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晓星沉》 第1页 [仙侠魔幻] 《剑落晓星沉》作者:执破【完结】 文案 女主沈碧落升级打怪谈恋爱,样样不放过 可她的佛系竹马展舒却劝她要温和,因为他 升级、打怪、谈恋爱,全都让她很抓狂!!! “打怪你可以不帮我,但不许说我凶!” ——这就是沈碧落要的信任,不要和她讲道理,她会很生气 阅读指南: 女主有点野,男主比较佛系,强强组合 剧情感情相互穿插,前期铺垫感情剧情较慢,中期强化剧情线,后面又回到感情线 脑洞主要贡献给妖孽型男配 正剧风,作者一本正经看重逻辑,文风比较中性 内容标籤: 强强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碧落,展舒 ┃ 配角:詹琴,小糰子 ┃ 其它:修仙,仙侠,美男, ================== ☆、第一章 深夜託孤 寒风颳过,发出鬼哭一般的呜呜声。 茫茫夜色中看不到一点灯火,白日里活动着的一切生灵好似被黑夜捲入了另一个世界。 “碧落,我们快要到了,你还冷不冷?”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手里牵了个十岁的女孩,走得匆忙又疲惫。 “不冷了,都走得热了。这么晚了,张爷爷肯定睡下了。”女孩气喘吁吁,声音却清脆动听,很有力量。 中年男子走到一扇门前站住,朝里面喊道:“世叔——是我,长安,沈长安哪!”声音有些急,却又不敢放开嗓子喊。 屋里灯亮了,很快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来开门的并不是沈长安喊的世叔,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身材高瘦,容貌俊秀,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下也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眉宇间的英气。 沈碧落看到眼前的少年如此俊美,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那块红印子。 少年提起灯照了照沈长安,看这人脸上神色慌张,猜到他们是有急事,马上把他们让进屋,道:“快进来,你们来这边等爷爷。” 少年招唿他们坐下,又点起了一盏灯。 “长安!真是你来了?”里屋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边走边理衣服,他声音铿锵有力,头髮鬍鬚有些灰白,看上去已年近古稀。 这老人姓张名图,通晓医理,以採药看病为生,沈长安小时候跟着父亲来看过病,后来经过棋川时也要来拜访张图。给沈长安开门的便是张图身边的药童展舒。 沈长安上前扶住张图,随后跪了下去:“世叔,长安今天来是有事求您。” “快起来,起来说。”张图用力将沈长安拉起来,转身看向展舒,“快生火,烧些热水。” “不必,我马上要走。”沈长安道。 “啊?这么急!”张图看沈长安脸上表情有些慌张,嘆了口气,似是猜到沈长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不瞒世叔,有人正在追杀我,我出乌央谷时,家里已经被他们一把火烧光了,我自己的命不要紧,我只想把孩子保住,求求世叔收留这孩子吧。”沈长安说着看向沈碧落,沈碧落抬着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他,眼里泪光闪闪,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张图抓住了沈长安的胳膊:“他们……还是找到你了?哎,真是不死心啊!” “东西没拿到,他们不会死心的,七年前……碧落的娘落到了他们手里,他们逼我交出东西,哎,我不能给他们啊!我要是给了他们我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我只能对不起她了。现在我就只有这么个女儿了,世叔,我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活下去。” 张图听了,连连点头:“好,好,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这儿也正好缺个帮手,展舒也有个伴。” 沈长安又欲往下跪,张图扶住了他。沈长安剑眉紧锁,眼神里满是感激:“我沈长安此生都会记着世叔的大恩。”说完走向沈碧落,扶着她的肩膀,道:“碧落,爹走了,你少出门,少惹事,不可和别人说起你的身世,万一……我回不来了,不要给我报仇,切记,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活下去,都听好了吗?你要答应我。” 沈碧落开始抽泣,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哽咽着道:“爹,那些坏人找你要什么东西啊?你给他们就是了,碧落不想和你分开,不想你走……” 沈长安一下心痛不已,咬着牙,弯腰抱着沈碧落:“碧落,有些事情只有你经歷过了才能懂,爹也不想丢下你和你娘,只是如果爹只顾自己,那么会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失去父母,也会有很多和爹一样的人要失去妻子和孩子,碧落,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沈长安说到这里嘆了口气,松开沈碧落,把头扭向一边。 沈碧落听出沈长安心里也很难过,拉住他的手道:“爹,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我把武功练好了,我帮你杀他们。” 沈长安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爹刚和你说什么你忘了?让你不要惹事,不要报仇!” 沈碧落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脸,眼泪从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又冒了些出来,她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她不懂父亲为什么对仇家没有恨意,甚至有时还有些愧疚的情绪,而且也不让她去恨他们。 第2页 但她看到沈长安此刻有些生气,即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也使劲说出了几个字来安慰他:“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爹回来……” 沈长安松开了女儿的手,转身向屋外走去,向张图道:“世叔,我走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会连累你。” 沈碧落追了上去,沈长安已走远,沈碧落看不到沈长安了,在原地蹲着哭起来。 展舒走上去将她扶起来,道:“快进去吧,不哭了啊,你再哭坏人就会发现你了。”沈碧落已经哭得看不清方向,被展舒牵着进了屋。 展舒给沈碧落端了盆热水放她脚旁边,见她只顾着哭,便打算给她脱鞋洗脚。 沈碧落突然抽泣了几下,止住了哭声,自己弯下身去把鞋脱了,这一刻她情绪才平復下来。 她将脚泡入热水里的时候,全身都温暖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又要多两个家人了。 沈碧落洗完脚后展舒已经给她收拾好床铺。她睡下后又断断续续地哭了很久,哭到累了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沈碧落这才好好看清了她的新家,这屋子里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 这里有很多沈碧落从前没见过的东西。她从三岁起就没有离开过乌央谷,乌央谷地势封闭,与外界的交流很少,昨晚沈长安带着她从乌央谷走到棋川,走了接近两个时辰。 沈碧落站在两个大药柜前呆呆地看着。 “你认得字么?”张图在她身后笑着问道。 “认得,我爹一直教我认字,这些字我都能认。” “呀,小小年纪,不容易哪!”张图感到有些惊讶,这药柜上有些字展舒都经常记错。 沈碧落朝屋外看了一眼,问道:“爷爷,哥哥是在练武功吗,怎么比我爹慢许多?咦,他怎么又在扮猴子了?” “哦,这个是导引之术,这是在治病,你慢慢就会懂这些了。” “扮猴子也能治病吗?哥哥得了什么病?” 张图嘆了口气,勉强地笑道:“哎,一下和你也说不清呀,总之你不要和哥哥打架,也别让哥哥和其他人打架,哥哥这怪病是不能和人打架的,不然容易闯下祸。” 原来张图心里一直都有道难题,他行医几十年,对展舒这从小就有的怪病却是束手无策。 十多年前,一对夫妇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过来找张图,那孩子哭得厉害,全身发红髮热。张图一个转身那夫妻俩就消失不见了,只在孩子身上找到一个绣了姓氏和生辰的荷包。 张图好不容易救回了那孩子,却发现那孩子不会说话,起初他以为是个哑巴,后来才知道孩子慢慢开口说话了,只是几乎只和他一人说话。张图懂些卜算,知道这孩子命途多舛,命犯孤辰,而且性格孤僻,多年来一直对他怜爱有加,他最初几天难得开口说一句话,到现在基本能够与人正常交流了。 展舒长到七八岁的时候,精力总是很充沛,力气比得上十几岁的少年。张图本来没留心,以为他这只是身强体壮的原因。后来看到展舒和人打架后才开始担忧,展舒一打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兇狠异常,像头髮疯的恶犬一般,张图对此十分担忧,但始终找不到这病的根由,只得让展舒服用安神的药物,坚持练些导引之术,暂时保他平安。 沈碧落转过脸去,张图看到沈碧落左脸上那块红印子,那印子长在沈碧落白皙的脸上格外打眼,让人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精緻的五官。 张图皱着眉问道:“孩子,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七八岁的时候在我爹身上找到了一个白瓷瓶子,里头有三颗药丸,那药丸有股花香味,我就倒了一颗出来吃,吃了以后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就晕过去了,醒来后脸上就长出了这块印子。” 张图一下苦笑不得:“药可不能乱吃啊,你长教训了,以后可千万记得啦。”说完又给沈碧落把了下脉。 张图松开沈碧落的手腕,站起来嘆了口气,道:“你这脉大起大落,可能和你吃的药丸有关系,这药丸可能还不是一般的药丸,我也一下拿不准主意,待我观察些时日,慢慢给你想法子。” 沈碧落一听自己脸上的红印子有希望能消,心下十分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都在强调男女主少年时青梅竹马相依为命的感情,节奏有点慢哈,后面就不会了 ☆、第二章 相依为命 几日过后,沈碧落很少哭了,开始主动去接触新的生活,会帮着张图做些杂事,跟展舒一起上山採药。 和展舒一起多出去几次后,沈碧落髮现有一伙和展舒年龄相仿的少年经常欺负展舒,而展舒即使被惹恼了,也总不还手打他们。 展舒採药回来时,沈碧落髮现他后脑勺上很多泥沙,衣服还被扯破了。 “哥哥,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 展舒不说话,沈碧落勾着他的脖子让他弯下身来,给他清理头髮里的泥沙,又问道:“怎么会这么多沙子,头髮还湿了呢。” “朱大胖他们想把我拖到水里去。” “为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坏?” “因为他们知道我怕水。” 沈碧落一听,嘻嘻笑了:“哥哥还怕水啊,我都不怕呢!” 第3页 “你可不许捉弄你哥哦,别带他去水边上。”张图在一边摆弄药材,听到他们说到展舒怕水的事,向沈碧落说道,“你哥从小就有这个坏毛病,挖了药也不去洗掉泥再带回来,他说他不想去水边上。” “我猜呀,哥哥肯定是从前掉水里不会划水,被吓的,哈哈。” 展舒听到沈碧落的这番话,脸色一下变了。在他最早的记忆里,他对水就很恐惧,他总是梦到自己的头一下伸出水面,一下又被压入水里,水总给他濒临死亡的感觉。 沈碧落看到展舒眉头紧锁着,两条浓密的眉毛将眉心挤出了一个小窝,她伸出手指蹭了蹭他的眉心,念道:“扯开扯开,不要皱着,皱着不开心。” 沈碧落吃着饭,抬起头看着展舒笑着问道:“爷爷,大家为什么叫哥哥傻蛋?” 她来一些日子后,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这个家有了沈碧落后也热闹了许多。 “哈哈,你看你哥哥傻不傻?” 沈碧落看着展舒,展舒光顾着吃饭,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哥哥不傻,哥哥只是不会说话,不对,是不想说话。” “你哥哥呀,他小时候是真的不说话,现在好多了。那些无赖只是嫉妒你哥哥天生力气大,所以老是找他麻烦,十几岁的孩子都这样,碰到谁都想较量一下,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他们真坏,尤其是那个朱大胖,白长那么大块头,竟然还叫一伙人打哥哥一个,真是不要脸。别理他们?他们还以为哥哥好欺负呢,我看呀,哥哥就应该把他们挨个打一顿,让他们以后看到哥哥都让路。” 张图听到沈碧落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你是没见你哥打人,是我不准他和别人打架的,他一出手,那肯定就要伤到人,要是打死人了呢?杀人偿命,你要是想你哥活久一点,以后就应该劝着他别和人打架。” 沈碧落看张图不高兴她这么说,低下头去吃饭,不再说话。 张图看沈碧落如此要强,也暗暗替她担心,他总感觉这小丫头将来要闹出些事情来,又一想到她的身世,更担心她了,总希望她能够不负她爹的期望,能老实本分,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几个月过去,都不见沈长安回来,张图开始找人悄悄打听沈长安的消息,可完全没有一点回音。 “爷爷,我爹送我来的时候,和你说了追杀他的人,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沈碧落开始回想与父亲仇家相关的一些线索。 张图连连嘆气,心想:“她父亲都没告诉她,说明是不想让她知道,怕她知道了会惹祸上身,哎,这孩子如此要强,我更不能告诉她了。” 沈碧落看张图默不作声,继续问道:“还有,我爹是拿了他们什么东西,爷爷你能告诉我吗?爷爷,求求你了。” “你爹没告诉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说过,让你不要惹事,也不要想着报仇。”张图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沈碧落一听“报仇”两个字,又想到几个月过去父亲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趴到桌子上哭了起来。 这时,展舒塞了个梨到她手里,她好不容易收住了眼泪,一咬那梨时,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展舒看到沈碧落哭了,内疚自己不会安慰她,他哪里知道沈碧落只是感动得哭,她来的这些日子里,展舒看到她不开心了,总是往她手里递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碧落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只有在晚上一个人躺着的时候才会因为想家想父亲而流泪。平日里给张图打下手配药、切药、晒药,家里的事情不多时又陪着展舒上山採药,日子一久,她积累了不少医理知识,成了张图身边能干的帮手,很多病人都喊她“小大夫”。 沈碧落和展舒在心里都感激张图,张图年纪又大了,这两人平日里把一切家务事都包了,展舒话虽不落,但对沈碧落十分照顾,重活脏活都会抢过来不让沈碧落做,一家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展舒背着竹篓,紧跟在沈碧落后面,两人在人群中穿行着。 沈碧落一会儿看风筝,一会儿看面具,一路上玩得十分开心。 “老大,快看,傻蛋的那个丑丫头在这里。” 沈碧落听到平时欺负展舒的那伙少年正走在她后面,回头看时,中间站着的正是从前带头打展舒的朱大胖,这朱大胖又长高了一些,比沈碧落高出了两个头。 展舒挡在了沈碧落前面,恶狠狠地看着朱大胖,朱大胖旁边又过来了三四个少年,个个手里拿着棍子,但又都不敢靠近展舒。 其中有个尖脸的少年嬉皮笑脸地道:“这是张老头怕傻蛋太傻了娶不上媳妇,就收了个丑丫头吧。” 展舒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心道:“我不能出手,我一出手就要闯祸,爷爷说了再打了人就要把我赶出去。” 展舒感觉身体里有股力量在到处乱蹿,让他恨不得一拳将那尖脸少年的头打碎。 那尖脸少年看展舒气急了又不敢出手,心里十分得意,又笑道:“大伙猜,丑女配傻子,生的孩子是傻呢?是丑呢?还是又傻又丑?哈哈哈!” 站在后面的沈碧落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随手抓起旁边摊子上的柿子就往尖脸少年脸上砸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的眉心,他哎哟一声,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柿子汁。沈碧落又拿起几个柿子朝他脑袋上砸。 第4页 那尖脸少年额头上,头髮上,脖子里沾满了柿子汁,一时恼羞成怒,朝沈碧落扑过来。 展舒去挡,其他几人也冲上来拿起棍子就要打展舒。 那为首的朱大胖想趁乱从后面偷袭展舒,却被展舒转身一脚踹在大腿上,疼得差点哭出来:“快来给我看看啊,我这腿是不是断了。”其他人都朝他那边凑了过去。 沈碧落趁机拉着展舒就跑。 跑了一段路后,展舒停下脚步原地站住了,沈碧落回来拉他:“怎么了,哥?”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爷爷会骂我的。”展舒站着不走,紧锁着眉头。 沈碧落抬起头看着展舒那瘦削的下巴,和弧度很好看的嘴唇,伸出大拇指在他眉心摸了摸:“哥,别怕,还有我呢,我会和爷爷说的。” “别,你说了爷爷又要骂你了。” 展舒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一字一句都印在了沈碧落心里,她听得出来这话里都是对她的关切。 两人有些害怕被张图责备,在路上逗留了些时间。等到回家时已经见朱大胖和他妈已经等在那里了。 张图正在给他们赔礼道歉,朱大胖和朱母脸上都写着“这事情没完”的样子,让沈碧落看着很是愧疚。 “虽然骨头没断,那肯定也是要耽误十天半个月了,我家大胖最近天天帮我干活,他动不了了,又得花银子请人。您老给的这些钱也就只能当个工钱,我看这么着,让你家小大夫去给我儿子换药,要熬的药也让她熬好了拿过来,这个事情我就这么算了。”朱母声音尖利地说了一长串。 张图道:“这些都好商量,我让碧落去就是了。” 沈碧落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但碍于张图在,也不敢吭声。 朱母扶着朱大胖一瘸一拐地走了,沈碧落从后面看着,恨不得追上去朝他受伤的地方再补上一脚,但仔细一想,今天他们除了赔了些银子也没吃亏,总算教训了那帮人。 张图冷冷地看着展舒,道:“你在外面站着,不许进屋!” 沈碧落上前搀住张图,柔声道:“爷爷别生气了,都是碧落惹下的祸,是那伙人拿了棍子想要打我,我哥才挡我前面。” “哎呀,你还帮着他,我也是为了他好,他这一身蛮力迟早得闹出大事来,到时候怕是多少钱也救不了他的。”张图坐下来,连连嘆气。 “爷爷别气了,碧落以后多做事,能把赔出去的银子挣回来的。”沈碧落倒了碗茶给张图递过去。 “好了好了,你们俩啊,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张图接过茶道。 沈碧落看展舒还是愁眉不展,便把他平时爱吃的菜夹了些放到他碗里,展舒看着沈碧落,想笑却又没笑出来,沈碧落凑到他肩头,用两只手指戳起他的嘴角:“嘻嘻,笑了。” “好了,吃饭呢,吃了饭再玩。”张图假装生气了的样子,说完却又笑了,又给沈碧落夹了菜。 沈碧落玩心大起,又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张图碗里:“爷爷也吃。” 展舒听到沈碧落调皮的语气也笑了,三个人一齐笑了。 沈碧落去朱家给朱大胖送药,朱母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笑盈盈地将沈碧落迎了进去,朱大胖好像是知道朱母有别的心思了,对沈碧落也不再有敌意,反倒是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沈碧落给朱大胖换药时,他忍住了痛,偷偷看着她,心想:“其实她也就脸上一块印子而已,还是长得挺好看的,这眼睛鼻子让人看了还想看。” 朱母在一旁看着,笑道:“碧落也十四岁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呀,比刚来的时候越发好看了,我上次是太冲动了些,做娘的都这样,看到儿子受伤了肯定着急呀。其实呢,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家大胖也……其实我家大胖是个好孩子,别看他这么大块头,心思可细了,对人好……” 朱母说着有些紧张,语无伦次起来。 沈碧落听出了她这话的意思,只是低头不答,此刻她脑子里出现了展舒那张脸,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当人家说到男女感情和婚姻时,会想到展舒,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以后的生活里还要走进展舒以外的男子。 沈碧落走后,朱母看朱大胖的神色,猜到他听出刚刚她话里的意思了,道:“这小大夫哪里丑了,你们尽瞎说,我看她又能干,生得又好看,你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我也就满意了。” 朱大胖平时嚣张,说到婚姻之事却是别扭起来,低声道:“我看她是指望不上了,她和傻蛋天天在一起,两人又不是亲兄妹感情还那么好,肯定早就好上了。” 朱母道:“你小子就这点出息,他们又没成亲!改天我托人探下张老头的口气就知道了。” 张图见有人拐着弯问沈碧落和展舒的事情,一下也有些为难,他虽给不了准信,但也猜到这两孩子可能这辈子都会分不开,便只说沈碧落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给她找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稳定更新中,求收藏。 ☆、第三章 相知相爱 入夜后的棋川格外寂静。张图在灯下翻着厚厚的一叠旧书,看得眼花了时,便将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 第5页 “爷爷,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这些书啊?”沈碧落本打算去睡了,见张图还在灯下看书,又过来催他。 “白日里不停有人在这儿看病,我都没时间看书,我想再找找去你脸上这块印子的法子。” “算了,爷爷,我都习惯脸上有这么一块印子了,朱大胖的娘都说我好看呢,就不管它了吧。” “姑娘家哪个不爱好看呢,我能多活一天,也就希望多帮你们一点。” “爷爷,别看了,你这眼睛又不好,我自己想办法吧,你这些书我都看过了。” “好,好!爷爷老了,你的本事都要顶上爷爷了。”张图说这话时,其实心里甚为欣慰,因为他平生所学已经后继有人了。他本想将医术传给展舒,而展舒更喜欢上山採药,他也知道展舒因为身体的原因,如果坐着不动就会难受,只有让他耗费气力他才能平心静气,浑身舒坦,所以也不怪展舒。 张图一感嘆自己年岁也大了,随即又想到要是哪天突然走了,沈碧落的婚事都没人做主,想着要是沈碧落和展舒没那个意思,自己也好早点把她亲事给定下来。 张图看展舒没在边上,便试探着问沈碧落:“碧落呀,最近有些人来问起你的亲事,我也不好答覆人家呀,你要是没有中意的我可就给你应下了?” 沈碧落一愣,心想:“我猜爷爷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明说过这件事,他故意套我话呢。”她想直接说,可是又怕展舒对她没这个心思,一下也很为难。 “爷爷,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嫁出去,我要一直陪着爷爷。”沈碧落说着,坐过去挽住了张图的手臂。 张图抿嘴一笑,道:“是没有想过要嫁给别人吧。” 沈碧落低头一笑,将脸贴到张图肩上。此刻她心里是又甜又愁,她只要想像着他们三个以后还以前生活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可是展舒却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那层意思,她心里也没个定数。 沈碧落髮现自己越来越留心展舒的动静了,好像恨不得他去哪里她都要跟在身后,他眉头一皱,她就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了与展舒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她一天比一天起来的早,因为她起来的时候展舒已经开始在外面练功了。 张图并不懂武功,但张图让展舒坚持练一些导引之术,让他身心处于一种平和的状态,并根据他身体的情况调整服用的药物和要练的导引之术。 张图发现展舒的身体情况又有些不稳定了,暗道:“怎么会这样了,这药方我都是仔细斟酌了才开的,让他练的五禽戏他也照着我的在练。”后来连续几个早上看到沈碧落陪在展舒旁边,才知道原来是沈碧落在边上对他造成干扰了。 张图把沈碧落叫开,沈碧落闷闷不乐:“我就在一边看着,我又没妨碍他!” “你在那儿让他分心了。” “他哪里分心了?” 展舒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有些乱了,好似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停了下来,往石凳上一坐。 沈碧落凑了上去,看到展舒的眉头又皱着,禁不住又伸出手指去摸他眉心,却被他把手拉开了。 “怎么了?平时都是这么给你刮眉心的呀,不要皱着眉,愁眉苦脸的容易倒霉的。”沈碧落撅起嘴说道。 沈碧落刚摸他眉心时,他一下觉得不自在起来,但他又怕沈碧落会难过,又笑笑说:“没什么,出汗了,怕弄脏你的手。” “我什么时候又嫌弃过你了!”沈碧落说着转身向屋里走去,随后又伸出头在门头喊展舒:“哥,你过来,我给你做了新衣服,你进来试试。” 张图闻声过来:“哟,碧落学会做衣服了,碧落偏心,怎么不给爷爷做新衣呢。” “我先练练手,等我手艺好了再给爷爷做更好的新衣服。” 展舒进去穿上了新衣,沈碧落给他整了整,再退后几步看着展舒,直见他身材修长,却不似四年前初见他那么瘦削,要更为好看了,脸上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好像哪里都不能再改动分毫。沈碧落看着看着又担忧起来:“想我哥这么俊,我却脸上一块这么大的印子,和他站在一起真是配不上他。” 展舒抬起手来看看新衣,脸上露出了笑,沈碧落看到他笑的样子,只觉那张脸一下子印向自己心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后面几天,沈碧落很想看展舒穿她做的新衣服,而展舒一直没穿。 “哥,怎么不穿我给你做的新衣服?” “哦,那个,我现在还有衣服穿,过阵子再穿。” “你穿吧,过阵子我还给你做,以后也给你做。”沈碧落说完这句话时,发现展舒正盯着自己,一时害羞起来,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 棋川一逢过节,外头便十分热闹,这个时候沈碧落会拉上展舒,让他背上篓子和她一起出去买东西。他跟在她身后,她只有买了东西才会回头找他,把刚买的东西扔进他竹篓里。 沈碧落远远地看到朱大胖那伙人了,沈碧落本想避开他们,他们却迎面走了过来。 那尖脸的少年一见沈碧落,总觉得周围的人都记得他曾被沈碧落用柿子砸得狼狈不堪,一时又羞又恼,冷笑了一声,道:“真是哪里都有这两个人啊,形影不离的,老大你娘还想让你娶这丑丫头呢,幸好没要,你看他俩整天形影不离,肯定什么事都做过了!” 第6页 朱大胖回头看了尖脸少年一眼,并没有起闹,只是略带轻视地看着展舒,本打算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因为他对沈碧落动过心,不想再起干戈,却见沈碧落越过他往那尖脸少年脸上重重地打了一拳。 尖脸少年捂了下脸,朝沈碧落冲过去,展舒挡在沈碧落跟前将尖脸少年用力一推,将他推出了几步远,其他人见势一齐向展舒扑来。 展舒本就被尖脸少年那番话激怒了,再加上这么多人一齐打他,他身体里压抑的那股力量突然之间爆发了,他只想每打一拳都下足力道,好让自己身体里那股力量彻底爆发出来。 沈碧落眼看展舒已经失去控制,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不顾一切冲到展舒前面抓住他的手。 她看到展舒面目狰狞,真像张图和她说过的“发起狠来像头疯了的恶犬”,她感觉心里从没有这么害怕过,放声哭了起来。展舒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将沈碧落也一把推开,拳头向倒在地上的人挥去。 沈碧落哭喊起来,冲过去抱住了他。展舒怕伤到沈碧落,用力控制着自己,却觉得浑身异常痛苦,起身就疯跑起来。 路边的人见状都吓得赶紧躲到一边,纷纷道:“这什么人啊,发狂了吧,这么大力气,要死人了。” 沈碧落朝展舒的方向追了过去,这时,沈碧落头顶飞过一个黑影,等她定睛一看时,那个黑影已经在前方落地了。 那人站定后抓起展舒的手腕,展舒狠狠地瞪着他,想要挣脱开,那人另一只手掌在展舒胸口一拍,展舒瞬间使不上力了,那人又伸出手指在展舒身上用力点了几下,展舒便浑身软了下去,倒在地上。 沈碧落上前扶住展舒,对身旁这人喊道:“你是什么人,你把我哥怎么了?” 那人道士打扮,穿一身灰袍,瘦长身躯,脸上表情有些冰冷,道:“我只不过封住了他的力量,点了他的穴道,我这是救他,如果不是碰上了我,他今天可能精疲力竭而死。” 沈碧落擦干眼泪,想到展舒自小带的怪病,心想眼前这人或许能够救展舒,便站起身向那道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是我错怪你了,你可以随我回家吗,教教我爷爷怎么治我哥这病吧,我求求你了。” 那道人抬起头笑了几声,道:“这病世上怕是只有我长泠子能治了,哈哈。”说完他又给了沈碧落几颗药丸,让她给展舒餵下去。 展舒睁开眼睛看着沈碧落,神情极为疲惫,低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沈碧落蹲下去握着展舒的手:“哥,这位长泠子真人有办法治你的病了。” 长泠子见展舒清醒了,给他解了穴道,又拿起他手腕把了下脉,却微微笑了。沈碧落暗道:“爷爷给哥把脉经常都皱着眉,这道人竟然还笑了,他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治爷爷都治不好的病。” 沈碧落到家后,远远地喊道:“爷爷,有人能治我哥的病了!” 张图一脸疑惑地迎了出来,见眼前这道人神情有些傲慢,虽有些不悦,又一想到关系到展舒,也只好对他笑脸相迎。 “这孩子是你亲孙子?”长泠子看了看张图,疑惑地问道。 “不是,是我带大的。” “那他什么来歷?” “他两三岁的时候,他父母带他来看病,就把他扔下走了。” “他亲父母?” “这我可不知道了,反正再也没回来找过他,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母,哎……” 沈碧落看向长泠子,见他正在凝神思索,好像了想到了什么,沈碧落期待他接下来会怎么说,他却不再说话。 沈碧落心想:“这长泠子也是奇怪,问起哥哥得身世,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却又不告诉我们。” 张图坐下回想起展舒的病情来:“老朽才疏学浅,琢磨了十几年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好办法,就只能给他服些安神的药物,让他练些导引之术,平时不让他惹事,也只能勉强控制着,但还是提心弔胆,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出人命。” 长泠子笑道:“你这些做法都没错,但治标不治本,他这个病光靠医还不行。” “啊?不靠医,那还能怎么办?”沈碧落问道。 “还得要靠修。” 张图似懂非懂,他学医多年也知道,修仙之人的那一套修炼之道和医道有相通的地方,但他多年都只留在棋川,对于修仙并不十分了解,听长泠子这么说,似是十分有把握,点点头问道:“真人能教他怎么修?” 长泠子笑道:“哈哈,就算我教他,这地方也没法修啊!” “只要真人能救他,去哪里都行!”张图听出长泠子愿意救展舒,语气激动起来。 “能碰上我,也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我就带了他去吧,不过走了怕是回不来了。”长泠子淡淡地道。 张图低头思索了一阵,又看了看展舒:“行,只要能治好他,我都答应。”说完别过头去,手掌在桌子上一拍,似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稳定更新中,求收藏。 ☆、第四章 生别离 “长泠子真人,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哪个门派的呢?”沈碧落笑着问道。 第7页 长泠子捋着鬍鬚,抬高下巴,神色颇为傲慢:“千宿山千宿派。” “原来是千宿山千宿派,难怪有办法治我这孙儿了,展舒啊,爷爷都没有想过你还能有这造化!”张图惊讶道。 张图少年时也曾想过拜入千宿派,又得知千宿派只收十六岁以下的少年,而且还要经过严格的测试,张图那时刚过十六岁,而且对自己的身体条件又没信心,只好作罢。 张图思忖道:“由这长泠子真人的风神气度来看,在千宿派至少也是护法级别的人物了,要成为千宿的派的弟子已经很不容易,现在展舒一下就成了他的入室弟子,难道这孩子潜力这么大……” “千宿派?我爹好像也说过这个名字,爷爷千宿派是不是很厉害呀?”沈碧落猜到张图也正在思索着关于千宿派的事情。 “哦,那是肯定了,天下人都知道修仙当选千宿、云崖、扶天门,而千宿又是排第一位的。” “难怪我爹以前也说千宿山是仙山,原来如此。” 长泠子走到展舒跟前,好好看了看展舒,笑道:“年龄虽然大了点,但根骨不错,希望不会给我丢脸。不过入我门下我可是有要求的,你得发誓以后你不能背叛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我,你还得下苦功修炼,达不到我的要求照样把你赶出去,给我丢脸的徒弟看着都有气!” 原来这长泠子是千宿山的传功长老,是千宿派修为最高的两个人之一,但他性格古怪,极为傲慢自负,一生中最恨两件事,一恨别人背叛他,二恨自己的弟子资质平庸给他丢脸,所以他年过古稀却只收过三个弟子,三个都因为达不到他的期待,被他赶了出去。 张图道:“展舒老实,肯定不会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快跪下来拜师,向师父发誓绝不会背叛他。” 沈碧落听到背叛师门几个字,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隐隐觉得自己的父亲就是做了背叛师门的事情,所以才遭追杀,她走到展舒身边,搀着他胳膊,道:“不能背叛你,那你要是坏人怎么办?也要听你的话吗?” 张图满脸尴尬,向沈碧落厉声道:“放肆,简直胡言乱语!”说完又转身向长泠子拱手赔礼。 展舒心想:“爷爷年纪大了,我让他操心了这么多年,不能再让他操心下去了,不如就跟了这长泠子去。”他走到长泠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徒儿向师父发誓,一定会好好修炼,不让师父失望,这辈子绝不做出背叛师门之事……”展舒话音刚落,长泠子道:“你得加上一句,你要是背叛了我,会遭天诛地灭。” 沈碧落在一边看着,在心里骂道:“这老道人好过分,竟然让我哥发这样的毒誓,我看他傲慢无礼,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我哥拜到他门下肯定会被他管得很严,有苦头吃了。” 沈碧落虽生气,但一想到展舒的怪病,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展舒对长泠子发下毒誓,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发誓又怎样,天底下发誓的人多着呢,老天爷也管不过来。” “行,那就走吧。”长泠子对展舒说道。 “啊?现在就走?”沈碧落惊嘆道,她以为展舒还会在家里住几天再走,上前向长泠子劝道:“真人不如在这里休息几天再走吧?” 张图也笑着劝道:“真人就留下来吧,按理我们也得好好招待您。” 长泠子完全不为所动,低声道:“我既然说走,自然就有我的道理,我可不是跟你们客气。” 沈碧落一下急了,心想:“这人好不近人情,都不留点时间给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我哥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又赶紧进屋给展舒收拾了要带的东西。将包袱递给展舒的那一剎那,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哭起来。 她想起从前哭得时候展舒总是要给她递吃的,哭得更厉害了。展舒走近沈碧落,用衣袖给她擦了眼泪,看到她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道:“好了,不哭了,你这么爱哭我怎么放心把爷爷交给你,我走了要是家里有什么事你就找人给我送信,你要好好照顾爷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哥,我都想不到你有天会这么突然地就要离开我,我以为我们一家人会一直生活在一起。”沈碧落这几年里除了四年父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过。 展舒走到张图面前向他跪了下去,眼眶也开始湿了,此刻他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可是都说不出口,只是向张图磕了几个头。 张图将他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道:“好孩子,走吧,爷爷懂你的孝心,你只是没有说出来,只要你好好的,也就不枉爷爷养了你一场了,你妹妹也大了,会照顾爷爷的,你放心。” 长泠子已经开始往前走了,展舒起身跟了上去。 沈碧落追上展舒,拉住他的胳膊。展舒转身扶着沈碧落的肩膀,柔声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沈碧落盯着展舒,她看到展舒的眼神冷静而温柔,只是眉头紧锁着,她伸手去摸他的眉心:“哥,不要皱着眉。” 展舒拉下沈碧落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沈碧落这一刻勐然觉得展舒对她和她对他是一样的,她心里的那个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可是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第8页 沈碧落看长泠子已经走出好远了,放开了展舒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哥,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 展舒点点头,转身走了。 张图走了上来扶着沈碧落的肩膀拍了拍,长嘆了几声,沈碧落知道张图心里肯定也和自己一样难过。 张图在屋外石桌边上坐下,开始抹起眼泪来:“哎,我也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突然离开家呀,这些年来他天天在我身边,我都习惯他在了……” 沈碧落倒了茶递给张图,安慰道:“我知道爷爷和哥哥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爷爷肯定最捨不得哥哥了。” “是啊,你哥是我看着长大的,哎,我这一生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陪我十多年啊,而现在又离我远去了,说不定等不到他回来我就去了。” “爷爷乱说,怎么可能,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人的这一生啊,终究是聚散无常,说不定爷爷哪天也突然走了。” 沈碧落听到张图这句话开始害怕起来,她想到自己父亲四年前离开就没有再回来过,现在展舒又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爷爷,真的是聚散无常吗?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会容易和亲人分开?” “也说不定呢,你看看朱大胖一家,他们家一家人就很少分开过,看命吧,平平淡淡的人家往往日子过得还好些,所以我希望你找个好人家,这辈子不要像我和你哥那样。”张图看着远方,突然间觉得展舒开始走向了命运给他定下的那条路了,他知道展舒可能会孤苦一生,所以他希望沈碧落能不像他们一样。 “才不呢,我要等我哥回来。”沈碧落红着眼睛,语气倔强而坚定。 张图心疼起沈碧落来,想:“年轻的时候谁都是她这个样子,以为只要自己等都能等得到,可终究造化弄人哪!” ☆、第五章 新相知 中秋的月亮总让人觉得与往日不同。沈碧落在月光下急匆匆地走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月亮,四周的灯火只剩下微弱的几点。 “都这么晚了呀,本以为中秋节这天没什么事,可以和爷爷赏月,去河边和大家一起放河灯呢,结果晚上还有人来找爷爷看病,一直忙活到现在,这会儿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走了,白天外头那么热闹,现在好冷清啊。” 沈碧落走到河边,看到远处还有两三展荷灯在慢悠悠地摇摇晃晃,一点一点飘向远处。沈碧落点亮了荷灯,置于水面,火光照出了荷灯内壁写着的“展舒”二字,她蹲下来看着火光映亮了的水面,又看看头顶的月亮,心里念道:“哥,以往中秋节都是我们一家人一起过,你走的时候是去年中秋后不久,都快一年过去了。你看着月亮的时候知道我们在想你吗?希望你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这时,沈碧落感觉身后有一个人向她这边走了过来,那人点亮了手里的荷灯,火光将沈碧落的视线吸引了过去,直见火光下映出了一张白玉般精巧的脸,他的神情略有些哀愁,让沈碧落感觉到了一种凄艷的美,又觉得自己在做梦,好像眼前这人随时都会消失。 他抬起头来时,沈碧落才看出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着一袭白衣,举手投足间,恍若仙人。 他却不看自己的荷灯,一直看着沈碧落的荷灯,念道:“姑娘有思念之人,真是让人羡慕。” 沈碧落抬起头来使劲看向他,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出他声音里带着些无奈的嘆息。 “公子放河灯难道不是因为思念远方的人吗?”沈碧落问道。 “哈哈哈,俗世之人哪里知道无人可思念的苦!”那少年笑了几声,便转身走了。 他的声音久久在沈碧落心里迴响,她感觉他这番话里有着张图那个年纪的人才有的感伤。 一连好几天,沈碧落都忘不了河边碰到的那个少年,有时都怀疑起那人是鬼或是神仙。 “咚咚咚……” 沈碧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猜到是有人上门来看病,赶紧穿上衣服去开门。 “小大夫,你爷爷呢?” 沈碧落开门一看,来的人是离这儿不远的云来客栈的伙计,他经常帮客栈里的客人跑腿请张图过去看病。 “爷爷睡下了,什么问题啊?我过去吧,夜里风大,我爷爷这几天咳嗽呢。” “这个……”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小大夫的医术我们都信得过,只是来的是位公子,打扮得十分贵气,像是有来头的人,我是怕我带了你过去,他们会不满意,那公子受了剑伤,你看……” 张图听到动静知道是有人找他看病,也从床上起来,他做事向来谨慎,听伙计说病人像是身份特殊的人,便不放心让沈碧落单独过去。 “碧落,进来收拾药箱,我同你一道去。”张图在屋里喊道。 沈碧落跟着那伙计进了客房,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得十分利索,身材高大魁梧,看得出来是带着功夫的人,床前还站着一个与这男子打扮差不多的人,这两人脸上都带着忧虑神色。 沈碧落心想:“躺床上的这是个什么人,身边还带着这么精干的侍从。”她跟在张图身后,床边那侍从一让开,沈碧落才看清床上那人的脸。 第9页 她一眼就看认这人就是中秋夜里她在河边遇上的那少年,皮肤白净得如粉雕玉琢一般,脸上的五官好像才刚长成型,就像那刚绽开的花朵,最是鲜嫩好看,沈碧落看得呆了:“世上的男子竟也有这么好看的,我原以为我哥是长得很俊的了。” 他见有人过来了,微微睁开眼睛,这张脸便活了起来,像是画上的美人突然从画里走出来。他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说话,侍从马上倒了水递过去。 沈碧落从他的眼神看出,他也认出了自己。 侍从道:“公子的伤在胸口上,刚受伤不久,我们给他包扎了,您再给看看。” 沈碧落看那少年面无血色,十分虚弱,心道:“这人年纪轻轻,这是什么人竟要伤他,而且他身边的侍从功夫也不弱,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竟会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 张图揭开他胸口盖着的被子,露出了衣服上的血渍,张图小心给他解了衣服和包扎的布带,仔细查看了伤口,道:“公子这伤不深,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只是我探了公子的脉,貌似还有内伤在身啊?” 旁边的侍从冷冷地道:“内伤你不用问,只须医公子的剑伤。” 张图点头答应了,又转身向沈碧落道:“给他上药,重新包一下,我去开药方。” 沈碧落时不时将目光停在少年的脸上,单纯只是觉得他的脸好看,想多看几眼,那少年发现沈碧落在看他时,嘴角一上扬,好像在回应她的欣赏,沈碧落赶紧将目光移开,以免显得自己失礼了。 沈碧落给他包扎好,又给他穿好衣服,盖好被子,一旁的侍从道:“明天还要劳烦你们跑一趟。” 沈碧落收拾东西打算走时,床上的少年看向她,似是用眼神在向她道别,她也朝少年点了点头。 沈碧落扶着张图走着,四处一片漆黑寂静,只听得到两人的脚步声和张图偶尔几声咳嗽声。 “爷爷,我还没碰到过这么奇怪的病人呢,年纪轻轻的,就带着这么强壮的侍从,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这公子长得和深闺里的姑娘一般白净,他能结什么仇家?” “哎,江湖上的事不是我们能够预计得到的,只要我们尽了本分,管他什么身份呢,我知道你们年轻,好奇心重,人家的事你可不许多管!”张图又开始担心沈碧落会和那少年走近,生怕她惹事。 沈碧落想到张图刚提到的江湖,又回想着长泠子傲慢的神情,和刚刚看到的情形,不自觉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感嘆道:“江湖上的事真复杂,但愿我哥不会参与到这啥江湖里头去。” 张图听沈碧落这么说也为展舒担忧起来,但他只是长嘆了几声,并不想与沈碧落说。 第二日,客栈伙计早早地就过来喊沈碧落,说是那位公子伤口又流血了,沈碧落急匆匆地跟了伙计过去。 沈碧落一进门,见那少年脸色好了许多,脸上有了血色了,嘴唇也红润起来。他看到沈碧落神色有些慌张,道:“劳烦姑娘了,不碍事,已经止住了。” 沈碧落仍是不放心,又查看了他伤口,给他撒了些药。 少年看向沈碧落,好像他与她已相识已久,他眼睛细长,眼角有些上挑,友好地看着沈碧落时,整张脸显得贵气而又略有些活泼。 “公子这伤口容易裂开,可千万不要活动多了。”沈碧落嘱咐道。 少年笑着点点头,极为恭谨有礼的样子。沈碧落瞬间便觉着陌生的少年向她传达了一种亲切感。 沈碧落又向床边的侍从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随后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少年问道,声音柔和,语调谦和。 “我姓沈。” “在下姓詹,单名一个琴字,昨晚真是太打扰你们了。” “公子见外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沈碧落上次遇到这少年,觉得他身上有些超绝尘俗的气息,而现在看这少年待人彬彬有礼,对于人情世故拿捏得好像比一般同龄人还要好,一下觉得实在是很奇怪。 这时门突然开了,闯进来一个侍从打扮得人,这人脚步匆忙,脸上有些泛红,一进来便直走向詹琴床边:“公子,有新消息了,他就在这附近……”他正说着,突然看向站在一边的沈碧落,立马停了下来,又看了看詹琴。 沈碧落看出他们有话要说,外人在不方便,便向詹琴告辞。 詹琴道:“劳烦姑娘了,改日再来道谢。”笑着目送她出去。 沈碧落一路回想着进来的那侍从的样子和他所说的话,隐约觉得这詹琴不是被别人追杀,倒好像在追杀别人,又想到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他也会参与这些江湖仇杀。 隔了一日,沈碧落又被客栈的伙计叫到了詹琴那儿去。 沈碧落进去时,看到詹琴已经靠在床上坐起来了,看上去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 沈碧落进房将把药箱放下,客栈里另一个伙计带了一怀抱琵琶的女子进来,那伙计抬起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道:“公子,这便是我们这一带唱得最好的,我可是跑了好远才给你找了过来。” 沈碧落看了一眼伙计和那女子,心想为了不破坏人家的雅兴,她应该要早点走才是。 第10页 詹琴向床边的侍从道:“我这会儿又不想听了,她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容易,你打发她一些钱让她回去吧。” 沈碧落在一边听着,不由得感嘆道:“想这大户人家的公子为人处世却是如此细緻体贴,对谁都这么和气,这样一来那女子不会失望,我也不会为难,真是难得他有这份细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詹琴的容貌和风神气度本就让沈碧落已心生好感,现在又看他对一般人也如此尊重和体贴,对詹琴也就更为欣赏了,但她的心里是坦荡的,她很清楚对詹琴这种好感和对展舒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詹琴也更让她好奇了,她开始观察着这屋子里还有什么能让她进一步了解詹琴的东西。沈碧落将眼光锁在了床边挂着的佩剑上,她离开父亲后,没人再教她武功,这几年里她几乎没有摸过剑,可她偶尔还是会怀念起从前陪在父亲身边看他练剑的日子,突然看到这么一把精緻的剑,瞬间便勾起了她心里的惆怅。 她猜到詹琴带着这么好的剑,武功必是不弱,心里又生出些艷羡之情来。自打知道父亲是被人追杀后,她心里一直都有个念想,那就是自己也有一身好武艺,能够保护身边的人。 “你若是喜欢这剑,可以取下来看看。”詹琴道。 沈碧落小心地将剑取了下来,将剑□□的那一剎那,她心里有种满足感,想像着自己拿着这把剑如行云流水般的舞起来,但最终她只是呆呆地拿着这剑在原地不动,又轻轻地放了回去。 “沈姑娘还会武功?”詹琴笑着问道。 “不会……小时候我爹教过我一点拳脚功夫,但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至于剑,最多平时让我摸一下,我可真羡慕你,身边可以带着这么好看的剑。” “这么说,你爹也是会使剑了,你爹使的是什么样的剑呢?” “我爹的剑不如你这把,他的剑是黑的……”沈碧落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了下来。她想:“我爹临走前交代,千万不可向人说起我的身世,学武之人经常都是剑不离身,说出了他的剑岂不是也说出了他的身份?” 詹琴看到沈碧落说到这里突然闭口不言,好像是泄露了什么重要的秘密,他也沉默了,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但还是摆出亲和的笑脸:“我平时最喜欢剑,家里收藏了好些剑呢!” 沈碧落听詹琴提到家里收藏了好些剑,突然想到詹琴从不和她说他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沈碧落见天色有些晚了,收拾了药箱向詹琴告辞。 几日过去,再不见客栈伙计来叫沈碧落,而詹琴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来上门道谢,沈碧落觉得詹琴这么离开,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心想:“上次他没有和我说过他要走,他也不像是会不告而别的人,大概是突然遇到什么事情了,哎,真如爷爷说的,人与人之间真的是聚散无常。” 一连好久,沈碧落都会想起詹琴来,因为她把他当成展舒以外的第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上午九点更新,求收藏 ☆、第六章 不准报仇 詹琴走后,沈碧落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样。一连几天她晚上都睡得不深,一点点响动就会惊醒。 沈碧落听到外面有敲门声,而且那敲门声和平日夜里喊他们看病的敲门声不一样,是重重地在门上拍打,她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了,掌了灯过去看。 “爹……”沈碧落惊唿一声。 门开了的那一瞬间,沈长安一个趔趄沖向屋里。他头髮蓬乱,费力地喘着气,以长剑做拐杖,使劲支撑起身子。 沈碧落赶紧去扶他,见他胸口上有些血渍,面色也苍老了许多。沈碧落知道他应该是受了重伤,急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大声喊:“爷爷,我爹回来了,你快来看看他!” 在沈碧落的搀扶下,沈长安才在椅子上坐稳,将长剑往桌子上放下,背靠着椅子大口喘着气。沈碧落给沈长安倒了水,沈长安手颤抖着来接,而手指伸在空中好久都没摸到茶碗,沈碧落拿着碗向他嘴边送去,他喝了几口后,眯着眼睛仰起头靠在了椅背上。 沈碧落提起灯仔细看了下沈长安的脸,见他面色苍白,已经很虚弱了,又拿起他的手腕给他把了下脉,“哇”地一声哭得跪了下去,向正走过来的张图喊道:“我爹脉息很弱!爷爷你过来看看。” 张图猜到沈长安是受了内伤,疾步走上去扯开沈长安的衣服,见他胸口一大块都青了,重重地嘆了一口气,道:“碧落,你爹这伤……哎,去把我床底下箱子里的锦盒拿过来,里面还有三棵续元草。” 沈长安一手扶着桌子,直起了身子,看向张图道:“世叔,不必了,我是不行了,我自己知道……碧落……碧落,你过来!”他说着另一只手又向沈碧落伸过去。沈碧落抓住他的手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比自己的凉许多,沈碧落抓紧了些,想把这只手捂热。 “爹,我在这儿,你说。”沈碧落看出父亲有很多事要向她交代。 “碧落,你记着爹的话,不能报仇,你对爹发誓。”沈长安看向沈碧落的眼光很坚定。 第11页 “爹,是什么人把你害成这样啊?你快告诉我!”沈碧落泣不成声,眼泪滴在沈长安的手背上。 “你向爹发誓,你不要想着报仇。” “爹,好,我保证……不报仇,但爹你得告诉我啊,这么多年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这么大了,连自己爹娘被谁害了都不知道,你让我以后如何安心?爹,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煳里煳涂地活着。” “好,碧落,你也大了,应该知道爹的苦衷了……”沈长安使劲让自己打起精神,将埋在他心里已久的秘密说了出来,“你一定不懂我为什么不恨我的仇人,因为他正是我师父。你的爷爷是前朝的大将军,他战死时我才七岁,后来我被养父送到扶天门学武,十四岁时我成了扶天门掌门渊锻的入室弟子。是我背叛了师父,我不能恨他,你也不能为我报仇就是这个原因。” “你师父?你背叛了他他就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吗?”沈碧落有些气愤。 “我不仅背叛了他,还偷了他千辛万苦得来的三阐元妙丹和碧宇,十几年前你娘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就是逼我交出三阐元妙丹和碧宇。” “爹,这是些什么东西,你竟然会连娘的性命都不顾?” “三阐元妙丹本来有三颗,我一时大意,竟被你偷吃了一颗,这药是修仙之人助长功力用的,你一个小孩子吃了化解不了,才会长出红印子来。还有这碧宇,是炼丹时用的,我师父想用碧宇炼出更多的三阐元妙丹,我师父一生野心勃勃,为了成为天下第一不择手段,会抓人试药,那情形是你无法想像到的。”沈长安越说越慢,声音也小了许多。 沈碧落感觉到父亲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她心目中强大的父亲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脆弱。 “你师父竟然这么大的决心,为了练功这么多年了都还不放过你。” “你还小,你不懂的,你不知道人有多疯狂。碧落,我快不行了……”沈长安说话已经明显费力了许多,“你替爹做件事,你去千宿山找到千宿派掌门元坤真人,告诉他我把东西放哪里了,那是他们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我这几年都在想方设法去千宿山,根本没法靠近,追杀我的人早就猜到我会去那里。还有,千万不能泄露这个秘密,也不要泄露自己身份。” “爹,你先别说了,我去给你拿续元草。”沈碧落感觉沈长安的脉息又变弱了。 沈长安摇摇头,用力喘了几口气,道:“不用了,你让我说,我怕我再不说就没力气说了。你靠我近一点……你还记得乌央谷那个土地庙吗?从那庙出来往左边走,看到第一棵枣树,那树是向着一边长的,往那个方向走十步,就埋在那里了……” 沈长安说完,闭上眼睛,微微向后靠着。 沈碧落和张图一起将沈长安扶到床上躺着,张图又用续元草煮了水给他服下。 沈碧落在沈长安身边守了一夜,她迷迷煳煳地趴在床边,真希望刚刚发生的都只是一场噩梦。 第二天一早沈长安还能睁开眼,只是不再说话,到下午就彻底断气了。 沈碧落秘密把沈长安下葬了,整天坐在门口发呆,张图看她这样子也心疼不已,劝道:“苦命的孩子,父亲没了也不能给他戴孝,这也是他的意思,他只想你平安无事啊。” 沈碧落呆呆地看着远方,神情恍惚:“爷爷,你说,我爹这辈子怎么就活得这么憋屈呢?” “那是因为你爹让自己背负了太多的责任。” “责任?” “哎,你爹和你说过你的亲爷爷吧?” “说过,我亲爷爷是前朝的大将军。” “是啊,你亲爷爷一生为国尽忠,到了你父亲身上,也是一样的,所以他为了不让他师父为祸苍生,不惜背叛师门,还牺牲了你娘。你父亲一生苦啊,他的心思有几人能懂呢?” 沈碧落听出,张图在谈到自己的父亲和爷爷时,都心怀敬意,但她却有些愤愤不平:“我爹这是为了大我,牺牲小我,可我觉得他这么做未必就对,难道少数人就该为了多数人而牺牲吗?同样都是命!” 张图愣住了,他想不到沈碧落小小年纪竟让提出了这么深刻的问题,他又开始为她担心起来,总觉得她这种较真的性子迟早要闹出大事情。 沈碧落又念道:“我爹为了其他人的性命可以牺牲我娘,现在我看他是连我也肯牺牲了,不然他怎么会让我去千宿山。” 张图嘆了口气道:“哎,你爹受你爷爷的影响太深了。你去千宿山的确会有危险,但你爹只放心让你去啊。” “我爹还没告诉我让我去找的这个元坤真人是个什么人,也没告诉我他师父叫什么名字,爷爷,你知道吗?” “碧落,你既然答应了你爹不报仇,又为何问他师父的姓名呢?至于这元坤真人,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千宿派有个修为极高的叫雪焰,咦……长泠子,元坤,雪焰,这三人名字里分别带有水、土、火,可能他们是师兄弟吧。”张图当年想拜入千宿派时,就听说过雪焰的名字,当时雪焰和他年纪差不多,但名声就已经很响了。 第12页 沈长安除了贴身带着的剑,什么都没有给沈碧落留下,沈碧落经常睹物思人,对着那把剑掉眼泪。 那剑身上刻着“碧落”二字,“碧落”本是这把剑的名字,对于沈长安来说,自己与剑已经融为一体,给女儿取名“碧落”也正是寄託对女儿的爱意。而现在这把剑又是沈长安留在沈碧落唯一的物件,沈碧落自是一开始就对这剑带着一腔深情。 沈碧落想起,她小的时候很想拿这把剑玩玩,而沈长安都不准,沈长安说:“这剑是有灵性的,你拿着它一顿乱砍肯定要伤到它,它也会不听你使唤了。” 张图看沈碧落把剑拔出来了,那剑一身漆黑,暗无光泽,完全看不出是把好剑。 张图道:“你爹这剑神的很,他把这剑当命一样,他从前和我说过,这剑只有运用得当,被人使得出神入化时它才会有光泽,所以你不懂剑术还是不要乱使这宝物。” “剑有灵性,在高手的手里才会有光泽,这个是不是就和《南华经》中庖丁解牛的道理一样,庖丁因为掌握了其中的“道”,所以解牛能游刃有余,他的刀也能完好如初,剑也是一样!”沈碧落念念有词。 张图听沈碧落说的这一番道理,一下把自己的迷惑也解开了,对沈碧落的悟性感到吃惊,暗道:“这孩子就算是读了些书,但对于很多事情的悟性已经不是这个年纪能达到的了。” 一月过后,沈碧落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这样因为父亲的离开而再消沉下去了,她应该打起精神来,去完成沈长安交代给她的事情。 一想到千宿山,想到有可能能见到展舒,她心里开始有了些希望。 张图这一年里常常思念展舒,他也希望沈碧落能够早些去看展舒,他扶着沈碧落的肩道:“去吧,爷爷能一个人在家的,爷爷身子骨还行。” 沈碧落看着张图,发现他头髮又白了许多,刚来这个家时她比张图矮一些,而现在她比张图高出了许多,她想到自己一向觉得很强大的父亲尚且这么脆弱,更何况是年迈的爷爷呢。 张图看出了沈碧落此刻的忧虑,拍拍她的手臂:“去吧,自己当心些,不用担心我。” 沈碧落想了一夜后,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动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上午九点稳定更新,其他时间如果显示更新就不用点开了 求收藏,收藏对作者很重要哦 ☆、第七章 鹰背上的少女 沈碧落从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远的路,刚出棋川时她心里有些紧张,两三天过后她就适应了这种单独在外的状态了,她一心只想快点到千宿山,快点见到展舒。 她顺着路人指的方向,走到一处山脚下,直见山间古树苍藤密布,崖间流水潺潺,两岸怪石嶙峋。“千宿山应该就是这儿了!”沈碧落喜出望外。 可四周寂寥无人,听不到一点人声,山里湿气很重,路上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奇怪的虫子,沈碧落刚遇到那些虫子时觉得头皮发麻,有些噁心,后来她不小心踩死了几条虫子之后,便习惯这些虫子的存在了。 她听到树叶发出的嗖嗖声,循声望去,见前方山腰上有树枝在晃动,定睛一看,并不见有什么异样。她再往前时,树枝又在晃了。 “又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还是在山腰上,难道有鬼怪?”沈碧落死死地盯着树枝晃动的地方,却见是只小猴子攀在树枝上。 “这小猴子还真是可爱。”沈碧落在山里好久没有人说话,正想上前去逗逗小猴子,她刚一开口说话,小猴子就吓跑了。 沈碧落不知道猴子都是成群结对出现的,在这里看到猴子了,后面就很可能还有很多猴子。 突然她头顶上飞过一个黑物,她吓得一抖,原来又是一只猴子,再往前看去,一群猴子正在路边捡吃的。 沈碧落心想:“既然路边有吃的东西捡,那说明前面有人走过去了,这山里荒无人烟,可能前面过去的人也是要上千宿派的。” 沈碧落从前只在棋川看到过耍猴的,不知道如何和猴子相处,一下看到这么多猴子在前面,她吓得不赶上前,但旁边又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她只好试探着往前走。她再往前时,发现这些猴子并不怕人。 “咦,这猴子应该是经常看到人才不会怕人,看来这条路就是上千宿派的路了,千宿派的人下山来应该也是要经过这里的。” 可她走过了好几座山,连一个人影都不曾看到。 她翻过一座山后,突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见远处烟雾瀰漫,黛色远山若隐若现,群山古树飞鸟尽收眼底。 “难怪爷爷说千宿派是天下修仙大派,这千宿山果真是人间仙境啊。”沈碧落感嘆着。 沈碧落在往前走时,突然感觉前方有一道障碍,把她硬生生的弹了回来,她再试着往前时,又被弹了回来。 “这里既然布下结界了,说明前面就快到了。”沈碧落先是高兴了一阵,可随后想到没办法通过这结界又犯愁了,“眼看天就要黑了,难道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一晚?” 沈碧落累得在一块石头上躺了下来,突然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见两名青年男子正向她走来,这两人打扮相似,也正看向沈碧落,她赶紧起身向他们跑过去:“大哥,你们可是千宿派的弟子?我想上千宿派,你们能不能行个方便带我上去?” 第13页 那两人看了看沈碧落,神情有些疑惑,其中一男子道:“姑娘可是琴公子的人?” “琴公子?”沈碧落嘀咕道。 那人对他的同伴小声道:“公子那边那边的人说申时能到,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呢?” 沈碧落猜到他们是在这里等一个叫琴公子的人,而那琴公子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现身。沈碧落灵机一动,笑道:“正是,琴公子在山下碰到些事情,让我先上山,免得让两位大哥久等了。”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请跟我走吧。” 沈碧落窃喜:“哈哈,没想到这关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去了,我真是机智!” 沈碧落按捺住心里的喜悦,努力让自己不露出破绽,默默地跟着前面的男子往前走。 “公子到了,等一等!” 沈碧落刚走出十几步远,便听到后面男子的喊声,知道这下露馅了,尴尬得不敢回头望后看。 “公子,前面那位姑娘也刚到不久,既然您来了,那就一起走吧。”后面那位男子道。 “姑娘,什么姑娘?我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啊。” 沈碧落仔细一听,这竟是詹琴的声音。她回头看向詹琴,这一次他既不像中秋夜初见时那么飘逸,也不似云来云来客栈养伤时那么温文尔雅,而是显得朝气蓬勃,格外精神,比之前另有一番风神气度。 詹琴也认出了沈碧落,笑着走了上来:“原来是沈姑娘,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沈碧落的目光又落在了詹琴那细长的凤眼上,她感觉他的眼光也不似在云来客栈时那般温和了。 “詹公子,你的伤可大好了?”沈碧落问道。詹琴的不告而别让沈碧落心里失落过一阵,但沈长安的离去又让她暂时忘记了詹琴的事情,这么突然相遇,沈碧落心里有些欣喜,又觉得对他有些生疏了。 “已经完全好了,上次突然有事就走了,都没有来得及向沈姑娘告辞。沈姑娘你这也是要上千宿派吗?” “对,我也是要上千宿派,我找我哥。上次猜到公子应该是临时有事,才走得那么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今天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开心。”沈碧落说着,又想到父亲多次叮嘱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可向人泄露自己上千宿山找元坤真人的事情,心里早已经想好要是有人问起,就只是说找展舒。 “哦,原来是这样,你打听到你哥住哪里了吗?” “住哪里?难道不就一个千宿派吗?”沈碧落迷惑不解了。 詹琴笑道:“看来你是不知道千宿派有多大吧?如果你一个一个地方找过去,那可够你找的了。