戏团,他会派亡灵军护送我回去,第二天清晨再把我带回王宫,在那些机器人面前,我根本就逃不掉。况且马戏团里还有我的同伴们,如果我走了,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们?” 伊撒笃定的说:“父亲不会挟私报復的。” 褚颜诧异道:“你不知道那些坊间的流传么?皇帝陛下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伊撒皱眉,不允许有人污衊他的父亲:“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你在父亲身边这几天,不也是平安健康,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褚颜:“……”这可和你父亲大人的供认不讳不太一致。 想了想,他还是提出疑问:“那你知道先前那些被皇帝看上的人,他们都去哪了吗?如果他们平安回家,那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流言传出来?岂不是空穴来风?” 伊撒道:“我时常在星际中巡游,哪里知道这么多事。父亲没有惩治这些流言,是他的胸襟开阔,若是像我,一定会把散播流言的人找出来,拔了他的舌头,再将他送上断头台。” 这话说的戾气满满,在少年这略显稚嫩的脸上格格不符,先不论到底是对是错,就这番言论来看,伊撒就是个典型的闭眼吹。 褚颜不禁感慨道:“少年,你的三观很有问题。” 伊撒深唿了口气,向他提议逃跑事宜:“其他问题先不讨论。不然我把我的星船借给你,你去其他星球躲一躲吧。等父亲找到新的目标,他就对你不感兴趣了,你再回来。” 褚颜道:“你说的简单……”他用手指在光滑桌面上画着圈,双眸垂下,紧抿着玫瑰色的唇瓣,闷声道:“我从小在雾都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 伊撒不语。 褚颜抬起头来,忽然脑筋一转,义愤填膺的说:“再说了,我和你父亲的事用的着你来管?我喜不喜欢他,我要不要和他分开,这也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很多管闲事?” 「恶念值50」 伊撒咬着嘴唇,看起来有些可怜,他说:“我就是不许。” 褚颜心平气和的说:“那你给个说服我的理由。” 伊撒又是刻薄的上下打量着他,随后道:“庶民和贵族结合,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褚颜差点笑死,他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乐不可支的说:“拜託我的祖宗,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还搞阶级歧视?现在是星际三千年,不是大清。” “什么大清?”伊撒道,“总之我就是不许你和父亲在一起,如果你不识相,我就用其他手段把你赶出去。” 褚颜灵光一闪,问道:“你这小鬼…其实之前皇帝看上的人,都是被你赶跑的吧?” 第139页 伊撒也不避讳,甚至还很洋洋得意:“是又怎么样。” 褚颜:“那他们……” 伊撒打断他的话:“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们知道,想要做雾都的王后是不可能的。伤及性命的事我没有做过,因此我非常确定,有些人或失踪或死亡都和父亲没有关系。” 褚颜缓和下语气,道:“我没想过要当王后。” 伊撒脸上满是不信。 褚颜郑重的对他说:“你还不明白么?我来王宫,就是为了见一个人。” 伊撒问:“谁?” 褚颜道:“废话,当然是你了。” 伊撒震惊的问:“你为什么想见我?” 褚颜笑的很灿烂,捧起脸一副花痴的模样,伊撒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随后就听对方缓缓道:“因为我曾经被诅咒过,我不能碰到别人,别人也不能碰到我,但是唯有一个人,我能尽情的触碰他,他也能尽情的拥抱我。现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 伊撒指着自己:“是我啊?” 褚颜打了个响指:“宾果,答对了。”他扑上去揽住少年纤薄的腰身,脸颊蹭了又蹭,说道:“像这样的拥抱我只能给你一个,如果是其他人话,现在被我接触的地方恐怕早就被腐蚀掉了。” 伊撒僵硬着身体,把褚颜的头向后拉开,后者眨着水润的黑眸,像极了人畜无害,只想讨人喜欢而撒娇的小猫。伊撒感觉自己应该生气,一腔怒气却霎时间不翼而飞,他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正要说什么,就听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而后门外的管家说道:“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您该回马戏团了。” 褚颜抬头一看窗外,果然已经皓月当空、繁星密布,他对着门外的管家道:“知道了,我就来。”随后又对伊撒道:“那我,就先回马戏团了?今晚我还有演出,明天回来再和你聊。” 伊撒道:“马戏团?”他咀嚼着这个类似娱乐场所的名字,问:“在哪?” 褚颜:“中央广场。” 他本想问伊撒竟然不知道极乐仙阁的存在么,后来一想马戏团开设也不过三个月,这段时间伊撒可能在外巡游,应该还不知道所有娱乐场所都封闭的雾都,竟然有马戏团这一个别样的存在。 褚颜戴好面具,打算出门。 “哎。”伊撒叫住他,褚颜回过头来,眸中存有疑惑。 伊撒道:“我和你一起去。” 第69章 迷情18 作为贵族及王臣们唯一消遣的地方, 夜晚极乐仙阁撑起的帐篷中又是人声鼎沸。褚颜带着伊撒匆匆赶往后台, 早已穿戴好的小丑忙的团团转,见他进来连忙招唿道:“白白白, 你终于来了,快换衣服、打扮、化妆!” 伊撒一身街头报童般低调的打扮,他拉低贝雷帽,听到小丑嘴里陌生的名字,问褚颜:“你叫白?” “唔。”褚颜含煳的敷衍了他一句,拿起挂着的衣服走进更衣间, 走进后还不放心的对希尔道:“老大, 麻烦你照顾一下那边的小孩, 别让他到处乱走。” 希尔戴着夸张手套的两只手都举起来,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察觉到自己被当做小孩子对待, 伊撒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后台和打扮的奇形怪状的人们, 一股好奇从心底升起, 身为雾都最尊贵的殿下, 伊撒身边还从未见到过这些身患残疾的人。而且这些本应该生活在贫民窟,备受歧视的残疾人们,现在打扮的光辉耀眼,用华丽的服饰遮掩着病态的身躯。 有趣。 “哎呀呀。” 腰侧突然被撞了一下,伊撒低下头,朝发出声音的人看过去。 粉装的女童捂住被撞疼的额头揉了揉, 她梳着双马尾, 可爱的脸蛋上用特殊颜料涂抹着心形标志, 手执洋伞,脚踏五厘米的高跟鞋,身高也不过到伊撒的前胸。女童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用温软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听到她说话的蓝装男童赶了过来,揽住妹妹的肩膀,两人的相貌出其的一致,就连说出的话语男童也是紧跟着女童:“你是谁?” 伊撒挑眉,问道:“小孩?” 女童转头与男童对视一眼,笑嘻嘻的说:“他说我们是小孩呢~” 男童也道:“他说我们是小孩呢~” 女童又看向伊撒,没再说什么,一手握伞,一手拉住哥哥的手,两人相携走出帘幕。 隔着厚重幕布能听到女孩澄澈轻灵,如同天使之音的旋律,在兄妹两人走出后不久,观众席上便响起了阵阵掌声。 “怎么回事……”伊撒靠在梳妆檯上,双臂环胸,回忆着刚才遇到的两个怪异的人,蹙眉不解。 “让我看看,”视线突然被一抹雪白占据,耳畔传来女人轻佻又魅惑的嗓音,伊撒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女人半抱在怀中,那团胸器离他只有几厘米。不断逼近的女人将他迫上梳妆檯,背贴在冰凉的镜面上,面无表情的望向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金髮女郎。“这个小帅哥是谁呀?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后台?嗯?” 替连体女郎拉上裙子拉链的希尔见到这一幕,说道:“瑞拉,他是白的人。” 第140页 “白的人?”女郎唇边挂着暧昧的笑,向后退了一步,不住的打量道:“这个年龄…难道是皇帝陛下的子嗣吗?” 伊撒默不作声。 瑞拉凑近他,失望的嘆息一声,依然吐气如兰,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撩人的妩媚:“可惜可惜,是个未成年的小傢伙,等你成年的那天再来找姐姐,怎么样?” 伊撒道:“滚开,丑八怪。” 瑞拉的脸蓦然扭曲,机械制成的双手硬是把梳妆檯掰下一块,她深感自己魅力被人踩在脚下,怒道:“你说什么?不知长幼的臭小鬼。” 伊撒怼死人不偿命,凉凉的回了句:“目无尊卑的无臂人。” 这句话显然戳到她的痛处,瑞拉气急:“你……” 见他们两个剑拔弩张,希尔连忙拉住瑞拉的手臂,转移战火:“辛德瑞拉,海伦和海勒快表演结束了,你快点准备准备上场。” “哼。” 对着黑髮少年冷哼一声,瑞拉挺了挺胸膛,机械手挥舞起鞭子来,击打地面猎猎作响。随后高扬起头,推着禁锢有野兽的巨型铁笼向帘幕外走去。 “太过分了。”伊撒正从梳妆檯上跳下,不远处的更衣室打开,换上演出服的褚颜气沖沖的来到他面前,戳着少年的胸膛道:“我说你啊,怎么能对淑女说那种话?而且是最恶劣的人身攻击,简直过分!” 伊撒躲避着褚颜戳过来的手指,不以为然道:“谁让她先来招惹我。” 褚颜道:“那你也不能……!” 这个目中无人、自大狂妄的臭小鬼! “算啦。”希尔手中捧着一把飞刀,对褚颜道:“白,等瑞拉回来你就上场。” 褚颜表示了解。 连体女郎见到这一幕惊讶道:“白,你能碰到他吗?他是特殊的吗?” 褚颜蛮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随后像证明什么似的,一把将伊撒拥入怀中,被抱进怀里的少年挣扎着逃出来,满脸的不情愿。连体女郎却没有再问,其实她们心底都以为褚颜说的那个“不能触碰”的诅咒肯定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刻意编造出来的。 伊撒这才开始仔细看褚颜换上的服饰,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对方头上仿制白蔷薇的饰品,饶有兴趣的问:“你也喜欢白蔷薇?这就是你名字的来源么?” 褚颜一愣,又想起雾都的王子殿下极其钟爱白蔷薇,于是反问:“你为什么喜欢?” 被问的伊撒明显怔愣了一下,褚颜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理由来,却没想到伊撒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褚颜讶异道:“你不知道?” 伊撒不知是想起什么还是被他问的烦了,脸上浮现不耐,嗯了一声,不再与他交谈。 将舞台与后台分割开来的帘幕被匆忙撩开,粉装女童手中的洋伞应声落地,她苍白的脸色上难掩心疼,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哥哥走了进来。蓝装男童紧皱着眉,走路时左脚没有沾地,看起来像是受伤的模样。见到异状,希尔忙问:“海伦怎么了?” 粉装女童有些懊恼,她道:“最后交接的时候我失手了,哥哥把我护在怀里,腿撞到了铁台上。不过放心,表演很完美,至少观众看不出有失误。” 蓝装男童重复道:“最后交接的时候我……” 女童捂住哥哥的嘴,制止他再重复自己的话,对希尔道:“下场飞刀的演出……” “受伤的话好好养伤,接下来我会想办法的。”希尔给兄妹俩让开通行的路,连体女郎赶忙上前帮忙搀扶着男童,将他扶向里侧化妆檯坐下,小心的观察着伤势。 褚颜道:“要不要送医院?” 希尔回答:“不需要。凯萨琳和艾琳娜曾做过军医,对伤患再熟悉不过了,交给她们处理就好。目前最重要的是……”他头疼的说:“下一场表演需要有人和我配合才行。” 褚颜待会还要与瑞拉交接上场,如果他代替男童和希尔配合的话也不是不行。但当时褚颜与皇帝的约定时,皇帝称如果他要回马戏团的话,每场都必须表演才行,而每次他回到这儿的时候皇帝也会在台下观看,并威胁褚颜说那些亡灵军晶片的程序中都会记忆这一刻,如果在表演中扫描不到他的身影,那么这队机器人就会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这次送褚颜回来的是一队亡灵军,他亲眼看到几名机器人坐到了vip位置,漆黑瞳仁一直观察着他的方向,分明是在变相监.视他。 褚颜四下看了看。 突然,把目光定格到了事不关己的伊撒身上。 注意到褚颜看过来的伊撒直觉不妙,问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戴着面具的褚颜沖他笑,一双似盛满星辰的黑眸微弯,一看就不怀好意,他压低了嗓音,诱哄道:“亲爱的王子……” 伊撒看透他的意图,一口回绝:“没可能。” “别这样。”褚颜讨好的凑上去,上手抱住黑髮少年的胳膊,腻腻歪歪道:“希尔技术很好的,他的飞刀绝对不会插.到你。” 伊撒嫌弃的抽出胳膊,冷声道:“你做梦。” 第141页 褚颜道:“你帮我这个忙,我再给你糖果好不好?” 伊撒绿眸微闪,内心有些许动摇,不过转念想到自己尊贵的身份,拒绝道:“不行,我一个受万人敬仰的贵族,怎么能去做这种下三滥的表演?” “你是柜族你是柜族。”褚颜道,“这样吧,如果你这次帮我,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伊撒认真考虑了一会,兴许觉得这桩生意比较合理,不过脸上仍旧质疑:“说话算数?” 褚颜道:“算数算数。”以免为自己挖坑,他特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得除去危及到我生命的事。” 伊撒嘁了一声,竟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上前几步,对褚颜伸出手来:“给我面具。” 听到帘幕外几近结尾的歌声,焦急等待着伊撒回应的希尔松了口气,把多余的面具递到褚颜手上,褚颜接手后又递给黑髮少年,后者边带上面具边清晰的抱怨着:“粗制滥造的面具、疏于防范的舞台、各个畸形的表演者们,想到要与你们为伍……真是够了。” 褚颜一拍伊撒的脑袋,呵斥道:“你才是够了,快快快,我们一起上场。” 伊撒对他粗鲁的动作怒目而视,歌声已经到了终点,褚颜也来不及顾忌他的情绪,忙把他推向前面,跟在希尔的身后走出幕后。 表演的很顺利。 褚颜的钢丝走的越来越熟练,希尔的飞刀每个都直中人体之外的部分。 在赢得阵阵掌声后,他们回到后台,伊撒把面具一摘,事无巨细的挑剔、抱怨、散发惹人厌的负面情绪:“简直噁心透顶,这种庶民表演的杂耍怎么能入得了父亲的眼?如果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条件,就算给我一亿星币我都不会上场。” 褚颜跳起来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伊撒捂住他回来瞪他,褚颜也不示弱的回看过去,说道:“我看你这样子,根本就不像学过贵族礼仪的殿下。” 伊撒道:“我看你这样子,根本就是在烂泥坑里摔过的土拨鼠。” 褚颜:“跟土拨鼠有什么关系?竟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算哪块小饼干??” 伊撒:“别忘记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褚颜:“你说你说你说,快把你条件说出来。” 伊撒:“我不说不说就不说。” 褚颜:“???”是不是智障。 拖着兽笼回到幕后的瑞拉道:“你俩别吵了,我在前台都能听到。”她力大无穷,只靠着两个手臂就能把二百斤多重的铁笼拉动,笼中的万兽之王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唿噜声,老老实实的缩成一团。瑞拉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似的,漫不经心道:“说起来我们当时还真的有一亿星币啊,不过后来因为给老闆做手术才变成这样穷困潦倒的,不得不卖艺赚回家的路费。” 褚颜暂时放弃和伊撒的对骂,被瑞拉的话吸引过去,问道:“路费?你们不是雾都的人?” 无奈瑞拉已经拖着兽笼走远,褚颜就看向整理着各样服饰的希尔,问:“老大,你们那个老闆,是不是叫…岚?” 希尔挂衣服的手一顿,反问:“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是! 就凭“极乐仙阁”这个返璞归真的名字他就应该想到! 褚颜追问道:“老闆到底做了什么手术?他现在又在哪?” 希尔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含含煳煳的回应道:“当时老大心脏受到重创,性命垂危,我们寻医后医生坦言治不了,无奈之下才选择到雾都来,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雾都有一位很有名的科学家。那名科学家把我们老大医治好后,老大却开始逐渐疏远我们,至于他现在在哪,我们早已经分道扬镳,没有他的消息。” 褚颜诧异:“不是找医生,而是…科学家?” 连体女郎坐在椅子上,笑着回答:“我们是抱着一线希望来找他的,毕竟整个星际里,当时只有他研究出了机器人的雏形。虽然我们对老大的陌路很遗憾,但比让他一直沉睡在营养仓里要好的多吧?” 褚颜越听越觉得那名科学家厉害,他问:“那…那个科学家的名字是?” 连体女郎回忆着:“具体的名字不知道耶,不过外界一直称他为「席博士」。” 褚颜:“?!!” 第70章 迷情19 希尔皱起眉道:“艾琳娜、凯萨琳, 这件事……” 连体女郎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伊撒, 都自觉闭上了嘴,像是要缓解气氛似的, 将放置的萨克斯拿起来吹奏。 知道他们恐怕是在忌惮着什么所以才不敢说,褚颜没有追问,他回忆着二十年后曾经“听”到的那些事,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 就拿攻略目标的母亲来说,二十年后的席温对母亲的往生表现的既伤心又后悔, 而二十年前的这个伊撒,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5月20日的国.母日就是他母亲的忌日。 是什么促成他的改变?他为什么会和皇帝反目成仇,去了人迹罕至的无间星? 那晚席温对他说过的:如果有时间倒流的机器就好了。 说明席温也曾对发生过的事后悔么? 第142页 完全没有思路。 就在褚颜沉浸在过往记忆当中的时候, 不经意被人推了一下,黑髮少年微仰头望着他,淡淡的说:“回去了。” 褚颜回过神来,他向同伴们一一道别,瞥到老大希尔在角落里兀自吸着雪茄, 褚颜走过去,上上下下把希尔看了一遍, 直看到金髮青年全身不自在,褚颜看到从他西装裤脚露出的冰冷义肢, 凑到他耳边悄声问:“老大, 你是机器人吗?” 二十年后的希尔确实是机器人, 瑞拉也不止一次吐槽过希尔的记忆力衰退, 可能和晶片老化有关,这点褚颜记得很清楚。 被问话的金髮青年弹了弹雪茄的灰,菸灰簌簌落下,他盯着缓慢燃烧的雪茄,突然笑了起来,一如他们初见时的爽朗微笑:“说什么呢。”他把目光从手上转移到褚颜身上,语气虽略显活泼,却隐含着真挚:“我怎么会是机器人?机器人的瞳仁不都是全黑的吗,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比那些机器人好看多了?” 二十年后将机器人分为低级和高级,但二十年前的今天,机器人的全称就是皇帝的亡灵军。这项高科技就目前来说,还没有得到推广,更不要提把机器人分成低级或高级。 那么,活人能够成为机器人吗? 依照二十年后的技术当然是可以的,但人类想要成为机器人的话,就必须要换除大脑或心脏,这样才可以成为永远不会死亡和衰老的机器人。但是有一点,换掉大脑就意味着捆绑了晶片,是有可能被有心人所操纵的,而换掉心脏虽不会被人操纵,但也会逐渐被机器同化,失去人类所应有的情感,变得麻木而冷血。 褚颜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希尔也一直保持着微笑,十分有耐心的等他看完。 “走了。” 最后是等的不耐烦的伊撒走了过来,直接拉过褚颜的胳膊,将他生生拖走。 门外停着的是等候他们的是王宫机械马车,安格尔早已在外等待许久,见两人融洽而出,便笑着迎了上去,目光胶着在两人相触的地方,随即不动声色的道:“两位请上马车。” 伊撒问:“父亲回家了吗?” 安格尔道:“还没有。” 伊撒又问:“他去哪了?” 安格尔回答的不卑不亢:“陛下是独自出行的,属下也不知道。” 伊撒没再问,率先登上机械马车的脚踏,褚颜跟了上去。安格尔则坐在马车外,挤在驾驶着马车的两个机器人之间。 夜风唿啸而过,褚颜把帘子拉上,转头就看到伊撒翘着腿,双臂环胸,倚在座椅上的模样。褚颜道:“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伊撒也不抬眼,冷漠的说:“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褚颜道:“但我最基本的还是不知道,比如说…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 “那么小?” 伊撒睁开眼,皱眉道:“衡量一个人不应该只看他的年纪,我虽然年龄小但并不代表我经歷的少。” 褚颜问:“那你给我说说,这些年你都经歷了什么,所以才高我这种庶民一等?” 伊撒哼道:“我生下来就是贵族,本来就比你高一等。” 褚颜提醒他别转移话题:“哎呀你倒是说说,我超级想听。” “你好烦啊。”这样说着,伊撒却认真的回想起来:“我自小就喜欢出门游玩,整个星际无论是哪个地方我都去过,见过的、玩过的、吃过的、用过的,都比你们这种庶民多。有趣的经歷也有很多,这次在星际巡游时我就发现了一个星球,那个星球的名字叫雪国,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据原着居民叙述他们那里最珍惜的物种叫织梦宠,它们没有特定的形体,不好捕捉,不然我就捉几只带回雾都来。” 褚颜点头附和:“嗯,织梦宠……”他忽然问:“那你知道有没有一个叫‘无间星’的星球?” 伊撒思索了半秒钟,摇头。 褚颜疑惑:“不应该呀,你以后就会……”他勐地顿住要说的话,又问:“总有那种人迹罕至的星球吧?” 伊撒回答的很干脆:“没有,如果星球里没有人居住的话,是会被中央联邦划为废弃星球的,那些废弃的星球则会被投入外太空。”科普完又对知识面狭窄的褚颜表示唾弃:“啧,你是不是合法公民?这都不知道?” 褚颜觉得很奇怪,他问:“可…那有没有不属于中央联邦管理的、不合法的星球?” 伊撒道:“有啊。” 褚颜忙问:“是什么星球?” 伊撒双臂绕到脑后,懒散的回答:“给糖我就告诉你。” 褚颜也对他表示狠狠的唾弃,并借他之前的吹嘘反问打脸:“你不是说尊敬的皇帝陛下会为你准备一卡司?既然您有数不尽的糖果,又为什么来敲诈我呢?” 伊撒却不生气,没有被打脸的觉悟,依旧优哉游哉的怼他:“可是父亲不在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找你,庶民经手过的东西不知道沾有多少细菌。” 这这这小破孩! 明明就是自己想吃,却一定要找个藉口为自己开脱,关键是他撇清关系的时候还回踩赠与他的人一脚,简直气死人。 第143页 褚颜忍着抽他两耳光解恨的想法,低声道:“先欠着。” 伊撒保持着高傲的模样,妥协道:“那我就先原谅你——不过事后你要给我两块。” 褚颜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后者又是瞪了他一眼,在想踢回去的时候褚颜机灵的躲到马车里侧,伊撒没踢中,有些生气的撇了撇嘴,随后道:“不受中央联邦管理并且不合法的星球,只有一个:星盗居住的地方。” 褚颜兴致盎然的说:“你描述一下那个星球。” 伊撒道:“当时我也想去那星球一探究竟,但亡灵军操控着星船的驾驶舱,再者,父亲为了我的安全才不让我接近。我只是远远看了一下,那个星球表面被灰色浓雾覆盖,联邦每年都会派机器人去调查一次,只是每次都没有调查出结果罢了。” 褚颜问:“没有调查出结果,那为什么会断定是星盗居住的地方?” 伊撒想了想,回答:“因为可以肯定,那个星球上有生物存在,但他们是什么组织,究竟有几个成员,这些一概不知。至于为什么把他们称为星盗…星际的合法公民叫星民,那这些不合法的公民叫星盗也很合适。” 褚颜听完他的科普早就变成星星眼,崇敬的说:“您真是博学多才,学富五车。” 伊撒理所当然的说:“那是当然。” 褚颜心底呵呵,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机械马车停在了散发着黯淡柔光的王宫前,已是深夜,这座庞大的建筑物被夜晚的特质银灯照耀着,不光辉夺目,看在眼里异常的漂亮。 安格尔率先下了马车,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在两位下脚蹬时鞠着躬以示尊敬。有女佣小跑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安格尔便笑着对他们说:“哎呀呀,皇帝陛下已经回王宫了呢,他倍感思念殿下,吩咐属下将殿下带到他的面前。” 伊撒双眼一亮,笑道:“父亲回来了?”说罢,他推开站在面前的安格尔,大步向王宫走去。 褚颜打算回自己房间洗洗睡,安格尔却对他道:“陛下出行一日,也是非常非常想念大人您,一定要属下务必将您带到他面前。” 褚颜到书房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在叙旧。 路易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满是溺爱,他揉了揉小王子的发顶,温声道:“欢迎回来,伊撒。这次旅行感觉怎么样?” 伊撒笑的很是开心,他问:“非常棒。父亲,您今天去哪了?” 路易意味深长的说:“去缅怀一位故人。” 伊撒疑惑:“故人?” 路易避而不答,只道:“一个朋友。” 这时他看到推门而入的褚颜,凝视着黑髮年轻人脸上的面具,又将目光放到了黑髮绿眸的少年身上,说道:“伊撒,能不能帮父亲一个忙?” 伊撒道:“您说。” 路易站起来走到褚颜身边,手臂虚虚的揽住他,却不敢真正的触碰上,他按了按太阳穴,烦恼的说:“你们两个应该认识了吧?他是白,同时也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触碰到他。伊撒,你知道,和喜欢的人无法肌肤相亲是件很痛苦的事。” 伊撒唇边的微笑隐去,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淡淡的说:“您是说,想……” 路易没等他说完,抢先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是你的话,应该能做的到吧?”他见伊撒不太情愿,便上前揽住少年的肩膀,晓之以情道:“伊撒,你一向最听父亲的话,这次也完成我的心愿好不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伊撒摇了摇头,充满恶意的视线停在褚颜的身上,他一字一顿的说:“很抱歉,父亲,这次我不能帮您的忙。” 路易也不生气,他道:“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伊撒。” 伊撒哼道:“我讨厌他。” 路易说:“你讨厌我喜欢过的所有人,不只是他,对不对?” 伊撒被戳穿了心意,抿着唇不语。 路易道:“我知道曾经那些人都是因为你,而在王宫里待不下去的。伊撒,我没有怪过你。”他的手又抚上少年柔软的发顶,声音含着笑意:“你讨厌那些人,我就让他们再也不存在。” 闻言,伊撒瞪圆了眼睛,他冷淡的面具瓦解,重复道:“再也,不存在?” 路易继续说:“可是这次,我是真的找到了喜欢的人。你应该支持我的选择,不是千方百计的阻挠我,那么现在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找王后?” 伊撒挥开覆在他头上的手,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我总是梦见一个女人……”他停顿了一下,回忆着梦中的情景,有些艰涩的继续说:“我觉得,她应该是王后,王后应该是她,其他任何人都不配拥有王后的称号。” 路易和颜悦色的说:“那只是梦,伊撒。你累了,待会我让维克多大夫去你房间……” “我没有!”伊撒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听好了父亲,我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恶意值60」 骄纵十足的吼完,伊撒大步跨出书房,把门摔得震天响。 第144页 路易冷下脸,道:“总有些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转过头又对褚颜道:“我有个不错的提议,可以迅速让伊撒接受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啊,当然,我决定的事情你没有权利反驳。” 褚颜非常不爽。 路易这这这该死的独.裁者! 第71章 迷情20 皇帝陛下出的简直是馊主意。 “那么,假髮、衣服、鞋子…对了, 还有这样东西, 都给您放在这儿。” 头髮花白的管家将所需的东西放到床上, 恭敬的退了出去。褚颜盯着叠放整齐的乳白连衣裙, 其上没有花俏的装饰品, 简简单单,散发着温柔的味道, 可以看得出来,原主人大概也像这条低调恬静的衣服一样, 是个非常美好的人。 他想了想,还是把假髮戴上,换上长袖连衣裙和同色平底鞋。 虽然伊撒如果认出是他的话, 心高气傲、从未被人忤逆过的臭小子肯定会油然而生出一股‘被欺骗’的愤怒,但是为了得知更多关于他的事情,褚颜还是决定假扮这个有可能是伊撒母亲的女人。 午夜十一点三十五分。 为照顾每日都要学习礼仪课程的爱尔,王宫内的电灯大部分都会在十一点之前关掉, 走廊内不许有异常的声响, 今天却是十分的嘈杂, 女佣和奶妈们点燃烛台在走廊找人, 每遇到一个人时便上前去问有没有看到调皮的小殿下。不用说, 那位和伊撒一样不让人省心的爱尔,又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单方面提议完捉迷藏的游戏。 爱尔的卧室在二楼, 伊撒的卧室在三楼。 褚颜提着裙角, 在僕人乱成一团的时候悄悄上楼, 女佣不经意间瞥到走上三楼的人影时,不由惊叫道:“喂,三楼是不能去的——” 话落,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隐匿在楼梯间。 不同于二楼的低声喧譁,三楼寂静的出奇,清冷月光如流泻的银河,就连踏在地毯上的脚步声都被无限放大。褚颜在王子殿下还没有从星际回来时就频繁的来勘测地形,现在更是轻车熟路,他第一次来到这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王宫的地形格外熟悉,好像他从前来过一样。 “滚!” “殿、殿下……” 男人显然是被赶出来的,他把摔在地上的眼镜宝贝的擦了擦,又戴起来,手提药箱的维克多大夫一脸愁苦的表情,他道:“是陛下让我来为您检查……” 伊撒靠在门边,把入口挡得死死的,只有温暖的余光从门缝中泄出来,他闻言嗤笑道:“我说过了,我没有病,不用。” 没有完成任务的维克多大夫怕回头难交差,努力辩解着:“可是、可是……” “可是?”黑髮绿眸的少年眸中平静无波,他将抵住的门打开,挥了挥手中的球桿,漂亮的银色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线。蓦地,伊撒脸沉了下去,高尔夫球桿狠狠打在大夫的腿弯处,语气冰冷道:“我让你可是!不是说过谁都不许到三楼来?你胆子倒不小!别以为父亲指定你做我的私人医生,就可以违反我的规定。” “殿下!殿下!” 伴随着击打的是骨头碎裂的声响,不远处的褚颜听到后一阵头髮发麻,暗自庆幸他上次闯进伊撒的房间都没被这么残忍对待。维克多大夫双膝跪倒在地,双臂挡在头上,嘴里不再坚持,而是道:“很抱歉!殿下。” 听到道歉的话,伊撒停下了手,或许刚才的运动量过大,他的唿吸还有些紊乱。 维克多大夫忙不迭的离开。 他的腿大概是断了,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跌跌撞撞的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高尔夫球桿被甩向对面的墙壁,力道大的竟然断成两截,哐啷脆响过后落到地上。 伊撒彭的一声甩上了门,褚颜还想赶在他关门前拦住,却没想到少年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关上门后,沿着走廊向前,来到一扇储藏室的门前,掏出钥匙熟练的开锁。 这个储藏室褚颜之前是注意过的,据说这间屋子里摆放的都是伊撒珍藏的东西,有他从各个星球带回来的珍奇异宝,但除了伊撒,谁都没有进去过。 屋子里传来阵阵声响。 类似于玉石相击、锤石互撞、雕刻琢磨。 褚颜觉得这声音意外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系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褚颜:「我也觉得。」 系统:「哦对了!是……」 褚颜:「席温当时在我耳边雕刻塑像的声音!」 褚颜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 在他纠结如何与伊撒完成会面时,没有关上的门突然被风吹开,对面窗户开着的对流风鱼贯而出,褚颜望着吱呀一声将他暴露在某人视野中的门,匆匆瞥过一眼室内的布置,便转过身跑着离开。 “谁!” 手中还握着未完成塑像和刻刀的伊撒把东西一放,追了出去。 他在模煳的黑暗中见到一片飞奔的裙角。 印象中好像有人穿着洁白的长裙,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来到他的房间,以温暖的怀抱替他驱除恐惧,后来又在他表明要时刻跟随在对方身边的时候,以惊逃和奔跑将他遗弃。 那个金髮女人像是个哑巴,从没对他说过一个字,仔细回想起来她的身体状态也不太好,皮肤呈现病弱的苍白,瘦的形销骨立。但她微笑起来却像阳光一样灿烂,手指温柔的抚过脸颊时,总会让他有种说不清的眷恋。 第145页 当然,这个女人是梦中时出现过的。 伊撒把人逼进了没有道路可走的地方。 那人背对着他,面迎着一扇窗,月光下的金髮染上淡淡银辉,连衣裙下露出白皙的脚踝,不知为什么,让他有点移不开视线。 伊撒走上前去。 握住了对方的手。 伊撒一愣,对方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他的指腹感觉到了坚硬的纹路。那人低着头,金色长髮遮挡住了大部分面容,骨节分明的手上动作满含着温存,他反握住少年的手,将手里的雕塑交给他。 “这个……” 伊撒借着月光看那迷你的雕塑,刻着的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他在镜子里看到过无数次的面孔。 这是他。 滴答。滴答。 有什么滴在大理石地板上,迴响着如水滴般的声音。 伊撒把那人另一只手握到了手里,黏腻的液体便沾到了他的手上,他也不嫌脏,把对方手中锋利的刻刀从他手中拿出,问道:“疼不疼?” 不用回答就知道这个人很怕疼,伊撒都能感觉到他在不可抑止的抽气和颤抖。 黑髮绿眸的少年抬起眼,轻声道:“你不会再感到疼。”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极有力量,伊撒像念着什么魔咒,虔诚又真挚:“所有感觉都是虚无的,痛觉也是一样。它操控着人的神经,让人感觉到痛苦,但我想,我们可以战胜它。” 「滴。」 「攻略目标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言灵。」 褚颜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被刻刀划开的伤口已然不再疼痛。 伊撒舒了口气,道:“擅自替你做主了,不过别再要我帮你把痛觉恢復哦,毕竟‘愿望’是无法改变的。” 无法改变? 少年眸中像装满了五彩缤纷的糖果,亮晶晶的,他拉住褚颜没有受伤的手,浑然不在意对方不愿露出真面目,嗓音罕见的雀跃上扬。他边拉着对方穿梭过长廊,边说道:“你离开的时候,我都有按照你说过的做,没想到你没骗我,真的回来了。” 褚颜跟随他来到储藏室前。 伊撒把他带进屋子里,褚颜这才真正看到屋内的装饰,没有其他人猜测的珍奇异宝,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个小小的刻刀和几个塑像。 伊撒把塑像排成一列,数道:“一、二、三、四…奇怪?少了一个?”说罢他又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在其他房间还有一个。” 没一会伊撒返身回来,又带来一个塑像。 这是褚颜在卧室里见到的那个。 “五个。” 伊撒道,他笑的异常开心,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刻不停的与褚颜对话,仿佛一觉醒来会是大梦一场。“你说过如果有一天突然不来找我,就让我雕刻一个塑像,如果塑像刻好后你还没有来,就让我再刻一个,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我从前不会这种精细的东西,是为了你才特意学的,你没有说多久让我刻一个,我就自己擅自决定一年刻一个,因为我想让你知道,等你再来找我的时候我几岁了。” 褚颜:“……” 伊撒握住他的手,依旧笑吟吟的:“对了,我们认识那么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褚颜:“……” 伊撒化解了他的尴尬,说道:“我忘记了,你不会说话。”少年由蹲在他的面前转为半跪,他凝视着对方平坦的腹部,说:“我想贴在你的肚子上,我还记得那里像天鹅绒一样舒服,但有一天,你不再让我贴在肚子上面了,那天你看起来很伤心,在这之后,我们都没再见过。” 他没有再徵求褚颜的意见,像完成一个记忆深处的执念一样,双臂环在对方的腰身,把脸贴到了温暖平坦的腹部,轻声喟嘆,唇瓣扬起:“我能感受到你的唿吸。或许我曾经居住过这里,我生存在你的子.宫里,我们靠一根脐带相连……” 褚颜很想、特别想、非常想推开他。 伊撒抬起头。 面上的温情不復,他把褚颜拖倒在地,猝不及防的褚颜背贴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他头晕眼花,却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伊撒跨到他的身上,锁住他的双手,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故事听够了么?让我猜猜,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嗯,当然是我的父亲大人、皇帝陛下了,对不对?” 第72章 迷情21 看起来体格纤细的少年,力量却大到褚颜挣脱都挣脱不开, 他在浅金髮丝的掩映下与少年的绿眸对视。伊撒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原本下撇的唇微微上扬,问道:“他要你来做什么?是想依靠这身装扮拉近你我的关系吗?那他知不知道我已经……”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话语间出现短暂的空白,伊撒抿了抿唇,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竟然还妄想变成她的样子。就算外表相似又怎么样,不是就是不是, 肆意捏造这种未离去的假象, 这是不敬,是亵渎,是刻意对我的激怒。” 这句话怎么特别耳熟呢。 褚颜挣了下被束缚的双腕, 轻咳一声, 道:“你先让我起来再说。” 褚颜背贴在地上,伊撒坐在他身上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他, 这个姿势让他处于弱势地位,再者, 伊撒这臭小子简直重死, 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手腕刚一动, 伊撒就警觉的捏紧了手, 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第146页 褚颜只得暂时放弃站起来的想法, 这时候只能把皇帝熘出来当背锅侠, 他无奈道:“确实是你呃…父亲要我装扮成这样的, 我也不想扮作女人的样子,可没办法,他威胁我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就伤害我的朋友们。” 少年毕竟是少年,愿意相信人的一面之词,他手上力道渐松,却依旧狐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褚颜反按住他的手,非常真挚的说:“我们认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的人品。” 伊撒冷眼看他:“呵呵。” 褚颜向他眨了眨眼,说道:“我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 闻言,伊撒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而后注意到自己喜悦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对庶民的东西不感兴趣。” 褚颜挑了挑眉,‘啊’了一声,说:“也是,庶民的东西王子殿下当然瞧不起啦。不过葡萄味的比苹果味的好吃,苹果味的比草莓味的好吃,草莓味比菠萝味的好吃。” 伊撒默默向他伸出手。 褚颜斜了他一眼:“干嘛?” 伊撒道:“糖。” 褚颜笑嘻嘻的说:“刚才好像有人说庶民的东西,贵族不感兴趣来着?” 伊撒皱起眉,重复道:“少啰嗦,快给我。” 褚颜收起笑脸,抬起脚来踹到少年的背,说道:“臭小子,我千辛万苦才带进来的,你应该知道每个进王宫的人都要接受检查吧?不对我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对我这种态度。” 被他用力踢了一下背,伊撒却丝毫不受影响,岿然不动的拉长声音说:“那可真是谢—谢—你—呀——” 褚颜挑剔道:“没有诚意,重来。” 伊撒装腔作势的警告他:“你不要得寸进尺。” 褚颜气愤的用手指着他,伊撒一向厌恶这个指向人的不礼貌动作,把褚颜的手拉了下去,倾身上前,语气危险:“不许做这个……” 吱呀。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影灵巧的翻了进来,室内没有开灯,陈放的一切都在月光中呈现阴影,因此不能第一时间看出闯入者的面容。伊撒立即起身,随手将高尔夫球棍提起来,喝道:“谁?” “我呀,哥哥。” 爱尔坐在地上,用后背把储藏室的门顶上,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意识到没有人跟过来后才撤离门,但盘起腿来还是继续坐在地上。他看着迅速把假髮摘下来扔到远处的褚颜,以及镇定自若的哥哥,五岁的孩童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伊撒:“没什么。” 褚颜:“我们在分糖。” 伊撒:“……”银髮绿眸的少年回身剜了他一眼,像在不悦某人的多嘴。 褚颜装作没看到。 爱尔双眼发亮的凑上来,问道:“诶?糖是什么?” 褚颜边把硬糖从腰间的口袋拿出来边道:“水果硬糖啊,就是这种东西。”他把折射着五彩光辉的糖块放到桌子上,不管味道如何,单看卖相好看的糖衣就很吸引人。 小孩子眼中看到事物的新奇感都会被无限放大,爱尔成功被吸引过来,他抬头望着褚颜,眼神和语气里都充满渴望:“那你可以给我一块吗?” 太萌!犯规! 尤其是这种可怜兮兮徵求同意的表情,无论谁都受不了这种暴击! 像爱尔这种有教养、有知识、有内涵,唯一一点遗憾就是从小到大都是缺乏情商的小孩,和皇帝以及他的第一个孩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好……” “不行。” 褚颜脱口而出的答应被伊撒打断,后者把桌上的糖一把收走,严肃的对弟弟道:“这些东西对身体有害,你不能接触。” 爱尔眨眨眼,有些失望的问褚颜:“是这样吗?” 褚颜无语。 伊撒睁眼说瞎话:“那当然,越漂亮的东西毒性越大。我们在手册上认识的菌类不也是这样吗?看起来美丽的蘑菇其实是致命的毒.药。” 爱尔不疑有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起来对自己兄长格外的信任。 褚颜很想对他说:醒醒吧,傻孩子,你老哥是骗你的。 伊撒若无其事的把到手的糖都放到自己口袋里,这才想起来为什么爱尔会出现在这里,问道:“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上课?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间睡觉?” 爱尔撇撇嘴:“我和奶妈们说要和她们玩捉迷藏呢,实际上我不想那么早睡。在你没回来之前我藏在三楼总是被她们找到,哥哥你现在回来了,她们也不敢随便上楼找我了。”他语气非常之雀跃,又偷偷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认没有人追过来找他后,这才打量起这个储藏室来。 爱尔将简陋的室内布置收进眼底,说道:“以前没进到里面时,我还以为这里装的是你从其他星球带回来的宝物,没想到这里面只放了这一点东西嘛。” 伊撒对他下逐客令:“你快点去休息。” 爱尔不情愿的说:“可我想再玩会。”说罢不等伊撒回话,就兴致盎然的描述:“我刚看到维克多大夫去了父亲的书房,他一瘸一拐的,好像被人用高尔夫球棍打了一样,哈哈哈。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走路时像河边的企鹅。” 第147页 听爱尔这样幸灾乐祸的描述,褚颜疑惑道:“你不喜欢他?” 爱尔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当然不喜欢他,不仅是我,哥哥也不喜欢他。” 褚颜问道:“为什么啊?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也不是很过分吧……”爱尔道:“我听说他在研究古老的刑罚,每次被判处极刑,本该绞死的犯人都被他收进自己的研究室,通过人类极为恐惧的状态提取大脑皮层的信息素,以研究出更高级的机器人。” 褚颜:“这还不过分?” 爱尔眼中冒出熊熊烈火,义正言辞道:“毕竟我们只是听说,而没有亲眼证实呀。不过我最讨厌拿活生生的人来做实验,这是有违人权、反人类的举动,如果让我亲眼见到他在做活体实验,我一定不会饶了他。” 褚颜轻轻鼓了鼓掌,为他的精神所感动。 他忽然想起在马戏团时听到的消息,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听说过「席博士」这个人?” 爱·百科全书·尔举起手道:“我知道知道,昨天老师刚好讲了这一课!未来史书上记载过这位席博士,他是对未来科技和机器人制造有卓越贡献的科学家和学者,创办了覆盖整个雾都的虚拟传输,以及坐落于蓝桥的水晶电台也是由他命名的。现在我们能研究出机器人军队来,还多亏了他呢。当然他让我记得的原因,是因为他和父亲是好友关系。” 褚颜默默吐槽:“你才五岁老师就给你讲现代史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那席博士是皇帝的好友?他现在在哪?” 爱尔道:“他好像在十几年前去世了吧,未来史书上记载着他的年龄,星历2963-星历2988.” 褚颜感嘆:“你这个记忆力,不得了。” 爱尔自豪的扬起脖子,高傲的说:“那是当然,我是贵族班级里成绩最好的一个。” 一直默不作声的伊撒提起爱尔的领子,后者扑腾着小短腿,不甘心的说:“哥哥哥哥,我还想再玩一会嘛。” “不行。回去睡觉。” 伊撒提着爱尔走远,他的声音也在长廊中渐行渐远,褚颜低头看到自己的穿着,庆幸房间黑暗,爱尔并没有发现他的装束有什么不对。他来到摆放塑像的桌子前,仔细观摩起这些惟妙惟肖的雕塑,发现伊撒这雕刻技术真是巧夺天工,人物逼真到头髮丝都清晰可见。 他又看到皇帝给他的那个塑像。 同样是惟妙惟肖,可以看出这个塑像和现在的伊撒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看到这,褚颜觉得有些不对。这个塑像大概不是伊撒嘴里的“那个女人”雕刻,而是皇帝找人代为雕刻,因为五年前的伊撒不过八岁,不可能刻成十三岁的样子。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把爱尔送回奶妈手里的伊撒回来了。他关上门,想了想又把门打开,道:“你还不走?” 褚颜学着爱尔的语气:“我还想再玩一会嘛。”他顿了顿,笑着补充:“哥哥。” 伊撒脸上呈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褚颜特意凑近他看了看,发现那是三分的厌恶、三分的嫌弃以及六分的无fuck说。黑髮绿眸的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边剥开糖纸边问道:“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褚颜问他:“如果给你一次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机会,你会做什么?” 伊撒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我不需要这种机会。” 褚颜道:“这么自信?” 伊撒:“就是这么自信。” 褚颜道:“那你说说理由,为什么不需要?” 伊撒只要有糖脾气就会出奇的好,此时他颇有耐心的回答:“如果我回到过去,也只是见证歷史,而不是改变歷史。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过度透支能力,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这和二十年后的那副说辞完全不一样。 褚颜道:“那可能是你现在的人生过得太一帆风顺,没有什么让你值得回到过去改变的事情。” 伊撒耸耸肩,恬不知耻的说:“就是如此。” 褚颜:“……” 他视线又放到桌面上的雕塑身上,突然间,发现刻着伊撒的雕塑有些不对劲。他把那尊倾斜的雕塑转到背面,放正。 褚颜指着雕塑的后脖,问道:“这里的一道伤痕,是怎么回事?” “什么?”伊撒凑了过去,看到后道:“是你刚才和刻刀窝在一起的时候划伤的吧。这不可能是我记忆中那个人刻的,一看就是雕刻的最近的我,而不是五年前的我。” 褚颜道:“有可能。”想了几秒,他拽住伊撒的胳膊,说道:“给我看看你脖子后面。” “哈?”伊撒不耐烦道:“你是不是有病,我身体上有没有伤我自己不知道么?” 褚颜反驳他:“你后面又没有长眼睛,怎么可能看得到?”说着他便一个饿狼扑食,耍赖似的抱住伊撒,撩开他有些过长的黑髮,指尖摸到了微微凸起的痕迹,这肉色伤痕大概有两厘米,平时在头髮的掩映下根本就看不出来,如果不经意间摸到的话,由于创口过小也不会有多余的察觉。 第148页 关键是。 褚颜在希尔的后颈也看到过相似的伤痕。 第73章 迷情22 看到备受皇帝宠爱的王子与皇帝青睐的爱人和睦相处, 皇帝本人很满意。 雾都的统.治者从来没有对伊撒发过脾气, 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他在尽量满足着伊撒的要求,而伊撒也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给他想像不到的新任和好处。 皇帝热络的轻抚着伊撒的头, 说道:“很高兴能看到你们和睦相处。伊撒,你是我的骄傲,你将来会成为雾都的皇帝,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和快乐。” 伊撒唇边带笑, 毫不掩饰的信赖从眸中倾泻而出。 这时,皇帝再次请求:“伊撒,动用一次你的能力, 让我能真正的触碰到这个人。你知道的, 除了他,谁都不能成为雾都的王后, 你忘记曾经向我用语言描述过的人,不就是眼前的他?”说着,皇帝将手虚浮的搭在黑髮年轻人的肩膀, 后者笑着向黑髮绿眸的少年眨了眨眼。 伊撒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睛, 他道:“我很愿意帮助您, 父亲。不过我希望把最美好的时刻放到花车集会上, 我认为这样才有仪式感, 您的这位也很贊同我的想法。” 皇帝皱起眉, 显然对这种仪式感不感兴趣。 不过还是依顺着伊撒的意思, 皇帝原本不悦的表情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做出慈父的样子,道:“全听你的。” 皇帝大多数时候都很忙,空余的时间里,褚颜有机会和伊撒厮混在一起。 “人类的记忆呈现多元性和分散性,若想控制某一个人的记忆,就要在他活跃的大脑神经上放置智能晶片,这样,那个被指定的人会因晶片中设置的程序所诱导集中,继而忘却某段记忆,我们将这一技术称为「记忆盲区」。” “当然,这项技术同在研发当中的时空机一样是有缺陷的,记忆盲区不是永久性的手术,会有百分之三十的机率会想起被刻意压制的记忆。” 爱尔把手中的《未来史书》合上,对面前的两人道:“这就是课本上的内容。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伊撒一脸凝重之色,说道:“没什么原因,只是一时兴起。” 爱尔百般不信:“你骗我。” 褚颜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问道:“你说的时空机是什么?” “这个啊。”爱尔把书翻得哗啦啦响,“时空机的介绍不多,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研究出来吧。不过上面写着尊敬的皇帝陛下正在积极组结团队研究时空机器,为日后进行时空穿越提供了极大的可能性……研究室嘛,就在王宫的顶楼,科研人员们来去时往往会走王宫的暗门,因此外界知道研究室在王宫中的并不多。” 褚颜感嘆道:“原来是这样啊。” 爱尔又把书扣到桌面上,兴奋的说:“先不讨论这个,我上次去天文台得到了一个消息。” 褚颜问:“什么消息?” 爱尔双眸满溢着星星,憧憬道:“下个月的花车集会,好像和极光到来是一天哦。上一次极光来临的时候还是233年前,真希望时间能快点走~” 褚颜看爱尔飘飘欲仙的神态,很想去戳戳银髮绿眸孩子醺红的脸颊,他讶异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真的是五岁的小孩子嘛?” “愚蠢的庶民!”爱尔学着自家哥哥的语气,高傲的用鼻孔出气:“那是当然,身为贵族就应该这么博学多识。对吧,哥哥?” 他转眼见到自家哥哥一手捂住右脸,依旧沉默寡言的模样,不觉问:“怎么了?” 伊撒从桌上跳下来,军靴碰到地面,捂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 褚颜追了上去,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从那篇课文里发现了什么?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你被植入了晶片,现在不是在慢慢的想起来么,别担心……” 伊撒深唿了口气,看向他,不知是不是褚颜的错觉,那双祖母绿的眸中闪烁着脆弱的泪光。 褚颜:“……怎么了你?” “我,”伊撒张了张口,紧贴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可以看到右边明显的红肿起来。他断断续续的抽着气,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牙疼。” 褚颜:“我给你的都吃了?” 伊撒点头,又把手覆了上去。 “三十块你都吃了。你是不是……”褚颜更加无语,他拉住少年的胳膊向书房走去,路过后厨时拿到一个冰袋,他蹲在伊撒的身前,道:“张嘴,我看看你有没有虫牙。” 伊撒哼了一声表示对他的不屑,不过还是听话的张开。 牙齿洁白又整齐,原本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现在竟然因此吃糖而走上牙疼的不归路。褚颜扶住他的下颚翻看了个遍,没有找出虫牙,只是看到少年的牙龈有些红肿,于是放开了伊撒,说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喏,先冰敷吧。” 褚颜把冰袋放到他肿起的脸颊上,伊撒被冰的嘶了一声,反射性的后退。褚颜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立马把手上的冰袋凑了过去,道:“我发现你就是自作自受,一下吃那么多糖不牙疼才怪。”他凉凉的补充一句:“这就是吃独食的后果。” 第149页 伊撒逐渐适应了冰冷的温度,感觉到牙齿没有刚才那么疼,他自己扶住冰袋,听到褚颜的话生气道:“要你管,愚蠢的庶民。” 褚颜站起身来附和道:“我是愚蠢的庶民,您是幼稚的贵族。” 伊撒瞪他:“你!” 褚颜连忙摆手,头疼的说:“拜託我的王子殿下,我们谈正事怎么样?你觉得自己后颈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伊撒收敛起愤怒的表情,微扬下巴,如果不是此时正在冷敷,褚颜非常想在他飞扬跋扈的脸上轻轻来一巴掌。伊撒轻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褚颜道:“你后面的疤痕,和我在一个人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他顿了顿,继续说:“他现在有可能不是机器人,但以后肯定会成为机器人。” 伊撒听他分析完,冷静的说:“那你的意思是,我是机器人?你看我像吗?” 褚颜道:“我没说你是。我只是觉得,他可能和你一样,被谁装上了晶片,篡改了记忆,忘记了某些事情。” 伊撒面不改色的说:“我确实忘记了一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慢慢的记起来了。” 褚颜问他:“记起什么了?” 伊撒表情逐渐凝重:“那个,以前经常来看我的女人。” 褚颜:“那是你母亲?” 伊撒背靠到柔软的沙发坐垫上,摆出一种放松的姿势,他摇摇头道:“或许吧。不管她是不是,都是对我特别重要的人。” 褚颜手指敲击着桌面,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是皇帝做的?” 伊撒侧过头来看他,明确的表示:“没有。” 褚颜希望伊撒能摒弃他对皇帝的滤镜和光环,辩证的看待问题,他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以前最爱吃的是糖果,皇帝对你的记忆进行篡改以后,又把雾都内所有的糖果都消灭,就是为了最大限度避免你想起之前的记忆。” 伊撒摇头否决:“不可能。” 褚颜道:“为什么不可能?” 伊撒抿了抿唇,说:“如果不想让我记起来,那他为什么还要让你假扮成女人的样子?不是很奇怪吗?” 褚颜道:“那恰恰说明一个问题。”看着少年的眼睛,“皇帝为你消除的那段记忆,就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他让我扮成你记忆中人的样子,是想让你把‘梦中的那个她’变成‘现在的我’,这才叫彻底拉近我们的关系。” 伊撒:“开什么玩笑。” 褚颜道:“但他不知道的是,你的记忆开始慢慢復甦,你记忆中那个人的容貌越来越清晰,直到你彻底想起来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伊撒道:“确实没你那么丑。” 褚颜一拍桌面,吼道:“别给我转移话题!” “……”伊撒转着眼珠:“我没有。” 褚颜苦口婆心的劝解:“你别那么信任皇帝,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或许他只是利用你而已。跟我说说看,你用你的能力为他做了什么?是不是承诺过他‘不死’?” 伊撒耸耸肩道:“很正常,虽然现在科技进步,但人的寿命依旧有限。任谁知道我的能力后,都会迫不及待的要求让我赐他永生吧?不管利用不利用的,利己和惧怕死亡只是人类的本性而已。” 褚颜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他道:“别装作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单从随意篡改你记忆这一项开始,他就已经是罪人了。况且,你以为皇帝真是个好人?法律由他制定、民众由他控制、自由被他约束,这样极端的人能够当上皇帝也是很不可思议了,但更可怕的,是拥有像你这样的拥护者们。” 伊撒勐地闭上眼睛。 褚颜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于是继续道:“你要知道有的人表面上对你笑,背地里给你刀。虽然说对你有养育之恩的皇帝坏话不太好,但我想说的是……” 伊撒打断他,语气听起来很虚弱:“闭嘴。” 褚颜吓了一跳。 伊撒此时面色苍白如纸,冷汗顺延鼻尖滑落下来,他把本覆在脸颊上的冰袋盖在脑门上,一只手向后颈伸去,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胳膊都在剧烈颤抖。 褚颜道:“你做什么呢?!” 手指在血肉里翻搅的声音非常之恐怖,褚颜没敢上前制止,闻到血腥味之后几乎忍不住作呕。他只好离得远远的,等到伊撒的动作停下来才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你疯了你?” 伊撒把放置在后颈的手逐渐伸到前方,血珠不停的在他指尖落下,他瞥了眼指缝中微小的银色晶片,眉头深深皱起:“没想到还真有东西。” 褚颜差点给跪:“大哥,如果晶片放在你脑子里,你是不是也想用手拿出来?你万一失血死了怎么办?!” 伊撒无所谓的说:“我不会死。好啦,现在我永远都死不了了。” 褚颜:“……” 第74章 迷情23 “庆祝我们白生日快乐~” “庆祝我们白生日快乐~” 第150页 从四方喷出的彩带挂到最后一个从表演区来到幕后的褚颜身上, 生日会的主人公疑惑的眨着眼睛, 对兴高采烈的成员们道:“我生日?” 还未褪下小丑服的希尔双手捧住蛋糕上前来, 笑道:“对啊,忘记今天是你生日了?5月31日,儿童节的前一天, 我记得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褚颜一路来到梳妆镜前坐下,试图平復下心情:“这太激烈了,受不了。” 锦衣女郎推着头戴猫耳、身穿粉裙的万兽之王进来,甩着鞭子道:“来来来, 小白说要给大家唱一首生日歌。” 颜面扫地的吊睛白额虎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最终迫于饲养员的淫.威下,开始没腔没调的唱起所谓的‘生日歌’。 连体女郎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优美又缱绻的萨克斯乐曲传遍整个化妆间。 眼睛上蒙住蕾丝布的紫裙女孩摸索到手边的香槟, 剧烈摇晃了下手中的酒瓶, 随后拔出木塞,在女孩正前方的希尔被香槟打了个正着,猝不及防的他双手维持着托举的动作,身体向前倾去,手疾眼快的男童上前抱住他的腿,稳住身形。 后背湿润又黏腻,希尔用手抹下一大块奶油, 回头对着女孩道:“好哇, 我要报復。”说着他将蛋糕递给蓝装的男童, 扑向紫裙女孩, 后者听到有人向她的方向过来,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嘻嘻哈哈,身体灵敏的闪避着。 见识过上次为庆祝他成为极乐仙阁的一员,这些人们毫无节制的肆意浪费奶油,褚颜对他们乐忠于玩的蛋糕大战都有了阴影。他在几人玩的正混乱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向外退了退,希望这些人们不要发现他。 突然,褚颜的肩膀一沉。 他回头一看,不及他身高的黑髮绿眸的孩子特意踮起脚来,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少年精緻的五官如同油画中经过画家精雕细琢后的成品,令人艷羡的容貌、家世、身份,让他始终存在于口口相传的诉说中。 褚颜看着他,他也看着褚颜。 半晌,伊撒挑了挑眉,在对方‘你怎么会在这’的眼神中道:“路过而已。” 褚颜有百分之九十九不相信,另外百分之一是极其不相信。 伊撒把胳膊从他肩膀上移下来,终于不再踮着脚,看向不远处比生日主人公还要欢脱的几个人,道:“今天是你生日。” 褚颜道:“是。” 玩闹了片刻,希尔咳了一声,见到幕布边多出的一个人,诧异道:“我们好像有新客人。”他要同伴们都安静下来,把面目全非的蛋糕重新端到褚颜面前,其上还插着几根烛光摇曳的蜡烛:“吹灭蜡烛,然后就可以许愿了。” 女童问:“许个什么愿好呢?” 男童重复道:“许个什么愿好呢?” 瑞拉一手一个按在两人的头上,笑道:“喂喂,又不是你们两个的生日,用不着你们想愿望。”而后看向褚颜,催促道:“其实我也想听听白会许什么愿呢。” 希尔无奈的说:“你们几个…不知道愿望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吗?说出来的话就不灵验了。” 褚颜双手合十,说道:“没关系,不管灵不灵验,我想和大家分享我的愿望。”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泛起柔软的光辉,身为极乐仙阁的一员都在不约而同的遵守一项约定,那就是谁都在尽量避免与一个名叫‘白’的人对视,以防被吸引进旋涡中心。那双像黑濯石的双眸微弯,不用想面具下的他都是笑着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沦陷其中,安静的等待着他说出愿望。 恐怕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的人,都会奋不顾身的去达成他的心愿。 褚颜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人群之外的伊撒身上。黑髮绿眸的少年游离于喧譁之外,他坐在梳妆檯上,双臂环胸,在与褚颜视线相对时明显愣了一下。 褚颜直直的看着他,抱着极强的目的性,缓缓开口:“我的愿望是,如果我能触碰到所有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忍受孤单,那就真的太好了。” 粉装的女童道:“你不孤单,我们都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们都会把怀抱给你。” 蓝装的男童道:“你不孤单……” 女童捂住哥哥的嘴,说道:“哥哥,不许模仿我说话。” 男童道:“哥……唔唔。” 看来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褚颜是真的没有办法触碰到别人,而是单纯的以为他所说的‘触碰’,指的是无法敞开心灵罢了。褚颜嘆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当他在把视线投向伊撒的时候,看到对方已经跳下梳妆檯,向他走了过来。 伊撒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来到褚颜面前,说道:“我来满足你的愿望。” 瑞拉觉得大言不惭的少年好笑:“你说什么?” 伊撒恍若未闻,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褚颜,刻意压低了嗓音,尚未变声的嗓音带着雌雄莫辩的神秘,他缓缓道:“从今以后,你可以碰到所有人,他们不会因为你的触碰而受伤,你可以尽情的拥抱他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话音刚落,褚颜正想拥抱他道个谢时,就听伊撒又道:“但是,除了皇帝。” 第151页 褚颜一愣:“什么?” 伊撒勾起唇角:“你谁都可以触碰,除了皇帝。” 他没有说现任皇帝的名字,而是说了‘皇帝’这个称号,显而易见,伊撒这小子是想看看路易能否因为他口中的真爱退位。 真是,够心机。 送他们二人回王宫的机械马车奔驰在人行道上,褚颜与默不作声的伊撒相对而坐。褚颜这才明白为什么二十年后自己可以触碰到其他人,但唯独路易一碰到他还是会受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伊撒言灵的能力。 褚颜忍不住对他说:“你不怕你父亲生气?” 伊撒平静的说:“若如你所言他还想利用我,那他就不会因为这件事和我撕破脸,除非你真的魅力无边,让他甘愿捨弃皇帝的身份,那你们两个就有多远滚多远,别耽误我继承皇位。” 果然。 褚颜很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第75章 迷情24 褚颜和伊撒从马戏团回到王宫后, 已经过了十一点钟,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原本炫目的华丽明灯换成沉沉的昏黄,佣人们走路时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皇帝陛下为了培养他们两人的感情,给予了两人相处的极大自由, 因此褚颜整日和伊撒厮混在一起, 下人们看了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只当皇帝极力想要伊撒解开心结,接纳即将入住的主人。 伊撒一路把褚颜拉到自己屋子里, 啪的一声关上门,身高只及他胸的少年站定在褚颜面前,单在气势上就对他进行了碾压。褚颜感觉莫名其妙:“你把我拉进你屋里做什么?” 伊撒道:“我需要一个人帮忙。” 褚颜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伊撒转过身在柜子里寻找着什么,不多时两只手里都多了件衣服,他把一件夜行服递给褚颜,道:“你跟我一起,去顶楼的实验室看看。” 褚颜接过夜行服, 挑眉:“探险?” 伊撒不置可否。 褚颜调侃道:“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伊撒似笑非笑的说:“那我就把你刚才许下的愿望收回来。” 褚颜道:“你不是说无法逆转?” 伊撒点点头,道:“是无法逆转没错, 但如果我说你将来再也看不到……”话还没说完,褚颜当机立断的扑上去用手捂住伊撒的嘴, 怒嗔道:“别胡说!”随后缓和下语气, 无奈的说:“好好好, 我和你一起去。” 伊撒一脸得逞的笑容。 夜行服简单又轻便, 可以抵御机器人扫射出来的红外线, 让机敏的机器人对他们两个闯入者都无可奈何。两人悄悄穿过楼梯间,来到富有未来科技感的大门前,伊撒将一小片类似玻璃的东西拿出来,贴到检测虹膜的设备上,随着滴的一声,银门缓缓打开。 褚颜问:“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伊撒边把东西收起来边回道:“上一任高管的眼睛。他昨天才死,恐怕还没来得及把他的记录从设备里清除。” 褚颜倒抽一口气:“你杀了他?” 伊撒有点不屑:“我还不至于为这杀他,他昨天因试验品暴.动死于非命,在把他火葬前,我吩咐管家把他的眼睛剜下来。” 褚颜:“……” 王宫的顶楼向来戒备森严,除无所不在的监控外,还分配着机器人和非机器人两组巡逻小队,不时有身着白大褂的人忙进忙出。看到所有人身上都配着枪,褚颜心里还有些发憷,如果那保护着他的‘诅咒’还在的话,或许他现在不会这么不安。 毕竟,那个被他誉为‘诅咒’的东西,一直以来是确确实实在保护着他的。 想到这,褚颜心情很微妙。 伊撒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冷静,他分析道:“现在我都让那些监控装置处于瘫痪状态,大概十五分钟过后他们就会发现监控异常,我们要趁这个时间躲开巡逻队,到实验室里面去。办法只有一个……” 思绪放空的褚颜慢半拍问:“什么办法?” “我调查过,每隔三十分钟就会有一位医护人员从实验室出来,他会走到我们躲藏的这条路线中,去药理室拿冷冻药物。到时我去把他打晕,你穿上他的衣服,去实验室里把看到的画面都拍下来。”说着,伊撒给褚颜看了看手中的一只钢笔,只不过笔帽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装饰物,不用说那肯定就是摄像机了。伊撒道:“待会我帮你别在衣服上。” 褚颜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伊撒浅浅一笑:“真相。” 褚颜敢保证,他这绝对不是大义凛然的想要为民众揭发事实真相,而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利益。由此可推测,伊撒口口声声说相信父亲,不过也是维持着父慈子孝的表面温情,背地里收集着对父亲不利的信息,以极其大的野心想要将父亲从皇位上拉下来。 靠。 真令人毛骨悚然。 “啊,真是厌恶的父子情谊。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得到权力和自由,我也不得不装作孝顺父亲的乖巧模样,说起来,我们两个同样的虚伪。”伊撒紧拉着他的胳膊贴近墙边,嘴里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神锐利的盯着外面看是否有人经过。“虽然雾都的法律都由皇帝制定,但长久以来的传统是自由民主而不是专.制独.裁,只要这次能获得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这届皇帝在疯狂的拥趸者崇拜下做出毁灭人性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有人因此起.义?” 第152页 褚颜三观受到了冲击,他断断续续的说:“那、那你…不,可你不是很喜欢、尊敬、崇拜你父亲?你不想皇帝找伴侣不就是想让他忘不掉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哼,愚蠢。”伊撒嗤笑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是明晃晃的鄙夷:“他既然不给予我充分的自由,我也不会让他拥有另一半。” 褚颜哑口无言。 过了一分钟,他才道:“可是一旦起.义你也会被打下……” “嘘。”伊撒倾身捂住他的嘴。 他们似乎听到脚步声,有人正向这里走来,褚颜屏住唿吸,紧贴着墙面。 步履匆匆的科研人员没有发现藏在角落的人,他走向药理室拿到试剂后,却不期然被拉进拐角处,他拼命挣扎了几秒,腹间炸开急速的电流,全身勐烈的颤抖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伊撒面无表情的把电击棒移开,怀中的人软软的瘫倒下来,黑髮绿眸的少年忙扒下他身上的白袍,扔给身旁的褚颜,催促道:““快,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褚颜连忙换上白大褂,所幸这些科研人员们都戴着隔离细菌的口罩,他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戴上帽子和口罩,有点忐忑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伊撒则将褚颜换下的夜行衣给科研人员换上,他从一个束封口袋中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给昏迷的人带上。 褚颜定睛一看,那黑色口袋上面竟然还画着管家的q版画像,管家面露微笑,一手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俨然一副加油鼓起的姿态。 伊撒把人皮面具给对方戴上,将目测有一米八的壮汉单肩扛了起来,在褚颜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皱眉再次催促:“快去,我把门口的人引开,给你五分钟!” 褚颜欲哭无泪:“那、那我怎么逃出来?” 伊撒道:“随你的便。你不出来也可以,记得把摄像机给我扔出来。” 褚颜简直想打死他。 伊撒说完,就扛着二百来斤的大汉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响起巡逻机器人发现可疑目标时刺耳的警报声。 褚颜把钢笔别在胸前的口袋上,拿着试剂瓶匆匆向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门口的人通过戴在腕上的手錶通知其他人,请求支援。在见到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褚颜时也没有仔细辨认就放他进去,只安抚了一句安全由他们保障,褚颜把临走时伊撒给他的玻璃贴到检测器上,随着滴的一声,虹膜确认成功。 进入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忙碌的科研人员们走路生风,视野中大多是白花花的一片和五彩缤纷的试剂,而在大型化学台的后面,左半部分伫立着一个个充满淡绿色试剂的圆柱型物体,其中有长髮漂浮的女人、有身形健硕的男人,还有刚成型的婴儿…… 右半部分则更为恐怖,黑色铁笼禁锢着许多被剃过头髮的人,他们表情麻木,仿佛没有了灵魂。身穿白大褂的栗发小姐甜甜的笑着,将衣服上写有编号的人从黑色铁笼中带领出来,那人的后颈有一个两厘米长的疤痕,呆呆的任由栗发小姐牵引到手术台前。 栗发女孩边将手术刀拿出来边道:“已经打过针,所以不会疼的哦。” 在她身边的红髮女郎则更为粗暴,她将这些人看做是没有生命的物品,对同伴的温声细语格外不耐:“这些人是「失败品」,对待这种本该被遗弃的东西,不必展现你伪善的一面。” 栗发女孩挑了挑眉,一手术刀把病人的胳膊切下去,霎时间鲜血四溅,染红了她的白褂和口罩,不过她依旧笑眯眯的,眼睫都散发着好脾气的温柔弧度。 红髮女郎嘁了一声,熟练的处理失败品。 栗发女孩擦去手术刀的血迹,将她砍下的手臂扔进回收桶,失去身体一部分的病人显然没有知觉,神情依旧麻木。她把手中两个闪闪发亮的手术刀来回摩擦,像在徵求病人的意见:“接下来要切哪里好呢?把不能要的都切除掉,换上最棒的替代品,你就是最完美的人了哦~”她说着,上下打量着病人是否还有缺陷的地方,眼神向下瞥到染血的白袍,‘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以这种脏污的方式出现在病人面前,是我从医生涯最大的耻辱,我绝不能接受。” 说着,她便放下手术刀,疾步离开。 褚颜把试剂放到化学台上,同伴热情的招唿了一声,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到培养皿上。他见没被发觉,松了口气,四处转到营养液容器前,近距离观察被关在里面的人们。 容器中的女人身体上插.满透明的细管,皮肤细腻到毛孔都看不到,她闭着眼睛,好像陷入到甜美又长久的梦境中。 褚颜摆弄了一下身前的钢笔,不知道照到没有。 突然间。 女人的眼睛睁开。 褚颜蓦地对上那双全黑的瞳眸,简直吓得快要惊叫出声。 他惊魂未定的移开视线,身侧负责记录的研究员却兴奋的挤了过来,观察后却失望的在记录簿上打了个叉,道:“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褚颜看到记录上面写的是「高级机器人培养计划」。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肩膀却突然被撞了一下,下一秒耳畔传来一声歉意:“不好意思,撞到您了。” 第153页 褚颜含煳回答:“没关系。” 他侧过身想走,却被那人拉住了手臂,栗发女孩歪头看他,蓝宝石般的瞳眸微眯:“哎呀呀,您的胸牌在哪呢?是不是遗忘在哪个角落?” 褚颜低头一看,发现胸前果然没有牌子,暗想不会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掉在了哪,于是道:“糟糕。可能忘在更衣室里了,我回去找找。” 栗发女孩道:“正巧我也要到更衣室换衣服,我们一起?” 褚颜看了眼她身后的手术台,很想去一探究竟,不过如果执意拒绝的话可能会暴露,只能跟随着女孩离开实验室。 更衣室在实验室隐藏的隔间内,每个科研人员都有属于自己的柜子和小房间。褚颜跟随女孩一路来到更衣室内,刚要说两人要不就此分开,女孩却突然转过身来,摘下口罩,道:“你,不是实验室的人吧?” 虽然是疑问句,口气却是十分确定的。 褚颜后背发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你说什么呢。” 女孩笑着说:“刚才我说的。其实我们是没有胸牌的哦,身份信息都存放在手錶里的。”说着,她举起右腕,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精緻小巧的电子表。 事已至此,褚颜嘆了口气,把口罩摘了下来。 女孩眸中闪过一丝惊艷,她完美无缺的笑脸冰裂,原本的气定神闲变为目光游移不定,语气也变得慌乱:“什么啊。” 褚颜凑近她,毫不客气的用自己这张脸博得好处:“小姐姐,不要揭穿我。” 女孩白皙脸颊上升腾起红晕:“那、那我有什么好处吗?” 褚颜轻笑一声:“当然有了。” 女孩看着他,双眸亮的可怕,明明白白的写着:我要你! 褚颜道:“如你所愿,你可以得到我。” 女孩仓促的笑了笑,看着与她越凑越近的人,本来还想捉弄一下这个闯入者的想法灰飞烟灭,她只能转过头去,尽量不看对方。 没有得到回应,得来撒娇般的耳语:“好不好嘛。” 女孩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她胡乱的道:“什么好不好的……”随后遵从心愿,一把搂住对面人的腰,笑的毫不矜持:“我超级愿意!” 褚颜道:“那你带我出实验室,我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 女孩意乱情迷的回答:“我的荣幸。” 三楼·卧室 褚颜把钢笔扔给伊撒,后者伸手接过,勾唇志得意满的笑道:“都拍到了?” 这该死的傢伙。 褚颜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道:“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伊撒上前摸摸他的头:“辛苦了。