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沖喜手札》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之沖喜手札》作者:丁丑年【完结+番外】 文案 魏静舒喜欢雪,满天的飘雪,只是身死那一年终究没有等到飞雪铺满整个汴京城。 她用最笨拙最自私的方式了结了一切恩怨,原想魂归黄泉,前尘尽了,却不料魂魄飘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恶毒的配角。 浮生一梦,原是书中人,再度重生。 魏静舒只想守着她想守的人,魏静舒只想守着她想守的人,只想让那些噩梦不要出现。至于沖喜?她早就断了对姻缘的念想,嫁给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有差别。 小剧场 某日,跟着摄政王南征北战的大将军被夫人打了,愤愤地找摄政王评理,却见在外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啼哭的摄政王,趴在地上给小女儿当马骑,那是指哪爬哪,哎呀,真是没眼看啊,话说他为什么要找一个严重惧内的评理呢?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静舒 ┃ 配角:赵琰(阿昭),卫云止 ┃ 其它:养成 第1章 前尘 魏静舒自尽了,在她的夫君即将登基称帝之时。 她是燕国权倾朝野的魏相之女,虽说十二三岁之时比不上两个姐姐名动天下,却也是一家好女百家求,是在各大世家挑选宗妇的名单上,及笄之年,若没有发生那样的丑闻,或许,她会由父亲做主嫁给哪家清贵人家,每日家长里短终了一生。 只是,没有或许。世人都爱看热闹,尤其是权贵世家的丑闻轶事。 纵然用了不少手段,流言蜚语还是飞快地滋生在汴京城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在看魏相嫡次女的笑话。 魏静舒最终被赐婚,嫁给了深受帝王忌惮素有活阎王之称的秦王赵琰。 大婚那日,凤冠霞帔描眉添妆,在礼乐的喧嚣声中,魏静舒辞别父母,平静地踏上花轿。 是夜,喜烛高燃,团扇遮面,魏静舒枯坐一夜。 嫁给秦王赵琰三年,三年无所出,夫妻两人形同陌路。 伺候的下人都是看主人脸色的,魏静舒不受秦王赵琰宠爱,伺候的僕从也愈发不尽心。 屋里的浓烟呛到穿着绿色袄裙的丫鬟,丫鬟气愤地把炭火熄了,愤愤地道:“下作的东西,看我不把她们剥一层皮!” “算了。”躺着软塌上借着烛光看书的魏静舒轻声细语地出声阻止陪嫁丫鬟小若。 “姑娘……”小若看着丝毫不受浓烟影响翻着书的魏静舒,声音拖得老长,皱着眉不高兴地道,“今年也不知是什么鬼天气,才十月初就这么冷,往后铁定更冷,不能由着那群势利眼的婆子压到头上!” “什么姑娘的!”门帘被挑开,走进一个同样穿着绿色袄裙的丫鬟,也是她的陪嫁丫鬟锦云,“都三年了,你怎么还不晓得改口!姑娘如今是秦王妃!” 小若冷笑了一声,哼道:“王妃?哪家王妃过得这么憋屈,连猪都不如!” 锦云被小若这大不敬的话惊到了,还未反应过来,小若敷衍地向魏静舒行礼道:“主子不争,奴婢去争,奴婢可不想被冻死!” 抬脚离开时还故意用力地撞锦云的肩膀,锦云轻唿一声端着的药差点洒出来。 魏静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个炮仗丫鬟一点就着。 锦云把药放在桌子上,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魏静舒。 纸上没有几个字,内容却足以抄家灭族,这是魏静舒父亲魏相传来的消息,一字一字看完,她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平静地把纸放到烛火上点燃。 纸张被火光吞噬着,燃烧的光照得魏静舒瓷白的脸忽明忽暗,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轻轻一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魏静舒让锦云替她梳妆更衣,她要去见秦王赵琰了。 十月的天果如小若那丫头说得冷,寒风吹着,吹着魏静舒单薄消瘦的衣裙,她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等她一年都见不上几面的夫君。 “你怎么会在这里?”大步走着的男人身材高大修长满身都是戾气,他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许久不见的女人。 魏静舒自然是不想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老死不相见。她垂眸看着地面微微行了一礼,跟着秦王赵琰走进了书房。 这是魏静舒第三次踏进她夫君的书房,整个格局如他人一样,阴郁沉闷。 前两次都是不欢而散,这一次也不例外。 魏静舒向赵琰转达了她父亲的意思,赵琰听后沉默,手摩擦着玉扳指,难得问魏静舒对此事的看法。 箭已在弦,木已成舟,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魏静舒低眉敛目缓缓开口回道:“内宅妇人,不语朝纲。” 这事不关己的语气忽然激起赵琰一丝怒气,他冷笑着连说了两句很好很好,便让魏静舒退下,眼不见心不烦。 魏静舒却不动。 赵琰抬眸,冷漠地看着魏静舒。 只见魏静舒抬起左手,再抬右手,右手压左手,弯腰,向赵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她道:“王爷,妾身从未求过王爷任何事,也不敢奢求,只是,宫门城墙深似海,二姐姐这些年太苦了,若是可以,还望王爷能多护着些。” 第2页 两任帝王宠妃,已为世人茶余唾弃,若是转眼又伴新帝之侧,这转世妲己红颜祸水的罪名恐怕会带来灭顶之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姐姐再聪明再警惕又如何能防得住呢?多一个人护着总好些。 赵琰目光复杂地盯着一动不动的魏静舒,那目光掺杂了太多的东西,连赵琰自己都不说不清,就是觉得心里堵得很,他是她的丈夫,他要起兵造反了,她却左一句二姐姐又一句贵妃娘娘,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呵!也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的魏相掌上明珠,又怎么会看得上他这卑贱的血脉呢? 想到曾经受到的屈辱,赵琰面色更加阴冷,但还是控制着声量呵道:“说完了?说完你可以滚了!” 魏静舒丝毫不在意赵琰的怒气,她从来都不在意的,或许也曾经在意过,只是都被时间消磨干干净净了。 她退出书房,书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魏静舒没有什么反应,扶着她的锦云倒是吓了一跳。 魏静舒抬眼望着黑夜的月亮,乌云遮月,像她的眼一样,冷漠空洞,她知道这一夜註定是不平静的,註定是要划入史册的,兵败,株连九族满门抄斩,胜了,呵,胜了又如何呢? 她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十三的月亮还缺了一角,魏静舒手抚上自己的腹部,这里面有一个生命,好神奇啊,肚子还那么平坦,她却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孩子在闹她。 魏静舒收回目光,微微勾唇,冷漠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染了一丝笑意。 锦云扶着魏静舒回了院,小若已经换上新的炭火,她见魏静舒笑了,本来还生闷气立刻也跟着笑了,问道:“许久未见姑娘笑了,可是想到什么开心之事了?” 魏静舒眼神怀念,想到出阁之前的趣事,想着想着笑意收敛了几分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忽然想放风筝了。” 小若提着才烧的热水倒入茶杯乐呵呵地道:“这会儿估计是不行的!等来年开春,小若给姑娘扎一堆好看的风筝,咱们放个够!等姑娘的小宝贝小心肝出生了,再大些,攒给还可以给他们当玩具耍……” 魏静舒没有说话,任由这个嘴巴一刻也闲不下来脾气火爆的丫鬟天马行空地设想,她抚上肚子,这孩子与她是註定无缘的。 连着好几日,魏静舒的院落都被士兵把手地严严实实的,生怕飞出去一只苍蝇,沉闷的空气中满是肃杀之气,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若都开始紧张了,魏静舒却安安静静地再绣小衣服啊小鞋子啊。 当杀气腾腾身穿盔甲的赵琰大步走进竹苑,魏静舒知道赵琰赢了,她爹爹在最后的关头选择赵琰,虽无大功倒也还能立足他斗了大半辈子的官场,赵琰那么喜欢二姐姐,想必日后还是可以独宠后宫,一切都好了,只剩下她了。 赵琰站在房门口,魏静舒坐在凳子上手还维持着穿针引线的动作,他们对视着,都看不懂彼此目光里藏着什么,也或者看懂了,至少赵琰是这么认为的。 魏静舒缓缓站起身对赵琰行了礼,赵琰走到她面前,拿起绣得精緻快完成的小衣裳仔细瞧了瞧,常年冷漠的脸有了一丝丝温柔,转瞬即逝。 “这些伤神的小事,留给绣娘就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赵琰严肃的语气像是在命令魏静舒。 “是。”魏静舒低眉温顺应道。 赵琰原本是有很多话要和魏静舒说的,只是看着像个木头人似的魏静舒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又上来了,丢下小衣裳,他冷漠地开口道:“收拾收拾,随我进宫!” 马车轮在街道上滚着,和往日再也不一样了,她不是相府三小姐,也不再是秦王妃,而是要成为偌大后宫中的一员了,只是不知道生前困在后宫,死后能不能自由些。 魏静舒死的那一天,汴京城又冷了几分。 穿着宫装的小若跪着地上替她理着葱绿地妆花纱蟒群,一会儿嫌弃魏静舒好些年都没有穿鲜亮的衣裙,一会儿又说汴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会来得早些,说不定明天就下了。 明天吗?魏静舒望着铜镜里盛装打扮的自己,露出淡淡的笑容。 汴京城的雪可好看了,这是南方长大的她对燕国都城唯一的眷恋。 她是死在她的贵妃姐姐魏静慈怀里的。 魏静慈慌张地叫着太医,她虚弱地笑着让她的姐姐不用费心,药是她自己下,她自己最清楚。 魏静慈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说她傻,魏静舒也觉得自己傻,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吐出一口鲜血,仰望着魏静慈,眼角滑落一滴泪,她很认真也很愧疚地道:“阿慈姐姐,对不起!” 这一声是替整个魏家向她的二姐姐道歉的,她知道这远远不够,便是她死了也还不上的。 药效上来了,魏静舒觉得自己好睏好睏,她好想闭上眼永远睡去,模煳的视线好像看到宫殿的大门被推开,有一道长长的身影出现,好像是秦王赵琰。 赵琰啊?这个人啊,她不熟…… 魏静舒慢慢合上眼,时年仅十八,正是二九最好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重新整理大纲啊!哎呀呀!开心!下午吃的是橙子,香香的,切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迷你小橙子,瞬间觉得自己好残忍啊,于是怀着悲痛的心情默默地吃了下去,毕竟还小,没什么味道,干干的。 第3页 第2章 后世 听说人身死后,执掌冥界的阎罗王会根据人生前种种而判定哪些人可以入轮迴哪些人则要下地狱。 轮迴也好,地狱也摆,一生就此了结。 魏静舒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飘荡在空中,她茫然地看着十分陌生的环境,桌子不知道是用什么隔开的,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小隔间的桌子上都放着一个黑黑的立着的东西,仔细瞧瞧透过这黑黑的东西还能看到别的东西,有点类似铜镜,桌子上还放着几叠书籍似的东西。 这是地府吗?如此明亮宽敞? 魏静舒正思索着,一个穿着绿色裙子露着胳膊小腿甚至脚趾头的姑娘抱着几本书喘着气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也是露着胳膊小腿头髮更短的姑娘。 打头的姑娘把书狠狠往桌子一摔,气唿唿地坐在椅上道:“气死我了,这群兔崽子,上课不好好上,整天看这些杂书,我每天都要收好几本!”说着还把手放在花花绿绿的书本上狠狠拍了拍。 短头髮的姑娘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让我瞧瞧!现在的小朋友都爱看什么?冷情王爷,霸道总裁,特工王妃,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些套路啊!” “你还笑!”穿裙子的姑娘眼睛瞪了瞪短髮姑娘,脚踹了踹她,“马上就要中考了,这群小王八蛋怎么就不知道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呢?再这样下去我的工资都要被扣光了!!!” “你当初不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现在不也好好的在祸害祖国的花朵!好好好,大小姐,不揭你的黑歷史了!”短髮姑娘收到穿裙子姑娘的眼神警告,马上求饶,随手拿了一本粉红色封面画着一盛装打扮的女子的书,翻了翻,乐了,“这本书逆天废柴二小姐,我竟然看过!不过太长了,我就没追了,没想到竟然出书了!” 穿裙子的姑娘一把抢过书说:“这是学生的书!多大的人还看这种东西!” 短髮姑娘摇了摇头轻轻一嘆说:“哎呀!我这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下节课让哪个老师帮我上好呢?语文老师还是英语老师好呢?” 穿裙子的姑娘咬着唇气唿唿地立刻把那本小说递到短髮姑娘面前,短髮姑娘一瞧,眯眼一笑说道:“想想还是我们美丽善良的数学老师好了!” 魏静舒不太能听得到这两个衣着打扮行为举止都十分出格的姑娘在讲什么,好像两人都是女夫子一般的人物,她母亲为她请的女夫子是当世大儒之女王清,王清出生清贵人家,才貌双全,只可惜成婚不到一月,夫君便剋死异乡,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王夫子清雅无双一言一行都是典范和这两位姑娘一点儿也不一样。 短髮姑娘直接把书翻到最后几章,细细地看起来,魏静舒闲来也无事便凑到短髮姑娘身旁看看,她原本是不习惯的,这书的排列是一行一行的,字虽也是一笔一划合在一起的,她却有好些不认识,看起来缺胳膊少腿的,不过越看她就越心惊! 这书里有她的名字,有她二姐姐魏静慈的名字,还有秦王赵琰,如果说一个是巧合那么连续那么多同名同姓的还能说是巧合吗? 小说里是秦王赵琰逼宫造反成功,她以秦王妃的身份入宫,入宫之后明面上乖顺胆小,背地里挑拨是非到处挑拨,赵琰由始至终都知道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碍于她爹爹在朝中势力庞大关系错杂还有她腹中的骨肉,赵琰一时动不了她,设了局,她爹爹为了保她主动让权,她知道后,出于嫉妒谋害深受先皇宠爱的慧贵妃也就是她的二姐姐魏静慈,魏静慈流产,赵琰震怒,她一尸两命,魏家本该株连九族,因二姐姐魏静慈顾念生养之恩求情,她的爹爹剥去相权贬斥回乡,其余魏氏子弟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 看完最后一个字,魏静舒久久不能平静,故事里的人名是熟悉的,性格却一点儿不相像,秦王赵琰人称活阎王,在燕国如此重文轻武的局势下年纪轻轻凭着一身功绩满身杀戮立足朝堂,在燕国甚至邻国朝臣百姓哪个听到他不是闻风丧胆,这样的人,魏静舒想像不出他会因为她爹爹还有……她的孩子而有所顾及。 而她的阿慈姐姐也绝对不是这般没有脑子一心只想着情郎的姑娘,她的阿慈姐姐聪慧果决明辨是非,怎么可能会因为小小的计谋丢了孩子呢?再说生养之恩,阿慈姐姐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有些人有些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的!还有她的爹爹一个醉心权术步步筹谋的官场之人哪能为她放下权势呢? “这种不费脑子的恋爱文果然比较适合我啊!”短髮姑娘发出一声长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燕国很多年以后吗?就像她小时候偷偷读的野史话本一样,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也被后人臆想杜撰成书了吗? 魏静舒心中骇然,还来不及静下心,短髮姑娘手一抖小说不小心掉在地上,精装书本合上的一瞬间,魏静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进小说里。 “奇怪这书怎么感觉比刚刚重了好多啊?”短髮姑娘害怕被穿裙子的姑娘看到她把她学生的小说丢到地上,在捡起的一瞬间,短髮姑娘觉得这本书忽然间变得好重啊,她都拿不起来! 穿裙子的姑娘咬牙切齿地说:“你再不安静点,我就让你替我改作业!!!” 第4页 “别别别!”听到改作业这三个字,短髮姑娘连连摆手,批改作业太痛苦了,她不想改,表情夸张地说,“我一个体育老师,哪里敢改数学作业啊!那不真成了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以后说出去多不好意思啊!” “滚!” 这世间很多事都是瞬息万变讲究机缘的,所谓牵一髮而动全身,命运的齿轮无意间又将重新开始,而这次又将走向何处,两个女老师不知道,魏静舒也不知道。 第3章 阴雨 十月底,连着三夜阴雨,漳州的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平时十分繁华热闹的街道已经鲜有行人出没,说是有传言阴风作怪妖孽出没,一时之间漳州人心惶惶。 漳州魏氏乃是漳州大户,自前朝而起,直到今日,漳州歷经无数风雨唯有魏氏屹立不倒,魏氏老老夫人年轻时也是铁血手腕到了老心肠也软下来了,吃斋念佛时时行善,十分宠爱小辈,尤其是对二房嫡出的三姑娘魏静舒更是宠爱有加。 这日,向来有条不乱的魏府忙作一团,贵重的药跟不要钱似的流水一般往山竹苑送去。 原是魏府三姑娘魏静舒昨日落了水,高烧难退,一直说着胡话,甚至一度没了气息,把魏家老夫人急得捏着帕子擦眼泪。 已是深夜,魏家上下都焦心不已,魏家老夫人坐在魏三姑娘的床前,旁边站着大夫人王氏和二夫人卫氏,大夫人王氏是大房夫人也是如今魏氏族长夫人,二夫人卫氏是魏家二房继夫人也就是魏三姑娘的母亲,大三姑娘和四姑娘一个十岁一个快满五岁围着三小姐的床尾瞧着。 二夫人已经哭红了眼,还强撑着劝魏家老夫人夜里更深露重快去歇着,魏家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瞧见两个孙女还站着,年纪大点的都熬不住了更何况小的呢,早已昏昏欲睡,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桂嬷嬷一瞧就知道她的心思,向旁边的侍女使眼色,侍女会意上前把两位小姐抱下去歇息,这成人站一天都受不了,更何况两个小的呢。 “这两丫头都累坏了吧,明个儿的早课就免了,让两丫头好好歇歇。”魏家老夫人望着侍女抱着两丫头离去的背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再对大夫人王氏说,“你也下去歇着吧,最近族里事多,别累着。” 大夫人王氏知道魏老夫人的脾气,轻声应下,再轻声细语地说:“婆婆,您也早些歇着,要是三丫头醒了,您再倒下了,三丫头又该哭鼻子了。” 魏家姑娘是魏家老夫人亲手带大的,平日里最喜欢听的就是三丫头的趣事,听到大夫人王氏这般说魏家老夫人想起小丫头粘着她的模样,紧绷了一天的脸才缓和下来,一扫低下跪着的人,脸又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我要是走了,还不知道我的呦呦能不能活过明天。” 听到魏家老夫人这么说,大夫人王氏无奈地和二夫人卫氏对视了一眼,卫氏点了点头。 大夫人卫氏悄悄退下,经过跪在地上的女子身旁时,脚步顿了顿,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 跪着的女子腰弯得更低了,泪珠子滚落,忍了又忍,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还躺在病榻之上,一咬牙,哆嗦着说道:“老祖宗,慈姐儿还躺在床上,妾身……” “哼!”魏家老夫人最看不得女子这般做派,冷着脸道,“平日里呦呦是如何待她的!她又是如何待我的呦呦的!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阴沉手段如此阴狠,你这个做母亲究竟是怎么当的!” 魏家老夫人说着说着脾气就上来了,二夫人卫氏和桂嬷嬷赶紧抚顺老太太的气。 “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二姑娘还小,恳请老祖宗饶了她这次!老太太要罚就罚妾身……” 跪着的女子开始拼命磕头,她是二房小妾秋姨娘,家中无权无势,她什么也不图,就是希望自己这个女儿可以平安健康的长大,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哪想出了这事儿。 第4章 珠花 大夫人王氏回了院落,瞧着侍女动作温柔地把她的小女儿放入被褥里,她坐在床边细细地看着快要五岁的女儿,她和夫君恩爱有加,后院也干净,生了远哥儿后,一直想要个女儿,等了近十年才得这么一个娇娇,随了二房几个丫头静字,再由老太爷亲自取了兰心蕙质的蕙,取名魏静蕙。 僕从都退下去了,大夫人王氏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小女儿,她这个女儿虽说自幼机灵聪慧,但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还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在想什么。 果然装睡的小丫头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对上母亲戏嚯的眼神,讨好地扑向十分疼爱自己的母亲,撒着娇说:“娘!老祖宗偏心!” “这话可不许胡说!” “人家哪有胡说!”魏静蕙嘟着嘴,委屈极了,“明明就是魏……就是三姐姐贪玩,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二姐姐为了救她才落水的!” 大夫人王氏拍着魏静蕙的手一顿,将她拉出怀里,难得严肃地对魏静蕙说:“娇娇,这话从今以后不许再提了。”她见魏静蕙要回嘴,嘆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究竟是你三姐姐贪玩还是你贪玩,你自己心里清楚!” 魏静蕙听到向来疼爱自己的母亲语气变得严厉,心里有些害怕,猜到约莫是被母亲身边的人瞧见了,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娘,我不是故意的!人家那么喜欢大哥送的珠花,三姐姐只多瞧了一眼说了一句珠子好看,老祖宗就大把大把地珍珠往三姐姐房里送,说是要给三姐姐串着玩,都是孙女儿,凭什么大姐姐二姐姐我们都没有!” 第5页 大夫人王氏没有想到自己千娇万宠的娇娇竟然是因为几颗珍珠就心生妒忌,有这般心思长大后如何有资格成为名满天下的贵女,她站起身来神色愠怒,望着她从鬼门关走一遭才得来的娇娇,恼怒的话说不出来,她想自己的女儿还小,自己最近又忙着族里的事,疏忽了女儿的教育,定是哪个没有眼见的丫鬟在蕙姐儿面前嚼了舌根。 魏静蕙见王夫人明显生气了,明白是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太小家子气了,拉着王夫人的衣袖低声说对不起,王夫人这才缓和了神色,和魏静蕙细细嘱咐道她是魏氏长房嫡女是魏氏这一辈最尊贵的女子,不要为了眼前的小利伤了姊妹间的和气。 很快就不是了,等二房的封侯拜相,那还有她什么地位,魏静蕙心里不屑地嘀咕着,面上还是很乖巧地应下。 二房那边,二夫人卫氏好不容易把魏家老老夫人劝回房歇下,她把还跪在地上的秋姨娘扶了起来,秋姨娘泪流满面还未开口,卫氏就拍了拍她手安慰道:“你放心,老太太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郎中说慈姐儿细养几日就康復了!你先回去好好照顾二丫头。” “姐姐……”秋姨娘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魏静舒有些犹豫。 “这有我呢!慈姐儿那儿,等舒姐儿好些,我再过去看看!”二夫人卫氏容貌不算出众,胜在为人随和生性纯良,天生就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她面前的女子是丈夫的妾室秋姨娘,不太讨魏家老祖宗的欢心,却深受她夫君的宠爱,尽管如此她也未曾对秋姨娘有过半分的为难苛责,所有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正房,却比平常人家好过多了。 秋姨娘也甚是感念卫氏为人大度,在燕国妾室身份低下,若不是卫氏一直护着,她和慈姐儿的日子不会过得如此舒坦,她也曾暗暗发誓要好好伺候老爷和夫人,教导慈姐儿要好好听大姐姐的话要好好保护两个妹妹,却没想到传来 慈姐儿故意将三姑娘推落寒潭的事,两个孩子都昏迷不醒,她生性软弱,一时之间没了方向,心下十分慌忙,这会儿得了卫氏的话,慌忙谢过后急匆匆地跑到魏静慈的房间。 望着秋姨娘忍着疼痛姿势不甚雅观的背影,二夫人卫氏嘆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娘家也是山东名门望族,她的父亲有些才气再凭着家世容貌年轻时也不知惹下多少风流债,她的娘亲便是其中一个,燕国妾室地位低下,她作为不起眼的庶女没少遭丫鬟僕人的冷落,若不是得嫡母庇佑,她早已病死。 “夫人,此事要不要再查查?”站在二夫人卫氏身后的是她的陪嫁大丫鬟冬儿,如今已经嫁给魏家管家。 二夫人卫氏替魏静舒掖了掖被角,再摸了摸魏静舒的额头还是烧得厉害,眼睛一红,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道:“不用了,慈姐儿也算我看着长大,性子胆小怯懦,做不出来的,反而舒儿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要什么有什么,越发无法无天了,希望此事过后,能长点记性!别再生出一些胡闹的心思!” 魏静舒脑子混沌不清,隐约听到她阿娘的声音,想细细分辨,却耐不住疲惫眼睛一闭又昏过去了。 房门被推开,二夫人卫氏抬眼望去,见是披着裘衣本来睡下的大女儿,忙上前一把搂住,轻声细语地问道:“华儿,怎么还不睡下?” 魏静华抱着二夫人卫氏,带着哭腔回道:“母亲,华儿担忧三妹妹!” 二夫人卫氏听着这话甚是欣慰,魏静华是她嫡姐的女儿,嫡姐临终前将两岁大的魏静华託付到她手里,原本爱笑的小丫头哭闹个不停,好不容易哄住了,不知是从哪里听说她要取代她的母亲,年岁虽小,很多事情也不懂,就是一个劲地折腾她,等她怀了舒姐儿,闹腾地更加厉害了。 那段时间,魏家上下都被这个小祖宗闹得不行,二夫人卫氏摸着腹中的孩子,一咬牙喝下了滑胎之药,是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来瞧她发现不对劲,魏静舒这个孩子才保了下来,却也伤了根骨。 自那以后,魏静华不闹了,想亲近她又不敢亲近,她废了好一番劲,魏静华才敢靠近她。 魏静舒是早产儿先天体弱,为了让她能好好照顾自己,魏家老夫人把才出生的魏静舒抱养在膝下,原本也只打算养一段时间,没想到魏静舒这孩子很得老夫人欢心,这一养就是将近七年。 魏家老夫人的出身并不好,因着曾有得道高僧给已故魏家老太爷批命说是早夭之像,魏家特意找了命硬的魏家老老夫人当做童养媳,魏家的人谁没有想到本该早亡的老太爷也活过了六十大寿,更加没有想到昔日谁也瞧不起的童养媳成了魏氏宗族的掌家之人。 初时也不是没有族人反对,燕国虽然对血缘相对于前朝没有那么看重了,但是世家大族的族长夫人又怎么能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商户之女,奈何已故魏家老太爷实在是宠爱魏家老夫人,以一人之力顶下了所有压力,当然,魏家老祖宗的铁血手腕才是族人闭嘴的最重要原因。 魏家老夫人当家之时,正逢魏氏一族最衰弱之时,老夫人就凭着天生的商业头脑和敏锐的政治方向,在商场和官场都杀出了一条血路,自此漳州魏氏再度和金陵王氏、山东卫氏以及汴京上官家并列四大家族,也正是此后,魏氏宗族子弟才真正对魏家老老夫人心服口服,也尊称一句魏家老祖宗。 第6页 二夫人卫氏虽然对自己拼着命生下的女儿万分不舍,但是女儿魏静舒若是能得魏家老夫人青眼,养在她老人家的膝下,凭着她老人家护犊子的性格,想必这一生都能无忧安康。 亲生女儿不在身边,二夫人卫氏将浑身的精力都给了大姑娘魏静华,因此,魏静华更是十分亲近二夫人卫氏,将她当做亲生母亲看待,又因为二夫人卫氏曾经因为她不要三妹妹魏静舒,魏静华对魏静舒这个三妹妹十分愧疚,加上她害怕三妹妹不在了,二夫人卫氏也随着去了。 二夫人卫氏何其通透,她怎么会不知道魏静华的想法,魏静华简直和她的嫡姐是一个模样,聪慧却十分敏感,接受一个人要很长时间,而且一旦接受每时每刻都在害怕这个人会离开。 “华儿,莫怕!阿娘会一直都在的!”二夫人拍着魏静华的背,宽慰着她,“等三妹妹病好了!,阿娘陪你去东城玩耍逛街。” 魏静华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一起去,和三妹妹一起去!” 二夫人卫氏一怔和大丫鬟冬儿对视一眼,她这个女儿对她的小女儿魏静舒是又愧对又防备,害怕魏静舒一旦从老太太屋里回来,她就不要她了,往日里一起出游,总是不能放下心来玩耍。 冬儿露出浅浅的笑,对二夫人卫氏点了点头,相伴多年,她自然知道卫氏心中的苦楚,继母难当,偏了谁都不是,大姑娘聪慧三姑娘活泼,两位姑娘若是真能相扶相持,夫人这辈子也能安心了。 见自己的母亲红肿的眼睛又要落泪,魏静华暗暗揣测母亲该有多么宽慰,母亲有多宽慰,她的心中就有多愧疚,这些年母亲因为她的缘故,都没有怎么亲近三妹妹,应该很无奈吧? 想着,魏静华就牵起二夫人卫氏的手走到魏静舒的床前,二夫人卫氏心中已是十分欣慰,思虑魏静华年纪还小,病房里不应多呆,正要叫魏静华回去,魏静华捏紧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一起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啊!我最喜欢了 第5章 遮月 周遭漆黑一片,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林,远处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窝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胖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抽抽噎噎的,她已经哭得十分疲惫,既觉得困又觉得饿,十分想念家中的太平燕、八宝书包鱼、红糟醉香鸡、枣泥酥、九重粿…… 想着想着,小人儿万分思念疼爱她的老祖宗,呜咽了两声,小声地叫着老祖宗,心里期盼老祖宗可以从天而降把她搂在怀里,一口一个“我的呦呦”。 夜里愈发寂静,愈发害怕的小人儿没有等来她的老祖宗,等来了一双发绿的眼睛。 对于自幼养在闺中的小丫头来说眼前的这头狼实在是太过庞大,她屏住唿吸,睁着水汪汪的眼,内心害怕极了,浑身都在颤慄,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给自己催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老祖宗爱看戏,她也陪着看,她记得前些天那台戏里演了,遇到可怕的东西,屏住唿吸保持不动,可怕的东西就会走开。 走开快走开啊!小丫头在心里默默嚎叫。 长久的僵持,小丫头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一声哭喊,惊得体型庞大的狼后退了一步,又往前纵身一跃,直扑哇哇大叫老祖宗的小丫头。 画面太过清晰,魏静舒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小丫头的惧意,像是亲身经歷一般,其实,也可以说正是她的亲身经歷,这小丫头的模样性情分明是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魏静舒的脑子里涌入很多相似而又陌生的记忆。 前世约莫也是这般大,她随老祖宗一同去灵通寺祈福,年岁小的她耐不住性子,偷熘进了灵通寺的后山,越走就越没了方向,太阳下了山,乌云遮月,她哭哭啼啼惶恐不安,也如这小丫头一样团在大榕树下,遇见了在黑暗里发着绿幽光的狼。 狼扑向了她,她本能地往后一缩,前世,是她的二姐姐找到了她,用弓`弩射杀了这头狼,救了她。 然而这个画面里没有出现穿着一身经过改良后便于骑马练武黑色衣袖,长长的发仅用一根髮带高高扎起,拿着弓`弩,目光锐利冷静如常的姑娘,这个姑娘是护了她一辈子的二姐姐。 眼见狼就要扑向小丫头,魏静舒的心也是一紧。 没有预料中的血肉横飞,狼将小丫头甩在背上,飞奔而去。 狼将小丫头在一处隐僻的山洞放下,魏静舒瞧着山洞不大,放着鸡鸭走兽的尸骨,不远处还躺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小的孩子。 小丫头一路颠簸,被丢到地上,正眼冒金星难受干呕,忽听见将她带过的狼一声哀嚎,吓了一跳。 她抬眼望去,只见那头庞大的狼盯着地上躺着的同她差不多的小孩子,焦躁地在原地走了几步,低头,脑袋在小孩的脸颊边蹭蹭了。 看到这一幕,小丫头害怕极了,她捡起地上的石头丢向那头好像要吃了小孩的狼,不知哪里的勇气呵斥道:“不许吃他!” 被砸的狼,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小丫头。 小丫头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悄悄后退了几步,小声争辩道:“他那么瘦!” 狼的脚步慢慢地踏着靠近小丫头,小丫头一慌,边扯着嗓子叫道“呜呜,也不许吃我!我还不够胖!”,边转身打算逃跑。 第7页 狼轻轻一跃,落在小丫头面前。 望着狼恐怖的绿眼睛,小丫头觉得自己死定了,还是死在狼的肚子里的,找不到她,老祖宗该有多伤心啊!呜呜……她太惨了……呜呜…… 狼却没有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吃进肚子里,而是是用脑袋推着小丫头,一路将肢体僵硬的小丫头推到躺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孩子身旁。 她坐在地上,看看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再看看狼,心道,这狼是不是准备把他们两都吃了才会饱,呜呜……早知道就不是锦云给的那块绿豆糕了,不吃的话说不定看起来比较瘦,狼就不会吃她了,呜呜…… 狼的头蹭了蹭她的手,小丫头一怔,狼再蹭了蹭她的脸蛋,蹭完后低头是蹭躺着地上孩子的脸,嘴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蹭完后还舔了一下,接着又去蹭小丫头橙红色的衣袖。 如此反覆几次,小丫头看了看嘴唇干裂冒着大汗的小孩儿,再看着狼,不确定地开口询问“你要我救他?” 狼呜咽声更大声了,再蹭了蹭小丫头的手。 可是……她不会医术啊…… 狼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咬着小丫头的衣襟,轻轻扯着,小丫头忽然想起她的衣襟里放着一些药丸,都是下午在寺庙里拿着玩的,这些药都是宝贝,听说有些还可以解百毒的!老祖宗疼她,反正这药有益无害,也就随她拿去扮家家酒玩。 她把怀里的精緻的小瓶子小盒子全掏了出来,瓶瓶罐罐丢了好些,挑挑拣拣,她也不知道哪个才行,索性把这些瓶瓶罐罐一股脑往狼面前推了推,道:“你来选吧!我不知道是哪个呀!” 狼像是听懂小丫头的话,低头再每个小瓶子小盒子嗅了嗅,再去嗅了嗅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又回头再两瓶药之间反覆嗅着,渐渐又写着急。 小丫头想应该是这两瓶中一个,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先拿起白色的小瓶子,拔掉瓶塞,小心翼翼地放到狼的鼻子下,狼嗅了嗅,后退一步,小丫头再拿起红色的小瓶子,拔掉瓶塞,狼嗅了嗅,低头咬起地上白色的小瓶子。 小丫头接过白色小瓶子,倒出里面黑色的药丸,一倒出药丸,小丫头眉头一皱,好臭啊! “喏!这是你选的啊!他要是不小心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啊!”小丫头捏着药丸对着狼说,她现在觉得这是一头非常聪明的狼,能听懂她的话。 药丸放在昏迷不醒的小孩儿嘴边,怎么也塞不进去,小丫头想了想,拿起空的小瓶子到边上的小水池装了点水,再小跑到小孩儿身边,餵小孩儿水。 这种活,她在府里常干,都是餵木偶啊兔子啊。 水一到小孩儿嘴边,小孩儿就迫不及待张开嘴饮了下去,小丫头学着大人的模样说慢点慢点,嘴边挂着得意的笑,果然照顾真正的人和照顾玩偶动物就是不一样。 躺着地上的孩子,微微睁开眼睛,一入眼就瞧见一张粉妆玉琢笑眯眯的小脸蛋,真好看,脑子里是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睡了过去。 脑子里一下子涌进太多画面,魏静舒昏沉的脑袋有些撑不住,头痛欲裂,她朦朦胧胧中听到大姐姐尚是稚嫩的声音说道:“是那个怪人就救了三妹妹。” 怪人? 魏静舒的脑子里想起了她在冰冷的水中沉浮,奋力挣扎,越挣扎越累,大量的水从她的鼻腔涌入她的肺部,她觉得难受极了,是一个瘦小的身影拼命游向她,一把揽住她将她从寒潭中救了起来。 她认得那张脸,是那头狼要她救的那个孩子。 一夜魏静舒都睡得不安稳,太多不一样的记忆浮现,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了,将要天明之时,才睡得安稳些。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洒满山水环绕林深草茂的漳州大地,因着连着好几日阴雨的漳州百姓这才露出笑容,家家收拾打扫房屋出门买买存货再拜拜佛祖道观,以去掉连日的晦气。 魏家青岚院住着的是魏家二老爷的侍妾秋姨娘的院落,院内的布置是随了魏家二老爷的喜好布置的,清幽雅致,假山池塘,瞧着这居住环境就知道秋姨娘是个备受宠爱的。 魏静蕙穿着浅绿色的襦裙梳着双丫髻,脚步轻快地下了石阶,池塘边上打扫落叶的丫鬟僕从唤着四小姐沖她行礼,她脸色愉悦地点了点头。 