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还债修仙路》 第1章 飞升失败茫然叹重生 漫天乌云滚滚,白昼失色,电闪雷鸣。 谢隅额上沁出冷汗,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劫雷生生撕裂了。 “回去吧。”冥冥中听到一声遥远的叹息,“飞升缘分未到。” “什么缘分?”谢隅一头雾水,“我的修炼境界已经圆满了啊!” “旧债未了。”那声音言简意赅。 “少废话!”谢隅简直莫名其妙,顶着雷劈,在撕裂般的痛楚中咬紧牙关,“老子买东西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没欠过谁!” 苍天叹息,回以雷劈,更大的威压灭顶而来。 眼看着该飞升成功的,谢隅感觉此时自己就是那个被硬生生镇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功败垂成。 非常非常不甘心。 他恨恨蓄力,竭尽所能聚集全身灵力,拼死抵抗天雷威压,愤愤质问:“老天爷就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吗?” 苍天不语。 又是一个大大的劫雷劈下,谢隅无可挽回地坠落。 · 万成大陆,晴空万里,群山连绵,绿草丰盈。 其间兔子刨坑,鸟雀叼果,万物祥和。 轰隆隆! 忽然间,平静的晴空一声惊雷,滚木粗的闪电惊现,蜿蜒四裂。 一团黑糊糊从天而降,大山深处鸟兽齐鸣,惊飞四散。 黑糊糊落地砰砰响,连声哎哟,“贼老天害我!” 谢隅摔得浑身都快散架了,脑花颤颤,眼冒金星。 天旋地转间,他感觉神魂都被天雷撕碎了,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幕幕破碎的画面。 那些碎片像尖利的刀子一样剁瓜砍菜般疯杀着谢隅的神经,他痛苦地抱着头不由自主在地上打滚。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隅慢慢松开紧抱着头的手,像一条脱水的鱼躺平了,大口喘着粗气,失魂落魄地看着天。 眼里都是几经沧桑的疲倦。 在此之前,他单知道自己是穿越的。 却原来,他还有另外的身份。 本来的本来,谢隅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现代打工人。 人生开启的是社畜般不知天日的生存模式,没完没了的加班,数不清的没日没夜,终于在某天凌晨猝死。 没成想灵魂穿越到了一个可以修仙的修真界。 然而,只是穿到了一个叫谢白的破落孩子身上。 谢白无爹无妈,天真软弱,成天被欺负。 穿越过来的时候,谢白已经被人废去武脉,然后又扔进废墟,刚刚断了最后一口气,活活饿死。 当时谢隅冷不丁穿到那个孩子身上,还没完全从猝死的憋屈中缓过神,又真切地感受了一场活活饿死的惊恐巨痛。 心底蓦地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愤怒。 不知是为着蝼蚁一般只求苟活却终究死去的自己,还是为那个才十三四岁便被折磨至此,最终活活饿死的孩子。 那一刻的谢隅充满愤懑,硬是憋着一口气,挣扎着从废墟中爬出来,咬着牙硬生生拼命活了下去。 后来经历几百年的搓磨和波折,终于熬到了飞升。 结果,此时此刻,又被老天爷给劈回了解放前。 可以说是造化弄人。 然而,这还不算完。 更戏剧化的来了。 这次飞升失败的直接后果是,谢隅那陈了几十万年的记忆,就这样,以破碎不堪的方式,被天雷给轰了出来。 却原来,他不仅仅是穿越了,经历这次雷劫后,他的所有神魂完全归位。 他他他,他竟然重生了。 这个“他”,当然是几十万年前的那个谢隅。 谢隅一下子被整懵了。 本以为短暂的一生结束,魂魄却离奇地穿越到修真界。 本以为人生拿的只是一个现代平平无奇的穿越者剧本。 却原来,是一个上古大神死后不断轮回,借此修复神魂,最终神魂修得圆满,完全归位,终究重生的故事。 可谓是一波三折。 算得上是现实版的曲折离奇了。 不得不说,人生坎坷! 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平平无奇。 穿越者谢隅心想。 不对,怎么还是以平平无奇的现代人自居? 啊,我到底是谁? 躺在地上,谢隅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杂七杂八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前世今生,穿越重生,热闹非凡。 他双眼模糊地看着一无所有的天空,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此生何人。 “死鱼!”身下传来一声怒吼,“快滚起来,压死我了!” “啊!”谢隅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还没搞清楚状况,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条件反射地动弹了一下,此时才发现浑身上下真的离散架不远了。 “啊啊啊啊!”谢隅的痛觉神经终于归位,“我要死了!” “我才要死了!”身下的声音道,“你侧开点,让我出去!” 谢隅一边吱哇乱叫,一边扶着腰往旁边侧了侧,慢吞吞道:“阿圆呐!你怎么这么凶了。” 一块破布艰难地从谢隅身下拱出来,听到这声带着抱怨而不失亲切的呼唤,浑身都抖了抖,道:“你吃错药了?” “哎?你还有药吗?”谢隅问道,“快给我点云星止痛散,我要痛死了。” “什么止痛散?”破布一脸莫名其妙。 “云星止痛散啊。”谢隅揉着自己的腰慢吞吞道,“用云星叶子碾碎了制的那个。” “你发烧了?”破布搭了一个角到他额头上,“还是失忆了?你哪有那个东西?” “啊!”谢隅此时定睛看了眼前的这块破布一眼,道:“我记错了吗?” “你记错了。”破布收回那个角又抖了抖,道:“整个修真界早八百年都没有云星树了,而你我才相逢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谢隅眨眨眼,才发觉哪里不对,问:“阿圆,怎么是两百多年?” “什么阿圆阿扁的,”不知道为什么,破布听到这个称呼有些躁动,不耐烦道,“歇菜鱼,跟你说多少次了,喊我白流云,不要动不动就给我改名字。还有,不是两百多年是多少年?你脑子摔坏了?” “啊?”谢隅有些茫然,“我们才认识两百多年吗?” “不然呢!”白流云得意道,“是不是跟我一起特别快乐,巴不得认识了一辈子,哈哈哈!” “哈哈!是啊是啊!”谢隅干巴巴笑了两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白流云并不记得几十万年前的“谢隅”。 第2章 惶惑不安修仙炼刺情 几十万年的记忆太陈旧了,可是当“谢隅”神魂归位之后,他又觉得如在目前,仿佛都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对白流云来说,竟然是那么久远吗? 久远到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啊!头好痛。”谢隅双手抱着头使劲捶了捶。 此时他才想起来,几十万年前,作为上古神器流云鼎的白流云,被他拿到灭杀大阵中去压阵,毁天灭地去了。 那时候谢隅抱着必死的决心,背水一战,把身上所有能用上的东西都用完了。 而流云鼎作为神器,便是启动最后那个灭天大阵的关键,基本也是奔着毁灭去的。 后来谢隅穿越到修真界能捡到流云鼎,可以说是意外中的意外。 因为,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幸运。 而活着还能遇到,便是天大的缘分。 此时,谢隅也明白过来,白流云一定是在那场大战中遭受了重创,也失去了很多记忆,而眼前这个外表像破布一样的流云鼎,并没有跟他一样在经历飞升天劫后一起恢复几十万年前的记忆。 原来如此。 谢隅心下有些歉疚,道:“抱歉。” 为几十万年前的万不得已,为终究还是选择牺牲流云鼎的性命。 谢隅的心一阵抽痛,也不知道流云鼎恢复记忆之后会不会原谅他。 “你究竟怎么了?”白流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飞升失败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失魂落魄性情大变吗?” “是啊!”谢隅勉强笑笑,回忆了一番穿越过来找到流云鼎后跟他的相处模式,定定神,道,“大不了老子从头再来!” “对嘛!”白流云道,“赶紧想办法恢复灵力要紧,我都变不回去了。” 谢隅也顾不得浑身都痛,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先帮你恢复。” 说完抬手运力,却几次三番都没动静。 “别试了,最后对抗天雷的时候我们灵力都耗尽了,你没留下来一星半点也正常。”白流云道,“还能保住小命就该偷着乐。” “不是灵力耗尽了。”谢隅却摇摇头,低声道:“是散尽了。” “散?怎么会?”白流云搭了一角到他手腕上,把了把谢隅的脉,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在修真界,一个失去了修仙资质的人,灵力才会因为无处可去而散掉。 “我再试试。”谢隅心砰砰跳,再次试探地抬手一运力,然后往外一挥,周遭草木纹丝不动。 没反应! 谢隅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自己也许不能修仙了的事实。 他大大提了一口气,默念了一遍口诀,双手再次运起,郑重一拂,野草们自岿然不动。 再仔细感知全身,不仅仅是灵力散尽了,甚至连修为的境界也跌落归零了。 现在的谢隅,就是一个还没入修仙之门的平常人。 或者说,身体神魂都遭受了重创,甚至连平常人都不如。 谢隅摇摇欲坠,面色苍白。 此时此刻,他才有了被雷劈的真实感。 “怎么回事?”谢隅茫然看着自己颤巍巍的双手,喃喃道:“难道连重新修炼也不能了吗?” 被劫雷劈得灵力尽散,修为境界归零便罢了,还失去了修仙资质。 不应该啊! 难道是神魂归位改变了什么? 谢隅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把镜子,“嘶,刺情,你怎么了?” 这把叫刺情的镜子此时破破烂烂的像是无数碎片渣子凑一块儿了还藕断丝连勉强粘在一起的。 “碎了呗!”白流云道,“他给你挡了最后那一击,还能留点渣滓就不错了。” 刺情镜是谢隅这辈子的本命灵器,是他结金丹后亲自炼制的,融入了他当时能找到的所有可以加进去的宝贝。 当时作一个现代穿越修仙人,谢隅对整个修真界都有着极大的警惕,内心里终日惶惶不安。 可以说,修真界的所有对他来说完完全全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生活方式。 所有所有,全都不了解。 因为不了解,所以选择完全不相信。 因此他决定始终做一个散修,不加入任何门派势力。 问题来了。 这意味着他不会有任何依靠。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在随时随地都争抢修炼资源的修真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天眷顾,他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机缘巧合捡到了白流云。 白流云作为一个上古炼药神鼎,修复后可以自主炼制修真界所有的丹药,甚至还能炼制修真界已经失传的丹药。 这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给了他在修真界作为散修生存下去的极大可能。 但即使如此,白流云跟他也只是合作关系,并不属于他。 因此,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一个自己的本命灵器。 基于安全感的缺失和作为散修的不稳定,谢隅决定把本命灵器炼成一面镜子。 他希望这面镜子能够让他足不出户也可安全地照见世间万物。 这当然是个死宅的完美理想。 但也未免太理想了。 细数修真界历代有多少大能,没有听说谁有过这样开挂的灵器。 照见世间万物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现代神话传说里的玉皇大帝还要依靠千里眼和顺风耳来了解世间万物呢,他谢隅算哪根葱。 但对一切未知的不安使得那时的谢隅对拥有这样一个灵器保持着异常坚定的执着。 在这样的执着下,谢隅硬是凭着各种坑蒙拐骗、勤奋思考、锲而不舍,最终学会了炼器。 又在结丹后炼制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刺情镜。 刺情镜,顾名思义,就是让世间万物无所遁形。 这都是强烈的不安全感导致的强烈的控制欲。 谢隅当然明白。 但他没法让自己安心。 所以为了让刺情镜真正拥有这样的功能,谢隅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情丝抽出来,全都炼进了镜子里。 这使得刺情镜拥有了更好地认知和理解世间万物的能力。 虽然刺情镜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悄无声息地让所有的东西无所遁形,但也足够谢隅了解和把握整个修真界的情况了。 有了这把本命灵器,谢隅的幸福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可是现在刺情镜碎了。 为了救他。 第3章 修为失谢隅躁怼流云 飞升时的最后那个劫雷响彻云霄,足以灭顶,刺情镜在那一刻自动撑开,顶在谢隅头上,帮他阻挡了那致命一击,随即就自己化作流光钻进布袋里去了。 谢隅此时才知道刺情镜遭遇了多大的创伤。 原本流光溢彩的镜面,碎裂成了无数灰扑扑的破碎镜片。 谢隅也才反应过来,最后那致命的一击到底有多致命。 要知道,在谢隅可以飞升的时候,刺情镜也已经是一把灵宝了,一般情况下挡在谢隅头顶上对抗雷劫都相当于在给自己增加升级机缘,可是现在却碎了。 饶是如此,谢隅此时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无法想象最后那一击到底有多可怕。 谢隅心疼地摸摸刺情镜,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刺情镜努力在一个小小的碎片上眯了眯眼睛。 谢隅叹了口气,也努力地眯了眯眼,试图在无数碎片中拼凑出自己现在的样子来。 “没变啊!”经过仔细辨认,谢隅发现自己还是原来那张脸。 原来那张脸指的是谢隅在现代死去后穿越到谢白身上,却长着长着,慢慢长成了自己在现代时的模样,最后连谢白的一点点痕迹都没有了。 以前谢隅也纳闷儿过,难道神魂还能改变身体?但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有此前事,所以他此时才会拿出镜子翻来覆去地照。 但是,这张脸除了看上去比飞升时要稚嫩那么一点点,总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鉴于飞升时谢隅还是留着胡子的,现在不知为何胡子没了,这点变化也就显得很正常,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身上。 料子倒是熟悉,灰扑扑如抹布。 还是飞升那一身。 抬手细看,蓦地顿住,这双本该布有细茧的手此时却白净纤长,只是略显细瘦。 这是? 谢隅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双手大概是比较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练太久的刀,吃过的苦都因为太年轻恢复快,消磨了痕迹,反而显得白皙。 谢隅有些恍然,他似乎回到了更为年轻的时候。 奇奇怪怪。 他灵力没有了,境界没有了,修仙资质没有了,竟然还变得更年轻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年轻是年轻了,但是最终的事实是,谢隅一切都没有了。 灵力,修为,资质。 全都没了。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不是上古大神神魂归位重生吗? 重生后没有一步成神便罢了,怎么还一无所有了? 这是拿了个什么剧本? 什么狗屁大神! 谢隅霎时眼睛都红了,一时间今生的性格占了主导,气血上头,连带着把自己的前世也骂了进去。 他在愤怒中胡乱挥手,一通啪啪啪四下乱打,草叶刷拉拉在他手心手背拉出无数道血红口子,小血珠子咕噜直冒。 娇弱成这样,谢隅一时间更气了,一脚自下,朝天踢……没踢出去。 “啊!”谢隅捂着脚一屁股坐地上。 好久没有过这种弱鸡的时候了,没想到随便踢一脚还能把脚扭了。 谢隅无比郁闷。 胡乱甩了几把脚,他看看刚刚踢的草丛,“不对啊!” 脚感不对。 谢隅随手捡了跟棍子朝那儿戳了戳。 “哼。”草丛中传出一声极低的闷哼。 谢隅惊得一个打滚跪了起来,棍子指向草丛,低声道:“谁!” 同时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他现在才感到一阵后怕。 飞升失败把他气昏了,神魂重生又把他整懵了,再加上灵力没了,境界没了,修仙资质没了,谢隅被打击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看看这是哪里。 修真界处处危机,飞升失败没被雷劈死却被夺宝的人杀死的例子比比皆是。 真是太大意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完完全全没有灵力的人,随时可能死于各种非命。 正当此时,不远处的地上有东西拱了拱,随风甩了谢隅一身土。 谢隅毛骨悚然,单手一撑滚到一边,快速扫了眼,是白流云在往这边悄悄挪动。 他随即松了口气,朝那边竖起一根中指,用口型道:“动静小点。” 白流云又拱了拱,慢慢掀起一角,渐渐贴地飘起,跟块破布似的,慢腾腾飘过来。 堂堂上古神药大鼎,破落得简直让人没眼看。 太丢神器了。 虽然白流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在最后的时候用尽全力开启防御接住了高空坠落的谢隅。但谢隅还是理直气地壮捂了脸,偏头又看向草丛那边。 嘶……没动静了? 他细细感知一翻,发现那边还有一点点极其微弱几不可查的呼吸。 “溜圆,”谢隅拍了拍飘到身旁的破布,一手撑着坐了上去,低声道:“防御打开,过去看看。” “歇菜鱼,说了多少遍喊我名字!”白流云掀起一角狠狠抽在谢隅布满血珠子的手上。 随即,又跟做错了什么似的,破布角悻悻收回,软啪啪垂下去,换了副嘴脸,细声细气道:“嘤,总是乱喊人家。” 同时,破布上升起一层浅淡的朦胧薄膜,薄膜笼罩在谢隅身上,做好防御。 “俭省点!”白流云放出一缕淡烟似的药气附着在谢隅的伤口上,为其修复,嘴上还不停嘤嘤嘤道:“又开防御又要治疗,还要带你,人家又不是铁打的,也快没灵力了,支撑不了多久的。” “我看你中气十足,精力充沛得很!”谢隅眼看着他在分分钟之内切换了无数个精分表演,无情吐槽,“比铁打的强多了。” “哼!那当然。”白流云不仅没被噎住,反而喜滋滋道:“也不想想我是谁!” “你是周吴郑王,你是尧舜禹汤,你是垃圾山的山大王!”谢隅忍不住怼道。 回首跟白流云认识的那些年,他发现还是今生这样跟白流云相处更自在。 白流云什么都想不起来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呸!你个死菜鱼!”白流云使劲儿晃了晃破布,“你才是捡垃圾的王中王!” “是啊!”谢隅嘿嘿笑,“你不就是我捡垃圾捡来的吗?” 来啊,互相伤害! 第4章 恐又欠债不得不施救 想想他们俩已经这样相处两百多年了,这样和他说话的谢隅才是白流云最熟悉的谢隅,这样的说话方式也才是此时的谢隅能找到的和白流云相处的最自在的模式。 谢隅也想开了,哪怕他和白流云已经认识了几十万年,但白流云并无记忆,过去便也已经过去,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都重活一世了,总该让大家都活得轻松一点。 就让那个作为神的谢隅彻底死去吧! 让今生的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 活在当下。 这才是最好的。 于是,谢隅决定不再瞻前顾后,彻底放飞自我了。 白流云听他这样说,顿时便消了音。 无可反驳。 想它堂堂上古炼药神鼎,竟然有一天会落魄到被埋进废墟里不见天日数十万年,还被人当成垃圾。 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白流云一生中最落魄的日子。 他忘了是什么缘故,也不知道是被谁埋在了连绵不尽的废墟里。 灰巴巴,土叽叽,连个鼎的样子都没有,全身都是烂泥巴,整个儿一灰头土脸。 不知被埋了多久,有一天他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被扔到这儿的,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于是他被刷刷刷,过了半日才真的被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之后的日子,他被这个人当成了一口勉强可以煮饭的烂锅,开始了煮各种黑暗料理的悲惨锅生。 这个人就是谢隅。 杀人诛心。 白流云被堵得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伤心。 叹气。 “怎么办啊?”此时谢隅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都不能修仙了,以后要继续捡垃圾了。” 然后他闭上眼,感受了一遍周围的天地之气。 几乎没有。 太糟糕了。 不知道他们究竟掉到了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虽然好像是不能修仙了,可谢隅经历了修真界两百多年的摸爬滚打,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终归还是要想想办法重新修炼的。 但天地之气不浓,希望就更渺茫了。 什么大神重生啊,也太落魄了点。 谢隅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白流云道,“这不还有我吗?” “嗯。”谢隅伸手拍拍他,“幸好有你。” “知道就好。”白流云道,“你转念想想,灵气稀薄的地方,相对的各方面的危险也就没有那么多,对现在你的来说不也挺好的吗。” “你说的对!”谢隅眯了眯眼,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 对现在灵力尽散、境界归零的他来说确实不算太坏。 至少现在过去看看被他踢了一脚的东西是没那么危险的。 修真界步步危机,其实按照谢隅的老脾气,压根儿不会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不反过来跺上一脚就是仁慈了,管他去死。 但是刚刚才飞升失败的教训太新鲜了。 劫雷劈在身上撕裂皮肤和神经的极致痛苦,忍受一切最终却功败垂成的绝望,谢隅都不敢细想。 太痛了。 却未免也太可笑。 谁懂啊,有人飞升失败的原因竟是有欠债未还。 说出来都没人信。 修真界每天那么多的打打杀杀,争抢掠夺,分分钟都是修罗场。那些扯不清的恩恩怨怨要怎么算? 而且那么多曾经飞升了的大佬留下来那么多你死我活的传说,被后人彪炳为丰功伟绩,被仇人恨得咬牙跺脚,随时都想掘了他们家祖坟。 要算债,不都得填满十八层地狱么。 怎么他们就飞升了? 他却莫名其妙非得被这么个破理由给拦住。 还被老天爷亲自踹下来,修仙资质都给踹没了。 痛死了。 身上很痛,心也很痛。 哪儿都痛。 痛感实在太新鲜。 所以,谁不信都行,他不得不信。 俗话说得好啊,欠人家的一定就得还。 虽然谢隅实在不明白自己欠了笔什么债非得这样被踢回来不可,但飞升大门是老天爷家的,说不开就不给开。 找谁讲理去呢。 谢隅满心的野草蹦腾,最后也只能咬牙认下。 想他堂堂上古大神,一朝落魄,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踢个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了。 天呐! 没天理呀! 谢隅一边吐槽一边清醒地知道,随便踢了那不知是什么的一脚,却不能这么随便走了。 得还。 留下买路财什么的。 谢隅飞快地在内心建了一把崭崭新新的天平,以便随时把各种人和事放上去称一称,掂量掂量,一定要绝对保证不多不少刚刚好。 谁也别欠谁。 保持平衡,大家干净。 想明白这些也就在几个念头之间。 谢隅拍拍白流云变成的破布,悄悄靠近那堆草丛,低低悬在空中,支起棍子拨开草,看见了一个面朝下的人形。 破布烂衣,看身形大概十三四岁。 身上不知道被胡乱砍了多少刀。 出气多进气少。 谢隅皱眉,买路钱什么的是给不出去了,得救命。 “啧,”亏了。 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谢隅放下掏丹药的手,拍了拍白流云,“溜圆,分一根破布条给他闻闻,醒过来就算了了。” 谢隅飞快地在天平上称了称。 踢一脚,换唤醒服务,谁都不亏。 白流云哼哼唧唧,“你说谁是破布条。” 谢隅:“他,我说他,烂得跟块破布似的。你把身上的药味儿散一缕醒神健脑的到他鼻子里,给他补点气,弄醒就行。” 一缕淡青色的烟缓缓盘旋,找了个离那人鼻孔最近的地缝钻了过去。 “咳咳咳!”那人很快醒转,保持趴着的姿势不停要命咳嗽。 “走!”谢隅压低声音催促白流云。 在谢隅刚刚组建的天平上,醒了就算还债了。 吃过飞升失败那么大个亏,他可不想再跟任何人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谁欠谁都不行。 必须干干净净。 谢隅杯弓蛇影,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跶出在现代时看过的无数个拉拉扯扯的报恩还债故事,汗毛都竖起来了。 最怕老祖宗的故事里老有一套走不完的报恩流程,讲也讲不清,怎么讲都不听不听我要报恩。 麻烦死了。 没完没了。 谢隅真是避之唯恐不及,一心开溜。 这时被催促了的白流云却纹丝不动,轻声道:“不然还是把他弄晕吧。他全身筋骨都断了,不救他就只能活活疼死。” 第5章 骤把魂惊他乡遇故人 “什么?”谢隅拧紧眉头。 “筋骨尽断,武脉被废,这人没有活头了。”白流云道。 这内容怎么这么耳熟? 谢隅如遭雷劈。 不会吧。 他慢腾腾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趴着的人,捏了捏拳头又慢慢松开,极其不情愿地伸出手,拧着眉把那个人冲地上的头侧过来。 一张满是血迹的脸,看不清面目。 但谢隅还是认了出来。 谢白! 谢隅心中大骇。 悬在半空的手都在颤抖。 怎么会是谢白? 谢白怎么可能还在这个世界上? 要知道,谢隅在现代猝死后灵魂穿越到了修真界这个叫谢白的孩子身上。 也就是说,谢隅占用了这个孩子的身体,世界上再没有谢白这个人了。 但谢隅现在的模样其实是他在现代时的样子。 死后魂穿过来从谢白身上醒来不假,但随着岁月的增长,不知为何,渐渐就长成了谢隅在现代时的模样。 而谢白的容貌,也在岁月中随着谢隅的成长,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彻底消失不见了。 所以谢隅虽然是魂穿的,但确实是长成了自己的容貌。 谢白和他大不相同。 在谢隅的记忆中,谢白的模样其实一直都很模糊。 但他还是在第一眼看见谢白的时候就认了出来。 这可能就是潜意识刻在骨子里无法磨灭的记忆。 可是谢白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谢隅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心底那翻腾的巨浪,来不及搞清楚任何东西,快速从身上摸出一粒丹药,飞快塞进谢白嘴里让他咽下。 他必须要救下这个孩子。 谢隅给谢白连续喂了好几粒丹药,接筋续骨生肉补血气,最后一粒凡人辟谷丹下去,谢白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人却还迷迷糊糊没完全醒转过来。 谢隅暂时松了口气,飞快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 白云深深,百草茂盛,鸟也没一个,好一个荒山野岭。 不过多少有些些眼熟。 但荒山野岭大多都是差不多的,谢隅当神的时候就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后来转世穿到修真界后又活了两百多年,去了无数地方,只凭眼下这些普通的花花草草一时也难以确定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掏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乱七八糟找了一圈,终于…… 谢隅无奈再次摸出破破烂烂的刺情镜,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刺情啊,帮我看看这是哪里吧!” 无数碎片映现出万千影像,密密麻麻晃得人眼花。 谢隅眯缝着眼,先从无数夹缝碎片影像中找到了自己,再认真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确实是现代时的那张脸。 只不过,看上去好像只有十七八的样子,真年轻啊。 想起两世以来的种种糟心经历,谢隅竟微妙的有些嫌弃。 真是一文不名的青春。 谢隅皱皱眉,老天爷把他劈回这么年轻的时候到底要干嘛。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旋即挑了挑眉,还好长得还是一表人才。 算了,来都来了。 走一步算一步。 只是…… “我胡子呢!”谢隅痛彻心扉。 他好像才刚回过神来,发现胡子切切实实是没有了。 辛辛苦苦留了两百多年呢! 好气! 没有胡子怎么骗钱! 还怎么从头再来! 啊? ……好像这一次不能再骗钱了。 啧! 害我不能飞升! 破胡子不要也罢。 谢隅毫不可惜地放弃了对胡子的执着,果断地遗忘了过往的行骗经历,随手抹去碎镜子上那个过于年轻的影像,认真看起这片大陆的信息。 万成大陆,下三千小世界的一块小大陆。 谢隅看到这个挑了挑眉。 要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上古之神的时候,世界是一整块,完全没有上中下之分,所有地方都灵气充沛。 当然,他穿到修真界后就知道世界在很久之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灵气不再是到处都充沛了,有的地方甚至成了死地。 所以慢慢的,灵气充沛的大陆自成一体,灵气稍微少一些的大陆又成一体,灵气更少的大陆又是一片。 但哪怕是同一个灵气等级的大陆与大陆之间也隔得非常遥远。 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只生活在一块小大陆里。 这个万成大陆灵气几近枯竭,修行艰难,引气入体者万中无一。 鸟兽几乎与平常鸟兽无异,极少开启灵智,更不用说修行。 花花草草什么的就更是真的野花野草了。 天坑啊! 太坑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回到了刚刚穿越到修真界时的这片大陆,劫雷直接把他劈回了灵气将尽的老家。 这还怎么重新修炼! 谢隅无比气闷。 可是,毕竟,来都来了。 先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再说。 他又随意晃了晃刺情镜,一片山脉出现。 大眠山脉,荒废数十万年。 只有数不尽的嶙峋石块和野草还算茂盛。 很好,还一口气被送回了老巢。 这开启的是地狱模式啊! 老天爷是真的狠。 但是不对啊! 谢隅看了一眼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谢白。 这个谢白还活着。 一个世界怎么可能有两个“谢白”? 刺情镜颇为灵性地扭了扭看不出胖瘦的腰,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晃了晃。 “你明明能说话怎么老要我猜。”谢隅不满地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刺情镜一个大脑瓜,悄悄埋怨道。 余光瞟见安静坐地上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看的小崽子,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发毛。 谢白已经完全清醒了,明显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痊愈了,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坐着,一声不吭盯着谢隅看。 谢隅穿过来虽然用的是“谢白”的身子,但对谢白的了解真的不多,一时搞不懂这个小崽子是个什么情况。 头好像有些痛。 谢隅愈发觉得老天爷在耍他。 刺情镜见谢隅发愣,明显没懂它刚刚的意思,挣扎着从谢隅手里爬出来,顾不得破碎的身子,不辞劳苦地悬在他身前扭了扭,使出浑身解数进行了一番变幻。 无数碎片唰地合成光洁如新的一整块流光镜面,上面清清楚楚现出几个大字:平行世界。 随即刺情镜似是灵气耗尽,无法支撑,又裂成无数碎片回到谢隅手上。 “……平行世界,”谢隅又不镇定了,差点把破烂的刺情镜甩出去,“怎么回事!” 第6章 心惶然平白又遭雷劈 他这是重生后又穿越了吗?! 不是说还债吗? 跑平行世界还什么债? 不会还要自己想办法再穿回原来那个修真界吧? 可为什么一来这边就遇到了这边的谢白? 难道是因为那边的“谢白”死了,要把这个完整的带过去? 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打工人,多少看了几本网文。 谢隅忽然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他的穿越重生是不是改变了什么了不得的剧情? 可至今为止没有半点儿这是本书,或者这是个话本的迹象啊? 谢隅心底升起空前的警惕。 以及莫名的被剧情支配的恐惧。 一定是哪个“老天爷”在耍他。 可是为什么啊! 他明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修真人,一路安分守己,老实苟着,默默修行。 自始至终卑微而勤恳地修着仙。 不曾惊天动地,也无半分丰功伟绩。 甚至惊不起路边任何一个小水坑的半点涟漪。 纯纯路人。 完全不值得老天爷给哪怕一分眼角的余光。 真的不值得。 谢隅在心底疯狂呐喊:求放过! 忽地,周围生起一股凉凉的风。 脑补得正起劲的谢隅冷不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瞥了一眼地上正扇风扇得起劲的白流云,咬牙道:“想死啊!” 破布一脸无辜的平静。 地上的谢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打了个激灵。 谢隅…… 他都忘了这还有个人在呢! 平白无故对着块破布吼什么的是显得有点神经病了。 谢隅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算了,被当成疯子也没办法。 他两世都是一个社恐,每次出门都是各种原因的被迫营业,除了买吃的,实在不知道怎么主动跟人打交道。 只得咬牙切齿捏了烂镜子一把抄进衣兜,踢了踢一心虚就趴在地上装死的白流云,在心里吼道:“起来干活!” 早先在谢隅还没有进入修炼的时候,他们俩就在白流云的主导下建立了一种可以传音的契约,以免白流云的独特之处被别人发现,同时也方便随时随地交流而不被人怀疑。 此时自己又没有了修为,身边还有个生不生熟不熟的人在,摸不清底细的时候,传音是最保险的。 “嘤!”孩童般的嘤咛声在谢隅脑海中响起,“狗谢隅,我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一点都不爱我!嘤!” “本来也不是。”谢隅心累,默默吐槽。 非常后悔穿到修真界后为了生存讲了太多现代狗血电视剧的家庭伦理戏码和各种无厘头爱情故事。 结果被这家伙听去,活学活用,信口拈来,时时上演,两百多年来乐此不疲。 此时,头顶陡然投下一大片阴霾。 谢隅抬头,无边黑沉沉的乌云飞快汇聚过来,刺眼闪电划破天空,怎么看怎么蹊跷。 难道是谁要在这里渡劫? 不应该啊,这里几乎没什么灵气,渡劫不是找死么! 太阳穴突突跳,谢隅头痛得不行,脑花儿仿佛都要蹦出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隅现在身体情况极为不好,决定不管了,走为上策。 胡乱揉了揉额角,心念电转间,意识到无论如何得先把谢白带上。 于是对白流云道:“变大点,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避。” 白流云哼哼唧唧拱了拱,又拱了拱,蔫哒哒软塌塌的一片破布,慢慢随着嘤嘤声变成了灰扑扑软蓬蓬的一团,云? “唉,老夫元气大伤,”白流云已然切换了一个老者的口吻。 接着不紧不慢地晃了晃那圆圆的一团蓬蓬云,又奶声奶气叹气,“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能变成这样了。” 谢隅头痛欲裂,没力气在意白流云的精分表演。 回忆了一番自己装成老爷爷讲故事时的和蔼模样,努力揉了把脸。 他弯下腰,指了指变色的天空,对仍旧直挺挺盯着他看的谢白道:“小友,看天色快下雨了,我们找地方避一避吧。” 谢白抿着唇,只盯着谢隅不说话。 他眼珠漆黑幽深,却好像藏了无数的火焰。 谢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一时想不明白哪里不太对。 只得拿出老爷爷讲故事的耐心,尽量温和道:“我是个丹师,四处采药为生,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有避雨的地方啊——” 一声惊雷劈下。 “跑!”谢隅一把拽起谢白。 白流云载着他们俩跑得飞起! 天雷追着他们夸嚓夸嚓一直劈一直劈。 “啊!我毛要烧秃了!”白流云边跑边喊。 “快跑快跑!我以后给你补。”谢隅脑子都快被他的喊声轰炸了,一边安抚他,一边赶紧给他扑火,自己头发也被燎了一大截。 “谢隅,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白流云气冲冲道。 “我做什么了!我哪知道!我刚才救了一个人!”谢隅莫名其妙。 说完猛地看向一直不吭声的谢白,心中陡地一阵毛骨悚然。 他不会是救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谢隅赶紧离谢白三丈远。 他仔细盯着雷劈的位置。 果然! 这雷是追着谢白来的! 谢隅眼珠子一转,谢白马上就被白流云干脆地甩了下去。 谢白飞快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丝滑躲过雷劈,动作干净有力。 “好身手!”白流云忍不住在谢隅脑海中喝了个彩。 谢隅看着谢白这一套漂亮流畅的动作,却是心下一咯噔。 天雷已经不追着他们了,白流云干脆停在外围看起热闹来。 谢隅沉默地坐着,定定看着天雷之下东奔西跑的谢白。 虽然雷劈得很凶,谢白却每次都能恰恰好堪堪躲过。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做为刚刚亲身经历了飞升雷劫的人,谢隅能看出来这天雷有多凶。 他这是救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谢隅觉得自己神魂都痛了。 这竟然不是错觉! 他发现自己神魂不知为何震荡不休,且隐隐有崩坏之势。 谢隅连忙取了一粒护神丹吃下。 就在这瞬息之间,天雷又加大了力度,谢白一个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劈成干柴。 “救他!”脑海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霸道强势,不容置喙。 第7章 两世仇人见面分外红 谢隅瞬间懵了。 白流云已经不受控制地冲进雷阵。 谢白被劈得皮开肉绽。 白流云甩出一根绳子卷上谢白就跑。 “东南十里,山洞。”那个声音指挥道。 “谁!”谢隅目眦欲裂。 是谁强势侵入了他的神魂指挥白流云。 白流云顾不上理会他的心情,跐溜擦过滚滚天雷,一头扎进断崖半腰的山洞中。 轰! 山洞门口的大石头伴着雷声碎裂成渣。 “哎哟!痛死人家了!”白流云尖声尖气道:“荒山野岭的,哪个兔崽子堵的石头!” 谢隅额上突突,青筋直冒,心底的惊惧都快被他刺耳的声音打散完了。 白流云半点没有闯人洞府的自觉,还在那儿嚷嚷道:“人家娇娇软软的,哪受得了这臭石头的撞击啊,看把我这毛绒绒的边边都撞卷了。” “闭嘴!”谢隅彻底忍无可忍,咬牙拍了他一巴掌,用气音道:“洞里有人。” 这个夯货,被莫名其妙的人指挥得团团转就罢了,连警惕心都忘了,直接把传音搞成了外放。 谢隅又要气死了。 这是个下三千小世界的低级大陆,东西活灵活现还有神识什么的,未免太过惊世骇俗,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又是一堆麻烦。 白流云在上方大世界待太久了,一时还没拐过弯来。 此时骤然被提醒,中了蛊失了智一般的脑子才瞬间清醒过来,惊得浑身毛毛都速速裹紧缩成了团,生怕被当作怪物捉了去。 “砰——”毫无预兆的,白流云收了神通,直直落地。 谢隅毫无准备地被狠狠砸到了地上,感觉脑花都颤了颤,一根筋从头绷到脚,一种命在旦夕的锥心之痛在全身上下叫嚣乱蹿。 谢白被摔了却还是一声不吭,爬起来安静地坐在谢隅身后。 他一双眼直直盯着山洞里,皮开肉绽,十分瘆人。 山洞里七八个人站成一排,手里全都拿着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呈现出戒备的姿势,齐刷刷望过来。 双方隔着火堆对峙,颇有种别样的惊悚感。 “你们是什么人!”有人吼道。 “死人!”谢隅没好气道。 他浑身上下都在发出疼痛的嘶吼,整个人都要崩坏了,这些人还疯狂地在他拉紧的神经上蹦跶。 谢隅臭着脸,咬着牙痛苦地坐直,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 “滚出去!”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褐色短打,提刀毫不客气往谢隅脸前一戳,恶狠狠道。 一排的褐色短打少年立马提着刀枪棍棒乱七八糟一通甩,差点儿戳了谢隅的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隅反手一颗丹药塞进谢白嘴里,“杀了他们!” 谢白想也没想便把丹药吞下去,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 “谢白!”有人惊呼。 “不,”谢隅慢悠悠站起来,意味深长地勾起一边唇角,凉凉道:“这是我刚收的倒霉短命鬼,找你们索命来了。” 那模样,甚是邪魅惑人。 骚动的人群一时呆愣如鸡。 此时谢白翻身旋转,一个回旋踢把这群木鸡踢得东倒西歪。 闪身站定,提着不知从哪儿抄来的一把断刀杀将过来。 一群人四散打滚,乌龟乱爬,随手捡起地上的东西胡乱抵挡。 “真的是谢白!”有人尖叫,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他还活着!” 乒乒乓乓,棍棒刀剑乱舞。 谢隅远远离开人群,慢悠悠道:“不,他死了,死得很惨很惨。全身筋脉每一寸都被一刀一刀挑出,钝刀子割了好久才割断,他就这样一刀一刀,被活生生痛死了。可是太痛了,他死时眼睛大瞪着,不敢相信这样残忍的事是他的同窗们对他做的。他不能瞑目。可能老天爷也可怜他错信了人,落得如此地步,于是才落下滚滚天雷,把他变成了一个索命的厉鬼。” 声音不大,却带着蛊惑意味,幽幽而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煞是阴暗瘆人。 “啊——”有人顿时就崩溃了。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有人尖声哭叫。 “是付观!” “都是付观干的!” “闭嘴!” 山洞里一阵鬼哭狼嚎。 谢隅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一个。 刚进山洞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群人是谁了。 化成灰都认识。 全是万成大陆中域预修院的学生,谢白的同窗。 也是合谋设计杀死谢白的人。 就为了一个直接晋升中域武院的名额。 万成大陆是下三千小世界里一个非常小非常不起眼的大陆,而且地处边缘,灵气本就稀薄。 中域由于经历了那场传说中的上古大战,灵气更是聊胜于无,根本没有真正的修仙人。 修仙是没有念想了,在这里生活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离开,就只能想办法活下去。 怎么样能活得好一点,就成了每一个陷在这里的人成天琢磨的事儿。 不知是谁开始在这里建了这座中域武院,渐渐的,人们发现但凡是在中域武院学有所成的人,最后都能带着家人离开此地,去更好的地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人都以进中域武院为目标,希望能借此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 无数练武的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但削尖了脑袋,还是有大把的人进不去。 所以有人抓着这个机会,开了个碰瓷中域武院的中域预修院心机地来捡漏。 慢慢地,不明所以的人都以为中域预修院是中域武院的预备役,来报名的人也越来越多,都希望能够通过这个机会,进入中域武院学习。 因此,这个名额着实点燃了所有中域预修院学生的心。 这么多人都想要的名额,怎么就落到一无所有的谢白头上了? 这就要说说谢白进入中域预修院的原因。 中域预修院建立的初衷就是扯虎皮做大旗,明晃晃捞钱来的,因此学费死贵。 作为一个孤儿,年龄又不算大,谢白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根本没有钱进中域预修院学习。 但巧就巧在,谢白练武天赋奇高。 第8章 拉仇恨傻白甜死得冤 有一次,谢白在山中用断刀和一头野猪拼命,被中域预修院的院判看见,眼睛一亮,发现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鉴于中域武院一直在各地大力寻找练武的真正好苗子,院判当即就认定,谢白一定能给预修院带来好处,说不定就能真正坐实了中域预修院和中域武院的关系。 于是就在谢白打败野猪后提出免费让他进预修院学习。 谢白是个妥妥的武痴,只对练武感兴趣,其余一概白痴,听说去预修院就有人教他打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进了预修院后更是全心全意扑在练武上,老师们教的东西他一遍就会,进步奇快,一年后在中域预修院就再无敌手。 老师们建议他去更高的学院学习。 正好赶上中域武院马上要招收弟子。 中域预修院暗中用谢白这个练武奇才在中域武院捞了不少好处,于是板上钉钉给了谢白一个名额。 谢白听说可以学习更多的武斗技巧,仍然想也没想就兴冲冲点头答应了。 却完全没想到,这个名额变成了他的索命符。 谢白是个天生的武痴,就跟没长心眼儿一样,一天到晚傻白甜找人切磋,只要能跟他打架,让他做什么都行。 那个带头谋划害死他的人叫付观,在谢白出现之前一直是中域预修院的第一名。 自从谢白来了之后,他就成了万年老二。 付观一直以老大自居,爱面子,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哪怕恨谢白恨得咬牙切齿,每次谢白找人打架的时候他还是会硬着头皮上。 谢白又是个愣头青,完全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不懂做人留一线,更是不懂得韬光养晦。 一时间,付观明明白白成了谢白的手下败将,经常被谢白打得鼻青脸肿爬不起来,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当免费陪练,对谢白可以说是非常痛恨。 当谢白拿了中域武院的直升名额后,付观的嫉妒之火彻底被点炸了。 他暗地里找了一群跟他一样讨厌谢白的人,加以威逼利诱,许诺了各种好处,合谋设计把谢白骗出来杀了。 谢隅前世穿到刚死的谢白身上时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命在旦夕。 即使后来勉力挣扎醒过来,也已经是气若游丝。 谢白又是个妥妥的穷鬼,根本没钱买药续命。 谢隅用尽了各种办法,很长时间后才恢复身体。 那时再出去,这群人已经升学的升学,发财的发财,跑路的跑路了。 之后谢隅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这些人找到,用尽一切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照着谢白的死法,把他们一一杀了。 算是对谢白一条命的交代。 想着此生算是还债了,人生再无瓜葛。 不成想,现在又莫名其妙穿到这个所谓的平行世界,碰到了这个世界还没死彻底的谢白,以及这群自己送上门来的讨债鬼。 真是…… 世事难料啊! 看着打得火热的一群讨债鬼,谢隅挑了挑眉。 没想到谢白死过一次后竟然变得这么狠戾。 只见他刀刃斜砍,杀向付观的脖子。 付观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谢白步步紧逼,只要他死。 付观慌乱中随手抓了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忙道:“谢白,刘三只绑了你,没有杀死你,你不能杀他。” 刀刃破空,刘三身体被洞穿。 “你们都该死。”谢白冷冷道。 “听见没,他要杀了所有人!”付观扔了刘三,看向其他人,吼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杀了他!” 所有人被挑动情绪,恐惧让他们顾不得谴责付观随意抓人顶包的行为,更加猛烈地朝谢白攻了过去。 谢隅吹了一声口哨,总算是身心舒畅了。 狗咬狗去吧! 死干净! 谢隅长长地舒了一口滞涩的郁气。 乍然被莫名钻出来的声音整懵这种事,谢隅可以记一辈子。 太突然了。 想他好歹活了两辈子,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儿。 差点以为自己被夺舍了。 现在缓过神来仔细想想,其本质也不过是神魂传音罢了。 只是事发突然,他又刚刚经历了飞升渡劫失败、神魂归位上古大神重生、谢白活过来这三件大事,紧接着马上又赶上莫名其妙的天雷,这一件一件的,轰得人完全缓不过神来。 谢隅真的要气死了。 倒霉催的飞升失败,害得他接二连三一件好事都没有。 竟然还有人随随便便就侵入他的神魂里来说话。 实在是太过分了! 要知道,神魂传音通常都是需要有口令或者契约的,否则任何人都能随便跟别人传音,还不乱套了。 电话都有接还是不接的选项呢,更何况神魂传音。 所以那个人就是仗着修为比现在的谢隅高,暴力破开他的神魂防御的。 完全就是强盗行为。 可恶! 一点礼貌都没有! 不是个好东西! 而且这个人明显就是站在谢白那边的,一定和谢白有关系! 所以,都不是好东西,都去死! 谢隅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恶气,惊魂甫定。 马上掏出一粒固魂丹吃了,一定要把神魂保护好。 幸好他还有一堆宝贝护身。 这个人是谁,都别想夺舍他。 也别想再趁虚而入破开他的神魂防御! “咕咕咕咕~”肚皮空空响。 谢隅被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多新鲜啊,两百多年了,他竟然又感觉到了肚子饿。 谢隅叹了口气,闭了闭眼,他今天真的是把两辈子的气都快叹完了。 可是,能怎么着呢? 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灵力尽失,境界归零,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普通人就是要肚子饿,肚子饿就要找东西吃。 谢隅缓了缓,仔细看了一圈这个山洞。 没有很特别的地方,跟大眠山脉其他地方的山洞大差不差。 这样一来,这里应该有吃的。 谢隅慢条斯理转身,摸摸索索在背后的山壁上左敲敲右抠抠,硬是凭着两百年多前的生存技能,抠摸出了几个坚硬如石头的圆东西。 这东西长得跟个石头蛋一样,圆圆滚滚的,还有几分可爱,叫滚地果。 第9章 枯荣明灭不期再相见 滚地果在大眠山脉的各个山头上下,坡间坎壁,无处不在,长得到处都是,算得上是大眠山脉的土特产。 谢隅最初穿过来的那段时间都靠这个东西过日子,生吃了好长时间,后来实在是吃得不想再吃了。 可怜他穷得叮当响,身体也没恢复,没办法去打猎摘果改善生活。 无可奈何之下,想着换换口味吧。 就把滚地果扔火堆里烤,结果意外的特别软特别糯,又香又甜。 于是往后的日子谢隅活得又有劲头了,利用现代的记忆开发了滚地果的各种花式吃法。虽然出了不少黑暗料理,但多少给谢隅平淡无味的生活添加了点调料。 谢隅靠着这些滚地果渡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 后来谢隅离开了万成大陆,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东西。 没想到莫名其妙穿到这个所谓的平行世界又见到了一模一样的。 真是让人心碎又欢喜。 谢隅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好久不见,小可爱!” 这偏远的一隅一下子有了亮光。 他回神看向自己的食指,指尖正得意洋洋地跳跃着一簇火红的小火苗。 谢隅登时愣住了。 这亲切的感觉、这澎湃的生命力和蓄势待发的危险感,这是? 枯荣明灭火! 这是他生而为神时伴随而生的神火,欣生万物,毁天灭地。 本已随着作为神时的他死去而一同消失了的。 现在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他的指尖? 相对于高兴来说,谢隅更多的是过于惊讶的疑惑。 作为神火的枯荣明灭火,怎么会在几十万年后,在他一个平常人的身体里重新出现? 而且他竟然没有半点不适,就好像这火天生就是和他一体的。 可是他明明已经不是最初的他了。 他已经在几十万年后转生现代、穿越修真界、现在飞升失败后神魂归位终究重生,最终又莫名来到了修真界的平行世界。 他已经不是最初的神了,他的身体也早已不是生而为神时的身体。 可是枯荣明灭火为什么会在他身体里? 自从他飞升失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让人费解了。 见谢隅走神,小火苗调皮地伸出一小缕蹭了蹭他的脸颊。 “好久不见,欣欣!”谢隅被他的亲昵找回了往日的熟悉感,终究暂时收起满心疑惑,温和而亲切地跟他打招呼。 小火苗橙红色的烈焰燃烧得更热烈了,亲热地跟谢隅挨了又挨。 满心欢喜。 欢欣鼓舞。 谢隅也被他感染了,用额头轻轻跟他蹭了蹭。 小火苗瞬间暴涨,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飞向他心中的光,一把将谢隅包了起来。 远远看去,烈火焚烧。 华丽危险又无限依恋。 “嗯,我很想你。”谢隅温声道,似是在低声柔哄。 火凤双翅大开,在空中旋转升腾,围着谢隅引吭高歌,朗朗清亮,好像在对全世界宣布: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谢隅轻声回应。 几十万年了,原来他还在被等待着。 谢隅心中温热,几十万年后神魂终于修得完满、完全归位、终究重生的感觉才慢慢有了真实的着落。 他真的,活过来了。 在无比漫长的岁月里。 在岁月无尽的冥冥飘荡后。 他,又回来了。 还有故人等待。 谢隅说不出的心绪复杂。 这一别,便是几十万年。 沧海桑田。 山洞里一时间无比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谢隅深吸一口气,道:“很高兴还能见到你,欣欣。” 火凤凰呼啸盘旋,最后完全回到谢隅身上,瞬间又变成了一颗小火苗,欢欣地在谢隅指尖跳跃。 “欣欣,”谢隅抛了抛找到的滚地果,“一起来烤果子吃啊!” 随后,他不知从哪儿扒拉了一堆枯枝败叶烂木头堆在地上,拍拍手道:“火来。” 小火苗欢快地蹦跶,在柴堆上蹭了一下,柴堆升起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欣欣真能干。”谢隅回头笑盈盈看了小火苗一眼,随手扔了几个滚地果在火堆里,温声道,“你还没吃过滚地果吧,很好吃,吃法也特别多,我多找点,咱们一次吃个够。” 小火苗跃跃欲试,伸出一条鲜艳火舌卷起一个谢隅刚抠出来的滚地果就开吃。 “生吃也好吃的,我再找点来烤,你一会儿再尝尝烤的滚地果。”谢隅又转身在山壁上摸摸索索,抠出了好些个圆圆的滚地果,一股脑儿都扔进了火堆里。 几番摸索,不知为何,谢隅头又开始痛起来,感觉神魂都在呐喊。 太痛了。 谢隅靠着石壁坐下,闭目养神。 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疑惑,很多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神魂归位了,却还是震荡不休? 为什么他不仅失去了灵力和修为境界,还失去了修仙资质? 失去灵力和修为境界都好理解,但是修仙资质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为什么飞升失败了,却好像回到了某个时候? 这个某个时候刚开始还可以认为是被雷劫劈到平行世界的后遗症,但是,当枯荣明灭火出现在谢隅指尖的时候,这件事就不能那样解释了。 他现在这个身体,大概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再是之前“谢白”的那个了。 真是让人费解。 饶是他这个曾经的上古大神也想不明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山洞的另一头已经扑扑扑倒了一地。 也不知谢白做了些什么,鬼哭狼嚎的声音都没有了。 谢隅撩了一下眼皮,见谢白扔下刀,默不作声拖着那些东西一个一个往洞外的山崖下扔。 “啧,你说你死得冤不冤。”谢隅想到谢白两辈子的遭遇,再看看他本身的身手,就忍不住一脸嫌弃。 明明本事那么大,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死成那个死样子。 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谢白扔完东西,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谢隅…… 谢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他记忆中的谢白,不是个妥妥的傻白甜吗? 怎么这次醒来却变成了这样…… 第10章 钱货两讫生熟难分明 说不出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 鬼畜?霸总?黑莲花? 谢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都怪现代网文看太多。 “哔啵——”火堆里陆陆续续响起滚地果炸开的声音。 小火苗瞬间卷起一个烤熟了的滚地果递到谢隅面前。 谢隅笑笑。 由于飞升失败而来的一堆事情使得他身心疲惫,满面倦容。 此时小火苗的回归和窝心让他灰败的脸有了一丝神采。 “谢谢欣欣。”他拿起一片叶子接了,温声道:“你也吃,很好吃。” 他已经顾不得看着小火苗的谢白会不会想太多了。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谢白,谢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会跟他接触,那么这些事他早晚会知道。 如果这个不是真的谢白,那么这个拥有能轻易破开人神魂防御进行传音的那样厉害的靠山的人,又什么没见过呢,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小火苗欢快地闪了闪,回到火堆旁,飞快捞出一个滚地果,忽地张开大口,连壳一口吞了,一会儿吐出那果壳,满足地叹了口气。 “好香啊!”谢隅看着小火苗满足的模样,慢慢掰开一个闻了闻,也眯着眼长声一叹。 小火苗开心地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又卷了一个放到一动不动就那样站在那儿看他们的谢白面前,还似模似样张个大口,做了个一口吞掉的动作。 谢白看上去斯文俊秀,面对小火苗恐怖的样子却半点不怕,黝黑的眼珠紧紧盯着小火苗,亮得吓人。 小火苗毫不在意,转了一圈又回到谢隅身边。 “欣欣,果子要收钱的,不能白给。”谢隅摸了摸他,语重心长道。 这枯荣明灭火,属性很厉害,本质上却很善良。 谢隅为神的时候也喜欢采药炼丹,每每出门,小火苗看到有买不起药、看不起病的人,总会二话不说直接给。 谢隅也从不管他这些。 虽然枯荣明灭火是伴他而生,但是有其自身的灵性。有这样一份善良的秉性在,怎么样都不会有大问题。 但世人就是那么的奇怪,免费的东西总会疑神疑鬼,且免不了有所轻视,缺了珍重之心,导致最后吃了那药也不一定会好,结果还会反过来指责说些没良心,给的坏东西之类的话。 还有一些更奇葩的,说什么一次两次都给了,怎么就不能一直白给呢?也太假惺惺了,要么一直给,要么就一开始什么都不要给之类的。 原本一心助人的小火苗渐渐沉默,十分丧气。 后来经历得多了,谢隅就会教他,如果有人需要药,又没有钱,就让他们用别的东西换。这样他们才会认真地对待那个药,也只有这样,人吃了才会见效,这样也才是真的在帮助人。 小火苗也听话,确实那样做了,也确实没听到那样奇奇怪怪的言论了,小火苗又开心起来。 如今重新回归,可能又忘记了。 谢隅结合上辈子的经历和这次飞升失败给他的沉痛教训,在这样的苗头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决定跟枯荣明灭火简单说明白钱货两讫的道理。 小火苗微微闪了闪,倏地在火堆里又捞了一个滚地果,跑到谢白面前表演了一回狮子大开口,一口吞了滚地果。 谢白眉毛动了动,似是饶有趣味,仿佛在思考小火苗是在教他怎么吃,还是在威胁他给钱。 小火苗见他仍旧没懂的样子,吃完一颗滚地果后,再次朝谢白张大了口。 谢白此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似是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试着问:“我没有钱,可以之后做吃的跟你换吗?” 小火苗收起大口,欢快地闪了闪,继续卷滚地果。 谢白也不再言语,就地坐下,开始安静吃起来。 谢隅眼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对谢白的神情笑容行为都有一些模糊的别扭感,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太对,最后决定不再管他们,慢条斯理地掰开滚地果,一个一个慢慢吃。 只是经历了个失败的飞升劫,这胃似乎也娇气了,谢隅才吃了三个滚地果就觉得很饱了。 而且非常困。 这一天实在是太精彩了。 劳神费力啊! 谢隅理了理地上摊成毛茸茸的白流云。 白流云哼唧两声就没了动静。 经历了一个飞升失败的劫,不仅谢隅身体神魂遭受重创,刺情镜和流云鼎也跟着他遭了大罪,之后又这样那样的连番折腾,灵力几乎也是耗尽了。 白流云这副睡死的样子一看就是倦得狠了,否则不会连枯荣明灭火整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反应。 谢隅裹着毛茸茸靠着山壁铺了铺,倦倦躺下,低声道:“欣欣,我睡觉了,你吃饱了帮我守个夜,以防大灰狼钻进来把我叼走了。” 小火苗一口吞掉三个滚地果,又顺溜地吐出壳儿,心满意足地大大吐了一口火,在谢隅身边划了一个橙红色的火圈。 然后跐溜钻进被窝里,团吧团吧和谢隅一起睡了。 谢白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那火沿着谢隅周围的三尺空间燃烧了一圈便彻底熄灭了。 谢隅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朦朦胧胧睁开眼,山洞里已经大亮。 他闭上眼缓了缓,总觉得非常的累。 身体很重,头很沉。 神魂在嘶吼。 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是了,他现在就是个身体状况堪忧的平常人。 啊,烦人。 谢隅感觉自己越活越年轻了,都养出起床气了。 食物都治不好。 唯有飞升。 很不情愿地消化了一会儿现在的处境,谢隅慢腾腾坐起来,恹恹的,靠着山壁看洞外的天。 晴光湛湛。 干净得有些虚幻。 谢隅脑子发钝,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看着谢白逆着光走进来,他不知从哪儿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短打,身上还带了点皂荚香。 他恍恍惚惚觉得似乎见到了熟人。 这种熟悉的感觉远远不是认得一张脸的熟,而是一种仿佛朝夕相处了许久的自然而然的熟悉。 但他和谢白并没有一起生活过。 第11章 重生又重生新魂旧魂 “你多大了?”谢隅突然问。 谢白:“……十四。”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熟人? 谢隅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去架着火的锅子上,舀了点看上去是菜羹的东西,用干净的小碗装了,端着碗站到洞口边看着天,一边吹一边喝。 真是久违了啊,早饭。 热腾腾喝下去,暴躁的灵魂得到安抚,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脑子也好像恢复了功能,开始正常运转。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谢隅看着天,随意地问了一句。 “还请指教。”谢白道。 谢隅…… 他感觉有点噎得慌,转过身张了张口,又摆了摆手,“你我素不相识,谈不上任何指教。” 谢白盯着他没说话。 谢隅想了想,还是道:“我以后去好眠峰那边采药,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去那边找我买。” 不管怎么样,遇都遇到了,谢隅对谢白还是不能完全不管。 但暂时也就这样了。 因为那个不知道藏在哪儿给谢白撑腰的高手,导致谢白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谢隅的修为尚需恢复,哪怕他对谢白有什么债没还完,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也还是只能先这样了。 “我要修仙。”谢白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修仙之人。” 这种十拿九稳的笃定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该有的东西吗? 十四岁的谢白知道修仙之人吗? 谢隅心底那股怪异的念头又升了起来,他瞬间提高警惕,该不会救回来的压根儿就不是原装的谢白吧? 这样一想,之前的种种怪异感好像都说得过去了。 他记忆中的谢白哪怕在中域预修院武力值再高,说白了也只是下三千小世界里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习武者。 且傻白甜。 带着一股子愚蠢的天真。 这样的谢白,怎么能那么流畅自如地躲避那些白流云都要拼命才能勉强逃过的天雷? 明明不认识,怎么还会用那么复杂不明的眼神看他? 提刀杀人时怎么会那么毫无动摇果决狠戾? 此时跟他说话,又为何如此的沉稳笃定? 太违和了。 自从谢白活过来之后的一切行为都太违和了。 谢隅心中的野草瞬间蹦腾。 活过来的该不会是什么积年的老怪物吧? 或者,眼前这个就是暴力跟他传音的人? 那可太糟糕了。 · 想到这些,谢隅面色不虞,沉声问:“你是谁?”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道:“记忆融合了的谢白。” “嗯?”谢隅一时没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揉揉耳朵,“什么?” “前世的记忆,和这辈子的记忆,”谢白定定道,“融合了。” “你?”谢隅太惊诧了,不确定问,“……重生了?” “算是吧。”谢白道。 “什么叫算是吧?”谢隅整个人还在莫大的震惊中,现在重生都成大白菜了吗,怎么随便踢到个人都是重生来的? 还有,这个谢白真的是有点让人讨厌,每次说话都跟挤牙膏一样,不知道说话要说清楚吗?幼儿园没毕业吗? 谢隅被震惊得都暴躁了,心中的吐槽不住冒。 “就是前世的我活过来了,这辈子的我也还在,”谢白缓缓道,“只不过融合了。” “什么融合了?”谢隅脑子里的吐槽不停,嗡嗡的,总觉得听到的话不是话,都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奇怪符号。 这些两辈子没遇到过的稀罕事,全都集中在这两天兜头砸了过来,实在让人有些消化不良。 “记忆,”谢白道,“确切地说,是神魂。” 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 能不耳熟吗?谢隅自己不就是这个情况吗? “啊……”谢隅清空了脑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的飞升失败到底开启了什么魔咒? 谢白淡淡点头。 “所以天雷才追着你打!”谢隅道。 因为太逆天了。 谢白沉默须臾,道:“或许吧。” 或许什么或许,看把你能的! 谢隅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谢白问。 谢隅脑子里一团浆糊,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那个“谢白”还活着,他有点喜极而泣。 毕竟他心底一直还是念着那个可怜的孩子的。 而且,他正用着他的身体。 可是……怎么可能呢? ·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谢隅脱口而出。 这件事太难以置信了。 毕竟已经两百多年了啊! 一个灵魂两百多年了,还能在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重生,是不是有些过于逆天了?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谢隅实在很难理解。 谢白眼神复杂,竟然隐隐有些幽怨,定定道:“因为你。” 谢隅感觉听了个天方夜谭,瞪大眼,指了指自己,“……我?” “其实我是眼看着你在我身体里醒过来的。”谢白语不惊人死不休。 谢隅:“……”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惊悚了? “当时我还没彻底死透,只是受伤太重,神魂太微弱了,几乎没有生机。”谢白道,“你来的时候神魂气息却异常旺盛,把我完全挤到最边缘的角落去了。” 谢隅:“……” 他怎么不知道呢? “很久之后我的神魂才恢复了一点生机,”谢白无奈一笑,“但那时我的身体已经长成了你的模样。” 谢隅一双凤眼都瞪圆了。 他明明才是亲历者,经历的时候并无特别感受,怎么从谢白口中讲出来,就成了一个恐怖故事? 谢白这两百多年都躲着练说书的本事了吧? 不去讲恐怖故事都对不起他这口才。 谢白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丰富的表情,继续道:“我的神魂生机又不够强大,抢不回来身体的控制权,只能这样一直跟你一起活着。” “后来我一旦觉得神魂有点力气了,就会去抢一抢身体,抢不过又继续养着。”谢白语气平平,慢慢道来,“就这样,一直到你飞升失败。” 听上去还挺遗憾。 “雷劫劈伤了你的神魂,也把我彻底从你身上剥离出来。”谢白无视谢隅脸上的变幻莫测,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正好遇上这个世界的谢白危在旦夕,我的神魂不受控制地自动进入了现在这个身体里。” 第12章 货真价实债主找上门 谢隅:“……”内心的惊讶无以复加。 敢情我飞升失败还给了你机会! 谢隅一边惊讶着,一边习惯性地在心中吐槽。 这惨淡的人生,听着都很是艰难。 不管怎么想,都是够惨的了。 好好的一个人,一不留神就永无翻身之地了,或许某一天便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曾如此曲折又终究湮没。 “然后,我活了过来。”谢白平静总结。 真是一个百折千回、曲折离奇、险象环生的恐怖故事。 · 听着谢白的描述,谢隅想起了两百多年来身体的种种异样。 总是会时不时地有一阵十分不适,还容易暴躁,情绪莫名低落,仔细溯源又总找不出原因。 后来习惯了,谢隅干脆把这些东西当成寻常事,跟每月总有几天的事那样,然后就不在意了。 却完全没朝这方面想过。 “原来是你!”谢隅双手用力抓了一把头发,又情绪复杂地指了指他,“竟然是你!” 竟然是这么回事。 “我身体总莫名其妙不自在的时候都是你在搞鬼!”谢隅恶狠狠道。 “是。”谢白稳重答道,半点儿不心虚。 谢隅:“……”真的是堵得慌。 可是能怎么办呢? 莫名其妙占用了人家的身体,还不能让人家时不时起来反抗一下吗? 说起来总是自己理亏的。 啧啧! 欠大发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债主。 活生生的讨债鬼上门。 · 谢隅还有一事不明,“可是我身体里有个不属于自己的神魂,我怎么会一直都没发现呢?” 他深吸一口气,又使劲儿抓了抓头发,感觉一个个惊雷接二连三砸下来,自己头都快秃了。 两百多年啊,又不是两三天。 “唉,”谢白无奈叹气,“因为我的神魂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听上去还带着些小可怜的意味。 只是,弱得几乎不存在还能时不时出来作妖抢身体? 要是强起来还不得翻天! 谢白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 谢隅还是觉得太蹊跷了。 想不通。 这让又他想起了那个陡然冒出来的陌生声音。 他问:“你跟那个和我传音的人是什么关系?” 谢白一脸莫名,道:“什么传音?” 他神情不似作伪。 但那个人不可能跟谢白没关系。 谢隅一时拿不准,想了想还是道:“你被天雷追着打的时候有个声音让我救你,还直接驱使白流云去把你拽回来。” “不知道。”谢白皱眉,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你们良心发现回来救我。” 被谢白这样一说,谢隅忽然就很心虚,感觉自己没了良心。 莫名被将了一军。 啧啧,好一朵黑漆漆的腹黑莲! 这个重新活过来的谢白,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谢隅心中愤愤。 同时心中有无数的东西还是想不通。 在谢白背后撑腰的人到底是谁呢? 要知道,强势入侵别人的神魂,自己的神魂也是有很大的风险被绞杀的。 这次是遇到谢隅刚刚飞升失败,伤了神魂,拿他没办法。 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会怎么样呢,最低也是两败俱伤。 这人大费周章要救人,最终又没让被救的人知道。 是为什么呢? 再说了,就谢白这两辈子的经历来看,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难道是谢白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怎么越想越玄乎了! 罢了。 看来暂时又是一桩悬案。 总归谢白活过来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充满悬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谢隅果断放弃,看着谢白道:“既然你是重活一世,我们就来谈谈吧。” 如果只是这个平行世界的谢白,谢隅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还只会先观望着,最多保他不死。 但这个是明确有着因果关联的、被他挤了神魂终于好不容易重生过来的谢白。 这可就大大不同了。 他把人神魂挤压了两百多年,还用着人家的身体,更是一无所知地在这具身体里跟谢白共同活了两百多年。 想想都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这个牵扯就太深了。 重生的谢白就是他谢隅这辈子货真价实的大债主。 感觉一座五指大山就这样压了下来。 难啊! 但事实如此,欠人家的一定就得还。 谢隅不得不认。 · “好的。”谢白点头。 此时看上去还有点乖巧。 不过谢隅已经不信了。 两百多年的夺身之恨啊,不成仇就是大造化了。 谢隅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乖巧白甜的小可爱。 “我用了你的身体,这是事实。”谢隅正色道。 “嗯。”谢白点头。 “还好现在你也有身体了。”谢隅道。 心中还是无比庆幸这一点,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谢白道。 “说实话,就算你没有身体,我也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身体还给你。”谢隅实话实说道。 “这样的话对着当事人说,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谢白挑挑眉,随即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不可能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会有的表情。 复杂、了然又颇觉好笑的认命。 还有点历经沧桑的无奈意味。 想想谢白两世的人生经历,也确实是称得上沧桑坎坷了。 而谢白这一世活过来后的种种表现,现在仔细想来也确实全都是成年人的表达。 只不过谢隅先入为主,一直都只当他是这个平行世界的谢白,因为自己的出手,所以这次没死透,活过来了。 根本没想到,这会是前世的谢白重生到了这个平行世界原来的谢白身上。 而且还融合了。 真是曲折又诡异。 也难怪谢隅一直没领会到谢白活过来后的种种反应。 现在讲明白了,谢隅便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开诚布公地对待这个重生后的谢白。 “所以,说说你的想法吧。”谢隅道。 “教我修仙,”谢白道,“我这辈子来之不易,只想好好活着,专意修行,真正飞升。” “我都没飞升成功呢!”这句话不知哪里戳了谢隅的肺管子,他想也没想就怼了回去。 谁容易呢? 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第13章 黑莲花上线遇糊涂仙 整个修真界,谁不是一心修行追求飞升呢? 一想到自己是怎么沦落至此的,谢隅就忍不住暴躁。 “一回生二回熟。”谢白全然没有戳人痛处的自觉,平静无波道,“学过的东西都不会忘记,能飞升第一次,就能飞升第二次。你这次会比上一次容易很多。” 后半截听着蛮顺耳,谢隅莫名被顺了毛,也就不计较那句轻飘飘的“一回生二回熟”了。 顺了毛之后,谢隅想想自己刚刚的怒气冲冲,也算是无名火撒人身上了,又有点理亏。 幸好加上上辈子他也是活了好几十万年的人了,脸皮够厚,理智尚存,终于平静道:“既然如此,你跟我一起两百多年,我会的你应该都会了,怎么还需要我来教?” 谢白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神魂实在太过微弱,所以这两百多年来我大多时候都是睡着的,对许多东西都只是一知半解。” “行吧。”谢隅感觉很是有些无力。 · 教人修仙? 他一个野生的修士,能教出什么东西来? 真不是他妄自菲薄。 谢隅几十万年前的上辈子是生而为神,根本没努力地修炼过,每天只是自然而然的吐纳天地之气。 而这辈子短暂的两百多年间,自从立志当散修后,谢隅就没得到过半点大门派大势力的修炼秘诀,对修真界的很多修炼方法可以说都是一知半解。 更有甚者,谢隅连入门,都是在一个杂货铺上买了本通用的修真常识小册子,死马当活马医,跟着上面的描述学,学着学着不知怎么的就引气入体了。 可以说修仙修得真真是糊里糊涂。 所以,这让他怎么教? 就连最初在修真界讨生活,谢隅基本都是靠着一张嘴,借着一块屏风,跟白流云一起配合着说书讲故事,勉强糊口。 那时他实力又弱,但凡有什么秘境开了之类的,如果是敞开了进的,谢隅就能混在人堆里跟着进去看看。 对,看看。 一点不起眼地在角角落落里偶尔捡个漏。 发不了财的那种。 就算是这样,也依然危险重重。 要不是有白流云,他早不知死哪儿去了。 后来谢隅修为提上去了,白流云炼制的丹药也能有比较安全的方法交易出去了,最终也算是摸爬滚打出来了,但很明显的,全都是野路子,只适合他自己。 所以,到底要怎么教? · 谢隅觉得头很痛,他静默了一会儿,道:“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应该知道万成学院大概一年后就要招收新弟子了。” 谢白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谢隅道:“万成学院是万成大陆唯一的一个正规教人修仙的所在,虽地处万成大陆这样一个小世界里,修仙体系却非常正统,这是个学习正统修仙的好机会。” 万成学院是万成大陆唯一一个正统的修仙学院,坐落在遥远而灵气稍微充沛一点的东域,紧挨着十万废墟之境东边绵延百万里的大峡谷,拥有着茂盛的森林和险境。 每五十年公开在万成大陆招收一次弟子。 对谢白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了,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小子,活过来后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多少是有点邪门儿了。 谢白想了想,道:“我还是要跟着你。” “为什么?摆着好好的学院不去,跟着我干嘛?”谢隅有些不明白了,“你知道我这几百年都是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学得特别杂,还全是野路子,根本教不了人。” “我知道,”谢白笑笑,道,“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谢隅道。 “万成学院我还是要去的。”谢白道,“但你要跟我一起。” 谢白好像吃定了谢隅对欠债还钱的重视,说起话来都单刀直入,连一般的客套都直接省了。 “我去干嘛啊?”谢隅一头雾水,但拒绝得很彻底,“我不喜欢束缚。学院、门派、势力统统不加入。” “又没让你去当弟子。”谢白道,“你不是想离开万成大陆吗?之前不也混进去过。” 谢隅白他一眼,呛道:“我这辈子多少要出息点儿了,准备换个混法,不一定要混进去才行。” “是吗?”谢白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还是跟着你吧。” 谢隅:“……” 天赐良机不要也要跟着他,他不是很懂谢白在想些什么? · “坦白讲,你不应该恨我恨得要死吗?”谢隅很是费解,还有点哭笑不得,“怎么现在有机会了,你不但不杀我,还没表现出对我的怨恨,甚至还一心想跟着我?” 他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瞪着谢白,道:“你该不会是想潜伏在我身边,然后趁我不备,伺机杀死我,最后再夺回身体吧!” 这是很有可能的,谢白对他太熟悉了,稍微用点心就可能暗算到他。 毕竟他现在就是个明明白白的普通人,加上飞升失败的后遗症,还带着点病秧子的属性,怎么看都正是有仇报仇的好时候。 “我又不收尸,”谢白看白痴似的看他,“你那个身体现在已经完全不属于我了,我费尽心机拿回来当摆设吗?我又没病!与其费尽心思谋害你性命,不如换取点实实在在的修炼资源。” 说到这里他竟然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道:“毕竟,你看上去非常怕欠我债。” 真的直白得太讨厌了! “你怎么会长成这么讨厌的样子?”谢隅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毒舌,他觉得谢白对他实在是有点太不客气了,字里行间还有种把他看得透透的感觉,搞得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而且,谢白的每个眼神每句话都好像在跟他喊话:快来打我啊! 真的非常欠。 谢白诚恳道:“可能是因为几百年怨恨太深又无可奈何,憋的。” 哔——,一击致命。 说到底还是自己占用了人家的身体,理亏。 谢隅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深吸了几口气。 第14章 欠债必还钱约法3章 “咳!好好的学院不去,跟着我简直是浪费。”谢隅掠过这个戳心的问题,干巴巴道,“我在现代的时候有雏鸟情结这个说法,你想跟着我,也可能是因为这辈子再次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还是我。” 谢白斜眼看白痴一样看他。 真的是非常讨厌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没有理由啊!”谢隅简直是觉得莫名了,气不打一处来,“我又没打算赖账,难不成你反而是打算赖上我了!” 谢白脸上露出一丝兴味,跟看戏一样。 谢隅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挽救道:“我是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空口无凭,所以不放心?你可以说个数,我觉得合适的话,可以先跟你立下字据。” 谢白眼睛亮了一下。 来了来了,大灰狼的尾巴终于现出来了,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谢隅感觉自己面对谢白都失智了,一再给自己挖坑。 他警铃大作,问:“你要多少?” 谢白:“你知道你欠我一个身体吧。” 好一朵芝麻馅儿的黑莲花。 果然面白心黑! 虽然心中腹诽,但谢隅被戳中死穴,明显中气不足,弱弱挣扎,诚恳道:“我也在上个修真界帮你报了仇的。” 谢白上下扫了他两眼,那眼神好像在问:这就够了吗? 人在屋檐下,用着人家的身体甚于住着人家的房子,谢隅渐渐气弱,瞪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首先,”谢白竟有了点笑意,道:“不管你去哪里,总归得带着我,你不许偷偷跑掉。” “我为什么要跑?”谢隅被他的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除非债还完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还完别说跑了,他得追着谢白还完为止。 他这辈子明明白白就是被老天爷安排来还债的! 哪怕只是为了修成正果也不可能逃债啊! 他插翅难逃! · “现在是不会,”谢白跟他一起活了两百多年,他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以后哪怕你不欠我什么了,你也不能跑。这是我们正式谈其他事情的前提条件。” “哪有这样的?”谢隅很是不满,“再说了,我会动不动就跑吗?看不起谁呢?” “唉。”谢白无奈叹息,“这些年你哪一次不是一觉得麻烦就忍不住跑为上策的?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你。” 被人当面揭了老底,两百多年的脸都丢尽了。 谢隅觉得老脸有些火辣辣的。 那是他愿意的吗?谁想活成跑跑流里的路人甲啊! 再说了,打不过跑为上策不是老祖宗的智慧吗! “答应吗?”谢白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跟着你,但不管怎样,你都一定不能跑。” 谢隅怒目而视。 “那就当你默认了。”谢白道,“既然如此,万成学院我会去的,你去不去学院里没关系,总归要能让我找得到人。” “哼!”谢隅想起这次飞升失败的原因就气闷,根本没有太多选择。 他气得不想说话,掏出一把剪刀开始剪被天雷燎焦的头发,咔嚓咔嚓。 太乱了。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真的是现实版的讨债鬼上门啊。 谢隅愁得揪头发。 谢白对他的一举一动熟悉得就像熟悉自己一样,明白他这是又焦虑了。 可能是在现代时总加班遗留下来的老毛病。 · 于是,谢白放缓了声音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可以跟你约法三章。” 谢隅总算从跟头发的战争中甩了个眼神出来。 “第一,你不跑,一直到带我去无上云天。”谢白道,“我自己也会努力修行,尽量不拖你后腿。” “一直带你跑这么远还不吃亏?”谢隅哼了哼。 “第二,你提供我修行需要的东西。”谢白当没听到他的哼哼,一字一句道,“我以道心起誓,不会跟你要任何关乎你性命、修行之本的东西,也不会让你做任何威胁你性命、修行之本的事情。” 听到第二条,谢隅脸色明显好看了些,“第三呢?” “第三,”谢白道,“你觉得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两清了,就真的两清了。你不再欠我任何东西,只需要送我去无上云天就行了。我会给你报酬。” 谢隅眯了眯眼,感觉自己又被将了一军。 本来按照前面的谈话,人身债变成了可以计算和还清的物质债,是非常美好的。 未来可期啊! 可最后这一出却无端端把物质债变成了良心债。 什么叫我觉得? 这不是灵魂拷问吗?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是绝对不会把明明白白的物质债变成不明不白的良心债的。 · “这样吧,”谢隅想了想,道:“约法三章不必了,我答应不跑,带你去无上云天。其余的,我们约定一个债务的总价,各自备一个账本,每一笔支出拿取都记清楚,等这笔数目结清了,债务就结清了,你看如何?” “可以。”谢白干脆道。 啧,这么好说话? 谢隅心中还是有点警惕,把球踢过去,道:“你是债主,开个价吧。” 他脑子里飞快盘算了一遍自己的库存。 每想到一件宝贝都觉得它已经离他而去了。 心都开始滴血。 想着想着又生气了,他瞪向谢白,“你是不是知道我有多少东西!” 谢白咳嗽一声,老实道:“是。” “我什么你都知道!”谢隅郁闷死了。 “以后的就不知道了。”谢白道。 你还挺遗憾。 谢隅怒目而视,咄咄逼人:“想好了吗,要多少?” “现在的一半和之后十年的一半。”谢白坦然摊手,“我现在一无所有,修炼需要大量的资源,光是靠我自己,那得猴年马月去了。” 谢隅挑挑眉,知道就好。 意外的不算太黑。 他狐疑地看向谢白。 虽然他两百多年的积蓄,确实算得上是个天文数字了。 但对于用了谢白两百多年身体,最终还把人家身体变成了自己的,并且还会一直用下去的谢隅而言,谢白要多少,他最终都是要给的。 第15章 还债契成尘埃初落定 还债嘛,当然是还得越干净越好。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白重生后,总是有点鬼畜腹黑芝麻馅儿莲花的意味,他总觉得谢白应该不会只要这么多。 不会有什么大坑在后面等着他吧? 谢隅万分警惕。 这人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 “我又不是废物!”谢白再一次观看了一场他脸上的变幻莫测,淡然道:“相信十年后我肯定能独立获取修行资源。” 是是是,你不是废物。 就您这开挂一样的重生,还废物呢? 你拿的是龙傲天的剧本吧! 真是朵妖艳多姿的小白花。 谢隅默默吐槽,还不忘跟他呛,“十年后你还能独自上天呢!” “这不一样,”谢白道,“我有直觉,去无上云天的话,必须跟着你。” 你谁啊,这么相信直觉。 一般老百姓在话本里靠直觉都变炮灰,活不过三集。 吐槽着吐槽着,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警惕之心几乎消散于无,说话的语气跟谢白也已经越来越熟稔了。 他平时就是个死宅,跟人说话一般不超过三句,多余的都在心里跟白流云吐槽完了。 像这般的对话和语气,还只在他跟白流云的日常里才会出现。 这个谢白也是很能耐了,言辞之间,已经让谢隅下意识把他纳入半个熟人的范围了。 熟人嘛,毒舌什么的,简直是信手拈来。 “随便你。”谢隅道,“之后十年的一半我也不知道值多少,但还是把价定下来才好。” “可以。”谢白道。 谢隅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之后十年的一半算成现有总价值的一成,怎么样?” “我没问题,”谢白挑眉,“但你更吃亏。” 当然了,现在这些可是他两百多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 而之后的十年,谁说得好啊,从他现在的处境来看,之后能不能好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个被老天爷丢到荒郊野外,自求多福的可怜人罢了。 “没所谓,”谢隅面无表情道,“我喜欢明明白白的东西,定下来了才方便还清楚,对大家都好。” “行。”谢白点头。 · 谢隅拿出一张契约符,把来龙去脉大概陈述一遍,重点把欠债总额写得明明白白,怎么结算也说得清清楚楚。 之后两人以道心起誓。 最后签字按手印。 这算是现代生活留下的印记。 就算修真界的道心起誓其实才具有本质的约束力,谢隅还是忍不住延续了那样的习惯,这或许也是他漫长生命终究发生了变化的印记。 谢白无所谓,让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至此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谢隅认命地呼出一口气,问:“东西现在给你?” “还是你先收着吧。”谢白道,“我还没引气入体,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现在拿着这么些东西,门都不能出了,只能藏山洞里,那就更可怜了。” 这精分的可怜巴巴的语气! 谢隅着实感觉此人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已经无力吐槽了。 “在去万成学院之前,你先教我引气入体吧。万成学院要求高,为了不落选,我得有所准备。”谢白道,“那些东西之后根据修炼情况,再慢慢给我不迟。” “行吧。”谢隅有气无力,递给了他一片炼制过的竹叶,“你想要东西的时候,对着这个说话就可以找到我。” 引气入体什么的,慢慢来呗。 就探讨了一下债务问题,签了个契约,谢隅便不停地按太阳穴,觉得身心疲惫,完全忘了谢白要当跟屁虫的事。 谢隅看了看天,弯腰捡起地上装死上瘾的白流云团吧团吧,对谢白道:“我头快爆炸了,得先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身体,就先走了。” “好的。”谢白道。 “等你什么时候安排好了,就去好眠峰找我。”谢隅一边说一边往山下走去,“这叶子会指引你。” “仇人都死完了,我也不会回预修院了,没什么要安排的。”谢白跟这他身后,“我和你一起吧。” “也行,”谢隅头也不回道,反正早跟晚跟都是跟。 · 走出山洞门便是陡峭的断崖,断崖上全是坚硬的石头,草都没一根。 谢隅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沉默了。 之前站洞口光顾着欣赏了,此时站在这里要走出去,才反应过来什么是万丈深渊,人掉下去都听不到一个响儿的。 这是他一个修为归零的弱鸡可以跨越的吗? 开什么玩笑呢? 