这件事情还是你做最适合。” 褚颜抬眼看他。 伊撒邪魅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美色呀。哪个人能抵挡的住你,美人?” 褚颜:“!!!”虽然早就猜到伊撒是在利用他,不过还是很生气! 伊撒突然正色道:“安格尔刚才吩咐管家,说明天父亲要我去他的书房。” 褚颜问:“他发现我们……?” 伊撒道:“不可能,我特意留下了从外部闯入王宫的痕迹,他们现在只会怀疑是王宫外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而且,安娜姑姑和管家都会为我们做不在场证明。” 褚颜烦死这种猜来猜去的环节,烦躁的说:“你直接去找他不就知道了。” 伊撒抿了抿唇,道:“我怀疑他找我是因为你的事。” 褚颜道:“我?我有什么事?”突然,他瞪大了双眼:“你不会是想把所有事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吧?你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伊撒镇定自若:“我不是说这个。” 褚颜问:“那还有什么?” 伊撒道:“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今晚许下的愿望。” 翌日。 褚颜听闻管家说皇帝和伊撒大吵了一架,连忙赶往书房。路易紧皱着眉头,面色阴沉的可怕,另一边的伊撒倔强的抿着唇,挺直着背嵴一言不发,见到褚颜推开房门,路易脸上变得更加难看,他道:“我听说,你那不允许触碰的诅咒好像已经解除,但现在的作用对象只剩下我一个?” 褚颜试着插科打诨:“您听谁说的?” 他自从昨晚回到王宫以后和谁都没有接触过,按理说皇帝应该不知道才对。 当然,除了实验室的那个女孩。但他已经嘱咐过女孩不要说出去,再者,昨晚女孩送他平安出了实验室,第二天顶楼被闯入的消息迟迟没有泄露出来,应该是因为没有在实验室发现有闯入者的痕迹。 路易道:“那看来这个情报是正确的了。”他围绕着桌子踏了几步,痛心疾首的说:“伊撒,你很让父亲失望。” 伊撒道:“父亲,我自始至终都是反对的。” 路易心烦气躁的说:“我也表明过我认真的态度。” 伊撒道:“如果您真的想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个办法。与最爱的人厮守一生,但关键在于您是否甘愿放弃权利和地位。” 第154页 话音落下,路易倒像是有几分认真考虑的意思,褚颜心里拼命喊着nooooo. 最终,路易嘆了口气,又缓和下了口气:“伊撒,好孩子,看来你们也没有在一起培养感情的必要了。”他转过头对褚颜道:“好吧。从今以后,你也可以不用遵从我的命令每日都来王宫,回到马戏团去,过你原来的生活。” 第76章 迷情25 星历3000年, 6月18日,晚,小雨。 雾都夜晚唯一的娱乐设施也被禁止,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极乐仙阁内此时一片寂静,支起的主帐篷不见灯火辉煌, 夜风吹来时颳起帐篷的边角。提着灯笼、腰携警棍的检察官相伴来到帐篷前, 驻足在外凝视片刻,便撑着伞离开。 金髮男人靠在帐篷的檐下,听细雨落在青石板上, 悠闲的吸着雪茄, 缭绕的烟雾被吸进湿润空气中。在他身旁的紧衣女郎闻到烟味后一声呛咳, 怒斥道:“大哥,不许在我面前抽雪茄。你从前都不碰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最近喜欢上了?是不是和岚那傢伙学的?” 闻言,希尔面不改色的把雪茄熄灭, 目光闪烁的问:“辛德瑞拉, 你有没有岚的照片?” 瑞拉道:“没有。怎么了?” 希尔摇摇头:“没什么。” 瑞拉想起他近日来的反常, 疑惑道:“大哥,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胡说什么。”希尔笑道:“我只是有点想家。” 这句话转移了瑞拉的注意力,她轻嘆一声, 遥望着漫天星空:“我也想回家啊, 谁让我们为了凑够岚的治疗费, 把星船低价卖了出去。不然的话我们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 虽然说我们的星球环境不如雾都,但起码自由是不是……” 希尔静静听着,目光不自觉跟随着远处撑伞离开的人,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褚颜打着伞,在濛濛细雨中不着边际的闲逛。 自从那日皇帝要他不再到王宫后,马戏团的节目也就此停止,虽然极乐仙阁仍停在中央广场,可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就像古代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只等待有一天皇帝突然兴起,再把他们从冷宫中捞出来。 褚颜也再没见过伊撒。 那小子在他离开时都没见他一面,典型的利用完就抛弃,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伊撒说他会把视频寄给水晶电台,委託电台把内容放出来,从而激起民众的愤怒,到那时候推翻政权就轻而易举。 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也不见伊撒那边有什么行动,皇帝那厢更是风平浪静。 再过几天就是花车集会,据天文频道预测当晚会有极光莅临,如果褚颜真的是因为极光而出现在二十年前的世界,恐怕到那一天他可能会因极光再穿越回去。可是他有一点遗憾,这段还没有走完的歷史,他算是见证过了吗? 狂风大作,暴雨欲来。 突如其来的大风将褚颜手中的伞几乎吹翻,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蓝桥边,不远处的雾都塔响起笨重的钟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掩盖在疾风骤雨中。知道雾都的天就像孩子的脸,可没想到变得那么快,褚颜果断的转了个方向,赶忙折回中央广场。 忌惮于夜禁政策,雾都的人们都不会选择在夜晚出行,褚颜在这一带越混越熟,常躲避着检察官和巡逻的机器人,在系统的指示下完成夜游。不期然而至的风吹走了黑色的雨伞,随即磅礴大雨砸到他的身上,褚颜微躬起身子,在雨幕中艰难寻找出路。 真是。 他为什么会选择今晚出来呢。 褚颜埋怨着自己先前所做的决定,从蓝桥一路回到中央广场,看到那几座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帐篷时松了口气。每个成员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帐篷,褚颜也不例外,曾经皇帝强硬要求他在王宫留宿,他的帐篷也一直搁置,现在帐篷上有了他的涂鸦,红白蓝三色远远看去也很显眼。 褚颜撩开自己的帐篷冲进去,甩了甩身上的雨珠,拿起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髮,雨水滴答落下,在地板上汇聚成一片。 “脏死了。”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褚颜勐地抬起头来,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毛巾向发声处掷去。他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蜡烛,莫名觉得刚才的声音有些熟悉。 系统:「不就是那个谁嘛!」 褚颜:「我知道我知道!」 系统:「那个……」 褚颜:「你闭嘴!」 系统:「……」 烛光立刻盈满整个帐篷,褚颜借着蜡烛看到本应该在王宫的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说罢,他闻到一股血腥味,端着烛台向下照去,伊撒身上的衣服被大雨淋湿,肩膀的布料处却被染红,“你受伤了?”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褚颜道:“这到底是怎么……” 就在他要问清楚详情的时候,一片掩盖着大雨的尖锐警报声在上空响起,褚颜放下烛台,向帐篷外看去。安寝的人们纷纷从睡梦中醒来,悄悄拉开一点窗户,看身着盔甲的士兵和机器人在街头搜寻着什么。 “啧。”伊撒一手捂住渗血的伤口,把目光从帐篷处收回来,蹙起眉来,没有表露出慌张之色,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第155页 褚颜赶紧凑过去再问:“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找你的?” 伊撒坦然道:“找我的。”他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要在那双黑眸中找寻埋怨和控诉,褚颜盯着伊撒看了一秒,想起之前伊撒坑过他的事,脸色一变,满脸嫌弃之情:“走走走,心比天高的殿下也知道求人了?我可不是那种会救济白眼狼的圣母白莲花,利用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利用第二次是吗?求您别给我惹麻烦行不行。” 伊撒眸中蒙上一层阴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跑来找这个人却受到冷遇,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折辱,面如冰霜,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背影决绝的准备离开。 谁自走到门口时,他顿住了脚步。 褚颜心底疑惑。 就见伊撒慢慢转过身来,由原本的面无表情变为胜券在握,他迈着步子悠悠的走了回来,抬起下颚倨傲的望着他,恶意满满的开口:“你如果不帮我,我被抓到后就说你是我的同伙,大家要死一块死。啊等等,依从前我在皇帝面前的伪装,兴许我撒个娇说是有心人唆使我这么做的,皇帝可能就不会追究我的责任。至于你……” 伊撒上下打量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褚颜简直为他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你凭什么说我是你同伙?你有证据吗你?” 伊撒似笑非笑的说:“当然有。别忘了,那微型摄像头上还有你的指纹,我说你是那个带我走向不归路的有心人,你就是那个有心人。你说皇帝是会信毫无用处的你,还是会信承诺他长生不死的我?”他盯着褚颜愤怒的双眸,依旧老神在在:“还有,你那不能被触碰的诅咒消失了吧?” 褚颜嘆了口气,道:“总是这样,你不累吗?” 伊撒皱眉:“……你什么意思?” 褚颜道:“你这样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伊撒说:“我不需要朋友。我要权力,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命令别人,而不是别人命令我,你们都以为皇帝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其实却处处受他辖制。”说着说着,他俊俏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所有的,都记起来了。” 褚颜一愣:“记起什么?” 伊撒避而不答,他冷笑一声:“你接近皇帝的目的又是什么?别跟我说喜欢他爱他,我从你眼里根本没看到对他的感情。啊,我想起来了,生日那晚你许下的愿望是消除自身的诅咒吧?我想你的目的就是这个?来到皇帝身边刻意接近我,不就是想……” 褚颜抬手打断他的话:“够了。” 伊撒不再说,只是望着他。 褚颜道:“我会帮你,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来到他的帐篷边,撩开帘幕——褚颜一把将伊撒拽到身后,从幕布后刮进来的细雨打湿地板,他望着逐渐向他们走近的人,那人的面容在黑夜和烛光中模煳不清,待他来到两人身前时,褚颜才松了口气,道:“希尔,我的大哥,你要吓死我?” 希尔把雪茄掐灭,看向褚颜身后的人,讶异的问:“殿下怎么会在这?” 褚颜道:“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希尔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颇为头疼,他道:“皇帝发下通缉令追捕伊撒殿下,上面说…安娜大人因他而死。” 褚颜震惊:“你说什么?!” 那个安娜,就是伊撒和爱尔的姑姑,皇帝路易的妹妹,二十年后雾都的女王,怎么会就这么死了?还和伊撒有关? 当事人沉着冷静的坐下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褚颜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伊撒烦躁的舒了口气,说:“皇帝大概提前知道我的计划,因此先发制人,先在我身上安插一个罪名,这样既能堂而皇之的禁.锢.我.的.自.由,又能控制住我身边的人,禁止我的发言权。” 褚颜问:“那安娜,就没有死咯?” 伊撒道:“大概吧。安娜姑姑是一直支持我的,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念兄妹情谊。” 褚颜:“什么大概…那爱尔,你弟弟他怎么样?” 伊撒听到‘爱尔’这个名字后,面色复杂却非常笃定的说:“他不会有事。” 褚颜见他那么确定,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伊撒沉吟片刻,终于说:“他是皇帝亲生的孩子,当然比没有血缘只有利用关系的我要安全的多。” 褚颜:“?!” 希尔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动向,远远见一队人涌进中央广场,他更为头疼的嘆了口气,道:“为了避免我们成为伊撒殿下的共犯……” 褚颜提议道:“大哥,拜託你们稍微掩护一下,我先带着他离开。” 希尔转过头,弯唇一笑:“说什么呢,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半撩开的帘幕外,极乐仙阁几个大字和帐篷外缠绕的灯依次亮了起来,穿透薄雾蒙蒙的雨幕,从主帐篷传出的歌声隐约飘进耳中。希尔向两人道:“走吧,极乐仙阁有了名新成员,不用刻意向政.府汇报吧?” “我帮你穿我帮你穿。” “我帮你穿我帮你穿。” 第156页 “哥哥,不许学我说话!” “哥哥,不许学我说话!” 瑞拉把两个孩童拉开,道:“你们两个……”把目光转向扮成女装的伊撒时,调侃的说:“这装扮还蛮不错。” 伊撒:“……” 他沉着脸,任由褚颜处理着他胳膊上的伤口,隐忍的说:“扮成这个样子,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瑞拉道:“没办法嘛,只有她的衣服适合你。” 瑞拉口中的她,正是那个在舞台上献唱的盲眼女孩,此时她的紫裙正穿在伊撒的身上,乳白蕾丝和珍珠映衬着王子殿下微妙的表情,让褚颜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褚颜意识到如果他真的笑出来,伊撒可能会脱下衣服就走,只能忍得很辛苦。他把收尾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道:“好了,雷射.枪的伤不好痊癒,在这之后一定要找医生看看。” 希尔从舞台前探出头来,提醒道:“小心。那个安格尔,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手执拐杖、头戴绅士帽的安格尔走进灯火辉煌的帐篷内,室内正是一片欢腾时刻,他不顾正在表演的成员们跳上舞台,开始逐一打量这些人们。 瑞拉从后台拖出笼中的老虎,安格尔被突如其来出现的巨兽吓了一跳,他从前台转向后台,看向在喧譁中打扮的几人,一一确认着是否是从前熟悉的样子。 金髮男人、紧衣女郎、白蔷薇、侏儒兄妹、连体姐妹、蒙眼女孩,以及……? 突然间,他看到一个陌生的背影。 安格尔把手移到腰间的枪.支上,他小心翼翼的凑近,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怎么?” 这声短促的问话带着丝丝倦意,他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撩拨心弦的气息。说话的人转过头来,明明是自然而然的动作,看在眼中却像电影的慢动作,让观者不自觉的屏住唿吸,看看是谁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宽大的锦绣唐装自他肩头滑落,羊脂玉般的肌肤凝润光泽,黑色长髮如瀑,他正交叠着双腿,指间有支白雾冉冉升起的雪茄。 回过头时,在黑髮掩映、雾气朦胧间竟看不清楚他的容颜。 安格尔捏紧手杖,一时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他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按捺住眸中的惊艷,扭头问希尔:“这位是?” 希尔笑意盈盈的介绍:“他是岚,我们马戏团的老闆。今天老闆归来,说要视察一下我们有没有偷懒呢~” 安格尔点点头,吶吶道:“是这样啊。”总觉得手脚无处安放似的,他摘下帽子来,向那位老闆鞠了一躬,道:“打扰了。” 等到安格尔带着他的人走后,褚颜才整个放松下来。他把假髮摘了下来,拉了拉身上宽大的唐装,道:“这是岚的衣服?” 希尔道:“是。当初走的时候说要留给我们做纪念,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身着白蔷薇服饰的人手握平衡杆撩开帘幕走进,她把脸上的面具一摘,盲眼女孩笑道:“瞒过去了?” 希尔莞尔:“当然。” 第77章 迷情26 平安度过抓人风波后, 伊撒夜宿在褚颜的帐篷内。 褚颜的床分上下, 他迈上阶梯到上铺替小祖宗铺好被子,下来时却发现本应乖乖等他的伊撒不见了踪影。他撩开帐篷, 看到黑髮绿眸的少年坐在不远处废弃的横栏上, 微微晃着悬空的双脚, 抬头凝视漫天星河。 褚颜四处打量着周围是否有飞行器,他走上前对伊撒道:“你怎么出来了?” 伊撒不语。 倾盆大雨已转至濛濛细雨,伊撒坐在夜幕中, 一身整洁的军装变得残破不堪, 少年纤细的身体仿佛溶在无边的夜色中。褚颜爬上横栏坐到他的身边, 看到伊撒脸上难掩落寞的表情, 还是第一次见到伊撒这样,像只骄傲的孔雀被打湿了羽毛,褚颜心底微诧。 褚颜还是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伊撒有些烦躁的拧起眉,那抹罕见的脆弱转为不悦, 他冷声说:“和你没关系。” 褚颜道:“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朋友了。”他把胳膊搭在少年的肩上, 后者抿着唇,却没有试图挣脱,“你当时亲口说和我做朋友的,别想反悔。” 伊撒依旧沉默不语。 褚颜默默把揽住他肩膀的胳膊收了回来,和他一样抬头看着夜空, 薄雾笼罩的不远处有闪烁的红点, 嗡嗡作响的无人机慢悠悠飞过来, 其上有两束红光不停的扫射着四周。见到飞行器,褚颜下意识的把伊撒按在自己身上,让他尽量躲在身后不被扫到。 不料那无人机飘到他们头顶时,红光直直的扫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竟没有发出警报声来。 褚颜放开怀中的少年,惊奇道:“你做的?” 伊撒也不注重仪表,任由头髮凌乱着,闷闷的嗯了一声。 褚颜把他头上的一根呆毛抚平,莫名觉得今晚这小鬼有点好亲近,坐在他身边,思索着用什么话打开他的心扉。 伊撒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绿眸中涌上疲惫,他在褚颜想开口时率先道:“知道那次我为什么会和你说从前的事吗?” 褚颜回忆着,伊撒和他叙说往事也只有那个时候,“那次…你说我扮女人那晚?” 第157页 伊撒不置可否。 褚颜问:“为什么?” 伊撒说的云淡风轻:“我也不知道。” 褚颜:“……这算什么回答?” 伊撒不理他,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想要从我身上博得好处也好,心怀叵测也好,都无所谓。”说着他由仰头改为专向身边的人,凝视着对方的黑眸,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人在他面前时总不爱带面具,好像在造成他是很‘特别’的一个人的假象。伊撒目光陡然变得冰冷,他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我将你视为朋友,但以后你如果背叛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褚颜眼皮一跳,心里隐约觉得接下来伊撒会向他吐露不得了的秘密。 少年的髮丝沾染上湿润的雾气,那双绿眸也像氤氲着淡薄的雾,他右臂上过长的纱布随风飘起,这人身上的成熟气息总让褚颜有种他不是个孩子,而是个成年人的错觉。伊撒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褚颜微怔。 “无论你还是马戏团的其他人,你们不属于雾都的公民,册上也没有你们的名字。我推测,「白」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艺名。” 褚颜垂下眼,笑道:“确实不是。” 伊撒理所当然道:“既然是朋友,总要把真正的名字告诉对方吧。” 褚颜凑近了他,唇边的弧度渐大,他说:“这么说来也是呢,不过我还从没把我真实的名字告诉过别人。” 伊撒感觉自己心漏跳了一拍。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所以感到荣幸吧,臭小鬼。褚颜这样想着,仍旧不动声色的微笑,“褚颜。” 对上伊撒疑惑的眼神,他重复道:“我的名字是褚、颜。” 伊撒匆匆撇开视线。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这个身体、这个人,如果他有意识的去吸引别人,那被相中的人肯定会心甘情愿的扑倒在他的脚下,成为此人的不二臣。 就像现在这样,仅仅一句‘你是唯一’就能在他心中引起轩然大波。 伊撒平復了下心情,咀嚼着从对方口中得知的陌生名字,随后转移这个话题:“那么,你来替我起个名字。” 褚颜笑着和他拉开距离,语调一如往常:“你不是有名字么?起什么?艺名?” “不是。”伊撒摇摇头,“从今以后我一生都要用的名字。” 褚颜咂舌,没想到伊撒和他老父亲矛盾深到已经到了改名换姓的程度。伊撒像从他的表情里看到内心所想,淡然道:“他不是我父亲。” 褚颜:“……” 伊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疤痕提醒着他记忆在慢慢回归:“那个你假扮的女人,闯入我卧室说想见我的女人,教我怎样雕刻塑像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褚颜明显看到伊撒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握住少年的手,发现对方的温度竟然比冰块还要冷,不由把伊撒的两只手都抓了过来,为他取暖。伊撒像在隐忍着什么,字句在齿间艰难的蹦出来:“可是我杀了她。” 褚颜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伊撒勐地高喊出声,他眼圈泛红,眸中含泪,长久以来维持的骄矜倨傲崩塌不在,泄愤般的吼道:“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慰我!!” 褚颜皱眉:“对不起。” 伊撒大口喘息了几下,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涌出,隐藏的秘密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我想起来了。她要我刻雕塑等她回来,她没有不守诺言,最后她回来了见我,可是我却不认识她了。我对她说:滚开,丑八怪。我还说「你会变得又老又丑,你马上就会死」。”伊撒撇过头,“当时我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擅闯进来的疯子,她长发凌乱、面目全非、满身脏污,她怎么可能是我记忆中那个人?所以我叫她去死,她就真的死了。” 伊撒低声絮语:“就算她是个疯子,我也没想过要她死,我不知道说出那句话她就会死,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 褚颜重新握住他的手,默不作声的听他说。 伊撒道:“在我被消除记忆之前,她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的口吻由激动转为平静,“有一个女孩叫娜塔莎,她是实验室的一名助手,她爱慕着一位名叫席博士的人,女孩忍不住向心爱的人告白,恰好心仪那人也在默默喜欢着她,两人互诉衷肠,结为夫妻,次年生下一名男婴。席博士是天生的鬼才,他研究出来的都是星际最顶尖的科技,他从不问世事,和夫人隐居在深山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伊撒停下讲述这个故事。 褚颜看向他。 伊撒道:“你知道了。那个孩子就是我,女孩是我母亲,席博士是我父亲。” 不难猜。 褚颜:“那…后来呢?” 伊撒说:“当然是有个坏人出现,破坏了他们原本幸福的生活。” 褚颜:“那个坏人就是皇帝?” 伊撒:“他为了在与其他兄弟争夺继承权时处于有利地位,为了获取最先进的技术,当然要不择手段。实验室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席博士和他的夫人、孩子都在火中殒命,只是谁又知道他们葬在哪,棺木里究竟有没有尸体呢?” 第158页 褚颜:“你的意思是?” 伊撒道:“我父亲没死,但我和母亲被留在杀父仇人的身边,这样说你懂了么?” 褚颜:“……懂了。” 伊撒抬起袖子状似不经意的抹了把眼泪,接着道:“其实在这之前,我说的这些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在今年皇帝5月21日出门时,姑姑觉得可疑就派人跟踪了他,而我们也因此知道他去的是城郊的一座别墅,别墅外树着三座坟墓,那是我和我父母的坟。而他去那里做什么呢,打开别墅地下室的钥匙,看看里面的人有没有在为他没日没夜的做研究。” 褚颜倒抽一口气:“那被关在里面的人是…席博士。” 伊撒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褚颜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伊撒语气淡漠:“死了有三年了。能发现是因为皇帝把他的大脑切了下来,放进玻璃罐里,贴上了有他名字的标籤。” 褚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眼眶泛红的少年,头一次发现他很坚强。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承担着残忍的一切,凭良心说,如果褚颜知道他一直和仇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都没有勇气选择以后该怎么做。 “爱尔。”伊撒突然叫了弟弟的名字,冷静的分析:“他算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从时间段来说,娜塔莎离开我的那段时间生下了弟弟,仔细想想她从前和我相处时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每次来找我她的身上都有伤痕,话也不多,不是静静的雕刻着塑像就是坐在一旁。白天里我从王宫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下人也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她被皇帝以体弱为由囚禁了起来。如果没猜错的话,有一种名为产后抑郁症的病……”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以为最爱的人已经死去,时刻留在仇人身边,怀上了仇人的孩子,但她还和爱人有一个孩子,所以不能轻易的死去。 她的内心该有多挣扎。 褚颜问:“那现在你和皇帝撕破脸,以后该怎么办?” 伊撒吸了吸鼻子,终究是个孩子,眸中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他说:“我不知道。”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阴狠又锐利:“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回一趟王宫。” 褚颜道:“……”科科,命运在催促他上场了。作为一个美貌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刷恶念值最重要的是什么?误会啊! 伊撒眼神扫向了他,褚颜连忙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 伊撒垂下眼,道:“你替我起个名字吧。” 褚颜说:“好啊。”他抬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顶,说道:“你随父姓席,名字…温良恭俭行,你叫席温怎么样?” “席温……”伊撒默念着两个名字:“席温、褚颜、褚颜、席温……” 最终拍板决定:“好。” 第78章 迷情27 系统:「得亏你还记得任务。」 褚颜:「嗯哼。」 系统:「恶念值90」 帐篷内。 黑髮绿眸的少年单膝跪在地上, 闯入的卫兵反扭住他的胳膊, 致使未痊癒的右臂绷带上又渗出丝丝血迹,他不可置信的望向默默躲到皇帝身后的人, 眸中那抹震惊随即被滔天的恨意取代。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 褚颜恐怕已经被他杀死无数次, 伊撒深唿了口气,冷笑了一声, 想要质问什么,看那人的神情也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伊撒恢復了面无表情, 终于还是压抑着愤怒道:“我听你的话等你,你带回来给我的就是这个?”他指尖一松,刻刀应声落到了地上,而在几步之外的桌上放置着一尊未成形的雕塑。 皇帝打破了二人的僵局,他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把刻意躲在他身后的人挡的严严实实,接下伊撒的怒视, 说道:“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伊撒。你是我最宠爱的孩子, 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原谅你的。”他压低了声音, “包括触犯我的底线。” 伊撒看来是懒得再和他玩父慈子孝的游戏,他注视着曾经的父亲,褪去往日温顺的外衣, 连敬语都不再用:“拦截了要送往电台的光碟, 收缴了摄像机, 威胁你的东西都被你销毁了,皇帝陛下的秘密暂时得以保存,民众仍旧活在你规划的世界里…你很高兴吧?” “我当然很高兴。”路易和颜悦色的说,“但我更高兴的是,发现了你的行踪。” 伊撒点了点头,随后道:“以后又该怎么办呢?我已经想起你抹除我记忆之前的事情,知道你另一个龌龊的秘密,想要控制我难上加难。” 皇帝稍加思索,便从善如流的回答:“当然是…再植入一次晶片。” “哦。”伊撒发出一声音节,他微勾起唇角,道:“那从今以后,晶片再也不能够当做储备记忆的容器。” 皇帝面上一冷,心里虽忌惮着伊撒的能力,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已经拥有了‘不死’和‘权位’,他说出的言灵具有无可逆转的效力才放下心来,笑的如春风般和煦:“你要说什么都无所谓,晶片不能够储存记忆,我会让研究室制造出更高级的东西。那么,带我们的王子回王宫。” 第159页 褚颜望着伊撒被带离的背影,想到少年刚才看他的眼神,虽然自己背叛在先,还是免不了后背一凉,心里涌起几分愧疚。 蓦地,耳畔传来路易的声音,他除了对伊撒的温柔外,对谁都用冷淡的口吻:“没想到你会回到我身边。”就算他多次表明执着于褚颜,从表面看却完全没有喜爱和狂热,反而异常的冷静,这和二十年后那个癫狂的路易判若两人。 明显表面,这个男人只是为了所谓的征服欲才想要得到他,一旦知道自己处于被动地位就会因挑衅而发疯,是个十成十的自大狂。 路易说:“我是爱你的。” 谁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分真几分假。 路易话锋一转,道:“但是那些人……” 褚颜疑惑的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除去浓妆、褪下华丽服饰的几人都被枪威胁着,一个接一个的上了马车,褚颜对上瑞拉投过来的质疑目光,转而问路易:“你抓他们干什么?!” 路易说的很真诚:“之前我是因为喜欢马戏而容忍他们待在雾都,否则按照雾都的法律,没有公民身份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现在以逮捕他们为名,为我的实验室扩充几个试验品,不是两全之策?” “你说过不会伤害我朋友!” 褚颜气急,上前就要去抓他的衣领,路易谨慎的后退一步,道:“我没有想要伤害他们,做试验品而已,谁说会受伤呢。” 厚、厚颜无耻! 褚颜深切怀疑伊撒是被路易耳濡目染成心机boy的。 “大哥!”眼见希尔向两人走过来,褚颜忙来到他的身前,解释:“皇帝要把他们逮捕这件事,我真的事先不知情,你……” 谁知希尔理都没理他,与褚颜擦肩而过。 褚颜回过头去,就见路易赞赏的望着金髮男人,说道:“做的不错。” 希尔手中还夹着雪茄,他吸了口烟,顺从的点点头,退到了路易的身后。褚颜见他们两人俨然是一对主人和心腹,在震惊过后就反应过来,问道:“希尔,你什么时候和皇帝大人有交情的?” 路易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当年我相中这家马戏团的时候,就暗自派人去打探他们的底细,不过最后却一无所获。说来也很巧,那天看到这位主心骨落单,我的手下就把他打晕带回城郊的实验室,为他做了一个新研制出来的小手术。” 褚颜想起希尔脖颈后的伤痕,好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和伊撒一样的手术?” “你很聪明。”路易毫不掩饰的夸赞道:“消除了一段记忆,又篡改了一段记忆,不得不承认,人的大脑是人体最神奇的一部分。不过最让我惊奇的是,我的僕从们好像把他改造成了不得了的东西…以人类为载体的高级机器人。外表是个无可挑剔的人,内芯却是机器做的,这项技术如果研发出来的话,雾都的人们都会成为我的傀儡。” 疯了。神经病。 路易宛如造物神的狂妄让他异常反感。 褚颜倒是不太担心伊撒,二十年后的事实告诉他,伊撒绝不会在这里被击垮。 果不其然,还没过半个月,路易就为他带来了好消息。这个从未暴怒过的皇帝阴晴不定来回踱步,而后居高临下的望着仍在慢条斯理吞咽的人,审视般的问:“你是不是出去过?” 褚颜依旧带着他的银白面具,面对质问无辜的说:“没有啊。怎么了?”他看着不语的路易,道:“您的卫兵盯我盯那么紧,我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路易微眯起眼:“城郊别墅的钥匙、飞船的启动装置、雾都的布控防卫,这些我都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用你的笑容迷惑我,情不自禁的我像着魔一样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又怎么样呢?”褚颜把手中的吐司放下,另一只手扣住面具的边缘,轻轻向对方眨了眨眼睛,路易冷凝的表情柔和下来,在看到褚颜将面具整个摘下的时候,他的眼中勃然的怒气已然消失不见。褚颜手指勾起过长的发,手肘撑在光滑的桌面上,重复道:“如果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呢?你要惩罚我吗?” 惩罚,自然是不能惩罚的。 这样的人疼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去伤害他的身体。 路易眼中含情,勾起一抹笑,口中吐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就是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救他还是害他。” 褚颜一愣:“什么?” 路易道:“你有你的美人计,我有我的过桥梯。我只不过是将所有星船的自动航程,改为奔向废弃星球的罢了。只是这次的航程不可逆,搭乘的旅客只能有两个选择:一、跳船,在万千星埃里自由落体。二、降落在废弃星球,那地方没有氧气,鬼都不乐意呆。” 褚颜:“……” 路易轻声说:“最后,让我们算算帐?这次你的背叛,我终究要给你点教训。” 褚颜闻言笑得花枝乱颤,笃定这个人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挑衅般的说:“你捨得教训我?” “我不捨得教训你,可捨得教训别人。”路易回他一笑,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古西方有一种刑罚,名铁处.女?” 第160页 褚颜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路易自顾自的解释:“是一种人形铁框,两面互相用铁链连接,其中框上有许多突出的长钉,只要把两面合拢,那些长钉就会钉入里面人的身体里。” 褚颜不语。 路易唇边弧度渐大,那是报復成功的喜悦:“我的爱尔也上了那艘星船,一下子痛失两个爱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伤心欲绝?在这种情况下,把怒气转移到两名逃跑未成功的人身上,不算过分吧?” 褚颜头皮发麻,他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路易道:“简而言之,你的两位没有顺利逃脱的朋友,被我一点点折磨死了。”说着,他解开腕上的通讯设备,扔到褚颜的桌上:“这里面的行刑过程十分精彩,看了之后我的怒气都消了大半。”眼睁睁看着腕錶被挥落到地上,路易也不在意,只继续道:“如果你想再见她们的话,可以调到新闻频道向她们告别,依照现在湿润的天气,头颅腐烂的速度应该很慢吧。” “你说什么?!” 褚颜因他的话全身发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座雾都塔,正好悬挂三个人的头,不多不少,不是吗?看你这么激动,我再好心告诉你没有逃脱的是哪两个人,不,这么算的话应该是三个。” “一个连体人。” “一个瞎子。” 妈的。 妈的妈的妈的! 系统:「冷静!」 冷静不了! 系统:「淡定!」 不能淡定! 褚颜勐地站起来,两手握住冰冷的铁栏,这是路易防止他逃跑而特意打造的牢笼,里面的空间很大,却让他插翅难飞。他瞪着浅笑的始作俑者,咬牙道:“你该死。” 路易一瞬不瞬看着他,压下眼中的痴迷,说道:“永远做我的金丝雀吧,白。” 第79章 迷情28 星历三千年六月二十日, 极光准时莅临,十一点三十分抵达雾都,凌晨两点四十分消失, 共计三小时十分钟。 褚颜看着窗外他翘首以盼的极光逐渐隐去,从原本倚在铁栏改为坐到沙发上,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样,只余下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回到二十年后的期望破碎, 褚颜不确定的问:「我穿越是因为极光?」 系统:「确实是极光那日你来到的二十年后,但那天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我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 就跟你到了二十年前。」 褚颜:「搞什么鬼。」 系统:「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因为极光而穿越也太扯了吧。」 褚颜:「那我还不是因为一个梦才和你认识。」 系统:「……」 能在各个世界穿梭对褚颜来说,也是充满了奇妙和神秘的旅程。褚颜还记得自己穿越前的画面, 高数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解步骤,他的座位被安置在窗边,正值春意盎然,教学楼外盛开的樱花随风飘入半开的窗户,他按捺不住困意, 趴在桌上先睡为敬。 再后来, 有了那个不愉快的梦。 褚颜将那段荒诞离奇的经歷定义为梦境。 系统打断他的思绪:「你没回到从前, 可能说明现在还不到时候。」顿了一下, 又说:「歷史不会被改变。」 褚颜思索着它话中的意思, 转念想到路易对他说过的话, 一时间心烦意乱, 他从沙发站起来坐到梳妆镜前,盯着镜中的自己。 银白镂空面具将他的容貌遮挡的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双眼睛。 褚颜伸出双手撑住桌面,俯身向前,看着自己离水镜越来越近,他眨了眨眼睛,脑中突然一抹灵光乍现。 「对了!眼睛!」 一夜间,中央广场停驻了数艘星船,自由和人权的吶喊从南方纷纷起.义的二十四城吹向北方,像春风涌入每个闭塞的家庭。人们在五月二十一日那天夜晚闯破宵禁政策,将挂在房檐上金雀衔花的国旗抛至脚下,就地焚烧,金丝雀和玫瑰花在红莲之火中被燃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红蓝白三色旗帜。 皇帝号称所向披靡的亡灵军队节节败退,他不得已之下只能命令封城,而在城门将破之前,皇帝命令军队放弃城民,龟缩回唯一的驻扎地:王宫。 这次的征伐和每一次载入史册的战争都不同,这是一场全面倒戈、没有硝烟、史无前例的战争。起先那艘星船自中央联邦钦定为‘废弃星球’的地方冲破浓稠黑雾,飞回一颗常年被雾气缭绕的星球,随后在南方降落,游说各城,结为起.义军,极有目的性的去往北方首都。而在他们通往的道路上没有挡路的荆棘,军队如履平地,直入皇帝居住的城市。 据说,那位领导者、游说家、被誉为雾都启明星的人,不过是个少年。 皇帝站在露天楼阁上,眺望着远处铺张开的红白蓝三色旗帜,脸色愈发的阴沉。摘下帽子的安格尔恭敬的守候在一旁,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皇帝,在这一天,这个狂妄自大的统治者意识到被他肆意捏.弄的民众原来对他这样仇恨。 身佩三色旗的军队已经涌入王宫,皇帝冷笑一声,大步从阁楼退出,去往三楼。 王宫三楼的一侧,有三个房间被互相打通,但已经除去了门和窗户,虽然里面起居用品一应俱全,但从建了整面墙的金色铁栏来看,这不像寻常人家居住的地方,更像一个精緻而又逼仄的囚笼,被囚禁在里面的鸟儿失去自由,只能成为自私主人的观赏物。 第161页 “白。” 皇帝凝望心爱人的身影,本以为他只是贪恋对方容颜一时兴起,不过多久就会生腻,可没想到,经过几年单方面的接触后,他竟然对这个人越来越无法自拔。从看到的第一眼,从后来的无数眼,虽然也曾因为权力而选择过放弃,但在他心里确实对这个名为‘白’的人心生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失败,也要金丝雀陪他一起下地狱。 背对着他,斜塘在美人榻上的人没有因来人而动容,他依旧懒散的卧在榻上,及腰的黑髮柔顺的搭在身上,白腻肌肤在灯光下仿若上好的羊脂玉,身上略显宽松的唐装没有遮挡住光滑紧实的小腿,没有人有能力从他的赤.裸双足上移开视线。 没有人。 皇帝贪婪的将美色收割进眼底,他敛去眸中的不舍,轻声唤着笼中的金丝雀:“白,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对不对?” 闻言,榻上的人唇中逸出一抹轻笑。 他轻佻的将长发收拢到后背,随后赤着双脚榻上地毯,转过身来,面对着两名来者。 安格尔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双眼,自从上次他见到笼中人容貌后发疯般的抓挠着铁栏,想要将里面的人拥入怀中后,他就再也不敢直视着这人。 尤其在皇帝的面前。 褚颜抬起头,眉目温柔,唇边带笑,他两手握住金漆铁栏,见皇帝向来冷静自持的眸中出现癫狂之色,刻意凑近了对方,问道:“可你总要告诉我,去哪?” 路易不自觉垂下了眼,忽略近乎跳出胸腔的心脏,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于是道:“就算我死,也要带上你一起。”褚颜见到路易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只听他说:“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评价你吗?两面三刀、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为了和我共享权力和财富,你不惜蛊惑我杀死你的朋友,对我的子嗣也斩尽杀绝。” 褚颜嘴角抽搐,他愤恨的闭了闭眼睛,方才压低的撩人嗓音不再,只余冰冷:“都是你捏造出来的。” 路易像他当年放走那些囚犯时被戳穿的表情一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拿我有办法吗?” 褚颜白了他一眼,随即不再搭理他,返身回到榻上。 皇帝离开之后,又过了很久,系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他报一次时,免得褚颜因为太过无聊而睡着。一等就等到深夜,听到有上楼的轻微声响时,褚颜连忙来到铁栏前,半跪在地上等着来人。 来的是个金髮男人,见到跪在地上抬头仰视着他的褚颜,他连忙移开目光,侷促的笑了两声,道:“不行不行,不能直视着你,你长得未免太好看了。” 褚颜听到这熟悉的话一怔,像他们第一次初见那样捂住脸,说道:“那我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希尔低声应了一句,从胸前掏出一枚钥匙来,插.进铁笼的锁里。随着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褚颜要走出的时候,希尔提醒道:“小心。” 褚颜点点头。 在皇帝离开的时候,每根铁栏上都被注入了高伏特的电流,稍微触碰就会触电而死,不过这点电对机器人却是无效的。 褚颜对希尔眨眨眼:“这么顺利?” 希尔道:“皇帝不在王宫,所以才这么顺利。” 褚颜边拉着他向外走边,看到空荡荡的走廊问:“周围的卫兵怎么都不见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希尔的回答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雾都…要变天了。” 褚颜在几天前就得到了消息,因此和希尔商量好趁皇帝不在王宫,调走大部分卫兵的情况下偷出钥匙,把他救出去。 说起来,当年也是希尔为他把消息传递出去的,他写的那封交给安娜的匿名信里,详细的描写了如何策划伊撒他们出逃。 希尔虽然有一段时间被皇帝控制,但据他说后来是因为接触了雪茄,那些被封锁的往事才一一回到脑中。褚颜暗想怪不得,二十年后的希尔不顾瑞拉的抗议依旧沉迷雪茄。 顺延三楼的楼梯直至一楼,一路畅通无阻,仅剩下把手的几个卫兵都被他和希尔敲晕,放倒在地。只是当他们来到花园,听到由远及近的喧譁声和撤退的命令时,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躲起来,褚颜对希尔道:“我们分头走。” 希尔点头,嘱咐他:“小心。” 褚颜看向不远处大开的门和涌入的卫兵,又从花园返回一楼,既然外面暂时出不去,就看里面是否有暗阁和出路。 “哎呀。” 肩膀一疼,他在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谁,听声音是个女孩。 “谁?”戴着口罩的女孩眯眼凑近他看,在看清楚后倒抽了口气,兴奋的尖叫一声,伸出胳膊环住眼前人的腰,道:“是你!” “你……” “不认识我啦?”栗发女孩将口罩一摘,笑眯眯的说:“实验室,胸牌,更衣室。记起来了吗?” 褚颜道:“当然。” 栗发女孩又将口罩戴上,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王宫,疑惑道:“怎么回事?人都跑光了?” 褚颜边上楼边道:“应该是。” 栗发女孩追上他,双眼放光的说:“还想去找陛下,告诉他实验室有重大进展呢。” 第162页 褚颜来了兴趣,随口一问:“什么进展?” 栗发女孩骄傲的扬起脖子,道:“重大突破!时空机!” 褚颜:“?!” 第80章 迷情29 枪声和炮.击杂糅成混乱的乐章,顶楼的实验室亦是一片兵荒马乱, 胸佩蔷薇徽章的军队逐渐涌入王宫, 将号称无坚不摧的堡垒点点击破。实验室内身披白大褂、戴有口罩的研究员听到屋外的异响, 来不及收拾便贸然向外,却被迎来的军队一一逮捕,排成一排,暂时成为新政府的“俘虏”。 顶楼以下一片纷杂, 实验室内却在嘈乱过后化为宁静,这些研究员们没日没夜的待在实验室里, 极少会关注外界的事, 况且他们也有着数不尽的丰功伟绩、顶尖发明,就算政权再怎么更迭,新上任的统治者都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因此在得知王朝将覆时只是片刻的惊讶,并没有濒临绝望的恐惧。 或许这就是路易一直期待民众所拥有的情绪,所谓‘麻木’。 栗发女孩与其他同伴一样蹲下.身, 双手抱住头,她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神色,眼眸却频频向实验室的里间瞥去,仿佛在担心着什么。 “搞什么, 我的实验差一点就能完成了。”身旁的红髮女郎低声抱怨着,丰满的红唇下撇, 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时也只是记挂着未完成的实验。 另一边的女孩低声道:“听、听说, 那个领导者长相十分的帅气。” 栗发女孩扭头一看, 正看到说话的那人脸颊飞上红霞,见对方看来,目光闪烁的解释:“因为、因为我每晚都在听水晶电台,上面有描述这次起义领导者的容貌…不过最让人吃惊的是,他似乎不打算继续实行帝制呢。” 栗发女孩挑眉,惊讶道:“不打算实行帝制?” 那人道:“对…好像是实行古西方的君主立宪,举荐安娜大人登上王座。” “那可真是……”对雾都的民众来说,这项政策应该比灭绝人性的帝制好得多。栗发女孩这样想着,不由得开始憧憬起未来的生活。 皮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响由远及近,实验室的人们虽屈起膝盖展示投降的姿势,却并不觉得低人一等,纷纷将好奇的视线投向门口,猜测着是哪位大人物要来。 王宫下正战火纷飞,那位心系战争的领导者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让人意外的是,迎面而来的是个黑髮绿眸的年轻人。他不含感情的绿眸淡漠如琉璃,紧抿着薄唇,眉宇间仿佛永远带着一股戾气,令人忽视了他身上极为单薄的少年感。他微微俯身,身边的人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听到对方的话,黑髮青年便将眉头皱了起来,慢慢扫视了一遭蹲在地上的人,笔挺军装外的黑色披风曳地,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小声交流的几人噤下声来。 他轻轻开口:“没找到吗?” 回答的是个穿着极为暴.露的金髮女人,腿上的渔网袜与上身规整的军装极为不合,她扬起红唇道:“回老大,他们还在找。” 得到未知的回答,显然让那位年轻人格外按捺不住,他沉着脸,吩咐道:“你去下面看看。” “是是。”金髮女人用机械手臂摸了摸下巴,随后带领着一队人离开。 黑髮绿眸的青年来到这群研究员的面前,栗发女孩凝视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感觉眼前的这人异常熟悉,却一时半会无法回忆起来是谁,只得一直盯着这冷峻青年的脸,努力回忆着。不过没一会儿她就放弃回忆,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家研究人员,她能见到的只有同事,能与之攀谈的除了同事也只有实验室外的巡查人员。 在栗发女孩思索的时候,那青年却伸出手扼住她的下颚,说道:“我认识你。” 认识?什么时候? 席温自然不会告诉她,那日他目睹着女孩将褚颜送出实验室,而并非像褚颜指控的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席温见她不答,只兀自问:“那个名为白的人,你见过吧?” 栗发女孩笑着道:“没有。” 席温轻轻点了点头,放开女孩的纤细的下颚,淡淡说:“说谎的话,你会受到惩罚。”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那个黑髮黑眸、时常戴着面具的人,见没见过?” 栗发女孩心底发慌,面上却是万年不变的温柔笑意:“没有。” 席温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移开视线,道:“我在雪国的时候见过一种花,名为肤花。那种花长在雪国的边境之地,当地人都说有肤花的地方荒无人迹、寸草不生,知道是为什么吗?”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给她无上压力,栗发女孩硬着头皮问:“为、为什么?” “说来也奇怪,一片肤花不过指甲大小,但因为这种花攻击性极强,它不仅攻击除自己外的所有东西,就连同伴也不放过所以有肤花周边时常寸草不生。而更重要的是,人体一旦接触上,肤花就会在血液中繁殖,撑破毛孔,让人血竭而死。” 栗发女孩已面露恐惧之色,她抖着嘴唇,连敬语都用了上来:“那、您跟我说这个的目的是?” 黑髮青年勾唇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以为呢?” 第163页 这正是不言而喻的威胁。 栗发女孩咬咬牙,道:“可我确实没看到过您说的人。” 恰在这时,就听实验室的里间传来喜讯:“大人,您要找的人—或许在这——” 席温便看也不看上一秒受他质问的人,穿过淡绿色的营养液瓶和所谓的‘失败品’们,像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勿、勿动!” 那按住可疑人物的卫兵在见到那人歪头的笑颜时,色厉内荏的吼了一声,手底的力道却是放松了许多,逮住可乘之机的可疑人物连忙挣脱开,像门的方向扑了过去。 是扑过去张开双臂拥抱来人,而不是卫兵意料之中的慌张逃窜。 “伊撒…不,席温?”一头长髮的美人笑着搂住来人,箍在对方的腰上,熟络的寒暄着:“那么久没见那么高了?还有,是不是瘦了?” 卫兵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一幕。 席温面不改色的脸上浮现诧异,继而是羞愤,他揽住褚颜的肩膀,却被对方的胳膊搂的紧紧的,撒娇般的道:“我不是不想见你,可你总得给我点准备啊…就这么被粗暴的拎出来,让我觉得我很没有面子。” 席温见状下意识的怼过去:“厚颜无耻。” 褚颜捧住青年的脸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他神色愈加冰冷才放开,笑眯眯的说:“我是厚颜无耻,可您好像对厚颜无耻的我念念不忘啊。” 席温拧起眉道:“你说什么?” 褚颜眉飞色舞的说:“我从电台里听说的,军队的名字是不是名「朝颜」,不就是朝思暮想我的意思吗?” 席温冷哼一声,竟然气笑了,他道:“是有朝一日杀死你的意思。” “我不管。”褚颜执起他的手,隔着皮质手套吻了一下他的食指:“娶我。” 席温闻言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他勐地把手抽回来,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满脸嫌恶的说:“我回来是找你算帐。听好,你和皇帝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会一件一件找你算清楚。” 褚颜:「靠,这么直?」 系统:「本系统没能力规定攻略目标的性取向。」 褚颜想去拉一拉席温的衣摆,后者立马倒退三步,像躲瘟疫一样退避三舍。 褚颜感觉自己很失败。 席温挺直了背嵴,斜睨着他,道:“我还记得,你在马车上问我有关废弃星球的事,那时候你就在和皇帝筹划把我送出雾都,对不对?只有我离开雾都,才对你们产生不了威胁,才能让皇帝彻底放下心来,因为一直觊觎着他那个位置的人已经不在了。” 褚颜道:“我没有。” 席温说:“你那时说的,无间是什么意思?” 褚颜听他语气不对,问:“你什么意思?” 席温道:“无间即地狱,无间星,倒是个好名字。”他露出浅浅一笑,眸中锋芒毕现:“你们恐怕想不到,有一天我能从地狱归来吧。” 你这明明是王者归来!唐太斯都给你让路! 褚颜悲戚一笑,他说:““自从你在我面前卸下伪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把我当成真正的……”底下的词语是‘好朋友’,褚颜稍微改动了一下:“恋人。” 席温面部抽搐了一下,隐忍着怒气却未发作,似乎想等褚颜说完。 褚颜以手掩面、目光呆滞、异常伤心的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席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停冷笑,咬牙切齿:“背叛我也是因为我?我对你袒露心意,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褚颜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不管你信不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席温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才听到褚颜说:“……我都是喜欢你的。”说罢,他上前一步拉住席温的领带,饶是机警如席温也没有躲过去,他握住对方微凉的手,皱起眉,疑惑道:“你做什么?” 褚颜:「真tm直,这样我很有负罪感。」 系统:「嗯…现在我应该说,加油?」 褚颜这一举动让周围的卫兵都举起枪来,防止他伤害自家首领。 被众把枪指着的褚颜却浑然未觉,他与席温距离不过咫尺,近的可以看到青年脸上细小的绒毛,在对上褚颜的目光时,席温的长睫微颤了颤,这个脱离少年稚气逐渐走向成熟的青年,在情爱这件事上依然一片空白。 褚颜轻声问他:“你怎么不推开我?” 他的气息浅浅的,甜甜的,味道像席温最喜欢的果冻。 褚颜轻轻亲了一下青年的唇。 席温如遭雷击,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推开肆意妄为的人,猝不及防的褚颜被推倒在地,长发将他大部分容貌都遮掩起来。 席温一时心烦气躁,按了按失律的胸前,扭头便走。 正在这时,重新返入实验室的金髮女人眯着眼睛道:“老大,最后一战顺利结束!我把皇帝绑过来了,你看怎么处置?”说完,见到席温气势汹汹的自里间出来,疑惑道:“怎么了?” 席温正在不停擦拭着嘴唇,闻言道:“没什么。” 第164页 第81章 迷情30 即便行动被缚、大势已去, 皇帝依旧保持着孤傲和睥睨的姿态, 或许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是蝼蚁。只有看到自里间走出的金丝雀时, 他那不屑一顾的绿眸里才有了一丝波动,沉下声唤着年轻人的名字:“白。” 褚颜对他呵呵。 在皇帝叫出褚颜名字的时候, 席温不知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迎面而来的长髮美人。 席温见到瑞拉胳膊的义肢少了一只,问道:“怎么样?” 瑞拉无所谓的甩甩头, 颇有些女汉子的气概, 她云淡风轻的说:“回去只能再做一只了。不过……”说到这,她神色微变,“是希尔救的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席温露出沉思的表情。 瑞拉继续解释,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他为了保护我头骨被削去一半…但、但却没有死, 怎么会有这种事?” 席温却异常冷静:“那么惊讶做什么?以人类为载体,抹去记忆,改造身体成为高级机器人,我曾经的父亲可真是……”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单膝跪地的皇帝,眼含冷意:“真是好手段。为了避免和这类非人实验相似, 我们只研究怎样将低级机器人进阶为高级机器人,和我的好父亲相比, 自然是比不上的。” 瑞拉听明白他话中的戏嚯,娇娇的笑出声,说道:“老大就会说笑, 我们的研究位临联邦专利第一, 怎么能比不过皇帝陛下?” 皇帝面上阴晴不定, 以他的性格,要他承认自己低人一等是不可能的。 隔了几秒,皇帝冷若冰霜的脸上突然浮出一抹笑容,他眸中蕴着浓浓情意,对席温身后的褚颜道:“都准备好了?” 席温暗觉不妙,他顺着路易的视线向后看去,就见前不久向他吐诉衷情的人,手中正捏着一个小型的遥控器,仓皇失措的躲避着四周向他投过去的目光。在与席温四目相对时,那被长发掩映了大半的面容上徐徐绽放了一抹浅笑,随后撇过头,道:“我手里拿的、拿的可是……引爆火.药的遥控器。” 瑞拉面色不善的问:“白,你什么意思?” 褚颜不语。 皇帝却蓦地大笑起来,他撞开束缚着他左右的卫兵,摇晃着站起身来,尽显猖狂之色:“我的好儿子,你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会在最后输的一败涂地吧?那火.药,当然是我派希尔提前安置在这里的。”他的手腕上带着拖沓的镣铐,来到席温身边时,见席温不做阻拦,神色愈发的得意起来,径直走向了包围圈中的褚颜,夸赞道:“做的不错…只是那么顺利能把伊撒引到实验室来,还是让我稍显意外呢。” 褚颜把手里的遥控器转交给他,却并不作答。 席温不动声色的望着他们,绿眸沉下几分,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晦暗。瑞拉却是沉不住气的人,她细眉一扬,见皇帝竟然敢高傲的挑衅,立即把身旁卫兵的雷射枪夺了过来,叱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皇帝仍笑着回答:“你如果敢开枪,我就启动引.爆.装置,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政权倾倒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想到你这位刚篡位的首领,是不是有点可惜?” 瑞拉愤恨的放下枪,怒道:“老大你看他!” 沉默的席温突然开口:“你想怎么样?” 皇帝说:“当然是让我们……” 条件还未说出口,在他身边的黑髮美人悄悄拽了拽皇帝的衣袖,路易只好侧过头来,温柔的问:“怎么了?” 褚颜示意他低下头来,路易将信将疑的低下头,刻意与他保持着一点距离。就听那黑髮年轻人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听罢后沉思了片刻,随即笑道:“我改主意了。”他对席温道:“你让这些人都退出去,我和我爱人要去这实验室的里间。” 瑞拉侧头询问席温的意见。 席温点点头,脚下退后一步,紧皱着眉头,那双绿眸却紧紧的盯着藏在路易身后的人。 这时席温才确定,那人确实是在刻意迴避着自己。 将他们围在圆圈里的卫兵逐渐退出实验室,路易深深看了一眼席温,随后大步向里间走去。实验室的外间主要是摆放研究器材和为失败品做手术,里间则是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地方,进去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操作平台,以及闪烁着各类颜色的按键。 当褚颜即将随路易踏入的时候,席温却突然叫住他:“褚颜。” 褚颜回过头。 席温像是极难吐露出字句,别扭了片刻才道:“你刚才说的话……” 褚颜打断他:“骗你的。” 席温原本染上些许粉红的脸颊顷刻覆上冰霜,他冷笑一声,道:“滚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在这一刻,褚颜甚至觉得席温之前的种种妥协,都是为了确认他的心意。 褚颜犹豫该不该把那句话说出来,思索了一秒钟终于道:“我才不想再看到你,多看你一眼,都会让我想吐。” 席温额上隐绽青筋,他按捺着怒气道:“你好大胆子。” 「恶念值100」 褚颜转身欲走。 第165页 就听背后传来席温淡淡的嗓音:“既然你不愿意看到我,那就让这个世界看得到你,而你看不到这个世界。”随后,饱含着恶意补充:“只有我,才能让你重获光明。” 这这这、席温这臭小子! 真棒!没丢他爸爸我的脸! 褚颜意识到眼前有黑暗逐渐蔓延,他彭的一声撞上了门,在皇帝转过身问他“密道在哪”的时候,他扑上去夺过皇帝手中的遥控器,勐地按下遥控器正中的红色按钮,眼泪涟涟的说:“怪不得不阻拦我们,原来他们、他们竟然把密道堵死了!” 四周火势旺盛,将各类精密仪器烧的噼啪作响,路易大惊,吼道:“堵死了?!你把按钮打开做什么?我不是吩咐希尔在实验室放火.药,怎么会起火?!” 褚颜呛咳出声:“我怎么知道!” 路易愤然走到门边,想要将银色大门打开,谁知虹膜贴上去后却迟迟未见反应,拉过把手时上面因火烧而变得像烙铁,将他的手烫出一串燎泡来。他烦郁的转过头,却听樑上传来摇摇晃晃的声响,被大火烧的几近崩溃的房梁终于支撑不住,掉落了下来。 彭!!! 千钧之重压在他的双腿之上,路易此时却顾不得自己,急切的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但火势燎原,哪里还看得到? ““滴滴~目前时间为星历3325年,7月30日,上午十时整,欢迎来到雾都天文频道。” “不出所料,今天依旧是小雨频发呢~提醒各位大人出门随手带伞哦~” 滴答。 水晶电台被无情的关上。 云蒸雾绕的宠物店内,随处可见古老东方的装饰,而在外高挂着的乌木牌匾上,也龙飞凤舞的写着雾都人不熟悉的几个大字:极乐仙阁。 褚颜靠在美人榻上,实在忍不住絮絮叨叨向他念《百事》的店主,问道:“所以,我又一次被你带回宠物店了?” 异瞳的店主岚笑眯眯回答:“这正说明您与在下天赐的机缘。” 褚颜挑眉:“店主您一夜暴富的机缘?” 岚不置可否。 褚颜提醒他:“除了席温上将,谁来买我都不要卖。” 岚道:“放心,除了席温上将,整个雾都谁还会那样大方呢?” 褚颜知道他逮住了个冤大头,忍不住吐槽:“你这是掉钱眼里的吧。” 岚吸了口雪茄,浑然不在意的说:“这是在下的秉性。” 褚颜无语。 说来也巧,褚颜自二十年前回到这里后,又一次被岚遇到并搭救下来。那次的爆炸变为火灾,还是褚颜嘱託希尔更改路易的主意,又诓骗路易说早就准备了密道,才让他走进放有时空机的里间。而那个时空机,研究者,也就是那个栗发女孩告诉他因为才研制出来不久,设置好时间后只能搭载一个人完成旅行,还没有做过调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现在看来,却是大为成功。 只不过时间向后推迟了五年。 岚打断他的思绪,道:“席温上将听到在下这里又开始贩卖织梦宠,着急的恨不得从无间星飞回雾都呢。距离在下联繫他已经过了一天半,是时候应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极乐仙阁的门勐地被人踹开,灌入的暖风吹散宠物店中的雾气,岚对着来人道:“红花梨木门,三百五十万,在下概不赊帐。” 黑髮绿眸的男人将腕上的通信设备解下来扔给下属,自己则大步跨向屏风。 在见到榻上的人时,席温紧绷的下颏柔和了许多,他摘下戴在手上的朴质手套,顾不得一身风尘僕僕,伸出指尖戳了戳长发美人。 后者闻到熟悉的甜腻味道,皱了皱鼻子,把缚在眼上的丝绸绑带摘了下来,黑濯石般的眸子清澈见底,却莫名的撩拨着人。席温揉了揉他的发顶,迟疑问道:“是你?” 褚颜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鬼使神差的回答:“是我。” “嗯。”席温道。 他没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把榻上的人抱起来,不知怎么,褚颜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冰冷,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岚正把《百事》交给办手续的下属,看到席温已经抱着人踏着破碎的红木门走出,还想追着他盖上手印,无奈席温身高腿长,早就上了星船,见状只好作罢。 星船中的水晶电台刚向听众们打完招唿,就被无情的关闭。 万籁寂静之下,褚颜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刚想和身边的席温说点什么,对方就率先开口:“我记得你上次说,接近我是为了要回眼睛。” 是吗? 嗯…好像是。 褚颜迟疑着点点头。 “好。” 席温说完便闭了嘴,水晶电台察觉到主人的精神力,扭开开关自动播放起来。 褚颜思索着席温话里的意思,只是一个“好”代表了什么?是告诉他怎样才能看到这个世界,还是替他寻找医治的方法? 第82章 迷情31 “嗯?你说皇帝啊……他死啦。” 瑞拉把一个草莓大福放进嘴里, 边咀嚼边说:“旧王朝想要復辟的皇帝, 单是这个理由就能让他死一百次。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你不是织梦宠对不对,大哥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第166页 “辛德瑞拉。”金髮男人开口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闻到这股熟悉的烟味, 瑞拉夺过希尔手中的雪茄,高跟鞋将燃烧着的雪茄踩得稀碎, 愤然道:“大哥, 说过多少次不许你再抽雪茄!!!” 希尔随意敷衍她:“是是。” 瑞拉忍无可忍的吐槽:“真是的!” “那个, ”一直默不作声的褚颜道, “你刚才说的, 大哥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是什么意思?” 瑞拉暂时放弃控诉自家大哥的行为, 说道:“很久之前大哥为了救我,头被砍掉了一半, 但是他没有死…嗯,高级机器人嘛。之后换了新零件和晶片后总是与自身体质不合,所以记忆力总是不好。五年前他又受了次伤, 就是地下舞会那次,清醒过来后大哥说之前所有的事都记起来了,还告诉了我们关于你的事……”说着她翘起腿,道:“不知道你听没听懂?” 大概能懂。 褚颜手肘置在桌子上, 撑住下颚, 吶吶道:“怪不得席温对我的态度发生那么大转变。”大概希尔向他们解释了一下, 当时交给安娜嘱咐他们可以利用飞船逃脱的匿名信,是褚颜写完交给希尔,而后希尔交给的安娜。 瑞拉道:“我倒觉得,老大自始至终都对你有好感。” 褚颜挑眉:“真的?” 瑞拉说:“当然,有一句古话不是说:爱之深,恨之切。” 褚颜:“……是责之切。” “总之,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老大像被鬼附身一样的到处找你……”瑞拉耸耸肩,听起来这只是平淡无奇的常态,无所谓的说:“哎呀不管啦。你就好好休息,准备后天的手术。” 褚颜一手扣着自己面具边缘,一边非常之疑惑的问:“到底是什么手术?搞得这么神秘,你们不告诉我,席温也不告诉我。”他计划着如果对方不说,自己就把面具摘下来,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话套出来。“只有席温才能让我重获光明,不会是让他替我主刀吧?他有医生执照吗?” “这个我们倒是没……啊,老大。”随着一声问好,瑞拉站起身来,笑嘻嘻的牵着大哥的手要离开,“那你们两个聊,我和大哥出去转转。” 搞什么。 有人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褚颜闻到一股浓郁香甜的味道,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撑住桌子,倾身上前,凑近对方闻了闻,发现甜味果然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说道:“你那么爱吃甜食,不怕牙疼吗?” 对面的人一手按在他的头上,将褚颜按回了座位,褚颜哎呦一声,老实乖巧的窝回沙发上。席温似乎考虑了一会,才谨慎的作答:“不疼。” 褚颜从善如流的问:“那你是养成了刷牙的好习惯?还是定时看牙医的好习惯?” 席温大概不擅长这样调侃的问答,静了许久,才缓缓道:“都有。” 褚颜装作严肃的模样一下子瓦解,他看不到席温的表情,却也能大致还原出对方的窘迫。褚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道:“我问你个事儿。” 席温道:“你说。” 褚颜在头脑中回忆着银髮绿眸的男童,问道:“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发现你不太喜欢你弟弟,就是席光,为什么?” 席温的声音淡淡的:“你为什么想知道?” 褚颜做作的向他撒娇:“好奇心害死猫嘛~告诉人家嘛~” 席温显然被他噁心的不行,叱道:“你好好说话!” 褚颜忙点头:“好好好。” 席温像是对这个问题难以启齿似的,在褚颜数般的催促下,才无奈的说:“因为他的长相。席光越长大,就越像我母亲。” 褚颜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悲伤,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强行安慰:“那你也不能,迁怒、迁怒给席光…他特别尊敬你、喜欢你,想要和你亲近。你小时候不是还特别喜欢他吗?怎么长大了就……” 席温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说:“他永远是我弟弟,谁都不能欺负他。” 褚颜试着夸奖他:“你做的、做的很棒?” 席温突然低笑一声,揉了揉褚颜的发顶:“把我当小孩子?嗯?” 褚颜转着眼珠,面对成熟又可以随意交谈不被甩冷脸的席温时,不免有些侷促,他笑着说:“对呀,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小孩。初见的时候才十三岁吧……”明明看不到,他还上下打量了席温一番,装作尽收眼底的样子,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席温垂眼看他:“奇怪的是,你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是该夸你驻颜有方,还是说,你就是个长生不老的妖精呢?” 当然是感谢时空机的倾情贊助啦。 褚颜讪笑着说:“我就当你是夸我吧。” 席温拈起一颗草莓硬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自口腔蔓延,让他想起眼前这人曾赠与他糖果的美妙时刻。他微眯着眼,嗓音轻而缥缈:“我等了你很久。” 褚颜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第167页 “二十五年前,我在实验室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就辗转在各个星球里,一直找一直找。”席温的声音平和轻缓,却透露一股毫无理由的执着,“五年前,机缘巧合找到你了,但是我最后才认出那来歷不明的织梦宠确实是你。不过,我稍微不注意,你就又消失了。” “我想,是不是应该给你一道枷锁,让你永远不会再消失。” 褚颜唇边笑意渐无,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说道:“不用了吧,你看紧我,我就不会跑了。”他充分展现每日都在练习甩锅的本领,“前两次都是你没保护好我,我才会消失的,说来说去还是你的失职。” 席温不语。 褚颜心惊胆战的等着他回话,暗地和系统讨论他言灵的效力有多大,有没有可能长久的束缚着他,甚至阻碍他离开这个世界。 就在褚颜思索的时候,却听席温又笑出声,他说:“骗你的。” 褚颜:“你说什么??” 席温恢復了往常的高傲,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在意你,还不如在意一块饼干。” “呸。”褚颜道:“我可比一块饼干价值高多了。”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就算没有麻醉,褚颜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但那个温柔的小姐姐,也就是主刀医生不信他感觉不到疼痛,坚持为褚颜打了一支麻醉剂。 两个小时后,摘下缠绕在眼上的纱布。 当看到镜中的画面时,褚颜手情不自禁的一抖,眨了眨那双翡翠绿的眼眸,确定这双眼属于他后,才推门而出。在听到女佣惊艷的唿声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捂住没有戴面具的脸,问清楚席温现在何处,便气势汹汹的上了三楼,去往书房。 先前看不到的时候,褚颜就觉得这里的地形异常的熟悉,而当眼前豁然明亮时,他才发现这个别墅的布置、九曲迴廊和被划分为禁地的三楼,都让他想起二十五年前皇帝居住的王宫。褚颜顺着窗户向外看去,正是眺望及可见的花园,花圃中的白色蔷薇随风飘摇。 褚颜来到书房前,迳自推门而入。 眼前的人和褚颜记忆中的席温略有差别,在这平均年龄一百四十岁的雾都,可能四十几岁的年纪并不算什么,但时间带来的沉淀却将人打磨的愈加内敛,锋芒过后,便是犹如温玉的成熟。有一瞬间,褚颜竟然不敢上前去问,端坐在办公桌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褚颜上前一步,唿唤道:“席温?” 黑髮男人垂着眸,手执羽毛笔,另一手抚摸着文件上凸起的文字,听到声音后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那双本属于褚颜的黑眸此时在他的眼眶中,席温以手撑额,微笑:“醒了?” 褚颜咬牙切齿的问:“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席温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火,平静的说:“你得到了我的眼睛,你看得见;我得到了你的眼睛,我看不见。怎么说,这对你也是一桩不错的交易。” 他继续火冒三丈的质问:“所以你连我的意见都没徵求,你就……!” 席温唇边的浅笑敛去,皱起眉,声音低沉:“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褚颜上前揪住席温的衣领,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确定席温看不见后,才用隐含着怒气的声调接着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代表我?擅自替我做决定?!” 席温眉头越皱越深,他说:“你为什么生气?” 当然是为,接下来的某件事,造势,咯。 褚颜松开他的衣领,向后退了几步,眼珠漫无目的的在房间内扫视了片刻,随后说:“我才不稀罕要你的眼睛!” 说罢,他一咬牙,借着尖长的指甲,把眼睛生生的挖了下来。 踩在脚下,碾压几下。 「滴。」 「病毒源‘上将之眸’摧毁完成。」 席温听到声音不对,却是没有起身制止,心中猜测出了什么,只阴沉着脸色道:“你就这么反感我?”想到自己一腔心意被人踩在脚底下,他才真正觉得怒不可遏,勐地一挥手,将乌木台上所有的东西推落在地,席温抬起眼道: “那你为我拟定的逃跑计划,怎么算?” “你当时说喜欢我,还亲了我一下,又怎么算?” 那、当然是,逢场作戏,不作数的。 忌惮于席温的气势,褚颜到底是没敢说出口。不过他耿直的说:“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下的诅咒,否则我怎么会看不到。” “算了。”席温说。 他以手掩面,不知掌下的表情是怎样,声音里却竭力压抑着什么:“你滚吧。” 一如二十五年前他曾说过的话。 褚颜没有走。 席温也再没有说话。 褚颜在陷入黑暗中之前,看到书房的窗户上立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塑,那迷你人戴着面具,蔷薇花簇拥成的服饰华丽无比,如果不是时常用心的观摩本尊,绝不可能刻出这样出色的作品。 「……」 「滴。」 第83章 帝笼01 寒冬三月, 大雪簌簌而下。 白玉汉宫的琉璃瓦上,燕都年轻的帝王站在顶上迎着风雪, 乌黑长髮与紫金飘逸服饰随风摇曳, 他娇声笑着, 手臂一挥,袖袍蹁跹,对着其下的大军道:“你们想不想看看,我这件衣服底下穿的是什么?” 第168页 说罢, 他也不等下方士兵回答, 就脱下象徵皇室的深紫长袍, 任由那件带着异香的长袍飞进严阵以待的军队中, 看底下为抢夺一件衣衫已然乱了套,笑意不由更深。 他纤长的手指扣住白玉面具边缘, 将面具抛入混乱的人群中,那争抢的红了眼的人们已经开始全面倒戈、刀剑相向。 偏偏始作俑者爱火上浇油,年轻帝王冻得发红的指尖轻抚着身上淡紫衣袍, 再问:“你们想不想知道, 我这件底下穿的是什么?” “想!” “想!!” 一时间喊声震天。 年轻的帝王突然蹙起眉,本魅惑横生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他道:“那就给孤跪下!静王擅自逼宫,你们说孤该治他何罪?!” 士兵齐齐跪下,忘却自己同是反贼的身份, 纷纷为年轻帝王出谋划策。 “杀了他!” “车裂!” “腰斩!” “宫刑!” 那被自己下属绑成粽子的静王殿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前一刻还在兢兢业业的筹划着名逼宫,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他的属下们却被美色打败。 