秋姨娘正坐在庭院里的鞦韆上捏着帕子落泪,弱柳扶风惹人怜爱,魏静蕙远远一瞧,心里嘆道果然是男人喜欢女人讨厌的类型,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哭哭啼啼的白莲花了。 “秋姨娘!”虽然讨厌,魏静蕙还是带着大丫鬟走到秋姨娘的面前愉快地叫了一声。 秋姨娘听到魏静蕙的声音,愣了一下,忙从鞦韆上下来,对魏静蕙微微行礼,侷促道:“见过四姑娘,不知四姑娘到妾身这儿,是大夫人那边有话要传吗?” 魏静蕙几乎没有来过青岚院,秋姨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魏静蕙忽然造访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三姑娘那边出了什么事吗?秋姨娘暗暗猜测,心中隐隐不安。 “哦,最近族里事多,母亲脱不开身,便我带些补品来瞧瞧二姐姐,二姐姐可醒了?”魏静蕙往屋里张望了一下,内心甚是激动。 秋姨娘看着魏静蕙身旁的丫鬟拎着大包小包的,再行了礼感谢大夫人的挂念,道:“慈姐儿今早醒了一会儿,这会儿又睡下了。” 第8页 “什么?已经醒了?”魏静蕙一听秋姨娘说魏静慈已经醒了,惊讶地脱口而出。 秋姨娘被魏静蕙突然提高的语气惊到了,魏静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眨了眨眼道:“哦,只是那日瞧二姐姐似乎病得不轻,没想到怎么快就康復了,我还想着来照顾照顾二姐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开心,你们也要开心哦 第6章 贵女 大夫人王氏如往常一般去给魏家老夫人请安,人还没进老夫人的屋,就见房门外一张俏生生的脸上带着一脸笑意向她走来。 这是老太太屋里新来的姑娘紫苏,是桂嬷嬷远房亲戚,家中原也算略有薄产,只可怜父亲交友不慎被骗走全部家产,经不住打击一气之下便去了,母亲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又遇上势力贪财的亲戚,幸亏桂嬷嬷回乡祭祖救了这小姑娘,把她带回了魏家,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奴婢见过大夫人!”紫苏向大夫人王氏行礼。 大夫人王氏掌家多年,为人精明,紫苏这丫头说是伺候的,身份在魏家可比丫鬟僕从高多了,一来桂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当年得魏家老祖宗相救,出宫之后才留在魏家老夫人身边伺候,在魏家的身份本就不是僕从,她一生未有子女,就认了紫苏做孙女儿,二来紫苏这姑娘聪明伶俐,甚得魏家老祖宗欢心,魏家阖府上下都称一声紫苏姑娘。 “紫苏姑娘。”王夫人温和一笑,向紫苏询问昨夜魏家老祖宗睡得好。 紫苏抱着披风,细细的眉微微一蹙,摇了摇头,同大夫人王氏道魏家老夫人甚是挂念三姑娘,夜里很晚才睡下,早上天还未亮,早点才吃了一些,便去佛堂烧香请求菩萨保佑三姑娘,这回儿人已经在祠堂了。 听闻魏家老夫人去了祠堂,大夫人王氏垂眸思虑下,便要同紫苏一道去祠堂。 大夫人王氏乃金陵王氏最小的嫡女,自幼便是千娇万宠,当年魏氏虽然在魏家老老夫人的力挽狂澜下再度名列燕国四大家族,只是魏氏经营的更多的是商,在其他三家看来,甚是不入流,四家联姻,首先排除在外的便是魏氏,原本按照母亲的安排,她会嫁入山东卫氏或汴京上官家嫡次子,奈何她对魏家大老爷一见钟情,非要嫁入魏家。 初入魏家,大夫人王氏也曾害怕过眼前这个满头白髮神色专注地盯着列祖列宗排位的魏家老祖宗,害怕她会苛待自己,没想到嫁入魏家后,她的日子会比未出嫁之时还舒坦。 魏家后院干净,她和丈夫恩爱有加,有了一儿一女,婆婆为人宽容亲善,待她能独自处理好族中事务,便将手里的权利都给了她,也从不干涉她处理族中事务,甚至连晨昏定省也省了,出嫁的姐妹提起她的这桩婚事不知有多羡慕她。 听到魏家老夫人咳了几声,王夫人忙上前是扶魏家老夫人,拍着魏家老夫人的背,担忧地唤着婆婆。 魏家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来了,也给列祖列宗请个安吧!” “是!” 大夫人王氏接过僕从点好的香,在蒲团上跪下,虔诚请求列祖列宗保佑家宅安宁子孙平安。 回去的路上,大夫人王氏搀扶着魏家老祖宗,说些最近族中的趣事逗魏家老夫人开心,魏家老夫人笑过后,道:“有你在,族中,我便可安下心!” 说着魏家老夫人忽然停下脚步,远远跟着的僕从也听了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娇憨稚气的面孔已经随着岁月变得沉稳精明,她拍了拍大儿媳的手,认真地道谢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大夫人王氏从魏家老祖宗的眼里仿佛看到初为人妇状况百出的自己,眼眶一红,魏家老夫人是她的婆婆,待她如甚好,可是她的婆婆名声在外,族中上下无一不服,有这么一个能干精明的族长夫人在前,她的压力有多大,这些年她都是咬着牙挺过来的。 “婆婆……” 魏家老老夫人打断她,接着伸出手比划比划,目光怀念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差不多这么高,同蕙姐儿一般大,娇俏可人,我这辈子就两个臭小子,看几个孙女在一块玩闹,时常在想,我若是有女儿,恐怕也如亲家母一样,好好娇养着。” 提及几个小姑娘,魏家老妇人和大夫人王氏面上都带上浅浅的笑,尤其是大夫人王氏,她的蕙姐儿可是她的小心肝小宝贝的。 魏家老夫人说了好些若是她有女儿她会怎么样,王氏在一旁附和着。 “蕙姐儿是长房嫡女,代表的是魏氏门楣,她年纪虽是几个丫头里最小的,身上的担子却是最重。”魏家老夫人话锋一转说起几个孙女,“她将来那是嫁入簪缨世族,成为世家宗妇更甚是族长夫人,担起一族之责。” 大夫人王氏听到这里,那还能不知道魏家老夫人要说什么,那日的事情,她虽在第一时间瞒了下来,但魏家老夫人毕竟是魏家老祖宗,哪里能瞒的过去。 当日,蕙姐儿和二姑娘三姑娘一道在后院玩耍,下人们说是二姑娘魏静慈和三姑娘魏静舒发生争执,失手推了三姑娘魏静舒,王夫人却是知道是她的小女儿魏静蕙推了三姑娘魏静舒,二姑娘魏静慈心生害怕,也跟着跳进寒潭,见两人久久没有上来,魏静蕙这才害怕了,叫来了下人。 第9页 “老祖宗!”王夫人心惊肉跳的,她害怕魏家老祖宗把魏静蕙押入祠堂家法伺候,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女儿魏静蕙这辈子就完了。 魏家老夫人没有理会王氏,接着说道:“所谓贵女,明事理识大体,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世家倾尽多少财力才能培养出一个名满天下的贵女,我瞧几个孙女,各有长处,好好养着,这辈子也好有个好去处,尤其是蕙姐儿和华姐儿,更要好生培养着,如今族中事多,我想不若你分出一些琐碎之事交予桂嬷嬷,你也好多花些心思在蕙姐儿身上,等将来我和几个老姐妹相聚,我也好好好夸夸魏家几个孙女。” “你瞧,我说得在理不?”魏家老祖宗看着她的大儿媳妇王氏,语气温和地商量着。 “是!”王夫人微微弯腰,应下魏家老祖宗的要求,这件事本就是她私心,让二姑娘魏静慈背了锅,她的心中亦甚是愧疚,如今魏家老祖宗这样处理,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掌家权利再如何诱人,也不及好好教导子女来得重要。 望着王夫人告退的背影,魏家老祖宗长嘆一口气,桂嬷嬷上前宽慰道:“经此一事,大夫人和秋姨娘想必会好好反思自己,四姑娘和二姑娘也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苦了三姑娘……” “你说我是不是太宠舒丫头了?”魏家老夫人揉揉疲惫的眉心。 “五根手指尚有长短,老太太又何必因此而自责呢?”桂嬷嬷自幼便进宫伺候,见过了多少宫斗,这点小计谋如何能瞒得住,只是两个高门娇养的姑娘生出这样的心思,着实让人心中发寒。 魏家老太太啧了一声,挺了挺背,一笑道:“是了,我就愿意偏着谁宠着谁,谁又能管得着呢?如今我可不是什么族长夫人,需要事事考虑旁人的感受!” 不远处有小丫头在紫苏旁边耳语几句,紫苏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忙上前魏家老太太道:“老祖宗,大喜,三姑娘醒了!” 第一个发现魏静舒醒的是二房大小姐魏静华,昨夜她没有睡好,母亲卫氏更是衣不解带彻夜照顾一直说胡话的三妹妹魏静舒,母亲说不放心下人伺候,她便央求母亲先去榻上小歇一会儿,她和冬儿留下照顾三妹妹。 二夫人卫氏初时是不肯的,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昏迷不醒的魏静舒,伸手摸了摸满是泪痕的魏静舒的小脸蛋,才同意,她拉着大女儿魏静华的小手,望着和她嫡姐一个模样刻出来的魏静华,摸了摸她的髮髻,想起儿时她的嫡姐常爱捉弄她却不许其他兄弟姐妹欺负她。 “华姐儿。”二夫人卫氏眼里满是红丝,眼神十分温柔地看着魏静华道,“长大了,母亲甚是宽慰。” 魏静华坐在魏静舒床头,二夫人卫氏睡在隔着珠帘不远处的床榻上,她见魏静舒眉头又皱在一起,手还想抓什么,一把握住魏静舒冰凉的手。 她回头看了看已经睡下的母亲,弯下腰,在魏静舒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三妹妹,莫怕!阿姐在这儿!莫怕!” 阿姐?阿姐!魏静舒的眼前浮现出魏静华和魏静慈的脸,又是一滴泪,心却安了下来。 安抚好魏静舒的魏静华松了一口气,学着母亲卫氏照顾她的模样,轻轻拍着魏静舒,拍着拍着,渐渐困了,靠在床边,闭上眼小眯一会儿。 魏静舒的眼皮动了动,她觉得身体很沉,想揉下自己的脑袋,动动手指,抽不动。 温热的触感,是有人握着她,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魏静舒慢慢睁开眼,有些茫然,再偏头看着握着她的人,那张瓷白娇艷的脸,是她的大姐姐魏静华。 魏静华睡得浅,感受到手心握着的手在抽动挣扎,以为是三妹妹魏静舒又做噩梦了,抓得更紧了,安静了一会儿,她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睁开眼就看到三妹妹魏静舒正瞧着她。 “三妹妹?你醒了?”魏静华又惊又喜,忙对外叫道,“母亲,阿娘,三妹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祈愿平安 第7章 怪物 魏静舒张口想出声,喉咙干燥难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静华把她身后的枕头垫高些,接过冬儿倒的水,温柔细緻地餵魏静舒喝下,喜极而泣道:“三妹妹,总算是醒了,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清水入喉,魏静舒觉得好受多了,就是嗓子还是不太舒服,嗓子里似乎还残留着毒`药灼烧的疼痛,她想回答魏静华,余光却见不远处站在的身影。 穿着淡蓝色的缂丝褙子,妆容淡雅,髮髻上仅仅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子,那是她的母亲卫氏。 隔着珠帘,魏静舒动了动了嘴皮,口型是“母亲”两字。 二夫人卫氏泪珠滚落,跑过去一把抱住魏静舒,她心中对这个孩子甚是愧疚,昨夜里她听见她的小女儿满头大汗地讲着胡话,想着应是做了噩梦,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小小的人躺着哪儿,也不出声了,就一个劲流着流泪,一滴滴的泪珠都把枕头浸湿了。 这个孩子自幼便养在老夫人膝下,有魏家老祖宗宠着,莫说魏氏上下便是整个漳州又有谁能谁敢欺负她呢?因而,她总觉得这孩子无忧无虑活泼开朗,却没想到那么难受却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哭着。 第10页 她看得心里难受,后来贴耳过去,听到小女儿魏静舒细若蚊声的念着“母亲”,她一愣,见小女儿泪流得更多了,感觉整个心脏都被揪在一起了。 这些年,想着小女儿有魏家老祖宗照顾着,她都没有怎么关心小女儿。 这般年纪,应是最渴望父母陪伴的吧,然而她一心只念着大女儿魏静华,她的父亲又远在千里之外的汴京城。 二夫人卫氏心里这般想着,心里愈发难受愧疚,搂着身子单薄的魏静舒,念着“舒儿,是母亲对不住你!” 听到这句话,魏静舒眼中酸涩,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不喜欢甚至厌恶她,直到母亲以死相逼求父亲不要把她嫁给秦王赵琰,那是前世她记忆里母亲唯一为她做的事情,向来与世无争清心寡淡的母亲自大姐姐魏静华难产而死后,便搬进佛堂。 赐婚的旨意到了魏相府中,她的母亲公然抗旨,大闹魏府,母亲说她就剩这么一个女儿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跳入火坑。 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她的内心仍是受到了巨大的撼动,她一直都希望母亲的眼里除了大姐姐魏静华外可以有她。 二夫人卫氏擦擦眼泪,捧着小女儿魏静舒的脸问道:“好孩子,要吃些什么?母亲这就给你弄去。” 魏静舒很不习惯自己母亲忽然亲近的举动,有些别扭,但肚子确实是饿,想了想,她道:“太平燕、八宝书包鱼、红糟醉香鸡、枣泥酥、九重粿……” 这些都是小时候魏静舒最爱吃的。 二夫人卫氏身旁大丫鬟冬儿噗呲一笑道:“姑娘这才醒,那些东西不好克化,等明儿,姑娘身子骨好些再吃不妨,奴婢这就去小厨房,拿些粥来!” 僕从很快就端上了一小碗熬得香甜的南瓜粥,两碟爽口下饭的酱菜。 二夫人卫氏餵了小半碗粥,魏静舒就不肯再吃了,虽然饿,嘴里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卫氏也没有勉强,病才好些,不宜多吃,慢慢来。 槅扇门被推开,进来一道白髮苍苍的身影,魏静舒一瞧,发怔后便急着要下床,二夫人卫氏和大姑娘魏静华忙拦住她。 魏家老祖宗一见立刻疾步到魏静舒的床前,仔仔细细地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万般言语只化作一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魏静舒仰望着魏家老祖宗,好怕眼前这个眉目慈祥的老人是她的幻想,前世她在冰冷的秦王`府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她多么希望梦里的老祖宗可以带她一块走。 她扑进老祖宗的怀里,闻着老祖宗常年礼佛染上的香味,无声抽噎,这是疼爱她一辈子的老祖宗,这是至死都年念着她的老祖宗,这是……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赶上的老祖宗。 魏家老祖宗摸摸魏静舒的后脑勺,笑呵呵道:“我的小呦呦,莫怕莫怕,老祖宗在呢!” 魏静舒从老祖宗怀里出来,魏家老祖宗瞧魏静舒哭花的脸,边用帕子替她擦脸边笑她哭得像只小花猫。 这时,大夫人王氏听到魏静舒醒的消息,忙吩咐丫鬟备些补品,又问下人女儿魏静蕙人在何处,陪嫁丫鬟捏着大夫人王氏的肩膀,回道:“夫人忘了吗?您让四姑娘去了青岚院瞧二姑娘了。” 大丫鬟这么一说,大夫人王氏方才想起这件事,她娘家家大业大后院更是事多,魏家却不同,已故老太爷只有魏家老夫人一人,两个嫡子后院也干净,这数十年来,家宅安宁,她日子舒坦好过。 大夫人王氏不希望因为三姑娘魏静舒落水的事影响了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就嘱咐她的女儿一定要态度诚恳,好好和秋姨娘以及二姑娘魏静慈处好关系,重要的是,她还派了她的得力心腹张妈妈一同前去,希望秋姨娘和二姑娘魏静慈能聪明点,这件事能掀过去就掀过去。 “去把四姑娘叫回来。”大夫人王氏想了想道,“算了,让二姑娘和秋姨娘直接去三姑娘那儿,若是三姑娘醒了,也一同去!” 大夫人王氏带着丫鬟僕从前去魏静舒的住处,路上吩咐大丫鬟将伺候四姑娘魏静蕙的丫鬟僕从好好敲打一番,那些多嘴饶舌统统都换掉,此事一过,她必要好好教导教导。 “夫人,四姑娘过了年也才五岁,夫人切勿要逼得太紧。”大丫鬟是看着四姑娘魏静华长大的,太清楚四姑娘的脾气了,不好诗书礼乐女红刺绣,聪明倒是真的聪明,就是没有什么耐心。 王夫人嘆了一口气道:“五岁不小了,同蕙姐儿这一辈的多是女儿,她若是不出众些,如何能在这几家中脱颖而出。” 养儿不易,养女更是不易,大夫人王氏这才知母亲的意思。 大夫人王氏心心念念的女儿魏静蕙正坐在魏静慈的床边,笑得天真无邪。 青岚院 “二姐姐,你可总算是醒了!”四姑娘魏静蕙道。 魏静慈苍白的脸上有些羞涩之意点了点头,魏静蕙看着面前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小小年纪可以窥见日后风华的模样,心道果然是漂亮,真不知道秋姨娘自个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平日里把魏静慈打扮成那副模样。 难不成是怕魏静舒嫉妒,哼,这丫头真讨厌,府里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魏静舒,凭什么啊! “二姐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什么的?”女主角来了,魏静蕙觉得自己可得抱好女主角的大腿。 第11页 魏静慈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老祖宗也真是偏心,明明是三姐姐自己调皮不小心掉进寒潭,二姐姐你还去救了呢?还扣着大夫,幸亏三姐姐你福大命大!”魏静蕙歪着头眨着大眼睛道。 “我救的?”魏静慈蹙眉疑惑,她记得醒来之前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有道身影扑向了她面前同样挣扎的穿着海棠色衣裳的女孩,“可是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魏静蕙眼珠子转了转道:“哦!二姐姐本来是要救三姐姐的,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脏兮兮的怪物,跳进寒潭把三姐姐捞了出来。” 提到那个怪物,魏静蕙就生气,也不知道魏静舒这个臭丫头是从哪里招来的,把魏静舒救上来探了探她鼻子,确认魏静舒还好着后,竟然拿眼睛瞪她,那双眼睛冰冷残暴像是狼的眼睛,刚刚把魏静舒和魏静慈推下去的魏静蕙都没有害怕,被这个怪物瞪着,她的内心发寒颤慄。 魏静蕙觉得怪物是要杀了她,慌张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被石子绊倒,头磕到假山,疼得要命,幸好没有破相,要不然她一定和这个怪物玩命,她可是很满意这副身子的模样,娇俏可人明眸皓齿。 “你这个怪物,干什么!走开啊!”魏静蕙挣扎着后退,试图用言语吓退靠近她的怪物。 怪物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却大的很,一把拎起魏静蕙的衣领,打算把这个伤害的魏静舒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魏静舒在这时咳了一声,呛出一口水。 怪物听到动静,看了看躺着地上湿哒哒的魏静舒,再看看手里的坏东西,想到平日里偷偷跟着魏静舒时,魏静舒对这几个大小的差不多的东西挺喜欢的,哼了一声,忍着气,把魏静蕙丢了出去。 怪物又跑到魏静舒身边守着,发出呜咽声。 被魏静蕙的唿喊声吸引来的家丁匆匆赶来,把怪物围城一圈,怪物沖数十个成年家丁龇牙咧嘴,发出低低的警告声,这声音这眼神一时之间竟把几个大块头镇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魏静蕙快被这几个家丁气死了,魏静慈还在水里,也不知道死了没,“二姐姐还在水里,快去救啊!” 魏静蕙盯着水面,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女主角过了没有,要是没有,魏静慈是不是死了?魏静蕙心里一紧,马上又安慰自己,就算没有她把魏静慈推下水,魏静慈也是註定活不了多久的。 家丁下水把魏静慈救了上了,慌张说二姑娘没气息了,魏静蕙推开抚着她的丫鬟,小跑到魏静慈的身边跪下,颤着声音说不可能。 她再伸出手嘆了嘆,果然有唿吸了,她心中一喜,女主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天灾人祸少些,都能平平安安的,加油加油加油!平安平安平安!!!! 第8章 姻缘 “祖母,二姐姐呢?”魏静舒刚喝下药,虽然新增的这段记忆里,这个二姐姐和前世护着她的二姐姐魏静慈除了容貌年纪一样,脾气秉性行为举止没有一处是一样的,但她记得这个二姐姐不知为何同她一同掉进了寒潭。 魏家老祖宗原本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孙女喝药,听到魏静舒提到二丫头魏静慈,收敛了笑容,道:“放心,你二姐姐身子骨是几个丫头里最好的,可以说是不输远哥儿,大夫说无甚大碍修养几日就好,倒是你……” 魏静舒凝视着魏家老祖宗,有些紧张,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日后可不许再调皮,几个姐妹去哪儿玩不好,偏偏深水寒潭边玩闹。”魏家老太太佯装生气道,“明个儿便把潭死水填了!” 大夫人王氏刚到魏静舒屋里,听到魏家老祖宗这句话,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往后三姑娘落水一事便是年纪小贪玩才落得水,与她的小女儿再无瓜葛。 “婆婆。”大夫人王氏向魏家老祖宗行礼。 魏家老祖宗神色淡淡地点了点,王氏看了看魏静舒对着魏家老祖宗笑道:“方才听下人传话说舒姐儿醒了,媳妇儿心中甚是欣喜,原想带着蕙姐儿一道过来,不过这丫头今晨说两个姐姐病卧在床,她一个人也不好受,媳妇儿想着蕙姐儿爱闹腾,舒姐儿需得静养,便让她先去瞧了二丫头,这会儿应是在来的路上。” 听王夫人这么说,魏家老祖宗的神色方才缓和下来,年纪小可不是嫉妒做错事的藉口,尤其是对世家嫡女来说。 “难为你有心了,一家和睦才是持家之道,你一向在这方面做得很好!”魏家老夫人望向站着一侧静静听着的大孙女魏静华,心中思量了一番道,调笑道,“家中这几个姑娘,你可莫要小气,该教的可要好好教。” 在屋内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魏静华害羞地躲到母亲卫氏身后,她已经十岁了,母亲已经在替她想看人家了,她自然知道祖母是在说什么,众人在笑什么,怪羞人的。 大夫人王氏也跟着笑,她这努力经营的十几年最希望得到的便是她的婆婆魏家最出色的当家人的肯定,欣然道:“婆婆过奖了,媳妇儿定倾囊相授。” 魏静舒苍白的脸色染上微微的红晕,一双明亮的杏眼带着浅浅的笑意,大夫人王氏瞧着内心暗嘆道四个姑娘模样各有千秋,要说明媚娇艷当属大姑娘魏静华,最不出众的便是三姑娘魏静舒,如今看着,恬静病弱的三姑娘倒把明媚娇羞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魏静华比了下去。 第12页 这般惹人怜爱的病西子模样,那些毛猴小子瞧了也得收敛起那一身毛躁小心翼翼地护着,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那个臭小子。 大夫人王氏打量着魏静舒时,魏静舒也悄悄看着王氏。 一身绛紫色缂丝褙子,手腕套着一对碧玉通透的镯子,面色红润保养得极好,鼻头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她瞧着好像看到前世出嫁后的四妹妹魏静蕙,要说她们这几个姐妹姻缘上最好的还是她的四妹妹。 前世她身死之前还收到了四妹妹魏静蕙的家书说是要带着她那对宝贝龙凤胎到汴京城瞧她,她回给四妹妹魏静蕙的信还没寄出去压在她的梳妆盒底。 望着一屋子的亲人,魏静舒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赴黄泉路,不想阎王爷儿不收她,竟又让她回到儿时,即是上苍垂怜,这一辈子她要好好守住她想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涨了涨了,稳如泰山的收藏终于涨了 第9章 大狼 “好了,今儿个就到这儿,舒丫头才醒,需要静养,都挤在这儿作甚。”魏家老祖宗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慈爱地拉着魏静舒的手,冲着众人笑着商量道,“舒丫头睡了几天,我可有好些悄悄话要和她讲,你们看……” 屋里的众人听到魏家老祖宗调皮的话,又笑了起来,尤其是伺候的丫鬟,那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整个府里没有人比她们几个更喜欢三姑娘早点醒的。 三姑娘昏迷的时候,魏家老祖宗的脸色阴得可吓人了,她们在屋里呆着可难受,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当做出气筒被发买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退下!”王夫人连连说是,神色和蔼地看向魏静舒道,“舒姐儿,伯母改明儿再带蕙姐儿来瞧你!你好好歇着啊!” “多谢伯母。”魏静舒回道。 二夫人卫氏牵着大女儿魏静华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魏静舒,魏静舒微微一笑点点头,卫氏这才放下心。 待众人都退下,只留下魏静舒和魏家老祖宗。 魏家老祖宗苍老的手抚上魏静舒不见血色的小脸,心疼道:“我的呦呦!受苦了!瞧瞧这脸上都没肉了!可把老祖宗心疼死了!” “不许说死字!老祖宗会长命百岁的!”魏静舒一听立即握着魏家老祖宗的手神色严肃地道。 魏家老祖宗被魏静舒认真的眼神盯着,震住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哈哈哈大笑,把魏静舒搂在怀里直叫着我的心肝宝贝。 魏静舒依偎着老祖宗心下无比安宁,只要老祖宗在,这个家就不会散,这辈子她肯定会好好伺候老祖宗,最好她这辈子可以不用嫁人,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呆在老祖宗身边,陪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魏家老祖宗轻轻拍着魏静舒的背,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很有规律的,像是魏静舒更小的时候,夜里闹腾不肯睡,魏家老祖宗也是这般耐心地哄着她。 魏静舒在熟悉怀念的拍打声中就快睡着的时候,魏家老祖宗神色不明缓缓开口问道:“呦呦,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落水的吗?” 听到这话儿,魏静舒从老祖宗怀里起来,不解地问道:“老祖宗,不是说我贪玩不小心落的吗?” 前世也是在这个年纪,她贪玩掉入寒潭里,是她的陪嫁丫鬟锦云的母亲,也是她的乳母捨命救了她。 魏家老祖宗见魏静舒蹙眉不解的模样,颳了刮她的鼻子,噗呲一笑道:“祖母还当你这个小调皮会为自己开脱呢?怎么?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了!”魏静舒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尽管她的灵魂经歷了那么多的事,在疼爱她的老祖宗面前她还是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个七岁小姑娘的模样。 “那,舒丫头还记得是救了你吗?”魏家老祖宗顿了顿问道。 前世是她的乳母,这一辈子应该是那个孩子,那个狼要她救的孩子。 “好像,是那个小孩儿,水里看得不清。”魏静舒凭着模煳的记忆答道。 魏家老祖宗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魏静舒感嘆道:“没错,是那个孩子,你与他也算是有缘,先你救了他,再是他救了你。” 前世,二姐姐魏静慈用弓`弩射杀了那只体型巨大的狼,这一辈子,二姐姐没有出现,她被狼带走,用身上带着的药救了那个孩子。 当时,她把药给那个孩子餵下后,狼还把洞里储存的水果推到她面前,望着地上滚得脏兮兮的苹果梨香蕉,她不知所措,呆了几秒,那个点,该是她吃点心的时间了,她确实是饿了。 伸手想拿一根香蕉,心上的警惕性上来了,这超大只的狼该不会等她填饱肚子就把她吃了吧? 她警惕地抬眼看,却见那只超大只的狼在不远处正撕咬着一块生肉。 虽然画面看着有点噁心,但是她想既然狼有东西吃,应该不会吃她了吧? 小心翼翼拿起香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狼,我刚刚救了他,你可不许吃我哦!” 狼慢悠悠地赏了她一个眼神,像是在嘲笑她这身子板还没几两肉都不够塞牙缝,慢悠悠地又开始吃自己的食物。 虽然被鄙视了,但是这下她松了一口气才敢吃东西。 等吃得差不多,那个孩子还没有醒,狼在她的面前蹲下,魏静舒想了想,问道:“你带我回去是吗?” 第13页 狼喷出一口气打在魏静舒的小脸上。 嗯,是要带她回去,魏静舒莫名就是很确定。 “你等等!”魏静舒跑到小孩儿的面前,看着小孩儿虽然还是脏兮兮但是已经恢復红润的脸,也不嫌脏,趴在他的耳边,道:“我走了哦!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魏静舒骑过她父亲亲手做的木马,也骑过高高大大的汗血宝马,甚至调皮爬到管家养来看家的大狗狗身上,还是头一回被一头兇狠的狼身上。 狼的速度很快,她趴在狼的背上,起初好有点害怕,待适应了速度,她便兴奋起来了。 狼把她带到了后山出口处,把她放下。 魏静舒十分真诚地问这只超大的狼“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狼没有回答她,掉头就飞奔而去。 望着狼离去的身影,魏静舒现在也不怕了,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乖乖等家丁来找她。 哒哒哒…… 等得无聊魏静舒听到动静,顺着声音望去,就看一头狼的身影,狼嘴里还咬着好几束花。 魏静舒高兴地站了起来,狼停在她的面前,把花轻轻地放到地上。 “这是送给我的吗?”魏静舒十分喜悦,刚刚在狼的背上,穿过一片长满鲜花的地方,她叫了一句好漂亮,没想到这只超大的狼竟然摘下送给她。 魏静舒捡起开得甚好叫不出名字的花,摘了一朵,夹到狼的耳朵旁,眯着眼笑道:“谢谢礼物!我很喜欢,希望你的朋友早点儿好!” 外头有家丁僧人的唿叫声,狼绿幽幽的眼睛看了看魏静舒,转身就消失在后山。 遇到狼没被吃掉还救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她只告诉了老祖宗一人,老祖宗听后想了一会儿,让她不要把此事再告诉第三个人,最好能忘记这件事,至于是什么原因,祖母却没说,只是原本第二日就要走的,在寺庙里多留了一日,和方丈谈了好久好久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我的脑子想写,想站……啊!不行会被和谐掉的,害羞 啊,宝贝们,有缘的亲们,收藏好不好评论好不好点赞好不好,哦~没有点赞这个功能,那收藏好不好,我想凑个整 第10章 宿命 离开灵通寺庙之前,七岁的魏静舒央着魏家老祖宗拿点东西当做那只超大的狼送她花的回礼。 魏家老祖宗好笑地问她要拿哪些东西做回礼,小小的她吃着寺庙里超好吃的桂花酥,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烧鸡!” 魏家老祖宗一听自己孙女在佛门禁地说这个,忙捂住她的嘴,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 魏静舒被捂着嘴,也不害怕也不恼怒,笑眯眯的。 “你这丫头!”魏家老祖宗放开魏静舒,按着她的肩膀,见魏静舒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佯装生气轻轻打了魏静舒小屁股两下,“越发无法无天了!” 魏静舒嚼着香香软软的桂花酥,她不喜欢桂花的香味,但是喜欢吃桂花做的糕点,尤其是灵通寺的桂花酥,她每次都吃不够,可是灵通寺的桂花酥每日供应都是有限的,就她吃的这几块,还是缠着主持缠了好久好久。 慢慢咽下桂花酥,她双手合十,学着方丈的模样,压低声音道:“这位施主,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魏家老祖宗向大殿方向的菩萨告罪念道:“菩萨恕罪,童言无忌,菩萨恕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说完后一把抱起魏静舒将她放到腿上,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一脸笑意道:“偏你调皮!” 魏静舒咧嘴一笑露出正在长牙的贝齿,这副天真无忧的模样看得魏家老祖宗愈发喜爱面前的小孙女了。 最后魏家老祖宗吩咐桂嬷嬷准备了一些吃食一些药材一些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碎银,碎银是魏静舒一定加上的,她长这么大虽然从来没有花过钱,对银两的概念仅存留在概念上,但是她知道外面什么可是都是要用钱换的,由此可见,钱可是个好东西,她可攒了好一比私房钱。 至于那只超大的狼和那个也不知醒了没有的孩子,需要不需要用到银子,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桂嬷嬷已经收拾好回礼,满噹噹的一小包袱,好些都是魏静舒硬要加的,幸好这不是魏家,要不然这个小祖宗一定慷慨地给更多,魏静舒在送礼这方面向来不吝啬,可以说是有多大方就有多大方,因而,几家来往的小辈送礼最爱送的便是魏静舒。 “等等!” 见桂嬷嬷人要走了,魏静舒从凳子上下来,跑到自己的行李前,找到一只粉红色的珠钗,珠钗上珠子每一粒都是精挑细选好看极了,这是她一年都见不上几面的父亲魏延庭托人带给她的。 她拿着珠钗跑到等着她的桂嬷嬷面前,举起珠钗,仰着头望着同她祖母一样大的桂嬷嬷,道:“桂嬷嬷,把这个也带上!” “这……”桂嬷嬷看着三姑娘手里的珠钗有些不确定,她看了看一脸认真的魏静舒,再看看魏家老夫人。 魏家老夫人自然知道桂嬷嬷在想什么,她叫了魏静舒,道:“呦呦,祖母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父亲送你的生辰之礼,呦呦不是向来很宝贝吗?” “谁宝贝啦?”魏静舒一听就崛起嘴,哼了一声道,“大姐姐每年生辰,不是大姐姐去找父亲,就是父亲回来陪她过,明明都答应人家,今年的生辰一定陪我的,哼!不稀罕了!” 第14页 魏家老夫人和桂嬷嬷对视一眼,都被魏静舒不稀罕的表情弄笑了,也不谈这个让魏静舒臭脾气臭了好几天的事,开口问道:“为何要把这珠钗送人?” 魏静舒没有说话。 桂嬷嬷也搭腔哄着道:“是啊,三姑娘,毕竟是女儿家的饰物,不如不送了?” “不行!”魏静舒十分坚定道。 她看了看桂嬷嬷,再看向魏家老太太,有点难为情地说道:“不是送人的!” 这…… “是送给那只狼的!”魏静舒兴奋。 啊? 魏家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孙女打小就好玩办家家酒,思维更是天马行空,她很多时候都没有想到魏静舒下一句话会说什么,但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家孙女会产生把女儿家的珠钗送给一头狼,莫非自家孙女话本看多了,觉得那头狼会变身成精? 魏家老太太和桂嬷嬷都不能理解魏静舒,魏静舒超认真的解释道:“这珠钗是一对,昨儿个晚上我这边儿脑袋上的珠钗掉了,把这支也放进去,那只大狼就知道东西是我给它了!” 桂嬷嬷听着三姑娘的话觉得甚是好笑,她笑着对魏静舒说道:“乖乖!这狼是成精了不成?” “拿到没有!”魏静舒摇了摇头,认真地神神秘秘地回答道,“不过,我猜就快了!它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狼!” “瞧姑娘说的,姑娘这是见过几头狼啊?”桂嬷嬷问道。 魏静舒伸出一只手指道:“目前,只有这一只!” 魏家老太太和桂嬷嬷瞧着她认真的表情都笑了,魏静舒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小包袱被放到了昨日家丁僧人找到魏静舒的地方,魏静舒上了马车,乖乖等着祖母。 魏家老太太站在灵通寺的大门外望着马车上魏府的标志,目光不知在想什么,道:“依大师的意思是老身这孙女这辈子可以百岁无忧了?” 魏家老太太问的大师是站在她身侧已年近百岁的了尘大师,了尘大师想起缠着他小师弟要桂花酥的小丫头,摸了摸佛珠,笑得淡然道:“贫僧不知!不敢作答!” 魏家老太太嘆了一口气,她一生冷血无心,唯二的柔软,一个给了她的丈夫,一个便给了这小丫头,若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叫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了尘大师低头一笑道:“老夫人不必忧心,昨夜一事,三姑娘的命格确是改了,究竟是福还是祸,贫僧说不得也说不准,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三姑娘生性纯善,想……会有贵人相助的,老妇人只管好生养着便是!” “多谢大师!”魏家老太太谢过了尘大师。 想到那一天发生的事,想到了尘大师说的话,魏家老太太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对魏静舒道:“你这小丫头胆子倒是真大,和狼呆在一起,不但没有被吓晕,还能救了一个孩子!” 魏静舒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是她的记忆,却不是她的经歷。 前世,那头狼被她的二姐姐射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头狼,如果是,那那个孩子不知道活了下没? “你落水那日,祖母赶到的时候,那孩子抱着你,被家丁围着,怎么也不肯松开……”说着魏家老太太的脑子里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那天,魏家老太太如往常一样刚刚礼完佛,正吃着茶,眼皮忽然剧烈跳了起来,她的心感到十分的不安,正要问桂嬷嬷府中之人是不是出了事,她从前是不信这些儿的,年纪越大便越信,尤其是她的丈夫去世之后。 她心中思虑着是南下去巡视商铺的大儿子还是身处朝堂的二儿子,抑或是远在汴京求学的长孙。 紫苏丫头便匆匆进来告诉她,她的两个孙女落水了。 她一听,心上的担忧之情全部涌了出来。 得知掉进的还是后院那处寒潭,她更是又心急又心疼,舒丫头是早产儿,打从娘胎里出来身子骨就弱,她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把这身子慢慢养好了一些,这小小的一团儿才长了那么一点儿,怎么就落水了呢? 