谢隅沉思良久,一振衣袖,道:“走!” 气势很足,脚底很软。 谢隅双手死死抓着崖壁,侧身小心地在断崖上艰难挪动着。 “哎呀,还是我带你吧!”白流云又活了过来。 因为之前已经默默听了一耳朵谢白的大八卦,知道这是个知情人,于是他也不再掩饰了,大大咧咧咋咋呼呼道,“反正来的时候不也是我带的吗?不丢人。” “不!”谢隅坚定拒绝。 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决定步行了。 难道是要亲自用脚重新丈量这个世界? 谢隅心中模糊。 除掉飞升失败的不甘和委屈,还有谢白奇迹般重生的种种震惊,他心里竟然只剩下一片茫然。 · 他真的没有灵力了,他真的重生了,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和之前的修真界一样的平行世界。 他好像要从头开始了。 可是该怎么从头开始呢? 几十万年前,他所在的世界,确切的说并没有分修真界还是凡人界,任何人只要有机缘,有大毅力,大功德,都能飞升成仙。 只是要想从仙修成神,确实非常难,但这也已经远远不是灵力的问题了。 可以说,几十万年前他所在的世界,能不能修成仙、修成神,跟灵力没有必然关系。 要知道,那时候,一个连修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也可能一夜之间就飞升了。 而谢隅前世死后转生到现代,听到过各种神话传说,从那些传说也能看出来,很多的神曾经都是人。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有大功德在身的人。 第16章 迷人说迷自迷还清醒 他们为世间万物做了很多事情,所以被世人所铭记、祭拜。 人们给这些人立碑、立庙、造金身、燃香火。 因此,这些有大功德在身的人不仅能成仙,久而久之还能在人们的信仰之下成神。 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不是称为神,而是称为佛菩萨。 他们本身也是人,是觉悟了的人。 在佛家看来,人人都有佛性,每个人都要觉悟自心,明心见性,即心是佛。 所以现在的谢隅虽然用修真界的规矩来看好像失去了修仙资质,没有什么修行的可能了。但是从谢隅这几辈子的经验来看,继续修仙并不是完全的不可能。 只是,至于说是要用其他的什么方式来继续修行,谢隅也一时想不明白。 · “你今天也太勤快了吧!”白流云变成一团白云不远不近遮在谢隅头顶上,走一步跟一步,“这都爬了半个时辰了,实在难得哦!” “这么久了?”谢隅根本没感觉。 此时经由白流云提醒,他才意识到全身的疼痛。 正好遇到一块宽一点的石台,他收回手左右交叉来回捏捏,甩甩,回回血。 随即又一脸肉痛地仔细揉了揉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又僵又酸,指尖涨红,都快破皮了。 果然娇气了啊! 谢隅感叹道:“我真是很有凡人的自觉啊!” “哦。”白流云用讨打的语气道,“说得我都信了。” 谢隅背靠山崖歇了好一会儿气,才又恢复了一点活力,望着下面的万丈深渊,吐槽道:“我就不明白了,这里这么难爬,昨天那些菜鸡怎么就爬上去了呢。” “你昨天怎么不问。”白流云道。 “我就跟你吐吐槽,那些人关我什么事。”谢隅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远离所有蠢坏人畜,所以一心想办法修炼,只求飞升。可是老天不作美,非要折磨我。” “然后你就在这里折磨自己的手脚。”白流云接茬儿。 “不!我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最初来到最真界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而且还更艰难。”谢隅道,“现在只不过是再重来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望向碧空深处,“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飞升成功的。” 不知道是说给白流云听,还在是说给自己听。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飞升。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想要找到的家人。 他必须飞升。 不仅要飞升成仙,更要飞仙成神,才能回家。 · “当然了,你什么都会!”白流云喜滋滋道,“大不了我们再去卖艺积累资源。” 刺情镜从谢隅怀里钻出来,专门现了个白眼,又钻回去。 “咳咳!”谢隅想起来之前那些迫于生存而不得不卖艺为生的经历就觉得有些往事不堪回首,连连摆手道:“这次既然是重新来过,咱们就不卖艺了,换一个。” “卖什么?”白流云很感兴趣,“我什么都会。” “对。”谢隅朝他竖起大拇指,一步一步继续向下攀爬,缓缓道:“这次还是得靠你,卖药。” “嗷嗷嗷嗷,”白流云在半空打滚,“不!” “哈哈哈哈!”谢隅乐得不行,“没见过你这样的神药大鼎,炼药跟要命一样。” “我又不是自愿的!”白流云委屈道。 “好好好,”谢隅心中一个咯噔,有点猜测白流云是不是特别反感几十万年前的自己,所以几十万年后记忆失去了,却非常排斥炼药炼丹。 他没办法求证,只得连声安慰,“你太特殊了,我再多努力努力,看能不能想到办法把你回炉重造。” “但那也不是我了啊!”白流云十分忧愁。 “是啊,”谢隅道,“但谁让你不喜欢呢。” “也不是不喜欢啊!”白流云叹气。 “哦,好吧好吧!”谢隅自己心虚,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想起了之前白流云不由自主回去救谢白的事情,“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听那个声音的指挥去救谢白。” “我也不知道!”白流云懊恼道,“听到那个声音我就必须听命行事。” 谢隅想了想,道:“你之前被谁认主过,记得吗?” 据他所知,白流云是没有和任何人认主过的。 说来也是趣事,不管是几十万年前还是几十万年后,谢隅和白流云之间从头到尾都只是互帮互助的伙伴关系。 哪怕最后的最后,谢隅要用流云鼎当阵眼压阵,也是经过白流云同意的。 所以,能这样毫无反抗地听命于人,很像是被认主的反应。 这个人一定非常强,甚至可能比之前能飞升时候的谢隅还强。 最终还是个谜团啊! 谢隅的头不知为何越来越疼了。 · “不知道啊!”白流云闷闷不乐。 “好啦!别想了。”谢隅揉揉额角,“什么都不知道才快乐呢!是吧,刺情。” 刺情镜探出一个边边。 “你看刺情就是知道太多了,成天闷闷的话都不肯说一句。”谢隅道。 刺情镜悬在半空对着白流云翻了个白眼。 “你这镜子忒不讲道理了,是我说的你吗就朝我翻白眼。”白流云瞬间又支棱起来,开启了戏精模式。 “哈哈哈哈!”谢隅终于开心了,笑声回荡在山谷。 谢白默默跟着,听着,看着,跟两百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模一样。 谢隅心中舒畅,过够了攀爬的瘾,气喘吁吁道:“溜圆,我不想走了,把我驼到好眠峰去吧。” 白流云把云朵变大了几圈,嘟囔道:“善变。” “这是从心所欲。”谢隅安安稳稳坐到云朵上,随口道,“什么时候你真正领悟了从心所欲,你就真正自由了。” 谢隅没来由想,或许自己也是。 “就喜欢听你胡说八道,”白流云道,“我会努力领悟的。” “上来吧小伙子,”白流云缓缓移到谢白面前,“你既然是谢隅的债主,就带你一程,费用从总债里扣,要不要。” 谢白坐上去,道:“多谢。” “也算是半个熟人了,不客气。”白流云轻快地飞向好眠峰。 第17章 好竹成峰倦人正好眠 好眠峰高耸入云,四面环山。 在绵延数十万里的大眠山脉中也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座。 唯一不同的是,好眠峰整座山峰上上下下密密麻麻,全都是大眠山脉上特有的眠竹。 这也是谢隅穿越到前一个修真世界不久后,拖着伤病的身子,拼死也要找到这个地方的原因。 那时的谢隅因为这具身体受伤过重,整夜整夜睡不好觉,更遑论养好身体,想都不要想。 他无意中听说大眠山脉的眠竹对睡眠非常友好,于是想尽办法到处找。 去了很多地方,也找了很多竹子,但没有一个地方的竹子真正让他安心好眠。 最后的最后,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这里。 真真算得上是历尽艰辛。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谢隅真的躺倒在这里的眠竹海里的时候,立马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里。 这一觉谢隅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精神气色都明显好了许多。 事实证明,好眠峰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疗伤胜地。 虽然大眠山脉许多地方都有成片成片的眠竹,但谢隅亲身体验过,能这么养人的只有这个地方。 所以后来谢隅私底下给这座山取了个可爱的名字,好眠峰。 因为这里已经是大眠山脉的极深处,在整片绵延的大眠山脉中来看,着实不起眼,又实在太难找了,谢隅能找到都是因为对生命的执着。 所以这里的眠竹长势喜人,大部分都又粗又大,还非常高。 简直遮天蔽日。 · 谢隅站在好眠峰顶的大眠竹下,抬头都看不见太阳,只有星星点点的细碎阳光穿过竹叶洒落,非常静谧美好。 只不过…… “视野都没有了啊!”谢隅看着怎么都看不出去的竹林无奈道。 真真密不透风。 “你喜欢啊!”白流云道。 “你是懂我的。”谢隅满足地吸了一口这里的清新空气,有着眠竹特有的清苦意味。 全身都好多了。 他浑身都舒坦了,兴冲冲一挥手,道:“走吧,这次我们去找一个背山面水的好地方安营扎寨。” 之前来的那一次他都是幕天席地,哪儿安全往哪儿钻,完全不挑的。 主要也没精神挑。 这次谢隅状态比以前好上许多,看身体情况,大概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所以他决定好好找个地方安家,养养他这被天雷摧残了的身体和神魂,否则他这辈子别想修仙了。 “这地方四面有三面都是瀑布,我建议去没有水的那一面,背水面山。”白流云道。 “听上去很有利于打架,”谢隅点头,“是个好主意。” “这荒山野岭的,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个人,你跟谁打架。”白流云道。 · 由于数十万年前的那场传说中的上古大战,万成大陆中域广大地区,几乎差点成为一块死地,很长一段时间,都寸草不生,鸟兽不存。 于是许多人都选择了另谋出路,迁去了万成大陆的其他区域,使得此地日益地广人稀。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中域地区慢慢地开始缓过来,长起了一些野草,同时长出了大眠山脉特有的眠竹。 中域也开始又有了点生机,这才又慢慢聚集了一点人气。 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不得已才过来的,所以这里就像是万成大陆的流放地一般,人员构成非常复杂。 现在想想,破落户一样的中域还能办起一个武院,也可能是因为这里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的缘故。 毕竟武力值提高了,生存空间也会变大。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办这个中域武院的人不得不说是个牛人。 也是很会抓住机遇发展壮大了。 更有甚者,还能带动办起一个碰瓷的预修院,这就不得不说多少有些玄幻了。 什么山什么水,什么人呐! · “有备无患嘛。”谢隅伸伸懒腰,“带路,我们去背水面山。” 白流云兴冲冲地跑在前面。 竹叶唰唰打在谢隅脸上,“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落地在那边。” “是啊,为什么呢?”白流云跑得飞快,“当然是为了竹条对你的亲切鞭打!哈哈哈哈哈!” 刺情从谢隅怀里出来帮他挡下竹叶的刮拉,同时伸长了一边,卯足了劲狠狠戳了白流云一个跟头。 “啊!”白流云差点儿从半空中掉下来。 “哈哈哈哈!”谢隅拍手大笑。 谢白默不作声跟随。 · 一行人打打闹闹到了那个背水面山的地方,视野竟非常开阔。 “哇!天造地设!”谢隅惊叹。 山的两边靠后些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高挂,气势雄浑,非常壮观。 大山中间有一块天生石台,宽大平坦。 “溜圆好眼光。”谢隅赞道。 “那当然!”白流云十分欢喜。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谢隅道。 “好哦!”白流云在空中快乐翻滚。 刺情愉快地折射着太阳七彩的光。 谢隅整了整衣衫,朝四方拱了拱手,道:“此方生灵,谢隅唐突来此,有礼了。对于山中之物,谢隅不破坏不浪费,只取所需为用。” 在现代的时候,古老的华夏古国一直流传着万物有灵的说法,对万物生灵都有着一份尊重。 那时候谢隅还只是一个概念上的了解,后来穿越到了修真界,才真正领会了什么是万物有灵。 所以他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好好和周围的一切生灵郑重地致礼,表达善意。 哪怕现在记忆恢复了,也还是觉得华夏民族真的很有智慧,所以依旧延续了这个习惯。 · 做完一切后,谢隅抬手间才注意到自己这一身的破衣烂衫,登时有些难言。 他竟然一直穿着这样一身破烂衣裳到处乱晃。 实在是有辱斯文。 他朝四周看了看,谢白正一身干净利落,慢条斯理地朝四方作揖。 看看! 多么的人模狗样! 好一朵讨嫌的黑莲花! 不看还不觉得,一看谢隅顿时就觉得丢脸丢大了。 他很有气势地一振破衣袖,恨恨道:“溜圆,走!” “去哪儿?”白流云跐溜过来。 谢隅一甩袖子,背着手,抬起下巴,朝平台左后方那座瀑布走去。 给后方留下一个气势十足的背影。 第18章 黑莲花蜂蜜和糖葫芦 谢隅大概走了半里路,绕过山石来到瀑布边,水声哗哗扑面而来。 澄澈山水在日光下飞扬,晶莹剔透有如一帘幽梦。 “太漂亮了!”白流云欢快地在瀑布里穿来穿去。 谢隅不声不响掏出一堆小玩意儿。 三扇山水屏风,围着一个泡澡桶、一个放东西的小架子、两个葫芦瓢、两条毛巾、一堆澡豆、一把小梳子。 “溜圆,水来!”谢隅朝白流云豪迈地喊了一声,把澡豆扔进泡澡桶里。 “来了!”一条飞瀑蹿入桶中,不多不少刚刚好。 “哇!好手艺!”白流云给自己鼓了鼓掌,“我也要洗!” “葫芦毛巾都给你备好了。”谢隅把东西给他扔过去。 “我要洗热的!”白流云顶着毛巾和葫芦咋呼道。 谢隅伸手摸了摸水,太阳晒着也是冰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欣欣,火来!”谢隅打了个响指。 小火苗蹿出他指尖,和他蹭蹭挨挨一下便飞快卷了火朝木桶下烧去。 这木桶是用悠南木做的,载啥啥沉,水火不惧。 谢隅在上一个修真界时第一次在某个秘境里看见这块木头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虽然但是,这很是适合拿来泡澡啊! 带哪儿都方便,随时随地都可以开火。 可能在现代时是个南方人的缘故,谢隅本就对泡澡有很大的热爱。后来刚穿到修真界时因为各方面条件不足,硬是臭成了个烂鱼头,给谢隅留下了非常伤自尊的心理阴影。 所以谢隅后来对洗澡这件事更加上心,且异常执着。 因此,在拿到这块木头的第一刻,谢隅便立即动手,硬是把一块价值不菲的万年悠南木做成了个泡澡桶。 枯荣明灭火不愧是上古神火,不一会儿桶里便热气腾腾。 “果然悠南木做成浴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谢隅兴冲冲跳进去,舒舒服服用葫芦瓢浇了几瓢,感叹道:“还是要热水啊,太舒服了。” 白流云原本一心一意围着谢隅凭空打出的枯荣明灭火出神,此时见谢隅已经洗上热水澡了,顿时也撇开别的念头,变成一个小巧的玉白小鼎,蹿进了浴桶里。 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水泡,又浮上来。 葫芦瓢悬在流云鼎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指哪儿打哪儿,浇得很是勤奋。 一人一鼎欢快地洗了一个舒服澡,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流云鼎又变得仙气飘飘,玉雪可爱起来。 他欢欢喜喜飘到谢隅面前,“我好看吧!” “好看!”谢隅浑身舒坦,随口赞道。 白流云嘚瑟道:“我这么好看,你现在功力全无,就不怕那个叫谢白的小子学成之后杀人夺宝啊!” 谢隅调侃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哼!说不定呢!”白流云给自己镶嵌了一圈金边,“谁跟你似的有眼不识金镶玉!” 刺情马上升到半空,对着白流云就是一照,一个灰溜溜土巴巴的十万吨大鼎出现在镜子里。 那才是流云鼎的真正本体。 “刺情你真的是讨厌死了!”白流云气得直直撞了过去。 刺情镜飞快窜回谢隅??肩头。 “哈哈哈!”谢隅愉快地换了身干净衣裳,抖了抖衣袖,边收拾东西边道:“那就是朵黑莲花,我跟你说,你跟着他肯定吃亏。” 谢隅因为签约前后被重生的谢白吃得死死的,心中积累了无数怨念,怎么看谢白怎么都觉得不是很顺眼,逮着机会就黑他。 “我能吃什么亏?这是在提醒你呢!”白流云抖了抖身上的水,把擦过的毛巾扔过去,不满道,“让你长点儿心!” “好的好的!”谢隅忙躲过去,连连道,“但我长点心也没用啊!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马上修炼,还得靠你保护!” “那是自然!”白流云落在他另一边肩上,得意道,“知道就好。” “知道知道!”谢隅绕过山石出去,“溜圆最好了。” · 就这么会儿功夫,大片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大竹子。 谢隅垫着脚找了个空隙,好容易才绕过去。 竹子堆堆背后,谢白正背对着他们忙活。 “干嘛呢这是?”他问背对着他们的谢白。 “做点吃的。”谢白头也不回道。 谢隅绕过去一看,谢白手里拿着两个竹筒正在火上烧,下面是一个就地挖开的简易土灶。 此时竹筒里的香气正好飘进谢隅的鼻子里,沁人心脾,他顿时就觉得自己饿了。 “手艺不错啊!”他凑过去坐下。 “正好熟了。”谢白递给他一个竹筒,“尝尝,许久不用,有些生疏了。” 啊,两百多年这陈年手艺才又重见天日,是有些过于久了。 谢隅略略心虚,埋头专心掀起半边竹筒,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他吸吸鼻子,朝竹筒里一看,笋子、菌子还有一些看不明白的东西。 “给。”谢白递给他一双一看就是新削的青绿色筷子。 谢隅不客气地接过,慢条斯理吃起来。 清香混合着蜜意。 “好吃!”他道,“你竟然弄到了蜂蜜。” 谢白一指不远处的竹子上头。 一群蜜蜂正虎视眈眈瞪着这边,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一看就是刚刚才被抢过,恨不得扑过来把谢白生撕了。 也不知道谢白做了什么,让这些蜜蜂恨得咬牙切齿,但就是不敢过来。 有意思。 果然是朵黑莲花。 “这真的再也不是那个甜甜的小白了。”谢隅暗自感叹。 白流云就像是看不懂那些蜜蜂的脸色一样,屁颠儿屁颠儿飞过去。 一群蜜蜂立马围着他嗡嗡嗡。 流云鼎晃了晃,一缕淡淡白烟绕着蜜蜂和蜂巢转了一圈,随后钻进了蜜蜂们的巢穴里。 不一会儿,蜂巢的蜂蜜就自己往他的鼎里倒。 谢隅看了看,这是可着掏老底的架势啊! 蜜蜂们完全不生气,也不吵了,一脸幸福喜悦的模样。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谢隅问。 “给了他们点天蜂蜂蜜的精华。”白流云喜滋滋飞回来,“快把滚地果拿出来,我给你做蜂蜜糖葫芦。” 谢隅也想不明白白流云的心结何在,一只炼药大鼎不喜欢炼药反而非常热衷于做吃的,怎么看都令人费解。 第19章 天上掉下来个小公主 “那他们是得谢谢你,用了你的天蜂蜂蜜精华,他们说不定哪天就进化了。”谢隅怎么想都可能是几十万年前的事情给白流云种下了心结,可这事情暂时无解,只得放下不提,寻摸了一个荷包扔过去挂他耳朵上,“洗洗再下锅啊!” “知道啦!”白流云欢欢喜喜朝瀑布飞去,看那欢快劲儿,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个热爱做吃食的专业大厨。 “好吃!”谢隅把手里的空竹筒放下,拍拍手,连连赞道:“手艺可真不错。” 不像他,手潮的,开始吃饭两百多年来,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个勉强能吃。 要不是白流云时不时给他改善改善伙食,谢隅还不能辟谷的那段时期差点儿厌食。 后来白流云恢复了一点,能自己炼制一些简单的丹药之后,谢隅立马找出准备了很久的药材,让他炼制了普通人可以吃的辟谷丹,才算是救他于水火。 · 谢白听到夸赞后倒只是十分矜持地点点头,看上去竟有点高冷感。 “这是要造房子吧。”谢隅看向堆成山的大竹子,捞起袖子,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砍刀,对谢白道:“我也去砍点竹子整一个。” “地上这些不够吗?”谢白问。 “嗯?有我的?”谢隅道,“我以为你要建个气派的竹楼呢。” “我又不拖家带口,要那么气派干嘛?建个小竹屋就够了。”谢白道,“你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砍点儿。 矜持不过三秒。 什么高冷人设,都是假象。 谢隅听出来了,谢白是真的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跟他说话。 可能是因为那两百多年对于谢白来说是实实在在的,他对谢隅的单方面熟悉也是实实在在的。 但是,他完全没想过谢隅其实只能算和他刚认识,对他真的是不了解。 而且谢隅在人际交往方面还是个极端慢热型,从和人认识,到跟人略熟,到熟悉起来,中间可能会经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谢白一点也没给谢隅适应他的时间,就这样直瞪瞪怼上来了,毫无缓冲,让谢隅非常不适。 “够了够了。”死宅谢隅摆摆手,已经不知道自己内心该作何感想了,只得道,“用完再说,我先挑一些出来砍成一节一节的。” 他虽然拖家带口,但白流云和刺情都不占地方啊。 于是两个人也没有商量一下竹节的大小,长短,厚薄。各自拿着刀,就这样开始有条不紊地砍起竹子来。 白流云在山中穿梭来去,时不时卷回来一些五颜六色的果子朝鼎里扔,好不快乐! 枯荣明灭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他打得火热,跟着流云鼎不停添柴加火熬糖浆。 一鼎一火玩得不亦乐乎。 刺情岿然静照,把此方天地囊括进他的世界里。 · “哎!”谢隅正用竹筒喝水,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从天而降,正好掉了进去。 “哈哈哈哈!”白流云使完坏又跐溜蹿远了。 小鲤鱼和谢隅大眼瞪小眼。 那么小小的一条,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不吃你,”谢隅放下竹筒,叹了口气,道,“你打哪儿来的,一会儿他回来让他把你送回哪儿去。” 不管是什么东西,谢隅从不吃幼崽。 小鲤鱼欢欣跃起,金色的鱼尾在太阳下华光流转,光风绚烂。 头顶一根如玉丝线迎风招展。 美得如梦似幻。 谢隅眯了眯眼,如梦初醒。 好家伙,这竟然是一条日月金鲤! · 日月金鲤,以日为父,以月为母。 采日月精华,得天地之气,承气运造化。 拥有强大的防御和治愈之力。 更重要的是,集天地气运于一身。 货真价实的天地宠儿,万年难遇。 谢隅两辈子以来也只是在某个秘境里听过它的传说,然后用刺情镜攫取曾经流传出的模糊影像见过一次。 所以谢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白流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突然不想送回去了。 要知道,日月金鲤得道的时候,真的是会让周围的鸡犬一起升天的。 妥妥的飞升金大腿啊! · 小鲤鱼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一跃,戳到他鼻尖,朝他气鼓鼓吐了个七彩泡泡。 “你很嚣张啊!”谢隅挑眉,“你这么机灵,怎么会被白流云捡到?” 他完全相信白流云那个夯货捞鱼的时候只想到了炖鱼汤。 小鲤鱼气呼呼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尾巴水珠子。 简直是恃靓行凶。 “我决定今晚就把你炖了。”谢隅抹把脸,凶巴巴道。 “啪!”小鲤鱼气势汹汹一跃而起,直接一尾巴甩他脸上。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蹿回竹筒,偷偷露出一双大眼睛。 “打人不打脸!”谢隅两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打过,又惊讶又无语。 小鲤鱼委屈巴巴,一边吐泡泡一边偷看他。 “你还委屈上了。”谢隅被她那小模样瞧得没了脾气,哭笑不得地擦擦脸,无奈挥挥手,“算了算了,小公主,这里留不下你,你走吧。” 谁让小鲤鱼的爹妈牛气呢! 谁敢强迫日月金鲤,老天爷就敢让这个人永世不得翻身。 惹不起惹不起。 小鲤鱼浮出水面朝得意地他抬了抬下巴。 “不过,这个小世界灵气几乎枯竭,支撑不了你以后的修行,你在这里可修不成正果。”谢隅慢慢喝了口水,慢吞吞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就算你是天地宠儿,在这里也只能是一个流落异乡的落魄小公主。” 小公主眼含泪光,眨巴眨巴看着谢隅。 “看来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谢隅道,“你应该是天生就有传承记忆的吧?” 小公主气鼓鼓一甩尾巴转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真是傲娇啊! 有爹妈疼的孩子是块宝。 谢隅眯了眯眼,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肆无忌惮的孩子。 此时此刻,他很想念他的双亲。 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是不是在等他回家? 他一定要想办法重新修炼,回家去! 谁还不是小公举呢! 第20章 灵气聚小公主很着急 谢隅不再管她,捞起袖子在靠山的平地比划比划,然后把砍成长短不齐的竹筒根据不同的用途分化出来,从地基开始一点一点造房子。 他要建一座竹屋,不用太大。 修炼、歇息、日常活动,旁边再加一个洗浴房,够日用起居。 谢白扔下手里的东西来跟他搭把手。 “你住哪儿?”谢隅问。 “另一边瀑布旁。”谢白道。 这座山很大,谢隅选地的时候有意识地靠了一边的瀑布,此时另一头空着,两头大概相距五百米的样子,谢白住那边也算不远不近。 可能是毫无痕迹一起生活过很久的缘故,谢白总是能不言不语地懂得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和念头,活儿干得非常默契。 谢隅总有一种在谢白面前是个透明人的感觉,非常不爽。 等他们铆足了劲儿把两头的竹屋都搭建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谢隅掏出一把符箓,甩出一堆小旗阵盘,分成两份,和谢白各自拿着在自家房前屋后布阵。 由于世界规则和灵气量的限制,下三千小世界,修为最高的人不会超过筑基期。 谢隅为了以防万一,布置对竹屋起保护作用的防御之物的时候,有意挑了此间能承受的最高等级的法器,实力提升到能抵挡金丹修士三击。 如果不出意外,人在竹屋里干什么都可以放放心心的,基本上万无一失。 本来他是有一些随身的芥子空间的,抵挡渡劫老鬼都不在话下,奈何神魂受伤且没有灵力,根本打不开。 他现在能打开那些荷包拿东西,完全是托了白流云的福。 也是他飞升前做的最坏的准备。 也就是预想了一旦飞升失败,必然会面临的各种状况,所以准备了大大小小装着各类物件的储物荷包,全都打上白流云的印记。 白流云一个意念谢隅就能随便取用了。 只可惜算对了千万件事,唯独算漏了能神魂归位重生,还穿越到平行世界误打误撞遇到了谢白。 谢隅不由想起前世听过的佛家语: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果然,哪怕势如破竹的飞升之力也抵挡不了强大的因果业力。 谢隅认命地掏着荷包,又在两座竹屋布置下此间能承载的最大灵气的聚灵阵,以供修行。 聚灵阵一运行,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就肉眼可见地迅速汇聚成丝丝细流,流向竹屋的修炼室。 流云鼎和刺情镜欢欢喜喜跑进去泡灵气。 小鲤鱼看得眼馋,急得在竹筒里直拍水。 这些日子谢隅没关她,没捆她,还让白流云他们带着她玩儿。 她还是个鲤鱼幼崽,妥妥的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也不急着走了。 “想好了吗?要跟我们走吗?”谢隅见她眼巴巴望着竹屋里的灵气急得团团转,再次道,“不杀你,不炖你,不虐待你,不认主你。” 谢隅有心要留小鲤鱼这个大金娃娃,所以这些天他每天都要问小鲤鱼一次,同时做下承诺。 小公主每天都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然而此时此刻,小公主眼里心里只有那满屋子的灵气,连后脑勺都顾不上给他一个,就这样眼巴巴望着竹屋里翻涌的灵气,泫然欲泣。 “这样吧,”谢隅再接再厉不放弃,继续道,“给我点你窝里的汐月沙和日晶水,我让你去泡灵气。” 谢隅一开始也没太指望能从小公主这里得到什么,只是一直琢磨怎么才能恢复神魂和身体,尽可能地恢复修仙资质,想了半天才猛然想起日月金鲤的伴生宝物是逆天的好东西,别说修复神魂了,要是量足够,硬生生堆也能把一个普通人堆成仙。 可以说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然而,想要拿到那样逆天的宝物并不容易。 一来要去找日月金鲤的老窝,而日月金鲤的老窝从来是个迷,有记录以来,还从没有人找到过。 二来除了逆天的汐月沙和日晶水,还伴生了一样同样逆天的叫幻神花的东西,连神都能被困住,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谁进去谁倒霉。 所以说,基本上,如果不是日月金鲤自愿,根本不可能有人拿得到。 谢隅想要回家,就要恢复修仙资质,恢复修为,飞升成仙,飞仙成神。 然而,路漫漫其修远兮。 谢隅为了能在漫长的归家路上迈出第一步,也只好厚着脸皮试试。 万一呢,反正就是嘴多说一句话,又不会少个什么。 如果事成了,小公主答应了,谢隅就能节约许多找合适天材地宝恢复资质的时间,还可能会借着这些东西提升资质,让雷劫后遭受重创的身体和神魂得到最好的修复和滋养,谢隅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始重新修炼,尽快提升修为。 因此,何乐而不为。 如果小公主不答应,也没什么,毕竟是人家的东西,给是这几天认识以来的情份,不给是人家的自由,有什么好埋怨和苛责的? 所以,心态放平了,什么事都可以试试的。 何况是这么难得的宝贝。 小公主眨巴眨巴眼睛。 “不想现在给?”谢隅莫名看懂了她的眼神。 小公主继续眨眼睛。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给都行。”谢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终于,小公主抬抬下巴,傲娇地点了点头。 那矜贵的模样,有一种本公主赏你的即视感。 真的非常傲娇了。 但谁让她是个小公主呢。 谢隅得到了想要的,一点不都不在意。 那可是传说中的汐月沙和日晶水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隅心中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继而大大地舒了口气。 身体和神魂的修复总算是有着落了,修仙资质可能失去了这件事总算是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本来很艰难的一大步,就这样便只在眼前了,还有点做梦的感觉。 不过也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谢隅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喜滋滋朝修炼室大声喊:“溜圆!把小公主请进去。” 白流云从屋子里甩出一条绳子将小公主连带竹筒一起卷了进去。 啧!太粗暴了。 一点都不讲究。 第21章 小册子乃人间真绝色 谢隅心情甚好,哼着小曲儿,拿出一本小册子,摊开来看。 这是谢隅闲来无事画的简笔画,把人体的穴道、经络走向都简明扼要地标注了出来,还在旁边编了一些和图画配套的押韵儿歌。 本质上是一本引气入体的入门修炼手册。 谢隅当时编这个册子只是一时兴起,想着有一天自己飞升了,就把这个小册子发放到世界各地,让全天下的小孩子都能轻轻松松引气入体,再不必吃那不懂窍门的苦头。 就当是普天同庆了。 当然也没实现就是了。 现在这本小册子只能便宜了谢白这个身体上的半大小孩儿。 “给,”谢隅把小册子递给一直安静站在他旁边的谢白,道:“你应该见过,我之前画的引气小册子。” “嗯。”谢白点头接过。 “你先前前后后通看一遍,然后照着小册子的指示一步一步来,”谢隅一边回忆曾经引气入体的经历一边道,“引气的时候要慢,先去感受跟你最亲和的灵气,慢慢地你会发现它们会自然和你融为一体,然后你再试着引导它们通过穴位、经络、最后进入丹田,引气入体的第一步就算是成了。” “多谢。”谢白道。 “不客气,都上了账的。”谢隅摆摆手,再塞给他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是十二颗适合练气期吃的辟谷丹,一颗大概管一个月,引气入体后就可以吃了。你引气入体后若是想继续闭关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谢白接过辟谷丹,然后坦然道:“我还没来得及准备账本,先记在心里,之后再做记录。” “这里,账本!我都准备好了。”谢隅不知从哪儿摸出二十来个储物袋子,一股脑儿全塞给他,道:“还有一些你现在用得上和一段时间后可能用得上的东西。丹药、符箓、阵盘、法器、法衣和各个级别的灵石等,自己回去慢慢看。” 谢白镇定接过,先从一堆东西里掏出小账本本开始把能一眼认出来的东西先迅速一一记下。 “你会写字?”谢隅惊讶地看过去,发现谢白的字写得还挺有模有样。 他给谢白个账本,顶多是期待谢白能照虎画猫,有那么个记录,就可以了,方便划账罢了。 没想到谢白真能写字。 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记忆里可没这一出。 “神魂状态的时候没有事情可以做,就只能动动脑子,跟着你和白流云听书,慢慢的就学会了认字。”谢白道,“无事就在脑子里琢磨琢磨怎么写,久而久之,好像也就会写了。” “前途无量啊!”谢隅感叹。 好像会写,和能写出来还不难看,多少还是差着点儿沟沟壑壑的好吧? 没听说过眼睛都会了但手不知怎么的就是不会吗? 眼睛看着会就能真的会,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谢隅发出了灵魂的叩问。 莫非这真是个了不得的龙傲天? 那为什么之前的“谢白”会死得那么轻易? 太不合理了。 谢白见他又走神儿,站在那儿继续记账,没吭声。 “咳!启动聚灵阵的时候先启动小灵阵,”谢隅清清嗓子,压下今天的第一惊,嘱咐道,“等真正引气入体之后,身体适应了天地灵气,再过上十五天左右就可以启动大灵阵了。” “嗯。”谢白一边记一边点头。 “记得进门就把屋子的防御打开,养成这个习惯,关键时刻能保命。”谢隅交代完所有的注意事项,挥挥手,懒懒道,“去修炼吧,有问题用给你的竹叶传音就行,无事我们还是别见了,我心痛。” “好的。”谢白一点不废话地收起小账本本,朝谢隅点点头,抱着一堆东西,扭头就冲进了自己的竹屋。 龙傲天什么的暂时还不能确定,但看谢白这个迫不及待的样子,应该是个修炼狂魔没跑了。 · 谢隅站在屋门前望天。 不过一刻功夫,他就发现谢白屋子周围的气息已经开始微微鼓荡。 他的引气小册子果然是人间真绝色。 就是这么好用! 再过一会儿,竹屋上方灵气漩涡生起。 谢白竟是入定了! “人才呀!”谢隅咂舌。 怎么会这么快呢? 谢隅有些不明白了。 他再次看看自己现在这个身体,不应该啊! 想当初他引气入体的时候,可是足足用了三个月。 三个月啊! 可是谢白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家就入定了,引气入体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连适应灵气的过程都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谢白现在的身体,和这个身体,不是一样的? 这次飞升失败到底打开了一扇什么门? 谢白修炼怎么就能这么快呢? 再怎么样天赋卓绝,谢白也只是一个修真小白。 现在不过是拿了一本私人写录的三无引气小册子,就这样轻易地引气入体了? 这让千千万万的修真人士情何以堪! 谢隅脸再大,都不敢再说这是他这本三无小册子的功劳。 莫非又是跟写字一样,脑子里会了,然后就真的会了? 这都不是老天爷赏饭吃,一看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简直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啊! 这都不是龙傲天了,怕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后台可真硬啊!”谢隅连羡慕嫉妒恨都没有了,只剩下感叹,和深深的怀疑。 · 此时此刻,谢隅再回过头来想想碰到这个人的所有细节,不得不说,谢白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可疑”四个字。 之前听了他有理有据关于“神魂融合”的鬼话,谢隅还真的就信了。 以为他的种种可疑之处,不过是因为神魂受了两百多年的委屈,多少有点黑暗扭曲,才会显出黑莲花的本质,才会和那个傻白甜的谢白有着完全不同的说话和行为方式。 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光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大佬撑腰就不简单了。 现在再加上这神一样的修炼速度。 “啊!我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东西?”谢隅再次怀疑老天爷在整他。 第22章 迷雾重重眠竹来怡神 他的债主来历不明,迷雾团团。 吃他的,用他的,还要跟着他。 现在还无比顺利地引气入体了。 谢隅又气又酸,又无可奈何。 还有点后怕。 会不会真的被杀人夺宝? 不会被白流云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 必须得赶紧想办法修炼起来。 · 可是怎么办呢? 飞升雷劫毁天灭地,如果没有刺情镜最后的抵挡,他可能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此时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里都是劫雷留下的看不见的暗伤,有时连用力呼吸都痛,更不用说修行了。 这样的身体,是没办法引气入体的。 也不能靠一般的丹药来治。 能治好的丹药现在又都不适合吃。 难啊! 不能治好身体,就不能修行,他的修为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属性不明的讨债鬼。 真是让人忧虑。 怎么办呢? 谢隅闭上眼,静静感受着风吹竹叶的淡淡清苦味。 这些气息让他身体的疲倦和虚弱都得到了缓解。 但劫雷的威力还是太过巨大了,给他的身体和神魂都造成了严重的震荡和破坏。 这样的破坏,只能先慢慢温养,急也急不来。 好眠峰本来是目前对他来说最合适最安全的地方。 处于大山深处,杳无人烟,眠竹环抱,安静好眠。 但是现在也难说了。 谢隅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 他一掀衣摆在阶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根眠竹破开,花成细细的小竹条,开始做点小手工。 编几张竹帘子挂起来当门帘,编几张竹席子铺地上好睡觉。 然后来几个竹垫子、竹篮子、竹篓子、竹盘子。 几个竹碗、竹杯、长柄竹筒子。 几双竹筷子。 压几个竹灯笼挂着好照明。 做一把竹伞晴雨好出门。 就这样,不知不觉徜徉在眠竹悠远清苦味的气息里,谢隅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好受了许多。 这里确实是合适他的。 无论如何,先把身体养好。 · 日落月升。 日升月落。 这天早上,谢隅自然醒来,在竹林中打太极拳。 自从来到修真界后,他起码一百多年都在为生计奔波。 怎么活下去,怎么开始修炼,怎么能又修炼又保命,怎么积累资源,等等。 每天都会做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每当他内心感到烦躁或者有些无所适从时,他总会找个幽静的地方慢慢打一套太极拳。 手和脚都缓缓的,柔柔的,轻轻的。 渐渐的,他的内心也会跟着缓缓的,柔柔的,轻轻的。 有些缭乱的气息也渐渐平顺温和。 情绪跟着身体流动,经络舒展,穴道通明。 生命的自在与舒展自然而然。 非常温柔,非常完满。 非常亲切。 一套拳打完,谢隅抬头看看刚刚出山的太阳,一天的精神都养了起来。 · 吃完白流云抽空准备的热乎乎的早饭,谢隅背着竹篓,装上各种各样的长柄竹筒,悠然走向竹林深处。 眠竹浑身都是宝。 这些天他在林子里仔细观察了一番,把眠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从竹根到竹干,从竹心到竹叶,哪一处都没放过,最后真让他琢磨出了一个暂时主要用眠竹来养身的方子。 谢隅用竹筒一点一点收集竹叶上莹然的竹露,等收集完一竹筒,自己先喝上一大口,清甜微苦,神思清明。 大概收集满三个大大的竹筒,一天的养神水都有了着落。 然后他拿了一个薄薄的竹片轻轻刮下竹子表面的竹霜,用一个竹筒接着。 竹霜一般长在稍嫩一些的眠竹表面,刮的时候要非常注意,否则会刮掉竹子的青皮。 所以这是谢隅每天的活儿里面最慢的。 刮完一百来根竹子,一个小小的竹筒才堪堪装满。 谢隅小心盖好盖子,安安稳稳在背篓里放好,又拿出一根长竹筒,一根一根抽竹叶里最嫩的竹心,轻轻放进竹筒。 等做完这些,谢隅已经顺带挑好了今天要砍的竹子。 他最近时不时还是有点烦闷,所以今天打算烧点竹沥来喝。 砍上一堆不老不嫩的竹节,用一个大竹篓装回去。 去掉两头,从中间剖开。 点上一堆文火,捡剖好的竹片放一片上去慢慢烧。 一盏茶的时间置换一次竹片,一炷香的功夫只能等到一小杯底的竹沥。 半天过去,最终得了小半竹杯。 新鲜饮用,甘甜清冽。 兑上两倍的山泉水,消暑解烦,安神养魂。 一天差不多就这样过去。 · 傍晚时分,谢隅在一个放着大鼎的大炉子上开始熬制今日调理身体的汤药。 浸泡、加水、上炉、熬煮。 之后,谢隅把这段日子以来采集到的药材分门别类整理一番。 该切的切,该炙的炙,该烤的烤,该收装的收装,该继续阴干晾晒的也就妥善放在通风的架子上。 草间虫鸣,林间叶落。 静夜缓缓而来。 洗浴间里,山泉水沿着竹管缓缓流进储水的桶中。 谢隅如往常一般提着熬煮好的汤药倒进泡澡的大木桶,准备安安稳稳温养身体。 忽然听到白流云咋咋呼呼的声音。 最近他们都在聚灵阵里吸收灵气,一天到晚陶醉其中,岁月静好,喊都喊不出来。 此番闹腾,许是有事发生。 谢隅将衣带重新系好,快步往修炼的小屋走去。 · “快点快点,你怎么那么笨呢!” “哎哎哎,反了反了,翻过来!” “哦呀,带子不是那样绕的啦,你好俗!” 谢隅站在门口一看,白流云正围着什么忙得团团转。 刺情镜变成了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见谢隅来了,欢欣地左右晃了晃。 镜子里照出一个包子脸的小豆丁。 谢隅眨眨眼,和小豆丁遥相对望。 大眼瞪小眼。 小豆丁大概两三岁的模样,眼睛水灵水灵的,像极了月光下的星空。 头发披散着,身上穿的是星光霓裳。 这是谢隅以前采集陨星灰炼制的一件宝衣,防御并是不很高,只达到金丹级。但是可大可小,行走间如绚烂星风吹过,潇洒又漂亮。 第23章 世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好看!”谢隅赞道。 “好看什么好看!你快来帮她顺一下。”白流云绕着小豆丁指手画脚,见谢隅进来,连忙招呼他过去,“快来快来!看她笨的!好好的一件衣裳硬是穿成了腌咸菜。” “人家才多大!”谢隅拍了白流云一巴掌,深觉他那大嘴巴的无遮无拦也不怕伤了人家小孩子的琉璃心,赶紧截断他的话,“已经穿得很好了。呃……等等,小孩子?这小孩子哪儿来的?” 他心中有点猜测,但又有些不确定。 小豆丁瞬间鼓起腮帮子,一脸不高兴,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看看!看看!还能是哪儿来的?捡来的!”白流云又绕着小豆丁打转,“狗改不了吃屎,公主改不了作妖!” “啊!真的是小公主啊!”谢隅自动过滤了白流云的措辞,微微弯腰朝小豆丁笑笑,“真能干!” 不愧是天地宠儿! 灵气稍微充足一些,修为提升便如此神速。 这才多久啊,竟然悄无声息地顺利化形了! 谢隅着实吃了一大惊。 要知道,越是天地灵物,生长越是缓慢,几万年甚至是十几万年还是个奶娃子的比比皆是。 而看形态,小鲤鱼修行不足百年,在聚灵阵中修行也不过几天。 就这样化形了! 还什么辅助都没用上呢! 天赋着实有些惊人了! 所以谢隅一开始不太敢想这个凭空出现的奶娃娃是日月金鲤。 奶娃娃小公主朝谢隅抬抬下巴。 一脸神气。 “哈哈!”谢隅愉快地摸摸她的头,顺了顺衣裳的褶皱,道:“恭喜你化形成功,从此修为更进一步。” 化形可以帮助生灵更好地融合,更加顺利地掌握世间万物的变幻之道,探索更为广阔的修行大道,可以说是世间生灵们修行途中至为关键的突破。 小公主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牙。 真可爱! 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谢隅蓦地有些头疼,他这辈子到底拿了个什么剧本,怎么冷不丁就开始养孩子了呢! 正事儿一件没干,修行更是没提上日程,孩子都养了两个了! 谢隅感觉自己的人生正朝着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向狂奔。 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头疼地揉揉额角,道:“你们玩,我去休息休息。” 小公主乖巧点头。 “溜圆,刺情,小公主交给你们啦。”谢隅飞快出门,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人生,着实有些跑偏了。 · 回到洗浴间,泡澡桶里的药汤还热乎着。 谢隅跌跌撞撞泡进去,缓缓舒出一口气。 然后揉揉眉心,捞了一本最近写的养身小册子仔细翻看。 连天地灵物小鲤鱼都化形了。 这速度着实把他刺激大发了。 他先前想着虚不受补,所以致力于慢慢地来。 但是小鲤鱼的突破让他感觉到了形势的紧迫。 修行一日千里,不进则退。 一步慢,步步慢。 再等下去,不知还会有什么变故。 谢白是讨债的,但不一定无害。 小鲤鱼是无害的,但不一定留得住。 目前一切看上去都还不算太坏,但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谢隅觉得自己还是平心静气得太早了。 从飞升失败,到现在,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没有一样是他能控制的。 这样的状态让他又不安起来。 随着修为提升,拥有刺情镜之后,他这样的不安状态已经缓和了许多。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谁能想到呢,修炼了两百多年,还是两手空空。 再一次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 他必须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养好被雷劫劈伤的身体,且没有后遗症。 · 谢隅原本准备了许多养雷劫伤的东西,现在境界莫名给老天爷整归零了,没有修为支撑,全都用不了。 一般的汤汤水水温和,但效果还是太慢。 雷劫伤麻烦就麻烦在不仅仅身体看不出伤痕,还会有劫雷的力量残留,在身体里流窜,对身体进行着无形的鞭打破坏。 因为是渡的飞升劫,所以除了劫雷对身体的伤害,还会有冥冥中主宰万物的“劫”力牵引。 无影无形,无来无去,无所不在,无从下手。 这个才是更麻烦的。 劫是万事万物的因缘际会,一劫一渡。 断没有留到下一次的道理。 谢隅飞升失败,也意味着渡的飞升劫失败了,没渡过去。 而这个“劫”却还在。 谢隅必须找到下手之处,把这个“劫”化掉。 所以他才会在发现小公主是日月金鲤的时候想要留下她。 天地宠儿,气运之子。 所有不好的都会离开,所有好的都会留下来。 万一谢隅自己没办法化掉这个“劫”,身边有日月金鲤,也不会影响下一次飞升。 但他承诺过,小公主是自由的。 他必须能自己想办法。 · 但有什么办法呢? 关于飞升失败的详细记载流传出来的几乎就只有一个名字,连原因都不会有。 怎么化去“劫”力更是连听说都没有的。 或许那些大宗族大势力会有记载,也或许某些散仙会有相关经验。 但那些都不是现在修为全无的谢隅可以接触到的。 而前世的谢隅生而为神,完全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天之骄子也不必关心这样的事,所以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 汤药渐渐冷却,谢隅叹口气,起来收拾了一番。 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把身体养好。 谢隅把现有的养身方子拿出来看了许久,提笔在上面删删减减。 写着写着,他想起小公主答应他的沙和水。 于是在备用的药方那里写上汐月沙和日晶水。 这些东西连同幻神花,是日月金鲤孕育时一同生成的,伴随日月金鲤而生,是日月金鲤的养护和守护,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完全取决于日月金鲤在哪里出生。 而日月金鲤自古以来的出生地从记录上看简直无迹可寻。 上三千世界的树林里出现过,中三千世界的沙漠里出现过,如今这个下三千世界又出现了一条,可以说是非常随心所欲。 难啊! 第24章 未解之谜莲花或霸总 所幸他现在遇到了小公主。 这活脱脱就是送上门来的机缘,谢隅也不好说老天爷一心一意坑他了。 但小公主能被白流云轻易捞回来,显然当时就不是在她的老窝里。 也不知道小公主是出门来玩还是怎么的,这个老窝还能不能找到很难说。 哪怕不能找到,小公主也会随身携带一些,而且先前答应了给他一点,那就说明她是一定有的。 不过,谢隅想起小公主不到百岁的年纪,觉得大概还有希望找到日月金鲤的出生地,所以还是决定什么时候有空了先去找找看。 · 临睡前他又去修炼室看了一眼,流云鼎静静悬在半空,海一样吞吸着灵气。 刺情镜整个看不见,完全被灵气形成的白色浓稠气流包裹,像个圆滚滚的白气球。 还有一只小小的团子团团窝着呼噜呼噜睡着了,灵气萦绕她的周围。 身下铺的是雪山蚕丝软垫,身上盖着张百炼春华被,都是以前谢隅习惯性未雨绸缪存起来的,从来没用过。 说起来,谢隅发现自己好像有很多自己用不上但一直留着的好东西,此时都正好合适给小公主用。 啊,这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吗。 真是万事俱备啊。 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谢隅有点酸溜溜的想。 · 半夜时分,谢隅迷迷糊糊感觉到周围气流疯狂涌荡。 他抓着衣服起身,白流云连着被子卷着小公主和刺情镜从修炼室出来。 小公主打了个呵欠,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谢隅问。 “债主那边气息异常。”白流云道。 刺情镜照出谢白那边的情形,谢隅一看,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那动静,简直是狂风过境。 谢隅拿了个密实的竹篓把小公主装进去,往上拉了拉被子,朝前掖过去盖住了小公主的脸,道:“没事,睡吧。” 小公主眯着眼继续睡了。 他背起竹篓,流云鼎和刺情镜一左一右落在他的肩上。 · 外面的风呼呼吹,谢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刺情镜变大挡在他身前。 不过五百米的路,谢隅艰难地在风里走了差不多一刻钟。 站定后,谢隅感觉谢白的屋子都快斜进后头的山壁里去了。 “他这是练气还是结丹呢!”白流云道,“灵气不要命似的冲撞乱灌。” 谢隅拿出一打符箓往四面八方打,狠狠钉进竹屋的各个角落,摇摇欲坠的竹屋瞬间安静下来,稳稳当当立在那里。 然后他神情凝重地看了看疯狂涌动的灵气,一般人得爆体而亡了。 而谢白呼吸却依旧平稳。 谢隅用刺情镜探了探,谢白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谢白还在入定中,但修为已经提升到了练气一层的境界,正稳稳吸收天地灵气。 一脸平静。 仿佛外面的一切混乱都与他无关。 谢隅又被惊到了。 这才几天,谢白的修为就从引气入体达到了练气一层的境界。 他这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修炼秘笈吗? 这修炼速度都快赶上天地灵物了。 怪物啊! 谢隅瞬间又酸了。 在老天爷的剧本里,谢白难道其实是个酷炫狂霸拽的人设吗? 这么拉风。 但是这只是的修真世界啊,又不是现代言情总裁文。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能呢。 他自己至今连修行都不能,怕不是个炮灰吧? · 那种被剧情支配的恐惧又来了。 不怪谢隅乱想。 这样的发展,他这个人设就很像那种勤勤恳恳劳动,心甘情愿提供资源,提供各种物件,付出一切,最后让别人踩在肩上更进一步的,炮灰啊。 而且还下场凄惨,一般都不得好死。 天啊,这到底是不是个话本? 他到底被安排了个什么人生? 失策了,当时签契约的时候应该明确约定一条不能互相伤害的。 还不应该答应谢白把他一直送去无上云天。 在谢白一而再再而三的神秘大佬气场对比下,谢隅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己,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块垫脚石、敲门砖。 连背景板都够不上。 这悲催的人生。 气死个人。 老天爷不是让他来还债,而是送他来渡生死劫的吧! 他现在甚至怀疑连那个债都是被老天爷安排的。 居心叵测! 欺人太甚! 枉他还想着尽快还掉一系列的因果牵缠,老老实实给出了大把资源,还自以为是的签了那么个契约。 这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这难道就是炮灰的自觉? 岂有此理! 只要他谢隅还剩下一口气,就不能这么被摆布。 这世界是不能信了! 天不救人人自救,凡人被逼跟天斗。 谢隅不想跟天斗,但必须想办法自救。 · “溜圆!”谢隅决心加快恢复进度,赶紧养好身体,尽快开始修炼。 “干啥?被刺激到啦!”白流云一不留神就真相了。 “你在哪里找到小公主的?”谢隅问。 “山背后的沟沟里啊。”白流云道。 “你除了抓鱼就没薅点别的?”谢隅甩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就小公主最好看啊。”白流云理所当然道。 “你这夯货!”谢隅一扬手把装着小公主的竹篓往前一带,“带我去看看!” “这天还没亮呢,你急什么!”白流云眼珠子一转,哇啦哇啦大喊,“不会吧不会吧,我错过了什么!” “你说呢。”谢隅斜他一眼。 “啊啊啊!”白流云反应过来,闪身变成一朵云抄起谢隅,“快走快走!” “这时候知道着急了。”谢隅在半空转了一圈好容易抱紧了竹篓才坐正,有些气急败坏。 “知道了知道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汐月沙!大补之物啊!”白流云抱怨,“你也不早点提醒我。” “也不一定就在那里,先去看看吧!”谢隅头疼,朝刺情道,“刺情,守着谢白,一有异常就来通知我。” 刺情悬在半空点了两下。 契约已经签了,且已然以道心起誓,就受天道约束了。 谢隅必须履行约定,但这并不妨碍他防着谢白。 从现在开始,他要跳出还债的思路,来重新看自己的处境。 最好是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否则,自己也必须有自保之力,甚至是反杀之力。 所以修为才是硬道理。 第25章 说修仙修仙所谓何事 山背后是一条大瀑布。 白流云带着他们跃过瀑布,往旁边不远处的半山腰飞去。 谢隅站在一条非常不起眼的小山沟面前。 月光透过竹叶细碎落下。 小山沟大概巴掌宽,掩映在茂密的眠竹林子里,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当时小公主就在这里。”白流云道。 但此时沟里除了流动的山泉水和漂浮的竹叶,什么都没有。 他沿着小山沟两边仔仔细细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甚至连一点点灵气波动都没有。 除了茂密修长的眠竹,一点奇花异草的迹象也不见。 非常的平平无奇。 最后谢隅借着月光顺着山沟往上走了一段,山沟沿着山壁往上,实在过不去了。 这里的山石往里凹着,一条二指宽的石缝从上面蜿蜒而下,滴落的是寻常的山泉水。 真是一眼望去毫无悬念。 任谁从这里走过都不会想要多看一眼。 难怪白流云只捞了小公主。 · “嗯?”小公主拱了拱,从被子边边露出一双惺忪的睡眼。 她小鼻子动了动,顿时就清醒了,“回!” 谢隅在她动弹的时候就看向了她,此时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声音,挑了挑眉,不知道小公主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回哪儿?”白流云赶紧问,显然对她会说话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想来是小公主跟他们相处久了,语言能力也得到发展,说话进步飞快,早和白流云他们聊天如家常了。 “回!”小公主朝山崖上面抬抬下巴。 谢隅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那条不起眼的石缝。 “这里?”他伸手指了指,不太确定地问。 “回!”小公主不耐烦地拱了拱,干脆地从背篓里爬出来,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鱼往石缝里飞去。 白流云立马风一样跟着卷了进去。 谢隅眨眨眼,看样子这就是小鲤鱼的老窝了。 真是,别出心裁啊! 日月金鲤的出生地,继莫名其妙的树林、沙漠之后,又多了一条山旮旯里的小沟沟。 · 谢隅抱着个竹篓坐在石头上,慢慢叠着春华被。 春华被是谢隅有一次在一个山谷里看到无边无际的花,感觉自己被现代的春天拥抱着,非常明媚,非常温暖,一时兴起用山谷里的百花炼制的被子。 因为太好看了,又适合女孩子,谢隅看看就十分满足了,一次也没用过。 如今被白流云找出来给小公主用,感觉再合适没有了。 他莫名其妙想着,有个小姑娘好像也不错。 ·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出来了。 晨光熹微,竹林静谧。 谢隅怅然地看向远处的天空。 这个世界呢,是真的很奇妙。 前世今生,穿越重生,现实平行。 时空交错,一切都在改变。 之前他刚从现代穿到修真界的时候一直忙着救命生存,都没来得及感受一下不同的世界带来的冲击。 等真正养好身体后,知道这是个可以修仙的世界,内心是很激动的。 因为近距离感受了一次真实的死亡和一次痛彻心身的生死存亡,他对于能够好好活着抱着最真诚的热爱。 那时他坚定地相信只要努力修行就能让他超越不可控的人生。 他以为只要一直修行,顺利飞升,他就可以拥有永远的自己和无边的自由。 此后,修行就是他全身心都在做的事。 是他后来一呼一吸之间的自然而然。 除了修行,他会做很多事情。 炼丹、炼器、布阵、画符等等。 但是除了修行本身,他没有真正的热爱。 直到此次飞升失败,修为尽失,失去了修炼的能力。 隐隐的,他内心生出一些莫名的怅惘。 他更加深刻地体验到了人生的不可控。 更加深刻地领会了世事无常。 似乎一个人拼尽全力的毕生追求,也不过是广袤无垠的时空戏台上一出不过如此的悲喜剧。 · 他一边焦灼着不能修行的不安,一边不由自主怀疑着修行本身会带他去向的地方。 人生是不是有尽头? 修行到底是什么? 修行又到底为什么? 他真的能借由修行到达自己想要的自由吗? 而这些情绪、想法、念头,都是他生而为神时从来没有过的。 谢隅一直以为飞升失败后不曾浮出水面的这些隐隐的莫名怅惘,只是作为没见识过修真界的现代穿越者谢隅的想法,而重生后的他之所以还会有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因为神魂刚刚归位不久,被最近的两百年的生活经历影响了。 几十万年毕竟太久太旧,而眼前的两百多年却是新鲜崭新的。 而过去终究过去。 在这一点上,旧不如新。 他虽然神魂归位,却只是找回了记忆,并没有回到生而为神的时候,现在占主导的思想行为还是这辈子的他成长起来的思想行为,所以他才会在恢复记忆后仍旧还能生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不够成熟的念头。 因为生而为神,以前的谢隅完全不会因为修行还是不修行而失落和怅惘。 所以尽管他想恢复身体和神魂,好好修行飞升,最后回家,他却依然还能稳稳地一再告诉自己慢慢来。 以至于他这些天对于恢复本身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的上心。 慢慢来呗。 反正在做事了,反正在温养了。 · 事实却是,现在的谢隅对于修仙本身是疑惑的。 作为一个曾经做过神的人,他清楚而深刻地知道,成仙成神也并不一定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恢复为神时的记忆后依然想修仙成神,只是因为想回家。 而对于修仙本身,他却没有神魂归位、记忆恢复前的热爱了。 因为不热爱,所以手上在做着的事都只是惯性使然罢了。 但是,日月金鲤的顺利化形,谢白的开挂式修炼,让他感受到了生命受到威胁的强烈危机。 这危机让他清清楚楚意识到,这毕竟是在修真界。 虽然修真的本质是追求自我超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修真界的风气演化着演化着,变成了对修炼资源的争抢掠夺和要命的你死我活。 第26章 满载归一鼎一镜养娃 深处其中的人,也已经顾不得自我的超越了,能不能活下来成了首先必须解决的问题。 而能不能在如今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环境中活下来,第一可依靠的必然是修真者自身的本事。 谢隅现在灵力修为都无,落到谁的手上都只是小菜一碟。 所以这样的生命的危机,唤起了他本能的对于修行的迫切渴望。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种迫切渴望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因为不得不。 神也好,人也好,有些东西似乎都还是逃不开。 所以,神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 谢隅摇摇头。 这种不得不的迫切感他已经许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鲜活,明亮。 充满生机。 和杀意。 响亮地扇了谢隅一个大耳刮子。 让他从无知无觉的消极无聊怪圈中惊醒过来。 想到这里,谢隅无奈笑笑。 虽然那场上古大战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是给他种下了心魔。 这心魔种得还这么的不露痕迹。 让他不知不觉陷入厌倦修行的情绪、陷入不得不还债的漩涡,陷入莫名迷茫的深渊,却一点都不自知。 天生人,天也杀人。 两世以来,谢隅想到这句话时第一次感到浑身汗毛倒竖。 他彻彻底底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的可怕。 生人无声,杀人无形。 无声无息,且能让人心甘情愿。 若是谢隅没惊醒过来,一直这么下去,先不说他猴年马月才能开始修行,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生呢,真的很奇妙。 或许,这本身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修行。 这样的领会,更接近于他在现代时了解到的佛家思想。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寻兔角。 烦恼即菩提。 · “回!”一个金色身影猛地扑进了谢隅的怀里,瞬间变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 谢隅正有所领会,思路一下子被打断。 这也是缘啊! 谢隅一声叹息。 “我们回来啦!”白流云同时蹿了过来,哗哗朝背篓里甩包袱,叮铃哐啷的。 “这是……”谢隅十分疑惑,那几样东西好像没有这种响动吧。 “小公主的全部家当!”白流云兴冲冲道,“里面好多宝石,可好看了!” “嗯!”小公主骄傲点头,“回!” 谢隅挑眉,“回哪儿?” “回!”小公主提高了嗓门儿,语气里带上了些不高兴。 “怎么着?你决定跟我们走了?”谢隅问。 “对,她要跟我们回去。”白流云道,“她老窝里连根带叶,连泥带沙,金银宝石,一点没落下,全带上了。” “回!”小公主凶巴巴道。 “啊,回!”谢隅抱起小公主站起来,“我们回去!” 谢隅不知道小公主怎么想通了。 但日月金鲤是非常神奇的生灵。 能感知万物。 可能是这么快顺利化形让她自己感受到了很多事情,所以现在不用他喋喋不休,她自己也愿意跟上了。 真是玲珑剔透。 不愧是老天眷顾的生灵。 · 白流云风一样卷着他们回到了竹屋。 一堆东西叮铃哐啷落了满地。 小公主一落地便兴致蓬蓬地把她的那些小包袱往修炼室拖。 “给!”白流云把两个大大的白玉瓶和一个木匣子往谢隅手里塞。 “你怎么还有?”谢隅问。 “笨啊,我不知道跟小公主讨价还价吗?”白流云得意道,“最后她留在这里修行,汐月沙、日晶水和幻神花分我们一半,另一半她留着做窝。” “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啊!”谢隅哭笑不得。 这两个瓶子和匣子可都是空间宝器,装里面的东西少说能堆出十个仙来了。 虽然是越多越好,但小公主此时也算是友军了,倒也不必可着薅羊毛。 而且,虽然汐月沙和日晶水可以靠着数量把人生生堆成仙,但要真的只靠着这些天材地宝来堆,最后也不过是一个脆皮仙,很容易被人盯上,说不定还会被捉了去重新炼制。 本质上是很不值当的。 “说分一半就拿着啊!有备无患嘛!”白流云晃了晃自己,“我,一个上古神器,受损了。以后修复起来要用很多天材地宝,我需要大补!必须要多多准备!” “好好好,”谢隅道,“等我修为回来了就给你补。” “你快着点,一天到晚不慌不忙的,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修为,啊——” 白流云咋呼还没完,刺情狠狠地撞了他一把,然后翻了个白眼。 “你干嘛!”白流云被撞得栽了个跟头,愤愤道,“小心我一粒沙都不分给你,你就一直烂着吧!” “好啦好啦,”谢隅一手摸摸刺情镜,一手拍拍流云鼎,“你们怎么老吵啊,以后要带小公主了,要当好榜样和平相处啊。” 刺情镜收回白眼,乖乖巧巧往谢隅肩头一躺,一脸无事发生。 “小公主都是跟着我学会说话的!”白流云一脸自豪。 “对!这样她就会把你当榜样。”谢隅道,“所以你以后多说一些小公主能听能学的话。” “她聪明着呢,什么都听得懂,什么都学得很快。”白流云很有一种我家闺女就是哪儿哪儿都特别好的嘚瑟感。 谢隅看着他,道:“越是这样,越是要加以选择。让她听好的,看好的,学好的。” “我觉得我说的都是好的啊!”白流云大言不惭道。 刺情镜立起来,在谢隅肩头放影片。 “这个可以,让小公主多了解了解修真界的万事万物,特别是各种各样的人,都让她见识见识。”谢隅侧头看过去,道:“至于妖兽、灵兽、神兽、天地灵物之类的,她传承里应该有。不管有没有,都可以放给她看看,就当看动画片了。” 刺情镜又乖巧地排了许多样片出来,滚动播放。 更像动画片了。 谢隅看得哈哈大笑。 “我还可以给她说书,”白流云嚷嚷着把谢隅的注意力拉过来,“我们天南地北到处走,看到的听到的,我都说给她听,也一样可以长见识。” 本事很重要,但见识也是一种看不见的本事,有时候比别的本事更重要。 第27章 修复身体神魂再出发 “对,”谢隅点头,“多了解一点总是不错的。” “放心交给我吧!”白流云道。 谢隅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她以后说话做事都会跟她看到的听到的学,你们试想一下不愿意看到小公主怎么说话,就知道跟她相处的时候怎么说话了。” 一鼎一镜一时都沉默了。 “我要开始重新修炼啦!”谢隅拿着匣子挥挥手,抱着瓶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听到动静不必进来,肯定死不了。” 刺情镜立马往他关上的门口一戳,妥妥一个门神。 “加油啊!”白流云吼了一句,也迅速化身成一个黑色大鼎定在堂屋里,一脸严肃镇八方。 · 谢隅抬手飞快布置了一个聚灵阵,盘腿坐在眠竹垫子上,身前摆开两个小玉盘子。 一个盘子上放着三粒银白色的汐月沙,不时有流光闪过。 一个盘子上放着三滴晶莹透亮的水珠,凝而不固。 汐月沙,吸收月光精华,裹挟汐月潮水不停流浪于无尽虚空之中,遇日月金鲤落地成沙。携无尽虚空之力补尽天下一切缺失,软的硬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连天漏了都可以拿去堵一堵,力量无穷。 日晶水,吸收日光精华,裹挟亿万大日之力,穿越虚空之海,弥漫于无边宇宙中,遇日月金鲤落地成水。朗照一切又温养呵护一切,驱散世间所有伤痛。 这两样东西对此时的谢隅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药。 而且它们不限品级,任何修为境界都可以用。 可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适合此时此刻的谢隅了。 有了汐月沙,哪怕谢隅天生无法修行,也能给他长出仙根来。 所以哪怕谢隅真的被天雷劈得失去了修仙资质,此时都是一件无需担忧的事。 · 不过用这两样东西,谢隅还是有点冒险的。 汐月沙和日晶水都必须有灵气来融合。 他需要引气入体的同时吸收汐月沙和日晶水。 引气入体对于谢隅来说不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么简单的事。 他现在的身体里全是看不见的伤痕。 劫雷留下的杀伤力冲着筋骨脉络而去,横冲直撞,遇到和灵气有关的一律绞杀,他的肉身和筋脉里完全容不下半点灵气,根本做不到引气入体。 要引气入体就只能在引气的同时吸收日晶水和汐月沙。 对,同时。 灵气携着日晶水驱散看不见的伤痛和劫雷横冲直撞的杀伤力,劫雷的余力仿佛化作一把刀,最后还要顽强地和大日之力拼一拼。 力量的冲击使得谢隅身体一下子跟个筛子一样,那些看不见的暗伤和痕迹全都显现出来。 谢隅感觉乱箭穿身,痛得连喊一声都没空。 他必须集中心神不停引动灵气,裹挟日晶水和汐月沙往身体里冲刷。 日晶水所过之处,汐月沙马上跟上。 如此往复了三遍,日晶水终于驱散了所有的异常力量和伤痛,汐月沙修复了被劫雷伤过的脉络穴位筋骨皮肉。 漏得跟个筛子一样的身体最终被修复得完美无瑕,所有的隐痛消失无踪。 谢隅全身大汗。 终于,他身体和神魂中所有的病灶都清除干净了。 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他的修仙资质不是被劈没了,而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损伤,几乎等同于无。 不过现在都已经在汐月沙和日晶水的力量下恢复如初了。 谢隅此时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再没有了任何关于修炼的隐患。 他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 哪怕是不得不修行,能修行也比不能修行省去了许多麻烦。 既然不得不修行,那就爽快地去完成。 此时此刻,他心里的包袱也彻彻底底丢出去了。 身心舒畅。 谢隅干脆地催动引气诀,一刻不停地开始正式完成引气入体。 聚灵阵不停运转,灵气源源不断涌进来。 谢隅细细引导着灵气慢慢走过奇经八脉,流过每一寸筋骨皮肉,一点点滋养,最后稳稳流入丹田。 引气入体成功。 · 谢隅感受着身体的畅快,继续引导着灵气在丹田里汇聚。 重新修炼一次,神魂境界还在,现在就是一个日积月累提升修为境界的功夫。 灵气越多越好。 谢隅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身筋脉的强健有力。 全身脉络、筋骨、穴位、丹田经由日晶水和汐月沙的滋养变得无比坚韧,深邃宽广。 灵气入丹田如泥牛入大海。 谢隅不得不马上开启大灵阵,引动更多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浇灌。 干涸的丹田得到大量天地灵气滋养,渐渐分流。 中间蜿蜒出一条流畅的曲线,一左一右分出两边。 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曲线两边顺次旋转,灵气由黑转白,又由白变黑,首尾相融,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这正是谢隅在现代时看过的太极阴阳鱼图。 是在上一个修真界修炼时谢隅突发奇想变幻的。 谢隅很喜欢,当这个图形在丹田里生成时,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某种亲切而神秘的力量正应运而生。 丹田里,五色花瓣缓缓绽开。 这是谢隅吸收的五种五行灵气。 这也是谢隅在第一次引气入体时足足用了三个月的原因。 · 现在的修真界,修行都推崇单一灵气的吸收,因为这样吸收的灵气非常纯净,更重要的是,只吸收一种灵气的话,修行速度要比同时需要吸收别的灵气的修士快上许多。 修真界的实力普遍就是一步快,步步快。 所以修真界都把吸收一种灵气的体质定为上等修仙资质。 其他的依次递减。 到谢隅这种,就是最末的资质了。 不要说谢隅不愿意进大门派大势力,就算他要进,这个资质也没人会要他。 顶多去个不入流的门派打杂。 但随着修炼日深,谢隅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体质。 真是干什么都行啊! 炼丹、炼器、制符、布阵、兴风布雨无所不能。 虽然前期修为提升得慢点,但日积月累下去也很客观,且比别人多了更多的可能性。 也非常适合散修这个职业。 让他最大限度地接近了可能的自由。 第28章 家中坐忽降不速之客 此时离飞升失败无法修炼不过才一个来月,谢隅这次重新开始修炼后却有一种久违的亲切和喜悦。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谢隅此时才发现,他竟然还保留着一份单纯的对修行的热爱。 生命拥有如此多的奇迹。 修真界的修行竟也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谢隅终于彻底挥散了心中的郁结。 心魔什么的,练一练就都好了。 谢隅决定以后再也不憋着自己了。 但凡有点儿小忧郁的意思就修炼起来。 修炼包治百病。 谢隅沉迷修炼不可自拔,整个人都散发着自然而然由内而外的喜悦。 修行果然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修仙无岁月,谢隅这一沉迷就是九九八十一天。 · 这一天,天地变色,狂风大作。 谢隅从修炼中醒来的第一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周围多了许多陌生气息。 谢隅一抬手收起所有的东西。 这一次修炼,他的修为境界直接提升到了练气大圆满,已经能自如运用所有的储物空间。 他抬脚走出房门,刺情镜已经化身一面巨大的镜子岿然立于门口,细碎的裂痕也不减其威压。 看见谢隅出来,刺情微微闪了闪,似是眯了眯眼睛。 谢隅朝他微微一笑,“我成功啦!” 小公主正坐在镜子前看外面的影像,此时侧头朝谢隅甜甜一笑。 谢隅摸摸她的头。 自从小公主成功化形,好像就真心接纳了他,再也不给他甩后脑勺了,还每次见了都笑得很甜。 “菜鱼你出来啦!”白流云蹿过来,“快看快看,一群臭虫!” 谢隅从镜中看到一群穿着打扮各异的人,分散在他的竹屋和谢白的竹屋周围,不停地攻击。 攻击之力都达到了筑基一层。 哪里来的强盗? 光天化日明抢,太猖狂了。 · “他们这样攻击多久了?”谢隅问。 “刚开始。”白流云道。 “嗯?”谢隅心想这是赶巧了啊。 “刚刚天地灵气陡然提升,他们可能是发现你快要筑基了,所以才决定出手。”白流云愤愤道。 “嗯,”谢隅点点头,“所以他们来多久了?” “三天。”刺情抽空显现了一个数字。 “好的,谢谢刺情。”谢隅道,“看看谢白那边。” 刺情镜立马劈出一半保留原本的画面,另一半显现出谢白屋内的情形。 谢白手拿一把断刀站在屋子中央,准备随时与破门而入的强盗们拼斗。 “逆天啦!”谢隅被谢白的修炼速度又惊了一把,“这小子已经是练气三层了!” 神一般的速度啊! “逆天是逆天,你再看看他周身的灵气。”白流云道。 “这是怎么了?”谢隅这才发现他气息紊乱暴走,“这是修炼太快走火入魔了?” “想什么呢?”白流云道,“外面那些臭虫用了个黑乎乎的罩子把那边的灵气截胡了。” “哦,够狠啊!”谢隅感叹,“这罩子质量挺好。” “不过是个杂货,也就赶上债主修为低。要是去截胡你那边,直接给他整碎渣。”白流云不屑道。 “你说的对。”谢隅笑笑,“谢白因为这样走火入魔了?” “灵气中断的时候,债主正处在突破练气三层的关键时期。”白流云道,“幸好他马上掏出一大把灵石来补上了,就这样还受了伤。” “啧!”谢隅本来还在调侃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养的债主,竟然就这样被伤到了。 哪怕他再怀疑和提防谢白,谢白现在也还是他养着的。 他还没怎么着呢,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 一群臭流氓。 谢隅非常不高兴,取出一个乌黑的葫芦,从屋顶扔出去。 黑葫芦在两个竹屋之间旋转一圈,喷洒出黑色液体,猝不及防地喷完了所有打劫的人。 那些人顿时鬼哭狼嚎,身上开始腐烂。 不过瞬息之间。 一群筑基,二十来个,无一幸免。 有人被黑色液体喷到了手臂,当机立断把那条手臂砍了。 有人被喷了腿,立马拿刀剜肉。 有人被喷了头发,毫不犹豫把自己剃了个光头。 有人立马掏出丹药吃了。 有人迅速往被喷的地方糊了一堆东西。 这都是反应快的。 许多人正攻击在兴头上,一脸对屋子里宝物的垂涎,被葫芦喷的时候完全不明就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开始腐烂了。 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一群乌合之众已经倒得七七八八。 还剩下的几个也从半空狼狈下落,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是一脸心有余悸。 · 一个斯斯文文的绿衣男子站上前,朝谢隅的屋子拱了拱手,斯斯文文道:“里面的朋友,不打不相识,这里面有误会,还请出来一见,容在下解释。” “不要脸!”白流云道,“就是他出主意截胡债主灵气的。” “截修炼中人的灵气等于杀人性命!”谢隅凤眼冷唳,淡淡道,“他那么喜欢截人灵气,想必也是很喜欢个中滋味的,那就让他好好尝尝。” 谢隅一伸手,一颗玄黑的球被抛了出去,变成一张巨大的网朝绿衣男子拢过去。 绿衣男子展开一把折扇抵挡,不住倒退。 巨网上无数细线如利剑般轻易穿透绿衣男子的折扇,穿过衣衫,扎进身体里,无数灵力从绿衣男子身上泄出。 绿衣男子惊恐万状,拼命挥舞折扇,想要砍断那些吸血鬼一样的细线。 事情发展实在太快了,其余人见状马上提起武器攻过来砍那些细线,却怎么都砍不动。 “老大!怎么办?”一个虎背熊腰的人拿着一把斧头也在拼命砍,见毫无用处,心下开始慌乱起来。 一个黑衣冷白皮的男子甩出一大把飞刀朝网上的细线切去。 所过之处,细线铮铮,飞刀被反弹回去,直直扎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见状,一边提刀抵挡,一边沉稳道:“里面的朋友,有话好说,我们愿意赔偿。” “哼!”白流云道,“这群不要脸的强盗还真是能屈能伸。” 说话间,绿衣男子已经灵力散尽,软倒在地,再无一点活着的气息。 巨网收回细线,又变成一个黑色小球,滴溜溜飞回谢隅手中。 “你们是什么人?”谢隅问。 第29章 真是一套一套又一套 黑衣男子收刀,朝屋子这边拱手道:“东域拾荒者,途经此处,发现此间灵气波动有异常,所以过来查看,没想到属下行事过于冒失莽撞,打扰了阁下。” 好不要脸。 谢隅顿觉好笑。 原来是一群仗着修为在东域打家劫舍的土匪恶霸。 打得过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打不过就认怂认栽,伏低做小献殷勤搞赔偿,然后再伺机反杀。 愣是凭着狠辣和不要脸整出了不小的名声。 不少人都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一般有筑基修为的人都去闭关想办法突破去了,再不然想法子找出路离开万成大陆追求更长远的修仙大道。 这群人却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修为都是在死命争夺中提起来的,习惯了这样的修炼方式,根本坐不下来闭关。 所以他们就结成了帮派,明明是到处打劫,却硬说是捡东西,还言之凿凿一口咬定只是捡些别人不要的东西,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无辜就多无辜。 偏偏他们还装得似模似样,且修为都只在筑基一二层,并不具备那么明显的危险性,所以一开始很多人都吃了哑巴亏。 妥妥的扮猪吃老虎。 谢隅之前没遇见过他们,但他们的事迹却在各地街谈巷议中不绝于耳。 没想到却在此处遇到了,真是往日无冤今日有仇。 · “你们自刎谢罪吧!”知道了这是群什么东西,谢隅更是不会手软了。 黑衣男子的冷白皮瞬间更冷了,口中还是道:“阁下生气我们也能理解,但我们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付出了代价,我们也愿意把拾得的所有作为赔偿,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个屁!个不要脸的东西!”白流云道,“要想逃命早逃了,又没人拉着他们。不走不过就是铁了心想伺机反杀,然后继续抢我们。” 小公主一直乖巧地坐在垫子上左看看右看看。 此时听了白流云的话,奶声奶气道:“屁!” 谢隅一时间忘了她的教育问题,此时听到她的简短发言不禁扶了扶额。 “对!”白流云得意洋洋对小公主道,“看到没,这群人就是臭流氓不要脸,以后遇到了这样的都打死。” “打死!”小公主看着刺情镜里的影像,认真点头道。 “那就打死吧,”谢隅振振衣袖,往外走,“正好物尽其用,让谢白练练手。” 他倒是要看看谢白现在的本事。 外面的人能动的都站了起来,看见谢隅不过只是一个练气期小修士,还带着一个奶娃子,脸上不由露出势在必得之色。 要知道,练气期虽然引气入体了,却还算不得真正入了修仙之门,与筑基期虽然只是隔着一个境界,但本质上却是天壤之别。 筑基期要杀死练气期的话,就跟杀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 谢隅就像没看到他们的垂涎之色和轻蔑神情一样,朝隔壁喊道:“阿白,出来。” · 旁边竹屋房门打开。 众人一看,一个才练气初期的半大小子。 妥了,这不过又是两个傻白甜。 强盗们心底觉得这次反杀十拿九稳了。 “杀了他们。”谢隅半句废话没有。 “哈哈哈哈!”强盗们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以为这样的修为就能把他们杀了,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 一群强盗装都懒得装了,道:“太猖狂了,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就想杀了我们,真当我们软话说多了就真成软柿子了!” 谢白二话不说提刀便朝最近的一人砍去。 此时谁都没有发现,流云鼎释放出无色无味的淡烟,无声无息进了强盗们的身体。 强盗们周身的气势瞬间消退。 “不好!”有人腿软跪地。 “什么东西!”其余人也慢慢开始摇晃。 “得饶人处且饶人,”黑衣冷白皮提起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我们已经认错,也承诺赔偿了,阁下为何如此赶尽杀绝。” “有种正面打,”有人吼道:“用手段算什么好汉!” 谢隅背着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头对小公主道:“看见没,以后听见这些话,理都不用理。” “嗯!”小公主也学谢隅,有模有样背着手。 强盗们觉察到身体的异样,再听谢隅这般目中无人,胸中怒气不住翻涌。 他们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达目的装装样子可以。 但眼前这人修为低不说,还明显软硬不吃,阴阳怪气。 他们也就顾不得装面子了,互相看看对方,默契地决定撕破脸,点头间全都愤愤朝谢隅出招打去。 谢隅手指一点,前方升起一道无形屏障,妥妥把他们护在里面。 强盗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几乎同时,他们掏出一把爆破符朝那道屏障扔去。 屏障灵力大涨,将那些爆破符的威力消弭无踪。 领头的黑衣冷白皮男子掏出一个尖锥一样的法器,朝屏障刺去。 谢隅挑了挑眉,这群人手段还挺多,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那尖锥似乎要把屏障捅破,强盗们脸上又露出得意之色。 谢隅慢条斯理朝竹屋中央的阵眼扔了几块灵石,屏障霎时灵力大涨,将尖锥带人弹出八丈远。 强盗们心里咯噔,都知道遇到硬茬了,正准备一走了之。 ·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谢隅轻飘飘道。 他抬起一根手指,平地升起无数尖桩,几经变幻,便把一群人困在了里面。 这是谢隅盖房子的时候布下的尖桩阵,全是用竹子做的,每根竹筒里都装了无数竹片削成的尖刺,守可困人,攻可磨人。 当时只是按历来的习惯布置的,品级并不很高,只堪堪能挡住筑基巅峰一击。 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强盗们纷纷拿出各自的手段抵挡。 “邦邦邦!”尖桩阵里发出一阵猛烈的捶击声。 黑衣白皮的男子手拿一把大锤子,那锤子看上去有万斤重,竟是个品相不错的法器。 啧! 这群人底蕴不俗。 只是这黑衣男子实力也只在筑基二层,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强行催动锤子,一锤子砸下,硬是蛮力破开了一个阵口。 第30章 亡羊再补牢忧心焦焦 谢隅扔出一把符箓加强阵法,同时扔出黑色小球,张开巨大的细密丝网堵住了黑衣男子的去路。 黑衣男子张开一把黑色巨伞,生生抵住巨网的裹挟,趁着这片刻的空档,飞速贴上一张传送符逃走了。 “赵有!”尖桩阵中有人见黑衣男子逃出生天,连声喊:“带人来救我们!” 那个叫赵有的黑衣冷白皮男子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谢隅拿出一个阵盘盘旋在尖桩阵上空,再一次加强尖桩阵的威力。 他有些懊恼,因为处在下三千世界,又自认为在房子里布下了金丹都不能轻易攻破的防御阵法,还有流云鼎和刺情镜助阵,对外面的阵法就掉以轻心了。 殊不知能横行整个万成大陆的强盗团伙,岂能没有半分倚仗。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而他们这群人,弱的弱,小的小,都是需要时间积累、安静成长的,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跟这样的无赖做无谓的消耗。 这里是不能住了。 · 谢隅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傲慢了。 修仙修心。 修了两世,实力没长进,傲慢心却先出来了。 自以为做过神,又在修真界活了一辈子,下意识认为一个平行世界也应当尽在把握了,到什么地方只需要随便准备准备,就能安全无虞。 只要慢慢恢复了实力,他就能离开万成大陆,去到无上云天,然后想办法飞升。 别的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而此时看来,这一次飞升失败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他还是没有真正领会到所谓的世事无常。 无知无觉的傲慢心让他失去了基本的敬畏。 更失去了修行所需的智慧。 路还长着呢。 谢隅长长叹了口气。 但愿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 “我错了。”谢隅道。 “嗯?”小公主看着他。 谢隅蹲下身,对她道:“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轻敌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嗯?”小公主皱皱眉。 “刚刚逃走的那个叫赵有的强盗,肯定会找我们报仇的,会再来杀我们,抢我们的东西。”谢隅尽量用简单的话让小公主明白。 “嗯。”小公主听懂了,眼神有些担忧。 “这次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让他逃走了。”谢隅揉揉她皱起的小眉头。 小公主也伸手,指尖的月白光晕流入谢隅眉心,道:“不怕。” “谢谢小公主,我没事。”谢隅神魂温融,把她的手拿下来,“这都是你的本命灵力,关乎你的修行,你现在太小了,千万要把这些本命灵力好好留着,无论如何都别用,明白吗?” 小公主似懂非懂点点头。 “好。”谢隅温声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去哪?”小公主问。 “先去十万废墟之境找找白流云和刺情需要的炼器材料,让谢白在里面练练体,我也要去那边找地方提升修为。然后我们还要去东域,送谢白到万成学院上学。之后我们要想办法离开万成大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高修为的修者,有很多危险,也有很多灵气。”谢隅一字一句慢慢道,尽量说得清楚易懂。 “去。”小公主道。 “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谢隅道。 小公主撇撇嘴。 白流云挨过来,道:“你要是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带走。” 刺情也挨过来,点了两点。 · 此时尖桩阵中的强盗们依旧在奋力挣扎。 只是挣扎着挣扎着,他们都发现自己使出的灵力越来越少。 “怎么回事!”有人道,“我怎么越来越使不出力气!” “我好像也是!” “怎么会这样!” “啊!我的修为正在极速倒退!快救我!” 强盗们已经顾不得破阵,全都慌了起来。 人就是这样的。 习惯了强大,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强大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恐惧和慌乱。 他们太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了,越是强势时期得到了越多的因为强而带来的一系列东西,弱的时候越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和下场,也就越是恐惧和慌乱。 “看到没?一定不能轻视任何人。”谢隅对小公主道,“不管是神、是仙、是妖、是魔、是人、是鬼,实力越是强大,越是要有更多的警惕和敬畏之心,否则最终都会傻了吧唧成为任人宰割的大傻子。” “大傻子。”小公主点点头。 “同时,要学会多动脑筋,用脑子解决问题。不能跟他们一样成为神智不清的野蛮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谢隅朝尖桩阵中扔了一把符箓,继续削弱强盗们的实力。 小公主瞪圆了眼。 “任何时候都要以保全自身、全身而退为前提。”谢隅蹲下来看着小公主道:“不管你面对什么,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这句话。” “记住。”小公主点点头,“全身而退。” “对!”谢隅道,“君子不立危墙。哪怕有实力,也要尽量避免跟人正面交锋。可以不出面就能达到目的的,就不要自己动手,以免搞得自己一身伤,置自身于险境。” 小公主眨眨眼,看向正在跟人周旋,且负了一身伤的谢白,点点头,“傻。” “哈哈哈哈!”谢隅知道小公主是真的听懂了,此时听到谢白被骂,莫名的愉快非常。 · 正当时,谢白以极微弱的优势,坑坑巴巴杀死了第一个人。 他自己也只能拄着刀,跪立在地。 流云鼎飘到他面前释放了一缕青烟,还不忘悄悄嘱咐道:“一会儿记得记账啊!” 谢白点头,青烟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消失不见,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 他站起来,看向谢隅,神色淡淡。 “继续,这些人都归你。”谢隅声音平稳,面上定定,半点没有背后说人的心虚,掏出一个瓶子远远扔给他,“参血丹,气血不足吃一颗。” 说话间,困阵中扔出一个人来。 第31章 杀气腾腾谢白初露手 谢白连忙伸手接了瓶子,立马倒出一粒参血丹吞了,一手提刀砍出,正好迎上挥着斧子一头怒气杀将过来的强盗。 这些强盗差不多已经算得上是强弩之末了。 他们先是被黑葫芦里的消消水伤了一次,毁了皮肉骨血。 继而又被白流云释放的化灵散软了筋骨,吞噬了灵力。 接着又困在阵中被竹间尖刺不断刺伤身体血肉。 那些竹间尖刺都被符箓加强过,刺破人的筋骨就会连带伤到穴位脉络,灵气半点都储藏不住,而且暂时让受伤的人不能再重新吸收灵气。 累累叠加,强盗们境界大跌,此时修为也不过只在练气二三层之间,而且还在不断跌落。 而且,这些强盗臭名昭着,恶行累累,正好给谢白练手,帮他尽快适应灵气,习惯对灵气的运用。 谢白也不负众望,出手越来越狠绝果断,仿佛在战斗中养起了凌厉战意,越战越勇,不过一刻钟,又杀死了一个强盗。 他再次倒出参血丹吃了,抬头看向谢隅。 · “速战速决。”谢隅被他看得有点莫名,总觉得谢白不至于打个强盗还要邀功炫耀一下吧,想了想终究夸赞了一句,“干得好!” 然后从阵中又扔出一个强盗。 谢白眯了眯眼,再次毫不犹豫挥刀,展开了和强盗的惨烈厮杀。 只不过这次还不到一刻钟就把强盗解决了。 谢隅看得啧啧称叹。 一盏茶之后,谢白卷着一身血气远远站立。 