这是多么的、多么的荒唐! 站在琉璃瓦上的紫袍人眸中流光溢彩,彷如远古的妖魅,静王怒视了片刻,发现自己也沉醉在了年轻帝王无边的美色中,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挫败感。 褚颜斜睨一眼泄气的静王,笑眯眯的说:“孤念惜手足之情,静王虽大逆不道,但毕竟是孤的兄长,便处以绞刑,让静王殿下去个痛快。” 话既出口,底下一片山唿万岁,圣上英明。 这时,自远方飞来一个白影,那满头华发的谪仙似踏云而来,飘飘落到了白玉汉宫的房顶,清冷冷的看了一眼年轻帝王,轻声唤道:“陛下。” 褚颜不悦的看他,凉凉的说:“国师来的可真巧。” 国师不语,只是向下看了眼被绑成粽子的静王,不卑不亢的说:“陛下,静王……” 褚颜长袖一挥,断然拒绝:“此事不必……”突然,他疑惑的看向国师的身前,那漂浮在空中工整的楷体写着的是: 「面对国师的请求,你应该:a.答应他b.答应他」 这还有的选? 褚颜犹豫的伸出手指,在a选项上点了一下。随后,那黑墨铸成的字体化作淡淡金粉,而对面的国师也点头应允,神色依旧冷冷淡淡,说道:“谢陛下。”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为贪婪,通天晓。」 见木已成舟,目送着静王被士兵扭送至天牢,褚颜爬下琉璃瓦,怒气沖沖的对国师道:“蓝知,你好大胆子。” 蓝知一身绣有繁复滚边的银白长袍,身披雪白狐裘,更衬得是面如冠玉,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他俯身将地下被踩踏的白玉面具拿起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声调缓慢,如同软软的棉絮:“陛下何出此言?静王虽谋反,但罪不至死,臣劝解您也是为了陛下思量。”他顿了顿,继续说:“也是臣的分内之事。” 褚颜最讨厌他温软的性子,仿佛他的怒气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个笑话,他平静了一下,走过蓝知身边的时候顺手把面具拿了回来,歪头对他笑:“朝中传闻国师和静王有染,是与不是?” 蓝知面上未起波澜,只答:“这等匪夷所思的传闻,陛下还是不信为好。” 说罢便转身离开。 两边宫女正为褚颜披上护暖外衣,手上递过汤婆子,褚颜见国师离开,忙追了上去,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蓝知面前,怒斥道:“眼见孤被逼宫即将大厦倾倒,国师冷眼旁观,对孤的生死置之不理,静王被拿下的时候却急匆匆赶过来。呵,我与兄长都是先生的弟子,先生却时常偏心静王,孤…我!气死我了!都给我滚开!!” 褚颜长袖一挥,那本毕恭毕敬候在他身后的宫女被惊唿一声,所幸隔着厚衣,只是觉得有股攻击性极强的电流划过,却没有受伤。 蓝知抬眼看他,年轻的帝王此时举动像极了委屈的孩子,他轻嘆一声,三千华发随偏头的动作微晃。 褚颜见他半天没有安慰自己,红着眼眶,抬手将汤婆子掷到国师一尘不染的长袍上,大喊着跑开:“孤才不要你可怜!” 宫女太监们连忙追了过去。 坐在点了地龙寝殿的褚颜趴在乌木桌上,咬着指甲思考频繁出现的选项框。褚颜思索来思索去,觉得他穿的这个世界很可能是个游戏。 褚颜在半个月前成为燕都年轻的统治者,作为国师的蓝知既是他和静王幼时的夫子,又是一手将褚颜扶植起来的摄政王,在朝中的分量不可小觑。但唯一让褚颜觉得奇怪的是,现在的蓝知对他总是冷冰冰的,但似乎在久远的记忆中,蓝知应该和他“情难自禁”、“干柴烈火”、“海誓山盟”,而不是现在的相敬如宾。 「辣鸡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奇怪。」 「有。」 「哪里?」 「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既然系统都这么说,褚颜觉得与蓝知你侬我侬不是只有梦中才出现的情景。 而且最诡异的是,这个世界攻略目标的能力,系统说早已经检测完毕,但却迟迟不能窥探一二,仿佛看到就和泄了天机一样。 第169页 先前吩咐过召唤来的佳丽在外福了福身,几名貌美的妃子得到许可后便鱼贯而入,在准备好的软凳上坐了下来。几人着宫装、抱琵琶,欲语还休、媚眼横生,一曲《燕城景》便在柔荑下缓缓流淌出,吴侬软语似水一样萦绕在耳边。 美人在眼前,褚颜有点乐不思蜀。 在这歌舞昇平的情境下,谁能想到半柱香前有大军闯入都城企图篡位,却又被他力挽狂澜的扭转了局势?褚皇帝沉浸在天下无敌的美梦中,细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与妃子的歌声相和,摇头晃脑之中,就听屋外有人禀报:“陛下,皇后求见。” 褚颜也不觉得皇后来是搅了他好事,大手一挥:“快快有请。” 门吱呀一声打开,就见皇后撅着红唇走了进来,明黄步摇一步三晃,走到褚颜时那双美目中含着怨怼:“皇上在此听歌赏曲,怎的也不叫依依来听。” 褚颜第一眼就看到皇后手上缠着的洁白纱布,那是几天前皇后企图对他霸王硬上弓时,被褚颜身上的诅咒反噬了一下。这位皇后名叫柳依依,是某位高官的女儿,被塞进宫后一路平步青云,过五关斩六将坐上皇后之位,这些不必再多说。 关键是这些后妃们,她们没有将皇上不能与之行鱼水之欢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顾着相互斗来斗去,反倒把正主皇帝忘了个干净。 皇后坐到了褚颜身边,好了伤疤忘了疼,含羞带怯的看了褚颜一眼,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把葡萄递到褚颜嘴边。 这时,褚颜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段话和两个选项。 「面对皇后餵你葡萄,你应该:a.吃,吻住皇后再渡给她b.不吃,掀翻桌子」 这tm怎么选。 褚颜手一抬,按在b选项上。 随着噼里啪啦的混乱声响,一桌子的珍贵水果被掀翻在地,褚颜略有可惜的看了眼滚落在地的水果。琵琶声惊停,妃子们跪了一地,那厢皇后惊愕的眼眶发红,她把指间的水晶葡萄自己吃了下去,站起身来,神色悽惨的说:“臣妾逾越了,陛下恕罪。” 美人,并不怪你。 褚颜十分纠结的说:“都下去。” 等到人都走光之后,褚颜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暗嘆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84章 帝笼02 “白髮三千丈, 缘愁似个长。” 铜镜中闭目养神的国师听到熟悉的声音,蓦地将双眸睁开,身后拿着象牙梳的为他梳发的人笑意盈盈的站在身后,取代了原本应在的侍女。可与美玉媲美的手从没服侍过别人,光滑白皙,让人见了恨不得藏起来不让旁人瞧见。 在国师扣住自己手腕时,年轻的帝王将面具一摘, 姝丽容貌展现在对面的水镜中。他将下巴搁在蓝知身上, 双臂揽住不为所动的男人, 眯眼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香,拖长了声音, 撒娇般的道:“国师为何对孤如此冷淡?我记得以前……”说到这儿时他话一顿, 竟想不出以前蓝知有亲热他的时候, 转念便将这个想法抛去, 不依不饶的说:“你躲我许久,还要我亲自来宅邸寻你, 国师的面子真大。我不管, 今日国师必须与我开诚布公。” 说着说着他又将身份抛去,像幼时那样耍赖的抱着蓝知,肆意挥洒着孩子气。蓝知微蹙着眉, 那头柔顺的华发被褚颜蹭的乱糟糟的, 知道年轻帝王不到目的不罢休的性格, 只得任由他抱着, 等对方意兴阑珊再放开他。 褚颜从身后抱了他一会, 又嫌微躬着身太累,只好转而坐到了蓝知的腿上,从正面环住他的脖颈,一手把玩着他垂落的髮丝,问道:“我记得国师从前是黑髮,如今怎么变成了一头白髮?难道先生一夜白了头?” “陛下。”蓝知眸光有几分闪烁,眉头却蹙的更深。 这些年匆匆而过,燕都也换过一任皇帝,唯有蓝知如同燕都新修的朱红宫墙,清逸俊美,还似从前记忆中的模样。 褚颜继承了从前的记忆,回忆起来丝毫不含煳,他一头埋进蓝知浅浅梅香的怀抱里,说道:“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只是个七岁稚童,那日父皇要我爬上偏殿的屋顶,大概有两米多高……”他比划了一下高度,接着道:“我吓得双腿发抖,因为在此之前,父皇也是这样要我爬上屋顶,他在其下笑着张开双臂,对我说:颜儿,不要怕,父皇接住你。我十分信赖父皇,扑着他的怀抱而去,但没想到他最后后退一步没有接住我,我因疼痛大哭,父皇却说:颜儿,父皇是想告诉你,谁都不可以相信。” 蓝知僵硬的身体随着他的讲述而逐渐放松,像是怜惜似的,抬手摸了摸褚颜的发顶。 褚颜向他甜甜一笑,接着道:“父皇又一次让我爬上屋顶,我不敢不从,只是这次他吩咐你在下面接住我。彼时你已经当过我两年的识礼先生,又博得父皇的赏识,我本以为你也同父皇一样,再以痛摔教给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但就像我第一次没预料到一样,第二次也没预料到。你不仅稳稳的接住我,还跪在面色不善的父皇面前,说你做不出伤害我的事。” 蓝知没有说话,只一下下抚顺褚颜的长髮。 褚颜眼神亮晶晶的:“可是我却听说,父皇先前让你以同样的方法对兄长,而你没有无视他的命令。” 蓝知像也在沉湎于过去,眉间的忧愁渐渐散开,轻声说:“你和静王殿下,是不一样的。” 第170页 褚颜逼问:“为何不一样?是国师你轻视我的能力,还是高看了兄长的能力?” 蓝知因他的话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映的这略显晦暗的室内华光璀璨,美不胜收。他道:“臣本以为坐上皇位的是静王殿下,没想到最后却是你。” 褚颜眉一挑,拿出作为帝王的王霸之气,不悦的说:“静王若能胜我早就胜了,又岂能让我趁虚而入、夺得皇位?到头来只是怪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国师这话说出来让人觉得好笑,如果今日我与你较真,凭这句话就能免去国师的职务。”他撇撇唇,又说:“这话既已说出,就难免不让我想起朝中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国师恐怕早就和静王暗通款曲,想把我从皇位上拉下去,由靖王坐上去,对吗?” 蓝知只是柔柔笑着,并不答话,似乎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褚颜冷哼一声,心中不悦更甚,他阴沉着脸想了一会,随后没忍住,揪起蓝知的衣领威胁道:““若是让我抓到把柄,我不动你,但你小心身后护着的静王。” 蓝知慢条斯理的把他攥紧的五指一点点松开,面对着咄咄美目半阖着双眸,躲避着褚颜的目光,本软化下来的语气重新覆上了层冰:“陛下起身吧,让下人看到不好。” 闻言褚颜更是把他抱的紧紧的:“偏不。” 正在这时,褚颜的面前又浮现了一行黑色楷体字和两个选项。 「面对蓝知的冷淡,你应该:a.起身b.扇他一巴掌」 就没有强吻这个选项吗? 那字似是会读心术,在褚颜这一念头浮现出来后就化成了两个简单的字。 「没有。」 三秒后又变成了选项。 褚颜:“……”老子就不起身。他抬手按到b选项上。 “啪。” 蓝知被打的头偏到一侧,苍白肌肤上立即浮现清晰的五指印,褚颜打完这一巴掌后还是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而后委屈兮兮的转变成受害者的嘴脸,控诉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蓝知也跟着起身,这一下身高上的优势让褚颜弱势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三分委屈、三分可怜、四分兇巴巴的瞪过去,接着说:“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师和我之间有了隔阂?大许是那日我登上皇位你为我卜算后吧,我问卦象如何,国师只笼统回答:甚好。而从那之后,国师避我如蛇蝎,视我如勐虎,颜心中十分、十分的悲痛!” 蓝知低声说:“陛下,都是臣的错。” “不要你道歉。”褚颜冷声道,“我此番来找国师,不过是想知道,曾经把我拥在怀里,跪在父皇面前说做不到伤害我的人还在不在。” 蓝知答:“自然是在的。” 褚颜见他神态冷漠又疏离,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不依不饶的说:“那我便还同往昔一样,时常来这宅邸寻你。下了朝堂你也不可急匆匆离去,害得替我传令的小太监每次都无功而返,被我罚板子。” 蓝知只得道:“陛下觉得如何欢喜,就如何。” 得到应允,褚颜这才骄矜的坐到了雕花靠椅上,击了击掌,便有奉茶的侍女上前来,将早就备好的茶水端上。他与宅邸里的下人们混得熟稔了,下人都知道他的喜好是什么,上来的茶点也是缀了水果的,活脱脱是这里的主人而不是宾客。 褚颜掀起瓷盖闻了闻茶,盖上,随后对远处默不作声的蓝知说:“先生,不知为什么,我最近几日头疼的很,每次头一疼,脑子里就闪过一些画面。” 闻言,本事不关己作态的蓝知大步走了过来,执起褚颜的手腕替他把脉,神色凝重,似有慌张。 褚颜唇角噙着笑:“先生是关心我的。”他眨了眨眼,“真好。” 蓝知触电一样把手收了回去,一拂袖袍,状作隐忍,却与褚颜隔桌而坐,忍不住问:“陛下头疼的症状有了多久?” “半个月。”就是褚颜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蓝知又问:“陛下可忆起什么?” 褚颜把精緻糕点上的草莓咬下,说道:“也没什么,梦中的仿佛觉得是上一世经歷过的事情。大致就是我与先生共结连理,大婚过后我有过充盈后宫的想法,可先生冷着脸就是不许,我只好无奈作罢。” “这个梦……”蓝知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带着褚颜看不懂的情绪。 “每次从梦中醒来后,我都会对先生多几分情意,后来几乎到了……一日不见先生,便思之若狂。”他说着,眉也皱了起来,“先生得知学生对你有非分之想,内心是否觉得厌恶?” 燕都风气开放的很,就连褚颜三千佳丽中也混入了许多男宠,许多大官纳几个纳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不知道,蓝知对这风气的接受程度有多高。 蓝知避而不答,只道:“陛下,那只是梦。” 褚颜很生气。 他喝了一盏闷茶,觉得自己频频试探,都被软绵绵的阻了回来。 喝完便要回宫。 屋外积雪深厚,鹅毛大雪飘忽而降,褚颜这次是微服出访,没有大红软轿,也没有侍从陪伴,有的就是徒步来的一双脚。 第171页 褚颜执意不要蓝知派下人送,蓝知无奈,只得亲自送他回宫。 蓝知一手撑着纸伞,另一手替他捂住被风吹起的披风,乍一看,会以为这是一对引人羡慕的眷侣。褚颜躲在他的伞下,脚下的雪踩过时咯吱作响,不时抬起头来看蓝知,眉眼弯弯,似存繁星,蓝知眸色一沉,将拿在手中的白玉面具覆在他的脸上。 褚颜被那冰凉的温度一激,这才想起忘了戴上的面具,他将白绸绑在脑后,继续左右看美妙的景色。 第85章 帝笼03 鼓瑟吹箫,美人独舞。 骁勇善战的马上民族美人不同以往拘谨的小家碧玉, 美人身披薄纱, 赤着双足,足腕上的金铃随舞姿轻响, 眉心一点硃砂,媚眼如丝, 撩人心怀。而那以进贡来表示诚意的番国使者,身着斑斓绸衣坐在一旁宾客的位置, 指尖叩击着桌面, 与舞姬曼妙的舞姿想和。 舞毕, 使者抚掌而笑, 话语间含着骄傲:“怎样?陛下对她还满意?” 坐在正位的帝王身着深紫衣袍, 头束金冠,坐姿慵懒而随意, 颇有一种风流不羁的感觉。闻言,他白玉面具下的唇微翘,说道:“满意。” 那番国使者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 红着脸够桌上的酒盏,原本的巧舌如簧如今变成话都说不清楚:“那、那陛下您……” 褚颜举起酒杯,说道:“收入后宫。”话落又扭头问了下皇后的意见,“皇后觉得如何?” 柳依依虽还对几天前的事心有芥蒂,表面上还是露出了作为一国之母大度的微笑, 语气平和的说:“臣妾觉得非常好。”她勾了勾嘴唇, 敛去眸中的跃跃欲试, 虽极力掩饰着兴奋,但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丝丝小情绪,那被皇帝伤了的心好像在这一瞬间死灰復燃。 褚颜面上宽慰:“甚好。” 够了!你是多期待和她宫斗!三宫六院都被你斗腻了是吗? 推杯换盏,酒席过半。 皇后以袖掩唇,按捺不住的问:“使者,还未说明妹妹的名字?” 使者站起来向她行了一礼,恭敬的说:“此女为我番国第一美人,名唤明珠。” 皇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异国美人,唇勾的更开:“明珠……”呵呵,好想现在就和她玩尔虞我诈的欺辱、下药、诬陷的游戏呢。 那被皇后打量的异国美人全然不知危险,只把目光全部倾注在了皇帝身上,她对这位年轻的帝王有所耳闻。传言燕都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以一击退数万造反大军,逼得属下亲自将首领静王五花大绑的献到他身前,却是不知他有什么秘密武器。 明珠看了那白玉面具半晌,也觉得看不出什么,便将视线一转,触及到皇后如狼似虎的眼神时吓了一跳。 皇后立即安抚的对她笑笑,又是一番高贵矜持的样子,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她的幻觉。眼见沖她招招手,明珠压下心中疑惑缓步走上前,行了个番国的礼,皇后却让她不要客气,到自己榻边坐下。 明珠不疑有他,坐了下来。 皇后便趁宽大袖袍抚了抚明珠白皙柔软的小手,闻到她身上的异香,面带微笑,嘴里慢悠悠的吐出刀子:“这宫里不比外面,如今你入了宫,我便将你当亲妹妹看待。妹妹,姐姐可要提醒你,这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要想活下去,还得倚靠着我这棵大树。” 明珠惊恐的瞪着皇后,又看了看她邻座的皇帝,震惊皇后的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当着皇上的面说,果然素手遮天。 褚颜装作没听到。 心里默默吐槽,他的后宫就像一滩死水似的好么,除柳依依外嫔妃们都像小白兔一样好揉捏。看来他这个皇后是法家宫斗游戏误入了佛系耽美游戏,嫌宫里的人战斗力渣渣,现在在这培养新人的宫斗精神呢。 酒过三巡,宴席将散。 透过窗棂看到远处升起的白雾,褚颜侧头问皇后今天是什么日子,得到的回答是国师入塔。每逢三月十五,都是国师进入宫内怀月塔为国运卜卦和祈福的日子,他焚香沐浴、在塔外燃起据说有退散恶灵的凝脂露后就要进塔,要足足待够一个月才能出来,而且这期间怀月塔附近不允许有生人接近,说什么怕扰了国师清修,有损于国运。 喝的大醉的褚颜摇摇晃晃的向自己寝宫走去,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太监宫女,被他嫌弃黏人统统要他们滚回去睡觉。 不知不觉间,脚步踉跄的来到这座行宫不远处的怀月塔。塔门此时大开着,自塔内也飘出凝脂露燃烧后升起的白露,闻起来有点像蓝知身上的味道。褚颜撩开长长的衣摆,踏上白玉阶,趁小沙弥们忙着将里面的恶灵驱散出去的时候,大摇大摆的钻进塔里。 他虽然醉酒,但并没有醉的一塌煳涂,他对这个从没来过的怀月塔格外陌生,却凭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兀自上前。褚颜迷迷煳煳的走上第五层,推开印有凌雪红梅图的屏风门,而就在关上门的时候,走到顶层又撤下来的两个小沙弥正好途径五楼,两人小声讨论着某些秘密。 “你听说了吗?那时国师大人卜过的卦,他回禀陛下卦象甚好,可我明明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本靠在屏风旁墙壁边的褚颜突然醒了过来,他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慢吞吞的从木地板上爬起来,来到矮桌后,倒在不算柔软的榻上,蜷缩起身体,唿唿大睡。 第172页 塔外,两个小沙弥将塔门关上,守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八角雕花灯笼,冻得搓手跺脚。没一会儿就等到了来人,他脚步极轻,走在覆了薄雪的路上,身后却没有留下踩过的痕迹,雪白衣袍和满头华发遭寒风一吹,月霜满衣,清逸俊美,飘飘如仙。 蓝知来到门前,声音淡淡:“辛苦二位。” 那被道谢的两人纷纷躬身,连称“不敢”、“折煞了大人”。 蓝知素白手指拢起身上白裘,说道:“我既入内,怀月塔前三日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待到第四日后便可开启,你们若想随我一起祈愿,可去五层梅室找我。” 两人又是一番道谢,随后提着灯,迎着寒风离去。 蓝知来到塔内,将门关上,这塔像是知道他入内似的,在他前脚踏入这里后,一抹银白的光就将整个门萦绕起来,阻断蓝知想要出去的可能。若他能够看到外面的情景,会发现这时整个塔都被这淡淡的光所包围,怀月塔俨然成为了一个囚牢。 蓝知默不作声的盯着塔门半晌,眼睁睁见门上祥云瑞兽化为狰狞恶兽,张牙舞爪,獠牙飞舞,像在对他无声挑衅。 蓝知清冷的眉眼间溢出一抹阴郁,转瞬即逝,又恢復了往常的冷静。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活泼扭动,似要冲破屏障而出的勐兽,随即转身上楼。 梅室之外芳香盎然,凝脂露燃烧后产出的异香据说能够驱散恶鬼。恶鬼?想到这个词,不知为什么,蓝知觉得有点好笑。他推开梅室的屏风门,门滑动而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方简单的雅室,乌木矮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摞佛经。 蓝知看到矮桌后露出的一双腿,那贼人竟然没有意识到掩耳盗铃,竟连躲藏的地点都选择的如此愚蠢。他不觉把眉皱了起来,猜想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敢擅闯怀月塔。蓝知上前几步,待看到那抹深紫的时候,面上罕见的出现惊愕神色。 褚颜头痛欲裂。 他做了一晚的春梦,梦中把他按在地上疼爱的人十分霸道,颠鸾倒凤,彻夜不眠,直做得褚颜涕泪连连,无奈对方狠心,在他告饶后还是不停的做做做,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醒来后褚颜感觉……自己身临其境,腰都快断了。 鼻息间有清淡的梅香。 褚颜闭着眼,两只手掌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迎着那味道爬过去,一头埋在那香气的发源地。 头顶有无奈的声音传来:“陛下。” 褚颜睁开眼,发现被他抱住的是蓝知,惊讶的问:“我怎么会在这?” 蓝知将案前一本翻开的佛经合上,淡然的说:“说到这还要问陛下自己,昨晚臣比您还要惊讶,无端端见到一个活人躺在案桌后酣睡……”他看了褚颜一眼,那模样比褚颜自己还头疼:“无论如何,这三日内是无法出塔了。” 褚颜坐直了身体,问道:“为何?” 他是听过国师入怀月塔前三日不能出塔,任何人想要进塔都会有一阵风把他们吹出来,之类的,很匪夷所思的传闻。 蓝知说:“塔顶有一颗舍利,是它降给臣的责任。” “岂有此理,简直混帐。”褚颜生气的说,“区区一颗舍利能桎梏我国师的自由?对了话说舍利是什么,他为什么是一颗而不是一个……” 蓝知:“……”他垂下眸,并不作答。 褚颜又重回他的怀里,把头靠在蓝知的膝盖上,恹恹的说:“我又做了梦。” 蓝知问:“什么梦?” 褚颜在他身上蹭蹭,像只撒娇的猫咪:“不愉快的梦。”他顿了顿,又说:“这塔是今年修建的?昨夜风大,我没太看清这塔的外观,说起来我在宫中多年,还没进过这怀月塔。” 蓝知轻声笑了,“陛下连自己宫中的事情都不知道么。这塔是先皇在时便修好的,这塔内什么好玩新奇的玩意都没有,可能让陛下失望了。” 褚颜抬眼看他,像在认真的听他说话,又像出了神在发呆。 蓝知慢慢将笑敛去,轻声说:“看什么?” 褚颜不假思索的说:“看你。” 蓝知低头的时候有一束髮落下来,正落到褚颜的身上,他伸手勾住那束髮,目不转睛的看着蓝知,痴痴的笑:“美人在前,不看你看谁?” 蓝知撇过头,那束髮便从他指尖滑熘熘的离开:“陛下说笑了。” 褚颜:“我……” 「面对蓝知的冷淡,你应该:a.给他一巴掌b.打醒他!!!」 这不是一样的选项吗!!! 褚颜选择b。 “啪。” 蓝知唇边那抹温柔的笑、双眸中荡漾着的柔波顿时无影无踪,他面如冰霜,神色冷淡的开口:“陛下若腹中飢饿,可去二楼厨房内寻找些吃食。” 第86章 帝笼04 扛不住飢饿, 褚颜到二楼找了点吃的。 素雅的厨房里隐约透着股檀香味, 看起来像个没有烟火味的祠堂,他在橱子里翻找了一会, 找到了一些新鲜的糕点, 这些糕点是宫廷专门用来祭祀神明的, 保质期长,放个十天半个月没问题。窗边立着一根斜.插进来,被削去一半的竹竿有泠泠清水流入下面的木桶里,他凑近窗边看了看, 指尖刚触及到窗边时就被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 第173页 见真的出不去,无奈作罢。 他盛了一碗清水,端着糕点重新回到五楼。 用脚勾开屏风门, 蓝知仍在看那本佛经,褚颜本以为看这种东西的人表情都会很虔诚,但见到蓝知这样漫不经心翻阅的样子,知道的是在参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走个过场。 褚颜在蓝知对面坐下,把水和糕点放到案桌上,拈起一块微硬的桃花点心,笑盈盈的望着他:“你饿不饿?吃不吃?” 蓝知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他长舒了口气,说道:“不吃。” 褚颜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刚才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确实把一些暧昧的桃花打散, 让本对他有一点点接受的国师清醒了过来,心里不觉有些恼怒。说起来这个每到关键时刻突兀冒出来的选项非常烦人,遇到和蓝知相关的问题都是在他们眉来眼去[划掉]的时候,不是逼迫褚颜向他甩脸,就是要他立刻脱离这旖旎的氛围。 褚颜填饱了肚子,把水喝干净,碗和盘子随意搁到地上,他则趴在案桌上,百无聊赖的望着蓝知出尘的俊颜。 蓝知望向他时,褚颜还在直愣愣的看着他,丝毫不懂收敛。 褚颜慢慢把头抬起来,手肘撑在光滑的桌面上,两手捧住自己的脸,好奇的问:“你是喝露水、吃鲜花长大的吗?” 蓝知头也不抬,只觉得他在发癫:“陛下在说什么。” “肯定是了。要不然岁月如刀,却刀刀刻不到你身上呢?你必然是藏在世间的神仙,只为下凡与我相见。开我智窍、教我识礼、助我辨人,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先生往日的教导分不开。”他越说越笃定,脸上浮现蜜汁微笑,“先生可知,我每日自梦中醒来,都会觉得梦中的我们有一世情缘,我倾慕先生,不知先生对我也有意?” 蓝知因他的话皱起眉,听在耳中的甜言蜜语好像化作无数锋锐利剑,直捅他的心窝。片刻,蓝知才答:“师者如父,请陛下不要逾越伦理界限。” 褚颜闻言笑了,蓝知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会说出这种口,想来也是被他给逼急了。他不以为意,向前倾了倾身,硬是将案桌占了大半,趴到桌上摊开的佛经上,褚颜抬眸看他,缓缓道:“既然先生说师者如父,那颜儿从此不叫国师,也不叫先生,唤你为……”他眼波流转,翘起的唇透露着一股狡黠,“爹爹,如何?” “胡闹!” 跪坐的蓝知勐地站起身来,冷着脸道:“陛下你已贵为帝王,就不能再同从前一样,做口无遮拦、事事遵从本心的稚童。” 褚颜撇撇嘴,眼中含泪,状作委屈。每次他扮可怜的时候,前一刻再怎么发火的蓝知都会摸摸他的头,满腔怒火化为绕指柔。 谁知这次蓝知不再吃他这一套,视若无睹,目不斜视的迳自离开梅室。 褚颜暗自磨牙,这个蓝知是越来越不好相处了,如果能像游戏里一样看到蓝知对他的好感度才棒,他这样阴晴不定、时好时坏的,搞得褚颜有些患得患失。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屏风门,在狭窄的楼道里左右看了看,熹微阳光自窗柩洒入地板,让看起来幽深宁静的塔内有了丝温暖。他想起蓝知在他醒来时说的话,迈上楼梯,打算去塔顶看看有没有他口中的舍利。 怀月塔共十八层,褚颜登上顶层的时候有些气喘,他推开印有三清佛像的屏风门,不期然见到背对着他华发白衣的人。 蓝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却并未回应。 褚颜大步来到他的身侧,盯着不远处悬浮在金光法阵中,正散发着盈盈弱光的珠子。那舍利珠有拳头大小,金光灿灿,其上似乎刻着某种繁复的纹路,类似于艰涩的梵文。褚颜开口:“这就是你说的舍利?” 蓝知点点头。 褚颜兴致盎然的问:“它能说话吗?” “陛下。”蓝知嘆了口气,“折身下楼吧,没什么好看的。” 褚颜:“可是……”他刚一开口,手上多了微凉细滑的触感,低头一看,是蓝知牵住了他的手。华发人的声音像在茶水里浸泡过一样,透着股温软:“听话。” 印象中这是蓝知第一次主动和他接触,褚颜把好话歹话都吞进肚子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呆呆的任由他牵着下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来,反握住蓝知的手,问道:“你寻常卜卦的地方在几楼?我想去看看。” 蓝知道:“九层。” 褚颜跟随着蓝知来到九层,他仔细看了看屏风上的画,发现和他这一路走过的屏风都不一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屏风门上印着的不是像梅兰竹菊这样自然界的万物,也不像天马行空的古代瑞兽,更不像顶楼屏风上的满天神佛,这上面印着的,是一个没有画出容貌的人。 眼前这白衣人一没执兵器,二没百万兵,一身白袍素雅整洁,未染血腥,而他的背后却是血海尸骨、冤魂恶灵,伏尸千里,绵延不绝。 蓝知把正在研究这副图的他拽了进去。 一座金身雕塑的观音端庄的俯瞰着他们,案台上摆有供果香台、求籤桶和龟壳,在案台前的地面上则画有占卜时的黑色法阵。 褚颜坐在蒲团上,蓝知则屈膝跪在上面,微垂下头,合上眼拜了一拜。褚颜把案台上的求籤桶拿了起来,晃了晃,回到蓝知身边对他说:“世人都说爹爹神通广大,那帮颜儿也算一卦。” 第174页 “你……!”蓝知愠怒的瞪了他一眼,“改掉这个称唿。” 褚颜从善如流的回答:“我改掉,但先生要帮我算一卦。不然我就一直喊爹爹、爹爹,叫的你不得安生。” 蓝知无奈,只得伸手把签桶接了过来,随意的晃了晃便掉出一签。 褚颜抱怨:“这也太随意了吧。”他把地上的木籤捡起来一看,把上面写的字念了出来:“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美人都爱我。这什么签?不对啊,我还没来得及说是算姻缘还是求平安,怎么出来的是姻缘签?”他恼怒的把木桶从蓝知手里拿过来,把签都倒了出来,选了一个自己满意的,才道:“此签才适合我。” 蓝知侧头一看,那木籤上面刻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褚颜美滋滋的说:“先生可知,我是个专情专一的人。” 蓝知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褚颜被他看得汗毛直竖,还是接着说:“先生可知,我心里有谁?” 蓝知避而不答,他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转而问:“如果要陛下从权力和我之中选一个,你会怎么选?”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褚颜的双眸,热烈的眼神让人心头髮烫,褚颜不假思索的说:“那我当然是……” 「面对蓝知给你的选择,你决定:a.当然是权力b.告诉他痴人说梦」 这游戏再这么作妖就真的没法玩了!!! 褚颜纠结片刻,选择了不那么伤人的a。 “是吗?”得到这样的回答,蓝知却似乎松了口气,他重新回到古井无波的状态,好像那刚才略有期待和兴奋的不是他。 蓝知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 蓝知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我确实是痴人说梦,刚才的问题陛下便忘了吧,若传出去不免贻笑大方。” 他伸出纤长白皙,极具美感的手,褚颜以为他不计前嫌,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自己的头,便急不可耐的凑了上去,没想到蓝知的手穿过褚颜头顶,拿到了案台上的龟壳。 褚颜:“……”莫名有点失望。 蓝知将龟壳捧在手中,自袖中翻出两枚铜钱,一阵低声絮语,等那两枚铜钱落到那黑色法阵上时,蓝知微蹙的眉头舒展开,说道:“陛下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他看向褚颜,接着说:“富贵安康,寿终正寝。” 褚颜看不懂这卦象,明显感觉到蓝知在奉承他。 “人人都说先生是先知、是真仙,这卦象当真?先生可别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蓝知默默把铜钱收回袖中,轻声说:“自然当真。” 褚颜跪在他身前,问道:“那你呢?” 蓝知疑惑:“什么?” 褚颜说:“先生可为自己卜过卦?你的卦象解读出来又是什么?” 蓝知嘴角噙笑:“有过。” 褚颜追问:“是什么?” 蓝知语气淡淡的,轻的如飘絮:“天煞孤星,命克八方。” 第87章 帝笼05 当蓝知话音落下, 梦中的一个画面像被激活了般重新展现在眼前。 他手里攥着一张薄纸,穿过碎石小路, 推开紧闭的大门, 房中的人坐在案桌前, 一头青丝松松垮垮的束在一侧,手执经书, 侧头见到来人时勾起唇角。但还未等他说话,褚颜就跑过去将手里的薄纸展开, 兴奋的读给他听:“我找人替先生解了卦,那老天师说从未见先生这样好的气运,看看上面写的:洪福齐天,尽享富贵荣华。” 那人微微颔首,眉眼温柔,含笑问:“那姻缘如何?” “姻缘……”褚颜手中的薄纸被一折两半,听到对方的问话后就将手背到身后,眼珠四处转了几下:“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那一人, 说的自然是我。” 那人笑了,笃定的道:“胡说。” 褚颜哼了一声, “先生未曾看见卜卦结果, 怎么能断定我胡说?” 那人不语,神色若有所思。 记忆就此中止。 褚颜紧皱着眉思索梦中他拼命隐藏的是什么, 他脑中灵光一闪, 拿起求籤桶, 又将所有的签倒在地上,逐一翻找。 蓝知见他似有所顿悟,不解的问:“在找什么?” 褚颜语气坚定:“找你的姻缘。” 蓝知:“……” 褚颜找了片刻,找到了一个相似的签。他两指夹着木籤,面色纠结的对蓝知说:“我就说先生你的姻缘和别人的不太一样。”顿了顿,将签上内容念了出来:“……「无所不用其极」。不像姻缘,倒像品性。” 蓝知淡淡看他一眼,那眼神竟像在看个跳樑小丑。他起身拂了拂衣,说道:“陛下愿意就待在这,臣先走一步。” 褚颜把签一扔,攀住他的衣服,委屈的说:“我不说就是了,你干嘛这样生气?要走也要带我一起嘛,这塔里只有你我二人,我自个待在这,会害怕。” 蓝知居高临下的看了他几秒,轻嘆一声道:“走吧。” 第175页 褚颜听出他话中的妥协,瞬间从哭丧脸转为乐开了花,厚颜无耻的说:“扶我起来。” 蓝知指尖一颤,不知该不该依言去助他。 褚颜眸光灼灼,饱含着期待。 蓝知还没下决定,手却先一步扶在了褚颜的腋下,将他从蒲团上拉了起来。褚颜借力顺势一倒,环住了对方的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得意的说:“颜儿觉得,先生无法拒绝我,就是对我有意。” 蓝知一时无奈,伸指点了点褚颜的额头,轻叱:“歪理。” 褚颜像个小尾巴一样拉着他外袍的后摆,跟着蓝知下了楼,重新回到梅室,在案桌面对面而坐。他一手撑着下颚,长吁短嘆道:“我这皇帝当的可真不如意,都消失了那么久,那些宫女太监们、主管大臣们,竟一个都没寻到怀月塔来的。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趁我不在,就擅自将天牢中的静王放出来,要他做皇帝?” 蓝知翻着佛经,沉默不语。 褚颜趴在案桌上,继续嘆道:“先生你也不愿意要我当这个皇帝,和其他人一样希望静王登位,是不是?” 蓝知见他情绪低落、面色颓废,心下有些不忍,抬手轻轻抚了抚那头有些杂乱的发,安慰道:“臣只希望,无论陛下做过什么决定,好也罢坏也罢,最后都不要后悔。” “我没有后悔。”褚颜回想着继承的记忆,决定卖惨,“打从小时候,我就样样比不过皇兄,骑马比不过,射箭比不过,念书识字也比不过。父皇器重他,朝臣欣赏他,我听过最多的一句是你看你皇兄怎样怎样。只有先生你是不同的,你待我和皇兄一视同仁,但更多疼我一些,这些颜儿心知肚明。因此在父皇驾崩之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擅自夺位时,先生也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蓝知说:“这些都过去了。”他抚摸着褚颜光滑柔顺的发,“您现在得偿所愿,应该高兴。” 褚颜抬头看他,手按在心脏位置,将眉微皱,喃喃自语:“可不知为什么想起先生,这里就隐隐有些疼。” 蓝知:“怕不是得了心疾。” 褚颜瞪他一眼,重新趴回桌子上:“先生真是不解风情。” 蓝知将眸垂下,草草翻阅着案上佛经,却未把那上面的内容看个清楚,想到了什么,又对褚颜道:“陛下可曾读过话本?” “当然。”褚颜脑中瞬间浮现一本大着《金瓶梅》,调侃的问:“先生是想和我探讨一二吗?” 蓝知却道:“我们读话本,通常读的是一个人或一群人的经歷。如果这话本是以一人视角展开描写,写他的生老病死,那他便是主角,对不对?” 褚颜点头:“对。” 蓝知接着说:“执笔者将其他人等同绿叶,只为衬托主角的光彩。” “对。”褚颜皱眉,“先生是何意?” 蓝知淡淡一笑:“只是想告诉陛下,若您是话本中的角色,必定是光彩照人的鲜花,而非衬托他人的绿叶,您无须妄自菲薄。” 褚颜扶额也跟着笑了:“这是说的哪跟哪啊,什么主角配角乱七八糟的。”突然,他又格外认真的说:“若我是话本的主角,我就要先生也同我一样。” 蓝知视线撇开,不再与他对视,突兀的冷淡下来:“臣怕是没有那个福分。” 褚颜:“可是我……” 恰在这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行黑色楷体字和两个选项。 「面对蓝知的冷淡,你应该:a.沉默b.闭嘴」 褚颜:“……”ab两个都拍了一下。 蓝知为了和他保持距离,自己拿了一本佛经靠到墙边去了。褚颜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曲起指节敲了敲,远远观望着蓝知的侧颜,不自觉的吟出两句诗:“兰之猗猗,扬扬其芳。众香拱之,幽幽其芳。兰之、蓝知、蓝知,这名字真好……”他勐拍了一下桌子,侧过身来对蓝知道:“这般无趣,我为先生唱个小曲如何?” 未等蓝知开口,他就坐正了身体,双手学着歌姬的模样状作抚琴。 “燕城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在没腔没调的唱完后,又慢慢凑到蓝知身边,问道:“不给个赏钱么?” 蓝知怕是被他逼得不胜其烦,重新掏出袖中刚才卜算的两枚铜板扔给褚颜,说道:“勿来扰我。” 褚颜也不嫌弃少,笑着把钱接了过来,不依不饶的说:“怎么能是扰呢?我是想这塔中太过烦闷,为先生解解闷罢了。” 蓝知把佛经翻得哗啦作响,不咸不淡的说:“那到晚上,陛下就不觉得闷了。” 褚颜疑惑:“为何?” 蓝知神态自若:“怀月塔内阴气重,这地方又是阴阳交界之处,入夜便有小鬼獠差提着鬼魂自此而过。陛下若觉得枯燥无聊,倒可以与他们唠上一唠,但如果他们一时兴起想带陛下走,怕是臣也没办法。” 他说的轻巧,褚颜吓了一跳,刚想反驳哪有什么怪力乱神,又想到那两个提前来烧凝脂露驱鬼的小沙弥,还有这怀月塔有十八层,不难想到十八层地狱……简直细思极恐。褚颜靠在蓝知身边瑟瑟发抖,说道:“先生别诓我,我胆小。” 第176页 蓝知说:“那陛下讨得我的欢心,我便想法找鬼差通融通融,要他们别带您走。” 褚颜拉住他的袖摆:“你说嘛。” 蓝知就等他说这句话,将手中佛经递给他:“念给我听。” 褚颜接过佛经,潦草的翻了翻,抱怨道:“你为何总是看这种东西,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世界上真有鬼怪……”话半他顿了顿,想到刚才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只好念了起来。 怀月塔外银光熠熠。 口干舌燥的褚颜发现窗外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十分惧怕的说:“快入夜了,先生可要保护我。” 蓝知颔首。 夜深露重,灯火如豆。褚颜合衣躺在地上,见四下寂静,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他深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愤恨的说:“骗我。” 蓝知手不离书,微微一笑:“陛下真想见鬼差不成?” 褚颜说:“倒也不是……” 蓝知:“那便是了。凡人怎么会轻易见到鬼?” 褚颜翻身爬起来,饶有兴趣的问:“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凡人就可以见到鬼?开了天眼的人?” 见他追问个不停,蓝知颇为无奈:“大概做了孽的人才能看到吧。”说着,他的视线跳过褚颜,看向他身后。 褚颜嘟囔着:“我做的孽也不少。夺位那日,有不少人命丧铁骑之手,若真是这样,如今我看不见那些冤魂来索债,那我就是没有罪孽的人了?”他摇摇头,“说来说去,还是先生你骗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褚颜:「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曾经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自从我遇到你之后……」 系统:「就感觉遇到了爱情?」 褚颜:「要点脸。」 蓝知不语。 月光下的怀月塔渡上一层银光,散发盈盈弱光。 第88章 帝笼06 大门紧闭的怀月塔, 在第四日时消去了严防死守的态度,用手指轻轻一推,塔门轰然作响, 缓缓开启。褚颜踏出塔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塔外的人乌泱泱跪了一片,太监宫女大臣妃子应有尽有,见他出来后那些人脸上原本如丧考妣的表情一扫而空,纷纷转为激动,跪伏在地恭请他出塔。 褚颜:“……”这场面真隆重。 出塔时褚颜提议蓝知和他一起离开,但蓝知坚持要在塔里待够一个月。经过褚颜这三天来的观察, 实在搞不懂蓝知整天抱着佛经有什么意义,既不虔读也不参悟, 看起来手不释卷,其实都是走马观花。 太监宫女们像麻雀一样围绕着他转, 贴身的小太监不住絮絮叨叨, 说自从那日宴会过后找不到陛下,可急坏了所有人,翻遍了整个皇宫、问遍了所有知情人后只能将目光定为怀月塔,但这祈福的日子怀月塔是万万不能靠近的,因此他们这干人只能眼巴巴的在塔外等。 柳依依扭腰摆胯、风姿绰约的走进皇帝寝殿,一贯怨怼的眼神此时变得平静无波。 这个充满心机和算计的野心家人生登顶,却发现事情完全不像她想像那样美好, 只能平静的接受现实后, 由含羞带怯的小媳妇转变为深闺怨妇。她五指戴着簇金的长指甲, 耳上是剔透的翡翠绿宝石,拨弄着新定制的红珊瑚凤钗,撅着红唇对褚颜道:“几日不见,依依可想死陛下了。” 看她现在若无其事的样子,哪里像从前那个下朝就粘着他企图对他动手动脚的柳痴女。 褚颜猜测着是什么让皇后分散了对他的注意力,一边敷衍的说:“孤也十分想念皇后。” 柳依依呵呵一笑,心思如明镜似的,没把褚颜假惺惺的话放在心上,客气的道:“既然陛下无事,依依便回去了。” 褚颜也不挽留,只说:“那甚好…呃,孤是说,皇后没事的话就歇着去吧。” 行礼过后,柳依依一步三摇的离开。 燕都例来提倡道家无为而治,百姓安居乐业,歌舞昇平,朝中要事越来越少。自先皇时一年365天上朝忙的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到褚颜这一代时每周只要上三回早朝就可以了,实际上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挂名皇帝。 相比朝堂上,后宫里要他处理的事还要多一点。 比如说现在。 他垂眸看着跪在他面前,衣衫凌乱的番国第一美女,那名唤明珠的女子美目含泪,紧咬着红唇,像是不堪屈辱似的,面目极度扭曲着说:“陛下要为臣妾做主!皇后、皇后她实在是欺辱了臣妾……” 褚颜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还是要明珠接着说。 明珠全身颤抖,心底交织着惧怕和厌恶的情绪,缓缓说道:“皇后曾对我说要待我如亲姐妹那般好,我自然是满心高兴,想到能够和姐姐一同服侍陛下,就更是喜难自禁。昨日皇后吩咐下人说要与臣妾叙旧,便欣然前往……谁知她在醉酒后强行、强行……”她像是很难表述清楚,一张俏丽明媚的脸又青又白,满含屈辱:“强行将我按到在床,侮辱了臣妾。” 她把自己白皙的手臂展现在褚颜面前,上面青紫交加,看得出来还有齿痕。 褚颜想起柳依依那鲜妍照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敢情她是找到了第二春。不过找的人愿意也就罢了,眼前这位怕是被她逼得要吞金自杀了,褚颜咳了一声,挥挥手对下人说:“岂有此理,无法无天了不成!去,把皇后给孤叫来。” 第177页 小太监听他语气中满含肃杀,吓得连滚带爬的跑走。 等待嫌疑人归案的时候,明珠拭了拭脸上了泪珠,又跪的端庄了一点。她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忽然闻到一股缥缈的异香,循着那抹熟悉的味道而去,最后把目标定在坐在书案边的皇帝身上,诧异的问:“陛下,您服用过凝脂丸?” 褚颜疑惑:“只听说过凝脂露,何为凝脂丸?” 明珠皱起眉,颇为严肃的说:“凝脂丸是我番国被划为禁品的药物,它与传说中能驱鬼的凝脂露不同,凝脂丸一旦吃下去,会对服用该药的人产生影响。” 褚颜不自觉坐直了身体,问道:“什么影响?” 明珠道:“说出来可能陛下不会相信,但臣妾生于后宫,常见到父皇或兄长们将此药自行服用,因为在皇家人来说,情字当头,当断则断。” “所以,凝脂丸的作用是——忘情。” 褚颜一下又坐回软椅上,想到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嘴上却笑着说:“孤不记得自己服用过。凝脂露和凝脂丸名字这样相近,味道恐怕也是极相近的,孤在怀月塔被凝脂露的味道浸了三天,会不会是你混淆了?” 明珠黯然道:“既然陛下不信臣妾,明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褚颜:“你……” 话还没说出口,书房门就被毫不客气的推开,柳依依扬着头走进来,冷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珠,口气却带着戏嚯:“瞧瞧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她上前要将明珠扶起,后者连连退后,袖掩泪目,啜泣不停。 本来看好戏的褚颜此时想起自己是公证人的身份,说道:“皇后,明珠说的可是事实?” “什么事实?”柳依依气得牙痒痒,长指甲都被硬掰下两个,“都是这个小贱人诬陷臣妾,请陛下做主。” 褚颜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说:“孤准了。” 皇后一愣:“什么?” 明珠更是震惊的瞪大眼睛。 褚颜状似悲痛,又像大义凛然:“既然二位有意,孤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无情人。二位快快收拾,孤派人送你们出宫,剩下的事不必担心。” 柳依依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红珊瑚凤钗随着那大动作跟着掉落在地,她悲苦的说:“臣妾真的没有和她私通,更谈不上什么有意!陛下这样做,是想逼死臣妾不成?” 明珠也跟着啕哭。 褚颜把柳依依叫到身侧,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柳依依先是震惊,再是艰难的平静下来,最后变为了彻底的麻木。她悽然一笑,说道:“既然这是陛下的主意……”她深唿了口气,“好,很好,非常好。” 她勐地上手擒住褚颜的脖颈,却在触及到时皮肉灼伤,上次还未完全好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鲜血淅淅沥沥滑落。她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狠啐了一口,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为何不早些与我坦白?偏偏、偏偏让这个小贱人来拖我下位!” 褚颜只笑:“孤也非常好奇,是什么让进宫数年之久却未曾侍寝过的你,在数日前一反常态,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孤亲热?就算受伤也在所不惜……”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柳依依平坦的小腹,柳依依面色一白,隐忍不言。 褚颜凉凉的补充:“说起来,孤那一向宽厚待人的皇兄,为何一时想不开要造反呢?是为权、为利,还是为…佳人?” 柳依依紧皱着眉,眼中盈满泪。 褚颜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二位收拾收拾离宫吧。” 明珠红着眼眶说:“可是陛下……” “啊,忘了还有你。”褚颜头疼的扶额,说道:“你觉得皇后这样的身体状态,还能和你行苟且之事?” 明珠还想辩驳:“可是……” 褚颜打断她的话,冷下脸道:“给你台阶你就下,别不知好歹,知不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你是想砍头还是想安逸的逃跑?嗯?” 明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万万没想到自己把自己作死,最后得到这么个结局。 翌日,后宫传闻皇后常年猥.亵后妃,番国美人明珠甚至因不堪折辱而自尽,一时间墙倒众人推,皇后被打入天牢,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皇帝因此事劳心伤肺,呕血不止,随后不顾众位大臣的非议,遣散后宫三千佳丽。 怀月塔八层。 手中捻着佛珠诵经的小沙弥肩上被人一拍,睁开眼瞧见那人后忙站了起来,遵循旨意离开。褚颜将刚才敲小沙弥的竹棍扔掉,转身来到华发人的身后,悄悄捂住对方的双眼,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蓝知一猜即中:“陛下。” 褚颜笑嘻嘻的放开他的双眼,夸奖道:“先生真厉害。” “……”蓝知轻吁,“陛下何事?” 褚颜哭丧着脸指责他:“先生未曾听到那些传闻?我为情所伤,遣散了后宫所有佳丽。连夜呕血,心神俱碎。” 蓝知语气淡淡的:“有所耳闻。” 褚颜问:“先生不担心我?” 蓝知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好好的么。” 第178页 褚颜在他面前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说:“其实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先生你。就算卦上说我妻妾成群,儿女绕膝,我、我也不愿……我就是想和先生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上天不同意,我便逆天,若命格不依我,我便改命。” 话落,蓝知手中的佛珠彭的一声断开,珠子散落了一地。 蓝知倒是不管那些珠子,也不管褚颜刚才的话是不是有违了天道,只意味深长的看着褚颜,说道:“陛下你,当真和从前有所不同。” 褚颜眨着眼卖无辜:“有何不同?” 蓝知却道:“没什么。”他将散落的佛珠收进掌中,弯起素白手指,在褚颜额上轻轻弹了一记,嘆道:“太晚了。” 褚颜心里一紧,抓住他的袖摆,忙追问:“什么太晚了?不晚,现在怎么能算晚呢?我与先生才刚开始……” “陛下。”蓝知说。“我说这天太晚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蓝知微阖着双眸,他有时像个不问世事的神仙,有时也像个玲珑七窍心的凡人,让人看不透摸不着。褚颜犹疑的问:“先生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蓝知说:“有一问。” 褚颜:“什么?” 蓝知皱起眉:“陛下您既然知道皇后和静王的事,为何又怀疑臣与静王有染?” 褚颜嘟囔着:“那都是气话。”说着他又开始理直气壮:“谁让先生袒护静王,颜儿嫉妒之下当然……”瞧着蓝知那双浅色的双眸,好像什么都能被他看出个分明,褚颜有些恼怒的住了嘴。 蓝知轻声说:“我对静王,是歉疚;我对你……” 褚颜按捺不住的问:“是什么?” 见蓝知好半天不再说话,褚颜抓心挠肝的替他补充:“对静王是歉疚,对我则是情意。” 蓝知莞尔。 褚颜也跟着眉开眼笑,像个无骨的人攀住蓝知,软绵绵的化成一团水,埋在那冷冷梅香的怀中,说道:“先生可知凝脂丸?” 蓝知抿了抿唇,眸光微闪:“不知。” 褚颜道:“有人说我身上有凝脂丸的香气,还说那凝脂丸的功效是…是……”他顿了顿,抬头看蓝知,“是忘情。” 蓝知点头,像在思索。 褚颜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发顶,蹭了蹭,又道:“先生觉得呢?” 蓝知轻抚他顺滑的发,只轻声道:“臣不知道。” “我起先是不信的,这世界上哪有这样功效的药物。可是我转念一想,近些日子时常缠着我的梦靥,仿佛在梦中与先生度过了一世情缘,最后却不得善终,又开始相信世上真有这种神奇之物,能使人忘情。” 蓝知沉吟片刻,道:“原来陛下是因为这梦,才变得这样好生奇怪。” 褚颜道:“先生不信颜儿对你的真心?” “不是信与不信。”蓝知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面上复杂,“就算有一世姻缘,那又如何?您也说最后不得善终,既知如此,就该早些放手。” 褚颜一把抓住他的手,紧抿着唇:“我偏不放。” 蓝知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褚颜想挽留,却敌不过蓝知的执着,只能眼睁睁感觉到原本紧握的手从他掌中像条鱼一样熘走。他气得全身发抖,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手指着蓝知道:“既然如此,从此你我二人一刀两断!” 蓝知神色冷凝,不动如山,就算坐着也给他十足的压迫感。 “好啊。”褚颜边退边点头,把脚边碍事的蒲团踢飞,怒道:“以后我不管你,你也休要管我,你和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他又将脚边的一个蒲团抓起,扔向蓝知。 蓝知硬生生挨了他一击,眉眼间萦着不散的阴郁,显然在隐忍着什么。 褚颜离开怀月塔的时候,没发现本持久明亮的塔此时黯淡无光,就算月霜笼罩,也不像往常的明亮。 系统:「你造你刚才有多无理取闹么,是我的话早就扇你了,攻略目标还是脾气好。」 褚颜:「我不逼他的话,他总是这样冷冰冰的,我怎么攻略?怎么攻略?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系统:「他好像是直的。」 褚颜:「你什么眼神?直的能让我这么搂搂抱抱?根据我的gay达,他弯的不能再弯了,不接受我肯定另有隐情。」 系统:「gay达…你高兴就好。」 第89章 帝笼07 朝堂上歷来寸步不让的两家斗嘴斗的如火如荼,往日里有蓝知坐镇, 这两家私底下怎样不和也要卖给国师一个面子, 现在倒好, 趁蓝知在怀月塔祈福的时候便各自打压,针锋相对。根本没把端坐在上位的年轻帝王放在眼里。 前些天这两人还为他遣散后宫撞蟠龙柱以死明志, 如今却中气十足的叫阵, 真是。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褚颜一掌拍在座椅把手上, 他悄悄把手收回来甩了甩,面具下的唇因疼痛微微抿起。 最擅长见风使舵的左相忙向他作揖:“陛下恕罪。” 脾气暴躁宁折不弯的右相挥挥袖, 冷哼一声。 第179页 褚颜实在不想管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无奈作为皇帝必须要管到底,他语气不善的说:“到底有何事,一个一个说。”在右相两手捧起玉牌想要汇报时,左相先他一步开了口,从容的说:“陛下, 这巡查御史方清谪贪赃枉法、十恶不赦,此事人证物证具在, 还望陛下定夺。” 右相急不可耐的补充:“陛下,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方清谪为人一向刚正不阿, 两袖清风, 怎能一时鬼迷心窍, 就、就……” 左相跟着反驳:“他难免受到利益的蛊惑而铸成大错!” 右相急的额上青筋条条绽出, 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方清谪是他的表侄,如果就这样承认他的罪状,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蒙尘。 褚颜击了击掌让他们停下来,说道:“暂且将他打入天牢,等孤查明真相再做定夺。”说罢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机灵的小太监喊道:“退朝。” 坐在御书房的褚颜头疼的要命,一般这种繁琐的事物都交给蓝知处理,他乐得当个甩手皇帝。如果昨晚没有跟蓝知说“一刀两断”的话,他现在就能把这些弹劾的奏摺派人转交给蓝知,蓝知办事滴水不漏,就算向来心细如丝的左相都挑不出什么差错。可是现在…… 褚颜:「耽美游戏好好谈谈恋爱不行么,非要走什么剧情?」 系统:「……这我也决定不了。」 褚颜趴在桌子上翻了会奏摺,草草了解了一下怎么回事。 大致就是这个方清谪三日前遭到弹劾,说他贪污朝廷拨来修护城河的三百万两白银,以权谋私,罪不可恕。褚颜把奏摺合上,却越想越不对,如果是个大官也就算了,从大官往下查还能揪出其他党羽来。但方清谪一个六品小官,有点说不过去,一是这拨款要通过层层审批下发,每个环节都要有人签字,巡查御史应该不是最后一个签字并下发银两的,二是他作为一介小官,就算表亲是右相也不可能那么大胆子去贪污,难保不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褚颜想来想去,在这深宫里得到的消息真真假假,还是出宫一趟探查探查比较好。 得知他要出宫的小太监脸都白了,跪在地上抖的像筛糠一样,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他汗如雨下的劝解:“陛下您不要出宫啊。陛下您千万别出宫,您如果在宫外发生点什么事,奴才就算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褚颜道:“废话少说,给孤去备马。” 小太监仍是不肯起来,抖着嘴唇说:“陛下您就听奴才一劝,不然、不然奴才就一头撞死在您面前。” 呦呵,竟然连一个小太监都敢用死来威胁他。 褚颜沉吟片刻,十分好奇的问:“你在害怕什么?还有,谁指使你不让孤出宫的?” 小太监很耿直:“奴才不能说。” 褚颜无情的说:“那你就撞死吧,省的到处跟别人乱说。” 小太监眼泪不停往下掉,他这样的年纪像个未成熟的苹果,透着股年轻的青涩和稚嫩。笔直的跪在地上,说道:“奴才、奴才…唉,这就去。”说着他眼泪掉的更凶了,却咬着牙,俯身就要往那柱子上撞。 “你有病啊你。”褚颜呵斥他,“行了行了,你就算不说孤也知道是谁,不就是国师大人吗?” 小太监泪眼朦胧的看他,呆呆的问:“您知道?” “除了他谁还敢管?”褚颜斜眼看他,“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吓成这副模样,连命都不要了?” 小太监像是要虚脱的表情:“大人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威胁了奴才,若奴才拦不住陛下,就让奴才生生世世为奴为娼。”他哭道,“奴才这条贱民怎样都成,可奴才还有位前途无量的兄长,绝计不能连累了我那兄长。” 褚颜震惊蓝知不要脸的程度:“这叫没说什么?胡闹!你还把他的话当真?” 小太监快哭了:“大人手眼通天,奴才不得不信。” “那他还威胁过谁?” 小太监:“……” “什么?” 小太监吶吶的说:“……所有人。” 褚颜倒吸一口气,他刚想要把小太监赶出去找蓝知算帐,又把一腔冲动按捺了下来,对那小太监道:“你,快给孤去备车,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让旁人知道了,我先砍了你。” 小太监哭丧着脸说:““陛下,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实在是……” 褚颜阴测测的威胁:“你照办就是,回头国师问下来的时候,孤替你担保无事。”想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现在竟然这么忍气吞声的要担保一个人,不免有些可悲。 小太监拂着眼泪,大势将去的站起身来,按照褚颜的吩咐去办。 曾经在摘星台和国师与众臣祈福时,作为皇帝也要将皇家衣袍换下,穿上素雅的衣袍,正巧他的寝殿里就有一件僧袍。他换上衣服,将长发挽起来束在帽子里,面具绑在脑后,想起这面具容易被人认出来,就把面具摘下盖上斗笠。等他装扮好以后,小太监也赶了回来,愁眉苦脸的对他说:“陛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备好了。” 第180页 褚颜叮嘱他:“无论谁来都不见,记得了?” 小太监擦着汗:“记得记得。” 接过通行令牌,守卫还以为是待在宫中陪同蓝知的法师,连忙点头哈腰的开了门,放马车出宫门。马车一路疾行,来到燕都最繁华的红袖街,此时街上人声鼎沸,不知发生了什么热闹事,褚颜把帘子一撩,让马夫停了下来,吩咐他暮时来接,就向那人头攒动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远远观望了一会,发现人们都聚集在一家青楼前,愤怒的打砸着青楼的牌匾,老鸨喊声连连却难平众怒,身后的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施展不开拳脚,只能任由民众将他们捆绑起来。 这时,不知有谁说了声“知府大人到!”,人群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哄散了一样,呈圆圈状散开,待那骑着高头大马的知府到时,只剩下叫冤的老闆和几个被缚的打手。 那老鸨跪在知府马下哭的妆都花了,哭喊道:“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三天两头这么闹,我这添香楼一个月都没有开张了!真是老天无眼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这些暴民缠上了!” 褚颜听到身边有人冷呸一声,小声啐道:“丧尽天良的娘们,还有脸喊冤。” 知府环绕了一圈周围,人们纷纷装作若无其事,该叫卖叫卖,该磨豆腐磨豆腐,好像刚才不是他们把老鸨从青楼里扯出来狠狠批.斗。 知府摊着手无奈道:“这、不能让本官把所有人都抓进监牢吧?” 老鸨将眉间戾气掩尽,缓和了下语气:“本不该给大人添麻烦,实在是生意也做不成,姑娘们都去了隔壁青楼,门庭冷落,奴家又遭这些人狂殴乱打。这添香楼若是开不成了,奴家倒是可以和几个手下捲铺盖走人,去别处东山再起。只是奴家身后的那位爷,可要找大人你好好算计算计……” 知府听她话里有话,额上覆了层冷汗,连忙将老鸨扶起,承诺道:“本官必给你一个交代。” 等到知府离开后,那老鸨收起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狠狠剜了一眼人群,便要下人扶着牌匾走进去。褚颜之前收到过弹劾右相的奏摺,称开在京城脚底下最大的青楼添香楼,背后主人就是右相,只是苦于没有得到确切证据才作罢。说来也巧,刚才他在论罪方清谪的奏摺上,有一条就是写着官商勾结。 官指的是方清谪,而那商指的就是添香楼。 只是不知这添香楼犯了什么众怒? “哎,这位和尚不要挡了我家的铺子,要不赶紧走,要不坐下吃碗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褚颜条件反射的让了几步,侧头一看,正在煮面的是个年轻姑娘,几缕髮丝落在耳边,别有风韵。 褚颜在桌前坐下,要了一晚阳春面。 没过一会姑娘就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他身前,笑着拍了拍手,说:“趁热吃!哎,你不把斗笠摘下来么?” 褚颜抬眼看她。 隔着薄纱,看到姑娘那熟悉的容貌时,他脑子里腾的一声,有些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不可救药的倾泻而出。 耳边听到姑娘的声音。 或浓情蜜意:“到底是何时倾心的,我也不知…你虽是皇上,我爹爹也算是个大人物,配我你也不亏不是?” 或震惊凝噎:“你们竟是这等关系!你们,你和他!是,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你从未回应过我的感情,都是我自作多情!可你们……罔顾伦理!令人作呕!” 或穷追不捨:“我知道都是他强迫你的。你若愿与我走,不必担心今后的问题,虽比不上宫里的锦衣玉食,但我会把赚来的钱都拿来养你,让你不愁吃穿。前提是,你愿跟我走的话……” 褚颜记得最真切的一句话,就是女孩站在他身前,露出爽朗的微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我是蓝玉,我爹爹是燕都的国师。你应该听说过他吧?他的名字是,蓝知。” 第90章 帝笼08[探案章,不喜可跳过] 姑娘好奇的凑近那似乎在直勾勾盯着她的人, 看着纱帘里面模煳不清的面容, 问道:“你是不是在看我?” 那人没有回答,只转过头去。 姑娘便无趣的耸耸肩, 又有人已经坐到了面摊旁, 热情的招唿着她:“小玉, 来碗肉丝面。” 名唤小玉的姑娘高声回应:“好嘞。” 正值中饭的时候, 小小的面摊越来越热闹,蓝衫姑娘和一名小二忙的脚不沾地,褚颜把刚点的那碗阳春面赠给一对乞讨的母女,来到快要忙晕的姑娘面前, 从腰间解下一袋沉甸甸的碎银递给她。 蓝衫姑娘接过钱袋后一愣,顾不得擦去额上的汗,只笑道:“一碗面不过三文钱,怎的给那么多银子?是我这里的面太好吃了, 你想吃到天荒地老?” “姑娘, ”戴着斗笠的僧人嗓音异常好听, 但并不似出家人的清冷,反而听得人耳根有些发热,“我是想向你打听点事情。” 姑娘捏住钱袋,说:“你问便是。如果我答不上来或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些银子再还给你。” “对面的添香楼,为什么会引起众怒?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没想到你是问这个。”她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 挂上些气愤和忧心忡忡, “近几年来许多户人家的女儿莫名失踪, 家人哭天抢地的去官府报官。但你我都知道,官府办事效率向来极低,这样的案子一积压便是几年,每次去报官后都会被知府三言两语的打发回来,口径统一的说是在‘积极寻找’,但又谁知道找没找呢?” 第181页 僧人似有疑惑:“红袖街算得上在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传到皇帝耳中?” 姑娘皱起眉,蛮愤愤不平:“官府办事速度不行,封锁消息却是一流,每年都失踪个把姑娘,报官无门不说,就连找个比知府还要大的官请命都找不到。这儿虽说不是边陲小地,却依然墙高皇帝远,表面上我大燕都太平盛世,歌舞昇平,实际呢……” 她越说越生气,甚至带了强烈的个人情绪:“藏污纳垢的事情多了去,谁会管?谁能管?谁敢管?” 僧人问:“女子失踪,又和添香楼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添香楼犯下的罪行?” 蓝衫姑娘道:“自然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半个月前,新上任的巡城御史就暗地里和我们调查此事,最终发现那每月趁入夜时掳掠女孩的,正是添香楼的两位打手。他们将女孩打晕,放进马车,让雇来的马夫驾驶出城,据我们推测应该是在做不轨的生意。只是不想,我和御史驾马追出了城,却不小心把他们追丢了,本打算再找机会埋伏,可没想到……” 那僧人道:“没想到,巡城御史因罪被打入天牢。” 蓝衫姑娘冷哼:“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他真的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还不至于从官十几年仍委身于一个六品小官。怕是当晚我们追出去的时候教人发现,刻意栽赃陷害了他。” 僧人沉吟片刻,刚想再问点什么,就见二十几个大汉从添香楼走出来,为首的是刚才那个老鸨。她岁数看起来并不大,着一身艷红衣袍,手握团扇,十指丹蔻,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艷丽的眉眼间是一抹掩饰不住的趾高气扬。 那二十几人不由分说就将面摊团团包围起来,动手就将桌子掀翻,汤汤水水溅到客人袍上的时候,那客人刚要动怒,却被大汉狠狠瞪了一眼,无奈只能摸了摸鼻子离开。 老鸨一脚踢翻了长凳,吊着眼看向蓝衫姑娘,团扇一指,怒骂道:“小浪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煽动他人砸我铺子轰我客人,扰我生意断我财路,老娘频频忍让,今天定要杀鸡儆猴,别让这些贱民以为我添香楼好欺负。来人啊,给我砸!” 在碾压式的人数和体格上,人群作鸟兽散,站在远处各自观望,有的甚至已经在跑去县衙的路上。店小二看这阵仗已然吓傻了,他两股战战的躲在姑娘身后,说道:“老、老闆,怎么办?” 蓝衫姑娘汗巾一扔,撸起袖子上前一步,高声阻拦:“光天化日下行兇不成,我看谁敢!” 她的话却分量低的如同飘絮,姑娘银牙紧咬,见几年经营的心血付诸东流,不管三七二十一铺上去将老鸨压倒在地,双手钳住她的脖子,说道:“你们添香楼做的那等龌龊买卖,如今还大言不惭的说我在背后捣鬼。是,我就是要揭发你们的真面目,掳掠燕都的姑娘再带出城卖给别家,不知你在这其中做了多少的恶,又得了多大的利。这是犯法!皇上不管,官府不管,我们这些人再不管,那就是真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被两个大汉从老鸨身上拎了下来,那老鸨捂住脖子咳了两下,面上青红交加,怒斥道:“好啊你,还想掐死我不成?”她涂着丹蔻的手高高扬起,“小贱人!老娘马上送你去官府,关到你服气为止!” 蓝衫姑娘眼眶通红,却视死如归的望着她,分毫不退让。 老鸨的手没能顺利挥下。 在半空中就被拦截了下来。 自腕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老鸨匆忙将被对方握住的手腕甩开,紧捂着伤处后退几步,扭曲着脸尖叫:“哪来的妖僧!给我拿下!拿下!!” 那戴着斗笠的僧人面对着数人的围追堵截不但不避让,反而迎上了前,不过几个简单的招式便让他们节节败退、抱头鼠窜。 老鸨见情势不利,将手下召回身边,愤恨的瞪了他们一眼,对蓝衫姑娘放下狠话:“咱们走着瞧。”她捂紧腕伤,临走时阴冷一笑。 蓝衫姑娘眼中含泪,对出手相救的人道:“多谢。” 褚颜嘆了一声,跟着替她收拾这一片狼藉:“她又为何与你一个弱女子过不去。” 姑娘偏过头,又袖子把眼中的泪抹去,指尖还在微颤,语气却像若无其事:“既然选择这么做,就知道会承担什么后果。我不后悔,就是恨这世道……”她哽咽了一下,“方大哥遭奸人陷害入狱前嘱咐过我,要我装作不知情,平稳安逸的过完一生。我偏不,我不信佞臣能弄一世的权,不信好人一直受坏人的欺辱。” 方大哥,方清谪。 褚颜忽然和她感同身受的悲伤,问道:“你说的可是方清谪?” 姑娘边擦着桌子边嘟囔着:“不是他还能有谁?好不容易从鸟不拉屎的地方调到燕都,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挤了下去。” 褚颜沉吟片刻,再问:“你可有家人?” 姑娘摇头,眸色黯然:“我没见过爹娘,自小被一个老和尚收养,在这皇根底下长大,几年前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幸好这些年习得了一些手艺,温饱足矣。” 这时店小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老闆与方大人情投意合,若不是偏生调查这档子事儿,他们的小日子滋润甜蜜着呢。” 第182页 “滚蛋。”蓝衫姑娘踹了他一脚,“我一定要揪出那老鸨的狐狸尾巴,为方大哥伸冤。” 她看了眼戴着斗笠的僧人,问道:“不知法师您法号为?” 褚颜胡乱起了个名字:“天知。” 姑娘眯眼笑:“我是小玉,身边这位店小二名阿青,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叫他小二。” 褚颜把她从记忆中的姑娘对号入座,那个女孩在大雪漫天飞舞时被蓝知抱回了家,彼时年幼的他还为此大动肝火的吃醋,只是等到这小丫头长开了以后再相见时,那股莫名的醋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欢。 当然,是手足间的喜欢。 褚颜帮他们重新把桌椅摆好,忽然心生一计,说道:“我有个办法能探个虚实,不知姑娘信不信我?” 蓝衫姑娘道:“方才法师出手相助时,我就已将法师视为莫逆之交,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褚颜问:“城中姑娘失踪,可有规律可循?” 姑娘道:“应该是每三个月一次,少则一至两名,多则七八名,失踪的都为未出阁的姑娘,且都是趁着夜色行事。只是经这一闹,不知他们还有没有胆子做这档事。”她突然拍了拍手,懊恼道:“方大哥还与我说已经提点过守门的城卫,只是还没跟我说是如何提点,就被闯进门的官兵给抓走了。若是能看到出入城门的名册就好了。” “不必管这些,我自有方法弄到手,你且听我说。”褚颜把计策说给她听,随后道:“此法有些冒险,不如让这位小二哥替代姑娘。” 姑娘歪头看小二,店小二吓得缩了缩脖子,冷汗直流:“不好吧,老闆,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 “算了算了。”姑娘挥了挥手,目光坚定:“我来。” 日暮四合。 褚颜上了马车,回到宫中,把僧袍斗笠一脱,便急不可耐的叫来小太监,要他把近几个月出入燕都的一叠名册拿出来。燕都向来有门禁,夜色浓重时便会盘查过往车辆,他逐一翻找,却没发现有什么形迹可疑的车辆,用脚趾头想也是,既然有本事做这些买卖,自然会打点上下,不出纰漏。 褚颜越想越烦,他一把将名册扔到地上,唉声嘆气。 那替他查阅的小太监被吓得抖了抖,目光如炬的扫视着名册,恨不能看出个洞来,突然,他惊叫一声,激动的对褚颜道:“陛下您看,奴才给您找着了。” 褚颜借着他的手把名册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对,问道:“找着什么了?” “您说形迹可疑的车辆啊,这还不够可疑吗?您看这几辆车,运出去的全是胭脂水粉和香料,署名却是大雀赌庄。”他把名册翻了翻,又道:“您再看这个,运出去的是骰子骰盅和砝码,署名却是锦绣丝绸。” 那备註的小字密密麻麻、细如牛毛,如同鬼画符一般,且在右排最后一行,不刻意关注的话极容易被人忽视。 褚颜问:“你为何能识得这字?” 小太监说:“说来不怕陛下笑话,奴才那兄长也是这样的笔迹,奴才打小就看得惯了,因此初看觉得十分亲切。” 褚颜捂脸笑了笑:“你那前途无量的兄长……”就是城门的守卫?后半截话他吞了下去,说道:“此事过后,孤必要好好嘉奖你,还有你兄长。” 小太监激动的跪谢。 褚颜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就听小太监弱弱的问:“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名册的蹊跷,为何不下令将相干人等拿下?” 褚颜皱着眉头:“孤一声令下,不知又会有多少只替罪羊被推出来,要想拔草除根,首先要按兵不动。” “陛下英明。” 褚颜道:“少拍马屁。你派几个暗卫盯着左右相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禀告。”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哎,奴才这就去办。” 按照名册上的时间,他大致推算出那车辆出入的时间,这晚就带着几名暗卫急匆匆的出宫,来到那破败的小面摊前。褚颜还是原来那身僧袍斗笠的打扮,他站在凄清冷落、无人光顾的面摊前,对着女老闆道:“来碗阳春面。” 小玉麻利的起锅下面,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唿。” 褚颜道:“今晚。” 小玉收起调侃的神色,严肃的说:“知道了。” 褚颜问:“这几日有没有人来找麻烦?” 小玉把面装碗,说道:“没有。感觉像是被神保佑了一样,虽然店铺没有人光顾,但也没再受那老鸨的迫害。” 那是因为有来者不善的人,都提前被褚颜带出来的暗卫拖到角落里解决掉了。 褚颜把那碗阳春面递给路过乞讨的老人,小玉笑着说:“你若想吃,我再做一碗给你。你这人倒是奇怪,每次要了面自己不吃,偏给别人。” 褚颜道:“我是为了光顾你的生意。” 小玉闻言笑的更深:“咱们相识多日,我都未曾见过你的长相,法师,你为何总是不以真面目示人?” 褚颜说的理直气壮:“容貌不堪,不敢示人。” 第183页 小玉满眼的不信。 夜深露重,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穿梭过红袖街,驾车的马夫一甩鞭子,马蹄飞快,眨眼间就来到城门前。守城的卫兵想要掀开帘子检查,马夫按住卫兵的手,将袖中的一枚玉牌掏出来,将店铺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红妆坊。” 卫兵见那玉牌,讪讪的收回手,允他通行。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 行至深山野林,马夫忽见一名白衣倩影,心里大惊,还以为闹鬼了。待看到那女子转过头时,那本欲继续疾驰的手按在缰绳上,马夫问道:“小姐为何在此?” 那白衣姑娘掩面而泣,说本商议好与良人私奔,无奈那人做了负心汉,失约于她。现下只想回到父母身边,无奈山路迷茫,失了方向。 马夫心中怜爱万千,将小姐请上马车,称会将她平安带回都城。 等那小姐上了车,撩开车帘,却发现车中坐卧两名昏睡的貌美女子,顿时惊慌失措。马夫连忙上前将浸了蒙汗药的布巾覆在她的口鼻,白衣姑娘挣扎了片刻,沉沉昏睡。 马夫狞笑出声:“路上多捡一个卖出去,那多出的银子自然也进我的口袋。啐,这苦差事让咱干,赏钱却给的稀少。”说罢,他一挥长鞭,继续在林间小路驰走。 约定的地点是个平坦的空地。 马夫下了车,撩开帘幕,黝黑的脸上带着讨好,那身着斓衣的买家数了数人,一愣:“怎的多了一个?” 马夫道:“是多了一个。多的那个白衣姑娘价钱比原定的便宜,您要不愿收我就再拉回去。” 买家大气的很,他先是把一袋银子递给马夫,又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元宝,说道:“这燕都美人在我番国格外抢手,看这几个姿色都不错,我便原价买下。你知道,那些达官贵人尤其喜欢这种干净的雏儿。” 马夫用牙咬了一下金元宝,随即眉开眼笑的称谢。 斓衣买家跳上马车,马夫则上了买家驾来的那辆空马车,就在两人调转马头离开时,斓衣买家却低吼一声:“谁?!”他的脖颈贴着冰凉的匕首,生存和死亡就在一步之遥,买家高声喊住那事不关己就要离开的马夫,说道:“蠢货!你竟敢设计埋伏我?!” “我、我不知道她会醒过来……”马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望着那醒来的白衣姑娘,对方眼中清明异常,哪有一点被迷晕的样子?白衣姑娘一手用匕首贴着买家的脖子,一手从怀中掏出信号弹,拉开。 马夫见状连忙驾马离开。 数道黑影自高树落下,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白衣姑娘见到有人接应勐地松了口气,在买家耳边道:“你是要把这些姑娘带回番国?卖给那些达官贵人?这样的交易做了多久了?”见买家不答,她又将锋利的刀刃贴近了些,那买家脖颈一疼,挤牙膏似的说出来:“……有三年了。” “呵,果然。真是胆大包天。”区区边境小国还敢做这种买卖。她抬眼见到着僧袍戴斗笠,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人,将斓衣买家控制住,跳下马车,说道:“这人竟是番国来的!那些姑娘们也是被卖到番国去!” 褚颜借着月光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当日来朝的番国使者! 对面的马夫也被暗卫反扭着肩膀按到了地下,在起初的愤怒后,连连卖可怜说冤枉。 暗卫将搜到的玉牌呈上来。 褚颜看到玉牌上单一个「右」字,晃了晃缰绳,问道:“你背后主人是谁?” 那马夫哭道:“我只是奉命办事,真不知道是谁让我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那只好杀了你了。”他的话刚落下,身侧的暗卫就将剑刷一声抽了出来,马夫抖得像筛糠,连声道:“我说我说!是右相大人!” “是右相指派你的?那你方才为何不坦诚?” 马夫眼珠转了转,说道:“那、那是因为右相大人以小的家人的命要挟小的。” 褚颜挥了挥手,按住他的左右暗卫松开了手,马夫踉跄了一下,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褚颜道:“好,你走吧。” 那马夫忙不迭的爬上马车,驾车离开。 褚颜对领头的暗卫说:“跟上去,看他到底去哪,别让他轻易被杀。” 暗卫点头,带着手下瞬间消失在他们眼前。 马夫刚才说的极大可能不是实情,他死里逃生,必然会逃到主人身边去,这样一来倒可以知道谁是他的主人。 