紧赶快走,她喘着气终于到了两个丫头落水的地方。 只见,丫鬟扶着四丫头魏静蕙,魏静蕙推开跑到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二丫头魏静慈身边。 她见身边的家丁和丫鬟都和死人似的呆在原地,怒气又涌上了一节,紫苏见状赶忙呵斥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二姑娘四姑娘送回屋,还不快去请大夫,一个个都想挨板子都想被发卖出去不成!” 家丁丫鬟这才如梦初醒,跟着魏家老太太出门的婆子把两位姑娘抱了起来。 魏家老太太忍着怒气道:“好生照养着!” 又见不远处一群家丁哆哆嗦嗦地围着什么,她走了上前,家丁给她让出一条路。 看清围着的是什么,魏家老太太的心又揪在一起了,心疼极了。 她千娇万宠养着的活泼好动的孙女,湿哒哒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一副即将魂归天命的模样。 魏家老太太心疼地上前走了两步。 “吼!” 紧紧抱着她孙女脏兮兮的小孩发出了一声怒吼声,眼神兇悍的警告魏家老太太不许靠近他们。 魏家老太太愣在原处,倒不是被这像狼一样的吼叫声吓到,也不是被警告的眼神吓到,她望着那小孩脏脏的脸,有些出神,这双眼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15页 “老祖宗!”身侧的紫苏拉了拉魏家老太太的衣袖,她觉得抱着二姑娘的人像是怪物,看起来比二姑娘还小,怎么眼神这般兇悍残忍,还发出那样的警告声,好似话本里凶神恶煞。 紫苏担忧被怪物抱着的二姑娘,更担心怪物冲撞伤害到魏家老夫人,这魏家老祖宗要是一倒,好不容易安宁的魏氏估摸着又得明争暗斗分崩离析。 魏家老夫人抬手示意家丁不要轻举妄动,她轻轻地和紫苏道:“无事,你且退后,我和他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喂!我收藏终于两位数了,今天真是特别的一天,我收到了第一条评论,第一颗雷,还有两瓶营养液,评论是被作话炸出来的,雷是我抽的,哈哈哈哈,营养液不知道是哪个小可爱送的,所以说自力更生很重要,哈哈哈哈哈,我还码了3000字,终于又有小粉花了,争取让小粉花一直开着开到红红的,开心开心开心,希望明天能继续加油继续开心 第11章 狼孩 “当时,那孩子抱着你,怎么也不肯松手,下人们怕伤到你,也不敢轻举妄动。”魏家老夫人回想着那天的场景,缓缓说道。 一个瘦小的孩子抱着比他还大两圈的她,眼神还震住五大三粗的护卫家丁,魏静舒想像着这画面,觉得甚是有趣好笑,也不知是怎样一双凌厉兇狠的眼,难不成像狼的眼睛一样不成。 “那,祖母同救我的小恩人说了什么?”魏静舒好奇地问道。 “祖母啊?”魏家老太太摸了摸了魏静舒的脑袋,目光和蔼道,“祖母同他说,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不会伤害你的。” 魏静舒没有想到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不会伤害她,那孩子便肯将她交出来。 魏家老夫人也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说服了他,打从魏静舒在灵通寺的后山回来告诉她,遇到了一头狼还救了一个孩子后,她就派了桂嬷嬷去打听这个孩子的来路。 山脚下的村民说大约七年前的中元节,各家祭拜祖宗烧好钱后,家家便紧闭了门户,待夜深之时,忽听见铃铛声和婴孩啼哭声,声音由远至近又渐渐走远了。 后来,开始有村民说山上时有孩子的哭叫声,再过了几年,不少村民都看到一只小怪物,脸如幼儿,却是四肢爬行奔跑,有些还远远瞧见有一头野狼带着这只小怪物,越长大越能瞧出那只小怪物分明是人的孩子,村民想着或是这头狼刚刚失去了幼崽,便将不知是哪家没良心的丢到了山里的婴孩,当做幼崽捡走养着。 村里人都叫这个孩子“狼孩”。 这个孩子自幼便被狼养的,魏家老夫人原是不指望他能听懂自己在讲什么,口中还有好几句话没有说出口,不想这孩子只听了她这一句,沉默了一会儿,便松开手。 紫苏见状想让婆子去抱三姑娘魏静舒,魏家老夫人摇了摇头,自己上前抱起了魏静舒。 湿漉漉的,冰凉凉的,魏家老夫人抱着孙女儿可心疼了。 身后的小狼孩也想跟着,被家丁拿着木棍拦了下来,望着魏家老夫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他低吼一声,生气极了,一只脏兮兮的手一把抓住比他腿还粗的木棍,用力一捏,木棍被折断。 拿着木棍的家丁看着被折断的木棍,心下一慌,又被小狼孩眼睛一瞪,当下腿就软了,其余家丁见了,相视看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惧意。 没用的东西,紫苏实在是瞧不下去,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被一个小毛孩吓到,她抢过家丁手里的木棍,站在小狼孩的身后,一用力,打在小狼孩的腿上。 小狼孩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家丁立即把跪在的小狼孩捉住,紫苏不理会愤恨盯着她的小狼孩,吩咐家丁把小狼孩押进柴房,好好看着。 魏静舒微微蹙眉问道:“祖母,那他现在还好吗?” 魏家老夫人想着下人说的话,嗤笑道:“还活着呢,就是不许人靠近。” 被关进柴房的小狼孩不让任何人靠近他,魏家老夫人找了大夫给他瞧,他却把人大夫狠狠地咬了,狠劲都差点把大夫的手指咬下来,也不肯吃送进去的饭菜,无论送进去的是烧的煮的还是炒,全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魏家老夫人听下人的回禀,冷笑了一声,这般又臭又硬的脾性,倒是与她那位多年不见的故人一模一样。 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识时务,蠢!愚蠢至极! 虽然心里嫌弃这个愚蠢的小狼孩,面上还是好好和孙女讲这几日的小狼孩的状况。 “这么说,祖母,小恩人已经将近三日滴水未进?”魏静舒担忧问道,寒潭的水寒气重,他既不肯看病吃药又不肯吃饭进水,再强壮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一个看上起那般瘦弱的孩子。 “哼!”魏家老太太不满地哼了一声,“那臭小子觉得祖母抢了你,哼!祖母需要抢吗?” 她的乖乖孙女本来就是她的,这臭小子哪来的底气和她犟气,不知所谓! 魏静舒瞧着祖母有小脾气的表情,噗嗤一笑,她印象中的祖母多数是慈眉善目,偶尔会因为族中不肖子弟赫然而怒,却还是头一回儿瞧见祖母这么孩子气的模样。 “祖母~”魏静舒好笑地拉了拉魏家老太太的衣袖,既然小狼孩不许任何靠近,那不如让她去瞧瞧。 第16页 “好了!”魏家老太太捏了捏魏静舒肉乎乎的指头,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已经派人去把那孩子带过了。” 正说着,桂嬷嬷在槅扇外叫了一声老夫人,魏家老太太正襟危坐后威严地道了声进来。 槅扇门被打开,魏静舒先是看到桂嬷嬷的身影,然后看到一个小小的人,穿着干净的皂色短褐,收拾得干干净的,披散着的发还是湿的。 隔着珠帘,魏静舒见那小儿,侧脸虽消瘦,却可以看出长大后会是个是俊俏的小郎君,只是背嵴是弯着的,影响了整体的感觉。 是那个小狼孩,魏静舒心道。 小狼孩转过脸正瞧见躺着床上盯着他看的魏静舒,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老夫人。”桂嬷嬷才行礼,小狼孩就不管不顾地沖了进来。 白色的珠帘被用力掀起,垂下后,在空中交织碰撞,魏家老夫人对着没有礼貌的小狼孩不喜之情又多了一分。 小狼孩冲到魏静舒床榻不远处后,忽然停住了脚步。 魏静舒疑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是她的脸色太惨白无色吓到这孩子了吗? 魏家老太太也不解,在柴房时一个劲儿地闹腾要见她的宝贝孙女,方才也是毫无教养地冲进女儿家的闺房,怎么这儿会停住了脚步? 不解的魏家老太太很快就嘴角抽了抽,她看到这没有教养不知礼数的臭小子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看魏静舒,又怯生生地看了看她。 这般胆小害怕的模样装给谁瞧呢?昨个儿沖她的那股兇悍呢? 魏家老夫人的胸口堵上了一分,魏静舒瞧着弓着腰怯生生的小狼孩,却是心化了好几分,这么胆小的小模样,为了救她毫不犹豫地跳入寒潭,又担心她的安危不吃不喝,终于瞧见了她,明明很想靠近却不敢靠近,这般想着她念着她的人,她如何能不感动呢。 魏家老太太瞧见孙女感动心疼的模样,胸口有沉闷了几分,她道:“收拾得倒挺干净的。” 桂嬷嬷笑着回道:“季大夫说三姑娘约莫今日会醒,我猜老夫人会让这位小公子见见三姑娘,便吩咐僕从好好伺候小公子!” “他竟肯?”魏家老夫人诧异,她还以为他稀罕那身臭烘烘脏兮兮破烂烂的衣裳的。 “起初是不肯的。”桂嬷嬷想起来也觉得好笑,莫说三姑娘如今是病人,便是身子好好的,她也不能让一个身子不干净的人踏进三姑娘的闺房,考虑到小狼孩力气大得出奇还爱咬人,她特意找了几个功夫不错身强力壮的护院去给小狼孩换衣服。 一开始,桂嬷嬷打算就把小狼孩押进浴桶,粗暴地刷洗下,绳子铁链蒙汗药可是什么都备着呢。 “小公子反抗时,我就说了身子脏会害到三姑娘,没想到小公子就乖乖听话了!”桂嬷嬷知道小狼孩在乎三姑娘,却没想到会听懂她的话,乖乖坐在浴桶里被下人洗刷着,其实也不脏,就是衣服脏了些。 哼!魏家老夫人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满,臭小子还是个会取巧的。 “呦呦,这就是救你的小恩人。”魏家老夫人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狼孩,越看越像她的成日里胡闹的故人,“模样倒是挺俊俏的!” “小子!”魏家老夫人叫了一声一直低着头看地的小狼孩,小狼孩抬起一张瘦黄的脸,魏家老夫人心中啧了一声,狼性般的脾气这会儿倒知道尊敬她了,“这是老身排行第三的孙女,魏静舒,多谢你救了她!” 小狼孩眼睛又瞥向安安静静躺着的魏静舒身上,魏静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小狼孩的耳垂立即染上红晕。 “呦呦!你身子还不好,聊得时间不要太久!”魏家老夫人摸了摸魏静舒瘦下去的脸蛋,心想着要吩咐厨房多煮些滋养身体的菜餚,时下流行弱柳扶风之美,魏家老夫人却觉得她的呦呦胖些才好看,更何况正是长身体的阶段,怎么能不多吃点呢? 魏静舒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知道自家祖母的意思,小恩人性子倔强,还粒米未进,她该和小恩人好好说说。 “那祖母就先走咯!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说!”魏家老夫人把她的手放进被褥里慈爱地道。 魏家老夫人经过害羞不敢直视偷偷瞄孙女魏静舒的臭小子身旁时,轻笑道:“小子,怎么样?人可活生生在你面前,老身可没骗你。” 闻言,小狼孩又不好意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魏家老夫人年轻时爱闹人的恶趣味又上了,爽朗地笑着走出了魏静舒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唿,赶上了,我的小粉花 第12章 指甲 魏静舒静静看着面前脑袋都快要埋到地上的小狼孩,微微一笑。 “你……” 魏静舒才出声开了个口,小狼孩立即抬起头,明亮清澈的眼期待地看着她。 “听说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不饿?”魏静舒说着就从床边放着的碟子里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小狼孩。 小狼孩盯着魏静舒手里捏着的绿豆糕,不解,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是绿色的花吗?他在山上从未见过这种花,只见过一种粉色的都有点相似,不过那粉色的花看着好看闻起来去很臭,可是面前的这朵他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闻着闻着飢饿的感觉就上来了。 第17页 见小狼孩迟迟没有动作,魏静舒轻轻地掰下一小块绿豆糕,小狼孩看着绿豆糕被一双白皙的手掰开,露出更加细腻的颗粒,清香味道浓了起来,小狼孩咽了咽口水。 魏静舒把捏下的一小块放入嘴里,慢慢咽下,笑着道:“可以吃的,先吃点,垫垫肚子。” 原来这绿色的花是可以是吃的啊!小狼孩慢慢伸出手去接魏静舒手里剩下的一小块儿绿豆糕,就要碰到时,这朵清香的花就被移开了。 小狼孩愣在原地,失落之情布满整个脸庞,双眼开始泛红。 魏静舒也被失落委屈的小狼孩愣住了,她只是瞧见小狼孩那双手指甲留得很长,不算脏也称不上干净,怕他指甲那么长吃绿豆糕会伤到自己。 小狼孩维持着伸手拿绿豆糕的动作,忽然想到看得早上那群家丁要剪他的指甲,他死活不让剪,那这指甲……他是不是吓到了她了? 小狼孩望着自己长长的指甲,泛红的眼睛迷茫了,怎么办吓到她了?他好不容易才可以接近她,现在又吓到她了,那么好的她是不是也不要他了。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生气,自己为什么不让那群人把指甲剪了,不过就是他捕猎的武器而已。 “你做什么?”魏静舒瞧见小狼孩疯狂地举动发出一声惊唿声,赶忙掀开被褥,下床跑到小狼孩面前,一把握住小狼孩的双手,阻止他疯狂的举动。 小狼孩没想到魏静舒会跑过来还握着他的手,他呆愣地仰着头,凝视着一脸担忧的魏静舒,眼神由茫然无措渐渐变得欣喜若狂,嘴角咧开,傻傻地笑,丝毫没有感到指尖的疼痛。 魏静舒蹙着眉,仔细地检查小狼孩的手指,指甲都出血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小狼孩会忽然拔扯自己的指甲,那么用力,她毫不怀疑要是她晚一步,这长长的指甲真的会被小狼孩拔下来的。 十指连心,这孩子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魏静舒不忍责备小狼孩,却见小狼孩一副傻笑的模样,又气又无奈道:“还笑!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下次不许这样了!” “来人,去拿些纱布药酒过来!”魏静舒吩咐道。 守着珠帘外的丫鬟应诺。 小狼孩还在傻笑,说实话笑得一点儿也不自然,脸上的肌肉揪在一起,笑得也不好看,但魏静舒是真的可以感觉到小狼孩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傻孩子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魏静舒拉着小狼孩坐在椅子上,从梳妆檯上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和锉刀放到桌子上,坐在小狼孩身旁的椅子,拉过小狼孩的手。 小狼孩目光从始至终都一直跟着魏静舒,魏静舒拉着他的手,拿着剪刀要剪他的指甲,小狼孩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来,瞧见魏静舒认真的眉眼,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把手抽回来的动作。 这指甲可真硬,魏静舒拿着剪刀用力地剪小狼孩的指甲,认真专注,她还是头一次帮人剪指甲,怕自己下手太狠剪到小狼孩的肉。 丫鬟拿着药酒纱布进来的时候,看到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姑娘在帮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剪指甲,诧异了一分,静悄悄地把药酒和纱布放在桌子上,静悄悄地退下,主人的事不是她们做下人的可以揣测非议的。 魏静舒费了好一番劲才剪完小狼孩五根手指的指甲,剪完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出现细密的汗渍。 小狼孩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但捨不得魏静舒劳累的模样,用刚剪好指甲的手去打另一只手上的长指甲,那愤愤的模样像是在责怪自己的指甲太硬劳累道魏静舒。 魏静舒瞧着小狼孩幼稚的举动,笑出了声,小狼孩见魏静舒笑了,也跟着傻傻的笑。 这傻孩子…… 魏静舒想拿起剪刀接着剪另一只手,小狼孩手快了一步,拿起剪刀,快速地剪好另一手的指甲,剪好后,还特意把手伸到魏静舒的面前,目光期待地看着魏静舒。 面对一副求夸奖的小狼孩,魏静舒点了点头,好笑道:“真厉害!” 听到魏静舒的夸奖,小狼孩不止耳垂脸脖子都染上了红晕,害羞地低下了头。 魏静舒用药酒小心翼翼地擦拭小狼孩流血的指甲处,越擦她就越觉得这孩子对自己是真地狠,处理好后再认真地用纱布抱起来。 外间丫鬟端进一盆温水,魏静舒把手放到黄铜盆里,从掌心感受到水的温度,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细细洗好手,把黄铜盆边的白色帕子放到水中浸湿,再绞好帕子,拉过小狼孩的手,仔仔细细地擦着小狼孩的手,边上的丫鬟看得稀奇。 魏静舒把帕子丢到黄铜盆了,接过丫鬟手里拿着的浸着茉莉香的帕子把手擦干。 丫鬟端着黄铜盆帕子悄悄退下。 小狼孩撑开十指,目光痴痴地盯着自己包扎的手。 魏静舒瞧着又心疼了一分,这么傻的孩子被丢在漆黑的山里,和一头狼共处了那么多年,该受了不少苦吧,见那双手比干粗活的下人还要粗糙还满是伤痕。 唉!究竟是哪家父母把这么傻这么天真内敛的孩子弄丢了,魏静舒心里这么想着,想着想着手抚上自己鼓鼓的青蛙肚,她也是个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又有什么立场去职责别家父母呢? 第18页 咕咕咕…… 沉浸往事的魏静舒听到动静,一瞧,是这个又不好意思低下头的傻孩子饿了。 魏静舒起身把床边的碟子端了过来,放到桌子上,再倒了一杯水,递给小狼孩,小狼孩看了她一眼,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陶瓷杯。 魏静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喝下,捧着小小陶瓷杯的小狼孩见状慢慢把被子放到嘴边,小心翼翼地饮下,一小杯的水,很快就穿过喉咙入了肚。 小狼孩舔了舔唇边残留的水渍,细细回想着水的味道,嗯,这水比他喝过的任何的水都要甜,很舒服很好喝。 魏静舒见小狼孩亮晶晶的眸子,笑着又给小狼孩添了一杯水。 等小狼孩喝下,她捏着一块绿豆糕提给小狼孩。 小狼孩看看魏静舒鼓励的眼色,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魏静舒也拿了一块,魏家老夫人爱吃绿豆糕,她是魏家老夫人养大的,口味随了魏家老夫人,什么样糕点她都爱吃,不过最钟爱的还是绿豆糕。 这绿豆糕十分香软入口即化,她知道这是桂嬷嬷做的,魏家老夫人去世后不到半个月,跟了魏家老夫人半辈子的桂嬷嬷也跟着去了,是安葬在魏家老夫人旁边的。 桂嬷嬷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合得上口味的绿豆糕,索性就再也不碰绿豆糕了。 前世,嫁给秦王赵琰的第三个月还是第四个月,秦王赵琰派了管家送了她一盒宫里的绿豆糕,瞧着花样极好,闻着也香,她却没有什么胃口,想着毕竟夫妻一场,不管秦王赵琰是什么意思,既然他送,她总不好退了。 魏静舒就吃了一小块儿,这绿豆糕里头还有别的材料,吃着是挺好吃的,魏静舒却吃不惯,才吃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剩下的都赏给了她的陪嫁丫鬟小若和锦云。 当天夜里,魏静舒忽然干呕了起来,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歇下。 次日傍晚,秦王赵琰回府,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魏静舒沉默地想了想,吩咐小若按着昨日的绿豆糕做了一盒,提着绿豆糕,去见了秦王赵琰。 “你这是做什么?”秦王赵琰穿着黑色直裰,腰间挂了一块通透的墨玉。 “特来请罪!”魏静舒缓缓行礼,不紧不慢地开口。 秦王赵琰皱起浓眉,不解地问道:“请罪?何罪之有?” 魏静舒维持着标准的礼,道:“王爷赏赐,妾身却赐予丫鬟,此为一罪,夜半呕吐是妾身无福享受,却让王爷妄受非议,此为二罪。” “哦!”秦王赵琰见魏静舒这副做作的模样,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怒气渐渐涌了上来,冷笑道,“那王妃打算怎么个请法?” 魏静舒直起身子,打开桌子上的食盒拿出一叠绿豆糕,食盒里还有好几叠。 她淡漠地拿起一块绿豆糕,细细地吃着,像是在吃空气一般,这么冷漠的态度,好像五官都被封上了,怎么也瞧不见旁人的一腔热枕。 秦王一直隐忍的怒气涌上胸口,怒极反笑,把桌子上的那叠糕点狠狠地扫落在地,盯着魏静舒道:“本王哪敢让魏相的掌上明珠请罪!”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写绿豆糕写得我好饿啊!当然不是被我自己的文字馋的,是码着码着就去看绿豆糕的视频了,好饿啊!要不我下一本写小厨娘,哈哈哈,那我会被自己馋死的!明天会把大纲梳理一遍,争取多点存稿!感谢“咦咦咦”的营养液,我会茁壮成长的! 第13章 纯粹 小狼孩捏着绿豆糕,微微一用力,绿豆糕碎成两半落在地上,他一怔,下意识先看向魏静舒,魏静舒面色如常,目光却不知在想什么。 小狼孩觉得魏静舒没有什么发现,忙趴在地上,要去捡绿豆糕。 他的大动作惊着魏静舒,魏静舒见小狼孩捡起地上的绿豆糕就要往嘴里塞,立即按住小狼孩的手。 “别吃!” 小狼孩嘴边沾着糕点的碎屑,听到魏静舒的话,不知所措地望着魏静舒,他担忧魏静舒会斥责着他,食物是很珍贵的,他一直记得的。 魏静舒怕吓着小狼孩,放缓声调,道:“地上脏!”说着就把小狼孩手里的绿豆糕拿走,扶着小狼孩的手臂,让他坐在凳子上。 小狼孩明亮的琥珀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魏静舒,魏静舒瞧了瞧小狼孩的脸,拿起手帕伸向小狼孩的嘴角,就要碰到时,小狼孩下意识躲开。 魏静舒捏着帕子一怔。 小狼孩心里一突,怯生生偷瞄魏静舒,犹豫了一会儿,悄悄把脸贴过去,脸颊碰到冰凉柔软的手帕,眼睛瞬间微微睁大,嘴也微微张开,露出整齐的牙口。 魏静舒见小狼孩收敛着气息,既害怕又期待地偷偷看她,微微一笑,与野兽共生在山野之中长大的孩子,对陌生人的接触有警惕性是应该的。 小狼孩眼睛往右下角看去,一只白净的手捏着白色的帕子一点一点轻轻地擦着他嘴角的碎屑,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得剧烈,再把视线望向魏静舒,温柔认真,内心更是像被什么填满似的,抿嘴偷偷笑着。 真好!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魏静舒把碟子推向小狼孩,柔声细语地道:“这些都是你的,不过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第19页 小狼孩吃着绿豆糕,入口即化清香软绵,这种细细的东西他是从来没有吃过的,都不需要用牙齿费劲地咬开,才咬了一口视线又不受控制地飘向魏静舒,不料正对上魏静舒温和的视线,慌张转过头,头又低了一分,默默吃着双手捧着的绿豆糕。 吃着吃着,胃里是甜的嘴里是甜的,小狼孩感觉哪里都是甜的,但不知为什么眼眶是酸的,他咬着指头,拼命压住这种酸酸的感觉。 魏静舒瞧着这小狼孩头都要埋到桌子上了,忍不住再次心疼小狼孩,与他一般大年纪的孩子,不说世家子弟在家中是如何金尊玉贵的,便是那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家哪个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偏这孩子吃口绿豆糕都感动成这副模样。 这孩子既然与她有缘,她想不若就养成身边,好好教导着,也算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这般想着,忽感到一股寒气,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正吃着的小狼孩慌张地看着捂嘴咳嗽,蹙着弯眉眼里泛着泪的魏静舒,他立即放下吃了一半的绿豆糕,双手在衣摆处擦了擦,站了起来。 魏静舒正咳得难受,一只手忽地揽住她的腰,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她已经被小狼孩抱了起来。 小狼孩把魏静舒放到床上,拧着眉替她盖上锦被。 魏静舒方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一个比她还小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子抱了? 如果说方才她听老祖宗说小狼孩拧断了比他腿还粗的木棍,魏静舒还不怎么信,只当老祖宗夸大来说是哄她的,这会儿小狼孩轻而易举就把她抱了起来,她才真正信了,这孩子的力气确实是大得很。 见小狼孩一脸紧张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魏静舒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从这孩子的眼神看到了担忧哀伤,好像她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 这一笑方因小狼孩突然其来的举动止住的咳嗽又开始了,她不停地咳着,感觉喉咙里像是有一丝东西怎么也咳不来出。 小狼孩只能焦急地盯着魏静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门帘被挑开,进来一个丫头,也不过十岁出头,穿着桃色棉裙,戴着红石榴耳坠,手腕上还套着一个成色不错的镯子,瞧着穿着打扮就与别的丫鬟都不同,这是魏静舒的大丫鬟也是她乳母的女儿锦云。 锦云见魏静舒咳得厉害,忙倒了水,餵魏静舒喝下,拍着魏静舒的背,担忧地问魏静舒感觉如何,魏静舒看着锦云忧虑的面庞,神色有些复杂,她摇了摇头,说自己有些睏倦示意锦云退下。 锦云退下之前看了看蹲在三姑娘床边的小孩,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至于三姑娘对她忽然冷下的态度,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三姑娘一直都是喜怒无常,作为贴身伺候的丫鬟她早就习惯了。 魏静舒闭上眼,听着门外,锦云斥责丫鬟没有好好照料她的声音,心里一嘆,锦云这丫鬟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多,太……不信任她。 算了,都过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能理解锦云的选择,这一辈子,若是锦云能安安分分的,她也不介意好好待她。 耳边响起轻轻的呜咽声,魏静舒睁开眼,只见蹲在她床边的小狼孩眼里满是自责之意。 小狼孩觉得自己帮了倒忙,魏静舒明明是想喝水,他却把她抱到了床上,只能干着急地盯着,他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啊。 望着这么纯粹干净的眼睛,魏静舒心中又是一软,前世经歷了那么多,她才明白这世间再没有比孩子的世界更单纯简单的了。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狼孩的脑袋,魏静舒笑着道:“不必担心,我现在好多了!” 小狼孩听不懂魏静舒在讲什么,见她在笑,心中的担忧自责才放下了一些。 嗯,咳嗽了,要喝水,要拍背,小狼孩在心里默默记着。 魏静舒自幼身子就不好,这会儿倦意又上来了,靠着高高的枕头上,慢慢合上眼。 小狼孩五官敏锐,听着魏静舒渐渐平稳的唿吸,知魏静舒睡着了。 犹豫了一会儿,把魏静舒背后多余的枕头轻轻地拿开,只留了一个,再把锦被拉倒魏静舒的下巴下。 他跪着地上,趴着魏静舒的床边,静静地满足地盯着着魏静舒睡得香甜的脸,看着看着,自己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比火车的呜呜呜声还大……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第14章 金银 锦云正呵斥小丫鬟们不好好守着三姑娘,惯会偷懒,她的威严的目光一扫,低下跪着的小丫头哆哆嗦嗦地应喏。 魏静蕙走在最前头,身后是秋姨娘和魏静慈。 锦云见到三人,下了石阶,笑着迎来上去,向三人行礼。 魏静蕙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问道:“我母亲呢?” 锦云告诉魏静舒她来得不巧大夫人刚刚走了,又说三姑娘病才好些只同几个长辈说了一会儿话已经睡下,几位的心意她会转达给三姑娘的。 “好吧!”魏静蕙撇撇嘴,伸手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盒子道,“听人说金银之物养人,我特意挑了一个金镯子送给二姐姐,嗯,你拿着吧!” 锦云谢过魏静蕙,魏静蕙表示既然魏静舒睡了,她就先回去了,转身离开之时还特意对魏静慈说让她好好养病,秋姨娘看着只觉得稀罕,府里人都是三姑娘魏静舒是最无法无天蛮不讲理的,要她说论骄纵蛮横无理取闹还是四姑娘魏静蕙最是骄纵,今个儿也不知为何对她的慈姐儿格外关心。 第20页 魏府后宅干净,她也不需要使些阴谋诡计,只是入魏府之前,内宅阴私她可见多了,忍不住想是不是大房要对她的慈姐儿做什么。不过无论做什么,她都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到她的女儿的。 “锦云姑娘,”秋姨娘牵着魏静蕙看了看屋内切切诺诺地问道,“三姑娘她……” 锦云知道秋姨娘在担忧什么,微微一笑宽慰道:“姨娘放心,三姑娘无甚大碍,倒是二姑娘,近日天凉,二姑娘病才好些,且安心养着才是。” 二姑娘魏静慈对上锦云关切的眼神,微微有些羞涩,锦云瞧着心里亦甚是感慨,这二姑娘说是主子,平日瞧见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躲躲闪闪的,怕见人得很,这般懦弱的性子,被几个势利眼的丫鬟婆子欺负得可惨了,三姑娘帮了好几回,还闹到了魏家老祖宗哪儿。 三姑娘好心帮二姑娘,结果到了老夫人跟前,哭哭啼啼的二姑娘话都说不出口,来回就是说只是同那几个丫鬟闹着玩的,是三姑娘多心误会了,把三姑娘都给气哭了,老夫人抱着三姑娘,冷着脸看跪在地上替那几个刁奴求情的二姑娘,看了很久,冷声道:“二丫头,你记住你姓魏,是魏家的二姑娘,就算是庶出,你也是主子,主是主,仆是仆,再和善也不能逾越了主僕的界限。” 那是锦云头一次瞧见慈眉善目吃斋念佛的魏家老祖宗发这么大的火,毕竟当家那么多年,气场一开,压得底下原本还洋洋自得的刁奴冷汗涔涔,连连磕头求饶。 魏家老夫人冷笑一声,让奶娘把三姑娘抱走,她也跟着走了,后来听下人说老夫人直接命令把那几个刁奴当堂杖毙,命令完后,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二姑娘,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拍打声,尖叫声,哭喊声,听得围观的下人们都心有余悸。 大夫人王氏和二夫人卫氏赶到时,几个奴才被打得哭天喊娘,二夫人卫氏想让秋姨娘把二姑娘带下去,怕再打下去会吓到才八岁的二姑娘,还没开口就被桂嬷嬷拦下了。 直打到快要见血了,桂嬷嬷才让秋姨娘把二姑娘带回去。 这件事也不过是一月前的事,二姑娘回去后,大病了一场,老夫人又派了婆子去教导,如今瞧着二姑娘虽然还是羞怯,却再也瞧不出胆小卑微的感觉,终于有几分主子的模样了。 秋姨娘拿着几盒补品说是给三姑娘补身子的,多数被锦云婉拒了,只留下了一些糕点吃食,她笑着道:“姨娘有所不知三姑娘可是怕这些药材怕得很,让她瞧见了可又得闹了,姨娘的心意,奴婢会转达给夫人和三姑娘的,至于这些药,都是好东西,且留着给二姑娘补身子就好!” 那边魏静蕙才踏进屋,就看到母亲王氏坐在椅子上等她,她心中暗叫不好,乖乖走到大夫人王氏面前行礼。 “母亲。”魏静蕙撒娇。 大夫人王氏今日可不吃她这套,直接问为何在青岚院呆那么久,魏静蕙答说她瞧青岚院冷冷清清二姐姐怪可怜的就留下照顾了一会儿。 “娇娇,你若是愧疚,多拿些金银补品便是,嫡庶有别,日后,你与二姑娘远着些!”大夫人王氏知道自己女儿是个贪玩爱热闹的,丫鬟和她玩不开,又不怎么喜三姑娘魏静舒,大姑娘魏静华倒是还可以,就是性子太安静了,她怕自己的女儿要是和二姑娘魏静慈对上眼厮混在一起,就不好了。 “知道喽!”魏静蕙玩着茶杯,声音拖得老长,什么嫡庶有别,要她说都是那些男人的错,管不住自己,三妻四妾的,爽了自己,只可怜了孩子。 “母亲认真地和你说!”大夫人王氏沉下脸。 魏静蕙赶紧抱住大夫人王氏的胳膊撒娇,说她刚刚还送了一个指节宽老沉的金镯子给三姐姐魏静舒,大夫人王氏吃惊地问道真的,魏静舒哼唧唧地小脑袋点了点,指着站在一旁的张妈妈说道:“真的,不信,问张妈妈!” 张妈妈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夫人,今早梳妆时,姑娘便从她的宝贝盒子里拿出金镯子,细点儿的给了二姑娘,贵重的给了三姑娘,姑娘今日可乖了,还说了几句吉利话。” 大夫人王氏听过甚是欣慰,搂着魏静蕙直夸她乖巧懂事,又吩咐张妈妈从她的嫁妆里拿出一对镂空金镯子和一枚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给魏静蕙,她这个女儿最爱的便是这些金银之物,要是被那些清贵人家知道了,可得笑话了,王氏也由着女儿收集这些金啊银啊玉啊,当家之后,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可是看重得很啊,没有这些俗物,这一大家子如何能吃好用好。 不过,女儿的功课可得抓紧了,尤其是琴棋书画至少有一门得是精通的。 魏静蕙可高兴王氏给了镯子和戒指,她上辈子可穷怕了,这辈子虽说是在富裕人家,但这烈火烹油的,谁知道哪日便到了头,这些实在的东西屯着总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剧售后啦!!!!美哭了,太感人了 第15章 积怨 回到院落后,秋姨娘把下人都遣了出去,再把门关上,拉着魏静慈的手,慌张害怕地问魏静慈那日是不是她推三姑娘落水的。 魏家四个姑娘,三个都是嫡出的,是一个比一个娇贵,大姑娘魏静华是二房掌上明珠,四姑娘魏静蕙是长房嫡女不出意外是魏氏这一辈最尊贵的姑娘,三姑娘魏静舒更是魏氏顶樑柱魏家老祖宗的眼珠子,独她这个女儿是庶出,生来就被下人们瞧不起。 第21页 三个金枝玉叶般的姑娘中,她的女儿最嫉恨地便是三姑娘魏静舒。 秋姨娘也很诧异。 都说女儿家要娇养着,魏家老祖宗对三姑娘魏静舒的娇养莫说整个漳州,便是放眼整个燕国,又有哪家宠孙女能比得上魏家老祖宗呢?要说有,那约莫便是皇室公主了。 三姑娘被这般养着,生性活泼爱闹,却从不曾苛责戏弄过下人,因而下人们虽然怕这位小祖宗,却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三姑娘,秋姨娘也喜欢啊,那般玉雪般的小人儿目光纯粹地叫着她,好像她们是平等的,好像她真的可以是她的长辈。 但秋姨娘万万没有想到女儿最嫉恨便是三姑娘魏静舒,她向来知道自己女儿心中不忿,不忿自己的身份,不忿吃穿用度比不上其他三个姑娘,不忿自己没有资格参加贵女宴席,只是为何嫉恨的对象偏偏是那般招人喜爱的三姑娘魏静舒呢? 大姑娘魏静华端庄明媚举止有礼,对她们娘俩的态度向来是疏远的,四姑娘魏静蕙就更不用说,那是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唯独三姑娘魏静舒不忌嫡庶之别帮了她们好多次。 那日,在厅堂之上,魏家老祖宗震怒,下令杖毙刁奴,哭喊声她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桂嬷嬷送她们回来,二夫人卫氏带了大夫来瞧慈姐儿。 她站在廊下,胆战心惊地等着桂嬷嬷的训斥,她知道老祖宗的雷霆之怒不仅是因为几个刁奴欺上瞒下逾越尊卑,更是在给三姑娘魏静舒出气。 等着训斥的过程总是痛苦的,秋姨娘心中控制不住埋怨三姑娘魏静舒多管闲事还闹到了老祖宗面前,那些东西几个刁奴剋扣些就由她们剋扣就是,反正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她们就几双手还能搬空偌大的魏家不成。 越想就忍不住去责怪三姑娘闲着无事瞎操心,打从她进魏家开始,她是打心眼里害怕魏家老祖宗,恨不得魏家老祖宗永远看不到她。 桂嬷嬷眼睛一眯,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她还怕不知道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妾室在想什么,哼!烂泥扶不上墙,好心做驴肝肺,没眼见的东西! “秋姨娘,有几句话,希望你好生记着,魏家与别家不同,这么些年,想必你心里也清楚,老夫人即肯让姨娘你做魏府半个主子,你且当着便是。” 秋姨娘的头低得更低了,她自然知道魏家不同,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花了那么心思挤破头皮也要进魏家,在燕国妾室身份低贱连下人都不如,她在魏家虽为妾,却比寻常人家的正室还要好过。 桂嬷嬷瞧不上这种姿态,冷睨着道:“主子才能教出主子,姨娘若是想四姑娘将来谋得一桩好姻缘,便好好教导着,毕竟没有哪家正室是连下人都使不动,说出去会闹人笑话的,多把那些小心思放在自个儿身上,那股气儿上来了,自然也就震得住了。” 秋姨娘卑躬屈膝含泪应喏。 回房去看自己的女儿,却见魏静慈裹着被子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团,秋姨娘见了,觉得心里心疼极了,伸手把女儿抱着怀里。 魏静慈牙齿在打颤,浑身都是哆嗦的,只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 秋姨娘轻轻拍着,心里难受,忍不住去埋怨魏家老祖宗太狠心,那般就要见血的场面,她一个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慈姐儿一个才满八岁的小姑娘呢,这被吓得恐怕要修养好这一阵子。 秋姨娘去倒了一杯水,想餵魏静慈,杯子才碰到魏静慈的唇边,边餵边说道等好些要好好谢谢三姑娘魏静舒。 听到魏静舒三个字,魏静慈忽然回过神一把推开秋姨娘。 