所有强盗都被他杀死了。 · 了不得啊了不得。 谢隅心中连连感叹。 先不说谢白才修炼多久,就说这些强盗都是刀口上舔血活下来的,实战经验可谓极其丰富,单单比拼打斗技巧本身,谢白一个初出茅庐的修真者,也是没那么够看的。 但是最终谢白却还是赢了。 而且赢得还这么快。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太恐怖了!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隅对谢白的一系列天才表现已经震惊得有些麻木了,一时失去了表达的欲望。 · “回屋收拾一下东西,”他摸摸小公主的头,站起来,对众人道,“动作都快一点,一会儿走了。” 谢白点点头,半句话未说便转身回了自己的竹屋。 白流云也卷着小公主回去收拾包袱。 谢隅收起尖桩阵上的阵盘,再把尖桩阵收入地底。 捡起黑色巨伞,也是一把还可以的法器,抵挡了一秒黑色小球的攻击,已经损坏了,但本身材质还是值得肯定的。 谢隅轻易抹除上面的神魂印记,收进专门的布袋,以后有需要的时候说不定也能拆出点东西继续炼在别的器物里,废物利用,节约资源。 这是之前没资源的时候养成的捡破烂习惯,谢隅觉得这样的习惯蛮好的,能养活自己,还能用来还债,非常好,可以继续延续。 · 旁边的屋子咔哒一声,谢白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法衣出来,顺便把小屋的门带过来扣上了。 “把这些人的储物袋收起来吧,”谢隅头也没抬,“都归你了。” 谢白也没有推辞,沉默地把地上死状各异的强盗翻了个底朝天,捡了二十来个储物袋。 黑色葫芦跟在他身后,对着强盗的尸体一一倒出消消水。 片刻之间,那些强盗的所有消息、行动踪迹,立马都不见了。 刚刚还乱七八糟的地面此时已经不留一点打斗过的痕迹,又变得干干净净,无事发生。 谢隅在两座竹屋的屋前屋后取回之前插的小旗、符箓和各种防御阵盘。 然后返身回屋,拿出一个布袋把这些天编制的竹器一一装进去。 这些虽然都是普通的器物,但平常吃饭喝水还是用得上的。 之后他又拿出一堆盒子匣子瓶瓶罐罐,把这些天采制的草药分门别类收起来。 这些草药都是普通草药,几乎没有灵药,很适合没有灵气的普通人。 谢隅觉得找个地方把这些药卖出去换点吃的用的也是好的。 一大群人呢,哪儿哪儿都得花钱。 · 谢隅心中感叹,走进修炼室,收拾好聚灵阵盘。 白流云围着小公主团团转一个劲儿瞎指挥。 小公主小脸涨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她正吭哧吭哧使劲儿把自己的窝收裹进小包袱,但怎么都装不完。 谢隅不禁觉得好笑,把她从包袱堆里扶起来,给她在腰间系上一个形制精美的储物小荷包,道:“把这些宝贝们都装储物袋里吧,以后你可以一直随身带着,带去哪儿都不费劲了。” “对啊,”白流云大声嚷嚷,“我怎么忘了,还一直催她。” 小公主瞪他一眼。 “你打一道灵力进去。”谢隅揉揉她的头发。 小公主照朝着荷包吹了口气。 “以后这个荷包就只听你的了。”谢隅笑笑,“你只用在脑子里想一下,东西就可以放进去拿出来。” “嗯。”小公主点头,一堆小包袱不见了。 她伸手指戳一戳荷包,小包袱又出来了。 “聪明。”谢隅夸赞道。 小公主得意一笑,又瞪了白流云一眼。 “啊呀,我也是忙忘了嘛。”白流云嚷嚷道,半点不心虚。 刺情镜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也没想到吗!”白流云一头撞过去。 刺情镜安稳落在谢隅肩头。 “烂镜子。”白流云狠狠砸下去,刺情镜并没有更烂。 “走啦!”谢隅一点不担心,背着手走出竹屋。 小公主伸手摸摸小荷包,欢欢喜喜地紧随其后。 白流云从刺情镜上下来,变成一片柔软雪白的云朵凑到小公主跟前,“上来呀。” 小公主和白流云已经相处得非常融洽了,很是熟练地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去,开开心心坐好。 谢隅朝谢白一点头,两人分别坐在小公主两边。 “去哪儿?”白流云问。 “你的老巢。”谢隅道。 “嗷嗷嗷!”白流云一嗓子吼出十里远,兴奋道:“我要去看看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然后把它吞了。”谢隅道。 “对!”白流云神采飞扬,“一山不容二虎!” 第32章 破烂堆热闹闹捡破烂 万成大陆,上古十万废墟之境。 高山嶙峋,断崖参差,鸟飞兽走。 几个人踩在乱石废器破烂坑里,人手一根棍子,在一堆破烂中翻翻找找。 一面大镜子悬在半空,碎裂的镜面上映照出千千万万个破碎画面。 · “溜圆,要你何用?”谢隅一手拿根竹竿子,一手捶了捶背,“你竟然连你自己都感应不到。” “你当初感应到谢白了吗?”白流云犀利反杀。 “咳咳!”谢隅完败。 光从身体本身来看,他和谢白应该是“同一个人”,但本质上说,他和谢白至今都完全没有任何感应和关联。 不知为何,现在白流云这样一呛,他竟有一种奇怪的尴尬感。 谢白却完全无事人一般,默不作声拿着根棍子继续在破烂堆里认认真真翻找。 “刺情别玩儿了,”谢隅本着我不尴尬就不存在尴尬的原则转移视线,看向兀自兢兢业业照八方的刺情镜,喊道,“先别照其他乱七八糟的,集中精神专门照那些黑乎乎的泥坨坨。” “你才是泥坨坨!”白流云立马不服。 “你就是泥坨坨。”谢隅又回到了跟白流云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斗嘴的互殴循环,扎心道,“你敢说你当时不是个泥坨坨吗?” “那是伪装!”白流云气急败坏,“你这土包子懂什么叫宝物自晦吗!” “我只懂有的大鼎都变形变得完全没有鼎样了。”谢隅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口陈年烂锅。” “闭嘴歇菜鱼!”白流云恼羞成怒,“就你有眼无珠。” “我只知道鱼目混珠。”谢隅道。 “就是你这条咸鱼眼,看不见白玉雕。”白流云道。 “你要看得见我们早找到了。”谢隅反杀。 白流云哑口无言。 谢隅露出胜利的微笑。 · 小公主拿着根棍子四处乱戳,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溜圆,”谢隅道,“你真的觉得像你这样神武不凡的上古大鼎会出现在这个被称为平行世界的地方吗?” “不知道。”白流云闷声道。 “是挺难知道的。”谢隅点点头,“咱们还是继续找找吧,万一找到了呢。” 半晌,白流云问:“万一被别人捡走了呢?” “这个……”谢隅沉吟着想了想,“还是挺不容易的。” “唉!”白流云叹气,“是不容易。” · 上古十万废墟之境,方圆绵延几十万里,是一片众所周知的广袤死地。 传说上古十万废墟之境是上古时期三界大战的最终战场。 许多神、仙、妖、魔、神兽、灵兽、妖兽、魔兽葬身于此。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里就应该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一片广袤宝地。 但是当时有位神为了这些死去的神、仙、妖等不被有心之人利用,于是想办法抽取了此地所有的灵气,布下弥天大阵,将大战中所有死去的生灵化为乌有,灰飞烟灭,彻底消散于世间。 这也使得那场上古大战彻底成为了一个毫无根据又确信无疑的传说。 之后,弥天大阵遍寻无踪。 十万废墟之境彻彻底底沦为一片荒芜之地,没有灵气、妖气、魔气,没有花草树木、没有飞禽走兽。 没有任何生灵。 只剩下这片所有死物堆积起来的废墟,年年岁岁在风日中日益腐朽。 · 数十万年来,世世代代的修真者抱着侥幸的寻宝之心前赴后继来这里寻找机缘,无一不是空手而归。 更可怕的是,所有来过这里的修真者回去后一定会无端端生一场至今无法明白的怪病,之后渐渐修为尽失,直至再也不能修炼,垂垂老死。 而不修行的平常人来到这里,也从来没有见谁出去过的。 久而久之,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来这里找死。 当初的那个“谢白”是被杀后从高高的山崖抛进这片废墟的。 谢隅从那个“谢白”身上醒来后,算是唯一从废墟里活着出去还成功修仙了的人,这也是谢隅还敢毫无顾忌地再次来到这里的原因。 所以谢隅刚穿越到这个平行世界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能在大眠山脉遇到这个谢白。 时空变幻了,有些事情好像也发生了改变。 哪怕是平行世界,许多事好像也不太相同了。 上古废墟还在,流云鼎却不一定会不会还有一个。 · 谢隅抬起头往周遭又看了看。 四围嶙峋山石依旧,地形也没变,确实是当初找到白流云的地方。 只是他们都翻找三遍了,就差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点另一个流云鼎的影子。 “不然我们干脆来翻找个彻底吧!”谢隅道。 “你想干嘛?”白流云十分警惕。 “当初净顾着拿你煮东西吃了,也没能力把这里的陈年旧物都炼上一遍以废物利用,着实有些遗憾。”谢隅在废墟上摆出一个八丈高的炼器大鼎。 他拍拍手,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来把这里的陈年老窖废器烂泥巴什么的拿来炼上一炼,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谢隅说话间已经打了个响指,小火苗蹿到大鼎下点起一把熊熊烈火。 小公主饶有兴味地蹲在大鼎旁看火,小火苗很亲切地在她周围画了一个小火圈,她欢快地拍着手,和小火苗玩了起来。 “想一出是一出,”白流云道,“这么多破烂你要炼到猴年马月。” “急什么。”谢隅道,“把这些东西分个类,干泥巴、湿泥巴、烂石头、灰、破铜烂铁什么的,都分开。” 谢白闷声不响开始干活儿。 “这些东西好歹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今天虽然已经不成样子了,但本质的东西应该还在。”谢隅搓搓手,满怀期待道,“不定能提炼出个什么来呢!也好补充一下我干瘪的荷包。” 白流云:“呵呵。” 谢隅没管他的阴阳怪气,决定先从一堆奇形怪状的破铜烂铁开始炼。 他捞了捞袖子,捡起几块看不出是个什么的东西看了看,也不区分一下大致的差别,一股脑儿全往炼器大鼎里扔。 第33章 什么仇破烂闹幺蛾子 然后,谢隅信手拿出一个纯色小瓶,咕噜咕噜往大鼎里倒了许多启灵水。 “败家啊!”白流云痛心疾首道:“节约是美德,你已经一半库存都没了,沦落到要继续捡垃圾为生的地步了,俭省点啊!” “时间过去太久了,不用不行。”谢隅打出几个手势,快速掐了几个诀。 炼器大鼎里的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渐次各自为阵,分明起来。 不久之后,那些东西开始慢慢熔化,中间或隐或显的亮出一个小白点。 谢隅手指一划,那些小白点就飞进一个黑乎乎的大罐子里。 · 万物皆有一点灵光。 上古大战里能用上的各种器物,动不动就是神器、仙器,遍地都是灵器、宝器。但凡炼器师傅手艺过人,这些器物都会带有一星半点的灵光。 这些灵光经过岁月的揉磨,几十万年的地底掩埋,也渐渐消散。 谢隅收起这些剩下来的器物灵光,可以用在以后炼制的东西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增加所炼之物的一丝灵性,更有甚者还可能开启器物灵智。 可谓十分宝贵了。 炼器大鼎里各种熔化的液体不停运转,越来越多的东西分离出来。 一些被谢隅留下装进不同的罐子里,一些扔到被挖出来的坑里填埋。 · 不知过了多久,谢隅头又开始痛起来。 汐月沙和日晶水已经里里外外把他整个人完完全全治愈了,而且他也已经开始修行,按理说不应该再出现头痛的情况的。 突然间,天幕陡然变成了一块黑压压的大布,四下里硬生生压过来,渐渐如一只大锅盖兜头盖下来,眨眼间把谢隅完全淹没。 谢隅猝不及防闭眼,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耳中充满各种各样的尖声呼啸。 黑云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吞没,谢隅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撕碎了。 无数东西在他身体内外疯狂撕扯。 “都滚开!”白流云变成一个无比巨大的乌黑圆鼎在空中大口吞吸那些翻滚的黑云。 谢白一把抱住小公主。 刺情镜挡在谢白和小公主身边。 枯荣明灭火瞬间熊熊燃烧,黑云们痛苦尖啸着四散开去,消失不见。 天空中太阳露出来,晴天朗朗,湛蓝如洗。 · “呸呸呸!”白流云嫌弃道,“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吃!” “冤魂。”谢隅用力拍拍脑袋,感觉头都要裂了。 “你炼了什么?”白流云气急败坏道,“怎么招来这么些东西!” 谢隅的神魂又不合常理地不住鼓荡,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迅速掏出一颗固魂丹吃了。 他缓了缓,压下心中的疑惑,一声不吭地拿了一根漆黑竹竿朝炼器大鼎里搅了搅。 许多废器都熔化成液体在鼎里继续熬着,唯独有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在中间闪闪发亮,一个尖角顶端系着一根雪白的细线,十分惹眼。 谢隅用竹竿挑起上面的细线把它提起来,那东西正发着闷闷的嗡嗡声。 谢隅把它放到地上。 白流云迅速变成玉白小鼎蹲过来。 谢白抱着小公主也往这里凑。 刺情镜极力挡在他们身前。 谢隅拿竹竿戳着那东西在地上完完整整滚了一圈。 方不方,圆不圆,尖不尖,没有口子。 “啧!什么玩意儿?”白流云道,“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是什么?”谢隅问,他虽然也看着有那么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 “不知道,就是眼熟。”白流云围着黑坨坨转了一圈,“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谢白迟疑道,“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眼熟。” “嗯?”谢隅疑惑了,白流云眼熟可以理解,毕竟上古神器,眼界还是在的,但谢白也眼熟是怎么回事? 他问:“你们都眼熟吗?” 刺情镜摇了摇。 小公主一脸茫然。 · 谢隅挑挑眉,他愈加肯定,谢白果然已经不是单纯的谢白了。 这个单纯不是说谢白的性格变了,而是说谢白可能不单单只是谢白。 他不知道这个谢白跟着他是图什么,但是暂时没感觉到恶意。 那就只能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边走边看吧。 “刚才那些东西是冲着这个来的吗?”谢隅用竹竿戳了戳嗡嗡个不停的东西,不确定地问。 “有可能。”谢白盯着那东西道。 谢隅看向他。 “我感觉是。”谢白皱皱眉,迟疑道,“这东西,可能跟我有缘。” 谢白这个样子,看上去对自身的状况似是毫不知情。 “给你了。”谢隅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干脆二话不说把黑坨坨塞他手里,叮嘱道,“没搞清楚之前建议先用品相高点的符箓封起来。” 谢白把小公主放下,在身上翻了翻。 “溜圆,再给他装一些高等级的丹药、符箓、法器,法衣等等,但凡他短时间内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给他各装十件。”谢隅道。 白流云“嗖嗖”丢出几个储物荷包,谢白一一接过。 “多谢。”谢白道。 “记得划账。”谢隅道,“都不白给。” “好的。”谢白立马掏出之前的记账本记下了刚刚新领的东西。 · “你还提炼不?”白流云问谢隅。 “炼。”谢隅搓搓手,眼放金光,像一头饿绿了的狼,“我有预感,这里的确有好东西。” “那你还不吃点补气丹。”白流云道,“你现在这点灵力连冤魂都抵挡不住。” “那是一般的冤魂吗?”谢隅吃了一颗极品补气丹,叹口气道,“全都是老古董。” “已经碎完了的老古董。”白流云毫不留情补刀。 “碎完了也还是不可小觑啊!”谢隅完全不以为耻,“我要继续炼了,给我护法,我现在太弱了。” “你最好知道。”白流云道,“我这次会提高警惕的,你放心炼,有好东西给我留着就是。” 谢隅连连点头。 小火苗立马给谢隅周围画了一个火圈。 “谢谢欣欣。”谢隅轻轻摸了摸小火苗。 小火苗立马燃烧了半边天空,严阵以待,誓要把一切不轨之徒焚烧殆尽。 第34章 养家难望破烂变宝山 谢白继续给广袤大地上无边无际的大片废物分类。 小公主拿着小棍子继续到处戳,随身跟着一个枯荣明灭火给她加的小火圈,妖邪不侵,火闪火闪的,非常拉风。 刺情镜摇身一变,升到半空中这这些人笼罩在他的镜子下,同时端方朗照八方。 谢隅放心地继续埋头炼器。 等到所有的废器和破铜烂铁提炼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无事发生,也没有出现谢隅预感的好东西。 · 谢隅继续提炼各种泥巴。 这次他得到了一种叫迟问沙的东西,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奇特的专门用来拖人后腿的东西。 真·拖后腿。 这东西沾谁身上谁就走不动路,连传送符、传送阵都用不了。 “好东西啊!”谢隅喜滋滋道,“以后打架再也不怕有漏网之鱼了。” “暴殄天物!”白流云道,“这东西都十几万年不见踪迹了,你就只知道拿来打架。” “不然呢?”谢隅理所当然道,“一条漏网之鱼就可能变成一个心腹大患,我可不能给自己留太多后患了,否则睡觉都不踏实。” “土包子!”白流云恨铁不成钢道,“这可是能固定时空的东西!” “这么奇妙的吗?”谢隅眨眨眼,露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啧!装什么白莲花!”白流云毫不留情嘲讽道,“你且偷着乐吧,这东西可是妙用无穷。” “哈哈哈哈!不愧是流云鼎,果然见多识广。”谢隅赞道,“等我修为提升了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你可要藏好了,”白流云得意地晃了晃,“这可是神仙知道了都要抢的宝贝。” “哟!这么吃香的啊!”谢隅顺手把迟问沙递过去,“那还是你来保管吧,我现在太柔弱了,可能保不住。” “出息。”白流云一脸受用地卷走了迟问沙。 “在修真界修为低就是这么无力啊!”谢隅真心感叹。 “那你还在这里捡垃圾?”白流云道,“赶紧的提升修为啊!” “说得轻巧,”谢隅提炼完了所有的泥巴,又开始提炼堆成山的各种灰,“我不捡垃圾怎么养活这一大群人?” 哪个人是靠他捡垃圾能养活的? 白流云懒得搭理他。 “你们吃的用的玩儿的哪一样不是我捡起来的家当?”谢隅似是看懂了他不以为意的表情,真诚道。 他又捶了捶腰,望着几座小山一样的灰堆叹气,“怎么炼了这么久这山也不见减啊?” 简直要累死老黄牛。 “谁让你乐意呢!”白流云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谢隅手上不停,把大鼎变大了三倍,掐了个诀将所有灰堆都扔进去。 “哪里奇怪?”白流云毫不在意,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问。 “哪里不奇怪?”谢隅有心想透露点消息,又不能明说,只得道,“你想想啊,自从你有记忆以来一直被埋在这个废墟里,而我第一次穿到修真界也是落在这个废墟里。还有啊,你不觉得谢白跟这片废墟也有莫名奇妙的缘分吗?” “什么缘分?都是垃圾的缘分吗?大概是因为我们三个都是属于被这样那样淘汰掉的原因吧!没有人要的东西总会相遇。”白流云混不在意,又慢吞吞打了个呵欠,“我怎么有点发困?” “困吗?”谢隅扬了扬手里的透明大瓶子,“我还以为你会兴奋呢,你看看这是什么?” “沉年灰!”白流云失声大喊,完全没有了先前半死不活的样子。 “能不困么,你的老巢在召唤你。”谢隅把一瓶子沉年灰给他扔过去,“看看,看看,你就说是不是我捡垃圾养你们。”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白流云兜头接了沉年灰,破了嗓子的声调透露着他完完全全的难以置信。 “谁知道呢!缘分吧!”谢隅其实也很难以置信,但看见白流云的失态他莫名又迅速恢复淡定了,调侃道,“照你刚才的说法推下来,这可能就是垃圾和垃圾必定会相遇。” 白流云:“……我该说什么?” “不用谢。”谢隅道。 “快快快!”白流云尖声大喊。 “干嘛?”谢隅耳膜都震了震,手上却不停地打着诀,头也不抬。 白流云跐溜儿戳到他面前,急切道:“别炼那些东西了,赶快炼我!” 谢隅看向他,沉声问:“你认真的?就我现在这点灵力?” “那你快修炼啊!”白流云不镇定了,“好不容易有了沉年灰,我一定能补得完满无缺,恢复到鼎生巅峰的实力。” “修炼只能慢慢来啊,”谢隅无奈道,“拿到汐月沙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这不一样。”白流云简短道。 · 谢隅当然知道这不一样,可以说,沉年灰不是任何东西,而是特指流云鼎的本源,也就是谢隅俗称的老巢。 流云鼎本身是天造地设的一只神鼎,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天地锻造,不知过了多少年,从一堆不知名的灰烬中孕育而出,得天独厚,生而有灵。 谢隅两辈子第一次遇见流云鼎,就是在一片绵延无尽的灰烬中。 他去那片灰烬的本意是找点灰回去补一补被他炼丹炸炉了的丹炉,没想到挖灰挖出了个天然大鼎。 这鼎天生灵性,浑身散发古朴神韵灵光。 他暗中观察了谢隅一段时间,悄悄出现在谢隅眼前,对谢隅说:“喂,炼药的,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谢隅第一次见到的流云鼎,就是那样的神气活现,自信而张扬。 他挑挑眉,淡定道:“行啊,你给我当五百年的炼丹炉,我带你走遍天下。” 这就是谢隅和流云鼎最初的相遇。 然而此时的白流云并不记得他了。 谢隅压下心中的怅惘,缓声安慰道:“好的好的,我现在炼器不就是在修炼吗?但总是有一个过程的啊。” 白流云也知道这个道理,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收好了沉年灰,默不作声又去旁边盯着周围的动静了。 谢隅能感觉得到白流云对于失去的实力和记忆的在意。 他也默默叹了口气。 不知道恢复所有记忆后,白流云会不会离开。 谢隅一时间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到底是什么。 第35章 寻大阵进大阵路不明 往后的日子,谢隅继续炼剩下的东西。 烂石头、破布条,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十天后,几个人终于把整个废墟看得到的地方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看得见的所有东西至此一览无余,再没有任何悬念。 谢隅收起炼器大鼎,拍拍手,道:“现在,我们来找那个传说中的大阵吧!” “怎么找?”白流云问。 谢隅看向谢白。 谢白歪了歪头,摸出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问:“用这个?” “聪明!”谢隅道。 “聪明!”白流云附和。 谢白挑了挑眉,问:“要把贴在上面的符箓取下来吗?” “可以试试。”白流云道。 “欣欣布阵!”谢隅对枯荣明灭火道。 然后朝小公主招了招手,小公主欢欢喜喜跑到他身边。 “溜圆准备!”谢隅道,“一会儿一看见那些东西出来的方向就冲过去。” “没问题。”白流云风一样卷了一圈。 “现在可以取下来了。”谢隅对谢白道。 谢白站在小火苗布的大火圈外面,毫不犹豫地揭开了贴在上面的符箓。 “用灵力催动。”谢隅道。 谢白手上的黑坨坨发出嗡嗡的闷响。 尖啸声霎时间从远远的地方呼啸而来,不一会儿便铺天盖地势不可挡,黑云一般的东西飞扑着朝谢白蜂拥袭来。 “溜圆!”谢隅喊。 白流云立刻卷起所有人冲向黑云袭来的方向。 黑云们扑了个空,立马尖啸着朝他们飞扑回去。 谢隅他们身后,火红蒸腾的火焰一路燃烧,蔓延向天边。 黑云被大火无情燎烧,惊叫着四散逃窜,最终钻进了一片寂静的空白中。 枯荣明灭火气势汹汹一路跟着黑云消失的地方腾腾燃烧过去,这片寂静的空白渐渐浮动起来,晃荡着晃荡着,慢慢露出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界线,把他们挡在界线之外。 · “就是这里!”白流云大声道。 那个传说中的弥天大阵。 “嗯。”谢隅再一次头痛欲裂,心绪不宁。 “大家一定要小心点。”他道,“听说这个阵能灭杀一切。” “那我们要进去吗?”白流云问。 “是啊,进去吗?”谢隅似是自言自语道。 “进去。”谢白毫不迟疑道,“我感觉里面有我需要的东西。” 谢隅看他一眼,然后看向看不见的大阵,收起枯荣明灭火,对白流云道:“溜圆,给每个人一瓶敛息丹。” 白流云嗖嗖甩了几瓶敛息丹出来。 “传说里面容不下任何生气,一旦泄露一点生机,瞬间便会被绞杀,任何人都必死无疑。”谢隅道。 他看向小公主,温声道:“所以一旦觉得气息无法收敛的时候,就吃一颗,听明白了吗?” 小公主眨眨眼。 “没关系,跟着白流云就行。”谢隅拍拍她的脑袋,“溜圆,你负责保护小公主。” “没问题。”白流云道。 “刺情带路。”谢隅道。 刺情镜高悬,施施然向前去。 谢隅指尖的枯荣明灭火在若隐若现的结界上烧出一道空无的门。 他朝谢白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弥天大阵。 · 世界是死寂的。 黑沉沉的天空和大地。 从上到下弥漫着无处不在的浓稠死气。 谢隅再一次来到这里,依然感到心惊。 他脊背发寒,指尖微颤。 几十万年过去了,这里依然地狱般不见天日。 所有死去的永久死去,停留的永远停留。 天地久低昂,日月永不见。 而这一切,是他亲手造成的。 虽然非他本愿。 · “这里好吓人的样子。”白流云跟谢隅传音,“我们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晚了点。”谢隅道。 “哼!我一个鼎有什么好顾虑的,只是担心你这么弱鸡一不小心死在这里罢了。”白流云道。 “我神魂不知为何还伤着,这里有我能用得上的东西。”谢隅道。 “什么?”白流云大喊,“有汐月沙你的神魂怎么还没被修好?” “不知道。”谢隅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都要被他炸掉了,无奈道,“这里是私人场所,请注意降低分贝。” “哼。”白流云嘟囔,“你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神魂,汐月沙都治不好。” 谢隅没接话。 除了枯荣明灭火,没人知道他重生了。 而白流云已经不记得他,他也没必要再对白流云说这些前因后果。 所以有可能是因为重生而引起的神魂不稳的猜测他现在也没法跟白流云说。 “这里除了死气一无所有,能有什么帮助你修复神魂的东西?”白流云问。 “说不好呢!”谢隅神叨叨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物极必反,方能周而复始。”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能猜测一二了。”白流云道。 “所以多留意留意。”谢隅道,“封闭了几十万年的大阵,肯定是有好东西的。” · “滚!”不知在昏暗中走了有多久,谢隅听到一声冷喝。 “有人?”他心中疑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昏暗如旧,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声冰冷的喝退后四周更是沉寂。 他回头想跟白流云交流一下眼神,才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 白流云、刺情、谢白、小公主,都不见了。 谢隅稍稍沉思片刻,轻轻搓了搓指尖,朝刚刚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 前方渐渐露出一点点萤火般微弱的火光。 谢隅有些诧异。 除了人,很多东西都是不需要火的。 至少灭杀大阵里的东西用不上火。 甚至会本能地远离火。 而通常情况下,能利用手段进入灭杀大阵的活人,点火也无异于自焚。 枯荣明灭火在他指尖跃跃欲出。 谢隅轻轻捻了捻指尖,让他稍安。 · 越走越近,谢隅隐约闻到一阵花香。 一个模糊的身影伸手托着一团微弱的光。 身后是一大片纯白的花海。 一股袭人的阴冷扑面而来,侵人心骨。 越发肯定那个身影不似活人。 谢隅觉得太阳穴都凉透了,轻轻捻了捻指尖蛰伏的枯荣明灭火,决定不惊动对方,从另一个方向靠近纯白的花海。 第36章 见生魂思前因债账生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谢隅一个人被弥天大阵直接送到了这片死地绝谷。 几十万年前,上万生灵被灭杀于此。 谢隅伸手去摘一朵纯白的花,指尖刺痛,鲜血流出,纯白花朵染成血色,花海齐齐摇曳,发出低低哀嚎。 尖啸声起,黑色雾团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谢隅周身狂窜。 谢隅还没有做任何动作,黑团们又惊恐地尖啸着离去。 “你是人?”一个淡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谢隅徒劳地收回手,指尖冰凉,空无一物,血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起身,一个淡淡的身影站在三步之外,掌心一团金红火焰。 “凤凰神火!”谢隅这才看清那团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火种,心中一凛。 凤凰神火只有真正的凤凰才有,与凤凰同生同灭。 他看向那个淡薄得有些模糊的身影,心中有个隐约的猜测。 “你认识这火?”淡薄人影问。 “你不认识?”谢隅挑起一边眉,看向这个淡淡的人影,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若有似无的游魂。 “不认识。”淡薄人影摇摇头,“我死了这火就一直跟着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没有见过它吗?”谢隅问。 “没有。”淡薄人影道。 谢隅心中疑惑,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个人,虽如影子一般淡薄,非人非鬼,但却像个活人一样瘦弱苍白,神态厌厌的却并不迷瞪,活似生魂离体。 所谓生魂,就是人还活着的时候灵魂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身体。 而眼前这个生魂显然是认定自己已经死了。 那么她就应该是用生魂状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 他心中抽了一口冷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池泱。”淡薄人影闷闷道,“你是谁?” “谢隅。”谢隅道。 他想了一圈,感觉印象中并不认识一个叫池泱的人。 可是这个人有凤凰神火随身,显然也不应该是个普通人。 “你是人。”池泱肯定道。 “是。”谢隅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池泱闷闷道,“我死了就来这里了。” 池泱一再说自己死了,谢隅也不敢问她是怎么死的,死多久了,怎么进这个大阵的。因为这些问题很容易引起一个生魂的不适,继而引发不容易收拾的变故。 谢隅点点头,道:“刚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这些黑影很凶,之前也扑过我,但是这个火可以赶走他们。”池泱摇摇头,问,“你说这是凤凰神火?” “是。”谢隅道,“凤凰神火伴凤凰而生。” “凤凰?”池泱茫然摇头,道:“可我活着的时候只是个很普通的人,没道理死了就成凤凰了。” 她神情淡漠,仿佛一点也不为死了这件事情感到伤心、害怕、恐惧或者愤怒。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谢隅试着问。 “跟着它。”池泱伸手托着那一小团凤凰神火,“我死后一直四处飘荡,它出现在我面前,示意我跟它走,最后带我来到了这里,然后我就看见了这片花海。” “万魂花养魂。”谢隅道,“它是在帮你。” 帮你留在这个世界。 “它一直在帮我。”池泱点头,看向谢隅,忽然道,“你不是人。” 她说话语调平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所有语句听起来都是平淡无波的肯定句,有种奇特的韵律。 “嗯。”谢隅对她奇异地并不反感,顺势点头,“我修仙。” “我能修仙吗?”池泱问。 谢隅看她语气淡漠,神情却异常认真,迟疑点头,“能是能。” “能就行。”池泱并不介意那份迟疑背后可能存在的艰难,淡淡道,“死都死了,还怕什么。”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谢隅突然就预感他又要开始还债了。 果然,他听池泱道:“相请不如偶遇,你教我修仙吧。” 相请不如偶遇是这样用的吗? 谢隅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想出言拒绝却又想起上古时候凤凰并没有顺利诞生,为何凤凰神火却跟随着这样一个生魂? 没搞清楚这个,他还是决定先什么都不说。 · “你要这些白花吗?”池泱握了满满一大捧万魂花塞给谢隅。 谢隅正走神,冷不防被塞了一个满怀的花,脑子里不合时宜发出疑问:一个生魂摘花为什么这么利索? 不待他想清楚,池泱又塞了一捧花在他怀里。 谢隅忙拿出匣子装花。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一人一魂一个摘花一个装花,采花活儿干得非常顺畅。 谢隅想:“看来这个债是一定要还了。” 这些万魂花的养料,就是数十万年前死了的那些生灵。 虽然死了,灵魂印记却烙下了对谢隅的愤恨。 所以谢隅摘花的时候才会莫名其妙手流鲜血。 因为这表面没有刺的花的刺是仇恨长成的。 哪怕沧海桑田过去,谢隅变换了容貌,那份执念的仇恨却如因果一般种下,直指本源,精准刺杀。 谢隅以后要用万魂花养魂还得经过好一番折腾。 所以跟池泱的旧债未可知,但新债是实实在在的欠下了。 他一边装花一边在脑子里搜索生魂修仙的记忆,想了一圈下来,实在有些不好办。 还好有万魂花。 他把装好的万魂花分成两份,装进两个荷包。 此时眼前只剩下一块空旷的,光秃秃的土石地。 是的,他们已经一朵不留地摘完了所有的万魂花。 而万魂花一离开花茎,花枝花叶随即便灰飞烟灭,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谢隅把其中一个荷包递给池泱,“这是一半的万魂花,你留着养魂修仙。” “多谢。”池泱干脆地接过荷包放好。 “我还没有想明白怎么教你。”谢隅摆摆手,道,“等出了这绝杀谷再找找机缘。” “嗯。”池泱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生动坚毅的神情。 · 绝杀谷是一个死地绝谷。 气机断绝,十死无归。 谢隅当初选这个地方设主杀阵,便是利用这里天然的绝杀地形,看天时,借地利,引君入瓮。 如今,他要请他们离去。 第37章 通幽深处寻思修真路 谢隅拿出三根香点燃插进土里,嘴里念念有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他手上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轻声道:“去!” 那些弥久不散的黑雾打着旋儿呼啸而来,绕着香转了三圈,终究淡去,归于无物。 谢隅眼前花了一瞬,神魂晃荡,似乎他也是那个几十万年前的游魂,要随着青烟消散而去。 黑雾沉沉的天渐渐明亮。 他揉揉太阳穴,头痛的症状似乎更重了。 服下一颗固魂丹,谢隅朝四周看了看。 弥漫不散的黑雾不见了,四下依旧低沉,如一个马上要盖严实的倒扣的碗。 谢隅毫不犹豫走进绝杀谷的深处。 池泱收起掌心火焰,默不作声跟着。 · 在绝杀谷谷底的最低处,一棵光秃秃黑漆漆的大树孤伶伶伫立于天地之间。 这棵树高达数十万丈,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黑塔,古朴霸气,接天入地。 此树名为通幽,浑身冷硬如岩石,无枝无叶,漆黑光亮。 谢隅指尖轻点在树干上,枯荣明灭火一点火星迸射,霎时间,黑漆漆的通幽树由里而外熊熊燃烧。 不过瞬息之间,漆黑树干通体忽然如碧玉莹然剔透,无数枝条齐刷刷抽出数十里外,绿芽新发,新叶舒展,通幽树亭亭如盖,蓬蓬如飞。 神采飞扬,生意盎然。 好大一棵树! 枯荣明灭火从通幽树出来回到谢隅指尖,洋洋跳跃。 一片碧绿新叶伸展过来,谢隅伸手接过。 他转身对池泱道:“你在这里等我,时间不定。若是见到找我的人,也这样说便可。” 池泱点头。 谢隅手拿新叶走进通幽树干。 · 通幽树,上古神树,接天入地,勾连三界,春秋不定,可变乾坤。 此树有无灵气皆能成活。 枯时灵气断绝,漆黑如石,杀气瞬间顺势而出,刹那间四围生灵无一可幸免于难。 荣时灵气生起,碧绿如玉,灵气极为充沛时可供三界生灵任意取用。 谢隅用枯荣明灭火唤起沉睡的通幽树,点燃其内中生机,也是为了恢复此间灵气。 同时,也会让主杀的弥天大阵发生变化,减少其带给白流云他们的压力和危险。 通幽树内里灵气充沛,谢隅正好可以借助通幽树的天然庇护提升自身的修为。 通幽树给他一片叶子,便是许他进入树里,给他灵气和庇护。 谢隅毫不客气地选了一个宽敞的蜂窝状深穴坐下。 通幽树灵气勾连三界,驳杂充沛,经由树的吸收转换,汩汩而出,浓稠而清新。 谢隅盘腿闭目,吸纳灵气。 清新灵气汇入丹田,阴阳鱼倏然游走,五色花朵缓缓而开。 就在呼吸之间,之前在废墟上炼器所耗费的灵力就补充得完完满满。 丹田里,阴阳鱼悠然盘旋,五色渐次花生灭。 谢隅全力吸收灵气。 他现在灵力修为处于练气大圆满阶段,提升修为层次最重要的就是积累灵气,并充分利用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当自身灵力量无以复加时,冲破修为层次屏障,进入更高一个灵力修为层次。 · 这是修真界普遍的提升修为层次的修行方式,或者对于大多数修真者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修行方式。 修真者,修生命本真,炼五行五色等为唯一真常。 人生而具有天真,可是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随着年岁的增长,天真渐隐。 五色、五音、五味等各样杂染满布生命,人生开始沉重而浑浊。 修真便是要把这些生命的各色杂染一点一点去掉,重归生命天真。 然而染浊容易,去浊太难。 这些各色杂染经由眼耳鼻舌身意,已经和身体密不可分。 去掉身体的杂染,便要脱胎换骨、洗筋伐髓。 然而尘埃去而复生,杂染去而又来,挥之不尽,擦之不绝,一不小心便又会毁了一身好根骨。 去掉意识里的杂染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人从出生开始便开始沾染这个世间的各样习气,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形成了各自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以及认识自己的方式,养成了各种能意识到或者完全意识不到的观念、看法、习惯。 对错、善恶、好坏全无定论。 要谈去,很多时候往往无从下手,无处着力。 而由这些东西合力产生的造作施为往往又会引发新的牵缠、杂染。 如此往复,不可断绝。 · 所以修真修到根本处时,远远不止于对于灵气的积累和灵力的转化,而是从内而外完完全全发生改变。 因此修真界才有一个说法,即修仙修心。 修为也分为灵力境界和心识境界。 灵力境界取决于对灵气的吸收、存储和转化能力,让肉身回归天真清净,得到强化,保持筋骨脉络和血肉的干净无染,同时保护自身。 心识境界取决于修真者对自身、对世间万物的领悟。往往领悟到什么,其修行之道便会往那个方向去。 领悟到高阶段的时候,心识也会生出一种意想不到的力量,即对这个世界的把握。 这样的心识被后来的修真者称之为神识。 当灵力境界和心识境界都修到一个世界的最高层次之后,要么止步于此,等到大限来临,认真老去。 要么另辟蹊径、力求突破,寻找更高等级的世界继续修行,追求与天地同在,简称飞升。 这便是修真界的修仙现状。 · 也是谢隅为神时不曾接触过的状况。 他若是没有经历过之前修真界两百多年的修仙生活,还可能有点转换不过来。 但是他这辈子完全神魂归位重生,两辈子的记忆都在,这个问题对他便也构不成困扰了。 话说回来,按理说谢隅上辈子生而为神,按照修真界的说法,他已经神魂归位,此时的神识应该是神级的。 然而不知为何,谢隅细细思量自身这个重生,好像除了记忆和伴随而生的枯荣明灭火回来了,其他都好像完全没有归位的迹象。 也就是说,他的神识只保留着飞升失败时的境界。 第38章 修真门修真人力求升 然而便是如此也该是不错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隅重生后的神魂一直不怎么稳,导致神识境界的力量也几乎发挥不出来,什么用神识横扫整个修真界这样的神通是是完全不可能发挥出来的。 也就是说,此时的谢隅对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不怎么能把握的。 想想也是很悲催了。 谢隅为神时的心境倒是并不如何在意,为人时的念头却多少有点愤愤不平。 两种心态不知为何竟有点泾渭分明的架势,至今还没有在谢隅脑子里完全分清主次,总是不停在打架,就跟身体里住了两个意见不同的人一样,一个老神在在波澜不惊,一个满心意见,总想条分缕析出个子丑寅卯。 完全聊不到一块儿。 多少是有点分裂了。 这也是谢隅的神识无法正常发挥能力的原因之一。 · 不过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啊。 谢隅心中感叹,手上不停,持续吸收灵气,积累灵力。 他现在要集中精力,专心致志吸收灵气一鼓作气冲破练气关卡,以期顺利筑基,真正踏入修真大门。 如山如海的灵气进入谢隅的身体,经由经脉锻炼滋养筋骨脉络,洗炼根骨。 此时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放在由灵气组成的大炉子中里里外外燃烧锻炼,灼灼炽热。 好像要把整个身体都烧着了之后,灵气继续向前,汩汩涌进丹田,激荡回环,不断冲刷。 丹田在这样的冲刷下不断扩充,丰沛灵气恰如江湖百川汇入大海,汹涌澎湃,卷潮而来。 如此反复循环,直至灵力生起,勃然而出。 筑基成功! 谢隅感觉整个身心都轻松了许多。 他稍稍舒出一口气,像一块悬吊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 筑基成功意味着真正迈入修真大门了,他从此就真正的再次踏上修真路了。 谢隅修炼感觉正好,一切都非常顺畅,于是再次汇聚灵气,运转灵力。 充沛的灵气环境和安全的修炼场所,使得谢隅全无顾虑,沉心修行。 然而外面却乱成了一锅粥。 · 莽莽雪原上,池泱踽踽独行。 自从谢隅进入通幽树之后,她便莫名其妙不由分说被不知名的力量送到了这片冰山雪原。 举目是茫茫雪原和看不见尽头的冰山。 起初她还有些茫然,确认是来到了和刚才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后,她见手中火焰还燃烧着,便又安然了。 她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有一定要怎么样的念头,所以在哪里对她来说除了风景不同,冷热不同,根本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冰山雪原虽冷,却不及她生前所经历的万一。 在极致的寒冷中,白昼会变长,照亮心房。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始终拥有一团不灭的火焰。 无论身处何地,陷于何种处境,她都不会泯灭希望。 在她的心中,那光亮永远都在。 忽然间,她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 像是雏鸟刚刚破壳而出,对这个世界充满新鲜和好奇。 她看向鸟鸣的方向,火红的太阳正好升起,山色柔美。 池泱的心为之一动。 这一刻,她忽然间想牢牢抓住这个世界。 · 同样和谢隅分开以后,白流云、刺情、谢白和日月金鲤分别被送到了四个不同的地方。 此时白流云正被一个手持大熔炉的人追得哇哇大叫。 作为一个上古神器,白流云还没怕过什么。 可是身后追着他不放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神通,手里那个大熔炉什么都能熔,它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白流云莫名进到这里到时候,被各种各样的器物晃得眼花缭乱。 他还没见过什么地方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器物,一时好奇心起,到处都去摸一摸看一看,没想到一不小心遇到了一个烫手大火炉。 他刚靠近这个比他本体还大一圈的大熔炉的时候立马就感觉不妙了,因为别的器物都是冷冰冰的,这个却浑身火热,灼浪滚滚。 白流云二话不说立马转身逃跑,没想到还是被大熔炉后面的人发现了。 那人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巨大无比,一手擎着大熔炉就开追。 白流云开足马力狂奔八百里了都没逃出他的追踪范围。 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谢隅更是没有屁用,只得不停狂跑。 可是不管他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个全是各种器物的地方。 这些器物原本都安安静静地任看任摸,此时不知为何全都动作起来了。 它们有些形状正常,跟平时见过的瓶瓶罐罐、杯盘碗盏差不多,在半空中遇到撞在一起叮铃哐啷一阵乱响。 也有刀枪剑戟模样的兵器,此时都自动挥舞起来,不时暗戳戳跟旁边的兵器打一棍子戳一剑什么的,打着打着就打出火花来。 有些形状怪异,单独的一只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动,一脸好奇。 或者一只大大的耳朵忽闪忽闪,好像在探寻什么机密似的,忙个不停。 有的仅仅只是一只大鼻子,到处闻闻嗅嗅,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势。 还有一只大脚板,一只手,一条胳膊一条腿这样的。 整个一个五马分尸的大型现场,恐怖如斯。 其他还有很多说不出形状的东西。 器物们许是许久不见新鲜东西,见了“新人”如野马狂奔也纷纷加入奔跑行列,统统不远不近围着他,跟看稀奇似的看得津津有味。 白流云跑他们也同速跑,始终都不远不近地跟着围着,时不时还轻轻碰撞一下彼此,仿佛在交头接耳,不时发出类似“嘁”的一声,活像在围观一场百无聊赖又聊胜于无的呆板表演。 有时他们交流得过于投入了,免不得挡了路,后面追赶的人敲击一下大熔炉,发出“当”的一声,他们才哇啦啦逃命一样四散开来,然后又不远不近跟随观望。 这时白流云便明白过来了,敢情后面追赶他的人纯粹也是在追着他玩儿。 正是因为如此,白流云内心却有点绝望了。 这说明这个世界的一切运转都在这个人的控制中。 他作为上古神器的一生可能就要彻底断送于此了。 极其微妙的,白流云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此生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39章 如梦似幻众人不自见 刺情却安逸呢。 他正美美地悬在一块清透如镜的湖面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仿佛镜生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自己。 湖面光洁如新,剔透玲珑,美得如梦似幻。 刺情对着镜子一样的湖水,不停地翻转自身,确保每一个侧面都被他看了千百遍,依然光华璀璨,完美无瑕。 看着看着,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就要往湖里沉。 刺情一个激灵,欣赏自己美貌的眩晕感都给激灵没了,脑袋立马一片清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此时平静湖水突然一个风浪铺天盖地打来,刺情逃跑的脚被拍得一个颤抖,差点儿倒栽下去。 “好凶的湖水!”闷葫芦刺情平生第一次吐槽,“果然书上说的都是对的,越漂亮的镜子越会骗人。” 漂亮湖水毫不犹豫又是一个大浪飞来,刺情镜再次被推了一个跟头。 他顾不上吐槽了,忙忙稳住自己的身形,努力想要飞出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湖。 然而大湖无边无际,他的飞行也无边无际。 起初他只顾着不让自己被卷入湖里去,后来他尽力地高飞还是飞不出这片湖的时候,就开始想自己要怎么样做才也能这样宽广得无边无际呢。 想着想着,刺情不知不觉无声无息地向着虚无铺展开来,在宽广的天空中,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和天空一样宽广。 而之前广阔无边的湖水却早已消失不见。 · 谢白站在堆成一座座大山一样的断刀之间怀疑人生。 自从莫名其妙进入这个地方,他就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眼前是高不见顶的刀山,刀刃片片朝上,密密麻麻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坚韧不拔,每一片锋利的刀刃都散发着狠戾尖锐的锋芒,谢白试探着落了一根头发下去,头发轻飘飘碎成渣渣。 谢白的身后是热烈燃烧着的一片广袤无边的烈火深渊,汗水不住滚滚落下,他只觉自己浑身都要被烤干了。 他每动一步,脚下立马燃起烈火,锋利的断刀也会瞬间割破他的双脚。 简直是进退两难。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人生的举步维艰。 谢白原本以为开始修仙之后,随着修为的提高,就可以逐渐摆脱上一世面对围杀时无力反抗的局面,以及之前和谢隅共用身体时那种困于方寸之间不得而出的困境。 他已经引气入体,而且灵力境界还达到了练气三层。这样的修炼速度以他这些年的阅历来看,也算得上是顶级天才级别了。 然而如此耀眼的天赋和进步,此时面对这毫无缘由的刀山火海,却依然无力。 为什么都如此努力了终究还是无力? 此时他不断用各种道理说服自己而强行压下去的层层愤怒全都随着脚下火焰的熊熊燃烧不受控制地奔腾而出。 谢白拔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断刀,奋力挥刀砍向眼前这片高大的刀山。 断刀与断刀碰撞,铮铮声不绝于耳。 谢白仿若失聪,浑然不觉。 路不平,他便用手中刀一刀一刀把路削平。 哪怕脚下荆棘丛生,烈火焚身。 · 此时日月金鲤保持着小姑娘的样子坐在一条金色巨龙的头顶上。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条金色鲤鱼的记忆。 这些鲤鱼有的终其一生都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鲤鱼,可能生活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沟里优游一生,可能莫名就顺着水流去到了不知名的远方顺便看了湖泊和大海。 有的可能就这样活着活着活到最后顺利老死了,有的可能一生坎坷最后还被这样那样的生物一口吞吃了。 有的鲤鱼不知道吃了什么花花草草忽然就觉醒了血脉,于是整条鱼瞬间支棱起来,鱼生的梦想燃烧起来,立志要鲤鱼跃龙门。他们或者走大运或者拼了老命一跃成龙,从此飞升改命;或者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屡败屡战,却越挫越勇,不信此生终不成,终其一生都致力于要跃过那座龙门。 有的在各种机缘下被各种人或妖点化后开始修行,或者点燃大志向也要跃一跃龙门,或者只想安安静静做一只能修行的鲤鱼快快乐乐过鱼生,或者突然有了力量想要去人间走一趟。 鱼生丰富,或好或坏,或悲或喜。 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时咯咯而笑,一时泫然欲泣。 十里开外围满了各种神兽、灵兽、妖兽、魔兽。 他们用各自的声音朝着日月金鲤说话。 “小姑娘,这条龙老奸巨猾,不怀好意,想让你成为他们家的,想法子骗你呢,别听他的,到我这里来。” “小姑娘,那老龙专吃细皮嫩肉的小孩子,快过来,我保护你。” “小姑娘,我们家有好多跟你一样大的小朋友,我带你去跟他们玩儿啊!” “小妹妹,魔兽家去不得的,要被吃掉的,到我们家去吧,我家有好多好吃的!” “去去去,小妹妹别听那大猪蹄子的,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 “……” 内容丰富多彩,场面好不热闹。 小姑娘眨眨眼,拍拍身下有些躁动的金色巨龙,脆生生道:“可是我答应谢隅跟他走的啊!” 话音落地,金色巨龙消散。 各种神兽、灵兽、妖兽、魔兽统统不见踪影,幻境消失。 “谢隅,我来找你啦!”日月金鲤迈着小短腿儿兴冲冲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 谢隅作为曾经的弥天大阵的布阵者,可以在起心动念间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处境。 只是现在的他换了个身体,神识也不能发挥出正常水平,所以并不能准确看见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只能大致感知到他们并无生命危险。 日月金鲤呼唤他的时候便打通了他们在大阵中的连接,让他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的状态。 他在意识中看见小姑娘朝他这边跑来,便自然停止了修行。 谢隅从修炼中睁开眼。 此时离他在这里开始修行那天,已经过去了七七四十九日。 谢隅的灵力境界也提升到了筑基九重。 他自己很满意这个进度。 感觉离家又进了一步。 第40章 一夜长大定名思自身 通幽树接连三界,在这棵树里修行,他总觉得对家的思念忽然间就很是深沉。 修行的时候尚可用此激励自己努力修行而压下这份思念,此时却无端端很是怅然。 他已经离开家几十万年了。 不知双亲是否安好,不知一切可都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他很想借由通幽树回去。 可是他不能。 通幽树接连三界是真,但只限于树本身可根据意愿随意去往三界各处,并不具备传送其他神、仙、妖、魔去其他各界的能力。 若是通幽树要强行传送,就会立即被三界力量共同击杀,被传送者和树同时都会被不知名的力量碾碎在时空中,尸骨无存。 这是通幽树的局限之处,但也是通幽树勾连三界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存活的立身之本。 谢隅抚摸着通天的通幽树干,深深望向树的最高处,第一次感觉离家是这么的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 他刚从通幽树出来,迎面就扑来一个团子。 “谢隅我来找你啦!”小姑娘欢快道。 谢隅给她扑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把她当作偷袭者一巴掌扇飞,听到她的声音才看清她的模样,硬生生把扇巴掌的手变成接住她的手。 “第一个找过来,你可真能干。”谢隅抱住她夸赞。 “能干!”小姑娘骄傲点头,“他们都喜欢我。” “嗯。”谢隅发现几十天不见,小姑娘的语言能力又大大进步了。 他把她放到通幽树枝上坐着,问:“你喜欢他们吗?” “好闻。”小姑娘凑在通幽树上吸了一鼻子的树味,欢欢喜喜道,“喜欢。” “通幽树灵气温和充沛,可以进去玩玩。”谢隅也不问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她说什么便接什么就是了,其余并不打紧。 小姑娘拍了拍树干,看向谢隅,没头没脑道:“谢隅,我还没有名字呢!” “你想叫什么名字呢。”谢隅温声道。 “我想无处不在,”小姑娘在这一瞬间似乎情绪就低落下来,轻声问,“要怎么样才能无处不在呢?” “为什么想无处不在。”谢隅淡淡问。 “因为他们都喜欢我啊,都希望我能跟他们走。”小姑娘喃喃道。 “那你想跟他们走吗?”谢隅问。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了要跟你走的啊!” “但你也想跟他们走,是吗?”谢隅温声问。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只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我。” “嗯”谢隅道。 “怎么办呢?”小姑娘似乎有些苦恼。 “别人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只是别人的事啊!”谢隅淡淡道。 “嗯?”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 “别人的事永远只能是别人的事。”谢隅道:“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别人的喜欢而决定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我们所有的选择一定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的。哪怕这个本心别人不理解、不喜欢。” “啊!”小姑娘道,“我喜欢。” “嗯,你喜欢最重要。”谢隅道,“所以你喜欢什么名字啊?” “谢隅,我在之前那个地方看到我的故乡了。”小姑娘却没有回答他,神情中似乎带了些不合年龄的怅然。 “美吗?”谢隅问。 “美。”小姑娘道,“我想实实在在去那里看看。” “去。”谢隅道。 小姑娘摇头,“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日月金鲤,还知道出来了就永远回不去了。” “嗯。”谢隅摸摸她的头。 “游儿。”小姑娘道,“我叫游儿。” “好的,游儿。”谢隅问,“要去通幽树里游一游吗?” 小姑娘听到谢隅这样说,原本有些低落的心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点头道:“要!” 谢隅一瞬间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 通幽树的一片叶子飘在她的发间。 谢隅顺手掏出一把小梳子给她梳了个丸子头,把通幽树叶子插在上面,“去吧。” · “谢隅!救命啊!”白流云终于忍不住开始呼救。 他身后的人已经烧起了火,燃了大熔炉,同时追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看那架势是把他逗够了就要直接下锅熔了。 谢隅手指轻点一片通幽树叶,看见白流云在幻境中被追得无可奈何,忍不住有些好笑,对他道:“看把你急的,幻境而已,用不着这么真情实感。” “不不不,”白流云也不管谢隅在哪里跟他说话,连忙道,“那炉子是真的很恐怖,火好大,快救我救我救我,我还不想回炉重造!” 谢隅慢悠悠道:“反正你也不想当炼药炉子,回炉重造就回炉重造了,刚刚好省了我一番功夫,不是正好两全其美吗?” “狗屁的两全其美!”白流云嘶吼:“我不想变!” 话音刚落,那感觉要把白流云整个儿生吞了的大熔炉突然就不见了,四周围观的器物们也全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纷纷定住一般。 “有病啊!”先前擎着大熔炉的人拍拍空了的手掌,道:“不想变早说啊!害我白忙活一场!” 然后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一挥,带着一干闲散器物大摇大摆走了。 白流云目瞪口呆,可能是平生还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嚣张跋扈的人,一贯的张狂都不自觉收了三分,悻悻道:“天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吓死我了!” “傀儡之城。”谢隅道。 “什么玩意儿?”白流云瞪眼。 “傀儡。”谢隅道,“似真似幻,以假为真,指鹿为马。” “感情追我的不是人!”白流云感觉自己智商遭受了侮辱,不可置信,“不可能!不是人的话我怎么会完全没看出来?” “你信他是人他就是人。”谢隅道。 白流云愤怒了,“我怎么能被这样的玩意儿追了一路!” “是啊!”谢隅感叹。 “哼!”白流云觉得很丢神器,非常没面子,转移话题,“你在哪儿呢,除了能说话其他还康健吗?” “承蒙挂念,我想还不错。”谢隅道。 “哼!没死就行。”白流云更觉得没面子了,想他堂堂上古神器被一个傀儡遛着玩儿,谢隅一个病秧子却还好端端的活着,简直岂有此理。 第41章 刺情镜满载归再重造 白流云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现在知道追他的那些东西的本质了,瞬间又找回了勇气,气势十足道:“你先自己玩儿着,我去找那个傀儡报仇!” “啊,好的。”谢隅点点头,“祝你玩得愉快啊!” 白流云风驰电掣报仇去了。 · 谢隅又随意在一片通幽树叶上点了点,看向刺情那边。 映入眼帘的是空旷悠远的天空,以及,和天空一样悠远无边的一面巨大的烂镜子。 嚯!刺情镜升级了。 可以照到更宽更广的地方了。 镜面细纹密布,照出来的天地显得更加无穷无尽,这使得刺情镜虽破破烂烂却依然威风不减。 他正沉浸在无边的宽广中,随即似是察觉到了谢隅的视线,在镜面上显现出一个大大的字:“美。” “很壮观。”谢隅回应道。 刺情在镜面上露出笑意弯弯的眉眼。 “我修为提高了,你这次回来我就可以给你把镜面补好了。”谢隅也笑意弯弯。 刺情镜更加笑眼弯弯,毫无预兆地收了神通,变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样子,瞬间就飞回了谢隅手上。 “这么迫不及待。”谢隅心情很好地轻轻点了点他。 刺情镜无比乖巧地眯了眯眼。 “我们刺情长大了啊!”谢隅感慨,“不仅史无前例地学会自己升级了,本事更大了,而且这心胸也快赶上天一样豁达了啊,都不朝我翻白眼了,可歌可泣。” 刺情镜面露出一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我们刺情怎么都很好!”谢隅心情愉悦,抬手取出一个炼器大鼎安放在通幽树下,对刺情道:“我们来炼一炼吧,这次用小公主给的汐月沙来给你锻造镜身,不仅能给你把裂痕补好,还能让你镜身的质量更上一层楼,是不是很开心。” 刺情镜悬在大鼎上方愉快地转圈圈。 谢隅打了一个响指,枯荣明灭火跃然指上,亲热地绕着谢隅转圈圈。 这方天地一下子忽闪忽闪起来,热闹又好看。 他笑眯眯摸摸小火苗,对刺情道:“我们这次还有欣欣,他会再送给你一个大造化,期不期待。” 刺情镜镜面闪亮地闪了闪。 枯荣明灭火呼啦啦绕着刺情镜转了一圈,给他镶嵌了一个火红的圈圈。 谢隅拍拍手,道:“欣欣,这次看你的啦!” 小火苗欢腾燃烧。 炼器大鼎升起腾腾热浪。 · “先洗个澡。”谢隅给刺情镜浇了满满一瓶启灵水。 “浪费啊浪费!”白流云天外飞来,狠狠撞了刺情镜一下。 刺情镜本来美美享受着,镜面上眼睛都笑眯了,冷不防被白流云一撞,美美的洗澡变成了兜头淋水,完全失去了美感。 “哈哈哈哈!”白流云撞完就跑。 刺情镜翻了个白眼。 “溜圆,你一会儿要补吗?”谢隅不紧不慢问。 刺情镜面亮了亮。 白流云:“……” “我也会毫不吝惜给你用启灵水洗澡的。”谢隅诚恳道。 白流云:“……大可不必提醒。” “哈哈哈哈!”谢隅用小刷子给刺情镜刷了一层日晶水和汐月沙,同时对枯荣明灭火道,“欣欣,来!” 枯荣明灭火整个儿包裹住刺情镜熊熊燃烧。 刺情镜忽明忽暗。 谢隅想了想,对白流云道:“溜圆,迟问沙给我。” “你想干嘛?”白流云有些警惕。 迟问沙非常难得,而且作用很是玄幻,在不同的炼器师手里发挥出的能力也是不同的。 有可能会意想不到的所向披靡,也有可能难以预料的毁天灭地,总之非常难以把握。 · 据白流云所知,谢隅从没用过迟问沙,甚至在此之前都没见过。 他小心眼儿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谢隅好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现代的视频播放可以快进和慢放吗?我觉得可以用迟问沙试试,说不定能给刺情开发新功能。” “哈!”白流云兴奋不已,也不管谢隅是不是个用迟问沙的新手了,干脆地把装迟问沙的瓶子交到谢隅手上,道:“一会儿我也要!” “你想要就都给你加上。”谢隅确实两辈子都没有用过迟问沙,有点儿犹豫它的用量,先捏了一点点放在刺情镜上,道,“说不定你也能开发一个慢速炼丹功能。” “哈哈!狭隘了吧你。”白流云得意洋洋。 “嗯。”谢隅观察着刺情镜的变化,又捏了一点放进去,对刺情镜道,“刺情,你自己体会体会加上迟问沙的变化,如果还要加量就跟我说。这东西没用过,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刺情镜抽空变了个大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枯荣明灭火立马变大再次把他裹紧。 “做得好欣欣!就是这样,里里外外把刺情烧透,一粒沙都别放过。”谢隅给了枯荣明灭火一个夸夸,又给刺情镜刷了一层日晶水和汐月沙。 日晶水可补刺情镜创伤元气,帮他把雷劫劈打的毁灭性损伤都消除掉。 汐月沙可补刺情镜可见和不可见的裂痕,最终让其恢复如初。 谢隅如是反复刷了上千次,确保刺情镜里里外外完完全全都能被修复到,不留一丝一毫的隐患。 期间时不时看情况捏点迟问沙进去,刺情镜始终不言不语。 谢隅就当是没什么影响,大胆地增加了迟问沙的份量。 灰扑扑的刺情镜渐渐变得黑亮。 谢隅住了手,有些疑惑地看着刺情镜。 渐渐地,刺情镜又变成了银白色。 谢隅把自己的灵力打了一些进去。 刺情镜在火中旋转起来。 忽黑忽白,忽明忽暗。 谢隅的表情开始有些凝重了,掐了个诀,运起灵力在刺情镜周身细细游走,一厘一厘梳理糅合各种炼材,使之与刺情镜深度融合。 枯荣明灭火顺着谢隅的灵力运转煅烧刺情镜。 最终,所有一切合而为一,刺情镜与其他炼材终至浑然一体,仿若天成。 在无数次的运转变化之后,刺情镜镜面如新,漆黑如墨,镜底恍若银质,冰冷淡然。 整面镜子流转间仿若有神,真真顾盼生辉,如日月更迭,乾坤轮转。 第42章 流云咄咄犀利问因由 谢隅最后掐了一个诀,终于缓缓收手,轻轻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这次刺情镜最终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还不是很确定,但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次刺情会给他一个大惊喜。 “迟问沙果然是个大宝贝。”白流云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叹,“菜鱼,快快恢复灵力,我也要试试。” “嗯。”谢隅靠着通幽树盘腿坐下,挑起一边眉道,“结果还未可知呢,这就等不及了吗?” “我有信心。”白流云一脸神气道。 “如果你也要欣欣来帮你恢复的话,还要再等等,刺情还需要欣欣再蕴养七日七夜。”谢隅道。 白流云飘过来落在他肩上,暗戳戳轻声道:“一直也没问你,这火怎么回事?” 谢隅看他一眼,笑了笑,道:“憋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哼!”白流云道,“我想着总不过跟渡劫有关,现在看来好像远非如此,这火好像天生就是你的,这就有点让我看不明白了。” “哈哈哈哈!的确跟渡劫有关。”谢隅道:“飞升失败了,但飞升劫似乎改变了我的身体,我也说不出来原因。总之我的身体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但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不过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身体里多了这个火。” “你们俩是老相识?”白流云有种不知缘由的笃定,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爽。 谢隅拿不准白流云提问的点,又不知道自己这所谓的重生要从何说起,只得斟酌一二道:“从欣欣的反应来看,大概类似于前世今生什么的。” 白流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喊了他一声:“谢隅。” “啊。”谢隅答。 “你有事瞒着我。”白流云道。 “是啊。”谢隅答。 “有什么事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吗?”白流云语气有些不爽。 “也不是。”谢隅斟酌片刻,道,“只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说个话要知道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啊!”白流云不耐烦道。 谢隅叹了口气。 他历来没有跟人说心事的习惯,哪怕跟白流云习惯性斗嘴这么多年,也只止步于日常交流打闹。 而且重生这件事存在很多谜团,本来谢隅自己也没搞太清楚,要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说给没有记忆的白流云听只会让他徒增更多疑惑和烦恼。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白流云太早想起来那些结局显然并不愉快的过往。 一人一鼎沉默相对。 “哼!不说就不说,装什么深沉。”白流云很不开心。 “事情太大了,说出来怕你不肯信。”谢隅心中叹了口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我可能是一个神。” “哦,那你好棒哦。”白流云果然觉得谢隅在敷衍他。 “我也有点不敢信,毕竟我这么菜。”谢隅半真半假道,“但欣欣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他说他自己就是伴我而生的神火,不知道为什么失散了一阵子,这次雷劫之后才终于又找到我了。” “哼!”白流云语气明显好了点,道:“他是神火我是信的,好歹我是个上古神器。” “是吧。”谢隅道,“所以我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啊。毕竟追究下来其实毫无依据,各种事实表明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说出来不是白白给你笑话吗。” “哈哈哈哈!我当然要笑个三天三夜。”白流云心情明显好了。 “笑吧笑吧,我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谢隅道。 “不过,”白流云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个火很熟悉。” “哈哈!是吧,我们都太有缘了。”谢隅干巴巴道,他突然有点担心,用枯荣明灭火修补流云鼎会不会把白流云丢失的记忆给扯回来。 · 七天七夜之后,刺情镜从炼器大鼎里出来,原本就十分沉默的镜子变得更加沉稳内敛。 幽黑的镜面沉稳而深邃,显得深不可测。 谢隅拿在手里的第一刻就知道刺情什么都知道了。 相对于白流云对枯荣明灭火来历的态度,刺情就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态度”,一如既往十分贴心。 真是了不得的镜子,现在竟然有了窥见前世今生的能力。 谢隅有些心惊。 难道这就是白流云口中所说的“迟问沙果然是个大宝贝”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效果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刺情镜冷冰冰的边缘,道:“刺情不要这么冷淡嘛,来说说你升级后的新收获。” 刺情镜高冷地翻了个白眼。 “刺情刺情,说说这个世界谁最厉害。”谢隅继续逗他,自问自答,“谢隅最厉害。” 刺情镜继续翻白眼。 “宝镜宝镜,说说这个世界谁最帅。”谢隅道,“谢隅最帅。” 刺情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哈!白痴!”白流云道,“这镜子傻了,只剩下翻白眼的功能了。” 刺情眯了眯眼,一团炽白火焰朝白流云飞去。 谢隅挑了挑眉。 白流云本来就是在火堆里长出来的,对那么小小的一团白白的火焰并不在意,没想到闪避了一下没闪过去,被这火灼得直蹿。 “呀!我们刺情会喷火了。”谢隅道,“好厉害。” 刺情幽黑镜面闪过一道白光。 枯荣明灭火给他燎了个火焰边,刺情全都收进了镜子里。 “哟!看来这就是我们欣欣给的造化了!欣欣也很厉害啊!”谢隅道。 “我也要!”白流云最后把那炽白火焰一口吞了,蹿回来道,“我也要吐火,欣欣快帮我!” 枯荣明灭火朝他喷了一大口火焰。 刺情见机也携带私货给了白流云一个炽火灼烧。 白流云原本被枯荣明灭火烧得很是享受,没想到冷不防又被一团似冷似寒的火灼了个哇哇叫。 谢隅任凭他们打闹,拿出一张符箓清理炼器大鼎,顺便把鼎变大了一圈。 随后他敲了敲鼎,道:“溜圆!” 白流云早就等不及了,这时候听到招呼马上跐溜蹿进了鼎里。 第43章 流云鼎别扭扭显原身 枯荣明灭火和刺情镜也凑了过来。 谢隅拿出一瓶启灵水往白流云身上浇,问:“你要这个样子还是用原来的样子?” 白流云扫了眼默默围观的刺情,不情不愿地变成了本体的小号版。 灰扑扑的一个看不出鼎样的罐子,缺了一条腿儿,鼎边缘也全是坑坑洼洼的缺口。 着实是有些破烂了。 看来之前刺情照他本体的时候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只显示了一个完整的原样,而隐去了他全身上下无一处好的破烂样子。 怨不得白流云总是变成别的模样招摇,因为这个本体的破烂样子完全没办法招摇起来,一点都不拉风,一点都不白流云。 谢隅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无边愧疚霎时汹涌而来。 他强压着情绪,默默地给坎坷的流云鼎又浇了满满一瓶启灵水,给他洗净尘埃,默默希望着也能给他洗净风霜和伤痛。 原本很活跃的枯荣明灭火也只是沉默地燃烧着。 连本想伺机报复的刺情??也收起了蠢蠢欲动。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重。 · “你们干嘛?来上坟的吗?我还没死呢!”白流云原本就尴尬别扭得不行,现在看着这堆人这样的态度就更是尴尬了,咋呼呼道,“本神器就算碎成了渣渣也还是神器,照样轻松秒杀你们,快给我把哭丧的脸收回去!” 刺情镜立马毫不犹豫地朝他扔了一个大火球。 “啊啊啊!刺情你不要跳,等我补好了升级了给你好看!”白流云大声嚷嚷,“小火苗,快快快,给我加成!我要比那烂镜子还厉害!” 枯荣明灭火非常给面子地猛蹿起来,毫不火软地可劲儿煅烧。 “哈哈哈哈!好好好,这样才对嘛!就是这样,舒服,继续,火再大一点,小火苗厉害!”白流云被烧得一脸满足,话唠属性再次被激发出来。 “沉年灰拿来。”谢隅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啊啊啊!我怎么忘了。”白流云把装沉年灰的大瓶子甩到谢隅手里,“快快快,全用完!我这次修复完一定要漂漂亮亮、完美无瑕!” “嗯。”谢隅放下沉年灰,拿着一把大刷子先给流云鼎刷了厚厚的三层日晶水。 之后他掐了个诀,运转灵力顺着流云鼎的裂口用日晶水给他一点一点消除积年创伤,恢复神鼎元气。 如此反复了上万遍,每一遍都细致无比,谢隅汗水都出来了,才稍稍停手。 流云鼎比刺情镜更难修复。 流云鼎的伤是上古之时就留下的,在废墟里掩埋了几十万年苟延残喘,后来被挖出来又长期的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进行修补,也没有找到能修补神鼎缺漏的炼材,所以一直都只能勉强补补用用,就这样坑坑洼洼用到了现在。 一想到白流云很爱显摆的性子,又想到白流云这几十万年一直都是这样破烂着,想方设法变成别的样子显摆,谢隅内心就非常不好受。 他服了颗补气丹,快速恢复了灵力,换了个小铲子,一点一点给流云鼎全身上下糊了厚厚的几层沉年灰。 几个时辰后,整个流云鼎上坑坑洼洼的缺口和窝窝都被沉年灰填满了。 “哎哟!好舒服!我又完整啦!”白流云满足一叹。 “准备,马上要来狠的啦!”谢隅打起精神朝他笑笑,又对枯荣明灭火道,“欣欣,狠狠烧他!” 枯荣明灭火燃烧起金色炽烈的火焰。 谢隅拿着大刷子又给流云鼎仔仔细细刷了厚厚一层汐月沙。 “不要那么小气啊菜鱼,多刷点!”白流云嚷嚷道。 “稍安勿躁,这个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谢隅前所未有地耐心安抚他,然后收起刷子,继续运转灵力细细引导着汐月沙与沉年灰、流云鼎融合。 枯荣明灭火感受到了谢隅的心意,一丝不多一丝不少地跟上谢隅的灵力协助他促进流云鼎和沉年灰与汐月沙的融合。 谢隅现在的灵力境界修补神器流云鼎还是有些勉强了。 才勉勉强强修补了一遍,他体内的灵力就几乎耗尽了。 他连续塞了几颗补气丹,稍稍运转一番,继续引导灵力细细修补流云鼎。 就这样一遍一遍刷日晶水、汐月沙,一遍遍引导糅合。 二十一天后,流云鼎终于显露出了古朴而华丽的本来模样。 · 白流云很是满意,嚷嚷道:“谢隅,你现在一点都不菜了!” 谢隅轻轻擦去额上的汗珠,轻轻舒出一口气,道:“谢谢你的夸赞啊!” “不必太客气啦!”白流云心情很好,“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用迟问沙叠加能力啦!” 谢隅潜心于修补流云鼎,半点儿不敢分心,此时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起来要给流云鼎用迟问沙的事,一时有点心虚,只得吱唔道:“这个,我一直有点疑问,迟问沙放在你身上是能增加什么功能啊?” “不知道!”白流云理直气壮道,“试试才知道啊!” 谢隅:“……” 很好,这很白流云。 他道:“是这样,我想给刺情用迟问沙,是因为先有个大致的想法,觉得有可能才试的。你这样没有方向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啊!” 白流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道:“那就随便想想啊,比如什么都没改变的情况下,但是赶时间,就能有加速炼丹的功能啊。又比如有什么特殊情况有的丹药成丹必须要晚一点,我就能在炼丹的时候让鼎里的时间慢下来啊之类的。再比如炼好的丹药可以直接转移到别的地方啊等等。” 很好,非常的会想了。 “想法很大胆,那你加油啊!”谢隅用日晶水和了一点迟问沙,三两下搅拌匀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给流云鼎涂了一层,手指在半空绕了几个圈圈,道:“预备,开始,变!变!变!” 白流云惬意地晃了晃,兴蓬蓬道:“欣欣请大胆地助我一臂之力!” 小火苗也被带动得热情期待起来,烧得更起劲儿了。 刺情镜响应号召朝流云鼎丢了无数个大白火球。 乒乒乓乓,一时间,炼器大鼎里鸡飞狗跳。 第44章 通幽助力白流云惊变 谢隅:“……“ 总觉得自己不是在做一件严肃的事,而是在玩儿什么好玩的游戏。 一时想不出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谢隅靠着树干坐下歇了一会儿,顺手摘了片通幽树的叶子随意吹起来。 凉风习习,万籁俱起。 迎面吹来一阵血腥气。 谢隅抬眼看了看浴血而归的谢白,抽空招呼道:“小白回来啦!” 谢白浴血而归,披头散发,浑身煞气,突然被传送出来,整个人还有点迷瞪。 此时听到谢隅的声音他才恍然回神,讷讷应道:“啊!” 谢隅拍拍宽阔的大地,道:“来来来,一起坐会儿啊!” “哦。”谢白迷迷瞪瞪走过去坐下。 谢隅继续吹响通幽树叶。 通幽树随风轻摇,满树叶子相应而动,每片叶子都流出清越动听的声音。 天地灵气从树上轻轻漫出,不一会儿便盈满整个绝杀谷,又继续充盈着整个弥天大阵。 弥天大阵上,因年久失修而无可避免出现的薄弱之处在灵气的催动下慢慢开始自我修复。 山林生长,川流不息,草木蓬发,野芳幽香,虫鸣声此起彼伏。 · 池泱站在天地之间,周围的冰山雪原全都消失不见。 她讷讷看着自己手里发出一颗小小芽儿的枯树枝,轻轻握紧。 随后利落转身朝清越曲声走去。 · 游儿双手捧着一个碧绿的小碗开开心心从通幽树里出来。 她把碗捧到谢隅面前,“好喝。” 谢隅看着碗里清透的通幽琼浆挑了挑眉。 通幽琼浆,通幽树酝酿无数岁月生成的,能够蕴养万物生灵灵性,启通万物智慧,领会天地真意。 看来通幽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喝。”游儿把碗给他凑过去。 谢隅喝了一口,点头道:“好喝。” 游儿也喜滋滋喝了一口,学着谢隅的样子点头道:“好喝。” 然后她捧着碗递给旁边的谢白。 谢白浑身是血,双手布满伤痕,刚想举起来紧接着又怕吓到她,于是只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游儿一点都不怕,把碗放谢隅手里,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竹质的小勺子递给谢白,又把碗凑过去,道:“喝。” 谢白好容易从身上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擦擦手,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喝了,道:“好喝,谢谢小公主。” “不客气。”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我有名字了,现在叫游儿。” “真好听,”谢白道,“谢谢游儿。” 游儿笑眯眯捧着碗凑到炼器大鼎旁边,招呼鼎里打闹的三个,“来喝!” 大鼎里鸡飞狗跳的三个齐刷刷凑到大鼎边缘。 “喂我喂我!”白流云催促道,“快倒进来!” 游儿望着比自己高出几个头的大鼎跺跺脚,脚下两只小火圈呼呼吹着,把她送了起来。 小火圈是之前枯荣明灭火放在她身上保护她的,此时俨然是被小姑娘开发出了新功能。 真是了不得啊! 谢隅心中感叹。 · 游儿捧着碗飘到大鼎边缘,认认真真倒了些琼浆在流云鼎里,道:“你多喝点,好快点。” “哇哦!好喝好喝!”白流云满足极了。 刺情镜露出一个弯弯的笑脸,凹出一个小窝窝期待地凑到游儿面前。 游儿在那个小窝窝里也认真倒上通幽琼浆,“你也喝,喝了更明亮。” 刺情眯着眼一脸幸福。 小火苗直接张开大口凑过去,卷了一大口琼浆烧得很欢。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威风。”白流云在游儿面前喜滋滋转了一圈。 “漂亮!”游儿认真点头。 “有眼光。”白流云道,“快下去,我感觉喝了这个水有什么在变化了,可能会伤到你。” 游儿踩着两个小火圈退远了点,道:“我要看看。” 刺情镜从炼器大鼎里出来,悬在游儿旁边。 谢隅感觉到了白流云的异样,轻轻吹响树叶,无数灵气持续不断地涌进流云鼎。 他走到炼器大鼎边,一只手掐了个诀,运转灵力协助白流云。 古朴华丽的流云鼎渐渐呈现出玲珑剔透的碧玉莹白之态。 谢隅嘴角抽了抽,对白流云的坚持臭美无话可说。 他刚想输出一顿嘲讽,就见剔透莹白的流云鼎上生出一抹若有似无的霞色。 那一抹霞色一会儿扩散一会儿聚拢,最后汇聚在流云鼎的正中心,凝出一滴鲜红血色。 谢隅莫名一阵心悸,那血色眨眼间从流云鼎弹出,顷刻弹入谢隅眉心。 谢隅眼前一红,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菜鱼!” “谢隅!” 谢白连忙过来要扶住倒下的谢隅,一根通幽树枝飞速蹿过来把谢隅拉进了通幽树中。 刺情和游儿跟着飞了进去。 谢白迎头追去却撞了个结实,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这棵树就拦他,一脸茫然。 枯荣明灭火却安安静静地继续煅烧着有些急火攻心的流云鼎。 白流云晕晕乎乎地在炼器大鼎里变化着,忽红忽白。 · 池泱拿着长出一个颗小芽的枯枝找到通幽树这里时有点儿被绝杀谷的变化整懵了。 反复看了几遍,树还是那棵树,只是更大更茂盛了。 树下多了一个腾腾燃烧着的大鼎,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谢白感觉有人靠近,立马转身,便看见了一个身形淡薄的人。 “池姐姐!”尽管变化已经很大了,谢白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池泱没想到这里还有认识她的人,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谢白反应过来自己的模样可能吓到她了,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布巾飞快擦了把脸,道:“姐姐别怕,是我,谢白。” “小白?”池泱走近两步,仔细打量他,果然是谢白,比以前更壮实了,气色也好了很多,难怪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此时她认出谢白,再看看他颇为狼狈的样子,急道:“你受伤了!” “我没事!”谢白忙掏出几颗丹药吃了,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不对!”谢白反应过来,他看着池泱有些淡薄的身影,两步走过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第45章 险象环生绝地又逢生 池泱见他身上的伤口愈合了,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柔和的笑,道:“没事就好,我也没事,现在挺好的。” 谢白张了张嘴,这个样子怎么能挺好的? 他还想说什么,池泱却轻轻摇了摇头,道:“真的挺好的。” · 谢隅被放在通体碧绿的高台上,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游儿急得团团转,犹豫着要不要把碗里的通幽琼浆全喂给他,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凭着直觉给他全喂了下去。 刺情镜安静地悬在他旁边,凝神静照。 谢隅感觉自己全身血肉都煮沸了一般,滚烫灼热,整个人都快被熔化了。 血液蒸腾,骨肉重生。 谢隅在割肉剔骨般的痛苦中快速运转心法,四围灵气疯狂涌进他的身体。 渐渐地,谢隅周身灵气愈加浓郁,把他整个人完全笼罩起来。 谢隅灵台空明,静静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所有变化。 那滴鲜红血珠让他全身的血液骨肉全都重生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亲切的感觉。 也终于知道那血珠就是他为神时的精血。 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流云鼎里。 这次对流云鼎的修补和炼造用了太多难得的天材地宝,而通幽树的琼浆下去,彻底唤醒了它的生机,完全激活了它。 它第一时间感觉到谢隅的时候便迫不及待扑了过去,如羁鸟归旧林,池鱼回故渊。 上古之神的精血力量无比强大,生生给谢隅重塑了一遍肉身。 谢隅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挣扎着保下了之前开辟出的丹田。 此时的丹田里,阴阳鱼倏然周游,五色花朵迭相开放。 一切仍旧运行如常。 谢隅微微舒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为神时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的执着,却对后来这两百多年的经历有些在意,特别是那短短的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他总想留下些什么。 虽然并不十分明白到底想要留下什么。 但是他强烈地感觉到,如果丹田也变了,有些东西就真的寻摸不着了。 所以他在血肉重生的极致痛苦中拼着一丝清明留下了太极阴阳鱼的丹田,且靠着真神精血对肉身的重塑,让丹田更加坚韧宽广。 他运转心法毫无顾忌地吸收着磅礴的灵气,丹田不断扩大,无数灵力生成弥漫全身。 渐渐地,谢隅的灵力境界直接达到了筑基大圆满,随时都可以凝聚金丹。 上古通幽树接连三界,完全不受后来的世界等级的限制,谢隅身处其间,一鼓作气,疯狂吸纳天地灵气,开始凝聚自己的金丹。 · 金丹就像是每个人生命中自己给到自己的一颗全新的太阳。 凝结在漫漫长夜之后。 仿佛人默默承受和走过的无数黑夜长路,面对过的无数破碎呜咽,都终将迎来生命的新生。 荒芜之地依然会升起生命的太阳。 那些黑暗笼罩的,终将向阳而生。 每个人由此而凝结出一个崭新的宇宙。 永远属于自己,永远阳光满溢。 从此陪伴自己走过一生,照亮前路,照亮生命。 · 现代生活的时候,谢隅总是会看到有深陷绝境的人祈祷神明的眷顾,希望能够借助神明的力量度过难捱的岁月、走出看不见未来的困局。 神明,神而明之。 那时谢隅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以为光明是神给的,就像华夏传说中三足金乌照亮天地,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盗来火种给人间光明。 而人能做的只有祈祷和等待。 看似无力却又莫名充满了某种力量。 至少,有的人真的因此而获得了新生。 后来到了修真界,他发现修真的人不会等待神的眷顾和赐予,甚至,在修真人的心中,神只是自己要到达的修炼境界,失了那份莫名恐惧着的敬畏,却多了一份笃定的虔诚。 这份虔诚不再是对着自身之外的对象,而是对着自己。 或许这就是修真。 修自身生命真常本相,散发自身生命原本拥有的光亮。 再后来,谢隅飞升失败,神魂归位重生,想起了自己也曾生而为神。 可是,在数十万年前的那场三界大战中,他发现自己并不能神而明之。 只能灭之。 那时他就在想,神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世上会有神? 神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直到他死也没有想明白。 · 此时,他的丹田中悬着一轮红日。 蓬勃,光明,闪耀,温暖,永恒。 如久违的晴朗,照耀着他新生的生命。 · 谢隅想,神而明之,或许就是如此。 在自己的生命中勇敢地长出蓬勃光明的力量。 这力量永恒,无所不在,永远照亮自己的生命。 从此再不向外求取。 用尽全力追逐自己这颗生命的太阳。 生命终将永远闪耀。 天地豁然开朗。 · 谢隅睁开眼,感觉整个人都轻盈通透了不少。 “谢隅你好啦!”游儿愁苦的小脸终于露出笑容。 “好啦好啦!”谢隅坐起来,看她瘦了一圈,道:“好饿啊,你最近吃的什么,给我也吃点啊!” “啊!”游儿瞪圆了眼,“我忘了!” 谢隅从他的多宝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些点心塞给她,道:“快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让白流云给你做好吃的。” 通幽树枝戳了戳他。 “给你给你!”谢隅也给他一块糕点,颇为贴心地放在叶子上,“没吃过吧,馋死你,快吃快吃。” 通幽树僵硬了一瞬,枝头扬起来,有点想抽打他一顿的样子。 “好吃!”游儿轻轻拍拍通幽树枝,“快吃,很好吃。” 通幽树收回要打谢隅的力道,慢吞吞托着一块糕点,糕点一点一点消失。 谢隅叼着糕点,笑眯眯给刺情镜也喂了一块,含糊道:“好吃吧。” 刺情:“……” 他虽然是一个等级非常高的灵器,但并没有开发出吃糕点这样的东西的功能。 之前能消化通幽琼浆是因为通幽琼浆本身是灵液,是可以融合到镜子里增加镜子灵性的。 但是这个一直掉渣的叫糕点的东西,刺情表示他并不想融合掉。 第46章 通幽变流云愤怒质问 “哈哈哈!”谢隅看到刺情一镜子无语的表情,把糕点拿回来自己吃了,道:“我以后研究研究,看有什么糕点是你也能顺利消化的,也让你尝尝人间美味。” 刺情镜翻了个白眼。 谢隅拍拍身上的糕点渣子,敲了敲通幽树,道:“谢了啊老伙计。” 通幽树一根树枝抽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不要这么严肃嘛!这可是我新学的语言,专门说来给你长见识的,不该谢谢我吗?”谢隅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被抽打的地方,“我们来商量商量改造弥天大阵的事吧。” 通幽树收回抽打他的树枝。 谢隅道:“你醒了,这里灵气就会慢慢恢复,弥天大阵也不需要再关闭了。我想的是把这个杀阵改一下变成一个秘境,让这里的修真者有个历练的地方,由你来主导,你觉得怎么样?” 通幽树树枝随意摆了摆。 “放心,你在这里天生地长,这里就是你的老家,所以我也会另外给你布一个阵,严密保护你,让你不受任何打扰。”谢隅拍拍他。 通幽树树枝愉悦地摆了摆。 “既然是个秘境,就得取个名字,你觉得叫通幽秘境怎么样?”谢隅也没等通幽树表态,继续道,“进秘境的钥匙就用你的叶子,我稍微炼制一下,把秘境的信息和要求放在里面。” 通幽树无所谓地摆了摆。 谢隅又想了想,暂时没想到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道:“暂时先这样,如果还有什么变化,我们再商量。” 通幽树给他递过来一大捧通幽树叶。 谢隅慢悠悠地一片一片在通幽树叶子上画了几个阵纹,然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炼器炉子,把所有整理过的通幽树叶一把扔进去炼制,不一会儿就炼成了出入通幽秘境的钥匙。 通幽树浑身轻轻摇曳,感觉非常自在,仿佛谢隅的炼制给了他什么新的加持,让他非常受用,不住地给谢隅送叶子。 “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这都上万把了。”谢隅朝捧着叶子的通幽树摆摆手道,“咱们的秘境刚刚生成,第一年进来的人最好不要超过五十个,以后稳定了看情况再逐年增加。” 通幽树意犹未尽地把捧出来的叶子一股脑儿扔进谢隅的小炼器炉子里,愉快地抖了抖。 “最后一次了啊!”谢隅在叶子上画着符纹阵法,“你喜欢炼制的感觉啊,那我一会儿就给你布一个阵法,让你天天玩儿。” 通幽树满意地摇了摇枝叶。 钥匙炼制结束后,谢隅为了保护通幽树,认认真真布了一个严密的保护阵。 然后如通幽树所愿,又给他布置了一个可以用通幽树意念控制的炼制大阵。 谢隅道:“以后钥匙如果有损伤,或者需要重置,你自己动动意念,随时都能进行修复和炼制。” 通幽树发现了新世界,不再理会谢隅,愉快地玩了起来。 · 谢隅从通幽树中出来。 弥天大阵中万物欣欣向荣。 高山流水,草木繁盛,鸟语花香。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生长。 “谢隅!”白流云怼到谢隅面前,听语气他此时十分气愤。 “啊?”谢隅愣了愣,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和气愤整懵了一瞬。 “你就是谢隅!”白流云道。 “啊!”谢隅道。 他好像明白了白流云的愤怒。 白流云终究是恢复记忆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流云很气。 谢隅沉默一会儿,轻声道:“你迟早会自己知道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白流云不依不饶。 “飞升失败后。”谢隅解释道,“那一阵事情太多太杂,我自己也很乱。后来也不知要怎么说,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 “哼!”白流云不屑道,“胆小鬼。” “哈哈!