你哥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打听一下。” 沈碧落听詹琴的语气,好像对千宿派很了解,心想:“难道他也是千宿派的?但上次他身边带着的人和这两个千宿派弟子打扮这么不一样呢?” 旁边那两名男子听了展舒的名字,都说不认识,而且也没听过这名字。沈碧落慌了,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惊道:“听都没听过,怎么会这样,哦,对了,他是被长泠子真人带过来的。” “传功长老?怎么可能,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传功长老了。” 詹琴看沈碧落正着急,安慰道:“可能是他们俩没见过长泠子真人,既然都到这儿了,我们就进去慢慢打听吧。” 一名千宿派弟子立马跟着詹琴说:“既然是公子的朋友,那就还是一起走吧。” 沈碧落点点头,跟着那两名千宿派弟子往前走,边走边和詹琴聊着。 “他们都喊你,那我也喊你琴公子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也是千宿派弟子吗?” “不,我是有个朋友在这边,我偶尔过来找他,就和山下这些兄弟混熟了。” “刚刚那边不是设了结界吗?跟他们走就能进去吗?” “那是自然。” 沈碧落见前面那两个千宿派弟子对詹琴极为恭敬的样子,明明就像僕人对主人,但詹琴却故意和他们称兄道弟。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呀?”沈碧落髮现他们又开始在走下坡路了,完全不像是接着往山上走。 “去住的地方呀,天黑之前上不去了。” 沈碧落一听,脚下顿时就没了力气:“这么说还得明天接着走?” 走在前面的千宿派弟子笑道:“这位姑娘还以为到了呢!哈哈,姑娘,还早着呢,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走吧。”他刚说完,又指着天上喊道:“看,小糰子师妹又飞过来了。” 沈碧落抬头一看,见头顶上飞着一只巨大的鹰:“哇,竟然有这么大的鹰!” 直见那巨鹰张开双翅在天空稳稳地飞着,在晚霞和群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威武。那巨鹰慢慢向地面靠近,沈碧落髮现鹰上面竟有人的衣裙,不待她将鹰上的人看个究竟,随着一声惊叫,那鹰上之人便落了下来。 这时,詹琴往沈碧落这边一撞,沈碧落被撞得一个趔趄,站稳身子一看时,詹琴已将鹰上之人稳稳地接住了。 “公子好功夫!”旁边的千宿派弟子赞嘆道。 那姑娘吓得闭上了眼睛,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时,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她瞪着一双圆眼睛看着詹琴,随后又有些羞涩地转过脸,从詹琴怀里站起身来看着沈碧落。这少女身材与沈碧落差不多,却长了一张娃娃脸,脸、鼻子和嘴都长得略圆。沈碧落本来还在为她担忧,但当这少女看向她时,她也不禁心生怜爱。 第14页 旁边那千宿派弟子见少女安然无恙,便笑道:“小糰子师妹这是怎么了,这大鹰突然不听你使唤了是不?” 那被他称作小糰子的少女脸上有些泛红,对着那打趣她的千宿派弟子做了个鬼脸。 另一名千宿派弟子道:“我看呀,是公子长得太俊,把这天上飞的鹰都惊扰到了,哈哈哈。” 小糰子脸红得更厉害了,转过身生气道:“哼,大壮不听我话,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还笑话我!” 詹琴整了整衣服,道:“刚刚可有伤到?” “没有。”小糰子小声答道,低着头不敢看向詹琴。 “还好你的大壮飞得不远,那要是飞太远了,中途把你踢下去,你可就好几天才能回得来!” “我看呀,这大壮可能是故意的,遇到长得俊的男子就把糰子师妹给踢了下去,好给糰子师妹找个好夫君。” 沈碧落见这两名千宿派弟子说得起劲,完全不会顾及小糰子的脸面,猜想这小糰子应该是被这些人逗习惯了的,她心里被小糰子的样子逗乐了,但又生怕自己笑出来,冒犯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要改签约状态了,有收藏才能有榜单,你们的收藏很重要(*  ̄3)(ε ̄ *) ☆、第八章 下落不明 小糰子假装生气,一个人在前面走出了很远。 沈碧落在詹琴旁边走着,詹琴也被刚刚那两个千宿派弟子的话逗笑了。 沈碧落问道:“这妹妹是谁啊?你们认识?” “千宿派应该很多人都认识她吧,我只知道她叫小糰子,其他不知道了,她又不和我说话。”詹琴笑着答道。 走在詹琴前面的千宿派弟子回头笑道:“小糰子师妹是咱们掌门的干女儿,是咱们这儿的开心果,和石头说话,和鸟说话,就是不敢和琴公子说话。” 沈碧落一听,心道:“这小妹妹竟然是元坤真人身边的人,那我要找元坤真人的话可以找她打听打听了,但是我还只能私下里问她。” 沈碧落追上小糰子,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小糰子回头看是沈碧落,对她甜甜地笑了:“别听他们的,他们就知道欺负我,我和你一起走,不理他们。”小糰子笑的时候那双圆眼睛眯成一条缝,往下弯着,沈碧落在心里感嘆:“难怪说她是大家的开心果,她这长相让人看着就开心。” 小糰子挨着沈碧落走着,问道:“你也上千宿派吗?那我今晚和你住一个屋。” “嗯,行。我是要去千宿派,我想和你打听个人,你有没有听过展舒?” “展舒?不认识,是你要找的人吗?如果是千宿派的,很少有我不认识的。” 沈碧落开始觉得展舒可能真的不在这里了,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长泠子吗?” “传功长老?认识,冷冷的,不想理人,我也不理他,谁稀罕!”小糰子念道。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们传功长老?” “我长这么大都很少见他,就算见到他了,他也一会儿就不见了,只有掌门找他的时候他才会出来?” “掌门?你不是掌门的干女儿吗?怎么也称掌门?” “他们乱说,我可不是掌门的干女儿,因为我在掌门身边长大的,所以他们说我是掌门的干女儿。” “那掌门住哪里?”沈碧落小声问道。 “洗玉宫啊,不过掌门已经出去十多天了,最近都不会回来,你找掌门吗?” “不是,我找我哥展舒,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打听?” “没问题,交给我吧,这里我最熟了,就我不要练功,我天天到处跑,找好玩的地方。你多留些日子吧,我帮你找你哥,带你到处玩玩。” 两人沉默了一会,小糰子头往沈碧落这边靠近了些,问道:“你和那个……琴公子认识吗?” 沈碧落看小糰子的侧脸,感觉到她表情这会儿都变了,心想:“这小丫头还真是可爱,和谁都说话就是和詹琴不说话,背地里又悄悄打听人家。” “认识啊,他身手真好,刚刚多亏他把你接住了,你还没谢人家呢?”沈碧落道。 “哼,接住了就接住了,那是我命大。” 沈碧落在心里笑道:“就算是不愿意和人家说话,道个谢也还是容易的呀。” 他们走到了一个旧院落前,沈碧落以为会有人出来招唿他们,结果小糰子直接带着她进去了。 沈碧落进了院子后,一眼看得到四五间屋子,院里长了些杂草,不像是有人长住的地方,但也不像是很久没人来过的地方。一进屋,平时要用的东西样样都有。 小糰子见沈碧落到处查看,给她解释道:“别看了,这里没其他人了,这个院子就是给我们中途休息用的,千宿山晚上蛇虫出没,不好赶路,很多人一天上不了山,所以留了一个这样的地方。” “难怪了,我在路上也看到很多虫子了。” “刚进来的时候虫子是最多的,等明天我们上去了就不会了。” “那我们明天从哪里上去?” “主峰进山的地方呀,你明天就知道了。” 第15页 “你平时可以骑着那只鹰,都免了爬山受累了。”沈碧落想起小糰子骑的那只鹰,又想想自己这一整天辛苦赶路,心生艷羡起来。 “你说大壮啊,它最好了,可以带着我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它今天那是怎么把你给摔下来了?”沈碧落随口问道。 小糰子一听沈碧落这么问她,她神色又变了,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这时詹琴和那两名千宿派的弟子也进来了,那两人进来后,一人出去挑水,一人进屋整理。 沈碧落暗道:“怎么千宿派的弟子对詹琴这么殷勤,他是客人,难道我不是客人?这两人对他又是熘须拍马,又是远远地就来接他,真像是主僕关系。但他不是说只是有朋友在这吗?这些人用得着对他这么殷勤吗?” 两名千宿派弟子将身上的干粮拿出来给詹琴,詹琴又将大部分的干粮递给沈碧落和小糰子。小糰子接过干粮,拉着沈碧落蹲到了外边台阶上一起吃。 沈碧落与小糰子蹲在一起边啃干粮,边聊天,两人从自己的年龄生辰,聊到了家人朋友,沈碧落感觉一天的疲劳消解了许多。原来小糰子和她同年,只比她略小几个月,她是被元坤从外面救回去的孤儿,她虽然想修仙,但灵根不够,所以一会儿学点法术,一会儿又练练剑,最后御剑都没学会,所以让一直与她要好的那只巨鹰带着她飞。 “认识你真好,千宿派都是男的,前阵子来了个卞宜姐姐,她不喜欢我,也不和我玩,掌门出去的时候还要我照顾她,她理都不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她。”小糰子歪着头说着,把手里剩下的干粮又分了一些给沈碧落。 “我吃饱了,要么你给琴公子吧,他自己只留了一点点,吃了肯定不够。” 小糰子犹豫了一会,还是递给沈碧落:“你去吧,我不去。” 詹琴正在灯下坐着,沈碧落一眼就看到了詹琴的侧脸,她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詹琴时的情形,他的脸在月光下很模煳,她当时还以为他不是凡人。 詹琴的头髮从额角垂下来,眉眼到鼻尖的线条柔和而流畅,昏黄的灯光一映衬,像一副藏了多年的美人图。 “你吃那么点怎么够,这儿还有呢,吃吧。”沈碧落将干粮递给詹琴。 “我没关系,我不饿。” 沈碧落髮现詹琴一开口说话,他在她心里那种稍稍比一般男子柔美一些的印象就被打破了,她感觉相比之下,他比一般男子更有一种坚韧和昂扬的力量。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小糰子与沈碧落更加亲密了,一出门便挽着沈碧落的手。 他们走到了千宿派的入口处,在门口把守的千宿派弟子先是和詹琴打了招唿,随后向小糰子笑道:“小糰子师妹,怎么今天走这儿进呀?” “没见我带着朋友吗,大壮怎么背得动两个人呀?”小糰子眉毛一挑,眼睛睁得更圆了,随后她便拉着沈碧落往前面走了。 “我如果不跟着你,他们是不是会不让我进呀?”沈碧落问道。 “对,他们这些人呀就是欺负生人,琴公子……也不是千宿派的人,他们对他就殷勤得很。” “我也发现了,怎么这些人对琴公子这么恭恭敬敬的?” “可能因为他是包护法的朋友吧。” “包护法?” “包护法很能干,掌门不在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交给包护法在做。” 沈碧落想:“难怪这些人对詹琴这么殷勤了,必定是那包护法手里有些权力,像这种能干掌门又信任的人,大家都争着巴结。但如果詹琴只是包护法的朋友的话,和我们一起的这两人也不用把詹琴当成主人一样吧?” 又走了一截路后,小糰子指着远处道:“看到那儿的屋子没,那里就是洗玉宫了,我就住洗玉宫后面。” 一个十四五岁作千宿派弟子打扮得少年在前面朝小糰子挥手。 “玉遥,你站这儿干嘛?你在等我吗?”小糰子迎了上去问。 那叫玉遥的少年摇摇头:“不是,我等琴公子呢。” 小糰子转身看了一眼詹琴,他也有些诧异。 玉遥道:“琴公子,我可等到你了……卞宜姐姐请你去一趟。”说完一手抓着后脑勺,嘻嘻笑着。 沈碧落上前道:“那琴公子,我们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詹琴点点头道:“我忙完了再找沈姑娘。” 小糰子带着沈碧落走了好几个地方问,都说不认识展舒。 “传功长老住在洗心阁,你说你哥是传功长老的弟子,那刚刚洗心阁那几位师兄应该会听说过你哥的名字。” “会不会是洗心阁还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大家都很少去,所以会不认得我哥?”沈碧落还是不死心。 “洗心阁藏有传功长老总结的一些心法秘笈和本派的一些重要经书,一般人是不准进去的。我也只有奉掌门之命进去抄经书的时候进去过,就算进去也只去过几间藏经室,其他地方我也不熟悉。” “那就是了,正是因为一般人不准进去,我哥可能长期在里面很少出来,所以大家不认识他。” 第16页 “不行啊,碧落,应该不会在里面吧,洗心阁怎么可能藏个人大家都不知道。” “会不会有什么密室?”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碧落,一般弟子都不让进去的,你又不是本派弟子,肯定没办法进去。要么,你先在我那儿住着,我让这儿的师兄帮你留意着,要是找到你哥了就带个信给看,你看行不行?”小糰子看沈碧落有些急了,柔声安慰着她。 沈碧落回想着,刚刚问过的人都摇头说不认识展舒,心里越来越失落,心想:“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长泠子将他带走了,到了这里却什么都打听不到,那道人说他是长泠子我们就真信了,他会不会是冒充的,把我哥带到什么地方给害了……” 沈碧落又想到这一年里自己苦苦思念展舒,满以为展舒来了千宿派治病,而现在这情形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心里一急,决心一定要找到展舒她才罢休。 此时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既然不准我进洗心阁,我就偷偷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3)(ε ̄ *) ☆、第九章 一计不成 小糰子看沈碧落在洗心阁四周悄悄查看着,猜到沈碧落是想偷偷熘进去,她圆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在沈碧落耳边小声道:“等会儿我先进去,我将他们引开,你趁机熘进去。” “啊?这样行吗?万一我被抓住了,岂不是要连累你?”沈碧落看着小糰子认真地样子突然心里很感激。她出门的时候,张图叮嘱她外面人心险恶,让她千万要小心,而她遇上的却是这么愿意为她冒险的小糰子,想到这里她更不肯连累小糰子了。 “碧落,别婆婆妈妈了,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就让我帮你,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哥,找不到他你是不会安心的,看着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小糰子认真地看着沈碧落,那张圆脸上的稚气一下子脱掉了不少。 沈碧落点了点头,接着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着小糰子进去后再见机行事。 她见小糰子在洗心阁门口和两个千宿派弟子闲聊了几句就进去了,随后听到小糰子在里面发出几声尖叫,那两名把守在门口的弟子立马往里面跑,沈碧落看四周没人,赶紧熘了进去。 “师妹是不是你幻觉了,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咱们千宿派从没闹过鬼……” 沈碧落听到说话声越来越近了,猜到那两人已经从里屋往外走了,她必须得赶紧往里面走,离这两人远一些,以免发出一点点声音就被他们听到。 她躲进一间离大门最远的藏经室,见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心想:“这地方看着不像修炼的地方,我应该是走反方向了。长泠子应该是住在僻静、清幽的地方才是。”沈碧落默想着洗心阁的布局,“啊,知道了,应该是我正对着的这个方向的另一面,那后面视野开阔,景色最好。” 沈碧落出了藏经室,从走廊向对面轻身走着。这时,突然从旁边屋里走出一名弟子,指着沈碧落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儿干嘛?” 沈碧落回头看了一眼,心道:“糟糕,往后面跑的话要和门口那些人撞个正着,这可怎么办?” 洗心阁极为僻静,外面把守的人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也跑了过来:“哪里来的小贼,快拿下。看样子是从藏经室出来的,可能是外面进来想偷看经书的。” “绑了,送包护法那儿去!”又有几名千宿派弟子围了过来,拿了绳子就要绑沈碧落。 “咦,这不是刚和小糰子师妹在一起的姑娘嘛,竟然是个贼!”有人认出了沈碧落,气愤地看着她。 沈碧落挣扎着,喊道:“我真不是贼,我是想自己进来找我哥。” “那可说不定,不然你去藏经室干嘛?” “我真不是,我身上没有经书。”沈碧落分辩道,她两只手已经被绑在背后了。 “我可知道有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偷看也是偷。” “包护法交代过了,未经允许进了洗心阁一律要拿了去,他亲自审问,姑娘,我们也是按照章法办事,怪就怪你不懂规律,私闯禁地。” 沈碧落用力挣开绑在她手上的绳子,大声吼道:“行了,你们这些人也都是遇事没主见,生怕自己担责任,别绑了,我跟你们去见那包护法便是!” 沈碧落一出洗心阁,小糰子便跑了上来:“碧落,这是怎么了?” 旁边一名弟子看上去与小糰子有些交情,神情有些为难,道:“师妹,你这朋友也不应该私闯禁地呀,我也是没办法,她毕竟是个外人,事关重大,我就带她去包护法那儿问个话,你放心吧。” 沈碧落也不想让小糰子为难,安慰道:“没事的,我也不想担这个贼名,去就去,别担心。” 小糰子上前抓着沈碧落的手:“都是我疏忽了,是我害了你,我陪你去。” 沈碧落被带到千宿派的议事大厅,随后詹琴也进来了,大步走到沈碧落跟前,眉头微蹙,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碧落道:“我进了洗心阁,他们说我是贼。” 詹琴有些为难神色:“别怕,他们也不过照章办事,等会儿包护法来了,你照实说就行了,他就是问个话,不会为难你的。” 第17页 沈碧落点点头。 这时,三名男子一齐走进议事大厅,走在最前头的中等个头,打扮儒雅,步履稳健,穿一件青色长衫,他看上去四十来岁,挺鼻薄唇,表情略有些严肃。这男子便是包严,此人处事公正果断,善于审时度势,千宿派的一般日常事务皆有他处理。 “包护法,就是这丫头,在洗心阁偷看经书被我们拿了。” 包严手里端着茶碗,眼睛只是看向手里的茶,并不看沈碧落,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什么厉害人物呢,原来是个小丫头,说说,你进洗心阁是什么目的呀?” 詹琴上前道:“可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这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她是来寻人的,可能因为一时没寻着,情急之下才闯了禁地,她并没有其他意图,这一点我愿意替她担保。” 沈碧落看向詹琴,他说话的样子总是那么成竹在胸,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小糰子也紧跟着解释道:“没错,碧落是我带进来的,我也可以担保,她过来就是想澄清自己不是贼,而且既然包护法交代了擅闯洗心阁的你要亲自问话,她也自愿过来了,也是对包护法、对本派的尊重。” 包严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来为她做担保,还是先听她自己说吧。” 沈碧落正色道:“擅闯禁地我是不对,但我绝非是为了偷看经书,我会的那点功夫不提也罢,还够不上偷看你们的经书。我是来找我哥的,我哥叫展舒,一年前被长泠子前辈带来了千宿派,但我找人打听,都说不认识他。” “展舒?你们知道这人吗?”包严向在场的几个千宿派弟子问道。 那几人都连连摇头,随后又小声议论起来。 包严沉默了一阵,皱着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但是又不好当着这些人说。 包严旁边的一名弟子道:“如果传功长老真带了这么个人进来了,肯定找得到的,总会有人给他送饭吧,把那送饭的人喊来问问就知道了。” 那人说完一脸得意,不料包严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蠢货,就知道自作聪明,白教你了,这个事情我之后自会处理。” 沈碧落本以为那送饭的人找出来了,马上就能有眉目了,她不会想到长泠子私藏了一个弟子对于千宿派是大事,包严是不会当着她一个外人来解决这个事情的。 包严起身走向沈碧落道:“姑娘,这中间可能另有蹊跷,可能你哥还真不在这里。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远道而来也不容易,但不允许有下次了。” 包严说完就走了,几个千宿派弟子也跟着走了。 小糰子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她拉着沈碧落的手道:“这包护法还是通情达理的,现在没事了,碧落,我们再想办法吧,你别急着回去,我帮你慢慢想办法,如果这儿找不到你哥,那我再陪着你去别的地方找,别苦着脸了。” 沈碧落看到小糰子对自己如此关切,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我呢,碧落,我和小糰子一起帮你找你哥。”詹琴走上来,眼神里满是支持和鼓励。 “你也不是千宿派的人,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个你放心,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常客了,总要比你更熟悉这里。” “那就太谢谢你们俩了。”沈碧落道。 小糰子挽着沈碧落出了议事大厅,刚出门,她抬起头见那只巨鹰飞过,抬起头喊道:“大壮!大壮!你是在找我吗?我在这儿呢!” 那鹰好像听到了小糰子的唿喊,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又慢慢向下飞,发出一声长鸣。 小糰子松开沈碧落,连跑带跳去追那鹰。那鹰青黑色,头颈处有些发蓝,一边翅膀有人胳膊的两倍长,靠近地面时把地上的尘土和落叶都扑腾得飞了起来。 小糰子眯着眼睛防着灰飞进眼睛里,对沈碧落喊道:“快过来呀,来和大壮打个招唿。” 沈碧落小心地走着:“怎么有这么大的鹰啊,都和你差不多高了,这是哪里来的呀?” “我也不知道,我餵了它几次肉它就会来找我了。”小糰子招着手示意沈碧落快些过去。 沈碧落快靠近那巨鹰时,它朝她看了一眼,似是不愿与她靠近,往前跑了几步就飞走了。 小糰子朝那鹰追过去:“大壮,你又不听我的话了!” 沈碧落和詹琴相视笑了起来,小糰子又是无奈又是委屈地看着他们:“大壮有时听我的话,有时不听,它比传功长老还傲气,你和它不熟它就不理你。” 沈碧落听到小糰子拿长泠子和这鹰相比,又觉得十分好笑:“而且脾气也和长泠子前辈一样难捉摸,你在它背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给踢下去了,哈哈。” “碧落,连你都笑话我。”小糰子转过身,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沈碧落也坐了过去,看着远处的群山,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抓着小糰子的肩膀道:“我知道了,我想找你的大壮帮帮忙,我想让它带着我去找我哥,如果飞在天上,千宿派每个屋子、每处山崖就都能看得到了,那些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从空中看下去说不定就能够看得到。” 第18页 詹琴听了沈碧落的想法,思索了下,道:“刚刚议事厅那位小兄弟说得也对,偷偷留意着那送饭的人就行了,不过这么一来,你们早已经打草惊蛇了,那送饭的人肯定会小心谨慎,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对,是我太心急了。”沈碧落开始沮丧起来,承认自己做事还是太鲁莽了。 “但是碧落这个办法也不错,千宿山地形复杂,可能没几个人心里有个清晰的地图,有一些地方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我看啊最熟悉地形的,还是这飞在天上的鸟了。不过,刚刚你也看到了,大壮不会听你使唤的,倒是可以让小糰子去帮你找,不过,到底还是太危险了……”詹琴想到小糰子跌落的情形,又笑着看了眼沈碧落,沈碧落也掩面笑了。 小糰子在一边看着他们,有些不服气:“一回生二回熟,鸟有翅膀,小时候学飞也要摔几次呢!” “糰子师妹,你这摔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詹琴学着千宿派弟子的语气故意笑话小糰子,把沈碧落笑得捂住了肚子。 ☆、第十章 又生一计 三人正说笑间,一女子向他们走来。 小糰子转头看过去,喊道:“卞宜姐姐!” 这女子身姿婀娜,身着桃红色纱裙,面容丰润娇艷,比沈碧落和小糰子更有一番成熟韵味,她笑着看向詹琴:“我道琴公子怎么急匆匆地出来了呢?原来是你有客人来了,不过我听玉遥说你这客人遇上麻烦了,不知道麻烦解决了没有?”她说完又看向沈碧落,眼中含笑,却又带着些犀利的意味。 小糰子道:“卞宜姐姐,这是我朋友碧落,刚刚只是一场误会。” “不是贼那就好,这位妹妹长得如此清秀脱俗,怎么会是贼呢?”卞宜将沈碧落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 沈碧落也笑着向卞宜点点头。 卞宜转身看向詹琴,“那曲子咱们还没听完呢?琴公子?”声音甚是温柔,听得人不忍拒绝。 詹琴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沈碧落道:“那你哥的事情,我们接下来再商量吧。” 小糰子在后面看着詹琴和卞宜的背影,脸上笑容不见了。沈碧落看得出来小糰子是因为詹琴与卞宜靠得太近心里不痛快了,但又不好直接问她,只好引着她自己说。 “这就是你说的卞宜姐姐吧?” “嗯嗯,她刚来这儿不久,我也和她不是很熟,她是我们掌门的外甥女,好像是她后娘要把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她就逃到这里来了。” 沈碧落回想着刚刚卞宜看詹琴的样子,好像比一般女子都要直接,而且她之前还让玉遥直接半路拦了詹琴过去,这很明显很看出她对詹琴有意思,能够为了不嫁自己不喜欢的人从家里逃了出来,必定不是个软弱的人。 “难道她是喜欢琴公子?”沈碧落问道。 小糰子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是吧,不过我看琴公子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关系。” 沈碧落听出来小糰子对于詹琴和卞宜这种关系有些懊恼。 “我真羡慕你,你就要见到你哥了,你们俩的心意彼此都知道,这样多好啊”小糰子垂着头说道。 沈碧落与小糰子闲聊中早已将自己的一腔心事与小糰子分享,小糰子也很羡慕她与展舒之间这种两小无猜的关系。 沈碧落将手搭在小糰子肩上:“你怎么就知道他的心里没有你呢?” 小糰子看着沈碧落,猜到沈碧落也看出了自己的心事,便也觉得没必要还瞒着沈碧落了,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好像第一次见到他就会紧张,后来也是,总觉得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话好,那天我从大壮身上掉下去也是,就是看到他后就觉得自己要紧张了,没法把握平衡了,结果就真的掉下去了。” 沈碧落想像着小糰子当时的心情,笑道:“我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我端了一满盆水,就总担心自己会紧张,会撒出来,结果手就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哈哈。” “是的是的。”小糰子也笑了,但随后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知道他是不会喜欢我的,卞宜姐姐那么好看,又那么温柔,比我好多了。” 沈碧落回想着詹琴的样子,嘆了口气:“哎,他这张脸啊不知还要让多少姑娘像你这样唉声嘆气。” 小糰子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沈碧落:“我可不是因为他长的俊而喜欢他!” “那你说说,你是因为他哪点喜欢他呢?” “你让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会很盼着他来,看到他就算不说什么话都会很开心。” “是吧,你喜欢他反而不知道他哪里好,我只把他当朋友我就能数出他的好来,他功夫好,性子好,长得也好看。” 沈碧落看詹琴走了好久都没回来,和小糰子商量道:“他可能在卞宜姑娘那儿没这么快能出来,我就不等他了吧,而且他也是千宿派的客人,要是我惹出了什么事也会连累到他。你想想,还有什么山崖或是山洞比较隐蔽,平时大家不容易发现的,如果你能想到的话那就不用大壮带着你去看了,太危险了,我自己想办法过去找。” 第19页 小糰子看了看四周,回忆着千宿派各处山的走势。 沈碧落接着说道:“我在洗心阁的时候,觉得当时我在的那间藏经室对面那些房子会是长泠子前辈的住处,可是后来一想,我哥还是不大可能在那里,那边也并没那么难被人发现,我猜他应该是在哪里的山崖上。” “好了,你别琢磨了,我骑着大壮去转一圈吧。” 沈碧落看小糰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捏着她的肉脸蛋,笑道:“行不行呀,你再掉下来我可接不住你!” “鸟学飞都是有个过程的,况且是人,放心吧,其实我还是会点武功的,摔了不打紧的。”小糰子说着,跑到了沈碧落前面,在寻思着找些吃的把那巨鹰引过来。 “哎,我说,难道你每次召唤大壮都必须找吃的吗,那要是你遇到危险了,让大壮来救你,那你还要先找块肉来?” “哎呀,碧落,我都说了嘛,学飞要有个过程,和大壮交朋友也是要有个过程的,得慢慢和它沟通。” “好啦,你这摔还摔出很多道理来了。”沈碧落跟在小糰子后面急匆匆地走着。 小糰子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块肉,带着沈碧落往一块空地跑:“碧落,我去前面那块空地等大壮,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大壮看到你又要飞走了。” 沈碧落在一处小树丛里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小糰子。 小糰子一会儿喊着巨鹰的名字,一会儿又把肉举起来,一会儿又学着鸟叫,可那巨鹰一直不出现。 突然,那巨鹰正向小糰子飞来了。 小糰子抓着肉送到它的嘴边上,它只是轻轻地叼过去了,并没有啄到小糰子的手。小糰子摸着它的脑袋,似是在和它说着什么,然后走到它背后,扶在它身上。 巨鹰开始起飞了,刚开始小糰子完全不敢坐直身子,飞出去一会儿后,她才不时试着将腰抬起来。 沈碧落从小树丛里跑出来,看到小糰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又飞到山的另一面去了。她开始有点担心小糰子,四处走动着,想看到小糰子稳稳地在巨鹰身上,她才能安心。 半个时辰后,小糰子便落地了,她找到了沈碧落,朝着沈碧落跑过来:“碧落,我发现了,果然如你所料。洗心阁……洗心阁后面那座山的另一面看上去像有人住!” “真的?我就觉得我哥一定就在洗心阁那个隐蔽的地方,原来那后面还能够过去。” “是啊,谁都想不到那后面的断崖上还能有人过去,传功长老可真是费尽了心思,还能开出这么一片地方来。” “现在的问题是,那后面我们要怎么过去,既然我哥能过去,而且送饭的人还能过去,说明肯定还有一条路通过去,只是不容易被人发现。”沈碧落回想着洗心阁的布局,一时想不出哪里会有一条路通往山后的断崖。 “我进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人进洗心阁送饭了,就算那送饭的人听到了风声会小心行事,但他只要以前去送过,我就打听得到,只要知道了他的路线,就好办。”小糰子分析的头头是道,越发得意起来。 小糰子进了洗心阁,一会儿就出来了,脸上仍是得意的表情:“我问过了,膳堂的小哑巴每天都要过来送饭,送了正门两个师兄的,然后再去送西门一个师兄的,我就想,小哑巴应该是在正门和西门之间的哪个地方拐过去给你哥送饭了。我再回想一下刚刚大壮带着我发现的那个地方的位置,估计密道的口子应该会开在距离那个地方最近的屋子里,我进了那屋子,把地上每个地方都敲了敲,最后发现入口在一口大箱子地下。” 沈碧落想到事情终于有头绪了,拉着小糰子的手激动不已。这时见詹琴正朝他们走来。 走在风里的詹琴白衣翩跹,步态潇洒。小糰子看到是他来了,将沈碧落的手松开,站到她后面去。 “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有线索了,怎么样?还用的着我吗?”詹琴笑着问道。 “嗯,咱们聪明的糰子妹妹已经找到密道的入口了,现在我们正在想要怎么进去呢,我已经被抓过一次了,再进去可能就不容易了。”沈碧落道。 “我来了就容易了!”詹琴说话还是那么胸有成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还是每天早上九点更新,后面沖新晋可能加更,求收藏(*  ̄3)(ε ̄ *) ☆、第十一章 闯祸 沈碧落听詹琴的口气,好像他能轻松帮自己进洗心阁,笑着问道:“是吗?愿听琴公子高见!” “哈哈,看来碧落姑娘完全没把在下那点功夫看在眼里啊!”詹琴嘴角一挑,俏皮地一笑,朝沈碧落走近了些,看上去对这此事极为自信。 沈碧落暗道:“这人的武功我还真的没法估摸到,既不知道他的路数,也不知道强弱如何。” 詹琴向洗心阁走了几步,道:“区区洗心阁还是难不倒我的。”他说完,示意沈碧落往前走。 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沈碧落拦腰一抱,道:“得罪了!” 沈碧落回过神来时,自己已到了屋顶,她还没站稳,詹琴又带她飞起,瞬间就将她放进了洗心阁院内,他小声道:“你自己小心。”然后又飞上了屋顶。 第20页 沈碧落找到小糰子说的那间屋子,挪开大箱子,轻易就将地板揭开了。 她从那口子跳了下去,盖上地板后,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够摸着往前走。 她想到马上就要看到展舒了,加快了往里走的速度。走了一阵后,她感觉到有光进来了,再往前走时,感觉光线越来越强,开始看得清洞里的石头了。她走到了一个很大的洞里,洞壁上爬了很多很粗的藤。 沈碧落眼前垂下一个锦盒,锦盒被藤蔓拴住,刚好垂在她头的高度。她刚要伸手去这锦盒,见展舒出现在了洞口。 “不能碰,碧落!”展舒大声喊道,朝她跑过来。 “哥!真的是你吗?”沈碧落都来不及看清展舒的样子就朝他怀里扑了过去,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他们都说没听过你的名字,我还以为……” 沈碧落在展舒肩头上哭着,眼泪把她的脸都沾湿了。 展舒搂着沈碧落的手松开了些:“还好你刚刚没碰到那个盒子,那是我师父设下的机关,你扯掉了那个盒子就会被那些藤子缠住。” 沈碧落摸着展舒的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的手指放在他的眉毛上,又摸着他的眉心,想起从前看到他皱眉就要给他摸一摸眉心。展舒的脸比以前白了,轮廓也更清晰了,只是他的神情里开始有了一种沈碧落很陌生的东西。 她出了洞口,视野一下就开阔了,原来这里是在山的断崖之上,难怪千宿派的人都没能发现这个地方。洞口有一块平地,与上面断崖相接的地方有一水坑,断崖之上的水滴滴答答往里流。沈碧落在洞口的大石头上坐下,摸到石头平坦光滑,猜到这个地方应该是早就被人发现了的,可能并非长泠子开闢。 沈碧落握着展舒的手,一刻也不愿和他分开。 “碧落,你怎么来了?”展舒眉头微蹙,心里马上有了些顾虑。 沈碧落把沈长安过世的事情向展舒说了。 “那你这次来千宿派没和别人说你是来找掌门吧?”展舒问道。 “当然没,我就只说我找我哥,我问了很多人,都说不认识你,他们还把我抓起来了,说我偷看经书,我就解释说是来找你的。你师父怎么会把你藏到这里呢?找得我好苦啊!” 展舒扶住沈碧落的肩膀,眉头紧锁着:“碧落,你闯祸了,这下我师父要恨你了。他把我藏在这里不让人知道肯定有他的原因,你这么一闹,全千宿派都知道了,可就坏了他的大事了。” “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我就只知道我要找你,我到处打听,我就只想知道你的消息,找不到你我好不放心,要是这世上都没你了,我怎么办?你师父把你带来千宿派,又不让别人见你,他是何用意?”沈碧落觉得有点委屈。 “我是直接被我师父带来这个地方的,千宿派是什么样子我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我师父才告诉我,因为我身体里被灌入了妖怪的内丹,有妖邪之气,所以让我先在这个地方修炼,不让我出去,也不让其他人进来,因为千宿派向来是名门正派,对普通弟子都要求甚为严格,更不会准许长老收像我这样身上有妖邪之气的弟子。” “啊?怎么会这样?难怪以前爷爷不让你打架,就是因为你身体被那妖邪之气控制了,容易伤人,那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来这里之后我好多了,心里安静了许多,我体内那股力量在慢慢被压制住了,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无法控制自己,那种感觉太可怕了,会觉得自己有罪,会讨厌自己。”展舒看向远方,发出一声长嘆,他又转过头看着沈碧落,“你这次还是太冲动了,要知道这里不是棋川,你周围的人也不是我和爷爷,你闯下了祸,没那么好应对的。” 沈碧落看到展舒表情变得严肃,委屈得又开始流眼泪,哽咽道:“哥,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太性急了,我害怕找不到你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 展舒没说话,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沈碧落挽着展舒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那是不是你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还不行,我师父还有事要我做。” “怎么不见你师父?你师父又不在这里,你出去走走他也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去了哪里,我师父有时出去很久,有时又在这里陪着我练功,他的行踪我也把握不到。他不想千宿派任何人知道我的下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可能我师父马上就要来找你麻烦。” “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出来也有一些日子了,我也不放心爷爷。等你师父不计较这个事情了,我再上来找元坤真人,把我爹交代我的事情完成了,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沈碧落说完,看着展舒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可她发现,他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一下能被她看懂了。 沈碧落看着展舒好一会儿,展舒都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抓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好像有些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 沈碧落使劲看着展舒的脸,害怕下一刻就会看不到了。 “碧落,快走吧,路上小心,帮我好好照顾爷爷。”展舒松开了放在沈碧落肩上的手。 第21页 沈碧落流着泪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轻身进了洗心阁内院,见詹琴从屋顶跃下,落在她旁边,将她抱起飞出了洗心阁。 小糰子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碧落,哟,眼睛都哭得红红的,看样子是见着了。” 沈碧落看小糰子皱着眉,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甚是调皮可爱,不禁破涕为笑:“谢谢你,我见着我哥了,不过,我闯了大祸自己还不知道,我得走了,长泠子前辈应该马上要出来了。” 詹琴也一脸凝重:“长泠子他老人家虽然心高气傲,不愿与晚辈小姑娘计较,但他那性格也说不定,他计较起来可能对方是个三岁小孩他也要计较,我看,此地不宜久留,你在这里越久,麻烦越大。” 小糰子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道:“碧落,都是我不好,我想帮你,结果带着你一闹,反而害了你。要么,我送你回去吧,要是碰上了传功长老,我还可以给你求情。” “还是我去送碧落吧,小糰子你这次也是闯了祸了,元坤真人那里你已经不好交代了,你如果走了,你如何对得起他。”詹琴道。 “琴公子说得对,你不能离开。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沈碧落安慰着小糰子。 詹琴听到沈碧落这话,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像是在做下一步打算。 沈碧落又转向詹琴:“你我要是同路的话,可以结个伴一起走,要是不同路,我就不敢再劳烦你了。” “这个不打紧,我上次经过棋川认识了个朋友,这次送你回去,正好也可以找他叙叙旧。” 沈碧落点点头。小糰子看沈碧落马上就要离开,心中万分不舍,将沈碧落送出了好远才回去。 ☆、第十二章 再失亲人 上千宿山的时候沈碧落是只身一人,一路上能说句话的也只有山里的猴子,下山之时有了詹琴作伴,沈碧落心情大不一样了,看到美景时能与人分享品评,一路走下去觉得轻松多了。 两人谈天说地,从儿时趣事说到对未来的幻想,沈碧落除了没将自己的身世说出以外,其他很多事情都很愿意与詹琴分享。交谈中沈碧落得知詹琴的父亲是瑞州瞻云庄庄主詹万桥,詹琴近年都在外游歷,与千宿派包严是老友,而且瞻云庄与千宿派也常有来往。 对于沈碧落来说,詹琴的出现好像不早不晚,在她到了很需要这样一个朋友的时候,他恰好就出现了。 进了棋川后,詹琴说到他要去拜访老友,两人便分道扬镳。 告别了詹琴,沈碧落一心只想快点回家,快点见到张图。 “爷爷都快一个月没见到我了,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咳嗽有没有好一点,平时没人给他打下手,他一定累坏了……”沈碧落在心里念着,只恨自己不会那能在空中飞行的本事。 沈碧落看到家门紧锁着,院子里什么药材都没有拿出来晒,晒药的簸箕都收起来立在了一边,心道:“难道爷爷还出远门了?他能去哪里呢?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出过远门,他既没远亲也没远处的好友,怎么会出远门呢?” 沈碧落越想越担心,隐隐觉得她走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打开门进了屋,屋里的药味都淡了,她再往厨房里看看,也好像很久没开过火了。 她正疑惑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 “碧落!碧落,是你回来了吗?” 沈碧落听出,这是朱大胖的声音,他声音里听着有些焦急,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她说。沈碧落往外走去,看到朱大胖已经进了屋。 沈碧落第一眼看向朱大胖时,从他的表情里感觉到,是真的出事了。 朱大胖神色严肃,有些担心沈碧落承受不了,在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向沈碧落说。 “碧落……你爷爷没了……”朱大胖小声说着,声音有些哆嗦。 沈碧落看着朱大胖,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后她多希望眼前的朱大胖还是像几年前那样,只是爱捉弄她,眼前也只是在和她玩一场恶作剧。 朱大胖认真的表情让她害怕起来,她神情有些恍惚:“怎么可能,你说什么呢?我爷爷呢?你是不是知道我爷爷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要找我爷爷……” 朱大胖走近沈碧落,搀住她胳膊,道:“碧落,是真的,咱们以前打架归打架,但谁拿这种事情来胡闹。这个月初十,我经过云来客栈,里面闹哄哄的,我就进去看看,见你爷爷躺在地上,已经动不了了,我过去扶住了他。我知道他快不行了,他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有话跟你说,我就让他都告诉我,等你回来我一定转告。他说的话我怕忘记,后来还特地拿笔记下了。” 沈碧落听到这里,脚下一软,脑袋里开始有些迷煳了。朱大胖将沈碧落扶到椅子上坐下,沈碧落放声大哭起来,此刻她多希望时间能倒回去,希望她自己没出这一趟远门,她收住了眼泪,问道:“你接着说,我爷爷说什么了?” “你爷爷说,詹琴身边那两个人和扶天门的人走在一起,让你小心詹琴,就只有这一句,我敢肯定,我记得一字不差。” “詹琴?难道爷爷的死和詹琴有关?”沈碧落一下又冷静了许多。 第22页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云来客栈的柱子熟,我后来问了他,是谁害的你爷爷,他说有四个人在房里说事,好像是你爷爷在门外偷听,他们发现了,一掌把你爷爷从楼上打了下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后来我听说你出远门了,也等不到你回来,只得早些让你爷爷入土为安,草草把你爷爷葬了,如果你还想问得更清楚,那你要去问云来客栈的柱子。”朱大胖的语气充满了关切,自从他娘有心将沈碧落说给他做媳妇后,一直对沈碧落都心存好感,但在感情之事上,他表现得比其他一切事情都要木讷。 “大胖,谢谢你,你会记着你的恩。你带我去爷爷坟前吧。”沈碧落擦了眼泪,想让自己清醒地走到张图坟前去。 “别说谢了,咱们以前打过架,但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毕竟邻里一场,帮这点忙算得了什么,而且埋你爷爷还有好些乡邻都出了钱的,也不光靠我一个人。这个事情大家都很难过,刚刚赵四叔在说远远地看到你回来了,他都不敢过去和你说。我带你去吧,我也不懂那么多,就把你爷爷葬在你家屋后了。”朱大胖说着扶了沈碧落起来。 沈碧落眼前黄土尚新,她想到张图就在那堆黄土下再也听不到她说话,哪知道两人自那次分离后便再无机会相见,又想到张图对她的抚育之恩,想到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光,她头磕在那堆黄土上嚎啕大哭起来,她不想控制自己,只想让自己失去理智地哭,让自己哭个痛快,完全听不进朱大胖的劝。 沈碧落哭得累了,就趴在那土堆上迷迷煳煳地眯着。 朱大胖将沈碧落扶回家,给她打了水洗了脸,又扶她到床上倒着。之后又帮她挑水,烧热水,打扫屋子,回家端了饭过来给她吃。 沈碧落一睁开眼,屋子里每一件东西都让她想起张图来,每看一眼她心里都是一阵痛。她开始慢慢变得清醒起来:“爷爷这几年辛苦照顾我,他走了我都没回来见他一面,我当初为什么要走啊,什么送信,什么宝物,我都不想管了,我只要爷爷。” 她痴痴地看着屋顶,脑袋里好像放空了,任回忆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人好像都漂浮在空中,忘了自己躺在哪儿了。 “我爹走的时候,爷爷说人活在世上,总是聚散无常,没想到不久后我们就这样散了。我哥还不知道爷爷走了,他从小跟着爷爷,爷爷走了,他会伤心成啥样呀,我真是不敢想像。” 沈碧落就这样躺着,迷迷煳煳,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再起来时,见朱大胖进来了,给她端了水过来。 她感激地看着他,心想:“从前把他当仇人,对他恨之入骨,没想到他竟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沈碧落情绪稳定些后,朱大胖带了她来到云来客栈找柱子。 柱子一看是沈碧落,平时热切的神情一下也黯然了,将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坐下来,重重地嘆了口气:“哎,张大夫这么多年来救人无数,却是这样的立场,我们也很难过。当时我正上楼,看到一个人从房里冲出来,对着张大夫的胸口就是一掌,下手直狠,一掌就将他打到楼下去了。我正准备喊人,见里面又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人对那兇手说‘偷听的,打死就算了,我们赶紧走。’那几人看上去像是一路人,打扮虽不一样,但都是又高又壮,而且是带着功夫的。一眨眼工夫,那几人就跑了。” 沈碧落想到朱大胖说的詹琴身边的人和扶天门的人在一起,便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其中有两人以前是在这儿住过的,而且他们俩还是一位年轻公子身边的人,那位公子还受过伤,我还过来给他治过伤,我想起来了,当时是你们这儿的伙计,好像是叫阿乐的在招待他们,阿乐呢,我要问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两个人。” “阿乐已经不在这儿了,我对那些人都没什么印象,其他人可能对他们也没印象,毕竟店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柱子摇摇头答道。 沈碧落看现在没人能确认那伙人里面是不是有詹琴身边的人,唯一能说清楚的也就只有詹琴了,心想:“爷爷为什么说要我小心詹琴呢?我实在是想不通詹琴会和扶天门有什么关系,这当中肯定还有些什么误会!” 一连几天,沈碧落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周围的一切变得异常安静起来。 时不时地有些远道而来找张图看病的人上门来,沈碧落每回答一次“张大夫过世了”,心里就痛一次,她干脆关起门来,呆呆地坐在屋后,谁也不愿见。 她总觉得一回头,张图还在,展舒也在,他们一家人还能像往常一样,做饭的做饭,採药的採药,过着日復一日,安安静静的日子。 最终,沈碧落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家,她把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好,按照一家人的习惯,把每一个物件都放在该放的位置。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詹琴,问清楚他身边那两个人是不是和扶天门有关系,查出来到底是谁杀了爷爷。然后再上千宿派,完成爹交代的事情,本来打算爹交代我的事情做好了后,要和我哥一起回家,一家人像以前那样生活,可是,现在爷爷已经没了……” 沈碧落背上包袱,手里握着沈长安留给她的那把剑,含泪再看了一眼这个院子,转头大步往前走了。 第23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断更了几天,谢谢小天使们没有弃文 ☆、第十三章 表真情 沈碧落刚走不远,见詹琴正迎面走来。 “碧落,你这是要去哪里?我正要来你家找你呢。”詹琴见沈碧落神色不对,背上又是包袱又是剑,看上去像是要出远门。 沈碧落已觉开口说话都变得十分费力:“我家里已经没人了,我爷爷走了。” 她说完,又勐然抬起头来看向詹琴,这一刻,詹琴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关切,她实在不相信詹琴会和扶天门扯上关系。 “我正有话问你,你之前来棋川时身边带的那两名侍从呢?”沈碧落开口问道。 “他们早就回瑞州了。”詹琴的回答及其自然。 “那他们与扶天门是什么关系?” “扶天门?我只是听说过这个门派,如果他们与扶天门有什么关系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你怎么问起这个了?是不是关系到你爷爷的死?” 沈碧落看詹琴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情,心想:“难道是爷爷看错了?” 詹琴看沈碧落低头不语,也不好再多问,与她并肩走着。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远,在一茶摊坐了下来。一阵寒风颳过,吹下半树黄叶,飘飘洒洒,沈碧落抬起头,黄叶撒满了她的整个视野,让她有恍若隔世之感。 詹琴伸手接住一片叶子,轻声道:“人的一生像极了这叶子,长出嫩芽,长大,变黄,落了,最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就像长出不久的叶子,你爷爷就是落了的叶子,你们相隔也就一棵树的距离,你又何必如此悲戚呢?” 沈碧落看向詹琴,他神情淡然,眉眼间看不出有所忧虑,好像没有染上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息。 “当你跳出自己的视线来看待身边的人的离去,你就会觉得生生死死不过如此。你爷爷只不过比你早走了几十年,最终你们还是要归于一处。”詹琴继续说着。 沈碧落感觉詹琴的话里不仅仅是淡然,还有一种隐藏得很深的苦楚,好像凡俗之人并不能参透。 沈碧落喝了一口茶,将茶碗在手里转了一圈,低头笑了:“你说得对,至少我和爷爷最后会归于一处。” 沈碧落又想起展舒来,她听说修仙之人能修成不老仙身,要是展舒能长生不老,而自己老去后,怕就要与他天人永相隔了。 她不再说话,两人在一片静穆的黄色中长久地沉默着。 在沈碧落看来,詹琴始终是那个与她有默契的人,她相信他们是一路人,也相信他说的与扶天门没有任何干系是真的。 坐了一阵后,沈碧落心里舒坦多了,开始和詹琴说起话来。 “你拜访过朋友了?那现在要去哪?”沈碧落背上包袱,拿起用布包好的剑。 詹琴扯过沈碧落肩上的包袱,搭到了自己肩上:“我也不知道,先陪你走一程吧,等我想到了要去哪里再说。” 沈碧落心里感激,但没有说谢,只是对詹琴笑笑,脚下也轻快多了。 两人行至一片树林,忽听得有些唿唿的声响,随后又听到像是人声,声音越来越清晰。 “臭丫头,总算是找到你了!” 沈碧落心里一惊:“这声音有些熟悉,长泠子?”她原地转了一圈,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詹琴见沈碧落有些慌张,走到她身后扶住了她。 突然沈碧落晃过一个影子,轻轻地落在了她前方。这人一袭灰袍,身形瘦削,表情冰冷而傲慢,正是长泠子。他见沈碧落吓得往后一退,仰起下巴冷笑了两声。 詹琴向前行礼:“晚生詹琴见过长泠子真人,沈姑娘年幼,冲撞了前辈的地方,还望前辈能不与她一般见识。” 长泠子白了詹琴一眼:“无名小卒也敢出面求情,你以为我会看你的面子?真是可笑!” 沈碧落此前见长泠子时就觉得他傲慢无礼,碍于展舒,只能对他毕恭毕敬的,她向前走了半步,道:“想必前辈是因为我上了千宿派,到处打听我哥的事情,让千宿派的人知道您秘密收了个弟子的事情,所以来找我麻烦了。” “哼,一个黄毛丫头坏了老夫的大事,真是可气,可恨!那些老顽固容不得我收了个身上有妖邪之气的徒儿,再过些日子他就能凭自己的修为化解身上的妖邪之气了,没想到你这臭丫头出来闹了这么一遭,害得老夫不得不耗损了几年的修为来为他化解。”长泠子背过身,似是不愿看沈碧落。 詹琴道:“长泠子前辈,沈姑娘也是无意犯下的错,所谓不知者不罪,您犯不着和一个无知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就算您耗损了几十年的修为那也仍是没几人能匹敌,又何况只有几年。” 长泠子得意地笑了,马上又故意摆出不悦的神情:“哼,也罢,伤她性命我也不屑。” “多谢前辈包涵。”詹琴立马接过话。 “呵,少来这么拍马屁,别以为能把我拍煳涂了,这个事情没这么容易,我长泠子向来记仇,别人让我不痛快了,他也别想好过。这么着,你娶了这丫头,她就不会再来骚扰我徒儿了,我可不想再见到她。”长泠子淡淡地道。 沈碧落吓得一愣,一下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知道长泠子这人做事不按常规来,而且说出了口的事情,就会较真到底。 第24页 詹琴又上前行了个礼:“前辈这样只怕不妥,沈姑娘钟情于令高徒,您这样逼她,还不如要了她性命呢!” 沈碧落怒道:“要杀便杀,何苦用这么卑鄙的法子来折磨我!” 长泠子一个转身,两指掐向了詹琴的脖子:“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他!” 沈碧落狠狠地看着长泠子,恨不能将他痛打一顿,但又不敢上前,生怕他伤到詹琴,重重地喘了两口气,道:“你一个老前辈,拿不相干的人来要挟我,真是不要脸。” “随你怎么骂,你再不答应我可就下手了,我看你是要骂,还是要这小子的性命。” 沈碧落紧盯着长泠子掐着詹琴的手指,见他手指又用力抖了一下,詹琴痛得直皱眉,心想:“这老匹夫性子执拗,犯不着和他较劲,不如暂时答应了他,我和詹琴不把这事作数就是了。” 沈碧落道:“好,我答应,你不要伤害他。” 长泠子仍不肯松开詹琴:“你可别敷衍我,你们做做样子在这里拜了天地可不算,小子你得带着丫头回家,当着父母亲戚和这丫头拜堂成亲,做真正的夫妻,让这丫头别再上千宿山来,否则我照样不放过她!” 詹琴不答,长泠子手指又加了些力气,詹琴痛得咬牙,脸一下就胀得通红。 沈碧落一时顾不得那么多,道:“好,都照你的做,你快放开他。” 长泠子松开手,将詹琴往沈碧落身上一推:“如果你们敷衍我,我下一次可就不会这么手下留情了。”说完抬头笑了两声就消失不见了。 沈碧落转了一圈,完全不见长泠子踪影。她看向詹琴的脖子,已有了两道鲜红的血印子,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哎,你惹上了长泠子也算你倒霉了。这人脾气古怪,要面子,极为自负,他说出来的话就要和你较真到底。包大哥早就和我说过,碰上了长泠子千万不要惹他。这下……” “哼,这人好不讲理,这下就只能委屈你了。”沈碧落看向詹琴,心里有些难为情。 詹琴细长的眼睛向下一弯,微微笑了一下,道:“委屈你才是真,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沈碧落诧异地看向詹琴,她看不懂他的表情是认真还是在说笑,詹琴也猜到了沈碧落的心思,看着她的眼睛,道:“碧落,难道你真以为我武功弱到了长泠子一下就能掐住我脖子的地步?” 沈碧落呆住了,她听出詹琴没有在与她开玩笑,心想:“难道他刚刚是有意落到长泠子手里?”沈碧落一下感激也不是,生气也不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詹琴靠沈碧落近了些,低头看着她灵秀的双眼,道:“我知道你与展舒青梅竹马,但或许你们只是兄妹之情……自从中秋夜与你在河边相见,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会与你脱不了干系,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沈碧落往后退了一步,勉强地笑了一下,不敢看向詹琴的脸:“可能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我不知道我哥对我怎样,但我对他绝不止兄妹之情,而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如果长泠子提出的这个要求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惑,那就算了,你不用管我了,他应该也不会再为难你。” “嗯,我懂你的意思,既然这样,我就按你的意思来就是了,不就是拜堂成亲嘛,事情过后我向我父母解释清楚就行了。”詹琴说着,脸上神情仍是一贯的潇洒自如。 沈碧落看向詹琴,掩面轻笑了一下:“就怕中意你的那些姑娘以为我们是真成亲,到时候要记恨我了。”沈碧落想起小糰子来,但又不好讲出小糰子的名字来,但心里还是隐隐担忧,这事会让自己和小糰子之间生出什么误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签约状态了,多更一章,爬新晋 满地打滚撒娇耍赖求收藏 ☆、第十四章 神秘高手 经过刚刚这一事,沈碧落再想起张图的遗言时,更没法怀疑詹琴了。她与詹琴并肩走着,心想:“他既然知道长泠子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还能够为了我拿自己性命相赌,怎么可能暗地里害我呢?爷爷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吧,我且先不管这些,与他回了瑞州,见到他那两个侍从,把事情问问清楚再说。” 自从与沈碧落有了这一约定后,詹琴对沈碧落比以往更为体贴。两人赶了两三日路便来到瑞州,沈碧落跟着詹琴来到一僻静的庄院,抬头看到门上挂着一古朴的匾额,上有“瞻云庄”三字。 进了门,院里别致幽静,沈碧落猜到这庄主必是个避世之人,但愿长泠子不要追到这里来,给庄主添了麻烦。正想到这里时,沈碧落眼前闪过一黑影,她知道定是长泠子跟了过来,她抓住詹琴的胳膊,四处望了望,等着长泠子现身,而久久不见半个人影。 “好了,别看了,他只不过吓你一吓,给你提个醒,用不着现身的,我们走吧。”詹琴轻声道。 此时,庄主詹万桥带着夫人迎了出来。詹万桥与詹琴稍微有些神似,形神俊朗,面容谦和,只是身材比詹琴壮实,五官比詹琴更稜角分明,阳刚之气更重些。 詹夫人走向前抓着詹琴的手:“琴儿,你可回来了,让娘盼得好苦啊。” 第25页 沈碧落在一边看着,始终觉得他们一家人之间有什么不对,暗道:“他们一家人怎么这么生疏呢?詹琴对他父母冷冰冰的,像不是亲父母一般,他应该不至于是如此冷漠之人,但如果不是亲父母,那詹夫人看到他为何又如此激动?” 沈碧落正在思忖间,见詹夫人正打量着她,又转向詹琴道:“这姑娘生得真是标緻,有了好消息也不捎个信给我,我也就不用再操这个心了嘛!” 詹夫人让僕人给沈碧落安排了休息的房间。沈碧落放下背上的剑,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回想着进詹家看到的一切,始终觉得詹琴对父母有着不正常的冷漠,表面上虽对父母恭恭敬敬的,但总缺少与父母之间的亲昵感。 詹琴敲门进来,在沈碧落身旁坐下,道:“你让我查的那两名侍从我刚问明白了,我爹前两天让他们去送一批东西,东西丢了,人也被强盗害了。” 沈碧落听了,立马站起身来,心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这么巧?” “真有这么巧,刚下了葬。” 沈碧落嘆了口气,又坐了下来:“这下什么头绪都没有了,扶天门的人那么多,让我去找谁问呢?” “可能你爷爷真的看错了,我问过我爹了,最近他俩都没有离开瑞州,不可能跑到棋川去,也不可能和扶天门的人在一起。” “但那伙人中有扶天门的人是没错的,我爷爷应该是听到什么了,所以被灭口……”沈碧落说着,随后声音又小了些,似是觉得自己这话泄露了什么,心想:“我说爷爷去听扶天门的人说话,就说明了我们与扶天门有牵扯,哎,不过,我既然都选择相信他了,又何必对他这么处处提防呢!” 詹琴沉默了一会,看着沈碧落,小心问道:“如果你想好了,那我们就按照计划的来做了,我就让我爹娘安排婚事了?” 沈碧落点点头:“真是愧对你爹娘了,事情过后咱们再给他们好好解释吧,到时候你肯定会娶个更好的媳妇,但愿他们也就不计较了吧。” 詹家很快就把婚事安排妥当了。沈碧落看到外面一片喜气洋洋,心里十分内疚,更觉得欠了詹琴的情。 她看着铜镜里梳妆打扮后的自己发起呆来,她从没有这样打扮过自己,从前也想像过嫁给展舒时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而现在对着屋子里到处的贴的喜字,摆的大红蜡烛,她心情却很复杂,想不到会在这种满腔内疚和担忧的情况下成为新娘,而这时自己心爱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沈碧落顾不上想别的,只是时时提醒着自己,让自己不出错走完这一切流程,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晚上詹琴回到新房时,沈碧落正坐在桌前正吃糕点,头上的首饰已全取了,看到詹琴进来,她朝他笑了下:“结个婚累着了吧?辛苦你了。”她脸上的红印子在烛光和红衣的映衬之下,不像平时那么打眼,头上的珠玉虽摘去了,但脸上神采仍在,显得娇柔妩媚,只是无半点新娘应有的羞涩。 詹琴看沈碧落这个样子,无奈地笑了:“我还等着回来揭盖头呢,你这就自己揭了?” “又不是真结婚!你以为小孩过家家,还真要像模像样了?”沈碧落说着,扔了个橘子给詹琴。 詹琴接过橘子,笑道:“新婚之夜,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剥了再给我吃啊!”说完坐在桌边剥起橘子来。 “哎,我真是对不住你爹娘,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要是到时候我走了,别人知道了你爹娘怕是难得解释,看来我得赶紧替你找个漂亮媳妇,咦,你说你是更中意小糰子呢?还是卞宜姑娘呢?” “呵,我心里有谁我在小树林早就告诉了你的,你又何必再提其他人。” 詹琴说完,看着沈碧落,沈碧落避开他的目光,向床边走去:“我拿床被子放地上,我睡地上吧。” “肯定是我睡地上啊。” “地上这么冷,我已经够连累你了,怎么能让你再睡地上?” “好了,别说了,再说我可就不配合你了。” 詹琴接过沈碧落手里的棉被,在地上摊开来。 沈碧落看着詹琴,突然觉得陌生起来。与詹琴相识以来,她一直觉得他与自己离得很远,觉得他有些神秘,一下不能看透。而现在与他拜堂成亲,还一起睡在新房里,好像眼前这个人都不是所认识的詹琴了。 几日过后,詹琴看得出来沈碧落已经在这家里装不下去了,就让她收拾了东西,打算带她走。 沈碧落收拾了东西,詹琴将一包东西加上沈碧落随身带着的剑都背在自己身上。 “就这么走了,你爹娘会不会准呀?” “走吧,没事的,我娘一直都惯着我,我爹不关心家里这些事情,他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詹琴带着沈碧落拜别了父母,就匆匆上路了。 “总算摆脱了长泠子那怪人,他不让我上千宿山,我偏要去,我去了还要找我哥,让我哥跟我回家。”沈碧落从詹琴背上将那长剑取了过来,口里一边念叨着。 “那你现在还是上千宿山?”詹琴问道。 “除了上千宿山找我哥,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他还不知道爷爷走了呢,况且我爹交给我办的事情我还没办妥……”沈碧落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要向詹琴透露这个秘密。 第26页 “我怕你去了千宿山又要惹事,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詹琴好像看得出来沈碧落对他有所隐瞒,也没有追问,反而扯开话题,和她谈起其他事情来。 沈碧落想到小糰子又要看到詹琴了,肯定会很开心,也乐意詹琴与自己一道上千宿山。但怕的是,小糰子在他们假成亲这个事情上对她生出什么误会来。 经过这一些事情后,沈碧落与詹琴之间更多了些默契,两人一路游玩,相处得愉快自在,不知不觉就到了千宿山。 走至一陡坡时,沈碧落感觉前方一股力量向自己推来,打得她往后一倒,幸好詹琴在后面及时扶住她。 “臭丫头,我说了不准你再上千宿山,你非要和我过不去是不是?你都嫁了别人了,怎么还有脸来找展舒,我把你们成亲的事情都告诉我那好徒儿了,他早把你忘了,我劝你赶紧走吧。” 沈碧落听到长泠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心里一惊:“这人好生恐怖,掌风明明在我前方打来,人却在我身后说话。” 詹琴正要上前与长泠子说话,直见沈碧落像是飞起来一般,被一阵力量推着向前,他以为是长泠子用掌风将沈碧落推起,再狠狠将沈碧落摔下来,却见长泠子追了上去,步子有些焦急和慌乱,看来是另有一股力量将沈碧落推上去。 沈碧落只觉脚下都失去了控制,自己像被人抱了起来,行动完全不听使唤,在山路上飞快地飘了起来,却巧妙地避过了树枝和石头。 长泠子使出浑身力气向沈碧落追去,追了一段路后,估计有人在故意捉弄自己,便开始骂起来:“师弟,出来,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何必这么鬼鬼祟祟,我要不是被这臭丫头害得耗损了几年修为,我能斗不过你?” 长泠子正气恼时,沈碧落又被那股力量推到长泠子跟前,长泠子起身来抓,沈碧落又被推向远处。 詹琴追上去,向空中大声喊道:“求前辈不要捉弄这姑娘了,她不会武功,你这么折腾,会吓掉她半条命的。” 沈碧落刚开始害怕,后来却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琢磨这股力量到底来自何处。