秋姨娘的手一抖,水杯落在床榻上,浸湿被褥,她正要问魏静慈怎么了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魏静慈咬着下唇,斜着眼,恨恨地盯着秋姨娘,秋姨娘被看得心一慌,问道:“姐儿,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魏静慈看着一头雾水的秋姨娘,心里更恨了,她的母亲为什么不是王氏卫氏偏偏是一个低贱的侍妾呢? “姨娘确实不知,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想要什么,院里有的姨娘都给你,没有的,姨娘马上就去请示二夫人……” 魏静舒捂着耳朵眼泪落了下来,她不想听到这话儿,凭什么她要什么都得请示,多拿一点儿都不行,魏静舒却是要天上的星星,老祖宗都会给她弄下,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是庶出的? 若论身份,二夫人卫氏不也是庶出吗?她魏静舒凭什么超过了魏静华和魏静蕙! 秋姨娘害怕地碰了碰魏静慈,被她愤恨地用力一推,摔到了地上。 “你就只会这样?什么事情都得请示二夫人,二夫人二夫人的,你不是深受父亲宠爱吗?你为何不能争气点!为何不能自己做主一回儿!”魏静慈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些年的种种不公,这些话她藏在心里许久,被今日这一吓,终于爆发出来了,她抓起身后的枕头狠狠砸向秋姨娘。 魏静慈恨啊,她恨魏静舒那么讨人欢心恨魏静舒多管闲事,她恨老祖宗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这般折辱她,经此一事,她哪还有脸面啊! 秋姨娘见魏静慈歇斯底里哭泣控诉的模样,拿起砸在她身上的枕头,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哭着,她是侍妾如何能不听正室的话。 第22页 “哭!你就只会哭!都是你身份低贱,我如今才这般让人看轻!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是金陵王氏不是山东卫氏!为什么啊!为什么!”魏静慈已经哭得眼睛通红,泪眼鼻涕煳了一脸,她现在只想宣洩,把这些年的积怨都发泄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炸酱面、肉片、 红薯地瓜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喽,开心哦 第16章 心软 魏静慈连声控诉,秋姨娘睁着通红的眼,张着嘴,望着床榻抱膝哭泣的魏静慈,慢慢垂下眼,一滴泪滴落在砸在她身上的软枕。 她经歷了那么多事,熬了这么多年,哭了那么多次,唯独这一次,眼眶酸涩得厉害,捏着帕子捂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心如刀绞。 “慈姐儿,姨娘是你的母亲啊!”秋姨娘轻轻地念着,不像是说在魏静慈在说话,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不是!”魏静慈大声反驳,说完顿了顿堵着气倒在床上,一把将被子盖到自己的头顶,侧身朝向床里头,闭着眼精疲力尽地道,“你不是,卫氏才是我的母亲。” 秋姨娘听到这话,愣了许久,经受不住这番打击,帕子捂着嘴跑了出去。 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秋姨娘如今回想起来,心还是隐隐作痛。 她拉着魏静慈的手,目光慈爱地看着魏静慈,她觉得她的慈姐儿格外乖巧,或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将那满身的戾气都沖走了。 魏静慈没有回答秋姨娘的问题,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秋姨娘只当魏静慈默认了,因为嫉恨所以推了三姑娘,都是她身份卑微,才让她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想着想着,秋姨娘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还好三姑娘没事,还好老祖宗和二夫人卫氏不计较,过两日她便去灵通寺好好为三姑娘祈福。 正出神,一只小手抚上她的脸,秋姨娘一怔,只见和她发了好久脾气的女儿微微笑着对她道:“姨娘,不哭不哭!” 秋姨娘这么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魏静舒醒得时候,望着纱帐依旧觉得不真实,上辈子的事情还歷歷在目,她却回到原点。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还有二姐姐后来还好吗,是不是如那本小说里写的一样的结局呢? 有一道目光凝视着她,她微微侧脸,只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他们就这样,一个躺在床上侧着脸,一个趴在床边歪着头,彼此注视着,仿佛这个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魏静舒为自己的脑子里忽然出现这种念头感到好笑,也笑出了声。 小狼孩不知道魏静舒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魏静舒笑得很好看,他看着心中开心,故而也跟着笑。 这傻孩子。 果然前世经歷了太多,这辈子见这么干净纯白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心软一地。 “咳……” 一听魏静舒咳嗽了,小狼孩脸色一变,立刻跑到桌子前,倒了满满一杯水,拿到魏静舒的面前。 魏静舒看了看小狼孩担忧的眼神,再看了看他手握着的水杯,一笑,坐起身来。 “谢谢!”魏静舒伸手想去接水杯。 小狼孩皱着眉头,看着魏静舒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紧握的杯子给了魏静舒。 魏静舒接过水杯,见杯子里水满满当当的,真是难为他走那么快还能不洒出来。 小狼孩觉得不对,好像少了什么,但是少了什么他又不记得了。 魏静舒将水都喝下,小狼孩自然地接过的水杯,接过的一瞬间,琥珀色的眼睛一亮,他想起来少了什么,明亮的眼睛望向魏静舒,对上魏静舒温和的目光,他慢慢低下头,他不敢。 傍晚时分,霞光铺满整片天空,映红了一地的景色。 二夫人卫氏刚翻看完几家铺子的帐,除了两家些微亏损,大部分都是盈利的,尤其是胭脂水粉衣裳配饰的生意极好,她对站在身旁的大丫鬟冬儿打笑谈道这些年同她年轻时愈发不一样了,冬儿打趣回道:“夫人这话说的,您过了年也才二十四,若是依夫人的意思,冬儿可比您还大三岁,岂不成了老太婆!” 二夫人卫氏笑了笑也不和冬儿争,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了一个七岁了,女儿家的光景就那么几年,很快她就要送走华姐儿,再过两年,舒姐儿也要送走了。 冬儿知道她的主子在想什么,劝她宽心,两个姑娘都还小,再说了不说有精明能干的魏家老祖宗,还有在朝为官如今官运亨通的二老爷在呢,有这两位在,两个姑娘的下半辈子多半是不用愁的。 二夫人卫氏也知道自己多心了,依魏家如今的地位,华姐儿多半是要嫁入汴京上官家或山东卫氏,至于舒姐儿,她倒希望可以嫁入宅门清净人丁简单的书香之家便好。 提到两个姑娘,二夫人卫氏不由得想到二姑娘魏静慈,冬儿听卫氏说到二姑娘,面露不喜,她向来是不喜欢青岚院那两位主,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心比天高。 冬儿知道卫氏是因为念着自己小的时候在家中多受嫡母庇佑,因此一直护着青岚院的,只是冬儿怕自己的主子寒心,这二姑娘分明就是个餵不熟的白眼狼。 “夫人且安下心,二姑娘有秋姨娘操心着呢!您挑的人甭管好不好,青岚院都是有的说的,夫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舒姐儿呢!”冬儿整理着帐本脱口而出,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了,悄悄抬眼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卫氏。 第23页 二夫人卫氏闻言垂下眸子,轻轻问道:“你也觉得这些年我对不住舒姐儿对不对?” 冬儿张口想说什么,被二夫人卫氏摆手阻止了,她望向窗外渐渐退去的晚霞,这些年她确实没有好好照顾她的亲生女儿魏静舒。 冬儿一嘆道:“夫人,这么些年了,您也该放下了!” 放下?她早就放下了,打从她踏上花轿,从北方到南方跨越燕国大半国土,嫁入魏家的那一刻,她就放下了,决心安安心心做一个合格的继母,她只是没有想到魏静舒这孩子会来得那么快,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冬儿继续说道:“夫人,二房就三个姑娘,尚未有子嗣,祖宗业绩,总该由嫡子传承,老祖宗的心是好的,冬儿是真看在眼里,这些年,一直没有逼着您,您也早些看开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酸辣粉 泡面 第17章 筷子 桂嬷嬷吩咐侍女将晚膳一一端上,漳州靠海,故而桌上多是海味,焖得通红的大虾,熬得浓香的鱼汤,炸得金黄的小鱼,桂嬷嬷说魏家老夫人今晚斋戒,就不陪魏静舒了。 她盛了两碗太平燕,放到魏静舒和小狼孩面前,希望他们吃下后,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太平燕是漳州特色风味小吃,逢年过节婚丧喜庆,每每必有,前世,魏静舒自从跟着父亲去了汴京城,便再也没有碰过。 哦,也不是没有,在出嫁之前,她的母亲卫氏亲自下厨煮了太平燕,母亲是北方人,嫁入漳州多年,依旧吃不惯南方的口味,那晚在人前强装无事的她,躲在自己的闺房里暗自哭泣。 她的母亲给她煮了太平燕,这是魏静舒没有想到的,她又惊又喜,感动地吃完后,卫氏细细地嘱咐她,男人都是不靠谱的,要她嫁给秦王赵琰后尽快生下嫡子,魏静舒垂眸不应,卫氏也没有强要求什么,只是在离开之前同魏静舒道:“我能为你挣得,已经挣了,也算是尽了你我之间的情分,明日出嫁之后,你便是赵家的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且好自为之。“ 魏静舒一愣,回过神,她的母亲卫氏已经离开她的闺房了,她手撑在桌子上,慢慢坐下,忽的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如今想来这是前世她见到母亲的最后一幅画面,魏静舒捏着汤匙搅了搅太平燕,轻轻一笑,她向来不讨母亲的喜,大姐姐难产而死后,母亲对她更是闭门不见,大有恩断义绝的意思。 后背传来轻轻地拍打声,魏静舒转眼望去,对上小狼孩担忧的神色,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站在一旁伺候的桂嬷嬷蹙眉疑惑,她总觉得三姑娘魏静舒醒来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是经歷很多事,都说在鬼门关能看到一些不能看到的东西,莫非三姑娘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 魏静舒动手盛了一份太平燕递给桂嬷嬷,要她坐下一同吃,桂嬷嬷推辞,魏静舒想着自己七岁的闹腾劲,闹着要桂嬷嬷一起,桂嬷嬷还想推辞,却见坐在魏静舒身旁的小狼孩,阴着脸,眼神警告她。 桂嬷嬷心里一咕噜,暗暗嗤笑,果然在三姑娘面前与旁人的面前就是不同,莫怪老夫人讨厌,她瞧着也甚是讨厌。 魏静舒拉着桂嬷嬷坐下,笑着看桂嬷嬷吃下第一口肉燕,她才吃起自己的碗里的,她不吝啬地夸赞桂嬷嬷的手艺,桂嬷嬷却笑着告诉魏静舒这碗太平燕不是她做的,听到这儿,她已经猜出是谁做的,但当桂嬷嬷真的说出是她祖母亲手做的时候,魏静舒的内心还是忍不住触动。 老祖宗对她很好,很好,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前世,她从汴京城连夜赶回漳州,一路马不停蹄,还是没能见到她的祖母最后一面。 她披麻戴孝地跪着,哭昏过去好几回,桂嬷嬷却从没有落过一滴泪,只是瞧着祖母的排位,一直瞧着。 后来,桂嬷嬷把祖母的遗物交给她,说了祖母想要对她说的,转诉完后,桂嬷嬷盯着她,冷着脸道:“姑娘,二姑娘护着您,老夫人又何尝不是打心眼里护着您呢?您为何心里只念着二姑娘呢?” “嬷嬷,我……”魏静舒抱着盒子的手一紧。 桂嬷嬷打断她,道:“姑娘,嬷嬷不需要姑娘的解释,老夫人也不需要,嬷嬷只是想替老夫人鸣一句不平,如今,姑娘长大了,自有自己的思量,嬷嬷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在这里祝愿姑娘今后能平安顺遂!” 真好!还能重新来过。 小狼孩坐在一旁,学着魏静舒的样子捏着汤匙,将肉燕送了嘴里,第一口有点烫,再嚼嚼,眉头微微一蹙,他觉得这东西不是很好吃,再吃碗里白嫩嫩的鸭蛋,这东西他是吃过的,第一次吃是养大他的狼带回来给他的。 当时他握住手里把玩,这东西滑熘熘的,怪有趣的,他连同蛋壳一起吃下,觉得有些扎嘴,后来他才知道蛋壳是不能吃的。 魏静舒夹了一块用大火爆炒姜蒜扁香淋上汤汁的猪肉片给小狼孩,小狼孩目光追着魏静舒捏筷子的手,低头看着自己面前两根筷子,想了想伸出手抓起筷子。 这两根木条不是很好抓,小狼孩想学魏静舒一样,夹起魏静舒给他夹的猪肉片,一夹一空,再夹夹不起来,渐渐又写恼怒了。 魏静舒瞧见了,好笑道:“筷子不是这么拿的,你看我!” 第24页 小狼孩看看魏静舒捏着筷子的姿势,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动作,调整好自己手中的筷子。 魏静舒动了动筷子要小狼孩看着她,她又夹了一块酸酸甜甜的荔枝肉到小狼孩的碗里,小狼孩看着她,魏静舒眼神鼓励,小狼孩抿了抿嘴,姿势不是很熟练,但还是顺利地夹起先前一直没有夹起来的猪肉片。 夹到半空中,小狼孩望向魏静舒,憨憨地笑着,没等魏静舒表扬,手一抖,筷子一空,猪肉片又掉了下来。 小狼孩蒙蒙地看着手里空空的筷子,魏静舒噗呲一笑,再夹了一块猪肉片到小狼孩碗里。 这一会回,小狼孩总算是成功将猪肉片吃进肚子里,一次成功,后来便越来越顺,魏静舒瞧着也甚是欣喜。 魏静舒默默吃着碗里的菜,她知道这一桌子的菜大部分都是出自桂嬷嬷的手,桂嬷嬷是从御膳房出来的,厨艺自然是了得,她再没有吃过比桂嬷嬷做菜做得更好吃的人了。 想着想着,她的碗里多了一块鲜嫩多汁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她抬眼一瞧,见小狼孩眼睛亮亮地盯着魏静舒瞧,一副求表扬的模样,魏静舒微微一笑,吃了一口荔枝肉,对小狼孩点了点头,小狼孩眼睛一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眼睛一眯。 笑眯眯地瞧着魏静舒,直到魏静舒把他加给她的那块荔枝肉都吃下,方才继续吃自己的。 开了一个头,总会有后来的,小狼孩自己吃着,时不时夹自己觉得味道超好的菜给魏静舒,直到魏静舒吃饱了,阻止他,小狼孩才停下。 最后这桌菜全进了小狼孩的肚子,吃得干干净净的,魏静舒还怕他给吃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哭的时候,可以吃周黑鸭 第18章 脚丫 晚间,魏静蕙由着丫鬟伺候着洗脚,她心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觉得这个魏静慈和她看书的女主魏静慈性情不一样,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兴许是女主角第一天来,还不太习惯陌生的环境。 魏静蕙抬起小脚丫让丫鬟替她擦脚,向身边的大丫鬟询问那个小怪物,大丫鬟回道被桂嬷嬷带去老夫人住处了。 魏静蕙撇撇嘴,那就是被带去见魏静舒了呗,她的手摸到大夫人王氏才给她雕花镂空金镯子和镶着红宝石的金戒子,对着烛光仔细瞧了瞧了,这镯子真好看,把镯子套着手腕上戴着戒指,张开五指,自己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又问大丫鬟好看吗,大丫鬟笑着点头称赞。 她如今还年幼,手指还纤细,戴着金戒子根本戴不住,一不留神,金戒子掉进了她的洗脚水里,魏静蕙先是一愣,望着木盆里的金戒子,一怒,怨丫鬟没有及时把洗脚水端出去,说着就一脚踹在替她擦脚的丫鬟脸上。 丫鬟被魏静蕙一踢倒在地上,捂着额头,连忙跪地求饶。 魏静蕙的大丫鬟见状忙从木盆里捡起来,用手帕捂着,呵斥跪地求饶的小丫鬟。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端盆清水进来!”魏静蕙蹙眉不耐烦地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应喏。 魏静蕙小心翼翼地把金戒子洗干净,再用帕子擦干,放到她的百宝箱里。 那天把魏静舒和魏静慈推入寒潭,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小说里的第一章就是魏静舒戏弄魏静慈,两人双双落水,女主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可是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除了早课魏静舒通常都是呆在魏家老夫人院里,她所幸就推了一把,反正她早就看魏静慈不顺眼了,不如让女主早点过来。 至于魏静舒,那个她也讨厌的傢伙,她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魏静舒是真的体弱,虽然按小说里来说魏静舒也没死,还成了恶毒的女配,但是魏静舒可没女主光环,万一真死了,那她的手上不就沾上人命了吗? 幸好!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女主过来了,魏静舒也没死。 今早从百宝盒里拿出她珍藏的金镯,魏静蕙就握着金镯子默默地说若是魏静舒戴上了她送的镯子就当接受了她的赔礼了,若是没有,那也无妨,反正她也赔过礼了,她问心无愧。 魏静舒也在丫鬟服侍下洗着脚丫,她望着木盆了自己小小的脚,觉得甚是新奇,其实人变小了后,瞧什么都觉得新奇。 魏家老夫人就是在这时候这时候进来的,魏静舒一见拄着拐杖笑着走进来的老祖宗,就想起来,奈何脚丫还在盆里。 “祖母……”魏静舒仰着小脸崇敬地叫着魏家老夫人。 魏家老夫人哎了一声,望着木盆里的小脚丫,让丫鬟退开,丫鬟应诺退到一旁,桂嬷嬷让丫鬟拿了一只矮凳子,魏家老夫人就坐了下来,魏静舒见状一惊,连忙抬起脚,却带起了一些水滴,溅到了魏家老夫人的身上,还有几滴还溅到了魏家老夫人的脸上。 魏静舒一慌,忙拿起帕子去擦,魏家老夫人却摆摆手说不碍事,她伸出手握住魏静舒的小脚丫放入水里,笑道:“呦呦,慌什么?老祖宗又不是第一次替你洗了,那时候,你的脚丫只有这么长,老祖宗半个手掌那么大,胖嘟嘟的,现在长了一些,还是那么胖!” 魏家老夫人笑眯眯地边说边伸出手比划长度,魏静舒瞧着心里一股暖流经过,她小的时候可爱闹腾了,魏家上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很多事如果不是老祖宗亲自出马,她根本不愿意乖乖吃饭读书睡觉。 第25页 接过丫鬟递过来帕子,魏家老夫人动作娴熟温柔地用帕子擦着魏静舒的脚丫,擦完后,魏静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爬上了床,丫鬟把木盆端了出去。 魏家老夫人坐在床边,魏静舒自然地扑进魏家老夫人的怀里。 “呦呦,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魏家老夫人拍着魏静舒的背,轻轻地问她。 “眼神清澈,心思单纯。”魏静舒脑子里浮现出吃过晚膳后,被桂嬷嬷带走一步三回头的小狼孩,笑着脱口而出。 眼神清澈?心思单纯?魏家老夫人内心摇头嗤笑,倒也没反驳自家孙女,毕竟那小子在她孙女面前表现得当真是纯真无邪不谙世事,她能说什么呢? 不过只要那孩子不伤害她的呦呦,暂时留下也无妨。 魏家老夫人询问魏静舒要如何处理小狼孩,魏静舒想了想认真道:“怪可怜的,对孙女又有救命之恩,祖母您看要不就留在府里,好不好?” 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的魏家老夫人没有回答,魏静舒从魏家老夫人的怀里出来,不解地望着她的祖母。 魏家老夫人也十分认真地问魏静舒确定要留下小狼孩吗,魏静舒想也不想地点头,这么单纯胆小的小孩子若是不留在府里,出去要嘛是流落街头要嘛是回到山里,无论是哪一条路,到头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一个问题。 见魏静舒认真的态度,魏家老夫人揪了揪魏静舒胖嘟嘟的小脸蛋,轻轻一嘆道:“你倒是好心,可想过你的小恩人是在山野之中长大,身上野性未泯,恐怖这兽性……比人性来得更多,留在府中?” 魏静舒知道魏家老夫人的意思,是她思虑不周,光想着小狼孩在面前十分乖巧温顺的模样,却忘了小狼孩是可以单手拧断那么粗的木棍,力气奇大还会咬人。 不过,魏静舒认真地告诉魏家老夫人,可以把小狼孩养在她的院子中,由她看着,由她亲自教导,魏静舒相信小狼孩天性纯良,那些攻击性的行为都是在山野中为防止野兽攻击才养成的,她也相信自己能够教好。 魏家老夫人这一听便笑出了声,颳了怪魏静舒的鼻尖,不信任道:“你?呦呦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教导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呦呦这是在说什么玩笑话,莫不是忘了,前些个儿,林夫子还告你的状了?” 啊?魏静舒脸露惊讶,她确实是不记得了,不过她知道她小时候不好读书,功课极差,还爱捣乱,那些女夫子没少到老祖宗面前告她的状。 这么一想,魏静舒脸一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上了图推,额……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第19章 握手 魏家老夫人说着魏静舒在学堂的趣事,什么背串诗画了乌龟上课坐不住,把那些女夫人给气得,偏偏她还会撒娇,女夫子也不忍心责罚她,只好到魏家老夫人面前委婉地告诉她要她老人家好好管管魏静舒。 魏静舒羞得躲在魏家老夫人怀里偷笑,想想她死得那一年也才十八岁,却好像活了很多年,儿时的好多记忆都模煳了,咋一听老夫人的笑谈,她心下一宽,只有经歷了那么多,才明白能无忧无虑的活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魏家老夫人最终同意了留下小狼孩,安置在客院,她告诉魏静舒,小狼孩是因为她才留下的,这是缘分也是羁绊,她得为这个决定负责了。 魏静舒攥着魏家老夫人的衣袖,在老夫人的怀里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会将这个孩子当做前世她亲手杀死的孩子来好好养着,好好教导。 “今晚,要不要老祖宗留下来陪呦呦啊?”魏家老夫人低头询问。 魏静舒立刻摇了摇头,解释说怕自己还病着,病气会传染给她老人家。她怎么敢同老祖宗睡在一起,要是她梦中说漏了嘴,被她老人家听到那该如何是好?无论是那本书,还是重新回到小时候,听起来都太诡异了,她自己都没有消化好。 魏家老夫人心中一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拍着魏静舒的背,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的,叫魏静舒莫要慌张,万事都有她这个老人家在。 “嗯!”魏静舒鼻腔发出满足地轻哼,在魏家老夫人怀里拱了拱了,她相信疼爱她的老祖宗。 听着孙女撒娇似的轻哼,魏家老夫人的眼底染上满足的笑意,万事有她,就算这个小妮子现在不愿意告诉她,她也会护着她的,她的一生经过了多少风浪,不介意在另一只脚不知什么时候也要踏进坟墓之前,再替她的乖孙女挡一挡。 魏静舒现下身体还不太好,在魏家老夫人有规律的节拍中,眼皮支撑不住,慢慢地睡了过去。 魏家老夫人把魏静舒放进被褥里,替她盖好锦被,端详了一会儿魏静舒熟睡的脸蛋,站起身,吩咐丫鬟们要好好好照看魏静舒。 丫鬟们恭敬地应诺。 桂嬷嬷上前想扶着魏家老夫人,魏家老夫人摆手示意不用,她站在厅中,抬眼望了一眼支撑屋顶的梁木,垂眸无奈地笑了笑,心里直嘆冤家啊! 魏家老夫人拄着拐杖踏出了魏静舒的房间,抬头便看见站在院子中央的二夫人卫氏,她笑了笑。 二夫人卫氏也笑了笑向魏家老夫人行礼,魏家老夫人问她来了多久为何不进去,二夫人卫氏笑着回道说:“回老祖宗,也才刚到,慈姐儿和老祖宗的感情一向要好,媳妇儿便想着,不打扰老祖宗和慈姐儿说悄悄话了。” 第26页 魏家老夫人一听便打趣道:“莫非你这个做母亲的,还吃我这个老人家的醋不成?” 二夫人卫氏抿嘴一笑道了声不敢,魏家老夫人继续絮叨说这些年二夫人卫氏把大姑娘魏静华教导得很好,卫氏亦感念道老夫人将魏静舒教导得很好。 这话一说,魏家老夫人便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二夫人卫氏的脸上,轻轻一笑,意有所指地一嘆道:“不及母亲教导得好啊!” 二夫人卫氏一听便愣在了原地,魏家老夫人拍了拍二夫人卫氏的手背道:“辛苦你了!” 说完便拄着拐杖回了屋,留二夫人卫氏留在原地,无奈一笑。 夜已渐渐深了,魏静舒又梦到了老祖宗失望的脸,母亲拔刀愤怒的脸,她哭着求老祖宗求母亲,可是她们都不要她了,魏静舒蹙着眉发出嘤嘤的声音。 躺在她屋顶上小狼孩,五感敏锐,一听魏静舒不舒服的声音,立刻睁开眼,坐起身来,皱着眉头,从屋顶翻了下来,悄悄推开魏静舒的房门,外间守夜的丫鬟睡得死沈死沈的。 小狼孩小心翼翼地靠近魏静舒,他趴在地上,钻进纱帐,盯着魏静舒苍白的脸冒着冷汗,嘴里还呢喃着什么,小狼不知道魏静舒怎么了,只能焦急地盯着。 魏静舒伸出手想要抓什么,小狼孩望着那双白皙的小手,抿了抿嘴,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魏静舒胡乱抓的手。 小狼孩的心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坏事,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感觉掌心下的这只手和他的很不一样,软软的冰冰的,他想一直握着,直到把只手捂热。 魏静舒渐渐安静了下来,眉头还是紧锁着,小狼孩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学着他方才瞧见的,轻轻地拍着被褥,哄着魏静舒。 哄了很久,魏静舒的眉头才舒缓开,小狼孩见了心中一喜,十分高兴地笑了。 次日,锦云推开魏静舒的房门,见外间守夜的小丫鬟还在睡,伸出手轻轻拧了拧小丫头的小脸,小丫鬟迷迷煳煳地睁开见了大丫鬟锦云吓了一跳,锦云立刻捂住她的嘴,眼神瞥向里屋,低声警告,让小丫鬟不要吵醒三姑娘赶紧起床伺候。 魏静舒已经醒了,她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锦云把海棠色纱帐挂在银勾上,见魏静舒醒了,笑道:“姑娘,今日醒得可早!” 魏静舒坐起身来,疑惑地问锦云“我昨夜又梦魇了吗?” 锦云正从衣橱里拿魏静舒今日要穿的衣裳,笑着回道:“方才问过守夜的丫鬟,说姑娘昨夜睡得极好,可见姑娘的身子已是大好!老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外间的丫鬟打了水进来,魏静舒还是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心,她觉得昨夜里好像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那双手很粗糙不像是女儿家的手,难不成是她的幻觉。 丫鬟服侍魏静舒漱口洁面后,她乖乖坐在圆凳上等专门梳妆的丫鬟替她梳头,锦云瞧着心中罕吶,平日里这位小祖宗可不好伺候,尤其是晨起,那是非要在被窝里闹腾一阵才肯起来,像今日这般乖乖的,还真是头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涨收了涨收了,今日加更哈 第20章 异样 魏静舒拿起桌子上的锦盒,锦云笑着道这是四姑娘魏静蕙送的说是给她压惊的,魏静舒打开锦盒一看,原是个金镯子,看起来甚是华丽,她笑了笑把金镯套上,她这个四妹妹打小就喜欢这些东西。 锦云给魏静舒戴上了金项圈,理了理衣袖嘱咐道:“今个儿是个老夫人请安的日子,姑娘与老夫人住在一处,迟了可不好,要是睏倦了,且先忍了忍……”她担心魏静舒今天醒得太早,待会儿闹出笑话。 “嗯!”魏静舒点了点头,魏家没有晨昏定省的习惯,原先是有的,但是魏家老夫人不喜欢这一套,渐渐就没了,每个月只剩这一天需要去请安。 锦云想要去牵魏静舒,被魏静舒拒绝了,魏静舒想到小狼孩,顺口问了一句,锦云回道在客房里歇着估计没有醒,魏静舒点了点头。 魏家老夫人已经在厅堂里坐着了,魏静舒上前给魏家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笑着让她想坐下,又问她夜里睡得可好有没有梦魇今早是何时起的,魏静舒都一一作答了。 魏家老夫人瞧着坐在太师椅上,打扮得像个小福娃似的的魏静舒,微微笑着,瞥见她手腕套着的金镯子好奇地问了一句,她可是记得她这个孙女是向来不喜戴这些的,魏静舒抬起手腕晃了晃,笑道:“是四妹妹送的额,说是给我压惊的!” 魏家老夫人点了点头。 打先进来的是她的伯母大夫人王氏,王氏牵着明显没有睡醒的四姑娘魏静慈,给魏家老夫人请了安。 魏静舒下来太师椅,也向王氏道了声安,这一下可把王氏怔了一下,她从前来的时候,这位小祖宗可从来不曾给她请过安,魏静舒又叫了一声四妹妹。 听到有人叫她,魏静蕙抬起迷煳的眼瞧了过去,见是魏静舒,叫了一声三姐姐,又瞧见魏静舒手腕里戴着她送的金镯,清醒了一分心中十分得意。 然后是她的母亲卫氏带着大姐姐魏静华来给老夫人请安,魏静舒亦给母亲卫氏以及大姐姐请了安。 第27页 大姑娘魏静华看了看一脸稚气礼仪却标准的魏静舒,愣了一下,看了母亲卫氏一眼,见卫氏轻轻点了点头,才着回礼问魏静舒身子可好些,魏静舒笑着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无甚大碍。 最后匆匆而来的是秋姨娘和二姑娘魏静慈,秋姨娘甚是慌张,直拉着魏静慈一把跪下,请罪说自己来迟了请老夫人不要怪罪。 秋姨娘头低低的磕着,魏静慈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厅堂里的人,她觉得每个好像都很威严的样子。 魏家老夫人见魏静慈这副没有规矩的样子愈发不喜,秋姨娘一把把魏静慈的头按下,万分害怕道:“老祖宗恕罪,二姑娘病才好,还有些不太清楚,老祖宗勿怪!” 魏家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让她们起来了。 今日是魏家老夫人斋戒的日子,早膳不比她们平日里吃的,都是一些清汤寡水的素菜,魏静舒慢慢吃着碗里的南瓜粥配着小菜。 一家人都是极为规矩的,只听见筷子的声音。 魏静慈忽然站了起来伸手去那离她远的白馒头,一桌子的人见她这动作,都停下了筷子盯着她,魏静舒见大家都盯着她,讪讪地笑着坐了下来。 二夫人卫氏笑着道:“看来慈姐儿却是病得有些煳涂,想要吃什么吩咐丫鬟便是。” 秋姨娘感激地看了看二夫人卫氏,魏静慈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确实不是同一个人,魏静舒悄悄打量了一下魏静慈,这个害羞莽撞的姑娘确实不是前世里的二姐姐。 吃过早膳,秋姨娘退下了,两位夫人留下同魏家老夫人说说近日族中的一些情况。 几位姑娘要去上早课,魏静华和魏静舒走在一块,魏静华悄悄看了好几眼魏静舒,魏静舒好笑地问魏静华想说什么,魏静华有些尴尬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同这个妹妹向来没有什么往来。 “听说,凌琅阁新出了好些花样,三妹妹什么时候有空闲,我们一同去瞧瞧?”魏静华斟酌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 “好啊!”魏静舒点了点头。 魏静舒答应得太快,魏静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魏静慈从后头跟了上来,叫住了魏静舒,魏静舒停住脚步,望着这张熟悉的脸笑了笑,这张脸比记忆中得更好看了,细细的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剥了壳鸡蛋似的脸蛋,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嘴,好看是好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魏静慈蹙着眉一脸歉意地拉过她的手,十分抱歉地道:“三妹妹,抱歉,那日我不是故意要推你下水的,你能原谅我吗?” 魏静舒和魏静华听到这句话皆是一脸震惊,魏静舒以为是自己贪玩不小心落了水,魏静华以为是玩闹之间才落了水,后头被丫鬟抱着的魏静蕙闻言内心直翻白眼,她觉得这个女主是不是还在犯浑,她更怕魏静慈说出她的名字。 魏静舒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魏静慈接着道:“姨娘说老祖宗和二夫人宽容,才不与我计较此事,让我忘记这件事以后好好待你,但我总觉得还是要亲口说声抱歉,真的很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望着魏静慈一脸真诚的模样,魏静舒尴尬地笑了笑,她想抽出被魏静慈拉着的手,抽不动,魏静慈拧着眉道:“抱歉抱歉,真的是十万个抱歉!” 魏静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面前这个女孩的脑子估计还不太清醒,但她若是不答,瞧她这架势估计是不会放她走的,只好回答道:“无事,姐妹直接的玩闹而已。” “太好了!那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对吗?”魏静慈说着眯眼一笑,一只手挽着魏静舒,一只手去挽魏静华。 魏静华被魏静慈伸过来的手惊到了,她何时与这庶妹关系这般亲昵了?印象中这个庶女向来怕生怯懦的很,每次瞧见她都是远远得躲着,今日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种萝蔔 第21章 阿昭 魏静华将自己的手从魏静慈手中挣开,打量了一下魏静慈冷淡地道:“二妹妹愿意同姐妹们好好相处,我自然是十分愿意看到的,不过,我向来不喜有人与我过分接触,抱歉!” 说完,魏静华看也不看魏静慈,就对魏静舒点了点头,就走了一步。 魏静舒自然知道大姐姐一向是不喜二姐姐,她认为她母亲的死同秋姨娘或多或少都有关系,况且大姐姐是几个姐妹当中最将规矩的,向来看重嫡庶之别,这样子的态度是再正常不过的。 “大姐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魏静慈睁着眼不安地问魏静舒。 魏静舒摇了摇头,也顺势将手抽了出来,笑了笑道:“大姐姐,的确是不喜这样的接触。” “哦!好吧!”魏静慈低头有些沮丧片刻又想去挽魏静舒。 魏静舒快了一步躲开,跟上魏静华。 魏静蕙下了地,走到魏静慈的身边,主动牵起魏静慈的手,笑着道:“二姐姐,我们走吧!” 没成想刚走了两步,小腿后被什么东西砸中,魏静慈哎呀地一声摔倒在地,她吃痛地回头一看,却只见假山流水,空无一人。 魏家请的女夫子是当世大儒之女王清,才貌双全,比她母亲小两岁,才二十出头,可惜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夫家亦甚是怜惜王夫子尚是年轻不忍她孤独终老,写了放妻书,奈何王夫子与夫君青梅竹马感情甚至深厚,不愿意离去,只想为亡夫守着,本就是才子佳人,加上这番令人动容的故事,王清的名声在燕国更上了一层。 第28页 若非二夫人卫氏与王清是故交还真请不了王清。 魏静舒与魏静华到的时候,王清正在看书,穿着素净襦裙,高高的髮髻仅插了一只梅花簪,听说那是王清亡夫亲自做的。 魏静舒与魏静华一同向王清行了礼,王清点了点头,两人依次落了座。 时辰已经到了,王清拿起《大学》开始讲课,看也不看迟到的魏静慈和魏静蕙,任由她们站在门外,直到讲了小半节课,方抬眼让两人进来。 魏静舒是坐的位置是靠近花窗边的,她手握着毛笔,正要记下王夫人所说的要点,忽瞥见花窗外似乎有一道身影,待细看,却只有迎风吹着的菊花。 王清夫子用书卷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魏静舒的脑袋,让她专心听课。 魏静舒端正了身子继续记笔记。 其实王清虽有四个女学生,真正地授课对象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家大姑娘魏静华,四姑娘魏静蕙年纪太小,就是来凑数的,上课总爱打瞌睡,不过人倒是有几分聪明,书虽背不下来,倒是每每都能讲出一些新颖的观点。 二姑娘生性愚钝天资不足却好高骛远,这种人她向来不喜。 至于她手帕交卫氏的亲生女儿魏静舒,提起魏静舒她就有些头疼,爱捣乱爱撒娇从来都坐不住。 因而王清最喜欢的就是大姑娘魏静华,聪明又十分刻苦好学,上课也从来走神,眼睛专注地跟着她转,应是随了她父亲魏家二老爷多了些,毕竟魏静华的生母是什么的性情王清也是很了解的。 今日这堂课倒是四个姑娘都认真听了,因此王清便提前下了课,只留了魏静舒。 无论私底下如何,在学业上王清可不希望自己教出的学生是草包。 王清把魏静舒上次交的作业递到魏静舒的手里,淡淡地开口道:“字如其人,姑娘是簪缨世家出身,又是二房嫡出的姑娘,想必也不希望连一手字都见不得人吧?” 魏静舒看了看自己手中抄录的字确实很丑,歪七扭八的,没想到她小时候的字那么丑。 王清将魏静舒留下是罚她抄课本的,抄二十遍《大学》第三章,字迹要工整,不抄完不许离开,明日她还要抽查背诵。 说完王清抿了一口茶,想等魏静舒每日一哭一闹,没想到魏静舒却安安静静地回到位置上,摊开宣纸开始研磨,王清见状放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开。 快踏出房门时,又回头看着姿势端正的魏静舒淡淡地警告道:“莫让我发现是丫鬟替抄,要是发现了,姑娘下堂课可不必来了!” 魏静舒微微躬身应喏。 王清才出来庭院每几步,忽被地上的石子绊倒,丫鬟赶紧将她扶起来,王清蹙眉,望着干净平整的石子路,她觉得方才像是有人故意戏弄她的。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魏静舒是用左手边抄边在心里默念,她的字其实已经能写得很好看了,是前世二姐姐一手教出来的,魏静舒怕用右手写得字太过工整,王夫子不信,故而用了左手。 魏静舒很快就抄完了二十遍,她背挺得直直的坐在位置上,望着课堂陷入了回忆。 前世,王清夫子最不喜的便是二姐姐,后来不知为何看对了眼,在课堂上就越针锋相对,她们讲得唾沫横飞,只可怜剩下的她们三个,常常要拖到午膳时分,两人方才作罢。 