哈哈!”谢隅干笑两声,“不比你,从来都能风风火火闯九州。” “哼!”白流云低哼,别别扭扭道,“算了,我也不是要找你算账,就是跟你说,你也不必太小心翼翼了,我没怪过你。” 没怪过你。 “啊。”谢隅听着这句话,酸涩翻涌,只得连连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 他的精血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流云鼎中,白流云一定在他死去后为他做过什么,并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一直保护着他的精血,而且还一直保有了几十万年。 这是非常困难的。 要知道,真神精血本身拥有澎湃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是出于自愿,谁都很难靠近,更不必说偷偷藏起来了。 谢隅不知道自己死后白流云为了保住他的精血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从他之前一直破烂不堪难以修补的惨状来看,他的遭遇一定非常惨烈。 但即使差点毁灭,白流云还是倾尽全力完完整整保住了他所有的精血,没被别人发现夺走,也没有被他自己炼化。 所以他知道,白流云到最后都还是倾尽全力支持着他的。 · 谢隅的眼眶有些发热。 为着曾经莫名的决绝和不知哪里来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更为着无论怎样都一直选择支撑着他的信念、为他孤注一掷的白流云。 谢隅曾倾尽全力拼却性命要去完成他认为对的事情。 而前路茫茫,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那时从未想过,在那样诡谲多变的未知里,也曾有人倾尽一生相信他、支持他。 让此时此刻的谢隅无比惭愧。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和白流云,并没有在他们曾经相信的未来里,并没有在以为明天会更好的世界里。 而他曾经倾尽全力想打破的,如今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的坏。 多么讽刺。 又多么心酸。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谁的撕心呐喊而犹豫丝毫。 多么真实。 在强大的世界面前,即使是神也是那样的渺小。 又是多么公平。 所以神是什么呢? 人又为什么想要修炼成神呢? · 一个炽白火球擦过谢隅扔到白流云身上。 刺情镜绕着谢隅转了三圈。 枯荣明灭火给刺情点了个火圈,看上去风风火火。 “烂镜子!”白流云怒吼,“为什么我不能扔火!” 第47章 白流云信手煮饭炼丹 枯荣明灭火轻轻闪了闪,表情十分无辜。 这个问题很难说,谢隅避而不答。 他转移话题问:“你现在还能煮饭吃吗?小公主好久没吃东西了,你给她煮点好吃的。” 白流云刚想怼他,见游儿跟他谢隅后面,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一副非常想吃饭的样子,只得无奈道:“可以。” 谢隅从兜里掏出一大堆早就准备好的吃的,一股脑儿全放进流云鼎里,道:“我们今天吃一锅炖菜吧!” 白流云:“……你走。” 最终他们还是吃了一锅炖菜。 无他,因为没有一样食材是能单独成菜还够吃的。 “真好吃啊!”谢隅非常满足,往流云鼎里倒了一锅水,给他好好洗了干净,道:“我们溜圆还是这么能干,不知道炼药上是不是也是如此技艺高深啊!” 谢隅仔细看了流云鼎一圈,发现他此时又回归了古朴华丽的色泽,半点没有了之前炼制时变化出的碧玉剔透。 可是,在流云鼎的三足上却多了一个古朴神秘的火焰图案。 他道:“这个火焰是不是新功能,咱们炼个丹试试吧。” 说干就干,谢隅毫无犹豫地投了几株药材进去。 白流云想拒绝,但做饭虽然炉火纯青信手拈来,其实炼药炼丹才是他干了好久的老本行,几十万年的本能驱使他不由自主地处理起药材来,非常顺手丝滑。 白流云非常郁闷。 此时,三足上的火焰聚集到流云鼎底部,自动开始燃烧起来。 “哇!”游儿惊叹,“溜圆也能自己生火啦!” “咦!”白流云也惊叹,都顾不得游儿对他的称呼了,惊喜大喊,“我怎么不知道!” 枯荣明灭火骄傲地喷了一大口火。 “不愧是枯荣明灭火!”白流云喜滋滋赞道。 “焦了!”谢白和池泱也凑过来围着流云鼎看稀奇。 “看着点儿啊!”谢隅道,“注意控制火候。” “知道啦!”白流云再也不郁闷了,喜滋滋道:“不够不够,再来点药材。” “注意火候,省着点儿啊,一直也没地方采,咱们药材不多了。”谢隅见白流云拥有了新功能有点喜大普奔的味道,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知道啦!婆婆妈妈,快放药材来,让你看看我的本事!”白流云嘚瑟道。 谢隅又投了些灵药进去,“先炼点补气丹试试。” 流云鼎浑身散发着一层柔白的光,一株株灵药有条不紊地被炼制出汁液,又依次融合,然后渐渐成团,最后药材香味被丹香代替。 九颗滚圆的补气丹在流云鼎中滴溜打转。 “还不错,”谢隅取出一颗仔细端详,“有些退步了,但毕竟是第一次这样炼,也可以了。” “我还没熟悉这个火,等我多炼几次熟悉透了,自然就不是这样的水平了。”白流云毫不在意。 “是,你再多试几次,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没有发现的功能。”谢隅摆出一张桌子,排了一排药匣子在上面,“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白流云所有对炼丹炼药的抗拒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怀着满心的发现自己新能力的喜悦,开开心心炼起丹来。 · 谢隅看了一会儿,从人群中退出来。 看了看四周。 如今的弥天大阵下,晴空朗朗,万物生长。 弥天大阵已经不完全是一个主杀的大阵了。 因为通幽树的复苏。 谢隅想着该怎么调整才能把这里变成一个修真者可以历练的秘境。 万成大陆已经因为灵气的枯竭沉寂了几十万年,也该让灵气复苏了。 只是,要想让这个十万废墟之境整个的一起变成一个秘境,还有很多事要做。 · 刺情悄悄过来,悬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整个弥天大阵的情形。 整个弥天大阵有个主阵,就在绝杀谷,主灭杀。 还有一百零八个辅阵,环绕绝杀主阵层层分铺出去,每层九个辅阵,共十二层。 每层的九个辅阵又共同构成一个整体的主题阵。 从内而外,第一层主题阵到第十二主题阵分别是明阵、暗阵、金阵、木阵、水阵、火阵、土阵、生门、幻阵、迷阵、困阵、引阵。 其中生门的位置实际上是不固定的,布置的时候是在第八层,但大阵一启动,生门的位置就开始变幻莫测,甚至可能几乎等于无,也就是所谓的一线生机。 真的只有一线。 同时,第三主题阵到第七主题阵,即金、木、水、火、土阵,确实是分别为阵,但运行的时候其实非常复杂,通常是合而为一个五行大阵,也有各种相生相克的组合,或者互不相容的组合。 现在整个弥天大阵都不主杀了,而且还要变成一个修者历练的地方,那么这些阵的排列目的也都不再是置人于死地,其运行方式就全部都要重新布置。 谢隅一个阵一个阵地挨个儿检视出去,不停地从自己包里掏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里填些灵石,那里撒些灵药种子,这里啪唧打个补丁,那里塞个木方什么的,该修补的修补,该调整的调整。 精心布置中,一个全新的秘境正在生成。 · 当所有的阵都修补调整完之后,刺情镜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然后悬到他面前。 谢隅冷不丁给吓了一跳。 因为就在他站着的这个位置的阵外,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朝着这个方向看。 那人长身玉立,腰悬长剑,神情肃然,目光如炬。 要不是谢隅确定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他都要以为那个人正在看着他了。 何其敏锐的直觉。 谢隅朝刺情镜挑了挑眉,刺情镜已经把这个人的生平摆在镜子上了。 升级了的刺情镜更加名副其实了。 “嚯!江天水。”谢隅道:“好家伙,万成学院的院长亲自来了。” 刺情镜重新显现出大阵外的全部景象,除了江天水,方圆数十万里之外再无一人。 “他可能觉察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谢隅道,“要不要逗他一下?” 第48章 秘境新成邀人试身手 刺情镜很感兴趣地凑过来。 “你给他折射一道光出去,看他进不进来。”谢隅道。 刺情镜瞬间失去了兴致,慢腾腾翻了个白眼。 “那你丢个火球试试他的身手。”谢隅道。 刺情镜扔出的小火球的威力到底如何还没有真正试过,虽然每次他仍白流云都能引来白流云的哇哇大叫,但鉴于白流云一向是个夸张惯了的,一切反应都不可全信,所以他听谢隅这样说也有些跃跃欲试。 “当心啊,别一下子把他打死了。”谢隅嘱咐了一句。 毕竟刺情镜认真论起来,已经是个极品灵器了,若不是因为他是谢隅的本命灵器,等级受到谢隅境界的限制,他相信刺情说不定就突破成为仙器了。 而江天水再怎么样也受着小世界等级的限制,顶天了也只能发挥出筑基巅峰的实力。 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刺情镜给了谢隅一个放心的眼神,丢出一个威力比打白流云的时候小了十倍的火球出去。 · 阵外的江天水正凝神盯着这边,冷不丁见一颗炽白的小火球直直朝他撞来。 小火球看上去就滚地果那样大,炽白炽白的,除了有些扎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样子。 但由于这个十万废墟之境历来都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存在,近来又略微有些很难察觉的变化,他对这个小火球还是提高了警惕。 江天水本想闪身躲过去就是了,没想到小火球并不是跟飞出去的箭一样走直线,而是目标明确地跟死了他,那架势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撞他身上才肯罢休。 江天水多翻闪避都无法摆脱这小火球的追赶,只得提剑朝小火球砍去。 小火球一分为二,在他的剑上大大啃了一口,又飞快合二为一,朝他面门砸去。 江天水飞速后退,拿出一个陶碗,朝小火球盖去。 “噗!哈哈哈哈哈!”谢隅没忍住笑了,“用碗,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哈江天水太逗了!” 笑声未停,小火球就把陶碗烧出了一个洞蹿出来顺便烧了江天水的衣袖,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刺情镜里。 江天水心中惊讶,内里疑惑,面上却毫无破绽,甩甩衣袖,扑灭衣袖上的火,拱手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在下途径此处,并无冒犯之意。” 是个聪明人。 · 谢隅伸手点了点最外层的引阵。 因为不再主杀了,引阵的诱杀功能中的“杀”的环节直接取消,主要功能“诱”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除去了强制的拉迫,剩下的目的跟上古时期差不多,就是在于让外面的能看见这个阵的人看见他们想看见的任何东西。 阵法运转,外面的江天水此时也可以通过大阵看到一些东西。 可能是功成名就,可能是荣华富贵,可能是长生不老,可能是能力通天,等等,因人而异,不一而足。 谢隅观察着江天水的神色。 惊讶有之、激动有之、蠢蠢欲动有之、沉思有之、凝重亦有之。 种种表现,也都在谢隅的预料中。 · 终于,江天水压下心中翻滚的种种念头,振了振衣袖,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谢隅悄没声息甩出一片炼制过的通幽树叶出去。 通幽树叶是他和通幽树商量好的进入通幽秘境的钥匙,钥匙上附带了通幽秘境的介绍和对进入者的要求等信息。 拿到通幽秘境钥匙的人满足通幽树叶上所规定的条件时就可以进入通幽秘境历练。 江天水是万成学院的院长,而万成学院是万成大陆唯一的修仙学院,只要江天水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就一定会非常重视。 要知道,在万成大陆办修仙学院可谓是在贫瘠的沙土上试图种一片森林那样的需要意志和能力支撑的大难事,首先面临的就是修仙资源的极度匮乏。 如今有了通幽秘境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机缘,江天水稍微有心要好好办万成学院,都会非常重视。 况且从上一个修真界的经验来看,江天水是一个非常负责有担当的修真者,是真的用心在办好万成学院的。 谢隅觉得这辈子能这样遇到江天水,也是非常巧合了。正好就可以把通幽秘境的消息通过他传递出去。 果然,江天水拿到通幽树叶的那一刻严肃的脸上就是一惊。 “通幽秘境!”江天水声音都破了,道:“此处竟然是一个秘境!” 谢隅不语。 “在下失态了。”江天水很快抹去惊讶,再次朝谢隅拱了拱手,道:“只是这真是闻所未闻,没想到此处竟是一个封闭多年的秘境,多谢阁下告知!不知阁下有何需要江某做的?” “不急。”谢隅压低嗓音道:“关于通幽秘境的一应信息江院长都知道了,确实真实不虚。不过江院长可再三考虑考虑,择日亲自进秘境完完全全走一遍体会一番,到时候再说其他不迟。” “是,多谢阁下!”江天水拱手道,“江某今日是办事经过此地,因为发现灵气有些微变化,才停下来查看一二,发现这里与往日有些许不同的变化,但完全没想过是秘境要开启了。多谢阁下给在下这个机缘,在下今日确实还有点事情需要回去一趟,三日后江某便来秘境历练。” 谢隅不再吭声。 江天水也不多做停留,拱了拱手便御剑走了。 · 谢隅回到通幽树下,流云鼎已经炼制了许多不同种类的丹药。 谢白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白流云炼丹,池泱拿了瓶子分装各种各样的丹药。 “这个好好吃!”游儿跟嚼糖豆一样,一颗接一颗吃着丹药,笑得非常甜,“溜圆,你真的太能干了!” “那当然!”白流云道。 谢隅看了看白流云的炼制情况,还没发现有别的特别特殊的地方,便对众人道:“这个大阵正在慢慢变成一个秘境,由通幽树主导,你们现在可以去秘境各处走走看看,三天后就会有人进秘境体验了。” “我们要离开了吗?”游儿看向他。 第49章 嘱咐叮咛忆苦命生平 “嗯。”谢隅点头。 虽然小公主经历幻境后变得成熟了许多,也不再甩后脑勺给他看了,看上去懂事很多。 但谢隅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叮嘱一番。 他蹲下来和她在同一视线上,尽量把话说得明白,一字一句对她道,“之后我们会见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人,有好有坏,有不好不坏的,有好坏说不清的,总之就是很多样。但不管是谁,你都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本体知道吗?” “嗯。”游儿也不知懂没懂,但是看着谢隅这么严肃,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心他们知道你是鱼后要烧鱼吃。”白流云百忙之中也不忘插嘴。 游儿原本开开心心地吃糖豆,听白流云这样一说就打了个激灵,脸都白了。 “也有可能只是把你带在身边好吃好喝地供着。”谢隅拍了拍她的丸子头,道:“但你多半会受制于人,要自由生活就很难了。” “总之就是除了我们这里的这几个人,任何人都不能让他知道你本来是条鱼,知道不!”白流云道。 说完朝谢白和池泱扫过一道灵力。 谢白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这里知道。” 池泱本来不知道游儿是条鱼,现在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道:“我不说。” 谢隅站起来,朝池泱点点头,对众人道:“这是池泱,你们最近可能已经熟悉了,她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修行了。” “好。”游儿笑着去拉池泱的手,拉住了,但总觉得手心里是空空的,疑惑地看着她,“我拉到你了吗?” 池泱点头笑笑,道:“我现在有点虚弱,你可能感觉不到。” 谢白犹豫地看向谢隅,问:“池泱姐姐要这样出去吗?” 众人一听他喊池泱姐姐,齐刷刷望向他。 谢白轻咳一声,道:“以前我常常吃不上饭,池泱姐姐总是会给我吃的。” 谢隅听谢白这样一说,再看看池泱的模样,也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才恍然池泱比以前瘦得更多,都快脱型了,难怪他一直没认出来。 而因为那时候池泱的名字很少被提到,谢白也是偶然一次无意间看到她被人骂的时候才知道她叫池泱的,也就只有一次。虽然那时的谢白记住了,但后来又没有人提过,印象并没有反复加深,所以谢隅压根儿没想起来。 · 池泱也是苦命,被自己的爹娘卖给了一个暴虐的屠夫,受尽百般虐待,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但哪怕是这样,她看见谢白一个小小的孤儿经常被欺负还不得不忍饥挨饿,终究是忍不住恻隐之心,想方设法藏一些冷馒头硬饼子之类的给他。 而且每次都是匆匆塞给谢白后就马上跟有什么追着她似的飞快跑了,半句多话都不敢有,生怕被人看见。 如果被那个屠夫看到一星半点,池泱回去都进不了家门就会被狠狠打一顿。 中域的人日子基本没有盼头,长期都是要死不活地活着,看到哪家打孩子打女人都会围上去看。他们不但没有一句劝解或帮忙,反而还会出言讥讽,甚至起哄喊着“该打”“打死”之类的话,看乐子一样在旁边哈哈大笑。 谢隅记得在之前的修真世界里,池泱身心俱疲,在某个冰冷的晚上悄无声息地死了。后来那个屠夫还愤愤不平拖着她的尸体去她的娘家要钱。 生死都不得安宁。 · 原来是她。 谢隅想起那些记忆,觉得心口堵得很。 以前他也想过给池泱报仇的,毕竟她曾经真的很尽力地照顾过谢白,而谢隅作为穿越者,用了谢白的身体,有很多因果都要帮谢白还了。 但是当他有能力找过去的时候,那个屠夫不知什么原因早几天突然暴毙了,一家人死了个干净,个个都不得好死。 · 他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重新清理了一遍炼器大鼎,从荷包里翻出一顶玄黑的大斗篷。 枯荣明灭火点燃炼器大鼎。 谢隅把斗篷连着一些别的东西一起扔进去,开始重新炼制。 池泱是一个生魂,跟死去了之后分散为三分的魂不同,生魂是完整的,也跟鬼不同,可以见阳光。 如果池泱要修炼,走的也是魂修的路子,修炼到一定时候可以重新凝聚出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体来。 这个身体也不是肉身,而是一具法身。 在凝聚出这个身体来之前,除了看上去有些飘渺,其他很多地方和活人没有太大区别,依然能够拿东西,只是不能被人感知到真实的存在。 这顶玄黑的斗篷是谢隅在一个秘境里得到的,可以遮蔽人的气息,看不出戴斗篷的人各种具体的情况。 谢隅根据池泱的情况,决定调整一些地方,把斗篷重新炼制。 他打了几个诀,玄黑斗篷在炼器大鼎里渐渐变得雪白,一会儿毛茸茸,一会儿轻薄如柔缎,一会儿暗淡无光,一会儿滢柔如月。 一盏茶之后,他对池泱道:“你站过来。” 池泱站到炼器大鼎旁边。 谢隅拿出一根鲜艳的红线,一头系在池泱左手手腕上,一头与大鼎中的斗篷相连。 他指尖在红线上弹了三下,红线消失。 池泱现在没有身体,没有精血,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和斗篷连结在一起,让这件斗篷只成为她一个人的东西,只有她才能穿。 几番变化之后,原本玄黑厚重的斗篷变得轻盈柔白。 · 谢隅把斗篷从炼器大鼎里拿出来递给池泱,“穿上试试。” 池泱穿上后,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轻柔的暖意,原本有些郁郁的眉眼也疏朗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看!”游儿拍手。 众人看到一个稍微有些透明的人影立马变得凝实如常,除了看上去白了一些,与常人没有区别。 “以后你就一直穿着它,它会保护你。”谢隅道:“你的修炼方法我还要再琢磨琢磨。” “多谢。”池泱郑重朝他鞠了一躬。 谢隅摆摆手,心中怅然,果不其然,这也是他的债。 第50章 恢复生机决定寻火种 谢隅转头看向谢白,“三日后万成学院院长要来这里历练,你要跟他偶遇吗?” 谢白想了想,道:“还是不了,等万成学院公开招收弟子的时候,我会通过招收考试的。” 谢隅点点头,“现在万成大陆没有比这里灵气更充裕的地方了,你如今练气三层已经很稳固了,可以把这里的阵都闯一遍,然后再在通幽树旁边专心修行提升修为,差不多也该参加考试了。” “好。”谢白问,“你要出去吗?” “是啊!”谢隅收起炼器大鼎,“我一个丹师,手上却没有什么药材了,实在是有点名不副实,是时候出去采点草药维持名声了。” “还回来吗?”谢白问。 一时间众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我也要去!”游儿吧哒吧哒跑过来。 “我要去!”白流云也不炼丹了,飞快收起所有的东西蹿过来。 刺情自然而然落在他肩头,意思很明显,自然是要一起的。 池泱欲言又止。 “想去的都去啊!不想去的就在这里修炼。”谢隅道,“但是外面的灵气没有这里充足,想提升实力安心修炼,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我已经完全好啦,还存满了灵气,要跟你一起去。”白流云说着变成了一个玉白小鼎落在了谢隅另一个肩头。 “我喝了好多通幽琼浆,可以出去玩了。”游儿过来拉紧了谢隅的衣角。 谢隅觉得好笑,“行行行,在哪里都行。” 游儿开心一笑。 池泱道:“我能跟着公子学医吗?” “学医还是炼丹?”谢隅道。 “炼毒,”池泱忐忑看着谢隅,道,“行吗?” 谢隅看她一眼,沉吟片刻道:“不可伤及无辜。” “是。”池泱顿时松了口气。 谢白看向池泱,眼里有些担忧,终究还是道:“姐姐多加小心。” 池泱眉间的郁色又淡了些,笑道:“放心吧,你安心修炼。” · 谢隅已经拿出一个竹篓背着走了。 游儿看着喜欢,也跟他要了一个小竹篓背着。 一路上,白流云逗着游儿,刺情时不时扔个火球丢他,池泱穿着柔白斗篷安安静静看着他们打闹。 打眼一看,一行人跟春游一样,好不欢快自在。 他无奈发现自己还是拖家带口的,而且队伍还越来越长了。 “溜圆!”谢隅边走边喊,“过来我们商量个事。” 白流云跐溜蹿过来,“什么事?” “世界破碎了,大陆因为灵气的不同而分级,我在想我们能做点什么修补一下这些贫瘠大陆,恢复一些生机。”谢隅道,“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白流云道,“不过这个可不太容易。” “嗯。”谢隅点头。 “你以前跟我讲过天时、地利、人和,”白流云道,“这些贫瘠大陆一样都不沾。” “是啊!”谢隅感叹。 大陆的生机有很多影响因素,而且都是什么在影响着并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哪怕推测出了其中的一些,还每一个都很难找到,找到了也不一定能靠近,靠近了也不一定能有所作为。 实在是非常不容易的。 但谢隅总觉得世界的破碎、大陆的分级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隐约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哪怕很难,也还是必须做点什么。 · “所以你想从哪里入手?”白流云问。 “现在通幽树醒了,说明天时也慢慢变了,”谢隅道,“一个地方要想立足,长长久久发展,很重要的还是要靠大地的承载,所以先恢复大地的生机怎么样?” “可以啊!”白流云道,“我们可以去找找这片大陆的火种,看看具体情况。” “正是。”谢隅轻轻弹了一下玉白小鼎,“不愧是大地之火养育出来的神鼎,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 白流云美滋滋转起了圈圈,带头在前面飞。 游儿踩着小火圈呼啦啦追着他跑。 谢隅侧头看左肩老神在在的刺情,“你觉得呢?” 刺情镜里照出一片绝大的裂谷,绵延不绝,很像是大地久久难以愈合的蜿蜒伤痕。 “万成大陆的火种在这里吗?”谢隅问。 刺情点点头。 “有你可真好啊!”谢隅感慨,“我都感觉我在这个世界要无所不能了,哈哈哈!” 刺情翻了一个白眼。 谢隅戳戳他,“怎么这个翻白眼就没升级呢?” 刺情立马变成一只眼睛的样子,周围一片漆黑,中间露出一片白。 “哈哈哈哈!丑死了刺情,快别翻了。”白流云远远看见,抽空给了刺情一个无情的嘲笑。 刺情无比郁闷地恢复了镜子的模样,朝白流云翻了一个普通的白眼。 “不丑不丑,只是更逼真了。”谢隅戳戳刺情,“人们对特别逼真的事情总是会莫名反感的,但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哈!以后我们再升级一个炸翻天的,不气不气啊!” 刺情岿然不动,爱搭不理。 “去大裂谷的路上顺便帮我找草药啊!”谢隅再戳他,“我以前没有你的时候都只能漫山遍野跑,还经常错过好药材。现在有你了,肯定什么都能采到。” 刺情终于有了反应,斗志昂扬地朝前飞去。 没想到刺情还是个玻璃心呢! 谢隅暗暗好笑。 · 万成大陆真的太空旷了,走了许多天,人影没看见一个,草药倒是采了不少,稍稍补充了一点已经很是空虚的库存。 池泱后来也要了一个小小的竹篓,手上拿着一本非常厚的旧书,时不时往前翻一页。 谢隅一路上都会就着采到的药材跟她讲一些药理,后来又把一本草药的旧书给了她,让她参照着一起学。 池泱记忆力非常好,任何草药,只听过一遍,看过一遍,就都记住了。 她也非常聪明,在学药上还有点子触类旁通的天分。 谢隅教起来意外地非常轻松,所以他也就不吝惜地会多给她一些指点。 指点着指点着,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偏门的修炼法门。 那个法门是他在一个秘境里捡到的,当时他就瞟了一眼,发现自己完全用不上,就习惯性地随手扔进了储物袋,再也没有看过。 第51章 幽魂暗影天无绝人路 可能是因为那个法门偏得太突出了,所以留下了点印象,现在谢隅突然就想了起来。 他立马在最大的那个储物空间里找起来,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玉简。 那个法门就记录在这个玉简里,名字特别不知所云,叫《幽影双飞》。 谢隅打开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原来是一本死魂生魂都能修习的法门。 若是死魂修习,因为魂魄是身体死后才离体的,对身体的眷恋更加的清晰,但本身却已经彻彻底底死了,本质上是死的,死气才是其力量的本源。 所以死魂用这个法门修行的时候,不能脱离死的本质,需要把生气转化成死气,继而吸收被功法转化后的死气,最终形成自身的灵力。 这样的魂修最后会彻底失去阳气,进入纯阴的灵魂状态,所以属性为阴,哪怕很是眷恋阳间,反而很难真正回归阳间了。 若是生魂修习,因为魂魄是在身体还活着的时候离体的,本身对身体没有那么大的执着,一般这样的魂体性格都更鲜明,灵魂显得更强大独立,本质上也更坚定,因此反而保存了一丝生气,所以生气才是其力量的本源。 因此生魂用《幽影双飞》的法门进行修行的时候,和死魂修行的方式刚好相反,需要把死气转化成生气,然后吸收被转化后的生气来形成自身灵力。 这样的魂修最终会完全脱离死气的束缚,进入纯阳的灵魂状态,本质属性为阳,修道有成之后,能安安稳稳行走在太阳下,就像个真正的活人一样。 真是本了不得的法门。 普通意义上的修士是不可能创造出这种特殊功法的。 谢隅看到最后的落款:幽燕仙子、暗影天尊。 这可真是,有点狗粮的味道了。 · 除了落款,上面再没有关于这两位修士的任何信息。 谢隅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仔细钻研这样一门功法,止不住地啧啧道:“世事难料啊!谁能知道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呢!真真是无巧不成书,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功法是写这玉简上的,要用神识才能看。 现在池泱还没有开始修行,是不存在神识的,也就不能用玉简修习了。 同样也是因为池泱没有修为,保护自己都难,手上还有这么一部特殊的功法,是很容易被人觊觎的,所以谢隅也不能把玉简上的功法抄下来给她看。 左思右想,他对池泱道:“我这里有一门功法,可以让你踏上修仙之路,但我没有试过,之前也没有遇到过修习这门功法的人,所以功法最终能达到什么层次我并不能准确把握。但从功法本身的体系来看,至少是可以修到化神的,你可要一试?” 池泱始终萦绕着一丝郁气的眼睛亮了,想也没想道:“要。” 谢隅叹了口气,“你哪怕多考虑一秒呢!” 池泱笑笑,“有什么好想的,我若是没遇见你,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更不用说还能跟着你学习医理炼丹制药了。如今还能有机会踏上修仙之路,遇上便是机缘,多思多想无意义,不如学起来,总好过唉声叹气吧!” “你倒是想得开!”谢隅道,“那你很适合这门功法,功法的创始人之一性格大概跟你相似,你们应该会投缘。” “那就更不用犹豫了,还请谢丹师传授功法。”池泱道。 “你为什么想修仙?”谢隅问。 “报仇。”池泱道。 非常干脆,非常坦荡,没有半点犹豫遮掩。 谢隅挑挑眉,问:“报仇之后呢?” “过自己的日子啊!”池泱道,“既然我没有彻底死去,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不辜负自己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真的是个明白人。 谢隅点点头,“闭眼。” 池泱毫不犹豫闭上眼。 谢隅伸出两指,隔空一点,刚刚用神识生成的功法裹着灵力以记忆的方式从池泱的眉心没入。 池泱惊讶地睁大眼。 “就是这部功法,按照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来就行了。”谢隅道,“我已经给你加了一层防护,这样你既不会忘记,也不怕被人知道后觊觎。” 池泱沉默片刻,“大恩不言谢。” 谢隅:“……” 他该说什么? “这门功法的确是有点偏,我虽然不修习这门功法,但你在修行过程中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说出来。”谢隅道。 “好。”池泱问,“我还能跟着你学医吗?” “可以,你在医药上也有天分,和修习这门功法没有冲突。”谢隅道。 于是,池泱参照功法的基础部分慢慢进入修仙世界,同时也继续采药学医,时不时问谢隅一个问题。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采药,一路教学,一行人终于到了大裂谷边缘。 · 这边已经处于万成大陆的东域地界了,灵气果然比中域整体上要浓很多,灵花灵草灵药的数量也多了起来,只是年份都不很久的样子,好像经常被采摘。 大裂谷周边的人已经能远远看见了,虽没有成群结队的,但总体来说也比中域多了不少。 池泱下意识地躲着人,软白的斗篷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也悄悄变成了毫不起眼的浅灰色。 游儿停止了和白流云一路的打打闹闹,老老实实跟着池泱背草药名称和药性,乖乖扮成药童,很是尽职尽责的模样。 白流云也变成了一块软沓沓的灰帕子,搭在谢隅背篓边。 刺情伪装成一片细细的叶子躺在谢隅背篓里晒太阳。 谢隅贴了三寸长的胡子,头戴一个遮阳斗笠,挽起一点袖子边边,手里拿着个药锄,很有点走方丹师的样子了。 他认认真真采着药,偶尔手指贴着大地感受一番大地的脉搏。 “哎,那边的!”遥遥有人走过来,大声喊,“牌子拿出来看一下!” 大地的脉搏正好明显地跳了跳,谢隅手指轻轻颤了颤,抬头看向来人。 “牌子!”来人是个瘦高个儿,很快走近,手里拿着的鞭子朝谢隅扬了扬,“拿来看看!” 第52章 飞来横鞭威逼买路财 池泱带着游儿朝谢隅身后藏了藏。 谢隅眯了眯眼,“什么牌子?” “嘿!规矩都不懂,你外来的吧?从哪里混进来的?”瘦高个儿一身黑色旧短打,把鞭子朝腰间一别,拿出一块黑色令牌,“瞧瞧,这个,一块令牌一百块下品灵石。” 嚯!好大的口气。 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明抢啊! 这可是在万成大陆,根本不用灵石交易,甚至绝大多数时候连灵珠都用不上。 谢隅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灰扑扑平平无奇的打扮,看向来人真诚发问:“我看上去很有钱?” “没钱你进来采什么药?”瘦高个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咂咂嘴,不耐烦摆摆手道,“行啦行啦!没有钱你就把采的药都交出来,滚出去吧!” 谢隅竹篓里现在有半篓子药,他似是很舍不得地退了半步,“我好不容易采到的,不能给你。” “这可由不得你!”瘦高个儿发黄的脸明显黑了一度,把黑色令牌揣进兜里,抽出腰间鞭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跟你好好说话你就好好照做,否则就只能吃你廖爷一鞭子。” “廖爷,”谢隅道,“这些不都是野生的草药吗,为什么不能采?” “嘿!你果然是外面刚来的,”廖爷发黑的脸又恢复了蜡黄,“给你讲讲规矩,整个大裂谷西边这块儿都是夏家的地盘,要进来采药都必须拿一块夏家的令牌,没有令牌就统统赶出去,听懂了吗?” 几个回合下来,谢隅觉得这个廖爷咋看上去有点唬人,实际上脾气还不错,于是不紧不慢道:“多谢廖爷,听懂了,那我去东边采。” 廖爷蜡黄的脸又黑了一度,喝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西边有人管东边就没人管了吗?那这边的牌子还卖的出去吗?哪能让你随便去!” “唉~”谢隅长叹一口气。 “唉!”廖爷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 “廖爷,我是个走方的丹师,第一次到这里来,不懂规矩,多谢廖爷指点。”谢隅道,“我没有什么钱,也没什么能回报的东西。但医术好歹还能看,要不我给你把个脉吧。” 廖爷眼角抽了抽,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快出去吧!一会儿被别人逮住没了草药事小,丢了小命就不值当了。” 说完他看了看谢隅身后极力缩小存在感的一大一小,摆摆手,催促道:“快走快走!” 谢隅看出他似乎在顾忌什么,正想再拉杂几句,就听到远处有人喊:“廖三,磨磨蹭蹭干嘛呢!快走!头儿在召唤了!” “快走!”廖爷朝谢隅甩了一个眼色,然后朝喊他的人走过去,“唉,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赤脚医生,想给爷把脉呢!爷这么金贵哪是他能看的,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那人嘲道,“你金贵个屁,金贵的都不知道在哪儿享福呢。” “哼!”廖三似是有些不满,“看不起谁呢,爷家祖上也是阔过的。” “哈哈哈!”那人这次就真的是纯粹的嘲笑了,“又做梦!你还以为你是廖家三少呢!……” 那两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谢隅若有所思。 · 一记鞭子冷不丁毫不留情甩了过来。 谢隅一横药锄,鞭子绕着药锄绞了几圈,绷得笔直。 “喝!小白脸有两下子!”鞭子另一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黝黑大汉见拉不动,抬手回绕一圈,鞭子收回去又斜斜朝谢隅身后甩去,“把草药交出来!” 谢隅一锄头挖过去,鞭子轻易被切成了两段。 大汉本以为自己捡了个漏,可以敲上一笔,没想到是踢到一块铁板。 鞭子猝不及防断了的那一刻,他脸上轻蔑的表情瞬间消散,瞳孔里满是惊惧,这里可是夏家的地盘,任谁来了都要给三分薄面,这种二话不说就开打的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背景深厚。 饶是他平时耍横惯了,也不由得后怕起来,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来人啊!这里有人闹事!” 谢隅一锄头甩过去,差点儿挖了大汉的脚。 那大汉踉跄栽倒在地马上又爬起来不要命地跑,边跑边喊:“来人!快来人!” 谢隅一伸手,地上的锄头回到他手上。 “不追吗?”游儿问。 “不追。”谢隅道。 “放虎归山。”游儿道。 “不至于,”谢隅笑了,“那也就是一个小喽啰,你看他喊半天也没喊来一个人,就知道号召力不怎么样,不用过多在意。” “原来如此。”游儿若有所思点头。 · 谢隅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远远的地方,四面八方零星的一些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赶去,仿佛有事发生。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他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斗篷给游儿戴上,自己也披了一个,同时对池泱道:“你的斗篷可以隐藏身形,动个意念就行了。” 池泱照做,果然身形就隐了。 “池姐姐。”游儿疑惑地看向池泱的方向。 “你也可以,”谢隅道,“你试试,跟用荷包差不多的方法。” 游儿眨了眨眼,果然身形就隐了。 谢隅拿出两片翠绿的竹叶,分别递向池泱和游儿的方向,“这个放身上的包包里,这样就算我们戴了斗篷也能互相看见彼此了。” 两片竹叶消失在空白处,谢隅也隐了身形,低声道:“我们走。” 游儿欢欢喜喜过来拉着他的衣角,“走!” 池泱紧跟在游儿身后。 他们走着走着,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朝大裂谷最西边的边缘汇拢,好像是收到了某种诏令。 靠近一些的时候,谢隅看见两波人隔着一条大裂谷对峙着。 他转身朝游儿和池泱做了一个“悄悄”的手势,两人都认真朝他点了点头,很像三个暗中接头的特务,悄无声息潜入了人群里。 “夏老六,你带这么多人堵在这里是想干什么!不要欺人太甚!”对面裂谷边缘一个响亮的少女声有些气急败坏道,“明明还剩下一个多月才到约定的时间!” 第53章 信口真假公子挽狂澜 “啧!”大裂谷西边人群最前面,一个穿得十分富贵的青年人骑在一头高大威武的大老虎上,不耐烦地收起黄金扇子,“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让你们家大人来跟我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隅带着游儿和池泱坐到一棵高大的树上,才看清大裂谷对面主事的是个黄衫姑娘,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确实有点像黄毛丫头。 “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下个月月底才到期。”黄衫姑娘瞪圆了眼,一扬手展开了一张一尺多的契书。 大老虎上的人扇子飞出去就要毁了那张契书。 “铛——”扇子被一颗石子挡了回去。 “咳咳咳!”大裂谷对面人群分开一条道,两个人抬着一张藤架出来,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衫的青年,病歪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态却异常镇定沉着,慢悠悠道,“我还没死。” “哥!”黄衫姑娘连忙过去,“你怎么出来了!” 病歪歪的青年轻轻摆了摆手,黄衫姑娘焦急的话顿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再不多说一句。 他看向大裂谷这边,淡淡道:“契书是令尊亲自和家父签订的,上面有令尊的魂印誓言,夏公子是想毁了契书让令尊遭受反噬吗?”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我……”大老虎上的夏公子不期然被戳中了什么,顿时气结。 “咳!”他旁边有人发出了声音。 夏公子话到嘴边立马拐了个弯,“萧朗月你休要妖言惑众,真正的契书早就改了,你们拿一张假的出来讹我,我当然要毁了。”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令尊早就被你囚禁起来了?”萧朗月慢条斯理折好手中白绢,冷冷道,“你觉得可以无所顾忌,顺便还能悄无声息杀死夏家主,才这样嚣张跋扈急于销毁契约,不是吗?” 冷冰冰的话却如一声惊雷炸响。 刚刚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滚开了锅。 “家主被六公子囚禁了!” “怎么回事?” “怪不得家主三年都没露过面,难道是真的?” “家主不是闭关吗?三年不出来也是常事。” “谁知道呢!” “六公子不才炼气七层吗,怎么有能力囚禁家主?” “血口喷人!”夏公子被戳了痛脚,强自镇定,脸上的横肉却止不住地抽搐。 “夏公子因为年龄太小可能还不知道家族的一些重要隐秘。”萧朗月道。 “什么隐秘?”夏公子本就心虚,再加上是半路回来的,对家族许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此时听到“隐秘”二字,就像被当众撕开了假皮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慌。 “隐秘就是,契约签订人虽然是两家家主,但履行契约的却是两家族人。毁了契约不仅仅是毁约那一方的签订人会遭反噬,那一方的家族也会一同连带被天道制约。”萧朗月慢慢展开契书点了点,抬头定定看着夏公子,淡淡道,“毁约方所有的族人,全都,不得好死!” “胡说八道!”夏公子捏着扇子的手青筋毕露,“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这世上难以想象的事多了去了,夏公子终究年轻了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事,自不必萧某多言,”萧朗月看向夏公子旁边的一位老者,“夏鼎大族老乃是夏家三代元老了,应当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大族老,怎么回事?”马上有人坐不住了,高声质问。 “大族老,真的像萧朗月说的那样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从来没人提过?”有人同时急切问道。 反噬家主一人,许多族人因为各自利益的关系,并不如何在意,家主是不是被囚禁了他们本质上也并不关心。 但若是反噬整个家族的所有族人,每个人都可能莫名其妙搭上自己的性命,那么这件事就不得不重新掂量了。 更何况,按照契约,到期也就一个多月的事情,根本不必冒此大险。 “是不是真的回去问问家主就知道了,闭关三年,家主也该出来了。”夏家大族老夏鼎满是皱纹的脸抖了抖,浑浊的眼扫了萧朗月一眼,然后看向大老虎上的夏公子,“今日就此打住。” 说罢甩了甩衣袖,带着他那一支族人率先离场。 “大族老!”夏公子想要挽回局势,急忙出声挽留,“别听萧朗月信口雌黄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来都来了,不如一鼓作气!” 但大族老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带着在场五分之一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下的人本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见大族老如此坚定,对萧朗月说的话更信了三分,也不再跟先前一般咄咄逼人。 “既然大族老都发话了,六公子,我们也就先回去,问过家主再说。”另有几个族老也对夏公子颔首,带着自己那支的族人走了。 夏公子额上青筋毕露,却也只是咬牙道:“理应如此。” 他这次出师不利,可谓面子里子都没了,回去还不知道会陷入怎样糟心的窘境,下次再想把这些人聚齐就很难了。 而此时剩下的族人,就只有他们这一支了。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剩下的族人表面不敢走,但眼神之间的交流已经表明了,无论如何先拖着。 那么眼下能够驱使的就只有夏家雇佣的帮工了。 但是这些帮工实际上就是打杂的,修为都只在炼气一二层左右,人数众多,但战斗力远远不够看。 好一个萧朗月。 好一招釜底抽薪。 夏六公子一收折扇,阴恻恻道:“萧朗月,智多必夭,不好好在家养病,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你……”黄衫姑娘气得立马想反唇相讥。 “明珠,”萧朗月低低道,“正事要紧。” 黄衫姑娘萧明珠恨恨瞪了夏六公子一眼,转身对身边的人吩咐事情去了。 萧朗月淡淡道:“夏公子再不回去,家主之位恐怕要花落别家了。” 一盆凉水泼下,夏六公子顿时才从气急败坏中冷静下来,一拍身下坐骑,对身旁众人道:“我们走!” 第54章 怀璧其罪众人探宝地 一场剑拔弩张就此消弭于无声。 “这个萧朗月是个人才啊!”谢隅感叹。 “他好像要死了。”游儿道。 谢隅看向她,“要救他吗?” 游儿瞪大眼,“你能救他?” 谢隅点头。 “救吧,他的灵力气息很干净。”游儿道。 “行。”谢隅笑了,拿出一片翠绿竹叶变成一叶扁舟的模样,坐上去,对两人道,“走,我们去大裂谷东边采药去。” · 大裂谷东边,人群急匆匆地来来去去。 谢隅一行人隐秘地落在一棵茂密的大树背后。 他解了斗篷,“可以不用隐身了,我们继续采药吧。” “嗯。”游儿把红色小斗篷放进荷包里,又拿出小竹篓,把之前采的药都专门用不同的匣子分门别类装起来一股脑儿塞进了荷包里。 池泱只是把斗篷又变成了能看见的灰白色调,也整理了之前采的草药,腾空了背篓。 谢隅拍拍装成草叶的刺情镜,“刺情看看,这里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要让夏家这样不顾脸面觊觎。” · 刺情镜把整个大裂谷东侧完完整整照了一遍,许多橙色光点密密麻麻出现在各个地方。 “这些发光的是什么?”谢隅看着那些小光点问。 “火玉灵灵芝。”刺情镜写。 “这么多!”谢隅感慨。 火玉灵灵芝,火玉灵芝的变种。 火玉灵芝是低阶灵药,最多能长到三级,可供练气期和筑基期修士使用。 虽然从名字看好像是火属性的,但其实火玉灵芝是火玉苔藓里长出来的,兼具火属性、土属性和木属性,究其根本,是更接近于木属性的,所以几乎所有正常的练气期到筑基期的修士都能用。 可以生吃,可以烹煮,可以炼丹,用法多种多样,是补血益气类丹药的主药,算是常见的低阶灵药。 · 而火玉灵芝变异后的火玉灵灵芝却是可以突破等级的。 火玉灵灵芝是无数火玉灵芝相互吞噬,经由地中火长久无声无息煅烤而生成,可谓是兼具至阴至阳于一身了。 一般的火玉灵灵芝能够帮助修士提炼灵根纯度。 得到一棵火玉灵灵芝就能让双灵根、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的修士保留主灵根,其余所有灵根全都去除,并且没有副作用。 留下的主灵根坚韧纯净,修士修炼资质瞬间就能到达顶尖,修仙前途无比光明,飞升希望如在目前。 所以火玉灵灵芝吸引力非常巨大,每次出现都必定会引起修真界的哄抢。 · 而如果是火玉灵灵芝里的芝王,功能就更是逆天了。 其主打专业就是延长寿命。 一般的延寿类灵药对等级越高的修者作用越小,延寿年份也相对越短。 火玉灵灵芝芝王却恰好相反。 能让凡人延寿一百年,炼气修士延寿三百年,筑基修士延寿五百年,金丹修士延寿八百年,元婴修士延寿一千年,化神修士延寿一千二百年,大乘修士延寿一千五百年。 这还是暴殄天物最粗暴的生吃效果。 如果让炼丹师炼成延寿丹药,顶尖炼丹师炼出的顶级丹药,最多还会让凡人延寿一百五十年,炼气修士延寿四百年,筑基修士延寿六百五十年,金丹修士延寿一千年,元婴修士延寿一千三百年,化神修士延寿一千八百年。 而对大乘期修士就更是匪夷所思了,寿命可以延长三千年,足足翻了一倍。 对,就是这么逆天。 这不要说在东域要被争抢了,就是放到无上云天也是要抢破头的。 越是修为高的人越是想得到,争抢就越是激烈,最后必定会不死不休。 · 不过火玉灵灵芝芝王异常罕见,知道其效用的人都会捂死了,甚至连道侣都不一定会告诉,所以通常也只是极少数的人心照不宣。 而从今天夏家的人明明气势汹汹势在必得,最后却因为萧朗月两三句话轻易放弃的情况来看,这些人都不知道火玉灵灵芝芝王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争抢火玉灵灵芝来提纯灵根,这本身也的确吸引力巨大了。 谢隅搓搓手,悄悄问刺情:“有芝王吗?” 刺情翻了一个白眼,“有。” “哪儿呢?”谢隅问。 镜中一片白茫茫。 “被隐藏了啊!”谢隅感叹道,“已经有灵性了。” 刺情点点头。 “行吧。”谢隅道,“找个离那里最近,离人群最远的地方,我们先过去采点火玉灵灵芝存起来。” 刺情变成一根草指出方向。 一行人又隐了身形坐着一叶扁舟来到了一片滚烫的火红山林中。 “这大裂谷是要变成火山了吗?”谢隅问。 刺情草摇摇头。 “不管了。”谢隅擦擦不存在的汗,拍了拍继续装灰布巾子的白流云,“起来收火玉灵灵芝了!” 白流云慢腾腾变成了玉白小鼎的模样,打了个呵欠。 “来吧,让游儿抱着你走,发家致富就靠你了。”谢隅道。 由于不能撒欢奔跑,白流云兴致不高地又打了个呵欠。 “火玉灵灵芝需要好好保存,用这个玉匣装能很好地保存其药性。”他拿出几个白玉匣子递给游儿和池泱,“你们俩一起走,白流云会保护你们,能采多少采多少,存起来就都是你们的私房了。” 他再递给池泱一个储物袋,“虽然你现在还没引气入体,用不了,但是你可以先拿着,当荷包系起来,掩人耳目,等引气入体后就可以用了。” 池泱开心接过,跟着游儿走了。 游儿一脸欣喜抱着白流云变的玉白小鼎,小鼎耳朵朝哪里歪,他们就朝哪里走。 · 谢隅一个人站在这片山林中细细查看。 虽然在刺情镜中火玉灵灵芝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实际上走在山林里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刺情镜是把所有火玉灵灵芝显现了出来,包括正在孕育的,刚刚生成的,火里的,土里的,草里的,树里的,石头里的。 而真正长会出来露面的,不及万分之一。 当然找到一个冒出头的,就可能顺藤摸瓜找到一窝。 第55章 裂谷异样探路被抓包 不过,就是只是想找到一个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因为一般只有刚刚生成的火玉灵灵芝才会露出来。 但是刚刚生成的火玉灵灵芝有一样天生的生存技能,变身。 它们天生会跟着所处环境不断变化:改变形状、改变大小、改变颜色、改变气味。 直至最后跟所处的环境完完全全融合,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 是非常聪明可爱的灵药。 找到火玉灵灵芝的时机只有一瞬。 在它们完全成熟的那一刻。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时它们会变成火玉灵灵芝的原型,金光熠熠,一闪而过,眨眼就会没进它身处的任何东西里,完全隐藏起来。 而那金光虽闪,但在一整片滚烫火红的山林里却实在是不起眼的。 可以说,火玉灵灵芝的整个生长地都是它们的保护伞。 · 不过,这么大面积的火玉灵芝全都变异成了火玉灵灵芝,着实是很奇怪的。 谢隅一棵树一根草一朵花一片苔藓都没放过,仔仔细细看了看,不只是火玉灵芝变异了,这片山林的所有灵植全都变异了。 一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发生了变异,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地方出现了能导致大规模变异的新生力量。 从这片山林的火热程度来看,可能跟火有关。 火? 万成大陆的火种? 谢隅蹲下,把手掌完完全全贴在大地上。 大地的脉搏相对于大裂谷西边并没有明显的不同。 “刺情,你说火种是不是也苏醒了。”谢隅弹弹刺情草。 刺情岿然不动。 这种情况就是刺情被什么能量挡住了窥探的视线。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保护这颗火种。 当然,要强行突破也不是不能,但他们又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恢复大地生机的。 从出发点看,他们的行为和保护火种的东西的行为至少目前看来并不冲突。 所以暂时没必要内耗。 谢隅手指一点土地,道:“欣欣,进去看看。” 枯荣明灭火欢欢喜喜窜进地底深处。 · 谢隅就地坐下,扒拉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刨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小蘑菇。 整个山林明明如此火热,一向生长在阴湿处的蘑菇却长得红红火火。 真是怪事啊! 小蘑菇非常漂亮,谢隅准备捡回去让白流云开发新食谱,所以扒拉得很是起劲。 “阁下是什么人?”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谢隅顿了顿,还好他心理素质过硬,没被吓死。 他从地上捡起一朵彩色的小蘑菇,不急不慢站起来,转过身,朝藤架上的萧朗月摊开手,道:“在下姓谢,一个顺便采蘑菇的走方丹师。” 这片山林地处大裂谷最东边,谢隅身后不远处就是悬崖绝壁,而前方所有的出入口已经被萧家的人把守住了。 在这种自家地盘上一切都不知不觉发生变异了的特殊时候,再加上夏家刚刚闹了幺蛾子,萧家的防守不说铁桶一般滴水不漏,至少这么个大活人明晃晃进来,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萧朗月也不知道信没信,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然后看向他身旁装了满满一篓子蘑菇的竹篓。 “哈哈!”谢隅干笑,“见笑了哈,在下没吃过这种蘑菇,一时见菜心喜,忍不住就多采了点。” 他把满当当的竹篓提起来,抓出一大把朝萧朗月递过去,“一不小心就采多了点,这位公子要试试吗?” 萧朗月身旁的护卫警惕地朝前走了半步。 谢隅立马朝后退了半步,飞快提起竹篓朝地上倒出一半蘑菇,“一人一半,不能多了啊!我采了好久的。” 萧朗月抬手,身边的护卫退回原位。 “谢丹师说笑了,这个蘑菇毒性很强,吃不得的。”萧朗月道。 谢隅放下竹篓,掰开一朵花蘑菇闻了闻,又撕下一条百无禁忌地尝了尝,“这点毒不碍事,想吃的话用清水泡泡就好了,对公子来说正好很合适。” “在下倒是第一次听说,家里人从来没吃过。”萧朗月笑笑,“在下冒昧了,能请谢丹师为萧某做上一餐吗?” 这是要让他跟着走一趟的意思了。 真是委婉。 谢隅本来就有心从萧家打探点消息,顺便也可以看看情况来决定要不要救萧朗月。 “行啊!”谢隅把地上的蘑菇又一股脑儿捡起来装进竹篓里,“不过必须说明一下,我医术可以但厨艺不行,得让助手来下厨。” 他现在在大裂谷的峭壁这里都被抓包了,游儿和池泱在萧朗月过来的方向,想必也早就被发现了。 他得先确认一下她们是否安全。 谢隅朝四周看了看,“不知萧公子看到我家助手和药童了吗?她们就在周围采药。” “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萧朗月点头,“她们现在跟我妹妹在一起。” 果不其然。 他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太好了,”谢隅背起竹篓,“那就打扰了,借萧公子家厨房一用。” “请便,”萧朗月道,“还没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谢隅。”谢隅走在萧朗月的藤架旁答道。 “谢丹师。”萧朗月朝他拱拱手。 “萧公子叫我谢隅就行,”谢隅道,“说是丹师,其实我只能炼两三种很简单的丹药,本质上只能算是一个四处游走的采药人。” 谢隅还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万成大陆这样偏僻的地方,会炼丹都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能炼很多丹就容易引起人过多的猜测。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还容易被人算计,陷入险境。 人心难测,谢隅可不想赌人心。 所以在不清楚情况时,该遮掩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先遮掩一二。 尽管有时候他遮掩得也并不是那么走心。 “谢丹师谦虚了。”萧朗月道。 “实话实说罢了。”谢隅摆摆手道,“谢某常年都在山间田头挖草,不习惯那么多繁文缛节,这会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文邹邹的话已经是把老底都掏出来了。” “哈哈哈!”萧朗月疏朗一笑,“谢丹师真是有趣。” 他原本一身沉沉病气,隐隐还有抹不去的郁气,这一笑却如光风霁月,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第56章 你来我往有机锋暗藏 谢隅一边走一边顺手薅路边树上的木耳。 突然,他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兴高采烈道:“好吃的!” 说着就兴高采烈朝一大堆灌木丛跑去。 一行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有点莫名其妙。 萧朗月的护卫怀疑他是不是要跑,抬脚就要追过去。 “先等等。”萧朗月马上制止。 护卫收回脚,朝谢隅跑的方向看着,神情警惕,随时准备着听令去抓人。 “啊呀!是彩玉葡萄!”谢隅兴冲冲的声音从灌木丛中传来。 萧朗月冷淡的眉眼微微眯了眯。 护卫警惕的神色稍缓。 不一会儿,就见谢隅双手抱着一大串彩色的大葡萄满面笑容从林子里钻出来,边走边啧啧称叹,“这葡萄可太漂亮了!快快快,大伙儿都去找找,肯定还有,一串可不够吃的。” 众人:“……” 快一人高一串的葡萄是认真的吗? “这可真稀罕,”萧朗月笑笑,对身边的护卫道,“想必大家都没吃过,你们俩去找找吧。” “是。”左右护卫也朝刚刚谢隅摘葡萄的灌木丛找葡萄去了。 “咦~”谢隅奇道,“你们之前没采到过吗?” “没有。”萧朗月道,“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 “啊?”谢隅抱着大葡萄,“这么说谢某运气不错啊!” “确实。”萧朗月道。 “这里的长的东西都很好看!看着闻着也都很好吃的样子,真是来对地方了。”谢隅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跟背篓有得一拼的竹篮子,往上面铺了一片顺便摘下来的葡萄叶,然后把彩玉葡萄轻轻放上去,满足地吸了一鼻子,“好香!” “看来谢丹师去过很多地方。”萧朗月道。 “很多。”谢隅点头,“但这里也是很特别的。” “哪里特别?”萧朗月问。 “葡萄就很特别。”谢隅道,“别的地方也有彩玉葡萄,但没这么大,也没这么香。” 他摘下一颗鸡蛋大小的青绿葡萄剥鸡蛋一样剥了皮咬了一口,眉头都皱烂了,艰难地咽下去,嘶了一口气,“我的天,老命都要酸掉了。” “哈哈哈!”萧朗月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不是也没这么酸?” “味道都变了,别的地方彩玉葡萄的绿葡萄是纯甜的,纯甜!”谢隅眯了眯眼,“这里的绿葡萄真是太酸爽了。” 一不留神现代的惯用语就蹿出来了。 谢隅也没太在意,就地挖了一个小坑把手里没吃完的葡萄埋进土里,叽里咕噜道:“不吃了不吃了,还给你!” 枯荣明灭火悄无声息蹿回他的指尖,回到他身体里。 · 不一会儿,两个护卫也抱着一大串彩玉葡萄出来了,对萧朗月道:“公子,只找到这一串。” “先收起来吧。”萧朗月道。 其中一个护卫马上跑去旁边的灌木丛快速编了一个大篮子,另一个护卫马上小心把彩玉葡萄放上去。 “还是先别吃了,”谢隅道,“这个彩玉葡萄本质上大概也发生了变化,等我研究研究再说。” “好。”萧朗月点头。 谢隅拍拍手,背起背篓,提起篮子,“走吧!回去吃点好吃的补补。” 萧朗月挑了挑眉,感觉这个丹师挺活泼。 被认为活泼的谢隅是故意的。 宾至如归嘛,他早点入乡随俗也没什么不对,也让萧朗月知道,他并不是被胁迫的。 他不怕事,但是也不会主动惹事。 只希望双方能相安无事。 无论如何,友好的信号总是要释放出去的。 “这些东西都很多,拿着不是很方便,谢丹师不如也用储物袋收起来。”萧朗月自然听懂了谢隅的言外之意。 “不不不,”谢隅连连摇头,“一会儿我那童儿见我没给她带吃的回去会不开心,得让她第一时间看见。” “谢丹师对自家小孩真是慈爱。”萧朗月道。 “那是自然,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嘛。”谢隅道。 “这个你也要给她吃吗?”萧朗月指指大篮子里的彩玉葡萄。 毕竟谢隅说过彩玉葡萄变异了,有些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都不确定。 “给啊,我家孩子养得糙,长期都是放养的,自小就不挑食,什么都吃。别看这葡萄我吃着酸,她吃着不一定多喜欢。”谢隅道。 这个回答让萧朗月又有了一份思量,谢隅这一行人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变异的彩玉葡萄有毒吗?”萧朗月继续试探。 谢隅看看他,对此并不反感,老神在在道:“要看谁吃。” “我吃。”萧朗月道。 “可以。”谢隅道,“等先把蘑菇炖一锅来吃了,然后把葡萄当饭后水果吧。” “我吃哪个颜色的葡萄?”萧朗月是真有点好奇了。 “一会儿我家童儿吃了来看,哪个甜吃哪个。”谢隅道。 “哈哈哈哈!”萧朗月疑虑打消了不少,好奇发问,“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谢隅:“彩玉葡萄之所以被称为彩玉葡萄,是因为不同颜色的葡萄含的灵气量不同,灵气量越足,葡萄越是晶莹透亮如暖玉,味道也越甜。通常来说绿色透亮的那种最甜,但刚刚我吃过了,事实证明现在变异了之后,那个颜色已经不甜了,但灵气却很足。所以我想是不是反过来了,灵气越低味道越甜,颜色越深。但我被酸得狠了不想试了。等童儿吃了再决定吧。” “所以我不适合吃灵气浓的葡萄是吗?”萧朗月抓到了重点。 “嗯。”谢隅看向他,“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容不下更多的灵气了。” 萧朗月瞳孔骤然收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随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道:“谢丹师看出来了。” “也就一点皮毛,”谢隅自然看出了萧朗月的激动,但他本就有意要观察他的情况,也没有卖关子,道,“以前见过这样的情况,但具体的差别还要仔细看过才知道。” 萧朗月竭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下来,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累谢丹师帮萧某仔细看看。” 谢隅笑笑,“萧公子信任在下?” 第57章 信不信拉扯来路蘑菇 萧朗月摊摊手,“谢丹师觉得呢?” “哈哈哈哈!”谢隅道,“别怕,我就是一个丹师,只喜欢采药炼药行医看病,别的一概不关心。” “谢丹师从哪里来?”萧朗月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明来历。 “十万废墟之境。”谢隅坦率答道。 “嗯?”萧朗月难得愣了愣。 “啊!”谢隅点头,半真半假道,“那边没什么灵药,我就朝着这边来了,走了好久,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让我找到了这块满是奇花异草的风水宝地。” 谢隅知道萧朗月为什么难得发愣,毕竟十万废墟之境相当于万成大陆几十万年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地。 谢隅不仅去了,还带着助手和药童全须全尾出来了,这是闻所未闻的。 此时他说出十万废墟之境不是因为遮掩得不走心,而是因为十万废墟之境的变化稍加留意,随便去打探一下就能发现。 他也算暗戳戳搞了个宣传,让人去打探,去偶遇通幽秘境,给通幽秘境引点流。 多么两全其美。 萧朗月只愣怔了一瞬,心中新的疑虑又起,不动声色问:“那边人多吗?” “不太多,我们走了很久只远远看见过一个人影。”谢隅道。 “一个人?”萧朗月疑惑。 正常情况下应该一个人也没有的。 “对。”谢隅道,“那时那个人一直看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不久又好像跟谁打了起来,一直在躲避,最后还被火给烧了一下。” 萧朗月被他云里雾里的描述整得更疑惑了,“一个人自己打架?” “萧公子也觉得很奇怪对吧?我们当时看到也觉得很奇怪。”谢隅道,“那个人境界很高,我看不透,身边又都是弱小妇孺,就赶紧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嗯。”萧朗月也不知道信没信,“谢丹师在那边采了什么灵药?” 毕竟十万废墟之境在万成大陆太特殊了,是众所周知的死地。 按理,那边该是寸草不生的。 萧朗月近来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接近于垂死挣扎。 最近又遇上夏家频频搞小动作,虎视眈眈,总也脱不开身出去看看,所以并不知道那里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不得不心生疑虑。 当然也更加不知道谢隅恢复了通幽树的生机,通幽树已经慢慢带着周围的环境一起变了。 谢隅并不在意萧朗月的多番试探,拿出一把灵草道:“看,都是刚刚长出来的通心草,益气的,还挺多,就是太嫩了点。” 萧朗月转过头,看着那些细嫩的灵草,眼神里是真真实实的惊讶。 谢隅递过去一根给他,“就这样,才三寸,所以后来实在下不去手,只得换地方。” 萧朗月接过那根三寸长的通心草,喃喃道:“原来那边环境也变了。” 谢隅没有接话。 万成大陆的变化确实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开始了。 通幽秘境的变化是好的,大裂谷东边的变化却让谢隅有些看不明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想要恢复万成大陆的生机,就要多加留意这些变化。 而萧家盘踞此处,对这里的变化必然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所以谢隅完全没有挣扎地就跟着萧朗月走了。 也算顺势而为。 · 他们来到了萧家的大院子,院子整个是嵌在山体里的,和山浑然一体,远远看去都看不出是有人住的地方。 谢隅眨了眨眼。 护卫上前敲了敲门,道:“公子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从里面跑出来。 是萧明珠。 谢隅朝里面看去,穿着星光霓裳的小团子正欢欢喜喜跑出来,“谢隅来了!” 池泱紧随她身后小步快走。 “来了!来了!”谢隅面上多了一丝真实的喜意,“不用跑,我又不会丢。” 游儿吐了吐舌头,看向紧跟上来的池泱。 池泱欲言又止。 “来来来,看看这是什么好吃的!”谢隅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把装彩玉葡萄的大篮子往地上一放。 “大果子!”游儿伸手抓了一颗跟她拳头差不多大的红色葡萄,“做成糖葫芦!” “我不会啊!”谢隅道。 “哦。”游儿有些失望。 “这样也可以吃。”谢隅道。 游儿咂咂嘴,张口就要咬上去。 “哎哎哎,”池泱轻轻从她手里把葡萄拿了过去,“先剥皮。” 说着就摘了一颗大葡萄下来,开始剥葡萄皮。 谢隅对游儿道:“这个葡萄太大了,葡萄汁还沾手,拿小碗装一下。” 游儿眨眨眼,好像没听懂,只是看着他。 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知道隐藏自己身上有储物袋的事。 谢隅也朝她眨眨眼,拿出一只竹碗,还配了个小勺子递给她,“过去接着。” 游儿捧着碗凑到池泱面前,眼巴巴望着她手里水滋滋的大葡萄。 “谢丹师里面请。”萧朗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谢隅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隅这才发现他们随意地就在人家大门口开吃了,好像是有点不像话。 他朝萧朗月点点头,拍拍游儿的丸子头,“馋丫头,进去吃。” “嗯!”游儿捧着剥好皮的大葡萄一脸喜滋滋。 · 进得院子,谢隅把背篓放下来,随手捡出几朵放在桌子上。 池泱也走过来帮着收拾。 “这些蘑菇是变异的,有点毒,但总的脱不开变异毒蘑菇的范围,你可以参照着别的变异毒蘑菇观察。”谢隅道。 池泱点头。 “把桌子上这些拿去洗干净用清水泡泡,稍加处理一下。”谢隅道,“然后文火清炖,什么都不必放,煮好后端出来给萧公子吃。” 池泱心中有点讶异谢隅的上手速度,但面上不显,只是点头,拿了捡出来的几个蘑菇就要去洗。 “我来洗就好了。”萧明珠过来拉着池泱,“池泱姐姐是客人,哪能让客人动手的?” “这蘑菇有毒,池泱能处理。”谢隅看向池泱,叮嘱道,“不必全部处理完,留下一成毒性即可。” 第58章 彩玉葡萄启生命新变 “是。”池泱恭敬答道,做足了助手听命行事的样子。 “明珠不得胡闹。”萧朗月看了萧明珠一眼。 萧明珠讪讪收回手,“那就劳烦池泱姐姐了。” 看得出她很紧张他哥哥,对于哥哥要吃毒蘑菇的事非常不放心。 “放心吧,谢丹师常年行走四方,见多识广,不会有问题的。”池泱朝她笑笑,拿了蘑菇让人引着去了厨房。 萧明珠抿抿唇,还是不怎么放心。 被池泱点出心思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朝谢隅略略致意后,招呼丫鬟们摆出茶盏果品来奉茶。 谢隅采的那串彩玉葡萄也用了一个大玉盘装了摆在了长桌上。 丫鬟们眼中都有惊异,却没有一个咋咋呼呼的,可见萧家平时的管理就很严。 谢隅顺手从彩玉葡萄上一颗一颗摘果子,每个颜色的葡萄都给游儿剥了一颗,一颗一个用小碗盛着。 游儿挨着碗一个一个吃过去,每个都吃得很欢。 “哪个最甜?”谢隅问。 “这个”,游儿伸手指着彩玉葡萄里的翠绿葡萄。 “嗯?”谢隅问,“绿的?” 游儿点头。 “哪个最酸?”谢隅问。 游儿摇摇头,“甜。” “全部都是甜的?”谢隅问。 游儿点头,“甜。” · 这就有点奇怪了。 谢隅手指轻轻点过每一颗葡萄,灵气含量确实都是不一样的,绿色葡萄的灵气量还是最浓的。 他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炼丹炉放在桌子上,生起木火。 温了一会儿炉,他把每个颜色的葡萄都拿了一颗放进炉子里,然后掐了一个诀。 彩色葡萄一颗颗分明悬在炼丹炉里,一点淡烟渐渐从每颗葡萄上飘出。 葡萄皮轻轻一点一点绽开,果肉散发出阵阵清香。 一粒粒葡萄籽干干净净从果肉中分离出来,一粒粒悬在果肉上方。 谢隅静静观察着葡萄的每一个部分,果皮,果肉,每一丝,每一缕,每一滴果汁。 最后定定看向葡萄籽的中心。 有一颗葡萄籽中间,有一点透明亮光,看上去那颗葡萄籽就像中间被钻了一个小孔一样。 那点亮光在炼制下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完全包裹住了整颗葡萄籽。 或者说,整颗葡萄籽最后都变成了透亮的一颗晶状物。 谢隅用薄竹片轻轻刮了一点。 “好吃吗?”游儿眼巴巴看着他。 谢隅把那颗晶状物给她,“你尝尝。” 游儿毫不犹豫吃了,眼睛都眯了起来,然后瞪大,滴溜溜直转,“好甜!好好吃!灵气好好吃!” 这颗晶状的葡萄籽本质灵气化了,大概是彩玉葡萄留给后代的储备粮。 谢隅现在知道为什么他吃的那颗葡萄虽然灵气还足但口感很酸了,那颗葡萄的糖分和灵气的绝大部分都聚集在葡萄籽里了。 这些葡萄再生长一段时间,最后可能都会变成灵气种子,里面保存着完整的灵气化的看不出是葡萄籽的葡萄籽。 等哪一天时机到了,这些葡萄籽吸收完包裹的灵气和养分,就能再次破壳而出,发芽、开花、结果。 可见彩玉葡萄的确进化了,对自身的生命已经有了很好的安排。 原来这就是这些彩玉葡萄的变异方向。 有点像有些灵兽,他们明明是哺乳动物,但他们的后代出生时却是一颗灵气蛋,哪怕脱离母体,蛋里的灵兽崽子也能因为这颗灵气蛋储存的灵气营养充足,不出意外就能好好出壳,安然长大。 谢隅再仔细看了看其他的葡萄籽,都还没有变化的迹象。 只有那颗绿葡萄上面是空荡荡的,果然本质上还是绿葡萄灵气最足也最甜。 其实这时候也可以看出来,植物们生长开花结果并不是为了给别的任何东西采摘食用的,它们的整个生长过程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一生。 一生只用对自己负责。 不莫名向外寻求,只专注自身。 多么智慧。 多么一心一意。 谢隅忍不住想,灵植一般寿命都还不错,而且时候到了也会开智,开智后也会修仙,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 他手指轻饶,指引着灵气涌进炼丹炉里的每一颗葡萄籽中,渐渐的,那些葡萄籽也从中间开始出现一点透明光亮。 然后那些光亮朝周围扩散,漫延至整颗葡萄籽,直到所有的葡萄籽都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灵气种子。 谢隅把这些灵气种子给游儿,“尝尝这些。” 游儿一颗一颗吃得很欢。 谢隅:“甜吗?” 游儿眯了眯眼,甜甜道:“甜。” “哪个甜?”谢隅问。 “最开始的那颗最甜。”游儿道。 谢隅了然。 由彩玉葡萄自身的生命力量酝酿的灵气种子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 池泱已经端着炖好的清水毒蘑菇出来了。 谢隅把炼丹炉里剩下的葡萄果肉用一个盘子盛出来放在萧朗月旁边。 “我现在吃这些蘑菇吗?”一直坐在小几旁默不作声看着一切发生的萧朗月问。 “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让我给你把个脉。”谢隅过去坐到小几的另一边。 萧朗月沉默片刻,把袖子往上撩了一点,伸出手,“劳烦谢丹师。” 谢隅取出一片清透竹膜搭在他的手腕上,一根手指轻点竹膜。 一刻钟后,谢隅收起竹膜,“萧公子喝汤吧,一碗就可以了。之后可以吃点炼制过的黑红色葡萄。” 萧朗月:“多谢。” 这时,萧明珠招呼着家里的丫头们过来收拾桌子摆饭。 萧朗月请谢隅一行入座,然后舀了一碗蘑菇汤慢慢喝完。 他额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有些苍白的脸此时变得有一丝灰败。 萧明珠一直在旁边看着,面上很是着急。 但见萧朗月没有发话,也只是干瞪眼看看谢隅,再转头盯着她哥。 片刻后,萧朗月缓过来,灰败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萧明珠道:“我没事。” 然后萧朗月用筷子夹了黑红葡萄的果肉一点一点慢慢吃完。 他灰败的脸色渐渐变得正常苍白,最后还隐隐透出一丝清淡红晕。 萧朗月呼出一口气,真心实意露出一丝笑容,“多谢谢丹师。” 第59章 明确交易毋需费猜疑 “好吃吧!”谢隅道。 “清甜润心。”萧朗月点头。 “萧公子运气很好,这个变异的彩玉葡萄能自主运转灵气,对灵力有非常自然温和的疏导能力,刚好适合现在的你。”谢隅道。 萧朗月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困扰了自己一辈子的病症就在这一天里忽然都好像有了希望。 “多谢谢丹师,若萧某今天没有遇到谢丹师,萧某也不会有此机遇。”他按下自己内心的悸动,开门见山道,“萧某斗胆请谢丹师为萧某诊治,不知该如何酬谢?” “吉人自有天相,这是萧公子命中的转机。”谢隅摆摆手,“至于治疗的酬谢,让我们采点火玉灵灵芝带走,如何?” “就怕谢丹师不肯要。”听到谢隅的酬谢要求,萧朗月原本满怀希望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苦笑,“不瞒谢丹师,外界虽然盛传我们这边有火玉灵灵芝,但萧某一家至今采到的火玉灵灵芝不足一掌之数。且采到的时候全都已经毁损了,几乎失去了所有药力。” 谢隅挑了挑眉,这倒是完全没想到。 萧朗月慢慢站起身,“谢丹师请跟我来。” 谢隅朝游儿和池泱点点头,然后跟着萧朗月走过回廊,进了一处类似于书房的所在。 · 萧朗月取出一个匣子摊开来放在书桌上,朝谢隅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谢隅看过去,匣子里装着三团黑乎乎的东西,不说的话根本不知道这是火玉灵灵芝,简直是差太远了,跟完全换了不知名物种一样。 谢隅探出一根灵力丝往变了样的火玉灵灵芝探去,灵气全无,甚至有了腐朽之气。 “在哪儿找到的还记得吗?”谢隅收回灵力丝问。 “这几朵都是明珠采的,谢丹师要去看地方的话让明珠带你去便可。”萧朗月道。 “多谢。”谢隅道,“在此之前,我们来谈谈萧公子的身体情况吧。” “谢丹师请坐。”萧朗月,“还请谢丹师指点迷津。” 谢隅顺手轻轻捋了捋三寸假胡子,道:“萧公子经脉堵塞,而且还在继续变得细弱,再过不久,所有经脉都会慢慢消失,一点灵气都不会再在萧公子身体里保存了。” 萧朗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朝谢隅拱手作礼,“还请谢丹师出手相助。” “不必如此客气,”谢隅摆摆手,“我说了我要采火玉灵灵芝,就是交换而已。” · 明明白白说出来交换条件对双方都好。 谢隅可以不必担心欠债了,心无遗虑地随便采火玉灵灵芝。 虽然萧明珠捡到的火玉灵灵芝都不好,但谢隅有刺情镜在手,只要有心,悄悄避开人的耳目,就能把整片大裂谷东边的火玉灵灵芝完好无损地采完了。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手,除了关于欠债的忧虑外,更多的是他还没弄清楚这个地方发生变异的原因,这才是他此行更重要的事情,他要沿着这个线索去找万成大陆的火种。 而且在探查火种的位置时行动起来更加合理方便。 对萧朗月来说,把交换条件说明白之后,他可以不必那么费心地揣测谢隅的用心,虽然不可避免的仍然会心存疑虑,但也是合适的疑虑,并无大碍。 可谓一拍即合。 · 萧朗月道:“火玉灵灵芝很少见,而且很难辨认,若谢丹师有寻找火玉灵灵芝的法子,萧某自不会阻拦。” “多谢。”谢隅想了想,“火玉灵灵芝是火玉灵芝的变种,非常罕见,寻常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出现一朵,不知这里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火玉灵灵芝的?” “其实也就三个月左右,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那是火玉灵灵芝,明珠路过的时候看到一点金光闪闪,只觉得它看上去很好看,长得很像火玉灵芝,只是灵气更足的样子。火玉灵芝在我们这里一直是很基础的灵药,所以她当时也没想太多,伸手就采了,结果没想到刚刚把它摘下来,它就变色了,并且迅速枯萎。”萧朗月道。 “火玉灵灵芝的采摘需要用特殊器具,否则离开土地之后就会迅速变质。”谢隅道。 “多谢谢丹师告知。”萧朗月点点头,无奈叹口气,“直到采到的三朵火玉灵灵芝都枯萎了之后,跟随的药师才犹豫地说这可能是火玉灵灵芝。” “原来如此。”谢隅道,“想必会带来不少麻烦。” “是。”萧朗月道,“当时是明珠带着人巡山,在场的有很多人,明珠还没意识到火玉灵灵芝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没有及时封锁消息,也是因为这样,大裂谷东边有火玉灵灵芝的消息就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引来了许多人的觊觎。” “萧公子可要夙兴夜寐劳累了。”谢隅道。 萧朗月苦笑,“萧某现在的身体这个样子,很多人都按捺不住了。若不是之后再没有人看见过火玉灵灵芝,这片山林谷地早都被踏平了。” “除了火玉灵芝变异了,这里其他的灵植也多有变异,不知这些变异大概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谢隅问。 “谢丹师,我能问问你是什么人吗?”萧朗月沉默片刻,“虽然有点冒昧,但你的出现着实有些蹊跷,而且你对这里环境变化的在意多于对灵药的在意,萧某心有疑虑,不知谢丹师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萧公子如此坦诚,谢某也不好让萧公子平白消耗心神。”谢隅道。 萧朗月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就是一个四处行走,采药炼丹的丹师。”谢隅道,“每个丹师都自然会对灵药感兴趣。环境的变化会影响灵药的生长变化,而任何灵药的任何变化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对于最终成丹的影响,我要尽可能的了解清楚才行。我可以对天道起誓,我对这里没有任何恶意。” 萧朗月没想到谢隅会对天道起誓,这可是不能打妄语的。 天道制约对修真者来说并不是玩笑,一旦对天道起誓后,但凡对所发誓言有所违逆,必然会遭到天道反噬,严重时甚至会毁损一个人的修仙根基,仙途再无指望。 没有一个修仙人会拿这个开玩笑。 第60章 互不信任契约来保障 “我们可以签订天道契约,”谢隅为表诚意,拿出一张契约符,对萧朗月道,“我从大裂谷东边采摘火玉灵灵芝,并承诺不对大裂谷东边的一切做任何不利的事情。作为交换,谢隅在此承诺为萧朗月公子医治沉疴,打通身体经脉,恢复正常修炼。如何?” 做到这一步,谢隅觉得自己算得上很有诚意和良心了。 毕竟火玉灵灵芝本身真的是非常难得的天材地宝,哪怕萧朗月不知道火玉灵灵芝芝王在延寿上的惊人效果,单单只是火玉灵灵芝能够提纯任何人的灵根,而不会有任何副作用这一点,就足够灵气不足的下方世界的所有修士疯抢了。 而萧朗月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差不多到了生命的临界点,疑难程度令万成大陆的丹师、医师、药师全都束手无策。 谢隅能看出来他的修为已经是下方世界所能限制的最高级筑基巅峰,实力在万成大陆可谓是非常雄厚。 但也是因为这样,萧朗月随时都有因为经脉细弱而灵力却过于充裕,导致灵力在身体里爆炸崩溃的危险。 萧朗月的生命可以说得上是危在旦夕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萧朗月还能在这样的年纪,在这个灵气不够充足的下方世界修炼到筑基巅峰,可以说是有大毅力的修真天才。 因为这样细弱的经脉,能容纳的灵气非常有限,那么能转化的灵力量也会非常有限。 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修炼到筑基巅峰,必定忍受了最大的挤压和磨练,吃过很多苦。 这样的人就此陨落,谢隅也觉得十分可惜。 如此,火玉灵灵芝和萧朗月的命之间的份量也达到了一个平衡。 所以谢隅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比较合理的。 谢隅之所以拿出契约符,提出签订契约,是因为他和萧朗月本质上是彼此的陌生人,相互对彼此都不可能平白就产生信任。 但是双方又对彼此都有所求。 那么签订天道契约就能非常好地消除双方的疑虑,并保障双方的权益,让事情能够较为安心地推进。 一旦两人签订了天道契约,那么签订契约的双方为了不被反噬,就必须遵守契约上约定的一切。 这样一来,双方之间哪怕并不十分信任,互相谋害的风险却还是能借着契约消除了,这样大家也都能安心做事。 萧朗月见谢隅做到这个地步,心中疑虑确实也放下了一大半。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刻不容缓。 萧朗月眉睫低垂,大裂谷东边情况非常复杂,外面有很多人在虎视眈眈,哪怕他有筑基巅峰的实力,却并不能毫无顾虑地发挥出来。 每一次对灵力的使用对他的身体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他也找过很多丹师药师医师看过了,都没有办法根治,最近半个月来甚至连延缓都很难做到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天都在不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萧朗月觉得谢隅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感觉谢隅能治好他。 当然这也可能是濒死挣扎,死马当活马医。 但不论如何,修真之事步步惊心,一味猜疑和恐惧是很难修炼到最后的。 那么,就把这当成是一次老天爷给的机缘,赌上一赌吧。 · “好。”萧朗月道。 他抬眼看向谢隅,目光坚定而清晰。 谢隅非常欣赏萧朗月这样的魄力。 他毫不犹豫地在契约符上写上双方的约定和承诺。 接着两人都将自身灵力打入契约符。 契约成。 契约符一分为二,分别落入两人手中。 谢隅收起契约符,拿出笔墨纸砚,斟酌着写下一些灵药。 “这些灵药都是治疗要用到的,还请萧公子准备好了给我。”他将灵药单子交给萧朗月。 萧朗月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久病成医,对灵药也很是熟悉。 谢隅列的单子里面有很多灵药都是他听过甚至是用过的,也有一些灵药是他听说过但没见过的,还有一些是他既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的。 他指着最后一行问:“不知牵机草是什么灵药?” “牵机草本身只是一种平常的草药,但是它奇异的含有一丝天地生气,可以牵引契机,增加灵植成活的几率,炼丹的时候用了这种草药也更容易提高成丹率。”谢隅道。 “真是闻所未闻。”萧朗月再次感受到谢隅的与众不同,心中免不了暗暗增加了点信心。 谢隅这样随意地就告诉了他一个炼丹上的技巧,他也有必要表态:“多谢谢丹师告知萧某,萧某不会告诉别人。” 每一个炼丹师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哪怕谢隅说牵机草是平常草药,但萧朗月长这么大,由于身体的原因,接触过无数的炼丹师,从没有听到一个炼丹师说过这种用牵机草提高成丹率的法子。 谢隅说得轻飘飘的,但实际上这其中的天分和机巧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每一个炼丹师都想提高成丹率,但真正能做到的却少之又少。 而真正做到的人,没有一个会像谢隅这样大剌剌就说出来了的。 因为提高成丹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变成炼丹师的底蕴,相当于丹师立足的底牌,是不可能轻易让人知道的。 萧朗月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就得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炼丹秘密,一方面庆幸这是一个有自身底蕴和本事的炼丹师,一方面都不知道该说谢隅是坦率还是草率了,内心真真是五味杂陈。 谢隅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笑笑。 他把已经列好的另一张单子递给他,“对萧公子的治疗需要一个零时的炼丹房,这上面是一个零时炼丹房需要用到的东西,还请萧公子一并备好。” 萧朗月接过单子看完,“这些都是常见的,萧某这就去让人准备。” “好。”谢隅点头,“如此我便先带着我的人去找火玉灵灵芝了。” “需要安排人手帮忙吗?”萧朗月问。 “不必。”谢隅拿出一片炼制过的竹叶递给他,“你把一切准备妥当了通知我就行。” 第61章 绿野寻踪忆往日奇遇 萧朗月提出安排人手帮忙固然有顺便观察一二的心思,但谢隅都这么直接的拒绝了,他也不会多生事端。 虽然谢隅的脾气看上去还不错,但炼丹师历来都是脾气最难捉摸的一群人,万一他的多疑惹得谢隅不快,导致什么不好的结果,就麻烦了。 “好的。”他也不再坚持,接过竹叶,“谢丹师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再通知萧某便是。” 谢隅点点头,两人各自分散行动。 · 谢隅带着池泱和游儿往大山深处走去。 经过枯荣明灭火的探查,那里的大地脉搏搏动最有力。 刺情在谢隅手里指路。 为了避人耳目、伪装成头发丝的白流云从游儿的丸子头上下来,飘到谢隅肩头拱了拱,又变成了一个玉白色的小鼎。 谢隅这时候才有空闲问:“你们怎么都没反抗一下就跟着萧明珠走了?” “反抗什么?我们来这里又不是打架的。”白流云不以为意道,“这俩一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个是只显示出炼气一层修为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反抗的。” “莫名其妙被人请走都不反抗一下,不是让人平白生疑吗?多少也该意思一下的。”谢隅语重心长教育道。 “嗯……”白流云想了想,“说的也是,以后遇到这种事,让她们先问个为什么吧!” “你们连为什么都没问吗?”谢隅真是被这群人的不作为气笑了,“你们就不怕跟着他们走了被关起来严刑拷打什么的?” “不怕。”游儿道,“我能感觉萧明珠的灵力气息和萧朗月一样都很干净。” “原来如此。”谢隅道,“还好我们游儿跟着一起来了,要不然有的鼎连自己会不会被卖了都不知道。” 游儿喜滋滋拿出一串彩玉葡萄的糖葫芦递给他,自己也拿着一串欢欢喜喜吃着。 “哟!这都吃上了。”谢隅感叹,不客气地接过来咬了一颗。 “哼!这就是手艺和效率。”白流云哼哼。 之前游儿跟谢隅说要吃彩玉葡萄的糖葫芦,谢隅手残委婉拒绝了,但白流云却听进心里去了。 之后他找了单独和游儿他们相处的地方,飞快撸光了谢隅采摘的那串彩玉葡萄,一股脑儿全扔进了鼎里,做成了几十串彩玉葡萄糖葫芦,给游儿装进了零食袋。 自从白流云重新炼丹以来,游儿的储物荷包里已经装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袋,随时都有好吃的可以吃。 “溜圆最好了。”游儿道。 白流云的一脸傲娇变成了一脸满足,有一种吾家有女我宠着的自豪感。 毫无疑问的,游儿这个流落异乡的落魄公主在白流云这里是真的被宠成了公主的。 谢隅内心啧啧,现代有所谓儿控妹控女儿奴之类的父母兄长,不知道白流云是个什么控什么奴。 · 一行人由于目的明确,又已经在萧朗月那里过了明路,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走进一座大山,几经寻找和查探,最终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洞口。 这个山洞处在悬崖边,周遭灵植长得非常繁盛,几乎完全把这个洞口遮住了。 谢隅他们站在一株巨大的芭蕉树下,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最终才确定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山洞。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这株大芭蕉就像是这个洞的守护者,纹丝不动挡在他们面前,一点山洞的影子都不让他们看见。 要不是刺情镜里始终指向这个地方,谢隅在找寻几遭无果后,都想放弃了。 最后,谢隅把目光转向了这株罪魁祸首大芭蕉树。 芭蕉树浑身碧绿如玉,长得非常鲜亮,看上去神采奕奕。 但不管怎么看,都好像只是一株普通的芭蕉树,除了看上去很精神,并没有特别之处。 这使得芭蕉树在周遭一大堆奇异灵植里显得非常的平平无奇。 连身高都没有周围的树高,怎么看怎么普通。 大芭蕉树任凭谢隅一行人打量,老神在在,坚决严实地守着山洞,岿然不动。 如此的沉得住气,却让谢隅想起了一件离奇的旧事。 “火玉灵灵芝有一门远房亲戚,”谢隅不再盯着大芭蕉树,看向身旁的伙伴,“你们知道吗?” 游儿眨眨眼。 池泱摇摇头。 “啊!这真是个冷笑话。”白流云道。 “不是笑话,”谢隅道,“只是这个事情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了,知道的人不多,你们没听说过也正常。” 谢隅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他为神的时候有一次出去采药,恰好遇到了。 因为感受到了他的意念,被他的奇异念头吸引,莫名其妙就坐下来看了他许久,亲眼见证了他的变化。 ·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火玉灵芝出生了。 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一直长不大,也一直没有任何药效,所以每次有人来采药,都会想也不想地忽略他。 于是他一直就那样长啊长,长成了一棵永远也长不大的宝宝芝。 也就是说,他钻出土地的时候多大,最终他不管活了多久都只有那么点儿大。 他就这样看着日升月落,春去秋来,身边的火灵芝冒出一茬又一茬,又被采摘了一茬又一茬。 他还是他。 颜色、大小都没有任何变化,连一丝褶子都没有增加过一点点。 最初的时候,他很疑惑,也很着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所有的小伙伴都不一样,以为自己有问题,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天地间一棵非常平凡的灵药,而且还属于发育极度不良的那种,所处的灵气环境也只能供给非常普通的灵植生长。 而越是普通的灵植,生长周期越是短暂,所知道的东西并不比他多。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圈,非常遗憾的,他的身边并没有任何生灵能够给他解答他满心的疑问。 他非常沮丧,但又无可奈何。 只能这样一直疑惑着,着急着。 疑惑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着急着着急着久了,渐渐也没那么着急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都忘了那些曾经着急过的感觉。 第62章 冲破表象寻找真本相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对自身的处境,不再想问为什么了。 他忽然间没有了疑惑。 那些伴随他漫长岁月的模糊纠缠,全都不见了。 不是因为他活得够久,对一切都麻木疲倦了,所以得过且过。 也不是因为他习以为常,对万物不再执着,放过世界放过我。 而是他忽然发现了自己。 对,自己。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但其实也该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 · 最初的时候,他明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明明嫩生生活着,却完全感受不到活着本身。 他是总把眼睛放在周围别的灵植身上,总是去看见别的灵植,特别是别的火玉灵芝们。 他们出生了,他们长高了,他们变得黄亮了。 他们成熟了,他们留下后代了,他们被人采摘了。 他们来了, 他们又不见了。 只有他一个,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那里。 总是在那里。 不增加一分一毫,也不减少一分一毫。 他发现了自己和别的火玉灵芝的不同。 只有他一个不一样。 他开始恐慌,开始怀疑自己。 可是他无计可施。 他想要呼救,想要吼叫。