她感觉自己一下被拉向前,一下被扯向后,但丝毫没有伤到她。 “师弟,你再不现身,我就一剑杀了这小姑娘。”长泠子开始有些恼了。 沈碧落顿时觉得那股力量消失了,脚下失去了平衡,踩在绿苔上一滑,翻了几个滚。这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苍老又爽朗的笑声,见一白衣人立在自己眼前,他鬚髮皆白,连眉毛都是白的,五官像是用利剑刻出来的一般,处处带着力度,只有眼神十分淡然。这人容貌虽已苍老,背却挺得笔直,行动间仿佛衣袂生风。 沈碧落退到詹琴跟前,看詹琴正上前行礼,叫了他一声“雪焰真人”,心下惊讶道:“难道他就是爷爷和我提过的雪焰,爷爷不知道元坤真人,却听过雪焰真人的名号,而且还是在他年轻的时候,看来这人本事在长泠子之上了。” 长泠子气得席地而坐,别过头去骂道:“师弟你行事怎么越来越不要脸面起来,趁我损了修为故意来气我,这算得了什么。” 沈碧落忍不住掩面对詹琴笑了起来,小声道:“这长泠子平日里爱耍威风,碰到这师弟还耍起小孩子脾气来。” 詹琴也对着沈碧落一笑,却不说话。 雪焰哈哈笑了两声,道:“师兄别为这点事情生气,你没耗损修为之前也没有哪次胜过了我,哈哈。” 雪焰说完,目光突然落到了沈碧落背后的剑上。沈碧落刚落地翻了几个滚,剑上包着的布散了开来。雪焰轻身越到沈碧落身后,夺过了沈碧落的剑细看了下,再看向沈碧落,似乎有话要问她,又看了看长泠子和詹琴,一把抱起沈碧落,朝山谷里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加更,谢谢小天使们的追读 ☆、第十五章 拜师 雪焰将沈碧落放下,将剑拔出来,紧盯着剑上刻着的“碧落”二字,道:“没错,就是这把剑!说,你和渊锻是什么关系?” 沈碧落感觉雪焰看向自己的目光,像两道光射了过来,她想到不能对陌生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便闭口不答,只欲伸手夺回长剑。 雪焰一个转身,闪出了好远:“哼,这剑现在已物归原主了,本就是我的东西,渊锻从我这儿偷了,现在总算又回到我这里了。” 沈碧落见雪焰抢了剑就要走,又听他语气好像与渊锻是敌非友,便央求道:“这剑是家父遗物,还请前辈赐还。我名字就叫碧落,与这剑同名,这剑对我很重要,如果前辈能还给我,我愿意用其他东西来交换。” 雪焰停下脚步,哈哈笑了两声,道:“那你说说,你与渊锻是什么关系?你说得我愿意还你了,我自然会还你!” “渊锻是我的杀父仇人,是我爹的师父,这剑可能是渊锻给我爹的。”沈碧落为了夺回父亲遗物,只得赌一把,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哈哈,没想到竟是沈长安的后人,只可惜这么好的一把剑竟落到你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手上,真是侮辱了我的好剑,看在沈长安的份上,我就还了你罢。”雪焰说着,将剑扔向沈碧落。 沈碧落追了上去,问道:“前辈怎么知道我父亲叫沈长安?” 第27页 “我如何不知道,那可是我的好师侄啊,渊锻偷了我的剑,却把剑给了他的好徒弟,没想到他这好徒弟却偷了他辛苦得来的三阐元妙丹和碧宇跑了,哈哈,害他想称霸天下的计划落空了,我两个师兄一生争强好胜,只是一个清高自负,一个不择手段,可惜啊……” “不择手段,前辈说的可是渊锻?他竟是你师兄?”沈碧落惊讶地问道。 雪焰在一块石头上盘腿坐下,半眯着眼睛:“是啊,什么扶天门,还不是照搬了千宿派的东西,我师兄另立门户能搞出个什么名堂,宝物都要靠从师门来偷,而且偷了又怎样,还不是被徒弟给偷走了,真是闹足了笑话。” 沈碧落听雪焰说起这回事,感觉他好像对自己父亲有所误解,以为他也是贪心之辈,并不懂得他的苦衷,解释道:“我父亲并不是贪心想将这宝物据为己有,他只是怕他师父利用碧宇的力量走入歪门邪道,为祸苍生。” 雪焰摇摇头:“不管他是何种意图,反正我看着痛快,只要碧宇没落到我师兄手里就好。丫头,你是不是知道碧宇的下落?” “我不能告诉你,我爹说了只能告诉贵派掌门,其他人都不能说,只是……那三阐元妙丹已经被我吃了一颗了,是小时候好奇偷吃的,并不知道是贵派的宝物,实在是惭愧,而且我脸上这红印子也是因为吃了那丸子长出来的。”沈碧落说着,低下头摸了下脸上的红印子。 雪焰在沈碧落脸上瞟了一眼,冷冷地道:“吃了就吃了,有什么稀罕的,传说这药吃一颗功力大增,吃第二颗百毒不侵,吃第三颗可练成铜皮铁骨,呵,我哪层达不到?只有凡夫俗子才需要这东西。至于碧宇的下落既然你知道,你告诉掌门师兄就好。” 沈碧落在雪焰旁边坐下,想向他多打听些渊锻的消息,便问道:“前辈,那渊锻是不是本事在你和长泠子前辈之上?” 雪焰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可能在我之上,他们俩一生争强好胜,从来就是死对头,却谁也打不过谁,谁也不服谁,还好有一个谁也打不赢的我,哈哈哈哈,不然他们得猖狂成什么样!我们师兄弟五个,论法力修为,我数第一,长泠子和渊锻不相上下,掌门师兄杂而不专,自然不能和我们相比,还有一个……就不提了。” 沈碧落听出雪焰对自己的修为极为自信,但又和长泠子不一样,长泠子在这个事情上远不及雪焰这般淡然,人往往只有到达了顶峰之时,内心才能更平和。 雪焰抬头看了看沈碧落手中的剑,道:“丫头,你当真一点武功都不会?” “小时候我爹教过一点,在我十岁时他将我托给了别人抚养,后来武功就都荒废了,要是我会武功就好了,我就不会眼看着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开。” “我猜,沈长安拿走了碧宇,这些年肯定也没好日子过,渊锻做起事情来一根筋,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回这宝物。” “没错,我爹最终还是被渊锻打死,死前让我发誓不替他报仇,他说是他背叛他师父在先。” “既然你父亲也交代你不要报仇了,那渊锻的事就不用再说了。不过我看你几乎不会武功,真是糟蹋了我的好剑,这剑是我亲手所铸,我将灵力注入其中,在高手手中它才能成为一把好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剑还我,我来养这剑,另一个是你修习剑术,你自己养这剑,你选吧。” 沈碧落紧紧地握着剑,生怕这剑再从自己手里被夺走,答道:“我当然选择留住这把剑,只是修习剑术,你得等等,我一下也找不到师父。” “哈哈,你这丫头真没一点熘须拍马的眼力见,眼前这么好的师父你还不拜。”雪焰淡淡地道。 沈碧落高兴得立马拜倒:“雪焰前辈,不,师父,不管你愿不愿意收我为徒,我先拜了再说。”说着便朝雪焰拜了几拜。 雪焰笑道:“好了,沈长安的后人,有意思,有意思,我那渊锻师兄要是知道他徒儿的后人成了我的弟子会气成什么样啊,哈哈。这也是我与这剑的缘分,说起来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呢。” 沈碧落又朝雪焰拜了一拜:“多谢师父赐名,碧落一定好好修习剑术,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行了,别拜了,你赶紧上山去找我掌门师兄,就说你是我收的弟子,他会安排的,你不用急着找我,照着掌门的吩咐来就是。”雪焰看着沈碧落,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开了。 沈碧落正打算转身离开,见长泠子迎面走来,立马走到长泠子跟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大声说道:“弟子给师伯磕头了。” 长泠子看着沈碧落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得眼珠都鼓了一半出来,也不喊沈碧落起来,笔直冲到雪焰旁边,伸出手来往雪焰脑门上一拍:“老小子,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这丫头要是再给我捣蛋,我可不会看你的面子饶她。” 雪焰沖长泠子一笑,道:“师兄,你也是闲得太无聊了,非要和一个小丫头去计较,有空多钻研怎么提升修为,好快点赶上师弟我。” 长泠子袖子一甩,在雪焰旁边勾身坐下,一脸不愉快:“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第28页 沈碧落看詹琴也正朝这边走来,她回头指了指长泠子和雪焰,与詹琴相视一笑,小声道:“这两位老前辈怎么像孩童斗气一样!” “全千宿派都知道这两位长老到了一起就要斗嘴,一个爱惹,一个爱生气,真是绝了。”詹琴看了看石头上坐着的两位,也笑了。 沈碧落边走边将拜雪焰为师一事向詹琴说了,詹琴听了,惊讶道:“看来雪焰前辈还是很看重缘分,他门下已经好多年没有弟子了。” “这么说他以前是收过弟子的?” “是的,我也是偶然听说的,雪焰前辈应该是千宿派少有的奇才,年少时便负盛名,但后来他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了,也没有再收过弟子了。长泠子前辈不一样,其实他是想收弟子的,但对弟子太挑剔,总觉得门下弟子不符合他的期望。” “所以我才担心我哥呢,做了长泠子的弟子,肯定要被他折磨。”沈碧落用力的扯着路边的叶子,想到展舒的处境,又为他担心起来。 她想到长泠子刚刚说的,将她与詹琴成亲的事情告诉了展舒,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长泠子是吓吓我呢,还是真的把这事告诉我哥了,就算是告诉他了又怎样,难道他能不懂我的心?” 沈碧落跟在詹琴后面轻易就过了进山口,她看到在口子上把守的千宿派弟子与詹琴打招唿,想起上次来接詹琴的那两名千宿派弟子,便问道:“那个包护法可真给你面子,上次还派人来接你呢!” “包大哥的确是太客气了,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他却还是这么见外。” 沈碧落突然这么一问,詹琴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沈碧落也觉得詹琴在谈及此事时好像有所隐瞒,他口口声声称包严为“包大哥”,而包严和手下的人对他的恭敬程度却不像是对一般的客人。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对他又何尝不是有所隐瞒,可能大家都是一样,都有不方便向人言说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段有两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两字违规还是咋,其实没啥,那两字是ba chu ☆、第十六章 最亲的人 沈碧落快走近洗玉宫时,看到小糰子从一旁的阶梯飞快地朝她跑过来,沈碧落走过去张开双臂接住小糰子,将她抱了起来。 小糰子把脸埋在沈碧落胸前撒起娇来:“碧落,终于把你盼来了,我好想你啊,你这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我这回来了可就不走了。”沈碧落摸摸小糰子的头。 小糰子仰起头惊奇地看向沈碧落:“真的啊?” 詹琴在沈碧落身后道:“真的,碧落现在已经是你们执剑长老门下的弟子了。” “那太好了,碧落就可以和我常在一块儿了。”小糰子再次抱住了沈碧落,把头一个劲地往沈碧落身上蹭。 “好了好了,看把给高兴的,你忘了我后面还站了个人呢!”沈碧落把小糰子推开,回头看着詹琴笑了笑。沈碧落猜到小糰子肯定不会望了旁边的詹琴,只是越在意他,反而表现得越对他冷淡。 小糰子拉了沈碧落的手,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让沈碧落从她眼神也看得出她有好消息要说。 “碧落,快走,你哥在洗玉宫呢,他正在和其他弟子一起修习千宿派的基本心法,我带你去找他。” “是吗,长泠子不是不让他出来嘛?”沈碧落心里对长泠子有怨气,便对他直唿其名。 “你上次来了那么一闹,传功长老如果还把展师兄那么藏着,多难为情啊,不过展师兄也只是偶尔露个面。” “怎么你来了千宿派这么多年了,我哥才入门不久,你还称我哥为师兄?” “哎呀,这个你就别问了嘛。”小糰子撅着嘴,别过头去。 詹琴在后面笑道:“这千宿派好像人人都称她师妹,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小糰子师妹,看来是因为你太没师姐的样子了。”沈碧落凑近小糰子,在她后脑勺上摸了两把。 “你都还没正式入千宿派呢,就喊我师妹了,太欺负人了。” “我这还不算正式入千宿派,难道还有什么复杂的程序?” “那是当然,进入千宿派的新弟子首先要带去包护法那儿问话,然后还要拜祖师爷。”小糰子说着,将沈碧落带进了洗玉宫。 沈碧落和詹琴在院内等着,小糰子进去叫展舒。沈碧落开始有些紧张了,她想到等下要将张图过世的消息告诉展舒,有点不忍心开这个口。 展舒换上了普通千宿派弟子的衣服,面容稍微有些憔悴,看上去比以前都要成熟,让沈碧落觉得有点陌生。他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看到沈碧落出现在他面前,并没有觉得意外和惊喜,而是表情有些不一般的平静。 小糰子在一边看着,以为两人相见会很激动,看到展舒表情如此平静,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害怕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沈碧落自从上次与展舒分开,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心里那股单纯的对他的柔情也被沖淡了,她感觉自己也已经不像当初刚送他走时那样,随时都能流下泪来,经歷了沈长安和张图的离去,她发现自己有时候心里只是有想哭得感觉,却常常哭不出来。 第29页 她走近展舒,叫了声“哥”,后面的话都到了喉咙口,她又犹豫起来。她抬头看着展舒,他的眉骨比以前更为清晰了,眼睛也比以前显得更深邃,从他的眉眼也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了。她看他的眉眼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了,在一下一下用力唿吸,想好了要说的话,突然之间全都乱了,不知先说哪句。 “哥,爷爷没了……”沈碧落将这几个字逼出来后,眼泪也终于流了出来,她眼前一片模煳,看不清展舒的脸,她使劲擦了自己的眼泪,想要将他看清,她害怕他会受不住。 “爷爷没了?你在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展舒将眉头压得很紧,眼光有些涣散。 沈碧落眼前又模煳起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说完自己都忘了说了些什么。她擦了眼泪去搀着展舒,感觉他的身子突然一下变重,有些摇晃,他扶着沈碧落的肩,脸色一下变了。 沈碧落知道他这一下心里有多绝望,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扶住他,靠近他,用力看着他,才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展舒身子往前一倾,朝前喷出一口鲜血,沈碧落抱住了他,让他伏在她的肩头,开始哭出声来。 詹琴也上前来扶展舒,想将他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展舒看了一眼詹琴,将沈碧落推开。沈碧落感觉到了展舒将自己推开的那股力量,来得果断坚决,她想去握他的手,刚触到他的手指,他便缩回了。 沈碧落猜到肯定是长泠子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她与詹琴成亲的事情,她虽知道他是因为有所误解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漠,但刚刚被他那么一推,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痛,就那么束手无策地站在了一边。 小糰子也过来与詹琴一起扶住了展舒:“我们先送他回洗心阁躺着休息吧。” 詹琴将展舒扶回洗心阁后,展舒脸色看上去好了些,沈碧落谢过了詹琴和小糰子,打算留下来照顾展舒。 展舒看向三人,道:“我没事了,我自己运功疗伤就行了。” 詹琴看沈碧落神色有些失落,小声道:“我们先走吧,他运功疗伤我们在旁边也不方便。” 展舒的住处在洗心阁的南院,出了门便可见到远处云雾和山色,沈碧落在门外站着,迟迟不愿离去。 小糰子挽着沈碧落的手,道:“展师兄和你们的爷爷一定感情很深吧?” “是啊,爷爷是他最亲的人了,他是爷爷带大的,来千宿派是他第一次离开爷爷,哪知道他来了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希望展师兄能够快点好起来,他也太可怜了。”小糰子说着,也流下泪来。 詹琴走向沈碧落,朝展舒的房门看了看,道:“碧落,我看你哥可能误会我俩的事情了,你还是早些和他说明白吧。” “误会?你俩?你俩什么事情呀?”小糰子问道。 沈碧落将长泠子逼她与詹琴成亲一事向小糰子说了,她小心地看着小糰子,生怕她心里也生出什么误会来,解释道:“我们也只是暂时煳弄一下长泠子那老顽固,不然他会纠缠不休,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你们有什么没什么关我什么事呀!”小糰子说着扭过头走到一边去摆弄路边的花草,低下头来不说话。 沈碧落朝詹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哄小糰子,詹琴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时守在洗心阁前门的千宿派弟子走了过来,朝詹琴喊道:“琴公子,玉遥在找你呢,你出去一趟吧。” “玉遥?哦,我记起来了,上次就是他在半路把你拦了去卞宜姑娘那儿,看来是卞宜姑娘在找你了,你快去吧。”沈碧落道。 小糰子瞄了一眼詹琴的背影,低下头来继续玩着那些花花草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却在念着:“好不容易把你盼了来,你来了又要去卞宜姐姐那儿,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了,偏偏要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 沈碧落走向小糰子,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等我哥,他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等会儿他好些了我再去找你。” “那好,我会去包护法那儿和他说一声,不用再给你安排住处了,你就和我同住吧。”小糰子说着,起身走了。 小糰子走后,沈碧落守在展舒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沈碧落在台阶上坐着,听到门开了,回头往里一望,展舒也正看着她:“快进来吧,你怎么坐在这外头了。” 沈碧落见展舒的脸色好了很多,眼神也不再那么冷漠,心里一下暖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我担心你嘛,所以在这里等你,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 沈碧落小心地把手伸向展舒的臂弯,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想让自己更安心一点。 展舒稍微往前走了一些,巧妙地避开了沈碧落的手,也避开了她追向自己的眼光。 “哥,难道你以为我和詹琴是真的成亲了吗?”沈碧落忍不住将这句藏了已久的话脱口而出,语气里有些焦急和气恼。 “成亲难道还有假成亲?” “就是假成亲,还不是你师父给逼的,亏他想得出来这种破办法,把我们闹得够呛!”沈碧落说到长泠子就有气,又努力控制自己不能当着展舒对长泠子出言不敬,把长泠子逼她与詹琴成亲一事好好和展舒说了。 第30页 展舒听了,面色也并没什么改变,淡淡地道:“我师父做事就是这样,你以后还是不要冲撞他了吧。” “我还不是碍着你在他手里,不然我骂他祖宗……”沈碧落看到展舒看向她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碧落!忘了爷爷以前怎么嘱咐你的了吗?不要惹事!”展舒神色又变得黯然。 展舒这一番话彻底把沈碧落心里的情绪打翻了,她一下就扑到展舒怀了哭了起来,在心里感慨道:“我原想等你回来,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生活,我们一起照顾爷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而现在爷爷没了,我们也不会再回棋川那个家了。” 展舒轻轻搂着沈碧落,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好了,别哭了,你记着爷爷说的话,你爹,爷爷,还有我,我们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展舒的这番话让沈碧落想起,她刚来到棋川那个家里时,展舒就是这么和她说话的。她哭了一阵,心里平静了许多,直起身子来,道:“哥,爷爷走前留了话,说打伤他的是扶天门的人,还说……那几个人里面有两个是琴公子身边的人,让我小心琴公子,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爷爷看错了,琴公子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害我,这一路上我都和他一起,他家里人也说了,他那两侍从那段时间并没有去过棋川。” 沈碧落又将认识詹琴的整个过程向展舒说了。 展舒思索了半晌,突然抬头看向沈碧落:“你认识詹琴之后,是不是你爹也恰巧在那个时候过世了?” “是啊,这两件事中间不会有什么联繫吧?我从来没有往这里想过!” “爷爷做事向来谨慎,他不会凭空去推断的,他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向你说这话。” 沈碧落听展舒这么一说,觉得展舒说的又有道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是很欠考虑,但突然间她脑子又乱了起来,一时间无法接受去怀疑自己身边最好的朋友。 “你是不是把爷爷留给你的话也告诉詹琴了?”展舒问道。 “是啊,朋友之间就应该坦白相告啊。” “哎,看来你想防也防不了了,你千万要小心,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展舒的眉头锁得很紧,紧张地看着沈碧落。 沈碧落抓住展舒的手,心里感动,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在心里念道:“难道为了保护自己连最好的朋友都要去怀疑吗?我爹和爷爷都走了,现在只剩下咱俩了,我们才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如果哪天我为了保护自己要来怀疑你,那我情愿不要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了,文和人都需要被收藏哦(*  ̄3)(ε ̄ *) ☆、第十七章 有内奸? 沈碧落又将已经拜雪焰为师的事告诉了展舒,以为展舒肯定会感到高兴,结果却看到他一脸愁云。 “难道你不高兴?这样以后我们就能常在一起了啊。”沈碧落问道。 “你这把剑虽好,但也可能是祸害,它总归标记着你的身份,尤其是你成了师叔的弟子以后你更惹人注意了,你想想,师叔是谁,千宿派的顶尖人物,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弟子,突然收了你做弟子,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不见得是好事。” “那怕什么,有朝一日,我也有了我师父那样的修为,我还要怕谁?” 展舒听沈碧落这么一说,脸色又变了:“哎,不管爷爷怎么说你,你爹怎么说你,你还是这么不安分,就算你入了千宿派,也不应该存这种念头,你不需要去打赢谁。” “我的想法有什么错了?我就想自己有本事不怕人欺负,想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沈碧落不服气,声音也提高了些。 “碧落,你听好了,不许你去扶天门为爷爷报仇!”展舒抓紧沈碧落的胳膊,命令起她来。 沈碧落有些气恼,心里觉得很憋屈,道:“不行,我要去让他们交出杀爷爷的兇手,不能让爷爷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那你也不能自己去!你如果自己一个人去了,就别回来见我!”展舒冷冷地道。 沈碧落一下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到展舒这些年来从没有这么和她说过话,把头别到一边,既哭不出来,也不想再说什么。 展舒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修仙是修炼人的灵气,而不是戾气,如果你的内心达不到平和的状态,你越修就会越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越来越难走出来,和那些急功近利,旁门左道之徒也相差不远了。” 沈碧落抬头看着展舒,瘪瘪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但又表示出对于展舒说的很服气。 展舒接着说道:“你要找出杀害爷爷的兇手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会难过。” “哥,我知道了。”沈碧落拉着展舒的手,将脸贴着他的手背。 “要是我师父在,你还是少来找我吧,他老人家的性格我也摸不准,说不定他又想出什么事情来为难你,你也别再冲撞他了,他很要面子,你越和他对着干,他就越要为难你。”展舒道。 沈碧落点点头。展舒将沈碧落送出了洗心阁,沈碧落心里轻快了许多,大步朝洗玉宫走去。 第31页 第二日一早,一名千宿派弟子便来找沈碧落,带她去包严那里问话。包严问到沈碧落的家人时,她只说自己无父无母,是爷爷带大的。包严命人做了登记后,又命人将她带去洗玉宫正厅。 她往里走时,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像,画上之人是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形容潇洒,神态自如,衣袂飘摇,翩翩丰姿宛若流风回雪。 “咦,这是我师父年轻时候的画像吧,我师父年轻时候可真好看哪!”沈碧落在画像前站住,喃喃道。 “师妹,你这话可是对祖师爷不敬,赶紧跪下请罪吧。”一旁的千宿派弟子慌张地提醒沈碧落。 “祖师爷?这么年轻的祖师爷?他是真的和我师父长得像嘛。” “祖师爷莫怪,师妹刚入师门,什么都不懂。”那千宿派弟子朝着画像鞠了一躬,转头看向沈碧落,“师妹,快跪下。” 沈碧落朝那画像跪下,仔细端详起那画像中的人来,心道:“仔细看果然不是我师父,不过乍一看去,他们俩这神态可真像,可能是修为高的人都是这个表情吧,反正世上也没几个对手了,不需要怕谁,才能永远一副潇洒的模样儿。” 沈碧落又想到詹琴,她将詹琴的样子和画像上的人一比较,还是觉得詹琴比他又少了一分仙气,她一作这比较,心里一惊:“哎呀,我怎么拿他和祖师爷相比了呢,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修为赶得上我师父和祖师爷呢,但这么拿他和祖师爷一比,越发觉得他不像是我们这样的凡俗之人了。” 沈碧落拜完那画像,想到既然都来到了洗玉宫,不如顺便去找元坤将沈长安交代的事情办了。 沈碧落追上了前面的千宿派弟子,问道:“师兄,我想找掌门师伯,师兄能不能带路?” “掌门这个点可能在书房,你非得这个时候去找吗?” “对,我有重要的事情找掌门。” “好吧,那你跟我来吧。” 沈碧落被带出洗玉宫正门,又走过一道长长的迴廊,进了一扇小门,院里清幽寂寥,几间别致的小屋在一丛翠竹后若隐若现。 沈碧落听到屋里有人谈笑的声音,走近一看,门是开着的,包严站在书案前正提笔写字,旁边还有一人正捋须微笑着看向书案,沈碧落猜这应该就是元坤了。 这人头髮稍有些灰白,但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一眼看去与长泠子、雪焰很是不同,没有那股孤傲的气势,身上更有一种亲和力。 “原来掌门就是这么个普通的老人嘛,亏我还这么期待看到他呢,比起我师父和长泠子掌门看起来真是太平常了。”沈碧落在心里嘀咕道。 包严发现沈碧落站在门口,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进去。 沈碧落恭恭敬敬地向元坤行了礼。 “这就是你给我说的我师弟新收的徒儿吧?”元坤又转向沈碧落,“起来吧,孩子,你师父还是最看重缘分了,他可是好多年没有收过弟子了,你好好珍惜这缘分吧。” 沈碧落看到书案上都是他们刚写的字,书案对着的墙上还挂着些画,心想:“我师父说掌门师伯杂而不专,说的应该就是师伯爱好比较广吧。” 元坤见沈碧落的注意力被这屋子的书画吸引过去了,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似是在等她说话。 “弟子今天来找掌门是有紧要的事情……”沈碧落刚说一句又停了下来。 包严见沈碧落看了下自己,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就先出去了。” 元坤朝沈碧落点点头:“你说吧,你包师兄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管,不用迴避。” 沈碧落还是犹豫着不开口,包严朝元坤拱手告辞,便关了门出去了。 沈碧落凑到门前听了听,然后又返回元坤身旁,朝元坤递上随身携带的碧落剑,道:“掌门师伯,可认得这把剑?” “渊锻……”元坤表情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不错,我就是渊锻门下弟子沈长安的后人。” “哦……那你今天来是要告诉我碧宇的下落?”元坤对于沈长安的事情也早有耳闻,也知道沈长安偷走碧宇的用意。 “不错。” “怎么是你来了,你爹呢?”元坤也猜到了沈长安可能遭遇不测。 “我爹他……遭了毒手了。” “哎,我师弟还真是不死心呀。这些年来我派人悄悄找过你爹,我也知道他肯定也想和千宿派的人取得联络,可终究……”元坤垂下头嘆了口气,拳头重重地按在了书案上。 “我爹说他根本靠近不了千宿派,所以我猜……千宿派可能混入了渊锻的人。” “这个我也怀疑过,都怪我这些年治理不力啊。” 沈碧落想着在这里谈论太久容易泄露了消息,便赶紧转入正题,将沈长安告诉她的宝物的位置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元坤。 元坤在椅子上坐下,思索了一阵,也并没让沈碧落出去,沈碧落猜到他是想马上拿定注意,把这事情处理了。 元坤站起身来,看向沈碧落:“这么着,为免夜长梦多,我让你师父和你一道去乌央谷把东西取回来。” 第32页 沈碧落出了书房小院,远远地看到詹琴在前面急匆匆地走着,手上好像还抱着一个人,沈碧落仔细一看,发现他手边垂下的是小糰子的衣裙,赶紧追了上去。 詹琴听到有人正朝他追来,回头见是沈碧落,道:“你来得正好,你懂医术,你快看看她。” 沈碧落翻开小糰子眼皮,摸了下她脉搏:“被人打晕了,回去再看还有没有其他伤。” 詹琴将小糰子抱到床上,沈碧落才松了口气,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顺道经过,看到小糰子已经被人打晕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行了。”沈碧落见詹琴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也不方便她给小糰子看伤,便让他先回去。 “我还是在这里等她醒来吧。”詹琴答道。 沈碧落也不好再催他走,心想:“他今天这是怎么突然这么不放心小糰子了,明着赶都赶不走了。” 快一个时辰后,小糰子才醒过来,她半睁着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沈碧落,问道:“我怎么回来了,是琴公子送我回来的吗?是他救的我。” 詹琴听到小糰子醒了,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小糰子看到詹琴也在房里,还听到自己一醒就喊他的名字,有些难为情起来。 沈碧落回想着刚刚詹琴说过的话,念道:“不对呀,他说他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那你怎么知道是他抱你回来的?” “我真的记得是他救的我,其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糰子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么说,你不知道是谁把你打晕的?”沈碧落问道。 小糰子点点头。沈碧落又转向詹琴:“那你一定看到打晕小糰子的人了?” “没有,哦,看到了,那人把脸蒙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是谁?”詹琴脸上表情很冷静,看上去并不想知道是谁打伤了小糰子,“既然她醒来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小糰子看到詹琴出去了,心里一阵失落,心想:“他既然在这里等着我醒来,就还是关心我的,怎么我刚醒他就走了,也不多看下我。” 沈碧落给小糰子端了水,又将她扶了起来,念道:“这人也奇怪的很,在这儿等你醒来等了这么久,你一醒他就走了,好像就等着你醒来说句话一样。” 小糰子突然皱了眉,捂着脑袋:“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是去小院外面等你,我看到包护法贴在掌门书房后窗好像在听什么,我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就打算去那迴廊口子上等你,后来我就被人打晕了。” “包护法?他在书房后窗?我进掌门书房的时候包护法也在场,后来他说他要出去,难道他说要走又没走……我怀疑这打晕你的人就是包护法!”沈碧落推测道。 “不会吧,掌门那么信任他,他怎么会有二心?” “这个事情你先不要说出去,你干脆继续装迷煳说什么都不知道吧,以免打草惊蛇,咱们悄悄留意他就是了,……而且我觉得琴公子他,好像知道打晕你的人就是包护法。”沈碧落越想越觉得可怕。 “包护法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小糰子吓得捂住了嘴。 “你就假装你那天什么都没看到吧,找个机会悄悄地把这事情告诉掌门,让掌门提防,你一有机会就故意和人说在掌门书房外面无缘无故遭人暗算,至于琴公子,我就真的不懂他了,可能他是真的想救你。”沈碧落牵着小糰子的髮辫,别有意味地朝她笑笑。 ☆、第十八章 物归原主 小糰子听沈碧落说詹琴是真的想救她,忍不住捂着脸笑了出来:“真的是他救了我哦!” 沈碧落拍了下小糰子的脑袋:“行啦,都差点被人打死了呢,还有空高兴这个,你快看下还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没有哪里痛了,就只有头还有点痛。”小糰子说着头缩到被子里咯咯笑着。 “咦,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糰子闻声马上停住了笑,脑袋伸出来,发现房里除了沈碧落并没有其他人,又看到沈碧落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才知道是沈碧落故意捉弄她,骗她说詹琴进来了,她又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沈碧落把小糰子脸上的被子一掀,道:“人都走了,你在这偷笑啥,等他明天来了当着他笑去。”沈碧落看到小糰子脸都被捂红了,一双圆眼睛正怔怔地看向自己,不禁又对她心生怜爱起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摸着。 “你真傻,我还真担心你呢,这人心思摸不透,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沈碧落在床沿上坐着,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摸不透?连你都摸不透?”小糰子又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是啊……”沈碧落长长地嘆了口气,“他来这儿的时候总和卞宜呆在一起,但是他之前好像又对我表示过那个意思,他也知道你喜欢他,而且不与你保持距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小糰子将被子往肩膀上拉了拉,仔细想了一阵,道:“好像是的,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挺好的,我就不知道他到底对谁才是认真的,可能与他相好的女子还不止卞宜姐姐吧。” 第33页 第二日一清早,沈碧落被人叫到了元坤书房。 沈碧落进了元坤书房时,长泠子已经坐在里面了,他一脸傲慢地看着沈碧落,并不说话。沈碧落走到他跟前,俏皮地给他行了个礼:“弟子见过师伯。” 长泠子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还是不说话。 元坤看长泠子不说话,心下也猜到这小丫头可能冲撞过长泠子,便笑道:“碧落啊,还是由你师伯和你一起去乌央谷吧。”长泠子听说元坤让雪焰和沈碧落一道去取碧宇,猜到元坤是怕万一遇上渊锻,中途失了手,让雪焰去能确保万无一失。他不服气,便找元坤理论。元坤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走漏了消息,犯不着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得罪了长泠子,只好改了主意。 “为什么?不是说我师父和我一起去的吗?我师父修为无人能及,宝物那么重要,还是我师父去最好了。”沈碧落假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故意惹长泠子生气。 长泠子一掌击在旁边的小桌上,茶碗盖子震得啪啪作响。元坤也看出了沈碧落在故意惹长泠子,又知道长泠子性子傲慢自负,便道:“做徒弟的当然都只知道说自己师父好,其实啊人外有人,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马上启程吧。” “那行,那师伯等我一会儿,我得回去收拾些衣服,换双鞋,路途遥远,我这鞋都磨破了。” 沈碧落这番话把元坤逗得哈哈笑了,长泠子本来正襟危坐,也忍不住嘴巴一颤。 “不用你收拾这些了,快走吧,你跟着你师伯就知道了,谁还陪你走路呀。”元坤笑道。 沈碧落跟着长泠子出了小院,直见长泠子取了背上的长剑,一松开手,那剑并未着地,沈碧落仔细看时,原来长泠子正伸出两只手指控制着剑的位置。 长泠子往剑上轻轻一跃,整个身子便稳稳地站在了剑上,他看向沈碧落道:“过来吧,站我前面。” “站上去?那你可要扶住我了。”沈碧落走到长泠子身边,学他的样子往上一跃,却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来。长泠子轻轻一拉,便将她扶稳了。不待她调整自己的位置,只觉身子在往上升,接着便向前飞了出去。 刚开始沈碧落总担心自己马上就要掉到那山沟里去,越害怕脚下就抖得越厉害。直至飞过了几座山,她才能稳稳地站住,心想:“我怎么不抖了?”这么一想时,她又开始抖了。 “蠢货,你越害怕抖得越厉害,抖得越厉害就越害怕,你就看看眼下的云和山吧,看着看着就忘了抖了。” 沈碧落听着长泠子说话,瞬间又放松些了。 “你不要想着你站在一把剑上,你就把剑当做你的脚,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进了千宿派,以后修习的就是沟通天地灵气,与自然合璧之道,引天地灵气,成为自身之元气,流淌百脉,运转周身,这其中的道理你就慢慢领悟吧。”长泠子在沈碧落身后念道,“我让你站在我前方是有用意的,我想让你忘了是我在带你御剑,你就当成是你自己在御剑,以后你再学习御剑时,你就更容易领悟了。” 沈碧落将长泠子的话都记在了心上,心想:“这人脾气是太古怪,其实心地还是不坏。”她照着长泠子说的做时,果然觉得脚下放松了许多。 “多谢师伯指点,师伯说得很有道理!”沈碧落知道长泠子喜欢被人夸,哄起他来。 “哼,别以为拍拍马屁我以后就能再教你其他,你又不是我徒儿,我只是不想我师弟的徒儿与我徒儿相差太远,那样也太没意思,最好是我徒儿与你相差不远,又高出那么一点,这样我最满意,哈哈……” 沈碧落想起雪焰曾说过,长泠子与渊锻都争强好胜,但长泠子只是逢人便爱较个高低,相比起来他只是孩童的游戏心性,所以在收徒这种事情上也不例外。她仔细一想,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讨厌,如果顺着他来,不引出他顽固的那一面,还是挺可爱的。 沈碧落看到眼下已到棋川了,看到好几处她与展舒一同走过的地方,她又回忆起展舒背着背篓在她前方走着的情景,两人就那样走过了棋川许多条山沟、街巷,她脑子里又浮现出刚见到展舒时的样子,他消瘦的身形、认真的神情,说话总是那么简短,她心里的他梦里的他,总是停留在五六年前。“或许我最能记在心里的,都是每个人第一次出现时的样子。”沈碧落经常都这么想。 沈碧落感觉自己在往下沉,原来乌央谷已经到了,她又回到了儿时生活的地方,那里留下了她最初最简单的回忆。她远远地指着沈长安和她说的那个土地庙,道:“师伯,就是那儿。” 他们在那土地庙前停下,沈碧落照着沈长安所说的,从土地庙出来往左走,走出百来步后,果然看到一颗大枣树,那枣树也真如沈长安说的那样,一边明显要茂盛些。枣树下是个稍有些斜的坡,地上盖了厚厚一层落叶 沈碧落找到了大概位置后,往那儿一站,向长泠子道:“大概就是这儿了。” “好,你站开。”长泠在说着,走到那附近,施展起法术。直见沈碧落刚才所站的地方慢慢被挖出了一个坑,像是有一把无形的锄头将泥土向四周拨开。 “看到了,有个木箱子!”沈碧落激动地跑了过去。 第34页 长泠子将木箱子抬起,立马掀开盖子,见箱子里有一个小白瓷瓶子,和一块手掌大小的碧绿玉石,那玉石底座光滑,上面雕着的像是一只鸟,整块玉石略一看去只像是一方镇纸。 沈碧落捡起白瓷瓶,道:“就是这个瓶子,我小时候拿到过这个瓶子。” 她又打开瓶嘴上的塞子,倒出里面的两颗丸子闻了闻:“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我当初就是觉得这丸子清香扑鼻,所以忍不住尝了一颗。” 长泠子郑重地拿过瓶子和玉石,道:“你确定了,这就是三阐元妙丹和碧宇了?这可是本派的重要宝物,你可别弄错了。” “难道连师伯之前也没见过这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被封印起来的,我们师兄弟几个都只听说过,谁也没见过,渊锻练了那些旁门左道的法术把封印给解了,才被他偷了去。” “碧宇我不能确定,但这丸子肯定是没错的。” “好,那我们尽早离开这里。”长泠子袖了两样宝物,打算带着沈碧落离开。 沈碧落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挖开的土坑,突然觉得这土坑里头有些不对劲,她看到土坑里头的土夹杂了一些完整的落叶,又仔细地回忆了刚刚长泠子拨开上面那层土时的情景。 “师伯,你记不记得你刚刚使用法力拨开土时,土里头有没有夹着一些落叶?” “老夫一心施法,哪里管得了这些。”长泠子并未生疑心。 “按理来说,深层的土里不会进去完整的落叶,我怀疑这地方有人动过,你看,这外层都铺上了一层落叶,这么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来被人动过。” “好了好了,要真被人挖开了,还能落下这三阐元妙丹?虽说碧宇能炼出三阐元妙丹,但那也只是大家传说,这炼了出来的,才是真东西,我看你这丫头又在自作聪明了。”长泠子说着,施起法术填了那土坑,先行走了。 沈碧落见土坑也填上了,心道:“这下什么也看不出了,还是走吧,但愿没人来动过。” 作者有话要说:  点点书籤君(づ ̄ 3 ̄)づ 评论送红包 ☆、第十九章 女之耽兮 沈碧落和长泠子刚回千宿派,雪焰和元坤便迎了出来。 长泠子将三阐元妙丹和碧宇向元坤拱手递上:“师兄,本派宝物已找回了。” 元坤欣喜地结过两样东西,匆匆看了一眼,便递到雪焰手里,又转身向长泠子笑道:“师弟辛苦了。” 雪焰将碧宇放在手里把玩着,道:“要不是我这渊锻师兄,我可能至今还没福气能将碧宇瞧上一眼呢。” “是啊,咱们师兄弟几个从前哪里有机会见这些东西,哈哈,如今总算寻了回来。师弟,碧落,你俩功不可没啊!”元坤说完看向沈碧落,“碧落,你刚入门就立下大功,你的赏赐你师父刚已经替你说了,我已经许了你去清灵谷修炼一年。” “哼,师弟你可真会算计,趁了这机会就占了清灵谷给你徒儿修炼。”长泠子斜眼看着雪焰,似是很不服气,“那我徒儿怎么办,我徒儿先入师门,还没轮到这好机会呢,清灵谷是千宿山灵气最充足的地方,她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没这资格,我辛辛苦苦寻了宝物回来,怎么着也是展舒去清灵谷。” 沈碧落在心里笑话起长泠子来:“这师伯当着我们这些晚辈就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和他师兄师弟在一起,就像孩童一样胡闹,撒娇耍赖全来了。” 元坤虽笑着,但也有了些为难神色,朝雪焰看了一眼,似是问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雪焰笑了一声,道:“师兄呀,我算是怕了你了,我让一步,就让他俩都去得了。” “那不行,这丫头要勾引我徒儿。我徒儿在谷里,你徒儿在谷口,这样我能答应。”长泠子双臂胸前交叉,不想退让。 “行,反正碧落底子好,我又教得好,在谷口也不见得比展舒差。”雪焰满不在乎地看着长泠子。 长泠子一下进退两难,道:“那就让展舒在谷口吧,我不在乎。” 沈碧落笑出了声,心道:“你不在乎,你能憋屈成这副样子?” 事情都说定后,长泠子还是不愿离去,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元坤看出他应该是还有其他想法,问道:“师弟,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那是赏我徒儿的,还有我的呢?”长泠子道。 元坤无奈地看看雪焰,又转向长泠子:“行,师兄请说。” 长泠子看着雪焰手里的两样的东西,道:“这是咱千宿派重要的宝物,应该由我来看管。” 元坤、雪焰、沈碧落同时都笑了出来,只有长泠子冷着脸看着他们三个。 雪焰将那两样东西塞到长泠子手里:“师兄,交给你了,从此你不仅是传功长老,还是护宝长老,是咱千宿派最最重要的人物。” “护宝长老!”沈碧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泠子得意地将宝物袖了,大摇大摆地走了。 沈碧落朝长泠子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又向雪焰笑道:“师父,咱师伯怎么和你俩一起就爱耍小孩子脾气呢,就他稀罕护这些宝物呢,担惊受怕的,让我拿手里一天我都不干。” 第35页 元坤看着长泠子远去的背影也笑了:“是啊,你这师伯你现在还不是很了解他,等以后接触得多了你就知道了,他简直比三岁小孩还能闹,你师父还经常惹他,我是不敢惹,都习惯让着他了。” “就让他当这个护宝长老吧,他清高着呢,肯定不会悄悄拿碧宇练功,反正他只知道修炼,别的事也管不了,交给他保管,我们都放心。”雪焰说着,转过身,独自走开了。 沈碧落心里还是觉得有人在他们到达乌央谷前,已经动过箱子里的东西了。元坤看到沈碧落还站在原地不走,好像是还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掌门师伯,我们取出宝物后,我发现你下层的泥土里竟然夹有完整的树叶,我总觉得有人动过那些东西了,但是动过又没有拿走,这一点我就想不通了,碧宇的真假我不能肯定,但是三阐元妙丹我都曾吃过,不会是假的。” 元坤听沈碧落这么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思索了好一阵,道:“难道是有人把碧宇掉包了,但又留下了三阐元妙丹,目的就是让你相信东西是真的。你好好想想,你把你吃过这丹药的事情告诉过哪些人。” 沈碧落把从棋川到千宿山这一路上有关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缓缓道:“我爹和爷爷就不用说了,已经过了,还有就只有师父、师伯、掌门师伯您,我和詹琴说过我脸上的红印子的来歷,但没有说吃的就是三阐元妙丹。” “他?不可能呀,这后生我也接触过,法力是有一些,但高低我估计不到,他与包严交好,又生于望族,一个翩翩公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元坤皱着眉,喃喃道。 “我也觉得他不会有这些心思。”沈碧落也无法把詹琴和这件事联繫到一起。 “对,我看他待人做事都很有分寸,品性不错,我也挺看重他,还想把我外甥女许给他呢。”元坤说着,呵呵笑了两声,他也知道詹琴与沈碧落走得近,想从沈碧落这儿打听些消息。 沈碧落虽为小糰子着想,对于元坤这个决定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笑笑应和道:“师伯真是太看得起他了,这是他的福气。” 沈碧落回到洗玉宫,见卞宜在她门外来回走着。卞宜穿了一身白色长裙,脸上也只着淡妆,不及往日那么明艷动人,却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她低着头在思索着什么,脚下步子迈得有些急。 卞宜一见沈碧落回来了,迎了上去,问道:“碧落妹妹,你可回来了,你见到琴公子了吗?” “没有啊,自从上次他送了小糰子回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怎么会这样?他昨天晚上就不在了,也没有和我说要去哪里,我问了包大哥,他也不知道琴公子去了哪里。他不会不告而别的,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碧落妹妹,你好好想想,他最近有没有和你说要去哪里,或者说有什么要做的事呀?求求你了,你快帮我好好想想。”卞宜拉着沈碧落的手腕,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碧落的手腕都被抓疼了,她轻轻地挣开卞宜的手:“好好,你先别急,你一急,我更想不起来了。” 这时小糰子也回来了,她本来一脸笑,听到沈碧落和卞宜好像在说詹琴,脸色马上就变了,靠在沈碧落身边一言不发。 “他这次来千宿山,本来就是说陪我一起过来的,我看,他可能突然想到有什么事要办,就走了吧,或许突然收到家里送来的信,急着叫他回去呢。”沈碧落安慰道。看到卞宜担忧的神色并没缓和些,沈碧落在心里默默感嘆着,怎么这些女子一遇到詹琴,一个个都变得失了魂一样,如此痴情起来。 卞宜还是不能宽心,念道:“他做事向来都有头有尾,从不会不告而别,我担心他出事,我要下山去找他。” 沈碧落本打算劝住卞宜,却见她神情有些恍惚,转身急匆匆地走远了。 小糰子见沈碧落还在原地望着卞宜忧心,下巴靠在她肩上,噘嘴道:“亏你还这么关心她,她可不会领你的情,她这回儿好声好气的求你,是因为不见了琴公子,平时呀她对我俩可没这么客气。” 沈碧落拍拍小糰子的脸,道:“你可别把我扯进去,这是你们俩的事,你们俩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看你这会儿心里也不见得好过了,又要很久见不到他了吧。” “那又怎样,反正他不是因为我而来,走也不是因为我走,我管不着。”小糰子脸上装作不在乎,实则心里也忧虑起来。 “你就别嘴硬了,我能不知道你,我还真为你担心,我就怕这人最终害了你,虽然你们俩都是我要好的朋友,但到底我疼你多一些。他可以一下和这个好,一下和那个好,但是你呢?你心里还走得进别人吗?这就是‘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沈碧落与小糰子牵着手一同进了房间,将去乌央谷时弄脏了的衣裳换了下来。 等她换完衣服在床上躺了下来,脑子里才慢慢变得安静,她突然有种直觉,这次詹琴走了,可能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犹可脱也”用的“脱”而不是“说”,因为比较好读 第36页 *喜欢的话点点书籤君(*  ̄3)(ε ̄ *) ☆、第二十章 痴儿女 清灵谷位于千宿山最高峰之下,谷间水汽瀰漫,人行走在谷里时,徐徐清风拂面,幽幽兰香若有若无,极易产生与天地灵气的浑融之感。 沈碧落跟随雪焰来到谷中后,在雪焰的指点下修习千宿派心法和剑术,一点一点领悟雪焰当初铸剑时的意图。 “这把剑只有在高手手中才能唤醒它的灵力,如果你拿着它一顿乱砍,那它就只是一块废铁,这个道理你已经领会到了。只有你运用自如,做到眼中无剑、人剑合一时,你才能在轻松的状态下用剑达成你的目的。”雪焰面向一线瀑布,在一面光滑的石板上盘腿而坐,看着沈碧落舞剑,时不时地将要领说给她听。 “师父,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我得一边修习一边慢慢领会,我会好好练的,您就放心吧。”沈碧落停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 “在哄我了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早点走,好去找展舒吧。我可提醒你了,你少去找他,不然我师兄又说你扰到他徒儿了,你们虽只相隔两里路远,但你在这边,他在那边,你们还是互不干扰吧。” 雪焰心思极细,能从沈碧落的神态和言语中猜到她人虽在谷里,心却飘到谷口去了。 沈碧落来到清灵谷也有一些日子了,但这些日子里都是雪焰陪在她身边指点她,雪焰就算离开也只是坐在不远处,只要她这边有一点动静他都能听到。 雪焰虽希望沈碧落能够快些有突破,但也不想用这种终日守在身边的方式教弟子,趁着沈碧落练得投入的时候,他就悄悄离开了。 沈碧落髮现到雪焰走了后,第一反应就是跑到谷口找展舒。 展舒正在一片断崖前练习剑法,沈碧落远远地看到那浅灰色的身影映在白色的石壁上,像一副灵动的水墨画,展舒使剑比寻常人稍慢,力道身形都是柔中带刚,颇有自己的风格和节奏。 沈碧落在远处看着他,想起曾经在棋川家里看展舒练习导引术时的情形,与现在相比,那时候的展舒好像做什么都显得稚嫩的多,像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路子。而现在看来,似乎离开棋川,来到千宿山拜在长泠子的门下才是他应有的归宿。 “哥——”沈碧落在远处看了一阵之后,向展舒走了过去。 展舒停下来,望向沈碧落:“你怎么来了?” 沈碧落不知道展舒这话是有意,还是无心,但她听了突然就有些闷闷不乐了。 “你一个人在这吗?怎么不见师伯?”沈碧落问道。她望向他的额头,他额头上没有汗,而且眉眼都显得很舒展。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这,我师父很少过来。”展舒将剑放到一边,在崖边的石头上盘腿坐下。 沈碧落拿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竹筒去溪边给展舒盛了水,递到他手里,想到他刚说的话心里有些失落,小声嘀咕着:“你师父不在这里,那你怎么都不来找我?” 展舒很意外地看了一眼沈碧落,“哦”地应了一声,接下来好像就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了,只是朝她笑了一下,一副不懂她话的样子。 沈碧落心想:“我还以为你长泠子在他旁边他不好过来呢,结果一直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亏我还心心念念地想要过来找他。” 沈碧落越想越生气,但随后她又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展舒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甚至都很少主动拉下她的手,更是很少去洗玉宫找她,难道在他心里就只是把她当妹妹? 沈碧落怀着一腔心事低着头用树枝在沙土上胡乱画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小糰子的喊声,抬头见她正朝自己跑来。 小糰子气喘吁吁地在弯着腰在沈碧落跟前站定:“碧落,卞宜姐姐真的下山找琴公子去了!掌门让我来问问你,问你能不能猜到琴公子会去哪里,我都说了你不知道,他还是让我再来问问,可能还是太担心卞宜姐姐了吧。”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早就说了,她怎么还真跑去找詹琴了,她也太冲动了,一个人在外面让掌门怎么放心。”沈碧落答道。 小糰子在沈碧落旁边坐下:“她的确是太冲动了,可能喜欢一个人时都会变成她这样吧,如果展师兄不告而别,你也会急得跑出去找他的,不是吗?” 小糰子这番话让沈碧落呆住了,她感觉到自己脑袋都被冻得僵掉了一般,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了。小糰子经常听沈碧落说起展舒,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能够确定了的,但实际上他们俩之间从来都没有挑明说过这个事情。 对于展舒这种不明朗的态度,沈碧落本就有些闷闷不乐,又经小糰子这么一说,沈碧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索性笑着说道:“是啊,换做是你无缘无故突然消失了,我也会去找你啊。” 小糰子见他们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也不敢久留,藉口说要回去给答覆,便匆匆走了。 沈碧落原地坐了一阵,见展舒不说话,心里更是气恼了,把手里拨沙土的树枝往展舒面前一扔,起身就往回走。 沈碧落走了一段路后,展舒追了过来,沈碧落听到他的脚步声,心中暗暗高兴起来,很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哄自己。 第37页 沈碧落正打算回头,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竹筒。 “这个忘了带了。”展舒将竹筒塞到沈碧落手里。 沈碧落瞬间觉得那竹筒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拿在手里很不自在,很有一种要把它远远地扔出去的冲动。 她白了展舒一眼,见他并没有有话要说的意思,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她觉得实在是憋闷,又回头追上展舒,抓住他的胳膊。 展舒回头看着她,她喘得很急,脸上有些埋怨的神色。 沈碧落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喘息,将憋在心里已久的话问出了口:“难道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 “我……碧落,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是把你当妹妹啊……”展舒扶住沈碧落的肩膀。 “没别的了?”沈碧落推开了展舒的手,眼睛紧紧盯住他。 展舒嘴唇微微一张,又无奈地合上,皱着眉低头看了下地上,又看向沈碧落:“那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沈碧落语气有些急了,好像一下要将这些年来等他的委屈一下发泄出来,“你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我等你这么久难道你都不懂?” 沈碧落退后几步,强忍着眼泪,她不想用眼泪来让他哄她,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埋怨起自己来,为什么在这么委屈的时候还要为这张脸着迷。她又想起他曾对她的好来,在心里自嘲道:“我以为他对我那么好,他的心和我是一样的,却原来一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怎么会不懂,我也把你当成最亲的人。”展舒朝沈碧落走近些。 “最亲的人,是妹妹吧?”沈碧落冷笑一声,勐的一转身,快步走了。 她回到谷里时,雪焰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照旧坐在那瀑布前,神情悠然自在。 “就知道你要过去,哟,眼泪汪汪的,还闹别扭呢?” 沈碧落远远地看到雪焰,已经将眼泪擦了,但眼睛鼻子哭红了。她在雪焰旁边站着不说话。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在这些事情上太过执拗,其实呀,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你和谁有缘分,和谁没缘分那些都是强求不来的。”雪焰看了一眼沈碧落,摇摇头笑了。 沈碧落对着眼前的瀑布,和那一汪清澈的潭水,顿时觉得心里的气恼消解了许多,又看到雪焰说话的样子,好像对自己这些小情绪看得很淡,她也变得安静起来。 “你跟着我修习这些心法,千万不能带着怨念,不然到后面你很容易走入邪道,连我都没法救你,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那你趁早放弃吧,我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了。”雪焰说着,长嘆一声,好似是想起什么令他感慨良多的往事。 “重蹈覆辙?师父,那是谁啊?是你以前收的弟子,我的师兄?” “不,是师姐,哎,事情过去好几十年了,千宿派都不愿意提起这事情,你也就别问了。”雪焰躲过了沈碧落好奇地眼光,从沈碧落身旁捡起她的剑扔向她道,“不多说了,继续吧。” ☆、第二十一章 归来 一年后沈碧落从清灵谷出来,功力已经在千宿派一般弟子之上了。她开始领悟到了碧落剑中藏着的奥秘,使这剑时完全没了最初的生涩。因为修习千宿派心法,使曾服用三阐元妙丹所形成的效力也开始慢慢传达周身经脉,她脸上的红印子逐渐褪去了许多。 在清灵谷的这一年里,展舒法力大增,让长泠子甚为满意,而且他身体内残存的妖邪之气也在修炼的过程中完完全全化解了。他沉浸在修炼中带来的身心舒畅之感中,彻底摆脱了妖邪之气的控制,让他如获新生。 而沈碧落自从上次因一时冲动将心里那些话向展舒问出了口之后,一直耿耿于怀,不愿再向展舒敞开心扉,一年以来,两人只是偶尔见面,见面时也没有从前如兄妹般的亲昵感,而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让沈碧落时而烦忧,时而欣喜。 自从詹琴走后,便音讯全无,小糰子虽嘴上很少提起他,但心里从未把他放下,经常提到詹琴的反而是沈碧落。 沈碧落和小糰子正在一块空地上驯那巨鹰大壮。 “碧落,大壮现在都不怕你了,要不要让它带你飞试试。”小糰子自知将大壮驯得更听话了些,很想在沈碧落身上再试试成果。 “不用了,我看也只有你这种连御剑都学不会的人才需要大壮带你飞呢。”沈碧落嬉笑道。 小糰子如从前一样,一会儿养鸟,一会儿种花,心血来潮时又去找元坤学写字,对于法术剑术从来做不到专心修习,全千宿派依旧没有谁愿意收她作门下弟子。 小糰子抬头见远处有人白衣翩跹,正御剑飞来,她很快便感觉这人就是詹琴。她看得呆了,又退到沈碧落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嘀咕道:“他回来了。” 沈碧落看到詹琴的样子正如第一次与他中秋之夜在河边相见时一样,潇洒飘逸,仿若仙人。 “他可算是回来了,看他这悠游自在的样子,好像去了什么仙境,人都染上仙气了。”沈碧落转头向小糰子轻声道。 詹琴轻轻着地,笑着看向沈碧落和小糰子。小糰子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心道:“他倒是来去自如,哪里知道他走后我心里无时不在念着他,我心里的苦只怕是以后都没机会让他知晓了。” 第38页 “你可算回来了,这么久不见,走时也不留个话,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沈碧落心里有些气恼,对詹琴的怨气脱口而出。 詹琴拱手道:“是我大意了,给碧落赔礼。”他说话时,那细长眼角往上一挑,神情中不似往日那般温文尔雅,而是更显风流婉转。 “给我赔礼不够,还要给小糰子陪礼。”沈碧落脸上有了笑容,想到詹琴毕竟还是平安回来了,也放心了。 詹琴又给小糰子赔礼,微笑着直盯着她那清澈的眼睛,好像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勾了过来。小糰子更觉得心慌了,躲过了他的眼光,低头看向地上。 沈碧落看着詹琴看小糰子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这人虽以前不会刻意疏远小糰子,但至少对小糰子向来也是以礼相待,现在怎么这么轻佻起来。” “卞宜姐姐……下山去找你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你可曾碰上她啦?”小糰子小心地看向詹琴,低声问道。 “哦,她呀,我们这几个月都在一处呢,她说要回家看看她父亲,让我先过来向元坤前辈报个平安。”詹琴道。 三人一起去找到元坤,把卞宜的事情说了,路上又叙了好些话,沈碧落到底还是觉得詹琴变得让她无法理解起来,举手投足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沈碧落都怀疑詹琴是不是死了,另有其他什么东西附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谈话间,从前的事情他全记得清清楚楚,完全就还是那个詹琴。 “你走后都去了哪里呀……怎么也不给我们留个信?”沈碧落又是疑惑又是害怕,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当时我突然接到消息,一个朋友有急事找我,事情太急了,你们又都不在身边,我便草草离开了,后来我找人送过信,可能信没送到吧。”詹琴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沈碧落听出詹琴这话好像并没说出实情,但想到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只能慢慢观察他有什么异样了。 三人一齐出去后,詹琴突然取出背后的剑,置于沈碧落跟前:“走,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他说完又拉了拉沈碧落的胳膊,沈碧落只得站到那剑上。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詹琴站在沈碧落身后,两人很快便穿行于千宿山的云雾之中。 沈碧落心里更不安了:“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奇怪了,平时做事很有分寸的,怎么今天留下小糰子带着我走了,这么无礼且不周全,真不像是他的风格。而且以前他很少施展法术,大家都摸不清他到底法力修为是何水平,怎么现在这么无所顾忌了,天知道他这一年经歷了些什么。而且他现在到底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有意思地地方都没心思看了。” 沈碧落接近地面时,看到一片花海,花海中有个小湖,她低头看时,两人的影子正掠过那湖面,湖上落英纷飞,沈碧落很不得跳入那湖中,穿到另一个世界中去。 她见到此种美景,心里的疑惑也消了不少,一心饱览这美如仙境的花海。她一时兴起,也取出背后的碧落剑,御剑飞行在这片花海上,久久不愿落下。 詹琴在站在花丛中仰望着沈碧落,与沈碧落远远地相视而笑。 “太好看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么美的地方的?”沈碧落落在了湖边,笑着问道。 “我也是偶然发现了这地方,不过就在将上方溪水多引了些过来,好让这湖里的水多一些,我还在那边修了个竹屋,你随我去看看吧。” 詹琴带着沈碧落沿着一条小路向竹林走去。 “那屋子虽简陋,平时挡风避雨还是能行的。”詹琴说着,指着不远处的小屋。 沈碧落朝那小屋跑了过去。小屋只有两间,每间只能容一床一桌,屋外摆了一大木桩两小木桩,沈碧落猜想那就是桌凳了。 “是简单了些,但也别致,下雨时雨点打在这竹子做的屋顶上,那声音听着肯定也挺有意思。” “可不是嘛,我也是图这一点,我们还真想到一处去了。” “是啊,我们经常都能想到一处去。”沈碧落在木桩上坐下,随口答道。 詹琴在沈碧落旁边坐下,眼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脸上印子消了,好看了些?”沈碧落得意地笑道。 詹琴却一脸认真神情,继续盯着沈碧落看,柔声道:“是一直都这么好看。” 沈碧落本是想说句玩笑话化解一下这种尴尬的气愤,但詹琴一直这么看着她,让她的目的并未达到。