魏静舒知道二姐姐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王清夫人倒是有股不舒服的犟脾气,有一次,她趴在案几上练字好奇地问了问坐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二姐姐,二姐姐把玩着黑子棋子,神色不明只是笑着道:“人总得有些事做,才有些盼头。” 当时她不懂,二姐姐把棋子丢进围棋罐子里,棋子碰到瓷器发出叮了一声,二姐姐便起身来检查她写的字,一看就敲了她的脑袋告诉她哪个字的哪一比划该怎么走。 后来在她跟着父亲进京之前,听说王清夫家出了大事,具体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只听说王清夫子进了道观。 算算时间,大约是在明年二月初的事。 王清夫子与母亲卫氏交好,待她又是极好的,这辈子二姐姐不在,她可得好好护着,莫教有心之人算计了王清夫子。 锦云端了点心热茶进来放在案几上,把魏静舒方才抄好的纸收了起来,还夸赞魏静舒的字进步了许多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会很开心的。 魏静舒淡淡地笑了笑,喝了一杯玫瑰干花沖得热茶,又捡了两块千层酥,吃下这些就觉得有些半饱。 出了学堂,魏静舒问起了小狼孩,锦云道老夫人一早就把小狼孩接到院子里了。 魏静舒诧异了一分,问道:“他一早上都呆在山竹苑?” 锦云点了点头回道:“小公子一早便在屋子里,有专门的僕从看着,并未踏出院子。” 魏静舒继续向前走穿过游廊,心下觉得自己太多疑,她还以为今早看到的身影是小狼孩的身影,既然有僕从专门看着,想必是出不来院子的,就算逃出来了,山竹苑离学堂有一段距离,小狼孩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回到院中,魏静舒先去给魏家老夫人请安,说了一些课堂上学了什么,为何迟了放学,魏家老夫人捏着佛珠,笑呵呵道:“难得今日王清夫子没来告你的状,看来呦呦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 第29页 魏家老夫人这么一说,魏静舒才想到自己这一病醒来,性情却是变了很多,未免有心之人胡乱猜疑,魏静舒觉得自己还得在天真爱闹腾些,她撒娇道:“祖母,呦呦这不是大病了一场吗?再说了呦呦变听话了不闹事了,祖母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魏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魏静舒什么样子她都喜欢,就是希望她莫要一时兴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魏静舒有些的害羞地接受魏家老夫人的打趣,就告退去找了小狼孩。 锦云留下来把魏静舒今日的功课递给魏家老夫人,魏家老夫人打开纸仔细瞧着魏静舒的字,确如锦云回禀的一样,这字虽还是歪七扭八,却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守在门外的丫鬟挑开了帘子,魏静舒一进去就看到小狼孩正抓着一只滷鸡腿吃,吃得嘴角都是酱汁。 小狼孩一见魏静舒,干净的眸子一愣,忙丢下滷鸡腿,站了起来,把那双油滋滋的手背到身后。 魏静舒见小狼孩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等着挨骂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小狼孩估计是用不惯夸张,而且鸡腿什么的确实是用手比较方便。 魏静舒把小狼孩按着椅子上,夹起盘子里另一只鸡腿给小狼孩,示意他可以用手拿着吃。 小狼孩有些心动,却还是摇了摇头,指了指魏静舒。 魏静舒想了想指了指小狼孩又指着自己问道:“你是想留给我吃?” 小狼孩点了点头。 魏静舒笑着把滷鸡腿放到了小狼孩的碗里,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不是很饿。” 小狼孩犹豫了一会儿,手捏起筷子,夹了一些清炒土豆丝到魏静舒面前的碗里,他记得昨天魏静舒吃这道菜是吃得最多的。 魏静舒还是摇了摇头,她这回儿是真吃不下,小狼孩犹豫了一会儿,又把筷子伸向了其他盘菜,魏静舒一把按住,认真地缓慢地开口表示自己真的不饿。 小狼孩这才摆休,继续吃自己的,不过却再也不肯用手抓了。 阳光透过窗撒进屋,魏静舒看着小狼孩吃得喷香的模样,开口道:“昭?阿昭?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阿昭,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三更,可把我自己厉害的,我算了一下,要是每天涨一个,那100收的话,我还得写75章,哭,我大概写不了那么多,这本还没写完,我就惦记着下一本了,该打该打,一定会把这篇写完的,额,下一本想写温馨小厨娘或者前世今生的或者……打住打住打住,争取把手速练到万更,周末开心哟,笔芯 第22章 鞦韆 小狼孩不太懂魏静舒,但他见魏静舒笑得开心,也就跟着笑。 魏静舒就当小狼孩认下这个名字了。 小狼孩将满桌子的菜餚都一扫而空,魏静舒拿过巾帕为小狼孩擦嘴,唤了丫鬟端了水让小狼孩洗干净了手。 魏静舒过问小狼孩的情况,丫鬟回禀说小狼孩一直都是乖乖呆在屋里,就是吃得有点多,无论端进来什么,他都能吃得干干净净的。 听丫鬟这么说,魏静舒蹙着眉看向小狼孩的腹部,倒是瞧不出有多鼓,真不知道那些吃的都被他吃到哪了,魏静舒担忧小狼孩吃坏了胃,吩咐丫鬟去拿了好消食的山楂。 “来,阿昭,我带你出去走走。”魏静舒向小狼孩招手,小狼孩微微弓着背,瞧了瞧魏静舒善意的眼睛,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把手交到魏静舒的掌心里。 魏静舒牵着小狼孩的手到院子里散步,院里架着葡萄藤,开着木芙蓉,立着鞦韆。 她指着花儿啊鱼啊告诉小狼孩叫什么,小狼孩乖乖地在她身侧听着。 守着院子的僕从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二夫人好大姑娘好。 魏静舒拉着小狼孩走过去给母亲卫氏和大姐姐魏静华行礼,小狼孩也学着她的姿势行礼。 看着小狼孩笨拙的姿势,二夫人卫氏魏静华等人都笑出了声,不是因为小狼孩的动作不标准,是因为小狼孩跟着魏静舒行的是女子礼。 二夫人卫氏把魏静舒还有有些窘迫的小狼孩扶了起来,先是摸了摸魏静舒的脸蛋见她气色不错,又侧脸对小狼孩道谢,魏静华也跟着向小狼孩道了谢。 “阿昭,他叫阿昭!”魏静舒指着小狼孩开口说道。 “阿昭?青春受谢,白日昭只,倒是个好名字,舒姐儿取的?”二夫人卫氏问道。 魏静舒点了点头。 二夫人卫氏伸手摸了摸魏静舒的髮髻,宽慰地道:“姐儿果真长大了!” 魏静舒心中酸涩,前世她的母亲卫氏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亲昵过,她的母亲把一切都给了大姐姐魏静华,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二夫人卫氏带了食盒,里面放着的是用人参细细炖着的乳鸽汤,还让冬儿量了魏静舒和小狼孩的尺寸,魏静舒伸直着手,不解地问道:“今年这事儿由母亲管了?” 冬儿量着魏静舒的腰围,笑着替自己夫人回道:“不是的,这事儿还是大夫人管的,这不是最近天转凉了,山东卫氏那边又送了好些料子,夫人便想着给府里的几位姑娘各做一身冬装。” 在冬儿看来,卫氏愿意亲近三姑娘怎么样都是好的,毕竟是亲生的,只会越处越好。 第30页 魏静华从袖中拿出用红绳繫着的平安符,一个给了魏静舒,一个给了小狼孩,说这是灵通寺求来的,希望魏静舒和小狼孩往后能平平安安的。 小狼孩接过后捏着红绳,吹着平安符玩。 午间,二夫人卫氏和大姑娘魏静华是留在山竹苑吃的。 二夫人卫氏不停地给魏静舒和小狼孩夹菜,小狼孩大约是真的饱了,只吃着二夫人卫氏夹的菜。 魏静华替魏静舒盛了乌鸡汤,魏静舒有些受宠若惊,其实前世大姐姐魏静华也是很疼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害怕她会抢走母亲。 这一世没想到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大姐姐魏静华,想到魏静华,魏静舒就忍不住想起二姐姐魏静慈,也不知道阿慈姐姐现在人在哪? 吃过午膳,二夫人卫氏去了魏家老夫人那儿,大姑娘魏静华则去找大夫人王氏,两人走之前都是千叮咛万嘱咐魏静舒要好好休养。 魏家老夫人正坐在榻上闭眼休息,二夫人卫氏动作极轻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静静地老夫人醒来。 丫鬟端上了热茶,茶杯的热气氤氲着,二夫人卫氏穿了一件素色襦裙,端坐在位子上,容貌不是十分出挑,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沉稳娴雅的模样。 约莫过了一刻钟,魏家老夫人缓缓睁开眼,二夫人卫氏连忙上前去扶魏家老夫人。 魏家老夫人哎呦了一声,直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卫氏不轻不重力道刚好地捏着魏家老夫人的手臂宽慰她老人家。 魏家老夫人呵呵一笑,问卫氏来了多长时间为何不叫醒她,卫氏笑着一一回过。 “瞧着你的模样,我倒仿佛看到了舒丫头出嫁的模样。”魏家老夫人仔仔细细地看着娴静的卫氏微微一笑道。 卫氏动作熟练轻轻锤捏着,她未出阁时就是凭着这一手获得嫡母的宠爱的,出阁后,魏家老夫人也甚是喜欢她这一手,卫氏柔声道魏静舒还小。 魏家老夫人摇了摇头,又瞧见卫氏髮髻簪的碧玉簪子,雕的是海棠花样,她明知故问道:“这海棠簪子常见你戴着,是老二送的?” 卫氏捏着动作一顿,垂眸点了点头,说是成婚时送的。 魏家老夫人微微一笑没再闹卫氏,让桂嬷嬷去取她二儿子魏延庭寄回来的家书,一封是给她,她已经瞧过了,还有一份是卫氏,她这儿子寄家书从来都是这样的。 桂嬷嬷把信给了卫氏,卫氏展开信细细读着,倒没说什么,只说了他自己的近况又说念着孩子。 魏家老夫人轻轻一嘆道:“老二这官是越做越大,盯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已经惦记上了华姐儿了。” 卫氏知道魏家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魏静华的婚事是一直都有在挑选的,难不成是已经有了人选,那个人还是不能拒绝的,卫氏心中担忧直接问了魏家老夫人。 魏家老夫人站起身来,走到厅堂中,透过窗,正瞧见小狼孩一脸新奇地坐在鞦韆上,她转过脸,看着蹙眉的卫氏,道:“延庭来信说圣上有意让华姐儿参加明年选妃。” “什么!”二夫人卫氏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不顾礼数大声道,“华姐儿才多大,圣上今年可是已经五十有二了!” 魏家老夫人摇了摇头,手放到二夫人卫氏的肩上让她冷静下来,道:“不是圣上,是太子殿下。” “那也不成!”卫氏拧着眉脱口而出,先皇倒是圣贤,可是这当今陛下却是个荒唐的主,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太子妃早就定下人选,是上官家嫡长女,这是要让她的大姑娘做侧妃不成。 “呵呵……”魏家老夫人瞧着向来冷静理智的儿媳妇急火攻心的模样笑出了声,她指着二夫人卫氏道,“我还道舒丫头的那股调皮劲是随了谁呢?今日一瞧,原来是随了二媳妇儿你呀!你且安心,他魏延庭要是敢做出卖女求荣的荒唐事,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不过……”魏家老夫人话锋一转道,“华姐儿的亲事该趁早定来下了,近日你要好生留意,上官家的?上官家的就不必考虑了,最好是你娘家卫氏的,表家亲,华姐儿若是嫁过去,想必也是不错的。” 桂嬷嬷递给二夫人卫氏一本厚厚的册子,说是燕国上下家世清白适龄公子的资料都在里头了,魏家老夫人还嘱咐道若是合适的也可以给魏静舒留意着,年纪大几岁无妨会疼人就好。 魏静舒被小狼孩拉到鞦韆上坐着,初时是慢慢地推着,后来小狼孩的力道加重,盪得越来越高,魏静舒手握紧绳子,盪在空中,瞧见了从万里无云的空中飞过的大雁,瞧见了墙角的木槿花开得正好。 白色的绣花鞋碰到了草坪,魏静舒心情明媚,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嚷着道:“盪高点,再盪高点!” 魏静舒盪得越来越高,守在一旁的丫鬟婆子可是心惊胆战,生怕魏静舒掉下来,可是又不敢打扰了三姑娘的兴致。 “胡闹!简直胡闹!”二夫人卫氏瞧见盪在最高处的魏静舒连声呵斥,这病才好了多久,万一摔了下来可如何是好! 魏家老夫人抬手阻止了要出去训斥的卫氏,她眼含笑意地望着鞦韆上的小姑娘衣袂蹁跹,像含羞待放的海棠花,像刚破茧的蝴蝶,柔声道:“你说女儿家这无忧无虑的光景有几年呢?” 第31页 二夫人卫氏唿出一口气,她知道魏家老夫人的意思,女人这一辈子出嫁以后就不再是自己了,得围着丈夫围着儿女,操心家宅琐事操心儿女亲事,总之是一辈子都操不完的心了,一辈子都困在后院了。 “你瞧!舒姐儿的模样像不像一朵娇艷的花,这么娇艷的花,就让她娇养吧!总会遇到懂得养她的人。”魏家老夫人瞧见魏静舒脚尖碰到地面,侧过红扑扑的脸对站在她身后推着她的小狼孩笑得明媚灿烂。 二夫人卫氏微微一笑,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遇到良人呢?可是这世道又有几个幸运的姑娘能遇到呢? 富者妻妾多,贫者百事哀。 “那要是遇不到了呢?”女儿家顶多拖到十六岁,再晚就要被人说闲话了,二夫人卫氏难得这么和魏家老夫人这么说话。 魏家老夫人转头,拍了拍二夫人卫氏的手,先是虎着脸道:“我魏家,难道还缺她这一口粮不成?”说完就与二夫人卫氏相视一笑,一同望向窗外玩得开心的小姑娘。 小姑娘笑声十分明朗,好像真的无忧无虑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风好大啊,我差点被吹走了 第23章 识字 近来,漳州的天气一直不错,街道上的小贩吆喝着烧饼糖葫芦汤包,魏家老夫人坐在马车里同桂嬷嬷道等返程时都买些几个姑娘爱吃。 魏静舒几个正端坐在学堂里认真听王清夫子讲山水画的绘画技巧,这些话魏静舒上辈子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琴棋书画她最不擅的就是这画,悠远的意境她画不出,繁华的场景她也画不出,那些颜料她是看着就头疼。 要说这画,她大哥也就是大房嫡长子魏致远的水墨画是极好的,如今人跟着魏静舒的父亲魏延庭在太学求学,不过,要论天赋,还得是另一人,前世,深受两任帝王宠信的御用画师,程希。 程希,乃落魄寒门子弟,家境贫寒,能入太学,是因为他认了当今圣上身侧的大太监为义父。 读书人多傲骨清高,程希为了荣华富贵甘愿认一个阴贼走狗做父,实为读书人不耻,因而在太学的日子也不好过常受人排挤,听大哥说此人天赋极高,无论是哪门功课都能轻而易举拔得头筹,无奈太学学子都不愿意承认程希确实优秀。 后来,当今圣上病危,发生宫闱之乱,程希趁乱杀了大太监,亲手弒父,更为天下读书人不耻唾弃,然而也只敢在背地里咒骂,毕竟程希协助新帝继位是立了头等功的,原以为程希会凭着这从龙之功就此踏入官场平步青云,没料想他只做了闲官,那就是宫廷画师,一个供皇家赏乐的毫无前程的闲职。 再后来便有了流言蜚语,说程希留在宫闱是为了便行苟且之事,新帝好男风是众所周知的,而程希貌美,很美,很美。 彼时,世人对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她的二姐姐魏静慈还是上官家嫡长女上官羽尚有争议,一个是深山幽兰淡雅出尘,一个是人间牡丹国色天香,但若是跟程希比,毫无例外,程希更胜一筹,他的美几乎都模煳了性别。 魏静舒和程希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出阁之前是时常听大哥提及,出阁之后也只见过一面,是宫里派了画师来替她和秦王赵琰画肖像的,那个画师就是程希。 那时,赵琰不耐这些风月之事,并没有来,只留魏静舒一人坐在院中,如木头人似的坐着毫无生气,程希拧着眉看着她,缓缓开口讲了几个有趣的笑话,逗得魏静舒笑了,他方淡淡笑着提笔开始作画。 清风朗月不外如是,如果要魏静舒评价程希。 王清夫子讲的不多,字字在要点,魏静舒细细听着,受益颇多。 摊开宣纸,魏静舒握笔沾墨开始作画。 王清夫子便拿着戒尺慢悠悠地来回巡视,其实王清也没在看,她只是坐累。 十月的风已有些凉意,从花窗边吹进来,吹动层层叠叠秋菊,吹动案几上被魏静舒水绿色的衣袖压着的宣纸。 花窗外忽探进一双干净懵懂的眼,这回儿,魏静舒是瞧见了,心里一紧,下意识先看向正背对着她们的王清夫子,再侧脸对小狼孩使眼色,让他藏起来,莫要让夫子瞧见。 小狼孩正高兴魏静舒看到他,懵懂的琥珀色眸子立即亮了起来,瞧这高兴劲,似乎还想伸手对魏静舒打招唿呢,看得魏静舒心里那个急啊。 瞥见王清夫子已经转过身,魏静舒赶紧坐直,低头提笔继续作画。 王清看了看魏静舒又冷眼瞧向花窗,花窗边饲养的各色菊花开得极好,紧簇在一起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着,不远处负责庭院的婆子提着水壶正在给一株开得正好的雪珠红梅浇水。 一切如常,不过……王清微微勾起嘴角。 花窗外没有人影,魏静舒松了一口气,继续作画,她画的是落日炊烟人家。 王清缓缓踱步,行至二姑娘魏静慈身边时,远山眉黛微微蹙着,面色不悦,戒尺直接敲在了魏静慈的案几上。 她冷声道:“二姑娘,您是夜里还未睡好是吗?笔是这么握的吗?” 王清的这一下把几个姑娘都惊到了,尤其是二姑娘魏静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害怕极了,她偷偷瞥了瞥坐在魏静舒的握笔姿势,笨拙地模仿着。 见魏静慈懂得知错就改,王清的脸色这才好些,只当魏静慈落水后,身子还没有修养好,她又见魏静慈纸张上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拿起一瞧,倒是有趣,寥寥几笔便将小小的人物画得憨态可掬,不知什么哪一派的画风,问魏静慈师承何人。 第32页 魏静慈低声回道:“回先生,未曾拜师,就是学生无聊时瞎画的。” 王清向来喜欢有灵气的学生,从前见魏静慈心高气傲的模样不喜,如今瞧着倒是顺眼多了,语气和缓道:“看来你在这方面有几分天赋,日后需多勤勉才是,若能小有成就,我倒是有几位故友可以替你引荐引荐。” 魏静慈一听自己得到王清夫子的肯定,面色一喜道:“多谢夫子!” “你们几个也是,好生学着练着,可莫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混话!” 魏静舒三人行礼应喏。 坐在魏静舒前面的四姑娘魏静蕙转身,看向对角的二姑娘魏静慈案几上的宣纸,撇撇嘴,暗道不就是简笔画加表情包吗?她也会啊! 想是这么想,魏静蕙还是坚定地继续画她大气磅礴的山水画,王清转到她的面前,指点了魏静蕙几句,难得这个上课都是打瞌睡的四姑娘愿意认真作画,王清自然乐意多教点。 一时之间,学堂静得只有笔尖落画的声音。 蹲在花窗外的小人儿又悄悄地伸出了头,趴在窗边,目光澄澈地盯着认真作画的魏静舒。 她真好看! 忽然脑袋上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敲打声,他转过脸一瞧,逆着光瞧,是那位女先生。 小狼孩被抓进了学堂,魏静舒刚落下最后一笔,瞧见小狼孩巴巴的眼神,忙把笔放到笔山上,站了起来,担忧地叫了一声夫子。 外间有婆子拿着案几笔墨纸砚进来了,王清点了点头,几个婆子就麻熘地案几等物件放到魏静舒案几旁边,更靠近花窗一侧。 王清扬了扬下巴,小狼孩便高兴地跑向魏静舒身边,立在魏静舒身侧,抬头见魏静舒担忧的神色,也不安地望着王清。 王清坐回了位置,绷着的俏脸微微一笑道:“都坐下吧!” 魏静舒坐下了,小狼孩却是紧挨着魏静舒蹲在地上,王清好笑地揉了揉眉心,让婆子把小狼孩的案几和魏静舒的案几并列放在一起。 婆子的手还没碰到案几,小狼孩自个儿倒是先把案几放到了魏静舒旁边,放完就盯着魏静舒,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王清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道:“阿昭是吧?” 小狼孩如今已经知道有人在叫阿昭就是在叫他,他转过脸望向王清,一脸天真茫然,这副小模样倒是勾起王清的恻隐之心,她已经从手帕交卫氏那里知道了小狼孩的情况,反正教四个也是教,多一个乖巧的也是教,她道:“你以后也一同跟着上学好了!” 王清说完这堂课就到这儿了,大姑娘魏静华还要去大夫人王氏那儿便和四姑娘魏静蕙一同离开了,二姑娘魏静慈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魏静舒面前,含羞地对小狼孩道:“阿昭,你的眼睛真好看!” 说着魏静慈的手就要去摸小狼孩的头,被小狼孩龇牙咧嘴恐吓模样惊到了,手迅速收了回来,委屈巴巴地看向魏静舒,魏静舒被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有些懵,不过这个二姐姐怎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 魏静舒淡淡地道:“二姐姐忽怪,阿昭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对不起!”魏静慈咬着唇含泪看着小狼孩,说完就跑出去了。 望着魏静慈离去的伤心背影,魏静舒不解,她应该没有欺负她吧? 正思索着,小狼孩拿起魏静舒的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期待地看着魏静舒,魏静舒先是一愣继而一笑,摸了摸小狼孩枯黄软软的头髮,柔声细语道:“阿昭,真乖!” 小狼孩琥珀色的眸子盯着魏静舒含笑的眼,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了魏静舒的双丫髻上。 粗糙暗黄的指头轻轻碰到缠着绿色带着一颗颗珠子髮带的髮髻上,就像碰到什么神圣的东西似的,迅速收回手指,喉咙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么愉悦的表情像是嗜甜却不被允许吃糖的小孩儿偷吃了甜蜜饯似的。 魏静舒瞧着心中亦是十分愉悦,这孩子全心全意地念着她,她自然该好好护着。 魏静舒又摸了摸了小狼孩的脑袋,小狼孩害羞地低下了头。 “阿昭。”魏静舒轻轻地叫着,生怕吓到这么羞涩的孩子。 小狼孩听到在叫他,抬起明亮的眸子。 魏静舒打商量道:“想不想读书识字呢?” 小狼孩歪着小脑袋没应。 魏静舒从笔山上拿起毛笔蘸了墨,在宣纸上认真上的写上“昭”字,拿起纸指着念着昭字。 小狼孩看了看纸上好看的字,再看着魏静舒笑着点了点头。 魏静舒让小狼孩等着,自己跑到学堂隔间找出了父亲魏延庭昔年留下的字帖,又跑回来,把字帖放到案几上,带着些些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娇俏语气道:“喏,阿昭,好好跟着字帖练!阿昭这么乖,一定可以练得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了呀,我这周涨了9个收,开心 有的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写文呢,因为希望温馨点再温馨点,无论前半生是苦是甜,后半辈子都可以甜一点再甜一点,这样想想,人生都是充满希望的。 那么,周一了,上班的加油,开学的加油,咸鱼也要加油 第24章 番外之四姑娘穿书手札 魏静蕙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子,这样的光环一直到了她十二岁那年,父亲贪污入狱,继母捲款而逃,一时之间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第33页 收留她的人是八竿子打不着万年见不着一面的远房亲戚。 这个远亲戚很神秘,每天都是神秘兮兮的,白天都是见不到面的。 吃穿用度一律靠网购外卖解决。 最恐怖的是,魏静蕙常常在午夜十分听到一阵女鬼般的嚎叫声,不是哈哈哈,就是嘤嘤嘤。 这般恐怖的声音常常让她的小心脏停止跳动。 终于有一天,魏静蕙再也忍不住了。 她趁着远房亲戚出门相亲,偷熘进了远房亲戚的房间。 一打开房门,可把她给惊着了。 满地都是纸张,书本,衣服,大大小小的玩偶……都没有地下脚。 魏静蕙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一看,黑笔涂得乱七八糟的,仔细看看满页都是人名。 说实话,这些人名都是啥紫啊夜啊泪啊,好中二啊,魏静蕙不感兴趣地把纸团丢下。 她目光一扫,见十分凌乱的书桌上,笔记本电脑还亮着,直觉告诉她秘密就在里面。 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移动滑鼠,这电脑竟然没有密码?! 界面是word文档,密密麻麻都是字,她瞧底下的页数,竟然已经有六千多页了。 魏静蕙心跳如雷的把页面调到第一页,只见第一行是超大的标题—— 《逆天废柴二小姐》 女主:魏静慈 男主:待定 女配:魏静华、魏静舒、魏静蕙等长得好看的 男配:长得帅的都是 魏静蕙看到这儿懂了,敢情这个远房亲戚是写小说的,她班上好些同学都在看,她是很不屑的,花花绿绿的,有什么好看的,给她看她都不看,当然也没有同学给她看。 她本来想直接走的,一看到自己名字列在女配栏,立刻就气唿唿地滑动滑鼠。 在魏静蕙看来她到哪都应该是焦点,书里也得是主角儿啊! 看着看着魏静蕙时而拍手大笑,时而气得捶桌。 这个女主角她喜欢,不过女主角的母亲秋姨娘她就很讨厌了,只会哭,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哭只会给女主拖后腿,气死她了! 正要看第六章时,看得正爽的魏静蕙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好看吗? 魏静蕙连连点头,点完才发现不对劲,咽了咽口水,慢慢转头,看到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远方亲戚。 “那个……”魏静舒尴尬笑着。 远房亲戚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发出一阵女鬼的嚎叫声,道:“啊啊啊啊啊!我要出书了!!!!!” “……哦!”魏静蕙不懂远房亲戚在兴奋什么,她不能感同身受。 “走走走!姐姐带你去吃顿好的!”说着就去拉魏静蕙。 “你不是要相亲吗?” “都出书了,还要男人干哈!” “……哦!” 魏静蕙不想出去,她还想看下一章呢,远房亲戚嗨了一声直说路上给她讲剧情,晚上还给她看独家番外。 结果,远房亲戚一路都在发表她要出书的感言,剧情一个字都没有提。 结果,她出车祸了。 人生就是这么狗血,她难得一次好心,在斑马线把远房亲戚推开,自己却翘了。 她以为她的人生就停留在了十二岁,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后来,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旁边有中年女人的贺喜声,道“恭喜夫人,是个千金!” 后来,她被取名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名字——魏静蕙 后来,她发现周围的人名都很眼熟。 再后来,在某个深夜,她忽然惊醒,这……不就是她远房亲戚写得小说吗?那本她只看了五章的小说。 搞清楚的魏静蕙慢慢躺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早知道会穿书,她就把大结局给看了。 快五岁那一年,魏静蕙知道八岁的女主角要来了。 说实话,她对现在这个二姑娘魏静慈说不上讨厌,甚至有点点喜欢,如果魏静慈能像对魏静舒那个讨厌的丫头一样,对她那么好,她一定会很喜欢的,可惜啊!註定是个炮灰。 不是没有想过靠后世的知识走上人生巅峰,但是魏静蕙觉得成名太累了,现在的家庭她挺喜欢的,父母大哥都疼她,除了老祖宗的心一直偏着魏静舒,她过得很舒坦。 如果她不能成为女主角,又不知道自己的结局,那么……抱紧女主的大腿总没错的! 可是,终于等来了魏静舒落水的消息,却没有魏静慈落水的消息,丫鬟说救魏静舒的是魏静舒的乳母,为了救魏静舒已经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魏静蕙觉得是因为魏静舒乳母挡了女主角来的机缘,所以死的。 但是,她等了又等,等到了五岁、六岁、七岁……等到了她去了外祖母家,都没有等到魏静慈因为受伤落水等等原因性情大变的消息。 七岁那年,魏静蕙终于放弃了等女主角过来。 反正她已经穿越了,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就是她自己人生的主角,她这辈子要活得很长很长,至少得超过十二岁。 十二岁那年,魏静蕙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活得天数比上辈子少一天。 第34页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魏静舒这个她超讨厌的丫头出事了,丑闻都传到了金陵。 所有人都在看权倾朝野的魏相之女魏静舒的笑话,魏静蕙的心里很不舒服,超级不舒服。 金陵王氏姊妹众多,得知魏静舒被赐婚人人畏惧的活阎王赵琰,姊妹又是一阵奚落。 听得魏静蕙拍的一声打在案几上,直接给了那个碎嘴的表姐一巴掌,冷笑道:“魏静舒是漳州魏氏嫡出的贵女,她的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她的祖母是生前名震天下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魏家老祖宗,她的外祖父是山东卫氏一族之长!轮得到你嘴碎吗?” 被打的是王家排行第七的姑娘,王家七姑娘捂着脸,呸的一声讽刺道:“贵女?就她?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罢了,要我说,漳州魏氏和山东卫氏要是真为族中姑娘考虑,就该把魏静舒给除名,省得丢尽世家的脸面!” 周围闲聊的姐妹都被这一幕给惊着了,在座的哪个不知道魏家四姑娘魏静蕙十分讨厌魏家三姑娘魏静舒,所以才敢在她面前聊魏静舒丑闻的! “呵!”魏静蕙冷笑了一声,这两年她的身高勐涨,已经超过了同龄甚至年长的大部分女孩,她居高临下地拍了拍王家七姑娘的脸蛋,冷声道,“我刚刚最重要的一点还没讲,最重要的是,魏静舒的妹妹是姑奶奶我魏静蕙!” “哈哈哈……那你打算怎么样?为魏静舒出头?就你?” “对!就姑奶奶我!”说着魏静蕙就一把抓起王家七姑娘的头髮,开始暴揍她,边揍还边道,“哪个替她出头了,姑奶奶只是比较护短!” 哼!她超讨厌那个丫头的好不好,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什么宠爱都是魏静舒那个丫头先,叔叔婶婶不用说,老祖宗是,魏静华是,魏静慈是,连她父母大哥也是,不是说老么最受宠的吗? 不过!她魏静蕙超讨厌魏静舒是她的事,魏静舒这个讨厌的丫头只能她讨厌,旁人作甚嘴碎! 当晚十二岁的魏静蕙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罚跪祠堂,小小的人儿背挺得直直的,嘴硬得很,怎么也不肯服软道歉,都得大夫人王氏气哭了。 魏静舒的婚礼,魏静蕙是来不及也不被允许参加,她把她的家当都快马加鞭的送到了汴京城,通通都给魏静舒当添妆,务必要让魏静舒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的出嫁。 对此,大夫人王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静舒那孩子她也确实是打心眼里疼的。 后来,魏静蕙收到魏静舒的回信,哼唧了两声,傻笑了足足两日。 及笄之年,魏静蕙出嫁了,嫁给的是母亲千挑万选的世家公子。 出嫁前夕,魏静舒同秦王赵琰一同到了漳州参加她的婚礼。 魏静蕙喜欢拆礼物,第一个拆的就是魏静舒送的,是一整套头面和一套憨憨的陶瓷泥人。 魏静蕙撇撇嘴,这个讨厌的丫头可真小气,她可是把她的全部家当都给了她添妆。 心里这么想着,还是细细地捧着泥人,仔细瞧着,在泥人的脚丫处发现一个“舒”字,她才哼的一声把魏静舒送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吩咐大丫鬟把魏静舒送的和魏静慈送的单独放在一处,别的都收起来。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魏静蕙这个小祖宗不肯梳妆打扮,吵着要见魏静舒。 丫鬟只好战战兢兢地去了秦王赵琰的住处,请了三姑娘魏静舒。 魏静舒到了后,魏静蕙把丫鬟喜娘都轰了出去。 坐在圆凳上,把梳子一把塞到魏静舒手里,要魏静舒给她梳头。 魏静舒一愣道:“这不合理礼数。” “要你梳你就梳,我给了你那么多宝贝,替我梳个头还委屈你不成!”魏静舒气鼓鼓不耐烦道。 这是魏静蕙见魏静舒的最后一面。 这一年,七月的时候,她有了身孕,十月的时候,大夫说她这一胎,极有可能是龙凤胎。 魏静蕙便高高兴兴地写了信寄给魏静舒炫耀,扬言要带着她的宝贝去汴京城闹她。 十一月初,没等到魏静舒的回信,倒传来了魏静舒自尽的消息,她的丈夫她的母亲原本是要瞒着她的。 魏静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很平静,只是盯着魏静舒送的,放在梳妆檯上的泥人盯了很久。 这一世,魏静蕙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过完了八十大寿。 她是魏家四个姑娘中,活得最久的一个,别的都不争气,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遭,也不知道活久点。 傻,真傻!这么聪明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几个姐姐呢? 三十多年前,她送走了魏家二姑娘魏静慈,那个名动天下史书上将添上浓重一笔的传奇女子,终于呕尽了最后一口血。 她扶着魏静慈立在高楼上,那一夜是元宵佳节,汴京城的街道上到处是五彩灯笼,空中还放着写着愿望的孔明灯。 寒风轻轻吹着魏静慈银髮衣袖,魏静慈望着满天的孔明灯,缓缓道:“你说,现在这个世道,算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吗?” “怎么?那个讨厌的丫头要求你的?达不到就不许去见她?”魏静蕙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魏静慈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笑得淡淡的。 第35页 魏静慈是倒在元月十六的。 弥留之际,魏静蕙将她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在魏静慈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口,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们都是在一本书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想知道更多的话,多撑着些,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魏静慈嘴角慢慢勾起,撑着最后一口气,哑着音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们可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 说完,不待四姑娘魏静蕙反应过来,魏家二姑娘魏静慈就慢慢合上眼,与世长辞。 四十多岁已有孙儿的魏家四姑娘魏静蕙,趴在魏家二姑娘魏静慈的身上嚎啕大哭,直骂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一个走的比一个早,赶着投胎吗?不知道她这人最讨厌送人吗? 魏家最小的姑娘,四姑娘魏静蕙,是于寒风料峭的三月初寿终正寝的。 时享年八十有一。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码字,我要改掉这个习惯,要不然我的头髮,我的髮际线…… 把番外提前,故事看得会不会顺一些些啊 第25章 婚约 二夫人卫氏经过学堂时,见门扇半开,想着顺道去见见手帕交王清。 才踏进房门,便远远瞧见她的女儿魏静舒正和那叫阿昭的孩子脑袋凑在一块,不知在看什么,在来的路上她已经见过了大姑娘魏静华和四姑娘魏静蕙,这会儿见女儿魏静舒还留着,心中猜测约莫是又被留堂了。 卫氏和王清自幼一块长大,王清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能把王清气得跳脚的人不多,当年的她是算一个,没想到如今她的女儿也算一个。 她的女儿魏静舒乖乖趴在案几上的模样,倒叫二夫人卫氏想起未出阁的族学时光。 那时,她的嫡长姐也就是魏静华的生母不好读书,又时常被夫子责罚,到头那些抄书的活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北方,冬日漫长而严寒。 卫氏也不敢忤逆长姐,常常是抄到手指僵硬发痒,实在是连咬牙都坚持不下去,就伏在案几上偷偷哭。 一晃,这么多年的光景都过去了。 王清见到目光怀念的卫氏缓缓踱步过来,顺着卫氏的目光,看向垂花窗里的两个小孩子,她那顽劣的女学生魏静舒正握着那个小男孩的手,手把手教他练字。 “没想到吧?你家姑娘如今都教别人了!”王清揶揄道。 卫氏收回目光,对上手帕交取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连你都成为夫子了,我还有什么不敢想的?” “呦!承蒙魏二夫人夸奖,怎么样?有兴趣喝一杯吗?”王清虚手一请。 为了方便王清教学,院里还专门辟出一处给王清休息。 卫氏跟着王清走,王清吩咐丫鬟去准备茶具。 学堂里的魏静舒目光看向窗外,她刚刚似乎瞥见她的母亲卫氏了。 魏静舒低头,却见阿昭琥珀色的眸子呆呆地盯着她看。 她眨了眨眼,阿昭也跟着眨了眨眼。 魏静舒立即松开握着阿昭的手,手指轻轻敲了敲阿昭的脑袋,叮嘱阿昭认真练,随即跑到里间去找几本适合阿昭启蒙的书。 水在炉器里沸腾着,热气氤氲着,卫氏和王清相对而坐。 王清将沫饽杓出,放到熟盂之中,笑道:“来漳州这些年,唯一习惯的便是这煮茶。” 卫氏一听便知王清心里在念什么,道:“魏府最近的膳食,不合你胃口?回头我让厨房那边给你烧些你爱吃的,什么羊肉地三鲜的。” 炉器里水继续烧煮着,王清淡淡一笑道:“若是你我还在山东,我该请你吃杯烈酒当做回礼。” “你现在也可以请我喝一杯!” 王清摆摆手笑着如今表示不一样咯,又提到魏静舒,道:“你这姑娘大病一场,倒是懂事多了,可惜,那股活泼灵气也没了,变得和你小时候一般无趣!” 提及闺中趣事,两人难免兴致上来了,王清连损了卫氏好几句。 “不过,你姑娘可比你聪明多了,你小的时候,整天偷偷哭鼻子,要不是我哥……”王清欢快的语气忽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一僵,瞧了瞧坐在对面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卫氏,咳了一声,接着道,“你家姑娘早上画了一幅落日炊烟图,画得还不错,昨日罚她抄的书,也工工整整地抄完了,这孩子变化有些大,你可得注意些!” 王清将茶水倒入茶杯中,想了想还是道:“大姑娘这孩子我倒是很喜欢,不过,性子过于敏感还有些不自信,你也得注意些,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孩子总要学会自己长大的,至于你家那个庶女……尽了嫡母本分就好。” 卫氏点了点头,笑道:“还是你看得通透。” “不过,四个姑娘中,我想过得最好的应该是四姑娘,有灵气又聪明,还自私自利能屈能伸,这样的姑娘,长大不得了啊!哪个婆家能拿捏得住啊,让你两个姑娘学着点,别老一根筋的!” 王清说完就让丫鬟去学堂看下两个孩子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请过来喝杯茶水。 此时,两路人马,正赶往漳州。 一路是从关中快马加鞭,一路是从襄阳乘着数量马车。 第36页 汗血宝马在官道上飞奔,扬起满地的沙尘。 行在中间的马车帘子被掀起,探出一颗稚气未脱眉间有一点红痣的小圆脸,睁着圆熘熘黑亮亮的眼睛,极其兴奋地盯着快要消失的马屁股。 若不是马车窗小,他身子胖,就这股兴奋劲非得飞出窗。 乌亮的后脑勺被书本重重敲了敲,他把头缩进来,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伸出窗外指着,嘟着嘴嚷道:“哥!哥!马诶!好多匹啊!长得可俊俏了,跑得那么快!” 被嚷得头疼的少年揉了揉太阳穴,一抬眼,胖胖的小孩立刻闭嘴,连头顶上的金冠都不晃了。 少年的眉心亦有一颗红痣,模样孱弱清秀。 小孩乌亮的眼睛转了转,屁股又坐不住了,好奇问道:“哥,他们也是去漳州吗?” 少年点了点头“这条路到这儿了只能到漳州。”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单走官道的话。” “那他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到漳州啊?”小孩羡慕地问道,从襄阳一路过来,他都被约束着只能坐在马车里,马车慢吞吞地,他都快无聊死了,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可以到漳州啊。 少年缓缓开口道:“漳州地形复杂,八百里加急,到了漳州,每日至多行三百里。” “三百里?”小孩感嘆,“那是多长啊?” 少年握着书忍不住又敲了敲自家弟弟这个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脑袋,道:“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了,不是还想当大将军吗?” “大将军骑马杀敌就好了,哪里还需要知道三百里多长!”小孩不服气。 少年没再理自家憨傻的弟弟,继续读书,他这回从太学告假,还有不少课业要补上。 小孩又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凑近自家高冷的哥哥,好奇地问道:“哥,你说魏家那几个姑娘漂亮吗?” 少年无动于衷。 “要是漂亮的话,我能挑一个做媳妇吗?” 听到这么幼稚的话,少年终于抬起眼皮,又敲了敲一脸遐想的弟弟,道:“姑娘家金尊玉贵的,到了漳州魏家以后,你记得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未待自家傻弟弟闹起来,少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另外……不是我们顾家挑人,是人魏家挑人,记住了没?” 提到这件事,少年心中仍然是有些气愤。 他是襄阳顾家嫡长子,顾长泽,坐在他旁边一刻也坐不住的是他的弟弟,顾长宣。 数十天前,他还远在汴京城,在太学求学。接到家书,说是老太爷病得不轻,他立刻告假快马加鞭昼夜日行赶回了襄阳。 结果风尘僕僕到了顾家,没有见到想像中的离别伤感,倒是瞧见了父母叔伯围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太爷又笑又气,一副极其无奈的模样。 他的母亲告诉他,老太爷自从从山东见了小老友回来后,就死活闹着要同漳州魏氏结亲。 说是老太爷见了小老友后,恍惚中想起,他少年之时曾同漳州魏氏已故老太爷有过口头婚约,约定两家若有一儿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这着实是荒唐,且不说口头婚约一无凭证信物二无见证之人,单说当时两人不过是十三四岁半大的孩子,自己的亲事都没有着落,谈什么指腹为婚。 简直荒唐! 更何况早已隔了一代人,如今都是孙儿辈的了。 老太爷非说他不能失信于人,吵着闹着一定要他去一趟漳州魏家。 顾长泽垂下眸子,冷笑,他才不会任人摆布,他要娶也是要娶自己喜欢的。 至于……顾家那几个姑娘?如今,谁不知道四大家族互为姻亲,各家关系更是千丝万缕,恐怕早已暗许了其他三家,他们这般上门,怕是要吃闭门羹了。 漳州魏家 魏静舒正坐在一旁,翻看着刚刚抱着过来要给阿昭启蒙的书,看着看着就有些头疼,上辈子她就不是个读书的料,重来一遍,也不会好到哪去,毕竟智商就摆在哪儿。 她觉得该请一位有耐心和善的老夫子来专门指导阿昭,王清夫子虽好却没什么耐心,还该请一位习武之人教习阿昭武艺,且不要浪费阿昭一身罕见的力气。 魏静舒心中思忖着该怎么才能养好阿昭,不若让母亲认了阿昭做义子,她也好名正言顺的养着阿昭。 王清派过来的丫鬟恭敬地对魏静舒行礼,说是夫子请他们过去喝一杯茶。 魏静舒道了声知道了,转头,却见阿昭养得已经有肉的小脸上沾上了些许墨汁,拧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正和手中的毛笔作斗争。 “阿昭。”魏静舒好笑地叫了一声。 阿昭立即抬起眸子看向魏静舒,眼神迷茫。 魏静舒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阿昭脸上的墨汁,边擦边语气温柔地道阿昭怎么这般不小心。 阿昭琥珀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魏静舒,嘴角慢慢勾起。 她真好看,每看一次,就觉得好看一分。 “呆瓜。”魏静舒笑着,手指轻轻点了点阿昭的眉心。 这么傻这么呆,也不知道从前在山野之中是怎么长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26章 捂耳 “走,阿昭!”魏静舒自然地牵起阿昭的手,“去夫子那边讨杯茶吃。” 第37页 魏静舒牵着阿昭,手拍了拍阿昭的背,让阿昭注意仪态,把背挺直。 院子中开满了各色的菊花,听说是王清夫子自己从天南地北收集的种子。 魏静舒行礼道:“夫子,母亲。” 王清看着黏在一起的两人笑着招手道:“过来坐下吧,我煮的茶,虽不及你母亲,倒也能入口。” 阿昭挨着魏静舒坐在一块儿,二夫人卫氏见了也没说什么,问了阿昭这几日吃穿住宿还习惯吗,魏静舒接过王清夫子递过来的茶,替阿昭一一回答了。 魏静舒每说一句,阿昭就轻轻点头一次。 这么乖巧的模样,卫氏忍不住摸了摸阿昭的头,心软地道一声好孩子。 阿昭强忍着想躲开的冲动,克制自己要乖乖坐着。 卫氏放下手,看向自己的女儿魏静舒,问道:“方才是教阿昭识字?” 魏静舒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敢胡教,只是拿了字帖让阿昭先练着。 “字帖?”王清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谁的?” 魏静舒回答说是自己父亲魏延庭的,王清听了淡淡地说道:“你父亲的字倒是不错,不过不及我兄长的,阿昭这孩子,我瞧着喜欢,改明儿,我带过来,让他挑着练。” “多谢夫子!”魏静舒行礼道谢。 “行了,课下就不必如此拘束。” 得知魏静舒还未去过山东,王清兴致勃勃地和她讲起北方风土人情,重点说了山东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又说算算时间,这会儿山东估计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对了,三姑娘见过雪没?” 魏静舒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慢慢摇了摇头。 雪啊? 她见过啊。 上辈子,她跟着父亲去汴京城,一路向北,越走越寒冷。 无论是积雪还是雪凝子都让她无比兴奋,可是父亲不让她玩,她就让锦云偷偷给她拿,躲在马车里偷偷玩。 结果,在路上就发起了高烧,把父亲气得差点要把跟着她的几个丫头髮卖了。 刚刚抵达汴京城的第一天,天空中就飘起了细细的雪粒,后来越下越大,如鹅毛般飞飞扬扬。 路上的行人早已见怪不怪了,整条街,似乎只有她魏静舒一人在为这场雪兴奋。 雪慢慢地落,积了一层又一层,次日,天明时分,已经堆了好厚的一层。 堆银彻玉,银装素裹。 魏静舒才知道,原来一夜之间,一座城市竟然可以美成这样! 可是,她死的那一年,终究没有等到飞雪铺满整个汴京。 魏静舒想念着汴京城的雪,王清思念着有雪的山东。 王清缓缓道:“日后,若是有机会,到山东,正巧碰到大雪,夫子可以请你吃顿烤肉,再配上烈酒,嗯!人生都会觉得圆满的!” 魏静舒还是头一回儿瞧见王清夫子这副馋样。 吃过茶,魏静舒便牵着阿昭同母亲卫氏一道离开。 路上,魏静舒向母亲提出,想要让她认阿昭做义子,卫氏摸了摸女儿的脸,笑了笑只说魏家老夫人同意就好。又说小厨房新做了一款点心,她尝着味道挺好的,便让人送一些到各院,还有上次冬衣已经做好了,要魏静舒回去后试下合不合身,不合身她再改。 “母亲……”魏静舒仰着头向卫氏撒娇。 卫氏手放在魏静舒的肩上,柔声细语道:“舒儿乖,带着小阿昭,要好好听祖母的话,知道吗?” 魏静舒连连点头。 望着魏静舒和阿昭手牵着手离去的背影,冬儿张张嘴还是同二夫人卫氏说道:“夫人,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阿昭小公子情况虽有些特殊,但是……” 冬儿没有说下去,卫氏嘆了一口气道:“既然两个孩子有缘,就顺其自然吧。” 卫氏已经听魏家老夫人说过她的小女儿胆子大,在深山中救了那孩子,那孩子后来又救了她。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两孩子吃好喝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冬儿却不贊同,她想得更久,她害怕三姑娘会重蹈卫氏覆辙。 三姑娘魏静舒做为漳州魏氏嫡女,绝不可能会嫁给一个来歷不明的小狼孩的。若是将来两个孩子有了男女之感情,却又被生生拆散,那对三姑娘会是多大的打击。 二夫人卫氏知道冬儿在想什么,轻声道:“两个孩子还小!” 冬儿低头没有回话,卫氏想了想又说道:“放心,万事有老夫人在,老夫人有多疼舒姐儿,你是知道的,既然她老人家愿意让阿昭留在舒姐儿身边,必有她老人家的思量,我们且安下心就好!” “是。” 魏静舒回到山竹苑,照例先去给魏家老夫人请安。 正好撞上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紫苏,紫苏笑盈盈向魏静舒行礼,魏静舒忙扶起紫苏,叫了声紫苏姐姐。 紫苏同魏静舒说魏家老夫人今早便去了灵通寺还愿,估摸着要到晚间才回来。 “二夫人派人送的点心已经放姑娘屋了,方才庄子里来人,送了好些沙糖桔,紫苏挑了一些也已经放姑娘屋里了,不过这点心和桔子吃多了容易上火,姑娘和阿昭小公子且勿贪吃,需注意些才是。” 第38页 魏静舒点点头,道:“有劳紫苏姐姐。” 紫苏爱笑,深得魏家老夫人欢心,下人们也没有不喜欢她的,她接着道:“姑娘又和紫苏客气了,这两日姑娘这汤汤水水怕是吃怕了吧,紫苏已经在厨房备着冰糖炖雪梨了,姑娘和阿昭小公子要是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只管同紫苏讲,紫苏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会做几道小菜。” “多谢紫苏姐姐!” 作为桂嬷嬷的孙女,紫苏的厨艺是真的很好,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魏静舒记得紫苏最后是嫁给一个家境还不错的秀才,夫妻也算和睦,只是等秀才中了举人后,便合离了,自己开了一家食肆,生意甚是红火。 魏静舒转身打算回屋,一直跟着她的阿昭却没动,她疑惑地回头,却见紫苏捏着帕子噗嗤一笑,屈伸给阿昭行礼道:“那日情形特殊,打了阿昭小公子,紫苏心里亦是过意不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小公子赔礼道歉,那趁三姑娘在,紫苏在这里给您道歉了,还望小公子忽要放在心上!” 紫苏打了阿昭,什么时候的事?魏静舒正要开口询问。 阿昭转身,两只手一把捂住魏静舒的耳朵,魏静舒瞬间就愣住了。 紫苏笑盈盈地看着面前表情十分有趣的两人。 阿昭的手仍然捂着魏静舒的耳朵,转过头,沖紫苏龇牙咧嘴,警告紫苏不要乱说话。 “阿昭?”魏静舒手放在阿昭的手腕上。 阿昭转过脸,望着魏静舒疑惑的眼,慢慢放下捂着魏静舒耳朵的手,沮丧地垂下脑袋。 魏静舒好奇地看向紫苏,紫苏笑得更欢了,同魏静舒说她落水那日几个大汉都抓不住阿昭,紫苏就从阿昭后面给了一棍,阿昭这才被抓进了柴房。 原来是这样的。 魏静舒低头,揉了揉阿昭的脑袋,安慰道:“不丢人的,阿昭已经很厉害了!” 阿昭闻言,抬起琥珀色的眼,魏静舒的眼神更温柔了,阿昭盯了几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紫苏饶有兴趣地瞧着,嘴快地说道:“小少年在喜欢的小姑娘面前,总是好面子的。” 紫苏说完又觉得不妥,咳了咳,说自己还要去大夫人那领月钱,就带着小丫鬟走了。 紫苏觉得不妥,魏静舒却觉得没什么,她又摸了摸阿昭柔软的头髮。 她知道阿昭喜欢她,她也喜欢阿昭啊,所以,她会好好养着阿昭的,说不定将来还要替阿昭选媳妇呢。 “我们走吧,先吃点心,再试衣服。”魏静舒边说边去拉阿昭的手。 走了两步,没有拉动。 “怎么了?”魏静舒又转身,见阿昭干净的眸子很是疑惑地盯着她。 魏静舒向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阿昭。 据魏家老夫人说的,阿昭应该与她同岁,不过小的时候,大多是女孩都比男孩长得高,阿昭又营养不良,因而,阿昭比魏静舒矮了半个脑袋多。 阿昭微微抬头,仰视魏静舒,疑惑的眸子先是盯着魏静舒不解的眼睛,再转到魏静舒耳朵,白净的耳朵泛着淡淡的红,耳垂更是红得明显。 不舒服吗?会难受吗? 阿昭慢慢抬起手,魏静舒的视线不解地跟着阿昭的手,又问了一句怎么了,难道是她的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阿昭动作小心翼翼,慢慢地,他想去摸摸魏静舒的耳朵。 粗糙的指尖碰到无比柔软的耳垂。 魏静舒的眼瞬间睁大,心跳一滞。 阿昭控制不住还想捏捏,反应过来的魏静舒立即拍开阿昭的手,也不牵阿昭了,转身就跑。 手中一空,阿昭呆呆地愣在原地。 白色的绣花鞋踏上石阶,魏静舒提着裙摆,转头,看着还维持姿势的阿昭。 “阿昭!” 阿昭望向魏静舒。 “还不快跟上!” 第27章 名单 魏家老夫人坐在上方问二夫人卫氏关于大姑娘魏静华的亲事可有好的人选。 卫氏递上前次老夫人给的册子,她将合适的人选那一页都折了一下,厚厚的一本,细细筛选下来,合适的也不过才十人。 老夫人翻看着册子,卫氏站着说道:“最合适的,儿媳以为,金陵王氏嫡次子王仲卿,襄阳顾氏嫡长子顾长泽,二人各有千秋,仲卿这孩子,您也见过的,小小年纪温文尔雅脾气秉性是极好的,王家又与我们家是姻亲,若能亲上加亲,自然是喜上之喜,不过王氏宗族复杂,各房明争暗斗,我怕姐儿嫁过去……” 老夫人翻到王仲卿资料的那一页,脑海中浮现出小少年清瘦的模样。 说来也巧,王仲卿与大姑娘魏静华竟是同年同日出生的,魏静华早出生了一个时辰多。 去岁,金陵王氏的二夫人便带着二儿子王仲卿和小女儿王季月到魏家做客,九岁的少年彬彬有礼斯斯文文,很得几个姑娘的喜欢。 世家养出了的公子要么顽劣要么斯文,魏家老夫人对这个王氏二公子谈不上有多喜欢,只留了一个还合格的印象。 魏家老夫人淡淡道:“哪家没有争争吵吵,不过有大有小罢了,华姐儿迟早要面对的。” 卫氏微微躬身道:“是” 还有一点,卫氏没有讲,那就是她的大嫂大夫人王氏,一直有意让四姑娘魏静蕙嫁到金陵王家,算算年纪,合适的就只有与王季月一母同胞的王叔卿,这堂姐妹总不好都嫁给一对亲兄弟。 第39页 而且,世家的儿女亲事多半是用来联姻的,每一桩婚事背后都是两家甚至是四家精心思虑过的。 少部分可以自由选择的,那真是前世积下的福。 这少部分人当中就有包括大夫人王氏和她的嫡长姐也就是魏静华的生母,魏家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都是人中龙凤风流倜傥,大儿子魏延庚被金陵王氏最受宠的姑娘相中,小儿子魏延庭也被山东卫氏最受宠爱的姑娘一眼相中。 可以说两个儿子的婚事,魏家老夫人就没有操心过。 当时,她跪在地毯上替嫡母捶腿,嫡母受不住长姐的苦苦哀求,终于点头,同意了她和魏延庭的婚事,长姐是高兴了,嫡母重重地嘆了一口气道:“她魏淑英怎么不多生一个,也去勾勾汴京上官家姑娘的魂,这样三家的宝贝姑娘在她家就都凑齐了!” 魏淑英是魏家老夫人的闺名。 如今,她的女儿魏静舒也成了少部分人当中的,是可以选择的。 二夫人卫氏接续道:“襄阳顾家嫡长子顾长泽,比大姑娘大三岁,如今正在太学求学,听说也是品学兼优仪表堂堂,且顾家人口简单兄弟和睦,华姐儿若是嫁过去,想必是个享清福的,不过……” 语气顿了顿,卫氏道:“乃是新贵人家。” 倒不是卫氏嫌弃顾家,而是四大家从很久以前便抱成一团,对内互相制衡,对外一致打压,故而,其他家族尤其新贵对四大家多数是极其厌恶的。 魏家老夫人明白二夫人卫氏的意思,手指轻轻敲了敲顾长泽的名字,道:“家世先且往后放一放,合适华丫头才是头等重要。” 卫氏心中感念,两个女儿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如此为她们着想的祖母。 魏家老夫人又漫不经心道:“太学求学,那便是与远哥儿同窗,远哥儿也快回来了,到时可以问问。” 卫氏点了点头道是,明白老夫人也是更加有意顾长泽。 “对了,山东卫氏可有人选?” 卫氏笑了笑道:“云起那孩子倒是极合适,可惜,昨日刚接到大嫂的书信,说是云起恋慕师长的女儿。” 魏家老夫人来了兴致道:“少年爱慕,若是能成,倒是一桩佳话,我记得还有个叫云止的,虽未曾见过面,倒是时常听亲家公提起。” 卫氏微微颔首同魏家老夫人说起她的小外甥卫云止。 这卫云止乃是三房庶出,生母早逝,嫡母性子泼辣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偏父亲又是个整日斗鸡走马万事不管的,可怜这小外甥打生下来就没有人管,四岁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就被卫家老太爷撞见僕从欺负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儿,老太爷责罚了僕从,又想敲打敲打三儿媳妇。 等卫家三夫人到了老太爷跟前,老太爷还没说什么,卫三夫人倒先哭骂起来了,就差指着老太爷的鼻尖骂整个卫家,把老太爷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敲着拐杖气不顺地念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卫云止就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哭,卫家老太爷瞧着这小孙儿甚至可怜,其实更大的成分是想把这孩子养好气气张扬跋扈蛮不讲理的三儿媳妇,老太爷便把四岁的卫云止抱养着膝下。 没想到越养就越喜欢。卫云止天资聪慧,无论学什么常常能一点就通,甚至举一反三。 卫云止小小年纪便跟老太爷身边走街会友,初时不过是老太爷带出去炫耀的小玩具,后来,老太爷发现这个小孙儿在家宅安定、商铺经营甚至是官场都着独到见解。 这么一棵好苗子,老太爷自然不能浪费,难得强硬了一回,把六岁的卫云止挂在多年无所出的卫三夫人名下,抬做嫡子,又亲自去河间郡请了致仕在家颐养天年的前任太傅柳锡。 山东卫氏有自家族学,柳锡却是单请来指点大房嫡子卫云起和卫云止的,连两人的哥哥,卫家嫡长孙卫云清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一夕之间,曾经连肚子都填不保的庶子卫云止,成为了卫家最尊贵的小公子。 难得可贵的是,卫云清卫云起卫云止这三兄弟的关系极好。 想到连她那么挑剔的大嫂都对卫云止赞不绝口,又想到大嫂曾提到的那件事,卫氏蹙眉轻轻一嘆说起了旧事道:“云止十岁那年,曾有远房亲戚看上了云止,父亲对这家姑娘也甚是满意,两家刚交换庚帖,姑娘家却出事了,疯疯癫癫的,吃药求神也治不好,后来有一方道士上门说……云止这孩子命格特殊,不到而立之年,最好不要定亲成婚,否则不但克妻,还损害自身寿命。” “哦!竟有此等命格?” “父亲原是不信的,将那道士打了出去,那姑娘病得越发厉害,两家便解除了婚约,谁知过了不久,那姑娘竟真好了!” 魏家老夫人看着卫云止的资料,沉默一会儿道:“聪明,狡黠,果断,圆滑,这性格不适合大姑娘,先放一边吧。”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若没有那什么命格,倒是挺合适舒丫头的。” 二夫人卫氏听了心中一跳,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那样的婆婆,姑娘家也拖不到三十。 漳州晴了几日,昨夜又下起了雨。 魏家老夫人每逢阴雨天就腰酸背疼的,她也累了,打算让桂嬷嬷扶着回屋休息。 第40页 二夫人卫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老祖宗,还有一人。” “谁?” “程希。” 那本厚厚的册子,是卫氏丈夫魏延庭手下的人收集的,她认得丈夫的字迹,几乎每一个公子的资料,她的丈夫都有做批註,她能那么快翻完册子,多亏了魏延庭批註详细。 这册子里的人,都是心腹先写她的丈夫再批註,只有一人,全篇都是魏延庭自己写的。 那个人就是程希。 卫氏之所以犹豫,不是嫌弃程希是寒门子弟,这册子里也有不少天赋不错品貌端正的寒门子弟,可是程希却不同。 程希父亲嗜赌如命,他的母亲受不了要与他的父亲合离,他的父亲不肯,便生生将他的母亲打死,他的父亲见打死了人,就把家中仅剩的家产都捲走逃命去了。 程希的父亲早已经把家中的亲戚得罪光了,没有人肯收养程希,邻居见程希怪可怜的,就收留了程希。 父母之过,罪不及子女。 程希自幼懂事极擅丹青,凭着一手好画,不但养活了自己,当年收留程希的邻居日子也更好过了。 不过…… 已经渐有名气的程希,在十一岁那年,却认了当今陛下身侧深得帝心的大太监为父。 读书之人,却认一个阉人做父,没有哪个正经人家会把姑娘嫁给程希的。 论理这样的人,无论多有才华,都没有资格到册子上成为挑选夫婿的候选人的。 但……她的丈夫既然亲自把程希的资料加上去,想程希必是个极其优秀的少年。 卫氏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程希的,她不怕被人戳嵴樑人,却捨不得娇娇养着的姑娘被人指指点点。 魏家老夫人翻到最后一页,是二儿子魏延庭的字迹,她细细读着,内容不多,她却越看越有趣,极貌美,极有天赋还极其隐忍。 有趣啊真有趣。 桂嬷嬷去扶魏家老夫人,老夫人摇了摇头笑道:“这一辈的小年轻不得了喽,真恨不得自己能年轻个几十岁,与这些小辈一较高下。” 二夫人卫氏望着魏家老夫人离去的背影,一嘆把程希加入女婿备选名单里,她就是不信她的丈夫,也得信魏家老祖宗啊。 魏家老祖宗是不会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改个名字,因为我发现沖喜占的篇幅不大,这样是离题的,所以我要改个开头点题中间点题结尾升华,超扣题的名字 第28章 名字 屋外下着雨,阿昭趴在案几正在练字,魏静舒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在描花样儿。 她打算给老祖宗绣个香囊。 锦云静悄悄领着丫鬟,端上了水晶包,马蹄糕,银耳羹。 魏静舒放下笔,侧脸去看阿照,却见阿昭握着笔,正在出神发呆。 她好笑地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阿昭。这一声把阿昭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歉,吓到阿昭了。” 阿昭睁着懵懂的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 魏静舒望着阿昭琥珀色的眸子,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坐在阿昭对面,手支在案几上,看见阿昭手肘压着的纸,纸上的字一列一列的,工工整整的。 她拿过阿昭练字的纸,笔锋走势已有规格。阿昭果然比她聪明,她当年可是练了好长时间才不被骂的,这般想着,魏静舒毫不吝啬地夸起阿昭。 我们的阿昭真聪明! 阿昭抿嘴,低头羞涩一笑。想了想,他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昭”字。 写好后他拿起宣纸把“昭”朝向魏静舒,指了指纸上的字,又指着他自己,既期待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魏静舒。 魏静舒惊讶的发现这个“昭”字,竟然和她的笔迹是一模一样的,若不是亲眼瞧见,连魏静舒自己都会觉得这是她写的。估计是上次在学堂她写的,阿昭悄悄收了起来。 近日瞧阿昭练的字帖都是在练她父亲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昭字练得那么像。 给阿昭请的老夫子常和魏静舒夸阿昭的学习能力很强。 “阿昭真厉害!”魏静舒放下宣纸,含笑看着阿昭。 阿昭这回却没有害羞地低下头,抿了抿嘴,指了指自己,再把手放到“昭”字上,认真盯着魏静舒一会儿,把手指慢慢地指向魏静舒。 魏静舒才恍然想起,她还没有告诉过阿昭她的名字。 她拿起放在案几上的毛笔,提笔想写,阿昭快了一步,把那张写有“昭”字的纸迅速放到魏静舒。 魏静舒握着的笔尖墨汁还沾到了阿昭的手背,她一愣,抬头只见一颗梳髮髻的脑袋,那小脑袋垂得低低的,都快埋到案几上了。 魏静舒好笑地摇了摇头,顺着阿昭的意思,在“昭”字旁边,认真地工整地写下“魏静舒”三字。 放下毛笔,阿昭已经抬起头望着魏静舒了。 魏静舒手肘压着纸,双手支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阿昭因为抽不出纸渐渐焦急的模样。 噗嗤一笑,把纸拿了起来。 阿昭的视线跟着魏静舒,见魏静舒笑的模样,眉头舒展开,嘴角上扬。 魏静舒学着阿昭方才的模样,把有字的那一面朝向阿昭,指尖放在刚写好的字上,阿昭的视线跟着白皙有些肉肉指甲粉粉的指尖移动,耳边听到一声软软糯糯十分悦耳的声音,一字一字念着“魏、静、舒” 第41页 阿昭极其认真地盯着,认真地记下一笔一划,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到心里。 魏静舒的指尖又指了指“昭”说这个是阿昭,指着自己的名字说这个是她魏静舒。 魏静舒放下纸张,阿昭抬头。 外面下着雨,天色阴沉。 阿昭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光,那光是他曾经无数次在黑暗中在寒风里渴望见到的。 魏静舒没有察觉阿昭的心思,她正笑得明媚向阿昭介绍自己,她说:“阿昭,魏静舒,我的名字,魏静舒,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早就记住了。 我的名字是,阿昭,你给的,你也要记住!牢牢地记住! 曾经不敢奢求触不可及,但现在阿昭觉得那道光出现了,并且允许他去抓,他抬起手,越过案几,慢慢地把手轻轻放到魏静舒前额。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竟不像是绵绵的秋雨,倒像是闷热的夏日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势兇勐,直敲得人心乱如鼓。 魏静舒还微微张着嘴,一时之间,她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抬眼,见阿昭嘴一张一张的,似乎在念她的名字。 魏静舒眯眼一笑,把阿昭的手拿下来,认真问道:“阿昭,想说说话了吗?” 那一厢,二夫人卫氏正在安慰大姑娘魏静华。 魏静华今日从手帕交茗瑶郡主那儿得知圣上又意让她参加选妃,一路心神难安,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二夫人卫氏揽着大女儿,心疼道:“傻孩子,母亲不会让你去那虎狼之地的。” 魏静华满脸泪痕,细眉微蹙,边说边落泪道:“可是……皇命难为。” 她虽养在闺中,但也知道,如今的世家不比从前了,自高祖以来,歷代帝王不断打压世家,当今陛下虽然昏庸,身边却有个厉害的寒门谋士,底蕴最强的金陵王氏忙于内斗,山东卫氏歷来是独善其身逢乱必隐,汴京上官家已经倾向皇家,将嫡长女上官羽许给太子就是最好的献礼。 而她们魏家,只她父亲魏延庭一人在朝,其余子弟多数经商,若是她抗旨,圣上会不会降罪父亲,若是因为她,父亲出事,这让她如何能安下心。 “静华,你且安下心,万事都有我们这些长辈顶着,魏家是做不出卖女求荣的事的!” 卫氏捏着帕子替魏静华擦眼泪,轻嘆一声道:“不过,老祖宗的意思是你的婚事得早些定下来了。”哪家贵女的亲事不是千挑万选思量了又思量,偏她女儿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 二夫人卫氏同魏静舒简要地讲了那日她和魏家老夫人的谈话,初步定下了的人选是金陵王氏王仲卿和漳州顾氏顾长泽,卫氏正要说说王仲卿。 魏静华诧异地念道:“顾长泽?” “怎么?静华知道他?” 魏静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说曾听堂哥魏致远略略提起过,听堂兄说顾长泽为人正直但却有些清高傲慢,向来最不喜他们这些世家子弟。 若是这样,她大概是要嫁入金陵王家了,王仲卿她也是见过,斯斯文文的,对谁都是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王仲卿的母亲王二夫人对她也甚是喜欢,如此,她倒能同王仲卿相敬如宾。 嫁给熟悉之人,总比盲婚哑嫁来得好。 二夫人卫氏想了想问道:“那……静华可听过程希?” 魏静华点了点头,比起顾长泽,魏致远提到更多的就是程希,天赋极高玩世不恭,魏致远还拿了程希的画给她们几个姊妹瞧,的确是画技高超栩栩如生,那副画还被三妹妹魏静舒给弄脏了。 想起那回,魏静华就忍俊不禁道:“去岁,大哥同我们讲程希的画如何如何,我们都不信,大哥就拿了一幅给我们瞧,画的是汴京夜市,那油泼面、滴酥水晶脍、旋煎羊等等,唿之欲出,三妹妹垂涎三尺,抱着画不肯松手,结果……那画就被弄脏了,把向来好脸色的大哥给气得头都要冒气了!沖大哥撒了好久的娇,大哥的脸色才缓下来。” 卫氏听后微微笑着问道:“倒是不曾听你们提起过。” 魏静舒道:“三妹妹觉得丢人,不让说,今日,我同母亲说,母亲可千万别在三妹妹面前提起,不然她得闹我了。” 二夫人卫氏越想越好笑,道:“这丫头,向来是个贪吃顽皮的。” 贪吃顽皮的魏静舒正在教阿昭说话。 魏静舒想教阿昭别的词,阿昭不肯就要念魏静舒的名字,可是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声。 “是我的名字太难念了吗?”魏静舒想了想道,“要不,阿昭,你叫我呦呦,祖母都是这么叫我的。” “你个小坏蛋,又在说祖母什么呢?” 外间传来魏家老夫人含笑的声音,魏静舒从塌上下来,正好见到魏家老夫人和身后跟着伺候的紫苏。 魏静舒还没行礼,魏家老夫人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点心,佯装生气道:“整日吃这些,莫怪正餐吃不下什么东西!” “老祖宗……”魏静舒跑到桌子边,打开盅盖道,“我喝银耳羹呢!” 魏家老夫人敲了敲魏静舒的脑门,瞥见阿昭也下了塌,阿昭面无表情地向魏家老夫人点了点头。 第42页 魏家老夫人内心哼了一声,走过去,拿起阿昭练得字,道了声还不错但还差些气候,又问魏静舒方才是在教阿昭说话是吗,魏静舒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的名字太难念了。” “那难不成你还想改个好念的名字?”紫苏扶着魏家老夫人坐在榻上。 魏静舒忙称自己没有那个胆子,魏家老夫人揪了揪魏静舒再也没有长肉的小脸蛋,就同魏静舒说了几句话,问了近日的功课,桂嬷嬷就匆匆进来,神色凝重地在魏家老夫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魏家老夫人含笑的眼慢慢沉了下来,嘱咐下人要好好照看姑娘,拍了拍阿昭的消瘦的肩膀,缓缓道:“阿昭,你也是。” 阿昭认真地点了头。 临走之前,魏家老夫人回头见拿着一块马蹄糕递给阿昭的魏静舒,没好气道:“呦呦,是老祖宗叫的,阖府上下只老祖宗一人行,这臭小子也不行,换一个!” 啊? 魏静舒苦恼道:“那叫什么呢?舒儿?小舒?还是阿舒?” 第29章 声音 连下了几天的雨已经停了,屋檐还滴着水。 桂嬷嬷扶着魏家老夫人,低声道:“论理,算算脚程,派去送信的人,最快的话应该才到西北州府。”怎么会这么快派人到漳州? 魏家老夫人冷笑道:“这么些年,他倒是能耐了,找个人都能找怎么久!” 出了垂花门,再走一段距离,快到正厅,魏家老夫人视线有些模煳地看到堂中坐着两个人,一人是黑衣短褐大马金刀坐着,一人是穿着灰色交领长袍懒洋洋地靠椅子上。 练武之人听力敏锐,黑衣短褐的男人一把拎起嘴里还在念着“好茶”的灰色衣裳的男人。 魏家老夫人爽朗一笑道:“年纪大了,姗姗来迟,还请两位远客勿要见怪!” 黑衣短褐的男人拱手声音洪亮道:“老夫人严重了,未有拜帖,突然上门,是我二人唐突了!” 魏家老夫人笑了笑坐到首位上,眉目慈祥地问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黑衣短褐的男人拱手恭敬道:“在下杨严,见过老夫人!” 灰色长袍的男人跟着笑眯眯道:“不才沈容,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家中待客的茶可真是好茶,醇厚甘甜,口齿留香。” 杨严用眼睛狠狠瞪沈容让他收着点,这可不是在关中,可以由着他胡闹。 “呵呵呵,来人,去给沈大夫拿些云雾茶!” “沈容多谢老夫人!” 瞧沈容一副得了天大好处的模样,杨严瞪得更厉害了。 沈容才不管这个一路约束他的莽夫,乐呵呵问道:“老夫人认得沈容?” 魏家老夫人自然知道沈容和杨严,她虽然不管族事多年,但该知道的人和事还是要知道的,微微笑着道:“沈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就名满天下,有哪个不认得呢?” 魏静舒喝完了银耳羹,又吃了一块银丝紫薯春卷,就放下筷子看阿昭吃。 阿昭见魏静舒不吃了,水晶包塞进嘴里囫囵吐下,吃得太急堵在喉咙里,魏静舒赶忙倒了水,拍拍阿昭的背,道:“慢点慢点!吃这么急做什么?” 喝下水,阿昭好受多了,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帕,擦干净嘴。 “阿昭,是想继续学说话是吗?”魏静舒猜测。 阿昭点了点头。 魏静舒没想到阿昭的性子这般固执,似乎非得今日就可以开口说话,可是不管阿昭怎么努力,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出声。 魏静舒安抚渐渐焦躁的阿昭,让他不要着急慢慢来。 不能出声,阿昭很难过很沮丧。 魏静舒心中猜测,会不会阿昭天生不能言,或者在山中与狼待太久了丧失了语言功能,若是后者,以后慢慢调养教导,兴许还是可以正常开口说话的。 病得早治。 魏静舒让丫鬟去看下季大夫今日在不在府中,在的话就请过来,不在就去请别的大夫。 “阿昭,别急!我们慢慢来!”魏静舒握住阿昭的手。 没等多久,丫鬟就领着大夫过来。 魏静舒瞧见跟在魏家老夫人身后的年轻男人,一身灰色交领长袍,披着长发,二十多岁,笑眯眯地看着就是一副放荡不羁模样。 沈容?沈太医?他怎么会出现在魏家? 莫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魏静舒蹙眉,站起来,就盯着前世故人。 沈容虽在太医院任职,但仗着高超的医术,从未正经在太医院当差,迟到早退都是小事,常常是三五日就找不着人,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人风流,日夜流连花丛,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惹下多少风流债。 “小姑娘,沈某有这么俊俏吗?”沈容见长得娇娇悄悄十分可爱的小姑娘,一副青天白日见鬼的模样,忍不住逗逗小姑娘,脑子里飞快转了转,他从未来过漳州,应该没有欠下什么风流债。 锦云见这人如此轻佻无礼,忍不住呵斥一声放肆。 魏静舒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魏家老夫人行礼。 阿昭挡在魏静舒的面前,眼神警告沈容。 沈容瞧着半大的孩子确却像老鹰一样护着另一个半大的孩子,觉得十分好笑,他对青涩的小萝蔔丫头可兴趣,他喜欢的是身段窈窕成熟蜜桃型的。 第43页 觉得有趣就想去摸摸阿昭的脑袋,才出手,手腕就被阿昭一把捏住,死死地捏。 沈容额头冒着汗,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拧断了,但直觉告诉他,这半大的孩子没尽几分力。 “阿昭。”魏静舒的手放到阿昭的肩膀上,轻轻叫着阿昭,让阿昭松手。 阿昭看了一眼魏静舒,才松开这个十分讨厌的人的手。 魏家老夫人好像是才瞧见似的,轻描淡写地说了阿昭两句,又似模似样地问候了两句沈容。 沈容忍着疼,勉强笑着道了一声无妨,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娇娇悄悄的小姑娘不能惹。 魏家老夫人向魏静舒三言两语介绍了沈容。 魏静舒行礼道:“有劳沈大夫了。” 沈容摆摆手,小小年纪力气这么恐怖,脾气还不好,长大后哪个姑娘受得了啊! 心中暗暗吐槽,沈容还是认真地替阿昭把脉,面色渐渐凝重,魏静舒瞧着心中一紧。沈容又让阿昭张口嘴,细细瞧着,眉头拧着。 “沈大夫,阿昭?阿昭无事吧?”魏静舒紧张地问着。 沈容正在开方子,方子写得龙飞凤舞的,他摇了摇头,瞧得魏静舒更不安了。 见小姑娘担心的模样,沈容差点又忍不住平日里养成的臭毛病想调笑两句,手腕隐隐传来的痛把那股恶趣味给压了下去,难得有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道:“这小孩能活到现在,一定是个奇蹟。”真是命硬的,连阎王爷都不敢收。 “等等!” 魏静舒捂住阿昭的耳朵,出声阻止沈容接下来的话,她也不知道阿昭能不能听得懂,但他过去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所以,无论阿昭能不能听懂,魏静舒都不希望阿昭听到。 