白衣姑娘扯住斓衣使者,质问他幕后主人到底是谁,斓衣使者却咬死不开口。褚颜对她道:“你把他敲晕,回头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开口。” 小玉按住使者的头在侧壁一顿暴撞,等那使者晕过去过后,拍了拍手掌,来到褚颜面前,抬头对他道:“算不算顺利?” 褚颜:“顺利极了。” 隔日传来消息,马夫在回到燕都城后,换下一身衣服,乔装打扮偷偷去了一趟添香楼,没一会又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去了左相府,但这次他没出来,一直等到天明,才见有草盖卷着的尸体被两个小厮抬出来。褚颜猜测,昨夜左相必然怒髮冲冠,大骂那马夫愚蠢至极。 早朝时,褚颜将一份手稿扔到左相脚底下,阴沉着脸道:“左相,孤给你解释的机会。” 第184页 左相把手稿从地上捡起来,含着笑意的唇角僵住,他额上冒了汗,嘴里却道:“这定是有人诬陷臣,臣怎么会写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 那上面是昨晚从左相府截获的亲笔书信,同时也是左相写给番国王子的。 褚颜慢悠悠的说:“让孤来细数下左相你的罪状,为讨好番国王子奉上的是别人家未出阁的黄花姑娘,这是其一。私下勾结番国意图篡位,这是其二。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是其三。不知左相有何异议?” 右相冷眼看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左相着急辩驳:“陛、陛下,单凭一张谁都能撰写的手稿就认定是臣,未免太可笑!” 褚颜拍拍手:“传证人。” 那被押送上金銮殿的是昨夜的斓衣商人,而另一位…左相微微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那起死回生的马夫,颤悠悠的指着他:“你、你……” 斓衣商人受到一夜的水刑,憔悴的已不成人形,他像一滩软泥一样跪在地上,明确而欢快的指认了左相。而那名马夫则显得更精神些,他道:“昨夜我回添香楼,那老鸨折辱于我,将我赶出添香楼,无奈之下我只好去往大人府邸,告知大人有万分紧急的要事。那个事就是……大人,我们的计划败露了。” 左相道:“你是人还是鬼?昨日我明明……” 褚颜:“哦?昨日明明什么,是将他乱棍打死,草草用蓆子卷了,扔到乱葬岗上了么?” 左相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却还强撑着说:“臣冤枉啊陛下。” 褚颜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那玉牌从台阶上滚了几滚落到左相脚下,看到上面单字一个「左」,左相一口气提不上来,说道:“这是诬陷!那马夫明明拿的是右相玉牌,怎会是……” 褚颜一拍龙椅把手:“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左相跪伏在地,大势已去的嘆道:“天要负我,负我啊……” 褚颜斜了他一眼,吩咐道:“来人啊,把左相给我拉下去,关入天牢。再把巡城御史方清谪提出来交给大理寺,孤亲自作审,还他青白。” 小小面摊今日客满盈门。 小玉远远观望着有人将添香楼的牌匾摘下来,说道:“真是要变天了呀。” 褚颜把要来的阳春面送给门口的老人,随口应了一声。 小玉继续喟嘆:“实在没想到……” 褚颜:“没想到什么?” 小玉把勺子一放,说道:“没想到你就是!你就是……”她脸一红,又说:“我是听方大哥说的,说陛下您坐镇护城河贪污案时秉公执法,威风八面,活像转世的青天大老爷。” 褚颜:“……” 小玉说:“我还有个疑问。” “你说。” “那个马夫不是死了被扔到乱葬岗了么,又怎么会在金銮殿上活了?” 褚颜在面纱下狡黠一笑:“你当暗卫是吃干饭的?最简单的易容都不会,那还做什么暗卫?” 小玉勐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不可能死而復生!”她一拍手,又道:“方大哥一直在苦苦思索这件事,等他来吃面的时候我便告诉他。” 褚颜问:“你俩什么时候成亲?可定下日子了?” 小玉面上又是一红:“下个月初一。” “到时候请我喝喜酒。” “那是自然的……”她凑近了褚颜,神神秘秘的对他说:“好些日子没见过你,我也没同你说。还记得城外那片树林么?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夜去过以后我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昨日我又去了一趟,发现就算记了记号,摸清了位置,但却总像在原地踏步,真是奇哉怪哉。可我问别人的时候,别人却说「没有的事」,认为我从未走出去过才会如此晕头转向,可我方向感好着呢,方大哥能替我作证。” 闻言,褚颜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升起。 “我也就和你说说,怕说出去别人笑话我。”小玉发现眼前的人默不作声的离开,担忧的问:“你去哪?” 怀月塔。 手中轻捻的佛珠再次断落,珠子散落了一地。白衣华发的人倏地睁开眼,用颤抖的手拿起龟壳卜了一卦,等到卦象显现出来,他硬生生呕出一口血,纤白五指捂住嘴,血珠自指尖淅沥沥的落下。蓝知把龟壳一扔,贡台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盛怒的华发人扫落在地,两个小沙弥见他面色阴沉的几乎拧出水来,小声问:“您怎么了?” “混帐!”不復以往的优雅、淡然、处事不惊,蓝知像全然变了一个人,他曲起一指用佛珠击碎玻璃,似一朵浮云飞身离去。 两个小沙弥面面相觑。 在蓝知的身后,怀月塔银月般的淡淡光辉逐渐凝聚成恶鬼的黑气,最后化作一只大手,牢牢的追捕着逃离塔的人。离塔越远,蓝知面色变得愈加苍白,唇角不断滑落的鲜血染红了白袍,他用手背抹去,浑不在意的斜睨一眼身后的黑气,一甩袖袍,将其击退半分。 落下的地方是城郊的树林。 第185页 蓝知远远望见马背上的人。 他很聪明,百转千转竟破了这迷魂阵,找到了这座树林的出口,一牵缰绳,马上就能从这个世界逃离出去。 蓝知愤怒焦躁的心态在看到这个人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告诫自己必须维持着不动声色,让对方察觉不出什么,因此,就算脑子里叫嚣着把他抓回去的疯狂念头,蓝知还是不紧不慢的来到那着僧袍的人面前。 显然,年轻的帝王已经注意到了他,但蓝知无法窥探斗笠纱帘下这人的表情。 蓝知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陛下,您在这做什么?” 那人道:“我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边界。” 蓝知问:“什么意思?” “世界的…边界。走出这片森林,我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 蓝知说的笃定:“没有另一个世界。”他淡淡的补充:“您是觉得,臣为您创造的这个世界不合心意?” “……” “很遗憾,您没有其他选择。”蓝知勾起唇角,“以前的世界已经毁灭,只剩下臣为您创造的这个。您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都是您必须要接受的事实。” “毕竟,我亲手为您毁灭了世界,又依照您的想法为您重新建起一个世界。” “难道陛下不该体恤一下臣这份苦心?” 「滴。」 「攻略目标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创世。」 第91章 帝笼09 创、创世? 不知是谁的话, 传入褚颜的耳中时而模煳, 时而清晰:“这凝脂丸可是个好东西…传说中它一颗忘情,两颗忘忧,三颗便能忘尽伤心事。” 褚颜双手牵住缰绳向后一拉,马儿乖乖的后退了几步, 与那白衣人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他先前因蓝玉的话对这个世界真实起了疑心,来到森林依照系统的指示,兜兜转转找到了所谓的出口,只是进都还没进去, 蓝知就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还说什么…什么「毁掉一个世界」, 又「创造一个世界」。 褚颜:「不用加载进度就可以检测出能力来了?进步蛮大。」 系统:「不、不是……」 褚颜:「什么?」 系统:「我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来…恐怕攻略目标说的都是真的。我之前已经检测出了他的能力,可却和你一起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而现在, 这些记忆在一点一点復甦。」 褚颜:「……就算我失忆, 你怎么会跟着一起失忆?」 系统:「至少现在,我是存在于你的意识里的。」 褚颜:「……」简而言之, 一点用都没有就是了。 两人像在无声对峙。 相比于斗笠中看不清表情的人,蓝知却是游刃有余的。 打破平静的是褚颜从马上一跃而下,他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扔回马背上, 又把素白的僧帽摘下来, 三千青丝如瀑而下, 那没有面具遮掩的容貌姝丽无双。蓝知眸色偏浅, 他注视着旁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冷漠疏离,难以接近,那唯一不惧怕反而凑上来的人带着笑容,扑进他沾又清冷梅香的怀抱中。 蓝知呆立着没动,既没后退拉开距离,也没激动的伸臂揽住。 褚颜拥着他,用一如往常的轻松语调道:“先生方才说的话,颜儿一字也未听懂,不知先生能否逐字逐句解给颜儿听?” 蓝知紧抿着唇,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褚颜抬手覆在蓝知冰冷的额头上,又贴回了自己额上试体温,随后疑惑的说:“先生脸色极差,难不成是染了风寒?”看他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唇边溢出了抹血丝,褚颜那玩笑般的语气转为忧心,正色道:“到底怎么了?!” 蓝知轻声道:“陛下……”谁知他刚说出两个字,就将褚颜推离怀抱,以手掩唇,勐地咳嗽起来。顷刻间雪白衣袖上便沾满鲜红,如落雪红梅,拟成一幅瑰丽的画卷。 他伛偻着身子,紧闭双眸,在身后那团黑气穷追不捨缠上来的时候一挥袖,将那黑气又击退散三分。褚颜看不见他身后的东西,只当他是生了病,上前想要将半跪在地上的蓝知扶起来,后者却挣脱他的手臂,颤抖的后退了几步,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拂袖转身离去。 褚颜见他走路都吃力,不死心的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急道:“先生别逞强,我错了、我错了就是了,往后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行不行?先生不愿我出宫,我便不出宫,不愿我探究这森林有何异状,我便不探究,你别生气……”说着说着,蓝知停下虚浮的脚步,终于又肯正眼看他。褚颜连忙保证:“真的,先生若不信我,我可以为先生立下字据。” 蓝知的目光像含着冷冰的刀子,他以手背抹去唇上的血,缓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褚颜垂下眼,唇边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执起蓝知的手贴在自己左胸前,“先生知道的,我要的自然是先生这个人。” 蓝知手一颤,想要抽离,褚颜紧紧按住他的手,像是单纯的倾诉爱意不能表达自己心情似的,恨不得剖心给他:“就算先生是看着颜儿长大的,你视颜儿如同亲子,可我从前与你逾距的时候,先生并不曾义正言辞的拒绝过我。这是不是说明,你心里恰巧是认同这种情感的?” 第186页 蓝知露出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失望、有不舍,单单没有喜悦。 蓝知淡淡的问:“那,若我要你放弃皇位?” 正在这时,熟悉的楷体字和两个选项再次降临在褚颜面前:「面对蓝知的疑问,你选择:a.当然不b.告诉他痴人说梦」 呵呵,老子哪个都不选。 褚颜冷眼看了一会那选项,对系统道:「你搞的鬼?」 系统:「……」 看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百分百就是它。 褚颜:「为什么?」 系统:「……」 褚颜唿出口气,他左右看了眼那浮在眼前的选项,a和b反正是不能选的,唯一可以选的是……他活动了下筋骨,后退两步,再一鼓作气勐地向前冲去。 既然知道他身处现实世界,这些精神类的东西用脚趾头想都是假的,他的选择不是a也不是b,而是撞破这该死的选项! 玻璃碎裂的声响自耳边炸开,褚颜反射性的捂住耳朵,见那在他跟前招摇的选项碎片落了一地,还没等高兴,抬眼就看到蓝知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于是清了清嗓子,情意悠悠的道:“当然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颜儿选择先生。” 褚颜还以为蓝知听到这答案后,起码会给面子的表现出高兴来。谁知蓝知剧烈的咳嗽了一阵,他眼角有些湿润,语气却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竟要把他生吞活剥:“我许你江山万里、权力滔天,你不要;我许你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你不愿;我许你一生顺遂,你……” 褚颜无辜的看着他。 蓝知无声的笑了,颓然的后退几步,唇边的笑意带着些讥讽。他与褚颜拉开些许的距离后,轻轻摇着头,斩钉截铁的说:“太晚了。” 褚颜说:“天色尚早。” 蓝知继续摇头,眼中含恨:“……你为什么不早说?” “什么?” 蓝知以手掩面,白袍上的鲜红触目惊心:“你为什么不早说,说你不要这江山富贵,也不要那成群姬妾,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早说,我们便不会错过。如今我替你将愿望达成,竟生出这种荒唐念头,你可真是……”他眸色渐暗,压低了嗓音,暗藏危险:“既如此,便与我回怀月塔,再餵你凝脂丸忘了这念头便是。” 第92章 帝笼10 随主人入内, 蔓延出怀月塔的黑气终于重新归入塔中,塔身自黯淡无光变回萦绕着淡淡微光。平日内一丝不苟束起的华发此时略显凌乱, 不染污垢的白袍血迹斑斑,蓝知单手将人拎到了九层,方才见蓝知吐血,忧心忡忡没有离去的小沙弥被冷声赶了出去,临走时将一束好奇的目光放在国师手中的斗笠人身上。 褚颜被他拎入屋内, 跪坐在地上, 正面对着额上一点红心、悲天悯人的观音像, 他转过身伸出两臂环住蓝知的腿, 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先生当真忍心?” 蓝知的腿刚要抬起来,就被褚颜死死的抱住, 不让他动弹。华发人只得站在原地, 向贡台的方向微张开手掌, 就见观音像手中的柳枝玉净瓶像活了一般, 那白玉瓶身转眼间被蓝知握在了手里。他将瓶中的柳条抽了出来,倒出几颗黑褐色的药丸, 听到褚颜的话眼皮也不抬, 只敷衍的道:“为何不忍?” 褚颜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凝脂露的味道,看蓝知往手里倒了什么,猜测着就是凝脂丸了, 如果再失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任务, 因此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吃下。他抱着蓝知的大腿, 继续嘤嘤嘤道:“依先生此前所言, 从前的我为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和软玉温香,放弃了与先生的感情,他必定是罪大恶极之人。可是……”他揪住蓝知做工精细的衣袍,盈着泪的双眸在脆弱中变得极为执着,“可是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从前的我做的事情不能代表我,现在我说看到先生欢喜心里就欢喜,看到先生难过,心里就更难过。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 蓝知静默不语。 褚颜语气里饱含控诉,接着说:“就算从前我做过对不起先生的事,我愿用这一辈子来偿还先生。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当然除了…忘记先生这件事。除了这件事,我都听你的,你不要我碰你,我就不碰你,即便这辈子不能与你相拥,单是这样看着你,颜儿便觉得如干嚼芝草,腹内馨香。” 蓝知将凝脂丸收进掌中,眼眸低垂,不动声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的!”看他态度软化,褚颜稍稍放松的胳膊重新收紧,兴致盎然的说:“即使先生拒绝我,我会遵从先生的心意保持距离,但绝不放弃。自先生口中得知你我二人前世有缘…却无分,说实话,我心中是高兴的。” 蓝知伸手将他推开,退到他身旁,也不急着餵他吃下凝脂丸,而是撩起衣摆盘腿坐在蒲团上,声音淡淡:“为何高兴?” 褚颜跪坐到了软软的蒲团上,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某种憧憬:“有缘比无缘总来的强,上一世无分,这一世却未必没有。” “……”蓝知皱着眉,就算做出这样烟火气的表情也消不去一身的仙气,褚颜一想到他为自己满嘴的情爱而苦恼,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亵渎之情。 第187页 褚颜忐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先生。” 蓝知看起来一时半会不想帮他抹去记忆,只道:“说。” “那日你为我卜算命格的时候,我回忆起曾经找人为先生解过的命,那上面写着的命格和你说的,竟是戛然相反。什么天煞孤星,简直一派胡言……”他愤愤不平的说完,又记起“天煞孤星”是蓝知为自己算出的,老实的闭了嘴。 蓝知素白手指捻着那几颗药丸,听到他的话后手中的动作停住,像是斟酌着措辞,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徐徐的说:“我之前与你谈过话本的事。” 褚颜点头。 “今日我便与你说一个故事。” 褚颜道:“先生请讲。” “话本的主人公描绘的自然是开天闢地的大人物,他出生时祥云密布、紫气东来,自小便有天子之相,真龙命格护体,卜出的卦象也皆是命途坦荡,百岁无忧。”他看了褚颜一眼,眉间紧锁着愁云,“这样好的命,不免会招身边的人嫉恨。那话本中还有一位,他就像那衬托着红花的绿叶,时刻活在真龙命格的光芒下,偏生他的命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于是这个人……” 褚颜倒吸一口气:“……取而代之?” “不。”蓝知轻轻摇头,“这人虽嫉恨,却也从没有想过鸠占鹊巢,只是白日愈加刻苦,夜晚以泪洗面。” 褚颜:“那?” 蓝知捏紧了凝脂丸,又松开,“可谁让他每晚总在一位教书先生的面前哭,那先生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安慰人的体己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孩子心大,哭过后隔天便忘了七八分,可先生像着了心魔,看到他掉眼泪心都跟着碎了一地,先生决定,那孩子想要什么,他就会拱手送上什么,绝不能再看他掉上一滴泪。” 褚颜:“……” 蓝知轻声问:“你可知,这世间最恐怖的是什么?” 褚颜愣愣的:“什么?” 蓝知指尖一用力,将黑褐色的药丸用指腹碾碎,零星碎屑落在木地板上。他道:“人生出荒唐的念头不恐怖,恐怖的是,生出这念头的人有能力做到这件荒唐事。” “……呵呵。”褚颜尴尬一笑,问道:“然后呢?” 蓝知又将双眸垂下,说道:“那先生自小便会卜卦通灵,他算出的卦象从没有不灵验过,但谁都知天机不可泄露,违背规律必遭天谴,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将自己的能力藏了起来,安安心心做个教书先生。当然,他后来还是做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褚颜替他补充:“比如说,换命?” 蓝知再次摇摇头,“擅自换命会遭天谴,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先生知道这一点,便没有换他们两人的命。那孩子想要做皇帝,先生就放弃安稳的差事,踏上仕途,从无名小官做起,一步、一步爬到了权臣高位,在先帝因病去世后,亲自将他辅佐上位。” 褚颜唇角抽搐:“这……” “出落成大人的孩子登上皇位犹不满足,他许愿朝臣不许将他视为扶不起的阿斗,人心向他,许愿燕都歌舞昇平,享拥三千妻妾,愿望一个接一个,那先生就一一替他达成。” 褚颜听得心惊胆战,越来越觉得那没人性的渣渣所作所为非常像自己的做派,没忍住插了一嘴:“先生必定是喜欢那孩子的。” 蓝知冷冷瞥他一眼,道:“欲看他成才,自然是喜欢。” 他把褚颜暧昧的话转回严肃的方向,接着说:“坐上皇位的孩子已经拥有了世间的一切。一日,他将先生招进宫,对先生说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今后便不再许愿,务必要他答应。向来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先生当即答应。那被他娇宠着的孩子便笑着说,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要他死,只要他一天在,那满朝文武就会说皇帝只不过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一只狗,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第93章 帝笼11 褚颜屏住唿吸,问道:“那先生说了什么?” “自小先生就事事依着他的性子, 看不得他哭更看不得他失望, 因此就算小皇帝指明要他的命, 他也只脑子混沌的恨不得当场撞柱殒命。只是在将死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这样凡事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蓝知抱着手臂, 双眸向上,盯着悬在顶上的精美梁刻,像在思索。 褚颜也跟着思索了一阵, 随后笃定道:“先生肯定是……”喜欢!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对。”蓝知打断他的话:“是为了博得他的关注。” 虽然说的阴晦,但剧情终于向情爱方向发展了, 褚颜觉得很欣慰。 蓝知道:“说来很奇怪,那孩子明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先生见他第一眼却像被他吸引了一般, 打从心底就觉得他们二人是最合适不过的天生一对。为此,先生还特意算了算他们的姻缘,得出的结果与他心中的预料截然相反,那签上算出来的不是佳偶天成, 而是终将会成为一对怨偶。但是,先生本身有先知的能力, 他能算出命,却并不信命, 在得知自己姻缘坎坷后, 还认为人生苦短应该搏上一搏, 赢了便把那人牢牢握在手心, 输了……” 第188页 他语气一顿,忽然轻轻一笑,抬手擦了擦沾着血迹的唇,将带着重量感的话轻飘飘的说出来:“命运把握在他自己手里,又怎么可能会输?” 褚颜道:“……接下来呢?” 蓝知眸色一沉,笑容转瞬化为冰霜:“接下来,事情比他想像中还要糟糕。先生为求取一段好姻缘,开始不择手段的挑选着命格与人相符的人,这人必须命带桃花,从一而终,最重要的是,为了过程容易,须得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最终他找到了那个人,他们二人虽没有血缘之情,那姑娘的命却是被他亲手救起来的,且时常会跟在他身后,爹爹、爹爹的唤着。” 褚颜勐地向后撤了一下,他震惊的望着蓝知,把他口中描述的人和现实中的一一对应,不可置信道:“你换了自己和蓝玉的姻缘?!” 蓝知不答,只兀自沉浸在话本的故事里:“换命容易瞒天过海却异常艰难,被沖昏了头脑的先生却不以为意,他可笑的认为人定胜天,将我命由我不由天定为至理箴言,不必多言,他最后落得了鸡飞蛋打的下场。”蓝知浅色的双眸盯着他,向来清冷无波的眸中带着捉摸不透的色彩,“金銮殿上的小皇帝说要那先生去死,除却忌惮他权力过大功高盖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爱上那个姑娘,而作为她养父的先生不容许两人结合。” 褚颜瑟瑟发抖的问:“他要先生死,难道先生就会去死?” “从前大概会。”蓝知淡淡的说,“在先生命令禁止他与养女往来之时,小皇帝故作乖巧,满口允诺,私底下两人却在商议着如何除掉碍事的他,若摆脱不了威胁,大不了逃出宫去,一走了之。小皇帝自以为计划周密完美,未曾想到那先生一眼看透他的心事,在他要先生替自己的未来殉命时,后者当即拂袖而去。” 你这个大骗骗骗子。 褚颜记起遇到蓝玉后回想起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女孩对他说“原来你们竟是这种关系”、“愿不愿意和我走”之类的话,明显可以看出蓝知显然隐藏了许多细节,比如说他开始和蓝知情投意合,后来隐晦的命令蓝知去死后,最终被关在后宫里当个傀儡皇帝什么的。 细思极恐。 蓝知像是一人要唱完这独角戏,他继续说着话本的结局:“那先生带着满腔怨怒离开了王宫,至此不见踪迹。” 褚颜道:“那这话本讲的究竟是谁的故事?一开始说主人公是那命格真龙的大人物,后面却全程在说矫揉做作的小皇帝和深情不改、拥有逆天神力的教书先生,不免太本末倒置了吧。这话本人设一一对应着皇兄、我与先生,这……” 蓝知被他一个“矫揉做作”逗笑了,而后敛尽笑意,说道:“您尽管当个无聊的故事来听就好。” 褚颜急切的说:“这怎么行?先生说话必定是有深意的,而且、而且……先生你在树林里与我说的,毁灭一个世界,又创造了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蓝知微凉的手背探上他的额头,似在试他有没有发热,在褚颜抬起手臂要抓住他的手时又快速的收了回去,云淡风轻的说:“陛下您得了癔症不成?臣何时有说过这种话?” 褚颜见他翻脸不认帐,再次震惊于蓝知睁眼说瞎话的程度,怒道:“岂有此理!我本想着去森林外看看,是你软硬皆施的将我带回了宫,又对我说了什么不感兴趣的破故事,如今又将说过的话吞了回去当做没发生过?” 蓝知任他说着,自顾自的将视线投向窗外,看外碧空如洗,大雪将至,只微微蹙起眉,满头华发如水般的倾泻而下。不得不承认,他只这样静静坐着,就已经构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让那满腔怒气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走。 褚颜随他的视线一同望向窗外,广阔天空碧蓝无垠,却有簌簌大雪自天穹飘落,若天上有神仙,会不会违反天条而私自下凡来?褚颜灵光一闪,想起方才蓝知讲的故事,留意了那句“但谁都知天机不可泄露,违背规律必遭天谴……”,问道:“换命是违背了天道,而违背天道必然会遭受天谴,对吧?话本中的先生虽没有换主人公与小皇帝的命,却偷梁换柱改了主角的路,若那话本真以他为主角,这故事被改的面目全非,那个世界不就得……” 他顿了顿,说出四个字:“自行毁灭。” 系统:「我也这么想!」 褚颜:「你滚。」 蓝知默不作声,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褚颜见他不反驳,有理有据的分析起后事:“起初或许因为没有大动干戈的换命,因此没有引起天道的注意,而当那先生与养女换命之后,新帐旧帐就翻出来一起算了算。若当时先生真的甩袖离开不再踏入王宫,之后就是主人公大杀四方的时刻,因为他的命格始终是真龙天子,就算一时遭劫,他也能事事顺遂,翻身把歌唱。依我猜测,话本世界自行毁灭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掉主人公。”他志得意满的对着蓝知笑,“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蓝知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他的身上,褚颜就忍不住凑上前,怕他刚才没有听清,于是再问:“我说的对不对?” 蓝知轻声喟嘆:“你很聪明。” 第189页 这句不知是夸赞或是平淡叙述的话让他心里异常高兴,权当蓝知夸奖了他,毫不自谦的说:“都是先生教的好。” 蓝知垂眸,轻轻拍了拍掌,将手中捏碎的药丸残渣拂去,低声道:“有时候聪明,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褚颜听他语气不对,忙说:“聪明未必是件坏事。” “嗯。”蓝知颔首,神色带着些疲惫,他道:“陛下请回吧。” 褚颜看到蓝知碾碎的药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单单跪坐在蒲团上没动,蓦地又说:“我记得先生从前的姻缘,卦象上说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虽不知话本中的先生是不是在我面前的先生,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容易莫摧残……”蓝知低喃着这一句,伴着这周身的梅香,倒不像辣手摺花的人,而是那被折的花。他眸光微闪,对褚颜道:“陛下若再不走,臣可管不得什么摧残不摧残,只知有花堪折直须折。” 褚颜心里发憷,却不想走,就在他游移不定的时候,眼前竟又飘出了两个选项:「面对蓝知变相将你轰走的行为,你应该?a.走啊b.不走才怪」 褚颜:「辣鸡统你是不是有病?」 系统:「……」 褚颜:「我不选。」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像前一次一样,撞破这该死的选项。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哭腔的说:「求你别去招惹他了!我想起来了,攻略目标恶念值已经满百,能力是创世,病毒源……暂时还不知道,等你差不多记起来的时候,我想我就会记起来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存在于你的意识里的。」 褚颜:「给我解释清楚这选项。」 系统嘤嘤嘤:「贪婪他特别可怕!他既然能创世,相当于对世界的设定了如指掌,在你被餵下凝脂丸后他曾经和我对过话,威胁我想办法别再让你靠近他。我虽然和你一起忘记发生过的事,但却把他给我的“暗示”记得清清楚楚。」 褚颜:「……」 他抬手按在ab两个选项上,觉得那不是ab,而是sb。 这个世界如果真是蓝知按照原本他的心意创造出来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褚颜自我分析了一波,当时在静王起兵造反后,虽然他持着美貌buff,但对那些人来说应该狂热到不分你我,而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有就是扳倒左相也太过顺利,好像有人一路为他开挂一样,身边的小太监正巧有个看守城门的兄长,而那兄长正是方清谪委託的士兵。如果这能算作巧合,那晚他和蓝玉的计划更是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一切事情仿佛都在按照他想要看到的地步发展。 当然,除了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倾慕、最爱蓝知,而蓝知没有得到回应外,他的一生过得十分平坦顺遂。 这tm,蓝知这一手欲拒还迎、若即若离的,勾得人心痒难耐。 怀月塔外罩着一层乳白微光。 褚颜推开怀月塔的门走出来后,厚重的塔门关上时发出彭的一声闷响,这声音太不同寻常,好像这门从此不会再打开一样。他怔愣的回头看了眼塔门,试探性的伸手拽了拽,一下、两下、三下……却无能为力。 知道是蓝知不想再见他,褚颜愤恨的踹了一脚门,毫无章法的大喊:“蓝知、蓝知你给我出来!你是属鸵鸟的吗你?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蓝知!”拍门拍了数下,他放下泛红的手掌,手脚并用的去拉那门,见拉不动,只得后退几步,脚陷在那薄薄的积雪中,赌气般的道:“我都说过与你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你偏来招惹我,招惹我之后再将我赶出来,你这样做算什么大丈夫?你不出来,你不出来我就在外面等!你一日不出来,我便等一日;一辈子不出来,我就等一辈子。蓝知,你听到没有?” 怀月塔内毫无动静。 身着僧袍的小皇帝长发被寒风吹得凌乱,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中,任由雪花飘落到他的发上、肩上、冻得发红的指尖上。有路过的小太监认出是他,忙折过身喊人将披风从寝殿带过来,自个则围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 盘旋的雪花落在身上时即刻融化,褚颜抬头望着这漫天大雪,一段回忆不期然映入脑中。 ““你看那个人,样子好奇怪呀。” “嘻嘻,他好像条狗啊。” 凌厉的眼刀扫过来,走近的两名宫娥看清楚了那人是谁,俏丽娇媚的脸上吓得苍白失色,连忙向他福了身,端着果盘急匆匆的走进怀月塔。 走进塔里,迎上两个接应的同伴,这才敢小声絮语。 “跪在外面的竟然是摄政王大人,他未穿朝服,未竖起发,我还以为是哪个触犯了龙颜的小太监呢。不知那位大人为何跪在塔外?” “陛下吩咐的。”同伴瞅了一眼左右,见无人才敢说,“听说大人有意阻止陛下与蓝玉小姐的亲事,陛下怒不可遏,大人就说,若陛下不同意他的要求,他便在塔外长跪不起。” 另一个同伴补充道:“接着陛下就格外不在意的说,你愿长跪不起是你的事,反正他仅在怀月塔内祈福三天,三天过后眼不见为净走了便是,是死是活和他没关系。” 第190页 宫娥倒抽了口气,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眼中含着泪花问:“蓝玉小姐也在塔里?” 同伴笑道:“自然是在的。陛下还找人为他们算了姻缘,卦象显示两人佳偶天成,必能长长久久。” 宫娥忍不住掉眼泪:“那大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几人匆匆上着阶梯,小心的端着手中从西域运来的新鲜果盘。而那被尊为陛下的人就在怀月塔的八层,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白雪皑皑,视野中的白衣人只有那一头墨发格外瞩目,他姿势端正的跪在雪地里,像感觉到了有人向他投来的目光,缓慢而僵硬的抬起头来。 小皇帝像触电一样别开了头,心绪繁杂,面色难看。正在贡台前研究龟壳和卜卦图阵的蓝衫姑娘见到他神色有异,疑惑的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 蓝衫姑娘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将放有两枚铜钱的龟壳摇的叮噹作响,忽而感慨的说:“你们这规矩怎的这样多,祈福就祈福,还要在这塔中待上整整三天。这三日内只与这青灯古佛作伴,岂不无聊?” 小皇帝敷衍的应了一声,魂不守舍的样子。 蓝山姑娘向来不是细心到会察言观色的性格,她没意识到小皇帝今日哪里不对,只疑惑道:“每年不都是爹爹来陪你祈福吗?今年怎么会……”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本来驻足窗边的小皇帝已经夺门而出,屏风门被推开后又关上,过了一会又推开,小皇帝走进来时,她忍不住问:“你莫不是得了癔症?” 小皇帝摇摇头,白玉面具遮挡不住的双眸中盈满泪水。他捂住心脏的位置,时而踱步,时而顿足,不时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我这里有点疼。” 他说完,终究忍不住又推开屏风们,风也似的离开。 走上阶梯的几名宫娥见到他时慌忙行礼,小皇帝看也不看他们,像是有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匆忙下了楼。 蓝衫姑娘走到窗边。 看到那抹深紫扑向另一个白袍人身上,紧紧拥着他时,微微睁大了双眸,本在手中把玩的龟壳落在地上,两枚铜钱滚落出来。 第94章 帝笼12 寒冬凛冽,风雪大作。 黑夜将至, 积雪已由薄薄一层堆积到脚踝, 身披裘袍的小皇帝站在漫漫白雪中, 眼睫上沾了碎冰, 轻轻一眨, 落入眼中时倍感冰凉。他笔直的站立,在他身后却跪着许多的太监宫女,无论小皇帝如何呵斥命令他们离开, 这些人像吃了秤砣一样,冒着杀头的旨意规劝他早些回宫,不要耽误了身子。 褚颜冻得瑟瑟发抖,像是与塔中的人暗自较劲, 咬着牙说什么都不移动分毫。 小太监跪着向他靠过来, 用发颤的、被风吹得变形的嗓音道:“陛下,天色已晚, 随奴才们回去吧。” 这话如同点着了导火索,褚颜一甩袖, 侧过头怒斥道:“你带着那些人退下!不然孤诛你、诛你九族, 你那前途无量的兄长非得恨死你不可!” 小太监抖了一抖, 毫无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 却耿直的说:“奴才是为了陛下您身体着想,若诛奴才九族能让您回心转意, 那……”他话语一顿, 又道, “那奴才万死不辞,奴才的兄长更不敢有半分怨言。” 愚忠啊愚忠! 褚颜恨不得指着他鼻子大骂,转念一想又放弃这念头,不再理那跪在地上的小奴才,而是上前一步,将冷到几乎麻木的双脚从雪地里抽出来,使劲拍着塔门:“蓝知!你到底出不出来?难道今日就算我冻死在这你也心如坚石?当年你在塔外跪着求我的时候,我可是万般无奈的答应了你的请求,你那时若不中意我,又怎会阻止我和蓝玉的姻缘?你、你……”他气得牙痒,又踹了踹那坚硬的门。 寒气似乎从指尖蔓延到了心里,和满腔的酸涩杂糅在一起,冰的他阵阵发疼,难受的要命。 脑子里装满了蓝知蓝知蓝知。 系统:「你走吧,他不会见你的。」 褚颜:「……为什么?」 系统:「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他明显在躲着你,拒绝你,不想看到你。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定要见到他?难道你……」 为什么得知恶念值已满还想要和他纠缠不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褚颜想到从前的片段和如今的经歷,眼眶一热,毫无自觉的摸了摸脸,指腹触及到的却是冰冷的白玉面具,面具覆盖下的脸颊出现两道濡湿的痕迹。他双膝一软,跪到了厚实的雪地里,捂着脸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啊。” 他按住阵阵发疼的心脏,大片记忆蜂巢而回,褚颜皱紧了眉,像在喃喃自语:“我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在他面前哭诉是,暗示他弃文从官也是,他明明只想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是我把他捲入皇宫争斗之中。大获全胜之后,又将他当做无用的道具丢弃一旁,最后甚至逼迫他以死明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系统静默片刻,忽然激动的说:「……我想起来了!」 褚颜:“……” 系统:「病毒源是怀月塔顶层的那颗舍利!」 一个月后。 府内满贴喜字,鞭炮齐鸣,数位锦袍衣冠的官员们前来道喜。 第191页 “恭喜方大人娶得美娇娘!” “同喜同喜。” “廷尉大人,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恭喜方大人,今日喜上眉梢,有点乐不思蜀罢。” 这声调侃和其他或恭维或平淡的道喜不同,方清谪抬头一看来人,见那人僧袍斗笠,正如娘子口中所说的那位大人物,忙不迭的拱手笑道,就要下跪。 “不用不用。”那人拦住他,小声道,“大喜的日子不用多礼。” 方清谪笑得嘴都咧到了耳边,不住的说:“唉唉,您说的是,您说的是。”说着一拍脑袋,对恩人道,“快快有请!小梅,为客人上茶!” 褚颜坐到官员的一桌上,见到了许多的熟面孔,惊讶的发现平日里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几个人,私下里竟这样交好。坐在旁边的是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太傅大人,他倚在将军的身上,手指着那冷面将军道:“哼。就算你战功赫赫又如何,陛下最后还不是採纳了我的意见。” 将军推了他一把,说道:“呸。本将军只是口才不如你罢了,有本事你真刀真枪和我到校场上操练一把。” 太傅连忙摆手,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那不能、那不能,本官身轻体弱,你那一拳打下去,本官还不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将军白了他一眼,冷嘲热讽:“手无缚鸡之力。” 太傅道:“匹夫之勇!有能耐你去和国师大人打一架,看他不打的你满地找牙,哭爹喊娘才怪。哈哈哈哈哈!” 碍于将军的颜面,同桌官僚只得以喝酒憋笑。 将军脸被气得青白交加,偏偏太傅火上浇油的拍掌笑道:“那日还是将军你去挑衅国师,却被他一掌拍下了青石台,还骁勇善战、走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将军呢,真不知羞!” 将军一拍桌子,桌上菜盘震了三震,他拎起太傅的衣领,沉声道:“好啊你个老匹夫,我对国师是敬仰万分,甘拜下风。我对你却是毫不留情,一个打你一百个!”他把太傅筷子里的花生打掉,“吃什么吃!走,出去与本将军大战三百回合!” 太傅被活生生的拖了出去,临走前还在撕心裂肺的喊着其他官僚的名字:“尚书大人!李大人!方大人!!” 其他官僚纷纷以袖掩面,交头接耳,对太傅的悽惨叫声充耳不闻。 褚颜:“……”震惊!没想到一向沉稳冷静,能够舌战群儒的太傅大人,喝醉酒后竟然有另一幅面孔!他喝口茶冷静了一下,就听鞭炮声又响了起来,新娘子被喜婆搀扶着走进喜堂,方清谪紧张的搓搓手,把新娘子接了过来,在她耳边缠绵的叫了声:“玉妹妹。” 新娘子抬手捶了他胸口一下。 大红喜堂、凤冠霞帔、夫妻对拜…… 褚颜神思恍惚。 不知那是什么时候,他兴高采烈的拉住蓝知的手,说以后要与他举行一场二人的成亲仪式。蓝知笑笑没说话,他也只当自己随口说说,却没想到蓝知真的去准备了。那晚摄政王府内的僕人皆被遣散,只留他们二人,蓝知亲手挂起的灯笼,贴上的喜字,布置的厅堂,两边龙凤呈祥的蟠柱上燃烧着红烛。 蓝知眉眼情笑,为他束起长发,戴正凤冠,披上喜服,望着镜中的人,面上微笑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可他偏偏在这时候嘆了口气,说:“若是蓝玉穿上这喜服,不知有多好看……” 蓝知脸上喜色褪去,顷刻间凝满了冰霜,一下一下替他梳着长发,在这之后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褚颜抬头看他,心有不忍,就让蓝知坐下,自己站起来为他束髮。 蓝知鸦色长髮如瀑垂下,他低垂着眸,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褚颜受不了这氛围,伸出双臂从身后揽住他,开口道:“寻常人家都知娶亲要送聘礼,大人您仪表堂堂,不会赖帐吧?” 蓝知低声道:“也是,竟忘了这般重要的事。” 说着,他自喜袍中翻出两枚铜钱来,递到褚颜的手中。 褚颜把玩着铜钱,眸中亮晶晶的,语气却让人觉得他倍感失望:“莫不是以为用两枚铜板就打发我了?” 蓝知目光从铜镜眺望到了窗外:“看戏本时都道富贵人出生戴着宝玉,我生下来却戴着这两枚铜钱,不知上天是暗喻我一生穷的叮噹响,还是我能用这两枚铜钱翻云覆雨,扭转干坤。”蓝知抿了抿唇,接着说,“此物赠予你,便表明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说的比唱的好听。” 嘴里这么说着,褚颜手上把铜钱珍惜的收入袖中,转过身来拉住蓝知长长的衣摆,拖长了声音道,“吉时已到~走吧,新郎官。” 蓝知却拉住他的手臂,往自个怀里一带,褚颜扑倒在他怀里,怔愣的与他面对面。蓝知慢条斯理的拢着他的发,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唿吸都相互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蓝知眼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他刚想要说什么,对方却急匆匆的撇过头去,说道:“走吧。” 蓝知只能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他站起身来,沉默的和褚颜一前一后走向喜堂。 褚颜再也撑不起笑脸来了,他回头看蓝知,发现后者却一扫冷漠,在褚颜看过来时微微勾起唇角,随后牵着他的手,将红盖头盖在他的头上。 第192页 省去拜天地和高堂,两人直接对拜。 草草走过仪式后,蓝知把他领入喜房内,又亲手把盖头给他去了,盯着褚颜半晌,随后道:“你真好看。” 褚颜痴痴望着他,就差流口水了,听到他的话后连忙跟上:“你也好看。” 蓝知不语。 他扣住褚颜的后颈,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凑了上去。 褚颜唿吸加速,心跳瞬间失律,闻着那清冷的梅香有些陶醉和飘飘然,眼睁睁的望着蓝知的脸越来越近,直到双唇相触,奇妙的酥麻自指尖蔓延开来。 轻吻过后,蓝知指腹摩挲着他如花瓣般鲜妍的唇,轻声说:“自小我就教你看人不能流于表面,与我相处这些年,难道你没发现,我其实不如你想像中那般温柔。” 褚颜道:“你是。” 蓝知摇摇头:“我不是。若我温柔,便不会为一己私利,强迫你与蓝玉分开。” 褚颜差点就和他坦白蓝玉与自己没有关系,无奈之下只能沉默。 蓝知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你可要吃水果?果盘放在后厨,我竟忘了拿过来。”他扭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褚颜,“等我。” 房门关上。 褚颜简直纠结的要死了。他紧紧捏住蓝知赠予的两枚铜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当听到外面的哨声时,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舍的将铜板放在桌上,珍惜的摸了一下又一下,当那哨响第三声时,他才打开窗户,一步三回头的跨出去。 这时候他很想让蓝知快点回来,抓住他失望也好,教训也好,而不是让他之后在心里,无数遍的想着蓝知独自守着空落落的喜房的样子。 可是蓝知没有来。 第二日,蓝知也没有上朝。 褚颜差人请了一遍又一遍,蓝知才终于肯见他。再见时蓝知消瘦了许多,他看也不看小皇帝,只淡淡的问有什么吩咐。 仿佛两人私底下没有任何交集。 然后、然后呢…… “和尚、和尚!” 褚颜勐地回过神来,隔着帘纱出现在眼前的是太尉醉醺醺的脸,看来刚被将军修理了一番,憋着火气无从发作,对着他大声道:“我与你敬酒你竟不理我?你知道、知道本官是谁吗?就连右相都要让本官三分,你个和尚竟然敢无视本官……喝喝喝!” 褚颜敷衍的拿起酒杯,却并未喝。 那太尉不依不饶的道:“你这和尚好大胆,信不信本官启奏陛下,撤你的职,削你的官,砍你的头,要你的命!什么威震四海的大将军,老匹夫一个!”说着他便放过这和尚,嘻嘻哈哈的专向烦不胜烦的大将军。 褚颜站了起来,拔腿就往门外跑。 刚把娇妻送进喜房的方清谪出来招待宾客,见到离开的僧人急忙喊道:“陛…大人!您、这……”他转向婢女,“他怎么走了呀?” 骏马如电,自红袖街奔驰而过。 一个月祈福期已过,国师府邸外挂着灯笼,不时有提到侍卫巡逻。褚颜远远望着紧闭的大门,闭上眼睛,曾经与蓝知说出的话不停在耳边重迭。 蓝知冷冷的望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褚颜哭诉道:“他们说我倚靠着你才取得的这天下,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蓝知嘆了口气,说:“是谁?我去杀了他们。” “是谁重要吗?” “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从我身边离开,你能不能为了我……” “去死。” 第95章 帝笼13 褚颜在国师府前敲了半天的门。 门内开始静悄悄的, 后来有人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 提着八角灯笼从门缝中窥见来者何人后,连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任由那人如何敲都不做回应。 吃了闭门羹的褚颜狠狠踹了一脚那门, 恨不得立刻飞进去找蓝知算帐。 他看了看四周,躲过巡查的侍卫, 牵着马来到僻静无人的角落里, 抬头望着看似遥不可及的高墙, 一不做二不休, 踩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奋力扒住墙头,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了上去。 跳下来后,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落地的脆响, 他也不管脚底被震的发疼,轻车熟路的找到蓝知住的别院, 精心培植的梅树芳香扑鼻, 像极了蓝知身上的味道。 别院里亮着烛光,在窗外能看到一人的侧影。 褚颜凭着一腔热血闯入这里,抬脚想踏进去, 可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忽然清醒过来,就算见到蓝知又怎么样?曾经的事说过去就过去了吗?况且现在蓝知根本不愿意见到他……一想到蓝知冷淡的模样, 他心里就难受, 特别难受。 进去?还是不进去? 褚颜一时间思绪混乱无比, 下意识的自怀中摸索,打算把蓝知送给他的两枚铜板握在手里,好让自己心里安定下来。 只是他在怀里找了又找,翻了又翻,却压根没找到。 明明、明明随身带着的! 意识到重要的东西不见,他急的原地打转,借着屋内微弱的光亮俯身在地上寻找,只是今日这漫漫黑夜,连个月光都没有,又怎么能看得清?褚颜把斗笠随手摘下扔到一旁,弓着腰、低着头按原路盲目的找寻,一不小心撞上了那繁茂的梅树,梅花簌簌而下,如雪花一样落在他的身上,褚颜按着被撞疼的脑门,泪花在眼里打转。 第193页 这时候,在他身后的窗户被轻轻打开。 褚颜突然紧贴着梅树,欲盖弥彰的不想让自己暴露出来,却边揉着发疼的额头,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 那人未端正的束起发,一头华发松松散散的绑在颈侧,身上披着御寒的披风,就这样站在点燃烛光的屋内,静默的与他对望。 还是蓝知先开的口:“是你。”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隔得太远,连表情都不甚清楚:“这么晚,有事?” 褚颜如鲠在喉,只呆呆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蓝知见他不答,只道:“若无事……” “有事!”褚颜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蓝知面前,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急的都要哭出来,“我想跟你谈谈。” 两人之间隔着一堵墙,此时却像隔着一座山。 蓝知冷漠的问:“谈什么?” 褚颜看着他:“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蓝知撇开视线,说道:“有必要吗?” 这不是蓝知第一次拒绝他,却是第一次这样疏离的拒绝。往日还能表面上客套的君君臣臣,现在都懒得做表面功夫,直言要他离开。 褚颜玻璃心碎了一地,他眼眶通红,抖着唇道:“蓝知,你就这么讨厌我?” 蓝知不语。 褚颜逼问:“你若不想让我缠着你,那日在怀月塔,又为何不餵我吃下凝脂丸?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你就是对我有意。”蓝知不答,他变本加厉的说,“你若说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我从此就不再缠着你。蓝知,你说啊。” 蓝知的手修长白皙,有种病态般的苍白,却像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引人瞩目。褚颜想起一个月前蓝知吐血那次,想着他武功高深莫测,应该不会轻易得病才对。褚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把手伸过来,蓝知将他发上一朵梅花拂去,轻柔抚摸着他的侧脸,缓缓道:“都是您自作多情。” 褚颜眼前一黑,他眼前仿佛飘过一个个血淋淋的提示。 [插刀]hp-1 [插刀]hp-100 [插刀]角色死亡。 “蓝知你!”他拍开蓝知的头,低下头把没忍住掉下的泪用袖子拂去,转而怒道:“我恨死你了!你去死吧你!” 蓝知冷声道:“活不下去,一死倒可以解千愁。” 褚颜自知失口,清脆的打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他急切的对蓝知道:“我不是有意要说的,我不想让你死。” 蓝知云淡风轻的问:“都想起来了?” 褚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犹疑的点了点头。 “这凝脂丸药效竟如此之差。”蓝知轻嘆,“罢了,您想起来就想起来,往事如过眼烟云,风一吹就会散了。这世界按照您的心意建造,将来您要什么,便会有什么,也不用时刻记挂着那些小事。” “那不是小事!还有,什么将来?”褚颜有点慌,小声的说:“如果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我想要你,怎么会没有呢?” 蓝知只道:“明日我会再入怀月塔。” 褚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还要进塔?那你什么时候出来?你是为了躲我么?” 蓝知道:“归期未定。” 褚颜立刻炸毛:“我才不让你再进那什么破塔!”他爬上敞开的窗檐,在蓝知后退一步时紧紧抱住他,蓝知怕他摔着自己,只得再上前一步,把他从窗外抱进屋子里。本欲推开,察觉到他身上寒气逼人,手脚皆凉,蓝知就把黏在他身上的褚颜抱到地龙边烤火。 褚颜揽住蓝知的脖子,窝在他怀里,边哭唧唧边霸道的说:“我不许你再进塔!以后也不允许你再进去,什么破规定,还要每年待在里面祈福一个月!岂有此理!” 蓝知无奈道:“这是我的责任。” “不管。”褚颜说,“什么破责任…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颗舍利?改日我就请法师把那舍利弄走,看它还束不束缚你。” 蓝知把身上披风搭在他身上,说道:“不必。” 褚颜这才发现两人从刚才的针锋相对变为亲密无间,美滋滋的搂住蓝知,带着笑意的问:“你讨厌我吗?” 蓝知不语。 “当然是不讨厌的。”褚颜自问自答,有些骄傲:“我知道,我都知道。” 蓝知:“……” 褚颜忽然惊醒,连忙从蓝知身上爬起来,急道:“我有个东西掉了,找不到了。刚才我在找那掉的东西,还撞到了梅树。” 蓝知问:“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你送我的两枚铜板。”褚颜就要打开门出去找,忽而又来到蓝知身边,说道:“你帮我算算,我那东西掉在了哪?” 蓝知将衣袍整理好,说道:“两枚铜板而已,掉了就掉了。” 褚颜急的咬牙跺脚,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能不能,你说过,有了那两枚铜板就相当于有了你。我一定要找回来。” 蓝知沉思:“我有说过吗?” 褚颜几近咆哮了:“你有!” 第194页 蓝知抬眼看他,他的眸色极浅,看起来颇不近人情。褚颜被他看着看着,急切顿消,只剩下心凉。 蓝知缓声道:“那就说明你我缘分已断,陛下请回。” 说着便做出送客的手势。 “蓝知!!” 蓝知轻声笑,像在笑他如入魔障。他从书案下抓出一把铜板来,抬高了手,任由那一枚枚的铜板掉落在光滑的案面上,听着哐啷作响的声音,说道:“只是铜板而已,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大动干戈的去寻找?这些若不够,我明天再差人送一箱进宫,如何?” 褚颜连连倒退。 记忆如滚烫的热水,烧灼的人心疼。 “看戏本时都道富贵人出生戴着宝玉,我生下来却戴着这两枚铜钱。” “此物赠予你,便表明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这些铜板一样吗?一样。 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 褚颜点头道:“够了、够了……”神色黯然的退到门口,看着蓝知,“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我们明日见。” 说完,他便推开门,慢腾腾的离开这间温暖的屋子。 第96章 帝笼14 “老闆娘, 你倒是快点啊,这面还上不上了?” “诶来了来了, 您别着急!”老闆娘高声应了一下, 随后对擦桌子洗碗的小二道:“快来接把手, 我和法师有事要谈。” 店小二连忙把她手里的活接了过来,小玉把僧人带到喧譁之外的地方, 坐到一个人少的茶摊前,边为他倒茶边笑着问:“你怎么有空会来?” 褚颜指腹摩挲着茶杯, 说道:“我是来看看, 方大人有没有欺负你。都把人娶回家了, 竟然还要你辛苦经营这面摊?岂不是欺负你没有娘家?改天我一定要找他说道说道。” 他说的十分正经,小玉喝了一口茶水连连摆手:“这说的哪里话,方大哥对我好的很。我做不惯府里娇滴滴的夫人,出来照顾面摊也是想为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 况且……”她薄面一红, 艷若桃李, “方大哥还立下了字据,许我一生一世, 一双人。” 褚颜道:“真好。” 小玉忽然有些挫败:“但是老夫人不同意,偏要给他纳妾, 方大哥不同意便寻死觅活。女人惯用的方法你知道吧?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方大哥孝顺虽孝顺, 唯独这件事忤逆了老夫人, 为让我安心还立下了字据, 上书:若背信弃义则不得好死。老夫人是个信命的人, 既然方大哥发了这么毒的誓,她也不好再逼迫什么,只是气的说再也不愿见他。” 褚颜好奇的问:“若你的方大哥听从老夫人的话纳妾,你当如何?” 小玉骄傲的扬起头来,格外笃定的说:“他那样好的人,不会骗我的。” 褚颜道:“是说如果。” “如果啊……”小玉郁闷的牛饮一杯茶,说道:“如果他有了三妻四妾,我必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让他寻见。” “为何?” 小玉道:“我不知这寻常人家怎样,这弯弯绕绕的规矩又怎样,我只知道,爱情是不能共享的。人会变,感情也会变,但我希望沧海桑田,我们夫妻恩爱能两不相移,但他若负了我,百般纠缠岂不是格外下贱,何不潇洒放手?” 褚颜笑着看她:“你这想法很大胆。” 小玉不好意思的说:“他们都这么说。” 褚颜调侃够了,又扯回正题上:“你那日和我说城外的森林无论如何都走出不去,这之后你又去森林中看了吗?还是出不去?” 小玉挠挠头,眨着眼道:“那日只是心血来潮才想出森林,后来竟忘了这件事。不知怎么,觉得自己似乎在这生了根,根本不捨得离开燕都呢。” 是不捨得,还是离不开? 褚颜手指敲击着桌面,暗自思忖,如果把这世界比喻成一个游戏,那燕都的人物都是固定的npc,番国使者可以从他国来到燕都,就属于那种会动的npc,现在番国和燕都彻底闹翻,才真正成为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的围城。 小玉见他起身,问道:“这就走啦?不吃碗面喝杯茶吗?” 褚颜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牌,扔给她,说道:“我来是为了看看你,看你过得幸福便放心了。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宫里找我,谁要欺负了我妹妹就等于欺负我。” 小玉笑盈盈的捧起玉牌,嗔怪道:“我们还没有正式结拜,谁是你妹妹啊。” 褚颜骑上马,遥遥对她道:“仪式不必走,心里有就行。” 上一世的蓝玉为了他被换了姻缘,最终落得个孤独终老的悽惨下场,现在看她找到了真正的良人,夫妻伉俪情深,小日子过得不错,褚颜心里的负罪感也少了一些。 他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走在红袖街上,眺望着远处高深的宫墙,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蓝知的身影,真是到哪他都阴魂不散的缠着。褚颜气得一蹬马镫,那马腹部骤疼,受了一惊,随后高声嘶鸣,两条前腿高高扬起,就要把背上作妖的人给甩下去。 褚颜几乎凌空飞起,他勒紧了缰绳,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195页 骏马疯狂的奔跑起来,两边景色飞速掠过,幸好他已经来到人烟稀少的矮巷,不用考虑躲避行人。 斗笠的帘纱和长袍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褚颜勒住缰绳,往日听话的白马此时像疯了一样,他大吼道:“停下啊!” “吁——” 眼前出现一抹黑影,那冲上巷道的人拦住奔跑的马匹,在即将撞上他的时候,飞身从褚颜手中抢过缰绳,手下力气奇大,竟能硬生生的将白马拽停。 褚颜坐在已然安静下来的马上,惊魂未定。 黑衣人抚摸着白马柔顺的毛皮,抬头对马背上的僧人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没……”褚颜刚要道谢,见到那黑衣人的容貌时却怔住了,张了张口,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锦衣黑袍的人摸完又拍了白马一巴掌,收回手说道:“没事就好,这马是受了惊吓,往后莫要再吓着它了。”话刚说完,就见一个貌美的女子三两步跑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死鬼你是不是想死啊?刚才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别人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死了我们娘俩该怎么办?” 黑衣人满目柔情,揽住娇妻的肩膀,轻声劝道:“好依依,我这不是没事么……” 女子表情柔和下来,轻抚着微凸的小腹,不过仍嘴硬道:“哼!老娘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负心薄命的,还为你怀了这孩子。” “媳妇,好媳妇,你别动了胎气。” “……” 两人越走越远,褚颜渐渐听不清他们的话。 只知道两人过得很幸福。 他一拉缰绳,调转了方向,往王宫去。 怀月塔内外都燃烧起驱鬼的凝脂露,两个小沙弥出来进去忙碌无比,在为今夜蓝知入塔做准备。褚颜抬头望了眼怀月塔,发现每次看的时候这塔的样子都会变,有时候塔身会亮着薄薄的光,现在却是黯淡的时刻。 他趁两个小沙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熘了进去。 踏上玉阶,来到第八层时,隐隐听到上面有人在谈话。他轻轻的推开屏风门,躲了进去。 “这贼人竟如此大胆,闯到顶层妄想偷那颗舍利。” “想来是将舍利当成会发光的金珠子了吧,啧啧,没想到一碰上法阵就七窍流血而死,怪可怜的。” “我们去寻个地方将他葬了,顺便超度一下怎么样?” “正有此意。” 等那两人拖着尸体下楼时,褚颜才从梅室中出来,去往顶层。 推开印满佛像的屏风门,一眼就看到那颗被困在法阵中,金光灿灿的舍利。他想起刚才两个小沙弥的话,犹豫的伸出手来,指尖触及到薄膜般的金色法阵,没有遇到阻力,反而像在邀请着他再进一步。 国师府内,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的蓝知蓦地睁开双眸,紧蹙起眉,随手披上一件外袍就急匆匆的迈出门。 褚颜把舍利从法阵中拿了出来,捧在手里。 舍利珠金光愈涨,其中一团黑气隐隐乍现,在印着繁复纹路的金壳中横冲直撞,无声嘶吼。 褚颜:「摔碎就行了?」 系统:「对。」 褚颜:「这个东西…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塔底,两个小沙弥一左一右将门带上,正要离去,就见远处飞来一个白影,作了作揖道:“国师大人!” 蓝知面沉如水,厉声问:“谁进去了?” 他们面面相觑,摇头道:“未见有人啊。” 蓝知不再理会,推开塔门闯了进去。 褚颜手捧着那颗舍利,一种不安感逐渐扩散,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就这样把舍利给砸碎。他第一次来到顶层的时候,蓝知像是不愿让他再多待一样哄着把他领出了门,现在、现在这样擅自砸碎舍利,蓝知会不会生气? 思考来思考去,要顾虑的事情就越来越多。 还是躲在塔里等蓝知入塔后,问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褚颜这样想着,就要把舍利重新放回法阵之中。 就在这时,屏风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哐当嗑在门框的声响,背对着门的褚颜吓了一跳,手里一抖,本被捧在掌中的舍利借势滑落到了地上。 彭的一声。 「滴。」 「病毒源‘舍利’摧毁完成。」 「下一个世界加载中,当前进度0.001%」 金灿灿的舍利珠落地时炸出一个不亚于炮仗的巨大声响,震得人耳朵要聋,他反射性的捂住双耳,自舍利中飞出的黑气张牙舞爪的扑向他,褚颜下意识的闭上眼,睁开眼时发现那团具有攻击性的黑气不见,再向后看时,却只见到地上和屏风上新鲜的血迹。 那屏风门上印着的佛像逐渐扭曲变形,最后竟化成青面獠牙的阎罗王和黑白无常。 褚颜又惊又怕,他顺着地上的血迹一路下楼,原本印着梅兰竹菊和佛像瑞兽的屏风,都变成了恐怖的地狱刑罚。向上看,那雕樑画栋全部变为怪诞猎奇的雕刻,十八层的怀月塔俨然成为十八层地狱。 血迹到第八层才停。 褚颜发现,唯有这一层的屏风画没有变。看不清相貌的人孑然站立,身后尸骨成堆,恶灵凝聚起一团巨大的黑气,遮云蔽日,瀰漫到整个天际。唯一不同的是,他原本不染尘埃的白衣上此时血迹斑斑,累累伤痕。 第196页 褚颜用颤抖的双手推开屏风门。 整齐搁置在案桌上的佛经书页无风自起,像被一只只手将书页撕的粉碎,漫天飞舞。 梅室的清冷幽香还在,褚颜踩在覆盖着碎片的木地板上,伸手将眼前扰人的碎页拍下,来到靠在窗边,唇边染血,狼狈的白衣人面前,曲起膝盖跪在地上,问他:“这…怎么了?” “怎么了?”蓝知一笑,不知牵扯到了哪儿,他捂住心脏勐地咳了一声,大片鲜血自他唇边逸出,染红了白袍。 “我不知道它这么容易碎,我是不小心的……”褚颜急道,他见蓝知面色愈发苍白,慌张的用袖子抹去他唇边的血,后者撇过头去,无声拒绝。褚颜和他同靠在窗边,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去揽蓝知,问道:“倒是你,怎么又吐血了?上次也是,难道得了什么病?” 屋内的佛经碎片彻底化为尘埃,静静的落到地上。 蓝知闭上眼睛,他的唿吸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到,神色也很疲惫,像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一样。 褚颜推了推他,问道:“你怎么了?我去找太医来……”说着就要爬起来。 蓝知拽住他的袖袍,说道:“不必。”他皱紧眉捂住嘴咳一声,眉间漾着温柔:“有的病就算神医再世都医不好,善恶终有报罢了。” 褚颜重新坐回他的身边,心疼的抱住他,问道:“什么意思?” 蓝知声音淡淡的:“毁灭一个世界,屠杀所有生灵,终将付出代价。那舍利里装的是万千恶灵,如今破除法阵后找我寻仇,再正常不过。” 褚颜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恶灵?” 蓝知点头:“我将恶灵装进舍利困在法阵,妄想拖延一世,没想到它们这样急不可耐的出来了。” 褚颜道:“都是我……” 蓝知打断他的话:“就算不是你,它们迟早也会出来。” 褚颜沉默片刻,眼眶逐渐泛红,一针见血的道:“你骗我。” 蓝知不语。 褚颜笃定道:“你不想让我愧疚。你有能力再创一个世界,怎么会没有能力控制住那些恶灵?就算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你也没必要每年都要在怀月塔待够一个月,你说是舍利给你的责任,名曰为国祈福,实际上应该是……”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心尖发颤,“超度。” 蓝知轻声笑。 “我记得从前没有怀月塔,这塔是你建出来的。怀月塔在发光时,说明有些冤魂已被超度,至于超度的方法,应该就是方才那些屋内的佛经,你明明不喜欢看,却偏要看下去,这不正说明……” 蓝知道:“一派胡言。” 褚颜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应该说「你很聪明」。” 蓝知:“……” 褚颜抬起头来,看他面上毫无血色,气息微弱,急道:“怎么才能救你?就算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你。” 蓝知轻轻摇头:“无解。” 他捂住嘴,又勐烈的咳嗽一阵,吐出来的鲜血混着碎肉。 褚颜心疼的快死了,他哭着说:“你要是死,我就和你一起死,绝不让你孤身一人赴黄泉。” 蓝知像迴光返照似的,怒斥道:“胡闹!” 褚颜道:“那你别死,你不死,我也不死。”他用手背擦去脸上泪,让蓝知两只胳膊环住自己的脖颈,使力将他背在了身上,起身时脚步踉跄了两下,褚颜如背负了一座大山,却固执的不让蓝知从自己背上下去。 已是春日,仍有风雪降临。 褚颜踩在刚下的雪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背着蓝知向御医坊走去。蓝知轻轻推了推他,伏在他的身上,喘了继几下,没有力气才作罢。 “那些太监宫女们往日殷勤,此时用的着他们了,却一个个都不见踪影。”他气愤的絮絮叨叨,当背上的人不说话时,就急切的再找话题,希望得到蓝知的回应。 蓝知的声音似从远处飘过来一样:“我不是有意要躲你。” 褚颜说:“我不管,你就是有意的。” 蓝知沉默了一会,又道:“我擅自换了命,毁了一世,上天不再容我,才将我的命格改为天煞孤星。我怕连累了你,才不想与你亲近。实际上……” “你别说了,别说了!”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褚颜咬牙道,“我恨死你了,你要是想得到我的原谅,就活下去。” “我不是个温柔的人。” “我知道,你这个骗子。” “从前是我太过贪婪,我想要你眼睛里、心里都是我,可最终也没能做到。就算言之凿凿的说再给你一世,这一世你要什么有什么,却也没有将你最爱的蓝玉带到你身边。或许说出来会为你不齿,但我很嫉妒她。” “我不怪你!真不怪你,蓝知,你别说了。” 蓝知就真的不再言语。 御医坊近在咫尺,远远有人看见他们,一簇人连忙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从褚颜身上把蓝知接了过去。天寒地冻,褚颜却一身的汗,脸上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御医震惊的望着面上血色全无的国师,颤抖的替他把了把脉,接着跪在地上,哀声道:“陛下!您、节哀……” 第197页 褚颜脑子里像被炸过一样,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是在七岁,那时的小皇子因父皇“谁都不可以相信”的教语摔倒在地,入夜在寝殿里小声抽泣时,他就穿进了这具身体。他抹了抹眼泪,迈着小短腿跑去找蓝知,当时蓝知在上书院任职,住在一个小别院里,他顺着记忆来到这座别院,明月如辉,清冷月光下的白衣人倚在河边的凉亭上,手捧一本书,不知借着这月光读了多少。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蓝知身边,坐在他的身侧。 蓝知微微侧目,将书放下,柔声问:“不安寝,怎的会到此处来?” 他脸上犹带泪痕,目光灼灼的说:“以后,你能不能成为我信任的人?” 蓝知轻笑,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这又从何说起?” 他就把今天的遭遇说给蓝知听。 蓝知沉吟片刻,并不言语。 他从袖中掏出两枚铜钱,递到蓝知手上,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只带着这两个铜板,若不够,我回去再向嬷嬷要。”他看蓝知接了过去,眸中亮晶晶的,“你答应了?” 蓝知答:“如此,我便收下。”他把玩着两枚铜板,“这铜钱算作你我之间的秘密。” 他问:“什么秘密?” 蓝知笑道:“自然是代表着信任。” 第二日,褚颜身边剋扣他银两的嬷嬷就被盛怒的皇帝处死,而他也不用再时刻揣着那寒酸的铜板,而是随时都能拿出价值不菲的银两来。 那份信任,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 “陛下,国师手中似乎握着什么……” 褚颜回过神来,茫然的在四周看了片刻,听到御医的话后扑到塌前,把蓝知攥着的手掰开。 他的手里静静躺着两枚铜板。 “你这个骗子!”褚颜声嘶力竭的骂他,“什么出生时就带着铜板,明明是我给你的…成亲那日你给了我信任,我却没有给你。我是忘了,可你怎么不提醒我?你混帐你王八蛋——!!” 「滴。」 「正在脱离当前里世界……」 褚颜坐在榻前,捂住脸道:“快让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他!”这么说着,却早已泪流满面。 第97章 精灵01 「滴。」 「检测到……,为……, 擅……。」 「病……为天空……果实……」 「警告!警告!电量过低!即将进入休眠状态!」 “……” “……” “!!!” 大陆东面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树林, 隐居于世俗之外, 栖息在这秀林与山水之间的, 是与人族互不相犯的精灵一族。精灵被称为大自然孕育出来的奇妙种族, 他们自出生起就拥有其他种族无法企及的完美外形,以弓做武器射出的金羽箭更是箭无虚发, 传说中精灵王拥有着控制山水、草木、飞禽及走兽的能力, 因此在其他种族频繁发动战争时,因忌惮精灵王的能力,不会将精灵拉入争斗,也不会侵犯森林腹地。 人类是群居动物,精灵是独居动物。 其他种族鲜少能见到精灵的踪迹,偶尔见到也只是遥遥观望,这些精灵似乎并不想与其他人有所瓜葛, 匆匆一瞥后就会跃上树枝离开,毫不在意旁人看他们那垂涎的眼神。 不管谁,对美的事物都是持追求态度的。 曾有吟游诗人津津乐道着一件趣事, 某日在大陆top1的拍卖会场上, 兽族和人类因一块金镶玉的宝石项鍊差点大打出手, 就在两者剑拔弩张、寸步不让的时刻,有一买家突然进入战局, 最终在那两者囊中羞涩后将项鍊拍到手。兽族向来以武力着称, 那位族人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主, 冲进雅间就要看看那半路杀出的买主是谁,只是进去还没一秒就连滚带爬的出来了,边吐着血边兴奋的大喊:“精灵!!!”他也不计较项鍊被抢拍,自己被打出血,一而再再而三的冲上去想索要签名,其狂热可见一斑。 精灵族的深居简出让他们一出现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受欢迎程度不亚于见到歌剧院的天族演员。 逐渐的,外界将精灵的形象定义为不可侵犯的高冷之花。 朝露森林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直通云霄、如同通天树梯的天空树枝叶繁茂,绿意浓阴。天空树的树根不是扎于土壤之中,那些盘根错节的根茎都漂浮在深深的水底,水色澄澈,清亮透底。攀附着水底的天空树向上看去,能看到结在水中枝丫上闪闪发亮,如同夜明珠一般,大小不一的果实。 正值深夜,此时的天空树旁篝火燃烧,随处可见相互依偎着的银髮精灵,他们毫不避讳的脱去伴侣的衣服,在露天席地中亲热,唇舌交融,委婉动听的呻.吟和林中鸟雀清脆叫声想和,像一段美妙的歌谣。 如果让族人之外的看到这番场景,肯定会惊到大跌眼镜,外人都以为外表脱俗的精灵们在情.欲上也是十分克制的,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淫.乱到不可思议。 夜晚是块遮羞布,精灵们抛去白日的骄矜和傲慢,在王宽容的授意下自由的与族人结合,道德和伦理暂抛去一边。 第198页 噗通! 自天空树上掉下一个重物,那东西重重跌在水面上,水上泛起阵阵涟漪,没过一会涟漪圈渐渐变小,似乎沉入了水底。有尚未脱衣的精灵歪过头一看,趁着月色正看到落入水中的人影,见水中人慢慢游了上来,还以为是哪个爬上树摔下来的同伴,便不再多加注意,继续和伴侣耳鬓厮磨的调情。 从水中游到岸边的是个黑髮年轻人。 他似乎并不适应眼前的情况,先是看到茫茫的夜幕,再是听到周围热烈的亲热声,而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才慢慢的从水中爬上了岸。 芬芳馥郁的气息传入鼻腔,这味道并不浓烈,可像在心头烧起一阵无名火,某种渴望传遍四肢百骸。 相互亲热、唇边逸出情动之声的精灵们,都从意乱情迷中抽身而出,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从那头柔顺的鸦色短髮,捂住脸的掌间露出的黑眸,以及那小巧柔软的耳朵来看,显然,这个落入天空湖的人并不是他们的族人,分明是一个人类。他的肌肤如同白皙润泽的玉壁,赤.裸着身体从岸边站起来时,有水珠从他的锁骨滑落到曼妙的腰际,自光裸的小腿一路到精緻的双足,这一幕竟让那些在这片大陆上以美貌自居的精灵们口干舌燥、心潮澎湃。 下一秒就见这黑髮人类拿起不知是谁的轻薄外纱,匆忙的罩在身上,一手捂住脸一边在诡异的静默中向前走去,大概对这些热情的注目礼感到不适,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低着头,像是漫无目的的闯入了精灵的领地,而在引起注意后,跌跌撞撞的离开。 精灵守卫离开了他们的伴侣,以箭矢作武器将擅自前行的人类团团围住,护卫长亚洛斯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袍,清俊面容上还带着几分潮红,他对着黑髮人类道:“你是谁?” 那人不答,只惊慌道:“这、这是哪?” 亚洛斯倒吸一口气,短促的一句话就仿佛蕴藏着滔天魔力,竟让人有些心向神往。他正了正心神,刻意压低了语气,做出几分威严:“你不知道这是哪?这里是朝露森林——不管哪个种族,都不能擅闯我族的领域。你…应该是人类吧?”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黑眸中带着令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懵懂。 亚洛斯板起的脸也在不经意间柔和了几分,他道:“既然是人类,我派遣几位守卫将你送回你的国家,怎么样?” 千百年来,生活在朝露森林中的只有精灵一族,其他人想进都进不来,虽然不知这人类是怎样从外界进来的,但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送回人类国家。毕竟精灵和人族的领域挨的极近,送他回城只不过举手之劳。 谁知那人类摇摇头,不愿离开。 亚洛斯皱起眉,他们向来不收留其他族人,也从没有收留过的先例,但不知为什么,拒绝的话总是说不出口,于是道:“不管怎样,都需要徵得王的同意。” “……”将人类围起的精灵让开一条通行的道路,亚洛斯走在前头为他带路,那人就跟随着他,紧紧将薄纱拢在身上。 宫殿装潢并不是铺金盖银的豪华风,而更倾向于天然的塑造。暗青地面与淙淙溪流,钟乳洞与碎石,随处可见的漂亮花朵和自由飞去的鸟雀,就连王座也是由藤蔓和树枝编绘而成,当侍卫长带着那名可疑人类来到精灵王面前时,那头戴繁花王冠的精灵王正坐在王座之上,而他的身下跪着一名娇美的女性精灵,卖力的用唇舌吞吐着他的欲.望,啧啧水声响彻整个宫殿。 亚洛斯仿佛将这当做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他目不斜视的对精灵王行了礼,随后道:“亲爱的王,有名人类闯入森林,我说会派人送他离开,他…好像不愿意。” “……” “…………” “…………………” 这、这什么情况?! 精灵王微阖的眼抬起,那双翠绿的眼眸像天空树盛开的颜色,他懒散的看了座下的人一眼,明明应深处欢愉的海洋,而他却微蹙着眉头,精緻的脸上写满不耐,似乎在极力按捺着什么。蓦地攥住女性精灵的长髮,迫使她仰起头来,唇边还黏连着暧昧的银丝,在后者委屈的泪眼和谄媚对他笑的时候,精灵王冷声道:“滚。” 女性精灵还想再说什么,在王冷漠的眼神下终于悻悻的站起身来,路过时多看了那黑髮人类一眼,收回目光后风姿绰约的离开。 亚洛斯还在等待精灵王开口,而他的王用手指敲击着王座把手,任由时间静静流淌,并不回答刚才护卫长的请求。亚洛斯额上冒了冷汗,不知自己是不是自作主张惹恼了王,刚要说话,就听精灵王铺天盖地的训斥他:“蠢货,他不离开,你就不会把他扔出去?这点小事还要向我禀报?给我滚。” 这是,因为打断了他的好事才发火的? 亚洛斯连连称是,他转过身对黑髮人类道:“唉,快走快走。” 