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他喊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呼喊都要把自己撕裂了,周围却依旧无知无觉,毫无变化。 而他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看着自己的惶惑无措,看着自己的杂乱无章,看着自己的动弹不得。 犹如被什么东西困在了原地。 他却看不见。 而他所有的挣扎都像是无缘无故的小情绪,或者莫名其妙的闹脾气。 更有甚者,完全是无理取闹的发疯。 他无助极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悲伤忽然漫上他的心头。 他被困住了。 但是什么困住了他,他不知道。 也没有人知道。 他甚至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 · 周围熟悉的一切忽然间都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就在那一瞬间,他学会了真正的沉默。 沉默地看万物生长,看花开花落,看太阳来来去去,看风飘摇变幻,看云起云散,看星星眨眼。 山头的雪落了又化,山下的溪流涨了又干。 天无所不容,却永远空空。 大地负载万物,沧海桑田,本身却从未改变。 他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开始不再执着于急于想知道的一切。 开始闭上眼睛沉睡。 不思不想,不听不看。 让静止真正静止。 让睡着真正睡着。 · 又一年,当第一颗春雷在大地上奔跑,他轻轻柔柔睁开眼。 感受阳光,感受大地,感受风,感受雨,感受万物。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展自由。 他迎着春雷的呼唤,慢慢从土里长出来。 长啊,长啊,直直的去向天空所在的地方。 他自由地在天空中的打了好几个滚,把自己完完全全舒展开来。 舒展着,舒展着,他感觉自己铺满了整片天空。 他长出了宽大的叶子。 叶子自由铺展着,铺展着,和风飘摇,和云朵悠游。 他长成了一棵全新的植物。 独一无二的一棵。 他只有一个生长的方向,那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内心的力量自由流淌着和阳光相遇,天地一片盎然生机。 非常温柔,非常自由。 他终于找到了他自己。 他终于开始活着他自己。 · 游儿看着那棵巨大芭蕉树问:“这棵芭蕉树就是那棵传说中的芭蕉树吗?” “不知道,那棵传说中的芭蕉树没有固定的样子,经常变来变去。”谢隅道,“但是后来,只要火玉灵芝变异的火玉灵灵芝里面有一株火玉灵灵芝芝王,附近就必定有一棵芭蕉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甚至最初的时候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毕竟一棵普普通通的芭蕉树在修真界实在太常见了。” “哇!”游儿感叹,“他好好哦!”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是从这里面就得出大芭蕉很好的结论,谢隅还是道:“你说他好那就是好的。” “嗯。”游儿很开心。 谢隅道:“这棵芭蕉树这么护着这个洞口,这里有火玉灵灵芝芝王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万成大陆的火种在这里的可能性也就非常大了。” 这样看来芭蕉树的存在反而成了暴露火玉灵灵芝芝王的信号,也不知道芭蕉树是亲戚还是仇人了。 不过一般人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谁能把火玉灵灵芝芝王和一棵普普通通的芭蕉树想到一起呢? 或许这也算反其道而行之。 · 谢隅围着芭蕉树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方向,轻轻穿过层层叠叠的芭蕉叶,终于找到了那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个洞口看上去跟大裂谷随便哪一处的裂口一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谢隅指尖轻轻一弹,枯荣明灭火在指尖轻轻一闪,照亮了漆黑的洞口。 他朝游儿和池泱点了点头,然后对白流云道:“注意保护她们俩。” “知道啦!”白流云在他肩头轻轻磕了一下。 刺情带头走在前面,谢隅跟上,然后是游儿,池泱。 山洞非常狭窄,大概走了几千米,前面才渐渐宽阔起来。 再往里走了不知道多久,远处开始有了些微亮光。 非常微弱,在枯荣明灭火的映衬下,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谢隅轻弹指尖,枯荣明灭火隐藏起来,远处的微光还在。 他看了一眼刺情镜,火玉灵灵芝芝王所在的地方还是一团白雾。 他继续朝微光的地方走。 那微光渐渐明亮起来。 走近后才发现,那亮光是一朵一朵的火玉灵灵芝身上的。 无数的火玉灵灵芝散发着微微的柔光,像一盏一盏温暖的小花灯,给人一种梦幻般的繁华温柔。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这如梦似幻的美景,没有说话,也没有人伸手去采摘。 谢隅带着一行人继续朝里面走去。 前方更加宽阔起来,像一条穿越时空的长廊,无数的明亮花朵星星点点,繁华如梦。 走着走着,天地忽的旋转。 第63章 繁花似梦原来是囚笼 谢隅一行人突然出现在一片鲜花盛开的山谷。 清风微拂,花草散发着暖暖的清香。 蝴蝶翩然,蜜蜂匆匆。 不知何处的鸟鸣啾啾。 四下里一片悠然。 “哇!好漂亮!”游儿非常欢快地朝花丛里的蝴蝶扑去。 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着些什么,但很显然都和那些蝴蝶蜜蜂交谈上了,不一会儿便打得一片火热。 池泱本来还想伸手拉住她,但她灵活轻巧,眨眼间就跑远了。 白流云也兴致蓬蓬跟着游儿四处乱飞。 “没事。”谢隅道,“这里应该是一处秘境,游儿不怕的地方通常都是安全的,你也可以到处走走。” 听说是秘境,池泱神情松快起来,原本因为环境突变而不安的心也放下了,“真没想到秘境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她本是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遇到谢隅,想要走上修仙路。 虽然得到了修炼秘笈,却一直也没机会开始修行,于是只翻看了一些关于修真界常识的东西。 所以她对秘境的认知就是非常神秘,需要机缘。 “啊,我也没想到。”谢隅看着刺情镜里的画面,“真是太意外了。” 刺情把整个秘境都收入镜里。 这个秘境大致上来看是没有什么不可控的危险的,也没有特别复杂的地形,就是一个长满花花草草的山谷。 那些花花草草大多数是一些低阶的灵花灵草,都是比较基础和寻常的药材。 池泱定下心神后再看这些花花草草,也认出了很多灵药,于是道:“那我去采些药材。” “药材不急,”谢隅道,“这里环境很平和,灵气有些特殊,还没有外人,你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练练功法,试试引气入体。” 池泱完全没想到一直心心念念的修行机会说来就来,眼睛都有神了,高兴道:“好。” “之前也没有合适的环境和时间,你一直没开始修行。但修行也需要机缘,机缘的事说不好,这里恐怕就是你的机缘了。”谢隅道,“我不了解魂修,你多理解理解功法,记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修仙要想走得长远,还是需要循序渐进。” “是。”池泱点头,“多谢!” “去吧,我会让白流云看着点你那边的。”谢隅摆摆手。 池泱朝四处看了看,选了一个方向走了。 · 谢隅继续看着刺情镜。 镜子中,一株金灿灿的巨大植株屹立在不知名的虚空中。 那是一株品阶很高的火玉灵灵芝芝王,周身萦绕着柔和的火光。 “哇!美翻了。”白流云东奔西跑一阵不知道又从哪里钻出来,一脸流口水的傻样。 “不能吃。”谢隅道。 “为什么?”白流云不服,“他不就是长来吃的吗?” “还真不是。”谢隅道,“这个秘境是靠他支撑起来的,吃了秘境就毁了。” “那又怎样?”白流云道,“不就是个普通的秘境吗?没了就没了,这里除了这棵芝王也没有别的宝物了。” “秘境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良好的生态,许多妖兽和灵植在这里长着都很不错,毁了他们怎么办?”谢隅道,“再说了,你仔细看看他周身的火焰。” “嗯,火?对啊,那火是怎么回事?”白流云反应过来,“这火不像是外来的,但也没听说过火玉灵灵芝芝王还有喷火的功能啊!” 一株火玉灵灵芝要长成芝王,不仅要许多火玉灵灵芝一起汇聚灵气,还要地火连续灼烧而不灭。 火玉灵灵芝吸收地火的能量转化成自身的生命能量,直到生命最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慢慢长成芝王。 但是地火有灵性,喜欢在地底四处游走,一般不会一直指着一个地方老烧,所以火玉灵灵芝芝王很罕见。 刺情镜里的这株火玉灵灵芝芝王长得都有参天的趋势了,自身还由内而外散发着蓬勃的火气,显然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气息非常旺盛。 “他吞吃了火种,”谢隅指着那株通体如玉的金色芝王,肯定道。 “什么!”白流云都被惊了一把,“他也不怕撑死自己!” 那好歹是万成大陆整个大陆的地火,竟然能被一株火玉灵灵芝吃了,怎么看都不可思议。 “显然没有撑死他。”谢隅道,“反而利用地火助他提升了资质,长成了一棵罕见的火玉灵灵芝芝王。” “这颗火种也太没出息了。”白流云道,“一株火玉灵灵芝都能把他欺负了。” “哎,万成大陆衰弱太久了,火种没有大陆的滋养也会衰弱。”谢隅叹了口气,“可能是曾经实在太弱了,弱到一株火玉灵芝都能把他据为己有的时候,恰恰就这么遇上了,然后就被吃掉了。” “怎么办?我们不是来找火种的吗?现在这个情况,这颗火种还有救吗?”白流云忧愁。 “火种的情况不算差,可能比以前还要强上许多。”谢隅盯着火玉灵灵芝芝王看,“但是这株芝王靠着独占整个万成大陆的火种,已经生出了灵智,不愿意这颗火种太强大,所以会不停强大自身,消耗火种的火力。” “啧啧!这令人窒息的独占欲啊,霸道总裁!”白流云吐槽。 “哈哈哈哈!还真是。从他制造这个秘境当牢笼就知道,他不想放开火种。”谢隅道。 “大陆火种是天生灵物,怎么可能甘心被一棵小草给欺负了,肯定会伺机反击啊!”白流云道。 “是啊,火种天生爱自由,不想一直被束缚,所以他们过段时间就会大打出手,拉扯一番。灵力波动,火气扩散,导致周遭环境不断变化,灵植变异。”谢隅通过对火玉灵灵芝芝王的观察,飞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以现在怎么办?要救他吗?”白流云问。 “我们现在说话芝王能听见。”谢隅提醒他。 “哦。”白流云不是很有所谓,有他在,这个秘境并不能真的困住他们。 “再看看吧,我们去找找这株芝王,看能不能和平友好地交流一下。”谢隅道。 第64章 煮粥烤果请君自入瓮 “这是他自己的秘境,要想见你自然会让你找到,不想出来你掘地三尺也难看到他一根毫毛。”白流云道。 “是这个理,”谢隅拿出一个大竹篓,“这里的灵药虽然都是低阶的,但品相都不错,不如我们先补充一下空虚库存,把这里合适的灵药采完吧!” “你还真是雁过拔毛。”白流云又开了嘲讽。 “我这叫勤俭节约。”谢隅已经勤勤恳恳拿出小药锄,朝地上打量了一番,开始挖一根光秃秃的藤蔓。 “喂,你还真不急啊!”白流云稳不住了。 白流云原本以为谢隅说先采药是开玩笑,现在看他这模样,真有点立志要挖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急什么,”谢隅不紧不慢道,“自有着急的。” “什么意思?”白流云似是眯缝了一下眼睛。 “等着看吧。”谢隅道,“你没事留意一下池泱那边,她在试着引气入体。” “你让她在别人的地盘引气入体!”白流云惊诧了。 “怎么了?你最近很容易惊诧啊!是不是见的人少了。”谢隅道,“谁家的灵气不是灵气。更何况这里环境平和,很合适她一个没有修仙基础的生魂引气入体。” “有理有据。”白流云道。 “去吧!流云骑士!”谢隅手上不停,用力扯了一把绵延的藤蔓,“去保护一下修仙小白。” “什么鬼!你越来越放飞了啊!这没完没了的奇怪词汇能不能节制点!”白流云笑了,“我的接受能力真的算是顶级了,有时候还需要拐个弯才听得懂。其他人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土着,小心他们把你当怪物。” “没事,修真界到处都是怪人,我就是偶尔说几句胡话,相比之下已经很正常了。”谢隅终于把深埋地底的一块根茎扒了出来。 “嚯!大胖娃娃!”白流云道。 “你吓人不吓人。”谢隅把手上白胖胖的七白根茎放竹篓里,继续刨地,“还好我心理素质过硬,要不然肯定要被你吓着。” “跟你学的啊!”白流云吓完人一溜烟儿跑去当流云骑士了。 · 谢隅勤勤恳恳挖了一阵灵药之后,靠着一棵树坐下来喝了口水,然后自自然然生起一大堆火,扔了好多新鲜挖到的七白根茎进去烤。 七白是一阶灵药,会开七朵小白花,等小白花凋谢后,根须处慢慢开始长出根块。 相对于别的灵药来说,七白根茎更像是吃着玩儿的灵果。 生吃解渴,烤着吃粉糯,很多妖兽的小崽子喜欢拿来生啃磨牙,还能补充很温和的灵力。 没多久,离火堆十米处就聚集了十多只妖兽崽子,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 它们清一色都是两条后腿站立起来,两条前腿交替着时不时在脸上挠一爪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全都盯着火堆,翕动着小鼻子,很是整齐划一。 谢隅拿着一根棍子在火堆里掏了掏,对一群妖兽小崽子道:“还没有熟,要等一会儿吃才香。” 妖兽崽子们抖了抖小耳朵。 谢隅从背篓里摆了一排七白根出来,放在离小崽子们五米远的地方,“要不先吃点生脆的?” 妖兽崽子们露出一排小白牙,吱吱作响。 一个胆大的小黑崽子试探着飞快冲过去抓了一个七白根,又飞快蹿了回去。 在一群小崽子流口水的注视下,它认真对着七白根嗅了又嗅,然后“咔咔”咬了两口。 一群小崽子等了两三秒,不约而同地奔向了那一排七白根,身手敏捷,训练有素。 只有一只瘦瘦小小的小妖兽还在观望。 它放下两只前爪,一动不动趴在原地,半眯着眼似有若无地看着谢隅这边。 别的妖兽崽子捧着七白根在它旁边吃得欢,它却只是恹恹地趴着,好像全无兴趣。 谢隅想了想,干脆摆出一张小几,然后拿出一口锅,简单架在火堆上,在旁边的小溪里打了点水倒进去。 等锅里的水咕噜咕噜滚开之后,淘了灵米倒进去。 他拿出十多只竹碗在地上排排放好,待灵米煮出香味慢慢变得浓稠后,切碎绿菜叶子扔锅里搅了搅,然后一勺一勺舀了菜粥装满每一只竹碗。 “好香啊!”游儿欢快跑过来,“谢隅你在煮什么好吃的!” “菜粥。”谢隅放了一把小勺子在其中一个小碗,对游儿道,“吃吧。” 游儿双手捧过热粥放到旁边的竹几上,看到一排乌溜溜的大眼睛齐刷刷看向她手中的小碗笑了,“你们也吃啊!” 说完也不再管这些小崽子了,欢快地挨着谢隅坐下,吹了吹碗里的热粥,小口小口吃起来。 小妖兽们眼巴巴看着,有些口水流了一地。 不一会儿,就有小崽子一步一步朝放碗的地方挪过去。 为了方便舀粥,谢隅是把竹碗放在火堆旁边不远处的,离谢隅有些近。 小妖兽们越是走近越是犹豫。 谢隅没有多招呼它们,自己也端起一碗粥喝起来,斜光看着它们慢慢扭捏过去。 小妖兽们见没人关注它们,也不慢吞吞挪了,飞快凑到了竹碗边。 它们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谢隅和游儿,最后一头埋进了碗里。 谢隅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只蔫儿耷耷的瘦小妖兽也跟着别的小妖兽挪了过来。 因为太小太弱了,被挤到了最边上,刚好和游儿挨着。 它蹲在一个竹碗旁边一会儿看看小妖兽们,一会儿看看谢隅,一会儿看看游儿,但还是没有吃。 游儿用勺子刮了刮碗,谢隅看笑了,“锅里还有,我给你舀。” 游儿笑眯眯把碗递过去,然后看着那只瘦小妖兽,“很香的,你怎么不吃?” “呜~”小妖兽扑了扑耷拉的小耳朵。 “你病了?”游儿道,“谢隅是丹师,会看病,让他给你看看。” 说完也不等小妖兽回答,看向谢隅,“它病了,你给它看看。” “好。”谢隅把粥给她放在小竹几上,“你先吃着。” 他蹲下来,看向小妖兽,温声道:“我给你看看?” 第65章 暗渡陈仓是白忙一场 “呜~”小妖兽小耳朵轻轻抖了一下。 谢隅看向游儿。 “它说好。”游儿舀了一勺子菜粥吹着,一边看着他们。 谢隅干脆坐了下来,问小妖兽:“你哪里不舒服啊?” 还真有点现代大夫问诊的样子。 小妖兽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把一只小爪子递过去。 谢隅看着它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了点微妙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那只小爪子,掌心骤然一阵灼热。 “吾名炎火,万成大陆火种,被妖芝囚困于此,数十万年来不得而出,还请助吾带走这只狐狸,他日必有重谢。” 谢隅掌心灼热退去。 “呜~”小狐狸耷拉下眼皮。 “没事没事,”谢隅握了握它的小爪子,“就是娘胎里带的弱症,我能治,你安安心心的,先喝点粥,我一会儿去给你找点灵药。” 游儿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别怕别怕,谢隅很厉害的,什么都能治。你现在多吃点,长高高。” 她把平时白流云带她的话用在这里,俨然一个大姐姐的模样。 “呜~”小狐狸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开始低头扒碗吃起来。 · 谢隅握了握手心,运转灵力,一张神魂通话契约符生成。 他在脑海中道:“炎火,带走小狐狸只能带走你一道神魂,不能真的救你于水火。不如整个跟着我们走?” “万成大陆是我的根基,我不能离开。”炎火说的内容听上去挺无奈,语气却很平淡,“若不是万不得已,这一道神魂也不该离开。” “那就不离开,”谢隅道,“让该离开的离开便是。” “真能想。”炎火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谢隅心中却不由生出了一丝怪异感,他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道:“有什么不能想的,万事皆有可能。” “这样当然不错,但这株火玉灵灵芝芝王已经开了灵智许久,用你们人类修士的说法,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神期。若不是为了困住并削弱我用了很多力量,早都能化形了。”炎火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个金丹初期修士,如今又在他的地盘,想反客为主不说异想天开,但实在很难,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你我并不认识,能帮我带走狐狸,给它一线生机就很好了,别的不必多求。” 炎火可能是被困得太久了,力量一直只维持在不死不活的程度,几乎所有能积蓄力量的路径都随着火玉灵灵芝芝王力量的不断壮大而渐渐被阻断完了,因此长期积累了一种清醒的淡定气质,还带着近似轻松的认命。 谢隅觉得挺有趣,听这意思炎火并不急于脱困。 “你是想自己解决面对的困境吗?”他问。 “是这么想的。”炎火道。 “但以你现在的处境,你一个人能怎么办呢?”谢隅问,“你有没有想过,靠自己来脱困需要多长时间?” “嗯?”炎火疑惑一瞬,然后又溢出一丝笑意,“你很急吗?” “啊!”谢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变成了他很着急?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谢隅莫名有些郁闷。 “我有自己的打算,但还需要点时间,”炎火道,“你如果不是很急的话,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谢隅明白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了。 本来是奔着救人于危难来的,结果人并不需要别人来救,甚至还有点享受的味道,就,多少有些诡异了。 “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做什么都会适得其反。”谢隅有些不爽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你?” “我毕竟是万成大陆的火种,整片万成大陆任何地方的任何情况我愿意的话都能知道。”炎火道。 “真是了不起。”谢隅酸溜溜道。 “唉!”炎火苦笑,“也就剩这点本能了。” 听到他有些苦涩意味的语气,谢隅那点不爽又没了。 人家没有请他来帮忙,他也只是为了恢复万成大陆的生机,才和白流云讨论找万成大陆的火种的,从头到尾都是不明就里的自说自话,是怨不得炎火的。 “我来也不是硬要救你于水火。”谢隅道,“你既然能掌握整个万成大陆的情况,就应该知道,我只是想恢复万成大陆的生机。” “知道。”炎火道,“多谢。” “不客气。”谢隅道,“我还什么都没做。” “有这份纯粹的心意就万年难遇了。”炎火道。 “也没有那么纯粹,”谢隅道,“毕竟大陆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多少和我有点关系。” “不必把这份责任兜揽在自己身上。”炎火淡淡道。 “嗯?”谢隅不太明白他的话。 “大陆有各自的气数,哪怕在发生改变的事情里你有参与,也只是运该如此。”炎火道。 “还可以这样理解吗?”谢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一片大陆被牵连降了等级,火种被牵连受困,不仅对可能的罪魁祸首没有半点怨言,还情绪稳定地开导他,多少有点不好理解。 这整个火种都透着说不上来的古怪。 “有什么奇怪的?”炎火道。 “啊!”谢隅正出神,冷不丁被人知道了所思所想,不得不说有些渗人。 “这些年不能向外积累力量,所以只能向内求索,不知不觉便练就了他心通的本事,能听到别人的心声。”炎火解释道。 “你可真有本事。”谢隅回过神来,“哪里不奇怪?” “用你的词说就是少见多怪。活得久了就什么都不奇怪了。”炎火淡淡道,“世间万物,生生灭灭,周而复始,本是常态。” 真是醍醐灌顶。 谢隅现在才觉得哪怕重生归位了,自己的脑浆子本质还是一团浆糊。脑子一直在修真界的逻辑思维里打转,深处其中,反而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现在听炎火这样一说,才有点后怕,修仙有时候可能修的并不是仙。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渐渐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修着修着就真的走不了修仙路,而是修魔了。 因为走火入魔有时候真的是无知无觉找不到原因的。 第66章 不得劲儿暗戳戳搞事 “那万成大陆恢复生机的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谢隅问。 “按你的想法来就是了。”炎火道。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暂时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劲儿了。”谢隅叹气。 炎火沉吟了一会儿,“炼丹吧,办个炼丹大赛。” “嗯?为什么?”谢隅感觉炎火的状态一点也不像一个受困多年的受气包,气定神闲,还见多识广,跟他说话脑子总是不太够用。 “万成大陆有一棵沉睡的碧心木,主掌万成大陆生机。”炎火毫不在意谢隅把他称为受气包,“碧心木是个馋鬼,爱吃丹,爱凑热闹,闻到正宗丹香就走不动路。炼丹大赛人多热闹,丹香四溢,能把他唤醒。” “万成大陆真是人才济济啊!”谢隅由衷赞叹。 炎火低低笑了一声。 这心情真没看出来是个阶下囚。 “行吧!炼丹大赛的事我想想该怎么办。”谢隅感觉有点没劲,精神有点蔫蔫的,“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我就要出去了,小狐狸要带去哪儿呢?” “无上云天。”炎火道。 “无上云天?”谢隅心中奇怪,怎么又是无上云天? “嗯。”炎火道,“到了无上云天把它随意找个山林放生就可以了。” “带一路啊!”谢隅道,“半路丢了或者出事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炎火淡淡道,“丢不了也死不了。” “啊!”谢隅觉得自己除了这个字什么都不用说了。 “多谢。”炎火道。 “你还挺客气。”谢隅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家狐狸的病要治吧?” “要的。”炎火道。 “医药费先付了吧。”谢隅道。 “好,”炎火轻笑一声,“把这里你能带走的都带走吧。” “别人的东西你还挺大方。”谢隅撇撇嘴。 “你能看见的摸到的都是我养的。”炎火气定神闲,并不在意他的语气。 “啊,感情我勤恳挖灵药完全是自己在挖诊金了。”谢隅道。 “说得挺可怜。”炎火道,“有好东西呢,看你能不能找到吧。”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谢隅对自己在面对炎火时的奇怪遭遇深感莫名。 炎火却再没有答过一句话。 谢隅有些不得劲儿。 感觉重生以来遇到的每个人都神经病似的,自己还每次都吃闷亏。 “莫不是我误会了什么?”他想,“我以为的欠债还钱或许和老天爷说的不一样?” “谢隅,”游儿拉了拉他衣袖,“火堆里的东西可以吃了吗?” “我看看。”谢隅叹了口气,拿着棍子在火堆里戳了戳,掏出一根表面已经烧得黑不溜秋的七白根,轻轻压了压,对游儿道,“可以了,拿去吹吹。” 他把七白根用棍子赶到了游儿脚边。 游儿兴冲冲掏出一双筷子开始给七白根扒黑皮。 谢隅接连把火堆里的七白根都掏了出来,推给了周围的小妖兽。 小妖兽们学着游儿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捡了各种各样的小棍子在烧黑的七白根皮上戳戳戳。 谢隅看得直乐,没管他们,反正怎么吃都死不了。 他稀里呼噜喝了两碗热菜粥,站起来背起背篓继续采药。 · 他没想到这株火玉灵灵芝芝王修为都到了化神期,想要从芝王身上分一片灵芝下来炼丹看上去不太可能了。 但是,要不要想办法撬出一点来呢? 好平平内心的无名怒火。 对,他还莫名生着气,得找芝王打一架才能消。 不知道能不能打赢,打不赢也要刮下一大片灵芝来炼丹。 谢隅边采药边盘算着,眼角余光看到一片蓬蓬草,登时就乐了。 蓬蓬草也是一种常见的灵植,但因为这种灵植除了是个灵植再也没有半点能提升灵力或者炼丹入药的可能,大多数人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用说采。 但是对于此时的谢隅来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刚刚好。 他把蓬蓬草贴着地割得干干净净,一小捆一小捆地分开捆好堆了一大堆。 刺情镜在旁边保持着翻白眼的姿势。 “我跟你说刺情,这东西就是味儿大了点儿,但能帮我们拿到想要的,味儿就味儿吧,反正你可以不闻。”谢隅捆好一把蓬蓬草使劲儿闻了闻,“真冲啊!” 话音落下眼泪就落下来了,大颗大颗的。 “唉,这劲儿!”谢隅擦了把脸,“够足。” 是的,蓬蓬草什么优点都没有,还无差别地用冲天的味儿攻击任何在它范围内的东西,无孔不入。 “不过我还要找点别的灵草,刺情,快帮我找找苦芨子、薰铃子、方菇花。”谢隅拿了一个专门的布袋子把一堆捆好的蓬蓬草收了起来。 刺情镜里显现出几个画面。 “还真齐全,”谢隅拍拍手,背起竹篓跟着刺情,“先去最近的一个。” · 跟刺情一起把想采的灵药灵草都采齐全了,没想到要采的也顺道采了一路,收获满满。 他猫进一片茂盛的花花草草里随手打了个诀,隐了身影,对刺情使了个眼色。 刺情接收到他的信号,毫不犹豫投出一个影像,那株火玉灵灵芝芝王,和芝王真正的老窝。 真正的老窝是秘境中隐藏起来的一处悬崖。 金灿灿的火玉灵灵芝芝王屹立在山巅,傲然凌空,睥睨天下。 “威风凛凛啊!”谢隅道,“就是太不好接近了。” 刺情眯了眯眼。 “不要慌,”谢隅摆出一个丹炉,又掐了一个诀把周围封锁起来,“我先炼个丹。” 枯荣明灭火蹿出来给他点燃炉子。 谢隅把很多灵草灵药一股脑儿朝炉子里扔,掐诀掐得手都只剩虚影了。 说是炼丹,那些药汁在炉子里打转半天也没有要凝聚成丹的样子。 谢隅拿出几个大黑瓶子装了一瓶又一瓶。 “这里要变天了。”谢隅对刺情道,“你悄悄通知溜圆一声,让他若无其事地带着游儿和池泱,哦还有小狐狸,先出去等我们。” 刺情闪过一丝暗光。 谢隅吹了一声口哨。 他憋闷的心情随着他做的这一件件事慢慢变得好起来。 第67章 搞事情不消停被追杀 刺情镜面又闪过一丝暗光。 “说好了是吧,”谢隅收起他那一堆炼丹物事,又拿出背篓往背上一背,“我们走。” 谢隅带着刺情从花花草草里猫出来,若无其事的,就跟去上了个厕所一样正常。 然后他大摇大摆随意走着,一路顺手采药,坦坦荡荡采到了本该有悬崖的山谷里。 他半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样子,也当这就是个山谷,走到旁边的小溪边停下来。 自自然然地架柴、烧火、支锅、淘米、煮饭,就跟他最开始煮粥时那样寻常。 同时随手时不时往火堆里扔东西。 火越烧越旺。 最开始扔的东西都挺正常的,树根啊,树叶啊,树枝什么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往火堆里开始扔随手薅下来的花花草草。 这些花啊草的,全都新新鲜鲜的,水灵着,根本烧不起来。 他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往里面乱扔,有意无意夹带着苦芨子、薰铃子、方菇花、蓬蓬草这些能够麻痹人的耳目的灵植。 火堆原本的火光渐渐被遮住,烟雾弥漫起来。 起初还是小烟小雾,不多会儿就浓烟滚滚。 那些雾也好、浓烟也好,都奇怪地被限制在了一个地方,并且大量朝着结界里的悬崖底蹿去。 谢隅放完了烟雾弹,憋着气忍着烟熏火燎,吭哧吭哧在浓烟滚滚的地底刨坑。 好容易刨了八丈深,他立马打了一个诀,往里面吨吨吨倒黑瓶子里的药汁。 “刺情快快快,”谢隅倒完最后一瓶,估摸着药汁发挥药效了,赶忙催促刺情,“在他身上远远的割几片儿就行,割完立马跑,我在这里等你。” 刺情跐溜穿破结界,直接朝着火玉灵灵芝芝王所在的山巅奔去。 谢隅被烟雾熏得眼泪直流,憋得龇牙咧嘴,现在终于可以不憋了,小跑着到小溪边洗了把脸,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压下去了。 炎火让他什么都别做,他看着自己的傻样和炎火那个万年不动如山的淡定样,怎么想都有点不爽。 他不爽那谁都不要好过。 这一通操作下来,能把这片山里火玉灵灵芝芝王的根全都泡脱皮了,够那个芝王难过十天半个月的。 爽! · 轰轰轰! 整个山谷开始震动不休。 狂风乍起,原本浓烟滚滚的迷雾四下飘散。 刺情冲了出来,谢隅抓着他一把塞回兜里,使了个急行符舍命狂奔。 “狂妄的人类!拿命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哎哟,千万别动气!”谢隅边跑边答,“你越动气,腐根水药效发挥得越快!你的根就烂得越多!” 一个狂风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谢隅脚底,准确无误地把他一把掀翻在地。 “小子狂妄!”那个声音道,“在我的秘境还敢背地里暗算我,活得不耐烦了!” 谢隅摔了个大马趴,嘴上还不认输:“胡说,我明明是当你面做的,是你自己笨。” 又是一场大风刮来。 谢隅快速给自己穿上一个斗篷,把围着他的狂风好歹挡了一多半出去。 “呸呸呸!”他终于想起来嘴里含着的沙子,爬起来继续跑,“你也忒缺德了!” “有你缺德吗?直接奔着我的命门投毒!”那声音道,“解药拿出来!” “呸呸呸!还命门呢!别把自己说得跟个小白花一样,也别把我说得那么恶毒,那腐根水根本不需要解药!”谢隅道,“你只要安安分分地静坐不动就能解!” “那你可以死了!”那个声音冷冷道。 “噗!”谢隅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飞来石砸了个正着,吐出一口鲜血。 天一下子昏暗下来,一个大罩子朝着谢隅盖过来。 “不好!”谢隅给自己啪啪啪连拍了三张疾行符,却怎么也跑不出那个罩子笼罩的范围。 “铮!”谢隅抽出一把长剑,泛着凌凌冷光,斜手一挑,划破半块苍穹。 一缕日光刚刚冒头又被迅速合拢的罩子挤了出去。 谢隅知道这是秘境本身的力量,不大干一场是出不去了。 他不跑了,提剑迎头朝着罩子刺去。 ·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孙悟空被盖在一个铜锣似的东西里的时候。忘了最后孙大圣是怎么出去的了, 好像是用了一个锥子还是哪个妖怪头上的角来着? 他脑子里走着神儿,右手对着大罩子挥剑,左手却拿了一个不知名的长角出来朝着罩子戳去。 然后他忍不住乐了,好像眼前这一幕不是什么凶险的生死搏斗,只是一个取经路上的打怪小游戏。 天幕上出现了一线阳光,和一个……小洞洞? 谢隅看了看自己左手握着的灵犀角,不可思议道:“你就这点儿能耐啊!” 灵犀角转了个方向没理会他。 刺情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蹿出来蹲在了他左肩上,随时警惕着。 “刺情乖,我还能抗会儿,你安心躺平就行。”谢隅手上不停,继续提剑在罩子上划拉,左一下右一下的,那罩子要是张脸都得是倚天屠龙记里蛛儿那张脸了。 那些细线里透出的不再是阳光,而是一缕缕的黑线,如蛛丝密布。 “哎呀,好可怕!”谢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欣欣快去烧了它!” 枯荣明灭火从他的剑尖蹿出去,那罩子上的缝隙瞬间全烧了起来,不一会儿整个都没了。 天空又是一片空旷的阳光灿烂。 四下里的阳光化成无数刀片带着火星子齐刷刷朝他飞过来。 “擦!”谢隅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飞快提剑抵挡,“那个什么灵芝,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躲在后面玩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哼!”那声音轻轻哼了一声,“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哼什么哼!你是哼哼怪吗!胆小鬼!”谢隅抵挡得挺吃力的,毕竟是四面八方的攻击,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刺激火玉灵灵芝芝王一下。 抵挡半天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块大盾牌,一个念头起,那盾牌立马挡在半空中,遮住了半边天,帮谢隅挡了一半攻击。 第68章 搞事情终消停溜大吉 谢隅终于有功夫喘口气,剑指苍穹,朝着结界那边喊:“你再用东西攻击我,别怪我放火烧山了啊!” 枯荣明灭火在他的剑尖跃跃欲试。 “把你镜子偷走的几朵小灵芝还给我。”那声音道。 “呸!你好歹一个芝王,说话忒难听了。”谢隅啧了一声,“什么偷不偷的!炼丹师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嘶!”芝王仿佛牙疼一般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声音。 “活该!”谢隅乐了,“跟你说让你打坐静心,发作了吧!” 芝王没出声,一直猛烈攻击的各种刀片也不见了。 谢隅提着剑拔腿就跑。 那盾牌悬在他斜后方寸步不离漂移着,牢牢护住他的后背和命门。 “啊!”谢隅跑着跑着脚底突然踩空。 手上灵剑飞快蹿到他的脚底迅速把他托了起来,他好容易才站稳,忍不住破口大骂,“神经病!” 脚底下踩着的剑整个都抖了起来,就跟车开在凹凸不平的烂路上坑坑洼洼颠簸爬行一样。 “我跟你讲,你别以为自己是火玉灵灵芝芝王就觉得自己万寿无疆了,就你这样折腾,活脱脱短命,到时候你就消停了。”谢隅不知道芝王是不是因为受困于腐根汁不敢妄动,导致心气儿不顺还是怎么的,大的打打杀杀消停了,小的坑却一个连一个的烦人。 “不就是拿你点灵芝吗?你那么多,我拿点怎么了?况且我又没说白拿你的。”谢隅拿出一个瓶子往地上洒了一通,“给你无花籽,春天来了让你收获整个秋天,哈~哈~哈~哈~隔!” 谢隅的剑颠得更厉害了,笑得都跟打嗝儿一样。 无花籽其实没什么害处,但是也没什么好处,而且根系特别发达,在一个地方扎了根又特别霸道,很容易成为一方恶霸。 伤害性不强,但生命力很强,非常烦人。 · “真欠!”炎火的声音传来,“不赶着逃命还在这里惹他,你也嫌命太长?” “哎,谁让他这么烦人!非要追着我喊打喊杀的!”谢隅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腐根水毒性发作了动不了?你能不能趁他病要他命,反过来把他灭了?” “想什么呢!”炎火道,“你这点小手段最多就是暂时困住他出不了手。” “那你不该躲着哭一鼻子吗,还有空来我这儿说风凉话。”谢隅道。 “来提醒你拿也拿了,玩也玩了,不要忘了正事,赶紧出去。”炎火道。 “出去出去,我怎么出去啊!”谢隅有些恼火,“我都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跑半天也没看见出口。” “小子,直说你打着什么主意吧,”炎火道,“你那火随随便便就能帮你烧出个口子来,你想出去随时都能出去,除非你另有企图。” “哎哎哎,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谢隅道,“我来都来了,就是想把你捞出去啊,你还不想跟我走,我心气儿不顺当然要搞事情。” “他现在只是被你那什么毒拖延着了,不是死了。”炎火道,“现在这些不痛不痒的打闹就是发发脾气。若是等他调理好了恢复过来,你还没走,他怒气一上来,起了心想要困住你的话,你想走也难了。” “反正都做到这一步了,”谢隅道,“我能救你出去吗?趁着他现在虚弱着。” 炎火沉默了。 就是这一刻的沉默,谢隅脑中仿佛灵光一现,惊讶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走吧?” 炎火低低一笑,“你猜?” “我靠!”谢隅瞬间感觉天雷滚滚,“一大盆狗血啊!” “你戏怎么这么多。”炎火道,“要不是我惯看秋月春风,真的很难理解你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就说是不是吧!”谢隅道。 “不告诉你。”炎火说,“快走吧!” “靠!”谢隅非常没面子,“我都为你想尽了办法,你也不感动一下跟我走了算了,还催我。” “感动了。”炎火顿了顿,道,“真的。” “真没看出来。”谢隅还是有些不爽。 “我有我的打算。”炎火道。 “哎哎哎,知道了,这就走,你也不要过于恋恋不忘了。”谢隅洒完无花籽又往下洒了一些不明种子,“送你一句经典语录。” “什么经典语录?”炎火饶有兴趣。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哈哈哈哈哈!”谢隅说完指尖一划拉就不见了。 · 谢隅哈哈笑着落在了山洞前,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看着他。 “你们都在啊!”谢隅把剑收进剑鞘,“都盯着我看什么?没见过我拿剑的样子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白流云凉飕飕道。 谢隅把左肩的刺情镜拿下来一照:“嚯!这位烟熏火燎的大侠很特别嘛!” 游儿听得咯咯笑。 池泱忍俊不禁。 “哈哈哈,我换个衣裳洗个脸去。”谢隅把刺情镜放回左肩,随便划拉了一下不知道又往哪儿去了,不过一刻钟又不知道从哪儿划拉了出来。 “你变魔术呢!”白流云道。 “什么是魔术?”游儿吃着一串糖葫芦含含糊糊问。 “就是大变活人什么的。”白流云道,“从这里进去,从那里出来什么的。” “啊,”游儿想了想,“这个好像我也会啊!” “对,”白流云道,“大家都会的东西,就他爱显摆。” 游儿又咯咯笑。 “笑吧笑吧,笑完了再吃东西。”谢隅摸了摸她的丸子头。 “剑都拿出来了,你是不是被人追着打了。”白流云一针见血。 “可不是吗?紧追不舍的,我都怀疑他看上我了。”谢隅把剑放进储物袋,“还好我拔剑而起,誓死不从,拼了老命抵挡,最后总算逃离魔爪,重获自由。” “谢隅真棒!”游儿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是吧!”谢隅道,“游儿这一趟去秘境收获怎么样?” “啊!”游儿瞪大眼,“小狐狸呢?” “啊?”谢隅跟着问,“小狐狸呢?” 第69章 咋呼呼分战果好开心 “你个忘性大的,”白流云又咋呼起来,“不就在你储物袋里吗?还不快把他拿出来,得憋死了!” “你也不早点提醒我!”游儿赶忙把小狐狸从不能装活物的储物袋里拿出来,“怎么办啊,小狐狸还活着没?” “还有一口气,”谢隅在小狐狸脑袋上点了点,“以后给你找块空间石做一个芥子空间,小狐狸就能在里面住着了。” “太好了。”游儿松了一口气,怜惜地在小狐狸头顶摸了又摸,“他都没精神了,你快给小狐狸医治医治吧。” “先喝点清心露恢复精神,”谢隅取了一个小瓶子凑到小狐狸嘴前,对小狐狸道,“乖,都喝了,回去再给你想一套医治方案慢慢来。” 小狐狸闷闷仰着头把一瓶子清心露喝了。 “出去别说我们进了秘境的事,”谢隅朝众人叮嘱道,“这个秘境并不对外开放,我们出去也不要提,以免多生事端。” 游儿和池泱都点点头。 “山洞里的火玉灵灵芝都采了吗?”谢隅问。 “采了。”池泱递过来一个储物袋,“都在这里。” “引气入体成功了啊,恭喜。”谢隅看她一眼。 “多谢。”池泱点点头。 “引气入体是你的天分和努力,用不着谢我。”谢隅接过储物袋,往里面看了看,“这些火玉灵灵芝采下来没坏吧?” 池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谢隅的性子,也不在谢不谢的问题上多做无谓的争执,只道:“没坏,都是按照你之前说的法子采下来的。” “品相真不错。”谢隅赞叹道,又递回去,“说了你们采了就自己拿着当私房钱,不必给我。如今你的储物袋也可以用了,好好带着就行。” “啊?”池泱接过储物袋,难得愣了愣,“这些东西也不都是我采的,而且我也用不上。” “你们谁采的自己分一分就行。”谢隅道,“火玉灵灵芝可是难得的天材地宝,用处远超你的想象,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 “那也不能就我们几个分,”池泱道,“我们是一起的,每个人都分一份。” 游儿吃着糖葫芦点头。 “随便分。”白流云并不在意。 谢隅笑笑,“行了,我东西挺多的,说了你们拿着就拿着。” 池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就她自己,别说火玉灵灵芝了,就连最普通的火玉灵芝都见不着,更不要说采了。 她能得到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谢隅心善,愿意救她于水火,还教她学医,带她修行。 桩桩件件,完全都不是她原本能得到的。 相比她死去的前半生,如今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甚至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实在不愿意总是理所当然地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谢隅叹了口气,“我想起来我有种丹药需要火玉灵灵芝,还是给我一份吧,剩下的你们分一分。” 池泱点点头,迅速分成五份,谢隅、白流云、游儿、刺情、她自己。 白流云道:“谢隅你帮我拿着,我用的时候跟你要。” 游儿道:“我也是。” 刺情晃了晃:我也是。 “行吧!我可以拿着。”谢隅叹气,“这些火玉灵灵芝在外面都得抢疯了,在这里却用不上。实在用不上你们可以拿来跟我等价交换,灵石、丹药、符箓等各种东西都可以。” “我交换!”游儿道。 “换什么?”谢隅问。 “我想要一把红色的小伞。”游儿道,“我想下雨的时候有伞可以遮雨。” “知道了,给你伞。”谢隅叹气,从荷包里找出一把伞,“不是红色的小伞,你先用着,我以后找点炼材专门给你炼制一把。” “好!”游儿心满意足接过来放好。 “我也换!”池泱道。 “换什么?”谢隅问。 “我现在可以修行了,想换点灵石傍身,再换些各种用途的符箓,以备不时之需。”池泱道。 “给你。灵珠灵石都有,万成大陆灵石用得少,正常情况下顶多用灵珠。”谢隅从荷包里掏出一袋灵石和各种符箓,“这些符箓分门类叠好的,有使用方法,用之前看一看。” 池泱很开心地接过。 “你们的火玉灵灵芝很值钱的,换这些东西绰绰有余,剩下的慢慢换吧。”谢隅道,“建议你们自己身上带几棵火玉灵灵芝,以备不时之需。” “好。”游儿拿了几个装火玉灵灵芝的匣子装进自己的储物袋。 池泱也装了几个匣子。 “装好了,别轻易拿出去。”谢隅道:“火玉灵灵芝实在太难得了,在不能自保的时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嗯。”游儿点头。 池泱把剩下的匣子都重新装进储物袋交给他,“都在这里了。” “行。”谢隅拿过储物袋,分别拿出两个小玉简递给池泱和游儿,“玉简记下了这件事,你们自己记好数量,以后需要什么东西我这里有就从里面扣。” “哦。”游儿懵懵懂懂点点头,接过玉简看也没看就放荷包里了。 池泱也收下玉简,点点头。 白流云和刺情也点点头。 “这一次收获颇丰啊!”谢隅把剩下的所有火玉灵灵芝都收了起来,笑道:“第一次分赃完成。” “我们现在做什么?”游儿问。 “坐下来歇会儿啊!”谢隅摸了摸她的丸子头,“你还没累呢!跟小狐狸玩会儿吧,它都没精神了。” “它是不是想睡了。”游儿摸着小狐狸的脑袋,“我给它讲童话故事吧。” “讲吧,让它从小接受现代文明的熏陶。”谢隅道。 游儿咯咯笑,果然开始讲起从白流云那里听来的故事来。 谢隅听了一耳朵,好家伙,给狐狸讲“吃不到说葡萄是酸的”,狐狸与葡萄的寓言故事。 果然是白流云带出来的。 谢隅现在有些担心游儿的三观了。 白流云什么都接收,就没有他不看不说的,说得好听是博采众家之长,不好听就是毫无选择。 先不说好不好吧,但是游儿还小,分辨什么全靠本能,谢隅真怕白流云把她带歪了。 第70章 小伙伴走天涯吃甘蔗 谢隅摇摇头,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四周,走向那棵大芭蕉树。 大芭蕉树在风中兀自招展,鲜亮明媚。 “嗨!老兄!”谢隅仰头看着大芭蕉树,“这么些年了寂寞不寂寞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仗剑走天涯?” 大芭蕉树一动不动。 “怎么?还想守着这个糟心大孙子啊?”谢隅道,“那混蛋玩意儿连火种都敢吞了,是真有种啊!不如把他打一顿。” 一片芭蕉叶子朝谢隅扇过来。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谢隅赶紧朝旁边躲,“那大孙子才爱动不动就动手,真是丢了老兄你的风度!” 芭蕉叶子收了回去,继续迎风招展。 “就说老兄风度翩翩!”谢隅理了理被芭蕉叶拂乱的头发,“糟心大孙子有什么好看的,在这里呆着多无聊。怎么样?不如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啊!” 大芭蕉树不为所动。 “你是不是担心你狗胆包天的大孙子啊?是不是怕他吞了火种迟早遭了反噬,所以才在这里守着的?”谢隅道,“你可真是个操心的老祖宗。” 大芭蕉树不言不语。 “别担心,我已经进去看过了,虽然动静大了点。”谢隅拍拍他的树干,“但是相信我,他们俩生生死死这辈子都得在一块儿,多多少少会打几架,但总归怎么折腾都出不了大事儿的。” 大芭蕉树拍了他一片芭蕉叶。 “不痛不痒的,看来你心里门儿清嘛!”谢隅接过掉落的芭蕉叶,团吧团吧收进荷包里,“你大孙子现在都相当于大乘期修士了,可了不得,占着上风呢!不会有事的!而且他连大陆火种都能吞,主意大着呢!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用在这里守着啦!” 大芭蕉树面对谢隅的一顿猛输出,依然纹丝不动。 “人挪死,树挪活,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谢隅再接再厉,“世界那么大,我们去看看啊!” 大芭蕉树登时浑身颤颤,所有的叶子都飘摇起来。 “怎么样?”谢隅一看有戏,继续道,“是不是想想就很激动、很开心?” “开心。”一道清亮的声音道。 “啊!”谢隅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老兄声音很好听啊!” 大芭蕉树周遭升腾起风雾。 片刻之后,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从风雾中走出来,淡色衣衫随风飘扬,漾出缕缕七色日光。 谢隅这才发现,自己总是一口一个老兄喊着实在是过于硬核了。 这娃娃脸的少年哪是什么老兄,喊一声兄台都有点过了。 他舌头打架,差点开口喊一声“嗨,小兄弟”。 “你好啊!”小兄弟跟他打招呼。 这亲切的招呼方式,是不是有些现代化了? 难不成这位小兄弟也练就了他心通? “哦哦哦,你好你好,”谢隅好容易捋顺了舌头,脑子里又有点儿打结,差点儿上去跟他握手了,“我叫谢隅,兄弟怎么称呼?” 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小字去掉。 修真界的大小是不能看脸决定的,否则很容易打起来。 “风霄。”小兄弟道。 “好名字。”谢隅朝刚才大芭蕉树所在的地方看了看,“很拉风很逍遥。” “要去哪儿看看啊!”风霄笑着,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啊?”谢隅没想到信口一来的胡话人真的当真了,顿了一秒马上道,“先在万成大陆随便看看怎么样?” “好啊!”风霄笑道。 脾气真好啊,谢隅由衷赞叹。 · “谢隅,小狐狸睡着了,我们还要去找火玉灵灵芝吗?”游儿抱着小狐狸过来,看了看风霄,对他笑了笑,然后看向谢隅。 谢隅登时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对风霄道:“啊,这个……我们听说这里有火玉灵灵芝,就来找找。” “嗯,看到了。”风霄还是笑吟吟的,“小崽子们都还在。” 谢隅一株也没采,也不知道在还是不在,看向游儿,“小的火玉灵灵芝都留在土里了吗?” “嗯!”游儿点头,“溜圆说做人得留一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啊!”谢隅顿觉尴尬难消,很想把白流云打一顿。 他干笑两声,对风霄道:“让风兄见笑了,我们这群人说话没章法惯了,见谅见谅。” “挺好玩儿的。”风霄道。 他伸出手,手上出现一根三尺长的青绿色的东西,递给游儿,“请你吃流心甘蔗,很甜。” 游儿看向谢隅。 “我没吃过,”谢隅道,“你尝尝。” “谢谢!”游儿对风霄道,然后伸手接过。 她又看向谢隅,眨了眨眼,“这个可以做糖葫芦吗?” “你可以让溜圆试试,”谢隅道,“我觉得就这样吃也是可以的。” 游儿看向风霄。 “可以直接吃,”风霄道,“我没吃过糖葫芦,好吃吗?” “好吃!”游儿从零食专用小荷包里拿出一串彩玉葡萄的糖葫芦,“你吃。” 风霄当真接过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对吧!”游儿很开心地开始啃流心甘蔗,“这个也好吃。” “我也要吃!”白流云不知道从哪儿蹿过来,身上还挂着几根草。 风霄右手拿着糖葫芦,伸出左手,三根流心甘蔗递过来,“大家一起吃。” 谢隅拿过来,放了一根在流云鼎里,“你研究一下,游儿想知道这个能不能做糖葫芦。” “好嘞!”白流云非常欢快,跑到风霄面前,“你好,我叫白流云。” “风霄。”风霄啃着糖葫芦朝他点点头。 谢隅对不远处的池泱招招手,递过去一根流心甘蔗,“风霄请客,一起吃啊!” 池泱接过甘蔗,朝风霄道:“多谢风前辈,我叫池泱。” “叫我风霄就好,”风霄摆摆手,然后一点也不“前辈”地蹲下来,专心致志啃糖葫芦。 谢隅挑了挑眉,没想到这棵大芭蕉这么率性。 他也干脆蹲下来,认认真真开始啃甘蔗。 啃着啃着,他脑子里冒出各种念头,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神奇,甘蔗都有流心的了,真是棒。 一时间,四周只剩下了此起彼伏咔嚓咔嚓啃东西的声音。 第71章 招生开始公子定决心 “谢丹师!”前方有一群人路过。 “啊!”谢隅含糊应了一声,把几乎没有的甘蔗渣渣一口吞了,看见萧明珠带着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们。 谢隅起身拍拍并不存在的灰,“萧姑娘来巡山啊!” “我哥让我来看看,”萧明珠走近了,眼睛瞪得溜圆,“谢丹师,你的胡子没有了。” “啊!”谢隅摸摸下巴,才发现胡子没了,信口胡诌,“有胡子吃东西很不方便,总要咬到,干脆剃了。” 萧明珠可能没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间也有些语塞,半天憋出一句:“谢丹师自有道理。” 她又看向谢隅身后或蹲或站的人,瞪得溜圆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游儿,”谢隅转头看向游儿,“给大姐姐也吃一串糖葫芦。” 游儿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从荷包里掏出一串糖葫芦跑到萧明珠面前,“姐姐吃。” 谢隅感觉萧明珠都要因为这群人的过于不讲究背过气去了,赶忙转移注意力,“萧姑娘,萧公子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萧明珠拿着一串糖葫芦僵硬地站直了,“我哥说谢丹师出来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让我来看看。” “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去,”谢隅道,“让他们再四处看看,采点药材。” “哦,好。”萧明珠点点头,“需要留下一队护卫吗?” “不用,”谢隅摆摆手,指了指埋头苦吃的风霄,“我师弟来了,有他在不会出什么事。” 萧明珠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认真啃第二串糖葫芦的风霄,不认识,又不好多问,只得干巴巴道:“好的好的。” “师弟,”谢隅对风霄眨眨眼,“我先跟着萧姑娘回去,你们到处玩玩,玩累了就回来。” “好的师兄。”风霄清脆答应,还朝他挥了挥手。 入戏真快啊! 谢隅感叹。 觉得风霄跟他们这帮人真是有缘。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谢隅拿了一些清心露装进游儿荷包里,“这些给小狐狸备着,没事就给他喝点儿。” 游儿乖巧点头。 “呜~”小狐狸恹恹应着。 谢隅摸摸小狐狸的脑袋,“你没事的,别担心,回来我再给你吃别的好吃的。” “呜~”小狐狸应声。 谢隅又拍拍游儿的丸子头,“抱不动了就让小狐狸自己走。” “嗯,抱得动。”游儿道。 “行,”谢隅看向池泱,“他们都交给你了,看到节节草可以多采点,采够了就把他们带回来。” “好的。”池泱点头。 · 萧朗月坐在院子里,正聚精会神看着桌子上铺的一张卷轴,听到门响时抬了一下头,便见谢隅从外面走进来。 “谢丹师回来了。”萧朗月慢慢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谢隅走过去,“听萧姑娘说萧公子已经把需要的东西备好了,我就跟她一起回来了,早点开始萧公子也好早点恢复。” “麻烦谢丹师。”萧朗月朝他拱了拱手。 “不必客气,”谢隅看向桌子上的卷轴,“萧公子在忙?” “谢丹师请坐,”萧朗月朝谢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谢隅在他对面坐下了,自己也坐下,“这是万成学院招收新弟子的消息。” “哦,”谢隅挑挑眉,这些天都在一心一意采药补充库存,差点儿忘了这事,“这就已经开始了啊!” “刚刚开始,”萧朗月道。 “万成学院一次招生会持续多久?”谢隅问。 “大概两个月。”萧朗月道。 “多谢。”谢隅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还在通幽秘境里历练的谢白,拿出一片青绿竹叶看向萧朗月,“谢某需要通知一个朋友,萧公子可介意?” “谢丹师请便。”萧朗月道,“这些消息外面已经传遍了。” 谢隅点点头,对着青绿竹叶道:“万成学院招生开始了,记得去考试。” 萧朗月听了这毫不客气的语气,觉得甚是稀奇,顾不得平日的矜持看了谢隅一眼,这才发现谢隅脸上的胡子已经没有了,看上去非常年轻。 他心下有些惊讶,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谢隅毫不在意萧朗月的打量,收起青绿竹叶问:“萧公子看这个消息这么认真,是也有意要进万成学院吗?” “若是从前,朗月只能遗憾地和这个机会失之交臂。”萧朗月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谢隅道,“但万幸遇到了谢丹师,幸得谢丹师愿意出手相助,朗月便生出些期许,想带舍妹一同去试试。” “萧公子对谢某倒是有信心,”谢隅笑笑,发现萧朗月对他的态度更亲近了几分,可能是契约签订了多了几分安心,也可能是看见希望了,心情好了,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萧某不才,自小生病,看过无数医师丹师药师,多少有些了解。”萧朗月道。 “看来谢某只能勉力一试了。”谢隅想了想,对萧朗月道,“萧公子可能吃苦?” “谢丹师这是何意?”萧朗月不太明白。 谢隅道:“本来谢某是打算用温和一点的方式一步一步来的,这样萧公子在治疗过程中就没那么遭罪。但是现在萧公子不想错过万成学院的机会,谢某就得换一个法子了。” 萧朗月眼神坚定,“谢丹师尽管施为,朗月不怕吃苦。” “行!”谢隅笑了笑,“如此谢某就放手一搏了。” “多谢谢丹师。”萧朗月再次站起来朝谢隅拱手一礼。 “走吧,”谢隅站起来虚扶了他一下,“这就去临时炼丹房。” · 说是临时炼丹房,其实萧朗月准备得非常用心。 进门是一架镂空屏风,转过去走一段,右边是谢隅让萧朗月准备的浴房和休息室。 而左边是谢隅炼丹的丹药室,走进去入目就是一排排的架子。 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匣子、盒子等,全都分门别类,装着各种各样需要用上的药材。 还有一排架子专门陈列着各种规格的炼丹炉,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足见准备的用心。 第72章 艰难困半生分花难成 这个谢隅没有吩咐过,是萧朗月自己斟酌一番后,在一般炼丹房的陈列布置基础上添加的。 谢隅没有多说什么,拿了两个炼丹炉下来分别点燃,又从架子上一一取下所需药材,分别投进不同的炼丹炉里,开始干活。 萧朗月自觉退出丹药室,在门口等着。 “浴房里需要两个大浴桶,一个浴桶空着,另一个浴桶让人备上足够的热水,且要持续一整晚不断。”谢隅边忙活边对站在丹药室门口的萧朗月说了一句。 “是。”萧朗月走到临时炼丹房的门口,吩咐心腹去准备了。 萧朗月是天生经脉堵塞,一堵堵了差不多二十年,若是再不治疗,他会因为灵力无处可去不得不散去灵力,成为一个没有修为的人。 若是舍不得这一身修为,又没有办法医治,他就会因为灵力过多却无处可去最终爆体而亡。 谢隅本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的,用温和一点的方式一点一点帮他疏通经脉。 但是萧朗月想要赶上万成学院的招生考试,就必须要缩短治疗时间,他就只能改变之前的治疗方式,吃丹药和炼体一起来,双管齐下。 只是这样一来萧朗月就要遭大罪了。 他在炼丹炉前忙活了两个多时辰。 左手边的炼丹炉一直在持续炼制同一种药汤,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桶桶热腾腾的药汤出炉。 右手边的丹炉却始终只有一颗还没有凝聚成丹的丹药。 · 他手上掐着诀,盛出最后一桶药汤,对萧朗月道:“让人把这些药汤提进你的浴房,倒进空着的那个浴桶。” 萧朗月朝门口的心腹点点头,心腹悄无声息进来,利索做完事又悄无声息出去了,全程没有乱看一眼。 谢隅挑了挑眉,又从架子上拿了一个新的炼丹炉,然后飞快从放药材的架子上取了灵药扔进去,几个诀打进去,没多久这一个丹炉就出了一团半透明的汤圆似的汤药。 他取出一个竹碗把透明流动的汤圆盛出来,递给萧朗月,“先把这个喝了,然后进药汤桶里泡两个时辰。” 萧朗月自然照做。 汤圆似的汤药喝下去,他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松快许多。 待到泡进药汤桶里,他差点儿没一下子蹦起来。 谢隅赶紧朝他肩上轻轻压了压,“刚开始是有点儿火辣,稍微忍耐一会儿就好一点。” 萧朗月从小经历过许多治疗,忍受过很多治疗中的痛苦,还是第一次这样全身火辣辣的着火一样的难受。 好在自小就经历了不为人知的病痛,他心志足够坚定,咬着牙,硬是吭都没吭一声。 谢隅拿出各种瓶瓶罐罐朝药汤里倒。 “这个是竹风露,”他在木桶旁边的小架子上摆了一排白玉小瓶子,对萧朗月道:“每当你感觉到四肢发麻,继而又如有千万根尖针穿过手心脚心时,喝一瓶。” “嗯。”萧朗月忍着全身的灼痛轻轻点头。 · 谢隅回到对面的丹药房,那团一直没有凝聚成形的药液还在丹炉里打转。 他叹了口气。 这颗丹大概率是炼不成了。 他本来是要炼一颗黄级上品的分花丹,让萧朗月泡完药汤之后疏导安抚经脉。 分花丹药性十分温和,治愈效果却非常强大,是很适合萧朗月的丹药。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现在一心几用的能力,中间去给萧朗月药汤桶里加药材之前布了个自动炼丹的小阵法,想维持丹炉的自行运转。 但是收尾的时候小手指不小心颤了颤,自动炼丹的小阵法变成了僵尸小阵法。 本来需要继续活动着变化的药液团子就这样保持着半成品状态,定下来了。 废倒是没废彻底,但是这样一来,这个被僵尸小阵法定下来的药液团子就炼不成分花丹了。 谢隅感觉自己头发又掉了一大把。 分花丹只是黄级丹药,炼制难度并不大,修为要求也不算很高,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就能炼。 但是炼制分花丹的灵药特别难找,耗时耗力,找齐一副药材的量不知道要凑上多少年。 同时它只是黄级丹药,只适合筑基期的修士,适用范围很窄。 通常来说,筑基期的修士家底再丰厚都很有限,因此分花丹的价格非常受限。 而且分花丹的炼制时间相对于同等级的其他丹药来说,要多耗费三倍。 最可气的是,原本黄级丹药炼制好了,一炉最高能出十二颗丹,但是分花丹是朵奇葩,不管怎么炼都只会出一颗,品相还非常受限,想要上品都赶得上中彩票的概率了。 因此,总的来说,炼制分花丹的投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正比,炼制的性价比简直低到了谷底。 只要是正常情况下,丹师们没有发疯,都不会自虐地要主动炼制分花丹。 总之就是谁炼谁傻逼。 要不是有很划算的交换条件,炼制药材什么的都是萧朗月来准备,谢隅也不想炼。 · 但是萧朗月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只凑齐了这一份药材。 谢隅望着还在炼丹炉里打转转的半废品左思右想,在另捡一副药材重新炼一个别的功能相似的丹药来代替,还是废物利用之间左右摇摆。 作为一个有选择困难症的曾经现代人,以及曾经为了生存下去做了很多基层工作的散修,谢隅集合了优柔寡断和勤俭节约两种行为方式于一身,最终还是勤俭节约两百多年的良好品德占了优势。 他决定废物利用。 废物利用是有风险的。 僵尸小阵法把炼制中的药液活性全部静止了,本来需要继续保持活性的药液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可想而知很多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隅叹了一口气,打了个诀,解了炼丹炉的僵尸小阵法。 炼丹炉回到原本的状态继续运行。 谢隅仔细观察着药液的变化,试探着朝丹炉里投了一点迟问沙进去。 他想试试这个能炼出个什么。 在脑中搜索了许多的药材,然后时不时取一些药材往里投。 丹炉里开始发生变化,谢隅屏住呼吸,开始期待起来。 第73章 哭笑不得所谓副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隅察觉到那些药液慢慢开始分化,最终分成了一粒一粒的小水珠,灰扑扑的,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泽感。 这是谢隅漫长的炼丹生涯里没出现过的事。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小水珠能干嘛。 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他还是拿出一个大肚瓶子把这些小水珠收进去,决定把这些效用不明的小水珠全都留下来。 他现在没时间研究,以后总要拿出来再看看的。 万一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希望还是要有的。 · 谢隅揉了揉眉心,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重新捡了一副药材开始炼制另外一种能疏导和修复经脉的丹药,通脉丹。 通脉丹每个级别都有,是修真界疏导和修复经脉的常见丹药。 谢隅最开始没选择这个丹药是因为萧朗月的情况有些特殊。 萧朗月是天生经脉堵塞,一开始没有堵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堵越多,以至于到现在,萧朗月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受不得任何一点多余的波折。 通脉丹的疏导作用不是潺潺流水似的,而是强制性的,就像非要用棍子通下水道一样,很是强力粗暴。 通脉丹药性能用嚣张霸道来形容,一不小心就能把服丹的人整撅过去。 萧朗月的身体情况明显是受不住的。 也不是没有丹师尝试改进过这种丹药,让它的药性变得温和一些。 但多次尝试炼制后发现,温和下来的通脉丹有一个让修者非常蛋疼的副作用。 需要疏导和修复经脉的修士们服用了温和的通脉丹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忍不住掉眼泪,成天以泪洗面,眼睛每天都肿成桃儿,根本没法见人,且没办法治。 修士们如果不是身体实在受不住,为了活命没办法,是坚决不会吃温和的通脉丹的。 想萧朗月一个八尺男儿,平日里都是以风度翩翩、冷傲神秘、高深莫测的面貌示人的,结果因为吃了温和的通脉丹,每天哭哭啼啼,是件多么见鬼的事情。 简直太毁形象了。 · 谢隅想想都咋舌。 他不想坑萧朗月,但是谁让他炼制分花丹失败了呢,废物利用炼出的小水珠还用处不明,就只能让萧朗月吃改良过的温和版通脉丹了。 造孽呀! 谢隅一边炼丹一边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通脉丹药材很好找,而且炼制时间短,不一会儿就出了一炉。 谢隅拿出小碗一装,嚯,满满十二颗,极品。 他看着一碗的极品通脉丹有些忧愁,一不留神没收着,一颗上品的都没有。 在如今的修真界,下方世界的小大陆里是不应该出现极品丹药的。 想了想,谢隅不想惹来麻烦,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些丹药收起来。 他把十二颗极品通脉丹装进一个小玉瓶里,然后放进了专门存放丹药的储物袋。 正想再捡一副药材重新炼制一炉通脉丹,浴房里传来萧朗月满是痛苦的闷哼。 萧朗月身体虽然显得有些羸弱,但本质上是一个非常硬气的修真者,能不出声都不出声。 此时发出这一声充满痛苦的闷哼,想来是实在忍不住了。 谢隅也来不及再炼一炉通脉丹了,拿出刚收起来的丹药马上跑了过去。 萧朗月双眼紧闭泡在加了阵法的药汤里,两条手臂死死抓住浴桶的边缘,牙齿咬得咯咯响。 谢隅看了看药汤,药效已经差不多到头了,两个时辰的累积,药劲儿起来了,怪不得萧朗月会有些受不住了。 “放轻松,可以起来了。”他怕惊扰了本就绷紧神经的人,放缓了声音道。 萧朗月缓缓睁开眼睛,竭力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牙齿却还在打颤。 “别客气,”谢隅飞快塞了一颗通脉丹在他嘴里,“把通脉丹吃了。” 萧朗月吞丹药都有些困难了,在嗓子眼儿卡着下不去。 谢隅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好了,起来吧。” 一颗通脉丹下去,萧朗月渐渐缓过来一口气,双臂撑着浴桶边缘慢慢站起来。 “先在旁边浴桶的热水里洗洗,”谢隅道,“洗个药味儿就行,别泡了。” “嗯。”萧朗月有了点儿劲儿,两三步跨过去在热水桶里洗了两把,拿过旁边架子上的衣裳穿上,“朗月没想到自己泡个汤药会这么受不住,让谢丹师见笑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谢隅摆摆手,“但是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谢丹师请说。”萧朗月道。 谢隅道:“刚刚那颗通脉丹是改良过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啊?这是通脉丹?”萧朗月久病成医,自然关注过能打通经脉的通脉丹。 但是通脉丹的药效太霸道了,一个健壮的人都不一定挺得过去,更不用说他这个病秧子一样的身体。 “这颗丹药好像和朗月听说过的通脉丹有所不同,”萧朗月仔细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不知改良过的通脉丹有什么特别之处?” “咳!”谢隅清了清嗓子,“改良后的通脉丹药性更加温和,吃了也不会伤身子,你应该体会到了。” “是。”萧朗月道,“朗月吃了这个通脉丹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反而感觉经脉更顺畅了一些。” “这是自然。”谢隅道,“改良的是发挥效用的力道,又不是药效。” “除此之外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萧朗月问。 “啊,说不妥也还算不上,”谢隅道,“只是改良后的通脉丹有个无伤大雅的副作用。” “副作用?”萧朗月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一时有些疑惑。 “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每天都会时不时掉点儿眼泪。”谢隅一口气飞快说完。 “啊!”萧朗月可能也是没想到所谓的副作用是这样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嗯!”谢隅道,“治疗期最少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每天都要吃一颗这种通脉丹。” “好的。”萧朗月笑笑,“能好起来朗月就别无所求了,其他不算什么。” 第74章 治疗日常与随便走走 谢隅看了他一眼,“建议你话还是别说太早了,这期间也尽量少见人,我怕你往日树立的形象毁了。” “谢丹师说话真是有趣,”萧朗月抬手擦了擦眼角,“我怎么眼泪都笑出来了?” “就是这样了,副作用,你多准备点手绢吧。”谢隅朝门口走去,“我再去炼制点药汤,你先坐下调息调息,半个时辰后继续泡另一种药汤。” “哎,好好。”萧朗月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太惨了。 谢隅内心啧啧着飞快溜出去了。 梨花带雨什么的,还是不要看了。 · 谢隅回到丹药房,把萧朗月一会儿要泡的汤药布了个常规小阵法炼制起来,然后去架子上重新捡了一副炼制改良版通脉丹的药材。 虽然已经给萧朗月吃了一颗极品通脉丹,但手忙脚乱的,萧朗月也是第一次吃,不一定就能完全意识到极品和非极品的丹药的区别。 他觉得还是保守一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专门给萧朗月炼几炉上品改良版通脉丹就可以了。 谢隅决定之后看了看正在炼制的另一份药汤,然后开始炼制通脉丹。 他有个毛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就是大多时候他很难同一时间只做一件事情,否则不太能做下去。 于是他便一边炼丹一边琢磨炎火说的举行丹药大比的事情。 万成大陆虽然地处下方小世界的一片小大陆,但就冲着万成大陆东域有一座正规的万成学院,在万成大陆举办丹药大比也不是不可以。 关键是谁来举办。 炼丹师在任何一个大陆通常都是比较受尊敬的,所以不管本身在炼丹上处于什么级别,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易觉察的傲气。 要想聚集这些大陆上的特殊群体,非得有很大的名望或者吸引力不可。 谢隅一个外来人,在万成大陆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社会地位,也没有什么让人一听就觉得非常厉害的名头,对这些人是不可能有什么号召力的。 所以这个丹药大比还是要找一个万成大陆的本土人出面,最好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 谢隅想来想去,觉得既然大部分的炼丹师都可能在万成学院,那么这个丹药大比还是由万成学院来举办最合适。 一来万成学院地位特殊,深受万成学院修仙者和非修仙者的爱戴。 二来万成学院作为一个正统的修仙学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修习方向和人员配置一样不少,组织丹药大比不说轻车熟路,至少不会毫无头绪。 而且万成学院毕竟是万成大陆唯一的修真学院,大部分修真资源都集中在学院手中,不管是丹师还是药材或者奖品,万成学院都具备举办丹药大比的底蕴。 只是,在谢隅上辈子的经历中,万成学院从上到下一直都很低调,除了每五十年招收弟子外,万成学院从来没有举办过任何活动。 也从来没有一个万成学院的修士会在万成大陆留下明显的痕迹。 可见万成学院总体上都是闷声不响一心修行的。 因此,怎么才能让这样风格的万成学院想到要举办这个丹药大比呢? 或者,要想个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推动万成学院组织一下? · 谢隅自从飞升失败来到这个平行时空的修真界后就没有跟多少人接触过,此时要想方向还真有些没头绪,只得先顺其自然,按部就班地给萧朗月医治。 期间萧朗月真正领会到了什么叫终日以泪洗面,也才真的明白了谢隅所说的“毁形象”。 治疗第一天除了浑身发痛发热外,其余他还没有特别大的感受。 治疗第二天他发现自己眨巴眼睛都有点不自然了,然后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双眼肿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治疗第三天,他彻底不出门了,传讯出去,让闭关的老父亲萧常出来主持家族事务,应对夏家。 并下达命令,一个月之内,除了打下手的心腹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炼丹房。 之后便在炼丹房中生根了。 萧家家主萧常正好处于间歇性闭关的休息期,听到儿子的传音后,又激动又担心,亲自来炼丹房走了一趟,可谓是满面愁苦走进来,仰天大笑出门去。 临走前,萧常对谢隅道:“谢丹师,我儿自己不出门便罢了,你却不必跟他一起整天在炼丹房里憋着,炼完丹出来喝一杯啊,让他自己玩儿去。” 谢隅真是没想到,萧家主是这么一个放纵不羁的性格。 好在他也确实没想在炼丹房憋着跟萧朗月大眼瞪小眼,也就兴冲冲地应了:“好啊好啊!” · 这一天,谢隅照例安排好萧朗月一天的医治方案,准备好了一应所需之后,想了想,觉得可以去找萧常喝酒,顺便打听打听万成大陆的情况。 还没进萧常的院子,他便听到一声大喝:“哼!他哪儿来的脸!让他滚,不滚就别怪我萧家不客气了!” 谢隅抬起来的脚又缩回去。 有人道:“家主,这个赵有就是一个泼皮无赖,现在我们正跟夏家对峙着,此时把他得罪了容易横生枝节,不如先把他招揽进来安抚住再说。” “不可。”萧常道,“这样的小人在我们第一次回绝的时候就已经记恨上了,此次再来,不过是虚与委蛇以待时机伺机报复罢了。” 谢隅心道这个萧家主果然是个妙人。 不知道强盗头子赵有为什么会找上萧家,听意思是想投奔。 虽然不知萧常为什么会拒绝得这么坚决,谢隅对萧家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决定悄悄去看看,看能不能顺便把赵有这个后患给除了。 到得门口,谢隅并没有看见赵有,却见萧明珠刚带领一队巡逻人员回来。 “萧姑娘巡山回来啦!”谢隅招呼道。 萧明珠从一匹红棕色的马上下来,“谢丹师要出去采药吗?” “炼丹累了,我出来看看热闹。”谢隅道,“最近哪里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吗?” 第75章 闲来神游问一生何由 萧明珠揉了揉眉心,“还是别看了吧,糟心得很。” “哦?还真有啊,跟我说说。”谢隅很感兴趣。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夏家每天都来看一回,天天催着我们赶紧搬离这里。”萧明珠道。 “为什么要搬?”谢隅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有父亲和哥哥知道。”萧明珠叹口气。 “那要搬吗?”谢隅问。 萧明珠看他一眼,“只有父亲和哥哥知道。” “哈哈哈哈!”谢隅心想,看你父亲和哥哥这般淡定无波的样子多半是不会搬的,“那你就别愁了,跟你父亲说说,听听他说怎么办不就好了?” 萧明珠叹口气,“谢丹师请便,我去找父亲了。” “请便请便。”谢隅道。 萧明珠带着家里的护卫进去了。 谢隅左右看不到赵有的人,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做什么,干脆随便走走。 · 大裂谷东边非常宽广,除了巡山的人,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采药的人。 看来之前因为夏家的突然发难导致的紧张戒严已经稍稍放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给一些人留了进来的口子。 或许是因为萧家发现火玉灵灵芝的出现纯粹是偶然,或许也是为了证明这边并没有传言的那样有这个东西,萧家还是允许了一些人进来。 谢隅发现其中一些采药人穿着一样的制服,手上拿着一根金属的小戟,东敲敲西打打,引得其他一些人时不时朝他们看看。 谢隅慢吞吞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慢悠悠道:“这是什么秘法吗?找什么宝贝呢?” “不知道,以前万成学院的丹师出来采药也没这样做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也听信了传言,觉得这里有火玉灵灵芝,想了法子来找。”一个少年看了那些人两眼,回头答了一句,又继续埋头采药。 “多谢。”谢隅看向这个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皮肤在烈烈日光下泛着不正常的冷白,有点晃眼睛。 少年朝他笑笑。 谢隅抬手遮了遮太阳,问:“这个找火玉灵灵芝的的法子看上去不难,你不想试试吗?” “他们找了好些天了,什么都没找到。我还要采药卖钱,耽误不起,就不去找了。”少年正挖着一株年份较长的节节草,等把节节草完全从地里刨出来放进了背篓里,他才道,“再说了,那样的宝贝就算找到了,我也保不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谢隅道。 少年只是笑笑,又埋头继续挖草药。 谢隅心中生出一点怪异感。 这个少年看上去不像是话多的人,却两次都详细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少年两次看上去多少有点皮笑肉不笑,实际上却又不是为了阴阳怪气的举止来看,他应该是很少跟人表达这样的友善的,一看就不习惯,但还是对着谢隅笑了两次。 这样还引不起谢隅的注意就说不过去了。 谢隅本来就是突然间无事可做,随便走走,随便凑了个热闹,看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穿着制服的一群丹师举止有点奇怪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后随便问了两句外,他事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 少年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非常低,如果不是他搭了谢隅的话,他哪怕浑身都发白,可能也不容易引起谢隅的注意。 只能说,这个少年是主动引起谢隅注意的。 这个少年可能在他刚走到这一片的时候就关注到他了。 谢隅觉得有趣。 他发现少年采的药都很好地保存了药性。 于是也蹲下来跟着一起刨了几根节节草。 他一边观察少年干净利落的采药动作,一边问:“你通常把这些药材卖到哪里?” “万成学院外面有很多商铺,我可以把这些卖进那边的药材铺子。”少年道。 “价格公道吗?”谢隅问。 “有两家还好。”少年道。 “我也收药材,”谢隅道。 少年抬头看了看他。 “我叫谢隅,”谢隅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秦洄。”少年道。 “我是个丹师,有时候药材全靠自己采还是不够用,”谢隅道,“我看你采药的手法很好,非常熟练,采的药品相都很好,你的药材可以卖给我吗?” 少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谢隅问,“你都还没听我的收购价呢。” 少年朝他笑笑,还是摇摇头。 谢隅再看了看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衫,“我的收购价可以比别的药材铺子多出一成。” 少年只是摇头。 谢隅纳闷了。 这个少年主动引起他的注意难道不是为了多一个买家? 那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他长得一表人才,让这个少年一看之下惊为天人,所以才多看了两眼,愿意给个好脸? 想不通。 谢隅蹲得累了,从荷包里掏出两根竹子做的小板凳,放了一根在秦洄旁边,自己坐了一根。 他药材也不采了,随手又拿出一个斗笠戴头上遮太阳,然后摇着一把竹扇百无聊赖四处乱看。 “谢谢!”秦洄犹豫了两秒坐在了旁边的小板凳上。 “不客气。”谢隅道。 他也不琢磨秦洄的想法了,脑子放空、眼神随意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 感觉飞升失败后都没闲下来过。 一直忙着。 忙着蕴养身体神魂、恢复修为。 忙着炼丹炼器捡破烂养债主养小朋友。 忙着采药补充库存。 忙着带孩子。 忙着教人学习药理医理修行。 忙着谋划如何还债、怎么安心。 忙着忙着,此时突然闲下来,脑子里闪过这些杂七杂八的,却忽然间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了。 好像一直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做的所有事情也好像都有很好的理由,并不平白无故。 但是谢隅却突然有些不明白。 人的一生难道就是要这样过吗? 在这个层面上,作为修仙者的意义好像并不比作为普通人的意义多。 如果除开要长寿一些,有点作为修仙者的本事和技能外,修仙者和普通人的一生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第76章 万物追本溯源出囹圄 “没区别!”白流云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子里响起,“发什么呆,闲得慌过来帮我们把这个东西收服了。” 谢隅叹口气,“不。” “我都没说什么东西你就拒绝了,”白流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谢隅还是一个字回绝,并关闭了和白流云的神魂传音。 好不容易闲下来思考一下人生,他不想打破这种很舒服的无所事事的状态。 他忽然间觉得,无所事事很幸福。 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没有一个一定要完成的所谓的目标,没有不得不应对的东西或者人。 就这样吹着风,晒着太阳。 不思不想。 或者胡思乱想。 他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不管是作为神、仙、修真者的一生,还是作为普通人的一生,本质上都是没有一个所谓的意义的。 但是自古至今,人为什么总是在寻找意义呢? 不仅有屈原那样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至死不渝的追寻者,还有一代又一代乐此不疲的修仙人。 人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的一生找一个一定要的东西呢? 一定要和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一起度过一生。 或者一定要做成什么千古留名之类的所谓大事。 或者一定要得到某些物品。 这些物品可能是神仙们所要参悟的与道相合。 可能是修仙者追求的飞升之后的与天同寿长生不老。 可能是普通人追求的有车有房有存款,有爱有乐有生活。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可以不必有一定要怎样的人生? 为什么不可以不必有一定要完成的梦想? 如果人不再被生存驱动着往前走,能不能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不被生存驱动的一生是怎样的一生呢? 有没有这样的人生? 这样的,完完整整的一生。 · 天地风云突变。 平地狂风乍起,天空黑云骤聚。 谢隅整个人都笼罩在看不见的风云里。 秦洄不知什么时候被一股力量送到了万成学院外面的药材铺子门口。 其他人也统统都第一时间被送出了大裂谷东边的范围。 天上惊雷滚滚,大地轰隆震动。 枯荣明灭火烧红了半边天空。 谢隅平静地看着突然降临的雷劫,感受到了一丝勾连天地的意蕴。 这是从来没有如此清晰感受过的东西。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这里不是通幽树的树心,他却感受到了通幽树曾经传递给他的一种类似的亲切。 谢隅闭上眼,任由感觉在那一丝似乎无所不在的天地意蕴上漫游。 灵魂的结好像全都被打散了。 丝丝缕缕,飘飘荡荡,根根分明。 让谢隅想起了现代时看到的晒面的场景。 突然间就很想笑。 然后他果然就笑了。 笑声晃荡着,好像在坐秋千。 忽起忽落,忽上忽下,忽远忽近。 晃荡着晃荡着,谢隅觉得自己明白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追求也好,目标也好,意义也好,梦想也好,纠结也好,幸福也好,豁然开朗也好,全都是假象。 而人要去到哪儿呢? 人有一个一定要去的地方吗? 这样的东西也全都是虚妄。 由假象生起的妄心。 跟现代人骂人“妄想”是一样的。 都是虚妄。 由虚而生,却非要去执着,便辗转成了妄。 可是虚从哪里来呢? 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吗? 那么一从哪里来? 来了要去哪里? 还是其实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那又是怎样的呢? 万物追本溯源,好像都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开端。 谢隅觉得,自己这一生的疑惑并没有因为神魂归位唤醒了为神时的记忆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那些大大的疑惑,并不会影响一个人的吃穿住行,没事的时候也不会出来找存在感,但是在某些时候却致命地让人感觉人生再难往前半步。 好像无事发生,却能在顷刻之间天翻地覆,天崩地裂。 · 在现代为人的时候,谢隅每天早起晚睡,加班比吃饭还频繁。 那时他总是在想,如果不用吃饭就好了,就不必为了一张口一个肚子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敢生病,不敢请假,不敢在工作中表达任何一点不满的情绪。 那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打碎牙齿和血吞”。 人生非常的糟糕和灰暗。 有一次无意间听到有人讲苏轼的一首诗,里面有一句“自笑平生为口忙”,当时他还不懂,谁不是为了一张嘴在奔忙,有什么好自我不安和羞愧的? 为什么要嘲笑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努力的自己? 为了糊口付出劳动和努力有什么丢脸的吗? 为什么连这样的付出也要遭到自我的厌弃? 把一切都否定了。 那么人这一生还剩下些什么? 如果连对自我付出和努力的肯定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是值得让人活下去的呢? 这样的人该抓住什么才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怎样才能好好的? 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诗非常生气,不允许自己再去听、去想这些无用的东西。 很久之后,他早已因为过度加班而猝死,穿越到修真界许久了,已经不为吃饱喝足而努力的时候,才慢慢有些回过味来。 他才发现那时候的自己好可怜。 绷着最后一根神经,还在试图抓住哪怕一点点关于人生的意义,好支撑自己活下去。 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想要努力活下去的那份虚无缥缈的坚持。 哪怕很脆弱很无力。 他仍旧竭尽所能告诉自己人生是有意义的、努力是有价值的。 没想到他还是死了。 那么年轻。 那么努力。 却还是死了。 恰恰是死在了他曾经想从其中找到意义的所谓的努力和坚持上。 他终于知道当初听到苏轼那首诗的时候,情绪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他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了。 因为真相太残酷。 残酷得他在虚无的,对所谓的、自以为的人生意义的坚持中,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也不需要通过任何方式去给它一个意义。 不合理的事情怎么都是不合理的。 第77章 重思修仙路灵气复苏 不必强迫自己、想方设法说服自己去生搬硬拽住一个所谓的意义,得到自以为的虚假的所谓勇气。 意义就像是吊在驴子前的胡萝卜,只会让驴子继续成为驴子,然后心甘情愿地死活都陷入奇怪的怪圈里。 再也没有自己,最后也莫名失去性命。 多么可怕。 · 谢隅以为穿越后重新捡了一条命活过来,现代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必挂怀了。 事实上,那短短的二十多年的生命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有很多的东西都没放下,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明白。 只不过他不愿意去想了。 但不代表这些东西不存在。 此时此刻,在一个百无聊赖的空隙里,这些东西忽然间就涌上了心头。 不是质问他,也不为了嘲笑他,只是还在而已。 换了个世界,换了个人生,这些东西却还在那里。 事实上,他修仙修得一直都有些稀里糊涂的。 上一次穿越到修真界,修仙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得到一个那时他以为的“真正的自由”,结果他飞升失败了,还被劈到了一个平行世界从头再来。 这一次修仙,本来没有多大的动力,只是按部就班的活着,中间因为谢白和小公主的刺激而发现了生命的危机,然后不得不沉下心来开始致力于修复身体神魂、恢复修为。 还有一点,他一定要修仙,是因为他要回家就必须飞升成仙、飞仙成神。 因为他几十万年前的家在神界。 他要回去。 每一次为什么要修仙的原因都很清晰。 但每一次好像都只是不得不。 每次修仙修得都不是那么的清楚。 或者说,都不是出于他生命的自然而然。 · 生命的自然而然。 对,修仙是生命的自然而然。 不是什么追求,也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意义,仅仅只是自然而然。 但又不是吃饭、喝水、睡觉那样的自然而然。 不是不得不的东西。 不是努力追求的东西。 而是生命的自然发生。 · 生命在自然的天地时空里不生不死、不来不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从生命中自然而然发出来,然后生长着。 就是这样。 · 原来修真界一直沿袭的所谓修真体系和方法都是错的。 不是体系和方法本身是错的,而是从源头上决定的方向就是错的。 在错的方向上,用了大力气和好方法,结果更可怕。 缘木求鱼,或者南辕北辙,都是如此。 自古有之。 看别人的时候总是很清晰,深处其中却往往如坐井观天,很难看到自身的边界,并不容易知道自己真正的处境。 但是都没有什么可笑的。 谁不曾画地为牢。 谁又不曾身陷囹圄。 谢隅不期然想起了“透网金鲤”的禅宗故事,和那个和尚发出了共同的感叹:“俊哉!” 他不由得对自己道:“真俊啊,谢隅!” · 天上劫雷滚滚,大地在雷声中震动着,震动着,如万马奔腾。 天地之间大雨跟天河倒挂了一样,哗哗往下倒。 大裂谷分开了无数载的裂缝慢慢开始往中间移动。 江天水带着万成学院的修士冒着大雨,飞快地抢救裂缝中生长的妖兽和灵植。 萧家主也带着萧家的护卫从旁协助。 大裂谷轰隆隆、轰隆隆,最后完全生生合上了。 大地还在震动着,震动着。 高山平原,山林川泽,在某种力量下全都发生了变化。 山更高了,林木更加茂密,河流川泽更加宽广深远。 谢隅发现自己的身上生出了一种力量。 不是枯荣明灭火的力量。 也不是修仙时修炼的各种秘技的力量。 而是他本身的力量,不依靠任何外界的东西。 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 仿佛在他生命中沉睡了许久,在今天醒来。 · 他轻轻一笑。 山林川泽花开鱼跃。 群鸟在天地之间翱翔。 妖兽在群山之间奔跑。 整个万成大陆一片生机盎然。 · 灵气复苏了。 · 天朗气清。 大地欣欣向荣。 修士们惊讶地看着周围的变化,不由得爆发出了一阵抑制不住的怪异欢呼,仿佛压抑了许久之后的愤怒嘶吼。 随后不约而同就地打坐,闭上眼,非常丝滑地进入了修炼状态。 这是前所未有的。 没有任何杂念,没有任何疑惑,没有任何顾虑。 只是纯粹地专注于自身。 ·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 天地万物,芸芸众生。 有很多。 终归于无。 万物回归自身,回归到一,回归到最原本的地方。 · 人就是他自己的目的。 而且是他自己唯一的目的。 · 人这一生所有的危机,都源于睁开眼睛时,总是向外追求。 人总是以为自己想要的都在外面。 最后把自己置身于命悬一线的悬崖。 