魏静舒让阿昭跟着锦云到屋里间,等看不到阿昭的身影了,她才让沈容继续说下去。 沈容推测说阿昭应是刚出生就被灌了勐药,好几种剧毒混在一起,药性勐烈,幸好有人及时发现了,餵了解药,但那么多药虽然没有把他毒死,却伤了喉咙,长大后可能又误食了各种草药,包括有毒的和没毒。 魏静舒听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也许阿昭刚落地还来不及啼哭,就被灌了药,要致他于死地。 魏静舒是服毒自尽的,她知道毒药入喉,灼烧喉咙有多难受,她知道毒药胃里发挥药效,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撕扯有多难受。 成年的她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婴孩。 魏家老夫人送沈容出去,沈容不着痕迹地向老夫人打探阿昭的情况,魏家老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人,四两拨千斤地回着沈容,沈容要的信息半点都没要的。 内宅后院,杨严不便进入,便在前厅等着,见到沈容出来了,有些着急。 沈容走在魏家老夫人身后一步,轻轻地沖杨严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魏家老夫人让下人递上厚重的酬金,对沈容表示感谢后,就派管家送送沈容和杨严。 出了魏家,杨严迫不及待地问沈容,沈容停下脚步,认真地点了点头,见这大黑炭着急的模样,心中爽快,把装着酬金的袋子掂了掂,认真地道:“魏家老夫人果真大方!” 杨严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气得差点就要动手了。 沈容见好就收,这可不是关中,人生地不熟的,他被杨严打死都没人收尸,他看见要开始营业的花姐向他抛媚眼,笑眯眯道:“魏家老夫人不简单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杨严急得翻白眼。 他们到漳州能联繫的线人都断了,之前能查到消息的地方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想着从僕从嘴里探出消息,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若不是亮明了身份,魏家老夫人恐怕连他们的面都不会见。 回到客栈,杨严关好门窗,问道:“那孩子见到了?” 沈容点了点头。 “能确定?” “当年我师父亲自配的解药,我亲自熬的,亲自餵的,这脉像我还能摸不出了吗?” 杨严面色一喜那他们就是找到人了,随即又皱起眉道:“依今日看来,魏家老夫人不会轻易交人的!” 沈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摇摇头笑眯眯道:“若是不肯交,就不会见我们喽!” 阿昭端坐在案几上,目光放空。 魏静舒走进去,捡起飘落在地上纸,纸上写大大的魏静舒三字,她拿着纸,慢慢走到阿昭身边,瞧见铺在案几上的宣纸写了满满的她的名字。 “阿昭。”魏静舒轻轻唤着阿昭。 阿昭转过脸,魏静舒从阿昭的眼睛看到强烈地不安。 魏静舒的手放到自己的喉咙处,再放到阿昭的喉咙处,她的指腹感受滚烫的颤慄感。 阿昭盯着魏静舒,她的指尖下是他的命门,如果她的指甲有他从前的那么长那么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他命。 魏静舒也盯着阿昭,慢慢地道:“阿昭,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声音了。” 第30章 故人 她没有不要他,还说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声音。 “阿昭,以后,想笑,我陪你一起笑,想哭,我陪你一起哭,你想心里想什么,我都可以替你说出来!” 第44页 阿昭看着魏静舒,嘴唇嗫喏了两下,鼻尖酸涩,一把抱住魏静舒。 次日,沈容和杨严再次登门。 两人禀明来意后就站在堂中,沈容笑眯眯的,杨严倒是真的尊敬老夫人,就是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魏家老夫人闭着眼捏着佛珠嘴里念着佛经,像是人还在佛堂,堂下的两个就是空气一般。 沈容见魏家老夫人对他们视而不见,笑嘻嘻地道:“老夫人您倒是给句话啊?” 魏家老夫人慢慢睁开眼,把佛珠交给立在身侧的桂嬷嬷,淡淡笑着道:“魏家是经商起家,老身就是个生意人,沈大夫要老身给什么话呢?” 那语气似乎魏家老夫人真的不知道他们要什么。 杨严有些急了,张口想直说,沈容拦住他,先开口道:“沈某有一事不解,还望老夫人解答一二。” “呵呵……沈大夫客气了,若是老身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沈容说他们已经得知魏家老夫人在十多天前给西北州府送了信,魏家老夫人虽然与西北州府的老王爷是故交,但已数十年未曾联繫,故而猜测信的内容应该和他们到漳州的任务是一样的。 沈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样,道:“既然,老夫人愿意怜惜老王爷舐犊情深,将军是老王爷是唯一的儿子,也是那孩子的舅舅,将军向来疼爱已故小郡主,必不会亏待那孩子,老夫人为何不肯交人呢?” 魏家老夫人闻言,摇了摇头,垂眸笑道:“沈大夫,老身说了魏家是经商起家,老身就是个生意人。” 杨严直接脱口而出问道:“老夫人这是何意?” 桂嬷嬷扶着魏家老夫人起身,魏家老夫人走到沈容和杨严面前笑呵呵道:“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她愿意给老子面子,可不见得也要给老子的儿子面子。 沈容和杨严对视一眼,沈容直接问魏家老夫人有什么要求。 魏家老夫人走了两步,望着堂外的阳光,神色不明,转身,微微一笑道:“老身只有两个要求。” 杨严看了一眼沈容,见沈容这厮没有说话的意思,拱手恭敬道:“老夫人请讲!” “第一,那孩子还得留在漳州一段时日。” 杨严刚说想说夜长梦多,就被沈容出声阻止了,道:“理应如此。” 魏家老夫人给了沈容一个算他还识趣的眼神,接着道:“第二,找个时间,老身想与两位单独谈谈。” 沈容笑眯眯道:“自然,能得老夫人亲自指点,是沈容的荣幸。” 杨严和沈容出了魏家,沈容直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漳州地势复杂,魏家一家独大,你觉得要抢人我们抢得过吗?” 魏静舒和几个姐妹正跟着绣娘学刺绣,四姑娘魏静蕙直接趴着案几上睡觉,二姑娘魏静慈往常都绣得好好的,最近几日也不知怎么绣得乱七八糟的,十指挨个被绣花针扎,瞧二姑娘泪眼汪汪的眼睛她也不忍责备。 大姑娘魏静华的刺绣一向是几个姑娘里最好的,三姑娘魏绣得静舒勉勉强强。 绣花针穿过绣棚,神游天外的魏静舒被指腹传来的刺痛感疼得回过神,拿出手,果然指腹又出血了。 大姑娘魏静华早就注意到今日三妹妹魏静舒心神不宁的样子,都被绣花针扎了三回了,魏静华放下手中的绣棚,走到魏静舒身边,坐到魏静舒对面,担忧地问魏静舒怎么了。 魏静舒放下绣棚,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好道:“祖母为阿昭找了一个习武教练,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魏静华为三妹妹魏静舒包扎,笑道:“我一猜也是和阿昭有关,你且安下心,祖母请的,肯定是顶好的!” 负责教导的绣娘见几个姑娘都没有心思学,便让她们早下课,四姑娘魏静蕙一听就跑了,二姑娘魏静慈主动留下和绣娘请教,学生好学,魏家给的月钱又高,绣娘也乐意教。 魏静华陪着魏静舒一块走,她心中亦是在为自己的亲事忧愁,姑娘家哪个不想嫁给一个能让自己如意的郎君呢,王仲卿家世虽好,为人斯文有礼,但耳根子软……这后宅怕是不得安宁,她向来最不喜也擅长这些内宅门道,大夫人王氏同她讲的时候,她的心里是万分抗拒的,她情愿嫁给一个家世清白简单的普通人家。 不过,总比入太子府来得好。 两人各有心事,迎面而来的是笑盈盈的紫苏。 紫苏向两人行礼道:“紫苏正要是去三姑娘,可巧在这儿碰到了?” 紫苏同魏静舒说魏家老夫人让她去见见阿昭习武教练。 魏静华拉着魏静舒的手,柔声细语道:“老祖宗果真是疼三妹妹,妹妹的心思,老祖宗一猜一个准,三妹妹现下可安下心了?” 说完魏静华就带着丫鬟去找大夫人王氏。 魏静舒跟着紫苏去练武场,她一到哪儿,就瞧见阿昭伤痕累累地趴在沙地上,心疼地直接跑过去,扶着阿昭的肩膀,抬起阿昭的脸,紧张地看着阿昭。 阿昭的嘴角已经溢出血丝,咳了一声,还吐出一口血水。 “大夫!快去叫大夫!”魏静舒喊着,声音都带着颤音。 第45页 杨严握着发疼的手腕,看着忽然冲进来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听着小姑娘颤抖得都要落泪的声音,杨严只觉得胸口疼。 他是成年人,又习武多年,原以为不过是个简单的指点,没想到这个没有他腿高的小子,会这么发狠地攻击他,杨严起初觉得是小屁孩要面子不服气,他懂这种感受,他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心中好笑,也没尽几分力,渐渐地发现这个半大的孩子力气大得可怕,幸亏年纪小,攻击又不成章法,要不然他的这张老脸可要丢尽了。 若不是他十分确定自己和阿昭小公子是头一次见面,他又是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的,就沖阿昭小公子这股发狠劲,杨严都要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阿昭之所以这么狠,除了骨子里的狼性不允许他失败外,还因为魏家老夫人。 魏家老夫人在他来练武场之前,对他说他必须要尽最大的力量去攻击往后会教导他的习武教练,除了魏静舒外,他不信任何人,但魏静舒十分信任魏家老夫人,所以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他都会坚持下去,绝不认输的。 浑身都是伤,魏静舒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哪里,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阿昭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能站起来吗? 听跪在地上眼睛瞥都没有瞥到他的小姑娘这么担忧的声音,杨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真的下手太狠了,对方不过是还没他腿高的小毛孩,他都二十二的大人,要什么面子,认输不就好了!浑然忘记那半大的孩子对他自己是如何步步紧逼招招狠手的。 杨严拱手正要道歉,忽见方才眼神还兇狠地瞪他的阿昭小公子,这会儿神色软和了,变得澄澈干净,这么一看,心中就更觉得对不住了。 结果,人家的眼神根本不是给他的。 阿昭看着魏静舒,虚弱地摇了摇头,扯着嘴角想笑,一扯就开始感觉到浑身都是疼的。 “别动,阿昭,不要动了!”魏静舒听到阿昭疼得抽气的声音,慌张地说道。 阿昭想扶着魏静舒起来,地上脏,会脏了她的裙子的。 沈容笑眯眯在屋檐下瞧了好一会儿,在魏家老夫人开口前,才踏脚准备去给阿昭看下。 沈容想给阿昭把脉,阿昭不肯,眼睛瞥见魏家老夫人点了头,才伸出手。 “没什么大碍,养几日就好。”沈容这话是对魏静舒说的。 他可是看得很清楚,要不是魏家三姑娘来了,怕是还要打下去,这么大的孩子狠狠揍整日管着他的杨严,沈容看得心里十分爽,连带阿昭差点拧断他手腕都不计较了。 魏静舒松了一口气向沈容道谢。 阿昭借着魏静舒的力量,缓缓地站了起来,杨严想过去帮忙,被阿昭眼神一瞪,讪讪地放下手。 阿昭被下人送进了休息室,匆匆赶来的季大夫为阿昭处理伤口。 魏静舒这才想起来,她来这儿是为了见见阿昭的习武教练的,可是一看到阿昭趴在地上,她就飞奔过去了,连老祖宗都没有打招唿。 魏家老夫人心中一嘆,拉着魏静舒的手,拍了拍魏静舒浅粉色的襦裙上的沙子,然后摸了摸魏静舒的髮髻,直说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来,呦呦,见过杨师傅。” 魏静舒转身,瞧见杨严的第一眼,瞬间就愣住原地,不过,反应比初见到沈容的反应得快,收敛心神,向杨严行礼道:“见过杨师傅。” 杨严对魏静舒的反应没什么,他喜欢小孩,但是小孩都不喜欢他,这么娇娇的姑娘害怕他是正常的,他都习惯了。 第31章 心结 杨严?他怎么会在这呢? 杨严是秦王赵炎手下的大将,前世,她在□□见过一两次杨严。 一下子遇到两位,前世三五年后才遇到的故人,魏静舒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神不宁。 杨严?沈容? 一个是武将,一个是太医。 前世没有听说他们两个有交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漳州?还出现在魏家? 魏静舒心忧难眠,她不想再跟前世的种种有任何的瓜葛。 忽然魏静舒坐身来,她想起来了,杨严和沈容都和一个人有关系,那个人就是秦王赵琰。 杨严是赵琰手下的大将不说,沈容表面上是一个万事不管玩世不恭的太医,其实背地里已经投靠了赵琰。 他们都出现在漳州,是为了找什么呢? 魏静舒抓着锦被的手一紧,忽然睁大眼。 难道是为了阿昭? 可是为什么要找阿昭呢? 阿昭阿昭阿昭…… 思来想去,魏静舒都找不出理由,她甚至荒唐的想,也许阿昭就是赵琰小时候。 这个念头一闪过,魏静舒就拍着自己脑袋摇了摇头,连连说不可能。 赵琰是在西北洲府长大的,他是下一任帝王代王最小的儿子。 父亲是代王,母亲是郡主,舅舅是镇国大将军,外祖父是老王爷。这样显贵的出生,赵琰怎么可能是阿昭呢? 而且…… 阿昭的眼睛是琥珀色,赵琰不是! 对!不是! 那赵琰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呢?魏静舒头疼的想着,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了,想着想着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似乎回到了她自尽的那一天。 第46页 她躺在二姐姐魏静慈的怀里,模煳中看到一道身影怒气沖沖地向她扑过来,歇斯底里地喊着沈容沈容…… 向来从容沉稳的二姐姐坐在一旁失神落泪,大殿外的侍卫宫人战战兢兢的站着。 她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她的丈夫赵琰。 赵琰不管不顾地摇着她的肩膀,赤红着眼睛质问她孩子有什么过错?他要让她醒过来。 魏静舒听得难受。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王府的时候。 那一天,她打算和赵琰改善关系,提着参汤,第二次踏进了赵琰的书房。 赵琰如同往常一样,冷漠极的看着她,甚至多了些讽刺。 他自顾自地处理政务,任由魏静舒站在书房中间。 赵琰偶尔抬起头看一看魏静舒,见魏静舒面无表情的模样,批改公文的毛笔差点被折断。 等赵琰处理好公务,魏静舒行礼告退,她想她和赵琰的关系,这辈子怕是都不能改善了。 “等等!” 魏静舒站定。 赵琰看着要放在案边的盅,问魏静舒这是什么。 “参汤” “你熬的?” “是” 魏静舒还想说汤怕是已经凉了,要是赵琰想喝可以拿下去热一下,赵琰已经端起汤,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了。 喝得干干净净的。 “你觉得程希如何?” 魏静舒没想到赵琰会突然提到程希,她记得锦云有提过赵琰打算为他的表妹雅云郡主选一个夫婿。 她和雅云的关系还算好,知道雅云对程希有些爱慕之情。 魏静舒斟酌道:“程画师,画技高超,宽厚有礼。”语气顿了顿,补充道,“应该会是个好夫婿。” “好夫婿?”赵琰眯着眼咬着牙道。 魏静舒只当赵琰不满意程希的出生,不允许雅云和程希在一起,打算为程希说几句好话。 还没有张口,赵琰像是知道魏静舒要说什么似的,一怒之下把书案上的公文都扫落在地。 魏静舒闭嘴,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赵琰走到魏静舒面前,一把抓起魏静舒的手腕。 魏静舒皱着眉抬头看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的赵琰,一看她就吓了一跳,只见赵琰脸色通红额头冒着细汗。 “王爷,你……”怎么了? “这汤是你熬的?” 魏静舒点了点头,的确是她熬的,赵琰这附副模样,难不成是参汤里被下毒药了?有人要谋害赵琰或者她? 魏静舒脸色不好地道:“妾身这就去叫太医!” 赵琰喘着气,听得魏静舒难受,她想走,赵琰用力握着她的手腕,魏静舒吃痛的叫了一声。 “魏静舒,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琰捏着魏静舒的下巴,眼睛红得恐怖,看得魏静舒心惊胆寒,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发生的事简直就是魏静舒眼中的地狱。 罗裙撕裂的声音,髮簪落地的声音,她挣扎哭喊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赵琰不管不顾的态度压了下去。 一夜不停的残暴折磨,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魏静舒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恨到她想亲手杀了他。 阿昭如往常一般趴在魏静舒的床前,他握着魏静舒越来越冰冷的手,眉头越来来紧。 魏静舒这几日夜里是越睡越安稳,没想到今夜比他第一次瞧见的还要严重。 脸色越来越惨白,唿吸也越来越慢,好像渐渐没了气息。 阿昭紧抿嘴,掰开魏静舒紧捏着他的手。 把守夜的丫鬟弄醒后,自己就藏了起来。 丫鬟迷迷煳煳拿着蜡烛,去瞧魏静舒,挑开床帘,见魏静舒脸色惨白,吓了一跳,立刻清醒。 于是,院里的丫鬟都醒了。 锦云派人去请季大夫,幸好季大夫今夜是留在魏府的,人来得也快。 已是四更天,锦云不知道要不要去请示魏家老夫人,打算先去找桂嬷嬷。 魏家老夫人披着裘衣已经在紫苏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丫鬟跪了一院子,锦云向老夫人禀明了情况,魏家老夫人眼睛一扫,丫鬟门害怕得低得更低了。 季大夫摇了摇头,羞愧的对老夫人说他查不出魏静舒的病,只能开一副安神的药。 魏家夫人坐在魏静舒的床边,瞧着白天还好好的乖孙女晚上就病得这么厉害,心里又急又气,当然去请沈容。 紫苏道已经派人去请了,魏家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 沈容大半夜的被人从温香软玉中叫了起来,到了魏府脸色不太好,替魏静舒把完脉,同魏家老夫人说魏静舒身体没有什么大恙,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还说魏静舒被困在梦中,求生意识不是很强,若是不及时唤醒,恐怕就永远沉睡了。 魏家老夫人听完后,瞬间苍老了好多岁,她让屋里的人都出去。 “呦呦,听得到老祖宗的声音吗?” “呦呦,从你上次生病醒过来,老祖宗就知道你有心事了,老祖宗想帮你,可是终究是你的小秘密,你不说,老祖宗尊重你。” “呦呦……” 魏家老夫人握着魏静舒冰凉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魏静舒小时候的调皮趣事,自言自语的一会哭一会笑。 第47页 “呦呦,该醒了!梦里有什么好的?” “醒醒,老祖宗在等你呢,你母亲在等你,你姐姐在等你,你父亲也在汴京城挂念着你,还有阿昭,我们都在等着你。” “你忍心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吗?” “你要是走了,也把我这个老骨头也带走吧!” 魏静舒觉得浑身都是发冷冰凉的,她缩在角落里,害怕中仿佛听到了老祖宗的声音。 老祖宗说他们都在等她。 对,如今一切还没有开始,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魏静舒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就是老祖宗满脸疲惫捏着帕子落泪的样子。 她哑着音“老祖宗……” 这一夜,魏家上下又是不得安宁的一夜。 沈容再为魏静舒摸了脉,魏静舒喝了安神药,沉沉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快接近正午。 魏家老夫人餵了魏静舒汤药,说她要多晒晒太阳,说着拿了一件厚厚的兔毛球衣给魏静舒披上,拉着魏静舒到院子中央。 南方,十一月中旬,阳光没有那么热烈。 魏家老夫人摸摸魏静舒又瘦了一分的脸颊,慈爱地问道:“呦呦,感受到了吗?” 魏静舒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老祖宗要她感受。 魏家老夫人循循善诱道:“那闭上眼睛,再感受感受。” 魏静舒听话的闭上眼,认真地感受。 “感受到了吗??” 魏静舒睁开眼,试探的回答“温暖?” 魏家老夫人点了点头,再伸出手掌心,微微一笑再问道:“静舒,看到了吗?” 魏静舒也伸出手掌心,她好像看到了阳光在她的掌心跳跃,她回答道:“光?” 魏家老夫人笑着摸了摸魏静舒的头,让她看向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魏静舒眯着眼。 魏家老夫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记住,你是活在阳光下的,没有魑魅魍魉敢纠缠你!” “老祖宗……” 魏静舒知道老祖宗想说什么了,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魏家老夫人颳了刮魏静舒的鼻子,再招手,让站在远处的阿昭过来。 阿昭站在魏静舒身旁。 魏家老夫人指着他们的影子道:“看到了吗?这是你们的影子。” 魏家老夫人蹲下身,与二人平视,认真地道:“静舒,阿昭,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温暖,也会有阴影,不能只盯着身后的阴影,要往前瞧,记住,你们是活在阳光下的,你们的前方是光明的。” “你们今年才七岁,往后的人生会有无数个七年,心中有光,才不会被鬼魅缠着,被黑暗吞噬。” 魏家老夫人拉过阿昭的手,再把魏静舒的手放到阿昭的手上,缓缓开口道:“记住你们的人生还很长。” 第32章 遇见 魏家老夫人嘱咐阿昭要好好跟着杨严习武,阿昭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担忧地望向魏静舒,魏静舒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阿昭不用担心她。 阿昭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正对上魏静舒的眼睛,心下稍安。 晒了好一会太阳,魏家老夫人牵着魏静进屋,她让魏静舒坐在梳妆镜前。 魏静舒目光平静地看着黄铜镜里的自己。 魏家老夫人的手放在魏静舒的肩上,弯腰将脸贴着魏静舒的脸,也看着黄铜镜。 一个是歷经岁月沉淀后的眉目慈祥,一个是上尚显稚嫩的纯净温婉。 “静舒,看到了吗?镜子里就是岁月的痕迹。七岁十四岁二十一岁……终有一天静舒也会到老祖宗这个年纪。” 魏家老夫人她魏静舒说,她也是从她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尊重她的小秘密,只是希望魏静舒在扛不住这个秘密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歇一歇,可以让她帮她分担一点。 未来的路还很长,一个人走会很容易迷失自己的,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愿意做他们成长路上的灯。 魏静舒咬着下唇,内心平復了很久,缓缓开口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不好的梦。 魏家老夫人握着魏静舒削瘦的肩,噙着淡淡的笑道:“上苍预警,这是好事,静舒无需担心。” 魏静舒在心中斟酌着词,那个梦,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老祖宗……” 魏家老夫人坐到魏静舒对面,摸了摸魏静舒的脸颊,目光里满是的慈爱之情,轻轻地道:“既是上苍预警便是天机,泄露了天机是要折寿的,老祖宗是半截就要入土的人没关系,但呦呦还小,只管捡些无法解决的心中害怕的告诉老祖宗。” 练武场上,杨严觉得阿昭这孩子攻击得比昨天还勐,渐渐的,他也放开了,不再把阿昭当做脆弱的小孩儿。 阿昭边打边告诉阿昭拳该怎么出,下盘该怎么摆,阿昭学得很快,不再光靠一股蛮力打。 但再进步,毕竟是个孩子,又要学习技巧,渐渐就落了下风。 杨严打得痛快,满头大汗,抹了抹就要遮住视线的汗珠,大呵道:“再来!” 沈容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欣赏着武场被当沙包揍的阿昭,脑子里浮现出和魏家老夫人谈话的场景。 第48页 听完魏家老夫人说的话,沈容眯着眼问道:“老夫人就是打算策反沈某?去效忠一个毛还没有长全的小儿。” 魏家老夫人笑了笑道:“不是策反,是恳请。” 沈容笑眯眯道:“老夫人觉得我会愿意?” 魏家老夫人看着沈容但笑不语。 话只要一开口,其实没有像想像中那么难。魏静舒讲的时候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内心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但在魏家老夫人心疼地喊了“呦呦”的时候,魏静舒的眼睛就直接红了。 这一声唿喊像是隔了一个时空,前世,自老祖宗过世之后再没有人喊过她。 魏静舒泪眼朦胧地扑进魏家老夫人的怀里,老夫人搂着魏静舒拍着她的背,宽慰道:“好孩子,梦已经醒了,从今以后,你只要负责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一切都有这个老祖宗在呢!” 晚间二夫人卫氏带着大姑娘魏静华来瞧魏静舒,魏静华轻声问魏静舒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魏静舒只说是做了噩梦被吓到了,魏静华再问要不要留下来陪她,魏静舒笑着摇了摇头只说自己一个人睡惯了。 二夫人卫氏拉着魏静舒的手,温柔地说道:“惊着了吧?待好些,多出去走走。” 魏静舒点了点头问道:“母亲,明日是要是去灵通寺?” 卫氏笑道:“怎么?你要一同去吗?” 魏静舒认真地点了点头。 卫氏道:“也好,请佛祖多保佑保佑。” 次日,魏静舒带着阿昭跟着二夫人卫氏一同前往灵通寺。 魏静舒挑开车帘一角,张望熟悉而陌生的街道,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能被上辈子困扰住。 车马行着,二夫人卫氏忽然叫停了马车,让丫鬟去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魏静舒,一串给了阿昭。 魏静舒拿着糖葫芦在手里转,阿昭一口咬下去,酸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 灵通寺香火鼎盛,二夫人卫氏拿着香虔诚地三跪九叩,阿昭好奇地打量着大殿,魏静舒把他乱转的脑袋摆正道:“阿昭,佛门之地,要虔诚,再忍一忍,等结束了再带你去玩。” 阿昭睁着懵懵懂懂的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魏静舒听着签筒里摇晃的声音,心中念道:二姐姐,不知道你如今身在何处,我已决定放下前世种种,希望阿慈姐姐你也能平安顺遂。 二夫人卫氏向魏静舒和阿昭招手,让他们二人也拜拜,说完自己就出去找高僧解签了。 魏静舒跪在拜凳上,望着普度众生的菩萨,双手合十,闭上眼,她心中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着这一辈家人都能好好的。 阿昭跪在魏静舒旁边,好奇地看着魏静舒弯腰磕头,想了想也学着魏静舒闭眼叩拜。 阿昭闭着眼耳边听着魏静舒的动作,他的动作慢了一节拍,魏静舒叩拜结束,没有立即睁开眼,在心中又默念了好几遍,慢慢睁开,侧脸便瞧见阿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呆瓜! 出了大殿门,魏静舒牵着阿昭去找二夫人卫氏,路上阿昭被一刻系满红线的大树吸引,魏静舒告诉他这是姻缘树,求姻缘的。 她告诉阿昭,姻缘就是一个人在人世间遇见另一个人,并且决定彼此相依共度余生。 阿昭拉着魏静舒想去叩拜,魏静舒好笑地敲了敲阿昭的脑袋,他们才多大啊,求什么姻缘。 阿昭还什么都不懂,至于她,她这辈子就没有想过姻缘这件事。 二夫人卫氏满面笑容地拉着魏静舒道:“上上籤,舒儿之后一定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心中愉悦的卫氏又向灵通寺捐了好些香油钱。 这日,邀了好几次的大姑娘魏静华终于带着魏静舒出门游玩,在首饰铺子里,给魏静舒挑了一对白玉兔的耳坠,给阿昭挑了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与此同时,坐马车行了数十日,顾氏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漳州。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顾长宣窝在母亲的怀里吵着要出去玩,被坐在一旁喝茶的哥哥顾长泽眼睛轻轻一瞟,委屈巴巴地闭上嘴,想了想又觉得太没面子了,小声控诉道:“哥,你这样是娶不到漂亮姑娘的。” 提到漂亮姑娘就想到了他们这次出门的目的,顾长宣抬头问母亲什么时候去魏家提亲,顾夫人还没有说话,顾长泽直接踢了踢弟弟顾长宣的腿,还上门提什么亲,他们是来解除这见鬼的婚约的。 顾长宣狠狠地回踢了一脚,气唿唿道:“人姑娘可漂亮了,才看不上你呢!” 顾夫人好笑问道:“你又知道了?” 顾长宣得意极了,抬着下巴道:“那当然了,我刚刚问店小二了,他说可漂亮了!” 顾长泽冷冷道:“既然那么漂亮,你去娶好了。” “好啊好啊!”顾长宣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仰着头,兴奋道,“娘,我今年八岁了,可以娶媳妇了,娘,你替我提呗,我想要漂亮姑娘。” 顾夫人抓住小儿子动来动去的手,哄着等回了襄阳就马上替他找,顾长宣不肯,就要漳州的,他觉得襄阳的姑娘都太泼辣厉害了,他想要温柔的漂亮的姑娘。 顾夫人越听越好笑又问小儿子顾长宣在襄阳见过几个姑娘,在漳州又见过几个姑娘,怎么就知道襄阳的泼辣了,漳州的温柔了。 第49页 顾长宣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了,襄阳的姑娘都是吃辣的,漳州的姑娘就不一样了,她们是吃甜的,娘,吃甜的长大的姑娘,肯定特别甜特别温柔,特别适合做媳妇!” 顾长泽被弟弟顾长宣的逻辑思维逗笑了,问道:“照你这么说,爱吃酸的姑娘就特尖酸刻薄,爱吃苦的就满脸苦相了?” 顾长宣立即鄙夷反驳道:“才不是呢!酸的开胃下饭,苦的清热解毒,姑娘家各有各的好,哥哥怎么竟想着人家的不好呢?娘,看来哥哥註定是娶不到媳妇的,魏家漂亮姑娘就替我提好不好?” 一路舟车劳顿,顾夫人听着小儿子顾长宣的童言趣语渐渐放松下来,捏着小儿子的脸蛋好笑道:“依我看,就你这脾气,非得找个特能吃辣的,才能治住,就别祸害爱吃甜的了。” 襄阳顾家已经到达漳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魏家。 魏家老夫人蹙眉问道:“顾家?顾家在漳州既无产业又无亲戚,还是年底来的,他们要做什么呢?” 还有顾长泽不应该在汴京太学求学吗?怎么跟着顾夫人来了漳州,总不可能告假就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魏家老夫人让下人好好留意着,既然人已经来了,正好她也省得派人去调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树叶变黄了诶 第33章 漂亮 顾夫人经不住小儿子顾长宣的纠缠,让大儿子顾长泽带他下楼逛逛。 顾长宣在马车里快要闷坏了,这会是瞧见什么都新鲜,这要买那要吃,如果不是人生地不熟的,顾长泽真想把这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弟弟丢下。 顾长泽付了烧饼的钱,顾长宣仰着头,嘿嘿一笑道:“哥,要不我们偷熘进魏家,先看看魏家的姑娘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对于这个提议,顾长泽直接把烧饼塞进嘴巴就停不下来的顾长宣嘴里。 魏静华今日买了好多东西,胭脂水粉布料首饰还有一些给阿昭玩的小玩意,她带着魏静舒和阿昭到自家茶点店吃了下午茶,有菜粿、橘红糕、韭菜盒、云片糕、赤豆酒酿等,阿昭最喜欢吃的就是香甜软糯的橘红糕,魏静舒让阿昭少吃点,再吃晚膳该吃不下去了。 魏静华听得甚是好笑道:“从前,我去给祖母请安之时,常听到祖母让你少吃点糕点多吃正餐,你就是不听,今日这口气倒是像极了祖母。” 魏静舒听大姐姐取笑自己,也不回嘴,只说道:“姐姐今日倒是好兴致。”她还从来不知道魏静华这么能买东西,不过基本上都是买给她和阿昭,剩下的当做礼物送给各房,自己倒是什么也没有买,还是魏静舒坚持买了一支红豆髮钗给她。 魏静华心中暗暗嘆气,她能这样的时间不多了,等定下亲事,可有的她学的,不过这些苦闷的事她不打算说出来,只笑道:“在自家铺子里买自家的东西,钱又进了自家的口袋,是挺有趣的。” 二夫人卫氏常说想要什么只管让掌柜送过来挑就是,魏静华却更喜欢自己出来自己挑选最后付钱的感觉。 魏静华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告诉魏静舒她在对面书斋订一套文房四宝准备送给大哥魏致远做生辰贺礼,先去看下,再过来找他们。 魏静舒点了点头。 顾长宣又看上了小摊位上的水煎包,这已经是他吃的第四个水煎包了,身为兄长的顾长泽还不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得性,哪是看上包子,分明是看上老闆娘身边帮忙的小姑娘。 小小年纪,沉迷美色。 顾长宣第五个包子实在是吃不下了,要给哥哥顾长泽,顾长泽不理他说要回去,他一听要回去了立马讨好说:“别啊!哥,我们再逛逛,说不定逛着逛着就遇到了魏家姑娘,看看人家漂不漂亮……”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远处快速飞奔过来一辆受了刺激的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吓到了不少路人。 魏静华刚从书斋出来,就听到了尖叫声,两旁的路人都躲得远远的,偏偏就有一个笑得傻兮兮的女人冲到路中间,张开双手笑嘻嘻地迎着失控的马车。 魏静华认得路中间神志不清的女人,是她生母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梅香,两年前疯了,应该说自她生母走后神志就有些不清楚,一直养在魏家后院的,怎么出现在大街上。 梅香一直待魏静华很好,马车越来越近,魏静华心急地吼着“梅香,快躲开!” 梅香听到魏静华的声音,她如今只认得魏静华的声音了,转过脸,看见焦急的魏静华,嘿嘿一笑道:“大姑娘!” 吃着云片糕的魏静舒听到楼下的喧闹声,走到窗外,正好看到她的大姐姐推开一个女人,失控的马车越来越近,魏静舒握着围栏胆颤心惊,叫道:“姐姐!” 魏静舒身边的阿昭皱眉观察了一下,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跳到了马车顶。 同时,顾长泽飞奔过来,一把搂住惊慌失措的姑娘跳到一旁。 阿昭找好时机从马车顶一跃到马背上,拉住缰绳,控制住了马。 魏静舒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一点,白着一张脸,急匆匆地下楼去看魏静华和阿昭。 魏静华推开梅香后,眼睁睁看着马车越来越近,但是她的腿在发软,一步也挪不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马蹄之下了,有人却救了她。 第50页 她闭上眼,缓缓了狂跳的心。 顾长泽松开抱着魏静华的手,退开了一步。 魏静华抬眼看了一眼救命恩人,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顾长泽淡淡地回道:“举止之劳,不必言谢。” “姐姐!” 魏静舒冲过来一把抱住魏静华,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魏静华,魏静华按住魏静舒的手摇了摇头说无事,魏静舒松了一口气,又跑出去看控制住马车的阿昭。 “阿昭,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魏静舒握着阿昭的双肩担忧地问道。 阿昭笑着摇了摇头,让魏静舒不要担心。 马车的主人找了过来连连赔罪道歉,魏静舒叮嘱着下次可得把马拴住了。 丫鬟已经扶起疯疯癫癫的梅香,魏静舒牵着阿昭到魏静华面前,再次给救了魏静华的公子道谢。 魏静舒向魏静华道:“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魏静华点了点头,侧脸看了看救命恩人,行礼告辞。 顾长泽微微颔首,他觉得眼前的姑娘行的礼有点多。 要上马车之前,魏静华回头,瞧见救命恩人身边多了一个小胖墩,方才不觉得有什么,现下想来,心神有些异样,略微羞涩地抿嘴偷笑。 目睹整个过程的小胖墩顾长宣拉着兄长袖口极其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顾长泽不解道:“什么什么怎么样?刚刚跑哪去了?”以他对他家爱凑热闹的弟弟的了解,应该沖在最前头才对,怎么最后人都走完了才出现。 顾长宣觉得兄长简直就是个驴木脑袋,自然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有没有说有没有说?”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顾长泽重重地敲了敲越发不着调的弟弟,摇了摇头转身回客栈。 顾长宣迈着小短腿赶紧跟上,一路不是在说戏文里的套路,就是在说刚刚那两个姑娘漂亮那个比他还小的小孩伸手真俊。 魏家老夫人收到了两位姑娘在街上差点出事的消息,又听到顾家长子顾长泽救了大姑娘魏静华,身旁的桂嬷嬷笑着直说两个孩子有缘分。 魏家老夫人淡淡地笑着道:“但愿吧,怕只怕是有缘无分。” 说完魏家老夫人脸色冷了下来让人去查梅香是怎么跑出府外的,一个疯子都看不住,那魏家还有安全可言吗? 顾长宣和顾长泽就要到客栈时,顾长宣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支红豆髮钗,放到兄长顾长泽的手里神秘兮兮地道只是刚刚他救的那位漂亮姑娘掉下的。 