她更加适应不了詹琴这种变化了,觉得坐在他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站起来四处走走看看,思索着是不是该早些离开这里了。 詹琴走了上来,搂着沈碧落的肩,眼睛追着她躲闪的眼光:“碧落,喜欢这里吗?” 沈碧落尴尬地笑笑:“喜欢……” “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吧?”詹琴认真地问道,胸口靠沈碧落近了些。 沈碧落吓得往后一退,仔细看了看詹琴的脸,又朝他走近些,伸出手来摸向他的眼睛,对着这张俊美的脸,她也忍不住有些手抖,她翻开他眼睛看了看,又探了他的额头,念道:“别动,我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第39页 詹琴又伸出手腕,让沈碧落给他把脉,看着她的纤指搭在自己脉搏上时,他反手将她整只手都握住了。 沈碧落立马想挣开,但感觉他手中传递着一种她抗拒不了的力量,她又抬头看向他的脸,他坚定的眼神让她有些恍惚,在那一刻,她多希望展舒也能那么坚定地看着她。 “碧落,我没病,我只是太想你了。”詹琴又将另一只手覆在了她手上。 沈碧落这才反应过来,用尽全力推开詹琴:“詹琴,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中邪了还是遇到妖怪了?要么就是练了什么功夫走火入魔了?” 沈碧落骂了一连串,掉头就走,但心里又总回忆着刚刚的情景。 詹琴轻身落在了沈碧落跟前,将她拦了下来。这时,沈碧落看到展舒出现在眼前,正伸手朝詹琴肩头抓来。 詹琴感觉到身后有人,转身往一侧一闪,拔剑刺向展舒,眼神变得冷漠而凌厉起来。 展舒凌空跳起,落在了沈碧落身边,搂在她的腰就要带她走,詹琴提剑来追,沈碧落挡在展舒身前,道:“行了,别打了,只是一场误会,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詹琴见沈碧落挡在了前面,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将剑收了起来。 展舒搂着沈碧落的肩膀道:“我们走,这人心术不正,少和他来往。” 詹琴一听这话,顿时恼了,狠狠地看向展舒,双手合于胸前,凝聚起一股真力,推向展舒。展舒也使出真力相挡,双方相持一会,未能决出上下。詹琴又使出另一种阵法欲袭击展舒,展舒将沈碧落推开,沈碧落猜到展舒必定要使出厉害招数了,她向詹琴扑去,展舒虽极力收住那股力量,但余力仍打在了沈碧落肩头。 詹琴抱住了沈碧落,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展舒飞奔过去想从詹琴手里接过沈碧落。 沈碧落抓住展舒的手臂:“哥,他没有心术不正。”她话说得有些费力,又用力向展舒那边靠过去。 詹琴虽不愿松开沈碧落,但看沈碧落此刻的眼里只有展舒,也只得松了手。 “碧落,哥带你回去,回到千宿派找掌门师伯给你治伤。”展舒一手搂着沈碧落的肩膀,一手抚着她的脸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上。 沈碧落站在展舒的剑上,肩上疼得她有些迷迷煳煳了,她微微眯着眼睛靠在展舒的胸前,不看眼下到底到了什么地方,感觉只要这样靠着他,她就安心了,不用管眼下到了什么地方,就像小时候那样跟着他走,“只要和他一起,去哪里都好。”她默默念着这句从前经常在她心里重复着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点书籤君哟(*  ̄3)(ε ̄ *) ☆、第二十二章 圈套 沈碧落回千宿派后只觉全身无力,便昏昏沉沉地睡下去了。后来,元坤来了小糰子才将她叫醒。 展舒扶了沈碧落坐起来,将沈碧落受伤的情况向元坤说了。元坤是千宿派医术最精之人,又清楚大家的修为和法力,给沈碧落看过之后,安慰展舒道:“无大碍,幸好你下手不重,静养几天就能好。” 元坤站起身来,似乎对刚刚展舒所说的沈碧落受伤一事还怀有疑虑,问道:“那詹琴呢?你有没有伤他?” “没伤他,他也跟着我们回来了,但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之后又去了包师兄那儿。”展舒答道。 “他平时处事都挺有分寸的,而且也不轻易使出法术,我们都不清楚他修为怎样,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故意藏而不露还是怎的。”元坤又想到詹琴是因为冒犯沈碧落才和展舒起的冲突,更觉得奇怪了,他向来认为詹琴恭谨有礼,怎么他突然变得如此冲动起来。 元坤出去后,沈碧落睁开眼睛看向展舒,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哥,你刚刚怎么追过来了?” “我看着你们走的,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消失了一年多,回来变得有些奇怪,我不放心便跟了过去。” “其实他没有恶意的,虽然一年不见,变化是挺大,但他还是他,不会伤害我的。” 展舒听沈碧落这么说,也不好怎么回答了,想到詹琴那样无礼地挡在她前面,而她却在紧要关头不顾一切地去护住他,展舒心里虽不悦,但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詹琴推门进来了。他直接走到沈碧落床前,关切地看着她:“碧落,你现在怎么样?我在包大哥那里给你要了上好的药材过来。” 沈碧落见詹琴来了,脸上有了笑容,道:“掌门师伯来看过了,我没事。” 展舒看到沈碧落与詹琴交谈的样子甚为亲切,把眼光转向了别处。 大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下急促的钟声,随后外面又传来嘈杂的人声。 小糰子开门去看,门一打开,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 “山下的人出来了,大家都不要下山——” 沈碧落听到有人边跑边喊,完全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展舒道:“外面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碧落就麻烦你们照顾了。”他朝詹琴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詹琴好像知道外面出什么事了,但一脸镇定地守在沈碧落身边。 小糰子脸上有些惊慌神色,匆匆关上门,回到床边。 第40页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只有沈碧落完全不知道这钟声和喊声意味着什么。 “敲钟了就是警戒大家这时不要乱走动,可能是山下出什么事了。”小糰子不时地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山下的人出来了?山下还有什么人?”沈碧落问道。 “山下……山下压了个人,压了二十多年了,是你的师伯。”小糰子话说得有些支支吾吾。 “啊?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沈碧落想到刚刚开门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猜想被压的这人修为肯定极高,大家才会如此害怕。 “这事情大家都是不提的,我也没下山去看过这人,只是以前听掌门和传功长老他们谈起过。这人好像是走火入魔了,所以被师祖封在山下了。一直封在山下,这些年也没出什么事,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小糰子说着,又靠近窗子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沈碧落回忆起当初拜在雪焰门下时,雪焰和她说起过他的几位师兄弟,他们一共有师兄弟五个,但当时他只说到四个,剩下的一个他避而不谈,沈碧落这才知道雪焰当初不愿提起的可能就是被压在山底的这人了。 展舒来到议事厅,元坤、长泠在、雪焰一干人都已到了,只是不见了包严。 元坤从上座站起身,在座位前来回走动着,脸上一贯的笑容完全不见了。 长泠子也站起身,道:“这包严平时没点事的时候在你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一有事影子都不见一个了。师兄,我们已敲了钟了,让普通的弟子都别下去,免得碍手碍脚,缘木都关了这么多年了,骨头都僵了,能闹出个什么名堂,我一个人就能下去把他收拾了,还用得着商量什么?” 雪焰拦住了长泠子,道:“师兄,我尚且没这个把握,你还是不要这么冲动吧。” 元坤也朝长泠子摆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回来:“师弟别急,大伙商量下总要好些,免得行事草率留下什么漏洞。上次缘木是被师父利用碧宇的灵力将他封在了山底,这次我们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 长泠子将手背在背后,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上前道:“师父能用碧宇的灵力将他封住,那我也能,恳请掌门师兄准我动用碧宇将这畜生拿住。” 元坤有些犹豫,看了看雪焰,雪焰皱眉稍作思忖,道:“既然事情紧急,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几个一同下去,万一师兄不行,还有我们在。” “什么叫我不行,我就要一个人把他拿了让你看看。”长泠子道。 元坤凑到雪焰身边,轻声道:“这种时候我们不要再激他了,免得他鲁莽行事。” 长泠子看向展舒,道:“你,跟我们一起下山去吧,其他人就不用去了,千宿派这么多弟子还只有我这徒儿像个样子,能派得上用场。” 长泠子取了碧宇,径直来到了关押缘木的山洞。 这缘木在五位师兄弟中排名第二,上有元坤,在他之下依次是长泠子、渊锻、雪焰。师兄弟五人中,元坤资质稍差一些,但他心胸开阔,性情温和,最适合为一派掌门,其他四人中,缘木和渊锻戾气太重,以至于走上歧途,相比之下,缘木性情暴躁鲁莽,而渊锻却是有勇有谋,处事果断,手段狠辣。 长泠子等人将要靠近山洞时,听到洞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再近些时,听到几声苍老强劲的吼声,展舒听到这吼声有些头晕想吐。长泠子看到展舒明显有些不适的反应,提醒他道:“快使用灵力对抗,以你的修为还是能抵抗一阵的。” 展舒照着长泠子所说的做了,果然觉得身体很快就恢復了。 雪焰走在前方,用掌力推开了石门,剎那间,洞里的吼声震耳欲聋,那气势像是要将整座山都给掀起来。 洞口射进的光正好照在了缘木的身上,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破烂,只剩了些烂布条,将他一层又一层地缠住,他满头白髮和白鬍鬚捲成一团,将整个脸裹住了,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两只眼睛埋在头髮后射出凌厉的光。 他的四肢被铁链锁住了,只能在洞里很小的范围活动。他看到洞口开了,对着面前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摇晃着脑袋,如同一头髮狂的勐兽。 “哈哈哈,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老子不过掀动了洞里几颗石头,弄点声音出来,就把你们几个老东西全吓得跑下来了。怎么啦?怕啦?都站在不动了是不是,我已经自己解了封印了,这破链子也困不住我,哈哈——都怕死了?不敢过来了?”缘木又发出几声吼声,洞壁上的尘土不住往下落,洞口有光的地方已是灰濛濛一片。 长泠子上前将碧宇从怀里掏出,向缘木喝道:“孽贼,师父当年就是太念旧情,所以留了你这条命,我今天就请出本派的宝物将你彻底清理了。”他一手托着碧宇,企图使灵力通过碧宇,再将缘木困住,但他感觉刚动用灵力,自己全身好像有些僵住了,身体内的灵力好像不受他控制了,源源不断地流向了碧宇,但丝毫没有触动到缘木。 缘木见此,又仰头大笑起来:“师兄,你的碧宇是假的吧,对我完全不起作用啊!”说着手舞足蹈起来。 长泠子见缘木如此嚣张,心里一来气,一股更强劲的灵力又从指间沖了出去,瞬间更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手脚开始发起抖来。 第41页 展舒见长泠子状况不对,猜到这碧宇可能有问题,道:“师父,快停下来,我们中了陷阱。”长泠子听到展舒的话,也想扔掉碧宇,可感觉全身已经僵住了。雪焰使出真力打向长泠子手臂,那碧宇才掉到地上。雪焰又上前封了长泠子的几处穴道,长泠子此时已瘫软了下来。 趁着雪焰去扶长泠子的间隙,缘木大吼一声,将锁着他手脚的链子挣脱开,将元坤一掌打翻在地,从洞口沖了出去。 雪焰起身就追,追出一段路后又想到长泠子和元坤都已受伤,凭他一人之力也没有把握将缘木一下就拿住,不如暂且退回去,先去看看两人的伤势。 雪焰返回洞里时,展舒正扶住长泠子,长泠子脸色惨白,看上去很虚弱,他仍不甘心,见雪焰进来了,立马问道:“那逆贼呢?你怎么没抓住他?” “我去追他了,你们俩还在这里呢?”雪焰说着蹲下身去扶元坤。 元坤道:“我没事,还算他有良知,并未对我下狠手,只不过怕我阻拦,把我打退罢了。” 雪焰又到长泠子身边将他扶着坐正,查看他的伤势。 展舒退到一边,将地上的假碧宇捡起来,交到元坤手中。元坤将它放在手心仔细观察着,嘆息道:“我们还是太大意了啊,我们几个没有见过真的碧宇,就拿它施展灵力了,才落得这样的后果,看来碧落上次的猜测是对的,真有人赶在前面动了手脚。” 长泠子想到自己的修为又遭损耗,气得咬牙切齿道:“准是渊锻算计我们,他手段也太狠辣了。” 雪焰道:“师兄这会儿千万别再动气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遭他暗算了。看来真碧宇已经到了他手里了,缘木也是他放出来的,他就是让缘木将你引出来,然后让缘木故意激你,我们是一步一步走入了他的圈套。” “不错,当时碧落说那两颗三阐元妙丹是真的,我猜,渊锻故意留下了那两颗三阐元妙丹,消除我们的疑心,好让我们掉到他设好的圈套里。”元坤回想起这一连串的事,隐隐觉得还有事情会发生。 展舒也陷入了沉思,然后缓缓道:“我看这可能还只刚开始,渊锻应该接下来还有大动作,缘木肯定是去和渊锻会合了,现在我师父受伤了,他们很可能趁着我师父受伤的时候回来袭击千宿派,恐怕到时候掌门师伯和师叔联合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元坤点了点头,低头重重地嘆了一声,道:“哎,我也正有这个担心哪!” ☆、第二十三章 相思崖上诉相思 展舒服侍长泠子休息后,便来到沈碧落房中,此时天色已晚,房里就只剩下了沈碧落和小糰子。 展舒问过了沈碧落的伤势,又将刚发生的事向沈碧落说了。 沈碧落万万想不到千宿派山下还藏有这样的人物,听展舒说了许多,好久才回过神来,沈碧落道:“我觉得事情有古怪,如果碧宇在渊锻手里,他上千宿山救下缘木怎么可能做到不弄出一点动静?” “是啊,那洞口附近也是有人把守的,山口也有人把守,但完全没有人上来给信啊!”展舒道。 “我之前就和掌门提过,怀疑千宿派已经混进了不少渊锻的人,可能那把守洞口的人换上了渊锻的人。” “人员调配都是包师兄负责的,但出事到现在,都不见他人,掌门师伯也正在找他。” 沈碧落听展舒这么一说,又想起一年前小糰子看到包严在元坤书房外面偷听的事情,更加觉得包严可疑了。 沈碧落看向小糰子,问道:“之前我们怀疑包护法想杀你灭口,我让你找机会向掌门说,你说过没有。” 小糰子回想了好一会,道:“好像说了,对,说了,掌门当初也不敢相信,他说了他会提防,可能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包护法行事又小心,掌门就放松警惕了吧。” 展舒听她们说了关于包严的事,又仔细推断了一番,道:“我看,如果问题都出在包严身上的话,掌门即使是提防也没用了,包严在千宿派这么久,他做事又密不漏风,他的人早就安插好了。 “不错,大家都中了圈套了,而且这个救下缘木的人既然可以这么不动声色,如果他不是渊锻,那么肯定也是个很强的对手。现在你师父重伤在身,能与他们对抗的就只剩下我师父了,恐怕这次是凶多吉少啊,而且可能他们很快就有行动。”沈碧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道。 沈碧落又想到假碧宇一事,实在觉得痛心,道:“这渊锻果真狠毒,为了碧宇对我们一家穷追不捨,如今又用这么阴险的招数残害同门,碧宇落到他手里,也有我的错,我发誓一定要把碧宇夺回来,将渊锻碎尸万段。” 展舒看到躺在床上的沈碧落气得脸都涨红了,语气又如此激动,严肃地看向她道:“好了,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碧宇丢失,错不在你,凭我们俩的修为,还抵不过渊锻一人,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帮手。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记着,这并不是你的过失,你千万别冲动。”展舒怕自己的话伤到沈碧落,说着说着语气又柔和起来。 展舒走后,沈碧落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回想着一年前与长泠子一起去取碧宇时的情景,当时她就觉得有人赶在他们之前动过那箱子里的东西了,但是却留下了三阐元妙丹,她猜想这人就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心,而且这人还知道沈碧落吃过三阐元妙丹。 第42页 “真假碧宇的外形可能是差不多的,不动用灵力也试不出真假,而且这人还能断定长泠子为人清高不会擅自使用碧宇,这人这么懂长泠子,那就是渊锻了,可是渊锻怎么会知道我吃过三阐元妙丹呢?”沈碧落在心里嘀咕着,又把知道她脸上印子来歷的人翻来覆去数了几遍,实在怀疑不到谁头上去,“长泠子,掌门,师父,这些人都不可能啊,詹琴?应该也不是他呀?” 沈碧落最后将怀疑的重点落到了詹琴身上,她想,如果不是涉及到千宿派这么多人的安危,她是不会这么去怀疑自己要好的朋友的。 几日过后,沈碧落觉得伤好得差不多了,心里惦记着这些天来千宿发生的这些事,便来雪焰商量对抗渊锻的办法。 沈碧落一进雪焰书房,就感觉雪焰心里好像还有其他事情在担忧,两人将缘木和假碧宇的事情讨论了一番,也并没得出什么新的结论来。 雪焰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沈碧落,那纸条半个手掌宽,上端还破了个圆孔,沈碧落猜到是被人用箭射进来的。 “阆月拜请师父至相思崖一叙。”沈碧落念道,又抬起头看向雪焰,雪焰的眼神黯淡了,好像陷入了某个难题,难以下决心。 “留下字条的人便是你师姐了。”雪焰转过身,看向了窗外。 “我师姐?师父是提过师姐,说她走入邪道……其他的您好像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多问。” “现在我让你替我跑这一趟,我这个时候不会离开千宿派的,你放心,你这师姐虽然有些跋扈,但不会伤害你的,而且你也是女子……有些话,你比较好说。”雪焰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脸上也有些为难神色。 在沈碧落印象中雪焰风度翩翩,潇洒不羁,说话从不会这么吞吞吐吐,可见她马上要去见的这师姐可能还是个麻烦人物。 雪焰朝沈碧落走近,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语气也果断起来:“你告诉她,既然她都走了,与千宿派也没什么关系了,与我也不用见了,如果她还念我是她师父,我希望她能听我一句,早些破除执念。” 沈碧落听雪焰这番话,隐隐觉得她这师姐像是对雪焰有着某些情愫,她也更不好多问什么了,只是记下了雪焰交代的话,问了相思崖的位置。 沈碧落到达相思崖时,已见有人等在那里了。那人盘坐在一面阔石上,抬头望向沈碧落。 沈碧落想,既然这阆月对雪焰有情,她应该至少也是六旬老妪了,结果眼前出现的却像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她着一身黑衣,一头乌髮无一点装饰,稍往脑后一挽垂在肩上,将脸衬得如白玉般精緻。 沈碧落向她走近时,才看清她的脸,她表情冰冷,只有一双眼睛里透着无限幽怨。沈碧落看向她眼睛时,才发现这双眼睛虽好看,但眼睛周围也有了皱纹,而且眼睛也已经下陷了,这才看出她应该不止四十多岁了。 阆月猜到沈碧落是雪焰派过来的,也猜到雪焰不会来了,眼中的怨气加重了:“你是什么人?雪焰呢?” 沈碧落感觉阆月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她又向阆月走近了些,道:“师父不来了,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沈碧落再次打量了阆月的面目,觉得她的髮丝,黑衣,眼睛和嘴唇整个都透着一股寒意。 “师父?你是师父新收的徒儿?” “不错。” “师父竟然又收弟子了,我还以为他再不收弟子了,哈哈,你说,师父让你带什么话给我了。” 沈碧落站在相思崖上,感到阆月的笑声随着迎面刮来的冷风,在空中抖动着,沈碧落将雪焰交代她的话向阆月说了。 阆月冷笑了一声,又狠狠地看向沈碧落,沈碧落本有些害怕,但想到雪焰说过阆月不会伤害她,便宽心了许多。 阆月又转过头去,连连冷笑几声,沈碧落感到阆月的笑声里满是痛苦和无奈,随后便分不清阆月是在哭还是笑了。 “师父……雪焰……你都不肯来看我一眼,这么多年了,你都不肯来见我,你是不敢来见我吧,你愧对我,你是不敢……” “师姐,最近千宿派发生了一些事情,师父是不能走开,希望师姐谅解。” “我顾全他的颜面,不进去找他,他却连出来见我一面都不肯。”阆月开始有些哽咽,脸上挂着两道蜿蜒的泪痕,“不,师父他不会不想见我的,他是不敢,对,他只是不敢见我,他愧对我,对不对?师妹,你告诉我,师父还说了些什么没有,他有没有说他挂念我?” 沈碧落见阆月越说越激动,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看到阆月这个样子,她也想起自己也曾这样思念过展舒,也曾这样流着泪怨过他,不禁怜悯起阆月来。 沈碧落安慰道:“师姐,师父肯定还是念及师徒的情分,才让我来带话给你,他也希望你能破除执念过得开心一些,师父也有他的苦衷,才会不来见师姐,希望师姐放宽心。” “师徒情分?我们一别三十年,我偷偷回来找过他,他总是不在,也许他就是在躲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也不肯见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当初就不应该让我有所期待,这些年来我过得什么日子他知道吗?如今又来说让我破除执念,呵呵,他就是愧对我,不敢见我,他是不敢!”阆月哭红了双眼,看着沈碧落诉说着心里的怨恨。 第43页 沈碧落看到阆月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对展舒的苦等,也流下泪来。她擦了眼泪,安慰阆月道:“师姐,在这里哭过一场就好了,三十年了,你是你,师父是师父,你们都经歷了太多了事情,都有自己的难处,以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你还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吧。” “不!”阆月说出这个字时,大哭起来,“他不是本事大着吗?怎么连见我都不敢了,我就要他出来见我,我就是把千宿派掀了也要见到他。他既然要顾全千宿派这么多人,那我把千宿派的人杀光,我看他以后还顾及什么。” 沈碧落被阆月这番话都吓得怔住了,感觉到她全身透出的寒意中还带了些杀气,她正在想要怎么劝阆月时,阆月站起身,朝崖下一跃,飞出了很远。 ☆、第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沈碧落回去后将见阆月的情况向雪焰说了,她略去了阆月说的一些怨恨他的话,雪焰只是听沈碧落说着,却什么都没有多问。 “难道师父真如阆月师姐说的那样,冷漠又绝情?”沈碧落在心里嘀咕着,又想着他们的事情或许外人也没法评判,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沈碧落见展舒带着一大队人正在朝她这边赶来,他们个个手握兵器,步履匆匆。沈碧落从这架势感觉到,山下可能出什么事了。 展舒看到沈碧落,让其他人先走了。他走向沈碧落,眉头紧锁着,因为年龄的增长,他皱眉时眉心开始有了一个钩形的印子。 “你们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干嘛?”沈碧落问道。 “山下结界被破坏了,包严消失好多天不见人了,还有一些把守山下各个要道的弟子也不见人了,我奉掌门之命去安排守卫。可能真如我们预料的那样,渊锻要有所行动了,我过来是要跟你说,要是渊锻真来了,你千万不能单独行动。”展舒说完拍拍沈碧落肩膀,急忙走了。 沈碧落追上展舒,喊道:“我也去!” “你在山上呆着,听掌门的吩咐。”展舒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碧落在原地远远地望着,为展舒担心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詹琴站在她身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詹琴走向沈碧落,拉住她手臂,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碧落,我带你走。” 沈碧落一下看不透詹琴的眼神,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把戏了,她心里还在为展舒担心,也没有来得及拒绝詹琴,就被他带着飞出去了。 她远远地在人群里寻找展舒的影子,心想:“要是他肯回头再看看我,会发现我被詹琴带走了,他还会来追吗?” “你这是又要带我去哪里?”沈碧落对于詹琴这一套已经开始没有了耐心。 “我带你去救人。”詹琴道。 “真的?” “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沈碧落髮现詹琴又将她带到上次那片花海上了,她有些气恼,问道:“说带我来救人,你是不是敷衍我,你到底想要怎样?” “好了,我们到了,我不会让你再回去了。”詹琴挡在了沈碧落面前。 “你是不是疯了,你在闹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千宿派要出事了,我得回去,我是千宿派的人。”沈碧落狠狠地在詹琴胸口推了一把。 “你不仅是千宿派的人,你也是我的人。”詹琴说着,朝沈碧落又靠近了一些,将目光落在了她精巧的鼻尖上,“正是因为要出事了,所以我不让你回去。” 沈碧落看詹琴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你怎么知道要出事了?” 詹琴笑了几声,扶住沈碧落肩膀,道:“我去哪里了?哈哈,我去安排这所有的事情啊,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当然知道。” 沈碧落头脑中一片空白,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人好陌生,甚至会想他到底是人是妖。沈碧落死死地盯着詹琴的脸,而詹琴却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她多希望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她想看到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好证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果然是你。”沈碧落用力喘着气,逼出这几个字。 “你也怀疑是我了?”詹琴冷笑了一声。 “我也不想自己怀疑你,可是你变化太大了,我一直有种直觉,长泠子师伯就是掉进你设计好的圈套里了。” “不错,碧宇是我拿了,也是我将两颗三阐元妙丹留下的,目的就是消除你的疑心。” “知道我吃过三阐元妙丹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我真的不愿意怀疑你,我把你当最要好的朋友。”沈碧落说出这句的时候感觉到胸口憋得生生的疼,她知道这话说出了口,他们之间的就再不会是朋友。她想起十五岁那年中秋夜与他相遇,后来在云来客栈给他治伤,在千宿山上与他重逢,张图过世当她陷入阴霾中他又再次出现……她对他始终心里都是感恩的,而现在两人却走到了这一步。 沈碧落看到詹琴一脸平静,只好强忍着眼泪,继续听他说。 “缘木也是我放出来的,包严和他的亲信早就走了,你们这些人都太稚嫩了,被一个包严就玩得团团转!”詹琴说着,又得意地笑了。 第44页 “你能放出缘木?凭你的修为你能放出缘木?” “我的修为怎样难道你能估计到?”詹琴朝沈碧落邪魅地笑笑,“其实我也没有故意对人隐瞒我的修为,只是我的修为在一年以前都是不稳定的,每修炼三年,第四年就要倒退一年,但以后不会这样了。” “哼,你想拿到碧宇的原因就是想让自己的修为不再倒退?”沈碧落狠狠地看向詹琴,“你真是卑鄙!” “不,碧宇能让我的修为稳定下来,这只是偶然发现的,我需要碧宇达成的目的不是这个。” “那你是渊锻的人,只是给渊锻做事?” “我和渊锻只是交易关系,我怎么可能给他做事!”詹琴言语中传达出没把渊锻放在眼里的意思。 沈碧落瞬间觉得只有这一刻才看到了真正的詹琴,之前那个谦恭有礼、温文尔雅的詹琴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看着迎风摇曳的各色野花,有些欲哭无泪,冷笑了一声,道:“呵,原来你做了这么多,都只是在绕圈子,在骗我!” 詹琴追到沈碧落身边:“碧落,我不是在有意要骗你,我也有我的苦衷。” “苦衷?你会有什么苦衷?”沈碧落回头狠狠地看了一眼詹琴。 “我只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心爱的人,和她守在一起。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就只有展舒,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好了,别说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是讨厌你这么欺骗我,那你说,我爷爷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不,我没有要害你爷爷的意思,是我手下那两个人干的,你爷爷偷听到了他们和扶天门的人的谈话,我已经给你报仇了。” “你不是说他们在路上被别人杀了么,怎么又是你下的手了,我真想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我知道,从上次小糰子被包严打晕后,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这么说当时你明明知道包严想杀小糰子灭口,你还替他隐瞒?你那天一直在房里等小糰子醒来,其实你就是担心小糰子看到包严,小糰子醒来并没有说出你担心的事情,你才放心离开的,是不是?” “没错,你早就发现了,但是你们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打草惊蛇,让包严也放松警惕了。” “这么说,你和包严走近也是在替渊锻传递消息,难怪包严的人对你那么恭敬。而且,你和卞宜走近也是在取得掌门师伯的信任吧?”沈碧落问到这里时,只觉喘息都很费力,为眼前这个人感到心痛不已。 “哎,是啊,也不完全是,对卞宜,我也有怜惜……” “你真是卑鄙……”沈碧落逼出这几个字,恨不得一巴掌朝詹琴甩过去,她眼睛有些发红,紧紧盯住詹琴,她也分辨不清自己痛恨的是詹琴利用卞宜,还是对卞宜也有感情。 沈碧落倒抽了一口气,问道:“当时你为什么还救小糰子,你就不怕被她看出你和包严勾结么?” “她是无辜的,我不想她死……”詹琴的神情变得有些犹豫。 “还好你没有对小糰子动手,不然,我绝对不对放过你!”沈碧落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了些,她想到詹琴也并非十恶不赦,还算是念情义。 “我当时阻止包严对小糰子下手,其实也是为了你,我知道,要是我伤了小糰子,你是不会原谅我的。”詹琴又朝沈碧落走近两步,想获得她的谅解。 沈碧落没有避开詹琴,盯住他的眼睛,问道:“那你究竟还有哪些事情是瞒了我的?” “你爹的死也和我有关,但不是我下的手。”詹琴面不改色地说道。 沈碧落眼前又觉一阵恍惚,又回忆起在云来客栈给詹琴治伤时的情景,道:“难怪你那时候不告而别,后来没过多久我爹就走了,我猜那会儿你们那伙人正在追杀我爹吧?” “没错,其实我那时候也是犹豫的,虽然是我设计围攻你爹,但最终我没有下手……” “难道你又要说你没有对我爹下手也是因为我?”沈碧落冷笑了一声。 “碧落,你不相信我?在云来客栈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是沈长安的女儿了。”詹琴靠近沈碧落,想去拉她的手。 沈碧落避开了詹琴:“就算是你为了我那又怎样,我爹都已经走了,这个事情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走,我可以不杀你,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我看着你觉得很难受。” 沈碧落推了詹琴一把,詹琴趁机抓住了沈碧落的胳膊,沈碧落用力挣脱,朝詹琴吼道:“你不走,那我走。” 詹琴见沈碧落要离开,手上力度加大了些,道:“你要去哪?” “我要回千宿派……” “你不能去,你去了也没用了,渊锻、缘木还有阆月都已经上了千宿山,千宿派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 沈碧落拔剑指向詹琴:“别拦我,否则,我们俩中间只能一个活着离开!”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她又觉一阵心痛,只好收起剑,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手贱锁了章节,然后出了点小状况 ☆、第二十五章 恩断义绝 第45页 沈碧落赶回千宿派时,听到到处都是哭喊声,眼前已经是一片混乱,十几名千宿派弟子正慌乱地往山下跑去。 沈碧落拦住了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不守在山上,往山下跑了?” 那人脸上还挂着泪,握着剑的手也在哆嗦,脸上抖动了几下,道:“打不赢了,只能逃命了……几位长老都打不赢,我们还不走就死定了。”他生怕回答一句话的时间耽误到他了,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往前走。 沈碧落仔细听了听声响,发现是洗玉宫那边传来的,立马往洗玉宫的方向赶去。 洗玉宫前正杀成一片,沈碧落一眼就看出了与长泠子和元坤对抗之人是缘木,心道:“这人果然如我哥所说的那样,像头生勐的野兽,长泠子刚损耗了修为,加上掌门师伯只怕也不是缘木的对手。” 沈碧落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对抗缘木时,发现阆月和另一黑袍老者正在合力对付雪焰和展舒。 那黑袍老者不断变化位置,沈碧落无法看清他的脸,但她看这人招招狠辣,而且打得不慌不乱,似是有必胜的把握,想到雪焰曾说过渊锻有勇有谋,手段狠毒,猜想这人必是渊锻了。沈碧落心中突然没有了恐惧,反而变得异常镇定,甚至是觉得有些痛快:“真好,总算见到渊锻了,省了我去找他报仇,今天我要好好打一场。” 沈碧落拔出背上的碧落剑,想要加入展舒和雪焰中间。展舒飞快地朝沈碧落这边看了一眼,抽身跃到沈碧落身边,抓住了她的剑柄,喝道:“你走开,别添乱。” “我没添乱,你太小看我了。”沈碧落欲挣脱开展舒的手,而展舒抓住了她的手腕,推得她往后退了一步,沈碧落不甘放弃,使出全力摆脱展舒的阻挡。 展舒发现在自己抽身出来的瞬间,渊锻加强了对雪焰的攻势,只好回到雪焰身边共同对抗。 沈碧落向渊锻出剑,渊锻似乎根本就没把沈碧落看在眼里,招招只击雪焰,尽管如此,沈碧落已经被渊锻掌风频频打退,完全靠近不了渊锻。她只好向渊锻防守最弱的方位攻去,渊锻也感觉到了这小丫头好像对自己怀有深仇大恨一般,便向沈碧落很快的出了一招。沈碧落顿时招架不住,被打得飞出了好几步远,只觉口中一阵腥甜,胸口疼痛难忍。 她撑着剑想要站起来,心中恨起自己来:“想我苦苦修炼的剑术,竟不敌渊锻一招,想不到我是这般没用。”她又一发力,想刺向渊锻,却被展舒踢落了手中的剑,强行将她带到一边。 渊锻认出了沈碧落掉落在地上的剑,目光又转向了沈碧落,冷笑了一声:“哼,沈长安的后人么?如此没用,也配使这碧落剑。” 雪焰怕渊锻会抢走碧落剑,用掌力将碧落剑推向展舒脚下。渊锻趁雪焰没防备的间隙向他发起一阵勐攻,将雪焰打得有些手忙脚乱,阆月也趁机加紧了攻势。 眼看雪焰要败下阵来时,阆月出招慢下来了,脸上也有些犹豫神色,渊锻骂道:“怎么,你心软了?他对你可没心软!”渊锻生怕阆月对雪焰心软,急中生智想激怒阆月。 沈碧落被展舒挡了下来,她看到雪焰并未攻击阆月,而阆月也时不时地犹豫,心下暗喜:“师姐其实是不想杀师父的,师父应该不会输。” 这时阆月被渊锻一番话激怒了,几十年积压的怨恨再一次涌上心头,一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雪焰感觉到阆月变得有些激动了,在阆月攻向自己之时开始突然注意力散开了。渊锻看出了雪焰的变化,想趁这机会一举击败雪焰。 沈碧落看到渊锻的黑袍生风,脚下尘土漫飞,四周成了灰濛濛一片,为雪焰捏了一把汗,暗道:“糟糕,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心不在焉起来?不行,我得去帮他。” 展舒发现沈碧落又欲起身,勐地将她拉住。沈碧落大叫一声,雪焰被渊锻打得重重地撞向身后的石柱上,渊锻见机再向雪焰攻来。 沈碧落用力推开展舒,想要去挡在雪焰前方。此时,阆月已从侧面向渊锻发力,让雪焰有了喘息的机会。 渊锻顿时怒了,想要打向阆月,又恨恨的收住了手,道:“阆月!你到底想怎样?你再这么态度不明不白,我就先杀了你,免得你碍手碍脚。”渊锻开始有些犹豫了,眼珠转了几圈,想向阆月下手,又知道千万不能这么做,他一旦下手了,阆月就彻底归向雪焰那边去了。 渊锻见自己已没机会赢过雪焰了,又往缘木那边看去。 长泠子修为损耗,毕竟力不从心,而元坤远远也不是缘木的对手,但长泠子与元坤配合的天衣无缝,缘木一时间也胜不了这两人。 正在渊锻犹豫不决时,詹琴落到了沈碧落身边,渊锻喜道:“你来得正好,把他们俩杀了,再过来帮我。” 渊锻看到詹琴眼中并无杀意,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吼道:“一个一个都这么优柔寡断,我真是被你们害了。”他一气之下,朝雪焰胡乱发了一掌,雪焰轻身一跃便逃脱,地上却打出来一个坑。 雪焰知道渊锻此时已不像开始时那么沉着,趁机变守为攻,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展舒护住沈碧落,咬牙看向詹琴:“碧落,我说了这人心术不正,上次让他侥倖逃脱,这次我绝不放过他。”话未说完,便拔剑刺向詹琴。 第46页 此时渊锻已被雪焰打得开始乱了阵脚,雪焰看到一直混在千宿派的詹琴竟是奸细,也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死,便抽身攻向詹琴。 在这一刻,沈碧落才发现詹琴竟是修为仅略逊于雪焰的高手,心里惊道:“他藏得如此之深,谁都想不到他修为会这么高,加上了詹琴,师父只怕是占不到优势。” 渊锻眼里的杀气加重了,他环视四周,心想:“我好不容易来了千宿山,只能胜,不能败。”他阴狠地看向沈碧落,道:“既然是沈长安的后人,我便留你不得,受死吧。” 詹琴见渊锻对沈碧落起了杀心,转身沖向渊锻身前,想来护住沈碧落,雪焰趁机朝詹琴背后出招,詹琴被打得向地上一跪,展舒趁机欲取詹琴性命。 渊锻见雪焰又杀了过来,又将目标转向了雪焰。阆月在犹豫中又转为攻向雪焰。 沈碧落见展舒剑招狠厉,而詹琴又受到了重创,如果展舒再这样下去,詹琴必定性命不保。她来不及思索,抓起剑就来挡展舒。 展舒厉声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是非不分了,上次挡在他前面,现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你还来护着他!” “哥,放过他吧,他没你想的那么坏。”沈碧落手上的剑与展舒手中的剑相抵。 “你走开!”展舒怒吼道,推开了沈碧落,再次刺向詹琴。 詹琴嘴角挂着血迹,想回击展舒,正欲发力,只觉后背一阵疼痛,暗道:“糟糕,我修炼的这一年天宗穴上最弱,偏偏被雪焰打中了这里,难道真是天要亡我?”詹琴绝望地抬头看天,却见沈碧落已护到自己身前,向展舒道:“哥,算了,何必趁人之危!” “对这种人还挑什么手段?你走开,你再不走开,我可就顾不上你了!”展舒道。 沈碧落心里被展舒最后一句话刺痛到了,挥剑逼向展舒,展舒欲将沈碧落退到一边,却见沈碧落对他步步紧逼。 沈碧落剑招快不过展舒,被展舒抢到了前面,沈碧落追了上去,剑使得开始有些慌乱。展舒见沈碧落越来越激动,只想勐地将沈碧落击退,快速刺向詹琴。而沈碧落越斗越勇,缠斗不休,又一次抢到展舒身前,展舒的剑已伸向她肩窝,在这一瞬间,她心里百感交集,想到第一次见詹琴时的情景,感到胸口有一口血,很想将它喷出来。 她身子往前一顶,让展舒的剑扎向了自己的肩窝。展舒将手中剑一松,上前托住了沈碧落的后背。 沈碧落痛得脸色苍白,看向詹琴,詹琴也吓得面无血色,哑口无言。沈碧落道:“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便清了,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沈碧落靠在展舒胸膛,想再一次好好看看詹琴。此时她眼里的詹琴还是最初出现时的样子,表情那么清冷哀伤,他嘴角的血迹与领下的白衣相映衬,眼神里透出的都是绝望和孤单。她转过脸,詹琴从地上爬起来,将目光从沈碧落身上移开,向前走去。 沈碧落瞬间觉得周围都变得出奇的安静,只听得到詹琴一下一下的脚步声,突然间她才知道这人有多可怜,他从来都是孤独的,不论他走到哪里,他都没有逃脱过。 渊锻见詹琴走了,阆月又时不时的犹豫,缘木那边又一直相持不下,料想这次的计划只怕是要落空了。他开始寻找机会全身而退,最终他将目标落在了阆月身上,他猜到雪焰肯定不会不管阆月。 渊锻退到阆月身后,狠狠地朝她腰上踢去,喝道:“我就成全了你,让你死在他身边。来之前一副对雪焰恨之入骨的样子,见了雪焰又犹豫不决起来,我错信了你,不杀你我今天走也走得不痛快。”说完他朝缘木喊道:“走!不和他们纠缠了,碧宇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千宿山迟早是我的地盘。” 渊锻话音刚落,便与缘木双双朝竹林后面一跃,洗玉宫前一时沉寂了下来。 阆月腰上挨了渊锻那一脚,顿时痛的几近晕了过去,她硬撑着抬起头,看着将自己扶住的雪焰,料想自己必是命不久矣,便抓着雪焰的胳膊,眉头紧锁,嘴唇颤动着,话未说出,脸上却淌下两行泪来。 ☆、第二十六章 天意弄人 雪焰看得出刚刚渊锻这一脚是想要置阆月于死地,而阆月现在这样子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他扶住阆月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阆月用力抬起头看向雪焰,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她用力地喘息着,道:“师父……我终于见到你了,师父,你都老了,我也老了……” 雪焰小心地托着阆月的肩膀,想要将她往下放一些,好减轻她腰上的痛感:“月儿,你别说话了,你好好躺着,我让掌门师兄来医你。” 元坤急急忙忙地拨开人群,蹲到阆月身边,欲查看她的伤势。 阆月看向元坤,道:“弟子愧对千宿派,愧对掌门师伯,师伯不用浪费你的好药了,我不行了,渊锻这一脚下了狠劲,我心里都有数。” 元坤嘆了口气,看向雪焰,轻轻地摇了摇头。 阆月手伸向空中,沈碧落在一边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阆月苍白无力的手指,不禁黯然。 雪焰握住了阆月的手,阆月将雪焰的手拉向自己身侧,欣慰的笑了:“师父,你会不会怪我,我背叛你了,和渊锻一起来杀你。” 第47页 “不,我没有怪你,月儿,是我对不住你。”雪焰蹲下身去,靠阆月近了些。 沈碧落看着眼前这对年迈的有情人都紧紧盯着彼此,生怕对方会突然消失,她感慨着:“师父和师姐好不容易能互吐衷肠了,但天意弄人,只怕师姐挨不了多久了,老天啊,再多给他们些时间吧,他们牵挂了对方一辈子,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沈碧落向展舒身边靠过去,将手伸向他的手心,她生怕他会拒绝她,但这一刻她很想感觉到他的存在,也害怕老天爷是真的对谁都那么狠心,会要将他们分开。 展舒轻轻地握着沈碧落的手,她感觉不到他心里的热切,她直觉他仍旧只是像哥哥一样对她。 阆月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了,眼睛也时不时地半眯着,看上去已经很疲惫了,她努力睁开眼去看雪焰:“师父……这些年来我都想回千宿派,可是你不想见我,我在外面就像一直在流浪一样,我的心都是飘着的,我终于回来了,我现在很开心,师父……我很开心。”阆月的眼角又滑出一滴泪来。 元坤将头别向一边,连连嘆气。 长泠子本来被渊锻惹得很是气恼,看到阆月和雪焰就要分开了,也黯然神伤起来,嘀咕道:“师弟呀,都这个时候你还这么忍者作着,你再不和她好好说些话,她就……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就当我们都不在。我们对于你们师徒这个……在一起,我们不反对,你想怎样都行。” 雪焰一手握着阆月的手,一手擦过她流泪的眼角,柔声道:“月儿,是我害了你一辈子,但愿来生你不要再遇到我。” 阆月的嘴角再一次扬起一丝很淡的笑:“不,师父,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要用一辈子来爱你……”阆月说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松开了雪焰的手。 沈碧落脚下一软,心里难过却哭不出来。她以为雪焰会抱着阆月大哭一场,而雪焰只是将阆月的身体摆好,用衣袖擦了她脸上的泪,安静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 这时,小糰子跑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阆月,似乎马上明白出了什么事。她又看到沈碧落衣上有血痕,过来扶了她,道:“赶紧进去吧,我给你上药。” “我这点伤没事,不用担心。”沈碧落顶向展舒的剑上只是想救下詹琴,伤口并不深。 元坤叫了人过来将阆月抬走,雪焰亲手将阆月遗体盖好,跟着抬遗体的几人一同走了。 元坤看着雪焰的背影,道:“哎,这阆月性子也真是执拗啊,竟然为了师弟走到了这一步,爱之深恨之切,还真是这样,可惜渊锻只懂恨,不懂爱,才会相信阆月会真与她师父为敌。” 长泠子也嘆着气道:“是啊,我们师兄弟几个就只有师弟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惜也是这样的结果,但他们俩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那阆月性子那么执拗,又比男人还要强,师弟怎么可能会……和她修成正果。” 元坤沉默了一阵,打算转身离开,看向长泠子道:“我看渊锻既然都走出这一步了,他就是有了占领千宿山的把握了,现在碧宇又落到了他的手里,我们还是时时提防着吧。” 长泠子一想起渊锻又生起气来,骂道:“要不是我中了他们的圈套耗掉了修为,他今天能敢上千宿山?” “哎,都怪我太大意了,竟然错信了包严,哪里想到他能和詹琴勾结在一起,两人都是渊锻派来的奸细。”元坤说到这里,脸上有些愧疚神色。 沈碧落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感到很惭愧,道:“丢了碧宇,我也有责任,我向两位师伯保证,我一定要找渊锻把碧宇要回来!” 展舒将沈碧落的胳膊用力拉了一把:“好了,你别逞能了,渊锻什么样你今天也见识到了,何必勉强自己去做这种做不到的事!” 沈碧落正欲反驳,元坤抢先道:“不怪你,你也万万不能私自去找渊锻,这人心狠手辣,你肯定不是他对手。哎,我最想不到的还是詹琴,这年轻人藏得才深,轻易就把我们这所有人都给骗过去了,不过好在我看他并不是给渊锻做事的,他与渊锻是敌是友还说不定呢。” 长泠子白了一眼沈碧落,道:“都是你,眼看那小子今天是死定了,你却要出来护着他,我看你们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 展舒一听这话,低下头脸色变得难看。小糰子也低着头看向地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展舒和小糰子陪着沈碧落回到房间。小糰子给沈碧落清了伤口,上了药,心里却一直想着詹琴,只是不好说出来。她始终不愿意詹琴是这样一个城府很深,背后陷害大伙的人。 换作平时沈碧落肯定会主动开解小糰子,但今天下来她自己心里很乱。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詹琴当做很好的朋友,但将真相戳穿之后,她发现自己心里会有只有在男女之情上才会有的难受,痛心的同时还有不舍,她不愿意他们之间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她总希望这一段关系是单纯和美好的。 再加上看到阆月的离去,沈碧落心里更是久久不能平静,尤其是长泠子最后那番话触到了她心里。 “师姐就是因为性子太执拗太要强,所以和师父差点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最终有情人没能够走到一起,我怎么觉得在师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隐隐觉得我和哥以后也可能会闹成这样。”沈碧落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展舒,心里嘀咕着。 第48页 展舒听沈碧落说伤口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坐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也应该走了,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你之前说你们……是假成亲,是不是骗我的?” 沈碧落看向展舒的眼睛,而展舒逃开了她的目光,看向了别处。她看着他比少年时挺得更直的鼻子,好像能感知他更为坚韧的内心,心里的怨气又涌了出来,冷冷地道:“真成亲又怎样?假成亲又怎样?骗了你又怎样?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质问我!” 展舒被沈碧落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给她按了按被子,低声道:“你早些歇着吧,我回去了。” 沈碧落看到展舒出了门,拉过被子盖着自己的脑袋,瞬间只想大哭一场,心里骂道:“你就不会接了我的话,说你介意,说你希望我和詹琴不是真成亲?你明明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但你态度还是这么不明不白,要是哪天我再也不回来了,我看你会不会后悔!” ☆、第二十七章 速成之法 小糰子问起了沈碧落受伤的原因,沈碧落感到有些为难,她害怕再当着小糰子的面提起詹琴,真实的詹琴她都不愿去接受,更何况是对詹琴一往情深的小糰子。 沈碧落将自己受伤的过程说了之后,小糰子低下头去,神色黯然,道:“你也太傻了,竟然要为了他去挨这一剑。” “他从前帮过我多次,这次算是我还他个人情吧,从此以后我与他也就互不相欠了。”沈碧落道。 小糰子想到从此以后只怕再也不会见到詹琴了,她心里乱成一团麻,不欲再多说詹琴,便想把话题转移了,道:“你这是第二次这么护着他了,你让展师兄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他不就是把我当妹妹嘛?我对谁怎样都不关他的事!” “你也别把话说死了,他对你怎样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你难道自己感觉不到?干嘛非要等着他来挑破?” 小糰子这番话突然把沈碧落给点醒了,她瞬间感觉到,对她最好的人还是展舒,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出现的总还是她,让她最信任的人也是他。 沈碧落又想到自己面对渊锻时,竟如此不堪一击,暗暗有些失落。在清灵谷的一年里,她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已经很大了,但万万想不到与渊锻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她恨不得马上跑去找雪焰,让他给自己分析一下,要怎样才能够最快达到渊锻那样的修为。可是一连几天她都不见雪焰出来,她想到雪焰可能心里一时放不下阆月的事情,所以也不敢过去找他。 沈碧落再见到雪焰时,雪焰正在洗玉宫给弟子传授剑术,他看上去很平静,和平时并无两样,好像阆月的事情不曾发生,甚至看不出他因阆月的事情受了分毫影响。 雪焰看到沈碧落来了,猜到沈碧落找他有事要说,示意她在一边等着。 雪焰叫上沈碧落一同进了洗玉宫的剑室,他打算教沈碧落整理些入门的剑诀分发给普通的弟子使用。 沈碧落将剑室摆出的剑都看了一遍啊,边看边思索着要怎样向雪焰开口。她深知雪焰向来反对急功近利的修炼方式,一时间犹豫着不敢开这个口。 雪焰站在书柜前翻看这上面摆放的剑谱,缓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么磨磨蹭蹭,我可就懒得管你了。” 沈碧落朝雪焰走近些,脚下都不敢发出太大声响,道:“前几天在洗玉宫前的那场恶战,弟子给师父丢脸了,实在觉得对不住师父。” 雪焰干笑了几声,道:“是吗?还觉得对不住师父呀,我看,你是自己不服气,想来找我要什么速成的法子吧?” 沈碧落顿觉脸上有些发烫,尴尬地笑了笑:“师父,我也没有不服气,我哪里敢去和渊锻比,只是我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自己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自认为已经远远超出千宿派普通弟子了,怎么连渊锻一招都敌不过呢?” 雪焰埋头翻开剑谱,漫不经心地道:“哎,我原以为你是有大智慧的孩子,哪里知道你也和寻常人一样,急功近利,一时看不到成果心里就毛毛躁躁起来。千宿派是修仙的大派,但像展舒这样的弟子几十年都难得出一个,因为大家都有一个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太心急。” “师父,这道理我也懂,只是如果我还是这样很久都没什么长进,那下次渊锻再上千宿山我照样还是敌不过他一招!” “渊锻造的孽,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这人戾气太重,必定猖狂不了多久的。本门中渊锻、缘木,还有……你师姐,都是一样,都是心境不够平和,被自己的心魔控制,最终走上歧途。” 沈碧落听雪焰提到阆月仍然面不改色,突然之间觉得雪焰的心思还真是很难琢磨,心想:“从师姐临走前师父说的那些话来看,师父对师姐还是有情的,但现在看来,师父好像是已经把这回事都放下了,就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弟子看待了。” 雪焰拣了一摞剑谱放到沈碧落面前,接着道:“你师姐呀,就是从前跟着我修炼心法时,怨念太重,以至于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你和她年轻时很像,你俩都是一样的执拗,心气高,但愿你不要像她一样,重复了她那条路。这些年来我不见她,就是希望她不要在我们的事情上执念太深,希望时间久了,她能做回从前的自己。” 第49页 沈碧落听到这里,沉默了良久,一时也觉得雪焰的话无法反驳,便断了从他这里找到速成的法子的念头,只得自己再慢慢想办法。 雪焰将整理剑诀一事向沈碧落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还告诉她如果剑室的资料不够可以上洗心阁去找。 沈碧落一听她能有机会进洗心阁,又开始动了自行寻找速成之法的念头了。 她在剑室一呆就是两个时辰,连千宿派最普通的剑谱她都不放过,挨个琢磨一番,看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启发。 晚上睡得迷迷煳煳,她脑子里也是白天看到的那些招式,但仍然没有想到什么突破的地方。 第二日一清早沈碧落径直进了洗心阁,有了雪焰的允许她终于有机会能在洗心阁畅行无阻了。 沈碧落快速地查阅了几个藏经室的心法和剑谱,仍旧找不到任何突破点。 几个藏经室的书籍根据书籍使用的频率都做了分类,沈碧落把目标落在了最破的那间藏经室上。 “因缘九式,这名字怎么这么古怪,书也挺破了。”沈碧落在一堆书中发现了一本名字与周围书明显不同的书。 翻开一看,沈碧落瞬间被书中的要诀吸引住了,好像是自己与这写书的人心意相通一样,虽然内容说的玄乎,但她立马就能够悟到每一句话中的意思,读起来比那些经常接触的书还要觉得顺畅。 沈碧落读完后,又按着书中提到的穴位图式试着打坐运气,再睁开眼睛时,只觉眼前更为明亮,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好像自己处在一片寂静的原野之上,与天地靠得更近,天地间的灵气能贯穿周身。 “我就说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记住这书里的要诀,原来和师父教我的月落九天有相似的地方,只是这两种心法到了一定的地方好像就开始分道扬镳了,月落九天练下来总觉得有些吃力,而这因缘九式练完却是像饱饱地睡过一觉一样,我现在这精神头好像是骨头里都卯足了劲。” 沈碧落将因缘九式又背了一遍,确认自己能够完完全全记下了才将那书放回去。她也没有心思再去查其他的书了,回去之后将因缘九式默写下来,藏到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里。 到了晚上睡觉时,沈碧落听到小糰子睡了,便坐起来再回忆一遍因缘九式的心法。迷迷煳煳中,她忘了自己坐在床上了,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梦里她变得强大起来,面对渊锻也信心倍增,丝毫不感到畏惧。 早晨醒来时,沈碧落睁眼便看到小糰子坐在自己床前。小糰子见沈碧落醒了,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圆眼睛里流露的满满都是好奇:“碧落,你怎么了,你晚上怎么说起梦话来了,都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病了呢,一早就坐过来看你了。” “梦话?我说什么了?” “像是在背心法口诀了,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说得也不是很清楚,有几个字听着像是穴位的名字。” 沈碧落心里一惊,暗道:“原来我梦里都在说这些东西,还好小糰子懂得不多,不过我还是小心为好,别哪天被师父知道了。” 沈碧落在这段时间里,除了躲雪焰,也总躲着展舒,她知道最懂她的人还是展舒,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展舒是最容易看出来的,而且展舒的想法和雪焰又是一路的,两人都特别反对那些急功近利和旁门左道的修炼之法。 她害怕见到展舒,可一段时间没见他时,又总想看看他。 沈碧落听到屋外展舒和小糰子说话的声音,有些紧张起来,她照了照镜子,生怕自己练了因缘九式之后外貌和精气神上能让他看出什么来。她仔细看时,脸上的红印子好像又淡去了一些,现在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了。 展舒敲门进了屋,手上拿了个布包。沈碧落假装在整理屋子,看到展舒进来了也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已经没有把沈碧落两次护住詹琴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脸上神情与平日两人见面时并无异样。 “新进来的师弟带了好些药材来,我挑了些好的给你拿了过来。”展舒将布包往桌上一放,又朝沈碧落走近,“伤口好完了没有?” “差不多好了,都结痂了。”沈碧落躲开展舒,朝桌子边走去,将布包里的东西收了,又整理了一遍桌上的其他东西。 “后天是爷爷的忌辰,我想回去看看,你和我一起去吗?” 沈碧落听展舒提到张图,心里一下平静了下来,刚有的忐忑心情完全都抛开了,认真地朝展舒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心性大变 棋川旧居仍在,而沈碧落心中却平生沧海桑田之感。 在离家的短短几年里,才知道年少时的梦想竟是如此难以实现,她从未想过要大富大贵,想要的不过是家人团聚,能与所爱之人相守,而今才知道仅仅活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只要求普通人所想要有的幸福都如此之难。 而展舒面对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不像沈碧落一样这么多感慨,在他看来,过去就是过去,既然已成过去也就不值得因为过去而徒增伤感。展舒现在并不会觉得现在是无家之人,对于他来说,心之所适即是家。 因此,沈碧落对于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总是比展舒要看得重,执念更深。但她也深知,展舒不是无情,张图对他的恩情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第50页 当她看到展舒站在张图坟前淡然自若的样子,她其实是心疼他的,她知道他心里对张图的怀念不会比她少。 可她有时还是会期待他变得更加活泼,能像一个很平常的人一样,有很明显的喜怒哀乐,他们之间能够吵吵闹闹,他能够有小心眼,坏脾气,会嫉妒,会玩恶作剧,她想要一个鲜活的他,让自己更好把控的他。可又一想,如果换了一个他,或许他们之间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当两人走过曾经经常一起走的路时,沈碧落提到从前的事情,而展舒回答着的语气总是很淡然,明明什么都记得,却不念着过往。 “小大夫,等等——” 两人行至半路,沈碧落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见一老妪正在朝她追来。沈碧落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是原来街头卖面的曾阿四家的老娘。她与这家人以前也没啥走动,这么追着她走,大概是家中有人得了病。 那曾老太追上沈碧落后,叉着腰不住地往外唿气:“可把你追上了,有人说看到你回来了,果然是你。小大夫,我有事求你,你救救我那不中用的儿子吧,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了,这几天躺床上迷迷煳煳地乱说话,有时又突然坐起来哈哈大笑,他这是怎么了呀,可把我急坏了,附近的大夫我都找过了,吃了药也不见效,求你再去看看,多个人看好歹多个法子!” 曾老太拉着沈碧落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沈碧落听了她的形容,觉得曾阿四这不像是得病,但她也不好看都没看就一口回绝人家,她想着即使不是病,自己在千宿山这两年也还算有些见识,就算是中了邪着了魔落下的毛病也还算知道一些。 沈碧落进了曾家,看到曾阿四躺倒在床上,脸色青黑,嘴唇乌紫,她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热。又翻看了他的眼珠,却见那眼珠滴熘一转,沈碧落吓得赶紧松开了手。 曾阿四瞪大眼看着沈碧落,坐起来咧嘴痴痴地傻笑:“仙君,是你在喊我?我在呢!” 沈碧落正要问他话时,他眼睛一闭又躺倒了。 “仙君?什么仙君?他这是在说什么呢?平时也这样的?”沈碧落看向曾老太,问道。 “是啊,总之就是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前几天他不见了两天,又没和人说他要去哪里,就那么突然不见了,后来有人在前面那山脚下找到了他,回来后就这样了。”曾老太道。 沈碧落小声像展舒道:“我看多半不是病,可能是吃了什么药,或者是中了什么邪术。” 这时,一老汉带了个中年汉子进了屋。沈碧落一眼就觉得那汉子像是个求仙问道之人,虽在打扮上与普通人无异,但整个人的风神气度与千宿派的一些弟子有些类似。 那老汉招唿了曾老太过去,道:“这便是我和你说过的姚三楚姚先生,他曾经可是云崖派的内室弟子,云崖派你老婆子肯定也不知道,十多年前可是修仙的大派,只是这些年大家都不知道了。姚先生见多识广,让他给你儿子看看,可能就找得到病根了。” 沈碧落曾听张图听说过云崖派,但也仅是提了下这个名字,后来在千宿派也并没有人提起过云崖派,沈碧落看向展舒,小声问道:“你知道云崖派吗?” “我师父说过,这些年已经消声灭迹了,说是弟子全都遣散了。”展舒答道。 那姚三楚向曾老太问了曾阿四的病情,又得知沈碧落也是过来给曾阿四看病的,便与沈碧落讨论起了病情,他也认为曾阿四并非得的普通的病,猜到问题出在了曾阿四失踪的那两天。 沈碧落问了曾老太找到曾阿四的具体位置,打算和展舒一同上那地方去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姚三楚仔细打量了眼前两个年轻人,缓缓道:“我看两位也像是厚道人,我也不瞒你们,我在云崖派时有个不走正道的同门,叫荆洋,听说他这几年就在棋川,专利用原来学的法术赚黑心钱,我怀疑阿四这毛病可能和这人有关。” 沈碧落一听,感到十分气愤,道:“名门正派竟然也出这样的败类,快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去把他老窝端了。” “名门正派出来的人一样也会被利慾薰心,我听人说他这几年都在黑云山上,在那上面聚集了一帮人。”姚三楚谈到这些的时候不像沈碧落那般义愤填膺,倒像是对这黑云山上的同门有些忌惮。 “姚先生,恕我直言,怎么云崖会容忍这样的败类出来为非作歹呢?”沈碧落一时对云崖的事情感到好奇起来。 “哎,一言难尽啊,云崖的弟子早就遣散很多年了,自从白觅上仙掌管云崖之后,好像对一切事物都不想操心,后来就干脆把弟子都遣散了。”姚三楚道,“如今出了这样的败类真是云崖的耻辱,如果两位义士能为本门除害,那我姚某真是感激不尽,不过这人肯定手段下流,两位千万要小心。 沈碧落本打算让姚三楚和他们一道上黑云山,但一听姚三楚这么说,知道他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了。 沈碧落根据曾老太指的位置,来到了发现曾阿四的地方,再朝着黑云山的方向走时,发现果然这是一条直路,便更怀疑曾阿四的事情是那荆洋所为了。 黑云山不大,只是地理位置比较偏,沈碧落与展舒很快就找到了荆洋的窝点。 第51页 这地方并未挂什么牌子,入口处由几个木桩支起,再往里看时,有几间石屋。除了入口处有四名汉子把守,并不见其他人。 沈碧落听到石屋后边传来哭喊声,立马想到曾阿四突然坐起来朝她傻笑的情形,觉得他们可能得的都是同一种怪病。 她正想偷偷潜进去看个究竟时,见两名汉子抬了个人出来,那人身上盖了一块白布,而脚上像是寻常庄稼人穿的鞋。 “难道又有山下的村民被害?”沈碧落暗道,拉着展舒躲向了一旁的矮树丛。 那抬着尸体的两名汉子从沈碧落前面的矮树丛前经过,一人口里正念念有词:“……人都没死,就这样拉去活埋了,真是伤天理啊,可别报应到我们身上啊,我们还是像上次那样,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我们自己也逃了,指不定老大哪天也让我们试药……” “逃!要是被抓回来了,我们会比这些人死得更惨。” “反正都是一个死,我们何必还做这些伤天理的事,来世要遭报应的。” 沈碧落恨得咬牙切齿,起身就要往那石屋走,展舒拉住她道:“先别冲动,别让那把守的人看到了,让里面的人有了防备,我们先悄悄进去探个虚实再说。” 沈碧落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与展舒先是跃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再从树上飞到里面石屋的屋顶上。 两人从屋顶跳了下来,又找到修得最为精緻的石屋,猜想荆洋很可能就在这石屋里了。 他们又悄悄进了那石屋,里面空无一人,沈碧落刚躲到一柜子后头,就听到里面传来吼声:“什么人,竟然鬼鬼祟祟熘进来,还以为老子听不到!我让你进得来出不去!” “哎呀,我这么轻手轻脚地熘进来,里面的人竟然都听得到。”