在护卫长叫他离开的时候,褚颜没动,想要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走的时候,褚颜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望向王座上银髮绿眸的精灵。 直觉告诉他,精灵王就是他要找的攻略目标。 亚洛斯怕王再斥责他,心里着急,看到那黑髮人类竟然还不会死活的向阶梯上跑,连忙喊道:“你别!你干什么去!!”指尖刚一触及到他时,却像被一股细弱的电流阻止了一样,亚洛斯只好停下脚步,心惊胆战的看对方踏上台阶,奔向王座。 第199页 亚洛斯当然没有所谓的担心,区区一个人类不会对王造成伤害,如果王不愿意,谁都近不了他的身。 当褚颜靠近王座时,那由柔软的藤蔓和枝丫铸成的座椅伸出数条翠绿触角,将不断挣扎的黑髮人类束在其中,而后把他如祭品般送到王的面前。精灵王看到人类因触角勒的太过紧而疼痛的表情,鬼使神差的把他放了下来,褚颜抓紧机会就扑了上去,坐到他的腿上,捧起精灵王的脸,与那双浅绿双眸相对,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样的搭讪太过老套,而且毫无新意,不出所料,精灵王当即回绝道:“没有。” 亚洛斯看了王座上的两人一眼,边解着刚扣上的衣服边面红耳赤的离开。 褚颜毫不在意他的冷漠,手窜入他敞开的衣领,感受到不正常的温度,看到精灵王如同醉意般醺红的面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微凉的指尖些许抚平燥热,精灵王紧皱的眉舒展开来,对这大胆的人类持包容态度:“珈兰。” “褚颜。” 他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在珈兰颈间印下细密的轻吻,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感觉像熟悉的陌生人。 褚颜轻声问:“你看起来很难受。为什么?” 珈兰唿吸有些颤抖,长睫微颤。 他伸出手臂,紧紧抱住怀中人,像要把他融入血肉一样,萦绕在鼻息间的香味由浅淡转至浓郁,一股热流自小腹蹿下,从未有过的兴奋感如潮水般涌来。 “因为今天,是母树赠婴的日子。” 珈兰说着,撩开褚颜身上的外袍,浅绿双眸不復清明,全然被欲.望所占据。 …… 一夜到天明,褚颜累的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身上因汗水黏腻非常。珈兰轻吻着他圆润的肩头,流云般的银髮落在他的身上,褚颜只好伸手把他推开,踉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就又两腿发软的跌到了地上。 珈兰揽住他,又要亲。 褚颜连忙推开他,整个人像被掏空:“够了吧够了吧,昨天的药效能持续那么久?” 说是药效,其实是天空树的种子散发出来的香气,褚颜昨晚也闻到了那味道,类似花果杂糅出来的香味,不难闻,却极为摧毁人的意志。 否则他昨晚也不会和这个一面之缘的精灵王翻来覆去。 褚颜:“……啊!” 他气急败坏的推开珈兰,看到自己肩上的牙印,道:“你属狗的啊?” 珈兰头上的繁花王冠不知掉到了哪,银髮微乱、衣衫不整的样子,莫名的招人喜欢。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一件事:“你是谁?” 褚颜去够珈兰脱下的那件外袍,眼也不抬的说:“不告诉你。” 珈兰又把他揽到怀里,他的嗓音冷冷淡淡,听到耳朵里总以为这人说话不带感情:“喜欢你。留下来吧。” 褚颜挣脱他,披上珈兰的银白金边外袍,道:“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说的好像昨晚不是他不愿离开。 珈兰思索两秒,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褚颜仔细回想着自己应该要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关于系统的记忆似乎只有它警报响起后的“电量过低”。 珈兰静静等待。 “我要……” 还没等他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自角落里传来一个软软的、怯怯的声音:“父亲。” 珈兰随意嗯了一声,转头唤着孩子的名字:“斐。” 褚颜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那是个极为漂亮的孩子,看起来大约在十岁,及腰的长髮和翠绿双眸,像极了珈兰的缩小版。只是他的眼中没有属于孩子这个年龄应有的天真快乐,反而带着察言观色和小心翼翼,斐走上前几步,珈兰似乎和他并不热络,以冷淡的口吻问:“什么事?” 孩子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来向您问安。” 第98章 精灵02 褚颜觉得很尴尬。 非常尴尬、极其尴尬。 这份尴尬逐渐转为窘迫,他伸手推了珈兰一把, 一边小心觑着低头不语的银髮孩子, 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他、他是你…你妻子在哪?我们…靠!”昨晚那一腔热情像被冷水浇灭,他烦躁的转了转眼珠, 扶住酸软的腰总算站了起来,心有余悸的瞪了眼不远处藤蔓化身的王座,那该死的东西昨天可把他折腾坏了。 珈兰不知是懒得解释还是不想解释, 对数个台阶下的孩子道:“知道了。” 银髮绿眸的孩子自顾自将父亲身边的人屏蔽掉,他攥紧了手中的事物, 本闪烁着怯弱光彩的眸中洋溢起别样的情绪, 紧抿的唇微微扬起,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新奇东西给珈兰。 当银髮孩子扬起唇向他看过去,唇瓣张起就要与他介绍时, 恰巧珈兰撇过了头,视线与他完全交错开来。珈兰抬手就拽住恨不得遁地而走的黑髮人类脚踝, 猝不及防的褚颜重新跌回他的怀抱里, 羞愤愈加的道:“你快放开我, 当着你儿子的面, 你竟然……” 第200页 人的情感大概是不相通的。 珈兰全然没有和他感同身受的情绪, 得寸进尺的自背后环绕着他,撩开褚颜身上的衣袍, 他极浅的绿眸微垂, 形状姣好的唇在人类肩头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微凉的手滑入外袍中赤.裸的身体上。被他以束缚姿态困在怀中的人极力把头扬起, 怒斥的话却又被一个亲吻堵住,唇齿间泄露出类似哀鸣的呜咽。 斐耳中充斥着两人亲热时的窸窣暧昧,他不禁有些好奇谁攫取了父亲的注意力,但更多的却是失望,白嫩的小脸上神色黯然。 就连褚颜都看出他们两父子之间相处有问题。 不知是不是珈兰的性格使然,但能看出来,他明显对孩子不怎么上心,从表面上看甚至于可以说漠视。从斐说完那略带讨好意味的话语时,珈兰依旧不为所动,还要在他面前大演春.宫秀时就能看出来,他这个父·亲当得极为不称职。 褚颜奋力躲避着某发.情精灵的亲昵举动,叱道:“你有病啊你,给我滚开。” 当台阶下的银髮孩子抬头看向褚颜时,他下意识的裹紧外袍,手脚并爬着离开珈兰的控制,对斐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但那孩子只匆匆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已把族人口中称为“异类”的人类尽收眼底。 斐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宫殿。 他的脚步带着几分沉重,褚颜看到他握成拳的手掌自指缝透出一丝银光,猜想他大概带来什么东西想给珈兰看看,最终却被对方冷冰冰的态度丧失了原有的热情。 目送银髮孩子离开后,褚颜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把自己裹在珈兰的长袍里,想到刚才银髮孩子看他的眼神,虽然没有带着“你这个小三”的愤慨,但怎么说也是…也是…… 珈兰浑然无所觉,又把刻意远离他的褚颜拽进了怀里,抱抱揉揉,爱不释手,好像把他当成最称手的玩具。 褚颜正陷入情绪低谷,越看他越觉得烦,想了想抬手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抬腿踢了珈兰几脚,骂道:“渣男!”身体忽然凌空而起,褚颜微微睁大了眼,随后被放到了藤蔓和树枝做成的王座上。珈兰两手撑在座椅上,俯视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褚颜毫不示弱的看过去:“既然有孩子,那你妻子呢?”他回想起昨晚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性精灵,神色古怪的问,“是昨天那个为你……” 珈兰皱起眉,对这简单的问题竟然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不知道。” 褚颜大吃一惊:“不知道?” 别tm是个骗.炮的混帐。 珈兰低下头,堵住他再要发问的唇,一路顺延向下,他的吻轻如飘絮,不激烈,却勾得人心痒痒的。褚颜不知不觉被勾了过去,勐然清醒过来后又推了珈兰一下,没推开,张嘴就咬住银髮精灵尖尖的耳朵。珈兰像被火烫到一样放开了他,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被一抹薄红覆盖,那尖耳都染上了褚红。 他紧紧盯着座上漂亮的黑髮人类,平静无波的眼神燃烧着一簇火焰。 褚颜苦兮兮的威胁他,只是不知有几分震慑力:“你别、你别乱来啊,我不和有妇之夫乱搞…餵你听到没有,滚……!” 像昨晚一样,伸到嘴里的藤蔓喷薄出一股甜蜜的汁液,那液体的味道与天空树散发出的异香相同,逼迫的人不得不沉沦。 宫殿外的精灵们与昨晚嬉闹不同,衣服没有一丝褶皱,扣子也是一丝不苟的扣到最后一个,梳起的长髮柔顺光泽,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是十分优雅,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精灵们原本不乐于八卦。 比起凑在一起聒噪的讨论某些无意义的事,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森林中打点可口的猎物。 只是今天的情况大不相同,顺利过完昨天每年一次的母树赠婴后,严谨少言的精灵们以少有的热情围在一起,相互感慨着。 “是真的,昨天有个人类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单身精灵爬上母树,想不开跳下来呢。”那名精灵压低了声音,看着不远处与同伴讨论的伴侣,发现伴侣没有注意到他时才忍不住赞美道,“他可能也清楚自己有多美,全程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没看清长相,但仅凭那双眼睛就能让人兴奋。” 亚洛斯八卦之魂燃烧,说道:“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把他献给王的,不然早就把擅闯的人类赶出森林去了…嘿你别说,以前王不满意直接就人赶出来了,上次他甚至把我叫过去挨骂,天知道我当时裤子还没提上,最后到那次的赠婴结束他才肯让我离开,爱娃一想起来就跟我抱怨。这次整整一晚过去他们都还没出来,看来王对这个人类很满意。” 身旁的精灵诧异道:“可是…赠婴日不是只会对爱人发.情吗?王上次还是对……”他拍了拍头,疑惑道,“对谁来着?” 亚洛斯不在意耸耸肩,嬉笑着说:“不管对谁,反正我的苦日子到头了。” 说完他就侧过了头,好巧不巧看到了路过的银髮精灵,亚洛斯敛去脸上轻佻的笑,几步上前揉了揉斐的发顶,说道:“回来了?你的好朋友修斯呢?” 斐含煳的应了一声,将两只手藏到了身后,乖巧的叫了声:“亚洛斯叔叔。”随后道,“修斯还和其他人在东边领地。” 第201页 虽然天空树传递的香味不会对这些小精灵产生影响,但让他们看到那样的场面总是不好的,因此每到赠婴日的这天,所有未成年的小精灵都会被送到东边领地里,有因年迈同样不受影响的精灵照顾他们,等到隔天一切结束后才能回来。 亚洛斯从小看着斐长大,一眼就看穿他的异样,蹲下了身轻声问:“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听到关切的询问,斐眼圈瞬间变红,他撇撇唇,要哭不哭的样子极其可怜。亚洛斯看了心疼,连忙把他拉到人群外的僻静河流边,仔细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叔叔说,是不是修斯欺负你了?那小子整天就会捉弄人,等他回来我……” 斐连连摇头,抽着气憋着眼泪,背在身后的手转到身前,把攥起的手掌伸开,他的掌心躺着一块银色的石头,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亚洛斯盯着那石头看了一会,先是疑惑:“这是……?”后认出来是什么东西后皱眉道,“灵溪石?你带着这东西做什么?不,你从哪弄来的?” 斐抿着唇默不作声。 亚洛斯哭笑不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斐点点头。 亚洛斯两手扣住他的肩膀,说道:“好,你知道。那你刚才是去找王,想让他握住这块石头,想看这块石头从银色变成红色,对吗?” 斐又点头,眸中蕴着水光。 亚洛斯嘆道:“不管试不试,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是精灵王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况且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你和王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父子,这点我可以保证。” 斐有些动摇,脸上却依旧带着倔强。 “你连叔叔都不信了吗?” 银髮孩子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用手背擦去,抽泣着说:“那我妈妈呢?为什么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亚洛斯一时语塞,记忆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一片空白:“这……” 这被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过分听话和懂事,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亚洛斯也从没把他当做过和自家小屁孩一样不经世事的孩子,而把他作为事事都可以商量,懂得人情世故的大人。 只是这次他执着的可怕,怎样沟通也于事无补。 “我要去找妈妈。”斐重新攥紧了灵溪石,抬起泪眼看着亚洛斯,茫然的问,“可我见都没见过她,又要去哪找?” 亚洛斯:“……” 黄昏如同薄衣女郎蜂蜜色的肌肤,朝露森林中,不时能看到背着金羽箭的长髮精灵在树梢跳跃,有的採到野果打到猎物,干脆直接的向家中方向奔去。精灵们除王的召唤和赠婴日才聚集在一起,其余时间自由分配,或出森林去往人类地界,或就在林中与爱人露天夜宿,或独自一人挖矿垂钓,消磨时间的方式多种多样,对于容颜不会衰老、寿命过于漫长的精灵们来说,一復一日的枯燥才是平淡生活最大的敌人。 宫殿中有天空树下的分支河流,水声潺潺,清澈见底。 银髮绿眸的精灵捧住黑髮人类的脸颊,尖牙在他殷红的唇上浅浅厮磨,那人类已经放弃了挣扎,漂亮的身体上布满他的痕迹,疲惫的眉眼间染上红晕,惊心动魄的美。 褚颜深唿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把缠在自己身上的人推了推,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无奈放弃后含着泪骂道:“你就是个畜牲。” 精灵恍若未闻。 褚颜道:“我快死了。”随后恹恹的补充,“饿死的。” 珈兰清脆的打了个响指,就见种在河边的果树慢慢的弯下腰来,欢快的抖了抖树枝,抖下几十个颜色鲜艷、看起来就非常可口的果子。 褚颜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树重新直起了腰。 珈兰拾起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果子,递给他。 “呕。”褚颜道,“谁要吃啊?你也不看看刚才在水里做了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脸红到了脖子,咳了一声正色道:“反正我不吃。” 珈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褚颜被他看的有点发憷,说:“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 第99章 精灵03 听到他的话后, 珈兰想要把他拉进怀里的动作明显一顿。 随后他把手里鲜红的果子一抛,在水中慢慢的向后退了退, 浅绿的双眸盯着褚颜, 如垂瀑般的银髮随水波漾出波纹,些许遮盖住线条流畅的身体。单从过于白皙的肌肤来看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娇弱的精灵, 但从露出水面的双臂上的肌肉来看, 说弱不禁风的确不太合适。 不知怎么, 褚颜就是觉得面无表情的珈兰在生闷气,而且还是因为他的话而生气,于是他道:“……你听话,我就理你。” 珈兰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把水面下的手臂抬起来,就见他轻轻一招手, 那被冷落在地的衣物就被绿色藤蔓捲起,送到了珈兰手边。 褚颜:“……”神奇。 珈兰像条鱼一样游到了他身边,褚颜还以为他又要兽性大发, 下意识的用双臂推阻着他,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托出水面, 坐到了岸边。岸边是打磨的异常光滑的青花石,乍一接触时倍感冰凉, 只是还没等褚颜仔细感受那份凉意,就被已经瞬间穿戴好衣服的珈兰再次抱起, 坐回了王座上。 第202页 有藤蔓缓缓爬了过来, 看起来像匍匐在地上的一条蛇。 那藤蔓带来的是一套崭新的衣物, 银白长袍绣有金色滚边,阳光下的暗色银纹若隐若现,里衣是布料舒适的衬衫和长裤,而除却这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外,还有一块金镶玉的宝石项鍊。 白玉之中嵌着刻为果实造型灿亮金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珈兰大概从没给人穿过衣服,翻着衬衫找了好久才知道要怎么穿进去,笨手笨脚的为褚颜换上新衣服,最后披上银白长袍,用梳子轻轻梳着他的鸦色短髮。梳了几下又看到桌上孤零零的宝石项鍊,就先拿起项鍊为他戴上。 啃着果子、被他摆布来摆布去的褚颜不满的嘟囔:“我是你的玩具吗?嘶…大哥,头髮疼。谢谢你,我还是自己梳吧。”他皱着脸甩甩头,想要从珈兰手里把梳子拿过来,回过头时,却意外的发现珈兰冷下脸来,指节一用力,被他握在手中的象牙梳应声而断。 褚颜:“……”有点,可怕。 他很识相的干笑着说:“你来你来,我错了行么?” 那围在珈兰身边如同死物般的藤蔓又活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呈上一把新的象牙梳。 珈兰哼了一声,这态度分明对他充满了不屑,像是在责备褚颜不知自己得到的殊荣,手下梳发时却比第一次轻柔的多。 梳完发,珈兰又双臂环胸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褚颜被他看的心惊胆战,生怕珈兰扑上来撕坏他刚穿好的衣服,只得低下头避开珈兰的视线。 珈兰终于想出了哪里不对劲,他轻轻拍了拍手,没一会儿,就有两只百灵鸟一左一右的从窗户飞了进来。再一细看,会发现它们嘴里衔着一块乳白色的薄纱,百灵鸟扑扇着翅膀来到珈兰身边,在他摊开的手掌中将那块薄纱放下。 这操作很可以。 珈兰把那块薄纱系在自己脸上试了试,发现大小无比合适,才摘了下来,走上去为褚颜繫上,在后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要我戴着这个是没什么意见……”这薄纱好像在香料里熏过一样,有一种浅淡好闻的香味,他摸了摸光滑的布料,抬眼问道:“去哪?见外面那些精灵们?还是去见你妻子?你最好带我去见见你妻子,我有话对她说。” 珈兰问:“说什么?” “说你不是个好人,对陌生人一见钟情,结髮妻子说忘就忘。”褚颜越说越生气,感觉自己身体连同人格都被玷污,“你这个三心二意的混帐,你你你…简直气死我。” 珈兰屈起一指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悠悠的开口:“我妻子早就不在了。”他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本能脱口而出的回忆此时却一片空白,只能语意模煳的继续道,“而且,早就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于我来说,大概是人生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褚颜神色纠结的问:“那…那个孩子,真是你儿子?” 在这一点,珈兰却丝毫不含煳的表示肯定。 褚颜想起银髮孩子落寞的背影,说道:“他很可爱,也努力的想让你关注他。”又想起珈兰满不在乎的神情,忽然产生和那孩子感同身受的悲伤,“你怎么忍心对他那么冷漠?他兴沖沖的来找你,你就不能亲切一点么?” 珈兰淡淡的附和:“他是好孩子。” “……那你?” 珈兰垂下眼,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只敷衍道:“有人会照顾他。” 褚颜有点想骂人。 珈兰扣住他的下颚,隔着薄纱在褚颜唇上印下一吻,褚颜象徵性的挣扎了一下就放弃的任他亲,直到气喘吁吁珈兰才捨得放开他。在珈兰又要亲过来时,他一把捧住精灵的脸,在他尖尖的耳朵上咬了一下,红着脸说:“你别乱来了,我求你了。” 所幸珈兰没再见色起意。 一头银髮流泻而下,褚颜把贴在身上的精灵推开,站起身来拿起象牙梳为他梳发,柔顺的长髮一梳就梳到了底。褚颜把繁华王冠戴在他头上,看着精灵外表那不问世事的模样,暗想人单凭表面的第一认知就确定了对方性格,简直愚蠢透顶。 珈兰坐在水镜前老老实实的没动,等到头上王冠戴稳之后,忽然道:“要不要去歌剧院?” 褚颜兴奋的问:“歌剧院?干嘛的?” 珈兰嗤道:“一群上蹦乱跳的天族小丑罢了。” 褚颜有些无语:“你都贬低成这样了,那还看什么看?” 珈兰不理会他的吐槽,自顾自的接话:“可有今天有你最喜欢看的……”话没说完他便勐地住了口,在黑髮人类疑惑的目光中,微微蹙起眉,半信半疑的将未说完的那句话补上,“《图兰朵》。” “我从来没去看过歌剧好吗?”褚颜更加无语,听到珈兰嘴里说出的作品名字兴奋道,“《图兰朵》?最着名的那幕是不是今夜无人入睡?” “对。” 褚颜漫不经心的道:“如果这样的话,还真想去看看呢。”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有他曾看过的歌剧。 珈兰站起身来,果决的道:“那走吧。” 褚颜惊讶他想一出来一出:“现在去?” 第203页 清澈河流顺着下坡流入平坦的空地,银髮绿眸的孩子趴在通体纯白的灵犀鹿上,烦闷的与它自说自话:“其实上次我和你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不讨厌父亲,我讨厌的是他讨厌我,你能听明白吗?”他的小手里攥着那块银色的石头,不时长吁短嘆,把不敢和其他人说的话统统说给灵犀鹿,“你说,我妈妈在哪呢?” 斐把那块银色石头拿到眼前,语气里充满着憧憬:“我要是有妈妈了,她是不是只疼我一个人,心里眼里只有我…就像修斯的妈妈一样,每次修斯出门的时候,她总会在修斯包裹里塞很多好吃的,还会嘱咐他不要贪玩,早点回家。” 灵犀鹿晃了晃鹿角,无声安慰他。 斐把脸贴在白鹿柔软的毛皮上,喃喃道:“她身上会不会像你一样温暖,会不会有香草的味道?她的肚子有没有天鹅绒一样柔软?我长得像不像她?还有,她会不会对我说…过来,妈妈抱抱你?” 灵犀鹿转过头来。 斐抱住它的脖子,蹭了蹭。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哨响,灵犀鹿前蹄动了动,斐从它背上下来,笑着说:“好像是父亲叫你了?真稀奇…那等你回来,我再找你说话。” 灵犀鹿极通灵性的对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第100章 精灵04 歌剧院为半弧形的露天舞台, 阶梯状的观众席将中央的舞台围绕起来,构造像古罗马时期的斗兽场。黑夜降临,近万名观众依次凭票入场,熙熙攘攘, 其中不乏鲜少露面的精灵和人鱼, 人鱼们原本有力的鳍化为人类的双腿, 只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覆有细密的鳞片,在黑夜中不时闪烁着别样光辉。 珈兰和褚颜到的时候, 珈兰驱使着灵犀鹿越过那些排成长龙的队伍, 还没等有人注意到他们, 就干脆直接的绕到后台的售票处, 向那正趁空闲趴在桌上打盹的矮人扔了一个绸袋。 银白绸袋磕在桌子上发出的巨大声响, 矮人一下子惊醒过来,愤怒的朝打扰他睡意的人看去, 只是视线没有落到那无礼的客人身上, 而是落到桌上沉甸甸的袋子上。他轻轻拉开带子敲了敲, 看到里面装的满满的金币时倒抽一口气, 谄笑着说:“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珈兰道:“两张前排的座位。” 矮人边把金币收起来边为难的道:“前排的位置早就贩售出去了,而且今天是休息日……” 看他这副财迷心窍的模样, 显然是报酬给的不到位。 珈兰又把衣服上的珍珠纽扣、宝石肩章、松果胸针、繁花王冠都摘了下来,遥遥向他扔去。矮人连忙站起身来接住, 打开桌子的抽屉, 从里面掏出两张崭新的入场券来, 拍了拍脑门, 故作惊讶的说:“客人您别说,您今天运气真的好的不得了,正巧这里还有最后两张票。” 珈兰瞥了他一眼,从矮人手中夺过票,晃着鹿角的灵犀鹿慢悠悠的走向入场处。 背贴在珈兰前胸,被他一保护姿态揽住腰的褚颜把那两张入场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他那里还有票?” 珈兰抱着他,声音轻轻的:“总有买不到票的人不惜一掷千金。” 褚颜笑道:“也只有你会当冤大头。”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咆哮声远远传来,嗓门洪亮的红髮兽族把售票的矮人像拎鸡仔一样提在手里,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的布袋,边甩向矮人身上边道:“够不够?够不够?” 在他身边的妻子以崇敬的眼神望着丈夫,就好像看到了阿波罗再世。 狼狈的矮人先是把那布袋勐地抱进怀里,颠了颠重量,随后连声道:“有有有。” 褚颜:“……”这冤大头还真多。 把灵犀鹿暂寄在託管中心,等到入场处拥挤的人群只剩下冷清的几个后,他们才跟着进去。前排虽然不是最佳观赏席,却也比脸都看不清的后排好的多,台下很黑,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舞台很大,还未派上用场的灯分布在各个方位,两边架着音响和扩音器。 《图兰朵》大概讲的是中二婊公主和中山狼男主的故事,剧中人物性格脱离正常,甚至可以说有点变态,剧情也经不起推敲,但除去这点外其他都很棒,褚颜看过一次后就非常喜欢。那时的他也正值中二的年纪,曾经戴着眼罩在镜子前学着日漫少年那样说“错的是这个世界,不是我。”当时他还学图兰朵提出三个偏僻古怪的问题,决定谁答出来就给谁奖赏。 现在想起来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不禁有点汗颜。 演出很精彩。 ……除了珈兰在表演重要剧情时召唤出他的藤蔓,让褚颜想叫又不敢叫,只能死命的掐他泄恨外。 褚颜面红气喘的整理好衣服,拍掉珈兰伸过来想要搀扶他的手,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愠怒。 这傢伙简直了!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他脚步踉跄向前走了两步,侧头一看珈兰没跟上,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浅绿双眸毫无波澜,不知他在想什么。忽然之间,褚颜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对小动物的怜惜,自顾自的把珈兰脑补成可怜兮兮的傲娇小猫,他停在原地与银髮精灵对视,随后走了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褚颜问:“傻了?” 第204页 “没有。”珈兰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道,“你怎么不走了?” 褚颜和他十指相握,道:“你都不走了,我还走什么?” 两人并排向出口走去,珈兰沉默了一会,用肯定句道:“你刚才在生气。” “我当然生气了。哥,这件事放谁身上都会生气好吧?”褚颜说着就有些气愤,薄纱下的脸滴血一样红,兇巴巴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没?” 珈兰迟疑了片刻,他皱着眉认真想了一会,褚颜刚想吐槽他‘用得着纠结么’,珈兰就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像福利被剥夺了一样。 褚颜无语。 突然,珈兰的肩膀和谁撞了一下,他不在意的准备走过去,却听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洪亮的声音:“瞧瞧这是谁?!”那红髮兽人揽住自家媳妇,借着不甚清晰的光打量了下银髮精灵,兴奋的眼冒凶光:“那个抢了我项鍊,三番两次把我打出去,还让我成为下流诗人故事里笑谈的、该死的精灵!” 他上前拽住精灵的衣领,高声道:“终于找到你了!” 相比于他兴奋到面孔扭曲,那被他钳制住的精灵脸上没有表情,只轻轻的勾了勾指,只听到布料撕裂之声,那兽人下.身一凉,惊觉结实的锦裤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 红髮兽人气急败坏的用手去遮,知道自己拿这精灵没辙,转眼看到了与精灵十指相握的黑髮人类,看到他颈间的金镶玉项鍊,又想到当时拍卖场自己颜面大失,气道:“那是我的项鍊!”理直气壮的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本来应该是我的!” 银髮精灵强忍着不耐烦,冷声警告:“付了钱就是我的,别给脸不要脸。” 兽人道:“呸。当时如果没有你,这项鍊就是我的了。我要给我的小兔子戴。” 说着他又揽住娇妻的肩膀,甜腻腻的道:“是吧,小兔子?” 妻子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附和道:“你说什么都对,小南瓜。” “所以说啊……!” 红髮兽人和妻子对视完,扭头又要向精灵讨回个公道,结果一回头发现,刚才那两人早就穿过出场口离开了。他生气的哼哼了两声,提着细碎的裤子道:“别让我再看到他,不然的话我一定、一定……” 回到朝露森林的时候,已是夜色深重。 灵犀鹿上褚颜扑向珈兰,被他接了个满怀,随后默默的向他吐槽:“那傢伙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个红头髮猫耳朵的。” 珈兰把他放到地上,说:“不知道。” “真的假的?”褚颜狐疑的看他,“他不是说你抢了他的东西,这个项鍊?” 珈兰从善如流的说:“是你一直想要。”话落他又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 褚颜吓了一跳,更是觉得不对:“我什么时候要了?” 珈兰摇摇头。 褚颜追上去问他:“你说清楚。” 珈兰神色带着些疲惫,像火烧眉毛一样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说道:“我不记得。” “可是……”褚颜还要说什么,余光正看到躲在宫殿旁的小傢伙,他贴在墙边,水光粼粼的双眸在触及到褚颜视线时,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连忙躲到了侧墙后。 褚颜停下追赶珈兰的脚步。 他来到小精灵躲藏的地方,蹲下.身来。 那孩子等了一会,推测着刚才两人已经进了宫殿里,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身来,没想到却意外的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 “你在这做什么?” 温温柔柔的声音,很好听。 斐失措的不知该看向哪,说道:“没、没做什么。” 薄纱下的唇扬起,黑髮人类没有起身离开,而是选择继续问:“你是要找珈兰吗?” 斐摇摇头。 “那是…找我?” 斐反射性的摇头,动作又忽然停顿下来,说:“不是。” “那……” 孩子声音有些紧张的颤抖,他鼓起勇气问:“你们去哪里了?” 褚颜微愣,随后道:“歌剧院。” “真好。”斐羡慕的说,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渴望。“我从来没去过。” 褚颜心里愈发柔软,忽然很想把这小小软软、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抱在怀里揉揉,他道:“你想去的话,我要珈兰带你去。” 闻言,孩子激烈的摇了摇头,看起来非常排斥。他眼里亮晶晶的,好像藏着星星,说话时声音也悄悄的,带着股软糯劲儿,说道:“我明天来找你玩,好不好?” “当然。”褚颜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行。” 小精灵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兴奋的说:“那、那明天见!”随后像阵风一样的跑走。 褚颜站起身来,目送着他离开。 ……妈呀好可爱好想抱抱揉揉捏捏,这孩子软的根本不像珈兰的崽儿好么! 灵犀鹿在河边坐下,斐趴在它的身上抱住白鹿的脖子,白皙小脸红扑扑的,今天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我对他说:明天来找你玩。然后他说:什么时候都行。” 第205页 他把脸贴到白鹿暖暖的毛皮里,继续道:“他们今天出去玩了…歌剧院,我只听说过,却从没去过。我也想去……”声调低低的,带着惆怅,转而又雀跃:“本来我只想远远看他一眼的,却没想到他注意到我了,还过来和我说话。他声音很好听,比我听过的任何声音都好听,我明天会去找他……” “父亲喜欢的人…我也很喜欢……他如果是我妈妈就好了。” “可惜他是个人类。” 第101章 精灵05 晨曦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开时, 银髮绿眸的小精灵就迫不及待的从树上跳下来, 在宫殿旁的库房中翻出一个颜色鲜艷的风筝。他把风筝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握着线轴,脸上带着笑容,急匆匆的跑向殿外等候。 他站在殿外等了一会, 觉得累了就贴在墙边蹲了下来,拿断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有与他年龄相仿的短髮精灵路过,看到孤零零的斐就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呢?怎么拿着风筝?”随即两眼放光的提议:“对了,我们去森林里放风筝怎么样?” “修斯。”斐轻声叫着同伴的名字,摇了摇头, 说:“今天不行,我在等人。” 修斯把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收回来,略有遗憾的道:“那好吧。”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 忽然一拍脑袋, 对自己丢三落四的记性感到懊恼:“忘记了忘记了, 今天还要去听巫师讲故事呢, 就在小溪边的空地上,她说今天会给我们讲《灰姑娘》。斐, 你要是没等到人, 就去那里找我, 等听完故事我陪你去放风筝。” 不知什么时候朝露森林多了名黑袍巫师, 虽然她从不露出真面目来, 但每个休息日都会和孩子们约定好时间,为他们讲故事。一开始还有成年精灵认为这来歷不明的人很危险,禁止小精灵们与她接触,但随着时间迁移,这份敌意逐渐转化为友好,越来越多的小精灵都会被吸引过去,聚集在小溪边,盘膝坐在草地上,听她讲的天马行空的故事。 斐知道他从不缺席,就向修斯挥挥手:“再见。” 修斯抬脚刚要走,又返回到斐身边,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那个,巫师给你的石头,结果怎么样?” 斐垂下眼:“还没用。” 修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用不用都没差啦,你就是想的太多。你照镜子看看自己和王有多像,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斐嗯了一声,随后道:“本来我是想给父亲用的,可是现在……” 修斯问:“现在?” “现在,我想用来找生我的人。” 修斯听到这话,顾不得去听故事了,从斐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想用它来确认谁是你母亲?” 斐点头。 修斯托着腮沉吟片刻,为他出谋策划:“其实范围不大,只要让你觉得可疑的女性精灵摸一下这块石头就好了。但是你母亲很大可能不在朝露森林里,而且大陆这么大,又要去哪找呢?这样的话,不如让王帮你找?”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斐一听到‘王’这个词揪紧了风筝的尾巴,紧张道:“有一次我说想要找,他就对我发火了。那样子很可怕,之后我提都不敢再提。” 修斯苦恼的皱起眉。 他想起昨天远远瞧见的那个脸上蒙着薄纱的黑髮人类,提议:“不然,你让那个人类帮你问问…王不是很喜欢他么?说来也奇怪,我一直在帮你问关于你母亲的事,但所有人都说没有见到过,就连那个可以预知的巫师也说不知道……”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两个小精灵的对话,修斯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那颈间带着宝石项鍊、脸上繫着乳白薄纱的黑髮人类正站在门口,波光流转的黑眸漾着笑意,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斐手里抓着风筝站了起来,甜甜笑着向他走了过去,褚颜看到斐手中的风筝,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来,问道:“怎么不进来,你们是在等我吗?放风筝啊?走。” 修斯目不转睛的盯了他一会,旋即通红着脸向他鞠了一躬:“那、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一熘烟一样的跑走,看背影竟然能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 褚颜把风筝从斐手里接过来,疑惑道:“他不一起吗?” 斐把手背向身后,紧张的原地踏了踏步,“不,他要去小溪边听巫师讲故事。” “那我们走吧。” 褚颜伸手要牵住他,转念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碰他,伸出的手立刻就收了回来。刚要去牵他手的斐失望的抿了抿唇,为了不让褚颜觉得尴尬,伸出的手假装挠了挠头。 “父亲呢?” 褚颜道:“他还在睡,我偷偷跑出来的。” “啊?”斐惊讶道,“这、这……” 褚颜无奈的嘆口气,苦恼的说:“不然的话他是不会同意我外出的。本来是想出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正巧你来找我玩,待会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嗯…这里是叫朝露森林没错吧?” 第206页 “对。” 褚颜问:“那,你们这里有什么习俗?” 斐奇怪的歪歪头:“什么习俗?” 褚颜和他走在森林的小路上,不着边际的找着话题:“婚丧嫁娶什么的呀,比如我们那结婚的话要举行婚礼,办完婚礼后还要去领证,就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领到这个证就说明两人是真正的夫妻了。” 斐认真思索了一下,随后说:“真是奇怪的习俗呢…两个精灵相互喜欢的话,就是直接在一起,不会去举行婚礼,也不会去领什么证。不过……”他抬起头看褚颜,“还从没有人类闯入过朝露森林,也没有精灵和人类在一起的先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你。” 褚颜大吃一惊:“没有先例?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大人们说的,好像在很久以前,当时的精灵王喜欢上一个误入森林的人类女孩,他们在一起过的很幸福,但到了母树赠婴那天…赠婴日你知道吧,那天精灵会对喜欢的另一半发.情,但当时的精灵王却把那个女孩杀掉了。赠婴日过后精灵王把女孩安葬,就下令封锁森林,并且不许精灵们再和其他种族在一起。当然这个传说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所以才说没有在一起过的先例,至少在近百年来没有。” 褚颜唏嘘道:“这么说还真是……” 他捕捉到小精灵话里的某个成熟词彙,说:“发.情什么的…谁教你的?赶紧忘掉忘掉。” 风筝升的很高。 高到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几乎融到蓝空之中。 小精灵跑上山坡,在最高处躺好,接着从柔软的草地上滚了下来,银髮和整洁衣袍上沾了杂草。褚颜笑着把他叫到身边,帮他把发上的草摘了下来,整理好衣袍,忍住想要捏捏孩子小脸蛋的冲动,说道:“不许再这样了,多危险。” 斐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他听话的坐在褚颜身边,不再乱跑乱动,褚颜随手揪下几缕身边的草来,回想着曾经手工课学到的,模稜两可的为他编了一个蚱蜢。当他递给斐的时候,那孩子激动的跳了起来,问道:“给我的?” 看他那么重视,褚颜有点不好意思:“给你的。” 斐把那个不怎么精緻的草编蚱蜢收进袖口里,想到可能会掉,又转移到了胸前,抚摸着胸口的位置,郑重的像在宣誓:“我会保护好的。” 褚颜更是不好意思,他说:“丢了也没关系,我会再给你做,几个、几百个,你要几个就给你做几个。” 斐蓦地低下头,说:“我不要几百个,就要这一个。你能不能、能不能……”他声音越来越低,褚颜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小精灵抖着耳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眼里盈满了泪,褚颜一时有点慌乱,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他伤心,就听斐小声对他说:“你只给我一个人编蚱蜢,好不好?” 褚颜又袖子替他把泪抹去,心疼的答应:“好。” 斐小心翼翼的问:“父亲都不行?” 褚颜说的斩钉截铁:“谁都不行。” 斐三两下把眼泪拭去,笑容满面的强调:“说好的!” 褚颜道:“不骗你。” 直到日落黄昏时,褚颜才和斐分开。 小精灵一扫与他初见时的小心拘谨,事事察言观色,真正像个万事无忧的孩子。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褚颜自动脑补珈兰大魔王露出笑容的样子,竟然发现还是珈兰不笑时好看。 斐远远像褚颜挥了挥手,抱着风筝飞奔而走。 他们父子俩平日里不待在一起就也算了,就连住的地方都不在一起,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还蛮奇怪的。 褚颜哼着歌跨步走进里面,一眼就看到那爬上高树,双手环胸坐在树干上的银髮精灵,珈兰冷冷瞥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带着冰碴:“捨得回来了?” 褚颜想起今早偷熘出去没告诉珈兰,立马停住脚步,僵硬着身体,干笑两声道:“我这不是有约么。” “哦。”珈兰点点头,他从近两米的树上跳了下来,没一会就走到褚颜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所以,你觉得不告而别是对的?” “我觉得不对。”褚颜非常时务的道歉,“哥我错了,我出去该告诉你,下次再也不敢这样了。行不行?” 珈兰冷哼一声。 褚颜也觉得生气:“你总得给我一点个人空间吧。而且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管那么多你不累?我是出去和你儿子玩,又不是去会小情人。告诉你我可受够了,你再管这管那我就不在你这破地方待了。” 珈兰开始还隐忍着怒火,听到他有离开的念头不禁火冒三丈,冷声道:“你走。” 褚颜白了他一眼:“走就走。” 刚转过身,就听珈兰又说:“你走出这门,我就把你两条腿打断。” 褚颜转回来打了他一巴掌,咬牙道:“你是不是有病。” 打人不打脸,珈兰这么高傲的精灵从没被人打过,更是觉得受到侮辱,他气得高高扬起手,但当触及到人类倔强的目光时,又神色纠结的把手放下。珈兰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危险的说:“你再说一句离开,我也保证不了自己会做什么。” 第207页 “……”我靠这偏执狂!!! 第102章 精灵06 每到月末, 等到夜色将至时,隐居在各处的精灵们就会自发的聚集在一起, 各自带着帐篷、美酒、饮料、猎物以及其他小吃,围在天空树旁举行篝火晚会。波光粼粼的天空河倒影着暖黄篝火, 有喝的醉醺醺的精灵直接抱过伴侣开始狂欢,围聚的精灵摇头晃脑的拍掌调笑,有的潜入河里,去摸摸水下天空树枝上结出的果实。 远远看到向他们走过来的珈兰和褚颜, 完全醉晕的侍卫长向他们轻佻的吹了下口哨, 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迎接着两人:“我的王, 您来了!” 珈兰目不斜视的与他擦身而过, 亚洛斯清楚他的性情, 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重新坐回位置,妻子爱娃随即倒在他的怀里, 乐不可支,带着一腔醉意的调侃:“王不理你~王不理你~” 亚洛斯把妻子搂进怀里,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褚颜:“……”虽然现在比第一次见到的场面含蓄的多, 但他还是有点受不了眼前这情景。尤其是, 平日里这些衣冠楚楚的精灵们, 一到聚会的时候就像疯了一样,什么矜持高贵都不復存在。反差极其的大。 珈兰牵着他的手席地坐下, 褚颜拿了串烤的油滋滋的肉, 那香味一击入魂, 馋的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褚颜看了眼珈兰,悄悄把手移到面纱上,就要扯开时,耳畔传来珈兰轻飘飘的声音:“你敢。” 褚颜委屈的问他:“那我就不能吃了?” 珈兰随手抄起一瓶酒,打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口,随后说:“刚才不是给你吃过了么。” “这就是你给我吃肉的原因?”褚颜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感觉很愤怒,“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天天让我吃水果,怎么可能良心发现给我肉吃。” 他怨念的把肉串放下,看到珈兰还在喝那瓶葡萄酒,想到他不能吃但这混蛋竟然吃喝自如,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褚颜越想越生气,抬起胳膊就把珈兰手里的酒瓶打掉,一个饿虎扑食扑到珈兰怀里,捧起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围观的精灵响起热烈的欢唿声。 珈兰愣了一下,浅绿的双眸微微睁大,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香甜似果冻。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珈兰迟迟没有回应,随之由怔楞化为主动,他收紧胳膊,把坐在怀里的人牢牢禁锢起来,唇瓣隔着薄纱相触的感觉像在调情。 什么调情!明明是想尝尝这傢伙嘴里酒的味道! 虽然隔着面纱,但褚颜总归是如愿尝到一丝甘醇的葡萄酒,他心满意足的放开珈兰,扬起下巴,蔑视的看着他:“我不能做什么,你也不能做什么。不然的话你就是双标,知道什么是双标吗?” 珈兰垂下眸,唿吸稍有紊乱。 一瞬即逝的羞赧被暖暖的火光掩盖。 褚颜自顾自的说:“就是你规定我做什么,但自己却做不到。” 珈兰点点头,表示了解。 褚颜奖励他一个摸摸头,轻抚上精灵柔顺的银髮,把他头上的繁花王冠摘了下来,三千银丝流泻而下。褚颜靠在珈兰身上,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于是心不在焉的思索着,到底忘了什么事? 那边的亚洛斯正和娇妻卿卿我我,两人浓情蜜意的打的火热,醉后说话都变得颠三倒四。亚洛斯揽住妻子,嬉笑着道:“看我!大不大?” 爱娃很给面子的说:“大!大!大!” 亚洛斯骄傲的抬起头。 他大着舌头说:“这是我的、我的宝贝……” “大什么大?!”在他们旁边,那被球体撞了数下的精灵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把那颗变得越来越大的精灵球踢向一边,不远处围在一起玩游戏的小精灵们看到向他们扔来的发光球体,大喊着上去把逐渐变大的精灵球围起来,齐声说着:“小小小。” 精灵球停止了变大,又逐渐缩小。 修斯把小到只有掌心大的精灵球拿在手里,学着往日父亲的样子,将精灵球向地上一掷,大喊道:“出来吧,比卡丘!” 当然,里面认主的精灵兽是不会被孩子这样叫出来的。 爱娃见状连忙挣脱亚洛斯,跟着淘气的孩子们跑进森林,边跑边喊道:“你们这些小鬼!修斯,不许玩你父亲的精灵球!” 亚洛斯怀里空空,等待妻子回来的时间长得令人郁闷,他灌了口酒,频频向森林的方向看过去,希望自家媳妇能快点回来。 “哥哥。”原本靠在树边喝酒的女精灵来到亚洛斯身边,她的发是极有风情的微卷,半透明的长裙勾勒着若隐若现的身材,凹凸有致,不免让其他单身精灵看了想要结识。在此之前她已经拒绝过几位男性精灵的邀请,一人坐在树边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就连静止不动时都万分撩人。 总有些精灵喝酒后会比较脆弱,就比如说眼前这位什么时候都冷静自若、思维缜密的护卫长,当醉酒后却和他以往塑造的硬汉形象大为不符。亚洛斯把脸埋在掌心,哭着喊着说:“我的爱娃,怎么那么久你还没不回来?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们已经分开三分钟了——”他顿了顿,从掌心把脸抬起来,面无表情的等了一会,又道:“四分钟了!” 第208页 女精灵无语。 但她还是唤了一声:“哥哥,我想问你个事情。” 亚洛斯手一挥,吼道:“不要烦我!” 女精灵锲而不捨的道:“我看到斐,就是王的孩子,他刚才跑去森林里,有个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都没发觉。” 一听到斐的名字,亚洛斯才对她稍微那么点和颜悦色,嘟囔着说:“什么东西…不东西的?” 女精灵在他身边坐下,极有耐心的说:“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发着银色的光。” “哦,那个啊。”亚洛斯抬手灌了一口酒,毫不在意的说,“丢了就丢了呗,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怎么没用处呢?”女精灵露出微笑,“或者说,那块石头的用处是……?” 亚洛斯用‘你怕不是个精灵吧’的眼神看着她,反问道:“你、你说灵犀石的用处是什么?嗯?” 女精灵笑着说:“这我当然知道。” 灵犀石可以认亲。 如果两个有血缘关系的精灵同时握住那块石头的话,发出银光的灵犀石就会变为红色,反之则没有什么变化。 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终于确定,女精灵心情很好的站起身来,嫌弃的看了眼醉醺醺的侍卫长,又向不远处的精灵王看去。那向来阴晴不定、喜好不明的精灵王,如今大肆炫耀着他的人类伴侣,不正是在挑战不能和其他种族结合的祖训? 看他们幸福的样子,真是刺眼。 女精灵敛去眼中的嫉恨,正要离开,肩膀突然被谁拍了一下,少女悦耳如雀的声音传入耳朵里:“爱琳姐姐,原来你在这呢。”她回头一看,那身高只到她胸前的小精灵眯着眼对她笑,牵起她的手,说道:“我一直在找你,不是说好了每个月集会我们都在一起过吗?” “啊,对。”爱琳愣愣的被她牵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道:“今天不行…今天我有点事情。” 她心底涌上一股歉疚,低下头躲避着少女的视线,向对方道歉:“对不起。” 少女放开她的手,有些失望,但却不想让她为难,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没关系啊。姐姐你那么漂亮,有那么多的追求者,没有空是正常的嘛。当初也是我提出来的,我说要和姐姐你一起聚会,不然孤单单的一个人根本就没有来聚会的理由不是吗?只要姐姐你过得幸福,我一点都不伤心,真的。” 爱琳心头像被谁砍了一刀,血淋淋的泛着疼痛,她苍白的笑了笑,说道:“你……”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向后退:“姐姐真的是很温柔啊,羡慕那个能和你约会的人。那再见啦,我去天空树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爱琳没挽留离去的少女。 指甲嵌进肉里也没有察觉。 她又看了眼热闹的人群,深唿了口气,向朝露森林走去。 将入深夜,狂欢未歇。 “喝酒啊!喝酒!!”拿着酒瓶的精灵招唿了一圈,自己仰头把满满的一瓶酒干掉,随后一下倒在同伴身上,被他压在身下的同伴愠怒的推着他,骂道:“重死了!你这头猪!” 褚颜推了推珈兰,说道:“我想上那棵树上看看。” 他指的是直通云霄的天空树。 珈兰白皙的脸上泛着薄红,他闭着眼向褚颜的方向靠了过去,褚颜又在他耳边无奈的说了一句,得到指令的精灵王随即打了个响指。 藤蔓相互缠绕起来,慢慢构建出个一直向上的绿色斜梯。 珈兰一把拉过还在研究这波操作的褚颜,上了这结实的长梯。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云端一样,褚颜登上长梯后不停的左看右看,珈兰一手揽住他的腰,怕这不老实的人类掉下去把自己吓死。 天空树高的仿佛没有边际,他们在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跨上那粗壮的树枝后,藤蔓织成的长梯随着珈兰的又一个响指回收。这个高度可以俯瞰整个朝露森林,褚颜坐在树上,兴致盎然的观摩着从未去过的领域。 在褚颜看风景的时候,珈兰也在仔细打量着褚颜,不怀好意的轻声道:“这里也还可以……” 褚颜疑惑的看他,警惕的说:“可以什么?” 珈兰道:“做一些事。” 褚颜心疼的抱住自己,向后缩了缩:“你别乱来啊。” 为了转移珈兰大色魔的注意力,他快速的巡视了一下底下的朝露森林,捕捉到某个闪烁着光点的地方,连忙道:“你看那是什么?怎么会发光?好不好玩?!” 珈兰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说:“萤光谷,没什么好看的。” “你再看看……”褚颜勐地顿住,脸色一变,慌张道:“快快快!快送我下去!!” 珈兰还跟不上他情绪的变化,褚颜急的手脚并用的推着他,几乎要跳脚:“送我下去啊!我忘了今天有约!他一定还在那等我!” 珈兰皱眉,不悦道:“跟谁?” “你儿子!还能跟谁?”褚颜从树枝上爬起来,恨不能现在就跳下去,“他留了纸条给我,我们约好一起去萤光谷。都怪你!不是你偏要拉我来什么聚会,我才……”他气得踹了珈兰一脚,“愣着干什么,快把你的藤蔓召唤出来!” 第209页 珈兰沉默的想了一会,终究拗不过褚颜,只得不耐烦的把他拦腰抱起,跳下树去。 第103章 精灵07 突然袭来的失重感让褚颜差点惊叫出声, 在两人即将落地的时候, 底下平坦绿地上的花朵骤然变大, 踩在脚上能感觉到极富绵软和弹性, 让本以为会自由落体到地上的褚颜,尝到了劫后余生的滋味。 褚颜惊魂未定的从花蕾中走下来, 而后怒从心起,揪住珈兰就一顿乱打, 边打边说:“你想吓死我?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珈兰任他打着,褚颜又想起不能耽误,拉住他的手带着珈兰向朝露森林跑。 这一个月里他和斐几乎去遍了朝露森林的每个角落, 就差一个萤光谷没有去过, 小精灵对他说只有月末才能看到往日看不到的景象, 因此决定把萤光谷留到最后。今早褚颜出门时就见到了斐压在石头下的留言纸条, 两人约定今晚见面。 谁知道他竟然忘了!忘了! 珈兰看他急的快哭出来了,心里不太乐意他心里装着别人,但还是大发慈悲的揽住褚颜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树枝上。褚颜只觉得清凉的风拂过身侧,两边景色变得模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了那正闪闪发光的地方。 平日里毫无新奇之处的萤光谷,今晚却异常的美丽, 低洼的山谷中到处都是小小的光点, 犹如繁星落到了地上, 幽幽深林中亮起的萤光美妙的无法用语言形容。褚颜惊嘆于这个地方和斐所描述的一样,他向前走了一步,有只小小的光点向他飞了过来,褚颜这才明白这漫山遍野的小东西是什么。 “……萤火虫?” 珈兰望着眼前的景色,没说话。 褚颜两只手做成喇叭状叫了几声孩子的名字,空荡荡的山谷里迴响着他的声音,满心期待着对方的回应,但找了半天都没发现那约他来的小精灵。褚颜又捶了一下珈兰,哭丧道:“都怪你,你这个混蛋。” 珈兰把他又要落下的拳头握在手里,手指钻进他紧攥的指间,与他十指交握,神情淡然的说:“那么担心做什么?他又不会有事。” 褚颜生气的皱起眉,没把手从精灵手里抽出来,只是说:“可我失约了。你想想,如果我们约定什么时候见面,可我却没有赴约,你会不会生气?” 珈兰思索了几秒,随即给出肯定的回答:“会。” “所以这不是安不安全的问题,是原则问题。”褚颜又叫了几声斐的名字,心里担惊受怕,脸上也充满担心,“不,怎么不会有安全问题。如果他遇到野兽,或者遇到坏人怎么办?” 珈兰简单的一句话就化解他的担忧:“在朝露森林里,谁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谁要是想不开在这森林里招惹精灵王的孩子,珈兰能够操控着这森林里的一草一木,掘地三尺都要把坏人揪出来。 “可是、可是……”褚颜一时语塞,还想要什么,可就在这时,听到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 他顾不得多想,拔腿就往声音处跑去。 珈兰赶紧跟了上去。 萤光谷并不大,确定好方位后再找人就不那么困难。这地方的树木和天空树旁生长的不一样,都比较矮小,褚颜拨开层层叠叠的枝丫,终于来到一个空地上,出现在眼前的是蜿蜒曲折流过的淙淙河流,小河温和徐缓的在平地上流动,而那河流在断层处一路向下,流到下面形成汹涌的瀑布。 褚颜一眼就看到了那仿佛周身发着光的小精灵。 他正趴在河流向下的断层处,整个身体几乎悬空,如果不是在他身侧的小草们努力伸长缠住他的脚腕和双腿,恐怕早就掉下去了。他似乎执着的想要紧紧抓住什么,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全身都湿淋淋的,不知是汗还是水。 “斐!” 褚颜冲上去一看,发现小精灵脸正憋得通红,紧咬着牙,伸出两只胳膊拽住即将掉下去的人。那是个女精灵,一只手腕被斐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但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她拉上来,女精灵几乎要从随着这河流掉下瀑布,而这并不湍急的河流竟连接着万丈高崖,可想而知,如果不慎摔下去不死也会残。 “放开我吧,不然这样你也会——” 女精灵艰难的把头抬起来,想要劝阻怎样都不放开的斐,但见到的却是珈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紧张的把后面半截话咽了下去。 珈兰单手扣住女精灵的手腕,没见怎么用力,就把还差一点掉下山崖的她慢慢提了起来,等到肩膀来到河流以上时,另一只手抓住女精灵的肩膀,把她安稳的放到了地上。 斐奋力紧拽的双手一放松,勐地舒了口气,筋疲力尽的仰倒在草地上,而那些帮助他的小草们把伸长的触角收了回去,钻进泥土里。 褚颜蹲下.身,上上下下把孩子检查了一遍,没看到有伤才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急切的问完又想起自己失约的事,歉意的低声说:“对不起,我看到你的留言,却忘记来赴约。” “没关系。”斐说,他的语气轻轻的,不知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那边被救上来的女精灵坐在草地上,她秀美的腿上有被野兽攻击的狰狞齿痕,被河水沖刷过后仍有不停的鲜血流出来。白纱裙湿濡的贴在身上,底下堪称完美的身体若隐若现,她用手遮掩了一下,匆匆看了珈兰一眼,低声唤道:“王……” 第210页 声音可怜,万分柔媚。 “我不要紧,幸好斐没出什么事,不然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珈兰恍若未闻,迳自走到褚颜身边,伸出胳膊从背后揽住他,问道:“我听你的话帮了他们,该给我什么奖励?” “你说什么?还要不要脸。”褚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帮他们不是应该的么?还要什么奖励?” 难道他不说,这傢伙就不打算搭一把手? “嗯。”珈兰像是看透他的想法,语气里满满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不说,我没打算救。” 褚颜又开始手痒,他一手肘向后捅去,道:“你滚,是不是人。”又一想他本来就是不是人,就换了一种说法:“是不是精灵。” 挣脱开珈兰的怀抱,褚颜来到狼狈遮掩着自己身体的女精灵,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她:“不嫌弃的话,你先披上我的衣服。” 那本失落的望着他们的女精灵,此时怔怔的看着他,既不接过也没拒绝。 褚颜一时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到她两只胳膊环住胸,还以为是没有多余的手来拿,于是道:“那我帮你披上?”女精灵应声打了个喷嚏,见失血让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褚颜就没再犹豫,擅自替她把外袍披上。 女精灵闻到外衣上的淡淡香味,低着头拢紧了衣服。 “王!我的王!” 远处传来侍卫长的唿唤,不一会儿,那不知怎么醒了酒的亚洛斯驾着一头黑豹来到他们面前,他从黑豹上跳了下来,懊恼说道:“您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还是爱娃把我打醒的……”他摸了摸泛红的额头,“幸好小黑循着味道找过来了。看来您遇上了麻烦,那位受伤的精灵…你坐上小黑,我带你回去。” 女精灵看了眼珈兰,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愤恨的咬了咬牙,强撑起得体的笑容,让侍卫长把他抱上了黑豹。 斐还没从地上起来。 他躺在草地上,神情呆滞,也不知掰着手指在想什么。 褚颜撞了一下珈兰,在对方看过来时悄声对他道:“这孩子怎么变得失魂落魄的,你去问问斐,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珈兰又把褚颜扯进自己怀里,下颚搭在他的肩膀上,极为任性的说:“我不去。” 褚颜心头火起,抬手又想打这该死的傢伙,忽然愤愤的放下手,白了他一眼:“你不去我去。”说着他推开珈兰,来到银髮孩子的身边,问道:“怎么了?不回去吗?” 小精灵捂住脸,软软的声调要哭不哭:“我想静静。” 珈兰跟着走过来,冷漠的对褚颜说:“那我们走吧。” 褚颜忍无可忍的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去死啊你。”随后柔声对恹恹的小精灵道:“好,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你总在这躺着也不行啊,很容易着凉,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家……?” 斐轻喃这个陌生的词,怯怯的望了眼珈兰,抿了抿唇,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他对褚颜伸出两只胳膊,说道:“要你抱我起来。” 珈兰眉毛一挑,冷声问:“你说什么?” 小精灵被吓得抖了抖,往日怕极了珈兰,今天却怎么也不想妥协,只用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看着褚颜,委屈的说:“不行吗?” 褚颜有些无奈:“也不是不行……”就是怕伤到你。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珈兰替他做出了决定,抬手就把赖在地上不愿起来的小精灵拎了起来,扛在肩上,随即对还蹲在地上的褚颜道:“走了。” “这……!”褚颜追了上去,左看看右看看,挑剔的珈兰道:“你别这么扛着他,没看到斐那么难受么!换个舒服的姿势,抱在怀里!” 珈兰把肩上的小精灵换到怀里,斐惊恐的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褚颜。珈兰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说:“行了吧。” “还有……” “闭嘴。” “……” 第104章 精灵08 “碰到野兽了?” 斐点点头, 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天色越来越黑, 我看你还没有来,就想你是不是从其他入口进了萤光谷,所以打算围着萤光谷转一圈找找看。但是没想到刚进小树林,就见到一只白虎, 它有一只后腿受了伤, 红着眼睛龇着牙向我走过来,好像是我把它打伤了一样。” 褚颜问:“那在这之前呢?” “什么?” “按理说,朝露森林的野兽是不会主动攻击你们的吧。那它见到你就把目标认定是你, 肯定是你身上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 斐低头对着手指,思索了一会儿,随后闷闷的说:““是有一个比较可疑的东西。”他像是不愿在回想起那东西是什么,不过还是皱着眉说:“那是从我怀里掉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成为野兽攻击我的原因。” 褚颜疑惑:“是什么东西?” 斐神色纠结的说:“……灵溪石。” 褚颜更加不解:“灵溪石是什么?” 第211页 斐用两手捂住脸, 低声绵软如撒娇:“我不想说这些…你能不能别问了?” “好, 我不问。”褚颜道,“那…那个女精灵,是她救了你吗?” 斐这才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对他说:“那白虎正要向我扑上来的时候,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突然间有个人影挡在我面前,就是那个女精灵。然后…她在紧要关头抱紧白虎, 把它摔下了山崖, 自己也要掉下去了……她毕竟救过我, 我不能不管她。” 褚颜替他掖了掖被角:“原来是这样。她已经被送到医馆处理伤口,别担心,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带着礼物去向她道谢,怎么样?” 斐的双手在被子里悄悄探上来,听到褚颜的话后乖巧的点了点头。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烛台散发着融融暖光,小精灵双眸像承载了星星一样亮晶晶的,他新奇的环视了一下屋内陌生的装饰,看到窗台上摆满了他喜欢的草编制品,就其熟悉的做法来说肯定是褚颜亲手为他做的。斐唇边的笑意怎样也掩饰不住:“这是你为我布置的房间?” “没有特意…只是稍微布置了一下。”褚颜不想居功,只是道:“虽然你不愿住在这,但你的房间一直有人来定期打扫——都是你父亲吩咐的。” “哦。”听到父亲这个词,斐撇了撇唇,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斐的卧室,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精灵宁愿睡在外面的树上或夜宿在修斯的房间,也不愿再回宫殿里。褚颜很早的时候就想问问,这时候更是忍不住好奇的问:“斐,你为什么之前都不回家啊?” 银髮绿眸的小精灵向被子里缩了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看的褚颜心都要化了,过了一会才听斐小声道:“因为我跟父亲说,想要找妈妈。” 褚颜眼神温柔:“嗯,然后呢?” 斐回想到以前的事情,可怜兮兮的说:“但是他不同意,我坚持要找,他就对我发了很大的火,还让我滚出去。然后、然后我就不敢回来了。” “你说什么?他竟然让你滚出去?你不回来他也不去找你?那傢伙是死的么?”褚颜当即火冒三丈,隔着被子拍了拍斐,安慰道:“等会我就去找珈兰理论理论。”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些小事而为他鸣不平,小精灵眼里覆上了层水雾,他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毫无徵兆的流了下来。褚颜最看不得这孩子哭,手忙脚乱的安慰了一通,终于把他哄高兴了,又搜刮着记忆为斐讲睡前故事,等到小精灵甜甜的睡着以后,他才拿起烛台,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一出门吓了一跳。 迎面就看到双臂环胸靠在墙壁上的精灵王,他的动作略显僵硬,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 褚颜端着烛台,面色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因为斐的事窝着火,懒得理他,就要与珈兰擦肩而过。 珈兰把要离开的褚颜扯到身边,在外面等人等了那么久心情也没好到哪去,不悦的说:“你胆子倒是大,看到我竟敢不说话?是不是我给你脸了?” 褚颜怕吵到屋里的孩子睡觉,于是默不作声的揪着珈兰的衣领远离了卧室,等到两人来到露天阳台边,这才开口道:“我都听斐说了。” 珈兰不甚在意的问:“说什么了?” 褚颜简直想一巴掌扇在珈兰那若无其事的脸上,他深唿了口气,调节了下心情说:“说你做的畜生不如的事。” 珈兰把他手上的烛台一挥,褚颜感觉到手上一轻,就见那有些沉重的烛台被扫落在地,烛光摇曳了两下后完全熄灭。他气得刚要斥责珈兰,精灵王却没有给他机会,单手抬起他的下颚,另一只手扯下他脸上的面纱,指腹摩挲了下人类水润的唇,眸色一暗,迳自吻了上去。 褚颜开始还在奋力反抗,后来被亲成了软绵绵的一汪春水,只能靠在珈兰身上任由他索取。珈兰一下托起了他,把褚颜放到了雕花横栏上。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到褚颜的背上,他不经意间向下一瞥,看到下面眩晕的距离,那点旖旎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手脚并用的抱紧珈兰,苍白着脸色说:“你你你,放我下来!” 褚颜半个身子几乎悬在了外面,不得已只能指望着面前唯一的依靠。 珈兰似乎很享受被他依赖的感觉,原本揽住褚颜腰的手臂也收了回来,按在他的肩膀上,轻吻着精緻的锁骨,尖牙时而厮磨着柔嫩肌肤,留下暧昧的浅色痕迹。 盘绕在横栏下的藤蔓像蛇一样动了起来,替他们关上露天阳台的门。 翌日清晨,厨娘哼着歌踮着脚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偏心的多给小精灵添了一个炸鸡蛋,食物都放到餐桌上后,心情极佳的端着餐盘迴到厨房,一步三回头的在珈兰和斐之间巡视,感嘆两父子终于又像从前一样相处。 这一切应该归功于,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类。 “你的脖子上……”斐把银叉放下,舔了舔油滋滋的手指,接着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位置,对褚颜道:“昨晚是被虫子咬过了吗?” 闻言,褚颜飞快的把衬衫繫到最上面一个扣子,尴尬的回应:“对对对,这虫子真讨厌。” 第212页 斐天真无邪的看着他,思考着自己能为褚颜做什么:“那我待会去森林,采点清凉消肿的草药给你。” 褚颜摆手:“不用不用。” 不甘冷落的精灵王从身后环住褚颜,要博取他注意力似的,在那覆着薄纱的脸上印下一吻,褚颜忙推开他,又看了眼低头用餐的斐,低声骂道:“你滚。” “下午我要和其他精灵去狩猎。”珈兰饶有兴致的邀约,“一起去?” 褚颜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珈兰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觉得带褚颜去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没有过多的纠缠。下午的时候,等到珈兰换上飒爽的骑装,恋恋不捨的对他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出门后,褚颜和斐才又机会来到医馆看望昨天的女精灵。 每个病房里住着三个精灵。 一头微捲髮的女精灵坐在病床上,她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左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饶是这副病弱的姿态也又一番别样风情,引得其他病床的精灵频频窥看。当看到和斐一起的褚颜时,她脸上出现一抹诧异的神色,似乎没想到褚颜会来看望她,不禁坐直了身体,把昨晚递给自己披上的银白外袍递给他,说道:“谢谢你的衣服。” 褚颜接过衣服,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说:“要感谢你才是。斐都和我说过了,昨天是你救了他。” 女精灵深深看了眼侷促望着她的小精灵,笑的很温婉,:“是我应该做的。” 褚颜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又没想出哪不对来。 “那个……” “那个……” 女精灵和斐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了一下,还是斐抢先道:“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褚颜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好,那我先迴避。”说着他走出了病房,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 大约等了有半个多小时,小精灵才打开病房的门,出门后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的褚颜,说道:“我们走吧。”褚颜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还是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摸。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上静默无言。 走在前面的褚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出乎意料的,斐也正在看着他,像是等待着他回头的这一刻。小精灵以前所未有的执着和认真,向褚颜伸开了双臂,他说:“你能不能,抱抱我?”正在褚颜思索要不要试一试的时候,斐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答案,他抬起的胳膊渐渐落下,清亮的双眸黯淡下来,没有再理会褚颜,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鼻息间却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对面的女精灵和煦的笑着,向他敞开怀抱,说:“过来,妈妈抱抱你。”他走过去,下一秒就如愿抱在了怀里。馨香扑鼻,温暖的女性身体,丰满的乳.房紧贴着他,和想像中的毫无差别。 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第105章 精灵09 “我觉得…斐最近有点不对。” 情.欲正浓的珈兰没空在这紧要关头听他废话, 含煳不清的回应了一声,就一把扯开深思不定的人类的衣服,亲热的吻覆上白皙颈项。褚颜仰头任由他为所欲为, 目光却盯着屋顶的花纹放空,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实在忍受不了的一下把珈兰推远:“我在跟你说话!你这个只会发.情的单细胞生物!” 对比靠在长椅上、快要被他脱光衣服的褚颜,珈兰衣衫整洁, 长发未乱,只是唿吸比平常急促了些, 从外表看还是那个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谁知道这副皮囊地下竟然是个大色魔。心高气傲的精灵被这样辱骂后不觉得耻辱, 反而当做夫妇间的情绪,观察了几秒褚颜的脸色后, 又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到他身上去。 “我跟你说真的!”褚颜眼疾手快的按住精灵的肩膀, 极为认真的说, “你没发现吗?他天天都去医院, 看望那个受伤的女精灵。” 银髮精灵道:“发现了。” “而且自从那天我们在医院回来后, 他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 珈兰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的说:“他不来烦你, 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你这傢伙……”珈兰本来就对他喜欢和斐约定出去玩颇有微词,现在看他们关系不善, 更是露出这种不怀好意、让人很想一拳就揍上去的表情。褚颜想起医院里那头微捲髮的女精灵, 初见时只觉得有些惊艷, 再看她时看起来好像很熟悉,像是哪位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一面之缘? “那个女精灵!”褚颜一瞬间灵光乍现,“她不就是那个在赠婴日为你、为你……” 珈兰看他震惊的表情,也跟着想了一想,随后疑惑道:“什么?” “别装傻!”钳制住珈兰肩膀的手无力滑落,他言之凿凿的推理:“如果她是你妻子的话,一切都能说的通了。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不想让斐知道那个女精灵就是他母亲,可逐渐的却允许她靠近你,这说明你心里在一点点接受她,所以现在愿意让斐去医院和她增进感情……对吧?” 第213页 珈兰既不反驳也不搭腔,他是那种乐于看热闹的性格,就算这个热闹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懒得去澄清和辩解。只是这次关乎于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决定打消这人类的胡思乱想,破天荒的耐心道:“我不认识她。” “编,你继续编。” “赠婴日那天,精灵们都会因为母树散粉而意乱情迷,甚至不顾羞耻,露天席地和伴侣做.爱。”珈兰俯身上前,温柔的嗓音谁都无法拒绝,手上轻轻解开黑髮人类衬衫的纽扣,边说:“每年到那一天我都会很痛苦,因为我对谁都没办法起反应,欲而不得,难受极了。” 褚颜头一次看到珈兰柔和的样子,一时间忘了挣扎,衬衫被解开后,长裤也被褪下一半才惊觉,奋力的想要从长椅离开。珈兰轻轻化解他反抗的动作,把用柔软布料制成的长裤一褪而下,继续道:“是她擅自来找我的,不知她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可我从前没见过她。之前我有趣问过,登入户籍的亚洛斯告诉我,她是一年前才来到这的,斐都那么大了,她怎么可能是斐的母亲?” “可是……” 珈兰抬起他的腿,在弓起的脚背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总之,我和她没任何关系。” “不。但是……” 珈兰不再听他废话。俯下.身,抱紧还在纠结的人类,暧昧的磨蹭几下,一鼓作气撞了进去。 “!!!” 褚颜疼的眼冒金星,开始有点相信珈兰所说的。 这傢伙真的像是饿了几百年的狼,而他正好就是一块烤好放在他嘴边的肉,很气! 医馆设在天空树的对岸,透过窗外可以看到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天空河,微风拂过,绿意满身。病房里总是充斥着一种消毒水的味道,这种味道介于难闻和不难闻之间,可以忍受,但和好闻扯不上边。 