看着掌心里的髮钗,顾长泽的脑子里闪过魏静舒受惊吓的小脸,再看弟弟顾长宣还一副讨好的模样,一把握紧髮钗,气恼极了道:“简直胡闹!” 顾长泽说完转身就走,留顾长宣在原地委屈,他哪里胡闹了啊,他这是在帮他制造机会,为了趁人不注意捡起髮钗,他连认识漂亮姑娘和那身手俊俏的小孩的就都放弃了。 一个人委屈巴巴地回了客栈,顾夫人见只有小儿子不见大儿子好奇地问了一句,顾长宣添油加醋长长地讲了刚刚发生的事,顾夫人也觉得小儿子在胡闹了。 顾长宣不服道:“我胡闹了,我这是在帮哥哥!哥哥喜欢他抱的姑娘!” 顾夫人好笑问道:“你又知道了?” 顾长宣十分得意道:“当然,虽然哥哥很快就放开了,但是我就是看出来了!” 顾夫人又问道:“那姑娘漂亮吗?” 顾长宣眼睛瞬间就亮起来道:“漂亮!好漂亮的!她的妹妹也好漂亮的好可爱的,可惜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顾长宣后半句话,顾夫人被喝进去的茶水呛到了,咳了好久才平復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问小儿子在说什么。 顾长宣沮丧地说:“她喜欢那个控制住马车的小弟弟,那个小弟弟也喜欢她。”漂亮妹妹的长相真的很对她的胃口,可惜他来晚了,不过,他也喜欢控制马车的小弟弟,勒住缰绳的动作实在是太帅了,他一定要找到他和他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 顾夫人见小儿子变化莫测的脸,哭笑不得说道:“你认识人家?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 “眼神啊!”顾长宣两指指着自己的双眼道,“戏文里说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会变小,变得眼睛里就只能容得下那个人,外界再热闹都瞧不上眼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顾夫人觉得自己不能再让小儿子看什么戏文了,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哪大儿子救的那个漂亮姑娘呢? 顾长宣蹙眉摇了摇头。 顾夫人眨眼不确定道:“不喜欢?” “不是!”顾长宣望着母亲遗憾道,“大哥抱得太紧了,我没第一时间瞧见漂亮姑娘的眼神!大哥也没告诉我漂亮姑娘有没有说相许给他!我猜没有,所以他的脸才那么臭!”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和一座城市告别了 第34章 屋顶 大姑娘魏静华是卸妆梳洗的时候发现自己髮钗不见的,那只髮钗是三妹妹魏静舒送的,她猜测应该是遇到失控的马车时遗落的,她不顾丫鬟劝阻,执意亲自去查看。 第51页 漳州夜里不算繁华,只开着几家吃食小摊,丫鬟提着灯,魏静华细细地找着。 丫鬟道髮钗怕是早已被人捡了去,夜里寒气重,劝魏静华早些回去,魏静华嘆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找不回来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姑娘。” 魏静华一听有些欣喜,立即转过身,一瞧,髮髻梳得整整齐齐,身材有些单薄消瘦,负手而立,果真是下午救了她的那位公子。 顾长泽微微笑着道:“姑娘,这是在找这个?”说着手从身后拿出,摊开手心,只见宽大的掌心里是一支红豆髮钗,正是魏静华要找的那支。 魏静华眼睛微微一亮,走上前,盯着顾长泽手里的髮钗,道:“正是!” 顾长泽握着髮钗再往前送了送,递给魏静华,只说无意中捡到髮钗,猜测是魏静华的,并没提及他家自作主张的蠢弟弟。 魏静华接过髮钗,髮钗上的红豆晃了晃,犹豫了一会儿,魏静华问道:“你……一直等在这?” 顾长泽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魏静华捏着髮钗,垂下有些羞涩的眸子,慢慢地说道:“那……我要是不来呢?” 顾长泽倒是没有想过魏静华会不来,他的直觉告诉他魏静华会来,只是没想到等了这么就才发现髮钗不见了,又想到下午她是为了救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估计是回去处理了,他笑道:“若是心上之物,姑娘自然会来,若是不是,顾某闲来无事,只当消磨时间。” 他姓顾,莫名魏静华的脑子里出现了近日里母亲提到的顾家长子顾长泽,算算年纪应是同面前这位公子差不多大,不过顾家远在襄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漳州呢? 魏静华笑自己想得多,缓缓行礼多谢顾长泽帮了她的大忙。 顾长泽便表示不必放在心中,不过是举手之劳摆了。 踏上马车,挑开车帘,魏静华再次回头,只看到顾长泽的背影,收回眼神,魏静华抿嘴悄悄一笑,进了马车里。 夜里魏静舒睡得不安稳,嘴里叫唤着什么,躺着屋顶的阿昭觉得有些奇怪,魏静舒最近几日夜里已经睡得几分香甜,他翻身下了屋顶,从窗子里偷偷熘进魏静舒的屋。 蹑手蹑脚地靠近魏静舒的床,挑开床帘,如往日里一般握住魏静舒的手,刚刚握住,掌心里传来的温度不同于以前的冰冰的感觉,阿昭心道不好,正想松开魏静舒的手,魏静舒的手一用力,反手抓抓住阿昭的手。 阿昭有些不安地抬头正对上魏静舒戏嚯的眼神,见魏静舒没有恼怒,阿昭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魏静舒的手指了指屋顶好奇地问道:“阿昭一直呆在上面?” 阿昭睁着干净的眼,点了点头。 魏静舒心下又是一软,揉了揉阿昭的脑袋,问道:“是担心我吗?” 未等到阿昭的回答,魏静舒直接下了床,走衣橱里,抱出被褥等物件,铺在了地面上,铺好之后,跪着被褥上,拍了拍,向阿昭招手。 魏静舒拉着阿昭的手,同阿昭说以后就睡这儿,不过不能被守夜的丫鬟发现。 阿昭躺在魏静舒亲自铺的被褥里,心中暖暖的,他转过脸,望着坐在床榻上的魏静华,魏静舒把床帘挂着挂钩上,挂好之后,侧过脸,对阿昭笑了笑,就躺进了被褥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多年之后,魏静舒同阿昭假成婚,也是这样,魏静华睡在床上,阿昭躺在地上,只是那时,隔着一层海棠色的床帘,任阿昭这么痴痴的瞧着,都瞧不清魏静舒的脸,不过便是这样,阿昭的心中亦是无比满足的。 次日,魏静舒在老夫人屋里,从桂嬷嬷的口中得知了襄阳顾氏上门的消息,心中甚是诧异,襄阳顾家与魏氏向来是没有交集的。 要说这魏家两兄弟也甚是有趣,兄长顾长泽效忠的是最后登基的贤王,弟弟顾长宣却是秦王赵琰手下年少有为的大将军,听说这一文一武的两兄弟各为其主常常在朝堂上争论不休,下了朝之后,倒是有说有笑,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也时常听下人们手顾家夫人为两个儿子的婚事愁白了不知多少头髮,魏静舒至死,赵琰手下的大将军顾长宣还是孤身一人,至于兄长顾长泽则是在贤王登基后的第三个月病死在书房中的。 顾家对外是如此说,魏静舒却知道一些秘密,顾长宣是个暴脾气的,兄长顾长泽死后,他曾提着刀就要杀入皇宫扬言要替兄长报仇,被赵琰拦住了。 桂嬷嬷是来请大姑娘魏静华到前厅去的,见此,魏静舒心中猜测,前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大姐姐魏静华同金陵王氏嫡子王仲卿定下亲事,顾家忽然上门,莫非是同大姐姐的婚事有关? 王仲卿此人斯斯文文耳根子软,大姐姐嫁了过去后,没少受后宅妇人明里暗里的欺负,王仲卿只当做看不见还时常让大姐姐反省自己,这些事都是后来魏静舒后来听说的。 王仲卿是死在他爱慕之人的手里的,这个爱慕之人是魏静华的妹妹,她魏静舒的姐姐,魏静慈。 彼时,二姐姐魏静慈刚刚被登基的贤王封慧贵妃。 王仲卿听说慧贵妃突然身患隐疾病,便不管不顾地把下人才请过来的沈容赶去了皇宫,只说贵妃娘娘的身子要紧,可是,当时大姐姐魏静华正在生产的鬼门关,孩子已经胎死腹中,所以才去请了妙手神医的沈容。 第52页 沈容走了不到一刻钟,大姐姐魏静华便支撑不住去世了。 疼爱大姐姐魏静华一辈子的母亲卫氏受不住打击,病到在床,醒了之后,直接说要去杀了王仲卿和二姐姐魏静慈,魏静舒同母亲说要冷静些,卫氏冷要看着她,打翻了她手中的药,冷声指责道:“她就是个妖孽,两任帝王宠妃还不满足,非得和自己的姐夫纠缠在一起,你……当初老夫人要除掉她这个祸水,若不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拦着,她早就灰飞烟灭了,何至于有今日!” 魏静舒听着母亲的职责,一愣,道:“母亲?” 向来温婉的卫氏厉声斥责道:“别叫我母亲,你的好母亲好姐姐是那坐在后宫里高枕无忧的妖孽!” 如今想来,仍然歷歷在目。 这辈子,她肯定不会让大姐姐同王仲卿再有任何瓜葛了。 魏静华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魏静舒赶紧上前,担忧地询问大姐姐魏静华出了什么事,魏静华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勉强地道:“三妹妹,顾家是来说亲事的。” 果真是亲事,魏静舒瞧魏静华的模样以为是魏家满意顾长泽,魏静华却不满意,蹙眉道:“姐姐,若是不喜欢,只管回了便是,祖母和母亲一向疼你,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魏静华摇了摇头,自顾自地道:“你说巧不巧,襄阳顾家嫡长子顾长泽竟然是昨日救我的公子。” 那位公子,魏静舒想起来了,大姐姐貌似对他挺有好感的。 魏静华有些难堪地接着说道:“他是来解除婚约的。” 她被祖母叫到前厅,发现厅上坐着一衣着朴素的夫人和两位公子,老夫人同她说是襄阳顾夫人同她的两个儿子顾长泽和顾长宣。 魏静华是知道顾长泽在她未来夫婿名单上,又瞧见顾长泽竟然真的是昨日救她的救命恩人,白皙的脸蛋不禁泛着淡淡的红。 她对顾长泽的印象不错,若是能嫁给顾长泽总比嫁入金陵王家来得好。 她心中羞涩,不料却听到顾长泽同老祖宗说他要一纸解除婚约的凭证,当时她的心如坠冰窟。 魏家老夫人不动神色地瞧了大姑娘魏静华一眼,问魏静华自己的意思。 她还能有什么意见,男婚女嫁,自然该是两家欢欢喜喜的定下,顾长泽既然不满意她,她还能强压着不成。 “亲事?”魏静舒不解,未曾听说襄阳顾家同漳州魏家有儿女亲事一说。 魏静华想起顾长泽的话,他说两家婚事原本不过是他家老太爷和魏家已故老太爷少年戏言,本就是做不得数,何况已经隔了一辈人,奈何他家老太爷执意要他们来漳州一趟,故而他们是来要一纸解除婚姻证明带回去给老太爷,并且保证会守口如瓶,绝不会损害了魏家大姑娘的名声。 魏家大姑娘魏静华近日心情不是很好。 阿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小哈巴狗,小小的,可爱极了,魏静舒就把这只小狗狗送给了大姐姐魏静华解闷。 这日,懒洋洋趴在魏静华膝盖上等着顺毛的小哈巴狗,忽然从魏静华的膝盖上跳了下来,魏静华一愣追着小狗狗,一路追到了垂花门。 只见小哈巴狗咬着深蓝色衣裙的衣摆,魏静华抬头,竟然是顾长泽。 第35章 珍重 顾长泽盯着魏静华,魏静华垂眸,缓缓行礼道了一声顾公子,顾长泽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还礼叫了一声魏姑娘。 之后就是静默,魏静华想过去把小哈巴狗抱过来,但是跨过去就是前院,于理不合,更何况她还没想好这么面对顾长泽。 却见顾长泽的弟弟顾长宣蹲下身和小哈巴狗玩做一团,魏静华倒是没有想到顾长宣会这么快和小狗狗这么熟悉。 见魏静华盯着小哈巴狗,顾长泽出声让弟弟把小哈巴狗还给魏静华,顾长宣撇撇嘴,抱着小巴狗在小哈巴狗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才把小哈巴狗抱着还给了魏静华。 魏静华笑着接过小哈巴狗,谢过顾长宣,顾长宣笑眯眯地让魏静华蹲下,魏静华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从地蹲下了,顾长宣在她耳边悄悄地道:“漂亮姐姐,哥哥喜欢你的!我保证!” 魏静华没想到顾长泽的弟弟会说这话,下意识地看向蹙眉盯着他们的顾长泽,心中觉得不可能。 顾长宣说完就跑了。 等下人领着他们出了府,顾长泽终于忍不住问了自己蠢弟弟同魏家大姑娘说了什么,顾长宣眨眨眼,睁眼说瞎话,他说:“没什么,就是说她很漂亮!” 顾长泽不信但到底没有追问下去,长腿一迈,顾长宣追在后面,连连道:“哥,哥,你就不问问我,同那只狗说了什么吗?” 顾长泽表示没兴趣,顾长宣心中憋不住话,道:“我同那只小狗狗说,让它好好看着漂亮的未来嫂嫂,要是有心怀不轨的,直接咬,狠狠地咬!” 顾长泽停住脚步,跟着身后的顾长宣没注意直接撞到了顾长泽的后背,哎呦了一声。 “那只狗是你弄进去的?” 顾长宣神秘兮兮地点了点头,他道他找到了那个降住失控马车的小兄弟,还同他结拜了兄弟,顾长泽对他这些事没有兴趣,只问他想做什么,顾长宣不解道:“我不是说了吗,让它看着未来嫂嫂啊!” 第53页 顾长泽面色不太好,直说道:“你哪个哥哥的哪个嫂嫂?”他这个弟弟到处结拜兄弟,不知有多少哥哥弟弟。 顾长宣理所当然回道:“当然是哥哥你啊!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介绍给其他兄弟,那也行啊!” 越听顾长泽的脸色越不好,丢下这个蠢弟弟大步向前走去。 魏静舒正在弹琵琶,阿昭在一旁认真听着。 正巧路过的二姑娘魏静慈忽然沖了过来,一把握着魏静舒的手,激动地道:“你也是来自哪个世界的吗?” 魏静舒皱眉,不知道魏静慈在什么。 魏静慈水汪汪的大眼睛发着亮光道:“屋顶啊!你弹的这首曲子不就是屋顶吗?” 说着魏静慈就慢慢哼唱起来,“在屋顶唱着你的歌,让星星点缀成,最浪漫的夜……” 这词同魏静舒往日里听的都不一样,她听着有些不习惯,但确实是对上节拍了,这首曲子是前世二姐姐教她的,只有曲子,没有词,听起来这辈子的魏静慈也知道这首曲子,难道她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魏静慈还在等魏静舒的回答,魏静舒摇了摇头道:“这首曲子是我听一个方外之人弹的,具体的,我并不清楚。” 听完魏静舒的解释,魏静慈便失落的走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 魏静舒发现阿昭不见了,就这样忽然之间不见了。 魏家派出去大量人手都没有找到阿昭,魏静舒夜里坐在床榻上,抱着膝盖,默默流泪,时不时看看地面上她铺好的被褥。 阿昭不见了。 魏静舒也无心做别的事,上课之时频频走神。 最后是四妹妹魏静蕙出现在她的面前,别别扭扭地说起阿昭也许是听说她喜欢珍珠去海边找珍珠了,魏静舒听得心中一揪,慌忙要跑出府去找阿昭。 昨夜一场暴雨,阿昭若是下了海,可怎么回得来! 魏家老夫人派人护送魏静舒去了海边,细沙柔软,海面风平浪静,丝毫不见狂风暴雨之下的波涛汹涌。 “阿昭”魏静舒轻声念着阿昭的名字,踩着细沙,往海边跑去,冰凉的海水漫过她的脚踝,漫过她的小腿肚,漫过的她膝盖。 丫鬟们拉住还要往深处走的魏静舒,劝她安心,会有懂水性的下人去找阿昭的。 魏静舒摇着头,推开拦着的丫鬟。 她想阿昭一定躲了起来了,只要她在,只要她喊他的名字,阿昭就一定会出来的,一定的! 岸上的魏家老夫人看着乖孙女伤心欲绝的模样,嘆了一口气,身侧站着的桂嬷嬷担忧魏静舒再呆在海里会着凉,问魏家老夫人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魏静舒,要她说三姑娘魏静舒如今已经懂事多了,一定可以理解老夫人这么做的道理。 魏家老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对冤家她只能帮到这儿了。 海浪翻滚,魏静舒差点站不稳,她叫喊着阿昭的名字,还要往深处走之时,觉得头晕目眩,昏了过去。 是夜,一辆低调的马车停留在魏府后院,驾车的是两个年轻人,都戴着斗笠,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灰。 黑色衣裳的年轻人手扶在斗笠上,望了一眼漆黑的夜色,跳下马车,去敲门。 敲门声三长一短,开门的人是一直守在后门的紫苏,她对来人行礼叫了一声杨教练。 杨严摆手示意紫苏不用多礼,转身去请马车上的小公子,顺便瞪了一眼坐姿放荡的沈容,沈容无所谓一笑,跳下了马车。 杨严想去扶从马车里出来的小公子,被小公子推开了。 这位小公子披着黑色的斗篷,跟着紫苏进了后院,一路到了魏家祠堂门口。 祠堂里供奉着魏家先人的牌位,魏家老夫人正盯着亡夫的牌位出神。 紫苏在祠堂门口停住,立在桂嬷嬷身旁,她领着过来的小公子,驻足了一会儿,踏脚走了进去,停留在魏家老夫人的身后不远处,盯着魏家老夫人的背影。 “来了啊。”魏家老夫人转身,瞧向来人。 来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正是魏静舒找了好几日的阿昭。 魏家老夫人走到阿昭面前,微微笑着问道:“要走了?” 阿昭眼神还有些不舍,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魏家老夫人摸摸阿昭的顺着整齐的髮髻,慈爱地道:“去吧,再去看看她。” 魏静舒身体并无甚大碍,只是心中忧愁过多,大夫给她开了安神药,折腾了一天,现下已经睡着了。 阿昭悄悄来到魏静舒的房间,悄悄靠近魏静舒,跪在床边,一如初见之时,他握着魏静舒冰凉的手,静静地盯着魏静舒的眉眼,极其认真地瞧着,这个怎么看怎么好看的人,他早就视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阿昭张张嘴,想叫出魏静舒的名字,发不出声,虽然沈容已经在替他医治了,但是多年的顽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还需慢慢调养。 阿昭并没有呆很久就狠心掰开魏静舒紧抓着他的手,离开了。 回到祠堂,魏家老夫人扶着阿昭的肩膀,告诉他一定要谨记,踏出了这道门,踏出了漳州地界,从今以后他就是代王最小的儿子赵琰了,不再是小狼孩阿昭了,要他忘记这里的一切,好好为自己的前程谋划。 第54页 阿昭紧抿着唇,摇了摇头,他是阿昭,永远都是阿昭。 魏家老夫人好笑地换了一个说法,道:“我知道,阿昭永远都是静舒心中的阿昭,只是对外你必须得成为赵琰,才能保护好静舒,才能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也只有到了你手中的长剑无坚不摧无人敢折,赵琰才可以是阿昭,你,明白吗?” 阿昭点了点头。 魏家老夫人蹲下身抱阿昭揽进怀里,拍了拍阿昭瘦弱的背,在他的耳边轻轻道:“好孩子!” 院子外的杨严憋不住心里的话,忍了好久终于戳了戳沈容的手臂,问道:“喂!你怎么想的?” 沈容眼睛斜睨了一眼五大三粗的杨严,吊儿郎当道:“什么什么怎么样?” 杨严追问道:“我可不信,魏家老夫人没有对你说什么!” 沈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道:“说了又如何,谁给的好处多,我就跟着谁喽!” 祠堂内,魏家老夫人苍老的手捂住阿昭那双干净懵懂的眼睛,警告道:“阿昭,你要记住,人心难测,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一切。在黑暗中,你要学会信任,学会猜忌,要是熬不下去就想想静舒。” 眼睛恢復了光明,阿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望着阿昭离去的瘦弱背影,魏家老夫人心中一嘆,她仿佛看到了夜里冒着大雨捧着贝壳珍珠一脸兴奋的小狼孩,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条有多难走呢? 人心险恶,魑魅横行。 光她魏家就有好几个世外来客,这般想着,魏家老夫人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心中默念,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魏家能不能守住这百年基业,就要看年轻的那一辈了。 天刚刚亮之时,魏静舒就醒了,她抬手,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掌心,她……好像看到了阿昭了。 一想到阿昭,魏静舒便想起了,阿昭还没有找到,掀开被子,连鞋子也不穿,就要出门去找阿昭。 忽瞥见梳妆檯上放着几颗圆润的珍珠和贝壳海螺,她缓缓走到梳妆檯,拿起珍珠,愣了一会儿。 珍珠?阿昭? “阿昭回来了!”这个念头一出现,魏静舒忍不住喜极而泣。 魏家老夫人夜里很晚才睡下,起得却比魏静舒还早,披着裘衣,就要紫苏把魏静舒平时被罚抄的纸拿过来,她坐在书桌前,拿着性格大变后的魏静舒的笔迹,和她接到的从亲家山东卫氏寄来的贺信,贺信是那个庶子变成嫡子的卫云止代笔的,魏家老夫人仔细对比着,越瞧越有趣,字虽不同,笔锋走势却如出一辙。 “有趣啊,当真有趣啊!”魏家老夫人笑出了声。 魏静舒拿着珍珠,赤着脚跑到魏家老夫人面前,哭着说阿昭回来了,魏家老夫人心疼地擦掉了乖孙女的泪珠,把魏静舒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只说若是有缘他们终会再见的,说不定到那时,阿昭还会开口叫她的名字了。 会叫她的名字吗? 被紫苏送回来的魏静舒,呆坐在梳妆檯前,拿起海螺,放到耳边,没有传说中的海风。 “阿昭。”魏静舒默默念着。 阿昭,我们会再见面的对吧? 顾家的一行人离开漳州的当天,几匹汗血宝马也一同离开,一路往襄阳,一路往关中。 数年后,天下风云,平静数年的燕国又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假设如果 阿昭到了21世纪,无良作者要求阿昭给心上人唱一首歌,阿昭别别扭扭地练着。 阿昭:这句歌词应该改下 作者:哪句? 阿昭:我想我应该非常确定你是我的唯一 作者:啊?那怎么改? 阿昭:“我想”划掉,“应该”去掉 作者:哦 第36章 结局 三年后,在位二十三年的皇帝在驾崩之前立下遗遗诏,封魏静舒的父亲魏延庭为相,太子继位。 同年,太子在继位前夕死在了姬妾床上。 因为没有其他皇子,大臣推皇帝的弟弟代王继位,代王膝下有三个儿子,登基之日,封长子为太子,二儿子为贤王,最小的儿子为秦王。 秦王赵琰天生神力武艺出众,在战场上立了赫赫功勋,名震天下。 魏静舒跟着表哥卫云止去汴京。 在快到汴京城时遇到匪徒,得秦王赵琰相救,表哥卫云止为了救她挨了一刀。 表哥卫云止科考状元,游街,魏静舒丢花,秦王赵琰冷眼相看。 两年后,九岁的四姑娘魏静蕙同表哥王仲卿定亲,定亲前夕被人发现和二姑娘魏静慈幽会,四姑娘闹着解除婚约。 同年,十五岁的大姑娘魏静华出嫁顾长泽,夫妻恩爱。 一年后,二姑娘魏静慈女扮男装被传闻好男风的新皇看上,入宫。 同年,新皇发现太子窥觊宠妃魏静慈,废太子,太子火烧宫殿自尽。 同年,皇帝驾崩,传言是画师程希暗杀的。 同年,贤王继位,一改登基之前的勤政爱民,变得荒淫无度极尽奢侈,封父亲宠妃魏静慈为慧贵妃。 魏静舒发现很多事情在慢慢和上辈子重合,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推动更正。 同年,魏家老夫人入汴京。 新任皇帝以及邻国求和的王子看上十三岁的魏静舒,魏家不肯,新任皇帝就故意要赐婚魏静舒和小皇叔端王,端王先天体弱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新皇认为魏家已故老太爷在和魏家老夫人沖喜之后可以活到五十多岁,那么魏静舒作为魏家老夫人的孙女,也可以给端王沖喜。 第55页 魏静舒发现秦王赵琰就是阿昭。 新皇忌惮赵琰,赵琰同魏静舒定亲。 赵琰听到吹笛声,这首曲子他曾经听魏静舒吹过,以为是魏静舒,走过去看是魏静舒的表哥卫云止,醋。 两年后,十五岁的魏静舒出嫁,同秦王赵琰有名无实。出嫁后,前往封地。 一年后,十六岁的魏静舒接受了赵琰即阿昭,圆房。 一年后,皇帝下旨,十七岁的魏静舒和阿昭回汴京,途中遇险,流产,魏静舒上辈子觉得是带着孩子自尽的报应。 同年,魏静舒发现表哥卫云止不但是女扮男装,而且是上辈子的二姐姐魏静慈,卫云止偷偷生下端王长子。 一年后,十八岁的魏静舒刚生下一个女孩,魏家老夫人病危,魏静舒求阿昭,阿昭抱着魏静舒母女去见了魏家老夫人最后一面。 同年,四姑娘魏静蕙出嫁。 同年,宫变,深受宠爱的慧贵妃魏静慈杀了皇帝,在卫云止和秦王赵琰的帮助下归隐山野,最终与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暗卫厮守终身。 同年,端王登基,魏静舒父亲告老还乡,卫云止成为最年轻的丞相。 两年后,皇帝立遗诏,长子继位,秦王赵琰为摄政王,卫云止为辅政大臣。 同年,大将军顾长宣抢亲娶了长四岁的紫苏,开始鸡飞狗跳的人生。 一年后,卫云止身边多了一个酷似已故先皇的身影。 同年,元宵佳节,灯火阑珊。 魏静舒和夫君阿昭抱着小女儿赏花灯,听到身后一声“小舒儿”,立即回头,只见是一对戴面具身姿挺拔的男女。 戴面具的姑娘张开双手,魏静舒眼眶发红地扑进面具姑娘的怀里,带着哭腔哽咽着喊着“阿慈姐姐”。 赵琰(阿昭)向带面具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怀里的小姑娘非要让面具男子抱。 花灯落幕,山河漫漫,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三次元有点事,希望以后会有机会写他们长大后的故事 第37章 番外之灯火阑珊处 端王赵瑾登基后,卫云止被封相。 众所周知,端王赵瑾自小身体就不好,因而,登基后,丞相卫云止时常夜宿宫闱,彻夜批改各方奏摺。 这夜,众人眼中风度翩翩手腕却极其凌厉的燕国年轻丞相卫云止从龙床上惊醒,惊动了躺在身侧浅眠的人,这人便是燕国新任皇帝赵瑾。 赵瑾担忧地问卫云止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卫云止纵然聪明,但到底年轻,手底下还是有很多老臣不服。 卫云止摇了摇头,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天空的圆月。 冷风透过窗吹了进来,吹着卫云止的长髮,若是有人看见,便会发现窗内的女子容貌不算出众,在月光下倒是显得十分清冷,若是这人在仔细想想,这是陛下的寝宫,陛下后宫虚无,能留在寝宫里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丞相卫云止,那女子定然不是宫娥,不是宫娥,那丞相卫云止便是…… 卫云止被吹得有些冷,身后有人给她披上狐狸裘衣,她没有回头,只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道:“自住进宫里,云止便常常夜里惊醒,可是又什么不妥?” 卫云止搓了搓手臂,目光放空,她也说不清,打从睡在这儿的第一天起,她的心就说不出来的烦躁,她笑着道:“要不我还是回我的相府吧,刚入住还没回过几日。” 身后高大的身影立即把卫云止揽进怀里,脸贴在卫云止的脸颊,轻轻地笑着说:“也好,我同你一起回去。” 卫云止的手放到赵瑾的脸颊上,她哪敢让新皇跟着她回府啊,只说赵瑾身子不好还是住在皇宫能让众人安心。 赵瑾一听,含笑地轻轻地咬了咬卫云止的耳垂,趁卫云止不注意,一把把卫云止拦腰抱起,脚步匆忙地把卫云止放在床榻上,随即欺身而上,就要去亲吻卫云止的额头。 卫云止双手抵住赵瑾的胸膛,不攒同地道:“陛下,沈太医说您要注意修养。” 赵瑾也不说话,就看着身下乌黑的发散开的卫云止,卫云止嘆了一口气,双手揽住赵瑾的脖子,主动吻上赵瑾薄薄的唇,赵瑾立即抱紧卫云止,回应着卫云止。 不一会儿,帐内就传来一阵暧昧的闷哼声。 前戏已经差不多了,卫云止的脑子却出现了一张无比噁心的脸,那张脸狰狞着肆意践踏着她,卫云止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了赵瑾。 赵瑾正在关键时刻,满头大汗,却见卫云止裹着被褥脸色惨白缩在角落了,赵瑾看得心中既是心疼卫云止又责骂自己明知道卫云止十分抗拒男女之事,却还是忍不住。 卫云止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对这座皇宫有着莫名地牴触感。 闭着眼,慢慢平復自己的心情。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多,卫云止的脑子里时常会闪现出一些模煳的画面,却怎么也看不清拼凑不起来。 近日,皇宫守卫加强戒备,不断有太医出入皇帝寝宫。 卫云止同重臣跪在下方,赵瑾撑着气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了秦王赵琰和丞相卫云止。 赵瑾自知时日无多,告诉赵琰,他若是愿意,便接管这江山,若是不愿意就替他好好照顾他的儿子。 赵琰自是不愿的,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同心心念念的魏静舒在一起了,还有了一个像极了魏静舒的小女儿,每日下朝都是赶着回去,陪妻子女儿的,哪有那个时间去管什么江山。 第56页 不过,他知道妻子魏静舒十分敬重表哥不应该说是表姐卫云止,赵瑾又是他的小皇叔,往日里又是十分照顾他,边疆一役若是没有赵瑾及时带兵增员,他就算是不死也难平安归来,看在卫云止和赵瑾的面子上,他会保护好他们的孩子的。 赵琰识趣地退下,留卫云止同赵瑾说话。 卫云止扶着赵瑾坐起身来,赵瑾靠在她的怀里,咳了几声,轻轻地叫了一声“云止”,卫云止低低地回应着。 赵瑾叫一声,卫云止答一声,如此这般叫了好几遍,赵瑾才说道:“我这般叫着,便是希望,到了下一世,你还能回我。” 卫云止忍着泪,她这辈子就没有为谁哭过,微微笑着道:“只要你敢叫,无论在哪儿,我听见了,都会应的。” “说好的!” “嗯,说好的!” 赵瑾含笑慢慢闭上眼,卫云止的泪正好落在赵瑾干干净净的寝衣,晕开一小团。 丧钟响起,守在寝宫之外的文臣武将跪了一地。 呆在□□的魏静舒听着丧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十年的时间,这丧钟已经是第四次响起了。 前世,端王早逝,今生,刚好活过了二十五岁。 他走了,云止表姐会很难过吧? 深夜,赵琰顶着风雪摸进了魏静舒的屋,瞧瞧了两张极相似的睡颜,心中满足,尽管成婚多年,他仍然害怕这是会是一场梦,害怕哪一天醒来,魏静舒就不见了。 魏静舒并没有睡着,她睁开眼,摸了摸赵琰的手,赵琰天生是练武的料,这手比她的手还要热,她坐起身来,望着已经不见初见之时稚嫩天真模样的赵琰,忧愁地问道:“阿昭,陛下,真的走了吗?” 不知为何魏静舒对赵瑾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总觉得赵瑾不会那么容易走的。 赵琰抱着魏静舒点了点头说沈容已经确认过了,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魏静舒的髮髻,有些沉重地道:“呦呦,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必须要死别的话,我要看着你走,让你安安心心地走……” 原地送别的人实在是太苦了,他曾是将军,在战场上不知见证了多少生死,可是,今天瞧着卫云止的模样,他忽然害怕若是他走在前头,那他的呦呦会不会也同卫云止一般。 说来也好笑,他曾经视魏静舒的表哥卫云止为眼中钉,无论是一别三年他好不容易见到了魏静舒,还没来得及表现,卫云止就替魏静舒挡了一刀,魏静舒担忧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表哥卫云止,还是卫云止高中状元游街时魏静舒投花,亦或是,卫云止竟然知道魏静舒只弹给他一个人的曲子,都让他觉得这个表哥异常碍眼。 后来竟然发现卫云止不是表哥竟然是表姐,他松了一小口气,他在军中多年,虽无男女之事,但也知道男有龙阳之风,女有磨镜之好,幸好后来卫云止有了身孕,怀的还是他小皇叔的孩子,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魏静舒从赵琰的怀里出来,问道:“云止表……表哥,她还好吗?” 赵琰回忆了一下卫云止的表情,含煳地说她还好,还说他的小皇叔赵瑾的意思是要让膝下唯一的孩子继位,让他做摄政王,卫云止做辅政大臣,他安慰道:“卫丞相,她向来心繫天下,天下一日不安,她便一日守着,呦呦,不必多忧心,早些歇息,明日开始便要守灵了。” 卫云止跪在灵堂前,回想着她同赵瑾初见的场景。 那是山花初开的三月,她回京述职,在半道上救了病秧子赵瑾,赵瑾非要还她救命之恩许了她三个承诺。 他说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一年后,向来走得最晚的丞相大人卫云止把政务都丢给了摄政王赵琰,匆匆就走了,只留了一众老臣同脸色不好的赵琰大眼瞪小眼,谁不知道摄政王赵琰一向是踩着时间回家守着妻子孩子的。 赵琰眼一瞪,大臣们立刻撸起袖子加快速度,不能让摄政王晚太久回去,要不然他们就惨了,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大人可不会看在他们劳苦功高的份上少折腾他们。 卫云止坐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城郊之外的一处宅子。 沈容立在门外,笑嘻嘻依旧是没有一幅人样。 卫云止跳下马车,一年的歷练,她的模样更加沉稳了,但还是可以听得出她着急的语气,“他醒了?” 沈容笑嘻嘻的还没说话,卫云止就等不及了冲进宅子里,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坐在正堂之上的熟悉身影。 那身影便是已经驾崩的先皇赵瑾,赵瑾含笑地望着还穿着朝服的卫云止。 卫云止对赵瑾最后一个要求就是要他活过二十五岁。 君子一诺五岳皆轻,他做到了,活着回来见她。 自此,汴京城渐渐有传言,不近女色的丞相大人卫云止有了心上人,提到丞相大人的心上人,众人都默契地压低音量,听说这人同先皇赵瑾的身影极其相似。 这日,天朗气清,正是休沐之日。 卫云止正在书房里同赵瑾下棋,下人传禀说是顾将军夫人求见。 顾将军便是顾长宣,当年连朝堂都不上了,穿着朝服就跑到人婚礼前,抢了新娘子紫苏,这是如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顾长宣是赵琰手下的大将,紫苏是漳州魏家已故桂嬷嬷认的孙女,这二人说起来还同她有些关系。 第57页 紫苏这姑娘她见过,为人聪明伶俐,更是有着一手好厨艺,她忽然登门必是有要事,卫云止便让下人请紫苏到书房,赵瑾就慢悠悠地回了屋。 卫云止对紫苏行礼道:“顾夫人。” 紫苏笑盈盈道:“紫苏见过卫丞相。” 紫苏同卫云止说当年魏家老夫人临终之前曾经单独嘱咐她,若是有朝一日卫云止登上高位,她又觉得时机不错,便将手里的这份东西交给卫云止。 包裹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份她曾经替魏家老太爷代写给魏家老夫人的贺信和一份小孩子抄录的《大学》,她蹙眉仔细对比,发现这两份东西的笔锋走势竟然是一样的。 夜里,忽然一大段陌生的记忆涌进卫云止的脑子里。 她看到了魏静舒死在她的怀里,而她不是卫云止,是魏家二姑娘魏静慈。 在没有人的时候,她红着眼对着空中连连质问,空中忽然出现一团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东西拟化成一个人形,大笑着道:“是我又如何,我让她自杀来换你的性命,你的好妹妹就照做了。” 她气愤极了,拔起剑就要去刺那团黑色的人形,黑色人影瞬间化成雾气绕着她转,笑着道:“何必如此在意呢,我不过是让你的好妹妹走上按照歷史的轨迹而已,你呀你呀若是肯早点配合我魅惑君王,我又何必如此呢?说不定我一高兴你的好妹妹就可以活得好好的!” 她闭眼隐忍道:“你还做了什么?” 黑色的雾气绕得更欢了大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让她看到她的好姐姐同她的夫君互诉衷肠颠鸾倒凤而已。” “你……” “你的好妹妹对你可真的好,当年魏家那个老太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阴阳玉佩,若不是你的好妹妹发现了,你我可早就死了,放心,念在这件事的份上,我没有让她走的太痛苦。” “你控制了她?” “是啊,像她这样容易心软的人,心智最好控制了!” 黑色的雾气又化成人形,亲昵地对她说道:“面位商人就要来了,你最好速度点,吸取赵琰的帝王之气,我们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否则,你的好妹妹不会是最后一个的,会有下一个魏静舒,下下个魏静舒,只要你在乎的,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一一毁掉!” 卫云止从梦中惊醒,一切她都想起了,原来她不但穿越了还重生了。 那团黑色的东西,自称是什么系统,与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系统要求她做的事,她一样不肯做,但是人总有松懈的时候,那段时间就是系统控制她的时候。 魏家要烧死她这个妖孽,疼爱她的秋姨娘为了救她死于火海,魏家为了百年基业把她献给了皇帝,说什么只有真龙之气才可以压住她的妖性,皇帝为了控制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可以让人上瘾的药。 她猜是系统搞的鬼,毕竟系统不能长时间控制她,否则……会被巡逻的面位商人抓住的。 每每她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总能想到从小就爱跟着她的小姑娘甜甜地叫着她“阿慈姐姐”,她叫小姑娘“小舒儿”。 元宵佳节,灯火阑珊。 卫云止同赵瑾戴着面具在游花街,远远就看到,已为人妇的小姑娘围在花灯前猜灯谜,她的旁边站着身材高大抱着一团软软奶香奶香的赵琰。 小姑娘猜中了灯谜,高兴地接过锦鲤花灯,去哄伸手要拿的小女儿。 若是小姑娘没有前世糟心的记忆,卫云止一定不会打扰她的。 “小舒儿。”卫云止缓缓开口唤道。 听到这个名字的小姑娘,明显一愣,立即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就扑向了卫云止,含泪叫了声“阿慈姐姐”。 魏静舒的小女儿缠着赵琰和卫云止要玩投壶要礼物,魏静舒转过视线,看向眼前带面具的男人,她还没有开口,赵瑾倒是先向她点了点头道:“好久不见。” 魏静舒心中有许多疑惑问道:“她知道吗?” 赵瑾摇了摇头道:“我封了她一些记忆。” 魏静舒笑了笑道:“为什么我会重来一世?” 赵瑾想起除掉系统后,他问卫云止也就是前世的魏静慈有什么愿望,她想也不想地说想要魏静舒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赵瑾轻嘆这两姐妹的感情倒是真的好,无怪赵琰嫉妒。 瞧着小女儿在地上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地走着,魏静舒还是问出了声,“你真的喜欢阿慈姐姐吗?” 赵瑾没有回答,他若是不喜欢,便不会陪她再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