沈碧落不禁暗暗叫苦,猜想里面这人必定是功夫了得。 沈碧落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来时,“啪”地一声,她眼前的大木柜被噼成了两半,幸好展舒反应快,将沈碧落拉到了一边。 一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立在了两人面前。这人穿一身黑衣,手脚显得比一般人略长。细长眼睛里散发出狠厉的光,让人看一眼后就想迴避他的目光。 沈碧落暗道:“如此大奸大恶之人,我还以为相貌奇丑无比呢,却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 那人冷笑了一声:“两位小友既然有这个兴致来找我荆某,何不让人通报一声,我好以礼相待啊。” 沈碧落骂道:“好了,别装模作样了,你坏事做尽,能上门找你就是取你的狗命来的。” “小娘子口气不小,我倒想领教一下你有什么本事来取我的狗命,哈哈哈……”荆洋的笑声在石屋里迴荡着。 沈碧落本想痛骂这人一顿,但顿感身体中一股力量正在各条经脉中勐蹿,让她非立马出手不可。 她挥剑直指荆洋,此时,她感觉碧落剑在她手上更为运用自如了,好像已经忘了剑为外在之物。 荆洋用一股真气将自己护住,沈碧落的剑气也伤他不得。 在展舒和沈碧落的合力对抗下,荆洋依旧安然无恙。荆洋见两人也将他奈何不得,得意地笑了两声,随后便开始发起反击。 眼看荆洋将对展舒不利,沈碧落一时情急,朝荆洋逼近,感觉身体突然一下不受自己控制,掌心一热,一股剑气直中荆洋胸口。 “难道这是因缘九式?威力竟如此之大!”沈碧落心里嘀咕道。她趁机逼近荆洋,将剑指着他的喉头,喝道:“哼,你不是拿人试药吗,难道你就不想尝尝你炼的这药吃下去会是什么感觉?药呢?” 荆洋把眼睛看向别处,道:“要杀便杀,别废话,你那些道理别给我说,我不爱听。” 沈碧落又把剑尖对着荆洋的眼睛,道:“不给我药是不是,那我刺瞎你的眼睛。” 展舒对沈碧落使了个眼色:“算了,碧落,杀了他吧。” “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死得比那些试药的人还痛苦。”沈碧落将剑尖往荆洋眼皮上一划,荆洋眼皮颤抖着,鲜血直往外冒。 展舒有些恼了,大声道:“行了,碧落!” 沈碧落眼睛有些发红,朝展舒看了一眼:“你看不下去,你可以出去。”她说话的样子变得更为冷漠起来。 展舒心想:“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这么蛮不讲理起来,这种歹毒的事情真不像她能做得出的。” 沈碧落手往前一顶,荆洋痛得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展舒实在看不下去了,拔剑刺向荆洋咽喉。 沈碧落将剑尖上的血迹在荆洋衣服上擦了擦,狠狠地看了一眼展舒,冲出屋去。头顶的太阳让她感觉到十分刺眼,她抬起胳膊盖在自己眼睛上,觉得眼前有片红光,随后便有些眩晕。 她在原地蹲了一会,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下觉得像做梦一般。“我刚刚怎么吼起我哥来了,我在做什么?”沈碧落念道。 这时,几个荆洋的手下正吓得战战兢兢想往山下走,他们看上去已经知道石室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正害怕两人会过去伤他们性命。 展舒朝那些人喊道:“你们都走吧,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恶人总有恶报,你们如果不重新做人,下场也和荆洋一样!” 第52页 展舒出来看到沈碧落正捂着额头,好像身体有不适,神情也和刚刚大为不同,便问道:“碧落,你刚刚是怎么了?那些话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我能怎么了,荆洋手段那么残忍,难道不能让他自食其果?”沈碧落想对展舒隐瞒因缘九式一事,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刚刚因使出因缘九式而导致心性大变,便只能不承认刚刚所做之事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小黑一下,不会黑下去的 ☆、第二十九章 真假詹琴 荆洋手下几十人一时间成群结队匆匆逃往山下,走后面的知道沈碧落与展舒不会伤他们性命,手里还抱上一些值钱的器物。 里面的哭喊声也听不到了,随后陆陆续续跑出几个壮年男子,也不看多看这两位年轻人,赶紧往山下跑去。 “这些人都被吓成这副模样了,那荆洋也太没人性了。”沈碧落感嘆着,站起身来打算往回走。 “是啊,这些人往往都是收了别人的钱财,给人炼药,又只能找这些无辜的百姓来试药。”展舒靠着沈碧落走着,生怕她再有什么不适。 沈碧落以为自己身体已经恢復了,可走了几步之后,还是感觉有些晕,她捂着额头在原地站住了。 展舒上去扶住了她的肩膀:“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碧落用力抓住展舒的手臂,眼睛本来微微闭着,又突然鼓大,回头使劲盯住展舒。展舒发现沈碧落神情不对,又想到在石室中沈碧落一举击败荆洋的情形和她所说出的那些话,开始怀疑沈碧落练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心法。 “碧落,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一下很快就将荆洋制服,你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人?” 沈碧落一听展舒开始对她有所怀疑,很快就定下神来,冷冷地道:“没有。” “你看你现在脸色有多不对劲!”展舒想逼沈碧落说出来,便夸大其词让她知道她没法瞒下去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随你信不信。”沈碧落想到刚刚在石室中展舒反对自己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有些恼他。 展舒嘆了口气,扶着沈碧落不再说话。 沈碧落心中暗暗气道:“他向来就不喜欢别人戾气重,看到我刚刚想要折磨荆洋,他肯定觉得我歹毒,既然都这么想我,那就离我远点。” 两了走出了很远,仍不说一句话,沈碧落毕竟少年心性,与展舒怄气往往一会儿便能自己好了,她想到自己刚才对他的态度,又有些内疚起来,心想:“对他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被他发现,他肯定是不会让我再练因缘九式了,哪里知道这东西练了之后人的反应会这么大,要是被师父知道了,非得把我逐出师门。看来我只能自己先找个地方,慢慢去想这其中的道理,就算想不出什么,那就先躲一躲再说,说不定一路上还可以打听些扶天门的消息。” 沈碧落上前扯了扯展舒的衣袖,看着他轮廓清晰地侧脸,撒娇道:“哥,我没事,我可能就是太阳晒的晕晕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碰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展舒停下脚步,侧过身来看着沈碧落,对她眨了眨眼睛,以示原谅她了。 沈碧落嘻嘻笑了,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们那附近的周大娘做的衣服可好看了,我想去找她给小糰子做套新衣裳,她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常年在千宿派也没穿过一身好看的衣裳。你就先回去吧,我师父已经准了我在外边玩几天了。” 展舒猜想沈碧落是想在外面逗留几天再回去,也只好由着她,便道:“好吧,那你自己要多当心,也别太迟了回去。” 沈碧落笑着用力地点点头,催着展舒走了。 沈碧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来客栈附近,她往里看了一眼,里面还是热闹如常,想到张图是在这里过世的,与詹琴也是在这里再次相遇的,情不自禁走了进去。 客栈的伙计远远地看到她就朝她这边走来:“咦,小大夫,你回来了,昨天还有个公子在这儿打听你呢。” “公子?”沈碧落问道,一下想不起还有谁会来这里找她。 “对啊,一位姓詹的年轻公子。” 沈碧落顿感奇怪,心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找我?他明明知道我爷爷过世后我就不会回这里了,而且我和我哥回棋川的事他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知道吧,难道他找我有什么急事,所以才追到这儿来了?” 那伙计看沈碧落迷惑不解的样子,接着说道:“那詹公子说你是他妻子,他过来找你回去的。你真是好福气啊,嫁了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沈碧落朝那伙计笑笑,心想:“这就更奇怪了,我们成亲本来就是说好的做戏,他不可能会拿出来说呀,更不可能还来找我回去啊!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我还真想见见了。” 沈碧落想到这里,问道:“那他现在去了哪里你知道不知道?” “今天一早就走了,我看他那样子也不急着赶路,可能还在棋川。” 沈碧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总是重复思索着刚刚云来客栈伙计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想不透这詹琴又要闹出什么名堂。虽然她总和自己说着詹琴的事她没必要再关心了,但心里还是做不到不去想。 第53页 与詹琴初识时,她对他有一些朦朦胧胧的好感,后来再相互熟悉后又觉得仅仅只是朋友之情,而现在詹琴离开了,她对于自己对他的感觉又有些困惑了,即使是想到自己父亲的死与詹琴有关,而且詹琴也多次欺瞒于她,但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里还是会有些失落和伤感。 沈碧落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人朝她追了过来,眼角余光感觉那是个熟悉的身影。 她回头看时,那追着她过来的人还真是詹琴。只是他的穿着打扮明显与平时不同了,手里来拿了一把摺扇,身后跟着个中年僕人。 沈碧落一下就觉得这人不是詹琴,但她仔细看他的面目、身材,却完完全全与詹琴无异。 沈碧落拍了下自己脑门,皱了皱眉,心道:“难道这是詹琴的双生兄弟?和詹琴长得一模一样,但我总觉得这不是詹琴本人呀!” 那人见沈碧落也停下脚步了,便上前拱手道:“敢问眼前的可是碧落姑娘?” 沈碧落点点头,看这人竟然都不认识自己,更加肯定他不是詹琴了,便问道:“公子是?” “在下詹琴,但这三年发生的事情我全不记得了,听父母说我曾与姑娘成亲,受父母之命,来寻姑娘。”那人言语温柔,与詹琴相比少了一分洒脱和自信,更像个普通的书生,他说话间小心地将沈碧落打量了一番,好像是心里想好好将自己的妻子看个清楚,但又害怕这么看着会失礼了。 沈碧落在心里一笑:“这真像个流落凡间的詹琴!都把我弄煳涂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詹琴呀,我问问他家里的事情就知道了,詹琴有真假,他父母总不会有假。”于是问了眼前这人的家人、住处以及瞻云庄的一些情况,他都答得毫无偏差。 沈碧落开始纳闷了,开始相信这人还真是詹琴,但又发现他这几年的记忆几乎全都没了。她仔细回忆了当初随詹琴一起回瞻云庄时的情景,当时她总觉得詹琴与父母之间缺少亲昵感,对父母也比较冷漠,而且他对于那个家也看不出有什么留恋的地方。 “难道我之前认识的不是詹琴?”沈碧落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詹琴看沈碧落不说话了,猜想她应该是不否认他们之间有过的婚事了,略微有些羞涩地道:“既然这样,还请……娘子随我回瞻云庄去。” 沈碧落听到这一声“娘子”,吓得心里一咯噔,往后退了一步,道:“等等,詹公子,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得慢慢和你解释。” 沈碧落又把自己是怎样被长泠子逼着和詹琴成亲,两人又怎样约定好如何过父母那关,通通向眼前这詹琴说了,他听了之后,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好像对千宿派他都没多少了解,当听到长泠子当时是怎样缠住两人时,他惊得瞪大了眼睛道:“哇,这是什么人呀,竟然人不出现,声音倒先飘到了空中。” 沈碧落看这人说到武功和修仙时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料想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和詹琴的差距也太大了,他父母肯定对之前的詹琴会有所怀疑才是,便问道:“公子是不是不会武功啊?” “会,在下从小练武,保护娘子……那是足够了。”这詹琴挺直了腰板,脑袋也往上顶了顶。 沈碧落看他这心虚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趁他没防备,一脚用力往他脚下一塞,手肘顶向他的腰上,另一手用力将他胳膊一拉,他脚下没站稳,往前扑了个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詹琴看到路过的几人都朝着他笑了,他羞红了脸,朝沈碧落拱手道:“娘子……姑娘好身手,在下自然不是姑娘的对手。” 沈碧落道:“亏你还说你从小练武呢,算了,不捉弄你了,事情我也和你说清楚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她本打算就这样与这人就此别过,但又一想到去瞻云庄亲自向詹家父母解释也好,一来自己因为假成亲一事按理也应该要上门去解释,二来也可以向他们打听打听之前的那个詹琴,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章 神秘人 这詹琴听沈碧落说愿意一同回瞻云庄向他父母交代假成亲的事情,又是高兴又是失落。高兴的是有幸能与美人同行,失落的是一旦把这事情交代完了,两人之间可能就再无瓜葛了。 沈碧落在前方走着,詹琴一路紧跟着她,他也想和她说话,但总是很快就把一个话题说完了,然后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只好转过去与跟在他身边的僕人说话。 沈碧落走过一分叉路口时,詹琴喊住了她:“碧落姑娘,我看咱还是走大路吧,你走的这条路回瑞州虽然要近一些,但是走的人少,容易遇上强盗,我娘说了走路要走大路……” 詹琴后面说的一些话沈碧落都没听进去了,她碰到啰嗦的人说话时,脑子里往往都是乱的。等到他说完了,沈碧落也只知道他所说的大概意思,冷冷地答道:“大白天的,哪里那么多强盗,你要怕你就走大路!” 詹琴看沈碧落已经走出了很远,再不跟过去的话,可能就追不上她了,只好加紧步子朝她追了过去。 三人行至一树林时,太阳正在头顶照着,开始感到又热又渴,四处都看不到溪水。詹琴把最后剩下的水都递到了沈碧落手里。 第54页 沈碧落正要喝水时,听到前面有人正在朝她大吼:“嘿,丫头,留点水给我喝!” 她水都递到嘴边上了,又立马放下,朝那人看去,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口气竟敢如此狂妄。 一眼看过去时,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能看到一张胖脸和布满了半张脸的络腮鬍须。 那人解开上衣,挺着又黑又圆的大肚子朝沈碧落走来,脚掌踏在地上的样子极为放肆,恨不得一步踏出一个脚印来。他走近沈碧落,伸手欲夺沈碧落手中的水壶。 詹琴看到沈碧落完全不把这人放在眼里,生怕沈碧落要吃亏,走到沈碧落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道:“算了,给他吧,我们快些走,过了这段路就有水喝了。” 沈碧落心里极想教训一下这狂妄的汉子,但想到也用不着为了一点水和他大打出手,便将水壶扔给了他。 那汉子接了水壶,立马往回跑,跑至一棵大树前蹲了下去。原来那树下面还坐了个人,那汉子将水壶递给树下坐的人,那人喝了几口后,又将水壶递给那汉子。 沈碧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便继续朝前走去,走近时,才发现那树下所坐之人竟是个认识的人。那人蓬头垢面,脸上还有些淤青,看到沈碧落正在看向自己时,低下头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了。 “这是包严?”沈碧落突然就将他认了出来,顿时心里火冒三丈,冲到他跟前,拔出碧落剑直指他咽喉。 那汉子本想来挡,但他以为沈碧落只是个弱女子,根本想不到她能出手这么快。 沈碧落狠狠地看着包严,恨不得一剑就这么刺了下去,但她看到包严这副模样,猜想扶天门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事了,便朝包严厉声道:“好你个包严,你也有今天,平时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是个阴险小人,把千宿派所有人都骗了,放心吧,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的,我要把你带回千宿派,让千宿派所有人每人在你身上划一刀。” 詹琴躲在僕人身后看着,吓得全身直哆嗦,小声念道:“碧落姑娘怎么这么凶,我好害怕。” 包严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沈碧落,道:“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我也无话可说,今天到了你手里,我也没想活着离开了。”他又转向那汉子,小声道:“三哥,你回扶天门去吧,趁着掌门还不知道你是跟着我走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那汉子垂头丧气地朝树干上打了一拳,嘀咕道:“我不想回去,你为掌门卖命,而他还这么怀疑你,让你现在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包严费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那汉子的肩,嘆道:“哎,情有可原,我知道他太多事情了,他那人又多疑,我如今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怎么会容得下我在他身边。你走吧,你若不想回扶天门,那你再去哪里找个活路也好,跟着我我也保不了了你了。” 包严话刚说完,那汉子见沈碧落剑已收起,想趁机将她推倒,自己好带着包严跑,却被沈碧落跳起来踢到下巴,他脖子一伸,上身往前倾,双手扶在了树上脚下才没摔倒。 “念你与我无仇无怨,我今天也不会为难你,你要再不知好歹,我把你们俩都杀了。”沈碧落又拔出了剑,指向那汉子。 那汉子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沈碧落了,看着沈碧落将包严带走了,急得在原地哭了起来。 詹琴看那人表面上蛮横无理,其实心地善良忠厚老实,便蹲在一边安慰起他来。那汉子突然一手掐向了詹琴的脖子,痛得他大喊:“救我,碧落姑娘救我……娘子,救我!” 沈碧落回头一看,见詹琴吓得闭上了眼睛,对着空中一顿乱喊,被他气得咬牙切齿,骂道:“哎呀,我怎么惹上了你这个事精,你还有脸喊!” 那汉子拖着詹琴的脖子朝沈碧落走近了些:“你把包兄弟放了,不然我就掐死这小子,大不了我就是一死。” 沈碧落正在犹豫之时,听到“嗖”的一声,直见树林里飞出一个身形矫健的黑衣人,笔直朝她这边冲来。 那黑衣人一脚踢在沈碧落手上,她握剑的手臂顿觉一阵麻木,手上的剑差点就掉落在地。黑衣人的目标并不在沈碧落,而是在包严,他一把抓过包严的手臂打算将他掳走。 沈碧落定了定神,想看清黑衣人的样子,却觉得他脸上一团模煳,眼睛越看越累。她使出因缘九式朝黑衣人打去,但那黑衣人好像会一种极为奇特的步法,在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根本打他不着,几个回合下来他轻易地躲过了沈碧落的追击,带着包严走了。 跟着包严的那汉子看到有人将包严抓走了,松开詹琴,赶紧追了过去,却没追到几步就不见了那黑衣人的身影。 詹琴吓得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摸着脑袋,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 他小心地朝沈碧落走去,站在她身后,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人的身形这么熟悉呢,像是梦见过这人一样。” “刚刚这个黑衣人?你能看清他的脸?”沈碧落正在使劲回想刚这黑衣人的样子。 “我也看不清,也真奇怪,这人明明离我也不远,怎么就他的脸这么模煳呢,像个无头人一样。不过我看他的背影觉得很熟悉,好像就是我梦里走出来的人。” 第55页 “梦里?” “对,就是梦里,好像经常梦到这样一个人。” 沈碧落一门心思都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上,听到詹琴说梦到过这人,觉得他说得也太神乎其神了,便不想和他多说,只想知道这救走包严的到底是什么人。她心想:“如果这人是扶天门的人,扶天门没必要将包严逼成这副模样又来救走他,千宿派的人就更不可能了。这人很可能也牵扯了扶天门与千宿派之间的恩怨。 詹琴一路上仍然在回想刚刚遇到的黑衣人,他神情都有些恍惚,好像沉浸在他的梦境中一时出不来一样。沈碧落看他这副样子,开始相信詹琴并没有在胡说,觉得这黑衣人可能还真和詹琴有什么关系。 ☆、第三十一章 走失四年 一路上,沈碧落总是会想起两年前一起与詹琴回到瞻云庄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在她痛失亲人陷入低谷的时候给了她温暖和勇气,两人一路上谈天说地,互为知己好友。 “哎,如果他不是詹琴,那他的名字我都还不知道呢?如果他不是詹琴,他能是谁呢?我们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沈碧落怀着一腔心事再次进了瞻云庄。 詹琴进了大门后,走到了沈碧落前边,他很想快些走,但又不敢催沈碧落,时不时地回头看着沈碧落。 沈碧落看出了他的心思,只得加快了步子,随着他一道进了内堂。 “娘,我回来了!娘!娘!”詹琴开始连跑带跳起来。 “不就回个家嘛,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这么跑啊跳啊的。”沈碧落在心里鄙视道。她又想想之前那个詹琴,相比起来他稳重得多,在他身上有一种超出了一般同龄人的成熟气质,好像他已经经歷过了一个少年要经歷的所有事情,世俗中的一切事务不会让他激动,也不会让他为难。 看着詹琴欢欣雀跃的样子,沈碧落更加相信之前的詹琴不是詹琴了,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一种缥缈的伤感,觉得既然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与他相处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 詹夫人听到喊声,急匆匆地迎了出来,端着詹琴的胳膊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好,回来了就好,媳妇带回来啦?”詹夫人说完往门口看去。 沈碧落走近詹夫人,行了个礼道:“夫人……” 詹夫人见沈碧落没称她“娘”,竟叫的“夫人”,手本朝沈碧落伸过去的,吓得又往回一缩,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又看了看詹琴,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坐定后,沈碧落起身来到阿詹夫人跟前,柔声道:“碧落罪过,两年前被情势所逼,骗了您二老,我託了詹公子为我解释,可能我们离开后他也一直都没机会解释。” 沈碧落将事情的始末全都向詹夫人说了,詹夫人听后好一阵才将事情梳理清楚,脸上神色虽然不悦,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也是勉强不来的。她眉头一皱,一手托着脑袋,道:“事情我知道了,我现在头疼得很,我先迴避一下。” 沈碧落本想探探詹夫人的口风,看她对之前出现的詹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沈碧落本以为詹夫人知道真相之后,要对自己十分嫌恶了,哪知道当天詹夫人当晚就邀她和詹琴一起用晚饭。 詹夫人的脸色也变得好了许多,对沈碧落一直笑着,还时不时地使眼色让詹琴给沈碧落夹菜。 “碧落呀,这事我们也不好责怪你,你毕竟当时也是为了救我琴儿,如果你当时不答应那道人,可能我琴儿就被他害了。你们成亲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既然都有这么一回事了,我们也认你这个儿媳妇,而且你也没有婚约,不如就留在咱家吧?”詹夫人将准备了很久的这一番话,慢条斯理地向沈碧落说了。 詹琴在一边看着紧张得脸都红了,不时地偷偷看看沈碧落是什么反应。 沈碧落吓得把筷子都放下了,双手叠在膝上,突然间觉得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她沉默了一会,道:“多谢夫人抬爱,只是碧落心中已有了人了,我这辈子是非他不嫁的。” 詹夫人一听沈碧落言语如此大胆而坚决,尴尬地笑了笑,道:“这样啊,那是琴儿没这个福气了,哈哈,吃饭!多吃点。”她想化解尴尬地气氛,又提醒着沈碧落说哪些菜是他们家厨子的拿手菜,让她一定要尝尝。 说话间,沈碧落看到詹琴也时不时地给詹夫人夹菜,她想到两年前詹琴回瞻云庄时与父母的关系完全没这么亲密,便笑道:“詹公子人真是越来越体贴了,可能是年纪越大,越知道父母的辛苦了,我看他这次回来和上次好不一样。” 詹夫人会心地笑了,随后表情又凝重起来,将筷子搁在碗上,缓缓道:“你说到这个,我也正觉得奇怪呢,你与琴儿也相识这么久了,正好我可以问问你呢!我琴儿从小就孝顺,我又只有这么个儿子,我们母子关系一直就比较近,大概是四年前,他突然就与我生分了,也很少在家,总和他爹一样在外头跑。他爹是外头有应酬,但琴儿打小就很少离开瞻云庄,他胆子小,怎么突然胆儿就大了,喜欢在外头跑了呢。” “娘,你又开始念了,难不成你还怀疑你儿子是假的?”詹琴似是经常听詹夫人说这些话,漫不经心地听着,却知道她在表达什么意思。 第56页 “你别打岔。”詹夫人白了詹琴一眼,接着说道:“碧落,你说是不是我疑心太重了,还是琴儿得了什么病,正好你是大夫,待会儿你替我好好问问他。他说这四年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哪有人身体好好的,平白无故忘了好几年的事情的。” 沈碧落道:“不瞒夫人,我也正在疑心这个事情呢,这次遇到詹公子,是和我以前认识的他太不一样了,我问他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也完全不知道,我也正想弄清楚这件事呢。” 詹夫人长嘆了一声,脸上有些担忧神色,小声道:“碧落,你是千宿派的人,你有没有听说过妖魔鬼怪附在人身上的事?你说我琴儿是不是前几年被什么东西附在身上了?说起来,我还喊道士过来看过,也没发现这家里有那些个东西。” 沈碧落笑笑:“那不会,夫人放心,公子之前经常在千宿派,如果他身上真有什么……千宿派的长老们肯定会发现的。” 詹夫人点了点头,又连连嘆气。 沈碧落想起上次洗玉宫大战后与那詹琴分别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便问起了詹琴是何时恢復记忆的。 詹琴回答的时间恰恰比洗玉宫大战的时间晚了十天,沈碧落更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竹屋里面,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小竹屋?外面是不是一大片野花?”沈碧落抢着问道。 詹琴惊奇地看着沈碧落:“你怎么知道?我走了好久才走出那个长了很多野花的地方,还好那地方离瑞州也不远,我都是一路问着才回来的。” “还真是那里!”沈碧落道,“那我再问你,四年前你的记忆是到哪里就打止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詹琴双臂搁在桌子上,仔细地想了想,道:“最近这些日子,我脑袋里经常都会出现失忆前最后的记忆。我记得那是元宵节,我和几个人出去看灯,我们玩得很晚都没回家,后来我和他们还走散了,四处的人都差不多散了时,我看到一人正在湖边喝闷酒,我想着大过节的,这人怎么好孤单的样子,我当时也觉得没玩尽兴,看到有个人在就想过去陪他喝酒,结果他感觉到我过去了,起身就走,他一直背对着我,好像是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一样,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看到他的脸了,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他的背影,像极了昨天我们遇上的那黑衣人!” 沈碧落听到这里,感觉后背和手臂上一阵发凉,惊讶道:“你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让我说他背影是什么样的,我没法说,但一遇到我马上就感觉是他。”詹琴说到这些时的样子一下变得严肃了许多,脱掉了平时那股稚气。 ☆、第三十二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饭后,沈碧落示意詹琴还有事要和他说,约他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池边的迴廊坐下,沈碧落看了詹琴的侧脸,又陷入一阵浮想。詹琴转过脸来看着她时,她才回过神来,道:“有些话刚刚如果说了,我怕你娘听了要担心,所以还是私下里和你说吧。” 詹琴本有些期待沈碧落会和他说些什么,但是看沈碧落如此严肃地样子,猜到也不是关于他俩之间的事情了。 “那个冒用你的身份的神秘人,与千宿派有些恩怨,所以你如果没什么事,不要去接触千宿派的人,而且几大修仙门派的人最好也少接触。”沈碧落明明又把那冒用詹琴身份之人与千宿派和扶天门的一些牵扯草草和詹琴说了一遍,大概说得让他明白了,就不想与他多说了。 詹琴伏在栏杆上,将沈碧落刚才说的话好好理了一遍,艷羡道:“我好希望我就是那神秘人啊,人家和我差不多年纪,可比我有本事多了,要是他在离开我的身体的时候没把那些本事带走就好了。” 沈碧落感嘆着眼前的詹琴与之前那神秘人虽然长的是同一张脸,但两人实在是太大了,她再次陷入到了一种空幻之感中,恍惚中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詹琴看沈碧落正陷入沉思中,将他那张俊美的脸凑到沈碧落眼下,弯着嘴嘻嘻笑道:“碧落姑娘,你是不是喜欢那神秘人呀?” 沈碧落白了他一眼,看向别处。 詹琴又追问道:“那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呀?” 沈碧落看他问出这话的样子一派天真模样,忍不住笑了,在他头上一拍:“好啦,你都多大了,说话还没个正紧!” “我是说真的!”詹琴又瞟了沈碧落一眼,神色有些失落起来,“我看你是不会喜欢我了,那神秘人本事那么高,换了我……哎,本事也没了,你的喜欢也没了,詹琴仍旧做回了从前的无用书生了。”他说完,无奈地看向天空,一副少年强说愁的样子。 沈碧落看着侧过脸去看着詹琴,也开始同情起他来,四年的时光说没就没了,他的心智还停留在以前的水平,该有的歷练他都没有去经歷过,与同龄人相比,他明显看着要幼稚许多。 “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该解释的我也解释了,明天我也要走了。”沈碧落走向詹琴,背靠在栏杆上。 第57页 詹琴听到沈碧落说要走了,只是口中答应了一声,头都没转过来,完成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你还有心事呢,那你自己好好想吧,我不干扰你了。”沈碧落冷冷地说了一句,丢下詹琴走了。 第二日一早,沈碧落向詹夫人辞行后,打算也和詹琴打个招唿,可并不见他人。 “这小子明明知道我今天要走,也不出来露个脸,行事可真古怪。”沈碧落心里嘀咕着,走到詹琴房前等了一会,僕人进去叫了他,他才出来。 詹琴一副没睡醒无精打采的样子,抬着眼睛看了看沈碧落,又低下头去。 “好了,你年纪轻轻的,应该振作点,天生我材必有用,总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的。”沈碧落挺直了身板,提起精神和詹琴说着,想把他的精神头也带起来。 她看詹琴不说话,轻声说道:“我走了,你保重。”便转身走了。 沈碧落走出几步后,詹琴喊住了她:“碧落,希望下次见你时我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沈碧落回过头,朝他笑了笑:“嗯,会的。” “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真的像一场梦一样,会不会哪天詹琴又变回从前的样子,告诉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都不存在。哎,詹琴也真是可怜,人如果到了那样去否定自己的地步了,活着也真的挺累了。” 沈碧落一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心里生出许多感慨。她又想到扶天门也在瑞州,不如顺道去打探打探消息,再慢慢想办法找回碧宇。 她近来也经常思索因缘九式和月落九天中的道理,她总结髮现,练月落九天时虽然感觉不顺畅,但它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因缘九式就不一样了,练的时候觉得走了近路,但回头看时却是提心弔胆,总觉得走了一条失去控制的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心烦意乱,很想找个事情发泄。而且她也担心这样下去,自己化解不了因缘九式带来的戾气,迟早会被雪焰发现。 沈碧落边走边打听扶天门的消息,但普通人对扶天门并没有多少了解。她想,既然瑞州人都没多了解扶天门,那也说明他们没有到臭名昭着的程度,就算做坏事也做得并不张扬。她又想想渊锻其人,其实他也坏得不是那么明显,但这种坏往往更难对付。 沈碧落看到街头许多人围在一起看热闹,那被围着的好像是几个人正在打架,她匆匆瞟了一眼,本不打算多去关心这些闲事,但感觉好像是有一伙人在以多欺少,便挤进人群去看看。 三个年轻人看上去像是流氓地痞,正对着躺在地上之人拳打脚踢。 “别打了,都把他打成这样了,就放了他吧。”人群中有人在喊着。 其中一个地痞狠狠地朝地上之人踢了一脚:“废物,不自量力,还敢和爷爷先动手,爷爷要把你这张小白脸踩花了。” 沈碧落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站向人群中间,朝那三人道:“你们以多欺少,难道不是废物?” 三人齐齐看向沈碧落,都能看出她好像是带着功夫的,不敢向她动手。那躺在地上之人仰起头看了沈碧落一眼,又低下头去。 沈碧落仔细看了看他,惊道:“詹琴!怎么是你?”沈碧落又狠狠地看了那三人,他们看到沈碧落似乎接下来就要拔剑来杀他们,齐齐退向人群中悄悄熘了。 沈碧落将詹琴扶了起来,詹琴一直低头不语,沈碧落猜到这么多人看着他俩,詹琴可能觉得自尊心受伤了,便将他扶到了一边。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干嘛打你,还说是你先动的手,你怎么也和人动起手来了。”沈碧落问道。 詹琴气道:“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废物,我胆小,又不是块练武的料,跟着我爹学了多年,连个小流氓都打不过,还要靠个女人来为我撑腰……” 沈碧落拍了拍詹琴的肩,看着他那沾了黑灰的脸,道:“你再说这种丧气话,我也会把你看成个废物!” 詹琴抬起头来,笑道:“碧落,你没把我看成个废物吗?” “当然没有。” “那你去那啥扶天门的时候把我也带上!” 沈碧落看到詹琴的语气和表情又开始变得像个小孩子了,一拍脑门,心里叫苦道:“我这是怎么又惹上他了!” 詹琴使劲擦了脸上的黑灰,念道:“擦不干净也算了,免得他们再说我小白脸,不,我就是脸干干净净的也要让他们不敢再那么笑话我!” 沈碧落一时也不好拒绝詹琴,只好等他想通些了再和他解释。 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突然,有一人挡在了沈碧落面前,沈碧落抬头一看,喜道:“哥!” 她刚说完,才意识到展舒的出现是祸不是福,脸上的笑容顿时也凝固了,只好强撑起笑脸看着展舒。 她正在想要怎样和展舒解释时,展舒冷冷地拉起她的胳膊,厉声道:“怎么?给小糰子做衣服做到这里来了?我就猜到你会自己去找碧宇,你忘了你从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了,说了不要擅自行动!” “哥,我没……” “你不是去扶天门,那你是来找他了?真是是非不分!”展舒朝詹琴看了一眼,又盯着沈碧落的眼睛,看她怎么回答。 第58页 “是非不分?又是这句话!难道我在你心中一直都是这样的?”沈碧落别过头去,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前我们认识的并不是詹琴,找个地方我和你慢慢说吧。” ☆、第三十三章 用武之地 三人在一茶摊坐下,沈碧落将真假詹琴相关之事一一讲给展舒听,展舒仔细看了旁边坐着的年轻人,与之前认识的詹琴神态气质太不一样,当下也觉得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 沈碧落讲完后,又想起适才展舒说她是非不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神情。 “碧落,哥错了,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就妄加判断。”展舒一看沈碧落,就知道她肯定还在生气。 沈碧落撅起嘴朝展舒“哼”了一声,很快又原谅他了。他们二人闹别扭,向来都是展舒极少生气,而沈碧落生气又好得很快。沈碧落经常也暗暗担心,要是哪天展舒真的生她的气,肯定很难哄好。 詹琴看到展舒好像不是很待见自己,再加上展舒本来待人也不热情,与展舒坐在一起时总有些局促不安,很想能搭上话,但又生怕自己说错话。 展舒见沈碧落不再生气了,便开始直入正题:“这么说你现在还没打算回去?我看你人都快到扶天门了,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去找渊锻?” 沈碧落给展舒倒了茶,递到他面前,道:“我爹在天之灵,肯定很不愿意看到碧宇落到渊锻手里。” “但你爹更不愿意你落到渊锻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落到渊锻手里?” 两人语气越来越沖,开始针锋相对起来。沈碧落本以为展舒会坚持反对她,没想到展舒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既然你一定要去,那我和你一起。” 就在这时,展舒朝她使了个眼色,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敲,小声道:“别说了,前面那桌有熟人。” 沈碧落顺着展舒的视线看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确实有张熟面孔,她右前方坐的那人正是荆洋的一个手下。沈碧落怕被那人认出她来会要节外生枝,正准备悄悄离开时,那桌的另一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好似是认出了詹琴。 那人朝詹琴笑着,上前朝他拱手道:“琴公子,好巧啊,在这里碰上你了,掌门最近还提起你呢。” 詹琴马上也明白过来了,定是冒用自己身份的神秘人认得这人,他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时,沈碧落在他腰里用力戳了一下。 “你干嘛戳我?”詹琴转头看向沈碧落问道。 沈碧落绝望地眯了下眼睛,觉得整个人都被冻结住了,心里骂道:“你这个木头脑袋,谁没事来戳你!”但马上又替詹琴圆场,笑道:“琴公子真是只顾着和我们说话,唐突了故人了,快起身打个招唿啊!” 詹琴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朝那人还礼道:“是啊,好巧,改日我定会去拜访掌门。”詹琴说这些话的也完全是顺着那人的话说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掌门。 沈碧落也怕露馅,便叫上展舒和詹琴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走远后,展舒向沈碧落问道:“你也认出了上来打招唿那人是扶天门的人?” “我是猜的,瑞州除了扶天门并无其他大门派,而且荆洋的那个手下像是投到扶天门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扶天门的人至今还不知道神秘人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还上来和詹兄弟打招唿。” “对,我刚让詹琴去打招唿就是想来个将计就计。” 詹琴听到沈碧落话里的内容与自己有关,凑上去有些兴奋地问道:“什么将计就计,是要我去做什么吗?” 沈碧落笑着朝他看了一眼,道:“正是!还好你刚刚没有傻到底,看来你还算是可造就之材啊。” 詹琴站到沈碧落前面,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在下愿听从碧落姑娘吩咐。” 沈碧落凑到展舒耳边道:“我打算让詹琴继续装下去,让他去渊锻那里把碧宇取来。” “他?碧落,这可不是能闹着玩的,弄不好可就是出人命的事。” 沈碧落也觉得展舒说得有道理,也暗暗责怪起自己怎么心急之下拿别人性命在冒险了,她惭愧得都不敢看向詹琴了。 詹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挡在他们前面,道:“怎么,你们这么不相信我?” “这事有危险,不适合交给你去做。”展舒答道。 “有危险的事就不敢上,註定了我要窝囊一辈子,不行,你们得让我去。” 詹琴说这话的神情认真而坚定,但沈碧落仍然下不了这个决心。虽然她经常会烦詹琴,觉得他啰嗦、胆小、不开窍,但是她知道他心地善良,如此利用一个这么老实的人,她实在觉得良心有愧。 但她总有种直觉,在某个时候詹琴将起到很大的作用,毕竟渊锻绝对不会想到詹琴还能有假。所以她想着,还是先让詹琴留下来,之后的事情再见机行事。 她又将詹琴与扶天门的关系,以及千宿派和扶天门的情况向詹琴说了,好让他心里提前有个数。 詹琴听完,大骂道:“这渊锻背叛师门就算了,还敢回来伤害同门,这样的人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也饶他不得。” 第59页 三人发现越走越荒凉了,继续朝着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时,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快到了,指路的人说扶天门的中间穿过一条河,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应该就能到了。”沈碧落有些兴奋了。 “我们还是小心些吧,毕竟渊锻和缘木都是认得我们俩的。”展舒在后面提醒着沈碧落,又四处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在。 詹琴又跑到了两人前面,道:“既然那神秘人,也就是那个詹琴……与扶天门还算是有交情,那我进去探听下虚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就算进去探听虚实也得有个由头,不然无缘无故去跑一趟,只会打草惊蛇,让渊锻起疑心。”展舒说完,看向沈碧落,似是等着看她会怎么说。 “说得没错,我也正在想这个事,在我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你还是不要出现在渊锻面前吧。”沈碧落向詹琴道。 展舒仔细看了看詹琴,向沈碧落道:“他还是不像扶天门所认识的詹琴,我们得提前让他演练演练,万一今天他被人发现了,也不至于穿帮。” 沈碧落给詹琴整了整衣冠,又学着那神秘人的样子给詹琴演示了一番,詹琴也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一遍。 沈碧落被他傻头傻脑的样子给逗笑了,道:“好了,你就别刻意去装了,你倒是可以走在我哥后面学学他,也要好很多,到时候你就记着扶天门那些人你都不用放在眼里,对他们正眼也不用多看,见到渊锻时和他平起平坐,也就差不多像那么回事了。” 这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两座极陡的山,两座山相对着的地方像是被底下流过的河流给噼开了,两座山之间高高地架起了一座天桥,天桥之上好像有人把守,远远看去,只有几个很小的人影。而在他们所站之处下方的河面却距离有十几丈远了,河水吞吐着两岸石崖,日积月累,形成了一道道的印子。 “不知不觉我们竟爬上来这么高了。”沈碧落惊嘆道。 “我们要小心行动了,我看我们分头走吧,让詹兄弟和我一起,你们俩到一起我还是不放心。”展舒道。 沈碧落也觉得展舒的安排很有道理,如果被人发现,詹琴和展舒在一起比较好脱身,三个走在一起又太显眼。 展舒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碧落,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沈碧落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势,想到自己即使被发现了,应该也能顺利逃脱。 “那好,天黑前我们还来这里会合。”展舒带着詹琴选了一条小路,走在沈碧落前头去了。 ☆、第三十四章 寻回碧宇 沈碧落施展起蔽身之法,很顺利地躲过了几处守卫,心道:“这地方路这么奇奇怪怪的,其实更好藏身。” 她又抬头看看高高架在空中的天桥,近了才看清那天桥是铁索连接木板铺成,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普通人要是从天桥上摔下,直接掉入河中,肯定没法活命。 扶天门虽然不如千宿山汇聚天地之灵气,但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沈碧落越往上走,越发现地形复杂,她得边走边记路,并不停在想像自己所处的位置。 “哥和詹琴倒是走得快,完全看不到他们踪迹了,不过这样也许才是好消息,说明他们隐藏得很好,万一听到打起来了,很可能就是他们败露了行踪了。”沈碧落时时留心四处有没有传来什么不对的声音。 突然,她听到墙那边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我都说了,抓了我在这里没用的,他是不会管我的,他要心里还有我,也不会对我这么不管不顾,让我落到你们手里……” “咦,这不是卞宜的声音吗?”沈碧落觉得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便轻轻跃到房顶,想看究竟事情是不是真的这么巧。 卞宜肩上背着包袱,看样子是想要离开这里。她不像沈碧落前几次见到的打扮得那般明艷动人,只穿着寻常的衣裳,全身上下见不到一件首饰,脸色也略有些发黄,不似原来的娇嫩模样。 沈碧落看卞宜如此沧桑的样子,心想:“上次不是说她回家去了嘛,看来她在外漂泊一段时间了,从她刚说的话来看,好像是渊锻抓了她来想引出詹琴。看来渊锻是求于詹琴了,大概是想要挟他一起对付千宿派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渊锻的确还是不知道那个詹琴是假的。” 卞宜被一个小厮挡了下来,那小厮道:“姑娘,你还是在这儿安心呆着吧,掌门吩咐了不让亏待你,在这儿管吃管喝,总比你在外面四处当衣服首饰要强。” “那你让掌门来见我,我有话和他说,他要不见我,让你们不得清净。”卞宜停下脚步,对着那小厮喊道。 “行,掌门这两日头风又犯了,等他好些了,我一定去给你说。”那小厮有些无奈,只好暂时敷衍着卞宜。 沈碧落看那小厮往外头走了,赶忙跳到屋顶旁边的大树上,身子缩成一团。她回想起刚刚卞宜与那小厮的对话,暗道:“原来渊锻还有头风,连一个小厮都知道他这事,看来他这毛病还有些严重,最好让他痛死,省得我下手了。现在既然卞宜在他们手上,他们肯定也在找詹琴。” 第60页 沈碧落本想去找卞宜问问扶天门的情况,但料想卞宜整天被关在这里对外面的情况也并没多了解,而且她也并不了解卞宜的行事作风,万一她走露了风声,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她离开卞宜所住的屋子,又跳过了几个屋顶,突然问道一阵药味,她仔细闻着那药,心道:“防风、天麻、川芎、白芷这几味药应该是有的,这正是治头风的药嘛,看来这药是给渊锻熬的,而且他住得离这儿应该也不远了。”她循着那药味找过去,心生一计:“哈哈,既然我都来这里了,我得给渊锻的药里加点东西,只要把渊锻迷晕了,就算是被人发现也奈何不了我们。” 沈碧落走近那小厨房,里头就只有个小厮守在炉子边打盹。沈碧落害怕他没睡死,便弹了个石子进去,那小厮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沈碧落轻身走了进去,快速将迷药撒进了药罐里,然后回到屋顶,等着看等会儿药会端往何处去。 不久后,一名年纪稍长些的护卫进了小厨房,将那熬药的小厮一脚踢醒,随后取了药出门去了。 沈碧落紧跟着那人,见他穿过一条小路,来到一间依山而建的普通小屋前,有一少年从小门出来,朝那护卫走去,少年道:“今天的药到得晚了些,我正打算去小厨房瞧瞧呢,你就送来了。” 那两人说话间,展舒带着詹琴从墙角出来,迅速进了那扇开着的小门。 沈碧落看到他俩也找到了这里,吓了一跳,心道:“怎么他俩恰好这个时候来了,可别被渊锻发现了,我哥做事向来稳重,他应该是在这里探听了很久,有了把握了才敢进去。” 那接药的少年拿了药,便进屋将门合上了。 沈碧落一直都提心弔胆不敢离开,不住为展舒担心:“我猜到渊锻疑心重,肯定会让人给他试药,所以药不敢下太多,喝那么一口是看不出什么的,他要是将这药全喝了也睡不了太久,要是他醒来刚好撞上我哥那就惨了。” 她又看了这屋子周围,并无其他不寻常的地方,心想:“渊锻果然疑心重,选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住,但是他的住处绝对不会只有两间屋子这么简单,他这屋子里头肯定还会有什么名堂。” 展舒和詹琴进了那屋子后,赶紧朝前走至一角落躲了起来,避免被后面进来的人发现。屋子里极为安静,仅凭听就能听得出来这屋子绝不止从外面看到的那么大,再往里走时应该另有通道,可通向里头的密室。展舒听到那后来进来的少年走了另一个方向,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看来里头还可以进去很远。 随后,展舒又听到细微的人的说话声,他想听清楚一些,便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小的刚试过这药了,没有问题,掌门趁热喝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嗯”了一声,后来就再无其他声音了。 詹琴躲在展舒后面,刚一挪动身体,手肘将书架的书撞到了地上,他吓得立马捂住了嘴,头靠在展舒的背上。 “外头这是什么响声?” 展舒听到又是那苍老的声音,心里急道:“糟糕,渊锻修为那么高,想来听力极好,这下如何是好?” 一小厮正要朝展舒他们这边走来时,少年道:“门我已经关上了,没人进得来的,掌门已经睡下了,你去门口守着就行了。”那小厮便转身朝门口那边走去了。 展舒用背顶了顶詹琴的头,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了。 他又朝大门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守着了,看来刚刚那小厮是守在小门那边去了。 詹琴附在展舒耳边道:“这下进得来出不去了,早说了要你别进来了,你非要进来,这下好了,往前走不得,往后退不了,只能在这角落里等死了。” “别啰嗦!是你自己悄悄跟着我一起进来的!”展舒瞪了詹琴一眼。 詹琴瘪着嘴,下巴磕在膝盖上,一副又委屈又着急的样子。 展舒看到不远处挨着墙放了一个花几,花几后面挂了一副字画,字画的下摆刚好被花几压住了。 那花几上摆着的花木都已经枯了,展舒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心想:“这屋里这么暗,哪里养得活这些东西,这花几摆在这里好像是有别的用处,难道是那画里头有什么名堂。” 他轻轻往朝那字画移过去,他的手指触在字画上时,发出了一声像敲在木板上的声音。 “难道这里面有其他通道?”展舒小心地移开花几,掀起字画,看到字画后面有一张木门,那门与字画差不多同宽,他试着推动木门,可那门像是钉在墙上了一样,完全推不动。他又朝各个方向用力推了推,当他朝下方用力时,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他赶紧朝里面跨了进去。 这时,詹琴正弯成一团看着展舒,展舒微微抬起字画示意詹琴赶紧过去,但詹琴看着远处有一人正背对着他站着,吓得一下看那人,一下看展舒。 展舒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害怕,詹琴终于鼓起勇气跨进了那道门。 展舒又将字画放下,只手提起花几从一侧放到字画前面,再将那木门还了原。 他们二人脚踩的地方只是一大间密室上空的石台,展舒带着詹琴飞了下去。 密室中有三个大架子,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各色瓶子,展舒猜想这里头装的应该是扶天门炼制的各种丹药,这时他对这些东西都已没了兴趣。 第61页 他们看到密室的一角还另有通道,便从那通道进了另一间密室。这时,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正在走下阶梯。 展舒一看这间密室已没了其他通道,此时再出去的话可能会和那下来的人撞个正着。他们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就只有旁边的棺材里了。 展舒用力一推,将棺材盖推开,他再抓住詹琴的腰往里一扔,自己也赶紧跳了进去。当他将棺材盖合上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往下掉。 展舒站起身来,四周一片漆黑,他听到詹琴摔在地上正“哎哟”直叫。 詹琴爬起来道:“好黑啊,我们这是掉哪里来了?刚刚你不是把我扔棺材里了吗?” “别瞎叫唤,放心,你还没死呢……我感觉碧宇就藏这儿了。”展舒从怀里掏出一棵小草,将那草托在手心里,用手指感受着那草的叶子在往哪边摆。 展舒朝着那草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们进了一个石洞,突然感觉到了微弱的光。 “有光了,我们出得去了。”詹琴喜道。 “这不像是外面照进来的光。”展舒停住了脚步,觉得这光有些不对劲。他小心地往前挪着步子,却被一阵力量顶了回来。 “有结界!”展舒说道。他又重试了两次,还是被顶了回来。这时,他看到詹琴走到他前面去了。 詹琴道:“展大哥,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展舒在原地看着詹琴竟然轻轻松松的冲破了那结界,一下迷惑了:“奇怪了,他不会什么法术,竟然能破了这结界。”他一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原地指挥着詹琴往前走。 “展大哥,碧落姑娘想找的是不是就是这发光的石头。”詹琴朝展舒喊道。 “碧宇?碧宇还真的在这里!”詹琴惊道,“对,你快拿了回来。” 詹琴将碧宇拿到展舒眼前,两张脸在这微微有些发绿的光下开心地笑了。 展舒将碧宇藏进衣服里,洞中又暗下去了许多。 “接下来如果有光照进来,那就应该是找到出路了。”詹琴拿了碧宇,人也变得自信多了,开始理智地分析起来。 他们感觉到背后有光照进来。展舒朝那石壁走过去,凑在石壁上听了听,道:“糟糕,天都快黑了,我们和碧落约好要在天黑前会合,我怕我们没赶回去她要进来找我们。” 展舒知道那石头很厚,还是试着用力推了推。 “没用的,看来这儿是出不去了。”詹琴又开始垂头丧气起来。 “不管了,我们只能从这儿闯出去了,再出不去渊锻醒来碧宇没了,我们俩的命也会没了。”展舒不停寻找着石壁薄弱一些的地方。 他找到一处最有把握的地方后,对詹琴说道:“你当心,你头顶可能会有石头掉下来,我打出口子了你赶紧跑,不要管后面的事。” 展舒使出全力朝那石壁打去,他知道他必须拼尽全力,一举将这石壁打穿。 只听到轰隆几声,洞中一下就亮了起来,展舒再次发力将那洞口打大些,赶紧把詹琴推了出去。 这时,洞中传来嘈杂的声音。听到有人追过来了,詹琴吓得拔腿就跑。 ☆、第三十五章 生死未卜 展舒出了石洞,正打算追上詹琴带着他一起逃出扶天门,看到有一黑衣老者轻身落在了他前面,此人正是渊锻。 渊锻冷笑了一声,斜眼看了展舒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别处,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东西交出来吧,我不想让你死在这里!” 沈碧落听到轰隆几声响,也跟着响声找过去了。她来到一山坡的陡石处,看到展舒与渊锻正打斗得激烈。 詹琴跑出了一身汗,因看到前面路口正有人把守,吓得躲在墙角缩成一团,不敢出声,他想:“扶天门的人不是都认得我这张脸嘛,我如果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他们应该是不会拦我的。”他虽是这么想了,但心里还是慌慌张张不敢迈出这一步。 他犹豫了好久,终于硬着头皮硬装作大方的样子走到大路上去了。负责守卫的弟子有的认得詹琴,看到他是从山上往山下走也不敢多问。 展舒看到沈碧落也追了过来,拉起沈碧落的手就往矮树丛里跳,一落地他看到渊锻还没追来,赶紧从怀里取出碧宇塞到沈碧落手里,道:“你拿着东西快逃,我拖住渊锻。” 说完又在怀里找出一棵草,那草已奄奄一息了。 “这唤灵草已经枯了,算了。”展舒看到沈碧落正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唤灵草,便道,“有机会再和你解释,你快走吧。” “那你怎么办?”沈碧落知道展舒决心已定,她只能先走。 “我答应你,我肯定会回去的,你快走,别回头!” 沈碧落看到渊锻已经追过来了,趁着展舒正在与他缠斗之时,她只能赶紧逃出这里。 当她飞过几个屋顶之时,看到詹琴正在树林的小路上走着。 沈碧落跃到詹琴跟前,抓着他一起御剑离开。沈碧落生怕渊锻要追过来,也顾不上詹琴胆小乱喊乱叫了,只要他没掉下去摔死,其他通通来不及去管了。 两人落地之后,詹琴立马往地上一坐,大声喘气。随后他又抬头看到沈碧落正满脸愁云,他神情也变得愧疚起来,靠近沈碧落,轻声说:“碧落姑娘,都是我太没用了,连累了你们,展大哥会没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第62页 沈碧落朝他看了一眼,道:“没怪你。”又陷入到了担忧当中。 詹琴将在石洞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沈碧落说了,沈碧落惊讶道:“我哥都破不了的结界,你竟然能进?” “什么结界呀,我完全不懂。” “一时也和你解释不清,总之,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才是。本来带你一起上扶天门我是有私心的,想利用你去骗渊锻,没想到我哥心里早就有安排要怎么做了,他手中既然有唤灵草,还一直瞒着我,看来是不想我和他一起去冒这个险。”沈碧落想到展舒的苦心,又觉一阵恍惚。 “是啊,展大哥对你真是一片深情啊!”詹琴说到这里又有些失落起来。 “我真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偷偷跟着我哥进了那密室,可能我哥破不了那结界,碧宇也拿不到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我得赶紧回千宿派,我哥要是逃出来了,肯定会首先回千宿派。”沈碧落看此地离瑞州也不远了,打算就此和詹琴分手。 詹琴想到沈碧落和他说过的那神秘人与千宿派之间的种种恩怨,也不好再要求沈碧落将他带去千宿派,再说了,他也没有理由再跟着她了。与沈碧落相识的这些日子里,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心里原有的沮丧也消去了许多。 “碧落,谢谢你……”詹琴心里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说出一句“谢谢”后面的话就不知道如何说了。最开始他对沈碧落有些迷煳的好感,但这一路上看到沈碧落与展舒之间亲近得如亲人一般,便打消了心里的非分之想。但现在想到两人这一别,今后可能就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还是伤感不已。 沈碧落拍拍詹琴的肩,勉强装出一丝笑,道:“好了,我得走了,等到大家查清神秘人的身份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去千宿派看看。” 詹琴点头道:“好,太好了,那我等你。”目光一直跟在沈碧落身上,直到她御剑飞行消失在空中。 沈碧落回到千宿派后,立马打听展舒的消息,所问之人都回答说不曾见展舒回来。沈碧落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沉,忽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稍微清醒些后,才找到元坤,将碧宇交回到元坤手上。元坤派人赶紧去找长泠子和雪焰。 元坤看她风尘僕僕的样子,猜到她这一路为了找回碧宇受了很多苦。 沈碧落低着头,猜到这次回来还是免不了一顿责罚。虽然她找回碧宇有功,但是她未经掌门允许,私自闯入扶天门,而且现在展舒是死是活尚且未知。 元坤将碧宇放到一边,看到沈碧落因为展舒的事情急得失魂落魄,道:“这次你有功也有过,但现在也不是处罚你的时候,等展舒回来了,这个事情我再和两位长老一同商定要怎么处置。” 沈碧落看雪焰进来了,当即朝他跪了下去:“师父,我哥……展师兄落到渊锻手里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徒儿闯祸了。”沈碧落看到长泠子也跟在雪焰背后进来了,又改口称展舒为“展师兄”,因为长泠子向来就不乐意见到展舒与沈碧落之间如此亲密。 长泠子抢到雪焰前面,狠狠地看着沈碧落,厉声道:“看来我的唤灵草是被展舒拿去帮你了,这宝贝现在只能动用一次灵力,接着就会枯掉。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碧落将自己和展舒怎样上扶天门,又是怎样拿了碧宇逃脱一一向他们说了。 长泠子冷着脸听沈碧落说完,道:“哎,我就说同一师门中,不要有这种儿女私情,展舒做事从不会这么冲动,还不是受了这丫头的诱惑,失了分寸,这下好,自己的小命可能都丢了。” 沈碧落听到长泠子这么说,心里又是一沉,她很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在这里这么硬撑着来给他们讲这些事情,她觉得心里很累很累。 雪焰毕竟心疼沈碧落,为她开解道:“碧落也是为了千宿派,上次取到的是假碧宇让师兄耗了修为,她想将功补过才做出了这么冲动的事情。现在也不是要罚她的时候,我们想办法把展舒找回来吧。” 长泠子听到雪焰说到要将展舒找回来的事,心里也为难起来。因为他十多年前曾向渊锻放出话,说千宿派与扶天门老死不相往来,他长泠子有生之年绝不上扶天门,如果他去了扶天门,那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取渊锻的性命。而现在来看,渊锻即使是杀了展舒,他也可以毁尸灭迹,来个死无对证,长泠子并没有理由杀他。 雪焰看长泠子脸色有了为难神色,也猜到了他所顾虑的事,便道:“师兄,我去吧。” 长泠子气道:“就该你去,都是你徒儿闯下的祸,你这做师父的没管教好,你去!” 元坤沉默了许久,看到雪焰和长泠子已经讲定了,便道:“哎,那就劳烦师弟亲自跑一趟了,这些年来,即使是渊锻背叛师门,只要他不做出灭绝人性的事情,不伤及天下苍生,我们千宿派都是不愿意去扶天门寻私仇的,他不配!但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听元坤这么说,沈碧落心里更内疚了,她这么一闹,又勾起了这三师兄弟心里闹心的往事,打破了千宿派难得维持了这么久的平静。不过她听到雪焰愿意亲自上扶天门找展舒,心里又觉得好受些了。她在心里念着:“哥,你答应我的,要活着回来,你答应我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食言,这一次你也一定要做到。师父就要来救你了,你一定要活着。” 第63页 沈碧落心里平静些了之后,又将真假詹琴的事情详细说了。 元坤和长泠子都听得满脸疑惑,唯有雪焰神色最为平静。长泠子向来最爱注意雪焰的反应,他看雪焰微微笑了一下,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不解道:“怎么?连这你也能看出来?” 雪焰知道长泠子是在不服气自己的洞察力在他之上了,笑道:“这小子……不对,他是谁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可能是个和詹琴差不多的后生,也可能是个和我们一样的老头呢,哈哈……”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说笑,展舒现在生死未卜,他不是你徒儿,你当然不担心。”长泠子语气中有些不满。 元坤往前走了两步,道:“师弟并不是在说笑,这人是谁我们的确没法知道,他之前也一直不让我们知道他修为究竟是什么水平,而且,你们想想,他做事说话稳重得滴水不漏,我们所有人都中了他的圈套,这人不简单呀!” 沈碧落道:“我还有没说呢,中途我和詹琴……就是那真正的詹琴,遇上了包严,我本打算把包严抓回来审问,可是被一黑衣人救了,詹琴说那人的背影他好像看到过。”她说到这里又将詹琴四年前失忆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说冒用詹琴身份的人和救走包严的人是同一人?”雪焰问道。 “我只是猜想。”沈碧落本没打算将这猜想讲出来的,她只是隐隐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是完全没有什么根据。 ☆、第三十六章 死生契阔 元坤看到长泠子和雪焰都离开了以后,沈碧落还站在原地不动,知道她还有别的事要和他说。 沈碧落想到卞宜毕竟是未婚女子,涉及到她的感情之事还是私下里和元坤说比较好。 “这次去扶天门碰到了卞宜姐姐,好像是渊锻抓了她为了引那神秘人去扶天门,可神秘人就是不露面。”沈碧落道。 “啊!卞宜竟然在扶天门,我以为她在家里,她家里人以为她在我这里,前阵子她家里人还来了信催她回去呢。”元坤为卞宜担忧起来。 “您放心吧,渊锻也是要面子的人,不会轻易去为难一个弱女子的,而且他应该也不知道卞宜姐姐是您的外甥女,过阵子如果他知道神秘人不会上他的勾,自然也会把卞宜姐姐放了。”沈碧落安慰道。 可元坤还是愁眉不展,长嘆一声,道:“卞宜这孩子虽然也不和我说什么心理话,可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从家里出来就是不想服从家里的安排,她对詹琴……就是那神秘人是动了真感情的,她又执拗,我怕这个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呀,要是她还能来这儿,你就替我好好劝劝她,安安心心嫁个老实人过日子吧。” 沈碧落点点头答应了。出了元坤的书房,沈碧落一路上觉得步子很沉,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每一声喘息都很费力。 这时小糰子朝沈碧落跑来,扑到沈碧落身上,紧紧地将她抱住:“碧落,你可回来了,我太想你了。” 小糰子感觉到了沈碧落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立马又松开她,仔细看了她的脸。她的脸有些苍白,眼珠上有血丝,脸庞虽然依旧白皙清秀,但却略有了些经了风霜后的模样。 小糰子伸出手指抚着沈碧落的脸庞,自己眼泪倒先落了下来:“碧落,瞧你,脸上从没这么粗糙过,你到底是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变成这样了?