当所有的外物不足以支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时候,思考人这一生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就非常重要了。 不管世界多么广阔,不管万物如何纷纭,不向外追逐,就永远能够找到真正的方向。 那就是心之所向。 · 谢隅睁开眼睛。 他周身笼罩着浓郁灵气形成的灵气浓雾。 好一片白茫茫天地真安静。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有了灵气浓雾的阻隔,修士们也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他可不想被关注。 不管是怎样的关注都不想。 谁能想到呢? 自己只是闲来无事东想西想,最后还能想出这般惊天动地的效果。 万万没想到。 万成大陆的灵气就这样复苏了! 这仙修的,真是玄幻。 也真是奇妙。 他本身是很开心的。 这样的修行方式太出其不意了。 眼睛一睁一闭,他的修为境界就已经到达了金丹巅峰。 比坐火箭还快。 不过他没有任何不安,反而觉得正该如此。 · 修仙修的从来不是外物。 所有的对资源的攫取和追逐都是舍本逐末。 花那么大的精力去追逐的东西,收效甚微不说,心性还很容易走偏,最后完全失去了修仙的本质,要想有所进境,自然难比登天。 心性走偏了,就会误以为修仙都是靠资源堆积的。 没有资源,自然修为进境慢;资源充足,猪都能上天。 殊不知,修仙从来不是资源的事。 而是人本身回归自身。 第78章 修仙路在何方在自心 所谓的天材地宝、功法秘籍,统统都只是辅助。 然而在修真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辅助的东西成了修行的主力,还隐隐有了一种“舍我其谁”的睥睨天下之感。 这样的观念,使得天下修士对所谓的修炼资源竞相追逐,甚至愈演愈烈,最终发展成你死我活的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心性全乱了。 修仙的路越走越窄。 · 谢隅也是此刻才知道,大陆的等级降低,灵气枯竭,不是因为大陆本身破碎了,也不是因为关系着天地灵气的各种天地灵物被困了或者受损了。 仅仅只是因为修者的修行之心窄了。 心越窄,路越窄,灵气越少。 于是天地灵物不来,天材地宝不现,大陆等级自然降低。 而所谓的等级高低,完全不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各种修真资源的多寡,也不在于灵气是否充足,仅仅只取决于此间修真者的心性。 修真资源是不是够用,天材地宝是不是丰富,灵气多还是少,都只是一个信号。 当修真资源很少的时候,当天材地宝不怎么出现的时候,当灵气渐渐隐藏不发的时候,修仙者要做的事情不是去掠夺尽量多的资源和天材地宝,也不是想方设法聚集灵气收归己用。 这样的信号出现的时候,便是修仙路开始窄了的表现。 这时,修仙者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反观自身的修仙路。 在修仙途中,是不是走着走着误入歧途了? 是不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的不知不觉走偏了? 抑或,是不是从根本上便对修仙的事情出现了认知错误? 唯有如此。 也只能如此。 修仙之人才能真正踏上仙途。 · 此时此刻,谢隅生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或许,飞升失败的原因并不是自己当初理解的那样。 所谓的“欠债未还”,或许别有深意。 而他当时因为太过气愤,因为历来的惯性思维,简单粗暴地把“欠债未还”处理成了“欠债还钱”。 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太浮浅了。 也太过想当然。 天地无情。 天地无亲。 他虽然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看起来经历十分丰富,多少有点不一样吧? 其实并不是。 世界如此辽阔,无奇不有。 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多少英雄豪杰,多少在修真界引起轰动的修仙者,穿越重生不知凡几,改天换地者也从不缺乏。 谢隅这点经历,在随随便便就能让他换个时空活一回的老天爷看来,真的太寻常了。 老天爷不至于跟他这样一个万千修真者中一个平常的修仙人过不去。 飞升失败的原因不可能是谢隅当初在气头上想的那样,认为老天爷在针对他。 老天爷没有心,不至于专门为了为难他而长出一颗心来偏一偏。 很明显,不让他飞升并不是针对他。 那么,老天爷不让他飞升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天自有安排的安排到底是什么? 他飞升失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谢隅当时的修为境界已经到达了渡劫的巅峰期,他非常肯定,飞升那一刻他就会冲破渡劫期,从而飞跃,一举成仙。 再说了,不管是灵力的积累还是渡劫的准备上,他都是反复斟酌过的。 可是,本来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飞升,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谢隅还是没有头绪。 但他发现自己的心境更平和了。 这些事很重要,但也不必一定要马上得出一个结果。 看见自己的疑惑,然后保持这样的疑惑。 就这样就好。 不必急于要一个答案,不必急切地非要去下一个结论。 只是这样就好。 不追求结果,不刻意去抓住什么以让自己有安全感。 只是这样。 · 想明白了这些,谢隅身心愉悦。 他再看看眼前的这些灵气浓雾,打开和白流云的神魂传音:“溜圆,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刚从湖里爬出来。”白流云没好气道,“早一秒我都不想理你。” “哈哈哈哈!”谢隅笑得非常愉快,“怎么?灵气复苏了你开心得要到湖里打个滚儿才能表达吗?” “呸!什么屁话!”那边白流云活灵活现吐了一口湖水,“你又干了什么!” “怎么就是我干了什么了?”谢隅道,“我什么都没干!” 老天爷作证,他确实什么都没干,只是走了个神而已。 然后顺便悟了个道。 想到悟道,谢隅不小心又走了个神。 他不得不说,短短二十多年的现代经历,对他这漫长的几十万年真的非常的重要。 让他经历平常,经历不能依靠任何特殊能力而必须体会的那些搓磨,深刻地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珍贵,以及,一个普通的人,要好好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 不仅不容易,还很难活成自己。 那样现在想来多少有些癫狂的所谓努力,甚至让他除了吃饭睡觉,已经来不及好好看一眼自己。 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在再次走上修仙路的路途中出现疑惑的时候,看见自己如同深陷囹圄的思维困境,才知道身处其中很难看清自己的处境的困窘。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回过味来,去寻找真正的修仙路。 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能说因为总体上经历多了些不同的面貌和生活样态,每一种生活样态他都真实地活在其中深深感受过,所以能稍微不那么地被困得那么死。 如此想来,谢隅脑子又不受控制地想,天地是不是也受困于什么呢? 世间万物,有没有真正不受困的呢? · “菜鱼!”白流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忍不住在谢隅脑子里炸了个雷,“风霄追着一只鸟跑了!” “什么!”谢隅有些纳罕,毕竟风霄看上去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一个人,“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去看看!” “万成大陆东南方。”白流云道,“特别漂亮的一只臭鸟!” “我去看看有多漂亮!”谢隅本就是出来凑热闹的,现在热闹来了,他一刻也待不住。 他习惯性地忽略了白流云的措辞,使了个障眼法,踩着灵剑就追了过去。 第79章 好大一只傲娇炸毛鸟 “刺情刺情告诉我,那是一只什么鸟?”他拿出刺情镜。 刺情露出一个白眼,然后镜面上显现出一只碧玉流光的大鸟,通体湖绿,在太阳下体态悠扬,熠熠生光。 “哟!一只大绿鸟!”谢隅道,“风霄这家伙,自己是绿的就追着绿的跑,是不是对绿色爱得太过深沉了些。” “你想说什么?”一道清朗声音幽幽道。 “嗯?风霄?”谢隅真是疑惑了,风霄怎么听到他说的话了。 “是我。”风霄声音在旁边响起。 谢隅转过头去,风霄正站在那只绿色的大鸟背上,衣袂飘飘。 “哟!好威风漂亮的大绿鸟!”他惊讶,“这么快就被你收服了?” 大绿鸟和风霄一同转过头来,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神态出奇的相似。 都是一脸鄙视。 谢隅一头雾水,“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们了?” 他本来想说你,但总觉得他俩现在莫名其妙就是一体的。 “他是我朋友。”风霄道,“他不喜欢被叫大绿鸟。” 大绿鸟不再理会谢隅,转开头,嘹亮地吼了一嗓子,竟然非常动听。 谢隅算是听出来了,他俩真是一体的。 “在下谢隅,无意冒犯,还请见谅。”谢隅朝着大绿鸟拱了拱手,“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大绿鸟兀自优雅地在空中飞着,跟完全没听到一样。 “他不喜欢跟人称兄道弟。”风霄道。 “我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你俩?”谢隅还是觉得有必要再问一句。 他是真的觉得这俩对他的态度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特别是风霄,最开始是多么清纯美好的小可爱啊,怎么现在这样不阴不阳的? “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谢隅又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一句。 “没有。”风霄无奈叹了口气,“你打扰风凌闭关了。” “我?”谢隅指指自己,再指指大绿鸟,“风凌?” 风霄点头。 “你俩?”谢隅直接跳过了打扰大绿鸟闭关的事,虽然他依然一头雾水,但当听到“风凌”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戏,八卦之魂忍不住熊熊燃烧。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飘忽不定呢?”风霄道,“你从刚刚开口说话起,每一句话都在找打的边缘疯狂蹦跶。” 多么亲切的表达。 谢隅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 风霄看他一眼,有点高深莫测的模样,然后笑眯眯甩出一句:“不告诉你!” 呵! 好一句此地无银。 “我说呢!”谢隅总算有点明白面对风霄时的那一点怪异感哪儿来的了。 当时谢隅怀疑风霄跟炎火一样修炼出了他心通,现在看来应该是别有隐情。 不说就不说吧,谁还没有个秘密呢。 虽然这个秘密看起来有点大,还有点让他有点儿猜测。 谢隅还是按下了,又回到先前的问题,“我都没见过风凌,怎么就打扰他闭关了?” 本来他没和风凌正式打招呼,不好直接叫名字,奈何风凌在最初的时候甩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后,至今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 真的是很高傲的一只鸟了。 而且从风霄简短几句话来看,这也是一只屁事特别多的鸟,还不喜欢和人称兄道弟。 谢隅只好直呼其名了。 “确切地说是白流云。”风霄道,“但他把你们算作一伙的了。” · 原来是白流云得罪了这厮。 他想起来白流云传音跟他说要收服什么来着。 难道就是这只大绿鸟? 不得不说,白流云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谢隅的思维又忍不住跑偏了。 该说不说,他和白流云被算作同伙还是有原因的。 但谢隅活了两辈子,什么不多,就是脸皮特别厚。 他特别无辜地朝风霄眨眨眼,“我们不也是一伙的吗?” 风霄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笑,“说的是。” “凌儿别气了,”他拍拍大绿鸟的头,“白流云跟你闹着玩的。” “哼!他就差把我逮着拔毛炖了!”风凌依旧气呼呼的,听声音似乎是个半大少年。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谢隅连忙道,“我喊白流云过来,咱们当面说清楚,千万别因为误会伤了和气。” 大绿鸟高昂着头继续飞,很有点那种“不听不听我不听”的熊孩子劲头。 谢隅无辜地看向风霄。 风霄也朝他眨眨眼,然后拍拍大绿鸟的头,“凌儿这次出关感觉如何?” “开心。”大绿鸟的嗓音听起来非常欢快。 “因为修为提升了开心吗?”风霄继续问。 “开心。”大绿鸟答。 “因为灵气纯净浓郁了开心吗?”风霄问。 “开心。”大绿鸟答。 “因为这里更漂亮了开心吗?”风霄问。 “都开心。”大绿鸟答。 风霄又揉揉大绿鸟的脑袋,“这可都是谢隅的功劳,我们原谅他吧。” 来了来了,那种被安排的感觉又来了。 谢隅目光灼灼看向风霄,他觉得这个人可能不止是穿越的,还可能是个穿书的。 但风霄没有接收他的眼神,依旧老神在在揉着大绿鸟的脑袋。 “行吧。”大绿鸟倒是大发慈悲看了一眼在一旁卑微沉默的谢隅,“我叫风凌,让那个白流云不要叫我臭鸟了,否则我还把他扔湖里去。” 好大脾气的一只鸟! 谢隅怀疑白流云是被风凌扔进湖里后才喊他臭鸟的,毕竟在臭鸟之前白流云用的是“特别漂亮”这个形容词。 可见白流云是非常喜欢这只鸟的。 虽然喜欢得很肤浅。 可能就是因为特别漂亮才想抓来炖了。 如此想来,这喜欢还有些变态。 这是白流云能干出的事。 但他不能说。 这只鸟会炸毛。 “好的风凌,我叫谢隅,我会跟白流云说的。”谢隅卑微作答。 很想把白流云抓过来受刑。 “那我们回去吧。”风霄对风凌道,“不是还有东西没拿吗?我们回去看看。” 风凌毫无预兆地一个滑翔转了个方向。 谢隅本来跟他平行飞着,冷不丁差点被他撞了一跟头。 嚣张啊! 这还是一只横冲直撞的鸟! 怪不得白流云想炖他。 第80章 论取名废与脑子缺弦 谢隅追在大绿鸟后面。 这鸟飞得非常随心所欲,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加速,一会儿急转弯,一点规律都没有。 谢隅觉得十分心累。 是什么促使他要来看这所谓的热闹的? 哦,因为无聊了。 真是自找的啊! 谢隅在无数次紧追骤停急转弯之后有点追悔莫及。 好奇不仅害死猫,还害死鱼。 · 终于在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穷追不舍后谢隅远远看到了开火煮饭的白流云,和围着流云鼎流口水的游儿。 谢隅也不追鸟了,落在游儿旁边。 “谢隅你来啦!”游儿很开心,“溜圆在炖鸭子哦!” “哇!”谢隅感叹,“你们竟然抓到了鸭子。” “是啊!溜圆抓鸭子可厉害了!”游儿道,“还差点儿抓着一只会飞的。” 这只会飞的鸭子不会就是风凌吧? 谢隅心中一个咯噔,看向远处已经停下来的风凌和不经意朝这边看了一眼的风霄。 风凌一只大绿鸟都快黑化了。 啧啧。 “池泱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她?”谢隅赶紧打了个岔。 “池泱姐姐说看见了一个有趣的山洞过去看看,让我们在这里等。”游儿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他,“新口味哦!” “好吃。”谢隅咬了一口,“这是什么果子?” “溜圆说叫鸭屎香。”游儿吃得很开心。 “什么东西?”谢隅觉得自己瞬间就不想吃了。 “鸭屎香啊!”游儿半点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溜圆说这个果子长得跟那只会飞的鸭子一样漂亮,所以就该叫鸭屎香。” “溜圆啊!你怎么想的!”谢隅一糖葫芦敲在一直装死的流云鼎上,“合着你自己不吃就胡乱取名字,还教坏小朋友。” 关键还持续惹事不怕死。 果然他觑一眼远处的大绿鸟,又炸毛了。 而风霄又在大绿鸟脑袋上揉着,使劲儿顺毛。 一群不省心的。 谢隅觉得心累。 白流云竟然还在持续装死中。 谢隅拿着那串“鸭屎香”糖葫芦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最后他决定就地挖个坑把糖葫芦埋了。 游儿蹲下来不解地问:“不好吃吗?为什么不要了?” 谢隅实在说不出来“好吃”两个字,只得道:“我刚咬了一口,不知道什么原因感觉有点变质了,吃了怕拉肚子,所以就不吃了。” “什么叫变质?”游儿看着自己手上的糖葫芦很是不解。 “这么说吧,这糖葫芦名字取错了,喊一声这个名字,这个糖葫芦就会变味一分。”谢隅决定还是只能骗小孩子了,他神神秘秘低声对游儿道,“这个名字自带诅咒之力,非常可怕,最后这个糖葫芦就会变臭,绝对不能吃了。” 啪嗒,一串糖葫芦直接掉进了谢隅挖的坑里。 “哎呀,我都已经吃了两串了,怎么办?”游儿很委屈,眼泪汪汪就要哭。 “改个名字就好了,”谢隅道,“你重新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它听了就高兴了,一定变得又香又甜。” 造孽哟,谢隅想,为什么白流云的锅要他来背。 这样骗小孩子是不对的,但是他能怎么办? “我们看见这些果子的时候是在湖中的一个小岛上,那里有很多树,其中一棵树非常高非常大,上面挂满了这个果子,绿莹莹,亮闪闪,仙气飘飘的,很好看。”游儿认真想了想,“要不然叫绿仙子吧!” 很好! 多么棒的取名天赋。 · “好!”谢隅鼓掌,“好名字,吃了绿仙子,我们游儿也会更加仙气飘飘。” “嘻嘻。”游儿破涕为笑。 “骗小孩不亏心吗?”白流云传音给谢隅。 “你还好意思说,”谢隅很气,“你没事惹那大绿鸟干什么?还非要给糖葫芦取这么个名字。” “他把我扔进湖里了,我取个名字发发脾气怎么了?”白流云理直气壮。 “你为什么被扔进湖里心里没数吗?”谢隅道,“他是风霄的朋友,不能炖,别再惹他炸毛了,毛孩子太累心了。” 谢隅叹气。 “哈哈哈哈!看来你也在那只臭鸟那里吃瘪了。”白流云非常愉快,随后有点恼怒道,“坏还是绿芭蕉坏,我抓那只大绿鸟的时候绿芭蕉又没有说那是他的鸟,眼看我要抓住了,他才慢悠悠喊了一声手下留情,害得我一个急停,反而被大绿鸟一翅膀扇进了湖里。” “真是太坏了。”谢隅赞同道,“但是这个绿芭蕉身上有秘密,他可能是个穿越者,先别惹他。” “谁还不是穿越者了,我们被你的飞升劫雷劈过来全都成了穿越者。”白流云不以为意,“算起来你都穿了两次了,至于这么神神秘秘吗?” “嗨!你说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到正事上就少根弦?”谢隅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是说他好像知道我们的底细。” “不可能!你堂堂一个上古之神的底细哪是他能知道的!”白流云不信,“他是大芭蕉不是大乌龟,天文地理什么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之前给你说的那些书都白听了吗?”谢隅一巴掌拍在流云鼎上,“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是穿书者,我们可能活在一个话本里。” “你这什么脑子!”白流云也怒了,“你是上古两位至尊的独生子,多大的气运在身不知道吗?虽然现在落魄了点儿,但最多也只能算是渡劫了,岂是什么能穿的书里可以容纳得下的!” “啊!”谢隅被白流云这么吼一通,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又进了一个思维误区,不自觉地又惯性地坐井观天了。 “那你说他怎么知道万成大陆灵气复苏是因为我?”他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也有气弱起来,“在这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还在想方设法找恢复的法子。而在这之后不过片刻功夫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又没有到处去宣扬。” “这有什么奇怪的。”白流云道,“你是不是看他长着一张无辜的娃娃脸,就忘了他是一个多么老的老芭蕉了?活得久点,知道的东西自然就多点。” “啊!”谢隅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想当然了,甚至还不小心漏了点“穿越”底细。 他还骂白流云缺根弦,现在看来缺根弦的应该是自己啊! 第81章 自由与牵绊何去何从 “你又干了什么!”白流云警惕起来,“你不会一激动就自己抖落了自己的底细吧!” “啊!”谢隅这次是真的气弱了。 “你说你!高冷起来是真的很能唬人,要毁天灭地的时候也是真的能支棱起来。”白流云痛心疾首,“怎么平时就这么兜不住事儿呢!” 谢隅…… 他竟无言以对。 因为想来想去,他总体上是个不爱动脑子的,平时好像就是爱这样脑补然后情绪一来就忍不住抖落了。 还真是藏不住事儿呢! “哎!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了?”谢隅转移话题,“这万成大陆的灵气歪打正着也恢复了,之后万成大陆只要不作死,自然会慢慢好起来,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做的了,不如早点离开。” “怎么离开?”白流云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上次咱俩是偷渡的,这次想怎么整?还要去住那个狗窝吗?我倒是无所谓,你还能不能行?” 谢隅觉得今天白流云就是来戳他心窝子的,怎么能让他不堪回首无地自容白流云就怎么戳。 “英雄不问出处,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他平复了半个呼吸,“此一时彼一时,咱们这次还是有机会光明正大坐船的。” “靠谢白吗?”白流云很感兴趣,“他会不会进了万成学院很快就打到榜首,然后争取两个名额什么的?”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万成学院还有这个规定的,这条路好得很呐!”谢隅摸出一片青竹叶,“我给他传个话,让他加油,我们都靠他了。” “你可真不要脸。”白流云嫌弃道,“还真是会省事。” “那当然。”谢隅不以为耻,“能躺着为什么要坐着,能坐着为什么要站着,我这次好不容易能躺赢,为什么还要去拼一拼?” “你说的好有道理。”白流云继续泼凉水,“你是不是忘了还要带上游儿,池泱,如果加上风霄和大绿鸟的话,就多了四个。哪怕谢白闯进了万成学院榜首,争取了两个免费名额,其余四个人怎么办?让他们自生自灭?” “你说的更有道理。”谢隅认真想了想,“反正都是萍水相逢,又没有说一定要一起不可,就这样分头走路也挺好啊!” “哼!”游儿气鼓鼓瞪他一眼。 “怎么了?”谢隅自忖自己在和白流云传音,游儿不可能听得见,非常无辜地看向游儿,“糖葫芦不好吃吗?” “你是不是不想带我走了!”游儿一针见血,打破了他虚伪的假象。 “嗯?”谢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游儿也会读心了,“谁说的,胡说!” “你说的!”游儿气呼呼踩他一脚,飞快跑了。 谢隅也来不及想她怎么知道的,起身就追过去。 “哈哈哈哈哈!”白流云欢快地颠了颠锅,“活该!” 这厮又给他挖坑! “一会儿再收拾你!”谢隅回过味来,恶狠狠道,“ 你会付出代价的!”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白流云半点不怵,“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小公主交代吧!哈哈哈哈哈哈!” 谢隅被他笑得脑瓜子疼,愤怒地关闭了和白流云的神魂传音。 谢隅叹了口气。 他确实不爱去争抢什么,不是迫不得已很多事他都不会去做。 跟白流云太熟了,说什么话都不会藏着掖着搞人设,都是想什么说什么,没想到白流云会把他卖了。 他的执念很少。 一定要做的事很少。 一定要见的人很少。 一定要一起走的人,说实话,基本没有。 答应谢白是他当时自认为理亏。 答应带池泱修行只是顺势而为。 现在修行也是教了,医学药理也教了,他对池泱并没有任何义务,所以实话实说是可以不继续一起走的。 只是,池泱可能跟上古凤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追溯起来,他还是需要带着才能解开一些谜团。 而小公主,哪怕她作为天地宠儿,气运之子,能帮他化雷劫,他也不是非要一起不可,曾经不是,现在也不是。 但是小公主现在很信任他,也是他先问她要不要跟他走的,小公主已经答应了,他不能置之不理。 至于风霄就真的是顺口了。 风凌跟他更没关系。 如果可以随心所欲,他谁都不想带。 但是世事往往没那么简单。 没有人可以真正的随心所欲。 以前的他不可以,现在的他也不能。 以后呢? 以后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生活吗? 他不知道。 这样一想就忽然有些厌倦。 好像之前神游天外想通的事忽然间又没那么通了。 他烦透了这样的反反复复,但又无可奈何。 谢隅深吸一口气,决定什么都不想了。 打起精神去追游儿。 · 游儿并没有踩着枯荣明灭火给她的风火轮儿,只是迈着小短腿儿跑得飞快。 一边跑还一边掉眼泪。 谢隅不得不用一个碗跟在后面给她收起来。 毕竟日月金鲤浑身是宝。 这个眼泪是可以入药的。 最基本的就是可以和一种叫臭牡丹的灵药一起作为主药进行炼制,恢复各种原因导致的眼睛失明。 还可以在炼器的时候加一些进去,像刺情镜那样的灵器,清晰度会更高,那些设置了结界屏障的地方都有可能被看穿。 就比如说上次刺情镜寻找万成大陆的火种的时候就不能很精准地找到,只能照出一个大概,就是因为火玉灵灵芝芝王设置了结界屏障,如果用上日月金鲤的眼泪把刺情镜再炼制一遍,下一次刺情镜再遇到相似的情况就会更有把握。 但是眼泪流多了也伤元气,特别是像游儿这样的幼崽,流太多眼泪不利于生长。 谢隅收起碗,赶紧追上去一把抱起游儿,“哎哟,我们小公主跑得真快。” 游儿顺势踢了他两脚,气鼓鼓道:“反正你离开也不想带上我和池泱姐姐,我去找她就是了。” “我那是逗白流云呢,别气了。”谢隅把装着眼泪的碗放进她手里,“你看这么多,干什么都够了,咱不哭了哈!” 游儿被他一噎,顿时哭不上来了,瞪着眼不理他。 第82章 玩笑开大了怒火中烧 “好了好了,”谢隅拿帕子给她擦干净眼泪,“带我去找池泱,我们一起。” “不和你一起我也长这么大了。”游儿还是很生气。 “是是是,我们游儿特别能干。”谢隅继续给她顺毛,“我们一起努力赚船票吧。” “什么船票?”游儿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都忘了生气了。 “从万成大陆去别的大陆的船票。”谢隅道。 “怎么赚?”游儿问,“是不是特别辛苦,所以你只想躺着?” “你从哪儿知道的。”谢隅被她问得哭笑不得,“白流云是不是偷偷给你传音了?” “你们传音的时候他让我一起听了。”游儿诚实点头。 “这个叛徒。”谢隅很想把白流云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意儿打烂重造。 “咯咯咯。”游儿非常开心地笑了。 “是吧!”谢隅道,“咱们让他多开发点好吃的糖葫芦弥补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你受伤了?”游儿有些担忧。 谢隅拍拍心口,“被溜圆伤透了心。” “哈哈哈!”游儿忽然就领会了,“活该!” “活该?”谢隅震惊了,“你跟谁学的!” “溜圆啊!”游儿道,“他经常这样骂别人。” 谢隅简直哑口无言。 这个童年启蒙教育堪忧啊! 两个人哭哭笑笑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池泱在里面吗?”谢隅问。 “嗯。”游儿点头,“我们之前来这附近找过好吃的,后来灵气变浓了,这个洞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池泱姐姐进去看了之后说很适合她修炼,但不适合我们进去,让我们去湖边等她。” 谢隅站在洞口观察了一遍,看不出有什么天材地宝,反而隐约溢出一点死气。 他顿时明白过来,池泱是找到修炼资源了。 “是适合你池泱姐姐。”谢隅随手布了一个阵遮住洞口,不让人发现进去打扰,然后对游儿道,“我们先回去吧。” “不。”游儿听到“回去”两个字又勾起了心里的那点生气,“我要跟池泱姐姐一起。” “不是说好一起赚船票吗?”谢隅头很痛,“你池泱姐姐还要修炼一段时间,等我们赚完船票再来接她,给她一个惊喜怎么样?” “你说的?”游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我说的。”谢隅点头。 游儿还是皱着眉头,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谢隅在心里把白流云骂了千八百遍,伸出小拇指,对游儿道:“我们可以拉勾,拉了勾就不会变了。” “真的吗?”游儿似乎又有点相信了。 “真的。”谢隅点头。 游儿想了想,伸出小拇指,学着谢隅弯起一个勾,“我再信你一次。” · 不知道为什么,谢隅忽然想落泪。 最初的信任,多么容易。 多么容易付出,多么容易被辜负,又多么容易受伤。 他不该辜负这样澄澈的信任。 不管因为什么,他都不能让游儿的信任变成愚蠢的天真。 这不是应该被辜负的。 这不是该被嘲讽的。 人心的纯净和澄澈,永远珍贵。 永远不可多得。 哪怕以后真的要和游儿分道扬镳,也不应该是他的辜负。 而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每个人都自然而然的有了自己的路要走。 · 谢隅抱着游儿又回到了白流云煮饭的地方。 白流云已经炖好了一锅好吃的,见到他们回来,殷勤招呼道:“回来啦,饿了吧,快来吃点儿,新鲜的野鸭子,鲜美得很。” 谢隅把游儿放下来,摆出桌椅板凳,拿出碗给游儿盛了一碗放在桌子上,对游儿道:“吃吧,你喜欢的,慢慢吃。” 游儿开开心心开始啃。 谢隅指尖一弹,枯荣明灭火开心旋转。 “欣欣,烧他!”谢隅二话不说就开打。 枯荣明灭火毫不犹豫一口把流云鼎吞了。 “啊啊啊啊!”白流云措手不及,“死菜鱼你干什么!干烧要坏的,让他停下来!” “让你回炉重造,”谢隅道,“实现你毕生愿望。” “我已经没有这个愿望了!”白流云被干烧得有些受不了,“我早就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要一生一世跟着你炼药炼丹!” “同时随时出卖我,对吧!”谢隅不为所动,“欣欣,狠狠烧他。” 枯荣明灭火颜色更加赤红。 “啊啊啊!我跟你开玩笑的!小公主是自己人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白流云垂死挣扎。 “小公主当真了,还哭了,流了很多眼泪,伤了很多元气。”谢隅不紧不慢道,“她对我们的信任被你的挑拨离间摧毁了,幼小的纯净的心灵自此便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小小的一个幼崽,身心都受到了伤害,怎么能叫开玩笑?” “啊啊啊!我错了错了错了!”白流云秒怂,“我错了,我道歉,我再也不了!” “跟谁道歉?”谢隅眯了眯眼。 “对不起对不起,菜鱼,不,谢隅,谢大人,饶了我吧!这火实在太烈了,这样烧下去我要裂了啊!”白流云忙不迭直求饶。 “对不起什么?”谢隅问。 “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白流云死鸭子嘴硬。 “对不起什么?”谢隅再问,声调隐含危险。 白流云一凛,“我不该再传音的时候开后门,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我看你是下次还敢吧?”谢隅不为所动,“欣欣,再加把劲儿。” 枯荣明灭火欢腾而起。 “不会了,我发誓!”白流云黑色的本体都快烧成火红了,“我再做这样的事就粉身碎骨,回炉重造,生生世世给你当牛做马。” “你还想当牛做马,我却不想要了。”谢隅道:“再有这样的事,粉身碎骨之后就没有回炉重造了,让你回老家去。” “你真生气了啊!”白流云没想到谢隅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以为谢隅就是暂时生个气,烧烧他,稍微出个气就完了,没想到谢隅会这么认真。 “是。”谢隅道,“这样的事如果不认真对待,就会成为习惯,到时候出了事,我们都可能粉身碎骨,谁也没有回炉重造的机会,都得回老家去。” 白流云沉默了。 第83章 矫情较真还是心不宁 “神魂传音本来就是为了保密,你触犯最基本的底线了。”谢隅道,“重要的不是你泄露了什么内容,而是你破坏了基本原则。” 白流云沉默不语。 “我一直不想和你分道扬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谢隅的声音有些颤,“我更不想以那样莫名的方式跟你分道扬镳。” 心理阴影什么的,果然还是留下了。 谢隅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轻轻一弹指,把枯荣明灭火收回来,“算了。” · 是大事吗?挺大的。 是玩笑吗?也可以这样说。 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事情往严重那头去想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除了双亲,没什么在意的。 世间的纷纷扰扰,聚散离合,都是缘起缘散,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当他发现白流云打破传音规则给游儿开了个听的口子的时候,才知道他还是有在意的东西的。 因为那一刻他最原本的反应是深深的不安全感。 如果他和白流云都不能放心地传音了,他还能相信谁? 在跟白流云相处的这些年里,白流云不知不觉成了他信任的底线。 而这条线在今天断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 或许他最后还是决定带上游儿和池泱,也是因为他不想自己成为她们心里断掉的那根线。 · 谢隅走到游儿旁边,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一直沉默不语,碗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少。 “是不是凉了,让溜圆给你加热一下再吃。”谢隅在她旁边坐下。 游儿摇摇头。 “我要回萧家把萧朗月的病治好,你跟我回去还是在外面玩?”谢隅问。 “我们不是要赚船票吗?”游儿问。 “要的啊,”谢隅道,“等把萧朗月治好了,我们就去万成学院卖东西。” “卖什么?”游儿问,“糖葫芦可以吗?” “游儿想自己赚自己那张船票吗?”谢隅问。 “嗯。”游儿点点头,“我可以和溜圆卖糖葫芦。” “行!”谢隅道,“你俩商量品种和数量,然后定个价到万成学院卖出去。” “好。”游儿点头。 谢隅拿出一只精美的小纸船递给她,“拿着这只小纸船,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游儿眼睛亮亮的,伸手捧着小纸船,开心道:“真的吗?” “真的。”谢隅为游儿这样的不安感到愧疚,“你想找我的时候,对它说船儿船儿快长大,它就会变成一只大船带着你去找我。” “嗯!”游儿用力点头,眼中眉间的担忧尽数消散。 谢隅松了一口气。 带孩子真难啊! 光今天这一回,都快折腾掉他半条命了。 “小狐狸呢?”他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毛孩子,虽然心累还是要问一问。 “这儿呢!”游儿拍了拍荷包旁边的一个小袋子,“风霄给了我一个兽囊,小狐狸在里面睡觉。” “这样方便好多。”谢隅笑笑,“你跟他们玩,最近灵气复苏了,万成大陆变化很大,你要跟紧白流云,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就让白流云带你跑,知道吗?” “知道。”游儿心情彻底好起来,“你去吧,我跟溜圆到处去找找好吃的果子做糖葫芦赚船票。” 真是干脆。 “好呢,有好吃的果子记得给我留一串。”谢隅拍拍她的丸子头,“千万记得注意安全。” “嗯嗯嗯!”游儿已经不耐烦回答他了,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谢隅有一种啰嗦老母亲被嫌弃的即视感。 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小孩儿的脸,真是说翻就翻! 扎心。 · 回到萧家,整个院子都安安静静的。 谢隅想着他神游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先去炼丹房看看萧朗月的情况。 还没跨进炼丹房的院子,就见院子里面挤满了身穿万成学院校服的人。 这下谢隅是确定萧家有事了。 他正要转身先回避,便听见萧明珠的声音:“谢丹师,家父有请。” 谢隅只好脚尖一转又迈回去,“家主有客,我晚点再来也不碍事。” “家父让我在这里等你,看见你就请你进去。”萧明珠道。 “好吧,”谢隅一振衣袖,“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炼丹房里属于萧朗月平时休息活动的那个房间里围满了人,都穿了万成学院统一的校服,看上去是一群丹师,正热火朝天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谢隅不明白萧常这是在搞哪一出,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不是他有意要接近一下万成学院的人,这样的见面方式真的很莽撞。 萧常对他儿子虽然很糙,但别的事情没看出来这么不走心啊,怎么会这样行事? 若是他小心眼儿一点,性格怪癖一点,乖张一点,他那宝贝儿子接下来就不要治了。 “谢丹师!”萧常越过一干人快速朝他走来,脸上都是焦急,“还请来看看我儿,他已经昏迷三天了!” “嗯?”谢隅倒真是没想到,他一个神游游了三天,期间萧朗月还昏迷了,想来这些丹师是萧常请来看萧朗月的。 此时他也放下刚刚那些念头,连忙朝萧朗月那边走过去。 一干人看见谢隅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 谢隅站在萧朗月的床榻旁边,观察了一遍萧朗月的脸色和呼吸,又探了探他的脉,然后取了一根银针在萧朗月的指尖扎了一下。 萧朗月蓦地抽了一下手指。 萧常连忙走上前,“儿啊!” “还没醒。”谢隅道,“他这是醉灵气了,没有大碍。” 萧常面上明显一松。 “让人备好热水。”谢隅用银针在萧朗月的身上又扎了几下,“我要去给他重新炼制汤药,先告辞了。” 他收起银针,朝围着他的众位丹师点了点头,就匆忙去了对面的丹房。 灵气复苏,现在的灵气对于萧朗月来说过于浓郁了。 萧朗月堵塞的经脉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但还远没有达到能够容纳这么多灵气的地步,身体对灵气的自然渴望驱使他哪怕吸收一点点新的灵气,都会产生很大的冲击。 谢隅给他扎的那几针,是断绝灵气的继续涌进,让萧朗月的身体负担不至于太重。 现在他要先调整一下治疗方案。 第84章 天时地利人和的馈赠 这样的灵气浓度,需要更新治疗的汤药,加快打通萧朗月浑身经脉的速度。 就是萧朗月要受大苦了。 谢隅走进丹房,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想出来的方案,点燃丹炉就开始从架子上取药材一一丢进去。 等他终于炼制好了一锅汤药之后,往日负责打下手的护卫已经默默在门口守着了。 谢隅对他点点头,护卫就进来提了满满两大桶汤药往萧朗月的浴房走去。 他又从架子上取了一堆药材才去萧朗月的浴房里。 萧朗月已经被放在了盛满汤药的大浴桶中。 谢隅朝大浴桶扔了一堆药材,又打了几个诀,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之前在萧朗月的休息室围着的丹师们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贸然凑上去。 谢隅把萧朗月安顿好之后,他对这些丹师们道:“谢某现在要去丹药室炼制一种改良后的通脉丹,诸位同仁若有兴趣,不如进丹房来观看。” 万成学院的丹师们都没想到谢隅会这么说,还来不及寒暄两句,谢隅已经又回了丹房。 丹师们对萧朗月的病情都很熟悉,此时也全都束手无策,谢隅一来却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诊治,对他都充满了好奇。 听谢隅如此说,也不含蓄寒暄了,马上毫不扭捏地跟了进去。 · 通脉丹并不是多么秘密的丹药,哪怕是改良版的通脉丹,谢隅也并不想掩饰。 一个人得到什么,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机缘。 丹药炼制的成与否,必然需要炼丹师的钻研和付出。 但这个钻研和付出更多的是对于自身之道与成丹之道之间的交汇点的探寻和领悟。 所以每一个炼丹师出的丹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炼制的同一种丹药,都会因为炼制者所走丹道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气息。 有的丹药不管怎么学,有的人就是学不会。 不是因为没有丹方,不是因为不懂对应的炼丹手法,更不是因为这个炼丹师不够聪明。 而仅仅只是因为炼丹师的道和这种丹药的成丹之道无法交汇,这个丹就成不了。 哪怕很多丹方和炼丹手法都流通着,但是每个丹师擅长炼制的丹药都不一样,也都有自己独特的炼丹气质,最终走出一条自己的丹道,才能飞升。 能走出自己丹道的炼丹师,学习的远远不是丹方和炼丹手法,而是如何在一种丹药的炼制中去寻找和触发与己身之道交汇的那个点。 成就丹药,也成就自己。 如此,这条属于丹师的修仙路走下去就不会偏。 谢隅不想掩饰不是因为他有多大公无私,只是因为他已经过了那些需要捂紧自己丹方和炼丹手法的阶段了。 特别是在万成大陆上,这点东西完全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在他第一次穿越到修真界后的成长过程中,有过很多的奇遇,这些奇遇当然是一个人的运气,但是也是因为那些留下奇遇的人看到了炼丹之道上更广阔的东西,才会有得到的人的所谓的运气。 谢隅在修仙的路上走得越久,越是知道很多东西都是馈赠,都是来帮助修仙者的。 得了这些馈赠,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要再赠送出去。 谢隅觉得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 灵气复苏,万物生长,有缘的人齐聚一堂。 · 因为有人观摩,所以谢隅从取药材到处理药材都稍微放缓了一点速度。 在配合炼丹手诀的时候也都尽量在不影响成丹的前提下,能让旁观者把每一步都看得更清晰。 灵气复苏的缘故,谢隅这次炼丹没有故意收着,最后收丹的时候,一炉满丹十二粒,粒粒皆极品。 万成学院的丹师们为了不打扰谢隅炼丹,本来一直屏住呼吸的。 当看到这一炉满丹极品的通脉丹时,全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万成大陆贫瘠了太久,丹师们炼丹长期都非常艰难,只有很少数的炼丹师才能每炉炼出九粒丹药。 而且上品丹出丹极少,十炉丹里能有两三炉里能出一两粒上品就是非常优秀的炼丹师了。 极品丹那是从未有过,只属于典籍上的记载。 这些典籍也只有万成学院极少数的丹师才有资格翻看,所以知道极品丹药存在的丹师也是少之又少。 而谢隅直接猝不及防把满丹极品一股脑儿堆到了这些丹师的面前。 他们深吸一口气是因为这一炉出了十二粒丹药,而且成丹品相是他们前所未见的,并不是因为他们一眼认出了这些全是极品丹药。 谢隅也不打扰他们的震惊,耐心地等他们反应过来。 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丹师,都是萧常请来给萧朗月救命的,见识和丹术都是万成学院里数一数二的,并不需要他过多解释。 几个呼吸时间,就有丹师深深吐出一口气,试探道:“敢问谢丹师,这可是传说中的极品满丹?” “是极品满丹。”谢隅没有任何废话,把成因也一口气说了,“之所以之前只能存在在传说中,是因为天地之间的灵气不足以支撑一颗丹药成为极品。如今天地灵气复苏,天地间灵气充沛,成极品丹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 他干脆朝陈列丹炉和药材的架子上一指,“诸位现在马上试试就知道了。” 众丹师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炼出极品丹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从来没有一个万成大陆的炼丹师见过极品丹,更不要说炼出极品丹了。 他们一直都以为炼出极品丹一定有非常难以得知的秘密,没想到谢隅就这样轻描淡写讲出来了不说,还放言他们都能够炼制。 这这这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尽管他们也是万成大陆非常有天赋的炼丹师了,也曾经相信自己能够炼出高品质的丹药,或许做梦的时候也曾梦到过满丹十二粒。 但是极品丹,是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几千几万年了,万成大陆没有出现过一粒极品丹。 而现在,有人对他们说,他们马上就能炼出极品丹。 如果他们在现代生活过,脑子里一定会冒出几个大字:天方夜谭。 哪怕在修真界,他们也觉得谢隅在痴人说梦。 简直玄了个大幻。 第85章 炼丹师的事所谓何事 谢隅看出了他们的不信,也不多言,只道:“多思无益,不如炼丹。” 众位炼丹师能成为万成学院数一数二的丹师,也不是迂腐之辈,当即也收敛神思,各自拿出自己惯用的丹炉,取出随身携带的药材,实在不够的再从架子上取。 准备好了药材,他们又回忆了一遍刚刚谢隅炼丹的步骤和手法。 等一切准备都做好之后,炼丹师们便二话不说开始炼制通脉丹。 · 谢隅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人们谈到炼丹的事情时,通常都会关注在炼丹师的天赋和气运上。 天赋使得炼丹师吃炼丹这碗饭相对容易。 修仙能踏上丹道这条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因为炼丹师在修真界太受欢迎了,炼丹炼得好了说多了能得天下都不为过,反正炼丹师的修仙之路看上去是相对容易的,修仙的日子也会过得相对舒坦些。 气运使得炼丹师能有诸多关于炼丹的奇遇。 这些奇遇可能是遇到品相好的灵药,可能是好的丹炉,可能是稀缺的炼丹秘诀,也可能是遇到好的丹道传承。 这些奇遇都能让炼丹师走得更远。 也是炼丹师能够炼出更多品相更好的丹药的肉眼可见的好路径。 所以天赋之外,炼丹师们就很容易在炼丹的药材、手法上去把握自己。 这种把握具体就体现在丹术上。 大多数人都认为丹术提高了,炼丹水平上去了,出的品相好的丹药多了,就是好的优秀的炼丹师了。 殊不知炼丹只是炼丹师在修仙之路上一个最为常见和方便的方式罢了,却不能用来框架和界定一个炼丹师的丹道。 诚然丹道走得好的炼丹师出丹品质都很高。 但出丹品质好不一定代表这个人走对了丹道。 靠药材品相和炼丹手法提上去的丹药品质,并不直指炼丹师的修仙路。 如果过于在乎药材品相和炼丹手法,炼丹师很容易走上炼丹的岔路。 炼丹是炼丹师探索自己修仙路的方式。 炼丹过程中对灵药的体会,对各种灵药自然生长出的神奇药力的感悟,对灵药与天地灵气和自然之道的感悟,以及这各种各样的感悟与自身修仙之道的相映关照,才是炼丹师炼丹的根本,也才是每位炼丹师真正的修仙路。 如果走上了这样的丹道的炼丹师,哪怕一时半会儿没有得到好的药材,没有学到好的炼丹手法,也会让所有的药材在自己的炼丹过程中发挥出最好的药效。 也是在这样的体悟和摸索中,炼丹师自然就会慢慢形成一套适合自己的炼丹手法,对别人来说不一定是最好,甚至不一定适合,对他自己来说却是独一无二、最为契合的。 这样的成长在前期会相对慢上许多。 很多丹师撑不过最开始的慢,受不了相对别的同样起点的丹师来说显得没有起色的羞愧和落寞,就会急于在药材的品相和学习现成的炼丹手法上下手。 这样一来,对于炼丹师来说,便无异于向外而求。 用这种办法,哪怕最后这些炼丹师的成丹率提高了,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丹术提高的表象。 但是这种表象却会让炼丹师们误以为这条路是对的,于是继续在这条路上用尽全力。 结果可想而知,无异于缘木求鱼。 非常残酷。 却非常现实。 尽管如此,谢隅也知道,灵药成丹之道与炼丹师的丹道之间的交汇点在遇到之前都是非常虚无缥缈的。 哪怕有的炼丹师明知丹道本质,却还是不得不在还没有探寻到的时候多用力于丹术的提高。 毕竟很多修仙者终究还是要受限于外在环境和资源的束缚。 而丹术的提高,至少能够帮助他度过眼前的危机,才能以待来日。 所以修真一途,属实不易。 · 谢隅看过半程,大略已知这些炼丹师的水平,便起身去了萧朗月那边。 萧朗月已经醒了,萧常守在他旁边。 谢隅微微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然后打开小玉瓶,拿出一粒通脉丹给萧朗月吃了。 萧朗月已经适应了这丹药,所以不再像最初吃的时候那样笨拙,而是很快地炼化药力。 萧常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家儿子,看见他舒缓了一丝的神情时,自身的神色也稍稍缓和几分。 爱子之心很是深切。 “萧家主不必太过忧心。”谢隅把剩下的通脉丹连同小玉瓶放在萧常面前,“从今日起,萧公子一旦炼化了通脉丹的药力便可继续再服用一颗,如此,萧公子的经脉便会慢慢通畅,治疗的痛苦也会减少许多。” 萧常这几天因为爱子的昏迷而担惊受怕许久,又因为即使请来了万成学院的炼丹师也无法找出萧朗月昏迷的原因,更不要说下手治疗,忧心更甚。 好容易等到谢隅回来,爱子终于很快得到治疗,又慢慢醒来。 如今又听谢隅如此说,心中更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对谢隅的感激之情更甚。 他连忙起身,对谢隅深深一揖,“谢丹师的大恩大德,萧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是有萧某能出力之处,还请谢丹师尽管吩咐,萧某必定竭尽所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家主不必多礼,”谢隅听完这话笑了,“谢某正好有事需麻烦家主。” 萧常听说如此,立马道:“谢丹师请说。” “实不相瞒,谢某有一些丹道传承在身。但奈何独木难成林,手中资源终究还是太少,不足以支撑谢某往后长久的修行。”谢隅道:“谢某见萧家主与万成学院的丹师们颇为熟识,便想请萧家主向万成学院引荐一番,用手中传承换得一些可用资源。” 萧常听完,心中大惊。 谢隅丹术如此高明,他当然能够感觉到谢隅可能是拥有某种高明的传承在身的。 但这是谢隅的秘密,他不便贸然打听冒犯。 没想到谢隅竟然自己就这样大剌剌说出来了。 还说要以传承换取资源。 丹道传承何其珍贵。 万成大陆和别的大陆不通消息已经很多年,在丹道传承上非常薄弱,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儿子一病就是二十来年无法根治,而谢丹师来了就出了治疗方案。 由此可见,谢隅的丹道传承是高于整个万成大陆的丹道传承的。 第86章 道与路起点皆为殊途 通常情况下,炼丹师可是一个大陆上最富有的人,说得粗俗一点,他们之中有的人甚至说得上是富得流油。 拥有这样的丹道传承的炼丹师,根本不会缺资源。 萧常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谢隅所求一定不是他能知道的。 “承蒙谢丹师看重。”萧常敛下神思,不再去琢磨谢隅所图为何,只道,“萧某一家世代守护大裂谷,和万成学院比邻而居,又因为小儿身体羸弱之故与万成学院多有往来,所以才会熟识几分。如今谢丹师用得上,萧某必不推辞。” “多谢萧家主,”谢隅道,“那么谢某就继续去炼制丹药了。” “劳累谢丹师。”萧常朝他拱手。 谢隅摆摆手,又回到对面的丹药室。 他对萧常提及此事,也是临时起意。 他原本对怎么得到船票没有特别明确的打算。 如今正好赶上万成学院的丹师们来给萧朗月诊治,又观看了他现场给萧朗月医治的过程,正好做个活广告,打打名气。 如此一来,就顺势而为,干脆提出用丹道传承换船票,岂不妙哉。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好巧。 · 谢隅还没走进丹房就感觉有点不对。 丹房里隐隐传来压抑得很深的抽泣。 这可有点惊悚了。 这可是修真界啊,谢隅还没看到过哪个修真者当着人的面真正哭过。 这不符合修真世界的设定。 他悄咪咪走进去,丹师们都盯着自己的炼丹炉,不言不语。 有些呆愣愣的。 谢隅凑过去挨个儿看了看,所有的丹炉多多少少都炼制出了极品的通脉丹。 多则两颗,少则一颗。 每个丹师都炼制出来了。 虽然都没有满丹,但是极品丹就足够把他们自己整懵了。 谢隅能够理解他们的难以置信,他曾经摸爬滚打的时候也经历过。 他相信自此以后,万成大陆的炼丹之道就会开始呈现出新气象。 没有打扰他们的自我惊诧,谢隅回到自己的炼丹炉旁边,继续炼制改良版通脉丹。 他打算一口气炼制个十炉,萧朗月所需也就差不多了,省得天天炼。 其他丹师这时也回过神来,悄无声息又围过来,继续旁观。 · 谢隅全程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手上的速度也不刻意放慢了,又回到了之前快速炼丹的状态里。 围观的丹师们若有所思,有所领会的时候便会回到自己的丹炉旁现开一炉丹,把所思所悟运用到新的炼制中。 陆陆续续的,丹师们都重新点燃木火,全心投入到自身丹药的炼制里。 最开始,他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还不能真的相信自己,所以不约而同亦步亦趋,跟着谢隅炼制通脉丹。 渐渐地,有的丹师若有所悟,沉心静气,开始炼制起他自己真心想炼的丹药来,把向外的寻求慢慢回归到自己身上来,寻求炼丹的本质,真正去领悟自身所修的丹道。 殊途同归,首先是殊途。 每个人在最初的地方,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是每个人真正走上自己的人生道路的时候,需要明白和坚定的事。 时间推移,丹师们脸上的迷茫、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渐渐都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自身的道越来越坚定的明朗。 一时间,丹房里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象。 谢隅看到这样的景象,忽然想起现代时听到的一句话:天何言哉! 老天爷什么话都没说。 老天爷又什么都说尽了。 多么妙不可言。 所以孔子不仅仅是现世人生的安顿。 走到最后,他要给的是一条出世的路。 只是他最初表现出来没有那么明显。 不像道家,非常明白地说:行不言之教。 但最后也是殊途同归。 本质上都是要帮助人们走上一条出世之路。 这条出世之路,在现代的修行人来说,就是看破、放下、不一定要离开世间的修行。 在修真界的修仙人来说是什么呢? 在谢隅看来,便是回归自身。 回归“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的那个自身。 把一直以来放出去关心别的人、事、物的心全都收回来。 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看见自己。 然后,万物生长。 · 待得丹师们收炉之后,谢隅啪啪啪开始鼓掌,“恭喜诸位!开启丹道新气象!” 丹师们从炼丹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看向谢隅,不约而同朝他深深一揖。 “诸位!不可!”谢隅赶紧让开。 他不想受这样的大礼。 也受不起。 “谢丹师,”一位看上去很稳重的丹师上前一步,“你教了我们如此精妙的丹术,合该受我们一拜。” “不不不!”谢隅连连摆手,“道友这样想就偏了,跟你刚刚所悟之道不合,对修行无益,还请三思。” “是在下又糊涂了。”这位丹师怔了怔,随即道,“在下刘子林,多谢谢丹师不吝指教。” “刘丹师不必多礼,”谢隅道,“指教谈不上,我什么都没说,这话以后不必再提了。” 他看向其他同样怔愣的丹师们,觉得他们好像还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忽然灵机一动,道:“诸位若实在是不吐不快,不如举办一个丹药交流会?如何?” “丹师交流会?”刘子林似是没听明白,重复了一遍。 “对,邀请万成大陆所有的炼丹师来进行一场自由的交流,诸位有什么想说的尽可在交流会上说,不仅能够交流丹术,还能交朋友,扩大眼界,怎么样?”谢隅道。 众位丹师万万想不到谢隅是这么个奇葩。 事情莫名其妙往这个方向展开,大家神情都有点呆。 谢隅自己也没想到。 都是话赶话赶上了。 但说出来之后他又觉得很不错。 虽然万成大陆灵气复苏了,他用不着处心积虑引出碧心木了,丹药大比不举行了,但是开个丹师交流会也很好。 能不能引出碧心木都没关系,但是丹术传承上能够归本溯源,重新领悟,也是非常好的事情。 大家一起和平友好共同进步,岂不乐哉! 第87章 念念不忘必胡思乱想 “谢丹师说的是。”还是刘子林先反应过来,“万成大陆丹师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交流丹术了,不如趁着这次学院招收弟子,也邀请万成大陆的丹师们来聚一聚。” 其他丹师们也纷纷响应,“是啊,是啊,丹师们也该多走动走动。” “好,诸位定好时间后通知谢某一声便是。”谢隅心情很不错。 “如此我等便不再打扰了,先回去禀报院长,择个良辰吉日,之后会给谢丹师下帖子。”刘子林道。 看来这个刘子林在万成学院是有一定地位的。 “如此就说好了,诸位慢走。”谢隅也不过多寒暄。 丹师们又是一噎。 刘子林也不以为忤,只道:“告辞。” 一干人一叠声地告辞了。 · 谢隅觉得屋子都宽敞了不少,拿着炼制出来的一大葫芦通脉丹去浴房交给萧朗月再嘱咐一番后,又继续回丹药室炼制别的丹药了。 他边炼丹边想,去万成学院参加丹师交流会还可以顺便看看谢白。 也不知道谢白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参加万成学院的入学考试。 自从上次谢隅得知万成学院招收弟子的消息通知谢白后,谢白回了个“知道了”就再没有消息。 谢隅当然不会因为谢白不联系他就生气。 只是感觉到这小子确实很独立。 若不是知道这小子要跟他一起去无上云天,谢隅都觉得谢白要自立门户了,虽然他们现在本质上没有门户。 谢白现在却是活脱脱一个独行侠的做派。 谢隅叹口气,果然其实他对谢白是不了解的。 之前吧,带在身边真心觉得有点烦,还各种担心琢磨脑补,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现在谢白不在身边了,他又莫名有些念叨。 习惯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所以说人还是不要熟起来才好,不必习惯谁在谁的生活里,就不会生出这些莫名其妙的烦恼。 · 谢隅叹口气,收拾整理了一番丹房,继续炼制了一些萧朗月彻底恢复所需要的其他丹药。 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按理说,他在万成大陆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了。 目前就是等着跟万成学院交易几张去往别的大陆的船票。 只是他和万成学院的丹师在丹房泡了几天,萧常都没有带来消息,也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办下来。 据谢隅所知,上一个修真界与万成大陆相通的只有一个大陆。 也不知道灵气复苏会不会开启别的通道。 谢隅觉得自己也可以去找找。 据谢隅所知,整个万成大陆都只有万成学院有一艘飞舟可以穿越大陆之间的混沌无名地带,相对安全地去往别的大陆。 但是飞舟消耗极大,每次能承载的人不超过五十个,名额十分珍贵。 所以谢隅要一下子换取四五张船票还是有点悬的。 其实谢隅在修真界这么多年,也攒了一艘品相很好的飞舟,奈何他神魂不明原因的还不够稳定,驱使飞舟的话容易出现难以预料的不确定性。 万一在驾驶途中一个失了手,所有人都会迷失在混沌地带里,能不能活下来都悬。 所以去找别的通道这个想法也不是那么靠谱。 白流云倒是能稳稳当当穿越混沌地带,但是同样消耗极大,过程中还需要谢隅不断运转灵力抵抗途中可能遭受的袭击。 谢隅半点儿不想动。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当咸鱼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一点都不想奋斗,不想像之前那个修真界一样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 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其实本质上除了保命并没有多余的意义。 目前他的小命还算比较安全,他不想再那样过日子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心态可能是之前那样严苛的生活环境给逼得逆反了。 就是长期以来都因为“不得不”而去做一些事,内心其实积累了很多的怨愤。 因此一旦有机会,不报复社会就暴饮暴食。 或者像他现在这样,只想安安静静做一条咸鱼。 如果能躺着,他是真不想站着。 · 跟着万成学院的飞舟的话直接就躺着了。 多美好。 更不用说还要带上游儿这个幼崽,还有如今不知修为如何了的池泱。 谢隅是半点不想劳神。 顺风飞舟不香吗。 想到这些,谢隅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懒的境界了。 凭良心讲,他以前没有这么懒得动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飞升失败好像把他很多心气儿都整没了。 谢隅总感觉有种很深的疲惫在他的身体里,平时不知道藏在哪儿的,时不时就冒出来找一下存在感,让他天天都想躺平算了。 甚至暴躁地想去他的爱谁谁,直接撂挑子。 这种情况很不对啊! 谢隅有些无奈。 这种状态跟他在现代无奈求生存时每天都想辞职的状态很像。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 因为他现在的生活实话实说已经非常自由了。 可以说得上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所以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状态冒出来呢? 谢隅想不通。 为什么没事就生出点奇奇怪怪的念头呢? 这情绪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直上云霄,一会儿贴地飞翔,真是刺激得很。 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忽明忽暗的起起伏伏还是有点让人受不了。 谢隅莫名其妙想,是不是就是因为人随时随地都有很多遏制不住不知所云的念头,才会有修仙修心这个说法。 这样说来,修仙就是要把心中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想通透吗? 是不是什么都想明白了人就不是人了,就开始仙了呢? 仙到最后是什么都不想吗? 他回想自己当神的时候,也没少想啊。 这个逻辑似乎不成立。 算了,不想了。 但也不用急着消灭。 就这样吧。 让它在那儿。 保持看见。 · 忽然,他又突发奇想,能不能炼制自己的念头呢? 哇! 想到这个谢隅马上就有点激动了。 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个要死不活的死样子。 炼制念头啊! 脑子里的,心里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意识到的,没意识到的,能捕捉到的,抓不住的…… 统统拿来炼制。 第88章 念念不忘必异想天开 炼制成什么呢? 丹药?灵器?符箓? 还是别的什么? 炼制念头是要用来干嘛呢? 不知道,就是想到了。 也想干了。 想干就干。 可是要怎么干呢? 不知道。 那就都试试! · 谢隅来劲了。 手下的丹药就马上跟着念头发生了变化。 药材还是那些药材,步骤和炼丹手法也都没变,但是念头变了。 谢隅试着把当下所有能感知到的念头都集中在正炼制着的丹药上。 但是这些念头五花八门,还乱七八糟毫无规律,来去无踪,无色无味,无形无影,要怎么才能抓住? 谢隅手上动作不停,只管跟着心头念头飞转。 “砰!” 炸炉了。 谢隅挑挑眉。 这可是百年不见啊! 他已经上百年没有炸过炉了。 没想到这一尝试就来了个久违的邂逅。 谢隅不觉灰心,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随意取出一份药材重新开始炼制。 继续心念电转,反复尝试把念头炼进丹药里。 “砰!” 又炸炉了。 谢隅继续炼制。 “砰!” 炸炉。 “砰!” 继续炸炉。 谢隅:“……” 谢隅决定把萧朗月恢复身体需要的汤药炼制一大葫芦再继续。 等把萧朗月恢复所要泡的汤药炼了足够多的量以后,谢隅又匆匆去到浴房把葫芦交给萧朗月本人,并叮嘱了一天使用几次,怎么配合丹药等。 然后继续回到丹药室炼丹。 “砰!” “砰!” “砰!” …… 就这样,谢隅屡败屡战,林林总总炸了一百多炉丹。 期间萧常数次走到门口都遇上谢隅炸炉,看到谢隅蓬头垢面,花里胡兮的样子都自觉退出去了。 他总觉得,这样的谢丹师还是不要去看比较好。 谢隅本人倒是浑然不觉,只是有些心疼药材。 好在后来他不自觉地拿出来尝试的药材都是品相最低的,心疼还是心疼,多少还能承受。 又炼制失败了一百多炉,谢隅长叹一口气,直接盘腿坐地上了。 他决定歇歇。 · 缓了缓,谢隅依然对炼制念头这个想法很有兴趣,最终决定换个方式,再找找手感。 于是他拿出一个炼器炉子,开始炼制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他荷包里的小玩意很多都是他以前炼着玩儿的,比如摇摇船啊,放大镜啊,喷雨的小火车啊等等,炼制的时候也是为了练手。 谢隅现在练手的时候,对于现在在炼的小玩意儿却没有任何概念。 他只是乱七八糟想着什么扔什么,想到什么就伸手朝炼材上捏一捏。 如此随心所欲一通炼制下来,得到的炼制品就有些…… 惨不忍睹! 那些奇形怪状的乌漆嘛黑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谢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炼器上还会重现昔日屡败屡战的萧条光景。 他当初学炼器是为了炼制刺情镜。 但他只是一个散修,没有人引路,又缺少资料查看,上手学着炼器的时候又因为缺少资源用了很多便宜得不要钱的炼材进行实验。 所以那时候他很是炼制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甚至不可名状的东西。 总的来说,几乎都要不得。 那时他就知道,炼器就是个烧钱的东西。 为什么他有上古炼药大鼎流云鼎在手,自己丹术也不差,还一直勤勤恳恳捡破烂? 就是炼器整的。 烧钱玩意儿! 而且只烧钱不赚钱,对于当时的谢隅来说就是个大大的天坑,黑洞,一眼望不到头的烧钱炉! 导致他不得不比貔貅还抠门儿。 至于在炼器上有没有天赋的问题,他压根儿不去想。 因为那时的他很缺安全感,除了自己炼制他谁都不信,这强烈的掌控欲使得他完全没有任何选择,只能自己上手。 有没有天赋都要干的事情,索性就不要内耗,不要徒然给自己增加精神负担了。 也是在炼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谢隅发现了自己在修真领域的多重可能性。 也才真切地感受到五灵根的灵活实用。 想到此处,谢隅有些气馁的心又昂扬起来。 毕竟他从一无所知的炼器小白,硬生生磨成了一代技艺非凡的炼器宗师。 刺情镜为证。 谢隅看了看一直安安静静靠在他肩头观看的刺情,抖擞抖擞精神,再接再厉。 又是一百多炉炼制后,依然一无所获。 功夫也负有心人啊! 谢隅叹气。 果然胡思乱想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整的。 · 谢隅坐在地上稍微缓了缓。 他会的东西挺多的。 最常用的就是炼丹和炼器。 其次是制符箓和布阵。 制作符箓和布阵是在学炼器的时候才开始学的。 炼器有很多东西和制符布阵有非常密切的关联。 一件器物如果想要品相很高,除了炼材要好之外,对炼器师的技艺也有很高的要求。 而这个技艺有很大一部分依赖于对符箓和阵纹的自如运用。 可以说,谢隅那一段时间学这三样东西都差点自闭了。 真的难于上青天。 他一个野鸡修士,除了炼丹有白流云带,其他全靠运气和摸索。 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但是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还要自闭啊! 谢隅重拾信心。 再来! 他就不信了。 他都一代炼器宗师了,有什么好怕的! · 于是谢隅拿出一堆空白符纸开始祸祸。 制符跟炼丹和炼器还不太一样,对于灵气的运用更多是依靠心念的集中程度。 谢隅莫名觉得,这次应该有门。 当然,经过了前两种炼制方式的失败,这次他在心念的运用上更仔细了一些。 只是这个心念跟平时制符时那种心无杂念的心念还不太一样,或者说有点很不一样。 平时制符时的心念要求的是专一,一心而为,越是纯然,制出的符品相越好。 而这次是要尝试炼制所有的意识到的没意识到的念头进符箓里。 这个多少有点天差地别了。 但是谢隅还在自己突发奇想的兴头上,打定了主意要试上一试的。 自然,这个尝试也是随着一次次符箓的爆破和燃烧破碎了。 谢隅的头发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成了爆炸头。 第89章 敢问剑为何物何以灵 “嘿!”谢隅一把扔开手上留下的一堆符灰,随意撩了撩头发,“我还不信这条路走不通了!” 原本只是突发奇想的念头,谢隅并没有一定要做成什么的执念。 但是一连用了三个方式来尝试都一无所获,谢隅那咸鱼的懒散都被不爽冲没了,现在心中全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升腾起一种誓要跟这个想法死杠到底的气势! · 他一伸手,一把灵剑铮铮而鸣。 谢隅原本打算直接练剑的手顿了顿,看了一眼炼丹房,随手一挥,一个障眼法打出去,留了个自己的影像在丹房里,自己隐身踩着灵剑飞了出去,来到一处杳无人烟的山峰。 他不是一个专业的剑修。 学剑是为了逃命和生存。 作为一个散修,面对世界强硬得不讲道理的时候,除了硬打真的别无他法。 所以生存环境不允许他任性,哪怕丹术提高了,能炼制很多丹药了,依然不能依靠炼丹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他人手里。 因此他必须要在炼丹之余使劲练剑。 有一段时间,因为实力太低了,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能对着他指手画脚,打什么都打不过,谢隅受尽各种身体和精神的苦,连在现代时养成的睡觉习惯都硬生生改成了练剑。 日复一日的,等到哪一天他终于不再见到个人就抱头鼠窜,反而别人见着他不说掉头就跑,至少要开始掂量掂量后,他练剑才稍微没那么拼了。 真是一段纯粹求生存的日子。 狼狈又心酸。 莫名还有点励志感。 他感觉高考的时候都没那么拼。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 想来他重生以来还没有专门抽出时间来好好练过剑。 他甚至连练剑的想法都没有。 这是一个客观事实,谢隅无可否认自己对剑的唯一想法就是一个非常硬核实用的保命手段。 而不是一条修行路。 他真心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剑修。 也不可能是一个剑修。 谢隅一直的观念都是,剑是帮助他离开泥潭的利器。 但不是他的道。 可能是因为他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多年的缘故,面对修真界那种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争夺,使得他一直都下意识逃避争抢。 但不争不抢并不会真正风平浪静。 总有风浪会打得你必须反击。 当他拿起剑来抵挡甚至反杀的时候,他发现争抢才会稍微离自己远一点。 这不是因为没有争抢了,是争抢得不再像以前那种恶狗抢食般难看和无可奈何。 他实力提高后,知道抢不过的人都不会主动上前来抢,最后反而让他抢到了。 所以抢与不抢,最终都在抢。 这让他感到疲倦。 甚至厌烦。 练剑迫于自保。 剑指人心,而人心如此不堪。 这让谢隅不想去看。 也不愿去想。 所以当他的剑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后,他就很少真正用到剑了。 别人看到他的气势,就会审时度势,退避三舍。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谢隅确实因此真正在修真界立足下来。 不必东躲西藏,不必战战兢兢。 剑确实给谢隅省了不少事。 正是因为这样,谢隅也更加明白,他走不了剑道。 剑与他并不为一。 他至今都没有本命灵剑,也是这个原因。 尽管练剑比他炼丹的时间还多。 如今他有了新的炼制念头,第一个想到的仍然不是剑。 甚至第二、第三也不是剑。 可见剑对于他来说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 谢隅这时才发现,他对于剑的情感原来这么的波折和复杂。 他对剑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现在,他不用争抢,不用自保,不用去为了什么而不得不拔剑相抗。 这剑拿在手里忽然间就有了点不一样。 往哪儿挥? 一击致命还是手下留情? 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于人? 这些往日拔剑时的考量忽然间都没有了着落点。 他完全没有了昔日所有拔剑的理由和姿势的思考,拿剑的手怔怔然停在了半空。 当手中的剑不再为了什么而出鞘。 谢隅忽然不知道拔剑的意义了。 剑是什么? 人为什么和剑会发生关联? 剑为什么也能成道? 人为什么能和剑合一? 这些都是他不曾想过的。 当舍弃了一切加之在剑身上的功用。 当附加在剑上的所有的人的主观意愿都自动剥落了。 剑本身是什么? 剑本身有一个一定要指向的方向吗? 剑本身有一个一定要实现的目标吗? 剑本身需要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吗? 如果人不需要剑了,剑还需要存在吗? 剑为什么而存在? 或者剑并没有为什么而存在? 剑只是在。 在哪儿呢? 为什么在? 怎么算在? · 谢隅摸摸手中的灵剑。 这是他学会炼器之后给自己炼制的。 当时炼制这把剑的目的纯粹是帮自己打架。 所以谢隅在选择炼材的时候,考虑的永远是实用,耐用,尖锐,锋利等有利于打架的因素。 此时重新回过头来看这把剑。 虽然是一把灵剑,跟随谢隅也一百多年了,却半点没有生成剑灵的迹象。 他以前觉得自己是很明白的。 像他这样不得不练剑用剑的修士,能单纯把剑法练好了都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但是要养出剑灵,就是天方夜谭了。 现在重新拿出这把剑,失去了曾经附加在它身上的所有东西,谢隅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明白了。 很多剑修的灵剑到后期都会生出剑灵来。 剑有灵的灵,是指什么? 灵剑要怎么才能灵起来? 谢隅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对待灵剑的方式都是把它当作器,一把利器。 当他很难在修真界立足的时候,这把利器就像一根非常可靠的拐杖,支撑他渐渐站立起来,最终稳稳当当地活下去。 这把灵剑对他而言仅仅只是剑,不过品相高一些,锋利一些,坚韧一些。 灵剑的灵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指剑本身的物质质量、等级品相,并不代表其他。 这当然是由于特殊生存需要下进行的判定,里面满满都是满不在乎生出的偏见。 现在他有了很多保命的手段,那么剑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第90章 问剑问人问心问仙路 还只是一个工具吗? 剑修的剑与道合,合的是什么道呢? 剑道的道,是一条怎样的道? 他手中的这把剑,是不是也有自身的道呢? 又是什么? · 谢隅闭上眼。 放下方向。 放下目的。 放下剑法。 放下所有曾经或有意或无意加诸在剑上的功用的心。 剑。 只是剑。 剑。 只有剑本身。 剑的手柄凉凉的,手感很舒适,是握了很多年的亲切熟悉。 不可避免的,这种熟悉依旧给了他一种牢牢的把握感和安全感。 谢隅没有过多在这上面纠缠,或许这就是他和这把剑的牵缠。 哪怕他至今没有给这把剑取个名字。 一直都只叫他剑。 谢隅心想,或许就是因为他心里隐隐的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他必须和这把剑坦诚相见。 · 剑身一动不动。 风吹过来,他轻轻摇摇。 树叶落下来,他安然自在。 鸟儿跳来跳去。 叮叮叮叮。 下了一场静寂的雨,剑也在雨中生出一种难言的静寂。 太阳落下去,他悄无声息。 小草破开泥土生出嫩芽。 朝露含光。 寂静欢喜。 · 谢隅轻轻一抬剑柄,灵剑悠悠,倏然游走。 在蓝天下,在旷野里。 与风同声,与云同影。 顺雨而下,和露共生。 剑是剑。 无形无影自在变幻。 剑不是剑。 像雾像雨又像风云雷电。 剑还是剑。 无声无息。 无心无念。 非无心无念。 非非无心无念。 心非心。 非有心非无心。 念非念。 非念非不念。 念念无心,念念相续,念只是念。 心无所念。 心无所住。 · 谢隅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 和剑在一起。 仅仅只是在一起。 无所谓方向。 无所谓刺、挑、抹、杀。 没有目的。 不是要杀谁,不是要抵抗,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挥剑的时候只是挥剑。 不再需要遵循世上所有剑修非剑修加诸在剑身上的任何所谓的秘法、技巧、原则。 剑只是剑。 拿剑,挥剑,舞剑。 不管怎么动作,看向的都只是剑本身。 出点,行点,落脚点,都在剑上,其余皆是顺便。 拿、挥、舞,仅仅只是顺剑而生,由剑而成。 剑也不是剑。 不是握在手上的利器,不是各种炼材聚合的器物,也不是见血封喉的狠戾。 剑不以任何人的哀乐欢喜而哀乐欢喜。 也不因任何人的理所当然而迎合抗拒。 不管怎么糅合附加。 剑只是剑自己。 在肉眼不可见之处。 在念头不可及之处。 在自以为是不能到达之境。 永远无悲无喜。 只是在那里。 永远在那里。 · 拔剑的人呢? 为什么会有拔剑的人? 为什么人会想要去拔剑? 这样遗世独立的剑和拔剑的人为什么会相遇? 当他们相遇后,他们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的修仙之道是在剑上的? 这时候人的意义是剑赋予的吗? 剑有剑道,剑的剑道如果不必有人,那么剑成的道是什么? 剑修的道是和剑一起的,这时候的剑还有自身的道吗? 当人遇到剑,或者剑遇到人,是剑适应人的道,还是人的道适应剑? 或者,他们恰好相逢,恰好契合,各自都没有委屈,不必改变? 不改变自己,也不改变对方,但都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对方,同时成全了他们这个整体。 是这样吗? 这就是人剑合一吗? 这就是剑修的道吗? 剑修是单纯的修士修剑吗? 修士修的这把剑是什么剑呢? 如果手中没有剑,还算不算剑修? 如果剑没有和人相遇,剑还有没有道? · 谢隅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虽然他并不明白怎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剑修。 真要算下来,他只能勉强算个丹修。 尽管他只是刚刚才认真思考怎么算是真正的丹修。 至于为什么算个丹修都勉强,说来话长。 现在言归正传。 所以以上那些关于剑的问题,关于人与剑的关系问题,谢隅都从来没有想过。 这时候连珠炮似的一股脑儿全突突突冒出来了。 却一个答案都没有。 但谢隅发现他变了。 他不再为了找不到答案而着急。 他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他明明白白的只是想问。 问所有当下冒出来的一切不明白的东西。 只是问。 问到问无可问。 问到心无杂念。 问到无所挂虑。 · 谢隅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舒缓的味道。 无所求取,无以为归途。 剑在手上非常轻盈,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 非常温柔,非常……慈祥? 谢隅被自己的想法闪了闪,从与剑的优游里醒过来。 对,醒过来。 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和剑在一起的沉醉。 这样温柔美好的沉醉对谢隅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哪怕是炼丹,他也只能说比较投入,却从来没有过沉醉。 所以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只能勉强算是个炼丹师,却并不能算走上了丹道。 · 细想下来,他擅长的炼丹、炼器、制符、布阵、修剑,对他来说都算不上是一条修仙的道。 那花了那么多时间学习和练习的这些,算什么呢? 只能算是自己的一点特长? 他会这些,不是因为这些是他修仙的道,而是修仙途中为了克服各种困难所掌握的技术。 他们之间的区别不过就是哪一门技术掌握得要好一些,哪一门理解得深入一些,哪一门投入多些,等等。 本质上都不是他的道。 这样想来,谢隅才发现一直以来竟然没有弄清楚过自己的修仙之道。 发现这一点把他自己都惊讶了。 这和他一直以来想的不一样。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明白什么是修仙的。 此时此刻,谢隅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飞升失败可能另有原因。 而自己突发奇想要炼制自己的念头的想法实施下来之所以一直不成功,不是因为太想当然了,也不是因为尝试次数不够多还没摸到门道。 可能,是什么东西想错了? 是对自己的修仙之道想错了吗? 修了两百多年,都修到飞升的境界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修仙之道是什么。 这也是没谁了。 第91章 终日而思不如打一架 谢隅没想到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 多少是有点荒谬了。 他又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也太多了。 明明生活没有什么波浪起伏不如人意的地方,自己却好像过得并不自在。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收剑入鞘,朝山峰另一头道:“这位道友,不如出来一见。” 跟随谢隅飞行流光而来的江天水从山石后面走出来,拱手道:“道友有礼了。” “道友一路跟随,又看了这许久,看起来不是很有礼。”谢隅此时拿足了剑修的冷漠疏离姿态,淡淡道。 这个人其实从他出来没多久就跟着了,但他有刺情镜在手,知道这是江天水,便没有过多的在意。 他只是出来练剑的,脑子里一堆关于用剑炼制自己念头的想法,加上有刺情镜防守,他也就没管江天水,自顾自先解决自己的修炼问题了。 况且他练剑只是为了尝试炼制念头,其中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让人觊觎的剑诀之类的,他也就暗暗为自己布了个防护阵,便沉醉在和剑的相处中了。 “江某只是看见道友身法远超常人,一时心喜想过来讨教一二,不曾想道友是过来练剑的,所以也不便打扰道友雅兴,只好等在一旁。”江天水态度很好地解释了缘由。 谢隅不置可否。 江天水并不在意谢隅冷淡疏离的姿态,修真界脾气各异的修士多了去了,他无端端跟踪谢隅的这种行为,本就容易让人反感,谢隅这样的表现已经算得上很友好的了。 他继续道:“道友剑法独特,不知可否赐教。” 江天水因为万成大陆灵气突然复苏,怕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事物,所以出来四处巡看,以随时能够应对。 巡看途中偶然见到流光闪过,速度飞快,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 在这种变数很大的时期,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实力看不出深浅的陌生剑修,他本能地想探个底,以使心中有数。 谢隅的实力让他微微生出些忌惮,他对谢隅心存疑虑,所以才跟随而来的,但见谢隅只是自己练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所以就暂时按兵不动,在旁观看。 他也没有特意隐藏身形,以免引起谢隅的反感,因此被谢隅发现是情理之中的。 谢隅许久没有正式用剑与剑修过过招了,此时对自身所修之道有了怀疑,确实不如与人实打实切磋一场。 孔子不是说了吗,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 打一场可能比他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开阔一些,反正他现在屡试屡败,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来了。 而且他在上个修真界就听说江天水修为高深莫测,奈何当时他只是个菜鸡,哪有机会见到大佬,更不要说真正交手了。 如此一想,他便也挺有兴趣打上一打的。 “江道友既如此说了,谢某却之不恭。”他挑挑眉,朝江天水一拱手,拔剑出鞘。 江天水也拔出腰间长剑,朝谢隅做了个手势,两人就这样打起来。 让谢隅意外的是,江天水的剑竟然已经生出了很成熟的剑意。 一般剑修修到金丹后期才会有剑意产生,修到元婴的时候才会剑意圆融。 江天水看上去这么年轻,剑意竟然已经如此了得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当然谢隅也不会把江天水当成普通的万成大陆修士,毕竟开穿梭飞舟去往别的大陆的人就是江天水。 可见他来历必是不凡,底蕴也极其深厚。 尽管如此,谢隅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用剑炼制念头的想法才要跟江天水打架的,所以在跟江天水交手的时候,依然没有用以前练惯了的剑法。 他在看清江天水剑意的情况下,用可以保命的方式,尽量将自己的念头融入到每一次的出剑方式里。 这就让他的剑看上去有些别扭和奇怪。 江天水跟他过了几十招后是有点失望的,谢隅的剑法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高深莫测,甚至有些不成体统。 其实说有些不成体统都算是友好了。 谢隅的剑法甚至很多时候都会出现婴儿蹒跚学步的稚嫩笨拙感,一步一绊的,看着要倒下去了,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撑住了。 这种打法让江天水非常难受。 他是奔着切磋来的,打着打着却发现其实是在跟小孩子躲猫猫玩,期待感简直一落千丈。 虽然谢隅每次都能接住他的招,他打架的时候也并不束手束脚,但这展开也着实是很奇葩了。 他长久的生命体验中,还没有过这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但切磋是他提出来的,总不能因为谢隅的剑法不尽如人意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不是平白结仇么。 况且,抛开谢隅不成剑法的剑招不提,谢隅身上总有些地方让他觉得谢隅有些危险,本身实力远非表现出来的这样。 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跟谢隅过招。 谢隅自然也看出来了江天水那种“行吧,谁让我招惹你,那就陪你玩会儿吧”的那种无可奈何。 但他刚刚摸到点用剑炼制念头的边边,正在兴头上,所以并不打算改变战略,依旧磕磕绊绊跟江天水打着。 江天水耐着性子,打着打着,慢慢感觉谢隅的剑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同。 好像不再是婴儿蹒跚学步了,而是慢慢开始能稳稳当当走几步了,还走得挺顺溜。 谢隅自己也发现了。 他因为这个突发奇想用了好几个方式尝试,却一直没有眉目而惨淡的心绪瞬间云开雾散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果然找个人打一架比自己死想好多了。 他好容易找到点感觉,当然抓住机会,趁着手感不错,再接再厉。 江天水感觉到了谢隅气场的变化,慢慢也从谢隅用剑上的变化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这时他大概知道了,谢隅可能是在创制新剑法。 这个发现让他原本无可奈何的“陪玩”有了新乐趣,于是也认真起来,开始去注意谢隅的新变化。 第92章 愚人不明见剑不见剑 谢隅的剑是没有剑意的。 这个发现让他自己吃了一惊。 他可是在剑术上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的,曾经和大乘剑修打架都没落下风。 所以他对自己用剑的本事非常自信。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剑意就是冷厉,一剑霜寒十四州不至于,但他是能用剑开出一片剑域,将对手困在其中的。 可以真正做到瓮中捉鳖。 所以他一直都坚信自己的剑意就是那股冷厉的气势。 他在和江天水过招的时候没用以前的剑法,只是跟随自己的心意抵挡、进攻或躲避。 没有什么章法,但感受很自在。 没有了以前用剑时“一定要怎样”的那种执拗感和冷硬感。 人和剑都有一种与风飞翔的轻盈。 像一条在水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鱼。 怎么游都是自在欢喜。 心非心,念非念。 心念合一。 炼丹、炼器、制符、布阵、修剑,原本一直各行其是,互不干扰,此时却让谢隅隐约感受到一种共融的柔和,那些曾经的壁垒分明好像是一场幻觉。 · 谢隅和他的剑隐入了一片白茫茫中。 江天水回身收剑连连后退。 就在一瞬间,谢隅和他的剑周围忽地就布下一片茫茫大雾。 这大雾不是水汽也不是灵气。 似幻似真。 散发着一种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让所有面对的人都下意识退避三舍。 江天水眼神复杂地看着变幻不停的白雾。 他能感觉到那是谢隅的剑意。 白雾正以某种奇特的韵律缓缓勾勒出一个圆圆的图案。 说是图案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那个圆圆的东西呈现出一种流动感,看不出什么变化又给人一种变化无穷的感觉。 他活这么久,还没亲眼见过别人的剑意的形成过程。 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剑意。 在江天水看来,只是从呈现方式看,这说不清的东西完全跟剑意没关系。 但那又是剑意,确凿无疑。 作为一个资深剑修,他对剑修的剑意非常敏锐。 但凡是一个真正的剑修,对别的剑修的剑意都一定非常敏锐。 那是长期习剑,走上剑修之道拥有的本能一样的东西。 剑修对战的时候,最直接的就是剑意的碰撞和较量。 他不可能认错。 但谢隅的剑意非常奇葩,他不跟人碰撞也不跟人较量。 他好像只跟自己玩儿,只要你不打扰他,他就可以温和无害地自己待着。 如果想要用点强力非要试一试,他就会非常温和但不容违逆地把你推出他的范围之外,请你让他独自美丽。 这是江天水在短短瞬息之间感受到的东西。 至于被推出范围之外后,如果还要继续过去会出现什么情况,他有点想试试。 但他又感受到一种非常幽微的危险。 这种危险不是明晃晃的那种会轻易引发人战意的,而是软绵绵慢吞吞莫名让人不愿对他出剑。 非常奇怪。 江天水觉得今天的经历可以列入自己生平经历的怪事前三了。 还是那种怪得特别清奇的。 · 谢隅却和他的剑玩得非常开心。 他和剑好像两条终于回到水里的鱼儿,回到了熟悉的家园,尽情地撒欢儿、打滚儿、游来游去。 他们一会儿齐头并进,一会儿你追我赶,你抓我的尾巴,我咬你的脚丫,你甩我一跟头,我踢你滚滚滚。 天地无限宽广,世界无限自由。 谢隅甚至感受到了一种美好的天长地久。 没有过往,没有来路。 不思不想不念。 不悲不恐不叹。 · 剑散发着温柔的光,是谢隅没有见过的模样。 一直以来,他都把这把剑当作护身利器,这把剑也一直都是冷硬坚韧的,给他当最坚实可靠的后盾和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利刃。 让他不畏艰难,不怕险阻,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修仙路。 谢隅的眼中盈满泪水,心中都是温柔。 这把剑一直都是他最温柔的陪伴,用着最坚硬的方式,一直给他依靠,沉默无言。 谢隅知道他的剑为什么一直没有生出剑意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用温柔来期待过这把剑。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把剑的本心。 而剑却一直顺着他的心意,指哪儿打哪儿,要如何便如何,不言不语,从不自证,亦无委屈。 剑是谢隅一百多年来的视而不见。 谢隅对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关心。 而剑却在对谢隅的顺从中依然保有着自己的剑道。 这是一把当之无愧的灵剑。 一把真正的灵剑。 一把有自己道的剑。 白流云曾经骂过谢隅有眼不识金镶玉。 谢隅此时在面对这把自以为很熟悉,实际上素未谋面的剑的时候,终于肯承认,他是真的眼瞎心盲。 他的眼中心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剑。 他一直以来看见的只是概念里的剑,意志里的剑,一厢情愿的剑。 自以为是的剑。 却装不下一把为他无怨无尤的真正的剑。 从没有给过剑一丝一毫的真正看见。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给剑取过。 谢隅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渣。 而且很陌生,很可怕。 · 剑柔和的光轻轻拂过谢隅,那团白雾渐渐纯白透明。 