银髮绿眸的小精灵坐在病床旁,用水果刀削好一个苹果后,递给床上的女精灵:“给。” 女精灵接过苹果,笑眯眯的说:“谢谢。” 斐把水果刀放到旁边的桌上,略有拘谨的看着她。那日这位名叫爱琳的女精灵像他一样,独自来到萤光谷,据她所说是早就注意到没有去篝火聚会的自己,担心的跑来萤光谷找他。然后这个精灵碰巧捡到他掉落的灵溪石,再接着递给他后…那发着银光的石头突然变成耀眼的血色,证明他们两人是血脉相连的关系。 本该因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而高兴,可他心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怎么了?在想什么?”爱琳敏感的发现小精灵情绪低落,柔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 爱琳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医生告诉她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斐这段日子都在她身边照顾着,毕竟这个人是因为救他而受伤的。 况且…… 斐想了想,还是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之前都没想过来找我?” 爱琳把吃过一口的苹果放到盘子里,艷丽眉眼间带了抹有忧愁,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我之前生活在其他地方,偶然遇到你父亲,我们一见钟情在一起,接着我就生下了你。但就在我生下你的第三天,他不声不响的带着你离开了我。我找了很久很久,去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来到朝露森林后见到你父亲,本想质问他为什么,但他却认不出我了。” 斐久久不语。 爱琳知道自己的话虽不是漏洞百出,可信度也是极低,她接着道:“至于为什么不和你相认…因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所幸这个问题的答案,灵溪石已经告诉我们了。斐,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斐没有再说话,他的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爱琳看他手里当做护身符一样抓住的东西,问道:“总是看到你拿着这个小玩意,是你自己编的吗?” 闻言,斐飞快的把手藏在身后,摇摇头,又慢半拍的点点头。 “那……” 还没等女精灵问完,斐就腾的站起身来,低着头道:“我要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说罢,便急匆匆的离开。 打开病房门时看也不看就要冲出去,谁知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手中的花束掉落到地上,散了一地。斐连忙蹲下为那不幸被他撞到的精灵捡拾花枝,当他正要拾起的时候,手背却被用力拍了一下,极为清脆的一声,让斐有瞬间的呆怔。 就算把花碰掉了,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斐抬头看那生气表现在动作上的精灵,发现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姑娘,她穿着朴素的蓝裙子,抿着唇,低头收拾着散落的花。等到收拾完后,冷冷的看了斐一眼,阴沉着脸走向病房里,路过时还刻意的撞了一下挡路的斐。 ……搞什么。 斐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握着手里那只草编蚱蜢,一步一步从医馆向“家”走去。 说是家,其实他在很长时间里没有自己有家的归属感,在被父亲呵斥滚出去后,他就真的从这个所谓的家滚了出去。在亚洛斯叔叔家里的寄宿过,看到修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很羡慕,但也愈发觉得自己多余,所以尽管修斯怎样挽留他,他还是执意离开了那个温暖的“别人家”。 第214页 他在目前短暂的人生中努力扮演一名好孩子,比同龄人聪明,比同龄人努力,比同龄人乖巧听话,为的就是得到父亲一句“你做的很好。”可斐在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表现自身天赋,他的父亲每次都不正眼看他后,高筑的信仰突然崩塌。他不再把得到精灵王的一句夸赞为毕生目标,而把所有情感倾注到寻找母亲上。 小精灵有时会幻想,如果把她找回来,那么自己大概会喝到暖暖的牛奶牡蛎浓汤,会伴着她的睡前故事入睡,回家时面对的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嘘寒问暖或温声责备。 现在真的找到了,而且还像他曾经梦寐以求的那样,那个温柔的女人对他敞开怀抱说:“过来,妈妈抱抱你。” 但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 为什么呢? “斐!”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斐抬起头来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回了家。脸上戴着面纱的黑髮人类向他跑了过来,斐迷茫的眨眼看他,把攥住草编蚱蜢的手悄悄移到身后。 “嗯…你回来啦。”他紧张的转动着眼珠,眼睛的颜色很好看,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着光亮,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好像不知怎么打破略有尴尬的气氛,想了一会才道:“你去哪了?不是…你、你最近都不和我说话,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到底是怎么了?你是在刻意疏远我吗?我做错什么了?” 开始时是不知怎么开口,但一开口又有千言万语要说。 “啊。”斐随意应了一声,低着头说:“我没有。” “那好吧。”褚颜敛去失望的神色,接着道:“今天厨娘做了你最喜欢的浓汤,走,我们去吃饭。” 听完他的话后,斐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黑髮人类脸上的薄纱,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东西?”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个是因为……” “因为不想让我看到?” “不,怎么会?”褚颜忙反驳,可又不知道拿什么理由搪塞他。 斐撇下唇,语气淡淡的:“很早就发现了。我向你索要拥抱,或者想要抱你的时候,你都会把我当做瘟疫一样躲开。还有这个一直都戴着的面纱,有很多次我想让你摘下来,你却偏偏不摘,是怕我看到你的真面目?还是说,你嘴上说着对我怎样好,实际上心底一直在嘲笑我,觉得我根本不配和你接触,不配看到你的脸。”他的话越来越尖锐,忍住的一腔怨气倾泻而出,最后收尾时候的语调激烈而颤抖。 终于,知道为什么不高兴了。 “看到我一直在寻找母亲也在嘲笑我吧。表面上对我的温柔都是假的,你看起来想要和我拉近距离,在我想要接受你的时候,却又让我备受打击。” 为什么…… “你这种人!这种人!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 为什么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斐!” 看到小精灵崩溃的哭着跑向了森林里,褚颜忙跟着追了过去,在偌大森林里边喊着他的名字边转着圈。他还不太熟悉这森林,差点就迷了路,疲惫的坐在石头上歇了歇,褚颜大声对着天空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出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看我就给你看,想抱就给你抱,斐!” 天色渐暗。 褚颜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突然肩上一沉,温热气息拂过耳畔,随之传来珈兰的声音:“等你们吃饭,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褚颜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转过身双臂环住珈兰的腰,要哭不哭的说:“你帮我找找斐,我现在就想见他,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珈兰揉了揉他的发,心疼的说:“我带你去找。” 这个地方谁都找不到,每次伤心的时候,斐都会来到这儿。 连通着天空河的水在黑夜中涌起暗纹,但这地方离天空树太远,无法看到结在水下发光的天空树果实。斐抱着膝盖坐在河边,草编蚱蜢放在身侧,为了避免草制品体重太轻被风吹走,他在蚱蜢上系了块石头,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但他还是会不时就会转头没有安全感的看一眼。 半晌,斐捂住自己的脸大喊:“我到底是跟他说了什么啊啊啊——!”‘ “闭嘴。” 清泠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斐这才发现除自己之外还有人在,疑惑的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小精灵。 正是今天在病房碰到的那个。 小精灵来到斐的面前,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嫉恨,斐察觉到她的不友善,也没想去招惹她,于是默不作声的把目光放到天空河上。 “你真讨厌。”小精灵声音带着寒气。 “为什么?”斐问。 “你抢走了我最心爱的东西。” “我没有。” 小精灵脸上泪痕斑驳,她道:“你就有。一直照顾我的奶奶在前年去世了,我什么都没有,连家都没有了。这在我要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对我很温柔的姐姐,她跟我说,如果孤单的话,两个人凑在一起就不会孤单了。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但没想到,她会为了你不要我。” 第215页 斐恍然大悟:“你姐姐…爱琳?” 小精灵冲上去撞倒他,双手紧紧卡住他的脖子,用力到青筋绷起:“为什么,有父有母的你还和一无所有的我抢姐姐。为什么她会对你那么好!为什么她会抱住你!她的温柔本来属于我一个人的!你说你该不该死!!” “你——”斐一时间竟然敌不过她的力气,他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勐地向对方掷去。 怒急的小精灵起初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温热的液体流到眼皮上,她用手指一抹,摸到了满手腥甜的血。 小精灵跌跌撞撞的离开,临走时充满恨意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去死。” 斐捂住脖子咳嗽了几声,眼泪落了下来,哭的全身发颤。他下意识的到怀里掏一个小玩意,左右没翻到,想起来没在怀里,就趴在地上找。找来找去还是没看到,他颓然的坐在地上,看着平静的河面,忽然想到刚才作为武器抓起的石头。 在天空河里。 从小到大,斐都没有和其他精灵一样在天空河里畅游过,他对这平静又清澈的河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就好像,如果潜入这深不可测的河底的话,就再也浮不上来了。 斐用手背抹去眼泪,慢慢把外袍脱下来,只留贴身的衣物。 深唿了口气,一头扎进了天空河里。 第106章 精灵10 精灵的生命很漫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年老精灵们, 无论距离朝露森林多远, 无论居住在什么地方,都会在最后一刻长途跋涉回到母树的身边, 靠在天空树苍老如皱纹的树干上,抚摸养育他们的天空树, 等待着意识归于虚无。死后的精灵们会化作万千光点, 有的融入到天空树中,有的落做一草一木, 成为朝露森林的一部分。 从离世的精灵都归化到自然来看,这位溺水的小精灵并没有死。 他被打捞上岸的时候,那头漂亮的银髮像海草一样纠结在一起,往常会因羞赧升起红晕的脸色苍白失血, 看起来像一尊瓷娃娃。薄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些浮肿, 几分钟前遭抢救过的胸部仍没有一丝起伏。他的右手张开,仿佛极力去抓什么东西,脱下的衣物整齐的叠在岸边, 地上也没有他挣扎入水的痕迹, 这些都可以排除不慎被人推落河里的可能。 如果不是珈兰在背后支撑着他,褚颜早就控制不住要倒下去, 他捂住双眼,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继而歇斯底里的惊声尖叫:“快!快带我走!我不要看见他!!”说完又勐地一推身后的珈兰, 双腿发软的坐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着说:“珈兰、珈兰,你去帮我看看,那是不是斐?是不是搞错了?你们精灵不是寿命很长吗?怎么能这么轻易就……” 周围惋惜一条年轻生命消逝的精灵们纷纷侧目,不明就里的看着这个与溺亡的孩子毫无关系的人,一开始还有些怪异感,但不知怎么,他们都将这个人类表现出的情感视为情理之中。 珈兰还算镇定,他大步走上前去,把孤零零躺在地上,全身湿透的小精灵抱起来,探了探鼻息,摸了摸不再跳动的心脏位置,紧皱着眉深思。 闻声赶来的亚洛斯和爱娃看到眼前这一幕,夫妇两个如遭雷击,他们连忙扑了上去,一个激动的拽住摇头嘆息的大夫坚持询问,另一个跪在地上看被珈兰抱在怀里的小精灵,痛心疾首的叫着孩子的名字。 “到底怎么回事?失足落水?精灵能在养育他们的天空河溺死?!你说什么胡话——”爱娃揪住大夫的衣领毫无章法的质问,亚洛斯把妻子的手从大夫颈间松开,劝道:“爱娃,爱娃,这不关大夫的事。冷静下来。” “冷静不了!这可是斐啊……呜呜呜老公。” 珈兰脱下衣服盖到孩子的身上,把他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隔着衣料感觉到那份彻骨的冰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哄散了众人,上前把地上的褚颜拽了起来,笃定的道:“他没事。”手指抚去人类眼角的泪珠,看褚颜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又道:“相信我。” 原本心如死灰的褚颜像追寻到了一束光亮,却又怀疑珈兰在安抚他,质疑道:“真的?”做了会心理准备,他才敢掀开盖住斐的兜帽,看到的仍是孩子苍白的面容,哪有一丝生气。 珈兰一手抱住斐,一手拉住褚颜的手,默不作声的一步步走出围观的精灵们。周围的精灵见到王要离开,不约而同的为他们散开一个可以通行的道路。 褚颜和珈兰微凉的手十指交握,起初那近乎灭顶的绝望一点点消退,汹涌的痛处也如退潮般消失。他在这一刻想,自己心底应该是无条件信任着珈兰的,认为珈兰是最可靠、也最让自己放心的人。 真奇怪。 珈兰带他来到一条小溪边。 拄着拐杖、黑袍加身的女巫正坐在溪边光滑的石块上,她的周围聚集着许多小精灵,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她讲故事。女巫很喜欢这些孩子们,往常会和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时常带来做好的点心或新鲜的浆果,讲故事的能力也是一绝,这世间万物的事仿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任由差遣,滔滔不绝。 今天女巫讲的是修斯最期待的故事,名字叫《蓝鬍子》。修斯和其他小精灵一样,坐在女巫对面的石头上,捧着脸陶醉的听故事。那以神秘黑色掩盖自己真面目的女巫,伛偻瘦小的身材、粗哑的嗓音和永远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容,开始时可吓坏了他们,可后来经过接触逐渐发现女巫是个特别好的人,首先接受她的是朝露森林的小精灵们,那些忌惮着什么的成年精灵们,也随着时间的消逝默许了她的存在。 第216页 当然,她生活在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获得了精灵王的许可。 像是预知到有人会来,正语调徐长讲着故事的女巫一顿,抬起头来,兜帽下遮的严严实实的眼睛却无端让人感觉到锐利来。在看到精灵王怀中抱着的孩子时,女巫突然站了起来,拐杖都顾不得拿,一瘸一拐的来到珈兰身边,小心翼翼的把斐接到自己怀里。 “怎么回事?!”女巫的声音像被熏哑过一样,粗粝不堪,尖锐的问话时刺的人耳朵生疼。她上下检查了一下毫无生命体徵的小精灵,看到他全身都湿淋淋的,愤恨的对着珈兰道:“他为什么要进天空河?我不是跟他说过不能靠近吗?!你混帐!连你自己儿子都看不好!” 看来这女巫确实喜欢孩子,而且尤其喜欢斐,不然不会气得煳涂了,摆出一副亲属的姿态去训斥珈兰。 珈兰自始至终冷着脸,眉眼间仿佛凝结了冰霜,他问:“有什么办法救他?” 骂完他的女巫唿哧唿哧喘着气,又瘸着腿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她重新坐到石头上,端详着怀抱里孩子苍白的睡颜。这孩子是女巫一手看大的,不管他要什么,女巫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他,当初斐说要灵溪石的时候,她虽然不贊成,但也怕他走歪门邪路找别人拿到假的灵溪石,想想还是达成了小精灵的心愿。 她放在手心里宠都帅摔坏了的孩子,现在竟然成了这副可怜样子,醒不醒的过来还不知道! 修斯没看到女巫怀里孩子的样貌,但也能看出几分端倪来,他上前几步,担忧的问道:“斐,是斐?他出事了?!” 女巫没说话,只把怀里的小精灵揽紧了些。 修斯身后有个穿蓝裙子的姑娘,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轻声呢喃:“他真的…不……”不关她的事!昨晚她只是气不过姐姐和别人好,说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也只是气话而已,又没有要他真的去死! 谁能想到他真的那么听话? 姑娘不知不觉向后退了几步,脚步踉跄了两下,差点撞到别人身上。她眼含着泪,以手捂面,缩起上身,恨不得融化在人群里,跟随其他小精灵一起离开。 珈兰上前,又问:“怎么才能救他?” 女巫哼了一声,赌气的说:“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她抬头看了眼精灵王身边的黑髮人类,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褚颜明显能察觉到她的敌意。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褚颜急切的跟着问:“如果您知道的话,拜託马上告诉我们,求您了。” 女巫没说话,像在思索。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褚颜心里异常煎熬,他攥紧了珈兰的手,期待女巫能给他们满意的答案。 半晌,女巫才道:“敬爱的王,请您先迴避。” 珈兰沉声说:“你不要太过分。” 这句话带了几分威胁,女巫却低声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斐,但你应该在乎这位人类吧。”她说完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不知尊卑的臭小子,现在是你求人的时候,竟然还这么趾高气扬的,谁惯你的毛病?” 褚颜用肩膀撞了撞珈兰,给他一个眼神:“你先迴避吧。” 珈兰抿紧唇,给女巫一个警告的眼神,迈开脚步后还不放心的频频回头看,直到走进朝露森林,一跃上了高大的树,坐在树枝上远远观望着小溪旁的两人。 没过多久,就见褚颜向他走了过来。 珈兰从树上跳下,上前揽住他问:“她跟你说了什么?如果是非常过分的要求就不要理她,我会想其他办法。” 果然。珈兰满心满眼都是他,别人的死活都不在乎,就连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儿子都像陌生人一样对待。 褚颜摇摇头。 他垂下眼,道:“女巫要我们去找时间之门。她说无论再难回答的问题,再难逆转的干坤,时间之门都会给出答案。她还说……”他看向珈兰,神色怪异的说:“她还说,你知道时间之门在哪。因为你之前去找过。” 第107章 精灵11 时间之门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除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它的神奇外, 没有谁真正的见到过。尽管如此神秘,但还是有许多人热衷于寻找这有可能不存在的事物, 有的甚至穷尽一生, 把找到时间之门当做毕生追求。 但又有谁能的想得到。 那无数人渴望见一面的时间之门,竟然藏在天空河的最深处。 褚颜半跪在岸边,亚洛斯揽住妻子站在他身后,都把目光放在天空河上。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正在他们焦急担忧着珈兰的时候, 下一秒就看到原本平静的河水出现强烈波动,水面波涛汹涌, 自水下逐渐浮出的大门发出轰然之声,震动得天空树似乎也跟着抖了两抖。 从水下浮上来的不只这扇门, 还有早早就潜下去的精灵王, 珈兰放开钳住门一角的两只手,他的手掌被尖锐的稜角划得鲜血淋漓, 而那扇门沾了鲜血后,刻在中间, 如同祭司图腾的繁复暗纹发出阵阵红光, 等那红光慢慢消逝后, 出现在眼前的—— 是一个女人瓷器般惨白的脸! 爱娃惊唿:“这就是时间之门?!” 珈兰游到了岸边, 褚颜递给他手要拉他上来, 发现珈兰受了伤, 随即改为拽住他的手腕。珈兰上岸后, 褚颜利落的把脸上的薄纱扯了下来,给受伤的精灵包扎。 第217页 珈兰虽然不悦,但想到褚颜是为自己好,只能在黑髮人类为他包好手掌后,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按在胸前,不让身后的侍卫长及其妻子看到。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在乎他好不好看! 亚洛斯慌张的指着诡面女,说道:“你们看她啊!多么奇怪!” 圆形图腾中间的女人脸上画着华美的浓妆,她左边的脸是弯着眼睛笑着的,右边的脸却是闭着眼睛哭泣的。像是涂抹了鲜红唇釉的嘴微张,女人的娇嗔妩媚而慵懒,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配合着她诡异的脸,让褚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听到她问出来的问题后。 “三个问题,要回答三个问题才行哦。”诡面女的唇像从不会落下一般扬起来,她说:“第一题:是什么在白昼诞生,却又在夜晚死去?” “……这是什么鬼问题?!”亚洛斯忍不住吐槽,在他身边的妻子双眸一亮,兴奋的说:“我知道!是《图兰朵》里公主问的三个问题?那这个问题的答案是……” 爱娃双眼紧盯着女人的脸,低声道:“希望。” “嘻嘻嘻。”诡面女没有公布答案,只是发出娇娇的笑声,右边笑脸唇角的弧度几乎咧到耳根。 爱娃见状松了口气,和丈夫对视了一眼,庆幸道:“太好了。”幸好她之前有趣歌剧院看过,不然这样刁钻的问题谁又能想到答案。 不对! 褚颜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诡面女笑着的右脸发出嘎吱嘎吱的动摇声,随即疯狂的上下的摇晃,下一瞬她的笑脸就被哭脸的替代! “回答错误!错误!要惩罚!惩罚!”诡面女柔媚的声音不再,尖锐的几乎刺穿耳膜,时间之门的两边慢慢打开,她的两边哭脸也成了两个分离体,而自打开的门里涌出源源不绝的洪水,满溢的天空河再也容纳不了,滚滚波涛化作洪兽向他们扑了过来。 “王!赶紧跑啊!” 亚洛斯改为抓住妻子的手,眼见洪水几乎淹没这里,正要飞也似带着爱娃逃跑时,珈兰却一挥手制止了他惊慌逃窜的动作。 珈兰把头上的繁花王冠摘了下来,捏住两边,那繁花和绿枝制成的王冠被他扯得越来越大,当立在几人面前时,王冠已然比一人还要高。变大的王冠把湍急的洪水全部收纳进中间,不管有多少都一一笑纳,直等到时间之门觉得惩罚够了,重新把门关上,那张哭脸又变为一半哭一半笑时,繁花王冠才逐渐变小,回到珈兰的手里。 褚颜觉得很神奇,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化解了一场灾难,更觉得神奇的是珈兰的王冠还有这种用处。 珈兰把王冠向上一抛,没过一会,不远处的东部森林就下起小雨来。 “再答错的话就没这么简单了哦。”诡面女说,把刚才问题又重复一遍:“是什么在白昼诞生,却又在夜晚死去?” 爱娃急切的问:“老公怎么办?” 亚洛斯急切的问:“亲爱的王我们怎么办?” 珈兰沉吟片刻,也丝毫没有头绪,诡面女那边已经在倒数几个数,褚颜从问题提出来就开始思索,等到最后关头,游移不定的开口:“恶魔。” 亚洛斯失声笑道:“不会吧,魔族才不是什么白昼诞生,夜晚死去呢。” 说完他又谨慎的盯着诡面女,提防她再给什么惩罚。 不是魔族。 褚颜口中所说的恶魔,是他给一个人起过的暱称,那个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人。或许对方不是个人,毕竟他连「恶魔」的样子都没见到过。 诡面女又嘻嘻笑了几声,在几人目不转睛的凝视下,这次疯狂转动的是她右边哭泣的脸,两边笑面合在一起后,她接着问:“第二题:是什么如火焰般燃烧,当你死去时,它也不会放过你?” 问到这,褚颜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他自拟的三个问题。而且,看来这时间之门要问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毕竟除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答案。 想到这,接下来的回答就变得无比轻松,褚颜毫不犹豫的说:“诅咒。” “叮咚~回答正确~” 珈兰皱眉不语。 亚洛斯诧异的道:“不错嘛。”夸赞过后又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知道?” 褚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第三个问题随之而来,诡面女凸起的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定格在褚颜身上,她缓缓问:“把你从深渊救出、获得重生的是什么?” 褚颜一愣。 这第三个问题,和他之前提过的问题完全不一样。他回答不出来,只能对珈兰摇摇头,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珈兰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之前他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褚颜能察觉到他的心情,但现在的珈兰看起来内敛了许多,眸色深沉,让人琢磨不透。珈兰撩开向下滴着水珠的银髮,把一缕发别到耳后,配合着贴在身上湿淋淋的衣物,性感的无以復加。 珈兰淡淡的看他一眼,说:“你说说看,说错了也没关系,没有人怪你。” “可是……”在他眼里这是儿戏吗?!褚颜一生气又想抬拳打珈兰,可听到诡面女开始倒数,他把要举起的手放了下来,急的额头冒汗。 第218页 身后的爱娃给他鼓励:“你不是猜到了前两个吗,没问题的,我们相信你。” “五、四、……” “……” “三、二、……” “褚颜!答案是褚颜!别数了!”他破罐子破摔的回答,心想死就死吧,反正有珈兰替他收拾烂摊子。他闭着眼,决定不再面对诡面女那张渗人的脸。 “叮咚~回答~” 第三个问题和他原本提出的问题不一样,有可能答案也不一样。 这一瞬间,褚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正确!” 褚颜:“什么?!” 亚洛斯欢唿道:“太棒了!你真能干!” 诡面女又恢復了她慵懒而娇媚的声调,说道:“恭喜你们通过考验,想问什么随便问,我都会告诉你们答案。” 褚颜迫不及待的问:“你能让斐醒过来吗?他溺了水,没有了生命体徵,还有可能让他醒过来吗?” “等等。”诡面女道,““我可不是无偿帮你们的,我要收报酬的哦。” 褚颜:“什么?” 诡面女舔了舔唇,如果没有那浓到诡异的妆,本该是充满色气和诱惑的情景。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无穷:“记忆、情绪、梦境都是美味的食物,你们要用最宝贵的东西偿还我,毕竟这些是世界上最浓烈、最绵长、最让人迷恋的东西。你们想救那孩子?就用关于那孩子的记忆作为报酬吧。” “你的意思是说……”褚颜艰难的问,“我们要知道怎么才能救他,必须用自己的记忆作为交换?” “就是如此。”诡面女说,“不只是你们,所有见过那孩子的人,还有他自己本人,在他重获新生后你们都会把彼此视为最熟悉的陌生人。至于得到这份美食的我,会把你们的善心和执着传递给他,让他从无边黑暗中甦醒过来。” 褚颜看向珈兰。 小声问他:“怎么办?” 珈兰和他十指相握,无声给予安慰,对诡面女道:“不交换。你只要告诉我方法。” 诡面女沉默片刻,随后道:“我一直以赐予希望、收取报酬的形式做生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您这种要求。不,看来其实您心里知道怎样让他甦醒,来找我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对吧?那孩子的状态还不算糟,至少比上次……” 说到这时,珈兰打断她的话:“你只要告诉我方法,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诡面女的笑脸快速转化为一张哭脸,在笑和哭之间转化了几下,又变回了笑脸,她兴奋的道:“喜极而泣!我希望能回到原来住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待在这万年不变的天空河里,待在这根本没有人来找我做交易,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伟大的精灵王,您应该能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对不对?” 亚洛斯惊声道:“天哪难道时间之门是被王要挟过来的么……” 爱娃捂住丈夫的嘴,叱道:“胡说什么,王才不是这种人。” 亚洛斯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说的也是呢。” 褚颜:“……”很有可能!你们都被珈兰的外表矇骗了好么!什么时间之门存在于传说之中,看来这门都把别人关于自己的记忆吃掉了。 得到珈兰的允诺后,诡面女明显很高兴,语气比刚才上扬不少,她道:“他是怎样出生的,就让他以同样的方法復活。” 爱娃摸不着头脑的说:“哈?什么意思?” 诡面女嘟囔着:“这么说也是,你们都忘记了……”她看了眼珈兰,笑眯眯的说:“您拿回了存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虽然没有那段记忆,但聪明如您,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珈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褚颜疑惑的看了看珈兰和那扇门故作神秘的门,不明白什么情况。 诡面女依旧笑着:“他是以父母鲜血滋润出来的果实,是一个在水面上生长出来的孩子呢,所以和其他能在水里畅游的孩子不一样,天空河是绝对、绝对不允许他靠近的,靠近的话就像婴儿回到母亲子.宫里一样,意识湮灭,混混沌沌。” 她嘆了口气,又说:“但既然这样了也没办法,找到孩子的父母,再让他们输足够的血液给他,要比当初期盼他降临的时候还要多才行,这样,他就能够彭的一下变为活蹦乱跳的果实咯。” 第108章 精灵12 三人间病房里, 现在只剩下靠窗的一人。 貌美的女精灵倚在病床上,及腰的微捲髮搭在身上, 尽管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角眉梢上都带着一抹别样的风情。 成熟、迷人、性感, 外表这样出色的精灵无疑是无数男性精灵的梦中情人。 爱琳受伤的那只腿上仍然缠着厚厚的纱布。 其实她腿伤其实早已经癒合的差不多, 医生虽没有催促她出院, 但很明显的表示不需要再接受治疗。她之所以没有急着出院,最主要的还是想和斐联络一下感情, 在她捨身救下那个小精灵后, 爱琳就预料到斐不会放任她不管,尤其是,当那块灵溪石已经验证他们有血缘关系之后。 第219页 “索菲娅。” 爱琳轻唤身边女孩的名字, 只见她怔怔的用水果刀削着苹果,不知在神游天际的想些什么,喊了几声都不答应,于是加重了语气又说:“索菲娅。在想什么?” 蓝裙的小精灵不自觉一抖, 锋利的刀片差点划到她的手, 她迷茫的抬起看着爱琳,问道:“怎么了?” 爱琳抬手揉了揉她顺滑蓬松的发, 眯起眼温柔的笑着说:“你在想什么啊?难不成…是有喜欢的人了?在想心上人?” “没有。”索菲娅摇摇头, 看到手里已经被连皮削去大半果肉的苹果,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下意识的想把这件不完美的礼物藏起来, 想了想, 还是递给了爱琳。 往常索菲娅吃苹果的时候总是不拘小节的拿起来就啃,爱琳刚才还疑惑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现在才明白过来是给她的。爱琳向她摆摆手,倒不是嫌弃她的苹果不好看,只是因为自己不太喜欢吃,说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苹果,你自己吃吧。” 闻言,索菲娅勾唇一笑,惨惨澹淡的说:“他给你的你接了过去,我给你的就不吃,是吗?” 爱琳想起上次斐为她削了一个苹果,当时她不好拒绝,只是礼貌性的接过吃了一口,听到索菲娅的话,预想到可能是因为觉得区别对待而生闷气。 爱琳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苹果,笑道:“怎么可能,你是独一无二的。”她咬下果肉,嘴里溢满甘甜的口感,希望这样能让小精灵心情好起来。 最近愈发觉得这孩子最近状态不太好,像是藏了什么心事,但无论爱琳怎么问索菲娅就是不开口,而且……斐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她了。 之前虽然不是每天都来,但也没隔这么久过。 想到这,爱琳还为自己没有展开实施的计划惋惜。 听到爱琳的话后,索菲娅那饱含着怨怼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 爱琳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问:“索菲娅,你知道斐最近在做什么吗?” 索菲娅握着水果刀的手一颤,脸上失了血色,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见他?”爱琳没有说话,实际上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孩子解释这一切,况且,她也不认为索菲娅会理解她,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蓝裙的小精灵抬头看向窗外波光粼粼的天空河,之前在心里还极力迴避着这个问题,但此时的她却能够坦然相对,甚至带着些报復的快意,轻声对爱琳道:“他死了。” 苹果摔落在地,滚了几滚,微黄的果肉被粉尘覆盖。 索菲娅静静的看着,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这掉落的苹果一样,摔到地上蒙了尘。 爱琳不可置信的问:“什么?死了?” 一想到那个被她诅咒“你怎么不去死”的斐,索菲娅心里就很难受,但她的语气依然是淡然的:“对啊。他死了,溺水死的,我亲眼看到他的尸体。” “这怎么可能?”爱琳仓促的笑了两声,“开玩笑的吧。”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阴沉,她道:“不过,王好像已经找到救他的方法了。” 爱琳紧张的神色敛去,回归轻松:“我就说他不会轻易有事的,毕竟是精灵王的孩子嘛,王的血不是很神奇吗?据说有人亲眼看到他能让万物復甦什么的……” “这次不一样!” 索菲娅大声打断她的话,对上爱琳疑惑的眼神后,说道:“让斐醒过来,必须要像他诞生时那样,需要父亲和母亲两者的血才行,只靠王一个人根本做不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之前和斐走的近,还抱住他说:‘我是你母亲。’同病房的精灵出院后去告诉了王这件事,待会王肯定会从天空树赶过来,要你奉献自己的血。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小精灵捂住脸,失声痛哭:“不是全部都暴露了吗!” 爱琳一时无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索菲娅,你在说什么啊?其实我早该跟你说的,斐就是我和王的孩子,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 索菲娅止住了哭泣,但依旧把脸埋进掌心里,她的声音闷闷的,却清晰的传到爱琳耳朵里:“你说谎。”小精灵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双眸中印着可怕的执着,她从口袋里翻找出一个东西,接着站起身来拉过爱琳的手,和她的另一只手相贴。 掌间冰冷的石头逐渐发热变烫,直到爱琳意识到是什么忍不住甩开手后,那块闪闪发红光的石头不期然出现在视野中。她谨慎转头的看了下左右,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人在,才皱起眉低声问:“你手里是什么?” 索菲娅平静的说:“灵溪石。”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应该是假的灵溪石。因为无论有没有血缘,只要两个人同时触摸上去,它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用了这个东西,才让斐以为你是她的母亲吗?” 被人戳穿了伎俩,爱琳收起往常那副笑意盈盈的姿态,一挑眉,语气冰冷的问:““所以?这是谁告诉你的?你要去告发我,还是拿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威胁我?”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索菲娅看她一脸的疏离和陌生,眼里迅速凝聚了水汽,睁大了眼,不让眼泪轻易掉下来。她把石头重新揣进口袋里,十分坚定,却又十分希冀的说:“我们逃跑吧。” 第220页 爱琳一愣:“什么?” 索菲娅道:“如果让王知道你欺骗斐的事,他肯定会生气的。不仅会把你赶出森林,更会把你列到通缉榜里,到时候大陆上的族人都不会承认你,甚至孤立你……这样也无所谓吗?不如我们一起离开,他找不到你,就没有理由去通缉你。” 爱琳皱着眉:“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她的话顿住,犹豫了一会,随即点点头对小精灵笑道:“可以,我和你一起走,我们…逃走。” 第109章 精灵13 朝露森林迎来两位客人。 这一路很坎坷,首先他们不辞辛苦的和守卫精灵周旋, 再次越过险峻的地下瀑布, 穿过地势复杂的丛林, 最后终于凭藉着一张久远的残破地图终于从森林边缘闯入。和妻子走在树荫下, 把那头耀眼红髮遮在兜帽下的兽人无语的嘟囔着:“幸好有这张地图,不然能不能顺利进来还是个问题……” 身边的妻子挽住他的胳膊, 眼里闪烁着星星, 满含崇拜的说:“就算没有地图, 我相信你也有办法做到的,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小南瓜。” 红髮兽人大为感动, 同样深情的回答:“你也是我最爱的小兔子。” 他们在高木遮挡下躲避着偶尔会遇见的精灵, 一路上亲亲密密的小声调情,虽然处于时刻会被发现的危险情境下,但两人在互诉衷情后却像忘了身处何地,仿佛世界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到后来他们竟然忘记了初来的目的,情不自禁的拥吻在一起,从深林一路滚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又来到山涧旁, 贴在岩壁上, 听着身边水流击打礁石,体验热情和冰冷的两重天。 就在浑然忘我,恨不得融为一体的时刻, 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喊叫声。 “救我啊啊啊!!” 没有怎么被湍急的河流声掩盖, 那是属于女性的、强烈的、带着无法忽视的绝望的叫声。 本打算尽情在草地上翻滚的两人迅速分开, 警惕的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等待了片刻,发现那悽厉的声音由远及近,女兽人用手戳了戳丈夫,问道:“怎么办?” 红髮兽人紧盯着远处的黑点,视力不错的他已经看到随激流而来的木筏,他严肃道:“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精灵,没有的话我们去救。” 妻子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感染,点头道:“小南瓜,你真棒。” 被夸奖的丈夫一秒破功,略带自豪的摸了摸鼻子:“也没有啦……” 按照手中地图的标註,这地方的河流像兇恶的野兽,水中不允许任何生物的存在,也不允许有东西从它的身上走过,不然的话它会竭尽所能的吞噬下去,或者甩下去。但这条暗河也是唯一能从外部进入中心地带的通道。 很明显,那个木筏上的精灵是想偷偷从这条河流“偷渡”出去,可却没想到一开始从平静到暗潮汹涌,逐渐变为现在的激流勇进。 兽族有着天生的力气优势,红髮兽人朝妻子眨眨眼,在后者崇敬的目光中,愈发觉得应该好好表现自己。他把两个袖子撸到手肘处,健硕的肌肉便显现出来,红髮兽人盯紧了远处以直线速度向他们冲过来的木筏,当那木筏来到他身边时,眼疾手快的被他一把抓住,硬是依靠着两只兽爪把沉重的木筏拽到了岸上。 木筏上的女精灵惊魂未定,及腰的微捲髮盖住她的大半张脸,脸庞埋在阴影中,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勐烈的喘息了一阵,把脚踝上的绳子解开,白皙肌肤上的青紫伤痕触目惊心,随后忙不迭的对好心的兽人连连道谢:“谢谢你!谢谢!” 红髮兽人揽住妻子,两人眼神短暂的交汇,随后一致决定不节外生枝,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女精灵从木筏上摇晃着站起来,对着即将离去的两人道:“……你们是外来者吧?我知道有条去天空树的路,可以带你们去。” 两人背对着她,不知该作何回应。 女精灵从花容失色逐渐变为淡定自若,只是嗓音还在发颤:“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我被人绑架了…他不知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就带我走了这条危险的路,我极力挣脱绳索后和对方搏斗,最后把那人扔进了河里,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死…我需要回去的路上有人能够保护我。听我的话,这条路不是最好的,许多人都在这里丧生。” “……” “……” 兽人夫妇回过身来,及有默契的异口同声:“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身份的?” 女精灵指了指他们,尴尬道:“尾巴…稍微藏一下吧。” “人呢?” “不知……” “别跟我说不知道,我就想问人呢?” “可我真的不知道呀。病人去哪是他的自由,难道我是他的班主任吗?去去去别烦我,我怎么可能管的了那么多。” “你你你!” 亚洛斯用指着毫不给面子离去的大夫,气不打一处来,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宫殿,向精灵王禀报那名为爱琳的女精灵离开的事实。 珈兰听到这个消息后没表现出什么,反倒是亚洛斯急的团团转,嘴里不停的说:“她离开了那斐怎么办?难道可怜的孩子命运这样悲惨,往后的日子里只能在昏睡中度过吗?”他扑到专门为小精灵打造的水晶棺前,抚摸着孩子苍白的小脸,心痛的发誓:“别担心,叔叔一定会找到那个女精灵,就算用捆的用绑的也要把她带回来。” 第221页 “亚洛斯。”精灵王提醒侍卫长冷静下来,他不紧不慢的说:“你怎么确定她就是斐的母亲?单凭几个精灵的证词?况且就算她真的是,又怎么会听到消息就丢下斐不管?” 亚洛斯捶了一下水晶棺,懊恼道:“那也要找到她确认才行!就算是一线希望也不能丢!不过我说王啊……”侍卫长走到精灵王的面前,虽然两人地位悬殊,但亚洛斯始终以长辈的态度对待着珈兰,有时甚至对他进行说教。“不是我说你,现在着急的我好像才是斐的父亲,而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斐?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孩子不是太可怜了吗?” 对此,褚颜深表同意。 他以为珈兰会像从前自己问的时候那样,对亚洛斯说:“有你们照顾。”这样起码还有些作为父亲的自觉。可这次珈兰表现的更加漫不经心,说出的话也更加的冷血无情,让人想一拳揍到他脸上:“他只是个工具而已。” 亚洛斯震惊:“你说什么?” 褚颜也震惊:“你再说一遍?” 褚颜冲上前拽住珈兰的衣领,面对居高临下的褚颜,精灵王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随即扣住黑髮人类的手腕,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微凉的唇贴到他的耳边,问道:“你是心疼了吗?为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褚颜答不出来,气得抬手要扇他,珈兰再次擒住他的手,拢起他的五指,放在唇边轻吻细滑的手背。 “你既然回答不出来,那我就告诉你。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斐也跟你没有关系,怎么处理是我的事,知道了?” “谁说和我没关系,明明……”褚颜张了张嘴,大脑里一片空白,想要说的话被棉花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硬着头皮,耍无赖般的道:“总之,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珈兰等褚颜说完,一把将他按在怀里,下颚轻轻抵在他的头上,银髮如流云般划过褚颜的脸颊,痒痒的。精灵王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拥着他,问道:“那在我提出要你去救斐的时候,为什么拒绝我?还是你要亚洛斯去医院找那名女精灵,是你让我们的关系变得疏远,你在可耻的逃避。” “我在逃避?你什么逻辑?斐不可能是你和我的孩子,明白没?他需要的母亲是一个女性,而不是一个作为男性的我。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是不是按照正常手续出生的,这很匪夷所思。”这时候褚颜真想把消失的系统揪出来问个清楚,看这个世界到底在搞什么鬼。 “果实的沉睡期最多只有七天,期限内不能让他醒过来,他就永远也不能醒过来了。作为母亲的你既然无法接受他,那就让他一直昏睡下去,他不会像其他精灵一样死后化为光点,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腐烂,直到化为原型。”珈兰像在叙述别人的事,嗓音平稳,没有一丝作为亲人的悲痛感。 这明显是让他早点做决断。 内心极度挣扎的褚颜就快就要妥协,内心经过天人交战后,他才皱着眉道:“我……” 「滴滴…备用电池启用完成…系统重启成功……」 「滴。」 「检测到攻略目标,为淫.欲,通人情。」 「滴。」 「攻略目标能力检测完成。检测结果为:通晓。」 「滴。」 「当前世界病毒源为:天空树果实。」 珈兰还在看着他,期待他能说什么。 极度郁闷的褚颜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向精灵的脸,这才终于觉得爽快些,说道:“好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随即他又捂住自己的脸,蜷缩在珈兰的怀抱里,咬牙切齿的骂了句:“去你大爷。” 第110章 精灵14 珈兰向亚洛斯使了个眼色, 侍卫长这才从精灵王被人扇巴掌的震惊中恢復过来, 尽管内心惊涛骇浪, 不过他还是会意的离开,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珈兰像安抚着惊吓的小动物,一下一下轻抚着怀中人类的背, 脸上红痕未褪, 可却没有往常被冒犯的火冒三丈,就连嗓音也变得轻柔的不可思议,他问:“在想什么?” 捂住脸内心近乎崩溃的褚颜怔怔的抬起头,在看到珈兰温柔的表情时,他一副白日见鬼的样子, 惊疑的瞪大眼睛,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者,根本不知道该跟珈兰说什么。 拥有无可挑剔容貌的精灵看着他, 珈兰的浅绿双眸像剔透的水晶,唇边虽没有明显的笑意,但眉目间含着脉脉深情,眼波流转, 无疑在告诉褚颜,无论他将要说什么、做什么决定, 都会得到无条件的偏袒和拥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能让那个他一眼看穿心事的精灵, 变成了眼前这个怎么也琢磨不透的精灵。 珈兰看对方只是沉默不语, 他微微蹙眉, 又问:“不方便说?”说罢揉了揉褚颜的发,轻声安抚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要说。没有人会怪你。” 那时的精灵王也是轻言细语,循循善诱,要他回答时间之门提出的问题。 不对,哪里不对。 如果是原来的珈兰,肯定会不依不饶、刨根问底,纠缠到获得满意答案为止,像这么善解人意的珈兰,根本不存在。 第222页 褚颜心里疑惑愈发的重,他盯着珈兰,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竟然鬼使神差的问出一个诡异的问题:“你是谁?” 珈兰对他的疑问并没有惊讶,只是避而不答,说道:“你刚才已经下定决心去救斐,可现在却改变了心意…不,或许你仍在犹豫。那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出这一转变?我想,应该是个不可控的因素。” 褚颜感觉自己如同扒光了衣服一样站在珈兰面前,珈兰的目光像x光一样,透过皮肉、穿过骨头,能看到他的内心。 珈兰若无其事的撇过视线,淡淡的说:“让我猜一下,是不是,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东西?” 声音不大、没有起伏的一句话,却瞬间让褚颜身上的冷汗唰一下出来,他在起初的慌乱过后,竭力镇定的反问:“你、你在说什么?什么东西?” 他推开珈兰,离开精灵温暖的怀抱站了起来,银髮绿眸的精灵没有阻拦他,只静静的看着对方,眼中平静无波。珈兰坐在藤蔓和树枝缠绕而成的王座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似笑非笑:“那个时常颁布给你任务的…东西?” 「辣鸡统。」 「攻略目标任务为通晓。」 「所以?」 「大体上,他什么都知道。除了细节。」 「……比如?」 「比如他知道我的存在,还知道我颁布任务给你,但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 「……」 褚颜忽然想起那晚时间之门对珈兰说的:“拿回了存放在我这里的东西。”那个“存放的东西”,从现在反常的珈兰看,极有可能是他的能力。 褚颜问:“你都知道什么?” 精灵王随意的勾了勾手指,几根藤蔓从王座下攀爬而出,来到褚颜脚边。当他发现的时候,那如蛇般的藤蔓已经缠到了他的小腿上,勒紧的布料像肌肤一样嵌在他身上,随即一股力量把他推向了前方,献祭似的来到珈兰身前。 珈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直看到褚颜不自在的扭过头,才问道:“你想知道吗?” 没头没尾的话让褚颜一脸懵:“什么?” “不是问我知道些什么?”珈兰懒散的看他一眼,衣衫微乱,色气醉人。“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自行猜测,或者,和我等价交换。” 把褚颜绑紧的藤蔓松开,看到地上离去的藤蔓,想起珈兰曾经用这些傢伙做的事,他面上微红,嘴里胡乱问道:“什么等价交换?” 珈兰向他招了招手。 被美色迷了双眼的褚颜竟然乖乖的走了过去,又坐回珈兰的腿上,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颈,顺便亲了亲精灵尖尖的耳朵。一系列动作做的流畅而自然,亲热厮磨的动作分明是在刻意勾引。 换做以前被亲耳朵的精灵王早就色心大起,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獠牙,先吃为敬。此时的他按捺住燎原的冲动,说道:“我说一件秘密,你也说一件秘密,怎么样?” “哦。”褚颜更觉得现在的珈兰和以前的他不一样,他正襟危坐,严肃的说:“我们谁都不能说谎,说谎是小狗。” 珈兰五指併拢抬起:“以天空树的名义起誓。” 褚颜同样抬手:“以我的人格起誓。” 系统:「人格……」 褚颜:「闭嘴。」 褚颜道:“告诉我之前发生过的事,你和我之间的事。” 珈兰假模假样的思索了两秒,随后道:“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你知道,要让时间之门达成愿望必须要付出代价。” 褚颜揪住他的衣领,说道:“别装傻。你那么聪明,把现在的记忆拼凑一下应该能还原之前的吧。” 珈兰不说话,只看着他。 褚颜被他看的全身发毛,松开珈兰的衣领,怒道:“看什么看!”说着他自然而然的抬手想捶珈兰肩膀一下,却在接触到精灵的目光时讪讪收回了手。 珈兰不悦的皱起眉,握住他的手印下一枚轻吻,随后道:“我之前,好像这样……”他握住褚颜的手腕,座下的藤蔓爬上来把他的双腕缚在身后,珈兰反身把他按在王座上,看着以背对着他的褚颜,俯身上前,“还有这样……”尖牙啃噬着颈侧柔嫩的肌肤,就算对方吃痛的闪躲都不肯放过,执着的印上自己的痕迹。 褚颜感到颈间微凉,他在意识到是什么后,寒毛耸立,一动不敢动,生怕锋锐的匕首刺破肌肤,划过喉管。 他有种预感,现在的珈兰真的会把他杀死。 珈兰在他耳边,语气危险:“敢逃跑就杀了你。”颈间的匕首离开,紧接着微凉的触感来到背上,一同而来的是微微的刺痛感。“就算把你抓回来了,也要给你点教训,不然还有下次的话该怎么办呢?” 匕首游走在他的后背,划开衣服,在光.裸白皙的背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仅仅这样还不够。”珈兰把匕首一扔,啷噹一声落到了地上。他思索道:“想要把你留下,必须想个什么办法才好。想想…想想……知道了。孩子,有了这个东西,你就不会离开了吧。” 褚颜被他的比喻惹恼:“他不是东西!”说完又觉得不妥,换了个说法:“斐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第223页 手腕藤蔓离开,褚颜眼前顿时天旋地转,翻过身后正和珈兰浅绿的双眸对视。珈兰没有刚才说话时或执着或癫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一派正经的问道:“现在该我问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愿意去救斐?” 褚颜揉了揉发疼的手腕,伸出后面摸不摸的微微发痒的后背。忍了又忍,抬脚踹了一下珈兰:又白了他一眼:“谁说我不去救了。” 珈兰看着他。 褚颜和他对视,认真的说:“救。” 系统适时插话,没阻止他的行为,只道:「你变了。」 褚颜嘴硬的不承认:「我变什么了?」 系统没直接回答,转而说:「完不成任务的话,你只能一直待在这个世界。至于剩下的路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 褚颜:「……」 第111章 精灵15 重新回到朝露森林后, 女精灵便迫不及待的和两位兽人分别。 她刚要转身离开,那正低头研究手中地图的红髮兽人却突然抬起头来, 喊住要离去的女精灵, 指着地图中的某一位置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怎么走?” 爱琳凑近一看,他手里的地图像在水里泡过一样泛白, 但依稀能看出这是一份朝露森林的简绘图, 而一处用红笔标註的圆圈被水洇开,本是一条顺畅的大路, 结果却分支成数条无限通行的小路,分不清去向。爱琳对朝露森林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该走哪条路, 她用手指出了路的位置,兽人向她道了声谢, 她才后知后觉出这路极为熟悉。 当爱琳想要问他们是要找谁的时候,那两位兽人早已消失在她眼前。 爱琳只得暂时抛下这件多余的事,转而去找某个人算帐。 她要找的那个人时常出现在小溪边, 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黑袍加身、拐杖在手,而在她的对面总是坐满了来听故事的小精灵,无论斗转星移、风吹雨打, 她像在这里生了根, 要为这里的小精灵们讲一辈子的故事。 爱琳来到小溪边的时候, 却诧异的发现这里只有女巫一人。 黑袍的女巫像是知道女精灵会来找自己, 提前让那些缠着她的小精灵们离开, 随后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礁石上,瞧着爱琳走进来的方向。 爱琳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朝露森林里可以外出狩猎的精灵除配备金羽箭外,都会各自再配一把匕首,捕猎的时候远距离射猎杀不死,可以再近前去补刀。她现在手里就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配上湿漉漉的发、残破的连衣裙以及身上的伤痕,从里到外都像是来寻仇的。 爱琳目光冰冷的望着女巫,一点点向伛偻的老人靠近,她看不见对方黑袍下是怎样的表情,也对女巫预知的能力有所耳闻,但心思如她,绝不可能放任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存在。女巫感觉到爱琳她的到来,在女精灵离她有三米远的时候,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来了。” 这声音带着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爱琳并没有听出来,只是动作微顿,把握住匕首的手背在身后,问道:“你知道我会来?”说完又觉得多此一举,她没理由去和一个将死之人废话,于是握紧了匕首,又向女巫走了几步。 女巫像预料不到危险似的,她把拐杖向地面一敲,说:“你就不想知道事实?” 爱琳警惕的望着她:“什么事实?” 女巫道:“比如说,他们在我这里拿走的灵溪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爱琳身形微僵,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她深唿了口气,反而笑道:“真假于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真的吗?”女巫说着,又将拐杖一敲,厉声问:“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我有什么可愧疚的?倒是你,是你和索菲娅说我欺骗斐的事情吧。”爱琳也懒得再去藏,她把匕首对准了女巫,刀刃泛着冷光,她笑着把匕首在女巫前晃晃,笑道:“我啊,最讨厌被人威胁,不管是谁,只要阻挡我的去路,他就没有存在这个世界的必要了——您明白吗?” 早就知道的,这个该死的老巫婆根本就是个瞎子,刀刺向她都不会躲。这样的话,之后她为自己脱罪就轻松的多。爱琳这样想着,思索从哪里开始刺下去比较好。 女巫依然冷静,一字一顿的问:““所以,你就杀了索菲娅?” 爱琳刀尖一颤,心脏骤疼,她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极力迴避着这个问题:“现在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见到爱琳的反应,女巫的猜测已然成为事实,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位年轻的女精灵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我怎么能允许威胁我的人存在!就连你,我也要毫无声息的抹杀掉!” 就在她的刀刃即将刺向女巫脖颈位置的时候,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桎梏住。 爱琳通红着眼,气急败坏的看向来人。 折返的红髮兽人皱眉道:“我们去找了那家人,附近的邻居说老人早就去世了。” 爱琳甩开手,冷漠的问:“关我什么事?” 兽人妻子问:“但我们听说,老人留下了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和一个叫爱琳的女精灵关系很好。所以来找你问问,爱琳在哪?” 第224页 爱琳冷静下来,她说:“找她们做什么?” 红髮兽人道:“我一个朋友在去世前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富,临终遗愿是委託我们来朝露森林找他的女儿,要我们照顾她,直到他女儿成年。”他揽住妻子的肩膀,说道:“现在你清楚,我们为什么要找到她了?” 爱琳心想,来得可真巧。这两个兽人竟然是来找索菲娅的。 那心直口快的兽人如倒豆子般倾盘而出:“我朋友是个可怜又落魄的精灵,妻子嫌弃他的贫穷,他就没日没夜的干活,谁知道他负心又薄情的妻子在生下孩子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他们。小兔子,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是不是?” 妻子疯狂摇头,深情对视:“当然不会,小南瓜。” “在那之后,我朋友就把孩子託付给朝露森林的外祖母,他签下了船商的生死契约,十几个人一起去北冰洋捕鱼。那可是暴利,七天就能赚一大笔钱。”红髮兽人啧啧称奇,“钱是赚到了,身体也不行了,妻子也没回来,是不是得不偿失?小兔子,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我不会离开你的,小南瓜。”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爱琳再也听不下去,她挥舞着匕首刺穿两人的黑袍,敏捷的兽人躲到了旁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火。女精灵颤抖的双手几乎拿不住武器,她在女巫和两名兽人之间巡视:“搞什么?这个时候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说一通,你们是商量好的吗?在我面前演戏?愚弄我很开心吗?!” 许久没有开口的女巫,对她说:“索菲娅找我要灵溪石。” “……” “我看孩子这么可怜,就给了她真的。当然,她可能不知道手里的灵溪石是真的,真真假假,谁分得清。” 爱琳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一时间力气像被全部抽走,她颓然的坐到地上,颤声道:“所以,索菲娅是我的…?” 除有些眩晕外,过程很顺利。 褚颜戳了戳水晶棺里孩子柔软的脸颊,问珈兰:“他怎么还不醒?” 精灵王贡献了大部分的血液,从针管抽出来的血像森林草木的颜色,据说能令一切焕发生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的传言是毫无根据的。褚颜还很有精神,他看珈兰唇色苍白,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颇有种病美人的风韵,就上前捏捏珈兰的耳朵,在他失血的唇上印下一吻,笑道:“辛苦你了。” 珈兰按住他的后脑亲上去,一瞬间天雷勾动地火,褚颜急忙让他剎车,打开珈兰的手,气喘吁吁的说:“今天不是外出狩猎的日子?你还去么?” 珈兰脸上升起薄红,眸光闪烁,坚决道:“不去。” “不行。”褚颜再次推开他,义正言辞的说:“本来看你虚弱还想劝你今天不要去,既然精力这么旺盛,你还是用在打猎上吧。” 珈兰这时候倒是很听他的话,嗯了一声,真的不再乱来。只是抱住褚颜,爱不释手的摸摸这摸摸那。 换好骑装的侍卫长刚走进来,就看到两人在一起腻腻歪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尖的褚颜发现了他,连忙把亚洛斯叫了进来,珈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等戴上面纱后才放开了他。唿吸不顺畅的褚颜挣脱开珈兰的怀抱,整理好衣服,说道:“你们、你们快走吧,别担心斐,这里有我照顾。” 亚洛斯手臂挎起不愿离开的精灵王,沖褚颜眨了眨眼睛,说道:“王妃您放心,他有我照顾。” 褚颜:“……” 没有人打扰,他就重新趴回水晶棺前,痴痴的望着孩子的睡颜。这时候斐的小脸已经有了血色,像从前一样粉嫩嫩的,唿吸间胸脯一起一伏,冰冷的身体如同火炉一样温暖,睫毛随唿吸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眼睛,用那双蕴藏春天的绿眸与他对视。 看着看着,褚颜就为自己的前途发愁。 系统:「后悔还来得及。」 褚颜:「后悔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您看起来很高兴。” 褚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是女巫后,紧绷的身体才缓和下来。女巫来到水晶棺前看了看,随即道:“您是时候,该履行承诺了吧?” 褚颜道:“不行,斐还没有醒过来。” 女巫说:“醒过来后又怎么样?见一面就分开吗?你未免对他太过残忍。” 太过残忍的是你吧老巫婆。 “希望您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没有。”褚颜看了一眼沉睡的孩子,“当时说好的,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斐,而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又看向看不清容貌的女巫:“那个条件就是——我会在你面前自杀。” 第112章 精灵16 褚颜和女巫约定好半夜在小溪边见。 女巫伛偻着身子, 她的背像被什么压倒了一样,从侧面看像极了一张绷紧的弓弦。女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出了宫殿,走到门口时, 褚颜问她:“你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女巫离去的脚步停下,她没有转过身,实际上就算她面对着褚颜,褚颜也看不到她黑袍遮掩下的表情。女巫拿拐杖指着他, 说道:“你是个带来不幸的人。你继续活下去,就意味着灾难, 意味着将会有人会因你死去。” 第225页 “这不公平。”褚颜说,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甚至在得知自己死期将近时也没显露出什么怯意,此时却带了抹疑惑:“你凭什么这么说?凭直觉?还是第六感?” “凭我预知的能力。”女巫嘿嘿一笑,听声音不难想像出黑袍底下是个豁牙怪笑的老太太,“我曾凭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死里逃生, 并亲手杀了那个想杀死我的人。就连精灵王拥有的通晓万事万物的能力,都比不过我的预知。” 褚颜问:“那你的预知, 就没有出过错吗?” “当然没有。”女巫骄傲的扬起头。 她说完, 见褚颜没再说话,就转过身一瘸一拐的离去。褚颜凝望着她的背影片刻,正在思考要不要把他和女巫之间的事告诉珈兰,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软软的、甜甜的叫声, 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褚颜。” 褚颜回头看从水晶棺里坐起来的斐, 惊喜道:“你醒了?” 银髮绿眸的小精灵眨了眨眼,眸中带着迷茫,他环顾了一下周围,记忆还停留在清澈无垠的天空河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下瞬移到这儿。凑近他的黑髮人类面上戴着薄纱,一双黑眸里含着水光,有无可掩饰的激动,斐想上前摸摸他,抱抱他,告诉他别伤心,可胳膊抬到一半,想到对方迟迟不愿与他亲近的态度,只得黯然的放下手去。 “我先试一下……” 褚颜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慢慢移到斐的手背边,看了他一眼。斐也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于是褚颜和他耐心解释:“有的人碰到我之后就会受伤,先前你要我抱你的时候,我怕伤到你,所以……” 褚颜说完,斐也不管他是不是骗自己的,当即就相信了他的话,认真的看着褚颜越来越近的指尖,抿着唇如临大敌,在即将碰上的时候,小精灵蓦地抬头道:“就算会受伤也没关系,我只想让你抱抱我。” 褚颜的指腹碰到了小精灵光滑的肌肤,没有任何问题。 他不禁有点懊恼,如果早些做这种尝试的话,斐也不会因为这和他闹脾气。 小精灵黯淡双眸一扫阴霾,他的两只小手握住褚颜的手,抬起贴在脸庞,快乐的几乎把嘴咧到耳后:“我碰到你了。” 褚颜也跟着高兴,他说:“我也碰到你了。” 斐从水晶棺里跳下来,沉睡的这几天,他的动作没有明显的僵硬,依旧灵活。褚颜单膝在他身前跪下,小精灵就笑着向他伸开双臂,雀跃的像只喜鹊。 褚颜把他小小的身体拥进怀里。 斐紧紧环住他,心满意足的喟嘆,说道:“终于…这样才对……”。在医院里与女精灵的那个拥抱,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奇妙的温暖充斥着整个身体,无可比拟的感动盈满胸膛,斐眨眨眼,这才发现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他抓紧褚颜的衣服,泣不成声的说:“对不起,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弄丢了。我去天空河里找,天空河太大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再之后我就睡着了,直到现在才醒……你怪不怪我?” 褚颜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孩子竟然因为那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就不顾先前的劝告,义无反顾的跳下天空河。他先是心疼,后来又觉得生气,说道:“以后不许你再靠近天空河。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斐却很高兴,他的双眸亮晶晶的,问道:“你在担心我吗?” 褚颜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更觉得生气:“我当然担心你。警告你,不许再靠近天空河,听到没有?” 斐连连点头,他直勾勾的盯着褚颜,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薄纱,问道:“你抱过我了。那,能不能把这个也摘下来?我想认识你,看看你的样子。” 褚颜现在对他百依百顺,依言把面纱摘了下来。谁知斐看了一眼后就红着脸,耳朵尖都变成了漂亮的粉红,斐替他把面纱重新戴上,接着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小声说:“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让你摘下面纱了。”说完他又正色道:“除了我和父亲外,你都不能摘下来给别人看,听到没有?” “嗯?这么霸道?” 褚颜好笑的揉揉他的发,小精灵返璞归萌,可怜兮兮的整理着被他揉的凌乱的发。那乖巧的小模样,简直犯规! 直到傍晚的时候珈兰才回家,他把猎物交给厨娘,换下飒爽的骑装,又把梳成马尾的发解下来,柔顺银髮倾泻而下。当他踏入主殿的时候,看到他心爱的人和他那个便宜儿子,两人在亲热的交谈着什么,随后小精灵利落的爬上了树,遥遥向树下当的人挥手,脸上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灿烂笑容。 褚颜靠在树旁,向珈兰扔了一个斐摘下来的鲜红果子,笑眯眯的说:“回来了?” 珈兰接住扔过来的果子,靠在门框边,任凭褚颜怎么招唿都不肯进去。褚颜只好走上前来拉住珈兰的手,边把他往里拖边说:“怎么都不说话?说说你狩猎时遇到的好玩的事?” 斐一看他的便宜老爹回来了,立马从树上蹿了下来,躲到褚颜的身后,拉住他的衣服,从他身后怯怯的探出头来,看了看珈兰。 珈兰冷眼看他们两人熟稔的举动,心里不悦,却没有发作,只看得小精灵心惊胆战。褚颜默默观察着这两人,觉得改善关系还任重而道远。 第226页 珈兰问:“你的项鍊呢?” 褚颜摸了一下空空的颈间,迷惘的说:“不知掉在哪了。” 珈兰把繁花王冠摘下来,摘下王冠上的花和细枝,做成项鍊的粗细,接着戴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离远了看了看,觉得这样也很漂亮,但还是说:“我去拍卖场找一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宝石项鍊。” 褚颜摸摸繁花颈环,说道:“这个就很好。” 珈兰就没再说什么,还是执意要去。 褚颜趁势问斐想要什么。 斐起先不说话,后来才怯生生的说:“草编蚱蜢。” 褚颜一听,拍卖场哪会卖这种东西,就想让斐打消这个念头,说他可以为斐编。珈兰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不一会就响起灵犀鹿飞奔而走的脚步声。亚洛斯看到王一声不吭的离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骑着黑豹赶紧跟上。 天色渐深,珈兰回到森林的时候饭已经凉的彻骨,厨娘又把饭端去热。珈兰把先前的繁花项鍊解下来,又把新买到的宝石项鍊戴到褚颜脖子上,柔情似水的样子看的亚洛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珈兰的视线不经意间和斐对视上的时候,斐立刻移开视线,珈兰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玩意,丢给了斐。 小精灵连忙接过,发现那是个黄金打造而成的蚱蜢。 亚洛斯在旁边直笑:“工匠都已经收工了,王偏偏不让,非要他接完这一单才行。工匠不依他,王就掏出所有值钱的东西砸他,那工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人,感恩戴德的完成了最后一单,敲敲打打、紧赶慢赶总算赶出来了。” 褚颜想到当初和珈兰去歌剧院的时候,也跟着笑。 斐捧着黄金蚱蜢,不知所措。 一直到睡前,褚颜也没和珈兰说女巫的事。其实他心里另有打算,除非他自己和攻略目标,有心人碰都碰不到他,更别说会伤害他了,所以今晚褚颜违约,女巫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他隐隐感觉到女巫身上有他未知的秘密,而这秘密应该和珈兰有关,为了得到些信息,褚颜决定今晚去赴约。 为了今晚能去赴约,他在珈兰的浓汤里下了一点傀儡花的花粉,亲眼看到珈兰喝了下去,保证能让他睡个好觉。 褚颜轻手轻脚的关上大门,离开宫殿。 清冷月光挥洒银辉,朝露森林笼罩在神秘而寂静的氛围内,野兽都在酣睡。褚颜来到溪边的时候,女巫正坐在她固定的那块石头上,见到他来,苍老虚弱的声调扬了几分:“你来了。”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扔到褚颜脚边。 褚颜没去捡。 他看着女巫,说:“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需要知道一些秘密。” 女巫并不意外,只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褚颜说,“我对你很感兴趣,对你做的事也很感兴趣。” 女巫问:“为什么?” 褚颜说:“你吩咐侍卫长,也就是亚洛斯去救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名字是索菲娅。你早就知道爱琳会对索菲娅动手,对不对?” 女巫说:“是侍卫长告诉你的?” “不。”褚颜摇头,“被救的小女孩从亚洛斯那逃了出来。她来到殿外是想找斐,看看那个沉睡的小精灵醒过来没有。小姑娘以为斐会溺水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请求斐原谅她,斐当然不计前嫌,还和她做了好朋友。没过一会,就有一对兽人夫妇把她接走了。” “这我倒没想到。” 褚颜问:“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女巫没有隐瞒,令人意外的向他坦白:“激怒女精灵,要她把丧女之痛全都归咎于你,这样不用我动手,她就能替我杀了你。” 褚颜耸耸肩:“这完全没道理。” 女巫平静的说:“她需要把对自己的仇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你恰好是那个倒霉的人。” 褚颜:“呵呵。” 女巫对他说:“你还想问什么?” 褚颜说:“你的身份。” 女巫嘿嘿一笑,诡异的渗人,她说:“整个朝露森林,除了精灵王,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褚颜疑惑的问:“为什么?” 女巫说:“你可以去问他,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褚颜哦了一声,他从地上把匕首捡起来,指尖在刀刃上抚过,轻轻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赴约,而是违约。” 女巫说:“我知道。” 女巫从石头上站起来,奇异的是,这次她没有再依靠拐杖,那伛偻的身体逐渐变得如松树般挺拔,往日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无比。她把黑色兜帽除去,那张被火烧灼后、面目全非的脸暴露在空气中,褚颜移开眼珠,被这眼前的情景震撼了一下。 他能从斑驳疤痕下精緻的五官看出来,这原本是个貌美的人类。 褚颜说:“我听说在上任精灵王的时候,朝露森林曾发生了一场大火。” 女巫道:“你说的没错。”她的手上不是皱纹,而是曾被烧灼过的肌肤,女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向他靠近。 褚颜看她持刃过来,站着没动:“赠婴日那天,精灵王像发疯似的把他的妻子杀死,没过几天,朝露森林就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那场火灾将宫殿、无数树木和房屋毁于一旦,多个精灵受伤,但确认死亡的只有精灵王。” 第227页 “他是个骗子。”女巫说,“他想以赠婴日为藉口把我杀死,他早就开始暗暗筹划,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多亏了,多亏了我预知的能力呀……” “他为什么要杀你?” 女巫笑:“移情别恋,除掉旧妻。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褚颜没跟着笑,他觉得女巫有点可怜。 女巫说:“我的命运已经这样悲惨,不允许我的孩子走和我同样的路。我劝过珈兰很多次,他不听我的话,我只好从你下手。” 褚颜听到这爆炸性的消息,震惊的说:“什么?你说珈兰是你的……” “我的孩子。”女巫说,“和前任精灵王的孩子。” 她高高举起匕首,冷兵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弧,闪烁着寒光的匕首落下,随即响起的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声响。 鲜红血液滴答落下。 褚颜瞪大眼睛,他看向前方,手无意识的向前伸出。 勐烈的喘息声响起,小精灵双手紧紧握住匕首,咬了咬牙,将匕首全部推了进去。 伤及到了肺腑,女巫嘴边咳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杀她的人,就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斐本来就哭的稀里哗啦的,他听到女巫倒在地上嘭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吓得一抖,眼泪掉的更凶。