展师兄呢?他也不见了好多天,难道不是去找你了吗?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沈碧落嘴唇颤动着,想回答小糰子问的这一连串问题,可话还没说出来,就放开哭了起来。回来这么久后,她很想这么哭一场,她不想管什么碧宇,也不想去和元坤交代那么多,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想展舒,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她趴在小糰子肩头哭着,抱着小糰子瘦小的身躯有一种很熟悉的安心的感觉。 小糰子将沈碧落扶回了房间,烧了水给她泡了个澡,便让她睡下了。 沈碧落一闭上眼,脑子里出来的都是与展舒分别时的情景,心里一直念着:“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闭着眼睛,但眼角一直有眼泪流出,心里开始和展舒说着话:“你手里有唤灵草,但是你都不告诉我,目的就是不想我和你一起冒险。早知道这样,我就听你的,不会那么执拗地要去找回碧宇了,我怎么会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搭上你的性命,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睡得迷迷煳煳时,又想起棋川那个家,想起张图,想起三人一起生活时的种种琐碎的小事:他们走过棋川大大小小的山,他们一起看着太阳落山,又看着月亮升起来。两人有时也会打闹,但面对外人的欺侮,两人从来都是站到一起。他总是在她哭得时候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拿给她吃,会静静地陪着她。那时候她都不懂离愁别恨,以为他们能一直相安无事这么在一起。 她也想到在清灵谷时,展舒说把她当妹妹,当时她很不开心,展舒问了她一句“那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到这时,她也隐约明白,在生死面前,他们是爱人也好,兄妹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了。 沈碧落醒过来之后,心里觉得好受多了,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会回来的”。 第64页 小糰子给她端来了热粥,沈碧落吃了些粥以后,想到詹琴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样向小糰子开这个口。 但她又想到这么瞒着小糰子,到后面可能只会让小糰子更加失望,因为感情的事情在心里藏得越久,可能执念也会越深。既然喜欢的人突然消失了,那么还是早点接受这个事实比较好。 沈碧落将詹琴和神秘人的事向小糰子说了。小糰子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有些迷煳地问道:“那这样的话,原来的詹琴现在是一分为二了,一半在现在的詹琴那里,一半在神秘人那里?” “我觉得,可能现在的詹琴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现在的詹琴,你完全想不到的,他是个书生,胆子小,像小孩子一样,心思很简单的。”沈碧落小心地说着,生怕小糰子听了会失落。 小糰子先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眼睛又垂了下去,掩饰不了心里的难过,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道:“那神秘人呢?他长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啊,不然怎么会称他神秘人呢?不过,现在这个詹琴和你的琴公子相貌上可是完全一样的,你还会喜欢他吗?”沈碧落看到小糰子失落的样子,很想逗一逗她。 小糰子轻轻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又看向沈碧落:“不过这人倒是实在,没有坏心眼。” 沈碧落知道小糰子最失望的还是得知千宿派的人都被那人算计了的时候,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是个算计了所有人的大骗子,是害千宿派遭难得幕后黑手。到现在,那人长什么样,什么身份都是个迷,她这一腔心事全都成了一场空。 沈碧落拉着小糰子坐到床沿上,道:“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也不用再多想了,他长什么样,是什么人也不关你的事,你会遇上那个实实在在对你好的人的。那人辜负了卞宜,又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沈碧落本是为了安慰小糰子,把这咒人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出来了,随后心里又有些慌了,虽然她对那神秘人也有怨恨,但是她还是会记得那个衣袂翩跹形容潇洒的詹琴,那个人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留给了她许多美好的感觉。 其实,她心里这种复杂的感觉也常常让她疑惑,她也不懂自己在对展舒一往情深之时怎么想到那个人心里还会这么难以释怀。但她也知道她并非心里同时装了两个人,对她来说展舒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展舒始终是她身边最亲最能信赖的人。 沈碧落像生了一场病一样,整天活在自己的回忆和想像中,没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也没有想吃的东西,一连好多天都昏昏沉沉。 终于,雪焰从扶天门回来了。 “……我当时也不想惊动渊锻,怕他有了防备就算将展舒关起来了也要不承认,所以我只是悄悄抓了个弟子问问,他说当天展舒就被一怪人救走了。我问他怪人怎么怪了,他说那怪人没脸……” 沈碧落赶到时,雪焰正在和元坤、长泠子说在扶天门打听到的情况。 沈碧落听到雪焰刚好提到没脸的怪人,打断了雪焰的话:“那怪人应该不是没脸,我估计那弟子说的是那怪人的脸看不清楚,难道又是他?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救走包严的人!” 元坤也觉得沈碧落说得有些道理,但也疑惑道:“这就奇怪了,这人到底是在帮谁?包严已经不再受渊锻重用了,所以才落到那种境地,他救了包严能有什么用?现在他又救了展舒,难道仅仅只是在和渊锻作对?” 雪焰道:“不对,上次碧落是想带包严回来审问,那人恐怕不是想救包严而是不想包严落到千宿派的手里,我怎么觉得这人可能就是以前扮作詹琴的神秘人。” “我和师父想到一块去了,尤其是詹琴也说,觉得那人的背影他看着眼熟,这样一来他救包严就说得通了,他知道一旦我带包严回千宿派,我们就会审问包严,包严已经不被渊锻重用了,很可能会将他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也会说出这神秘人什么秘密来。”沈碧落看向雪焰道。 元坤点点头,道:“有道理,以前那神秘人在千宿派和包严走得最近了,可能不小心对包严说出了什么秘密。不过……他干嘛要救展舒呢?” 几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个问题全都没了头绪了。 沈碧落想到展舒没有死在渊锻手上,揪紧了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些了,对于神秘人为什么要救展舒倒是没那么关心了。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神秘人把展舒带去哪里了。 “现在好了,展舒还活着就好,那神秘人既然救了他,应该也不至于为难他。”元坤脸上有了笑容,率先开解起大家来。 长泠子白了沈碧落一眼:“以后离我徒儿远点,都是你这丫头闹的。” 沈碧落完全不顾长泠子的白眼,转身向元坤请求道:“弟子恳求掌门允许我下山去找我哥。” 元坤看了看雪焰,似是看他怎么说。 雪焰道:“兄长下落不明,做妹妹的放不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元坤看向沈碧落,嘆道:“好吧,成全你这一次吧。” ☆、第三十七章 天作之合 小糰子得知沈碧落又要下山,怎么说都不肯让她一个人去。 第65页 “碧落,你就让我一起吧,虽然我不能帮到你什么忙,但路上也可以给你出个主意,给你解解闷呀!再说了,我在这儿也要天天担心你,还不如和你一起去呢!还有,要是展师兄回了千宿山,我在你身边的话,掌门还可以让大壮去给我们送信。”小糰子缠着沈碧落不停地撒着娇。 沈碧落拗不过小糰子,只得带上她一起。只是沈碧落心里还是有所顾忌:“这次下山除了找我哥以外,其实我还是有其他目的的,我担心长期呆在千宿派早晚有一天会被师父和两位师伯发现我在练因缘九式,所以我还是得想办法化解后再回来。但现在小糰子跟着我出去,这个秘密就很难很她隐瞒了,还是先不和她说吧,等到瞒不下去的时候再和她说。” 沈碧落带着小糰子首先来到瑞州,将小糰子暂时安顿好之后,她便自己去扶天门偷偷打听展舒的消息。 她潜进扶天门后,想到既然雪焰已经找人问了,是那神秘人将展舒救走了,其他的可能再问也是问不到的,神秘人救走展舒肯定也是很快就消失了,其他人也看不到他的行踪。她找到上次展舒与渊锻打斗的地方,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随后她经过上次发现卞宜的那个院子,在屋顶上蹲了好久,发现那院子已经空了,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心想:“难道渊锻已经将卞宜放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沈碧落俯瞰了扶天门的整个布局,发现扶天门的房子很多都是建在东边和南边,所以神秘人救走展舒可能会走西北边逃走,她顺着西北看去,正是穿过扶天门的那条河的上游。 她御剑沿着河的上游飞过去,便又回到了瑞州城里。她想着这么个找法还是太潦草了,还是回去和小糰子一起到处打听打听试试。 沈碧落和小糰子在人群中走着,突然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到她跟前道:“沈姑娘,我家公子在前面的永顺楼等您,姑娘请跟我来。” “你家公子?”沈碧落一开始以为这人是认错人了,但看他知道自己的姓氏,猜想他家公子可能还真是自己的熟人,她左思右想,在瑞州的熟人就只有詹琴了,问道:“你家公子可是姓詹?” 那人点点头,带着沈碧落往前走。沈碧落向小糰子嘀咕道:“这人名堂可真多,要见我外头不能见,还非得摆贵公子的架子。” 小糰子小声问道:“你真确定这个詹琴和以前我们认识的詹琴完全不一样了?我怎么想想都觉得这么害怕呢?” “怕什么,这詹琴只有他怕别人,没有别人怕他的,你见见就知道了。” 沈碧落说着,已经迈进了永顺楼,她四处望去都没见詹琴。 那中年人道:“公子在楼上呢,姑娘跟我来吧。” “他这到底是卖什么关子,用得着弄得这么神秘嘛?”沈碧落道。 那中年人走至一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了詹琴的声音。 门一打开,沈碧落看到詹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清隽的面容上有些担忧神色,看到沈碧落后面跟着的小糰子,神情由担忧又变得有些羞涩。 詹琴在门口将沈碧落迎了进去,又示意门口那中年人出去的时候将门合上。 小糰子进了门后就呆呆地看着詹琴,詹琴发现小糰子这样看着自己,也感觉有些不自在了。沈碧落看到詹琴朝她尴尬地笑了笑,便道:“别见怪,这是我在千宿派的好姐妹小糰子,她只是见过那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下适应不过来而已。”小糰子这才反应过来,把目光移开了。 沈碧落抱怨道:“哎呀,你搞什么鬼啊!我们又不是要去杀人放火,用得着见个面也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詹琴坐下,面色凝重,道:“找你在这里见面,是因为我被扶天门的掌门盯上了。” “啊?”沈碧落吓得站起身来,“怎么回事?你继续说!” “你走后没多久,扶天门的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是一个叫卞宜的姑娘在他们那里,说有事叫我去商量。我想着,什么卞宜我又不认识,上次去了一次扶天门我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怎么敢一个人又过去一趟,所以我就没理会他们。结果,又过了几天后,他们直接把我抓了过去。” “上次是不是有扶天门的人见过你?”沈碧落回想起上次在扶天门她正打算逃走的时候,看到詹琴落了单,猜想可能是有人将他认出来了。 “对,是有人认出我来了,当时也没有为难我。他们把我抓了过去之后,把我带到他们掌门那儿,那人叽叽歪歪跟我讲了一长串,可是我什么都听不懂,他一开始说我在装傻,后来他终于相信我是真的听不懂。他还问了我是不是认识沈碧落……” “那你怎么说?”沈碧落打断了詹琴的话。 “我说认识,我说是你抓我去的扶天门,想让我去骗他。”詹琴自鸣得意起来。 “他信了?” “嗯,他信,最后他也相信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詹琴,相信我不是装傻,我是真……” 听到詹琴把没说出的话吞了回去,沈碧落噗嗤一声笑了,小糰子也掩面笑了。 詹琴悄悄看了一眼小糰子,觉得有些尴尬,便继续说道:“后来他就把我放了,也把那什么卞宜姑娘也放了,那姑娘还去找我了,我说我不认识她,她还在哭哭啼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第66页 “那后来呢?她现在在哪?”沈碧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没说完呢,我发现呀,扶天门的人最近在跟踪我,所以我才不敢和你在外头见面。” “也是,你考虑得对,渊锻多疑,当时把你放了,可能就是想跟踪你,看我会不会现身。哦,对了,你被抓去扶天门的时候有没有听说我哥的消息,上次他被神秘人从渊锻手里救走了。” “又是那神秘人,他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哪里都有他。上次被抓到扶天门他们压根就没让我到处走,没有听到过关于你哥的消息。不过我爹的人脉广,我可以托他帮你到处打听。” 沈碧落点点头,又想到雪焰等人都猜不到神秘人是谁,可能詹万桥也很难办,但多个人打听总要好些。 詹琴又问了沈碧落的住处,说一有消息就找人去给她送信。 沈碧落和小糰子出了永顺楼,沈碧落把手搭小糰子肩上,笑着问道:“怎么样?我说了你以前认识的詹琴和这个詹琴很不一样吧。” 小糰子道:“是很不一样,但也不像你说的那样,他并不是心思简单,也没有很幼稚啊!” 沈碧落侧过脸去看着小糰子,几年过去,小糰子比初识时脱掉了许多稚气,更有女孩儿的柔美之态了。 沈碧落问道:“那你是觉得这个詹琴不仅不傻,还很机智?不仅不幼稚,还挺成熟?”沈碧落说完,别有意味地盯着小糰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一个多小时,昨晚不舒服,今天早上才写完的 ☆、第三十八章 一语成谶 沈碧落看小糰子非得缠着自己要知道那信上有啥好笑的,便将信读给小糰子听。 小糰子噘着嘴生气道:“哼,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捏出这些话来捉弄我。” 沈碧落将那信折了,塞给小糰子,道:“你不信,那信你自己拿着,改天见了他你自己亲自去问他。” 小糰子觉着沈碧落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把将那信揉成团往地上一扔,骂道:“什么厚脸皮的人不害臊,说些这样的话,呸呸呸,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沈碧落看小糰子真的生气了,心里头觉得更好笑了,但又不敢放肆笑出声来,心想:“要是这两个人能到一起,还真是挺般配的。詹琴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傻傻的,但是人忠厚老实呀。” 这时,有人在外头敲门。小糰子开了门,客栈两个伙计端了好些东西放到桌子上。 沈碧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没要你们的东西呀?” “姑娘听我说,这是詹公子派人送过来的,说都是瑞州的好吃的好玩的,说是孝敬二位姑娘的。”一伙计笑盈盈地说道。 那俩伙计走后,沈碧落关了门,看了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有各色点心、首饰、衣服,整整将一张桌子铺满了。 沈碧落怏怏地道:“哟,之前我来了瑞州不见他送我这些好东西,看来这次我还是託了你的福啊!”说着转头看着小糰子。 小糰子瞪了一眼沈碧落,冷冷地道:“别打趣我了,关我什么事,一点都不好笑。” 沈碧落和小糰子在街上走着,走至一人少的地方时,突然冒出一蒙面人,蒙面人身手极快,转眼间就将小糰子掳走了。 沈碧落赶紧追了出去,那蒙面人和沈碧落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她追到,但也不离她太远,好像是刻意引她去一个地方。 追至一僻静的树林时,蒙面人停了下来,将小糰子放开。小糰子立马躲到沈碧落身后去。 沈碧落拔剑指着蒙面人:“什么人,故意引我来这里有何意图?”沈碧落这才看到那蒙面人的眼睛深陷,周围有了许多皱纹,嘆道:“这人原来这般年纪了,光看身形完全看不出来。” 那人将蒙住头面的黑布取了,露出灰白的头髮,和一张稍显瘦削的脸,那张脸简直就是沈碧落的噩梦,让她随时想起都能恨得咬牙切齿。 “渊锻!”沈碧落狠狠地逼出这两个字。又转头小声向小糰子道:“你快走!” 小糰子眉头紧锁,用力摇着头。沈碧落情急之下对小糰子怒吼道:“叫你走就走,你在这儿我反而不好出手!”小糰子只好转身跑远了。 渊锻像一尊石像一样立在沈碧落面前,没有表情,也不像前挪动一步,缓缓道:“臭丫头,要不是你拿走碧宇,我也不像和你动手,快把碧宇还我,不然我先杀了你出口气。” 沈碧落想到刚刚渊锻将她引过来,定然也是不想被人看到他与一个小姑娘动手,看来他和长泠子都是一样高傲的脾性。 “不要脸,碧宇本就不是你的东西,凭什么让我还你,最早就是你从千宿派偷的,你为了找回碧宇害死我爹娘,你觉得我会将碧宇还给你吗?”沈碧落觉得身体内有种力量在蹿动,在时时逼着她出手。 “好,好,沈长安的后人果然有骨气,你爹就是个逆贼,竟敢背叛我,是他该死,我一掌打死他已经很对得住他了。”渊锻说到沈长安时仍然是一脸冷漠神情。 “你为了得到碧宇真是不择手段,你想想,你都害了多少人了?” “哼,你恐怕搞错了,有个人比我更想得到碧宇,他就是詹琴……哦,不,现在的詹琴只是废物一个,你爹是扮作詹琴的那人帮我抓到的,碧宇也是那人帮我拿到的,缘木也是他放出来的,哈哈,要怪你就怪他。”渊锻冷笑了几声,眼睛里传出凌厉的光。 第67页 “这我都知道,他都亲口告诉我了……” “那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渊锻打断了沈碧落的话,好像对于神秘人的身份特别关心。 “我不知道,废话少说,动手吧!”沈碧落对于上次一招就败在渊锻手里一直耿耿于怀,很想和他大打一场。 “臭丫头真是自不量力,如果你给我拿回碧宇,我就饶你一命。” “休想!”沈碧落不等渊锻出手,已经将剑刺向渊锻了。 一阵打斗下来,沈碧落髮现因缘九式的威力比她想像的厉害许多,她虽处于下风,但心里仍是得意,越斗越勇。 “哈哈,想不到千宿派的弟子也有人禁不起诱惑,走了旁门左道,竟敢练起因缘九式来了,元坤这是怎么管教弟子的,就知道装模作样来教训我,真是假正经!” 沈碧落立马停下来问道:“什么旁门左道?因缘九式怎么是旁门左道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渊锻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沈碧落,道:“原来你是不知道哦,因缘九式和其他心法是不一样的,因缘九式走了捷径,虽然会让人修为一下勐增,但也会让人容易迷失心智,哈哈,我当年不敢练的东西竟然都有人练,哈哈,臭丫头,我看好你,最好你狂性大发,把元坤那些老顽固全杀了。” 沈碧落又急又气,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内蹿行的那股力量了,她忍得眼珠子都发热发疼了。一怒之下,凝聚一股真力向渊锻击去。 “你这火候还是不够啊,本不想杀你,是你非要与我为敌。”渊锻不想与沈碧落缠斗下去,对沈碧落髮起还击。 几个回合下来,沈碧落已经处于很被动的境地了,好几次都险些丧命。而且她已阵脚不稳,人也有些疲累了,心想:“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死前都没能再见我哥一面,我死得好不甘心。” 正在她感到绝望之时,突然间,她被一股力量推出了几丈远,回头一看,见那神秘人已将渊锻打得措手不及。他趁渊锻败退时,一把拉起沈碧落向远处飞去。 两人在一河边落地。 沈碧落这才将神秘人看清楚,他的身形看上去与一般青年人无异,可他的背影却总给人一种孑然独立之感。他的脸从下巴到髮际,像是罩上了一层雾,无法看清他的面容,所以才被扶天门的弟子说成是无脸人。 “怎么又是你?”沈碧落看向他,但却无法和他用目光交流。 “哈哈,又是我,是不是觉得我无处不在。”那人笑了,却只见笑声,而不见笑脸,说话声中满满都是自信。 沈碧落心里惊道:“这人的口气果然和他一样!”她又仔细看了看他,想像着他有着一张和詹琴一模一样的脸,想像着他又回来了。 “真的是你?”沈碧落将这话问出口时,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种不真实感。 那人听到沈碧落的问话只是冷冷地站着,好像他从不认识沈碧落。他朝河边走了两步,抬头看向天空,道:“对,就是我,你都知道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可能我并不是人。” “不是人?那你是鬼?” “我活得和鬼也差不多,你就把我当鬼吧。” 沈碧落听到这人说的这些话,又想起十五岁中秋夜与他第一次相遇时,他所说的那句话:“凡俗之人哪里知道无人可思念的苦。”好像他这一句话就说出了他的命运,再想想他刚说的这些话,她又可怜起他来,总觉得他心里有着深深的孤独。洗玉宫大战后看着他离开,沈碧落心里也是这种感觉。 这一刻她同情他,但是她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展舒,她问道:“你把我哥带去哪里了?” “他好着呢,你不要到处找他了,我不会让你找到他的,你回千宿山等他回来吧!”神秘人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救了他又救我,但是你又不让我们团聚,你是故意折磨我们吗?”沈碧落有些气恼了,但又奈何他不得。 “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让你失去他。如果你能够等他,那就不会觉得这是折磨。你回去吧,他肯定会回来的。”他说着,已经准备离开了。 沈碧落将他拦住,问道:“你这么做有意思吗?真是变态!快把他还给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神秘人在沈碧落眨眼间像一道烟一样消失了,沈碧落慌乱得原地打转,大喊道:“回来,把我哥还给我……” 她听到自己的喊声在山谷里回想,又想起神秘人刚刚所说的话,感到无奈和绝望。 到这里,她感觉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已经彻底分崩离析了,他有着一张俊美的脸,他的翩翩风度曾让她也着迷过,她的一些幻想在他那里得到回应过,到最后他像一场梦那样消失了,给她留下的仅仅只有梦醒后的无尽惆怅。 她想起上次在洗玉宫前他们分别时,她对他所说的那句“恩断义绝”,她为他心痛,也为自己心痛,她现在才知道,从那以后,世间再没那个人了。 ☆、第三十九章 后顾之忧 沈碧落在瑞州游荡着,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她这么找是肯定找不到展舒了,她只能照神秘人说的,回千宿派去等。 第68页 她回到客栈时,发现小糰子已经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她猜想小糰子一定是回千宿派想找人来救她。 “傻丫头,还等你回去找人过来我早就被人杀了。”沈碧落想到小糰子的这股傻劲,心里觉得十分感动。她怕小糰子路上遇到危险,便想着应该立刻启程朝千宿山的方向追去,沿路寻找小糰子。 可这一路上,沈碧落并未见小糰子,她只好先回千宿山报个平安,免得让师父师伯们白为她跑一趟了。 沈碧落回到千宿山不久后,小糰子的求救信就送到千宿派了。沈碧落猜到,小糰子应该是找了别人以最快的速度先把信送回来,她自己可能还在瑞州。 沈碧落给小糰子写了封信,唤来那巨鹰大壮,让它去给小糰子送信,让她早些回来。 十天后,小糰子才回到千宿派。 一见了沈碧落,小糰子便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碧落,我可算回来了,我当时好怕你会死,吓死我了。” 沈碧落扶起小糰子的脑袋,用衣袖给她擦着流得满脸的泪水,道:“你真傻,我早就回来了,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倒是你,你可要好好保住这条小命陪着我呢。” “我当时走了就立马想办法找人救你,可是大壮不争气,隔远了根本叫不到它,幸好琴公子……詹公子给我找了人,找了快马帮我送信,哦,还是他送我回来的呢!”小糰子说到詹琴时,不想将他和以前那人混到一起,便改称他为“詹公子”。 “那他人呢?” “他到了山下就回去了。” “人家都送你到山下了,怎么不请他上来呢?” “是我不让他上来的,他上来了咱这儿的人见了他那张脸还不得活剥了他?” 沈碧落笑着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看来他一时半会没法来咱千宿派了,这样一来,那你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他了?” “是啊,都还没好好谢谢他呢,他人可真好。”小糰子说到这里也会心地笑了。 “你要是觉得他好呢,我还会让你们见到的。”沈碧落捧着小糰子哭得红红的脸,笑着看着她。 小糰子隔了好一会儿,吞吞吐吐道:“他说……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如果我愿意,就给他去个信,他派人过来提亲。” 沈碧落惊叫了一声,激动得抓住了小糰子的手腕问道:“真的?这一点我还真欣赏他,够利落!哎呀,难怪你这么多天才回来,原来是捨不得回来。” “没有,碧落,是我路上生了病,他不敢接着赶路,硬要我病好了再走,所以才耽误到现在。”小糰子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沈碧落憔悴了许多天,终于有了一件事让她能开心地笑出来了。她心想:“小糰子从前偷偷喜欢那神秘人,但实际上他们接触得少,她也并不是那么了解神秘人,如果他们走到一起了,或许还没什么好结果。现在的詹琴或许还更适合她,看到她有了好归宿我也终于放心了。” “不过,我能不能嫁他还要掌门答应了才能算数呢。”小糰子愁眉不展地看着沈碧落。 “你说的也是,你父母不在,又是掌门师伯将你抚养大的,婚姻大事自然也要掌门师伯做主,不过詹琴是个厚道人,家世也好,掌门师伯这一关能过的。”沈碧落安慰着小糰子。 “我是怕大家心里对于他这张脸和‘詹琴’这名字存有成见。” “这也不一定,找个机会你和掌门师伯提下这个事情,看下他态度如何吧。” 沈碧落想到小糰子和詹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小糰子很快也要离开千宿派,心里又增了些失落。 沈碧落听说小糰子要去和元坤说与詹琴的婚事,在房中一直等着小糰子的消息。 小糰子推门进来后,脸上没有喜色,只是有些疑惑的神情。沈碧落不解,问道:“怎么了,这么这副样子,掌门师伯怎么说?”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说是让詹公子来一趟千宿派,他要问问话,就这样,也没说其他了。”小糰子说着,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这个是自然,你也不用担心,掌门师伯当然要问清楚,毕竟现在千宿派的人对他都还有误会。”沈碧落安慰道。 “我就怕到时候问出什么来了,掌门会反对这门亲事。” “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放心吧。” 小糰子给詹琴去了信,几日过后,詹琴便带了几人上千宿派来拜访元坤。 元坤听说詹琴来了,屏退左右,把长泠子和雪焰请了过来。小糰子拉着沈碧落偷偷趴在洗玉宫正厅后面偷听。 詹琴向元坤等人行了礼之后,又将自己结识沈碧落,得知神秘人曾冒用自己身份等事一一讲了。 长泠子道:“行了行了,这小子老实得很,没什么好问的了。” 雪焰站起身来,问道:“你刚说的这些我们没有什么疑问了,也相信之前千宿派发生的一些事情与你并无干系。只是,碧落曾说过,你与展舒一同进了扶天门的密室,而且是你破了渊锻设下的结界,展舒都破不了的结界,你竟然能破,我很好奇你修为到底得有多高。” 第69页 长泠子听雪焰说到詹琴的修为,马上有提起了兴致,赶紧问道:“对,小子,你这么文弱的样子是不是装的,想煳弄我们是不是?快说,你都有什么本事?” 詹琴看长泠子和雪焰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心思缜密,心里也有些慌了,小声道:“两位前辈太看得起我了,我虽然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可功夫很一般,连贵派的小糰子姑娘……都打不过,实在惭愧,就不敢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既然从小习武,那肯定还是有两下子。”长泠子说着,起身来抓詹琴胳膊,詹琴被长泠子轻轻一抓脚下便站不稳了,被他一下甩出了很远。 “还装,看我收拾你!”长泠子又将掌心对着詹琴将他吸了过来,詹琴脚下一打颤,自己摔倒在地。 雪焰被詹琴狼狈的样子逗笑了,道:“好了,师兄,你就别逗他了,他没装。” “没装傻,那就是个废物,还好意思说自己从小习武。”长泠子向来口无遮拦,直接讲出了这番话。 詹琴羞红了脸:“前辈说的是,我以后不敢再说自己从小习武了。” 雪焰笑道:“真是个傻小子。” 元坤心中还是存有疑惑,便问道:“那你再将你当时破了渊锻结界的过程仔仔细细说一遍。” 詹琴感到有些为难,嘀咕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没感觉到有什么结界,就直接走过去了。” 元坤看了看雪焰,想看他怎么说。雪焰思忖道:“我看,可能和他爹教给他的东西有关。” 长泠子走向詹琴,问道:“快说,你爹都教了你些什么?” 詹琴原地站着,眼睛向上翻着,开始默想起从小和父亲学的功法,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长泠子说起来。 长泠子骂道:“都是些什么鬼,从没听说过。” 雪焰抬起手示意詹琴可以不用背下去了:“好了,不用背给我们听了,这样实在是不合适。”然后又转向元坤道:“人家家传的东西不可勉强他来背给我们听,我看应该是詹老庄主教给他的功法恰恰可以破渊锻的结界,师兄可还记得渊锻的路数?” “渊锻的练法与我们有不一样的地方,是有漏洞的。”元坤突然想起来。 “没错,可能原因就在这里了,此事就别再追究了吧。”雪焰道。 元坤回到座位上,思索了好久很难下决定。 这时,沈碧落从旁边走出,向元坤行礼道:“碧落斗胆,想向掌门师伯进一言。” “好,你说。”元坤正为难,也想听听沈碧落有什么好主意。 “掌门师伯,我们可能把这事情想复杂了,掌门师伯把詹琴叫到千宿派无非就是想澄清他与过去千宿派发生的一些事情没有干系,还有就是想考察下他的人品,现在目的都达到了,掌门师伯现在还放心不下,无非就是担心他的家传功法今后会造成两派之间的后顾之忧。师父,两位师伯,你们都忘了一件事,小糰子并不是千宿派门下的弟子,因为她资质差谁也不收她,严格来说她的婚事与千宿派没什么关系,她如今请掌门师伯做主那纯粹是感念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沈碧落边说边注意着元坤的脸色,看到元坤连连点头她也敢放心说下去了。 元坤笑道:“对对对,我们几个都老了,不如年轻人脑袋灵光,碧落说得有道理,这事我就做主答应了!” 詹琴赶紧跪下答谢了元坤,欢欢喜喜地找小糰子去了。 雪焰看到长泠子横着眼睛看着沈碧落,只好厉声向沈碧落道:“别得意早了,躲在后面偷听该罚,罚你早起练功一个月。” ☆、第四十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沈碧落领了罚,暗暗喜道:“师父表面说是罚,让长泠子师伯无话可说而已,实际上就是找个理由让我加紧练功。” 但她随后又开始担忧起来,要是雪焰趁这段时间将她盯紧了,那就容易被他发现因缘九式的事情了。 沈碧落刚出洗玉宫,就见到詹琴和小糰子已经等在那儿了。 詹琴上前谢道:“多谢碧落师姐相助,您老人家的大恩小的会一直记着。”说着又拉了小糰子上来:“团儿,你怎么不来谢过碧落师姐呢?” 沈碧落倒抽了一口气,掩面笑道:“团儿,这什么名啊,能不能别这么黏乎,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琴哥,我和碧落之间哪里还这么多客套,我和她不分你我的。”小糰子挽着沈碧落的手道。 “那不成,别人帮了你你应该道谢,不然不合礼数。”詹琴正儿八经说起小糰子来。 沈碧落道:“真是书呆子名堂多。” “碧落,以后可不许你再说我琴哥的不好,我不爱听。”小糰子假装生起气来。 “哟哟哟,你是书呆子夫人,你名堂也多!”沈碧落松开小糰子的手,将她推向詹琴怀里。 三人正在嬉笑间,一詹琴所带的僕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詹琴瞬间脸色就变了,向小糰子道:“团儿,我娘病重,我得快些赶回去,我让我爹找个日子把聘礼送来,再早些接你回去。” 小糰子拉着詹琴的手,道:“那我也和你一道回去照顾伯母。” 第70页 沈碧落拉了拉小糰子的衣袖:“这样不合规矩,这个时候你不能去他家。” 小糰子垂着头送别了詹琴,在山崖上远远地看着他离开。 几日过后,小糰子得到消息,詹琴母亲过世。她与詹琴之间的事近两年都只能搁下不提了。 沈碧落看到小糰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埋怨道:“哪有你这么苦着脸急着嫁到人家家里去的,你这样子我看到就算了,别人看到了可是要笑话你的。” 沈碧落本来很捨不得小糰子嫁出去,这样一来两人又可以多做几年的伴了。但她又暗暗担心,总害怕在詹琴守孝的三年里有什么变数,圆不了小糰子盼着的这桩事。 雪焰说罚沈碧落早起练功一个月,本打算亲自督促和指点她练功,但他突然之间厌倦俗世事务,又动了闭关之心,便将一些修炼的要诀教给沈碧落,另带将一些杂事也交代她代为处理。 沈碧落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元坤和长泠子不会干涉她修炼之事,只要她小心行事,是不会有人发现她练了因缘九式的。 但经过她的努力,她发现仅凭她一己之力很难化解因缘九式在她身体内产生的戾气。她开始想等雪焰出关后向他坦白,但是她听说在千宿派偷练功法是要遭重罚的,像她这样将事情隐瞒了这么久有可能会要被逐出师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心里都惶惶不安。 自从练了因缘九式之后她脸上的红印子已经完全消了,三阐元妙丹在她身体里产生的效力已传达周身,但由于之前她脸上的印子本就慢慢淡了许多,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变化。 这一段时间她使碧落剑也使得更为得心应手,要是她心里没有怨愤,她几乎都意识不到因缘九式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一年里沈碧落心中常常思念展舒,她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正是因为神秘人只是让她回去等,而不给她一个期限,她才等得更辛苦,每一天开始时都是一次新的等待,而一天结束时又多一次失落。 等一个人的日子太苦了,她只能将心思放到练功上来。 沈碧落在溪边专心练剑时,突然冒出一蒙面人,一上来就抢她手里的剑,完全不给她反击的空隙。 “这是什么人,身手这么快,看来并不是想取我性命,而是想要我手中的碧落剑。”沈碧落使出浑身解数才保住手里的剑,但那人仍然纠缠不休。 沈碧落骂道:“哪里来的小贼,再不罢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那人想隔空吸取沈碧落手中的剑,沈碧落感觉支持不住了,情急之下便使出了因缘九式。 那人突然间放弃抓去沈碧落手中的剑,转为出掌打向沈碧落胸口。 “孽徒,竟敢偷练本派禁练的功法!” 沈碧落忍者胸口的剧痛,听出这竟是长泠子的声音。原来长泠子听说沈碧落近来专心苦练,他向来争抢好胜,生怕沈碧落超过展舒让他脸上无光,所以扮作蒙面人逼沈碧落使出全力,好试探她功力到了何种境地。 长泠子将脸上黑布取了下来,走向沈碧落:“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你可知道背师偷学功法在本派可是大忌,而且你偷练的还是因缘九式……” 长泠子话没说完,沈碧落便晕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躺到自己的床上了。 她迷迷煳煳回想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担忧起来。 这时,小糰子走到床前,给她端来了药,道:“你先别急,传功长老也是按规矩办事,并不是有意为难你,这药方都还是他给的呢。” “我知道,师伯不会故意为难我,只是这次我犯了大错,只怕……”沈碧落脸色苍白,抬起眼睛看着小糰子,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她怕自己会就这样被赶出师门。 “到时候你和掌门好好说,就说你并不知道你练的是何功法,不知者不罪,就不会重罚你。” “可我后来知道因缘九式是旁门左道的功法。”沈碧落一开始不确定,后来与渊锻交手时经渊锻那么一说才知道因缘九式原来在千宿派是大忌。 “那你怎么不早些和掌门坦白?” “我怕离开这里……我想自己化解。” 小糰子急得不停地嘆气:“你先好好养伤吧,掌门说等你伤好了再作处置。” 小糰子走后,沈碧落躺在床上,心里的无助和悲哀齐齐涌上心头。她想到如果这次被逐出师门了,她连个安身之地都没了,展舒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她害怕她将在外面孤身过这一辈子。 她想着想着,便迷迷煳煳睡过去了。她再醒来时,感觉到床边坐了个熟悉的人。 沈碧落以为自己在做梦,轻身喊道:“哥。” 展舒转过头来看着沈碧落,一年不见,鬍子都长出来了,头髮也有些乱,显得苍老了许多,但清晰的眉骨和鼻骨仍然显出他的俊朗之气。 展舒看到沈碧落脸色苍白,鬓髮被泪水沾湿,心中的爱怜之情油然而生,他伸出手指想去触碰她的脸颊。 沈碧落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含泪道:“哥,你真的回来了?” 展舒用力点了点头:“嗯,我回来了,碧落,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第71页 “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好怕我一醒来你又不在了,每次做梦都是那样的,我好怕。”沈碧落紧紧地抓住展舒的手,“我也好怕,你刚回来我又得走了,我……” “别说了,碧落,小糰子都和我说了,我相信你,掌门不会把你逐出师门的。”展舒另一只手给沈碧落理着额上的头髮,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 沈碧落还是放不下心,生怕他们的团聚只能是短暂的团聚,很快他们又要分开。她盯着展舒的眼睛,问道:“如果我被逐出师门了,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展舒轻轻笑了一下,安慰道:“不会把你逐出师门的,别瞎想了。” “哥,回答我,我是认真问你的。”沈碧落紧紧地盯住展舒。 “会。”展舒坐得离沈碧落近了些,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沈碧落髮现展舒这次回来后对她温柔了很多,也肯和她靠近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更为明确了。她多希望时光就在这里停住了,不要再让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不要去面对关于偷练功法的审问,他们之间也不要再有分离。 她安安静静地靠在展舒身边,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那神秘人怎么肯放你回来了。” 展舒道:“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如果我和你仔细说,说上个一天都会说不完。” “那你就慢慢说,我就听你说一天,一天说不完,你明天还过来说。” 展舒抚着沈碧落耳边的头髮,道:“傻丫头,你有力气听,我还没力气说那么久呢。那神秘人并没有伤害过我,原来他叫白觅,是云崖的最后一任掌门人。” “竟然是他?我们在曾阿四家听姚三楚提到过白觅,难道就是他?” “不错,正是他。虽然你可能恨他,毕竟他和你父亲,还有咱爷爷的死有关系,而且也算计过咱们千宿派,可是他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坏,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之人哪!”展舒嘆道。 “可怜?”沈碧落问道,随后她又回忆起多次见到他时,他总给她一种孑然独立之感。 “是啊,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甚至连敌人都没有。他解散了云崖之后,将自己的容貌永远遮住了,可是他又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所以才会借用了詹琴的肉身。”展舒说到白觅时,也禁不住对他生出同情。 “可是他为什么又从詹琴身上脱离开呢?”沈碧落问道。 “这个,他并没有对我明言,可能是碍于……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吧,可是我觉得,这件事好像是因你而起。”展舒别过头去,似是说到了他心里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 可怜人 “因我而起,你说他从詹琴身上离开是因为我?”沈碧落问道。 展舒想到白觅和沈碧落之间过去的感情,有些不愿意再谈及此事,但还是勉强答道:“我是这么猜的。他就算变成詹琴的样子,也没有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最终伤害到了你,和你走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他觉得他的努力到最后还是一场空,他还是像起初一样,孤单一人。” 听展舒这么说,沈碧落的心里已乱成一团麻,越理越乱,让她很不是滋味。她很想知道原本的白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是想再和他见一面,听他说说他过去的事情。 她也很疑惑,以前展舒与那人水火不容,多次说他心术不正,而现在听他口气他们之间好像和解了,她很想知道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你以前不是很不喜欢他吗?现在怎么又同情起他来了?”沈碧落问道。 展舒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或许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吧,不过我比他好多了,我还有你啊!” 沈碧落听展舒如此说,看着他笑了笑着看向他。展舒将沈碧落的手握紧了些,接着说道:“可能因为我小时候很孤僻吧,我能懂他心里的那种孤独的感觉,他是云崖的奇才,天赋极高,可是他对什么都没有感情,用他的话来说,他是个‘空心人’。” “‘空心人’!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想想是还挺可怜的。”沈碧落感嘆道,她又想起十五岁时的中秋夜与他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现在她终于能理解他说的那句“凡俗之人哪里懂无人可思念的苦”了。 “一个人在一个事情上倾注的心力太过,可能会导致在其他方面的缺陷。反过来,在某些方面有缺陷的人,在有的方面又会超出常人,比如瞎子,很多耳朵都比别人灵光,就是这个道理。正因为他对什么都没有感情,他才会没有恻隐之心,才会借用了詹琴的身体,为了碧宇做出那么多伤害别人的事情。” “是啊,我恨他就是恨他这一点,他为了稳住自己的修为费了那么大功夫来得到碧宇,他还不承认,而且还和渊锻这种人合作。”沈碧落一说到渊锻就觉得喘得胸口发疼。 “他借用詹琴的身体后,修为变得不稳定,但他想得到碧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稳住自己的修为,他是想借碧宇的灵力恢復正常人的心智。” “原来是这样,当初他不肯把真正想得到碧宇的目的告诉我。我只知道他消失了一年,再回来后他变得很奇怪,变得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对谁都一副风流多情的样子。”沈碧落又想起了从前一些不明白的事情。 第72页 “对,那时候的确是他悄悄赶在你前面把碧宇掉包了,但用假碧宇陷害我师父不是他的主意,他那时和渊锻还是合作关系,他只是按着渊锻的意思在做。他拿到碧宇之后找了个地方去修炼,他以为他已有了像正常人一样的心智了,所以他再回来后会对谁都很多情,但悲哀的是,那都是他自己想像的。” “活在自己的想像中?难怪了,大家都以为他与卞宜是相爱的,可是他突然离开从不顾卞宜的感受,最后彻底消失也对卞宜不管不顾,他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沈碧落说到这里又想到在扶天门时见到卞宜的样子,突然觉得卞宜好可怜,她都不知道她爱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展舒把目光从沈碧落身上移开,好似想到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犹豫了一会,说道:“他向你隐瞒他想要得到碧宇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在意你,不想失去你。还有,从你手里把包严救走,也是一样,他还在意你,不想让你继续恨他……” 沈碧落听得出来,展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句都让他自己很不好受,她坐起来从他侧面抱住他:“哥,你在恼我了吗?我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展舒转过身来握着沈碧落的手臂,将她往床头推了推,拉起被子把她包住:“有些事情我不想过多地去纠缠,又有什么意义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救了我,虽然他救我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 “是啊,他捨不得你和他一样孤单一辈子。” “那他为什么又不肯放你回来呢?” “他终究还是不能释怀,不甘心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跟他说,我说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也和我们一样心里有了感情,所以才会有执念有不甘心,他自己后来就慢慢想通了。”展舒说到这里,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他还说,你是最懂他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和你靠得那么近。” “我懂他,那是因为懂你,他孤单的样子就和从前的你一个样。”沈碧落脱口而出。 展舒勐然回头看着沈碧落,沈碧落也盯着他的眼睛,两人感觉彼此之间好熟悉,像是认识好久好久了,看着对方就像看着自己一样。 元坤觉得沈碧落之事千宿派上下都已知晓,应该要尽快处理,也顾不得雪焰还是闭关期间了,沈碧落伤稍好些后,他便召集了千宿派相关管事人员一同商议此事。 小糰子扶着沈碧落来到洗玉宫正厅,元坤和长泠子坐在正厅首座,展舒站在长泠子身边。沈碧落朝元坤和长泠子跪下,她抬起头来时脸色苍白,表情坚定而冷静,丝毫不显出悔恨和害怕的神色。 长泠子冷笑了一声,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知道悔改,你还有理了是吧?” “碧落,你知错了吗?”元坤见沈碧落身体还有些虚弱,语气相比长泠子要温和许多。 沈碧落也感激元坤对她的体恤,低声道:“弟子知错。” 元坤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正色道:“本派自立派以来,招收弟子都是严格把关,不仅看重弟子的根骨天赋,更看重弟子的品性。本派功法讲究修炼过程的循序渐进,最忌讳急功近利走捷径,所以弟子的修炼进程全由师父严格把控。背师偷艺在本派歷来就是不允许的,偷学旁门左道的东西更加容不得。 “有了一定基础的弟子才会接触本门的月落九天,但是月落九天练起来很需要耐心,到文熹祖师手里有人创出了因缘九式,练过月落九天的人再练因缘九式会觉得又轻松进展又大,以为自己修为大增,实际上这是走了一条不归路,因缘九式会助长一个人的戾气,让修炼者最终失去控制。但因缘九式中尚有可取的东西,所以我留了一本没有销毁,被我锁起来了。至于为何还有因缘九式会出现在洗心阁,此事我已经调查过了,是前几年负责销毁这书的弟子偷偷藏起来了,后来那弟子犯了其他事被逐出去了,这书没能带走,才会再出现在洗心阁。 “沈碧落,你偷看因缘九式并非偶然,你肯定是动了这个心思才会去记这上面的功法,动了歪念,这是你错的第一步。在你练了因缘九式发现自己心性大变后,没有及时告知你师父,只是你错的第二步。后来连渊锻都告诉你这是本派禁练的功法,你还没有回来坦白,到这里你已经犯下了大错了。但愿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隐瞒的了。 “你作为本派执剑长老门下弟子,不能以身作则,谨守门规,反而争强好胜,动了歪念,你可知悔改?” 沈碧落感觉周围出奇地安静,元坤的声音落下后,在座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全看向她。她抬起头来,道:“弟子不该动偷学的心思,更不该明知故犯,一错再错。” 长泠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座椅上的扶手,厉色道:“哼,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当千宿派没人了?夺回碧宇还一定要靠你出手?对付渊锻我自有主张,有我长泠子在肯定不会让他为非作歹。还有展舒,你也跟着她胡闹,偷走我的唤灵草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沈碧落,你以夺回碧宇为藉口,勾引我徒儿为你报私仇,你承认你犯的错吗?” 沈碧落听了长泠子这番话,一气之下,差点站起身来,看到展舒朝她使了个眼色,便又跪了下去,道:“我没有,我与渊锻之间的确有私仇,但此次我的确是为了夺回碧宇。” 第73页 展舒也朝长泠子跪了下去:“盗取唤灵草一事与碧落无关,都是徒儿的主意。” 长泠子“哼”了一声,气得别过头去。 长泠子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沈碧落听到他说的“以后”,突然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商量过了并不会将她逐出师门。 在座的其他人听到长泠子破口大骂,纷纷侧头交换眼色,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长泠子又看了看元坤,示意自己没有其他可说的了。 元坤正色道:“念在沈碧落多次为寻回本派宝物尽心尽力的份上,允许她暂且面壁思过半年,今后如有再犯,逐出师门!谁都不许替她求情!另外,半年后也不可轻易向渊锻寻仇,沈碧落,你能否做到?” “做不到!”沈碧落平视前方,一脸坚定地说道。 ☆、第四十二章 生嫌隙 展舒听到元坤说不将沈碧落逐出师门,只罚她面壁思过半年,在他终于松了口气之时,却听到沈碧落拒绝了元坤的要求,又为她捏了把汗。他使劲对沈碧落使眼色,可沈碧落仍然装作没看到,便尽量压低声音道:“碧落,你怎么回事?” 沈碧落看了一眼展舒,仍旧不改变主意。这时,元坤神色有些难堪了。 展舒上前替沈碧落分辨道:“碧落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其他意思,请掌门让她先想想清楚。” “我就是这个意思!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沈碧落态度依然坚决。 “做不到?那还得了,你这性子说不定哪天又闯出祸来,难道让大家都陪着你胡闹?”长泠子厉声道。 元坤见局面有些僵了,这么多人看着再这样相持下去的话只会把事情闹大,便道:“行了,别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你明天就去石室面壁,好好想想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出来。你师父现在正在闭关,废除你功力的事情就暂时搁下。” 元坤又起身面向众人道:“咱们千宿派立派的宗旨围绕一个“和”字,千宿派的修炼讲究的是心气平和,在继承祖宗绝学、弘扬人间正义的同时也注重个人内心的修炼、人与天地的和谐,如果心里都是仇恨、戾气,非要与人斗个你死我活,甚至急功近利走捷径、走旁门左道,那和渊锻之流有何区别?” 元坤借沈碧落之事又强调了一次千宿派的修炼要义,他这一番话讲得铿锵有力,在座之人有的低下了头,有的连连点头。 众人散去之后,小糰子将沈碧落扶了起来,展舒也跟了上去,将沈碧落一同扶回房里休息。 “碧落伤还没好全,掌门说让她明天就去石室面壁,这怎么能吃得消呀,她刚一跪脸色都这么难看了。”小糰子边给沈碧落拿被子,边抱怨道。 小糰子走开后,沈碧落看展舒阴沉着脸,心里也很不痛快,冷冷地道:“就知道你不会站在我这边,你现在肯定也和他们一样,认为我急功近利,走了旁门左道!” 展舒紧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沈碧落:“碧落,这不是站不站在你这边的问题,在这个事情上你就是错了,之前小糰子只是说你偷练了禁练的功法,但这中间很多细节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黑云山与荆洋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练了因缘九式?” “没错。”沈碧落还是一脸倔强,她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但是她希望在受众人指责的时候展舒是站在她这边维护着她的。在她心里,她已经习惯了展舒这么一直维护着她。 “那都多久的事情了?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了,你还瞒下去?”展舒的声音提高了些。 “我就是不服气,我辛辛苦苦练剑那么久,一招就败在渊锻手里了。我一开始只是想让自己进展快一点……” “随后你就发现因缘九式让你功力大增,你就不想放弃了?”展舒问道。 沈碧落低头不语,展舒的质问让她感觉有些寒心。 展舒接着说道:“那如果因缘九式后面还有一种功法能让你短时间击败渊锻呢?你是不是也会不顾一切去练?你知不知道,人都是这么一步步走向深渊的?” 这时,沈碧落回想起了沈长安曾和她说到渊锻时,也是像展舒这么说的,她感嘆道:“也许渊锻最初也没那么大野心吧,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向深渊,最终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难道人的欲望真的这么可怕?” 沈碧落沉默了一会,道:“后面我想过向我师父坦白,可他那个时候已经闭关了,而且我也害怕被逐出师门,所以想自己想办法去化解,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碧落,难道你忘了你爹对你的期望?他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他不想你心里一直被仇恨占据着,他也不想你这么争强好胜,爷爷和我也是一样,大家都只希望你能平安。”展舒感觉到了沈碧落眼里的失望,在她床边坐下,语气柔和了许多。 “就算我可以不找渊锻,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难道你以为恶人真的有老天爷去收拾?只有我们变强了,像渊锻那样的恶人才不会那么嚣张。”沈碧落越说越不服气。 “可是你想想你自己,在黑云山上你都变成什么样了?那还像你吗?” “我变成什么样了,让你看不下去了吗?” 第74页 “碧落,你怎么这么说话?”展舒不想与沈碧落争吵。 “从你进来开始,你就一直在指责我,别人不懂我可以,但你也要这么说我,在你心里我真的这么不堪吗?”沈碧落激动得脸都红了。 “我没有这么想,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只是在说事的对错,你为什么就要对我产生这样的误会呢?”展舒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事情越说越乱。 沈碧落的眼睛、脸、脖子都有些发红了,她知道肯定是心里的怨愤带动了体内的戾气,她不想展舒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捂着脸低吼道:“你走,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展舒只得出了房门,将小糰子叫进来照顾沈碧落。 展舒出去好一阵,沈碧落情绪才平復,她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任由眼角的泪水淌入髮丝。对于她来说,她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展舒都能在她身边。当展舒说即使是她被逐出师门他也会陪着她走时,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可现在,她感觉到了他在否定她,她心里的失落才会什么都无法弥补。 但她一下明白不了,展舒只是在就事论事,尽管他指责她,但他对她的感情是不受影响的。 第二日早晨,小糰子坐在沈碧落身边给她盛粥,念道:“你多吃点,石室还在千霞峰上呢,饭从这边给你送过去都冷了,这半年你连个热饭都是吃不上的了。” “有你给我送饭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沈碧落对小糰子笑笑,让她放宽心。 用过早饭后,小糰子帮沈碧落收拾要带去石室的东西。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这时卞宜的声音。 卞宜一进门就搀着小糰子的手,沈碧落转身看向卞宜,总觉得她脸上的笑有些生硬,像是笑得太突然了,让人一下不能明白她笑里的内容。 沈碧落看得出卞宜较上次在扶天门看到她时明显修饰得要多一些了,她又像以前一样穿上了鲜丽的衣裳,头上也戴了几样首饰,但总不似最初遇见她时那么娇艷动人,好像表面的装饰也遮掩不了她整个人散发的沧桑之感。 小糰子只是听沈碧落提过在扶天门见到卞宜,但她并没有亲眼见到卞宜那副憔悴的样子,所以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和卞宜说着话:“卞宜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就那样走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后来琴……公子说你回家了,我们才放心……”小糰子提到“琴公子”几个字时,一下也觉得不自在起来。 卞宜听到那几个字时双眼也垂了下去,只道:“当时的确是太鲁莽,害大家担心了。” “你这次回来能多住些日子吧?”小糰子上前接住卞宜取下的褡裢,又给她倒了茶。小糰子虽与卞宜不甚投缘,也知道卞宜并不怎么喜欢她,但听沈碧落说起卞宜的际遇,也对她心生怜惜。 卞宜低下头道:“我也没地方去了,我父亲今年没了,后娘……不提也罢,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去了,只能来这里投奔舅舅了。” 沈碧落顿时心中疑惑了:“怎么她父亲去世了,她反倒穿上鲜丽的衣裳,还戴上这些个首饰了?” 小糰子站在卞宜旁边,手搭在她肩上:“哎,原来是这样,以后你就把咱们这儿当作自己的家。上次渊锻没有为难你吧?” 卞宜转过身抬起头来,把小糰子的手从肩头甩了下去,一副有些意外的样子,眼睛眨了两下,笑道:“渊锻?你在说什么?” 沈碧落看到卞宜在有意隐瞒被渊锻挟持之事,便上去从小糰子后背用力扯了扯她的衣服,向小糰子道:“说你煳涂你还不承认,你几时听来的渊锻为难卞宜姐姐了?我上次说的是害怕卞宜姐姐一个人在外面,要是落到渊锻手里,渊锻要为难她。” 小糰子猜到沈碧落扯她衣服肯定有其他意图,便不再答话了。 卞宜出去后,小糰子立马凑到沈碧落面前,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是说亲眼看到卞宜姐姐在扶天门的吗?难道你看错啦?” 沈碧落敲了敲小糰子的脑袋,道:“你怎么这么笨?你看不出来她在对我们隐瞒?既然她想瞒着我们,我们就没必要拆穿她了,如果她瞒着我们并没有多大意图,只是不想被我们知道詹琴……那人抛弃了她,那瞒就瞒,何必拆穿人家呢?如果她瞒着我们是……别有用心,那正好,我们也可以来个顺藤摸瓜,看她到底想怎样!” 小糰子眉头一皱,一脸嫌弃地看着沈碧落:“碧落,你也把别人想得太坏了吧!卞宜姐姐是不咋喜欢我们俩,但也不至于害我们呀!” 沈碧落在小糰子肩上拍了拍道:“傻瓜,人心险恶,你这样连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被人害了都还会被蒙在鼓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求收藏 ☆、第四十三章 暗藏危机 沈碧落随口指责了小糰子太过于煳涂,就是被别人害了都只会被蒙在鼓里。随后她又生怕自己说的话会咒到小糰子,心里发起虚来。 小糰子看沈碧落一脸歉疚,安慰道:“好啦,我知道你也是在提醒我,我又不会怪你。” 第75页 “我不在的时候,她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去做什么,你记得通通都要告诉我。”沈碧落叮嘱着小糰子。 小糰子点点头,随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难于言表的事情,好一会儿才说出口:“我心里有个疙瘩,现在她回来了,更觉得心里梗得慌。你说她要是知道我和琴哥在一块儿了,心里会怎么想?琴哥和我说过,卞宜姐姐去他家找过他,他也和她解释了,至于她信不信就不知道了。碧落,你说她会不会信?” “这我也说不准,不过不管她信不信,她心里肯定都很难过。”沈碧落想起在扶天门看到卞宜时的样子,猜想卞宜在这件事情上心里受到的打击肯定很大,她又怨起白觅来,心里骂道:“他把卞宜害成这样,而他现在可能心里都不会记挂着这个事情,他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这么着,你找机会套下她的话,看她知不知道以前的詹琴是假的。”沈碧落卞宜突然回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再次交代了小糰子去试探试探她。 沈碧落进了石室以后,心里仍然有些担心小糰子。她隐隐觉得卞宜这次回来是有什么目的,而且她隐瞒被渊锻挟持一事,就是与她回来的目的有关。 小糰子过来给沈碧落送饭时,沈碧落总会要问问卞宜有没有什么动静。 “比起以前呢,她倒是爱走动些了,最近好像还和……展师兄走得很近,碧落你可别生气,我是怕以后你听了什么传言,怪我没告诉你,所以才和你提下这个事,展师兄和你那么好,不会受别人影响的。”小糰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心地看着沈碧落,生怕她会生气。 沈碧落虽心里有些不好受,但随后灵机一动,道:“好,我就看她要闹出什么名堂来,你等会儿给我哥带个信,我让我哥好好配合她!” “碧落,你可想清楚了,别到后面自己又偷偷哭。哦,我们昨天说到琴哥了,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个白觅呢,而且她也知道了我和琴哥的事情了,她说他们没缘分,希望我们好好过日子。”小糰子笑着说道。 沈碧落戳了下小糰子的脑门,白了她一眼:“你觉得她说这话是真心?她可不像你这么心宽。渊锻把她放了,詹琴的事情她很可能就是知道的,就你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我还真是对你不放心,要么,你让她来给我送饭,我来和她聊聊。” 卞宜提着食盒进了石洞,轻声喊着沈碧落的名字。 沈碧落迎了出去:“是卞宜姐姐呀,怎么好意思还劳烦你给我送饭呀。”沈碧落笑着从卞宜手中接过食盒,将她带进石室,让她在铺了草垫的石凳上坐下。 “小糰子妹妹近来有些咳嗽,外头风大,我就让她先不要来了。我也该走动走动,整天在屋里闷得慌。”卞宜声音轻柔,笑容很让人想亲近,不似从前那么冷艷。 沈碧落仔细看了卞宜的脸,发现她瘦了许多,整个人的起色都没以前好了,脸上的红晕是胭脂擦出来的,好像她擦了过多的胭脂去掩饰稍有些憔悴的脸色。 “卞宜姐姐好像清减了,是不是最近奔波太劳累了,要么,我给你把把脉?”沈碧落从前行医,一直都有关心周围人的身体状态的习惯。她见卞宜手腕叠放在膝上,她手伸过去刚好伸到卞宜的手边。 卞宜全身一抖,两只手都垂到了石凳下面,眼睛也不敢看沈碧落了,半晌才装出笑脸,道:“不用了,多谢碧落妹妹的好意,舅舅给我看过了,说是这阵子夜里睡不安稳,所以脸色不太好,不妨事的。” 沈碧落伸出去的手一下也不知道该放哪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想:“我只不过想给她把把脉,怎么就把她吓成这样了?” “我们这种没练过武的,身体是要弱一些,不像碧落妹妹本事大,还能闯扶天门,立了大功。”卞宜脸上堆满笑,艷羡地说道。 “我能顶什么事,那都是我哥的功劳。”沈碧落感觉到卞宜好像在故意套她的话。 “碧落妹妹有胆子闯扶天门,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哈,我只不过是跟着我哥,只是在外头等着他。”沈碧落感觉到卞宜一直在犹豫,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沈碧落吃了饭后,卞宜将沈碧落手里的碗接了过去装进食盒里,柔声道:“哎呀,我也将碧落妹妹当自己人了,有些话就不用瞒你了,那渊锻曾把我抓过去,想要引琴公子出来,可是琴公子不声不响地早就消失了,根本就不会来管我。后来渊锻又抓了个傻小子过来,长得和琴公子一模一样,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装傻,故意不肯认我,后来才知道他真的不是琴公子,既然不是琴公子,这个事情我也就放下了。那天……小糰子妹妹问我渊锻有没有为难我,我没有和你们说起这事,也是不想再提以前的事了,哎,这都是我的命啊,也不想多提了。” 沈碧落仔细揣摩着卞宜说的这番话,心道:“我看她是这几天听说了詹琴和小糰子的事情,知道这事詹琴必是和小糰子提过,她想瞒也瞒不住了,所以又过来和我解释这么多。” 沈碧落配合着卞宜整理食盒,安慰她道:“卞宜姐姐这么美,人又温柔大方,想嫁什么样的没有,哪里用得着稀罕什么詹公子琴公子?” 第76页 “碧落妹妹才是出众的人物呢,改日我得和我舅舅好好说说,让他给碧落妹妹物色一门好亲事。”卞宜将沈碧落上下打量了一番,将她夸赞了一番。 