看不见的,看见了。 谢隅挥剑,如温温柔柔的风轻轻摇着云朵。 纯白透明化作白雾茫茫。 看见的,看不见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剑意。 与他的心意相通,与他丹田的灵力运行方式相通。 不再是曾经的剑单方面的顺从他的心意的那种相通。 而是谢隅真正懂了手中这把剑的相通。 他也真正懂得了自己。 他深深的看见了自己的不想。 不想争抢,不想冷厉,不想坚硬。 他和剑都是退避三舍的性子。 他们都只想和这个世界和平相处。 他和剑真正的契合。 · 谢隅不知道人剑合一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剑修的剑道是不是就是如此。 也不知道他此时算不算得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剑修了。 但他都不在意了。 他不再为那些东西茫然了。 那些都不重要。 相对于剑本身来说,相对于他和剑此时此刻的真实来说,那些都是镜花水月,似是而非。 他只要看见剑本身就好了。 只要看见自己的本心就好了。 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这才是修剑的真相。 看上去那么简单,走出来却这么难。 终日寻剑不见剑,剑在心回意转间。 第93章 修仙路与人生路何为 谢隅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飞升失败了。 他在重生之前活得实在太拧巴了。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修真界。 他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个拧巴不是说他看不开、想不通。 而是他拒绝接受和认可内心并不想坚硬起来的自己。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修真界。 · 现代的时候,他非常抗拒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和甚嚣尘上的言论。 什么九九六啊,什么不卷起来就态度不对迟早被淘汰啊,什么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干不干不干滚蛋啊。 这些东西里面糅合了很多的恐惧和不明不白。 让人来不及去听从内心的声音就被恐惧和威胁裹挟着泥沙俱下了。 内心很不适应,非常挣扎。 而在每天的实际行动上,却忽略了内心的真实感受,莫名去干很多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什么都不是的事。 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实。 感受不到活着的意义,听不见内心的哭泣,也不在乎身体的反应。 现在他再看当时的状态,即使后来不猝死,可能也会因为内心无法安顿崩溃而死。 成年人的哭泣从来不被允许。 包括成年人自己。 连自己都拒绝自己的真实感受的时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不存在了。 我们往往以为不存在是身体的不存在。 却习以为常的忽略这种,自己和自己无法连接的不存在。 甚至根本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身体不存在会让我们恐惧。 无法感受真实的自己的这种不存在却才真正的致命。 很多人的死不是因为身体死了。 真正的死亡,是无法感受到自己活着。 在现代的时候,人们习以为常把所有的问题都当成了生活的问题。 穿衣,吃饭,住房,开车,学习,工作,交友,结婚,生子,和人拉扯,和事搓磨。 其实真正扰人心绪的,往往是无法察觉的生命问题。 什么是真实的? 人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人为什么活着? 人要怎样过完这一生? 这些问题往往不会成为我们上班下班,吃饭干活的阻碍,却会成为我们生命是否能继续下去的疑难。 人们关心身体,天冷加衣裳,肚饿吃饱饭,感冒发烧咳嗽都觉得自己可怜极了要多爱自己一点。 而生命的疑难杂症出现了,却往往除了“想这些有什么用,不顶吃也不顶喝”选择性忽略外,根本想不到原来自己对自己并没有爱。 人爱美,爱人,爱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唯独不爱自己的生命本身。 多么残忍。 所以生命成了问题。 谢隅在现代的时候是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出了问题,他没有关怀自身生命的意识和能力。 更难的是,谢隅现代的身体生命消失后,灵魂穿越到修真界也仍然没有让他意识到生命问题。 他依然把一个人的一生盛放在一个具体的身体里。 这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也是非常戏剧化的。 但确实又是人世间的常态。 他在观念上知道自己现代的身体死了,而灵魂还在,但是他不知为什么灵魂还在,也没有多思考为什么人除了身体还有灵魂这件事,只是飞快地接受了。 就这样,谢隅轻易地用“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现成话,取代了自己真实的处境和思考。 在这样毫无觉知的情况下,他很快就把生命的存在还原到一直以来的观念里,然后顺理成章地继续在身体的死活上奔忙。 忙于想方设法疗伤,忙于想方设法让身体活下去,忙于应付各种接踵而来的威胁身体生命的一切。 这本来也不是问题。 人活着确实在很大程度上依托在身体上。 问题是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真实发生了的时候,恰恰是他能够思考生命真相的时候。 他却忙慌慌地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追逐与身体有关的东西的上面,与关于生命的真相失之交臂。 使得他做任何事的动机都放在身体的安顿上。 炼丹、炼器、制符、布阵、习剑,学得多且杂,全都不是因为他喜欢。 也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能力过人。 他尽心尽力做这些事完全是出于对身体的保护,对生存时时刻刻不得安宁的恐惧。 这当然是必要的。 只是他习惯性的以为人生只有这些事才是真正重要的了。 这才是问题本身。 看见的,全都看不见。 忙忙忙导致眼盲心瞎,对所有东西都是“视,而不见”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谢隅后来的炼丹术有多强,他内心里都觉得隔着一层,总是觉得自己只能勉强算个丹师。 更不要说炼器师、制符师、阵纹师、剑修这样的身份归位了。 他哪怕在炼器上能够超越上一个修真界的一众炼器宗师,他都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炼器师。 他深深的知道他不是。 虽然不完全明白为什么。 至于制符、布阵、习剑,更是只被谢隅完完全全当作了手段。 在这样的认知下,这些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修仙之道。 谢隅来到修真界后,所有的关注点和获得都是为了自身。 却又都在自身之外。 内心的感觉和每天真正在付诸于行动和精力的事情完全分离。 这就导致了一个无法认知的生命的拧巴。 谢隅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带着这种“不顺”的生命奋力前行、努力修仙,最终哪怕在修为境界上达到了渡劫期,直指飞升,却还是没办法飞升。 因为飞升本质上不是技术层次,也不是身体层次,而是追求万物生命的真相。 从华夏古人说的“羽化飞仙”这个词就知道。 身体是来帮助人飞升的,而不是人一生要死死抓住的执着。 如果一个修仙人不明白生命的真相,总是执着于身体本身,那么身体最后反而会成为一个修仙人真正飞升的障碍。 所以,谢隅在修真界摆的人生擂台赛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动机错了,起点错了,立足之处错了。 在这所有错的方式上,修为却提高了。 南辕北辙也不过如此。 但修者们却往往会因为修为的提高更加肯定自己走的修仙路是对的,然后继续下去。 直到飞升失败。 第94章 剑法新成灵剑喜嗡鸣 而哪怕飞升失败了,修士都很难意识到飞升失败的真正原因是对修仙的真相认识错误了。 还会习以为常地归结为外力不够。 这个外力有可能是灵力量的积累,有可能是渡劫之物准备不足,还有可能是运气不好。 等等。 比如谢隅飞升失败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飞升失败是因为在根源上不明白修仙的真相,修行就到达不了修仙的本真,必然也就无法飞升。 他一直在修仙的真相外找原因,并且深陷在自以为找到的原因中,不明其意,给他的修行带来了深深的困惑,甚至对修行形成了障碍。 他还很长时间都没意识到。 这实在太可怕了。 人的不自知。 人对自身生命的不认识。 自己成了自己生命最熟悉的陌生人。 自己把自己放在自己之外。 · 这样的对自身生命的不认识,不管是对于现代人的生命还是对修真者的生命,都会产生巨大的戕害。 谢隅自己就深有体会。 在现代生活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和疲惫的连轴转,对什么都很厌倦。 每天吃什么,穿什么,见什么人,他都没有了任何感觉。 他甚至连喜欢一个人的情绪都没有,根本不会去想和任何人一起生活。 整个人生都非常灰败,却又不知路在何方。 活着本身就是他当时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如果不这样走下去,该怎么办? 他根本没有思考自身的余地。 这就导致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人生越来越虚无缥缈。 如此恶性循环。 没有尽头。 直到死亡。 · 困难的是,哪怕死了一次,人也很难从生存困境本身脱离出来。 谢隅就是这样。 来到修真界以后就致力于活下去这件事本身,拼命修炼也是为了活下去,追求飞升也只是为了继续活下去。 这之外的东西他完全无暇顾及。 导致他对修仙本身的认识在根本上就错了。 所以他飞升失败了。 这才是他飞升失败的真正原因。 · 谢隅长舒一口气。 真难啊! 人不管活几辈子,都好难真正活着。 或许飞升失败就是给他一个重新思考修仙路的机会。 思考修仙的真相,思考人修仙的本质和真实。 思考人自身。 思考人的生命本身。 · 所幸,他至少现在不用为了追赶修为进度而盲目生活了。 所以,身体的安全感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生存危机对人真实的生命戕害太大了。 一直陷入生存的恐惧中,人真的很难活成真正的人,修仙的人也很难真正飞升。 · 谢隅轻盈一笑,收剑入鞘。 一人一剑站立在苍茫的天地间。 这一刻,他真实地感受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 “恭喜谢道友。”江天水亲眼看见了一种剑法的新成,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修真的真意,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最终终究按捺下情绪,向谢隅道贺。 谢隅微微一笑,“多谢江道友。” 不管怎么看,江天水都算是他悟道上的一份机缘。 他肯定要给江天水一份报答。 至于怎么报答,他一时还没有头绪。 但没关系,慢慢来。 修仙路那么长,总会有合适的时机和方式。 “能亲眼见到一位修士的修行,是江某三生有幸。”江天水道,“江某竟然一直不知万成大陆有谢道友这般的人物,着实惭愧。” “江道友言重了。”谢隅道,“只是巧合罢了。谢某只是有个念头想试试,没想过能成。” 江天水也不就这个问题多说,只道:“谢道友剑法新成,不如找人切磋切磋。” 谢隅不喜欢打架,也越来越明白,很多事其实最真实的时候只需得之于心,因此也就无意于向外寻求论证,于是道:“谢某只是随便练练,就不出去献丑了。” “谢道友真会说笑。”江天水听明白了谢隅的拒绝,也不再多言,只道,“不知谢道友是否听说,万成学院正在招收弟子。” 谢隅正要拒绝,又听江天水道:“听说被万成学院招收的很多优秀弟子最终都会被送到别的大陆进行培养。” 谢隅挑了挑眉,没想到江天水会跟他提前往别的大陆的事。 他当然想要跟着万成学院的飞舟,确切地说是江天水的飞舟离开万成大陆,但没想到会听江天水亲自提,他此时觉得自己不表现出惊讶和向往都不对了。 他瞪大眼睛,好奇十足地问:“真的吗?” “真的。”江天水正要继续解释,忽地收到一个传音,悠闲的神情蓦地一变,眉微微皱了起来。 随即,他朝谢隅歉意道:“江某有事需要告辞了。” 江天水是万成学院的院长,实际上还掌管着整个万成大陆修真界的各种事宜,不说日理万机,肯定也是很忙的。 谢隅朝他点头,“江道友慢走。” 江天水眨眼间就御剑飞走了。 · 谢隅伸伸懒腰,也盘腿坐在灵剑上,御剑起飞,准备先回萧家看看萧朗月的情况。 他虽然还没有给这把剑取名字,但解决了内心深层的困惑,剑意也练出来了,除了船票该怎么拿,就没有什么好急的事情,所以飞得就慢吞吞的。 他琢磨着这个名字要怎么取,想来想去竟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正经给谁取过名字。 脑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想。 谢隅叹了口气,看来他不给剑取名字也并不完全因为他不在意名字这个事情,而是他脑子里就没有这个东西。 他轻轻拍拍灵剑,“你现在也挺有空的,不如也自己想想自己的名字啊,等你生出剑灵了就告诉我。” 灵剑发出轻轻一声低低的嗡鸣。 “咦~”谢隅眼睛发亮,真正瞪得溜圆,“你能跟我沟通了啊!” “蠢!”一道有些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道。 “嗯?”朝四周看了看,除了飞的各种鸟,没有别的人。 他狐疑地看了一圈儿飞的鸟,没看见那只喜欢炸毛的大绿鸟,别的鸟也看不出来对他有意见的样子。 谢隅正常地认为世间正常的情况下都没有无缘无故的骂,于是收回视线,又认真感受了一下,不是脑子里的传音。 那这声音是什么来着?谁在骂他? 第95章 几波人马大不明乱斗 剑上下颠了颠,带着谢隅如坐过山车一样上下求索。 谢隅狐疑地看向剑,“你骂我?” 剑闷不吭声,只是无比丝滑地带着谢隅安安稳稳朝萧家飞。 谢隅觉得自己心中有数了,又不敢贸然发问,他觉得自己这把不是本命灵剑的灵剑是有点子逆反在的。 于是他内心澎湃,轻轻屏住呼吸,努力竖起耳朵听。 还要当作无事发生。 但剑再没有吭一声。 谢隅耳朵却听到前方嘈杂的打斗声。 他轻轻拍拍剑柄。 剑向上飞到一个高度后远远悬停在空中。 谢隅眯了眯眼,打斗的人群里有一些熟悉的影子。 其中一拨是萧常带领的萧家人。 萧家的护卫们都穿着萧家统一的玄色制服,但暗纹制作得非常隐蔽,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制服。谢隅因为接触得多了,自然一眼看了出来。 另一拨是夏六公子带领的夏家人。 夏家的制服是统一的朱红色镶金边,非常打眼,谢隅看得眼睛疼,只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 然后发现好像还混着一群人。 那群人穿得很杂,却混在夏家的队伍里,和萧家的人打作一团。 谢隅的眉头挑了挑,果然看见了隐在人群中的赵有。 赵有竟然和夏家的人混在了一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隅因为曾经长久处于修真界的底层,吃过很多亏,被很多人欺负过,奈何实力就是不济,所以养成了报仇从来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的习惯。 何况现在局势未明。 毕竟因为灵气复苏的原因,大裂谷已经没有了,又恢复成了完整的一片山林川原,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 所以按理说,之前夏家和萧家的所谓契约应该没有了约束力,但也就没有了打架的理由。 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打起来了? 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夏家非打萧家不可的理由? 从这片地界来看,就是夏家带着东域着名的强盗团打上了萧家的地盘。 其实是很难看的。 毕竟东域拾荒者真的是一群无恶不作的下作修真者,谁沾上都不会好。 而夏家却明晃晃和他们合作了。 夏家到底有什么是一定要从萧家这里得到的,甚至连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 谢隅觉得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他只是远远冷眼看着,等着看哪边的人能把赵有这个东域强盗头子收拾了。 还没等他看出个结果,又见远远的地方有一群人穿着万成学院的校服赶过来。 万成学院那边带队的是一个外表沉肃的中年人,他并没有立马插手双方的打斗,也没有喊停,只是和谢隅一样远远看着。 谢隅心中疑惑更甚。 万成学院作为万成大陆唯一的修仙学院,本身实力不凡,又隐隐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感觉,在万成大陆的地位自然不凡。 但也没有蛮横到要强行参与万成大陆各种纠纷或者主持公道之类的霸道。 现在看来虽然也没有要插手打斗的意思,但明显是带着要参与的态度来的。 那么,萧家到底隐藏了什么? 连万成学院都坐不住了。 谢隅本来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只是万成大陆现在的情况多少有些诡谲了。 这是他之前没有经历过的。 · 打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夏家明显有了些颓势。 萧常二话不说一根大棒朝夏六公子打去。 夏六公子就是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对上萧常这个筑基期的修士就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自然他也没有要正面对上萧常的意思,不住往他旁边的一个筑基修士身后躲。 那筑基修士穿着夏家的制服,脸上却带着无所遁形的凶狠戾气,对上萧常丝毫不惧。 萧常那惯常有些浑不吝的脸此时满是一股子嫌恶,手一抬,棍棒上端斜剌剌刺出一把斧头,狠狠朝那个筑基修士劈过去。 谢隅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不由挑了挑眉。 啊哟!有戏! 修真界的事多少都有些玄幻的,很多东西谢隅见得多了,也并不会少见多怪。 只是一个人让另一个人把不为人知的一面激出来,这种关系必定不寻常。 要么是具有深仇大恨的悲惨英雄逆袭故事,要么就是相爱相杀的狗血言情。 不管是哪个,都注定自带让人意犹未尽的看点。 · 谢隅叹口气。 他不想看。 他最烦这种东西。 有人说悲剧就是把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其实还有比这些悲剧更可悲的是,很多人就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去看,且看得津津有味。 谢隅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有习惯理所当然地去接受英雄一定要经历不为人知难以想象的各种苦楚,好好的爱情纯净美好着就是不好不劲爆,非要七十二变面目全非才能成长突破度过人生的劫难。 好像这样才能诠释人生的真谛,一个人才配得上所谓的成长。 谢隅总是想,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呢? 好好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吃饭、喝水、睡觉。 好好的与人相处。 如果不能生活在一起,也能好好地各自安好。 世间万物各行其是。 天下太平。 这样不好吗? 他并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年轻,不懂得世上的事很多都不讲道理。 他只是觉得不该如此。 美好和纯真是不应该被辜负的。 清澈是不应该被骂作愚蠢的。 哪怕最终事事都有原因。 但是不应该。 · 谢隅再也不想看下去,连赵有这个曾经的“后患”也不在乎了,隐了身坐着飞剑回到了萧家的炼丹室。 炼丹室里一切如常,布置的障眼法还好好运行着。 谢隅撤掉障眼法,就着现成的炼丹炉,亲自炼制了几炉丹,身上已经又漫上了丹香。 他这才收好丹药,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袖,去看萧朗月。 萧朗月却不在浴房,也不在休息室。 谢隅在临时炼丹房里四处看了看,都没找到萧朗月的人。 他走出炼丹房,院子里那个一直打下手的手下却还在。 看到谢隅终于从炼丹房里出来,手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谢丹师。” 第96章 离开萧家遇妖兽追人 谢隅点点头,道:“谢某炼丹一时入了神,炼好丹后才发现萧公子已经不在炼丹房了,不知萧公子现在情况如何?” 手下道:“公子让我转告谢丹师,他已经去闭关了,谢丹师不必担心,安心在府上住下,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属下。” 谢隅了然。 萧朗月应该是在高强度的治疗下打通了全身经脉,现在闭关去了,应该是打算调养一番,巩固修为。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去参加万成学院的入学考试。 他拿出一瓶丹药交给萧朗月的手下,道:“既然如此,谢某就告辞了,请把这个转交给萧公子,一天一颗。” · 活得久的好处之一就是,谢隅慢慢学会了对很多事都不那么在意,也不去附加任何事实之外的东西。 如今萧朗月闭关,他看了看和萧朗月签订的契约,已经是完成状态了。 他这算完成了自己的份内工作。 此处也没有什么待下去的必要。 至于曾经让萧常帮忙跟万成学院拉线什么的,都是顺便的事而已,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他出去看看,总有别的办法。 哪个合适用哪个就行。 所以其实哪怕是在修真界,很多事也都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一切偶然的事都有必然性。 更不用说必然的事。 那么就不必去执着于一定要怎么样了。 · 谢隅从萧家出来,选了个和打架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拿出传音的竹叶,对谢白道:“小白现在在哪儿呢,有机会拿到船票吗?” 谢白很快给他传音回来:“已经在万成学院了,机会还是有的。” “那就好。”谢隅心情愉悦,“多拿两张啊,我们的队伍可能又变长了。” 这次谢白没有那么快回复。 谢隅溜溜哒哒走了一段,没有急着去找白流云他们。 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这样活着多少有点不知所谓。 这可能就是人为什么总要给自己的人生找个目标的原因吧。 因为很容易出现这种无头无尾的莫名状态。 这可能也是很多人要修仙的原因吧。 因为如此一来,这种莫名状态其实完全也没关系。 其实也挺好玩的。 这可能也算得上另外一种左右逢源了。 所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 “让开让开让开!”身后一叠声叫。 谢隅果然轻轻一让。 一个背着个背篓的年轻人飞叉叉跑过来又跑过去,后面跟着一头炼气一层的妖兽。 “秦洄?”谢隅看着飞奔的年轻人,飞快问了一句。 “是我是我是我!”秦洄一边跑一边道,“对不住对不住,恕在下无礼了。这野兔子被我割了窝边草,怨上我了,我还他他也不干还是要踢我,我就只能跑了,不能停下来~。” 尾音飘扬。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 谢隅觉得好笑,他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秦洄应该有练气二层的修为,怎么连一头练气一层的兔子都怕得不行,被追得这么狼狈。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出手。 现代有一句话: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 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那些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绿林好汉那一声吼必定有其因由。 那些冷眼旁观者亦然。 不必赞扬一些,也不必鄙夷贬斥另一些。 世间的不平事,都是人心的风波不停。 风波停了,世间自然无事。 但人心的风波会平吗? 不知道。 至少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乍然兴起。 这就是为什么会流传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的说法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会修仙的原因。 秦洄明知因果,不打算反抗打回去,当然也不想被兔子一腿踢飞,就只好跑了。 这是秦洄的慧心和慈悲心。 不否认因果,也不添加仇恨,希望以这样互不相害的方式了结因果。 可能看上去有些窝囊,希望能借此便息事宁人,但这何尝又不是心怀慈悲。 所以有何不可? 一个不因为自己实力强一些就觉得所做的事没什么不对而去恃强凌弱,一个不因为实力没那么强受了委屈就选择忍气吞声。 这可能也算是喜怒哀乐的正常抒发。 不挺好吗? · 前方的一人一妖兽还在飞快狂奔。 谢隅远远看着。 那只妖兽兔子也不过是刚刚进入炼气期,灵力气息还有些浮乱。 这样一通追赶下来,那浮乱的气息却慢慢顺起来,渐渐沉静,练气一层的灵力修为才真正稳定。 所以看来这只兔子也不过是借由追赶来稳定气息。 挺好。 · 万成大陆的灵气复苏,也让很多动植物的灵感也复苏过来。 慢慢的,就会有凡植凡兽在自身原本的因缘中,借由复苏的灵气,经历自身的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灵气复苏为这个世界注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 因此,那些原本因为资源枯竭的争夺应该就此顺势而消弭于无形了的。 但是从萧家和夏家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的打斗来看,并没有。 所以掠夺就是掠夺,扯什么资源的幌子呢? 当然真相如何,谢隅并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这些人可能因为长久的惯性,已经不知道修真的真正本质了,完全没有意识到灵气复苏对他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的认知,真的可能变成世界上最大的艰难险阻。 也是一个人在世界上踩的最大的坑。 这些斗志昂扬的人一个个不借着灵气复苏好好充实自身,认真修行,要辜负这大好的灵气环境,别人能怎么办? 人要糟蹋自己的心,并且还不以为然,那么别人想什么都是枉然。 所以唐僧的苦口婆心只会让人听了烦躁,看了发笑,却没有人真心实意认为他是对的。 有些事,注定一开始就是被当成笑话的。 而那些看笑话的人,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相对来说,动植物心思相对单纯一些,所以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就很容易有所感知,生命苏醒过来,灵智生起,自然而然就借着复苏的灵气开始感受生命本真,走上修真之路。 第97章 召集小伙伴商量办法 这时和谢白传音的竹叶微微一热,谢隅听见谢白淡淡道:“要几张?” 谢隅收回思绪,数道:“我一张,游儿一张,池泱一张,还可能有两个小兄弟。” 谢白那边沉默了。 虽然是用竹叶来传音,本来就存在不能及时接收和回复的情况,所以说沉默不太恰当。 但谢隅这一刻就是觉得谢白是沉默了。 然后他手中的竹叶微微发热,谢白回复道:“你怎么有这么多要带上的人?” 想当初谢白想跟着谢隅走可是费了老大劲的。 这才过了多久,谢隅要带着一起走的人都有半打了。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一个人拿不到那么多票。如果想要更多也可以,但是得让人自己进万成学院,然后去闯关打榜。排在榜单前三的弟子,每人都有两个坐飞舟去别的大陆的名额。” 这机会看上去还是挺大的。 “要是没进前三呢?”谢隅问。 “你是说你自己还是别人?”谢白问。 “也可能是我啊,毕竟我手无缚鸡之力。”谢隅道。 谢白沉默了两秒,道:“除去前三,剩下的榜单前十每人会有一个名额。” “哦!这么好。”谢隅道:“加入万成学院也太棒了吧,我让游儿和池泱也去。” 谢白:“你……” 他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没继续说下去,只道:“我最多只能拿到两个名额。” “知道了知道了。”谢隅道,“你别有压力,我再想想办法。” “嗯。”谢白答应了一声就没有回复了。 谢隅摩挲着手中的竹叶,又跟游儿传音:“游儿,你池泱姐姐出关了吗?” 游儿的声音很快传来,“出来了,我们抓了好多鸭子了。” 这是跟鸭子过不去了吗? 谢隅问:“看见风霄和风凌了吗?” “我们在一起吃烤鸭。”游儿道。 很好。 日子过得很滋润。 “好的,你多吃点,吃饱了就让池泱带着你和风霄、风凌到万成学院,我们在那里碰面,我想说点事情。”谢隅道。 “嗯。”游儿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应该在忙着啃鸭子。 一天到晚吃吃吃好像也不是个事。 还是谢白的建议好,就该让这些人自己去挣船票。 找点事做总是好的。 · 一行人在万成学院外围的大门口遇到。 游儿左手抱着流云鼎,鼎里装着一只小狐狸,右手拉着池泱,风霄靠后一些站着,肩膀上站着一只神气的小绿鸟。 “谢隅!”游儿欢快扑过来,“我们要进去干什么?” “挣船票啊!”谢隅戳了戳她的丸子头,接过她手里的流云鼎,看了看睡觉的小狐狸,然后对游儿道,“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忘了?” “怎么挣?”游儿有些不好意思,最近白流云开发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她吃得是有些忘乎所以。 “谢白说万成学院的弟子可以去打个榜,前十都有船票。”谢隅道。 “不用糖葫芦换了吗?”游儿问。 “如果谁要用船票跟你换糖葫芦,也不是不可以。”谢隅道,“你可以试试。” “好。”游儿点点头,“我用糖葫芦换,我不想打架,太累胳膊了。” 谢隅好笑道:“你胳膊就只适合拿来吃糖葫芦对吧。” “嗯。”游儿笑得特别甜。 谢隅朝池泱点点头,然后对风霄道:“风兄可要一起去赢船票。” “怎么办呢?”风霄显得有些为难,“我长这么大还没打过架,有没有别的办法?” “应该有。”谢隅道,“我也不想打架,一会儿进去问问人。” 风霄点点头,顺手点了点小绿鸟的脑袋。 “你呢?”谢隅看向池泱,“你想去打一架吗?” 池泱的修为只在炼气一层,眼神却特别亮,道:“我想去试试。” “好。”谢隅从荷包中取出一根翠绿的细长竹簪,“把这个发簪插发髻上,可以削弱别人的攻击,保你性命。” “多谢。”池泱伸手接过,认真插在了头上。 谢隅点点头。 其实这个簪子还能帮助池泱进一步遮掩气息,哪怕在打斗激烈的时候都不会暴露池泱作为魂修的身份。 魂修在修真界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在前期也是非常脆弱的存在,很难成长,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 他没有当着大庭广众对池泱说这个事,只是用传音的方式告诉了池泱。 池泱再次看他一眼,然后认真轻轻点了点头。 谢隅把装着小狐狸的流云鼎放在右肩上,又拿出一根长竹竿和一堆竹枝竹叶,手指动作间就做出一个现代时别人用来卖糖葫芦插的那个工具,然后递给游儿,“把你糖葫芦插这上面,别人就能看见了。” 游儿开心接过,一根一根糖葫芦往上面插,不一会儿就把那个竿子插成了五花八门炸毛野山鸡的模样。 谢隅心中叹气,这孩子的审美真的被白流云带偏到没救的地步了。 “好看吗?”游儿兴冲冲问周围的这几个人。 “真好看,五颜六色的糖葫芦真是太漂亮了。”谢隅握着竹竿,伸手在上面随手理了理,“我们一个颜色一串让它们一个一个排下去,别人一眼就能看到有多少种糖葫芦可以吃。” “嗯。”游儿欢欢喜喜也动起手来重新整理,“谢隅最聪明了。” “我们游儿也很聪明,一点就通。”谢隅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糖葫芦你想卖多少钱一串?” 游儿想了想,问:“船票多少钱一张?” “这个还不知道。”谢隅道,“不如我们进去打听打听。” 游儿点点头,道:“我不知道糖葫芦要多少钱一串。” “你可以和溜圆商量,”谢隅道:“这些糖葫芦是他做的,而且他也很懂怎么做生意。” 流云鼎满意地在谢隅的肩头晃了晃,又晃了晃,连同小狐狸一起变成了拳头大小,飘起来落在游儿的手心里。 一人一鼎意念交流,商量起价格来。 “好容易来到万成学院了,”谢隅对众人道:“我们先进去外围看看吧,看看能不能都找到个合适的营生。” 第98章 售卖糖葫芦招惹争议 谢隅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和这些人都只能说是萍水相逢,并没有谁担负谁生命的任何责任和理由。 这些人要通过万成学院的飞舟去往别的大陆,船票确实不能由他来大包大揽。 他之前的那些带上谁谁谁的念头其实都想岔了。 大家都是修仙人,没有一个人担负另一个人修行的道理的。 哪怕游儿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奶娃,该她自己承担的,别人也不能越俎代庖。 除非她出言求助了,而谢隅也愿意搭把手,否则就算是越界。 是不利于各自的修行的。 他叹口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明白人。 怨不得他不能飞升。 他生命的困惑和不明白实在太多了。 · 万成学院的外围有很多条街道,房屋林立,商铺种类多样,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也不知道万成学院有飞舟去往别的大陆的事知道的人多不多,我们先不要贸然提船票的事。”谢隅想了想道。 “嗯。”游儿点点头,随即拉开嗓子,“糖葫芦,糖葫芦,又香又好吃的糖葫芦。” 或许是此地还没出现过走街串巷式的买卖,周围原本嘈杂的人声听到这叫卖什么糖葫芦的声音,都诡异地安静了一秒,然后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游儿浑然不觉,继续清脆脆道:“买糖葫芦咯!好吃的糖葫芦咯!” 如此欢快,显然是白流云把他当年走街串巷的十八般武艺都悄悄传授给了游儿,而游儿显然非常喜欢。 挺好,谢隅心想,小姑娘不用养得太娇气,从小出来见见世面,锻炼锻炼处变不惊的能力,以后干什么事情都能面不改色,也挺好。 “原来这个叫糖葫芦啊,真好看!”有个万成学院丹师打扮的人过来,笑盈盈道,“这个朱果的糖葫芦怎么卖啊!” “嗯,好吃的糖葫芦。”游儿脆生生道,“一块上品灵石一串。” “噗——”谢隅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回头看了游儿一眼,半点儿看不出小姑娘狮子大开口的心虚模样,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个丹师愣了愣,似乎也没想到一串朱果糖葫芦能卖到一块上品灵石,不知道是该说童言无忌,还是该说涉世未深了。 “要一块上品灵石啊!”她也不恼,继续笑盈盈问,“这个朱果糖葫芦是有什么讲究吗?” “我们的朱果灵气充足,新鲜采摘,干净清洗。”游儿一口气说出许多卖点,“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一般的糖葫芦,它是用炼丹的手法炼制而成的。虽然保留了朱果原本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一颗丹药了,吃了能快速补充修士灵力,快死的修士吃了都能缓过一口气,争取生存机会哦!” 那个丹师听说如此,凝神看着架子上的糖葫芦,若有所思。 “哈哈哈!以为炼丹师是什么大白菜吗,随随便便摆个摊儿就可以自称丹师了。”旁边已经有别的修士围过来看热闹,听到一个奶娃娃这样吹她的糖葫芦,顿时忍不住了,“小道友你才这么点儿大,知道什么是炼丹吗,知道什么是炼丹手法吗?还用炼丹的手法来炼制糖葫芦,你看看哪颗丹药是长这样的,你再问问有没有丹师是这样炼丹的。” “是呀,真是好大的口气,”有人忍不住笑道,“再说了,若是吃个朱果糖葫芦真能有如此功效,一块上品灵石怕是不够吧!” “正是如此。”游儿对这些人的质疑没有半点生气,听到这个话朝那人看过去,认真点点头,“今天是开业大酬宾,过了今天就要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了。” “小道友,你是不是被谁蒙骗了,朱果只是普通的灵果,确实能补充灵力,但哪有让濒死修士缓口气的功用?”有修士好心提醒。 游儿摇摇头,认真道:“是真的。” 她拿下一串朱果糖葫芦咬了一口,“我天天吃,亲身验证很多次,是真的。” 周围的人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你个健健康康的炼气一层奶娃子,天天吃还没有灵力过剩撑死,可见这朱果灵力量是多么有限。 “这样吧小道友,”有人道,“十个灵珠我买一串。” “你这样就欺负小孩子了,”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就算是品相最普通的朱果一个就能卖一个灵珠了,她这一串六个,只是朱果的本钱就六个灵珠了,再加上其他的成本,怎么着也得二十灵珠一串才有赚头。” 游儿揉揉鼻子,半点不为所动,“一块上品灵石一串糖葫芦,少了不能卖的。” “小道友,我们这里别说一块上品灵石了,连中品灵石、下品灵石也是不常见的。谁会拿一块上品灵石来买一串本钱不过十个灵珠的糖葫芦啊!”有人好心给她讲道理。 游儿似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看向谢隅。 小姑娘能现在才求助,已经非常棒了。 谢隅朝她眨眨眼,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看向池泱,“你来说。” 池泱轻轻拍拍游儿的肩膀,“诸位,朱果糖葫芦所用的朱果采摘自碧灵湖的湖心小岛,小岛曾经不知什么原因关闭过,里面灵气充足,孕养了这些朱果不知多少年月。这里的朱果糖葫芦所用的朱果年份都超过了五百年,远远不是一般的朱果可比的。” “五百年?我们万成大陆哪里找得出五百年以上的灵果?”当即有人质疑。 池泱看向最开始来询价的丹师。 那个丹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才疏学浅,也没有见过五百年以上的灵果。” “周丹师不必自谦,五百年的灵果在万成大陆本来就很多年没出现过了,您才十八岁,没见过太正常了。”人群中有人帮周丹师说话。 “这样吧,”周丹师朝周围的人笑笑,对游儿一群人道,“我们进去内围,我找个见过的师姐来看看。” 游儿看向谢隅。 谢隅点点头。 他们的糖葫芦售卖对象本来就是万成学院的高层,现在有万成学院的丹师来带路,自然比自己在外围瞎撞大运去遇一个识货的人好多了。 还不必多费口舌。 第99章 糖葫芦丹药惹人深思 万成学院的内围其实不算万成学院的内部,还没有真正到万成学院里面。 说是内围,只能算是一个从外围进入万成学院的过渡地带。 地域也十分宽广。 街道上依然商铺林立,但铺子一看就比外围的大上许多,商品却不见增加了多少,而且人也相对于外围少了不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就差门可罗雀了。 于是这忽然乌压压涌进内围的人就有些瞩目了,引得商铺里的掌柜伙计都伸长了脖子看稀奇。 周丹师把谢隅一行人带到一个丹药铺子里,朝里面的掌柜点点头,“林掌柜,还请把雅间打开。” 林掌柜是个面貌憨厚的中年人,看到周丹师一行人进门就迎了过来,听周丹师说完之后马上道:“诸位请跟我来。” 谢隅一行人自无不可。 那些原本跟来看热闹的修士们就有些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了。 “诸位若是信得过我们丹心堂,就请在会客间稍待片刻。”周丹师察觉到这些人的顾虑,朝这些人道。 这些人自是点头应了。 周丹师又朝旁边的小伙计道:“准备些茶水点心,让客人们歇歇脚。” 小伙计连连点头,干脆利落地带着看热闹的修士们去了会客室。 谢隅一行人在雅间落座后,茶水点心就紧跟着上了桌。 周丹师朝众人笑笑,“诸位请稍待,我已经给师姐传音,请她出来认认这朱果糖葫芦。若是真如诸位所言,我丹心堂必定会买一串,不让诸位白走一趟。” 谢隅心想,果然炼丹师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 哪怕他和游儿是一伙的,也觉得一块上品灵石一串糖葫芦是很挑客人的。 哪怕五百年的朱果,拿去别的大陆上卖,一百块下品灵石也顶天了。 更不要说游儿的朱果糖葫芦在今天的大酬宾之后要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了。 万成大陆的顶尖修士们可能才有心力来吃一串了。 说不定还会心痛。 · 要知道,一万颗灵珠表面上相当于一块下品灵石的购买力,但一万颗灵珠要换成一块下品灵石,是绝不可能的,这俩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和品质的。 灵珠只是用灵力含量少得可怜的灵石渣子制作而成的人造灵气珠子,而灵石是天然生长的灵气充沛的修炼宝物,兼职修真界的货币担当。 灵石也因为灵气含量和品质的不同分为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上品灵石和极品灵石。 在修真界,普遍是一万块下品灵石换一块中品灵石,一万块中品灵石换一块上品灵石,而一万块上品灵石却换不了一块极品灵石。 因为在整个修真界,极品灵石都属于极其罕见的稀缺品。 有极品灵石的修士一般都会收藏起来,以备各种不时之需。 而这种非常重要的不时之需,通常和生死有关。 而灵石有多珍贵呢? 一般来说,一个炼气修士手上能有一块下品灵石,都算是小有家底。 一个筑基修士,手上有十块中品灵石,可以算家有薄财。 一个金丹修士,手上能有十块上品灵石,就算得上小康之家了。 一个元婴修士若是有一千块上品灵石,修炼到化神期不成大问题。 一个化神修士,手上有十万块上品灵石,灵气含量和购买力在正常情况下都可以支撑他修炼到大乘期。 灵石就是这么罕见。 所以当初谢隅在大裂谷西边被人拦截索要所谓的号码牌,一张牌子开价一百块下品灵石,实质就是异想天开的明抢。 可见丹心堂底蕴着实不错。 · 周丹师道:“我是万成学院的丹师周芸芸,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谢隅道:“在下谢隅。” 游儿跟着道:“我是游儿。” 池泱道:“我叫池泱。” “风霄。”风霄朝周芸芸点点头。 风凌认认真真当着一只鸟儿没吭声。 周芸芸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对谢隅道:“刚刚游道友说这些糖葫芦都是用炼丹的方式炼制的,不知可是谢丹师炼制的?” 这一行人里只有谢隅身上带着炼丹师特有的丹香,周芸芸便下意识地以为糖葫芦是谢隅炼制的了。 谢隅看向游儿,游儿朝他眨眨眼。 谢隅笑笑,为了不引起无端猜测,他对周芸芸道:“童儿爱吃,随便做点。” 说话间,一个同样身穿万成学院校服的丹师笑盈盈走了进来。 周芸芸连忙站起来朝来人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走过来一一介绍了谢隅一行人,道:“秦师姐,这是谢丹师和他的朋友们。” 然后他对谢隅一行人道:“诸位,这是我师姐,秦湘。” 秦湘朝众人打了个招呼,与周芸芸一同落座,然后对谢隅道:“听说诸位要售卖一种叫糖葫芦的丹药,我丹药堂很有兴趣,不知可否让我查看一二。” 谢隅朝游儿点点头。 游儿把手上插满了糖葫芦的竹靶子举起来递过去道:“请看。” 秦湘认真把所有不同的糖葫芦都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些微起伏的呼吸,又面带笑容轻声问周芸芸,“你原本想吃哪个糖葫芦?” 周芸芸指了指其中红彤彤的果子,道:“朱果糖葫芦。” “我们买一串朱果的糖葫芦。”秦湘拿出一块上品灵石放在桌子上,对谢隅道,“不知谢丹师其余的糖葫芦可要售卖?” 谢隅看向游儿。 游儿点头,看向秦湘:“这些都可以卖。” 秦湘道:“游道友可否将这些糖葫芦尽数卖给我万成学院?” 游儿点头,“今天买多少都是一块上品灵石一串。” 秦湘笑盈盈点头,“我今天只带了一块上品灵石出来,道友可否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回去请示长辈划拨点物资再来购买?” 游儿看向谢隅。 谢隅点头。 游儿道:“可以。” “如此多谢诸位,”秦湘站起来,朝谢隅一行人点点头,然后对周芸芸道:“师妹好好招待诸位道友。” “是,师姐。”周芸芸道。 秦湘不再多说,从竹靶子上取下一串朱果糖葫芦脚步匆匆便出去了。 第100章 修为等级和丹师等级 谢隅等人开始慢悠悠喝茶吃点心,不一会儿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谢隅抬头一看,推门的人是离开不久的丹师秦湘,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头发有些发白、精神却很好的妇人。 那妇人一进门,眼神便落在谢隅身上,看不出喜怒,也不见有什么威势,甚至可以称得上亲切,但谢隅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从那个眼神里感受到一种审视的意味。 不过这样的眼神他看得多了,也不是很在意。 修真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以修为定尊卑的风气,高修为的人一般不会把低修为的人放在眼里,区别只在于踩一脚还是无视。 谢隅虽然已经是金丹巅峰的修为,但他惯常用密法遮掩了真实修为,显现出来的不过只是筑基初期。 而老妇人的灵力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同时,从老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丹香来看,她的丹术等级应该在黄级中品,在万成大陆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说到这个顺便说说万成大陆的修为等级和丹药、丹师等级的划定。 跟别的流传的传统修仙模式一样,谢隅穿越过来的修真界的修为层次也是从引气入体开始算起,引气入体成功就进入炼气期,之后是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大乘期,渡劫期。 每个大等级又分为前期,中期,后期,巅峰期四个大段,每个大段又分为三个小段。 比如炼气一层,二层,三层就是炼气前期,又称炼气初期。以此类推,炼气四层,五层,六层就是炼气中期,炼气七层,八层,九层就是炼气后期,炼气十层,十一层,十二层就是炼气巅峰期。 其余修为等级亦是如此。 每个大等级还有一个特殊阶段,也就是大圆满阶段。 但是达到大圆满阶段需要的不仅仅是灵力修为的积累,还有修者各方面的身体情况等的影响,所以并不在常规的划分里。 不管哪个阶段,一般能达到大圆满阶段的修士,个人自身一般都是有大毅力的。 因为到达大圆满除了机缘之外,还需要修士们在修为上反复打磨积累,在身体上反复淬炼,在心理上也能突破某些属于修士个人的特殊障碍等。 也是因为如此,大圆满很难列入常规的修为等级划分中,所以往往都被当成特殊情况对待。 再就是丹术等级。 从普通人的丹药到渡劫修士用的丹药都有,分为人级丹,黄级丹,玄级丹,地级丹,天级丹。 每个等级的丹药又分为四种品相,十二个等阶。其中一到三阶为下品,四到六阶为中品,七到九阶为上品,十到十二阶为极品。 对应的,药材也分为人级药材,黄级药材,玄级药材,地级药材,天级药材。每个阶段的药材也分为四种品相,十二个等阶。如人级药材,一到三阶为下品,四到六阶为中品,七到九阶为上品,十到十二阶为极品。 普通人用的丹药为人级丹,引气入体之前的人用的都是这个等级的丹药,炼丹用的药材也是普通药材。 对应的炼丹师为人级炼丹师。 炼丹师的品级也会根据所炼制丹的品种、数量和质量进行划分。 通常来说,能炼制两种以上下品丹药的丹师为普通丹师,能炼制两种以上中品丹药的丹师为超凡丹师,能炼制两种以上上品丹药的丹师为天才丹师,能炼制极品丹药的丹师为顶尖丹师。 而到了炼制高等级丹药的时候,也就是从地级丹开始,能炼制极品丹药的丹师被称为大丹师,而能炼制极品满丹的丹师就会被尊称为丹王。 到了天级丹,能炼制极品满丹的丹师就被称为丹尊。 这只是大致的划分,细分下来的话,每个级别也分成四品十二阶。 比如说人级炼丹师根据所炼丹药的品相分为四品十二阶,能炼制两种以上一阶人级丹的炼丹师为人级下品一阶炼丹师,能炼制两种以上二阶人级丹的炼丹师为人级下品二阶炼丹师,能炼制两种以上三阶人级丹的炼丹师为人级下品三阶炼丹师,这三者都称为人级下品炼丹师。以此类推,能炼制两种以上十阶人级丹的炼丹师为人级极品十阶炼丹师。因为这时候丹师的大等级还只在人级,所以即使能炼制极品丹也只能说是顶尖丹师。 引气入体之后进入炼气期,因为还没有真正进入修仙的门,所以理论上还是用人级丹,但是这个时候的人级丹炼制用的药材通常会用一定的低阶灵药为主药,其余辅药可以用普通药材作为辅助。 从筑基开始,就可以称为真正的修士了,这时候修士用的丹药就是黄级丹,所用的药材也全都是灵药了。 通常来说,用黄级下品和中品灵药为主药炼制的丹药提供给筑基修士,用黄级上品和极品灵药为主药炼制的丹药提供给金丹修士。 此时对应黄级丹的炼丹师统称为黄级炼丹师。 而从这个老妇人的修为来看,她顶多能用黄级中品灵药炼制黄级中品丹,可以给筑基修士提供丹药。 再加上她的这番审视意味,谢隅猜测老妇人自己对自己的炼丹水平肯定是非常自信的,推测一番,或许这是一个能炼制两种以上黄级中品丹药的超凡丹师。 在万成大陆这种长期灵气枯竭的偏僻地方,能达到这样的炼丹水平,确实十分难得。会有这种傲慢的审视态度也能理解。 谢隅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决定静观其变。 老妇人见谢隅不卑不亢,也并不热络,嘴角微微下压。 秦湘见双方气场有些尴尬,连忙招呼一声,“谢丹师,这是我的师父,万成学院炼丹堂的窦长老,代表学院来与谢丹师交易糖葫芦丹药。” “咳!”窦长老面色微微不悦,“糖葫芦便罢了,丹药与否还需再斟酌一二。” “嗯。”谢隅放下茶杯,“那便不卖了。” 第101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哪里 谢隅最烦那种明明想买却非要端着架子左右找茬儿的人。 诚然买卖是讨价还价的交易,但不会说话,没事一来就端着架子踩上一脚的人没必要惯着。 哪怕糖葫芦确实被称为糖葫芦,但白流云一个上古大鼎用上各种功能炼制出来的糖葫芦也不是一般的糖葫芦了,哪怕没有常规丹药的样子,那也是实打实的特殊丹药。 不管这个窦长老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和能耐,还是为了压价,她一来就把糖葫芦作为丹药的实质否定了,谢隅也不想跟她有半句废话。 他缺的只是去往别的大陆的船票,又不是灵石。 看这个窦长老的态度,跟她交易船票可能都算异想天开。 最重要的是,谢隅觉得不爽。 是的,他的习气又起来了。 他也承认,所以便顺着性子来了。 修行什么的,不还有个顺其自然的说法吗。谢隅不打算次次都强行说服自己。 窦长老显然没想到谢隅这么任性,就一句话的功夫这交易便不成了。 她下压的嘴角皱出一条纹路,随后又平展,然后随意看了看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从容不迫地在谢隅对面坐下。 “谢道友好生率性。”窦长老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老身活到这把年纪都只在万成大陆打转转,见识还是有限,丹术也是平平,还没见过把果子称作丹药的,至于这些果子能不能算作丹药确实还需要再研究一二才能有个大致的判断。” 她说话声音和缓,也有理有据,倒显得谢隅有些过于急躁不经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隅更烦这种人了。 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处处都显得最讲道理,实际上一肚子弯弯绕绕。 “窦长老说得在理。”谢隅放下茶杯,“如此窦长老便把手上的那串朱果糖葫芦自行研究好了再来商议别的,谢某今日便不奉陪了。” 他站起来,游儿和池泱、风霄也慢悠悠地站起来。 谢隅拿过插满糖葫芦的竹靶子,眼神都没再给窦长老一个便出门了。 · 出得大街上,谢隅伸了个懒腰,看看身边的人,“怎么办?这个生意算是黄了。” “唉!”游儿小大人似的叹口气,“这个世界上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果然多如牛毛啊!” 这语气一听就是白流云的亲传。 “哈哈哈哈!”风霄掏出一根流心甘蔗递给游儿,然后从竹靶子上取下一串流心甘蔗做的糖葫芦,喂了一颗给风凌,“说来我们也还没吃过流心甘蔗做的糖葫芦,尝尝看!” 风凌一脸傲娇,轻轻抬抬下巴,叼了一颗流心甘蔗的糖葫芦咔咔嚼碎,“嗯,炼丹手法不错,甘蔗的清甜水润依然在,还增加了些微陈皮的苦涩,让味道更加醇厚。” 风霄也咬下一颗流心甘蔗糖葫芦,斯斯文文吃了,“果然如此。” 他朝游儿竖竖大拇指,“好吃!” 游儿拿着一根金箍棒一样可大可小的流心甘蔗耍得正欢,闻言欢欢喜喜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谢隅见状不由莞尔,这些人显然都没有特别把生意黄了的事放在心上。 他也伸手拿下一根流心甘蔗糖葫芦吃了,“这个万成学院看上去不怎么有钱的样子,可能也买不了几串糖葫芦,要不然我们干脆去报个名打几架争取个船票算了。” “报了名成为了正式弟子才能去打内部的排行榜。”风霄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来这里当弟子,都怕万成学院被雷给劈了。” “哈哈哈哈!”谢隅倒是无所谓,“这万成学院还是有些玄机的,多少能撑个一时半会儿,我们拿了船票就撤。” “那不行,”风霄那娃娃脸一脸严肃,“以弟子名义拿到的船票必然要以弟子身份去才能乘坐,我得对着那么多人喊师叔、师伯、师兄,想想他们将来要是离开万成学院就被雷劈了,也还是太惨了。不行不行!” “不行不行!”风凌鸟嘴里吐出人话来,“你还想喊别人师兄,不可以!” “好呢!”风霄摸摸风凌鸟的头。 “我想去试试。”一直没说话的池泱看向谢隅。 “注意安全便是。”谢隅点点头,“去报名吧!” “池泱姐姐加油!”游儿鼓着腮帮子拉拉池泱的手。 池泱给她擦了擦嘴角,“好的,游儿到了这个到处都是修士的地方也要注意安全,别和谢丹师走散了。” 游儿点点头。 池泱朝众人点了点头,转身朝报名点报名去了。 · 谢隅吃完一串糖葫芦,拍了拍手,“我们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 游儿在一个台阶上坐下,伸出脚丫子,“我们来晒太阳吧!” 风霄也坐下来,伸出脚丫子,“太阳真好啊!” 风凌眯着眼。 谢隅挨着游儿坐下,也伸长了双腿。 这样纯粹晒太阳的时候好久没有过了,他也觉得很是惬意。 于是刚刚跟着他们进丹心堂喝茶的一群人从丹心堂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排人像极了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坐没坐相的伸长了脚板晒太阳。 之前本来有十二分的好奇都被冲散到九霄云外了,剩下一堆风凉。 “哎哟,怨不得连窦长老这样脾气好的丹师都气得掀桌子了,这些人果然不靠谱。” “可不是吗?一串糖葫芦一块上品灵石,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把糖葫芦说成是丹药,他们真以为万成学院门口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还好我们跟着去了。” “这怎么还好意思在人家店门口坐着呢,是不是交易不成改乞讨了。” …… 游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群燃烧熊熊八卦之魂的人,不明白就一个不成的买卖,怎么就给说成了这样。 “买卖不成仁义在啊!”游儿把从白流云那里听来的话原样转达给盯着他们议论的人。 这群人可能没想到会从一个三岁左右的奶娃子嘴里知道这样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一时竟然有些语塞,对当着人家的面议论纷纷都感到一阵莫名的脸红。 游儿取下一串朱果糖葫芦递给围观的众人,“大家不买也可以尝尝的。” 第102章 试吃糖葫芦疑心暗鬼 围观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小姑娘会是这样的操作。 他们这样议论人原本就不是很有修养的样子,这个小姑娘不但不恼怒生气,也不质问辩解,只是简简单单说出一句很有道理的话,然后递过来一串糖葫芦。 他们一时间都有些羞愧起来,因为窦长老前所未有的愤怒掀桌子而草率得出的结论也开始动摇。 “吃吧!很好吃的。”游儿把一串朱果糖葫芦塞到最近的一个女修士手里,眨了眨眼睛,“吃了还美容养颜哦!” 女修士本来很窘迫,被她这么一眨眼忽然就笑起来,那些尴尬瞬间消散,整个人豁然开朗,朝着众人拱手道:“对不住各位道友,我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就是嘴太快了,还爱凑热闹,还请诸位见谅。” 游儿朝她甜甜一笑。 谢隅和风霄也无所谓地笑笑。 女修士见他们如此和善,内心也轻松许多。 为了不辜负小姑娘的一片心意,她吃了一颗朱果糖葫芦,细细体会,体内的灵力瞬间被温柔地包裹着,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养和安抚,非常平顺,非常柔软,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松快自在。 她把手上其余的朱果糖葫芦递给旁边的小姐妹,然后走到游儿旁边坐下,闭眼开始调息。 旁边的人见她如此,立马都安静下来。 她那个小姐妹眼看着她颜色柔美许多,一时也忍不住吃了一颗朱果糖葫芦,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儿,赶忙把糖葫芦塞到旁边的一个书生样的修士手里,在她的小姐妹身边坐下,也开始闭眼调息。 旁边围观的人都看愣了,忽然对这串朱果糖葫芦兴趣大增。 糖葫芦这东西一听就像小孩子吃的,刚刚这串朱果糖葫芦在女修的手里,他们还没有多大的反应,现在看到先后吃了一颗朱果糖葫芦的两个女修都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登时都有些坐不住了,眼睛狼一样盯着那串还有三颗的糖葫芦闪闪发光。 书生模样的修士看见周围的人蠢蠢欲动,赶忙咬下一颗糖葫芦,递给了旁边的朋友。 朋友二话不说也飞快咬了一颗在嘴里。 此时糖葫芦串上就只剩下光溜溜的一颗了。 旁边的一个修士眼疾手快抢到手就开始啃。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质问什么,先后吃了糖葫芦的修士们都就地坐下,开始闭眼调息。 真不是他们没有风险意识,不知道光天化日下打坐调息的隐患,实在是因为朱果糖葫芦的功用太明显了,他们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说不出来的好处,意识到这是必须尽快炼化的好东西。 况且只是闭眼调息,并不是闭关打坐,所以风险并不算很大。 围观的其余修士们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但剩下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之前当着人家的面议论过人家,甚至还有冷嘲热讽和诋毁,人家不但不计较,还递糖葫芦过来让他们尝。 当时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接的,可见防备和怀疑是多么明显。 人家递过来的时候没有及时去接,这个时候再腆着脸去要,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再怎么嘴碎,也还是修仙之人,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他们都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对窦长老的信任太过莫名,而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和无端嘲讽更加莫名其妙,完全失去了基本的理智和判断。 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 他们再怎么样也是修士,若是没有领悟一点点修仙的东西,很难真正踏上修仙之路,哪怕只是引气入体也不容易。 可是他们怎么会突然间对卖糖葫芦的几个人这样不礼貌呢? 众人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都悄悄打了个冷颤。 他们中有的人悄悄拿出传讯符,给自己的长辈或者朋友传音,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并请他们派人过来看看情况。 · 谢隅眯了眯眼睛,也明白了这些人可能不知不觉中被人用了什么东西,受了什么蛊惑。 这些人大多都是炼气中期的修为,算不上踏进了真正的修仙之门,对于真正的修仙门道还不清晰,修行经验和社会经验都不太够,被人用手段蛊惑也是相对来说容易的。 万成学院那个窦长老果然是一肚子弯弯绕绕。 不跟她做交易了,就暗地里用这样的手段,让人败坏他们的名声,让他们之后的糖葫芦都卖不出去,或者正好借此逼他们回去找她,她也可以继续端着架子打压人,顺道压个价。 谢隅一行人看上去都只是初出茅庐的修士,本事不太高,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好东西,还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正是容易拿捏和打压的对象。 如果谢隅他们真的只是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新手,可能就这样感到挫败了,然后还会迎接别人的冷嘲热讽,经历第一次挫折,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然后只能巴巴回去找那个窦长老通融通融,低价买东西。 或者就真的没有人相信他们,他们自己知道东西多好,又不想贱卖,就只能灰巴巴回去。 丧气不说,以后的心理阴影不知道多大,甚至可能就此影响修行之道。 可见那个窦长老是何等阴毒。 “溜圆,”谢隅在脑海里跟装成蝴蝶结顶在游儿头上的白流云传音,“你看看他们中了什么药?” “还能是什么药,”白流云不屑道,“下三滥的迷幻药呗!你又不是没看出来。” “嗯?我是真的没想到啊!”谢隅眯了眯眼,“堂堂万成学院的一个长老竟然这么下作,真是白瞎了一个好徒弟!” “哟!你还怜香惜玉上了。”白流云道。 “也不算怜香惜玉,只是那个周芸芸性格品行都挺好的,给那个老太婆当徒弟太糟蹋了。”谢隅道。 “你要收来当徒弟吗?”白流云问。 “不了。”谢隅道,“各人自有缘法,我不会去横加干涉。” “那不就得了。”白流云道。 “就是可惜了啊!”谢隅感叹。 第103章 糖葫芦治疑心生希冀 这时,打坐调息的五个人渐次睁眼。 他们不约而同起身,朝谢隅一行人拱手,深深一揖。 “单婷婷有礼了!”最先吃朱果糖葫芦的女修士再次朝着谢隅一行人行礼,“再次为之前的莽撞无礼言论道歉,并感谢诸位的宽容和慷慨,助我突破瓶颈,修为又进一步。” “张明悦有礼了!”第二个吃朱果糖葫芦的女修士同样动作,“之前的事情非常抱歉,感谢赠予的朱果糖葫芦梳理了我有些紊乱的灵力,让我不再被灵力的杂乱困扰。” “朱用!” “陈留!” “武宇飞!” “感谢诸位的朱果!” 其余三个男修士抱拳作礼。 周围一直看热闹的众修士眼睛里都是惊诧。 这五个人都是他们熟悉的人,天天在万成学院的外围和内围转悠,各自是些什么样的性格,有些什么样的性情和行为都算得上了解。 而此时他们纷纷都因为一颗朱果糖葫芦在各自的修为上有所改善或者提高,简直把这些从头看到尾的修士惊呆了。 那些传讯给自家长辈的修士们心中更是有数了,很明白自己身上被人做了手脚。 他们的亲长或亲自来了,或派人来了,看到这一幕都严肃了神情。 一颗朱果,按理说除了补充灵力,不应该有这么多样的功效的。 可是眼前却真实发生了。 这些人都是他们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说知根知底,至少大体情况是知道的,不可能跟谢隅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串通什么。 这些个叫糖葫芦的东西果然内有乾坤。 他们都是家族或者门派里见多识广的长辈,哪怕之前听闻窦长老愤怒掀桌子的事情本身确实非常有迷惑性,容易让人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样不堪的人才能惹得万成学院的丹师长老如此愤怒,增加对谢隅一行人的恶感,但看到此情此景,他们也清醒了。 他们全都被窦长老蒙蔽了。 · “请问,这个朱果糖葫芦现在还是一块上品灵石一串吗?”朱用问。 “是的。”游儿清脆应答,“今天之内,所有的糖葫芦都是一块上品灵石一串,过了今天便是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 “我没有什么灵石,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吗?”朱用有些窘迫和忐忑,这么好的东西,能帮助他打通运行不畅的身体灵力,解决了他的一大隐患,他实在太想要了。 游儿看向谢隅。 “你想换吗?”谢隅问游儿,“如果你想换随意就好了。” “嗯!”游儿甜甜一笑,“我先听听有没有喜欢的。” “好。”谢隅道。 此时白流云传音,“你可以让他写一张单子,你看单子决定要不要跟他换,如果没有你想要的,还可以让他们追加或者换别的东西写上,其他想换的人也是如此。” “哎!”游儿眼睛一亮,“溜圆真聪明。” “哼!”白流云道,“那当然。想当年我也是混遍大江南北的。” 游儿听得咯咯直乐,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笑什么,也不好打扰一个小孩子开心。 朱用却感到一点希望,脸上的希冀都明朗起来。 谢隅拿出一个三尺高的乌木匣子放在游儿面前,匣子上方开了一条口子,可以放进去纸页之类的。 这个匣子是刺情镜变的,可以有效隔绝修士意念的窥探和神魂的扫射,还能立马把单子上的东西传达给谢隅和游儿知道,让他们不用打开匣子就知道写的什么,做足了一派神秘。 游儿非常喜欢,轻轻在匣子上拍着拍子,哼起了歌。 “可以换。”游儿拍拍乌木匣子道,“你把你能用来交换的东西写在一张单子上,然后把单子放在匣子里就可以了。如果单子上的东西我不喜欢,可以继续写单子放进去,不超过三次。” 这个不超过三次是游儿临时起意加的,也不知道是受了白流云的熏陶还是自有天赋,她对这些事情非常喜欢,做起来也非常顺手。 谢隅挑了挑眉,任由小姑娘自由发挥,接过风霄递过来的流心甘蔗,两个人在一边旁若无人地啃起来。 游儿现在一心在周围人群写的单子上,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加入啃甘蔗的行列。 周围的人听到可以换都舒了口气。 讲真,一块上品灵石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可以用东西换的话,中间转圜的余地就多了许多。 一时间,围观的修士们都默不作声开始筹集起价值一块上品灵石的东西来。 · “你们两个也注意点形象!”流云非常心痛,拉了灵力纹路给几个人建了个通灵群,指责道,“拉出去不说话一个二个都是仙风道骨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再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又是随地坐大街,又是伸腿晒太阳,又是啃甘蔗的,哪还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我又不当神棍。”谢隅毫不在意,“不需要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跟当神棍有关系吗?”白流云愤怒,“你这样影响生意知道不,刺情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神秘高人氛围被你俩破坏得一干二净。” “不需要这些。”谢隅道,“东西好才是硬道理,现在你让这些人去茅坑旁边买东西他们都不会有二话你信不信。” “不是!”白流云惊讶了,“你怎么是这样的谢隅!” “哈哈哈哈哈!”谢隅心情非常好,“我爱怎样就怎样啦!昨日之我不可追,未来之我不可寻,今日之我方为真。” “你还压上韵了!”白流云非常服气,“不过我听着怎么有那么点儿道理呢!” “是很有道理。”风霄在啃甘蔗的间隙搭了一句。 “有道理。”风凌在风霄肩膀上嚼着甘蔗也抽空点了点头。 白流云顿时有些气不起来,都想笑了。 “你们几个,真的,难怪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就该在一起啃甘蔗。”白流云无可奈何。 “哈哈哈哈!”谢隅被逗乐了,“这就是缘分呐!” “神经病的缘分吧!”白流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第104章 小小糖葫芦热泪盈眶 “有道理。”风霄道。 “有道理。”风凌附和。 他基本不管别人说什么,只管附和风霄就是了。 几个人一点负担没有地埋头啃,完全不理会周遭的人群。 “谢丹师!”一个声音指向谢隅。 谢隅咽下一口甘蔗,抬头便看见刘子林眼带惊喜又疑惑地看着他。 “你好啊刘丹师。”谢隅抬起拿着甘蔗的手,“一起吃甘蔗啊!” 刘子林确信自己没看错了,惊喜道:“谢丹师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 “找我干什么。”谢隅把手里的甘蔗掰成两截,给刘子林递过去一截。 刘子林不知道是太惊喜还是习惯了把谢隅的什么事都合理化,想也没想就接过甘蔗,也在旁边坐下,道:“说好了开丹师交流会啊,我们回去就跟长老和院长汇报了,当下便获得准许,我们便开始着手准备。等筹备得差不多了去找你,萧家却说你已经走了,且不知去向。” “辛苦辛苦。”谢隅用甘蔗敲敲刘子林手中的甘蔗,“吃点甘蔗压压惊。” “不辛苦不辛苦。”刘子林果然开始啃甘蔗。 啃了第一口嚼吧嚼吧,他忽然顿住,瞪着眼看谢隅。 “怎么?”谢隅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这,这,这,……”刘子林艰难吞下甘蔗,“这是什么?” “甘蔗啊!”谢隅道。 刘子林拍拍心口,给自己顺了好一会儿气,艰难道:“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这样随便给我吃了?” 哪怕他对谢隅的印象确实是他好像很多东西都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甫一照面就被随随便便塞个好东西什么的,刘子林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谢隅指指旁边正喂风凌鸟儿吃甘蔗的风霄,“他给的,好吃问他要,我没有了。” 这是问谁要的问题吗? 刘子林朝看过来的风霄拱了拱手,“多谢!” “不客气。”风霄道,“吃完了喜欢吃还有哦!” 刘子林觉得可能还是自己的见识太少的缘故,要不然自己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手散的人呢,跟散财童子似的。 他忍不住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就看到一圈羡慕又幽怨的眼神。 刘子林莫名觉得冷飕飕的。 他又看向谢隅。 “丹师交流会什么时候开?”谢隅正好吃完手中最后一截甘蔗,拍了拍手。 “下月初一。”刘子林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拿出怀里的一个请帖递给谢隅,“还请谢丹师出席指导。” 谢隅接过请帖,大概看了看,问:“守心院是哪里?” “是万成学院丹药殿的一处偏殿。”刘子林道,“我到时候会在万成学院门口亲迎谢丹师,你到时候拿着帖子来便是了。” “我可以带人进去吗?”谢隅指了指身边的游儿、风霄和风霄身上的风凌,“我们三个人和一只鸟。” “当然当然!”刘子林顺着谢隅的手指看过去,便发现游儿身边立着一个竹靶子,上面插满了串起来的各种果子,而周围的人都盯着那些果子流口水。 他现在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在卖东西,不确定地指着那一靶子的糖葫芦串子,“谢丹师是在这里卖果子?” “这是我家童儿的鲜果糖葫芦。”谢隅指了指游儿。 游儿朝刘子林点了点头,“一块上品灵石一串哦!” “噗!”刘子林一口流心甘蔗没咽下去,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失礼了,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刘某好像没听清,是多少钱一串的鲜果糖葫芦?” “一块上品灵石一串。”游儿并没不在意刘子林的反应,“今天不买的话明天就涨价了哦!” 这还涨价? 刘子林不敢问出口,他由衷觉得自己见识还是太少了。 · 周围已经有人朝游儿面前的匣子里塞单子了。 刘子林当然看不见里面写了什么,但是游儿却是摇了摇头,“还有别的吗?” 第一个往匣子里塞单子的是朱用,他咬了咬牙又拿出一张纸写下几个字塞进匣子里。 游儿瞪大眼看向谢隅。 谢隅眯了眯眼看向朱用,道:“不必如此倾家荡产来买一串朱果糖葫芦。你可以用之前单子里的东西换一颗朱果糖葫芦,足够你现在用了。” 朱用黯淡了一瞬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可以这样吗?” “可以。”游儿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没有串起来的朱果糖葫芦递过去,“你的了。” 朱用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激动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他颤抖着手接过这颗朱果糖葫芦,立马就吃起来。 周围的人又激动了,纷纷朝匣子里塞单子,道:“我也换一颗!” 游儿来者不拒,觉得单子上东西合理的,能换一颗糖葫芦的,都掏出一颗一一递了过去。 一时间周围的人基本上人手得到了一颗糖葫芦。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基本上都选择了立马在这里吃掉,然后坐下来开始炼化。 谢隅觉得他们还挺有意思,可能是知道自身实力保不住,又被这么多人看见了交易,也难以隐瞒,所以干脆就地吃了,免了后面的无限麻烦。 有的修士因为呼朋引伴召唤了长辈亲长来的,所以东拼西凑了两三颗朱果糖葫芦的物资单子塞进匣子里,跟游儿换了两颗或者三颗朱果糖葫芦,跟着自家长辈急匆匆回去了。 · 刘子林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在激动个什么。 听刚刚谢隅对朱用说的话,一颗朱果糖葫芦就价值不菲了,他们不但不肉痛,还跟捡到宝一样热泪盈眶,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谢隅也没有给刘子林解答,让他自己消化去。 他伸伸懒腰,继续伸长了腿舒舒服服懒洋洋晒太阳,有点吃饱喝足的感觉,感觉人生无比满足和惬意。 谢隅本以为一直关注他们围着他们看热闹的修士们买完了自己所需的糖葫芦,今天的生意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人不知怎么的却越来越多。 最后周围的一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了,他的脚不得不收起来,被迫结束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晒太阳的闲暇惬意时刻。 第105章 钱财动人心大树乘凉 竹靶子上的糖葫芦没见少,游儿荷包里散装的糖葫芦果子却卖出去了十分之一。 谢隅不由得感慨,万成大陆还是有些积蓄的,灵石物资就像海绵,挤挤总还是有的,哪怕零碎点,合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 同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几道不善的视线。 谢隅朝四周扫了几眼,又看向风霄。 风霄对他点点头。 果然他的感觉没有错。 “我们被人盯上了。”白流云懒洋洋在通灵群里道。 “三拨人。”风霄道。 “好可怕啊!”谢隅道。 “钱帛动人心呐!”白流云感慨。 “人心自古如一呀!”风霄感叹。 “如一呀!”风凌附和。 “怎么办呀!”谢隅道,“我不想打架啊!” “跑别人家门口打架是不是太嚣张了点。”白流云道。 “在这里应该打不起来,毕竟这里还是万成学院的地盘。”风霄道,“离开了这里就危险了。” “危险了。”风凌道。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一只捧哏鸟呢!”白流云道。 “哼!”风凌不语。 “哎哟,大树底下好乘凉,为了我们的安全,还是不要离开万成学院的地盘了,今晚找个内围的客栈住下吧。”谢隅打断了他们俩的火星子。 “可以。”风霄道,“来的路上我看见一家学院客栈,可能是万成学院内部的人开的,一般人应该不敢过去惹事情。” “那可太好了,”谢隅道,“我们就不用担心打起来的事情了。” · 天色渐渐暗下来,围着的人也渐渐散去,游儿已经收了一大堆储物袋到刺情镜变成的匣子里。 刘子林直到最后离开之前才试探着问了一句,“谢丹师,这个鲜果糖葫芦到底有什么乾坤,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就是很好吃。”谢隅一本正经道。 “对,很好吃。”游儿道。 刘子林当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反复强调很好吃,但也明白修士并不会仅仅只是因为贪口腹之欲就付出几乎掏空家底的大代价来吃一口果子。 他坐这里多久,就竖着耳朵听了多久的八卦,自然也是明白那些买糖葫芦的修士的疯狂劲儿的。 说实话,看了半天,他也有些心动,但是尽管他是一个丹师,手上并不拮据,要一下子拿出那么多身家才能换一颗果子糖葫芦,他依然十分的肉痛。 想了又想,他已经免费得了谢隅很多好处了,随随便便一样都是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刘子林还是掏出一个储物袋直接放进游儿身前的匣子里,道:“请游道友也给我一颗糖葫芦吧。” 游儿非常欢喜,“你想要哪种口味的?” “就要大家都买的那种朱果糖葫芦。”刘子林道。 游儿非常干脆的取了两颗朱果糖葫芦递过去。 “我只要一颗。”刘子林道。 “两颗都给你。”游儿道,“谢隅的朋友可以免费吃一颗的哦!” 刘子林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待遇,心情复杂地看向谢隅,觉得自己好像从谢隅这里得了太多好处了。 他也没有推辞,接过两颗朱果糖葫芦,对谢隅一行人道:“不知诸位晚上可有落脚之处?” “还没有。”谢隅看了一眼风霄,然后对刘子林道。 “不如让刘某带诸位去一处安全的客栈落脚,如何?”刘子林道。 “自然非常好。”谢隅也不虚以逶迤推辞,“那便多谢刘丹师了。” “谢丹师太客气了。”刘子林站起来朝谢隅众人道,“诸位请跟我来。” 谢隅站起来,袖子一拂,收起了刺情变成的匣子,然后拿着插满糖葫芦的竹靶子,对众人道,“走吧!” · 于是他们在那几道虎视眈眈的视线之下,大摇大摆跟着刘子林走了。 刘子林带着他们走到长街的另一头。 谢隅朝面前的客栈一看,巧了,正好是风霄提到过的那个学院客栈。 客栈掌柜远远看见刘子林,马上便出来迎接,“刘丹师今日可要在客栈歇息?” 刘子林对谢隅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对掌柜道:“劳烦陈掌柜给我的贵客安排一处安全舒适的院子。” “原来是刘丹师的客人,”陈掌柜满脸堆笑,“诸位请跟我来。” 谢隅一行人跟着陈掌柜来到了一处有点儿像是苏州园林那般精致美丽的院子,一走近院门他们便感受到了阵法的运作。 陈掌柜拿出一块红色印章一样的玉石朝着院门上的凹槽一嵌入,朝谢隅道,“这个红色印章是这个院子的密钥,能控制整个院子的所有阵法。现在请诸位伸出一根手指按压在密钥中心的图案上输入灵力纹路,进行暂时认主,以后在住宿期间便可自由出入院子了,其余任何人若是没得到院子主人认可,都不能自由出入院子。” 谢隅一行人对此非常满意,齐齐点头,一一在密钥上输入自己的灵力纹路,院子的所有信息便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于是他们也知道这个学院客栈确实是万成学院内部的人开的,客栈总体的防御大阵都做到了跟万成学院一个级别,每一个单独的小院还有独立的防御阵法,进一步保护小院客人的安全。 谢隅一行人对此更加满意。 刘子林等他们暂时认主完成后,对谢隅一行人道:“今日已经不早了,诸位请安心住下,不必担心费用问题,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陈掌柜说。” “小店一定会尽力满足各位客人的合理要求。”陈掌柜道。 谢隅点点头,对刘子林道:“多谢刘丹师考虑周全。” 刘子林能被萧常请去给萧朗月看病,本事肯定是有的,见的人也应该不少,对事情的敏锐度还是很高的,一定看出来谢隅一行人被盯上了。 他不但没有避嫌脱身,反而主动揽下了这个“麻烦”,可见其非常有胆量和地位,底气很足。 谢隅内心很满意。 他固然是打算让万成学院牵头,免费给万成大陆的丹师做个短期的培训,并没有期待有什么回报。 但刘子林能这样做,他还是感到很高兴。 不管刘子林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做法都算是很有诚意了。 第106章 理钱财谈风险等天明 陈掌柜取下红色印章交给谢隅后,就跟刘子林一块儿出去了。 谢隅一行人进得院子,各自挑了一间喜欢的屋子,然后又不约而同聚在了中央厅堂的桌子前团团坐。 他把之前放匣子里的一堆储物袋放在游儿面前,“快看看你今天挣了多少钱。” 游儿开开心心把储物袋一个一个拿起来往里看,看完又推给旁边的风霄和谢隅一起看。 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下品灵石都很少见,灵珠有很多,还有各种药材,炼材,功法,器物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游儿这次收获不小啊!”谢隅道。 “还是做慈善了。”风霄道,“这些东西还是不值一颗朱果糖葫芦的。” “就当做广告吧。”谢隅道,“今天一过,游儿鲜果糖葫芦的名声就打响了,以后想买的人都得倾家荡产。” “危险也增加了。”风霄道,“以后游儿不能一个人单独出门了。” “嗯。”游儿点点头,“我今天感觉好多人都盯着我,我头顶的毛都竖起来了。” “哈哈哈哈!”白流云从她头发上飘下来变回了流云鼎,“你那毛最好趴得稳稳的。” 游儿瞪了他一眼。 刺情镜恢复原身,朝着白流云露出个白眼。 白流云朝他一头撞过去,“哪儿都有你凑热闹。” “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该怎么办?”风霄问。 谢隅从荷包里掏出三个黑色小球推给游儿,“拿上这些玄机球防身。” 游儿拿起一个在手里抛了抛,“是上次打强盗的时候用的那种带网的小球吗?” “是,”谢隅指着小球上的一个小圆孔,“要用的时候把灵力灌注一丝到这个小孔里就能启动了。” 然后他又掏出几颗稍大一点的圆球,“这是雷火球,对方人多的时候若是难以脱身,可以扔在人群里炸开,秒杀一群人,制造脱身机会。” 他在一个空的储物袋里塞上各种各样的防御和攻击器物,一股脑儿塞给游儿,“有了这些东西,你若还是被人捉住了,就放里面的烟花棒,我们看到信号就会去救你。” 游儿认认真真收下储物袋,在自己的荷包里放好。 “可以给她弄几个高阶傀儡当护卫。”风霄道。 “是个好主意,”谢隅说,“但是在这万成大陆弄的傀儡最多也不过筑基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只能到别的大陆去看看。” “你不是会炼器?”风霄问。 “但我不会炼制傀儡。”谢隅毫不犹豫道。 “原来如此。”风霄点点头。 “你是不是会炼制傀儡?”谢隅问。 “怎么会?”风霄摊摊手,“你看我像吗?” “我看你可以会。”谢隅道。 “那不能会。”风霄道,“我就是一棵树,只需要阳光雨露空气和水,用不着那些东西。” “行吧!”谢隅道,“等去了别的大陆再想办法。” “话说回来,船票怎么办?”风霄问。 “有点头痛啊!”谢隅沉痛道。 “不痛不痛,”游儿拍拍他的头,“明天可能就有好消息了。” “咦!”谢隅高兴起来,“那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安心安心。”风霄也打了个呵欠起身。 “睡觉咯!”游儿欢欢喜喜飞扑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谢隅就听到院门被轻轻叩了三下。 没人理睬。 过得片刻,院门又被加重一点扣了三下。 没人动弹。 “扣扣扣!”这三下力道又重了一些,还在礼貌的范围里。 依旧没人动。 就这样大概消停了一盏茶的功夫,院门又响起三声有礼有貌的轻叩。 谢隅一行人跟睡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待得日上三竿后,院门再次被敲响,伴随着刘子林的询问:“谢丹师,你在里面吗?” 谢隅懒洋洋穿着自制的拖鞋从房间出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走到院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往外一看,那里已经堵了一群各色各样的人。 谢隅眯了眯眼,有些迷糊,他问几乎已经抵着院门的刘子林,“这是怎么回事?” “方便让我先进去再说吗?”刘子林悄声道,同时还跟他挤了挤眼。 谢隅让出一个仅能过一人的门缝,刘子林一进院子他便马上把门关死了。 风霄和游儿也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厅堂里开始喝茶了,见谢隅带了刘子林进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刘子林进得厅堂来便发现桌上摆的是四个茶杯和四份点心。 “坐下喝点茶。”谢隅道。 随后也在一张空位子上坐下,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吃了几口点心。 刘子林见到这行人不慌不忙的样子,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开始安安静静喝茶吃点心。 待得众人都舒舒服服喝完茶吃好点心之后,谢隅才开口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刘子林意犹未尽地吞下最后一块点心,再急忙忙喝了一口茶飞快咽了。 “不急不急。”谢隅又给他摆出一碟点心,斟了一杯茶,“慢慢喝。” 刘子林不好意思一个人吃,擦了擦嘴道:“我昨晚回去拿了一颗朱果糖葫芦给我的师父,我师父半夜就把我揪起来问糖葫芦哪里来的,我一五一十告诉他了,他就让我一大早来见你,让我问可不可以让他跟你见一面。” “可以啊!”谢隅道:“你师父只要不是窦长老那样的就可以。” “窦长老?”刘子林问:“哪位窦长老?” “你们完成学院窦长老有很多位吗?”谢隅问。 “那倒是没有。”刘子林道,“就两位。” 他有点欲言又止。 “我们跟周芸芸的师父打过交道,不欢而散了。”谢隅很直白地说道。 “啊!”刘子林感叹一声,“那是窦萍萍长老,窦英英长老的孪生姐姐。” “管她是谁,这辈子不想跟那姓窦的打交道了。”谢隅道。 “她们俩还是不太一样的。”刘子林艰难道。 “是一个很好一个奇差吗?”谢隅也没有绕弯子。 “呃?”刘子林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艰难道,“晚辈不宜议论长辈。” 第107章 诡异的糖葫芦教学现场 “行吧!”谢隅道,“你就说你师父跟哪个窦长老投缘点儿。” “投缘什么的,”刘子林含含糊糊道,“那还是窦英英长老吧。” 他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谢隅也看出来他的紧张了。 可能是因为在自家地盘上议论自己的上司确实很有压力,谢隅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道:“行吧,只要你师父的行事作风不跟窦萍萍似的,见一面就见一面了。” “多谢谢丹师。”刘子林认认真真擦了一把汗。 “你师父在万成学院是什么地位?”谢隅问。 “也是丹药殿的一位长老。”刘子林道。 “好,我知道了。”谢隅道,“我要见能在万成学院做主,能用上品灵石买鲜果糖葫芦的人,他能帮忙引荐吗?” “谢丹师的意愿我会转达师父的。”刘子林道,“但是师父现在就想见见谢丹师。” “哦?”谢隅道,“这么着急。” 刘子林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他刚刚也在外面。” “噗!”风凌喷了一口茶,咯咯咯笑起来。 刘子林老脸一红。 “你可真勇敢。”谢隅拍拍刘子林的肩膀。 这心也是够大的,自家师父在外头吃闭门羹,当徒弟的在里头喝茶吃点心,完全看不出当初跟他学通脉丹时的稳重来。 刘子林简直无地自容。 “去请你师父进来吧!”谢隅道,“就他一个,别的人都不见。” “是。”刘子林赶忙站起来,立马就去开院门。 他跟谢隅一样只开了个门缝,见他师父跟他一样都快抵在门板上了,连忙打开更大的一个门缝把他师父让进院子,然后飞快地关了院门。 待到他们师徒二人进得厅堂的时候,大桌上的茶水点心已经摆出了全然一新的五套。 刘子林感激地看了看谢隅一行人,然后对身边白胖的老头儿道:“师父,这是谢丹师,这些是谢丹师的朋友。” 白胖老头儿乐呵呵跟众人打招呼,“在下莫放,见过各位道友,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莫长老请坐。”谢隅很客气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在下谢隅。” 风霄和游儿也朝莫放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莫放顺着刘子林的指引在一个空位上坐下,刘子林便站在他身后。 “你也坐下吧。”莫放朝刘子林点点头,“客随主便,不要太拘束于师徒。” “是,师父。”刘子林在莫放的下手方坐下。 “不知莫长老为何这么急着见谢某?”谢隅开门见山问。 莫放原本就十分矍铄的眼睛愈加神采奕奕,“徒儿拿了一颗朱果糖葫芦给我,我看了非常喜欢,对谢丹师的糖葫芦很感兴趣,总觉得有些玄奥在其中,老头儿仔细观察了一整晚,实在也不知其中玄机为何,抓耳挠腮不得安宁,所以就让徒儿来牵个线,让老头儿见见谢丹师,以解心中疑惑。” · “溜圆,你把做糖葫芦的步骤告诉我一下,我演示一遍给莫老头看看。”谢隅干脆拿出流云鼎,在脑海中跟白流云商量,“我做吃的实在太难吃了,你自己注意火候和技巧,我就在手势上做做样子。” “那你这算哪门子演示,这老头儿看完了回去也不会做。”白流云道。 “不会才是常理,会了才是怪事。”谢隅不以为意,“给他看看热闹也是可以的。” “你说可以就可以吧。”白流云道,“我也不敢保证经过了你的手之后的糖葫芦会是个什么味儿,你做好之后最好不要给别人吃,以防露馅儿。” “提醒得对。”谢隅道,“我做完让他们远远看一眼就示意游儿收起来。” “那你得提醒她千万别吃,”白流云道,“那个馋丫头什么都喜欢吃。” “说的是。”我这就传音给她说说。 游儿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自然地吃着糖葫芦不住点头,好像很喜欢糖葫芦的样子。 谢隅心中有底了,随手掏出一把滚地果出来剥好皮,用白流云储存的蜂蜜裹了一圈儿,然后又在白流云的指挥下加了各种各样的调料,一切准备好之后,把所有准备好的滚地果全都一股脑儿扔进了流云鼎里。 然后随手打了几个诀,拿着一把小竹铲子在流云鼎中不停翻搅。 在外人看来全然就是一副怪异的景象。 说是炼丹吧,那小铲子挥舞着着实像是一个炒菜的熟手。 说是炒菜吧,他中间还会加入各种炼丹的诀,甚至还用上了炼丹的阵法。 莫放看得一头雾水。 他不肯放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隅的每一个步骤,连放了几颗糖都看得一清二楚,且记得一清二楚。 那火的大小,那些手诀的顺序,甚至连那小竹铲子翻炒的角度都没有放过,全都复刻在了脑子里。 完全是一个偷师的好手。 只可惜他学错了东西,或者说,他学做糖葫芦的对象错了,注定是要悲剧的。 莫放当然不知道他未来会面临的无数场悲剧,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能学多少学多少?那是不可能的! 他全都要学。 就这样,在一出完美的表演赛上,一个演得出神入化,一个学得鬼斧神工,全都不知道有人会因此走向南辕北辙的不归路。 不管怎样,这样一副教与学的场景在当下看来还是非常和谐美好的。 谢隅知道自己的做吃食水平有多么拉垮,全程都老老实实听着白流云在脑子里的指挥,一步一步完成了一场如何用炼丹的手诀做鲜果糖葫芦的表演,认真而专注。 专注得他自己都忍不住为之而感动了,于是不由自主走了个神:“这也没有任何收入和考核要求,我为什么要表演得这么卖力?图什么啊!” “谁知道呢?我也被你这全情投入的表演惊呆了。”白流云试着回答,“难道是因为你的强迫症不合时宜地发作了?” “天呐!”谢隅感叹,“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我觉得我可能是因为对做食物有着不为己知的深沉热爱。” 第108章 意外人意外事意外新生 白流云毫不留情戳穿他道:“你已经忘记了曾经对做吃的有多么深恶痛绝了吗?辟谷丹一吃就是好多年的事还记得吗?” “昨日之日不可追,我们要活在当下。”谢隅道,“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了内心对做糖葫芦这件事爱得深沉。” “那不如对做傀儡也爱得深沉一些。”白流云真诚建议,“那游儿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人形的傀儡膈应得很。”