褚颜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斐沾满鲜血的两只手无处安放,他像掉进了寒水里,牙齿磕碰个不停,对着褚颜哭道:“我杀了她吗?” 褚颜安慰他:“你没有。” “我杀了她。” “你没有。” “我杀了她……”小精灵迷濛的泪眼看着他,“但我保护了你。” “……谢谢你。” 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褚颜问:“你怎么会在这?” 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偷听你们说话了。”他抬袖擦了擦眼泪,看倒在地上的女巫,问:“她该怎么办?” “我来处理。”褚颜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乖,你先回去。” 斐点点头。 他抬起头看着褚颜,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在褚颜问他的时候,却摇摇头,脸上浮起一抹挣扎的神色。 就在这时,斐突然瞪圆了双眼,一下把褚颜护在了身后。 匕首刺进血肉。 女精灵愤恨的望着他,狠狠把匕首抽了出来,温热的鲜血溅了褚颜一脸。褚颜怔怔的看着倒在他怀里的斐,小精灵蠕动着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他最后说的两个字是:妈妈。 「滴。」 「病毒源‘天空树果实’摧毁完成。」 女精灵又要抬手刺向褚颜的时候,一柄金羽箭破空而来,穿透女精灵的心脏。她来不及呻.吟,就倒在了地上,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被箭矢刺穿的身体痛苦的痉挛几下,身下血液汩汩流出。 匆匆赶来的精灵王看到这一片狼藉,最先担忧的是仍陷在悲痛中的人类。褚颜紧紧抱住小精灵的身体,高声尖叫:“滚!滚啊你!!!”他把一腔愤怒和悲伤都给珈兰,埋怨的哭喊道:“你为什么不早来!为什么!!” 「你在浓汤里……」 「滚!不听!」 珈兰的衣衫和长发一样凌乱,静静的看着褚颜,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在惊醒后发现身侧无人,慌乱的赤脚跑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褚颜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的走了两步,抓起地上的匕首,走上前抱住珈兰,半截匕首就捅了进去。 珈兰闷哼一声,收紧胳膊,把褚颜抱得更紧。 经歷过刚才的惊涛骇浪后,褚颜觉得自己现在平静的不可思议,他说:“我要离开了。” 珈兰说:“我知道。” 褚颜哦了一声,说:“我忘了你什么都知道。” 珈兰说:“嗯。” 他握住褚颜的手腕,把陷入身体里的匕首抽出来,带出淅沥沥的一串血滴。他把匕首握在手里,转而刺向了褚颜,褚颜皱紧了眉,抬手捶了珈兰一下,说道:“很痛!” “痛最好,能让你记住我。” 珈兰转了转刀柄,褚颜疼的抓紧了他的肩膀,又把自己身体里的匕首拔出来,埋进珈兰的血肉里。 珈兰吻上他的唇,说:“你走吧。” 褚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回应了一句:“我走了。” 第113章 巨星01 “钱!钱啊!给你钱!!” 男人把银色手提箱打开, 用膝盖磕着手提箱的背部, 任由无数红钞票随风捲起, 路过的人发出短促而惊喜的尖叫, 纷纷跪在地上捡拾。男人抬头望着银漆大厦上如同两条蛇缠绕在一起的ss标志,感觉自己就像其中一只被缠住的蛇,越绞越紧,难受的几乎不能唿吸。 “你这个不知道上过多少人床的臭戏子!就算你张开大腿让我上我他妈都不会上!我嫌你脏!妈的,你不是要钱嘛!!我给你钱, 都给你!!”说着他把另外一只手提箱勐地掷向大厦的窗户,胳膊上瘾用力而青筋毕现。在窗户里看热闹的小姐姐们惊唿一声,但那只手提箱没能砸破防弹玻璃,被磕碰后箱子的弹扣松开,血红钞票唿啦啦飞扬起来。 第228页 ss公司第十三层,有人刚好从录音室里走出来,隔着透明窗户, 调音师向他竖了个大拇指,他回以一个眨眼。他摘下耳麦, 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留着齐耳短髮、口涂鲜红唇釉的年轻经纪人看了看自家明星, 她双臂环胸, 忧愁的直皱眉头:“就这样放任他吗?” 大明星毫不关注外界的情况,底下那些污言秽语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他正专注的玩着手机游戏, 和人组队勇夺宝塔, 此时眼睛像蜘蛛丝黏在屏幕上一样离不开。听到经纪人的话后不耐烦的说:“不是有保安么。” 经纪人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动态, 看到保安已经来到疯狂撒钱的男人身边制止后,才稍微松了口气:“我是说以后,他总是这样缠着你,对你的名声和安全都不好,目前可以乐观来看,明天娱乐圈头条肯定又是你的。但是……”经纪人转过身,用锐利的眼神凝视大明星:“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要不然,那个男人怎么一直有针对性的骂个不停。 手机传出“you dide”的提示音,大明星看着惨死的人物捂额哀嚎一声,这才开始直视早就对他不满的经纪人。他耸耸肩,说道:“大姐,我又不是流量明星,我是唱摇·滚·的·歌·星好么,签到ss也只是希望有人能帮我打理一下演出通告,让我不用在漫天遍野的垃圾堆里捡金子,而不是让你全方位包装我要我出道。” 经纪人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不许叫我大姐!” “谢谢大姐。” “你!”经纪人隐忍着怒气,问:“你到底和楼下那个人说了什么?” “哦。”大明星态度十分的漫不经心,“我说只要他能在七天内凑够一百万,就和他约.炮。姐姐,约.炮你懂吗?俗称上床。” “你就值一百万?!”经纪人几乎暴跳如雷了,她按捺着怒气继续问:“然后呢?” 大明星懒洋洋的躺在高档沙发上,黑色口罩下的眼睛眯起来对经纪人笑:“他抛弃妻子、卖掉房子后,竟然找到我家地址,在我下班后提着一百万来蹲在我家门口,吓死了好么。我就对他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说完就让保镖把他打了出去,彻底打碎他的希望。然后,然后他气不过,不就找到公司来咯。” “你、你……”经纪人被愤怒沖昏头脑,指着他大骂:“人渣!” 就在这时,各个楼层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经纪人趴到窗边一看,正看到几分钟前还在撒钱叫嚣的男人,此时周身燃起了火焰,这炎炎烈火使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移动的火球!这时保安也不敢轻举妄动,有的去屋里拿灭火器,有的就留在外面,男人痛苦的嘶吼如厉鬼在世,他嚎叫着在地上翻滚,每滚过一块地方都会留下焦黑的皮屑,皮肉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经纪人捂住双眼不敢再看,不忘向身后的大明星汇报情况:“他自焚了!” “勇气可嘉。” 经纪人扑向他,在他身前单膝跪下,之前被诡异的电过几次后还以为自家明星练就了特异功能,现在想碰都不敢碰,只好恶狠狠的盯着他说:“你真没良心,他可是为了你……!” 面对她的指责,大明星不动如风,依旧笑盈盈的:“知道我为什么放着成绩好、资歷高的经纪人不挑,单单挑了刚从大学毕业就来实习的你吗,小桃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小桃说,随后疑惑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很单蠢。” “你说什么?!” 大明星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托着下颏望她:“你就没有考虑过,他其实有严重的家暴倾向,而他的老婆孩子都很想从这段婚姻中脱离吗?而我恰巧知道了这件事,向他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也是因为他老婆苦苦哀求我的原因。” 小桃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地上站起来,瞪大眼睛说道:“诶?是这样吗?” 她又说:“那这样的话你……”情有可原。 褚颜打断她的话:“当然不是,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家暴倾向,他老婆也没找过我。再者,我是名气这么大并且这么忙的大明星,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见得到我。” “哈?你不要太得意!”小桃露出被愚弄后的,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有没有家暴倾向我不知道,但单凭他一时冲动就会引火自焚,看出他极端的性格来吧。与其让这种话极端态度的人存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祸害其他人,让他找到个契机自行解脱才更好。” “……”小桃沉默了片刻,终于找到理由反驳道:“你这个解释好像有点牵强,啊不对,是三观完全不正确!就算他真的是极端型人格,将来犯罪也会有法律来制裁,轮不到你站在制高点去制裁他!” “我有吗?”不用想,这个高傲自大的明星脸上肯定充满嘲讽,“我从早上到现在可是一直乖乖的坐在这里,根本都没有去做你说的所谓的制裁。不要把该死之人的死归咎于无辜的人身上,好吗?我亲爱的姐姐。” 小桃捏爆手里的柠檬,头顶乌云缭绕:“姐姐、姐姐什么的……” 第229页 录音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小桃喊了声请进,一个穿戴着整整齐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公司主管对着摇钱树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说:“楼下有两名警察来了,他们知道自焚男人的情况后指明要见你,说要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 大明星又开了新一局的游戏,直接了当的回绝:“警察见我做什么?不去。” 主管一时左右为难,束手无策的说:“来的警官是重案组的白队长,上次公司发生的命案多亏了他,不然……”还没等他说完,那躺在沙发上无骨一般的人转眼间就爬了起来,走到等身镜前照照自己,梳梳头髮,整理衣服,直到觉得完美无缺,无人可敌后,对小桃使了个眼色,道:“你跟我走。” 小桃连忙兴奋的跟上。 白城白警官,是无数女性的梦中情人,更是梦寐以求的结婚伴侣。 他和队里其他办案时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样子的警察不同,无论对待犯人还是审问嫌疑人,都如春风般和煦,细雨般柔和,再难的案子,再难办的嫌疑人,经过他手都会圆满的解决。长相好、性格好、办案率高,并且据小道消息称,他生于豪门世家,父亲要他继承家业,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去做警察,即使父子关系冷淡,为了梦想他在所不惜…多么有思想和觉悟! 褚颜和白城结下樑子,是在上一周。 半个月前,ss公司里有位当红女明星坠楼,铺天盖地的报导文章大字标题全部写的是自杀。这位女明星是某局长的二奶,此事当然要重视起来,于是市里火速组织成重案组,并委派白城去调查这个案件。调查期间,这个名叫白城的警官就和褚颜进行了初次交锋。 锁定嫌疑人是公司某个名不经传的小职员。那小伙子是女明星的狂热粉,为了接近女明星千辛万苦来到ss上班,但没想到,在荧幕里清纯可人的女明星,实际上是个私生活混乱的骗子,这样巨大的形象落差让小职员崩溃了,在女明星去天台接电话的时候,先用铁球砸了她的头,再把鞋子和遗书摆放在旁边,最后才抱住女明星把她扔下了天台。 弄清楚前因后果,本以为顺利收队归案,却没想到被控制的小职员一把挣脱了两名警官,冲上前去挟持住了吃瓜的褚颜,就算肌肤被烧灼的剧痛,小职员还是死死的拽住他,刀刃划在他的脖子上,硬拖着他上天台。小职员这是知道大势已去,要拖一个人当垫背的,碰巧这倒霉的就是褚颜。 为了不激怒嫌疑人,白城孤身一人上了天台。 在嫌疑人威胁他不要靠近时,白城笑眯眯的摘着皮质手套,边摘下腰间的枪,边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知道我的破案率为什么是百分之百吗?” 嫌疑人一愣:“什么?” “因为我从不管犯人和人质的死活,你们从天台上跳下去之后,我就可以认定你是兇手,而被你挟持的人质,不过是个陪你去死的可怜人罢了。世上有那么多需要解救的人,我不想再这里浪费时间——”白城举起手.枪,对准嫌疑人,“死掉一两个无辜的人,那又怎么样?” 嫌疑人边向后退边挥舞着刀子:““你!你就是个恶魔!” 褚颜觉得他说的对。 白城这个人,只是在享受追捕的乐趣,他是嗜血的野兽,而并非是拥有正义感和使命感的警察。 彭。 枪声响起,嫌疑人倒在铁丝网上,瞳孔涣散,软软的滑落下去。 褚颜毫髮无伤。 在天台外守候的警察们听到枪声立刻蜂拥而进,将身体变凉的嫌疑人拷上,押解走。褚颜路过白城身边的时候,后者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看到他时,将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两指并起按在自己的唇上,随后贴在大明星口罩下嘴唇的位置。 褚颜瞪了他一眼,做了个作呕的动作。 第114章 巨星02 鸣着笛唿啸而来的救护车把地上几乎成为一堆焦炭的人拉走, 医生们一边摇头感慨着‘直接拉火葬场都不用进焚化炉了’, 一边又尽职尽责的把病人放上担架, 拉往医院。警车来的比救护车慢一些, 着警服的年轻人们在案发地点黄色警戒线,有路过案发现场的人们暂时被扣留住,提取口供。 多家媒体已经赶到,正架着摄像机、举着麦克风採访相关人员。 当褚颜和小桃到楼下的时候,那个背对着他们、身披风衣的高瘦男人正倾听着路人的话,在他身边戴着眼镜的青年手执记事本, 一丝不苟的将对话全部记录下来。从他们的角度看, 能看到与白城对话的姑娘粉颊微红, 春心荡漾。而那些本该来关注与大明星相关的自焚事件的媒体们,纷纷架起镜头对准白城, 给他来了一个又一个特写。 只是问询才进行到一半,那些路人和媒体看到了走出公司大门的褚颜,立刻以高分贝尖叫划破宁静, 那本带着几分羞赧的姑娘一把拨开身前挡路的人,还在询问着的眼镜青年被推倒在地,集结起来的人群在他身上踩踏过去, 可怜的他只能发出阵阵哀嚎。 从研究学角度讲,就算狂热粉 脑残粉见到偶像都不会什么都不顾的化作饿狼扑上去,更遑论这些属性不明的路人。眼镜青年坚挺的从地上爬起来, 晕头晕脑的看着蜂拥向某处的人们, 揉着被踩疼的地方, 问身边早早就敏捷跳开的人:“师父,他们怎么回事啊?” 第230页 看到新收的徒弟被路人踩得那么惨,白城指了指远方拥挤的人群,人头攒动中,只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以一夫当关的气势拦住他们,回头大喊:“保安!快来人啊!撑不住了!!”她见人们疯了一样跟她要人,毫不顾情谊的卖队友:“好消息好消息!ss公司姓褚名颜大明星带着他的手机跑了!跳楼大甩卖啊!平常卖999万的大明星,现在只卖9块9,只卖9块9!什么?你问我他跑哪去了?当然是停车场了!笨蛋们!” 等到人们根据小桃的指引都跑光后,眼镜青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要收集信息,忙伸出尔康手:“哎!别走,至少留下一个——” 小桃气喘吁吁、扶着腰走过去拦住青年,说:“别喊了,都跑光了。我给你录口供吧,我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还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在看到白城后,小桃双眼放光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髮,想到刚才对方可能看到了自己的勇勐之举,。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问:“白警官,你怎么会来处理这小案子?” “在附近办完案,刚好路过而已。”白城说,“你家大明星呢?” “他啊。”小桃左右看了看,发现驻留下来的媒体还有不少,就小声对白城说:“你要是想见他的话,跟我来。” 公司的侧面停着一辆大货车,这是个不会引人注意的角落,小桃敲了敲门,货车的门应声打开,而那个被无数人关注的大明星,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刚刚在人群向褚颜涌过来的时候,他就钻进了这辆运家具的大货车里,这是他和机灵的小助理想到的名为“声东击西”的战术,每次作战计划都以胜利告终。 褚颜看到随同而来的白城,自顾自的把他身边的眼镜青年忽略,凑到白警官身边,调侃的说:“我们从分开到现在才半个多月而已,这么急着想要见我?” 听到这暧昧不明的话后,眼镜青年瞠目结舌,眼神在自家师父和大明星之间巡视了几遍,惊讶的说:“你、你们?师父……” 白城唇边笑意不减,坦诚的说:“是。我很想你。” 骗子。 他说话往往都是真真假假或半真半假,褚颜都不知道该相不相信他。 白警官生了一双桃花眼,本是该显柔和的眼型,到了眼尾处走势却往下垂,添了几分凌厉。这就让他笑的时候觉得微风拂面,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那眼神看得人后背直发冷,怪不得每个在他手下招供的人总会说:“白警官有两幅面孔。” 只是他像天生微笑唇,薄唇永远是微微勾起的,无论什么时候,无一不是见他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警局那些信奉唯物主义的人常说:白警官得老天爷照顾,诸事顺遂,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从白城出生到现在这短暂的一生来看,样貌一流、家世一流、办案能力一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得到老天垂怜的天之骄子。 但是…… 褚颜拍了拍手,问:“所以,要主任特意叫我下楼的原因是?虽然不能说那个自焚的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连教唆都算不上,从法律上讲我一点责任都没有。” 小桃追问:“那从道德上讲?” 褚颜把拇指和食指碰在一起:“大概有这么一点愧疚。” 小桃愤然:“你起码应该有这么点!”说着她的拇指和食指张开,做出个能承包一个苹果的大小。 白城打断两人的话,说:“我来是为上次的案件,没想到恰巧又出了这件事。” 褚颜道:“上次的案件?不是已经结案了?” 白城说:“对。” 眼镜青年“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褚颜的手上。“这什么?”褚颜嘟囔着接过来,发现是张奖状,上面写着潦草的七个字:感谢您协助警方办案!褚颜把那张敷衍小学生的奖状折了起来,额上青筋直冒:“就为了送这个破东西?还摆那么大谱把我叫下楼来而不是你们亲自送上去?有必要么?” “说什么呢。”小桃从他手上夺过奖状,替他珍惜的收起来,那模样比自己受到表扬还高兴,她满眼桃心的对白城说:“谢谢白警官,还麻烦您特意跑一趟。” 白城说:“客气了。”说完看了眼徒弟,道:“那没什么事,我们就……” “等等。”褚颜叫住打算离开的白城,双臂环胸,仰起头来,一副大爷样:“我上次可因为协助你调查案件,差点把命都给弄丢了。白警官就不表示表示?请我们吃顿饭怎么样,不用太破费,凤启斋的菜就不错。” 小桃说:“那里人均消费可是两千往上……” 褚颜看着白城。 白城也盯着他看了几秒,微笑:“好啊。” 第115章 巨星03 凤启斋是专供高端人士消费的地方。曾有娱乐报导吐槽, 这家餐厅是不是专门用来洗钱的, 否则定价怎么会这么高。凤启斋的老闆则隔空回应, 没有消费就没有买卖,我们提供的是舒适的服务,顾客觉得高兴, 大手一挥用一百块钱买个迷你果盘,这叫有钱人的格调。 当小桃走进这个到处金光闪闪的地方, 束手束脚, 觉得像她这种平民来到这种地方, 显得格外不伦不类的。眼镜青年显然比她更紧张,坐在包厢里后到处看来看去, 好奇的打量着挂在墙上的油画,看到那被玻璃罩封起来, 旁边贴着[don’t touch]标语的梵谷星空画,疑惑的问:“一个仿品而已, 干嘛这么小心保护?” 第231页 “什么仿品, 这是真品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真品!”小桃喝了口可乐压压惊。 眼镜青年一口盐汽水差点喷出来, 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环绕了一圈这充满奢侈品的包厢, 说:“那个花瓶也是?” “路易十二的。” “窗帘?” “维多利亚的。” “地毯?” “波斯产的。” “那还好……” “不过年份大概在十七世纪,就是大清还没亡的时候。” 眼镜青年擦了擦汗,崇拜的道:“你真厉害, 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闻言, 小桃转过头看着他, 对眼镜青年摇了摇手机,笑的快要背过气去:“我当然没来过啦,不过这家店的信息网上都能搜到。”接着又一板一眼的分析起来:“这家餐厅营销策略做的不错,先买通娱乐周报黑他们一把,公司ceo再回怼一下,卖卖耿直人设,虽然有少数人质疑和攻击,但收穫了一波热度和关注,这波不亏。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有钱。” 眼镜青年道:“如果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真品,那耗资肯定过了千万。不知道这公司的老闆是谁,而且…这样真的能把钱挣回来吗?” 小桃说:“你别小看这些商人,他们可精着呢。不打好算盘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这个我跟你分析不过来啦,我又不是经济学专业的。你可以去看看资本论,上面写着这些资本家们的丑恶的本面目。” 眼镜青年连连点头,用笔在小笔记本上快速记着她的话,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小桃见外面那两人迟迟不进来,抱怨道:“他们俩是掉卫生间了吗?怎么还不过来?”无聊之下又问眼镜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眼镜青年把笔记本合上,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我叫徐风。” “徐风…我姓艾,名丽丝,是不是很像外国人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爱丽丝,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叫我小桃,哎呀,不要那么腼腆嘛。你跟女孩子说话都会脸红吗?”小桃好笑的去戳戳徐风肩膀,后者低着头,脸像喝醉了一样红到了脖子根。小桃乐不可支的说:“别紧张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风涨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不该说什么,小桃还想逗他几句,这时包厢的门被打开,她千盼万盼的老闆和白警官终于回来了。在白警官面前,小桃总会正襟危坐,动作要优雅,微笑要矜持,让心上人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小桃咳了一声,轻言细语的说:“你们终于回来了。人家,咳,我们等了好久了。” 偏偏有人刻意来戳穿她优雅的假面,那个时刻都不让人省心的艺人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担忧的望着她,还十分欠揍的问:“桃桃,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桃一看到他就浑身难受,温柔的笑面一下子垮了下来,疑惑的挑挑眉:“什么?” “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啊……”被媒体多次拿来做文章的‘转发这双眼睛,明天就能撞桃花’的爱神之眼,就这样近距离的出现在她面前,小桃倒抽了口气,胸前有如小鹿乱跳。她瞬间闭上了眼睛,一手指着大明星哆哆嗦嗦的说:“我是不会被你迷惑的!你这个现时代的美杜莎!滚啊!!” 说完她又勐地睁开眼,两手捂住嘴,条件反射的看了眼白城。白警官很贴心的移开视线,假装没有听到女孩掀破房顶的叫喊,扭头和徒弟低声交谈起来。 小桃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转向大明星时又是怒气沖沖的,咬牙道:“你,坐好,不许和我对视。”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张路人看到都会被迷得晕头转向的脸,长成这副模样心里没有点ac数吗?想要迷惑她,没门! 被警告的大明星无奈的耸耸肩,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他看向正前方那个倾听徒弟话的白城,想起刚才在洗手间的拉拉扯扯,心里感觉特别气愤。白城这傢伙,说翻脸就翻脸,说不认就不认,从没见过他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明明先来招惹的他,最后却搞得褚颜像是一厢情愿。 简直生气:-) 餐厅里中餐和西餐都提供,小桃和徐风分别点好牛排套餐,褚颜看了看菜单,觉得西餐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他翻过几页,看到有中餐后就模稜两可的点了几个炒菜,虽然这些菜都叫什么“金玉满堂”、“佛跳墙”、“蚂蚁上树”这种根本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的名字,但挑的都是单上最贵的菜品,打算狠狠的敲白城一笔。 在褚颜点好后,白城也把菜单合上,撑着下颚看他。 褚颜问:“你不点菜吗?” 白城说:“我怕你吃不完,帮你解决一点。” “那好吧。”看他那么可怜,褚颜决定让他‘蹭饭’,就对服务员道:“多上两个馒头。” 白警官道:“不要馒头,米饭。” “米饭有什么好吃的?”他嘟囔完,对着年轻的服务员眨眨眼,道:“你们这里没有米饭,只有馒头,对吧?” 小姑娘早就双眼冒爱心,神志全无,她抱着餐单陶醉的点点头,唯命是从。 白城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互动,也没极力争取他的米饭,只遵从大明星的意愿换了馒头。等饭菜都上好之后,看到褚颜把口罩摘了下来后,小桃迅速的捂住徐风的眼镜,让正在低头切牛排的徐风还有人袭警,干脆利落的把那人的手擒住,另一只手就要把腰间的配枪掏出来。待看清是小桃后,他急急忙忙的放开女孩的手腕,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我帮你吹吹。” 第232页 小桃却不在意的揉揉泛红的手腕,只谨慎的跟他说:“我跟你说,你不许看我们家大明星,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不看不看。”徐风下意识的满口答应,随后反应过来问:“为什么啊?” “因为。”小桃刻意压低了语气,阴测测的说:“看到他真面目的人,都会死。” 徐风:“……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小桃:“真巧,我也是。” 褚颜赶紧离那两个散发着哲学之光的人远点,坐到了白城身边。他随手夹了块菜要从进嘴里,眼疾手快的白城用筷子一把将他的菜打掉,褚颜看了看掉桌子上那块菜,又看看若无其事的白城,再次去夹了块同样的菜。 在白城筷子要伸过来的时候,他机智的扬起手来,问:“你干嘛不让我吃?” 白城表情不变,只说:“那不是青菜,是块辣椒。” 褚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所以呢?” 白城盯着他沉默了几秒,缓缓的说:“你会过敏。” 褚颜恍然大悟,把那块辣椒扔的远远的,心有余悸的说:“幸好没吃。”他体质有点特殊,平时吃或微辣或重辣都没问题,但如果直接把辣椒吃下去,全身就会起发红的小疹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对辣椒块过敏,沾上辣椒却一点没事。他夹了一筷子肉丸,想到刚才白城提醒他,就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敏?” “网际网路最棒!赛高!只有网际网路才能推动社会发展!” 那边,小桃不知跟徐风在讨论什么,已经把所谓的气质和优雅丢到了一面,张牙舞爪的为徐风洗脑。 白城说:“百科上有写。” “真的?”褚颜略有狐疑,不过很快忘记这点疑惑,笑嘻嘻的转移话题:“你这么关注我?是不是对我有点……” 白城看着他,唇角微扬,桃花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用这么温柔的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告白。 白警官说:“想太多是病,得治。” 靠。根据褚颜的亲身经歷,白城这个人本质上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在褚颜不搭理他的时候,就有事没事找他搭话,做些暧昧又引人遐想的举动。而当褚颜开始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又开始疏远几分,让两人的关系保持若即若离,让褚颜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越是这样,越让褚颜抓心挠肝的想要征服他,得到白城的心之后,再狠狠踩在脚下,以报今日这份不理睬之仇。 褚颜瞥了他一眼,说:“下个月乐队要开演唱会,座位都预约满了,我提前预留了两张贵宾票给你。你来不来?” 白城把那个吃了两口的馒头放到碗里,筷子也一放,说:“看情况。” 听到和演唱会相关的字眼,小桃立马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兴奋的说:“一定要去看!我们提前一个月售票,开票的那天伺服器都挤爆了,过零点再刷新票都被买走了,你们看看这是有多火?”她一卖起安利来就滔滔不绝,双眼放光的说:“这次我担任的是舞台设计师和幕后编导,我们团队这次把音乐和能剧结合起来,致力于做一场有剧情的演唱会。你们到时候去看,还能看到我家大明星的女装!有没有很想去?” 徐风很捧场的一直点头。 褚颜扶额道:“女装就不要说了……那是艺伎的衣服!是艺术!” “那也是女装!”小桃把手机拿出来,翻阅着官方围脖底下的评论,指给他看:“看看评论的唿声!他们说这次最想看的就是主唱穿女装,你不觉得有这个噱头,我们的票更好卖了吗?哦不好意思,我忘记票早就卖光了。” 白城也跟着点头:“那确实可以期待。” 小桃说:“是吧是吧。” 褚颜:“……你们够了。”他把筷子一摔:“这饭没法吃了!” 第116章 巨星04 白城开的是警局里的小破车。 这车启动起来嗡嗡颤抖, 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嘎吱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散架。单是这些还不算什么,更过分的是,车里竟然没有空调, 车窗上也没有贴防止透视的贴纸,太阳光就这样明晃晃的直射进来,车里的人就像咸鱼一样被翻来覆去的烤。 坐在后面的小桃趴在前方的座上, 对那个把口罩摘下半寸来的大明星道:“你快把脸遮住, 晒黑了怎么办!” 褚颜无语的用手挡了挡太阳,挡住刺眼的阳光, 无奈道:“说过多少次了,我又不是流量明星,靠的是实力, 不是靠脸。” 小桃很霸道:“那也不行!” 褚颜翻了个白眼。 当他看到主驾驶上的白城时, 那点不悦就被愉快取代,想到白城刚才结帐时刷卡的滴滴声, 以及白警官微微皱眉严峻的表情, 心里就特别欢畅。虽然这顿饭花的钱在褚颜眼里不算什么, 但在为了梦想和家里人断绝关系的白城眼里, 稍微算算看, 就能得出这顿饭钱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 而且, 白警官刷的还是信用卡。 音响的按钮旋转开, 燥热又狭小的车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歌。 主唱的声色凛冽而空灵, 吉他和贝斯轻描淡写的弹, 鼓点若有若无,背景音乐不会喧宾夺主,而是完全沦落为歌声的附庸。 第233页 褚颜一愣,随即想起这是他们乐队专辑中的一首歌,名为《银河万岁》。 说起来,虽然摇滚比之流行要小众的多,但他在系统给予的身份加持下,成为当今炙手可热的摇滚偶像,随之把原本小众的摇滚歌曲带到了大众面前,他们乐队的歌曲在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听到。就算现今是网际网路的时代,可当蓝丝绒乐队的唱片限量开售,很快就会一扫而空,没有买到的哭爹喊娘高价求。 这张专辑全球只限量贩售了一百份,没想到在这能听到。 一曲收尾,徐风才陶醉的说:“真好听。这是谁唱的?” 小桃兴沖沖的道:“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我们家大明星,不然谁还有这种音色,谁能仅凭着声音迷死人。你知道么我们之前做过一次成人向统计,听他的歌听到高……” “你闭嘴!” 褚颜扯下车上刻有‘平安幸福’的挂件就向后扔去,不满的道:“怪不得你嫁不出去,就你这样的女人谁能看上?大姐姐,求你还是装你的淑女吧。” “不许叫我姐姐。”小桃把挂饰拿起来扔回去,又兴高采烈的和徐风科普起来。 褚颜谢倚在靠背上,无语问苍天。 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褚颜歪头一看,白城手握方向盘,目光直视上前方,笑得却比花还灿烂。褚颜哼道:“有什么好笑的。” 白警官不语,好像觉得两人的互动有趣,兀自笑个不停。 半晌,他唇边的笑敛去,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上午那个自焚的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的小桃抢答:“就是……” “你闭嘴啊。”褚颜又扯下一个‘吉祥如意’的吊坠扔向小桃,对白城道:“他要睡我,我就要他凑齐一百万拿过来。钱拿过来给我时,我本来想收下的,可又想考验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脆弱……” 徐风为他的言论惊讶:“他要睡你?” 实习警官上下打量了下大明星,虽说这人身材瘦削,看起来冰肌玉骨,单看那双眼睛就会被轻易迷惑,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个美人。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个…男人……吧? 白城微微蹙眉,按紧了方向盘,问:“多少钱?” “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城的声音冷了几度:“他给你多少钱?” 褚颜靠到背椅上,道:“不多,一百万。” 白城没再问,褚颜也没再说。倒是后面的两个人说的火热,小桃本就是个开朗的性格,逗得闷葫芦似的徐风窘迫连连,小桃则高兴的拍掌,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 褚颜下午要去排练。 演唱会的地点设在星河剧院,位于繁华的市中心,人流量很大,下车后小桃就用黑大衣把他噼头盖脸的蒙住,左右观察着有没有伪装行人的媒体,比他本人还怕被人发现。褚颜本来抬脚就要走,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对攻略目标主动一点,就在侧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从车窗里递给白城,暧昧的向他眨眨眼:“有空可以电话联繫。” 白城随意的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大明星的家庭住址,他把名片放进车中放水的地方,官方式的微笑颔首后就手动把车窗摇上。 “乡巴佬,车窗还是手摇的。” 褚颜见他态度这样轻慢,话里毫不客气的攻击他们的寒酸,接着扭头就走,大步一迈,气势汹汹的离开。 不明所以的小桃连忙跟上去,远远能听到女孩在问:“你乱发什么脾气?” 车里的徐风看到白城把名片捡起来,夹在钱包里,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当他打开钱包的时候,有一抹银光被太阳反射,从后视镜里看起来极为刺眼,徐风便快速把目光移开,闭上眼又睁开。白城瞧见他的举动,说道:“下班前,你帮我买瓶红酒回来。” 徐风道:“好嘞师父。” 他顿了顿,问道:“师父,你不是不喝酒吗?” 白城掏出几百块给他,但笑不语。 徐风知道这是白警官一贯不想解释的表现,就把钱接了过去,不再问了。 星河剧院。 当褚颜和小桃赶到后台的时候,化妆师和灯光师以及群演都已经就位,蓝丝绒乐队的成员们就差一个主唱。自从当褚颜的经纪人以来,小桃拿着经纪人的工资,却替他包办了他所有的业务,就连演唱会都是她和总导演切磋琢磨、呕心沥血为大明星量身打造的。 作为舞台动作指导之一,小桃见到有演员动作不规范,就急的上前替他先示范,演员再不得要领,她就咬牙切齿连连跺脚,恨不得取而代之。这时候作为佛系中年男子的总导演总会让她消消气,总导演是业界有名的人士,初入社会的小桃与他合作却毫不逊色,两人在推杯换盏和交流剧本中积累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别人尊敬的称他王哥,小桃亲切的称他为王胖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尝试有剧情的演唱会,付出的努力比往常多的多,因此要拼尽所有努力,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观众面前。 褚颜并不紧张。他享受这种被灯光和人群环绕的感觉,当镁光灯聚集到他身上的时候,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是任何事物都比不上的。 第234页 这次是正式排练,因此演员们化妆的化妆,换衣服的换衣服,后台中每个人都忙做一团。而身为主角的他不用化妆,甚至不用露面,只要戴上面具,换上需要穿的服饰、戴上假髮就万事大吉,褚颜现在就坐在梳妆镜前,戴上长长的黑色齐刘海假髮,把口罩摘了下来,又换上能剧中的女性面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这栩栩如生的面具如同鬼面一样恐怖。 突然,褚颜肩上一沉。 紧接着便是一声夸张的哀嚎,他向后一看,发现是他们乐队中弹吉他的队长。一身东瀛武士服的队长甩着胳膊,用不怎么地道的中文说:“怎么每次碰到你就像被电一样?怕了怕了。” 队长是个血统纯正的日本人,他的中文名为安和,意为平安和顺的意思。这次将音乐与传统文化相结合起来的想法,就是他嚮导演提议的,从而制定出几个合适的方案,最终得到了成员们的一致同意。 除此之外,安和作为他们国家传统文化的传播者,亲自做了这场演唱会的服装设计师。 褚颜边换衣服边呛他:“你看你的服装怎么设计的,竟然让我穿这种衣服,肩膀这的衣服提都提不上去。电你一下活该。” 安和眼睛都看直了,目光黏在大明星的冰肌玉骨上移都移不开,戴着面具的褚颜没有看到他的神情,自顾自把大红锦缎的和服穿在身上后。安和则在他换完后,用蹩脚的中文称赞道:“美滴很!美极了!” 褚颜笑他:“你最近是去哪旅游了?去一个地方换一个口音。” 安和挠挠脑袋,刚要说什么,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就圈住了他的脖颈,女人身上魅惑的香水味窜入鼻腔,一声口哨自耳畔响起。安和脸上的笑一僵,随后把女人的胳膊拉下来,道:“最近我们都太忙了,哪都没有去,不过一直跟香兰在一起,我学到很多他们的家乡话。” 第117章 巨星05 “等演唱会结束,我们还要去富士山看樱花呢。” 李香兰从安和身后探出头来, 向大明星挥了挥手, 她的眼角画着绯红的胭脂,配合着艷丽的五官看起来极为性感, 但身上穿的却是粉色的侍女服,硬生生把小家碧玉的角色演成了狐狸精。 安和道:“对,还要去看樱花。” 香兰打量着大明星, 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艷,随后便笑嘻嘻的伸手向褚颜的面具摘去。安和按住女友的手腕, 道:“别闹。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脸。” 香兰无趣的嘁了一声, 她两只胳膊环住安和, 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红唇微嘟, 拖长了尾音道:“亲爱的,你再帮我和导演说一下, 帮我换个角色嘛~我觉得现在这个角色不太适合我~” 安和说:“我好说歹说才让小桃把女配换下来, 让你顶替她上场。除了这个角色外, 没有哪个更适合你。” 这个剧的女角色除将军夫人抚子, 以及这位侍女外, 其余的只是群演, 上场时不是戴着面具就是匆匆露一脸就下台。抚子的戏份较重,还有几段独白和一小段唱曲, 独白还好, 她唱歌却是无与伦比的难听。 香兰不依不饶的撒娇:“那你就让导演再安排一个新角色, 你不是队长吗?他们肯定听你的吧?” 被他搂住胳膊的安和没吭声。 这时候,他们听到丝绒幕布外传来小桃的催促声,喊着‘侍女还不快出来’。香兰放开安和的胳膊,理了理假髮,略显失望的看了安和一眼,先上场去。 褚颜背对坐在梳妆镜前,赤脚踩在椅子上,头上戴着绛紫花簪,天蓝缠枝牡丹襦袢,朱红锦缎裁纸成的和服,打褂外印有浅绿枝红牡丹,腰带则是烫金繁花,尽显富贵之气。此时大明星肩头微露,赤.裸的双.足轻轻扣击椅面,就算戴着看起来渗人的能剧面具,也恨不得让人扒光瞧一瞧底下是什么光景。 小桃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见主角上场,急的撩开帘幕冲进后台,看到这副活色生香的场景,一腔火气像被冷水浇灭,神思被他勾走片刻。见过大风大浪的经纪人立刻回过神来,上前催促道:“我的大明星,快到你了怎么还不准备进场!你袜子呢?还穿不穿了?算了算了反正不用穿鞋,你快!快快快!” 褚颜在经纪人火急火燎的催促中,慢悠悠的戴上耳麦,脚踏在光滑的木地板上。 星河剧院的地板原本是大理石,为了契合他们的表演,从导演组里抠经费把剧院全都铺上了棕色木地板,等到演唱会结束后还要全部拆除。 演唱会的名字为《狂言大梦》。 大背景位于幕府时代,褚颜饰演的是混迹于以卖艺为生的底层小人物。因他在市井表演的闹剧讽刺德川将军府内的奢靡和混乱,遭人举报,将军便派人将他抓进了府中,待见到后,惊奇的发现这个人就是他梦中出现的‘天定之人’。 原来在数日前,德川将军在睡梦中见到了一个男人,那人容貌昳丽,大奥中的美人与之相比皆黯然失色,只是这美人此时却掰着手指头细数将军的命运,说他将来如何没落,性格向来刚硬的德川将军化为绕指柔,任由那人以悲惨渲染他的身后事,对他的狂言不加理会,只凝视着美人那双灵动双眸,像是深深陷入了进去。醒来之后的德川将军茶不思饭不想,实想大梦一场,却不知不觉坠入编织好的温柔乡,他命人绘画了梦中人的画像挂在床头,日思夜想,人如皮囊。 第235页 将军在现实中见到梦中美人,一股狂喜沖刷着神经,当即将他留在了府中,并赐名为‘言梦君’。言梦君无从选择,只好屈居强权,每日穿上艺伎的服饰,表演歌舞来取悦将军,而将军的其他妻妾对他嫉恨非常。将军夫人抚子表面上温柔大方,暗地里却吩咐侍女脱光衣服爬上他的床,侍女为推脱罪责,把一切都嫁祸给言梦君,在事后饮下了迷药,昏倒在床边。将军发现他们的‘姦情’后极为愤怒,吩咐手下把匕首拿来,亲自为他做了断。 就在众人以为言梦君必死无疑的时候,却没想到,将军要手下架住的反而是那位与他偷情的侍女。最终侍女被残忍的切腹而死,言梦君则被下令禁足。抚子见一计不成便施二计,将大蟒褪去的皮放在言梦君的床上,对外散播将军身边人是妖怪的传闻,再加上家族施与将军的压力。德川将军一时束手无策,而言梦君则再也受不了做将军的男宠,将军妻妾的眼中钉,舆论中的丧世妖魔,在一个夜黑风高的雨夜,偷偷逃离了深墙高院的将军府。 没过多久,德川将军战死的简讯传遍大街小巷,将军梦中的预言实现,而谁也不知道,那个言梦君到底是梦中的人,还是现实中的人,见到过他的人都语焉不详,而唯一证明他来过的,只有挂在将军寝室中的那幅画。 今天排演的这场,是言梦君得到将军盛宠后,被抚子的侍女算计的一场戏。 等到言梦君提前从一个宴会上回寝室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戏子一步三摇的回到卧房,他在那场宴会上被当做玩物一样,又被当成女人当众取笑,自称为爱他入骨的将军只顾得将他作为珍惜品炫耀,根本不懂得他内心的苦闷。座下充当观众的人们不自觉屏住了唿吸,视线紧紧黏在戏子裸.露的肩头,白皙莹润的双足,只觉得口干舌燥。 言梦君随着乐队的音乐而做出微醺之态,缓慢而细碎的步调随鼓点起落,从宴会到卧房的这段距离里,唱一首名为《醉韵》的歌,近似于呢喃,如同醉语且不成调的歌,由他唱来,却能听得出言梦君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这首歌摒弃了他们乐队一贯激烈乐调,没有电子音,只有背景墙边吉他微微拨弦的声音。 当一曲唱毕,他终于来到卧房的门口,看到门外因灯光映出的隐隐绰绰的人影,未加思索,便推门而入。 戴着面具的香兰躺在床上,见有人进来,便起身上前拉住戏子的腰带,将松松垮垮的和服从他身上扯下一大半,只剩下身上一件单薄的缠枝牡丹的襦袢,闻到他身上醉人异香的香兰唿吸一窒,本来做戏去脱对方衣服的手,演变成迫不及待的要把他的衣服全部扒下来。衣衫不整的两人顺势倒在了榻榻米上,被电了一下的香兰小心的不要碰到大明星,装模作样的在床单上滚了一圈,直到被褥和衣衫同样凌乱。 此时灯光一暗,暧昧抒情的背景乐顷刻变为冷峻逼人,原本松散的鼓点突然变得密集而紧促。 是将军来了! 侍女喝下矮桌上早就备好的迷药,随即软软倒在地上。 将军推门见到眼前这情景,大为震怒,召来士兵用冷水把闫梦君泼醒,随后用武.士.刀威胁着起身。半梦半醒的言梦君反应迟钝的动着身体,而这时候,将军已经命人把昏迷的侍女架了起来,从身侧抽出匕首,来到吓得全身颤抖的言梦君前,待走到他身前后,却折返到侍女的身前,掏出匕首,剖开她的腹。 “好!停!!!” 从王导演手中拿过扩音器的小桃说,“这一段pass,大家表现的都很好!”她来到背景板前,表扬了下贝斯鼓手,向弹吉他的安和眨眨眼,来到将军、主唱和侍女前,点评:“这位侍女,你表演时怎么束手束脚的?往下倒的时候竟然还侧头看一下旁边,确认后才倒下去。我们虽说不是正统的戏剧表演,但也不要这么浮夸好吧?” 香兰把面具摘了下来,长发一甩,勐地舒了口气,以余光斜了一下经纪人,对她的点评不置可否。她自顾自的来到安和面前,抱怨道:“这面具眼睛地方开的好小,能看到的范围也很小,这样的话不利于演员的表演,是不是应该改进一下?服道化设计师?” 安和替她把凌乱的发整理好,耸肩:“我是参照古本里的面具,原汁原味设计出来的。” 香兰无语的嘟囔着:“每个地方都让人不爽……” 褚颜表示,他才不爽。 他跟着其他人把剧情又过了一遍,略过几个已经表演熟练的音乐环节,从头演到尾,最后换上了常服,累的一屁股坐到保姆车上闭目养神。小桃还在看着回放视频,咬着笔帽不停吹毛瑕疵,一边说这个动作不好,一边又说背景音乐没跟上,她挑刺挑了半天,抬起头来对戴着口罩的大明星道:“我发现,除了你有几个动作不规范外,根本挑不出其他的毛病耶。” 褚颜双臂环胸,高傲的扬起下颚:“本大爷天下第一。” 小桃说:“少得意啊你。” 夜色已至,车窗两边闪过五彩的霓虹灯。褚颜盯着窗外,忽然看到一个红酒转卖店,就叫司机在路边停车,要小桃替他买一瓶红酒回来。 拿到钱的小桃疑惑道:“你买红酒做什么?不是很少喝酒吗?” 褚颜靠在窗边,说:“我想喝行不行,你去买给我就是了。啰里啰嗦,大姐姐。” 第236页 “不许叫我姐姐!”小桃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系统:「你买酒做什么?」 褚颜:「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系统:「???」 褚颜:「据我的线人来报,攻略目标买了一瓶红酒,还从警局的解剖室抽取了一支15ml的七氟烷。而且,他今晚还开车去过我家,但我在剧院还没来得及赶回去,他只好无功而返。」 系统:「……你的线人。」 褚颜:「嗯哼,要不然你觉得,他们的小破车上怎么会有我全球限量的专辑?」 系统:「看来徐风同学也是个戏精。」 褚颜:「嘻嘻嘻,白城,嘿嘿嘿,惹到我,你完了。」 系统:「……」 第118章 巨星06 褚颜带着小桃为他买的红酒回了家。 从那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 距离公演的日子越来越近, 白城却像是失踪了似的,好几天都没见到。褚颜私下联繫过徐风,才知道最近他们组在处理一件连环杀人的大案子,这件案子在昨天已经尘埃落地, 白警官英勇的把嫌犯一枪爆头, 成功解救人质。 褚颜大概能想到当时的情景,白城肯定毫不犹豫的手起枪响,没有给嫌犯忏悔的时间,也没有给人质多余的恐惧时间。就像那次他在天台上被劫持一样,对于白城来说, 最终目的只是让兇手归案, 至于营救人质成功的机率, 大概只能五五开。 这三观真让人不爽。 在经纪人三催四请要他去排演的号召下,褚颜果断的向她请了假,不顾小桃在那头怒髮冲冠, 擅自挂了电话,并且和另外一位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褚颜决定用这两天公休日过个有意义的假期, 而不是顺遂着副导演的意思让他连轴转, 排一场又一场早就熟悉过的演出, 他那个经纪人是个事事追求完美的处女座,容不得一点瑕疵。 在对待自己的创作方面, 这个胸大无脑的傻白甜小桃, 是具有相当程度的魄力的。 不过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褚颜从床上翻身而起, 边浏览着围脖帐号边走向浴室洗漱,正当他刷完牙的时候,就听到门铃声响了起来。 他住的这栋公寓有专门负责住户安全的安保系统,进出大门都要凭藉主人许可才行,自从那次他回家后见到那位私生饭守在自己家门口,就一纸诉状把物业公司告上了法庭,理亏的物业赔了他一大笔的精神损失费。从此之后,门口的保安大叔升职加薪,在金钱诱惑下像打了鸡血一样严防死守,一有可疑车辆进出就挎着警棍去盘问。 褚颜凑到猫眼里一看,竟然发现门外的是白城。 多日不见的白城像是知道他会向外看,正从猫眼处望着里面的人,笑得桃花眼微眯,见无人应答,抬手又按了一下门铃。他穿着黑色风衣,因为彻夜不休的处理案子身体似乎瘦了些,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光彩照人的样子,想也知道是因为最近有开心的事。 褚颜看到白城怀里抱着一个纸袋,猜想里面应该就是那瓶注射进七氟烷的红酒。除此之外,他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皮包,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褚颜心下喊了声糟糕,刚和徐风约好交接的地方,还想先下手为强,今天晚点的时候去拜访白城,没想到白城这时候提着红酒找了过来。 这个时候,只能装作不在家了。 再者,他最近忙于排练,不在家也是正常的。 思及此,褚颜抬脚就要回浴室继续洗漱,却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褚颜赶紧按了通话键,跑到卧室接电话:“餵?” “你在家?” 褚颜坐到沙发上:“不在。” 白城不紧不慢的说:“你经纪人打电话给我,要我来你家看看你,怕你出什么事情。” 这个卖队友的小桃!没想到他这边竟然也有奸细。褚颜暗自磨牙,语气依旧春风和煦:“我能有什么事?我真不在家,今天特地请假出来…玩……” 褚颜话还没说完,目瞪口呆的望着推门而入的白城,后者靠在门边,两指勾住开门的钥匙,在手边转了两圈,随即扔向了桌子上。 白警官笑盈盈的打量着他,看着大明星的睡衣,说:“不在家?” 褚颜尴尬的咳了一声,顺着白城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小猪佩奇图案的睡衣,骄傲的挺了挺胸,生气的道:“谁让你进来的?知不知道这算私闯民宅?亏你还是个警察,滚滚滚!”说着他上前做了个驱赶的动作,白城握住他挥过来的手,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直看到褚颜不自在的问:““看什么看?我钥匙谁给你的?小桃?” 白城松开他的手,浅褐色的眸中酝着暖意,说道:“是你让我来找你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说到一半时,褚颜想起当初给白城的名片,改口道:“那你来之前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有事不在家呢?” “多来几次,总有一天你会在家。” 白城说着,把牛皮纸袋放到桌上,黑色皮包也扔到了地毯上,不等主人招待就坐到了沙发上,就迳自倚到柔软的靠背。 褚颜双臂环胸,以审视的眼神看他:“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户主允许,门外的安保会这样轻易让你进来?” 第237页 白城道:“因为我说接到报警,3号住宅发生了命案。” “你说什么?”褚颜震惊的坐到他的对面,两手撑住玻璃桌:““我这里就是3号住宅,你这是不是变相诅咒?” 白城把一对手铐从身侧掏了出来,道:“当然,在查明没有发生命案后,我也可以说是3号住户的恶作剧,以浪费警力资源的名义逮捕你。” 褚颜:“……”可把你牛x坏了呢。 “放心,我不会的。”白城笑着把手铐放到桌上,说道:“你经纪人来电话的时候,正巧我在附近,就开车过来看看你。” 带着红酒来看看?这说辞一点都不可信。 那他公寓的钥匙,看来白城早就有了。这个混蛋。 “啊,对了,这瓶红酒。”白城像这才想起来似的,把红酒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摩挲着光滑的瓶身,“是我很喜欢的一款。” 褚颜从他手里抢过红酒,道:“那我现在就打开,我们一起尝尝味道怎么样。” 白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站起身来,伸手想要把红酒拿过来:“我有开瓶盖的诀窍,还是我来。” 褚颜拦住他,把红酒背到身后去,边向外走,客套的假笑着:“你是客人,坐下,我去把红酒打开。”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褚颜已经退出了卧室,眼见白城并没有出来阻止,他才松了口气,从酒柜里把小桃买的那瓶红酒拿出来,两者对比了一下,除生产日期不同外,无论是外形还是品牌都是一样的。 褚颜把两瓶红酒都打开,分别倒了一杯,再把白城的红酒放回酒柜的最底层,接着把小桃的红酒放到吧檯上,为避免出纰漏,他还特意把多出的那些倒进洗手池里。 褚颜端着两杯酒回到卧室的时候,白城正站在落地窗旁的钢琴边,端详着黑白相间的琴键。褚颜走过去,把掺药红酒的高脚杯递给他,白城顺手接过,却只拿在手中把玩,并没有喝。 褚颜不好催促他,只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看到白城频频注意着钢琴,就道:“你会弹钢琴吗?” 白城摇摇头。 褚颜坐到琴边的长椅上,回头问他:“要不要学?” 白城犹豫了一下,随后向他走了过去。他刚在长椅上坐定,把高脚杯放到了琴盖边,褚颜按在琴键上的手就撤了下来,道:“提前说好,我可不是白教的,按小时计费,你就给我个一万块差不多。” 白城撇过头一笑,像是早知道他的要求,说:“用红酒抵消了怎么样?” 褚颜道:“那红酒有我的一小时贵吗?” 白城思索片刻,得出结论:“它比你贵吧。” “呸。”褚颜道,“买不起就算了,反正有大把人排着队想要学。” 白城又拿起高脚杯,慢悠悠的放到嘴边,在褚颜以为他要喝下去的热烈注视下,忽然又将酒杯移开,蛮头疼的说:“不是不想学,而是,你能不能教点别的?” “教什么?” 两人离的很近,近到褚颜都能闻到白城身上,若有若无的清爽的肥皂香。白警官一点一点凑上来,褚颜眼睁睁看他的脸越来越近,略有惊恐,随后就听白城低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比如说,弹钢琴。” “教啊,我就是教钢琴的。”他上翘的尾音带着股奇妙的吸引力,听得褚颜耳根酸软,警惕的向后靠了靠,和白城拉开了些许距离。 有轻微摩擦的声响,是白城把什么拉到了身侧,他的手按在褚颜头上揉了揉,随后把穿着卡通睡衣的大明星抱了起来。褚颜并没有觉得自己弱柳扶风到能被轻易抱起来的地步,他下意识攀住白城的背,下一秒感觉自己背后靠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坐下时还听到钢琴发出一阵哀嚎般的重音。 非常有!危机感! “你你你等等……” 褚颜奋力推着白城,直把衣冠楚楚的白警官推远才罢休,他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城恍然大悟的说:“多谢提醒。竟然忘记了付帐。” 付什么帐? 没过一会,褚颜就明白白城的付帐是什么意思。黑色皮包的拉链拉开之后,里面的是一叠叠崭新的粉色钞票,白城掏出一叠钱,甩到褚颜的身上,笑的很开心:“这些够吗?嗯,当然不够。”他自说自话后,又从包里拿出一摞,尽数砸向懵了的大明星,红彤彤的钞票散乱在琴台上下,天女散花般的铺在地毯上。 褚颜道:“停!!” “嗯?”白城果然停了下来。 褚颜感受到了一股愤怒,他说:“你为什么不转帐给我?这样我还得一张张的数,你的时间是时间,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 白城哭笑不得,掌心一松,手里那叠钱尽数落到了地上。 他把两个高脚杯拿了起来,其中一个递给了褚颜,说:“我带了一百万过来。” 一百万,什么一百万?不等等!一百万!不就是他向那个私生饭报睡自己的数目吗! 褚颜干笑着接过高脚杯,刚没看清白城手里哪杯是掺了药的酒,心惊胆战的接过这杯红酒,迟迟不肯喝下去。 白城却是很爽快,一下把杯中的酒喝光。 第238页 褚颜见他没事,于是讪讪的放下高脚杯,说:“其实我根本就不会……” 咔嚓。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腕被铐住,勐然抬起头问:“你有病啊?铐我干什么?” 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太阳穴上,白城唇边翘起的弧度慢慢垂下,由款款温柔变为面无表情,他垂眼扫了下另外一个手铐,语气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逼迫道:“你是自己戴上,还是我替你戴?” 第119章 巨星07[补完] 公寓没有开灯, 只有窗户折射出车辆行驶而过打进屋内的车灯。 唯一开着的是位于客厅中的电视机, 荧幕上正播放着蓝丝绒乐队在美国华特公园举办的演唱会, 主唱坐在高椅上,手握住立起的麦克风,那时长发微卷,落在他的肩膀上,平添几分慵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双银灰色的美眸必然戴了美瞳, 取代原来漂亮的乌黑瞳仁。他凑近麦克风, 微阖着眸, 黑色薄纱下的唇若隐若现, 而他的嗓音也人一样的惊艷,那被媒体誉为“天使亲吻过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到, 都会令人心潮彭拜。 《银河万岁》通过传播媒介, 毫不失真的传递到公寓的每个角落。 高脚杯微晃, 其中酒液漾起波纹。 皮鞋在地上摩擦, 混合着尼古丁的烟雾缭绕。 男人随音乐而轻轻摆动身体,他脱下身上的风衣, 将菸头在菸灰缸里捻灭,又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随后,他坐到沙发上, 拾起地毯上的细链, 双手慢慢将链子那头的猎物拉到身侧。 链子轻响, 缩在落地窗边的黑影向男人爬了过来,他未着寸缕,在时有时无的光影中,腰身和臀线构成暧昧的剪影。他来到男人身前,锁链碰撞发出轻响,他扑到对方的膝盖上,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这几天来,白城这该死的傢伙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从正义警察转变为无耻的囚禁犯。把褚颜从自个家带到了他家里,而且不让他出门,不给他衣服穿,甚至在屋内也限制了他的行动。褚颜还以为白天警官大人会去上班,自己就能想办法摆脱白城为他戴上的锁链,但没想到白城大忙人向警局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不管白天晚上,褚颜都要看到他那张一看就是在假笑的脸。 白城也不说话,对待这种问题,他一向以和煦的微笑来回答。伸长胳膊揉了揉大明星柔软的发顶,白城站起身来,气定神闲的走到挂历边,又撕下了一页,回头对褚颜道:“又过了一天。” 屋子里的窗户都订死,所有通讯设备的线被切断,褚颜的手机也被收走,除了这上面的挂历外,他过的浑浑噩噩,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偏偏白城会提醒他,距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演唱会的日子。 褚颜心疼的抱住自己,斥责道:“你这是非法囚禁!是犯罪!” 白城倒了一杯酒,走回他身边,蹲下了身,笑眯眯的说:“知道你失踪那么多天,为什么经纪人不来找你吗?” “不知道。”褚颜压抑着火气,“你说为什么。” 白城从口袋中翻出手机,划开锁屏给他看:“因为我一直在找人更新你的ins,嗯…你昨天去了洛杉矶玩,还发了自拍。”说着,将社交软体上的局部“自拍”给他看,在点开评论的那刻,褚颜敏锐的看到一个人评论: 「亲爱的颜颜,这次演唱会真的不开了吗?公司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也没有回收我们的票,是不是表示还可以期待[哭][爱心]」 从前他都是发点局部照当做给粉丝的福利,露脸也是会戴着面纱或口罩,更何况他几乎不怎么露脸,不喜欢当做大众讨论的对象、那么,想要模仿他以前发图的风格,确实是轻而易举的。 白城刚要把手机收回去,褚颜就双手并用抓住手机,等到仔仔细细的看完后,还要向下翻的时候,白城握住他的手,在褚颜恋恋不捨的目光下把手机放到口袋里。褚颜质问:“你有什么目的?为了不让我去开演唱会?所以把我囚禁在你家里?” 白城格外坦诚:“就是如此。” 褚颜道:“总要有个理由吧。为什么?” 白城边摇着头边转着高脚杯,说:“没有为什么。” 褚颜为他的态度所折服,稍微冷静了一下,忍住把他暴打一顿的想法说:“我在紧要关头提出不开演唱会,独自去往国外游玩,这个时候你请长假,不是显得很可疑?” “这些不用你操心。”白城又揉了揉他的发,像很喜欢这个抚弄小动物般的动作,在褚颜嫌弃的拒绝后才收回手道:“老爷子七婚,我请的是婚假,之前累积没有放过的假一起都请了而已。这么说起来……” 白城盘腿坐在他的对面,视线平视着大明星,褚颜看到他的笑容逐渐消失,就觉得没什么好事。白城道:“明天我出去参加婚礼,而你,”他把褚颜挂在脖子上的链子手指勾起来,把对方勾到自己咫尺之间,“好好给我在家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不要总想着逃跑,学乖一点,嗯?” 褚颜学着他的笑,龇着白生生的牙道:“我、知、道、了。”呸,知道你妹。 “乖。” 白城又要抬手摸他的头,褚颜先一步侧开头,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把一张薄毯裹在自己身上。 第239页 突然,他看到白警官脖子上挂着的银白细链。链子一直延长到他的颈侧,不知道上面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链子褚颜见到过,就是他脚踝上的同款,但白城就这样戴了一个项鍊,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褚颜思索着对策。 直接上手不好,这时候必须先从侧面进攻,转移白城的注意力,再去看他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猫腻。 白城一时手痒没忍住,又上前摸摸这摸摸那,把他当成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褚颜也不躲,任由他从头顶摸到自己颈侧,那只罪恶之手还有继续向下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凝视着白城,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视死如归的凑上前去,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混合着甜美的气息,白城身体一僵,褚颜趁机把他颈边的项鍊从衬衫中拿了出来。 原本冰冷的银币因体温而变得温热。 这只在夜晚时发出温柔光亮的银币,此时正在他的掌心,褚颜把它握在手里,不知怎么,从心底涌上一种奇妙而虚幻的错觉。 系统:「是病毒源!快想办法摧毁!!」 褚颜:「我…我……」 系统:「你怎么了?」 褚颜:「有一股神秘的东方力量涌入我的身体里,我感觉自己快要……」 系统:「???」 褚颜:「变身了!」 系统:「去死:-」」 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是「傲慢」,病毒源是「银币」,至于能力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检测中。褚颜仔细端详着这块银币,就像普通的一块钱大小,但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看起来不像是哪国的货币,更像是纪念品。 褚颜见白城正不发一语的盯着自己,就放开那自带萤光效果的银币,问道:“这是什么?” 白城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两指捏住硬币,说:“你说这个啊?”他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虽然看起来不值钱,但确实是个很珍贵的宝物。珍贵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材料,你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褚颜觉得他此时此刻特别渗人,配合的打了个寒颤,道:“我怎么知道。” 白城继续自说自话:“真聪明。是用头盖骨磨成的粉制成的,为了美观,还特意加了些会发亮光的银粉。晚上看的话很漂亮吧,你刚才不是也被吸引了么。” “什、什么?”褚颜往后退了退,“什么头盖骨?人的,还是动物的?” 难道这傢伙是杀人犯!还是变态级别的!他家还有个地下室,是专门用来藏尸体的! 白城含笑不语。 一辆车唿啸而过,四处飞散的光将白城的脸打成一半光一半暗,这种效果在电影中被称为阴阳脸,而这样的人,必然是罪大恶极的幕后真兇,抑或即将黑化前的平静。 褚颜已经退到了窗边,在黑暗中,他好像看到白城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刀。 白城随着他后退的脚步,一点一点跟上。 褚颜贴在玻璃窗上,瑟瑟发抖。 啪嗒。 落地灯温暖的光线将黑暗驱逐,晕黄之下,白城那副令人惊悚的面容已然消失,而他的手上,也没有那把褚颜之前猜测应该存在的刀。他这时像是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大明星会突然惧怕他,感知到表现出震慑力后得到的效果,也没有多余的去解释,而是顺水推舟的说:“你不听话,我就杀了你。听清楚了?” 褚颜虽然觉得白城不会真的要杀他,不过还是状作咬牙切齿,选择激怒白城:“你这是威胁,是非法拘禁!你最好时刻都戴着那个破项鍊,不然等我拿到之后,就会向警方告发你。你的前途你的一切就都毁了,知道吗?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我出去,我保证什么都……” 白城扣住他的下颚,神情带着些愠怒,语气凉凉:“你还是这样啊。” 褚颜一愣:“什么?” “空有一副光鲜亮丽的外表,里面却装着一个胆小鬼。当然这都是表象,你只是在故意迷惑我罢了。这些天来你应该没有放弃过逃跑的想法,但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我想你大概会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不择手段也好,千方百计也好,怎样也要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你的一腔执念不是单纯为了去开演唱会,而是要和我作对。” 褚颜:“……”这推理真是棒棒的。 白城的语调很慢,但句句都说到褚颜的心里,把他剖析的不能再清楚:“让我再推测一下,如果你犯了错,是不是会想方设法的把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减轻痛苦,而那被你推卸责任的人,就会成为代替你的负罪者。” 褚颜想起上个世界发生的事,竟然一时无法辩驳,他只能安慰自己白城不会知道,为了面子梗着脖子说:“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我这个人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跟你有一点关系吗?” 白城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大明星,昏黄的暖光将他印在朦胧中,看不太真切,却有种无形的压力感。他双臂环胸,眉宇微皱:“只要你听我的话,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别想着去到处作妖,我保证没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他话锋一转,表情未变,听起来像是阴测测的威胁:“在我明天出门后,屋外就会有巡逻的保镖。我吩咐过他们,只要有人从屋里出来,二话不说上前就给我拿下。况且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作为公众人物,裹着薄毯出现在大家面前,恐怕明天就会上头条吧。” 第240页 “……”褚颜说:“那你不出门不就行了吗?” 他发现白城笑点极低,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咳了一下才正色道:“不行。事关遗产分配问题,我必须去,不然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养你不是吗?要僱人假扮你,还要僱人来看着你,到哪都是一大笔开销。” 褚颜说:“你这个死同性恋。” 闻言,白城更是乐不可支,他上前捧住褚颜的脸,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和大明星刚才的举动如出一辙。褚颜瞪着他,看出他在学自己的举动,白城稍稍后退,打量着他的脸,伸手捏了捏褚颜柔软的脸颊:“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张像女人一样漂亮的脸,否则我亲都亲不下去。” 褚颜心底异常愤怒,表面上不动如山,平静的说:“我去你大爷。” 第二天,褚颜在睡梦中醒来,拖着长长的细链到处走了一圈,屋里已经没有了白城的身影,餐桌上放着尚且温热的早餐。他试着去拉了一下门,防盗门还是和往常一样被锁了起来,没有密码打不开。 褚颜边吃着早餐,边思考怎么度过没有白城的这段时间。 吃完以后,裹紧薄毯来到窗边,这里是二楼,但并不是很高,公寓不在闹市区,只有早晨晚上才能看到有上班或回家的车辆来往,其他时间都荒荒凉凉,没有什么人烟。 褚颜看到底下有几个聚集在角落里的人,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向窗这儿瞟过来,大概就是白城所说的“保镖”。他先是去尝试打开订死的窗户,结果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后,就向后退了几步,从桌上拿起花瓶来,勐地掷向玻璃。 彭! 花瓶落到地毯上滚了几滚,发出沉闷的声响,防弹玻璃纹丝不动。 褚颜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继续左右寻找着称手的工具,目标定为左手边的红木凳。他把木凳拿了起来,狠狠向玻璃砸了过去—— “!!!” 玻璃对面的人反射性撇过头紧闭上眼睛。 幸好玻璃很结实。 褚颜连忙把木凳放下来,惊讶的向外面的人比了个手势:“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姑娘疑惑的把耳朵贴在玻璃上,一副听不清的样子。她研究了一下这窗户的结构,从腰间的包里拿出冲击钻,对着窗框一阵敲敲打打,没多久竟然把窗户给推开,从外面钻了进来。她气喘吁吁坐到地上,环视着宽敞的屋子,目光最后定格在大明星身上,说:“没想到你真的被关在这!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第120章 巨星08[补全] 小桃带了个工具包, 她从里面找出铁钳,三两下把褚颜脚上的链子除去, 又把身上的薄外套和叠穿的短裤脱了下来, 递给褚颜,急切的说道:“快快快,我特意穿了你尺码的衣服, 你穿上之后就跟我从绳子上熘下去。” 褚颜为她的齐全准备惊嘆,边穿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桃背过身去不看他换衣,说:“那天你因为不想去排练挂了我电话,正巧白警官到剧院来, 说想看我们排演, 我当时一生气, 就把你家的钥匙给了白城。过后觉得没有事先告诉你不太好, 就去你家找你, 但是看到公寓的灯关着。你们当时……” 褚颜穿好衣服后,又戴上小桃递过来的鸭舌帽和口罩,不悦的回忆起当初的事:“我们不在。那傢伙拿枪指着我, 威胁要我自己戴上手铐, 我只好乖乖的跟着他到这来。” 小桃嘆了口气,心中的偶像完全幻灭:“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我从你的ins上就能看出端倪来,虽然你一直在更新,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接听, 但是…就算他模仿的再像, 自家艺人的声音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她边观察着外面的动向边说, “你放心,这件事的责任在我,刚才我在楼下时就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就来,就算他白城在警局的地位再怎么高,绑架我家大明星也是死路一条。” 褚颜见她慷慨激昂的模样,不觉有些忍俊不禁。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发现刚才那些聚在角落里的几人还在。 只是这次他们是明晃晃的盯着这所公寓,并且在不时的交头接耳,他回头对小桃说:“下面那些人是……” 小桃凑近看了一眼,说:“那些是放哨的。看到底下那个穿花衬衫的了吗?那是徐风。没想到他平时那么正经的人,稍微打扮一下就摇身变为古惑仔,还蛮帅的。”她和褚颜对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笑:“嘿嘿。” 褚颜:“……”白城还真把人都安排在门口了,那么有信心没有人会来救他。褚颜忽然想起那天和徐风约定好见面的事,在小桃催促他快点下去的声音中,要过经纪人的手机,向外拨了一个电话。 “嗯…东西带在身上?” “原来如此,之前就被发现了么……” “没关系。” “对,待会拿过来。” “限量版专辑…没问题,嗯,全部的……” 褚颜挂了电话,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诶你你你?”小桃看他把衣服又重新脱下来,说:“怎么回事?不想出去了?还是……” 第241页 褚颜裹紧薄毯,把小桃给他的衣服叠好放在沙发底下,双眸燃烧着熊熊火焰:“你打电话给警察,叫他们不用过来了。还有,待会你就和徐风先回去,我在这等白城回来,和他朝夕相处这些天,不留点礼物说不过去吧。” 小桃跟着他坐到沙发上,问:“你想做什么?” 褚颜咬牙切齿:“当然是復、仇。” 小桃想要把手搁在他额头上探探体温,乍一碰上就触电一下收了回来,没忍住,还是问道:““你没病吧?” 白城回家时已是深夜。 走到门口时,就有几人向他拥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低声向他说了什么,白城点点头,随后穿过他们,输入密码进了门。甫一踏入,就见到那个趴在水晶桌上,正看着电视上搞笑娱乐节目的大明星,浓郁香醇的红酒香飘散在封闭的空间中,瀰漫着陶醉的芬芳。 大明星听到关门的轻响,抬头看他,暖光勾勒出柔美的轮廓,细长的脖颈,以及不经意露出的光滑小腿,仿佛画家笔下精心雕琢的美人。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让人沉沦其中。 大明星对他的到来并不在意,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 白城脱下严整的西装,松了松领带,靠在沙发侧背边,走上前去挡住电视机,对上褚颜不满的视线,他双眸闪烁着笑意,道:“我听他们说,你今天很乖。” 褚颜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两指捏住高脚杯轻晃,视线却黏在白城颈间的项鍊上。 白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喜欢这个项鍊的话,过几天送给你,当做给你的奖励。” 褚颜问:“为什么现在不给?” 白城轻轻摇头:“就像未来是个变数,现在把这东西给你还太早。” “你什么意思?” 白城坐到他的身侧,褚颜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下意识的躲了躲。面带醉意的白警官转头望他:“听不懂吗?”他把褚颜那杯红酒拿了起来,晃了晃杯中液体:“我曾经不喜欢喝酒,现在却变得喜欢,这不就是改变吗?” 说完,他将红酒一饮而尽。 褚颜低下头掩饰唇边笑意,和他东拉西扯:“你父亲那边怎么样?” 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白警官笑得更加灿烂:“老爷子越活越年轻,这次找了个小嫩模,下次大概会去包养未成年。不过他提前把遗产分配下来了,周一到帐,你想要多少?” 褚颜说:“全部。” 白城看来喝的真有些高,摇头晃脑的说:“那够我睡你十几次。” 褚颜附和道:“是是是。” 白城拧开木塞,又倒了杯红酒,对褚颜说:“你当时出门,是去找徐风拿七氟烷,对不对?” “对。” “你找他做眼线,却不知道我早已经察觉。”本是该慢慢品尝的红酒,被没有品位的白城牛饮下去,“所以那天我带去的红酒里,没有像你想像中那样注射了迷药,你当时心惊胆战的样子,在我眼里很有趣。比起迷晕你,再把你拖进车里,我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所谓更好的方法,就是拿枪胁迫着他出门。 褚颜干笑几声:“哈哈哈。” 白城转着杯子,醉醺醺的语调不知是有意还是刻意的拖长,他眯起眼,盯紧前方:“我办好了出国手续,明天就带你上飞机,我们去别的国家生活。” 褚颜说:“我不去。” 白城把话说的毫无置喙余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褚颜眉毛一挑:“凭什么?” 白城要撑住身体站起来,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重新跌回了地毯上。本就被酒精充斥的头脑算不上清醒,此时更是一团浆煳。他马上意识到不对,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褚颜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仰躺到沙发上,不忘奚落:“我给你喝了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要喝的,我可没有逼迫你,白警官。” 白城紧皱着眉,喘了几口气,他本想把喝进去的吐出来,却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流失,以至于只能靠在沙发边,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褚颜把红酒瓶拿起来,向下倾倒,没有木塞阻碍的液体落到了男人的白衬衫上,薄薄的衣物被浸湿,能隐隐看到底下匀称的肌肉。 褚颜啧啧称赞:“白警官,没想到你的身材这么好啊。” 他把倾倒完的红酒瓶随手一扔,跨坐到白城身上,用手轻打着男人的脸:“我长得像女人一样是吧?你这张高傲的脸也让人不爽。你应该庆幸,马上就要被像女人一样的我上了。高兴吗?” 很明显,白城不高兴。 