沈碧落也不好追上去硬解释说她有心上人了,只是寒暄了几句便送了她出去。 “这么说来,她都不知道我和我哥两厢情悦了,我看她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吧,如此一来她才好勾引我哥。”沈碧落在石室里来回走着,一想到展舒心里又颇不安宁,“哎,我还带信给我哥让他别拒绝卞宜呢,他别假戏真做,真被她勾引到手了!” 沈碧落终于盼到小糰子过来给她送饭了。 小糰子一进来,沈碧落赶紧问道:“快说说,卞宜这几天有没有和我哥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就是早上过去找他,天快黑时又回来了。” “早上去,晚上回?用得着这么勤?” “包护法走了后,落下很多事情没人管。展师兄最近在负责整理卷宗,掌门说卞宜姐姐字写得又快又好,她做事又心细,让她去打下手呢。” “打下手,那隔他多远给他打下手?”沈碧落心里越来越紧张了。 “我又没去看,我怎么知道?如果你想知道我明天去给你盯着他们?不过呀,她最近都是面露喜色呀,才来这么几天,人都好看了许多呢!”小糰子添油加醋地说着,笑着看着沈碧落。 沈碧落知道小糰子在故意气她,盘腿坐在石凳上生着闷气。 小糰子凑到沈碧落耳边笑道:“要么,碧落,我还是告诉卞宜姐姐,说展师兄是你的吧?” “别,我就要看她想闹出什么名堂来!”沈碧落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也想看你能倔出什么名堂来。”小糰子嘻嘻笑道。 ☆、第四十四章 反离间 展舒接到沈碧落托小糰子带来的信,信上说要他不要有意疏远卞宜,看她究竟想有什么目的,心想:“碧落这丫头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和我置气呢,卞宜一个弱女子寄居在亲戚家中,能有什么多大意图呀!” 但几日过后,他也明显感觉卞宜好像在有意靠近自己。展舒在千宿派这么多年,与卞宜虽然也经常见到,但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从不逾越应保持的距离。他只是从前听人说卞宜钟情于詹琴,后来詹琴一事真相大白之后他也听沈碧落感慨过卞宜的际遇,除此之外他对卞宜并无其他了解。 而且,展舒近来也感觉到千宿派中有许多人在议论他与卞宜的关系,连元坤都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说要他别犯煳涂,凡事心里要有个谱。 “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碧落让我不要疏远卞宜,可是这么下去,会容易引起什么误会来,而且也有损卞宜的名声,最怕的就是最终伤害的反而是碧落。”展舒这么一想时,也想与卞宜保持距离,但感觉当周围有很多人在时,卞宜就总会出现在他旁边,而且显得和他关系很近的样子,让他也控制不了这种局面。 小糰子给沈碧落送饭时,沈碧落总忍不住想打听近来外头又有什么关于展舒和卞宜的传言。 “自从那人消失了,卞宜姐姐没了主,大家又都关心起她来了。都有人说……展师兄把你当妹妹,卞宜姐姐才是他中意的人呢……”小糰子话说的支支吾吾,生怕沈碧落不高兴,“我就说了嘛,叫你别这么倔,大家老是这么说,连掌门都知道了,展师兄本来是不动心的,万一被这群人说得动心了呢?” 沈碧落又想起展舒曾经在清灵谷说的把她当妹妹,虽然这次展舒回来对她有明显的不一样,两人靠得近了许多,但到底没有定下终身之约,而且他回来后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她一开始是相信展舒对卞宜绝对不会有什么,但一听说展舒和卞宜真的走近了,而且还引起了许多流言,她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了。她性子倔,不会觉得让展舒不疏远卞宜是自己做错了,反而怨起展舒来了。 “碧落,这也怨不得展师兄啊,是你让他别疏远卞宜姐姐,他也很为难,如果他刻意疏远,你要说他没按着你说的做,他不疏远卞宜姐姐吧,你又要怀疑他的真心,你让他如何是好?你既然最开始都是相信他的,干嘛现在又来怀疑他呢?旁观者清,我看展师兄绝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你就放心好了!” “你少替他说好话了,会有传言肯定也就有根据,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解释!”沈碧落脑子里不断想像着展舒和卞宜在一起的情形,说话开始冲动起来。 “你又何必为难他呢?掌门说了只让我给你送饭,不许其他人过来见你,卞宜姐姐来送饭那也是经过掌门允许了的。” “他不来,那我出去找他!” “碧落,你冷静点,你这么一闹,恐怕面壁会不止半年了。”小糰子劝道。 沈碧落心里有一股冲动,非要见到展舒听他把话说清楚不可。 沈碧落来到洗心阁,轻松就避过了几名把守弟子,来到南院找展舒。 这时,沈碧落看到卞宜在前方走着,便小心地跟在她后面。 卞宜进了一间屋子,见展舒正趴在书案上打盹,便揭了自己肩上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他背上,她动作极为轻柔,像是生怕把展舒惊醒。 第77页 “果然是她在有意靠近我哥,看她这架势,好像世间貌美的男子她都要占为己有才好。”沈碧落在心里气恼道。 她再定睛一看,见展舒醒了,正在和卞宜说着什么,卞宜脸上的笑容明媚又温柔,好像与展舒已相识很久的样子。 沈碧落走近,立在他们跟前,大声道:“卞宜姐姐,我和我哥有几句话要说,能不能请你先走开一下。” 卞宜对沈碧落的出现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对于沈碧落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语也无半点恼怒之色,只是挤出笑来,淡淡地道:“这样呀,那你们聊。”之后便从后门出去了。 展舒看到沈碧落本是十分欣喜,但听沈碧落语气猜到她是一气之下从石室跑了出来,又生怕她要惹出事来。 “碧落,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怎么做事这么不计后果了?”展舒起身走向沈碧落,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沈碧落靠向展舒的胸膛,撒娇道:“难道你不知道你和卞宜的风言风语最近已经传遍了整个千宿派?大家都说,你和卞宜才是一对,你只把我当妹妹,我今天就要你来说个明白了,你快说!” 沈碧落从没有这么直白地问过展舒,忽然之间展舒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道:“说……说什么呢?” 沈碧落气得一把推开了展舒:“你还不知道说什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煳涂?” 展舒把目光从沈碧落身上移开,好像领会到了沈碧落的意思,他刚打算开口,听到门口传来有人在清嗓子的声音。 两人齐齐向门口看去,见元坤带着四五个人站在门口,正吹鬍子瞪眼地朝他们这边看着。 沈碧落朝展舒退后了两步,又小心地看向元坤。 元坤怒道:“让你在石室面壁,你跑到这里和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沈碧落低声道:“我只是突然想到点事情来急着要问展师兄,所以情急之下才跑了出来。” “你先回去吧,我会让小糰子明天给你送些纸笔过来,罚你抄写门规一百遍,如有下次,再多面壁半年!”元坤正色道。 沈碧落边走边想:“真是奇怪了,卞宜刚出去,掌门就来了,就好像是她把掌门喊了过来的一样,她这是故意在和我过不去吗?难道她还真中意我哥,想要把他抢过去?” 她虽是这么想着,但又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好像觉得卞宜对展舒并非出自真心,还是出于某种蓄谋。 沈碧落将碰见卞宜和展舒在一起,后来又被元坤当场发现她偷偷出了石室的事情向小糰子详细讲了。 小糰子思索了好一会儿,道:“我也觉得卞宜姐姐好像在故意惹你,她猜到她和我说的一些话我会告诉你,所以故意和我说一些能气到你的话,昨天她还在说……说是掌门有意撮合她和展师兄,问问我有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呀,她这就是绕着弯子编派了这些话来气你。” “气我?气到我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你说她会不会是知道你练了那因缘九式,想引着你犯错?” 小糰子一言点醒了沈碧落。她想到自己最近心里情绪的变化,和卞宜做的一些事情,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朝着她设好的圈套里跳。沈碧落突然又想起来卞宜一开始向她们隐瞒自己被渊锻挟持的事情,隐隐约约猜到卞宜此次回来的目的可能会和渊锻有关。 小糰子努力回想着最近和卞宜有关的事情:“还有个事情我也觉得挺奇怪,前天晚上我起来上茅房,听到卞宜姐姐那边有动静,那声音听着怪吓人的,我怕她出事了,就过去仔细听了听。她好像在哭,听着像是哪里痛得厉害。我就走过去敲了她的窗子问她是怎么了,她好像用力在装出镇定的声音告诉我她没事。昨天我又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她只是肚子痛,没啥事。但前天晚上我听得出她的确是痛的厉害,如果是得了什么病干嘛还要瞒着我呢?” “那天我给她把脉也是,我手刚打算伸过去,她就躲开了,好像很怕我给她把脉一样。”沈碧落想起这一连串事,越来越觉得卞宜有事瞒着她们了。 沈碧落想到小糰子住处离卞宜近,而且卞宜的事情又向小糰子透露的最多,开始为小糰子担心起来,她嘱咐小糰子道:“我虽让你多留意她,但你还是多小心些,也不可靠她太近,我怕要是她真有什么秘密落到你的手里了,她要有害于你。” ☆、第四十五章 香消玉殒 沈碧落一大早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在为小糰子担心,时时都在盼着小糰子过来送饭,好像只有看到小糰子了她心中的不安才能够缓解。 她对着石壁打坐时也完全沉不下心,觉得胸口被重物压到了一般,唿吸一下一下变得困难起来。 等到午后,小糰子还没过来给她送饭。 “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来了,今天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就算她有事来不了,她也总会换个人过来给我送饭呀!除非是……她碰上了事情,自身难保了……”沈碧落想到这里,心里害怕起来。 她想出了石室回洗玉宫去看看,但一想到要是小糰子没什么事,自己这么跑回去反而让卞宜有了提防。 第二日午后,沈碧落还是不见小糰子过来,她终于按捺不住,出了石室。 第78页 一路上她心跳得极快,一想到小糰子可能有危险,她手都有些颤抖了。 “一定是卞宜,我就知道这女人没那么简单,小糰子可能是发现了她什么秘密,所以落到她手里了。要是她害了小糰子,我一定要把她千刀万剐!”她脑子里幻想出卞宜残害小糰子的情景,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小糰子身边。 快走至洗玉宫时,沈碧落听到展舒从她后面追了过来。 “你怎么又出来了?”展舒追上来,有些心急地问道。展舒看到沈碧落脸色不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随时都要做出失控的事情。 沈碧落看到展舒追过来了,瞬间感觉安心了许多,好像觉得展舒来了,她能救出小糰子的胜算就大了。 “你来得正好,小糰子不见了,我怕她有危险。”沈碧落道。 “小糰子不见了,怎么我没听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昨天和今天都没来给我送饭,肯定是卞宜,是卞宜要害小糰子。”沈碧落紧紧地抓着展舒的手臂,步子迈得太快,都有些跌跌撞撞起来。 展舒拉住了沈碧落:“碧落,你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卞宜为什么要害小糰子,我看是你在石室胡思乱想了。” 沈碧落挣脱开展舒的手,怒道:“你可以相信卞宜不相信我,但别在这里挡我的路。” 沈碧落看小糰子不在房中,更慌了神,立马赶至卞宜房外,不待卞宜来开门便一脚将门踢开,拔剑架在卞宜脖子上,喝道:“你把小糰子藏哪里了?” 卞宜吓得尖叫起来,手伸在半空中,口里说不出话来。她听到展舒跟在沈碧落后面过来了,立马连叫带哭,听着让人觉得实在是可怜。 展舒进来后,冲到沈碧落前面,抬起自己的胳膊去挡开沈碧落手中的剑。 卞宜眼中含泪,一脸惊慌地看向展舒。 沈碧落握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那剑隔着衣服在展舒胳膊上陷了下去,此时,沈碧落心中有无限怨怒,她有种将剑划过展舒胳膊,刺向卞宜咽喉的冲动。 展舒看着沈碧落通红的双眼,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无奈,道:“碧落,放手!你太冲动了!” “你别以为挡在我面前我不会动你动手,你走开,谁要害小糰子我杀谁!”沈碧落感觉怒火从背心沖向头顶,随时都要烧毁她的理智。 展舒知道这么对抗下去,他和沈碧落之间的感情将要产生难以癒合的伤痕,便不再说话激她,只是慢慢地用力去推她手中的剑,想要逼着她将剑收回去。 这时,小糰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碧落,快放下剑来!” 沈碧落收起剑上前握住小糰子的胳膊:“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 “我看到外面闹哄哄的,所以过来看看。” “你和我说实话,卞宜是不是要害你?”沈碧落问道。 小糰子看了看卞宜,嘴唇张开又合上了,低下头抓住沈碧落的手腕,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明明是有话要向沈碧落说,却终究又什么都没说。 “碧落,你快回去吧,事情闹大了,掌门又要怪罪。”展舒走向沈碧落,“走之前,先向卞宜道个歉吧!” 沈碧落回头狠狠看了一眼卞宜,道:“还是那句话,谁害小糰子,我杀谁!” 卞宜不敢看沈碧落,只是靠在床上哭。 沈碧落提剑迈出了房门,口中骂道:“连哭都哭得这么好听,有的人还听不出来是假的。” 小糰子原地看着沈碧落离开,却没有跟着去,沈碧落对小糰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过去,小糰子大声道:“碧落,你快走吧,掌门来了又要罚你了。” 沈碧落回去后,总还是不放心,觉得和小糰子分别前小糰子是有话要和她说的。 “她那样子明明就是有话要和我说,怎么又催着我走呢?”沈碧落脑中还是存了疑问。 断黑后不久,沈碧落听到远远的有个声音在喊她,她听出这是洗玉宫清遥的声音。 “碧落,你赶紧回去看看小糰子吧,她好像……好像不行了!” 沈碧落出了石室,黑暗中直冲向清遥:“你说什么,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小糰子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碧落,她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了,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吐血,她让我来叫你,现在掌门在给她医治……”清遥慌慌张张地跟在沈碧落身后,跟她说着小糰子的情况。 沈碧落听清遥说完,御剑向洗玉宫赶去。 沈碧落看到她和小糰子共同居住了几年的房子里被烛光照得很亮很亮,顿时便觉一阵恍惚,好像自己的身体在亮光中腾空了,脚下所踩着的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想进这房间,比任何时候都不想进,她多希望小糰子笑吟吟地出来迎她进去。 元坤看到沈碧落进来了,长嘆一声,将沈碧落让至床边:“碧落,你也给她看看吧,哎,我没办法了。” 沈碧落一看到小糰子的脸,便哇的一声哭出来,小糰子听到沈碧落来了,才用力睁开眼睛,她已经很疲惫了,像是在费力地撑着一口气等着沈碧落回来。 第79页 “碧落,我还能看你一眼,真好……”小糰子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是卞宜害你的对不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沈碧落两只手用力抓在小糰子的左手手腕上,声音已经失去了控制。 展舒从沈碧落背后将她按住:“卞宜已经跑了。” “碧落,我很痛,但是我想活着,我想和你在一起,和琴哥在一起,我想活着……”小糰子的眼角滚下两滴泪来。 沈碧落两手颤抖着将小糰子发冷的手紧紧握住:“白天你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不跟着我走?” 元坤在沈碧落身后道:“卞宜对我下毒,被小糰子发现了,卞宜要挟小糰子让她不要说,骗她说对你下了毒,要是她声张,就不给你解药。最终是卞宜她自己撑不住了,知道事情要败露了,才逃了出去。” 小糰子突然把眼睛睁大了些,小声道:“她虽然是受了渊锻的控制,可是她心里还是恨我。” 沈碧落知道这一直都是小糰子心里的一道梗,她知道卞宜虽然知道现在的詹琴不是她曾爱着的那个詹琴,但是她也不想看到詹琴和小糰子在一起,所以才会在畏罪潜逃前也要对小糰子下毒手。 元坤道:“从小糰子和我说的卞宜犯病的症状来看,卞宜可能是被渊锻下了毒,渊锻想控制卞宜来杀我和我师弟。” “没想到她连自己的舅舅都敢下手,要不是小糰子偷偷用银针试了卞宜做给掌门的点心,恐怕……哎!”清遥在一边感嘆道。 “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去提防她,才会害你惹祸上身。”沈碧落看到小糰子刚睁大的眼睛又闭上了,开始泣不成声。 展舒扶起沈碧落的肩膀,安慰道:“她吃下的是扶天门的腐心丸,刚刚痛得求着我们一掌打死她,你还是别太激动,不要再触动她。” 沈碧落使劲捂着自己的嘴,额头靠在床上,哭得肩膀不住的颤抖。展舒想去扶沈碧落,被她用力推开。 此时沈碧落恨渊锻,恨卞宜,也恨展舒,她想到要不是他之前拦住她不让她杀卞宜,小糰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沈碧落很想冲出去对着夜空放声大喊,可是她害怕小糰子会离开,她眼前的小糰子就像黑夜里被风吹着的烛火,她害怕它灭了,她的世界就黑了。 沈碧落突然感觉到小糰子的手指没有知觉了,她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小糰子。元坤看到沈碧落神情不对,伸出手来在小糰子鼻前探了探,摇摇头,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屋里顿时一片呜咽声起,展舒守在沈碧落身边,生怕沈碧落会有过激的举动。 沈碧落两手手指扣在床沿上,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吼声,她此刻心里的怨怒已经不再指向谁,好像除了床上倒下的小糰子,她恨屋子里所有的人。她红着眼睛回头看着正向后退的几人,好像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中好像有利剑要射出,刺得她全身都疼。 展舒用力按住沈碧落,眉头紧皱着,眼睛用力盯着她:“碧落,卞宜的目的就是要刺激你,想看到咱们千宿派自相残杀,你不要中了她的圈套了!” 屋里大部分人已经吓得退了出去,沈碧落见人都出去了,想挣开展舒的手追出去。情急之下,展舒点了沈碧落穴道,沈碧落身子瞬间就软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追读 ☆、第四十六章 安能两全 小糰子下葬后,沈碧落在小糰子的坟前久久不肯离开。元坤怕沈碧落因悲伤过度,一时失控伤及无辜,特许展舒暂时陪伴沈碧落身边。 那巨鹰大壮也一直陪着沈碧落。它在小糰子的坟头缓缓扑腾着翅膀,像是在与小糰子道别。 沈碧落每看一眼那巨鹰,都觉心痛不已。她走到巨鹰身边,摸着它脖子上的羽毛,看着它一侧的眼睛,眼前又模煳起来,每一次眼前模煳时,她都会想起小糰子那天真烂漫的笑脸,总会回忆起最初见到小糰子时她的样子。 展舒走到沈碧落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嘆道:“一只鹰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啊!节哀吧,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最终大家都是要分开的,但愿来世你们还是好姐妹。” 沈碧落极为疲惫地靠在展舒肩头,想到沈长安和张图的离开时,心中好像开朗了些,她想,可能人活这一辈子,这些事情都不得不去面对。 但她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来,过一阵子之后,心里的仇恨还是会冒出来。她的心在开朗和压抑中不停地挣扎着。 她安静下来时会和展舒说着心里话。 “她走得好不甘心,她和詹琴还没成亲,她好不容易和喜欢人互表心迹,但詹琴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小糰子走了,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要是我一直都好不了了怎么办?” 有时想到小糰子死时的痛苦和不甘心,她又痛苦不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得牙咬切齿起来。 “我想让他们都下去给小糰子陪葬,把他们的人头拿到坟前来祭她!谁害了小糰子我就杀谁!还有你,都是你那天要护住卞宜,不然小糰子就不会死……你也是和卞宜一伙的,你被她迷惑住了!” “都是你不相信我,我早就觉得卞宜这次回来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她说话遮遮掩掩,还不敢让我探她脉搏……都是你,你非得认为是我的问题,我练了因缘九式,大家觉得我满身戾气,连你也不相信我……你把小糰子还我,还我!” 第80页 沈碧落反反覆覆重复着这些话,时而冷静理智,时而大哭大闹对展舒破口大骂,有时甚至拔剑起舞,激动起来又将剑朝展舒刺过来。 展舒对于小糰子的离去,他也痛心不已,他也对自己承认他对沈碧落有时的确是存了成见。总害怕沈碧落身上戾气过重,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在沈碧落要杀卞宜之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沈碧落太过冲动,为卞宜挡了下来。 展舒默默地陪在沈碧落身边,她说话,他就陪她说话,她想打架,他也陪她打,她哭,他就在旁边守着她哭。 詹琴接到小糰子去世的消息之后,也赶至千宿山来。 沈碧落在小糰子坟前看到詹琴,恍惚间以为詹琴还是她十五岁时遇上的那个詹琴,痴痴地看着他。展舒猜到沈碧落必是犯煳涂,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便上去和詹琴说了好些话,好让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沈碧落能清醒清醒。 沈碧落这才想起来从前的詹琴也消失了,小糰子没了好歹还给她留了座坟头,给她留了念想,而那人一旦消失,就什么都没再留下了。 她冷笑了几声,看向詹琴,眼神有些涣散:“都没了,他们不相信我,我就说卞宜有问题,他们不相信我,他们全是害死小糰子的兇手,还有渊锻,杀了渊锻,卞宜,杀了她!” 沈碧落说着,手指到处指,好像她眼前出现了很多让她怨恨的人。 展舒搂着沈碧落的肩膀,道:“碧落,好了,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在这儿,没有其他人,你看花眼了。” 沈碧落推开展舒,好像突然之间她又变得清醒了,蹲到詹琴身边小声和他说着话:“小糰子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她还没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她走得不甘心。你振作点,我会替小糰子报仇的。” 詹琴在小糰子坟前哭了一场,并无过激言行,整个人比起刚与沈碧落结识时成熟了许多。 “哥,他以后可能就难得来一次千宿山了,我们一起送送他吧。”沈碧落轻声说,她在风里站着,头髮被吹得凌乱,但神情却显得很安详。 展舒见沈碧落突然之间又变得冷静了,只好顺着她。两人将詹琴送至山口时,几名负责防卫的弟子看到沈碧落来了,都开始警惕起来,几人站成一排,拔出剑来退后了几步。 沈碧落看到自己已经如此不被人相信,连几个普通的弟子都对她做出这种警惕行为。她向天哈哈笑了两声,装出对那几人动了杀心的样子,将手中的剑向前一推,那剑从几人的眼前闪过,扎进他们旁边的树干上,又被沈碧落隔空收回手中。几人大惊失色,又向后退了几步。 展舒向詹琴催促道:“你只管走吧,碧落这儿有我呢。” 詹琴回头看向沈碧落,无奈于自己帮不上她,只好道了声“珍重”就扭头走了。 展舒怕沈碧落与那几名负责防卫的弟子动手,便拉了她要走。 沈碧落冷笑道:“怎么,你怕我跟他们动手,怕我杀人,说到底还是觉得我失去了理智,戾气重?” 这时,一群人朝着沈碧落走来。那领头的叫做胡勇,是千宿派新近升上去的护卫头领。他三十来岁,在一群人中走起路来都显得比其他人要威风。 胡勇看到沈碧落将山口几名弟子吓得直哆嗦,大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你是执剑长老门下弟子,我平时是管不着你,可你今天想与他们几个动手,不管你是谁,我第一个容不得你这么放肆。” 展舒正想上前与胡勇解释,告诉他沈碧落只是一时情绪不稳定,让他不要去激怒沈碧落。展舒刚走至胡勇跟前,胡勇已经拔剑刺向沈碧落了。 沈碧落心里的怨愤压抑已久,早就恨不能找个人痛打一场,虽有展舒偶尔陪她过几招,但她对展舒总下不了重手。 胡勇几人见沈碧落招招狠厉,对他们毫不留情,趁着展舒在挡住沈碧落时,都纷纷向后撤走了。 沈碧落与胡勇等人动手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元坤耳朵里,他立马命人去看守石室,以防沈碧落再出来伤人。 此时展舒已陪了沈碧落回到石室,他看到石室外面突然围了很多人,生怕沈碧落看到这些人情绪又不稳定,立马出来劝他们离开。 这些人都只道奉了元坤命令守在这儿,不敢擅自离开。展舒只得回洗玉宫找元坤,他到洗玉宫时,见雪焰已出关,正在与元坤商量沈碧落的事情。 雪焰当即和展舒一起去石室,却见沈碧落已和石室外看守的弟子大打出手。 雪焰一出掌,便将沈碧落和那一干人强行分离开。沈碧落见是雪焰来了,虽觉体内戾气仍难压抑,但也极力控制自己停手,并朝雪焰跪了下去。 “师父……” 雪焰看沈碧落与他闭关前有了很大变化,她的眼神再不似从前那般柔和,不时散发着怨气和杀气,雪焰知道他从前担心的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 他很早以前就隐隐觉得沈碧落与阆月有着许多相像之处,他很怕沈碧落也和阆月一样因为心中怨念太深,过于执拗,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沈碧落也感觉到了雪焰此刻对她的担忧和失望,但她一时也无从解释,只是低着头跪在雪焰面前。 雪焰长嘆一声,转头看向展舒道:“你们俩跟我进去,其他人都先回去吧。” 第81页 展舒将沈碧落扶起来,两人跟在雪焰背后进了石室。 雪焰在石凳上坐下,神色安然,好像对于沈碧落之事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事情掌门师兄都已和我说了,碧落你也不用多作解释了,你的心思师父都知道。你虽然一时急功近利,但你没有歪念,没有贪心,你只是太年轻了。” 沈碧落听到雪焰一番话,觉得安心了许多,一连这么几天,她第一次心里有了这种感激一个人的感觉,她在雪焰身边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雪焰无奈地看了沈碧落一眼,道:“但是门规终究还是门规,你因缘九式的功力只能废去,你有没有怨言?” 展舒猜到雪焰出来必是要废去沈碧落功力,开始有些替她担心了,问道:“师叔,因缘九式的功力废去了,是不是碧落的修为会全部废去?” “不,我说废去因缘九式的功力意思并不是废除碧落的修为,我只是根据她修炼因缘九式的路径来将她这一部分的功力封印住。这是方法之一,但是这种方法只是让碧落使不出因缘九式,并不能除去她体内的戾气,甚至体内的戾气不能通过功力发泄会将她折磨得更痛苦。还有一种方法,很干脆,废去她全部修为……” “不,师父,别废去我全部修为,碧落求您!”沈碧落不待雪焰说完,又朝他跪了下去。 雪焰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性情如此要强,必是不愿被废去修为的。但是,你想好了,第一种方法会让你很痛苦,我就怕你熬不过去。”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让碧落不受戾气的折磨?”展舒问道。 雪焰摇了摇头,道:“就算有那也相当于没有……除非是碧落忘了所有的仇恨,心中无任何怨念,就不会受戾气支配了。” ☆、第四十七章 假装失忆 雪焰根据沈碧落的意愿,将她因缘九式的功力封印住了。 雪焰又向展舒劝道:“你还是暂时不要留在这里了,你让她自己好好面对吧,有的路只能她自己走,你不在,她可能更清净些。你也不要不忍心中途又回来了,她不会有事的。” 展舒只得听了雪焰的劝,暂时离开了石室。 展舒和雪焰离开后,沈碧落沉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后已是下半夜了。她再也无法入睡,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来,想到了她与父亲在乌央谷的生活,随后又想到了在棋川时生活中的种种琐碎事情,但想来想去,最终思绪都停在了沈长安和张图的死上。她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而她的心里却是翻涌不安,她感到恐慌和无助,直到天亮都毫无睡意。 小糰子不在了,给沈碧落送饭的事情就交给清遥了。清遥从前在洗玉宫打杂,与卞宜和小糰子相熟,小糰子出事后他看到沈碧落又变成这个样子,更是唏嘘不已。只有看到沈碧落安静了的时候,他才敢上前和她说话,生怕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沈碧落惹恼了。 沈碧落轻易也不和清遥说话,只有有时候安静下来想到小糰子了,才会和他聊一聊小糰子。 清遥在石室外听到里面有击打的声音和石头飞起的声音时,便不敢进去,只能等到石室中安静了才进去。他并没有将沈碧落在石室中的情形讲给其他人听,但千宿派上上下下都提防着沈碧落,不敢靠近石室半步。 展舒再去石室看沈碧落时,石室中已是一片狼藉,碎石头落得遍地都是,石室的墙上也被沈碧落打出了许多个坑。展舒看到此种情景,料想沈碧落这几天过得很艰难,她将自己困在石室中,周围没有其他人她只能将心里的痛苦发泄在这些石头上。 沈碧落盘腿坐在石板上,看到展舒进来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展舒看到,那是一张苍白的脸,脸上的表情悲哀而冰冷。靠近她时,感觉到她的喘息间透着虚弱和疲惫。她身形瘦出了一圈,坐在石板上的样子虽瘦弱,却仍然显示出一种倔强的力量。 展舒在她身边坐下,低头一看,发现她两只手上布满了血痕。他缓慢地伸过手去,却不敢触碰她的手,只是抬起眼睛又看向她的脸。 他看向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看他,而是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好像已经疲惫得忘了她眼前这个她曾心心念念的人。 她垂着头,头髮散乱地盖在脸颊上,全然不顾他现在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在看着他。 他从来都想不到她有一天会成这个样子。在他的记忆中,即使两个人已经非常熟悉,她也总是很少让他看到她狼狈邋遢的那一面,她还只有十三四岁时,在灶膛烧火做饭后经常都要照一照镜子,看自己脸上有没有脏污,从前和他在一起时,她也总是以没有红印子的那半边脸对着他。如今,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心里痛得喘不过气来。 “碧落,我师父给了我一颗药丸,能起到平心静气的作用,你吃了它……”展舒的声音平缓冷静,他想使劲压抑心里的忐忑不安,他缓慢掏出一颗黑色药丸放在手心,朝沈碧落递过去。 沈碧落像突然醒过来了一样,晃了一下头,看向展舒的眼睛,而展舒却将眼睛看向别处,托住药丸的那只手手指朝里一弯,好像生怕沈碧落将他手里的药丸拿过去。 展舒很快又伸开了手指,将药丸递到沈碧落面前。沈碧落完全回过神来了,微微张开了下嘴唇,看着展舒手里的药丸,又抬头看向展舒,在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把抓起他手心里的药丸放入口中,仰头用力一吞。 第82页 “碧落,你真的吃下去了?”展舒大惊失色,紧紧地盯着沈碧落的脸,生怕她马上就要消失。 “你让我吃,我就吃!”沈碧落向展舒投来幽怨的眼神,嘴角显出一丝冷笑。 “你猜到这是让你失去记忆的灵药了?”展舒看到沈碧落微闭着眼睛,侧过身去扶住了她的后背,看到沈碧落紧闭着双唇,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沈碧落在展舒怀里晕了过去,他将她抱在自己腿上,他从没有这么靠近她过,也没有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躯是如此瘦弱。他将自己的胸膛俯下去,以为这样可以让她暖和一点。 展舒将沈碧落抱回石室里面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想像着她醒过来已经将他完全忘记的样子。 “她吃下药丸前看着我的样子明明就是在怨我,那为什么她还真的吃下去?我只是想要她好受一点,才会问师父要了这颗药丸,我这是着了什么魔了,竟然真将药丸给了她。”展舒守在沈碧落身边,仍然不相信沈碧落会真的将那药丸吞下去。 原来展舒听雪焰说,如果沈碧落忘掉了从前的事情,体内的戾气便会化去,他怕沈碧落真走到将自己折磨到痛苦不堪的那一步,便将这药丸带在身上。他在将药丸拿出来的那一刻,他也犹豫了,但是沈碧落抢在他动摇前把药丸吞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展舒感觉到沈碧落的手在动。他赶紧将自己的手伸到她手心里,喊道:“碧落,你怎么样,我在这里。”他说完开始害怕起来,他很怕她会听不出他的声音,认不出他是谁。 沈碧落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展舒,又紧皱着眉头,小声念道:“这是什么地方?”说完因为身体太过疲惫,她又想将眼睛闭上。 突然,她又睁开眼睛看着展舒:“碧落?你是在喊我?我是碧落?” 展舒紧握住沈碧落的手,但心里一下空了,他好像又陷在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梦境中:他掉进水里,心里很害怕,却怎么挣扎也上不来。他感觉沈碧落刚刚的这一番问话,就好像是将他推入到了他恐惧的水中。 “碧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展舒想俯下去抱住沈碧落。 沈碧落从床上坐起来,眼神茫然,嘴唇有些发白髮干。她理了理自己的头髮,又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吃的吗?我饿!” 沈碧落的回答让展舒又回想了一下梦里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但又被按下水里时的绝望感,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你等我,我马上去给你找吃的!” 展舒出了石室后,沈碧落终于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放声哭了出来。 “哥,原谅我,是我骗了你,你就当做我已经忘了你吧,从此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碧落了。”沈碧落从袖中摸出那粒药丸,原来她吞下药丸的样子只是假装给展舒看,后来又趁他不注意时将药丸吐了出来。 “在你拿出药丸时我就猜到这东西吃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了,我知道,在师父说出让我忘记那些事情可以消除痛苦时你会动心,你怕我报仇,怕我折磨自己,可你怎么就不怕我忘了你,不怕我忘了我们的过去?难道对于你来说,我对你的感情就那么不重要?” 沈碧落趁着展舒还没回来,赶紧拿起桌上的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石室。 沈碧落来到了曾经到过的那片花海。 “怎么不知不觉我又到这里来了?可能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她看到四周的花已星星点点,连草也不似从前那么茂盛了,不远处的湖里水也浅得能见到湖底的石头。 “哎,又到秋天了,从前的热闹景象都不在了,人都散了……”沈碧落又想起小糰子来,便坐在草地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她哭完抬头看着蓝天,心里空得让她感到绝望:“老天爷,小糰子从没有想过要害谁,你让她走得那么痛苦,她不想走啊,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还年轻,她还没活够啊!而渊锻呢,他害了那么多人,你却让他活得好好的!哪怕是遭天谴,我也要骂!这都是什么世道,这还让人怎么活下去!” 沈碧落在那片草地上躺了下来,迷迷煳煳中她想起雪焰说的那番话。 “师父说的没错,有的路还是只能我自己走,有的事情谁都帮不上我,只能我自己去解决。心里难受的时候我也想忘了所有的事情,可是我捨不得,情愿受折磨我也捨不得忘记他们,爹,爷爷,小糰子,师父,还有哥……”沈碧落想到这里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个她从没有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他白觅,她想,或许她不想忘记的人中,也有他。 沈碧落走至白觅曾在此搭建的竹屋前,回想着他曾将她带到这里来时的情景,忽然之间,她都觉得这些事情好像从不曾真的发生过,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缥缈。 她决定先在这竹屋里暂时住上一阵了。 ☆、第四十八章 壁上美人 两个月后,瑞州瞻云庄。 詹琴牵着马出了瞻云庄大门,远远地看到一女子正朝他走来,待那女子走近些,詹琴才认出那是沈碧落,他激动得快步朝她走过去。 此时的沈碧落似是大病初癒一般,虽然看上去憔悴了些,但却朝詹琴笑着,像从前一样爽朗。 第83页 沈碧落因思念小糰子,所以来到瑞州找詹琴,只是想和詹琴好好聊一聊小糰子。 詹琴本打算出门替办事,见到沈碧落来了,又将事情先搁下,先迎了沈碧落进去。 沈碧落和詹琴说到小糰子时,詹琴虽很怀念曾经和小糰子在一起的日子,但是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悲伤。 “我看你呀,是隔了几个月就把小糰子忘了吧?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有了相好的姑娘了。”沈碧落白了詹琴一眼。 詹琴轻笑了一声,道:“怎么可能,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天天都会想到她,但那又怎样呢?我后悔从前没有多来千宿山看她,我以为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哪里想到……我再怎么后悔她还是回不来了,我也回不到过去了。” 沈碧落听詹琴这么说,也想到了她和展舒,她想,她现在和詹琴从前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一样,她也以为她和展舒的日子还长,她没有想过展舒有一天也真的会离开她。 “道理大家都能懂,但是往往只有在真失去的时候才会懂有多捨不得。”这么一想时,沈碧落开始觉得自己假装失忆,还突然之间离开了千宿派,对于展舒来说实在是太残忍。 詹琴看沈碧落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她此次离开千宿山并不是单单为了来找他聊小糰子这么简单。 在詹琴的追问下,沈碧落将上次詹琴从千宿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仔细向他说了。 詹琴也为沈碧落担忧起来:“我看,展大哥这么做也是捨不得你受苦,他是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能保你平安,而且,即使他真的让你服下了那颗药,你真的已经忘了他了,他还是会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难道他就不在意我会不会忘了他?不在意我们之间的情分?” “不是不在乎,只是他更在乎你,他只想你活着,至于你心里有没有他,那都没那么重要了。这种心情我比你更懂,因为我现在已经失去小糰子了,如果能让她活过来,就算她不认识我,我也愿意。” 沈碧落听到詹琴这番话,想到詹琴与小糰子虽然情意相通,但现在却已天人相隔,又觉鼻子一阵发酸。她默念道:“活着,是啊,我和他都还活在这世上,这样真好。” 她虽是这么想,但终归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我和他走到这一步,可能也是天意吧,哎,怎么凭空出来一个卞宜呢?要不是他阻止我杀卞宜,小糰子也不会遭毒手,就算他没有让我吃那药丸,我也是没办法再面对他了。” “我知道你和小糰子之间感情好,可是你也不能把小糰子的死归到展大哥身上,他怎么知道卞宜会这么坏?他阻止你杀卞宜只是不想你伤了无辜性命,也只是出于恻隐之心。”詹琴看沈碧落仍然执拗着不听劝,替她担心起来。 “呵,归根到底,还是他不相信我,对我有成见!”沈碧落道。 詹琴从前也偶尔听沈碧落提到过她与展舒之间存在的分歧,对于他们俩的不同,他一时也不好评判,只得安慰道:“无论是靠得多近的两个人,想法都会有不同的,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会觉得他最亲啊。” 沈碧落也听得出詹琴在这个问题上不好偏向哪一方,便打趣他道:“行了,就你书呆子道理多。”她虽这么说詹琴,但心底里发现詹琴比从前成熟许多,再不是那个孩子气的傻书生了。 詹琴从沈碧落言语中感觉到她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便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打算?” “去扶天门,杀了渊锻和卞宜!”沈碧落手中的剑重重地扎在她前面的台阶上,她的语气冰冷而坚定。 “卞宜,哎,起初我还以为她就是个弱女子,她来过我家找我,我说我不认识她,还让她走,那时我还心里很内疚,没想到她这么狠毒。”詹琴想到小糰子死在卞宜手里,觉得实在是痛心。 “你也以为她是个弱女子,怎么你们男人见了卞宜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呢?她可不简单,她能反抗家里安排的婚事,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一般的弱女子能做到像她这样?她只不过就是装出柔弱的样子让你们没法防备她。”沈碧落回想起认识卞宜的过程,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了卞宜的真面目。 “可是小糰子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一定要对小糰子下毒手呢?” “一个是她觉得自己扛不住了只能逃走,小糰子识破了她的诡计,她对小糰子心生怨恨。还有,可能是因为你吧,她不想看到你和小糰子好。”沈碧落想到这里心情又沉重起来。 “她喜欢的又不是我,干嘛看不得小糰子和我好?” “被感情之事蒙蔽了良心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沈碧落又想到了阆月,阆月因为痴恋雪焰,执念太深,对他心生怨恨,最终不惜与他为敌,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詹琴听说沈碧落要上扶天门找卞宜,心想:“碧落一女子,尚且如此重情重义,我与团儿有终身之约,怎么说我也得上扶天门给她讨个公道。” 沈碧落虽然之前一直觉得詹琴人笨又学艺不精,带着他是个累赘,但想到他家传的功法能破渊锻的结界,便答应带上詹琴一起上扶天门。 詹琴辞别了家中父母,和沈碧落一道离开了瞻云庄。 第84页 经过两人商量,因双方实力差距,与渊锻不能硬碰硬,寻找卞宜也要小心行事,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他们只能先沿途打探消息。 两人走至一河边时,詹琴道:“看,这就是泪河了,流过扶天门下边的就是这条河。” 沈碧落抬头远望,见这河足足有百来步宽,两岸高山峻岭连绵不断,河岸怪石嶙峋,地势险峻。 “原来是同一条河,不知道这河里有多少死在扶天门手里的冤魂。”沈碧落嘆道。 “哎,可不是嘛,不过渊锻在瑞州的名声也不算多坏,但他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总要被人知道的。”詹琴道。 这时,一年轻妇人端着个木盆走沈碧落身边走过,她突然瞪大眼看着沈碧落,与沈碧落擦肩而过后,她又返回来追上沈碧落,依旧瞪大眼看着她。 沈碧落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可能是认错人了。 那妇人把沈碧落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嘀咕道:“像,太像了!”随后,她看到一老妇提着篮子朝她走过来,朝那老妇道:“婶子,快来,你看这妹子和那石壁上的人儿是不是很像?” 老妇加快了步子,勾着身子歪着脑袋看着沈碧落,嘆道:“嗯,的确是像!” 沈碧落见事情好像有蹊跷,转身看向詹琴,詹琴皱着眉摇摇头,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詹琴问道:“两位说像,是说我妹子像谁呢?” 年轻妇人手指向河的一端,道:“在那边有块石头,被水长年沖得亮晶晶的,能像镜子一样照出影子来,可好看了。那石壁上有个美人,和这妹子长得一模一样。” “啊?还有这样的事?”詹琴惊奇地问道。 “不信,你们自己去看,那上头的美人还是我最先发现的呢,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一见这姑娘就觉得和那石壁上的人儿像,姑娘你从哪儿来呢?怎么会映到那石壁上去?”老妇将沈碧落瞧了又瞧,好像硬是想瞧出她与凡人有哪里不一样。 沈碧落对她们轻轻笑了,道:“可能只是巧合吧。” 詹琴对这事很好奇,也想去瞧瞧那石壁上到底有个什么人影子,竟然会与沈碧落如此相像,便拉了沈碧落:“走,咱也去瞧瞧,看到底像不像你!” ☆、第四十九章 塑像之人 詹琴快步走在沈碧落前头,朝着那妇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碧落,快来,这儿真有块两晶晶的石壁,你过来,我来比比,看你们到底像还是不像。”詹琴在河岸边站住,朝沈碧落远远地招手喊道。 沈碧落走近一看,那瀑布的一侧果真有一石壁,因时值水浅的秋季,那石壁上只缓缓流动着少量的河水,所以能看到石壁上的影子。 那石壁足有两个人高,石壁一侧果真有一白色的人影,神态和身段与沈碧落极为相像。 詹琴嘆道:“她们说得没错,还真是像呢!” 沈碧落看那石壁所向,正是自己所站的这边的河岸,但她所站的这边的河岸被一伸入河中的石头所挡,看不清石壁对着的是什么地方。而且石壁上除了那具人影,并无其他突出的东西。沈碧落猜想,那石壁的对面可能是有座石像,但站在她这个位置被那伸入河中的巨石所挡,不能看到石像,所以那两妇人只知石壁上有人像,却看不到石壁对面的石像。 詹琴央求道:“碧落,你带着我飞到石头那边去看看!” 两人飞过河中巨石,来到石壁所正对着的地方。那石壁中映出的石像果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沈碧落靠近那石像,站到旁边去比了比,发现石像与她高矮胖瘦都极为相近。那石像头微微抬起,好像在看向远方,神情与她一样,柔中带刚,若有所思。 她低头看时,发现这原本是一块直立着的白色石头,被塑像者开凿前这石头与身后的石头是连成一体的。只是后面的石头颜色略深,才将这白色的石像衬托得尤为显眼。 沈碧落又仔细看了石像表面经过雕琢后留下的痕迹,暗道:“从这些痕迹看,这石像应该是最近才塑出来的,这是什么人做的呢?和我如此相像,这只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对我这么熟悉,能记住我的模样的人,实在是不多啊,难道是……不过他既然找我不着,来这儿做个石像是什么意思?” 詹琴看了看石像,又看了看沈碧落,道:“呀,太像了,肯定不是巧合,我看是展大哥想让你回心转意,做个石像给你个惊喜!” 沈碧落白了詹琴一眼:“才夸你有长进呢,又变成木头脑袋了,他要是想给我惊喜干嘛弄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不是他那会是谁?”詹琴喃喃道。 詹琴这么一问时,沈碧落髮现她心里还是期待是展舒,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但是思来想去,展舒实在是没理由要来这里做这么个石像。 “碧落,过来,后面还有个山洞,我们进去看看。”詹琴在沈碧落身后喊道。 沈碧落朝詹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不远处有一山洞,洞口有两人宽,一人高,洞口上有许多青藤垂下。 洞中空落落的,没有留下任何日常使用的物件,不像有人在这居住,但是洞内地面和石壁都很平整,很明显是经过了人工的修整。 第85页 “看来那塑像之人可能就是住在这儿的。”詹琴环视洞内,到处寻找人住过的痕迹。 “可这里头日常用的东西全都没有,又不像有人在住……” 此时,沈碧落隐隐觉得这塑像之人不是展舒,像是白觅,她想:“我哥虽记得我的样子,但是他对于书画并无兴趣,让他捏个泥人都捏得不像,不可能会做出这么精美的石像。只有白觅,记性极好,又精通书画,画的人物形神具备,而且这人来去无踪影,来这儿也可能也只是偶尔小住,所以没有留下什么住过的痕迹。” 詹琴看沈碧落的神情,似是猜到这塑像之人是白觅了,便道:“哈,这人也真是古怪啊,怎么哪里都有他呢,他不会一会儿又冒出来吧,我可不想再见他了,我怕他又觊觎我的美色。” 沈碧落白了詹琴一眼,却还是不得不感嘆那张脸真的是无可挑剔,她又想像着要是白觅突然又变回詹琴这个样子了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突然间很想再见见白觅,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总感觉他们之间不会就这样彻底失去联繫,可是她又不好直接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便想着在哪里留个记号,让他知道她曾来过这里。 她拔下头上玉钗往洞壁上射去,那玉钗牢牢地钉在了洞壁之上。 詹琴也愣,然后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告诉他你来过呢,要么,我陪你在这儿等他回来?” “哪里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沈碧落冷冷地道,“见得着就见,见不着就算了,哪里还用得着专门在这儿等着他。” 沈碧落想到她在洗玉宫前对白觅说出的那句“从此以后恩断义绝”,又开始后悔起自己留下玉钗了。 她回头看看那洞壁上的玉钗,心想:“能否再见,都随缘吧。”随后便拉着詹琴离开了山洞。 詹琴从沈碧落身后追上她,嘻嘻笑道:“碧落,你这么心不在焉的,难道心里还在想着那给你做石像的人?你现在是等着他来找你呢,还是等着展大哥来找你?” 沈碧落被詹琴这么一问,问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突然厌弃起他来,大步朝前走着,不想回答他的问话。 两人住进了一家客栈,沈碧落将随身带的东西放下,坐在桌边想平復一下矛盾的心情。 她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送铺盖的,请姑娘开开门。” 沈碧落嘀咕道:“奇怪,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她开门一看,顿时被这张印在她心里的脸惊到了。展舒穿了一身店伙计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床被子,门一开他就进来把门合上了。 沈碧落深吸了几口气,极力平復唿吸,生怕自己会说不出来话。 展舒看着沈碧落的眼睛,像是想通过目光揭穿她的伪装。 “碧落,你还是不肯认我?” 沈碧落听到这话差点哭了出来,她定了定神,勐地转过身,冲到门口把门打开,朝外面大喊道:“来人哪,你们这是让什么人混进来了呀!” 几个伙计闻声进来,看到展舒这一身打扮,齐齐扑过去想将展舒抓起来。 “偷了衣服闯进姑娘的房间,流氓,拖出去!” 展舒怔怔地看着沈碧落,也不去反抗,任由着几人将他拖了出去。 沈碧落用力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感觉到胸口闷得慌。她耳朵贴着门,很想听出外头有什么动静。 “他还会不会回来找我?要是他再回来找我,我还要继续装作不认识他吗?” 正当沈碧落心中忐忑不安时,又听到有人敲门,她心中暗喜道:“他又回来了!” “碧落,你这边怎么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吗?” 传来的却是詹琴的声音。 沈碧落打开门让詹琴进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詹琴说了。 “你心怎么这么硬呀,你竟然还是不肯认他,还喊人过来把他拖走了,你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吗?”詹琴越说越激动。 “伤心?他会伤心吗?如果他会伤心当初干嘛还把让人失忆的灵药拿给我?” “我看你呀就是嘴硬,你这会儿肯定又后悔让他走了……” “好了,别说了。”沈碧落不想听詹琴继续猜她的心事了,“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离开客栈后,沈碧落一路上总忍不住要回头看背后。 詹琴见此,笑道:“好啦,走吧,后面没人跟着你了。你要是后悔了,可以回过头去找他。” 沈碧落想到展舒没有再继续追上来了,心里又无奈又生气,但除了继续往前走,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连几天,沈碧落再也没听到任何关于展舒的消息,心想:“这下他应该是不会来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慌乱起来,很害怕自己会再难见到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到千宿派去。 她只觉内心憋闷,无处发泄,向詹琴说又说不清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只得拔出剑原地舞起来。 詹琴被一阵剑光吓得直哆嗦,赶忙退到一边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抱着膝盖嘀咕道:“走着走着又舞起剑来,吓得我腿都软了,幸好我喜欢的人不是她,不然整天提心弔胆,没好日子过,我还真佩服展大哥,他才是碧落的克星,碧落只有在展大哥身边才最温柔,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第86页 沈碧落忘了詹琴的存在,一心想驾驭住手中的剑,让剑随心走,好驱逐心中的烦忧。一开始她感觉自己心里很乱,害怕剑会脱手而出,但在她想将心思用在剑上时,慢慢变得专注起来,心里反而变得坦然。 “离开千宿派在那竹屋里,心里觉得烦忧之时便拿出这剑来,这剑像是懂我的心事一样,我好像是被它带着舞起来的,在我内心痛苦的时候好像更能和这剑融合。”沈碧落感觉自己渐入佳境。 每当感觉到自己能够控制体内的戾气了时,沈碧落总感到很欣喜,好像是她能够从痛苦和烦忧之中抽离开了,这样以来,心里的恐惧也会自然而然被驱散。 詹琴感觉到沈碧落舞剑并不会伤到自己时,才敢大大方方朝沈碧落这边看过来。他发现沈碧落舞剑并无杀气,而是像在阐释那把剑里的奥秘,那种如行云流水的感觉也将他吸引了,让他艷羡起来。 ☆、第五十章 戳痛处 “救命啊,救我!”沈碧落刚收起剑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她循声望去,一瘦高年轻男子正拼命朝她这边跑。 那瘦高男子后追过来四五名打扮相同的年轻男子,沈碧落仔细看去,认出这正是扶天门的打扮。 沈碧落见他们以多欺少,本来有些看不过去,想插手管一管,可看到这好像是他们门派内部的事情,便站到詹琴一边去不想管这事了。 那瘦高男子远远地看到沈碧落舞剑,情急之下只想保命,便向沈碧落这边跑来,想向沈碧落求救。看到沈碧落并无相救之意,脸上的恐慌神色又变为绝望,想叫又叫不出来。 他脚下也开始失去控制了,扑腾一声跌倒在沈碧落膝下,挣扎了几下才慌慌张张爬起来:“姑奶奶,救救小的吧,你不救我,我今天肯定死定了。” 沈碧落看到他的脸都开始扭曲了,心里感嘆:“谁说人这条命不重要呀,真到要死了的时候谁会不怕呢?他这副样子我要是不救他,我可能以后想起来都会对自己寒了心,管他呢,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干脆豁出去了。” 沈碧落将那瘦高男子扶起来,小声安慰道:“别怕,你呆这儿别动。” 那人这才将脸上五官归了位,两只手仍在瑟瑟发抖。 沈碧落朝那几名弟子厉声喝道:“以多欺少,真不要脸!” “这可是我们扶天门的事情,你也敢管?” “呵,我不敢管?那我今天还真想管了!” 其中有一名扶天门弟子较为冷静,看得出来沈碧落有胜过他们几个的把握,面色和气了些,向沈碧落道:“姑娘侠义,在下佩服,只是这是我们门派的家务事,其中的黑白姑娘也不好分辨,又何必惹祸上身呢,还是把他交给我吧!” 沈碧落经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动摇,但她瞥了一眼那瘦高男子的可怜模样,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便道:“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到,我且先将他带了去问个明白,如果我不该管,我就把他放了,再落到你们手里也是他的命了,如何?” “在我们手里跑掉的人,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姑娘,那就请赐教吧!” 几人一齐向沈碧落杀来。几个回合下来,沈碧落已明显占据上风,那几人也不敢硬拼,败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碧落将人带走了。 那瘦高男子见后面已无人再追上来了,才敢坐在地上歇息,他一坐下便呜呜哭起来。 詹琴见此情形,也嘆道:“也真是可怜,一个大男人都被吓成这样。” 那瘦高男子道:“多谢姑娘相救,小的叫吴壮,小的这会儿被吓慌了神,都不知道要如何谢姑娘了。两位不知道,并不是我怕死,只是落到他们手里我会死得很惨,就算他们可以不杀我,在那里我也活不下去。” “怎么,你在扶天门是不是受人欺负了?”詹琴问道。 “受欺负倒是不算什么,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要我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怕遭报应,死了都不能投个好胎,我想离开扶天门,可是上头有规定,像我这种做过那种事的到死都不能离开扶天门。”吴壮用衣袖擦着眼泪。 “那种事?哪种事?”詹琴小心地追问道。 吴壮有些犹豫,好像下面的话不好启齿,低下头道:“就是……逼人试药……” “啊——”詹琴虽不太了解这其中的细节,但也猜到这事的确如吴壮所说,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们不让你走?还逼着你做一辈子?”沈碧落问道。 吴壮点点头,显出无奈的神情。 “肯定是渊锻怕丑事传出去,扶天门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沈碧落拳头紧握,恨不能与渊锻早些诀一生死。 詹琴看了看四周,担忧道:“碧落,我们赶紧走吧,那几人肯定不会罢休,可能回去找了人过来对付你呢!” 沈碧落也觉得詹琴的担忧有道理,起身就准备走。 这时,一阵掌力破空之声迅速传入沈碧落耳中,她只能根据声音的方向躲闪,待她回过神来,空中强劲黑影已在她面前立住。 沈碧落在看清他的脸之前,就感觉到这人是缘木。 “长老!”吴壮吓得口瞪目呆,赶紧躲到詹琴背后。 第87页 詹琴看到身躯如此庞大之人落在沈碧落面前,与身材单薄的沈碧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着实为沈碧落捏了把汗,朝她大喊道:“碧落,快跑,我来拖住他!” “你老实呆着别动,别给我添乱!”沈碧落往远离詹琴的地方一跃,力图将缘木引开,让他别伤到詹琴。 “臭丫头,想不到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我也不要你的命,我只把你抓回去交给我师弟处置。”缘木声音浑厚,全无半点阴狠劲。 沈碧落心道:“这缘木有勇无谋,打是打不过他,只能靠骗了。”想到此,她突然稳稳地站住,向缘木行礼道:“见过师伯!” 缘木天性好斗,向来是越战越勇,但沈碧落对他这么以礼相待,他反而有些束手无策了,只好也停住脚步,对沈碧落冷冷地“哼”了一声。 “碧落有错,不知道管闲事管到师伯的地盘上去了,给您老人家赔礼了。” 缘木瘪了瘪嘴:“好啦,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可是我师弟的仇人,你再怎么说好话,我都不会放过你。” 沈碧落眼珠一转,继续将声音放柔和些道:“师伯,什么仇人不仇人,这世上哪有永远的仇人?是敌是友都是因形势而变的,就像师伯您,从前与我师父同门学艺,肯定也情同手足,是因渊锻背叛师门,一时倒向渊锻这边,才被迫和我师父成了仇人。说起来,咱们还是同病相怜呢,不瞒师伯说,我如今也是被赶出师门无处可去的人了,不对,师伯好歹比我好,您没有被赶出来……” “好了,别说了!”缘木打断了沈碧落。 缘木低下头,神色黯然。沈碧落看出,自己刚一番话好似说中了缘木的心事,便继续说道:“您再看看包护法,以前还不是渊锻最为信任的人?后来落得什么下场?所以呀,是敌是友可不能一概而论。渊锻性子多疑,做事又不讲情义,要是您哪天和他翻了脸,他肯定也是不念旧情的,不像我师父和元坤师伯,心肠不坏,我再错,也不至于将我赶尽杀绝,这一点,我又比师伯情况要好些。” 沈碧落边说边留意缘木脸上神情,她看得出来,他开始流露出悔恨之意。 缘木连连嘆了几声,又问道:“你为何也被逐出师门呀?” 沈碧落听出缘木好像是有要和她好好说话的意思了,暗暗喜道:“果然同病相怜之人总是想要问问对方的遭遇。” 沈碧落道:“师伯,我也是倒霉啊,我只是想快点提升自己的修为,可偏偏偷练的是禁练的因缘九式。” “活该,背师偷艺是本门……是千宿派的大忌,雪焰对你还算仁慈了,不像我师父,哎!”缘木说着,将脸背了过去。 缘木这一番话让沈碧落更有说动他的把握了,她听出,缘木心里还是有千宿派和他师父的,便道:“师伯不像渊锻,渊锻才是真正的背叛,师伯只不过是一时被情势所逼,在您心里还是念及同门情义的。” “哎,你别说了,我师父将我关了这么多年,千宿派早就把我当成个罪人了,我倒向渊锻,好歹不用再锁在那死人洞里不见天日。” “一山岂容二虎,渊锻多疑,一个包严都容不得,您修为与他不相上下,恐怕他也不能容您。到时候,您与渊锻反目,千宿派又再回不去……” “好了,你别说了,我反正是死了也没脸见师父,这条烂命就自生自灭吧!”缘木仍然背过脸不想让沈碧落看到,话一说完,便朝树林一跃,不见了踪影。 詹琴见四周安静了,这才走到沈碧落身边:“走啦?就这么走了,竟然没打起来,碧落,你是怎么做到的?” “使劲戳他痛处,他注意力便不在我身上了。” “那他就这么走了,这事就完啦?” “当然没完,我还要继续戳。” 经过与缘木的对话,沈碧落感觉突破口就在缘木身上,她思忖良久,随后看向了惊魂未定的吴壮,道:“我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要想摆脱扶天门,还是要靠你自己。” “靠我?”吴壮迷惑不解,但听出沈碧落话中另有深意。 沈碧落看向吴壮:“不错,我想让你回扶天门去给我做内应。等会儿你就和我们分开走,他们肯定还会再出来抓你,你不能完全不反抗,这样会让他们生疑心。你回去后我会再上扶天门找你的,只要我们合力杀了渊锻,你才能彻底得救。” “逃也是死,反渊锻也是死,我还不如反了他出了这口窝囊气,我吴壮愿听姑娘差遣。”接下来吴壮告诉了沈碧落他在扶天门当差的地方,两人又约定好了接头的方式。 ☆、第五十一章 挑拨离间 吴壮走后,詹琴心里依旧忐忑不安,他猜到沈碧落这下是真的要有大动作了。 “你让吴壮去给你做内应,你打算怎么安排他?”詹琴问道。 “让他去挑拨渊锻和缘木之间的关系,只要渊锻开始怀疑缘木,事情就好办了,缘木脾气火爆,肯定受不了别人对他不信任。” “那你让吴壮去,他那么怕死,能成吗?” “不成也得成,就是因为他怕死,关系到他性命的事,他能不办好吗?”沈碧落满怀信心地说道。 第88页 沈碧想将事情都计划好之后,只身潜入扶天门找到吴壮,交代他提前散布缘木背叛渊锻的谣言。 “你必须想办法在这几天里把谣言传到渊锻耳朵里,接下来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们打起来,只要扶天门一乱,你就能逃出去了,要是渊锻都死了,你就再不用提心弔胆了。”沈碧落走时不住给吴壮鼓劲。 詹琴看沈碧落回来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便开解道:“碧落,我看你要是没把握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了,要是落到渊锻手里了,他可能不会放过你了。” 詹琴这番话真说中了沈碧落所担忧的事情,但是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这次肯定能胜,但是她同时也感觉到这中间可能会出一些岔子,真要完全击败渊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自从沈碧落上次离开那家客栈,时间已相隔一个多月了,后来完全没了一点关于展舒的消息,沈碧落心里一天比一天慌得厉害。 “不知道他是回千宿派去了,还是还在继续找我,如果在找我的话怎么连他一个影子都没看到。”沈碧落突然转了话题,小声嘀咕道。 詹琴愣了一会,很快又明白沈碧落话中的意思,安慰道:“展大哥可能还是在找你呢,只是瑞州这么大,找不到也情有可原。” 沈碧落也听不进詹琴说的话,只是在心里暗暗担忧:“要是这次行动失败了,我死在了扶天门,怕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开始埋怨展舒这么出现了一下下之后又不见人了,反而弄得她的心里不上不下的。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替展舒担忧,生怕他这么消失了是出了什么事。 几日过后,沈碧落又上扶天门找吴壮,并让吴壮偷偷传信给渊锻身边的人,说缘木当天天黑后会在小月崖边与她会面。沈碧落已在来时去小月崖边查看过,从小月崖跳下,周围都是茫茫树林,只要入了夜,她从这儿逃脱起来不难。 沈碧落又根据吴壮给她绘出的地图找到了缘木的住处,给缘木留下了字条,道:“恳请师伯今日入夜后于小月崖现身相见,晚辈有要事须当面告知。” 沈碧落赶至小月崖时,天才刚刚黑,缘木已在那儿等着她了。 缘木手背在背后,围着一棵大杨树来回走动着,好似等沈碧落过来等得有些心焦了。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髮,烦躁起来时便晃动着脑袋,那一头白髮也跟着晃动着。 “臭丫头,什么破事非得喊了我到这里说!”缘木念道。 这时沈碧落正好找到缘木,向前行礼道:“让师伯久等了。” “说吧,有啥事?”缘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沈碧落看得出来,缘木如此烦躁不安是期待她带来一些关于千宿派的消息,而这些消息最好还和他有关。 “师伯,晚辈只是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我师兄,也就是长泠子师伯的弟子,他曾和我提到师祖的遗命,当年师祖并没有想把您关押一辈子,只是想等您悔悟就放出来,所以师伯,您对师祖有误会,后来又受了渊锻的误导,才被迫离开千宿派回不了头了。晚辈和您现在也是同样的处境,实在不忍心看您留下遗憾,师伯的心情晚辈现在最能理解……” 不待沈碧落将话说完,缘木就开始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哎,我现在正憋着一肚子气呢,渊锻当初喊我来扶天门的时候给我说了多少好听的话,一旦我来了什么都不让我管,尤其是最近,他好像处处都防着我,我看他是把我当贼了,我还能把他扶天门掌门的位子偷了?还以为天底下的人谁都和他一样阴险毒辣呢!” “不错,师伯,看人不能看他嘴上如何说,应该要看他怎么做,他对别人都那么狠毒,对您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在想剷除您的法子了。”沈碧落猜渊锻应该差不多会在这个时候来了,便更加添油加醋起来。 “剷除我,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弄不好栽在我手里,我正好替师门除害,死了见了师父也有个交代。”缘木叉着腰,嗓门又提高了些。 沈碧落听到有些隐隐约约的拨动树叶的嗖嗖声,猜到是渊锻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她又回忆了一下吴壮给她的地图,根据声音和地图估计了渊锻藏身的大略方位,手指着所估计的方位惊叫道:“师伯,有人偷袭!” 缘木被沈碧落的惊叫声刺激到,只急着防卫,并未去分辨沈碧落说的是真是假。 渊锻听到一阵掌风朝自己这边袭来,立马起身施法抗击。缘木看到真是渊锻在偷听,知道这次和渊锻只怕是撕破脸了,他要是不杀渊锻,渊锻肯定不会放过他,只好出手不留情了。 沈碧落看到这两人都在想置对方于死地,根本无暇顾及她,便悄悄跃下山崖打算逃走。 她刚下了山崖,在一大树上停住,又开始犹豫了:“要是缘木打不过渊锻,那岂不是被我的离间计害死了,他也不是那么坏,不说对千宿派多忠诚,但他至少对他师父还是忠心耿耿的,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啊。” “但要是我现在回去帮缘木,万一我和缘木都不是渊锻的对手,岂不是都得死在渊锻手里了。” “可是我要是不回去帮他,我又狠不下这个心。” 第89页 沈碧落在树顶上抬头看看那乌云旁边的半边月,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展舒,又想着两人分开后展舒都没了消息,对着这无边的夜空只觉心下被一阵孤寂绝望之感袭来。 “他肯定也猜到我回来扶天门找渊锻报仇,但这么多天了都没他一点消息,吴壮也说扶天门也没听到过什么风声,他可能已经没在找我了,我是死是活他也不关心了。” 沈碧落很想知道要是她落到了渊锻手里,展舒会不会来救她,就像以往,有时候她会想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然后看到展舒是怎么紧张她的,好证明他心里是有她的。 沈碧落偷偷回到了小月崖下,攀在岩石上听上面的动静。 只听到崖上打斗声不断,但她分辨得出来,缘木已经越来越处于下风了。 “我本没有将你逼上绝路的意思,只是你听了沈碧落的蛊惑就执意要与我为敌,看来也是留你不得了。”渊锻声音平稳,听得出来有决胜缘木的信心。 沈碧落听到渊锻的声音,但没听到缘木的声音,而且听得出双方胜负地位已经越来越分明了。 “再不上去,恐怕缘木就不行了。” 沈碧落跃上山崖,与缘木一齐攻向渊锻。 渊锻定住身子,看着沈碧落,冷笑道:“好一个沈碧落,还挺重情重义,我今天就成全了你,受死吧!” 沈碧落手中的碧落剑剑光凄冷,与她头顶的月光遥相唿应,她感觉她已经飞离了地面,挡在她前方也不是想要取她性命的对手,她像是在自顾自地舞剑,在攻向渊锻时,她心里反而没有被仇恨和戾气占据,好像不是她在舞剑,而是她和剑一起起舞,此时她的心里是平静的。 这时,她突然想起沈长安和小糰子临死前也是平静的,临死之人面临生死都能平静地看待,反而是生者,对于生死心中有太多的怨念和执着,所以才生恐惧。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她敌不过渊锻,但此时她心里却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好像她不是在抗敌,她只是在单纯地舞剑,敌人更强,她反而可以舞得更尽兴。 缘木见沈碧落冒险折回来救自己,心里也很是感动,与渊锻撇清界线的想法也更坚定了。他多次挡在沈碧落前面硬抗渊锻,与沈碧落虽然相识不久,但在对付渊锻的过程中,却像是患难与共的盟友。 “哈哈,雪焰的徒儿果然没给千宿派丢脸,丫头,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你还年轻,死在这里也太亏了。”缘木想将沈碧落推下山崖,自己留下来与渊锻对抗到底。 渊锻朝沈碧落近身攻来,喝道:“你们俩都别想走!” 一股劲风已将沈碧落困住,渊锻身形之快,让沈碧落完全无法避开,她觉眼前一黑,料想自己这下已经凶多吉少,却感觉手臂被一阵力量拉起,将她朝山崖下拉去。 她睁开眼时,身子已飞离开山崖,她看向山崖上时,却看到山崖上多出了一个人影,那人正看向她。 “哥!”沈碧落想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字大声喊出来,而转眼间,她的身体已被另一人带出了很远。 ☆、第五十二章 不离不弃 在沈碧落眼看就要败下阵来之时,被白觅及时救起,带着她飞离了小月崖。而沈碧落在这个时候却看到展舒站在崖边远远地望着她。 她感到自己的后背贴着白觅,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她想回头将他的脸看清,而这时,他们已经落到了一片草地上。 头顶半边月周围的乌云已散尽,夜空朗朗,四野沉寂。沈碧落感受着自己的每一声喘息,夜的寒意灌注了她的整个身体。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月光下,如今又重现当时情景,沈碧落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相遇的地方。 他的脸还是模煳一片,她却觉得这样的他反而更加真实,不像第一次相见时那么恍惚,让人难以靠近。 沈碧落费了好大劲才开口和他说话:“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白觅背对着沈碧落朝前走了两步,道:“都是我欠你的,虽然你都说过我们之间互不相欠,恩断义绝了,哈哈……” 白觅的笑声在夜空中迴荡,一种悲凉之感涌上沈碧落心头。 “你在泪河边的山洞留下玉钗,我就知道你是要去扶天门了,所以这段时间我都跟着你。”白觅背对着沈碧落,抬头看向远方。 沈碧落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想:“这么说来,那塑像之人就是他了,想不到他竟能如此清楚地记得我的样子。” 两人沉默了好久,白觅又开口说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家都要散的,什么欠啊还的,都是心里有牵挂吧?你说是不是?” 白觅这么一问,沈碧落眼角瞬间滚出泪来,心道:“是啊,口里说的欠和还,还不是因为心底里的牵挂。”她又想到她也曾奋不顾身去救他,为的就是要还他的情,和他说他们从此恩断义绝,也是因为她心里有斩不断的情丝。 “是的。”沈碧落将这两个字说出口时,眼前已是朦胧的一片,她生怕他突然回过头来发现她在擦眼泪,只好用力眨着眼睛,待她眼前清晰时,白觅早已消失不见,剩下她,站在这茫茫夜空之下。 第90页 第二日午后,沈碧落回到扶天门,找到与吴壮传信的地点,见吴壮已将信放在那儿了,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小月崖上无伤亡。” “看来吴壮也猜到了后来出现在小月崖的人是我这边的,意思是我哥和缘木都平安无事,所以他写了这句话让我放心。”沈碧落拿了信赶紧离开了扶天门。 沈碧落回到客栈时,詹琴已收拾好了东西在等着她回来。沈碧落看詹琴神色慌张,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干嘛急着走?” “碧落!难道你在外头没听到风声?渊锻的人正在到处找你呢?住这里太打眼了,我们赶紧走吧。” “哈,渊锻之前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现在到处抓我,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沈碧落笑道,随后她又替詹琴担忧起来,“我看你还是别和我一起了,你是瞻云庄的少爷,很多人认得你,你和我走在一起我怕渊锻的人知道了会为难你父母。” “那你一个人,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詹琴担忧道。 “是啊,渊锻正是听到了我和缘木的对话,知道我回不了千宿山了,如果他要杀我,我师父师伯都护不到我。” “那你还不让我跟着你!” “行啦,你跟着能顶什么用?我哥听到风声应该也会急着找我,我也要赶紧找到他,免得渊锻找不到我,抓了我哥来要挟我。” “你不是说他没有在找你了么?” 沈碧落白了詹琴一眼,很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她此刻的心情一下难以说清。 前段时间她开始以为展舒没有在找她了,但在小月崖边她被白觅带走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正看向她的样子,她依然相信,他们还是像过去一样,谁也不会抛下谁不管。 沈碧落和詹琴前后离开客栈,詹琴打算先回家等沈碧落的消息,沈碧落离开客栈后,恨不能立刻找到展舒,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向他说清楚。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人来人往中特别怀念曾经与展舒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她感觉自己走得累了,很想展舒能在身边,在他的背上靠一会儿。 沈碧落为了躲过扶天门的人,换上了一套粗布衣裳,作农家女打扮。她刚和詹琴分开的那几天偶尔还能看到扶天门的人正在找她,几天过去,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了。她想到展舒很可能也在瑞州找她,便干脆暂时在瑞州栖身了。 眼看就要到腊月底,街上走动的人少了,寒风唿唿地刮着,好像要把这些街巷通通扫空。 “下雪啦,快走!”沈碧落听到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喊声,和稀疏的脚步声。雪花飘飘洒洒,在她一头黑髮上粘了又落。 沈碧落看到家家户户都开始贴上窗花和春联准备过年了,心中又生出感慨:“还是这种小家小户过年更有意思,好多年都没有这样过过年了。在棋川的时候我总是盼着过年,腊月下旬一到,我和哥天天都有事情要忙,光里里外外的打扫都要花上两天,还要准备各色吃食。外面正冷的时候,我们家里总显得格外暖和。” 她抬头看着别人家屋顶烟囱升起的裊裊炊烟,很想再走近去闻闻那家饭菜的香味,却听到门那边传来的阵阵笑语。此时,她感觉一股冷气之蹿入鼻子,酸得想要落泪。 “碧落,是你吗?” 沈碧落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她呆住了,像是有人在梦里叫她,让她有些如梦似幻之感。 她回过头时,见到展舒远远地立在一低矮的房子旁边,他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他。他原地站着不动,旁边的矮房子窗口的热气向他这边冒着,他站在那里好像也沾上了些烟火气息。 沈碧落朝展舒跑过去,本想扑到他怀里将他抱住,却在离他还有一步远时停住了。 “哥!” “碧落。” 两人相视而笑,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展舒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戴到沈碧落头上:“戴上吧,能挡点风。” 沈碧落这才看清展舒的脸,她仔仔细细地把他的脸看了一遍,然后别过头去笑了。 “笑什么呢?” “哥,你长大了。” 展舒愣了一会,也笑了,好像领会到了沈碧落话里的意思。他这才好好去回想,原来两人认识已有好多年了。 两人并肩而行,脚下开始有了白色的一层雪了,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浅浅的几排脚印子。 “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看看这街上,除了我们俩还有什么人走?我走在外面一眼就看到你了。” “那是因为就我们俩没地方过年,这就叫同病相怜,你说是不是?” “那怎么不是相依为命?”展舒在沈碧落耳边小声说着,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从这一刻开始,沈碧落好怕他们走到终点,她害怕终点到了他就会松开她的手。 “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一个暖和的地方。” 展舒带着沈碧落走上一条小路,远远地指着一所破房子道:“到了。” “这就是你说的暖和的地方,可我觉得这地方要漏风呢。” 第91页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碧落进了这屋子,屋里虽破旧些,但该有的东西差不多都有。 展舒生了一堆火,两人围着火坐了下来,痴痴地看着对方被火光映红的脸。 沈碧落感觉到全身暖和起来之后,心里被冻结的情绪这才开始翻涌。她靠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得哭了起来。 “哥,你相信我没有失去记忆,没有忘了你是不是?”沈碧落哭过后,半眯着眼睛,感受着火光在眼前扑朔迷离的感觉。 “对,因为你把你的剑带走了,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假装将那药吞了下去。后来我下山去找你,我猜到你去了瑞州,我在瑞州拿了你的画像到处找人问有没有见过你,有几人看了画像之后,说这是泪河边石壁里的美人,我便按着他们说的地方找到了那石壁。那石壁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在那对面的山洞里还发现了你的玉钗。” 沈碧落听展舒说到这里,直起身子来看着他:“你也去了那山洞?” “是啊,我也看到了别人给你塑的石像。”展舒说到这里低下头去,“做得可真像,看来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而且……你还给了留了玉钗,就是想要告诉他你来过吧。” 展舒连连抽了两口气,又重重地嘆出来,嘴角却微微向上一挑,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沈碧落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失落,她为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而难过,轻声道:“那……后来你没再找我了,是不是以为我去找白觅了?你以为我故意不认你是想去找白觅?” 展舒沉默了一会,将烧到沈碧落脚边的木头往远处拨了拨,道:“后来在扶天门,他把你带走了,我也放心了。” “你以为我和他一起走了?”沈碧落问道。 “当初是那么想的,可是后来,我感觉你没走。”展舒转向沈碧落这边,伸手把她肩膀向自己这边搂过来。 沈碧落含泪笑了,抬头正好看着展舒的下颌,她伸手抚着他的脸,道:“我也感觉你没走,因为我们都相信对方不会离开,所以才会又相遇。” 展舒低下头,在沈碧落额间轻轻一吻。 “我们好不容易又到一起了。”沈碧落笑着抬起头来看着展舒,摸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是啊,但愿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展舒再次把沈碧落拥入怀里。 第二日,两人一起收拾了那破房子,又一起出了门想去买些过年要用的东西回来。 “哥,你看大家都准备过年了,谁还在外头卖东西呀?”沈碧落挽着展舒的胳膊,肩膀朝他靠了靠。 “其他东西买不到就算了,先找些吃的吧。”展舒说完,看到沈碧落已经饿得吞口水了,笑着用指尖在她额头上点了点。 沈碧落突然感觉有股力量朝她背上推来,要不是展舒扶住她,她就要被打得朝前飞了出去。 “不好,是渊锻!”沈碧落心下叫苦道。 “哈哈,真是妙,两人都在这儿了。” 沈碧落感觉渊锻的声音就在她耳边,震得头脑袋里嗡嗡直响。待她回过神来时,直见展舒正在和渊锻对阵。 渊锻狡黠地笑着,似有必胜的把握,他对展舒出招果断,想要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展舒。 沈碧落正要上前相助时,见渊锻摊平手心,直指展舒胸口,展舒瞬间脖子向上一抬,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钉住了。 “行了,小子,你已经中了我的断肠符,你再运功小命就不保了。”渊锻跃到展舒身后抓起他后背的衣服往上一提飞了出去,又在空中朝沈碧落扔下话来,“想救他的命,七天内拿碧宇来换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追读,作者保持日更快一个月了,但现在故事接近尾声,怕下期要是有榜单字数写不满会被关小黑屋,所以接下来会先存稿,偶尔断更,望小天使们谅解。 ☆、第五十三章 搬救兵 沈碧落追出了很远,仍不见渊锻踪影。 “哎,就算追上他们也是没用了,没有碧宇做交换,渊锻是不会给他解除断肠符的。”沈碧落停了下来,看着天地白茫茫寂静一片,原地转了个圈,心里感到无助和害怕。 当下之急,她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打定主意回到千宿山,找雪焰和长泠子求救了。 千宿派如往常一样清净,没有半点人间过年时的热闹。沈碧落去找雪焰时,小童告诉她雪焰正在午睡,沈碧落便在屋外等着,蹲在屋檐下看雪,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向雪焰请罪。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童把头伸在门缝里朝沈碧落喊道:“长老醒来了,说请你进屋。” 沈碧落起了身,觉脚下都有些麻木,原来她已在这里蹲了快一个时辰了。 她轻身走进屋,看到雪焰正盘坐在榻上,眼睛半眯着,神情极为专注。 “不肖徒儿沈碧落拜见师父。”沈碧落朝雪焰跪下,不敢将头抬起来。 “哼,还知道回来,你把为师的脸都丢尽了,二十多年没收过弟子现在收了你这孽徒,千宿派人人都盯着呢,你看你都做出了些什么事?”雪焰冷冷地说着,语气平稳,却字字扎心。 沈碧落又将头低下去了些。 第92页 雪焰看向沈碧落:“背师偷艺,罚你面壁中途逃走,信都不留下个就自己走了,我已经当你脱离千宿派了,你不要叫我师父。” 沈碧落跪着用膝盖朝雪焰那边移了两步远,再次拜倒道:“师父,碧落错了,求师父重罚。” “肯再见你,已经是顾及曾经的师徒情义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现在都说完吧。” 雪焰的语气让沈碧落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失望。 “师父,我在面壁时的确因为……一时冲动离开了石室,但是和我哥……展师兄之间的事情不是和您,和掌门说得清楚的,而且我下山之后也是在想法子对付渊锻和缘木,为师门除害。” “为师门除害!我看这都是出于你的个人恩怨吧,千宿派与扶天门之间的事情自有人管,我和你师伯几个又不是瞎子,渊锻做了些什么事我们能不知道?只是你师祖早有交代,不可妄起门派之争,时机未到我们出手的话也是师出无名,会让天下人寒心。”雪焰说着,又朝里咳了几声。 沈碧落从渊锻的咳嗽声听出他像是伤了元气,又看到他转过脸来时两颊有些泛红,担忧道:“师父身体向来康健,何故患了咳疾?” 雪焰摇了摇头,闭口不答。 沈碧落又将离间缘木和渊锻关系一事向雪焰说了。 雪焰道:“缘木和渊锻反目也是必然啊,渊锻多疑,最终落得身边一个能信任的人也没有,缘木又最受不得别人不相信他,不过你能让缘木回头你也功不可没。你把你有功的事说了,接下来还有要求我的事吧,说说看。” “碧落的确是有事要求师父,展师兄已经落到渊锻手里了,渊锻给他种下了断肠符,逼我七日内拿碧宇去交换,求师父给他想想办法。”沈碧落焦急地看向雪焰。 雪焰皱了皱眉,又向里咳了几声,神色变得忧虑:“从前我便听说过渊锻的断肠符,这东西种入人的身体后会让人痛不欲生,这么狠毒的手段他竟敢轻易使出来,看来他已经开始乱了阵脚了。” “应该是,缘木走了,现在他身边一个能与千宿派相对抗的人都没了,他这是狗急跳墙,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会拿出来,现在是明里在要挟我们交出碧宇了。” “碧宇我做不得主,这事情我会去找我两位师兄商量,你大可放心。展舒落到了渊锻手里,你长泠子师伯又要怪罪你了,你千万不可顶撞他。” 雪焰说完有些疲惫,沈碧落见此,欲起身告辞,雪焰看向她,问道:“你身体内的戾气去除得怎么样了?” “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刚下山的时候去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戾气发作也不会伤害到别人,熬过了那段时间后来就好多了,可能这就是师父所说过的,有的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吧。”沈碧落见雪焰还是如此关心她,心里又生愧疚。 “那就好啊,你把你的剑给我看看。”雪焰向沈碧落伸出手道。 沈碧落取了背上的碧落剑递到雪焰手中。 雪焰将剑拔出,一道白光脱壳而出,他握着剑在眼前晃了晃,点头道:“不错,长进了,还是需要磨砺啊,我和你说是没用的,你爹将他的心得传授给你也没用,剑之道只能靠你自己悟。等你领会了这其中的奥妙,你会发现心与剑与天地大道相融想通时,你心里的杂念就不会阻碍你了,仇恨、儿女私情的困扰都不过如此。” 沈碧落接过剑,心中释然,道:“多谢师父点拨,弟子会好好琢磨。” 沈碧落又来到小糰子坟前,她想起从前只要她一回到千宿派,第一个来接她的肯定都是小糰子,如今两人已天人相隔,她想和她说话时,只能对着这一堆黄土说了。 小糰子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她脑子里,她一路走来,觉得身边没有小糰子的陪伴,这千宿山都显得很陌生,好像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千宿山是如此的清冷寂静。 小糰子离开后,沈碧落捨不得清理小糰子在房里留下的东西,房里的一应物件都还是照着小糰子的习惯摆放。 沈碧落在铜镜前坐下,镜中的自己像是一个分别已久的故人,她又开始回忆起在棋川生活时的情形,想起从前的自己,从前的展舒。她发现变的是自己,而展舒还是原来的样子。 “要是这次救不了他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人世真的是太让人孤单,匆匆相逢,到最后全都成了过客。” 她感到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好像世间的一切全都要经歷一个被冰封的时期。她害怕他会离去,可是只要一想到他现在尚在人间,心里便又有了些安慰。 沈碧落满心关心的都是展舒被渊锻挟持的事情,见到元坤和长泠子时没有她原以为的那么惶恐不安。 此时,雪焰已经将展舒之事向长泠子和元坤说了。当下三人正在商议营救展舒的方法,便叫了沈碧落过来好了解情况。 “碧宇我们肯定不能够给渊锻,但是他在展舒身上种下断肠符还真是个麻烦事。这断肠符不像中毒,服下解药就能解毒,这东西渊锻种下的,只有他亲手解才行,这可怎么办?”元坤担忧道。 “是啊,以渊锻的性子,就算是杀了他他也可能不会解,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了。”雪焰又看向长泠子,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第93页 长泠子本在生沈碧落的气,但很快关注点又到了怎么营救展舒的问题上,想到展舒落到渊锻手里而他现在又不能把渊锻怎么办,他急得来回跺脚:“哎,那种狠毒之人,自己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知道自己死期要到了,才做出这么没脸的事情,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因为展舒现在落在了他手里,我现在就去扶天门把他杀了。展舒啊,我的好徒儿呀,要是死在渊锻手上我会一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这么着,我把那两颗三阐元妙丹拿去给他吃了,那东西不是吃第二颗能让人百毒不侵嘛,我看有没有用!” 元坤捋了捋鬍鬚,脸上神色有些为难:“这个……三阐元妙丹是本派的宝物,这样轻易拿出来给展舒吃了,只怕其他弟子会不服啊。” “掌门师兄说的是,如果展舒能吃,那就是说其他弟子遇到危难时也有资格吃了。师兄把三阐元妙丹给了展舒,只怕人人都要说师兄偏袒自己的徒儿了。就算不顾别人怎么说,也没有把这么重要的宝物拿给一个弟子吃的道理。” 元坤不停地点着头,表示极为贊同雪焰说的话。 “我不管,如果你们想不出办法来,那我一定要救我徒儿,管他什么宝物不宝物。”长泠子别过头去,很不服气。 元坤道:“行了,师弟,你还是先不要冲动,你做事一向公平有分寸,不可因为这一次坏了你的好名声。” 雪焰怕长泠子坚持要回去拿三阐元妙丹去救展舒,便提议让长泠子立马启程去扶天门打探消息,让他没有回去拿东西的间隙。 长泠子看出了雪焰的用意,便道:“行,走就走,我得先回我房里收拾收拾东西。” “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师兄,我们一起送你出去吧。”雪焰对长泠子恭谨道。 长泠子狠狠看了雪焰一眼,只好无奈地出了门。 沈碧落当下就动了心:“我怎么没想到三阐元妙丹能救我哥呢,我姑且去偷偷去拿了带在身上,要是渊锻死了,不能解我哥身上的断肠符,有了三阐元妙丹他好歹能多一线生机。要是到时候有其他办法能给他解了断肠符,我把这东西悄悄还回来就是了。” 她想到这里,心里更清楚地知道她要是再踏出这一步,只怕是真的回不了千宿派了。 “只要能让他活着,被逐出千宿派又能算什么,到时候如果他不能和我一起离开也罢,总好过与他天人相隔。” 沈碧落出了洗玉宫后,便朝着洗心阁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早上传错章节了,53传成了54,干脆今天53、54两章都传了吧。 ☆、第五十四章 中计 沈碧落躲过了负责守卫的弟子,偷偷潜入洗心阁。 “长泠子会把三阐元妙丹藏在什么地方呢?当初我们把三阐元妙丹取了回来的时候,他就要求要由他来保管,看来他肯定是把它藏得很严实,不过这人有些小孩子心性,按着一孩子的想法来揣度他的心思准没错。按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把东西藏到藏宝阁这些地方,只会藏在离自己很近,很难让人料想得到的地方。咦,他刚不是说要回房里一趟么?难道就藏在他房里,我到他寝室全找一遍再说。” 沈碧落进了长泠子的寝室,翻了柜子、箱子,全不见三阐元妙丹半点影子,她拿开床上的枕头,却见那装着三阐元妙丹的小白瓷瓶子正躺在他的枕头底下,沈碧落揭开瓶嘴,闻了闻那药丸的气味,肯定这的确就是三阐元妙丹。 “竟然这么轻易找到了,怎么看着像是他故意放在这儿的,难道他刚刚说要回房收拾东西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因为他看出我也动了这个心思?这人看着鲁莽,心思却极细,这样以来,三阐元妙丹是我偷拿了,和他没一点关系,人也救了,却不伤他的面子。” 沈碧落想到这里,暗暗佩服起长泠子来。 沈碧落辞别了元坤、雪焰,又来到扶天门找长泠子会面,想与他共同商议如何将展舒救出来。 沈碧落进了扶天门,在一条小道上轻轻落了下来,想看能不能在这附件找到吴壮打听下消息。这时她感觉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惊得勐地一回头。 “师伯,你也在这里。”沈碧落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向长泠子说道。 “怎么样,东西你是不是拿到了?”长泠子笑着眨了眨眼睛。 “东西?什么东西?”沈碧落假装不知道长泠子在说什么。 长泠子立马拉下脸,道:“还给我装,我知道你肯定会去取三阐元妙丹,故意放那儿等你去取的,好了,别装了,咱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们都是来救人的。” “还是师伯聪明,这样以来人又能救了,又能保全你的名声。”沈碧落嘻嘻笑道。 “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也就是估计着渊锻种下的断肠符能用三阐元妙丹对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的名声当然重要,不像你,反正你也是要被逐出千宿派的,让你去偷,是最合适的。”长泠子道。 沈碧落知道自己这下肯定在千宿派没法留了,但当下之急她也顾不了这么多,她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先把渊锻引出来再说,你骗他说你拿到了碧宇,让他把展舒先交出来,然后我再想办法逼他给展舒解断肠符。”长泠子神色有些犹豫,似是对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到了扶天门又十分心急,恨不得渊锻能马上出来与他大打一场。 第94页 “你我现在就去叫他出来?”沈碧落问道。 长泠子勉强点了点头。 “渊锻狗贼,出来!” 沈碧落来到渊锻所居住的小屋前大喊道。 这时出来几名扶天门弟子来赶她。 “叫渊锻狗贼出来,他要的东西老娘给他带来了。” 沈碧落还想再多骂几句时,见渊锻出现在那小屋前,正一脸轻蔑地看着她。 “东西带来了,那就拿出来瞧瞧。”渊锻冷冷地说道。 沈碧落道:“谁那么傻把东西放身上,那要是你现在过来抢了怎么办?你得先把我哥带出来,我再告诉你我把东西放哪里了。” “行,我不跟你啰嗦浪费工夫,反正他身上的断肠符只有我亲手才能解除,料你也耍不出什么名堂来。”渊锻说着,又转向他身后的人,“把人带上来吧。” 这时,渊锻不停在观察着沈碧落脸上的反应。沈碧落也尽量装作镇定的样子,不让渊锻瞧出破绽。 展舒被两名扶天门弟子带了上来,他双手被粗绳索绑在背后,手肘以下的袖子都被撕烂,露出了被绳子勒出的一道道红印子。几缕头髮散在他的脸上,而他的神情丝毫不显得狼狈,而是看上去十分坚毅。 沈碧落知道,展舒表面看上去很冷静,但他这几天受的折磨肯定不少,她为这样坚强的他感到心疼。 展舒看向沈碧落那一刻,他立马感觉到沈碧落手里没有碧宇,她是有其他打算。 这时,长泠子从远处屋顶飞下,直接击向渊锻。 渊锻飞快地往后退着:“师兄,你出手这么不留情,就不怕把我杀了没人救你徒儿?” “你不给展舒解除断肠符,你今天就得死!”长泠子再次抓向渊锻,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 “那如果我就是死也不给他解呢?” “那你就试试看,我就先让你死了,再给他想办法。” 渊锻心下惧怕长泠子,几次像靠近展舒拿展舒做要挟都被长泠子逼了出去 此时四处尘土飞扬,两个人影像是将这一块空地围成了一堵墙。沈碧落趁着渊锻无暇顾及展舒,将展舒旁的两名扶天么弟子击退,想带展舒到一边去避一避,但一时间都找不到空隙出去。 渊锻斗到几个回合,渐渐显出弱势,沈碧落嘀咕道:“他们俩应该不相上下才是,难道是长泠子师伯最近功力大增了?” “不会,我师父能恢復到原来的样子就不错了,像要功力大增没那么容易。”展舒轻声念道。 “这话你可别被你师父听到了,他肯定不爱听。”沈碧落脸上带笑,想要化解一下心里的害怕。 突然,四周变得格外寂静,渊锻飞上了旁边的树林,而长泠子紧随其后,两人一同消失了。 “渊锻这是搞什么鬼?我怎么觉得渊锻又想耍什么鬼名堂。”沈碧落见两人好久没回来,开始担心起来。她从怀里掏出那白瓷瓶子,拔开瓶嘴,递到展舒手中:“快点,吃了它!” 展舒猜出这就是三阐元妙丹,又将瓶子瓶嘴塞回去,递到沈碧落手里:“不行,我吃下它罪过就不轻了。” 这时,渊锻从空中落下,一掌朝沈碧落打来,展舒想起身护住沈碧落,可他中了断肠符全身无力,眼睁睁地看到渊锻一掌打在沈碧落后背。 沈碧落虽觉背上剧烈疼痛,但她仍想全力护住三阐元妙丹,拽住瓶子想起身逃跑。 渊锻从沈碧落侧面一脚将她踢开,又将她握住瓶子的手踩在脚下,见她的手指仍紧紧拽住瓶子,脚下又施了些力气。 渊锻弯下腰取了沈碧落手中的瓶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真在你身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随着空中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渊锻已飞出了好远。 沈碧落抬起被渊锻踩到的手,想努力活动手指,而手指像是已经不听使唤,疼痛感和麻木感交杂在一起。 展舒轻轻抬起沈碧落受伤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糟糕,我闯了大祸,把三阐元妙丹弄丢了。”沈碧落顾不得疼,一心想着自己又闯下了大祸。 展舒一手扶着沈碧落的背,一手抬起她的手,道:“先别管这些了,你这会儿也抢不回来了。等我师父回来先带你回千宿派治伤。” “我的伤没事,我要留下来给你想办法解除你身体里的断肠符。”沈碧落痛得皱紧了眉头。 “还说没事,刚刚渊锻在你背上打的那一掌不轻。”展舒说着看向沈碧落后背,很快又把目光转回到她脸上。 “我先撑着,你师父身上应该带了治伤的药,我先吃点就行了。渊锻说要我七天之内拿碧宇和他换你的命,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我担心三天后你会支持不住了。”沈碧落感觉到背上也开始失去知觉了,靠在展舒身上缓缓说道,“渊锻现在不见了,我担心他现在已经将三阐元妙丹服下了。等他再出现时,可能你师父也会不是他的对手了。” “先不管他,你先回千宿派治伤。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了,渊锻现在心思都在那两个丹药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我身体里的断肠符是解不了了,你不能被耽误,你要好好活下去。”展舒将自己的脸贴在沈碧落的头髮上,生怕她在寒风中会冷得受不住。 第95页 这时,几个扶天门弟子看到沈碧落也受了伤,料想她无力反抗了,便想几人合力将沈碧落和展舒拿下。 长泠子在林子里追着渊锻绕了几个圈子,渊锻并不向长泠子出手,而是一心带着他绕圈子,到了一处茂密的林子时,渊锻突然消失了。 长泠子骂骂咧咧,以为渊锻只是故意气他,却不料渊锻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等到他突然意识到赶回去时,只见沈碧落和展舒正在艰难地与几个扶天门弟子对阵。 他看出沈碧落也身受重伤,他要是再晚一点到,这两人可能就被这一干人绑走了。 长泠子将随身携带的治伤药给沈碧落服下,听沈碧落说三阐元妙丹被渊锻抢了去,恨得咬牙切齿。 “这老东西真是太狡诈了,我们的心思全瞒不过他,他早就听得出来我们打算用三阐元妙丹救展舒,所以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将我先引开,我太大意了,我誓死要杀他出这口恶气。”长泠子捏紧拳头左顾右盼,只恨一时找不到地方发泄心里的气愤。 展舒想转移长泠子的注意力,便道:“师父请息怒,徒儿斗胆恳请师父先找个地方给碧落疗伤。” “回千宿山耗费的时间太久,我们先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再说吧。”长泠子说着,打算带两人离开扶天门。 ☆、第五十五章 彻悟与悲悯 三人正打算离开时,见远处传来唿喊声。 “渊锻一时回不来了,咱们也逃出去吧……” “大家都跑了,我们还留在这儿作甚……” 直见山那边的小路上有人正在逃往山下去,那些人三五成群急匆匆地走着,不时回头望,生怕有人追上来。 扶天门歷来就时不时有人逃走,但大多数人还是迫于渊锻的淫威和严苛的门规,只能隐忍不发,如今有人听沈碧落说渊锻一时不会回来了,便飞快地将消息扩散,那些想逃走的人便抓住这个机会赶紧跑了。也有一些人忠于渊锻,不仅不逃跑,还站出来维持局面,这两股人群形成对抗,一时间扶天门内部乱成一锅粥。 三人看到此种情形,向前走了些,想看看当前到底成何局面了。 “卞宜,那是卞宜!”沈碧落指着远处一女子,激动得就要上前去追,“她竟然藏在这里,难怪我找不到她。” 卞宜衣着鲜丽,走在一群青衣汉子当中,尤为打眼。 展舒赶紧上前将沈碧落拉住:“你受了伤,不要上去,她身边还有别人,只怕要对你不利。” “放开我,我要亲手杀了她,砍了她的头去祭小糰子。”沈碧落睁大眼睛吼叫着,像发狂的野兽一样摇晃着脑袋,恨不得要将卞宜生啖其肉,全然不顾手上有伤,用力推开展舒。 “你清醒一点,先看清楚情形再说。”展舒使劲将沈碧落抱住。 沈碧落激动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看到卞宜旁边还跟着一年轻男子,那男子衣着华丽,像是扶天门中有身份的人。 “卞宜,你给我站住!”沈碧落朝卞宜嘶吼道,声音带着无尽的怨念,近乎悽厉。 卞宜看到沈碧落三人,顿时慌了神,扯着旁边的男子想跑,那男子看到三人中长泠子像是自己敌不过的高手,挣开卞宜的手灰熘熘地跑远了。 卞宜看到那男子竟然撇下自己跑了,只能绝望地在原地站着,她看到沈碧落正在朝她走来,脚下开始不住地颤抖,她想跑,但由于太过惊慌,跑了几步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沈碧落朝卞宜追了过去,不待她出手,一柄明晃晃的剑已指向卞宜咽喉,卞宜吓得脑袋往后一仰,绝望地看向眼前这执剑之人。 此人正是詹琴! 他身后还跟了一队人马,他看到沈碧落所追之人正是卞宜,便想手刃害死小糰子的兇手。 詹琴转过头看向沈碧落,想要听她还有什么话说。沈碧落狠狠地道:“杀了她,为小糰子报仇,你来动手!” 卞宜看着詹琴,嘴唇颤动着,想哭而又哭不出来,喉咙中发出几声绝望的抽泣声。 “琴公子……没想到我最后是死在你的手里……” 詹琴听卞宜如此说,握剑的手放松了一下,人也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将剑抵着卞宜咽喉。 沈碧落看到卞宜的神色,适才爆发出来的戾气突然消失了,她冷静了下来,为卞宜这副样子感到悲哀,随后她又觉得看着一个人这样死去,心中有种难以忍受的恐惧,开始同情起卞宜来。她心想:“卞宜也太可怜了,她心里一直都还是爱着她的琴公子,可是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对她全无半点怜惜,她没有见过白觅,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詹琴不是她爱着的那个人。” 沈碧落对卞宜的恨不可截止,但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又折磨着她的内心,让她感到恐惧。 “算了,放过她吧……”沈碧落受不了被心里的恐惧如此折磨,开始劝詹琴不要杀卞宜。 詹琴看了沈碧落一眼,正有些犹豫时,卞宜抓住剑尖顶向了自己的咽喉,血一下从她脖子流向胸口,而她的眼睛还一直紧紧地盯着詹琴。 沈碧落看到卞宜倒下去了,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将她的眼皮合上。她的手颤抖着离开了卞宜的脸,她哭了出来,回到展舒身边靠在他肩头抽泣着,好像是经歷了她人生中极大的恐惧。 第96页 展舒轻拍着沈碧落,他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如此难过,他以为沈碧落会冲上去一剑杀了卞宜解她心头之恨。他看到沈碧落为卞宜的死哭成这样,心里很是为她感到心疼,此时,他感觉到她会是一个全新的她,她已经完全挣脱了戾气的困扰。 “哎,刚刚看到她那么看着我,我也犹豫了,她那样子也让我心里慌得很。”詹琴在一边嘆道。 “是啊,人都有恻隐之心,不过除去渊锻这等禽兽。”长泠子道。 展舒向詹琴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吴壮的飞鸽传书,说碧落有难,我就带了一队人想来帮你们,本以为进扶天门会被阻拦,还做好拼死的准备了,结果扶天门那守卫的都散了,根本没人管我们。”詹琴看到展舒好像眉头紧锁,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猜到他可能也是有伤在身,便过来扶他。 沈碧落也感觉到了展舒全身有些发抖,她抚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断肠符在折磨你?” 展舒咬着牙点了点头。 长泠子让展舒坐下,想用内力暂时帮他缓解痛苦。 沈碧落看到长泠子运功时也很费力,猜想这断肠符给展舒造成痛苦定是很难抵挡住,便道:“我看我们先回千宿派吧,加上我师父的力量可能情况要好些。” 长泠子手掌本抵在展舒背上专心运功,听沈碧落如此说,突然之间松开了手,怒道:“不懂事的东西,也太没轻重了,你不知道你师父上次为了保留你的修为自己损伤了元气吗?你现在还敢让他消耗功力,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沈碧落被长泠子一番话惊得膝盖弯了下去,哭道:“师父……我还以为师父是患了咳疾,原来他是因为我才伤了元气,我真是该死。” “难道你还以为废去你旁门左道的功法是多容易的事啊?要我是你师父,直接废去你所有修为,把你踢出师门,落得干净!”长泠子见沈碧落如此愧疚,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沈碧落一时忘却了身体上的痛,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情,心里突然之间生出许多沧桑感。走到这一步,她已经知道她再无颜面回到千宿派了,自己走上歧途,背师偷艺,连累师父,如今又让三阐元妙丹落到了渊锻手中,她闯下的祸,造下的罪,她已经无法去弥补了。 她也开始意识到,要是她回不了千宿派,她和展舒只怕也只能缘尽于此了。 ☆、第五十六章 幻灭 长泠子想用内力帮助展舒暂时克制住断肠符,可时间一久,他也觉得难以支撑。 沈碧落想到刚刚动了让雪焰出力共同给展舒抵挡断肠符的心思,又遭了长泠子一顿骂,一时对雪焰、对千宿派都心存愧疚。她看到长泠子明显已越来越吃力,抵在展舒背后的双手都开始颤抖了,额头上也冒了许多汗珠,便劝道:“师伯,支撑不住了就歇歇吧。” 长泠子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松下来,向一边的詹琴道:“你过来,你来扶着他,别让他倒下去了。” 詹琴赶紧蹲到长泠子的位置,从后面扶着展舒的背。展舒身体内的剧痛感不停地变换位置,他极力平缓唿吸,放松身体,想通过冥想将痛感抽离。 长泠子站到沈碧落旁边,急得来回走动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有三天了,只怕他会一天比一天痛苦。我看只能我去把渊锻找回来,求着他给展舒解断肠符了。” 沈碧落看长泠子竟然愿意为展舒放下身段去求他的仇敌,这份情义也真是不亚于父亲对儿子了,心想,这样以来,要是她哪天离开了千宿派,是万万不忍心让展舒和她一起离开的。 “我去吧,我去找渊锻,要去求他也是我去求,哪里有让师伯去求的道理。”沈碧落看了看坐在一旁在痛苦中煎熬的展舒,向长泠子道。 展舒此刻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着什么事情,他想去阻挡沈碧落,但是他已经觉得自己像是到了睡梦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 一连两天,从天亮到天黑,沈碧落都在不停地寻找渊锻,可惜全无半点线索。 “我猜,渊锻今天会回来找你的,这最后一天了,他知道你也在找他,展舒死了对他一点好处没有,他还不如留着展舒的命和你做做交易。”长泠子看到沈碧落已经急得心力交瘁,安慰她道。 沈碧落蹲坐在展舒面前,给展舒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嘆道:“但愿吧,那我今天就在这儿等他过来。” 四人三天前便干脆留在了扶天门,这几天里,扶天门走掉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是留下来的,也丝毫不敢多言。 三人听到屋外一阵狂笑。 此时詹琴正打算出门去厨房给大家煮饭,听到这一阵笑声只觉头晕目眩,脚下打晃,赶紧跑回屋。 “这嗡嗡嗡的声音听着太难受了。”詹琴用衣袖堵着自己的双耳。 长泠子抬着头,专心听着这奇怪的狂笑,想要辨认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渊锻!”沈碧落肯定地看向长泠子,“他可算是回来了。” 这时,一股风颳进屋里,打得木架上的东西落下来砰砰作响。渊锻像是被这股风颳进来一般,立在了风口上,头髮被风吹得蒙住了脸。 第97页 他面色铁青,眼珠稍微鼓出,嘴唇有些发紫,看到四人都在屋里,又是一阵狂笑。 詹琴闭紧眼睛,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半晌才敢问道:“这人是不是变成鬼了,怎么模样都变了。” “模样变了?”沈碧落向长泠子问道。 长泠子也正惊讶地看着她。两人并不觉得渊锻模样变化有多大。 “真的变了,你们这么看不出来,脸都变歪了!”詹琴见独独自己看到的不一样,更觉得自己是见鬼了,哆嗦着躲到了长泠子身后。 沈碧落看到詹琴被吓成这样,心下暗道:“平时看他好像长进了的样子,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胆小。”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只有这一天了,姓展的小子活不过今天了,我看你们能怎么办。”渊锻说着,朝沈碧落走近了些。 沈碧落听出渊锻的声音里有些中气不足,他的内力通过笑声虽然能让詹琴这种无法运功抵挡的人感到头晕目眩,但是他一开口说话,她就马上觉得他声音与先前相比,变得尖利了,好像是丹田无法支撑,而只能靠嗓子将声音喊出来。 “你可算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他白白死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只要你先替他解了断肠符,其他一切好说。”沈碧落感觉渊锻此次出现虽然像是功力大增的张狂样子,实际上这只是虚有其表,她又想起渊锻在此前就患有头风,在身体状态不对的情况下服下三阐元妙丹可能会造成新的伤害。她隐隐感觉渊锻的日子可能不长了,便想用缓兵之计先救了展舒再说。 渊锻大吼一声,伸掌将沈碧落吸了过去。沈碧落来不及反抗,两只手手腕被渊锻一手抓在背后扣住,根本动弹不得。 渊锻另一手打在沈碧落背上:“你这臭丫头不是吃了一颗三阐元妙丹吗,我已经吃了两颗了,我再将你的功力吸过来,三颗三阐元妙丹的效力岂不是就能都在我身上了,谁还能敌得过我?什么碧宇我也不要了,哈哈……” “渊锻,你疯了,这么残忍的事情都做得出!”长泠子想不到渊锻会用如此下流的手段。 在长泠子刚想去制止渊锻时,渊锻狠狠地看向长泠子,那一双眼睛让他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 “你再往前一步,这丫头就会死在我手上。”渊锻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了。 沈碧落双手用力挣扎着:“你先给我展师兄解除断肠符,不然我自断经脉而死,让你什么都得不到,只要他活着,我不要这一身修为也罢。” 这时,沈碧落感觉渊锻抓住她的手松开了些,她以为渊锻听了她的劝,要去为展舒解除断肠符。但她随后又发觉渊锻呆在原地没动了。 她试着回头看渊锻,直见他神情有些恍惚,脑袋在微微地晃动着。 渊锻双手抱住头,一摇一摆地沖向墙角蹲了下去,他头勐地往膝盖上砸去,喉咙中发出焦躁而痛苦的喘息声。 沈碧落走到长泠子身边:“怎么办?师伯,渊锻好像是犯病了,不知道他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可别……就这么去了……” 渊锻定了定神,盯住沈碧落,道:“老子还不会死……”说完,他又起身来抓沈碧落,一个趔趄,又跌倒在地上。 “渊锻,我劝你就此罢手,不然你这条命都保不住了,你患头风,本来就是思虑过度肝气郁结,再加上阳盛火旺,两颗三阐碧落丹吃下去,你以为你是功力大增了,实际下只会加重你的病情,如果你再吸了我的功力,你可能会走在我师兄前面,不信你就试试。”沈碧落朝渊锻走了几步。 渊锻捂着脑袋,抬起头来看看沈碧落:“骗我,这点小病怎么可能要了我的命,我只是这几天夜里没睡好。” “你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以为你以后还能睡好?” 沈碧落这一问,让渊锻神情有些绝望,他呆呆地看着沈碧落,回想着睡不着觉的痛苦,想到自己如果真如沈碧落所说,以后还要长期受这种折磨,他又急又恼,站起来发出一声吼叫。 “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渊锻朝沈碧落嘶吼着,想伸手去抓她,而脚下一迈开步子,就好像踩空了一样,摇头晃脑的又跌倒在地上。 沈碧落害怕渊锻就这样死了,那展舒身体内的断肠符就没人能解了,她想上前去给渊锻诊治。 渊锻看到沈碧落对他并无恶意,唿吸也放缓了些,当沈碧落从身上掏出银针盒拿出银针时,渊锻突然又想站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极度恐慌,小声念道:“吓我,你吓我的,你骗我,我没病。” 长泠子朝渊锻冷笑着道:“渊锻你是没看到你这个样子,这位小兄弟说你看上去像鬼,你这副样子把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了,你还说你没病,你快点来救我徒儿,我就让碧落来医你。” 沈碧落朝长泠子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师伯,可别把他吓死了。” 渊锻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喃喃道:“呵,我怎么可能会有病,我还想长命百岁呢,我还想要碧宇,想要天下无敌的修为,想回千宿山,成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的掌门……” 渊锻的声音越来越弱,眼里的杀气也淡了,就像一个面临着孤单和绝望的普通老人。 第98页 长泠子和沈碧落同时感到渊锻可能要不行了,一齐来到渊锻身边想把他的命救回来。 渊锻抓住长泠子的手腕,使劲瞪着眼睛盯住长泠子,此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长泠子看到渊锻这个样子,也顿感悲戚,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就说给我听。” 渊锻只是呆呆地看着长泠子,眼里有绝望、不甘,最后也有了悔意。 沈碧落慌了神,摇着渊锻的肩膀大喊道:“你别死啊!你不能死!” 她看到渊锻眼睛慢慢闭上了,哭着跪来了下去:“我求你,你别死,救救我哥,我求你……” “碧落,他走了。”长泠子黯然低下头去。 沈碧落往后一仰,坐在了地上,只觉一恍惚,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朝展舒看去,此时展舒背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好像听得到屋里发生的一切,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已经离她而去了。 ☆、第五十七章 完结 长泠子赶紧来到展舒身边,将展舒的身子搬离开,双手抵住他的后背开始运功。 “哎,断肠符已经开始堵住他的经脉了,我只能用真力将断肠符打动,但没法打消掉这东西,我再试试吧,能保他一时算一时。”长泠子抵在展舒后背的手开始颤抖着。 沈碧落虽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也知道长泠子这么耗下去也必是不能长久。 她看到长泠子神情越来越费力,便道:“师伯,您停下来缓缓吧,让您这样子耗费真力去救他,我们俩都过意不去。” 长泠子起身,将詹琴唤到他所在的位置,道:“扶住,千万要扶住,不能让他倒下去,这个时候睡过去,我刚刚的努力就白费了。” 詹琴蹲得脚酸了,也学着长泠子的样子盘腿坐在展舒背后,大略看去,好像是他正在给展舒运功。 沈碧落看到詹琴这个姿势,突然想起来詹琴曾破过渊锻布下的结界,瞬间茅塞顿开,惊道:“你不是曾破过渊锻布下的结界吗?说不定断肠符你也能解啊!” 长泠子听了也觉眼前一亮:“对,对!小子,你来试试,这断肠符也是渊锻用一股真力打入身体,随着气血的运行,而伤到身体的各大经脉,你父亲传你的功法既然能破渊锻的结界,应该是也能破断肠符。” 詹琴一开心,差点将展舒松开了,他一直被人说是无半点武学天赋的无用书生,想不到,他从小随父亲学的心法有朝一日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但随后他又为难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运功去解这啥符呀。” 长泠子思忖道:“上次是你闯进了渊锻布下的结界,所以结界能不攻自破,但现在断肠符是在他人体内,还是需要运功才行啊……办法倒是有,不过我怕你会承受不住啊!” “前辈快说,只要能救展大哥,我能忍。” “那就是我通过你的身体运功给展舒去解除断肠符,但我瞧你这文弱的样子,真力太强你肯定受不住。” “前辈,我们就试试吧,真受不住了我会说。” 在詹琴的一再坚持下,长泠子点头答应了。他让詹琴记住了接下来真力要在他身上运行的路线,和几个关键点要做的事情。两人开始试着合力向展舒身体运功。 詹琴感觉身体在膨胀,但他忍着这种胀感一言不发,生怕长泠子中途要放弃。 沈碧落看到展舒的表情越来越放松了,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展舒脸上开始有了血色,他睁开眼睛看向沈碧落,那一刻,好像两人又再次经歷了一次久别重逢。 她抱着展舒的头,回想着几次与他久别重逢时的情形:她第一次上千宿山,在洗心阁后面的山洞发现了他,那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后再见面,那时候两人年纪尚幼,她见到他时心中只有想念和不舍。而不久前和他在下雪时的重逢,却让她有种故人归来的欣喜,好像两人分离了很多年才走到一起。 这时,詹琴已觉身体很虚弱,他看到沈碧落高兴的样子,知道自己成功了,便使劲爬了起来。 “解了,欸,好!解了!”长泠子得意地嘆道。 詹琴盯着自己摊出的手掌笑道:“哇,我竟然这么厉害!” 长泠子拍拍詹琴的肩,道:“是啊,小子,你与渊锻就好比是一个至清一个至浊,一个至柔,一个至刚,以清驱浊,以柔克刚,这道理我师父早就教过我,但直到现在我才彻底领悟啊!” 沈碧落跪坐在地上,与展舒头靠着头,又是笑又是哭。 詹琴蹲到沈碧落身边,笑道:“碧落,你看,我是不是很能干?” 沈碧落转过头看着詹琴,含泪的眼里露着笑,用力地点着头:“嗯,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呢!” 长泠子过来拉了拉詹琴的胳膊,小声道:“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俩好好说会会话。” 沈碧落摸着展舒的脸,用手感受着他脸的轮廓,笑出声来:“我们好不容易又到一起了。”她说完这句话,想起这句话上次重逢时她曾在那间破屋里也说过。 “是啊,但愿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 沈碧落惊喜地抱住展舒:“你上次也是这么回答的。” 第99页 展舒想紧紧搂着沈碧落,可身体刚恢復,一时使不上劲。沈碧落这一刻完全懂得他的心思,蹲起身来扶着展舒躺到一边的榻上。 沈碧落坐在榻上,拉着展舒的手道:“你睡吧,我在你旁边守着你。” 展舒身子往里头挪了挪:“你也躺下来吧,这么坐着你也累。” 沈碧落躺到展舒身边,仍然紧紧拉住他的手。她想让他睡着,可是她又害怕他这么睡过去了,生怕只要他们中有一个睡着了,他们又要经歷一次生离死别。 “哥,你闭上眼睛,我和你说话。” “嗯。” “刚刚好开心,因为知道你又活过来了,如果你走了,我会觉得好孤单,不知道活着还能有什么盼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你还活着。” “我也是。” “爷爷走了,我爹也走了,小糰子也不在了,我好想他们。你说得没错,我们既是同病相怜,也是相依为命,但愿我们能这么相依为命过下去。” “会的。” …… …… “你怎么还不睡?” “因为你还醒着。” “嗯,那我们一起睡着。” 沈碧落在梦里又看到那个十三四岁时的展舒,梦里一点小事也让她笑出了声。她醒来时,看到展舒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笑什么呢?都把我吵醒来了。”展舒眨了眨眼睛,笑着看着沈碧落。 “就是梦到在棋川时我们在山沟沟里走着,我都忘了为什么会笑。”沈碧落看着展舒,又回想起刚刚梦里的他,同一个人,一张少年的脸,一张青年的脸,在她的脑子里交错着。她呆呆地看着他,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眼角上、嘴角上画着。 “你这是在刮什么,从前不是经常刮我眉心的么?怎么这还到处颳了?” “我这是在给你画褶子,等你老了,你会长这么多条褶子。”沈碧落调皮地笑着,想像着展舒变老的样子,又想到要是他们能这么相依为命到老那该有多好。 几人出了扶天门,沈碧落拉着展舒想向詹琴道别。 “这次幸亏有你相助,你的大恩我们也不知何时能报得了了。这一别,以后可能都很难再见了。”沈碧落道。 长泠子瘪瘪嘴,想笑又忍着不笑,道:“都说些啥呢,你们过几天就能再见了,这小子已经拜我为师了。” 沈碧落和展舒听了,都为詹琴和长泠子感到高兴。 “这小子年纪虽大了,但心里很干净,还有造就的余地。”长泠子笑着拍着詹琴的肩膀道。 詹琴向展舒和沈碧落行了礼:“小的见过师兄、师姐,祝师兄师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詹琴的样子极为恭谨,几句话说得正儿八经,把沈碧落逗乐得靠在展舒怀里笑。 但一想到她这次可能回千宿派也是回去向雪焰道别了,便马上变了神色,只是勉强摆出笑容来暂时掩饰自己的担忧。 沈碧落回到千宿派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见雪焰。 她见到雪焰时,雪焰正在园子里抚琴,琴声悠远空寂,使听者心中顿时有出尘之感。 “你回来了。”琴声中断,雪焰抬头看向沈碧落。 此时的雪焰与上次沈碧落回千宿派见到的雪焰不一样,他对沈碧落已经没有了失望和抱怨,见沈碧落如见故人,神情淡然,似是只想和她随意聊聊,不说对错,不计前嫌。 沈碧落想向雪焰跪下去忏悔自己的过错,可是她犹豫了,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正当她想屈下膝盖之时,雪焰朝她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过来坐。” 沈碧落坐下,斟了盏茶递向雪焰:“师父的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许多,你不必放在心上,老了身子骨总不比年轻的时候,就算不是因为你,也会有些小毛病。” “碧落真是罪过,要不是师伯说起,都不知道师父为了不废去我的全部修为伤了元气。入千宿派以来,碧落总是惹祸,辜负了师父的期望,如今我也没脸再留在千宿派了,这次回来也就是想看看您老人家。” “你有这份心就好,我将你收到门下,也并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争气,师徒一场,也是缘分,年轻的时候哪有不犯错的,你能明白就好。你是个好孩子,但门规还是门规,我也没法留你在这儿了,出去之后多保重吧。” 雪焰手掌在琴上轻轻一抚,发出微弱的声音,那声音直蹿入沈碧落脑中,让她感伤起来。 她再次跪倒在雪焰面前,心里的感激与不舍一时难以用言语表达,她朝雪焰磕了几个头,起身道:“碧落毕生都会记得师父的恩情,碧落走后,请师父多保重。” 沈碧落与元坤道别后,正打算出洗玉宫时,发现一灰袍老者有些面熟。 她返回去仔细一看,那人正是缘木。 他一头白髮已束于脑上,粗衣蒲鞋,比千宿派普通弟子的打扮都不如。他手执扫帚簸箕,看上去就是一普通做杂事的老汉。 只是他的面容比先前和善了许多,眼神中全没了那股戾气。 “师伯,怎么……” 第100页 沈碧落走近缘木时,缘木只顾弯腰扫地,好像并未认出她来。 “姑娘认错人了,哪有什么缘木,老夫叫袁二,是这儿扫地的。” 缘木看向沈碧落时,虽神情淡然,但沈碧落从他眼里明显可以看出他是认得她的,她又想到“袁二”这名字,“袁”与“缘”谐音,缘木在几个师兄弟中又是排第二,便确定他即使缘木没错了。 她看缘木的样子,猜想他可能是回到千宿山悔过,所以元坤才让他做了这扫地的差事。想到这里她也不好再与缘木多去说过去的事了,只是朝他拱了拱手就走了。 “哎,扫地好啊,扫得干干净净,心里清爽……” 沈碧落转身走远,洗玉宫还迴响着这苍老的声音。 “日子过去得真快,这坟头都不见新土了。” 沈碧落坐在小糰子的坟前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又生出许多感嘆,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小糰子的笑脸,而睁眼间,看到的却是她坟上稀疏的枯草。 “我又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看你了,现在詹琴也来千宿派了,我走后还有他来看你。” 沈碧落已经没有在继续留在千宿派的理由了,而现在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向展舒告别。她不忍心让他和她一起走,可真要与他告别,她又觉得迈不开这一步。 正当她感到为难之时,发现展舒就站在她背后。 展舒走近沈碧落,看到她单薄的身躯正站在风里吹着,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她低头看着他的手指给她系领下的带子,他的手不似少年时那么纤细,也不像从前那么白净了,但显得更为温暖。 她将拇指伸入他的掌心,感受着她刚刚想像出的温暖,也害怕松开他的手时,这种感觉就会突然间消失。 “是不是在准备离开了?”展舒问道。 沈碧落点点头。 展舒猜出了她的心事,搂着她的背朝自己靠近了些:“我答应过你的,如果你被逐出千宿派,我也跟你走。” 沈碧落听到这一番话,虽然感到欣慰,但一颗心还是沉了下去,半晌才道:“我怎么能让你走呢,你当初入千宿派时就已经发过誓,不能背叛你师父,如今要是你和我一起走了,和背叛也相差不远了,你师父在你身上付出得太多了,我不能让你做个不忠不孝之人。” 沈碧落避开展舒,背对着他走了两步,道:“我为了你违反门规,丢失了千宿派的宝物,你为了我背弃你师父,除却这些,这一路上为我们做出牺牲的人还有我爹,爷爷,小糰子,詹琴……”沈碧落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白觅,但是她不想再提到他的名字,心想:“既然都说了互不相欠,哪还用说什么牺牲不牺牲呢。” 展舒从后面朝沈碧落走近了些,沈碧落转身看向他接着说道:“我们能到一起,这些都是背上的包袱,我觉得太沉重了。可能这也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太要强,不听我爹的劝,一定要去扳倒渊锻,但最终又如何呢,我越是努力,给背上加的包袱就越重。” 展舒抓住沈碧落两只胳膊:“碧落,你相信我,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沈碧落勉强装出笑,道:“那好,我回去收拾些东西,你也去和你师父道个别,一个时辰后你过来找我。” 看着展舒离开后,沈碧落的心里一直默念着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回去收拾了几样常用的东西,又将小糰子留下的贴身物品带了几样,想以后能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合上房门,她突然想起去找雪焰时听到他弹奏的那首曲子,她此刻的心境也正如那曲子中传达的一样,在经歷了这么多风雨后,心里是出奇的平静,好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再与她无关。 她感觉自己都不是踩在地上行走着,像是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飘着,不知不觉,她已来到出千宿派的山口上。 展舒正面向她站着,似是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她缓缓朝他走去,又流下泪来,她以为这次离开她是真的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等着她。 “我知道你这次离开会走着下山,所以提前来这里等你了。”展舒伸出手,想接下沈碧落肩上的包袱。 沈碧落将尽力收住眼泪,生怕他看出她动了一个人悄悄离开的心思。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世上的事情真是很神奇,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人,能猜到她的心思,想到她的难处,记得她的足迹,知道她要去的地方。 展舒早就看出了沈碧落会想自己偷偷先走,也知道她让他一个时辰后再去找她只不过是想要支开他。 “我师父说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师徒也是一样。”展舒朝沈碧落笑着,“詹师弟会替我照顾好师父的,我们也可以经常回来看师父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这么说的话,我们俩也应该相忘于江湖咯?”沈碧落突然间心里豁然开朗,与展舒开起玩笑来。 展舒从后面抱住沈碧落,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嬉笑道:“那不一样,我们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都像是一条鱼了。” 沈碧落提起手来摸着展舒的脸:“我们回棋川去吧,还像从前那样过日子,我给别人看病,你採药,我要把你变成一条有烟火气的鱼!” 第101页 展舒牵起沈碧落的手向前走着:“我们走着回去吧?” “嗯,以后我们都不御剑了,无论多远都用脚走。” 两人在山中走着,但与常人相比总还是要走得快一些,天黑前就已离开千宿派很远了。 “怎么办?天都要黑了,夜里冷,加紧走还能赶在上半夜下了山找个住的地方。”展舒问道。 沈碧落抬头看着初升起的月亮,道:“如此良辰美景,用来赶路实在是可惜。不如我们就在这山中看月亮说说话吧。” 展舒看沈碧落如此有兴致,也不好违拗她的意思。 一夜月明。 两人靠在一起说着话,偶尔停下来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到了后半夜,寒意沁人,两人在一块平地上舞起剑来。一柄碧落剑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全没了剑光的凄冷,只与月光浑融。 沈碧落正醉心这月色时,朦胧中感觉有一人正在远处看着她。 那人白衣蹁跹,似动若静,似有若无。 她摇晃了脑袋,醒了醒神,想看一下这真是白觅在那儿,还是只是她的幻觉。 “管他呢,不管是真是假,就当是远远地道个别吧。” 此刻,她再想到这个人时,心中全没了从前的忐忑不安,而是像再逢故人时那样,觉得亲切和安宁。 天在某个瞬间就亮了,白觅的身影也突然消失了,天边的晓星眼看就要沉了下去。 她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写到这里就暂时完结了,感谢那几个一路跟着作者追到完结的小天使。 接下来会进行小修,一路写下来没有回过头去改过,所以肯定还是存在一些问题的。 作者在构思写个前传,主角是雪焰,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作者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