获得主动权的褚颜异常的高兴。 言语戏弄完,他把白城用来缉捕犯人的手铐拿出来,咔嚓一声,白城的手腕就和桌腿牢固的拷在了一起。 “你……”白警官大概想用眼神诠释‘杀人’的心情,他一把握住褚颜的脚踝,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你…不能……” 褚颜贴心的蹲下来,问道:“不能什么?” 白城额上的汗滑落到眼中,顺着他的眼角向下落,乍一看还以为是他的泪。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力气也越来越小,直到闭上了眼睛:“不能…出……” 第242页 褚颜用脚踢了踢昏睡的人。 确保醒不过来后,就去摘下白城颈间的项鍊,把那块银币拿在手里,找出小桃留下的榔头,对准银币砸了过去。 「滴。」 「病毒源‘银币’摧毁成功。」 这么简单。 褚颜把碎成的粉末收进垃圾桶,换上小桃给他带来的衣服,走到挂历前,撕下一页。 明天就是演唱会的日子。 一大早,褚颜就接到小桃的电话,那头的女孩不确信的问:“你这十几天都没参加排练,确定能演好吗?” 褚颜道:“没问题,我排一次就能上台表演,何况已经排了那么多次。这场演出不是你的心血吗,我会以认真的态度对待。况且,我在社交软体上说不打算去表演,公司方面不是也没表示停止演出吗,所以演唱会可以如约举行,相信我。” 小桃的语气听起来很欢快:“公司是在我坚持下决定的。虽然你平常的时候不靠谱,三观和我截然相反,有时候会耍大牌,甚至把极端粉丝往邪路上引,但我知道,你是不会一声不响就走掉的。” 褚颜:“……我真是谢谢你啊。就这样,待会见。” 他挂了电话之后,看向靠在沙发边的人,男人微垂着头,唿吸平稳,看来并没有清醒。褚颜来到他身边,从包里拿出注射器,吸入药液后为他在静脉注射进去,小声嘟囔:“就让你睡久一点再起来……” 等推进去之后,褚颜向系统抱怨:「我都这么对他了,恶念值却一点没动。你的检测系统是不是凉凉了?」 系统:「我觉得没有。」 密码门解不开,褚颜离开时选择走窗户。 等到他打车赶到星河剧院,距离演出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在剧院大门翘首以盼的小桃见到他后勐地松了口气,连忙把褚颜带到了后台,要他快点收拾自己。临走之前还不放心的问褚颜有没有做违法的事,得到大明星否定回答后非常怀疑,接连确认几遍才安心。 褚颜坐到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到身后广阔的后台和忙碌的演员们,在这一刻突然发现,自由的空气格外香甜。他把舞姬的齐刘海黑色长假髮戴上,又戴上能剧的面具,惨白的底色和浓重的妆容,以及诡异的微笑让这个面具看起来格外恐怖,但是看的久了,对比起白城那张脸,褚颜还是觉得蛮可爱的。 “呦,颜。” 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褚颜回过头去,看到是背着吉他,脚踏木屐的队长安和。他那狂放不羁的微捲髮散乱在肩头,颇有点东瀛武士的颓废风,安和见他看过来,说道:“还以为你真的要临时缺席,那我们以前的表演就白费功夫啦。幸好你回来了。” 褚颜边换演出的和服边和他搭话:“有点事情耽误了,不好意思。” 安和道:“没事,你能来再好不过了。” 褚颜见他形单影只,于是问:“你女朋友呢?叫什么…香兰是吧?这个名字…呵呵……” 安和耸耸肩,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她对我不冷不热,正愁怎么挽回她呢。” “没关系队长,你还是很优秀的。”褚颜早就看出那拜金的女人并不适合安和,知道他们感情冷淡还挺为他高兴。 褚颜在面具下向安和眨眼,“我看好你。” 安和用他不纯正的中文问:“看好是什么意思?是好看吗?” 小桃在那头喊着褚颜的名字,褚颜敷衍的说:“对对对。”他匆忙系上腰带,小桃已经举着大喇叭走了过来,她逐一清点了在场的演员们,发现缺席一人,不由得急道:“是不是少了一个啊?那个谁呢?演侍女那个去哪了?!” 身边有人拉了拉小桃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角落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看到她和王导演…二楼的洗手间里……” 小桃关上喇叭的开关,表情微妙的听完,随后拍拍女孩的肩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剩下的交给我处理。”等到女孩离开后,她才忍不住开始对空气抱怨:“怎么一个个尽会给我找麻烦,不能等到演出结束后再……” “那个!小桃!” 听到有人叫她,小桃回身一看,满含疲惫的双眸一亮,笑道:“徐风,你今天不上班吗?” 来到后台的正是实习警员,徐风摇了摇手里的票,脸上的笑意也止不住。他来到小桃身前,说:“这几天局里没什么事,就找人替了我的班,以后一周里他的班我都替他做。” “哈?这不是欺负你吗?”小桃为他愤愤不平,“凭什么他替你一次,你就要替他一周?” 徐风挠挠头:“没事没事,吃亏是福嘛。” “是什么福,你就是个大傻瓜。被人像条狗一样指使来指使去,不会生气,反倒还叫唤两声讨赏。”小桃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感觉自己像个操心的老母亲。 被骂的徐风依旧乐呵呵的,只是在看到小桃眼下的阴影时,才忍不住正色起来,问道:“演唱会结束后,你也能休息一下了吧。” “那当然。”小桃挺直的背一下子松懈下来,“看我为他奉献到什么地步了,不仅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些琐事,还要管演唱会里大大小小的事,以后一定要叫我家大明星给我涨工资。咦?你手干嘛一直揣在兜里?” 第243页 徐风“啊”了一声,说:“这个是……” 小桃一拍脑门,忽然忘记重要的事,对徐风道:“等结束再说吧。演出马上开始,你先去观众席等着,演出结束后我让工作人员带你到后台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走,怎么样?” 徐风点点头,说:“我等你。” 要描述褚颜此时的心情,凭单纯的字句大概是描述不出来的。他不是紧张,而是莫名有种的不好预感,右眼皮一直在突突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少准确性。 其实他对开不开这场演唱会,基本上是无所谓的态度。大概像白城说的那样,他的一腔执着不是单纯为了演出,而是为了和白城作对。 奇怪的是,白城为什么能把他看得那样透彻。 当音乐随镁光灯一同响起的时候,他的那点担忧和烦恼都如浮云一样消失不见,只剩下对于舞台的热枕。底下是黑压压的观众,台上是戴着面具缓慢跳着扇子舞的演员,褚颜扶了扶面具,走上台去。 中场休息只有五分钟,接下来还要赶紧换假髮和衣服。 褚颜来到后台,没见到马上迎过来的经纪人,疑惑的问了问身边的人,得到回答是并不清楚。下一场戏是言梦君被将军夫人派来的侍女所嫁祸,被闻讯赶来的将军抓个正着。 褚颜换上艺伎的服饰,因是要表现出醉意朦胧的戏,头髮可以披散下来。他坐在梳妆檯前,从镜中看到安和在调整着吉他的弦,随意拨了几下,安和就向他走了过来,说道:“颜,你真棒,下面的观众都为你看呆了。” 褚颜和他商业互吹:“是你们配合的好。”顿了顿,又问:“我怎么没看到香兰?你见到她了吗?” “我也没有,昨天没有给她买包,她应该还在跟我生气吧。”安和无奈的笑笑,“我给她打个电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我们的表演不是?” “各部门注意!时间马上就到!快点上场了!”副导演拿着喇叭大喊,“一个个都怎么回事,王导演和小桃都不在…诶那个表演侍女的呢?!” 安和正要掏出手机联繫香兰,就见到不远处款款走来的人,她的脸上戴着面具,已经打扮的妥当,只是穿着木屐的脚不太适应,走路时能看出几分僵硬。见演员就位,这时候也顾不得和她打招唿,和她一前一后走向舞台,分别去往两个方向。 第121章 巨星09 夜穹黑的背景前,竖立着一排深红的房檐及暖黄障子门, 在最左边热闹喧譁的宴会上, 有一人推门而出。言梦君散乱着长发, 轻扶墙门,肩膀微颤, 他先是抬起躬下的腰,挺直嵴背, 想要昂首阔步的离开, 下一秒却双手掩面,悲从中来, 步履踉跄的向前走去。 演奏的乐队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几人端坐弹奏的身影透过障子门清晰的显现出来。《醉韵》听起来不像一首歌, 配合着颠三倒四的词, 更像人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若换了第二个人来唱,肯定达不到听得人如痴如醉的效果。如今在场所有人屏住唿吸, 就连副导演也忘记去指挥灯光师,大概都在不约而同的渴望,去看一眼这面具底下的容颜。 歌曲渐入尾声,他也来到最后一扇门前。透过暖黄的纸门, 能看到里面有个属于女性的窈窕身影,她缓慢的抬腿、舞扇、宽衣解带, 动作虽慢, 但带着满满的暗示意味, 不用想门后都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引人目不转睛的要观看下去。 褚颜推开门。 侍女将扇子收回手中,向他迎了上来。和她原来的拖沓相比,这次的动作简洁且不拖泥带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褚颜想到上次小桃斥责不规范,肯定回去下了功夫练习。 软玉温香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音乐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鼓点骤然加快,凌厉的惊雷噼开夜空。听到下人传来讯息的将军自宴会中推门而出,带领一队武士赶到卧房,见到的就是他最心爱的人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衣衫凌乱,暧昧不明。 褚颜透过面具狭小的眼睛看到侍女在将军到来之前,摘下面具,将矮桌上的饮料仰脖喝光,而后女孩向他狡黠的眨了眨眼,又将面具固定好戴上,躺回他的身边。 这傢伙!小桃! 怪不得下场时找不到她,原来在准备替原来的侍女上场。 褚颜情不自禁的看着她笑。 将军已经带人推门而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大怒,吩咐下人拿冷水泼上去。因保证舞台效果,竭力达到尽善尽美,所有在排演中无实物表演的,在真实表演中都要用实物,不管是侍女喝下的迷药,还是把他们泼醒的冷水,甚至将军用刀剖腹的时候都用到了血浆,这些较真的设计被小桃称之为舞台的“职业素养”。 褚颜被冷水一激,装作懵懂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见到盛怒的将军后立刻跪伏在地,全身颤抖。 剧本上写的是害怕,他是冷的。 大屏幕的右上角有几位演员的特写,观众可以把他们的小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将军派两位武士将躺倒在床不愿起的侍女架了起来,言梦君也从跪伏变为起身,将军持刃,阴沉着脸色向他一步步走来,在不断逼近时,褚颜也不停的后退,直到后背倚上了障子门,退无可退。 第244页 他弓着身,靠在门上,双腿发软。 如同天底下最弱小的动物,惹人怜爱。 就在这时,将军突然折身,那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经划开侍女的衣服,绑在腹部的血浆染红衣服,滴滴答答的落在木地板上,在她脚下形成猩红的斑驳血迹。 架扶着侍女的两边武士将她放开,侍女就直挺挺的向前倒了过去,发出彭的一声响。只是由于紧促的音乐和各自演出的角色,谁都没有发现这个头着地的姿势,以及这声不对劲的沉闷巨响。 等到幕布下降,所有演员都依次退场后,才有人发现了不对。 起先人们还以为这平时不拿正眼看人的侍女,仍躺在地上是为了抢戏份,要表演下一场的女孩们派出了一个代表,她不悦的走到侍女前,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肩膀。 没反应。 女孩心下奇怪,双手用力将人一翻,面具摘下,探了探鼻息。 一声尖叫划开寂静,直冲云霄。 演唱会被迫中断,数万名观众的抗议在“有人死去”的突发杀人案中归于平静,偌大的剧院在人群紧急疏散后变得空荡荡的,后台大敞的门一只张着大嘴的野兽,即将把人吞噬。 褚颜觉得天都要塌了。 在这么多世界中,这是他感觉到的,最近距离、最真实,也是最可怕的死亡,前一刻还和他说笑的人,下一刻就躺到了冰冷的地板上,等待着人们来剖析她的死因。 现实中那个对他说:“要开心活下去”的人,在上课期间从十二层的教学楼一跃而下,坐在窗边的褚颜恰巧转头,与下落的她绝望对视。 这么巧,又一次见证你的死亡。 他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当迅速赶到的警察拉起黄色警戒线时,褚颜他才如梦初醒,不顾阻拦冲上前去,跪在了倒在地上永远不会再起来的女孩面前。她的唇边溢出几丝鲜血,落到颜色粉嫩的和服上,与腹部的血浆融在一起,分不清到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徐风呆滞的立在她身旁,手里似乎捏着什么,目光空洞的轻喃:“我…我们约定好演出结束后见面,我想请她去电影,然后…告白……为什么,为什么上场的是她?她不是导演吗?为什么她会在台上演出?!” 有同僚来制止他时常的行为:“徐警官,冷静下来!” “我怎么冷静!”徐风勐地把票掷向地上,吼道:“检测结果出来了吗?是什么?告诉我!” 警局的人哪个不是见过大风大浪,他们见过比这还惨的案件,因此对于徐风的遭遇只能表以同情,并不能感同身受。身披白大褂的法医举起矮桌上的,分析道:“初步鑑定,这杯饮料里包含高浓度的氰.化.物,可能就是致使被害人死亡的原因。”但具体成分还要带回去化验才能知道。 跪倒在地、失魂落魄的褚颜勐地站了起来,厉声问:“是谁准备的饮料?!”他还戴着表演时的面具,这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身边的小警员上前道:“你是谁?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来?” “我他妈问的是谁准备的饮料?你别碰我!”褚颜甩开要拉住他的警员,后者瞠目结舌,而大明星已然风度尽失,癫狂般捂面控诉:“本来不该她上场的,你们去找原来的演员,李香兰!这事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个和李香兰一起失踪的王导演,他们两个有问题!你们快去找,快去啊!” 警察们面面相觑,为首的将他们分成两个小队,一队去找人,一队留在这侦查案发现场。 在演员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孩举起手,在同伴的搀扶下哭着走出来,低声道:“是我,我准备的饮料…但不是我下的毒,我有什么理由去杀她?况且,我也不知道上场的人换成了小桃……” 第122章 巨星10 星河剧院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 警察和法医在侦查现场后, 把小桃的尸体用袋子装起来, 待回警局解剖。有人拍了拍徐风的肩,后者靠在墙边流泪流个不停,要他替小桃通知家属,徐风摇摇头说:“她自小和奶奶住, 去年奶奶因病去世,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剧院舞台的顶灯全部关闭,只留下后台照明用的光。褚颜坐在梳妆镜前,缓慢的把面具摘下来,他仔细盯着镜中的人,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 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着镜中人道:“是你杀了她。” 他听到身后有人到来, 就将手中的面具带回脸上, 静静坐在椅子上, 等待着来人走到他的身侧。褚颜扭头看他, 问:“你了解她吗?” 徐风的眼眶仍通红, 听到这话他先是一愣,随后道:“怎么才算了解她?” 褚颜说:“了解一个人,仅仅知道她的家世、职业、外貌、性格和交友关系这些不能算是了解, 只能算是知道而已。我说的了解, 是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徐风情绪很激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向我炫耀吗?你觉得我认识她那么短的时间, 比不上你们多年的情谊, 我的悲伤在你眼里很可笑,我掉下的泪就是鳄鱼的眼泪吗?我告诉你,我喜欢她,喜欢那个纯粹温暖的女孩,我想跟她告白,和她生很多的孩子,过完短暂的一生。”他颓然的靠在墙边,“还有,大概我承受能力比较差,不能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离开。” 第245页 “我没这么说,也没否认你的感情。”褚颜道,“就像硬币有两面,有的人在人前只会展现好的一面,有的人只会展现坏的一面。你看到的小桃纯粹温暖,但在我眼里,她却和我一样在苦苦坚持,一边想着快点放弃吧,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一边又觉得死亡好可怕,比起死去,活着虽然痛苦但更容易。” 徐风说:“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疯了!” “我是疯了!”褚颜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细眼红唇的女面将他衬托的如同鬼魅,“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自责!我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不然我就会活活后悔死!如果我听了白城的话,如果小桃没有去救我,如果我没有赶到演唱会…如果,如果……该死的如果!” 徐风看他围绕着后台不停转圈,嘴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样与他对话,只当他是因为友人去世悲伤过度。徐风重振了精神,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下毒的兇手来吗?” “对!”褚颜抢身上前,向徐风身旁的桌子扑了过去,“对!报仇!现在不是开脱的时候,我只要把一切归结于兇手就好了,对吧?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把兇手找出来,我的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疼了。” 褚颜双手捂住胸前心脏的位置,他仰起头,晶莹剔透的水珠自面具滑下颈中。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这次语气平静了不少,聊着与案子风马牛不相及的琐事:“你忙不忙?不忙的话我想跟你说一个故事。” 徐风道:“你说。” 褚颜说:“上中学时,班上有一名女同学。”他回想着曾经晦暗的往事,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和“我和她是同班同学,前后位,她在前,我在后。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因为班上的那些男生们会借名字来嘲笑她,称她下贱、妓.女、卖.淫.妇。” 徐风表情逐渐凝重:“为什么?” 褚颜说:“因为她继父,真的让她去接客。那些她曾在家里招待过的客人,有时还会跑到学校里,去班上找她,把女孩带到洗手间里,提出再做一次的要求。为了不让这件事曝光,她做了许多努力,但还是……你知道的,最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学校想息事宁人,打算把她劝退,正好她继父也不想让她上学,在办理退学手续的前一天,正巧女孩的奶奶从乡下赶了过来。奶奶知道这件事后大闹一场,威胁学校说如果要小桃退学就去报警,学校没有办法只好把她留了下来,最后奶奶没有去报警,当然,她只是说着玩玩罢了。老一辈的人总以为贞操大于天,这件事如果告诉警察,那女孩的一生就算毁了。” 徐风久久没有言语,半晌,他问:“那你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褚颜歪着头想了想:“同病相怜的人?和她一样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徐风诧异道:“你是…受害者?为什么?” 褚颜耸耸肩:“大概太优秀了吧。中学时他们都拉帮结伙,只有我独来独往,所以被盯上了。讨厌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尤其是当初年少轻狂的孩子们,稍微被挑拨两句就倒戈相向是常有的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当时觉得活在世上没有什么意思,默许了他们对我的冷暴力,这样就会把我当成脾气好的人,越是忍让越是有人得寸进尺嘛。” 徐风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忍让的人。” 褚颜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当然了,现在想起来都想回到过去,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徐风:“……真是至理名言。你接着说。” 褚颜道:“和她成为朋友的过程略去,总之我在和她成为朋友以后,就遭到了更严重的排挤。但是我们都不在意,当时觉得,有彼此在身边真是太好了,而且,我们在尝试一种新的玩法。在放课后,我们来到天台上,闭上眼睛,张开胳膊,轮流在台檐上走一遍,我们还约定,如果有一个人不幸掉下去,另一个人就要陪他一起跳下去。” 徐风一掌拍在梳妆檯上,斥道:“你们这是拿生命当儿戏!” 褚颜说:“对,但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意识到生命的宝贵。再后来,我因为得到一个东西的劝告,而渐渐疏远了她,不再与她结伴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徐风:“一个东西?” 褚颜心不在焉的说:“一个东西……最后,她选择跳楼自杀了,但是我没有遵守我们的游戏约定,就这样活下来了,在它的陪伴下。它告诉我会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保护我,再也不让人伤害我。很好,这些说过的它都做到了。” 徐风开始怀疑他的神智是否正常,为什么总在胡言乱语。 “可是我却越来越讨厌它,恨不得想……” “谁在那!” 听到舞台上传来异常的声响,徐风从腰间拔出枪来,锐利而警觉的追到声源处,只来得及看到消失在拐角处的和服一角,他回头看了看褚颜,后者立即跟上,跟他分为两头追捕疑犯。 第123章 巨星11 徐风对那个离开的人影穷追不捨, 星河剧院有四个厅,每个厅都有三层观众席, 他还不太熟悉这偌大的会场, 从拐角处一直追到死路,一时不慎就把紧追的人给跟丢了。他挫败的捶了一下墙, 恨不得把脑袋也撞上下, 让自己彻底清醒起来。 第246页 徐风走到三层的观众席栏杆边, 用手撑着栏杆向下望去, 底下的演出台上出现了大明星的身影。他脸上仍戴着女面, 身上披着的和服却已经脱了下来,只剩下轻便的天蓝襦袢,注意到有人向他投过来的视线, 大明星抬头看过去,正要与他说在下面没有发现什么,下一秒指着警官惊声提醒:“小心身后!” 徐风敏锐感觉到身后的裹挟着风声而来的利器, 汗毛都竖了起来, 堪堪躲开,就听武士刀击打到木栏杆上的闷响。袭击的人很快将长刀举起,再砍向他,徐风迅速握住对方的手腕, 那人穿着舞台上武士的服饰,以及近距离放大的拥有两只角的青白鬼面, 眼睛透过黑洞洞的面具露出来, 散发着无机质的冰冷。 那人的力气和格斗技巧显然比他高出一截, 没过两招就让徐风失去了行动能力,被放倒在地。 徐风一时间头晕目眩,五脏肺腑剧烈的疼痛在见到闪烁着寒光的武.士刀.向他砍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抬起腿来向对方踢过去。这一下踢的不留余地,对方腹部恐怕会青紫一片。徐风得以逃脱,袭击者意识到不能轻易的杀死他,不再恋战,向徐风做了个挥刀的假动作,随即转身跑走。 徐风跟着追去,他颤抖的手握紧手.枪,接连射出两发子弹,但一次都没中。到达中央的楼梯口时遇到一个岔道,这时候他正碰上过来的褚颜,急切的问道:“人呢?他往哪去了?” 褚颜左右看了看,当机立断:“我没看到!分两边找!”说着他先行向右边去,他穿过一排排的褚褐色观众席,时刻提防着有人提着刀冒出来砍他,推开门,走到金色长廊中。 上方有去往另外一个厅,以及去往洗手间的提示牌,褚颜抬脚正打算去另外的厅,却捕捉到一个微不可闻的声响。这声音像水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汇成溪流,听起来不怎么清晰,但应该是确实存在的。 褚颜心里涌起一个不详预感。 由于剧院刚出现命案,剧院外加紧了防备,进出时都要在门卫处登记身份,只有警察和工作人员才能入内。他是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的,按理说,这里只剩下他和徐风两个才对。 那么兇手此时回来的目的是什么?特意来暴露身份?抹除证据?或者…… 他来到洗手间前,侧耳倾听,确定那滴答之声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兇手很可能就在里面。褚颜做了会心理准备,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不确定的问:「除攻略目标外,任何伤害我、有恶意的行为,都不会加诸在我身上,是不是?」 系统说的很笃定:「没错。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你是没有习惯,还是根本不喜欢被保护,所以刻意想遗忘掉?」 褚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但是总算放下心来。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用怕兇手会伤害到自己,所有的担心、紧张和害怕都是多余的,这种时候如果能找到兇手,扑到对方的身上,就是对他最大的攻击和惩罚。 褚颜按下门把手,推开洗手间的门。 他以为会看到兇手向他挥来的利器,又或者是被人忘记关掉的水龙头,再不济,也是某个记不清时间没有离开的观众或工作人员。 万万没想到……! 浓重的血腥味直钻入鼻腔,褚颜隔着面具捂住嘴的位置,依旧无法抵抗源源不断的、噁心至极的味道。原本光洁的地板上一片狼藉,躺在上面的女性躯体只剩下血肉模煳,她大概是被拦腰砍断的,划开的腹部中扯出肠子,鲜血汩汩而流。那离开的身体的头放在洗手台上,女人长长的捲髮垂下,面对着镜子,似乎在欣赏自己的容貌,可她的双眼却是闭着的。 当然了,怎么可能睁开。 褚颜竭力忍耐着反胃,尖叫积压在喉咙里,一步一步向后退。他在退到门口时,巡视完左边一无所获的徐风跑了过来,见到大明星颤抖着身体,不知发现了什么,还在疑惑,当真正看到洗手间的惨状时,就苍白着脸,捂住胃哇哇大吐。 褚颜一直退到后背倚在墙壁上,才勉强发出声音:“这个人是……李、李香兰……那个本该在舞台上死去的,女人。” 徐风崩溃的蹲了下来,随后站起身彭的一声把洗手间的门关上,心脏都揪成了一团。他吶吶道:“太惨了…可恶!兇手到底在哪!” 褚颜问:“你有没有联繫警察局,让他们快点派人过来?” 徐风点头:“早就打过电话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他泄气的抓了抓头髮,“这时候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肯定不像我这么废物,连续两次都能把人追丢。” 褚颜沉默。 白城是怎样都来不了了,今天早晨时注射进的镇定剂,足够他睡到明天才会醒。褚颜拍着一团乱麻的大脑,尽量冷静下来分析:“剧院那么大,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也没办法,首先要知道兇手来这里的目的。” 徐风已经把一头髮揉的乱糟糟的,一揪掉下一大把:“什么目的?” 褚颜说:“兇手本来想在舞台上杀了香兰,这样做神不知鬼不觉,后台准备时这么乱,下手很容易,擦掉指纹后没有了证据,就算怀疑也没有办法定罪。但谁知道香兰没有上场,小桃顶替了她,被杀死的是小桃。所以,兇手只能再找机会杀香兰,香兰可能是在所有人都注意演出台的时候,被兇手带到洗手间里杀死,接着再残忍的砍头剖腹。” 第247页 徐风晕头晕脑的问:“这个叫香兰的人在小桃以后死的,然后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褚颜道:“你想想,兇手杀死香兰后,为什么要回演出台?” “为什么?” “依据犯罪者心理,当完成一场谋杀后,兇手都会回到案发现场——以上都是扯淡。他回现场,是因为想要拿回能指认他就是罪犯的证据,大概是注射器一类的东西,现在只有这个推测比较合理。” 当他们赶向剧场舞台的时候,在第二层观众席当中,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人。那人留着微卷的发,身着常服,怀抱吉他,轻轻拨弦,不是队长安和又是谁。 见两人走过来,安和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呦,是颜。我听到楼上就动静就过来了,原来是你们。我把吉他忘在了这里,所以回来取吉他,你们怎么还不离开这?嗯?怎么都在看我?” 褚颜看到他手边还沾着血迹的武.士.刀,问:“……这把刀是?” 安和把刀举了起来,徐风反射性后退一步,把褚颜护在身后。安和见他们这么紧张,笑着说:“我是在舞台上捡到的这把刀,本来想遇到坏人能防身用的。看,上面还沾着表演的血浆呢。” 徐风愤怒的喘着气,握紧双拳,咬牙道:“你这个混蛋!到现在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安和疑惑:“什么?” 徐风把刀从他手里夺了过来,一拳揍了上去,边打边骂:“小桃是你杀的吧!还有洗手间那个女人!畜生!你怎么下得了手?!千刀万剐你都不够!!” 安和大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杀了谁?” “你他妈还狡辩?刚才是不是想杀了我!还手啊?怎么不还手?” “我真的不知道,我刚进到剧院来!外面的门卫可以为我作证!” 褚颜发觉到不对劲,他上前去制止徐风:“别打了,你……”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暗响,剧场内得灯光一下子都熄灭下来,伴随着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黑暗,诡异的寂静蔓延在几人中间。 兇手,难道另有其人?! 第124章 巨星12 徐风放开手中揪紧的衣领, 抬头看了看顶头熄灭的灯,安和刚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被徐风抓住了手腕, 随着咔咔清脆的两声,徐风用手铐把自己和安和铐在一起,充满怀疑的问:“怎么会突然停电?是不是你搞的鬼?” 安和大唿冤枉:“你到底在说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风狠狠盯着他:“你留着去跟警察解释吧!” 安和道:“你不就是警察?” 徐风:“审问你的警察!先不管其他的, 我们认为你最有嫌疑,也最有动机犯罪。走,先跟我回警局再说。”说罢便拖着安和下楼,褚颜跟上他们,总觉得这突然跳闸停电不是巧合。 安和百口莫辩, 硬是被徐风拉着下楼, 安全出口的标识一直亮着萤光绿色,但起不到照明的作用。徐风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叮嘱好褚颜走在最后盯紧安和, 一有什么动作就提醒他。 安和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没用,只好跟他一起下楼。 走下第二层观众席,路到表演舞台旁的时候,安和松懈的表情逐渐凝重下来, 他说:“我感觉到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他一直在跟着我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徐风回身拍了拍他的头, 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老实点, 别总是制造恐怖气氛, 你现在是嫌疑犯。” 安和捂住被打疼的头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扭过头对走在最后的褚颜说,“就算他不信我,颜,你也不信我吗?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友,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依照多年的情分,褚颜应该是维护安和的。但褚颜从一开始就怀疑安和是兇手,香兰是他的女友,性格张扬拜金,不分场合的向他索取利益,明目张胆的勾引其他男人,安和虽然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早就知道也说不定,只是在大功告成之前一直在按捺。 最重要的一点,剧本是小桃找人写出来的,但安和是首先提议演出的题材,并参与过剧本修改的,他费尽心机把香兰安排到侍女这个角色,就是为了用舞台上的“迷药”杀死她。更不用说在他们跟丢兇手以后,他就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种种可疑的猜测和举动,都增添了他就是兇手的嫌疑。 褚颜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摇摇头,说:“抱歉,队长。” 安和气馁的转过头,说道:“就算杀了人,在我的国家也不会有多重的刑罚。我没必要因为十几年的牢狱而否认做过的事,诚实是武士道中最高尚的美德,说谎死后会下地狱。” 徐风额上青筋直冒,刚才遇到尸体时的恐惧都化为一腔怒火,他把手机放到另一只手里,回过身给了安和一拳,愤怒道:“你搞清楚,这不是在你的国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人真是你杀的,你就等着被枪毙吧你!” 被揍了的安和长舒了口气,没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只说:“好,走,我和你回警局。如果证明我是被冤枉的,我就让我的律师告你暴力执法,警察打人,你等着赔到底裤都不剩吧。”说完他又用本国语骂了些什么,徐风一扯手铐,气沖沖的继续向前走。 第248页 安和仍在说个不停,徐风回头想再给他一拳让这人老实下来,却见到一个袭击而来的黑影,他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把走在最后的褚颜给推开。 褚颜听到耳边传来风凌厉的唿啸,几丝黑髮飘落下来,他人也贴到了墙边。那边徐风徒手接住了鬼面人的刀刃,手掌传来剧烈的疼痛,见旁边的人在愣神,不由吼道:“愣着做什么!帮忙啊!” 安和匆忙点了下头,发现他刚在舞台上捡到的武.士.刀忘记拿,身边没有称手的兵器,就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机,咬牙向对方头上砸去。无奈砸偏了几分,质量不错的手机混到了地上,竟然没坏。 褚颜上前握住鬼面人的手腕,这一下效果显着,那气势汹汹的人立刻哀嚎了一声,皮肉焦灼的味道四散开来,他手里的刀一抖,落到了地上。鬼面人捂住手腕后退了数步,面上青白的鬼面被绿光一照,凭添几分恐怖。 徐风把不停滴血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见他要逃,立马想追过去。安和死死的蹲在地上不想过去,说道:“我们还是先出去找救兵!” 徐风不假思索的说:“不行,他要是趁机逃跑了怎么办!我要亲手抓住兇手,为小桃…为受害者……”他拖了拖发现拖不动,急切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桎梏着的手铐解开,随即风一样的追了上去。 褚颜看了眼揉着手腕的安和,又看了眼徐风的背影,拿起落在地上得手机藉以照明,担忧的跟上徐风。 褚颜赶上的时候,正看到那两人在观众席三层扭打在一起,徐风显然处于弱势,被打的节节败退,但不服输的劲儿让他硬撑着不肯倒下。眼见徐风就要从三层被扔下来,褚颜冲上楼梯向三楼跑去,到达时,徐风抱住要把他推下的鬼面人,一起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徐风!!!” 褚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徐风掉下去的瞬间,趴在栏杆上,稳准狠的抓住他的手腕。徐风惨叫一声,接触到的皮肤像被硫酸腐蚀一样,痛彻心扉。褚颜上半身几乎跟着他一起掉了下去,双脚勾住栏杆,手上如同千斤重,他对徐风道:“对不起,你忍一忍!” 不知因为疼还是害怕,徐风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对死亡保持着敬畏和恐惧的态度。他不想死。 和他一同掉下的那人抱住了他的双腿,增添了一人的重量。两人的生命以一只胳膊来维繫,褚颜看到抱住徐风的鬼面人,说道:“你快把他甩下去!两个人太重,我要撑不住了!!” 徐风被刀划过的掌心皮肉都翻了起来,手腕更是血肉模煳,他伸手能活动的手抓住褚颜的手腕,即使接触的地方钻心疼痛,但他还是不撒手,含着哭腔的大喊:“我甩不开他!我不想死!救救我!” 褚颜胳膊已经麻了,长时间下仰脑袋嗡嗡响,听到徐风的话后连声回答,“我救你,我救你!该死的!快来人啊!!” 他上半身已经全然到了栏杆的另一侧,只靠膝盖和脚支撑着不掉下去。徐风感觉到有人顺着他的腿向上爬,本就不稳的身体因此摇摇晃晃,他把眼里的泪眨出来,用动作抗拒着寄生虫一样黏在他身上的鬼面人。 苦苦支撑的褚颜还差一点,就要和他们一起掉下去了。但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放手,他能把徐风救下来,只要力气再大一点,再有耐心一点,等到有人来就……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徐风突然松开了回握着他的手,把他丧失知觉的手掰开,还没等褚颜做出反应,和鬼面人一起下落。 彭的一声,倒在了黑暗的舞台上。没有镁光灯,没有台词和剧本,没有掌声和鲜花,这不是在表演,这是真实的事件。 褚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脚步虚浮,手脚并用的抱着一线希望,从三层爬到了底下的舞台上,从黑暗中看到他的身下有黑色的血液流下来,褚颜去探他的鼻息,期盼着徐风还有点唿吸。 没有。 没有。 没有。 现实残酷,就连这个虚拟的世界也不留一点余地。 褚颜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这时候终于能顺畅的唿吸,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来到倒在地上的鬼面人身前,俯身,把他脸上的面具也摘了下来,事到如今,那就坦诚相待。 月光从窗中照进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他们是怎么回事?” 褚颜侧头看去,安和从一团黑暗中走了过来,身影逐渐清晰。他把背在身后的武.士.刀和身前的吉他都放到地上,惊疑道:“死了!”在看到那鬼面人的真面目时,更是大唿:“怎么会是他?!” 他就是香兰新勾搭上的对象,王导演。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活泼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安和疑惑道:“这么晚谁会打电话过来,不会是香兰吧?”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当他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却迟迟没有接。 安和抬头看褚颜,语气轻松:“是你打过来的电话?” 褚颜向他摇了摇藏在身后的手机,翻阅着聊天记录,说:“你能解释下,他为什么把你备註为老a,还有杀人兇手的手机里,会有这些威胁你的简讯?” 褚颜在安和来之前,就检查王导演怀里有没有藏着东西。他从中掏出一个手机来,执起王导演手,逐一试了试,解锁了密码,进入手机里。 第249页 然后在手机上看到一个名为老a的陌生号码,通话记录显示他和这个人在演出开始前后都有联繫,而且不止一通。 褚颜在安和来时,点了下回拨。 第125章 巨星13 安和淡然自若的把手机赛回口袋, 对褚颜的试探并不生气, 说:“你都看到了。是他犯下所有的罪行, 并且想要全部嫁祸给我, 我处于被动的局面。” 确实。 不管是通话还是聊天,都是王导演单方面联繫的安和, 字里行间没有透露出安和同他一起犯罪, 但这些聊天记录中有几条格外格外的引人瞩目, 发来的时间都是八点十五分后, 演出刚好结束的时候。上面写着: [很好,你比我想像得更无情。] 更无情……?什么意思? [希望你不会后悔。] 褚颜视线一直没离开手机屏幕,听到安和的话才抬起头来,说:“我没说是你做的,队长。虽然你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但目前没有找到证据能证明这两件兇杀案和你有关,无凭无据的, 就算交给法院也没办法判定。” 安和张开双臂, 做了个伸展的姿势:“我不想你怀疑我,颜。我们是合作多年的好友,出于道义,你也不该怀疑我。好了, 我们别待在这鬼地方, 快出去叫人来处理一下他们。” 褚颜从木地板上爬了起来, 安和见他起身, 就准备转身离开。褚颜看了眼地上身体诡异扭曲的两人, 突然挺住了脚步,诧异道:“等等,我还发现另外一个东西。” 安和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看褚颜。 褚颜把一根透明的、没有针头的注射器举起来,给安和看,问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安和问:“你在哪里发现的?” 褚颜眯着眼端详註射器,随口道:“观众席附近,不知道谁掉在了座椅下面。” 安和下意识的去翻胸前的口袋,褚颜注意到他的动作,把手背在了身后,问道:“队长,难道是你掉的?” 安和要伸过去的手僵住,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脸,脸上发现几分笑意:“不是,我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他顿了顿,又问:“没什么这里会出现注射器?会不会和第一起案件有关系?” 褚颜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紧追着问:“第一起案件?所以队长,你是知道在这个剧院里发生了不止一起案件吗?那能不能把王导演发给你的简讯解释为,是以香兰作为威胁,让你做出某种妥协,但你拒绝了他,他才说你[无情],接着残忍杀害了香兰。” 安和先是负隅顽抗了一会,在他这么有理有据的逼问下,嘆了口气,只好坦白:“他确实是以此来要挟我,但我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会真的会下手,这傢伙根本就是个反社会的变态!他说会把收集到的指纹贴到兇器上,想要把一切都嫁祸给我,除了妥协,我有什么办法!” “我明白了。”褚颜说,“那他简讯里说的秘密是什么?” 安和为他频繁的问题感到出离愤怒,他说:“这是私人话题,我现在脑子很乱,不想跟你聊这个!你到底要不要出去,你不走的话我就自己先离开了。” 褚颜摇了摇手里的注射器:“好,那我们聊一下这个?” 安和冷漠的皱起眉:“我说过了,什么都不想跟你聊。” 褚颜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反问的语气轻如飘絮,听起来却极有力度,“那这个注射器在我这里没问题吗?我去交给警察也没关系?队长你没有戴手套吧,上面是不是有你的指纹?毕竟你戴着手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话就太奇怪了,考虑到这一点你就放弃了,对不对?” 安和:“……” 褚颜道:“我和徐风推测的时候就在说,鬼面人回到案发现场,是因为想要拿到之前遗留下来的证据。现在我觉得这个推测是完全合理的,不过不是用在王导身上,而是在队长你身上。由此可以推断,下毒的是你。” 安和摊开手无奈的说:“就算真的是这样,你有什么证据?” 褚颜回忆着,说道:“你当时说我们这儿有第四个人,还记得吗?你把他归功于直觉,我想你是怕鬼面人对你下手,提醒我们注意防备,这样也可以保护你吧。当我和徐风从后台走到舞台时,也感觉到了第四个人的存在,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被鬼面人追捕的人,就躲在观众席里,准备我们走远再伺机而动。” “你很聪明。” 安和从侧兜掏出手套,慢条斯理的带上,随后弯下腰,把地上的武.士.刀捡了起来,眸光闪闪,增添几抹狠厉。他缓声道:“你不该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说出这些话。”他耸耸肩,又吹了声口哨,“没听说过这句话吗?世界上智者先死。” 褚颜保持按兵不动:“没听过,但我听过另外一句话。” 安和持刀向他逼近:“什么?” 褚颜道:“反派死于话多。” 安和扑哧一声笑了,说:“还有一句话。警察总是喜欢在最后一刻赶到。” 褚颜向他露齿一笑,标准的礼仪微笑八颗牙齿:“那可不一定。” 安和一愣,还不至于被他的声东击西忘记原来的目的,仍沾着人冷凝固血液的刀在半空中挥出一个半圆,但随着几声震得人耳朵都发麻的枪响过后,命途多舛的刀又一次落到了地上。正对应这人生不就是起落落落落。 第250页 捂住左耳的白城放下手.枪。 英姿飒爽的白警官大步向褚颜走了过去,随他一起同涌入的警察将四肢都中弹的安和抬起来,戴上手铐架了出去,其余的人继续封锁着现场,法医和警察把坠楼的两具尸体团团围住。 褚颜明面上给他们让地方,实则连连后退,想要躲开白城。白城冷笑着来到他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下他有没有受伤,随后近距离观察褚颜的表情。 褚颜呵呵笑了笑,尴尬的找话题:“嗯…昨晚你喝醉了知道么,现在醒过来了?挺好的,身体素质不错。” 白城居高临下看他,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明显在隐忍着怒气:“不听我的话,在酒里下药,把我铐桌边,注射镇定剂。我要是再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成了刀下亡魂?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惯的你胆子是越来越大。” 褚颜连忙挽回:“哪里哪里,都是你惯的好。” 白城紧皱着眉,没理会他的奉承,看到褚颜手里的注射器后,问:“这是什么?物证?” 褚颜说:“不是,物证还在他口袋里,大概在胸前的内口袋。至于这个……我说了你别生气。” 白城说:“开始你的表演。” 褚颜小心翼翼的说:“这个是…我插.你时候用的。” 白城眉毛一挑,脸色突然铁青。 褚颜说:“说好了别生气!别误会!就是为你注射镇定剂时用的,第一次嘛,我想留下来做个纪念。谁知道能派上用场,这样都能把对方的话套出来……” 白城:“……”他拿出一副手铐,咔咔两下,把自己和褚颜铐在一起。褚颜沮丧的说:“怎么总是锁住我,我又不会变成蝴蝶飞走。” 白城说的理直气壮:“防止你自杀。”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脖子上戴着的银币你拿走了?不是说以后会给你?先还给我。” 褚颜把手放到白城摊开要东西的掌心里,说:“那…我说了你别生气。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说。” 白城有种不好的预感。 褚颜说:“被我捏碎了,碎成了粉末。” 白城面无表情的沉思片刻,忽而勾唇一笑,问:“捏碎?看来你力气很大咯?那我们来比比掰手腕?” 褚颜摆手道:“不妥不妥。你不能欺负我,我今天没有吃菠菜。” 白城快被他气死,把所有事都交给其他人来处理,拖着褚颜上了车。上车前,白城解开他们的手铐,褚颜询问几次去哪无果后就闭了嘴,欣赏外面的景色。 一安静下来褚颜,就想起死去的小桃,徐风以及那个罪大恶极的鬼面人。他靠在车窗边伤春悲秋了一会,没多久就又被白城拉出车外,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跳蹦极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晚还开着门。 褚颜试着反抗:“我干嘛要蹦极?” 白城笑眯眯的按住他,对老闆说:“不做安全措施,就这样把他推下去吧。” 幸好老闆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严肃的批评了白城后,为褚颜妥善做好安全措施。正面抬眼就可以看到浩瀚星空,底下是倒影着星河的湖泊,褚颜还在欣赏着美景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下去。 失重带来的不止恐惧,还有快.感。以及,带来一种最真实、最触手可及的感觉,活着。 被拉上跳板的褚颜享受了几秒来之不易的平静,白城轻抚他微乱的发,问道:“休息够了吗?” 褚颜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点了点头。要解开身上装备的时候,就听白城说了句:“很好。” 说完,再一次把他推了下去。 反覆几次后褚颜受不了了,他虚弱的抱住白城的大腿,喊了几声“爸爸我再也不敢了”。很爱面子的白警官对上老闆看他们怪异的眼神,坦然的回了句“乖儿子”,接着亲手解开他的安全衣,拽起褚颜离开。 坐回车上的褚颜含泪指控他:“你不是人,是恶魔!” 白城头也不回的问:“还想不想跳?” 褚颜连声说:“不想不想。” 白城这才认真的看向他:“记住你的话。”他双手离开方向盘,专门给他熬一锅暖心鸡汤:“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重要的人离开。我知道你讨厌分别,所以你更要努力活下去,有人记得他们,他们的意志才能延续。如果连你都一起离开,那谁还记得他们?为了你,或因为你死去的人,不是太可怜了吗?” “……”褚颜先移开视线,他眼泪泛起泪花,感觉自己无比脆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说动。“我什么时候要寻死了?你今天真奇怪。他们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城瞭然的点点头。 褚颜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根本一点也不好看,丑到爆炸。他依旧嘴硬的说:“反正我就是这样,爱逃避和推卸责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首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根本不会考虑自己的对错。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你肯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却只是把我关起来但不告诉我原因,都是因为你才…… ” 第251页 白城看着他,眼神柔和,唇角微翘,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褚颜边擦着眼泪边说:“小桃是因为我坚持要表演才被毒杀的,徐风是因为我没抓牢才掉下去的,我知道,可我不能承认,承认的话我就要难受死了。”他仰着头,可还是有水珠落到他的颈间,白城向他伸出胳膊,褚颜靠了上去,死死咬住他的肩膀。 白城拍拍他的背,轻声说:“我知道,如果事先知道会有人因你而死,你肯定会放弃演唱会。如果看到有人从三层掉下去,你肯定会拼尽全力去救他。” 褚颜起先得到了点安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他泪眼朦胧的问:“你怎么知道从三层……?”他勐的起身:“难道!” 白城说:“我知道他们会死。” 褚颜找回理智,悲伤都被愤怒覆盖:“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白城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温声道:“他们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关注。况且这次我赶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去寻死,刚刚好。” “你…什么意思?” 「滴。」 「攻略目标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回溯」 第126章 巨星14 白城这个能力在褚颜看来, 绝对是个bug一样的存在。这就说明, 无论褚颜怎么努力的去完成人物刷恶念值,白城只要用他的能力把时间回溯,那一切又都得从零开始。而到又重来一遍的时候, 毫不知情的褚颜又会傻傻的为了和白城作对, 把身边的人直接或间接的害死。 怪不得恶念值一点没涨,有白城这样逆天的能力, 该怎么去攻略?干脆做个咸鱼算了。褚颜消极怠工, 系统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安慰他反正最后一个世界, 慢点也无所谓,反正在这些世界中的时间只是现实中的百分之一。 比起永远待在虚拟世界,褚颜发现他还是更喜欢现实世界。如果说第一次接受系统的任务,只是出于他的好奇心和想要知道谁赋予了他身上‘保护’自己的能力,但过了那么长时间, 走过许多的路, 经歷过数不尽的事,他已经不指望能从系统嘴里套出什么话, 只想快点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 不管被系统选中之前, 他是被疯狂涌上来的人当成珍馐吃的骨头都不剩, 抑或那只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 想要知道真相, 只有勇敢的去面对。 时间过得很快, 除剧场中发生的谋杀惨案外,其他日子都过得平平淡淡,一年就这样过去。大年初一,褚颜坐在沙发上看对面的led屏,电视里热闹的春晚和饺子的香味飘在屋子里,窗外不时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他在白城端上来饺子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直奔餐桌。 白城曾一个人在国外留学,自理能力妥妥的,做饭技能也在厌倦频繁外卖中不得不点满。褚颜坐在他的对面,夹了一个饺子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结果舌头被烫了一下,哎呦一声把饺子吐回自己碗里。 笑点极低的白警官低下头,呵呵直笑。在褚颜饱含怨气的眼神看过来时,他才咳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过来。 褚颜乖乖走了过去,疑惑的俯下.身,唇边立即传来软软的触感,白城勾起他的下颚,迎上一个轻如点水的吻。柔软的舌头相触,被烫到的灼热感被一股暧昧席捲而过,褚颜先推开了他,不自在的坐回位置上,视线胡乱瞟:“呸呸呸,快点吃饭,恶不噁心。” 白警官似乎还在回忆刚才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侧过头低声笑了几下,褚颜发现后顿时愤怒的说:“不许笑!”他说完又想起生气的事儿来,继续道:“都怪你不让我出去工作,不然今年我就会收到春晚的邀请函了,你只能苦兮兮的坐在这看我光彩照人。” 这话确实冤枉了白城,在向他坦白自己的来歷后,白警官没有去干涉他的事业和生活,相反,为了让褚颜战胜抗拒心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请一次假带他回到空旷的舞台上。但褚颜在经歷过那场被设计好的表演,小桃的死对他多多少少有点影响,他思索着莎翁那那句经典的问题:“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在得出结论之前,蓝丝绒乐队的主唱是暂时无法归队的。 虽然他是事件的主角,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白城没有提前把事实告诉他,才酿成了这场惨剧。褚颜当时藉机和白城翻脸,白城则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带他体验了一次又一次惊险又刺激的项目,在意识到活着是多么重要后,又会反覆为他灌输鸡汤,褚颜有一种白城甚至快给他跪下,求他别想不开去自杀的错觉。 从前把和白城作对的褚颜,发现现在的恶念值进度为零,当然不可能傻到为了再和他作对去自杀。 开始听到白城那些话气昏了头的褚颜,在事后也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察觉出白城的话里有很多漏洞。比如他真的来自未来,又怎么会猜不到他在红酒里放了迷药,再比如说他在最后一刻推门进入,感嘆着“这次来的时间刚刚好”,那之前的几次或无数次又发生过什么,还是真的像白城说的,他明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却不告诉褚颜这个当事人。 褚侦探想出一个合适的推理。 这是白城第一次使用时间回溯,而在此之前经歷过的事,恐怕只有上一次“自杀”的褚颜知道[初步推测是因为恶念值刷完],白城只知道个大概,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白城关住他,却不告诉他事实的原因。 第252页 褚颜为了给白城洗白是煞费心机,不知道白城听到他的推理后,会不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但是,褚颜这次自欺欺人的洗白计划在和白城的对峙中失败。白警官像那次在天台上看到人质被劫持后依旧巍然不动,而褚颜能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信息,比如轻视、无趣,以及最重要的,傲慢。 于他来说,他人的性命真的是轻如鸿毛。 褚颜在当年中二时也有过牺牲小我、毁灭世界的想法,但再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只能送给十六岁的自己一句话:傻.逼。所以当他意识到白城的真面目时,第一反应不是和他拉开距离,而是试着去了解他,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人生路途上无忧无虑的白警官,竟然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 结果,经过接近一年的接触,褚颜大致知道了白城是个怎么样的人。父亲是个位高权重但花心的男人,母亲是个会教导他努力追求梦想的女人,兄弟姐妹是些只有在定遗嘱时才会聚在一起的人,他自小生活的家庭并没有别人想像中的豪门世家,明争暗夺,而是充满了温情。虽然,有时候撕开温情的假面,实质都是虚伪的。 除为做警察而与父亲产生些矛盾外,白城都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兄弟眼中的好榜样,其他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按理说,他的人生没有出现什么巨大的波折,没有让他心态产生变化的事件,他就像一个没有负重的人,在宽敞无阻的道路上行走。 最后褚颜得到结论,影响一个人的因素除了外界,只有他自己。这就说明,白城原本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但他多年来苦苦维持着形象,在家人、在外人、在不认识的人眼中扮演着固定的角色,实际上他早就厌倦了虚伪的表演,恨不得把脸上的面具撕下来狠狠踩两脚。 很可惜,一个人如果面具戴久了,就永远摘不下来了。 吃完饺子以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年没什么好过的,遵循传统罢了,春晚也没什么好看的,看过热闹算了。褚颜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他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放我走吧。” 白城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走啊。” 褚颜摇摇头:“不行,我走不了。” 白城觉得他说话没头没尾,说道:“说走,又说走不了,你到底是想走还是不想走?既然决定要走,就赶紧回你的大房子去,我可没拦你,到时候别再说是我不让你回家,你没有创作灵感,写不出好歌来,把一切都归功于我。” 褚颜把怀里的抱枕扔向他,说:“你嘴怎么这么贱。就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一直待在这破地方?我早就……”他止住要说的话,转而道:“我上次回家找出来几十个摄像头,几十个!马桶里竟然也有!你是偷窥狂吗你?我刚找人把摄像头都拆掉,隔天就又趁我不在的时候装上了……” 褚颜越想越气,抓起抱枕勐打着始作俑者,直觉得解气了才停下来。白城闲散的喊了声“冤枉”,就连讨饶都懒得做做样子,等到褚颜打够了才把他抱到怀里,说:“警察担心居民安危而已,其他住户都没有反应问题,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 见他恶人先告状,褚颜一腔火气又冒头,他反揪住白城的领带,说:“你少给我来这套,要不是担心隐私泄露,我能屈尊降贵来和你一起住?” 白城顺着他的话说:“好,你屈尊降贵,寒舍蓬荜生辉。” 褚颜松开他:“你知道就好。” 想要退身离开时,白城却反拽住他的衣领,微笑唇上扬,不知真开心还是假高兴。不过从他灼热的眼神看,褚颜估计他是真饿了。 这样想着,就伸手从玻璃桌上拿到一个香蕉,扒开皮塞进白城嘴里,说:“看把孩子饿的跟好几天没吃饭似的。你先吃这个解解馋。” 白城:“……” 第127章 巨星15 一束光打在雪白的墙壁上, 当事人被这刺眼的灯光闪了一下,等稍微适应后捂住双眼的手慢慢放下来, 坐在椅子上做拘谨状。 “姓名。” “褚颜。” “性别。” “女。” “好好作答。” “男男男,我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你眼瞎啊?” “年龄。” “22。” “职业。” “演员。” “嗯,高中辍学进演艺圈,属于社会不安定分子。简要讲一下你的童年经歷。” “童年吗?” “对。” “就很平常的童年啊。你的童年, 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小小肩膀大大书包……” “审讯期间不许唱歌, 请严肃作答。” “我爸是军人,我妈是家庭主妇,我是优秀的少先队员, 我们是温馨的一家三口。我从小就随我妈, 长得特别好看, 我妈是村头一枝花, 我是村口尾巴草,小伙伴们都喜欢跟我玩,我的童年无忧无虑。满意了吗?” “简述一下你的青年经歷。” “到中学的时候, 凭藉着我优质的外表, 我不仅成为校草班草还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父母夸赞我老师器重我学生喜欢我,就这样, 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253页 “你不诚实。”审问官啪的把文件合上, 檯灯关上, 手握住身边一根连接在褚颜椅子上方的绳子上:“看来没什么好聊的了。来人, 把他给我押下去。” 褚颜一下子乐了:“还押下去?古装剧看多了吧?等等,别拉线别拉线,我刚才没准备好,这次好好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审问官·白城把手放下来,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褚颜点头。 “回答上一个问题。” 褚颜无语的摊手:“你给的问题范围也太大了,让我怎么回答?况且我说的都是真的…话说在我审你的时候问你有多少前任,你竟然说是零!你这傢伙一看就是情场老手,说这种话肯定在骗我!”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说你校园时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恋情。”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情场老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你你别走,我跟你说就是了。中学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老师,向她写过表白的情书,但是最后她没有答应,拒绝了我。这是我的初恋,所以在所有恋情中记得最清楚。” “详细说一下这段恋情,时间地点人物都要介绍出来。” “那个老师的名字叫…小桃。”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白城一怔,钢笔的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出一块墨渍。 “那年她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来到我们班做科任老师,可能因为身上还带着未褪的学生气,她才会了解我们,知道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但是她低估了那些人,她以为善良的像天使一样的学生,私底下却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在哪天放学路上去强.奸她,约定提前准备好必要的工具,绳子、胶带、dv,当然在他们那样的年纪,是想不到要用保险套的。” “继续。” “你肯定很疑惑,在这里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作为故事的主角,我当然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强烈的正义感,当知道这件事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了小桃,让她小心那些故作乖巧的傢伙们。但你知道,命运往往捉弄有准备的人,我通知她之后,小桃却以为我在开玩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身上。当时我感觉她愚蠢又可笑,也只有她这种人才会认为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负责的老师,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好人外,就是误入歧途的坏人。” “然后?” “我提醒过,但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不过第二天我听说当晚他们的计划没有顺利实施,因为小桃的父亲自小重视女孩需要保护自己,所以为她报了许多的武术辅导班。那时我才知道,她脸上的不在意不是觉得我在说谎,而是根本就不在意。小桃把这件事告诉校长,校长只是劝她息事宁人,毕竟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不好,可又谁能想到,提议的那名男生无意间被小桃打伤,反咬一口,对家长说小桃使用暴力。” “所以,她被开除了?” “开除不至于,但经歷过这次事件,在她的档案上记了一次大过,并且要她当着全校师生的对打伤的学生道歉。受害者反而向施暴者说对不起,是不是很荒唐?可这件事就是真实发生的。像她这样热心的人,总是要去多管闲事的,我和朋友放学到天台想要放松一下,唿吸自由的空气,她却像口香糖一样粘上来,对我说什么:‘活下去,要开心的活下去。’不得不说,她感动了我,让我对她产生了感情。然后,我就写了封表白的情书,袒露心迹,想要让她接受我。” “她没有接受。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得擅于嫉妒的女人真可怕。我的那位女性朋友,姑且叫她小a好了,我们在一起的主要原因是志同道合,男女之间的事其实很难定义关系,我把她当朋友,她把我当伴侣,大概就是这样。她知道我给小桃写情书后,去办公室把我的情书偷了出来,配合着模煳不清的抓怕,恶意引导舆论,女教师勾引学生的罪名就此坐实。” “这就是人性之恶,过度的嫉妒会驱使人做出过分的事。” “没错。在这件事沸沸扬扬的时候,小桃找小a谈过几次话,小a拒绝承认是她做的,小桃知道她承认后对这个事件起不到什么作用,就不再向她问话。但是小桃将面临着学校的辞退,以及网上不知真相的人们的口诛笔伐。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只要我出面澄清,风波就会平息下去。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想法设法去帮小桃澄清。” “你很了解我,我确实是想这么做的。可是在接受採访的前一天,小桃坠楼了,和她一起躺在水泥地上的还有小a。” “是小a把她推下去的?” “不,据案件现场的痕迹推断,小a先是走到天台的边缘,我猜测她大概是以性命威胁小桃离开学校,却没想到不慎向后仰去,小桃本想要去救她,最后却没有抓住,和她一起坠下了楼。” “……” “总之,我的初恋就这样以悲惨落幕。”褚颜等了一会,见白城不再问,于是道:“十个问题问完了,总算能好好歇一歇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头顶上装满水的气球解下来,拿在手里把玩。为了消磨时光,他和白城想出要玩一次真心话的游戏,并约定不许说谎,每人可以向对方提十个问题,如果觉得对方回答的问题纯属扯淡,就可以拉动绳子刺破气球,让里面的凉水浇回答者一身。 第254页 白城没离开座位,他若有所思的说:“听完你的故事后,我觉得,还不太了解你。” “想要了解一个人没那么容易。”褚颜走到他身前,坐到白城的大腿上,歪头晃脑的说:“想真正的了解,你得知道那个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白城揽住他的腰,静静的看着他表演,许久才搭腔:“那我现在该问,你有什么欲望?” 褚颜恨铁不成钢的说:“当然得问,不问你怎么会知道?” 白城点点头:“你说吧,想要什么?”在褚颜开口前,他又迅速的补充道:“别再说想要自由,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法给你。况且我也没求你和我交往,留在我身边并且和我住一起,相反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想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你,这世界上还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 褚颜很生气,指着他鼻子,愠怒的说:“照这么说那是我对不起你咯?我是不是该跟你道歉?” 白城大言不惭的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呸。”褚颜说。 随即他抓住白城的肩膀,正色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跟你作对吗?因为我想让你恨我。” 白城挑眉,一脸“这是什么操作”的表情。 褚颜问:“你怎么才能恨我?” 白城不在意的说:“首先你要先分清两种感情,只有爱才能生恨,等我爱上你的时候,也是恨你的时候。” 褚颜能听出来,这傢伙是在变相的说对他没有感情。感情是相互吸引的,如果他自己都没爱上对方,又怎么能指望对方把感情寄存到他这里,褚颜冷静的想了一会,觉得离任务完成遥遥无期。 转折发生在阳光明媚的一天。 日光倾城,ss公司的两条蛇互相缠绕终身厮守,褚颜到的时候,公司主管带领了一队人早早守候在门口,热情的把他迎了进去。蓝丝绒乐队新的吉他手是个青涩的少年,他正靠在墙边拨弦,其他两名成员则在一旁闲聊,当见到褚颜时,几人商讨了一下新专辑的录制计划,就一起涌进了录音室。 乐队不再进行巡迴演出,而是以数字专辑的方式发放到各大音乐网站,担任主唱的褚颜因此少了许多露面的机会,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天天无聊的待在家里种蘑菇。今天是他在家待业一年后第一天回归,阔别许久,再接触到还有点小兴奋。 录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惊叫,就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疑惑的冲出去看。贝斯手趴到玻璃上往下一看,喊了声“卧槽”,连忙把褚颜叫过来。褚颜也向下看,竟然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冤家!保安把绷带怪人围在中间,他把一桶汽油倒在身上,两只眼睛透过绷带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一片。 他不停的叫嚣着:“让他出来!我只想见他一面!!!” 那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褚颜在保安上楼通报他时,不顾队友的阻拦下了楼。他先前就调查过这人有虐待妻儿的现象,因此才提出那样苛刻的条件,为的是让可怜的母子俩逃出他的吗魔爪,从现在的癫狂程度来看,褚颜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做错。虽然偏激了一点,一点点。 男人高举着打火机,因为他身上浇满的汽油,其他人都不敢靠近。谩骂个不停、指责个不停的男人一看到罪魁祸首,变得更加的愤怒,他问:“为什么不遵守约定?贱人!婊.子!戏子!” 褚颜平静的听着他骂。 男人见他无动于衷,想到都是因为他失去的一切,更加气愤,大吼着挥舞着打火机,围在一旁的保安小心的撤退,随即勐地向他扑了上去。 打火机落到地上,引燃汽油。 白城眼皮一跳,随着一声枪响,那颗本该打在匪徒肩膀上的子弹,打中了额头中心。见匪徒已死,他把手.枪放回枪托,说:“收队。” 他们在邻城追捕到逃犯,回到警局还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路程。白城几天没睡好,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驾驶的人扭开广播电台,一则消息传到他们的耳中。 “啧啧,脑残粉和私生饭真可怕,做哪一行都不好做。知道杰克逊吧?鼎鼎大名的麦可·杰克逊!竟然有人在他开演唱会的时候跟上升降台,为了追星连性命都不顾了,在我看来纯属有病。” “就是啊,等等等等…广播里说的是谁?” “褚、颜?应该是这个名字?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 “天哪我好喜欢他的!没想到他竟然遇到这种事……” 白城紧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 「恶念值涨了!」 「多少?」 「20、30…70、80……90!」 「很好。」 「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顺水推舟,买通稿说烧成重伤?」 「仔细用你的计算机想想。白城最担心的是什么,不就是我会自杀吗?他为什么会担心我自杀?不就是因为在意我吗?他为什么在意我……」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是为检验白城对你的感情。」 「就是如此。」 「那接下来怎么办?」 白城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日暮四合。他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好像得了帕金森的老人,初听到消息的惊慌失措早就在五个小时的车程中沉淀下来,可当他走进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时,却发现平静的心情又翻起了波浪。 第255页 白城思索着这是怎样的感情。 最终得出,应该是爱情。 来到指定病房时,守在门口的护士笑意盈盈的为他引路:“先生,请您这边请。有人在顶楼等您。” 白城看了眼病房,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隐隐的、担忧的表情,逐渐转化为面无表情,随后又弯起唇角,挂上往常和煦的微笑,跟护士乘坐电梯,从三楼走上顶层。 当见到安然无事的人时,白城对着他拍了拍手,说:“你赢了。” 站在天台边的褚颜回过头,黄昏的光线拉长他的身影,背光下模煳成暧昧又甜蜜的晕黄。褚颜把口罩摘下来,说:“你输了。” 白城没有说话,向前靠近了几步。 褚颜后退几步。 白城嘆了口气,说:“你没必要这么怕我。” “我没怕你。”褚颜向他一笑,“条件反射而已。” 白城双手插兜,站的笔直,他说:“当初我父亲为我起名的时候,本来取的是诚实的诚字,但没想到录入的时候录成了城市的城。” “所以呢?” “所以,我这辈子和诚实无缘。我说不喜欢你的时候,代表我喜欢你。说不在意你生死的时候,代表特别在意。说你要离开的话我不会干涉,就代表想把你留下来。” “……”褚颜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我有必须去做的事。” 白城点点头:“那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虽然我会这么说,但其实不想让你去做。你应该永远留在我身边,像折断羽翼的飞鸟。但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不会快乐,那我可以为了在你心中留下美好的形象,只把第一句话留给你做离别的话。” 褚颜说:“可你还是说了这么多……” “对。因为我知道补充上最后几句,会让你觉得愧疚,记得我的时间会更长。这就是打感情牌。” 褚颜已经退到了边缘。 白城这才表现出几丝惊慌,他说:“你又要做出同样的选择吗?如果是的话,没有人能再试图去改变你的命运。” “我不需要别人改变,这是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很好。”白城开始忍耐着不打草惊蛇,他说:你把能够改变命运的钥匙摧毁,这也是你的选择。” 风吹起他的衣摆,褚颜疑惑:“什么钥匙?” 白城静静的看着他:“那枚银币。” 褚颜恍然大悟,怪不得系统要他摧毁银币:“原来如此。你的能力…只有在银币的存在下才能发挥吗?” 白城不置可否。 褚颜对着他笑:“就算我们现在分开,肯定会在某个时刻又相遇的,在未来。” “到时候,我想去了解你。” 「恶念值满了。」 “再见。” 第128章 现实[结局] [4018年1月21日,晴, 微风] 新一批实验体共十二名, 能力测试均为s, 药物注射与重造手术顺利完成, 若实验体通过为期一个月的观察, 且各项指标符合标准,则开启终极目标——超体计划。 [4018年2月20日,晴, 无风] 为期一个月观察期结束。 测试结果:十名实验体自爆而亡, 一名在实验中期已发疯, 仅有一名通过实验,成功晋升双s。 倖存实验体的代码为零。 超体计划开始。 [4018年3月1日,阴, 小雨] 捕捉小型黑洞时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晶体,实验室会议一致认为研究这种新型晶体利大于弊,因此b2实验室着手研究。 目前唯一倖存的实验体状态良好, 若研究能成功,他会成为帝国强有力的武器。 我们期待他的表现。 [4018年3月15日,阴, 暴雨] 暴风雨严重影响星舰航行的速度,不得已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撑开防护罩, 等暴雨离开才能行动。航行仪定位在斯里兰卡, 大概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回到雾都。 实验体表现良好, 甚至超出我们的预期。 [4018年4月1日,暴风雪] 情况已经大大超出我们的预料。 暴风雨之后便是更为激烈的暴风雪,星船在这个地方停滞了半个月。 无论如何都要联繫外援。 [4018年4月2日] 实验体跑了! 离开这艘星船,外面是零下五百度的冰天雪地,攻击性的小行星在四处游荡,跑出去他就完了!我们好不容易修补好了被他破坏的星船,只能在原地待命,希望这鬼天气快点停下,就算不能把活着的实验体带回来,至少在他脑细胞停止活动之前,把他带回来。 [4018年4月5日,晴,无风] 天气终于转晴。 然而,到处都没有找到实验体的踪迹。 因这次实验是违反联邦法律规定的,我们只能在暗网发布寻人启事。 经检查,实验体临走时还顺手带走了身边的新型晶体,实验室至今没研究出来那属于什么材质,又有什么作用,因此更倾向于只是块普普通通的透明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