谢隅不紧不慢地挥舞着铲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堆人形的东西围着你,却不是人。” “那有什么奇怪的,世界上衣冠禽兽多了去了,人模狗样的东西在什么地方都一抓一大把,你膈应得过来吗?”白流云道。 “这就是重点所在,不放在我面前我就眼不见心不烦,”谢隅道,“但我不能自己炼制一个放在面前膈应自己啊,那不是找虐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白流云道。 · 说话间,谢隅已经炒好了一锅滚地果糖葫芦,出锅前在每个人面前晃了一眼,就装进一个盘子塞给了游儿。 游儿非常镇定地放进了自己的零食袋里。 莫放眼睁睁看着一锅热腾腾的滚地果糖葫芦就这样被一个三岁奶娃子收入囊中,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 在他的预想里,事情完全不是这样展开的。 主人家做好热腾腾的饭菜不应该请客人尝尝的吗?怎么就远远地给眼睛看一眼就悄无声息地收起来了? 莫老头儿活到这把年纪还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整得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就是这样的。”谢隅拿出笔墨纸砚,“我现在把方子写下来,莫长老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莫老头儿被他们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只是想来听听糖葫芦的玄奥之处,没想到主人家非常豪迈地给了个完整的现场表演。 他原本抱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心态全盘记下了,没想到人家还慷慨地要写下如何制作糖葫芦的法子。 这实在是不在他整个人生路的模板里。 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连推辞都忘了。 谢隅飞快地写下了所有的步骤和注意事项,连中途要打的手诀都大剌剌画了简图进行指导,简直可以说是十分周到了。 莫放这心情完全就像踩在云端上,根本落不到实处。 谢隅把写好的单子给他推过去,他都没有伸手过去拿。 “师父。”刘子林小声喊,“谢丹师给你制作糖葫芦的单子呢,你怎么不接?” “接,接。”莫放颤抖着手拿过那张写满步骤和方法的详单,讷讷道:“这么值钱的东西就这样白白给我了?” “不,师父。”刘子林悄声道,“谢丹师说想请您把他引荐给丹药殿的大长老,或者咱们万成学院的院长,他想把糖葫芦卖出去,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 “什么!”莫放差点把手上的单子一把扯碎了,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东西要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 刘子林拍拍脑袋,觉得头疼,很想提醒他师父人家还听着呢,但是又不好说,登时感觉头都大了。 “对。”谢隅喝了口茶,非常淡定道,“若是莫长老能制作出来,也能卖到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 莫放顿时觉得手上这张单子十分烫手,放又舍不得,收又觉得口袋没那么深,左也不安右也不妥,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莫长老可吃过我们家的糖葫芦?”谢隅问。 “没有。”莫放道,“我还没看出门道,所以也没有要吃的打算。” “来者是客,”游儿立马拿出一颗放在莫放面前,“请吃糖葫芦。” 谢隅特意瞄了一眼,她拿的是白流云制作的滚地果糖葫芦。 游儿飞快朝他眨了眨眼睛。 “莫长老请慢用。”谢隅也飞快给了游儿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对莫放道。 莫放都快被谢隅一行人的操作整麻木了,看着面前盘子里圆溜溜的滚地果糖葫芦许久,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那老头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诸位款待。” 他沉默着一口一口咬着糖葫芦。 每咬一口,脸上的表情都会急剧变化,比变脸还要丰富多彩,让人感觉他脸上的每一丝纹路都极具高超的表演天赋。 等到终于嚼完最后一口糖葫芦,莫放倏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立马闭上,开始调息炼化。 大概一盏茶之后,莫放脸上的褶子肉眼可见地平展开来。 原本胖嘟嘟的皱脸变得修长起来,而且面上皮肤十分圆润光滑,十足一个大帅哥。 刘子林在旁边都看呆了。 他拜师以来莫放就是一个胖老头儿的模样,成天笑呵呵的,非常和蔼可亲。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莫放就是一直那样亲善地对待刘子林的。 刘子林也一直把师父当父亲一样尊敬着。 但是,如果此时谁让刘子林喊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人叫爹,刘子林是打死也喊不出口的。 就连光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自己神经病。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师父会这么年轻英气。 · 莫放终于睁开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谢隅躬身拱手,“多谢谢丹师。” 他多年的莫名顽疾一直折磨着他,甚至还影响到了他的修行,导致他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他遍寻天下名医,看遍能找到的所有丹药典籍,最后想方设法来到了万成学院,却依旧对自己的病情束手无策,只能这样半死不活吊着一条命。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他差不多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的事实,决定收个徒弟,留下这辈子炼丹的心得,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却万万没想到,他能在这样猝不及防的一天,收获人生的新生。 “这是你的机缘。”谢隅道。 莫放必然不会只是这样认为。 这世上的机缘都是有代价的,他和谢隅连萍水相逢都说不上,凭什么能获得这份机缘。 但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客套话,只道:“我回去会把今日之事告诉院长和大长老,诸位请稍候。” 第109章 思绪万千感激担忧同行 莫放说走便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他到得门口的时候,非常小心的只开了一个他能通过的门缝出溜出去,然后心情非常复杂地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一群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大清早和徒弟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排了这么多人了。 当时徒弟刘子林也跟他说明过昨天的情况,并且悄悄告诉他们这里围着的人基本都是已经买过糖葫芦的修士。 莫放当时还以为这些人跟他一样是对糖葫芦类似于炼丹的手法吸引了。 当然当时他也有些奇怪,什么时候丹修之外的其他丹师也对炼丹的事感兴趣了,并没有真正领会到徒弟刘子林跟他提过的关于这些人吃了鲜果糖葫芦的真切体会的事情。 如今他亲身经历的这样不可思议的天翻地覆,才终于懂得了这群人天不见亮就等在这里的真心实意和执着所在。 世界上的丹师有千万种,但并没有一个丹师能够跟别人说,任何人都可以只吃同一样东西,就能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这个效果还往往对症于每一个人修行的真正症结所在。 这才是最关键的。 也是让莫放细思之后极为震撼的。 这样的效果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炼丹师呢? 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那么多人都遇到了。 并且也刚刚亲身体会和经历过,现在也正感受和体会着这种不可思议带来的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新生了。 生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他又可以在修仙的路上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了。 · 围在谢隅他们客栈小院门口的人并没有认出莫放,毕竟任何人眼中的莫放都是那个胖墩墩的和蔼老头儿。 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英气的大帅哥竟然会是莫放啊。 因此虽然有人疑惑怎么会有陌生的面孔从谢隅他们的院子里跑出来,但是由于真的不认识,所以也只以为这个人和他们一样。 说起来他们想得也不错,确实是一样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像炼丹师莫放那样去深思这些一样背后的不一样,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莫放。 如果他们知道昔日的莫放已经脱胎换骨,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想当然了。 当然莫放也不会给他们解释。 他只是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往万成学院走去。 · 谢隅一行人照常喝茶吃点心,然后和刘子林聊聊天。 比如刘子林道:“谢丹师,外面那些修士都想用昨天的价钱再买一颗朱果糖葫芦。” “怎么可能?”谢隅毫不客气道,“生意人诚信为本,说了特价只有一天便是一天。从今天开始就是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了,概不议价。” “对,不议价!”游儿郑重点头,“生意人说一不二,不可朝三暮四颠三倒四,否则很难做大生意。” 这样的声口必然是白流云做了背景板的底气了。 从一个三岁奶娃子口里说出来还那么一本正经,刘子林深觉割裂。 一开始还不觉得,现在相处下来,他由衷感觉这一大家子都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 但是一想到外面围了那么多修士,而且这些修士背后牵扯了很多万成大陆的大家族大势力,如果谢隅他们真的不管不顾坚持要买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也许会让这些人生出杀人夺宝的心思,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倒也不是万成学院护不住谢隅他们,只是现在谢隅虽然在万成学院的一些丹师心中有了一定的影响,但对于整个万成学院来说还只是一朵并不起眼的小小水花,有人可能看见了,有人可能没看见。 但不管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有点小水花算什么。 修真界从来不缺天才。 但真正长成的天才却很难被看见。 往往被看见的又大多最后并不如何出色。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然而这种奇诡在修真界又很多,因此反而显得十分寻常了。 所以谢隅一行人要想得到整个的庇护,必须要拿出让整个万成学院都为之心动的东西来。 如果万成学院是个下三滥的大势力,谢隅这样做必然是置自己于险地。 好在刘子林在万成学院学习了几十年了,感觉整个万成学院上上下下整体上还是称得上正常正当的,并没有出现过弱肉强食,杀人夺宝的不良事件。 那么只要万成学院得知了谢隅的价值,保住他们一行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刘子林在心中默默祈祷他的师父莫放能够用事实证明把万成学院的那些能做主的院长长老们说服了。 一方面是因为谢隅对他本身来说,算得上生命中的贵人,他不想让谢隅平白被人算计打压而死。 另一方面是因为谢隅是真正有很高炼丹本领的炼丹师。 不仅如此,谢隅还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脾气很好的炼丹师。 并且,谢隅还是一个非常奇葩的炼丹师。 这个奇葩表现在各个方面。 对刘子林而言最重要的一方面便是,谢隅在教他们炼丹的时候真的很尊重他们,且在指点上非常恰到好处,从不七拐八弯说一些显得非常有水平很高深的话,也从来不会说一些模棱两可必须要听的人自己去领会的话。 而是一语中的,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这样的炼丹师,在刘子林学习炼丹的这些日子里,从来没有遇到过。 哪怕他的师父莫放非常亲切,已经是踏破铁鞋也很难找到的好师父了,也并不像谢隅那样教人炼丹教得那么的随心所欲。 这里所说的随心所欲不是说谢隅没有调理,而是谢隅在教人炼丹的时候非常的自在于心。 这是刘子林几十年的炼丹生涯中从来没有领会过的东西。 当刘子林亲身体会过之后,他深切感受的这样的东西是多么的稀有而珍贵。 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这一生实在是太幸运了。 他不希望这样一个人平白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伤害。 然而他该怎么办呢? 第110章 魔障来无声思人生繁简 他只是万成学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丹师弟子,哪怕他是莫放长老的弟子,在护住谢隅一行人这样的大事面前,他还是显得太过普通了。 这是刘子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普通。 如此的无力。 谢隅重新沏了一壶茶,用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推给刘子林,道:“多思无意,不如喝茶。” 刘子林闻到茶香瞬间清醒,连忙喝了谢隅推过来的新茶,道:“多谢谢丹师。” 原来刘子林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陷入了魔障的状态,非常危险。 谢隅看出来了,及时用破障茶把他唤醒,让他清醒过来,不至于走火入魔。 由此可见,修士的一生其实都非常的凶险。 刘子林这样关心则乱的,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会因为太过在意而心生魔障。 如果没有及时醒过来,就会奇奇怪怪地入魔而不自知,还是会以为自己在修仙,但是所行之道已经完全改变了。 等到他们自己的发现的时候,多半都只能在魔修的道路上走下去,回不了头了。 这时候,这些修士会非常非常痛苦。 虽然说大道三千,既然存在着,便自己有其路。 但是修真界整体还是对魔修有着难以扭转的偏见和误会的,魔修的路非常难走。 如果一个魔修还要求飞升成仙,那更是比普通的修士难上加难。 因此,不管是从大环境来说,还是从修士个人的自我认知来说,能不走魔修的路子最好还是不要走,平时连想都别去想。 所以当谢隅发现刘子林有魔障的时候,毫不犹豫便打断了他。 · 刘子林喝完破障茶以后立马闭眼调息了一盏茶的时间。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睛里已全是清明。 “让谢丹师见笑了。”刘子林有些后怕和懊恼,当然更多的是庆幸,“子林差点儿魔障了,多谢谢丹师及时出手相助。” “刘丹师客气了。”谢隅道,“莫念过往,莫忧前程,路在脚下。” “是。”刘子林道,“子林知道了。” 虽然谢隅看起来非常年轻,感觉比他还年轻很多,但是在刘子林心里,经过了刚才差点儿陷入魔障的事情后,他已经完完全全把谢隅当成了一个非常有智慧的长辈来对待。 · 谢隅本人自然也是体会到了的,心中莫名感叹一句:“为什么我就那么像老人家呢?” “你本来就是老人家。”白流云道,“几十万岁的人了,装什么嫩草。” “怎么可以这么算?”谢隅不满道,“零零总总算下来,我这都转世投胎一回又重生了,怎么还兴叠加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两百多岁了。”白流云毫不留情道,“更何况重生之后你恢复了记忆,神魂归位,你的灵魂实实在在就是有几十万岁了。这样以来,哪怕你再转世投胎都没有用。所以,这个跟你转几次世投几次胎有什么关系?” “唉!”谢隅叹气。 “谢丹师不必忧心,”刘子林见谢隅一脸莫名的无可奈何,连忙道:“我师父德高望重,在万成学院非常受人尊重,大长老和院长平时对他也都会非常客气和尊重,所以一定会让谢丹师和他们见面的。” 谢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叹气叹出了声,面不改色道:“谢隅一行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莫长老身上了,让他担着这么重的担子回去,谢某实在有些觉得对不住莫长老啊!” “哈哈哈哈哈!”白流云在他脑海中用嘲笑声轰炸他,“装还是你会装!” “毕竟几百年的老本行了。”谢隅非常镇定,“说明我不忘本。” “不忘本是这么用的吗?”白流云道。 “怎么用取决于用出来的实际效果,”谢隅道,“我这用得明显贴合实际,生动形象,说明非常的正确。” “巧言令色。”白流云道。 “我明明面无表情一本正经。”谢隅指出要害。 白流云:“……” 怎么感觉这一局输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谢隅这样拌过嘴了,大概是三天不练口声,他想,耍嘴皮子强词夺理这种重要的技能,以后还是要天天练起来才能在用的时候一刀见血,见血封喉。 谢隅当然没有他心通,并不知道白流云的谋划,只是单纯地下了白流云完败的结论,然后非常得意地挑了挑眉。 · “谢丹师过滤了。”刘子林马上开解他,“我师父为人亲切和善,非常乐于助人,这种事对他来说是非常熟悉的。” “莫长老一看就非常和善,”谢隅轻松道,“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帮我的。” “外面这些人该怎么办?”游儿问。 “凉拌。”谢隅道。 “哦!”游儿点点头,“知道了。” “凉拌是怎么办?”刘子林默默在心中纳闷儿。 他把他俩的话听在耳朵里,前半句都很正常,后面的展开怎么那么不明所以地诡异? 要说他觉得这行人奇奇怪怪的真是没有冤枉他们。 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些人却又罕见地好相处。 刘子林跟他们在一块儿喝茶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喝茶就是纯粹的喝茶,完全没有那种被人举一下茶杯心中就又无数猜测刮过去的歪歪扭扭念头,也没有被人放下茶杯自己是不是该走人了的忐忑,更没有别人轻咳一声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对的莫名紧张和担忧。 这样纯粹轻松和愉悦的日子,刘子林真的觉得陌生,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日子就是要这样过的,和人相处其实就该这么简单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人把自己的日子往复杂里过了呢? 人为什么那么的热衷于为难自己? 人又为什么那么的热衷于为难别人? 这天底下最诡异的事,也许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 这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也许是人不遗余力且有种孤胆英雄一般的,把日子往死里过,一生都致力于不知名的斗争中,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展开一场不见硝烟的战斗。 第111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路来 刘子林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喝茶。”谢隅道。 刘子林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魔怔了,总是会不知不觉想太多。 他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实在是这些天的经历,严格地说,遇到谢隅后的这些经历,打破了他几十年来形成的,对整个修仙人生的认识。 着实太过颠覆了。 “刘丹师若是有事情,也可以先回去的。”谢隅道。 他也不想这么明显地赶人,但刘子林今日太容易走神了,明显是跟他们有关。 谢隅觉得让他走了可能比较好,于是就这样做了。 他真的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这样的性格当然是容易得罪人的,好在刘子林确实有一些坐立不安,也想回去看看情况,听到谢隅这样说,也就真的站起来,对着众人拱手道:“子林今日便告辞了,多谢谢丹师指点,多谢诸位款待。” 众人皆是不怎么在意地点头摆手,像极了一排木偶人。 刘子林感受过他们的善意和真诚,根本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形式,打过招呼后就匆匆回万成学院了。 · “外面的人真的凉拌吗?”风霄饶有兴趣地问。 “懒得管他们。”谢隅道,“这些人的家底基本上都掏空了,昨天就当是做慈善了,哪能天天那样,所以不见才是最好的。” “嗯。”风霄点点头,“升米恩斗米仇,不要把慈善做成了恩怨就行。” “为什么会这样呢?”游儿问。 “不知道啊!”谢隅道,“人心真的很难懂的。” “我也不懂。”风霄道。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白流云对游儿道,“你记住就行了。” “好的。”游儿点点头,看向谢隅,“我们拿了船票是要去哪里啊?” “灵隐大陆。”谢隅道,“一片相对于别的大陆来说有些奇特的大陆,你应该会喜欢。” “对对对,”白流云道,“你和风霄、风凌到那边也许都会很喜欢。” “哦?”风霄笑道,“是很适合我生长的地方吗?” “是因为那边有很多特殊的修士。”谢隅道,“他们很多都不是人族。” “原来如此。”风霄道,“如此我确实是想去看看究竟了。” “我也去。”风凌抖抖头上的翎毛。 “你拿什么换船票?”谢隅起了逗逗这只小绿鸟的心思。 “我会隐身。”风凌鸟儿十分神气,“我钻进风霄的袖子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也会啊。”游儿立马穿上谢隅给她的红色小斗篷,“看,我不见了哦。” “那你也省船票了。”风凌道。 游儿把红色小斗篷收起来叠好,眨巴眨巴眼看着谢隅,“可以吗?” “可以还是不可以呢?”谢隅道,“这是个问题。” “当然是不可以。”白流云道,“万成学院的院长江天水来历有些神秘,有一个识别隐身法术的灵器,十有八九的伪装都逃不过被查出来的命运。” “想这些做什么。”谢隅道:“咱们这里所有人都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哟!”白流云啧啧,“你这么有把握?” “本来没有太大的把握,”谢隅道,“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觉得可能性非常非常大了。” “什么事这么厉害?”白流云问,“能让你这么胸有成竹。” “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去灵隐大陆后许久,听说了一件什么事吗?”谢隅问。 “什么事?”白流云道,“我脑子里各种各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这么语焉不详的,要我怎么猜?” “妖兽大暴走。”谢隅道。 “哦,是有这么个事儿。”白流云道,“但这跟万成学院有什么关系?” “跟万成学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直接的关系。”谢隅道,“但是跟万成学院的院长江天水关系却非常深,哈哈哈,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你怎么说话不说明白呢,”白流云不满道,“你倒是说说原委啊!” “你知道的,就是没想明白而已。”谢隅道,“我要说穿了,反倒无趣了。” “切,卖什么关子。”白流云非常不满。 “等着看吧,不久你们就会明白了。”谢隅老神在在道。 ·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吹拉弹唱的声音,声势非常浩大,还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鼓声,显得怪异又隆重。 “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白流云忍不住吐槽,“乡下人办人生大事都不带这样老土的。” “听这节奏,大概是我们等的人来了。”谢隅道。 果然,门口传来“扣扣扣”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那是去而复返的刘子林。 他穿着一身隆重的万成学院礼服,身姿笔挺站在两排盛大的队伍前面,拱手扬声道:“万成学院院长亲临,请谢丹师拨冗一见。” 周围的人原本看着这样百年难遇的隆重场面就已经惊了一把了,如今又听到刘子林说万成学院院长江天水亲自来了,更是下巴都惊掉了。 万成学院的院长啊,那可是万成大陆顶顶有名的不好接近。 这个不好接近不是说院长态度不好,而是因为在整个万成大陆,万成学院的院长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除了万成学院的几个高层,几乎从来没有人真的见过这个院长。 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大人江天水,他,他,他,他竟然亲自来找谢隅请求相见!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过玄幻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忍不住问道。 “可能这位谢丹师远远不止我们昨天见到和感受到的那么简单。”有人道,“可惜我们昨天还是太懵了,都没有想着一口气多买一点糖葫芦。” “想到了又怎么样?”有人道,“一颗糖葫芦就顶了天了,谁能有那么多物资来置换更多的?人人不过是只能望着糖葫芦叹气罢了。” “那你今天来这里守着是什么意思?”有人道,“既然都这样了,你不如安安心心在家叹气呢,还不用晒太阳。” “这是晒不晒太阳的事吗?”刚刚那个人不满道。 第112章 无名的执着无名的人 “那是什么事?”人群中的人顿时不约而同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低声道,“不管是什么事,如今大概都没我们什么事了。” “唉。”一大早就守在谢隅院子门口的一群修士齐齐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 要说他们之前有什么打算,那是一箩筐。 要说他们对于自己的打算有什么办法,那一定是没有的。 但是直觉让他们不管怎么先在门口等着,等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而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到底是什么,没有人心里真的有底。 他们不约而同来到谢隅落脚的客栈院子门口等人,也不过就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们若是知道他们到底要怎么做,就犯不着一直这样不痛不痒不温不火,不言不语地等着了。 而是会像刘子林那样叩门出声,请求相见。 说白了他们只是在赌而已。 虽然他们也并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赌什么。 但在院门口看到大家都一样,他们自是不明不白地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安全感来。 好像大家都一样了,就莫名达成了某种共识,莫名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精神支撑,找到了一种不知为什么但就是亘古不变的怪异安全感。 如今有人声势浩大地打破了这样的看似牢不可破实则不堪一击的安全感,他们感到怅然的同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等他们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逐渐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愤怒来。 不知道是愤怒自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愤怒有人打破了这个等待的幻觉似的希望,更或者,是对于自身无能但又舍不得怪罪自己,只好迁怒他人。 种种心思都在这群人的心中游走了不下万遍,真可以称得上是呕心沥血了。 这就是自古以来的升米恩斗米仇。 ·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有时候对自己的心真真都无可奈何。 明明知道这样是无理取闹,明明知道有些东西原本并不如此,但就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某种魔咒当中。 这便是人生的危险。 这种危险非常善于伪装,往往以内心的悲伤和无助为养料,滋养出来的都是对自己的深深的疼惜。 疼惜着疼惜着就变了味道。 就像一锅好好的大米饭,因为担忧过甚,不自觉捂得太紧了,反而成了一锅发酸发馊的臭东西。 实在是非常的可惜。 也非常的操蛋。 让人非常的难以理解。 最重要的是,非常的防不胜防。 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这样的东西侵蚀和包围。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之人,时时刻刻都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非常非常的防不胜防。 而且十分顽固。 比如现在。 哪怕这些人在一瞬间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一些事的荒唐可笑,却还是选择了沉默以对,继而生出不可遏制的愤怒。 于是很多灾难和悲剧就此诞生。 人的一生真是防不胜防。 修士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呢。 步步谨慎步步坑。 一语永远惊不醒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选择持续装睡的梦中人。 · 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在许多人的脑子里一一像走马灯一样飘过的时候,谢隅家的院门终于完完整整地打开了。 门口围着的人有些本能地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却从万成学院的队伍中传来。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诸位稍安勿躁,谢丹师已经在这里了,诸位若是有事不妨先按照先前到达这里的顺序排好队,一个一个跟谢丹师说明来意,如何?” 这本来是非常讲道理也是非常合理的提议了,但不知道哪个词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恰好踩了这一群人的痛脚。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晃晃地对谢丹师说出自己的请求。 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他们还是来了,并且在这里等了这许久,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们能怎么说呢? 谢丹师可以赊账吗? 谢丹师可以送佛送到西吗? 谢丹师可以收下我当手下吗?报酬是一颗糖葫芦? 谢丹师可以看在我极为需要,但是实在是囊中羞涩的苦衷下,无偿给我吃一串糖葫芦吗? 怎么可能呢! 这得是多么不要脸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地宣之于口。 因此,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然后,堵在门口的人都纷纷退让开去。 中间一条宽阔的路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清清瘦瘦的人影携剑而来,在众人都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却又无声无息地走进了谢隅的院子。 这个人就是江天水 。 他果然亲自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天水都没有被那些围观的修士看清容貌。 果然是神秘人物。 一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人们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他们却还是没有看清。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把似乎铮鸣着的锋利宝剑。 修士们齐齐慨叹,这便是万成大陆最神秘的人物,这便是万成大陆一等一的最厉害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谢隅见门口众人自觉避让开来,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欺软怕硬什么的,也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生一样的,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他并不希望他遇到的人是这样的而已。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人是非常神奇也是非常奇怪的物种。 既强大又枯萎。 既伟大又猥琐。 既勇敢又畏缩。 既清晰又不明不白。 这是没法说清楚的。 所以,当游儿问他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这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也是最难解释清楚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问题这么多。 他该如何说呢? 说人难以理解吗? 虽然确实难以理解,但是,这并不是能回答问题的答案。 有时候这种复杂的问题还是只能简单粗暴地处理。 就比如万成学院的院长江天水刚刚那几句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的话,非常轻柔,但毋庸置疑,带着不容抗拒和回避的尖锐和犀利。 第113章 你来我往买卖好商量 待江天水完全进入院子之后,谢隅毫不客气地关掉了院门。 刘子林赶紧走在前面为江天水带路,江天水却停了下来等着谢隅。 谢隅挑了挑眉,“江院长请进。” “原来道友竟是一位炼丹师。”江天水道,“江某十分意外,又莫名觉得理所当然。” “果然之前谢某那三脚猫的手脚功夫让江道友见笑了。”谢隅打开院门的时候,江天水看见他并无半点儿异常反应,他还以为江天水要装不认识呢,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外人知道哪怕一点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情。 或者说,江天水并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的任何事情,所以连容貌也不让人看清。 “谢道友深藏不露,一招一式自有乾坤,岂是江某能窥探的。”江天水道。 谢隅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道:“今日江道友亲临,谢隅蓬荜生辉,请先入座吧!” 江天水也只是笑笑,顺着谢隅的话头往里面走了。 刘子林和莫放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但此时他们也不好问些什么,只得紧跟二人的步伐往厅堂走去。 · 厅堂的大长桌上已经又换了一波茶水点心。 刘子林为江天水拉开了凳子,自觉地和他的师父莫放站在江天水的身后。 谢隅道:“来者是客,诸位都坐下再说吧。” 江天水朝莫放和刘子林点点头,他俩就依次在江天水下手方坐下来。 “请喝茶。”谢隅和风霄游儿坐一边,对江天水三人道。 江天水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道:“江某今日冒然登门,是想和谢丹师谈一笔交易。” 江天水如此开门见山,谢隅却并不诧异,只觉得事情可能真的如他想起的那般,江天水在筹谋一件大事,非常需要这些有着难以界定的用途的鲜果糖葫芦。 “江道友请说。”谢隅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我想要谢丹师手上所有的糖葫芦。”江天水道。 “所有是指多少?”谢隅问。 江天水沉吟片刻,道:“谢丹师现在有多少,江某要多少。” 谢隅看向游儿。 游儿道:“不行哦,有些品种的鲜果糖葫芦很少,我们都留着自己吃的。只有多出来的才会拿出来卖。” “这样啊!”江天水一点没有质疑游儿的话,温和地道:“那我可以买下所有出售的糖葫芦吗?” “可以。”游儿道,“不管什么果子的糖葫芦,都是一百块上品灵石一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游儿把装着用来售卖的糖葫芦荷包摆在桌子上,“我们现在还有一万零一串糖葫芦可以售卖。” 江天水也拿出一个储物袋,推向游儿那边,道:“这是一百万零一百块上品灵石。” 游儿拿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把装着糖葫芦的储物袋推向江天水那边。 “多谢道友。”江天水拿过储物袋收好,对游儿点点头,然后看向谢隅,“江某还有一事想与谢丹师商量。” “江道友请说。”谢隅道。 江天水却一改先前的直接,沉吟道:“能否请谢丹师借一步说话。” 谢隅想到江天水毕竟来历成迷,有很多秘密在身,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不适合跟来的别的万成学院的人听,甚至更不适合万成学院之外的人听。 他想了想,站起来对众人道:“诸位稍坐,喝茶吃点心。江道友请跟我来。” · 谢隅引着江天水进了他歇息的房间,在屏风后的矮桌前坐下。 江天水轻轻叹一口气,道:“谢丹师可去过别的大陆。” 以江天水的阅历和眼力来看,谢隅无论从哪方面都不是万成大陆能培养出来的修士,他觉得谢隅去过别的大陆的几率很大。 “听说过。”谢隅道,“江道友是去过吗?” 江天水没有纠结于谢隅的回答,每一个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部分,更何况谢隅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些特殊了,经历一定不同于大多数人,回避一些东西都是正常的。 “是。”江天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问道,“谢丹师想离开万成大陆出去看看吗?” “当然。”谢隅道,“只是谢某走遍了万成大陆,都没找到离开的法子。” “若是谢丹师愿意的话,江某可以带谢丹师离开万成大陆。”江天水道。 “哦?”谢隅笑道,“万成学院的江院长果然不凡。” “惭愧。”江天水道,“不过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江道友带我离开的条件是什么?”谢隅问。 “可否请谢丹师为江某炼制丹药?”江天水道。 谢隅挑挑眉,“不知是何丹药?谢某才疏学浅,修为有限,并不一定能炼制出来。” “谢道友能炼制出那样奇异的鲜果糖葫芦,炼制那种丹药便一定会手到擒来。”江天水还是没有说是什么丹药。 谢隅并不介意,也没有解释糖葫芦并不是他做出来的,只是淡淡道:“做糖葫芦和炼丹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还请谢丹师莫要推辞。”江天水道,“事成之后江某还会给谢丹师应有的报酬。” “我连是什么丹药都不知道,很难确定是不是能炼制,所以也没法应承江道友。”谢隅有理有据慢慢道。 “恕江某现在还不能说。”江天水再次长叹一口气,看向谢隅道:“但江某可以以道心起誓,绝不坑害谢丹师,也不会让谢丹师做力所不及的事情。” “这很难让人相信并答应的。”谢隅道。 “是。”江天水皱着眉头,“若是谢丹师愿意的话,江某不仅可以带谢丹师离开万成大陆,给予谢丹师应有的报酬,还可以答应谢丹师三件事。” 这条件听起来丰富了很多,谢隅炼了那么多年的丹,不说什么都会,至少什么丹都能够学着炼制,成功几率还不错。 而且他本来就是为了借着江天水的飞舟离开万成大陆,现在人都送上门了,没理由往外推的。 “但是我不是一个人离开。”谢隅道,“我外面的朋友都要一起走。” 第114章 你来我往买卖好商量2 “没问题。”江天水道。 “如此便这样吧。”谢隅道,“还请江道友写个天道契约。” 江天水堂堂一个院长,被一个看上去籍籍无名的人要求写天道契约,若是被万成大陆的人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好的。”江天水当即拿出一张高阶契约符, 把两个人商议的事项和条件都清楚地写了上去,然后用非常古老的方式结了一个最高的契约印,烙印在整个契约符上。 谢隅只知道江天水来历神秘,现在看到他结的这个最高契约印才真正知道有多神秘。 这是一个神印的简化版。 谢隅内心不能说不震动。 作为一个当过几万年神的人,他很清楚成神是非常讲究天时地利的,光有修为远远不够。 而江天水看上去这么年轻,竟然会简化版的神印,不能不让人震撼和惊讶。 要么这个人曾经可能是神,要么这个人和神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否则他不可能学到这样的印。 可能江天水也没有想到,他从来不为人知的一部分秘密就在一个结印的功夫便被谢隅知道了很重要的信息。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特殊性,一直行事都非常低调,用什么东西也都很谨慎。 这次他当着谢隅的面用简化版的神印,不是因为他不够小心谨慎,而是因为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非常清楚,在如今的修真界,这个印已经在修士的记忆和日常生活中都消失了。 他只是完全没有想到,在万成大陆这样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认识这个东西。 谢隅不动声色地看完了全程,内心极其震动和复杂。 如果江天水曾经是一个神,为何会出现在万成大陆。 如果江天水只是有一个关系很近的认识的神,江天水也没有必要出现在万成大陆这样一个几乎荒废了几十万年的地方。 那么这个神为什么要派江天水来这里扎根,还建造了万成学院,掌管了整个万成大陆的大动向? 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这背后都有太多值得思考和注意的地方了。 谢隅更不会推辞了。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忘记了的。 而这个忘记了的东西可能关系到他的根本。 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地观察观察江天水这个人。 · 江天水将自己已经烙下印记的契约放在谢隅面前,道:“谢丹师请看。” 谢隅果然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契约符,从最开始的字,到最后一个字,连笔势走向都牢牢记住了,才慢吞吞拿出一方红色小印,在契约的最后印上自己的名字。 一张最高等级的契约符就此诞生。 谢隅和江天水一人一半,各自将契约符收好。 他没有急着知道江天水想让他炼制什么丹药,而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万成大陆?” “最快也要这次弟子招收结束之后。”江天水道,“也就是大约半月之后。” “行。”谢隅点点头,“我需要提前做点准备吗?” “没有特别要准备的东西,”江天水道,“谢丹师带上自己想带的就可以了。” “那江院长现在还有什么需要谢某做的吗?”谢隅问。 “江某听刘子林说谢丹师有意要到万成学院指导丹术。”江天水道。 “指点说不上。”谢隅道,“不过是和丹师们交流交流各自在炼丹上的心得罢了。” “谢丹师过谦了。”江天水道,“还请谢丹师莫要嫌弃万成学院的弟子们资质愚钝便好。” 谢隅笑笑没说话。 “外面那么多修士等着,谢丹师若是不想见的话,今天就可以跟江某去万成学院。之后我会让刘子林全程负责谢丹师和朋友们在万成学院的饮食起居。”江天水道。 “这样倒是省了谢某不少事情。”谢隅道,“就是要给江道友添麻烦了。” “谢丹师若是愿意,江某想请谢丹师做万成学院的客座长老。”江天水道。 “这恐怕不太合适,”谢隅挑挑眉,“谢某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修为低,年纪轻,恐怕会平白惹来非议,不如保持现状就好。” “确实可能会节外生枝,”江天水想了想道,“那便委屈谢道友了。” “不委屈。”谢隅道,“我们只是做了一个你情我愿的交易。谈不上委屈不委屈的。” 江天水不置可否。 “谢某一行人反而要麻烦江道友了。”谢隅道,“谢某大摇大摆进了万成学院的话,外面那些人可能还会反复去万成学院找门路。” “谢道友是江某光明正大请的客人,自然要光明正大走进万成学院,让万成大陆的所有人都知道。”江天水道,“至于别的事情,都是小事。谢道友不必担忧。” “如此谢隅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隅拱了拱手。 “如此,谢道友,请吧!”江天水也朝他拱了拱手。 谢隅从座而起,道:“江道友请。” · 两个人客客气气来到大厅,一派相谈甚欢的模样。 “谢隅,”游儿喊了他一声。 谢隅过去摸摸游儿的丸子头,看向风霄和风凌,道:“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去万成学院落脚了,都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走了。” “好。”游儿点点头。 风霄和风凌没说话,也点了点头。 莫放和刘子林听说如此,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 刘子林那隐约有些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 “刘子林负责谢丹师和诸位道友的饮食起居。”江天水道,“还请莫丹师多加照看。” “是。”刘子林道。 “是。”莫放应承道。 待得谢隅一行人收拾妥当,江天水朝谢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和谢隅并排朝院门口走去。 那些修士还围在门口候着,见谢隅和江天水并肩出来了,脑子里一头雾水和恍然大悟极速交替,忽然间都明白了什么。 但是江天水的剑明晃晃地挂在腰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些人也只是干看着。 谢隅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忽然间很想笑。 于是他真的就笑了。 非常的肆无忌惮。 第115章 静安其身喝茶论修行 围观的众修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先有些示好心思的瞬间就歇了念头。 实在是太猖狂了。 也太侮辱人了。 这也是谢隅想要达到的效果。 与其不上不下让人不知进退,不如推一把,彻底断绝别人的幻想。 世界那么大,人生还很长,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也许。 因为这一行人行事都有些无所谓,所以也没有人指责谢隅什么。 江天水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请谢隅一行人一同登上万成学院的车驾,洋洋洒洒回了万成学院。 到得学院一处专门安置重要客人的院落,谢隅一行人跟着江天水从车上下来。 江天水亲自把他们引到一处安全幽静的院子面前,“这是静安院,平时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诸位尽可安心住下。” “多谢江院长费心。”谢隅道。 “谢丹师不必客气。我会把诸位在这里做客的消息告知给学院的所有人,以免有不知事的弟子冒犯了诸位,诸位可以放放心心在万成学院自由行走。”江天水道。 “多谢。”谢隅一行人道。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刘子林说,”江天水道,“出发之前我会让人来告诉诸位的,如此江某便不打扰了。” 谢隅一行人朝他点点头,见他走远了后便在莫放和刘子林的陪同下进了静安院。 没过多久,万成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院长江天水请回来了几位重要的客人。 · 莫放把院子的里里外外看了看,确定了配置的完备和阵法的安全。 刘子林飞快地给静安院添置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新鲜的水果和鲜花。 莫放拿出一个传讯玉简交给谢隅,“谢丹师可通过这个玉简联系我。” 刘子林也拿出一个传讯玉简递过去,“这是我的联系玉简。” 谢隅笑笑,拿出一片青绿竹叶,和两人的玉简交换了灵力纹路,然后把玉简还给他们道,“现在两位都可以通过各自的玉简联系到我了。” “这个法器却是方便许多。”莫放笑道。 “这个竹叶只需要留下修士的灵力纹路就可以相互联络了,避免了手上拿一把通讯玉简,确实用起来方便一些。”谢隅拿出两片青绿色的竹叶分别递给莫放和刘子林,“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玩玩。” 莫放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叹一下,并没有平白跟人要东西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刘子林倒是有点习惯了了谢隅的手散,很自然地就接下了。 回头看他师父有些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顿时自己也觉得有些散漫了,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了。 “只是一个小玩意儿,两位不必客气,放心拿着玩。”谢隅道,“多谢两位费心为谢某周旋。” 莫放见谢隅这样说了,也就不便再多想,只道:“大恩不言谢。莫放受了谢丹师莫大的好处,自是该有所作为,谢丹师请安心住下。” 刘子林有些讷讷的,见他师父朝他点了点头,也一直点着头,把竹叶收下了,“多谢谢丹师,今日子林便不打扰诸位了,诸位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莫放也是如此。 谢隅都一一应答下来,然后送两人到门口,牢牢关闭了院门后,和风霄一起检查了一遍静安院的防御阵法,然后两人相视一眼。 谢隅笑着拿出一套防御阵盘和隔绝阵盘安放在院子里。 风霄点点头。 一行人便如此放放心心地在万成学院住下了。 · 刺情镜趴在谢隅的肩头挨挨挤挤。 他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已经很久没有大摇大摆地和谢隅交流了。 谢隅拿出一瓶洗灵水给他一点一点擦洗。 “我也要洗洗,”白流云也变成流云小鼎挨过来,“虽然我更喜欢洗热水澡。” 那多简单,谢隅一弹手指,“让欣欣帮你啊!” 枯荣明灭火给了白流云一火苗的灼烧。 “别着急别着急,我先找一间屋子啊!”白流云飞快找了一间房,摆出一堆洗澡的工具,“欣欣来帮我啊!” 枯荣明灭火紧随其后。 谢隅长长舒了一口气,摆出茶壶沏了一壶茶,给风霄倒了一杯,自己也慢悠悠喝了一杯。 “没想到一开始毫无头绪,几次寻找机会都无果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达成了。”谢隅很是感叹,“想当初废了我多少脑细胞啊!” “或许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风霄喝了一口茶,“世事便是无此难以用人力预料和决定。” “是啊!”谢隅道,“每当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都会让人忍不住想,修仙修仙,到底修的是什么?修是人力还是自然呢?” “或许也可能是顺其自然。”风霄道。 “每次一想这些问题,答案看上去都非常简单,但是真正顺着去做的时候,却发现障碍重重。”谢隅道,“这些障碍不是因为外物的阻隔,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千山万水,也没有能够去分析和理解的困难,修行却依旧寸步难行。真是奇妙啊!” “确实奇妙。”风霄道,“大道至简,世间万物的奥秘便在最容易看见却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为什么人总是看不见最容易最根本的东西,却总是去追逐那些看上去很高远实质上又很虚无缥缈的东西?”谢隅道。 “可能是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执着吧。这种执着执着着执着着,慢慢就成了内心坚定不移的信仰。人们相信什么,就看见什么,也就看不见这之外的其他的一切了。”风霄道,“这有没有可能就是所谓的一叶障目?” “风兄的话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谢隅道,“此时我在想,我可曾相信过什么呢?又正相信着什么呢?我现在的所思所想,是不是基于某种我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深信而产生的另外一种自以为是呢?” “是的话,如何?不是的话,又如何?”风霄道。 第116章 静安其身喝茶讲灵隐 “如果是,我会怀疑自己所看见的、听见的、谈论的一切,如此一来,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着落,这样会让我感到不安。”谢隅道,“如果不是,我会去想,这和一叶障目有什么区别呢?我这样是不是对的。这样会让我感觉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谢兄真是有趣。”风霄很爽朗地笑了,“不安有何可担忧的?松了一口气又有何值得庆幸的呢?” “真是犀利啊!”谢隅道,“可能是因为人有时候还是想要去抓住一些感觉心里能踏实些的东西才能有勇气睁开眼,走下去吧。” “为什么没有勇气睁开眼的时候要逼着自己睁眼呢?”风霄道。 “这一刻我想当然地想到了很多的理由,”谢隅道,“但是我忽然间发现这里面穿插的常常是谎言。如此一来,真相会更让人难过。所以才让人更难以忍受吧。” “确实让人难过。”风霄喃喃道,“但是没关系。一切都可以的。怎么样都没关系。” “是啊!”谢隅轻轻一笑,“怎样都没关系。” 两个人沉默地喝茶。 一时间万物远走,只剩下喝茶的人。 · 过得许久,谢隅放下茶杯,“与风兄同行真是好。” 风霄笑笑,“不后悔了吧!” “啊?”谢隅一时有些迷糊,“后悔什么?” “哈哈哈哈!”风霄但笑不语。 “啊!”谢隅反应过来自己当初邀请风霄时的场景,挠了挠头,“风兄真的很会读心啊!” 风霄笑笑,举起茶杯朝谢隅抬了抬,然后慢慢喝了一口茶。 谢隅也举起杯子,一杯茶之后,这从一开始就有些没头没脑的事就算过去了。 “谢兄跟我说说将要去的大陆吧。”风霄道。 “我知道的事情也是很久以前的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谢隅道。 “没关系。”风霄道,“当故事听听也不错。” “行,”谢隅给风霄斟了一杯茶,“我就来说说故事吧。” 风霄听着。 谢隅娓娓道来:“据我所知,万成大陆唯一通向的大陆叫灵隐大陆。” · 传说灵隐大陆是妖兽主导的大陆。 说是妖兽主导并不完全正确,只是因为灵隐大陆的妖兽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多,是人族修士和别的族别的修士的千万倍不止,从种类和数量上来看,灵隐大陆就是妖兽的主场。 灵隐大陆上的妖兽从一阶到十阶的都有,当然和通常的修为规律一样,低阶的妖兽多不胜数,修炼到中阶的时候,妖兽数量相对于低阶时至少要少七成。 都说妖兽修炼相对于别的修士来说更加容易一些,但是从妖兽本身的修为比例来看,并不见得高多少。 到得高阶的时候,妖兽的数量说比低阶少九成都算是高估了,实际上高阶的妖兽非常非常稀少。 只不过妖兽基数大,因此总体上来看,高阶妖兽的数量相对于人族和别的族修士也是非常庞大的。 妖兽的实力相对于别的修士来说,同等阶的修为上,妖兽普遍都要更有野性和爆发力,还更有持久力,可以说是碾压式的。 通常来说,修士们遇见同等阶的妖兽都会吃亏,一般都是能跑就跑,完全不会想着要斗一斗。 不是说修士们没骨气,而是妖兽实力实在太强了,没必要用自己的安危和性命去跟它们硬碰硬。 数量这么大的妖兽,又这么强横,那么别的修士在灵隐大陆还有一席之地吗? 自然是有的。 妖兽妖兽,始终是妖是兽。 是妖就有妖的克星,是兽就有兽的弱点。 为了自己的种族不被有心人利用弱点做手脚终至灭族,于是妖有妖主,兽有兽王,引领群妖众兽,繁衍种族,长久发展。 妖主兽王一般都是十阶的妖兽。 他们的灵智非常高,在众妖兽中,离飞升也是最近的一批,在实力上就非常有说服力。若实在有不服气的,简单粗暴地打服就是了。 如此,那些不服的还会心悦诚服。 妖兽的世界就是这样用实力说话。 除了妖兽之外,灵隐大陆还有灵兽。 · 如果说妖兽一听就知道是野蛮生长的,凭着天赋和运气开启灵智和修炼的话,那么灵兽就是天生有灵智能修炼的种族。 妖兽天生好斗,需要凭借不断地积累和极为重要的运气才能开智和修炼,因此虽然同样是吸纳天地之气,妖兽的气息却显得暴躁甚至暴烈很多,只有到达高阶之后,妖兽灵智更进一步,慢慢参悟修仙之道后,气息慢慢会平和下来。 相对于妖兽来说,灵兽因为天生仙缘深厚,整个种族的气息都非常的温和平顺,不急不缓,除了个别种族的特殊性,大多时候,灵兽的性子也会柔和许多。 灵兽为什么有这样的天赋和气运能够生而即可修仙呢? 这就要从灵兽的老祖宗说起。 传说,灵兽的老祖宗们都诞生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渐渐分明,远古众神俱在之时,那时候它们非但仙缘深厚,而且生而为神,根本无需修炼,命中自带神格。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上古众神以及众神兽都纷纷陨落,最终消失无踪,只留下了关于神的传说,以及后来的人一直心心念念的仙和灵兽。 而仙要找成神之路,比凡人修仙还要艰难。 因为成神之路根本没有。 或者说,完全无迹可寻。 于是仙有了成神的心病,灵兽有了返祖的执念。 他们无法生而为神,已经无比失落了,断断不能连修炼成神的念头也断绝了的。 因此,仙们都有一种“我和你不是一类人”的莫名界限,久而久之就发展成了高高在上。 灵兽们因为从出生开始一直都有着远古的传承,所以脑子里和骨子里也都有一种“我很高贵,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的矜持贵重感,极少理会世事,更不会主动去惹是生非,只是专注于寻找返祖或者成神的路。 因此,在灵隐大陆上,能看到四处横行无忌的,绝大多数都是妖兽,一般人几乎连灵兽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异想天开去契约一只灵兽了。 第117章 灵隐大陆往事细细讲 灵隐大陆的灵兽实际上才是灵隐大陆的真正主人。 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到了灵隐大陆,世世代代隐居于此,繁衍生息,从不张扬,安静生活。 他们选定了一块地方定居,如无意外,也几乎不会离开。 只有当灵隐大陆有事关灵兽命脉的大事情时,他们才会暗暗出去观察情形,做到了然于心,想出应对之策。 往往都是在别人还没有察觉的时候,隐藏的危机就已经消除于无声中了。 说他们是灵隐大陆真正的主人,是因为灵隐大陆最开始是没有的,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秘法,让这片当时还在孕育中的大陆最终真正生成,成为了非常适合灵兽居住的一片隐秘大陆。 在这之后的无数年过去,灵隐大陆得天独厚的天然环境才孕育出无数的妖兽。 灵兽们自然是觉察到了的,只是并没有进行干预。 那些妖兽诞生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天生也非常的有灵性,在本能的感知中,他们就知道这片大陆上隐约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那是他们诞生的来源,也是他们的敬畏所在。 而和那种神秘力量一脉相承的灵兽们自然自带相关的气息,会让妖兽们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所以哪怕无数万年过去,妖兽数量已经远超灵兽,也长成了很多高阶的领主,在灵隐大陆许多地方都能横行无忌,却依然不会在灵兽的地盘上闹事,甚至不会轻易踏足任何一只灵兽的地盘,连选择自己的领地都会自觉地远远避开灵兽们的地盘。 就这样,一个不惹事,一个有意避开,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灵兽和妖兽这两大种族反而相安无事。 妖兽内部之间却是因为种族天性以及对好地盘的占有,一直争斗不断,时不时还能搞得血流成河。 这种争斗也都不会延及灵兽的地盘。 可以说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 除了妖兽和灵兽之外,灵隐大陆在无数万年之后开始有了修士。 最开始的修士是妖修。 这些妖修是妖兽通过自身的修炼和对天地之道的参悟,化出了与天地之道十分相合相应的人形来。 无异于妖兽生涯的一次突变性的新生。 可谓是石破天惊。 在妖兽群中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 就连灵兽们都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灵隐大陆实在是一块宝地,连妖兽们都自然生出了更高的灵性来,能够参悟大道了。 有一就有二。 渐渐的,灵隐大陆悟透玄机,化出人形的妖修越来越多。 他们也摸索出了一种全新的修炼方式,开启了妖生修仙的新篇章。 · 之后灵隐大陆有了第二批修士。 便是机缘巧合下来到这片大陆的人族修士。 他们发现灵隐大陆天地之气得天独厚,灵气充沛,比之在别的地方修炼修为进境要快上无数倍。 而且灵隐大陆经历了无数载的积累,自然资源十分丰富。 又因为大陆上除了灵兽就是妖兽,许多人族能用上的东西都好好地生长着,无兽问津,所以长养得非常好。 人族修士如获至宝,当即决定找一片安全区域,采集一些珍贵的天材地宝之后,就一心一意修炼起来。 等到他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之后,他才仔仔细细跑完了灵隐大陆的大多数地方,切切实实体会到这方宝地的优越。 待他最终看到一片无主的宝地之后,不由得起了邀请可靠的亲友来这里定居的心思。 他深思熟虑之后,也就真的这样做了。 这些人族修士来到灵隐大陆之后,并没有做出大肆掠夺的事情来。 他们深切地体会过那种你死我活的争夺,知道那样是多么消耗人的事情,所以来到灵隐大陆后都自觉地保持着这里的平衡,只取用很少的自己能用得上的天材地宝。 渐渐的,他们的做法被一些妖兽看在眼里,性子稍微平和些的妖兽也就不再那么警戒了。 天长日久,人族修士和妖兽们也有了一些来往。 妖兽们把人族修士的修炼方式看进眼里,慢慢就有一些妖兽开始化出人形开始一种全新的修炼。 这就是万成大陆后来的妖修,可以称得上万成大陆上的第三批修士。 就这样,无数年过去,灵隐大陆妖修的数量也远超人修,但二者之间依然基本保持着某种默契的平衡。 反而是妖兽和妖修之间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一部分妖兽对于好好的妖兽为什么要化成人形那种奇奇怪怪的样子感到非常的困惑。 灵隐大陆太大了,并不是每只妖兽都知道妖兽若灵性足够,自己本身也能化出人形,只以为那些妖兽在学“人”,不做“妖”了。 最开始它们是不明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了不顺眼,连带着对人族修士都生出了非常深的排斥和仇怨来。 它们非常不明白好好的妖怎么能不做妖了呢?学人干什么? 很是愤怒和不满。 而对于那些让妖兽成为妖修的契机似的人族就连带着不满和愤怒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哪怕灵隐大陆没有人族修士来,妖兽中一部分在自己的摸索下也早就化出人形来了。 人形并不是人特有的东西。 人形是契合天地之道与道相合的东西。 人为什么被称为万物的灵长,就是因为人天生生而为人,与天地之道相应,得天独厚。 而妖兽们如果有参悟出天地之道的,自然会慢慢化出和天地之道非常相应的人形来。 只是随着与人族相处日深,化出人形的妖兽越来越多,妖兽们若没有生出足够的灵性,就更难理解了。 于是妖兽和妖修、人修之间渐渐产生了莫名其妙的隔阂。 这对于人族修士来说,真是天大的一口锅。 他们每每出去都会或多或少收获不善的妖兽眼神,严重的时候还会遭遇莫名其妙的妖兽攻击。 后来他们才在友好相处的妖修那里慢慢得知了真相。 无妄之灾啊! 他们哀叹三声,想想整个灵隐大陆妖兽的数量,还是决定老实做人,低调做事,继续安安静静地窝着修炼了。 第118章 往事不追来事亦不忧 风霄笑道:“如此,人族修士过去灵隐大陆岂不是非常不利。” “多少有点儿。”谢隅道,“但是天长日久下来,人族修士为了在实力上牵制妖兽,也建立了一个大势力,只要没有特别大的冲突,两方表面上还是能够相对相安无事。” “原来如此,”风霄道,“我们过去是住在人族势力中吗?” “这个说不好,”谢隅道,“那是一个学院,招收了人族修士,也有妖族修士,可以说是人修和妖修混居的。” “这倒是挺奇妙。”风霄道,“少有人修和妖修能够在同一个学院修习,并且还能和平共处的。” “确实,”谢隅道,“人族修士和妖修本来除了外表都是人形外,还有很多不同之处,修炼上也差别很大,原本也不会在一同修习,像灵隐大陆这种情况确实十分罕见。” 风霄看着他片刻,“你也挺奇妙的。” “是吧。”谢隅语焉不详道。 “你就和人修之外的修士都相处得非常好。”风霄道。 谢隅想了想,道:“或许因为比较投缘。” “或许。”风霄点点头,不再继续说这个。 “这次去灵隐大陆说不定还有很多奇妙的事情发生。”谢隅道。 “虽然说不定,但就只是去看看也很不错。”风霄道,“我还没有去过这样一个地方,不知道那样天地之气充沛的宝地,会不会也有很多灵植开智修行?” “肯定会有。”谢隅道,“不过灵植开智修行一般要比妖兽隐蔽许多,未必愿意让人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伪装。” 风霄但笑不语。 “如此我便感觉有很大一片宽广的天地等待着我去看一看了。”谢隅道,“这次我要好好观光观光。” “我也是。”风霄笑得非常开心,“天地真奇妙。” “真奇妙。”游儿拍拍手,“真奇妙。” “真奇妙。”风凌拍拍翅膀。 她和风凌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听故事,吃糖葫芦,此时也都欢喜起来。 “你们应该会很喜欢。”谢隅道。 “喜欢。”游儿高举糖葫芦,“去!” “哈哈哈哈!”谢隅揉揉她的丸子头,“先在万成学院住一阵儿,时机到了就去了。” 游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我们要去找谢白和池泱姐姐吗?” “不去。”谢隅道,“我已经给他们传了音讯,今天先休息,等到他们方便的时候会来找我们。” “嗯!”游儿找了一间自己喜欢的房间。 风凌也扑棱着翅膀决定了他和风霄的住处。 · 谢隅伸伸懒腰,随便进了一间没被选定的房间,舒展地躺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重生以后一直都在忙,最近也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忙着,都来不及安安稳稳地喘口气。 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真正舒舒服服地躺下,单纯睡过觉了。 哪怕修复了为神时的记忆,谢隅还是觉得,能够到点自然睡着,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了起来。 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但他此时睡不着。 自从来到万成学院后,他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说是牵引也不完全对。 但是也不是召唤什么的。 总之就是有点类似的感觉。 好像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那种隐隐的,被期待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 · 要说灵隐大陆有什么特别值得他关注的地方,谢隅之前还真没有特别留意过。 那时候一直在攒资源,想办法提高修为,保全性命,别的东西都顾不上。 这次虽然还是要攒资源,但是一切看上去都并不急迫了。 所以他内心便没有随时都被事情填满的感觉。 所以心还是要能够空下来。 空下来才能有所觉。 虽然觉知到了并不一定明了。 或许这一次重新修仙,是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是修行方式不一样,也不仅仅是心境不一样,修为的提升方式不一样,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或者说,是有什么是他曾经忘记了的,亦或是忽略了的东西,似乎要自己浮现在他面前一样。 虽然他并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可能和他有很深的牵连。 或许在他几辈子漫长的岁月中,真的有什么是他忘记了的。 谢隅翻了个身,多思多想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不仅脑子受折磨,身体也跟着不得安生。 他决定只管眼前事,没有来的,还没发生到眼前的,都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这样决定之后,他的脑子和心又空了下来。 好睡眠也悄然而至。 ·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谢隅浑身都舒坦了。 闭着眼睛又眠了好一会儿,睡够了,赖床也赖足了,才慢慢爬起来。 阳光透过窗纱斜斜照在青石的地面上,静谧安宁。 他又足足呆坐了许久,坐够了,才慢慢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众人都在厅堂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白流云在熬制院子里采的果子,做成新的糖葫芦,游儿在旁边边看边吃。 “你不要光看光吃啊,”白流云对游儿道,“记着点儿,学着点儿,以后自己也会做,想吃什么都方便了。” “不要。”游儿道,“有你做我为什么要学。” 白流云:“……” 听起来很有道理。 风凌从院子外面叼回来一些果子,不停往白流云锅里扔。 “你也洗一下啊!上面多少灰尘!”白流云怒吼。 “没有灰。”风凌道,“吃下去就看不见了。” 白流云把风凌刚扔下去的果子单独辟出一块地方,见谢隅出来便道:“菜鱼快来管管他。” “我管不着啊!”谢隅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看向在一旁摇着扇子喝茶的风霄,“让你快管管他。” “我也管不着啊!”风霄无辜地眨眨眼,“我也没有翅膀。” “噗!”游儿忍不住乐了,“我也没有翅膀,我会飞啊!” “这是能不能飞的事情吗?”白流云愤怒了。 “哦。”游儿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什么事呢?” 第119章 东隅桑榆万成小比开 “无事。”谢隅道,“你们玩儿吧。” 游儿又专心盯着锅里的糖葫芦去了。 “睡得很好啊!”风霄道。 “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了,真舒服。”谢隅在旁边坐下,端起风霄给他倒的一杯茶,“嗯,好茶!还是风兄懂生活。” “跟你学的。”风霄道,“我以前不会喝茶,自从跟你喝了茶后,发现这真是说不出的好,于是想起来以前还收集了些茶,拿出来冲冲看,味道还不错吧。” “很好喝。”谢隅道,“什么茶?” 风霄拿出一包给他推过去,“浅月。” “嗯?”谢隅有些惊讶,连忙打开来看,一股清幽的香味幽幽散发着,给人无限的安宁自在之感,“浅月你都有,太厉害了吧,怎么来的?” 浅月是几万米高的雪山悬崖上生长的一种灵植,月亮出来的时候就会发出细细的嫩芽,像月初淡淡的月牙一样,如玉如雪,清灵可爱。 采摘浅月只有一盏茶的时间,采摘的人要灵力清澈温和干净,如若不是,嫩芽就会迅速枯萎,在瞬间溃散,可见这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缘分茶。 “恰巧路过见到了。”风霄云淡风轻道,“顺手就采了点。” “真是好运道。”谢隅感叹,“我就经常是那种踏破铁鞋也难寻到这些东西的人,寻到了也碰不到生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也不一定能采到。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都会非常郁闷。” “哈哈哈哈哈!”风霄道,“每一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东边不亮西边亮,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怎么样都很好的。” “这话我爱听。”谢隅道,“蹭吃蹭喝也算是顺风顺水,我已经很满足啦。” 风霄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 “有人敲门。”风凌叼了一只紫色的果子进来,从缝隙里吐了一句人言。 谢隅和风霄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只不过当时聊得正好,谁都不想去开门。 此时天也聊完了,茶也喝好了,谢隅便慢吞吞点点头,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 来人是刘子林。 他朝谢隅道了声好,“谢丹师,今日起万成学院的新入门弟子陆陆续续要开始举行入门小比,大约持续十日,不知谢丹师和诸位道友可有兴趣去看看。” “都有哪些小比?”谢隅问。 “都是主流的能招到比较多弟子的门类,”刘子林道,“如剑修小比,法修小比,灵植师小比,丹药小比,符箓小比,炼器小比,阵法小比,音修小比等。” “万成学院真是人才济济。”谢隅感叹。 要知道,万成大陆长期以来只是一个灵气枯竭的大陆,修仙之人本就很少,万成学院竟然还要为新入门的弟子举办小比,可见其招收弟子之多,以及对新弟子的重视。 “万成学院每五十年才招收一次弟子,一次持续三月左右,就是为了能让万成大陆有仙缘的人都有机会来报名,尽可能地不错过每一个出色的修者。”刘子林道。 “如此我倒是很想去看看了。”谢隅回过头朝院子里喊,“你们要去看看吗?” “要去!”一群人答,非常地齐整。 “都去。”谢隅回过头对刘子林道,“烦请刘丹师带路了。” “谢丹师在万成学院的饮食起居都由子林负责,不必如此客气。”刘子林道。 风霄带着游儿和风凌出来了。 游儿丸子头上顶了一个糖葫芦大小的小鼎,非常可爱。 谢隅都为白流云的戏瘾鼓掌,太敬业了,看个新入门弟子的小比也要美美的出席。 “今天是什么小比?”谢隅手绘思绪问刘子林。 其他人也竖着耳朵听。 “音修小比。”刘子林道,“每年音修都是最先开始也最先结束的,新弟子们已经都入门了,举办小比其实是为了让音修院的导师们进一步了解每一个新弟子的特点和天赋所在,利于因材施教。” “学院真是用心。”谢隅道,“原本新弟子按理说本领还是有限,举办这个小比难免良莠不齐,相对于别的比赛来说可能不够好看,但是重在各展天赋,努力发掘弟子的不同之处,就足够让人敬重了。” “学院建立开始就是这样要求的。”刘子林道,“所以学院每一个弟子都能得到相应天赋的长老的指导,都能发挥自己的所长。也使得弟子们全都非常尊重学院,尊重院长和各位长老。” 确实难得。 很多见过世面的修者都会下意识地看不上偏远地方的大陆成长起来的修者,因为地域、见识、思维方式、修炼资源等因素的影响,偏远地区的大陆上出来的修者难免都会有很多局限的地方。 江天水一看就是见过无数世面的人,却对万成大陆的修仙人才这么看重,培养得这么用心,刚进门的第一步就这样的重视,抓得这样紧,谢隅不得不说真是太难得了。 这样一来,或许万成大陆的修仙者们哪怕原本平平,只要得到了合适的指导和尽心的培养,也会越来越好,万成学院不人才济济都难。 而这背后是对人本身的信任。 相信修者们向着合适自己的方向走去,都能到达他们一生中最遥远的地方。 而不是一开始就妄下定论,一开口就轻易决定了每一个人的一生。 这是真正的对人的培养。 真是最难做到的。 在这样一个无数载都是灵气枯竭的大陆,更是难上加难。 这其中要耗费的不仅仅是数不尽的学院资源,更重要的是学院的向心力。 一定是从上到下每一位学院的人都达成这样的共识上下一心,才会一直延续这么多年。 这样尽心尽力培养出来的修仙人才,如果没有特别特殊的情况,是很难背叛学院的。 只是,万成学院的院长江天水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来万成大陆做贡献吗? 或者纯粹是为修真界培养人才? 或者就是想要这些人至死不渝的真心? 不管是什么样的目的,这些背后一定有更多的东西。 或者,图谋? 第120章 蹊跷渐显先静观其变 谢隅不由得想到,那些离开了万成大陆去到灵隐大陆的优秀弟子们,后来都去哪儿了? 他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或者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 为什么他会没有半分注意? 按理说不应该。 万成大陆的人才去到灵隐大陆,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没理由完全不关注一二的。 那么,非常可能的是,在万成学院千辛万苦选取的人才们,去到灵隐大陆后全都音讯全无。 要么从来没有离开过灵隐大陆,不,应该说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天水在灵隐大陆建立的那个唯一的人族修士势力,升龙学院。 因为从来没有露过面,因此就不会有任何音讯,甚至连一点点传言都不会有。 如此一想真是太奇怪了。 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瘆人。 难道这些人从万成大陆选拔到万成学院,又从万成学院费尽周折送到灵隐大陆的升龙学院,就真的只是为了让这些人一心一意修行? 太不可思议了。 善事哪有这样做的。 谢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 · “风兄,”谢隅给风霄传音,“我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为何?”风霄问。 谢隅把他刚才的所思所想跟风霄说了。 “若是如此,当真有些怪异。”风霄道,“正好我们可以借着看新鲜观察一二。” “我忽然担忧不知有什么在等着我们。”谢隅道,“如果里面确实有蹊跷,江天水为什么会让刘子林带我们去看?他就不怕我们看出什么来?” “或许我们要去别的大陆的意愿太明显了,而整个万成大陆又只有江天水才有一架可以载人穿越大陆的飞舟,他就有了底气。”风霄道。 “果然底牌是不能太快打出去的。”谢隅道,“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套路呢?” “或许是因为真诚需要的往往比套路多很多,也往往没那么好看。”风霄道。 “真是让人难过。”谢隅道。 “那是别人的事,你不必为此消耗自己的心和情感。”风霄道。 “风兄!”谢隅道,“你真智慧。” 风霄笑吟吟扇着扇子,步子悠然地走在谢隅旁边。 · 他们拐过了几个院子,沿路都有修士跟他们问好,非常礼貌。 热情不热切,有礼不疏离。 恰到好处的问候和招呼。 想来是江天水交代下去的,真是上下一心啊,如此恰如其分。 谢隅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了一点警惕。 他当然不至于认为江天水要大费周章来一个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 但就是有点儿奇怪了。 他虽然没有去过别的势力,但以常理来说,这些人的表现也多少有点儿太自然了些。 反而有点说到做到的刻意了。 前方便是人群涌动处,有丝竹之声隐约起伏,似是在练习。 看来是音修小比的地方到了。 谢隅按下心中所想,远远抬头看去。 一座镂空的多层环形竹楼高高伫立,每层都或坐或站着一些修士。 环形中央是一座高高的石台,上面现在一片空空,什么都没有。 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谢丹师来了。” “真的是谢丹师。”有人道,“他竟然也回来看新弟子的入门小比。” “惊讶什么,昨天院长不是传下话来了吗,谢丹师是院长的贵客,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有人道。 这些人显然就是知道他们在外面卖糖葫芦的事情的,却都默契地没有提一句。 他们小声讨论了几句便停下了,寻寻常常和谢隅一行人打了招呼,并没有蜂拥过来。 谢隅默默赞叹万成学院的令行禁止如此的出神入化。 哪怕如此,修士们仍然是活泼泼的,并无一丝僵硬和死气。 这才是万分难得之处。 “江天水果然不凡。”风霄对谢隅传音道。 “了不得啊了不得。”谢隅应声。 · 他们一行人被刘子林带到了第三层的一间大屋子,里面准备了舒适的桌椅和茶水吃食。 众人一一落座,每一个人的视角都恰到好处地看向中央的石台。 这座外面看着明明是镂空的竹楼,走进来却发现那些所谓的镂空其实是一些折叠影像。 这座竹楼实际上是一座空间法器。 万成学院果然家底深厚。 却如此不显山不露水,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座万成学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谢隅觉得这辈子进来走一遭果然是对的。 人的记忆会出错,道听途说的消息也会出错,不亲自来走一遭,看一眼,很多东西或许完全都会南辕北辙,面目全非。 即使转达的是一部分的真相,隐藏了一些别的东西,仍然会导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所以说世界真奇妙。 人更是奇妙。 · 石台边的大鼓被敲响。 “万成学院第一千零八届新弟子入门小比正式开始。”有人不徐不慢宣布,声音均匀地传遍竹楼的每一个地方,不多不少,不高不低,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万成学院真是讲究啊!”谢隅道。 “他们好喜欢卡在刚刚好的点上哦。”风霄笑道。 “是的哦。”谢隅也道。 他一开始就知道风霄经历丰富,见多识广,很有可能跟他来自同一个世界,所以当风霄时不时用现代时的语气说现代时的话语的时候,他就会很轻松地跟风霄应答一番。 好玩,有趣,也很轻松。 如此想来,风霄其实也一直没有隐藏这些。 谢隅虽然以前有一些猜测,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现在他更不会问了。 有缘便聚,投缘便聊。 其余都是多余。 不如就这样,大家轻松愉快,顺其自然。 当然他有时候也会想,好的缘分如果永远都是好的就好了,相聚的人能永远相聚就好了。 这时候他就会感觉到,在现代时活着的那份深深的孤独,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他依然有一些不愿放下的执着。 总是会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候探出头来,钻进心里,烙在温暖的内心深处。 第121章 看小比意外得知传承 所以虽然恢复了为神时的记忆,神魂归位,谢隅依然感觉现代短短二十多年的时光是非常特别的。 而细细一想要说出个究竟来,又似乎难以捉摸。 他也就不刻意去探寻了,就这样保留着,时不时探出来的时候,他再仔细体会就是了。 · 原本空空的石台上走上去三名弟子。 走在前面的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步伐轻盈,手里抱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大鼓。 大鼓通体深黑,隐约可见一些暗纹。 大鼓两边垂下两根朱红鼓槌,在小姑娘的走动间和鼓不时轻轻碰撞着,发出非常非常低的脆响。 那竟然是一面石鼓。 “谢隅,这个鼓好重啊!”游儿道。 “是啊!”谢隅摸摸游儿的丸子头,“但是没关系,她已经进引气入体了,运转灵力还是能拿得动的,你看她步子,可见还拿得颇为轻松。” “嗯。”游儿点点头。 走在第二位的是一个黝黑的少年,也是刚刚引气入体不久,单手架着一把精巧的架子,上面挂着十一面大小相同的小铜锣。 “谢隅,这是什么?”游儿问。 “似乎是云锣。”谢隅不是很肯定,因为云锣一般是十面。 “是云锣。”风霄道,“曾经听说有一个流派喜欢用十一面的铜锣,如今算是见到了。” “这个不重。”游儿道。 “嗯,很轻。”谢隅点头。 走在第三个的是一个神色有些忧郁的青年,修为在炼气二层,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 他走上台的时候谁也没看,就一直低垂着眼皮,腰上挂着一把金色的唢呐。 “谢隅,这个人不开心。”游儿道。 “是啊。”谢隅道,“世上难得开心人。” 游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他。 “这是人间常事,”谢隅笑笑,“能在可以肆意开心的年纪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一直开心是不容易的。” 游儿小眉头轻轻皱起来,“为什么要不开心?” “不知道啊!”谢隅道,“每个人不开心的原因都大不相同,太难知道了。” “不开心要怎么办啊?”游儿问。 “不怎么办啊。”谢隅道,“就这样呗,不开心也是人本身的一种感受,来了就受着就好了,不需要怎么办。” 游儿还是皱着小眉头,看向那个眼睫低垂的青年。 · “音修小比第一场,青青,何问,申百约三人同台表演通天石鼓,问天云锣和追云唢呐。”介绍的修者简单道,“小比开始。” “名字倒是很有意思。”风霄道。 “乐器的名字好像都有深意。”谢隅道。 “这三样都是传承曾经断绝过很久的乐器。”风霄眯眯眼,“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 谢隅听说如此,微微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开始发生了。 他却半点端倪都抓不到。 “谢兄不必忧心,”风霄道,“前一阵儿传出来万成大陆的十万废墟之境发现了一个通幽秘境,里面出现了许多许久不见的传承,想来这些人的传承就是那里得来的。” “哦?”谢隅许久没有关注通幽秘境的动向,没想到通幽树竟然搞出了传承,“这倒是很了不得。” 风霄看着他笑而不语。 谢隅瞬间有点心虚,弱弱道:“这个我确实就不知道了。” 风霄只是扇着扇子,继续看向高台上。 那三人已经开始演奏。 明明是三个人三种不同乐器的表演,却出乎意料的和谐,很有一种同声相应的感觉。 似乎是很久没打照面了,难得一起叙话聊天,意外地不生疏,还带着曾经的熟悉,再见依然如故的欣慰和欢喜。 谢隅在欣赏之余跟通幽树传了个音,顺便把这个演奏的画面传了过去,“老兄,你在哪里搞出的这些失传已久的东西。” “吾可沟通三界,连接任何一座大陆,什么东西拿不出来。”通幽树不以为意道。 “是是是,早知道老兄你神通广大,”谢隅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给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么个大鼓?” “那是她自己完成了考验得到的,不是我给的。”通幽树道,“东西都放在一处,完成考验的人会得到一样跟她自身相应的奖品,那个石鼓就是那个小姑娘的奖品,她拿着那鼓可是非常高兴的,当时就敲上了,震得我头疼,就把她请出去了。” “一面久不见天日的通天鼓也能让你头疼,你是不是太娇弱了点。”谢隅调侃道。 “我就烦这通天鼓,”通幽树道,“没事儿就朝天喊一通,也没见天理过他,喊得那么起劲儿干嘛呢。” “哈哈哈哈!”谢隅道,“通天鼓现在有一样喜欢没事就敲两下的搭档了,说不定就把天喊应了呢。” “那我管不着,”通幽树道,“只要不在我的地盘上闹哄哄的,谁管他喊得应还是喊不应的。” “那个云锣呢?”谢隅问。 “那个劳什子云锣是一个老头儿哭着喊着求我收下的。”通幽树道,“我就是在那个世界采集了点东西,他就抓着我的树干不放,非要我把东西给他传出去。” “那你还是很善良的。”谢隅道,“都没有一把把他挥出天边去。” “他就是一缕残魂,固守着这架云锣,看着多少有些可怜。”通幽树道。 “原来如此。”谢隅点头,“拿了金色唢呐的青年又是怎么回事?” “他进通幽秘境什么都不干,一天到晚在四处寻死觅活的,怎么都死不成,成天就那样一脸幽怨地乱窜,去了一趟问心幻境出来就不要死要活了,还带了这把唢呐出来。”通幽树道。 “哟!”谢隅道,“这倒是有趣了,你还救了他一命啊!” “是你救了他一命。”通幽树道,“通幽秘境被改造之后谁都不能在里面死去。” “啊?”谢隅有些不解,“怎么回事?” “生生不息之气会转化所有的死气,”通幽树道,“没有死气能存在超过一瞬间。” “这我倒是没想到。”谢隅道,“肯定是大阵自行运转出了新功能。” 第122章 看小比故人不期而遇 “或许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再看看。”通幽树道,“顺便优化一下获取传承的规则。” “我今晚就回去。”谢隅道,“我想看看你整的那些传承。” “把游儿带回来,我给她存了好多好吃的。”通幽树道。 “好。”谢隅道,“可能还有两个朋友哦。” “你的地盘你做主。”通幽树道。 “那是你的地盘。”谢隅道。 通幽树没再理会他。 台上的小比已接近尾声。 乐器本身自然是很出色的,但演奏的人修为没起来,发挥不出这些乐器的真正水平,此时发出的说确切些就是一些乐器和鸣的音符,全靠乐器本身的质量撑着才没跨。 当然这也不是演奏会,上台的也不是演奏家,只是新入门的弟子,展现他们各自的特长,呈现出他们现有的情况。 因此这个新弟子的入门小比与其说是小比,不如说是摸底考试。 就是不知道万成学院有没有能指导这三位弟子修习他们获取的传承了。 如果在别的大陆,很多人获取了了不得的传承都会在能掌握之前藏起来,以免被人夺取或者谋害了。 万成大陆可能是太久没见过上古的传承了,这些人大剌剌的竟然抱着传承来当学院弟子。 学院当然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有点类似于羊入虎口。 好在通幽树给每种传承都打上了非常强烈的个人印记,如果被强取豪夺,乐器都会重新飞回传承之地,也就是回到通幽秘境,那些进行强取豪夺的人也将被打上烙印,永远失去进入通幽秘境的资格。 这些信息在获取传承的时候就会被传达给获得传承的人。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放放心心来万成学院当弟子。 只是,人心难测,这中间还是有很多漏洞的。 比如获取传承者被花言巧语骗得晕头转向自愿给出去了,或者为了所谓的报恩什么的送出去了等等。 这世上骗人的把戏数不胜数,强取豪夺永远都是下下之策,往往都是无脑的人或者实在别无他法时才会用出来。 在此之前,这中间可翻出的花样可太多了。 难怪通幽树让他回去完善一番传承规则。 作为一棵上古的神树,通幽树自然有着非常大的智慧,也旁观过许许多多的尔虞我诈。 但旁观永远是事不关己的,许多的东西看过了便罢了,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只有当事情真正发生在眼前,把自己牵扯进去的时候,那些看过的桥段才会重播,然后才知道自己当局者迷,哪些地方没有考虑到位。 通幽树此时就是这个情况。 他既然让谢隅回去完善传承规则,自然是目睹了传承被骗取的各种狗血事件,真是槽多无口。 让通幽树一棵活了无数万年的古树觉得上当了而无比郁闷的同时,也大呼开眼了开眼了。 · 谢隅一行人继续看接下来的小比。 这一次上来了四个人,手中拿着的都是笛子。 只不过有一根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做成的骨笛,有一根是万成大陆特有的眠竹做的竹笛,有一根是不知道用什么泥烧制的陶笛,有一根是某种金石做成的笛子。 各有千秋。 这些笛子品级都不高,看着都不像是传承得来的。 特别是那根用眠竹做的笛子,看上去甚至还有毛边。 谢隅抽了抽嘴角。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谢白。 好家伙。 谢隅一直以为他肯定要整成战斗系的去打架,没想到谢白随随便便削了一根竹笛当音修来了。 要说他附庸风雅吧,这都没有修一下的毛边实在是让人不敢说有什么风雅的。 难道是糙美。 啧啧。 “哎哟!”白流云首先在通灵群里发言,“谢白怎么搞得这么文绉绉地出场了,我一开始都没敢认。” “啊呀,”游儿道,“真的诶,他好文静哦。” “哦呀,”风霄道,“这就是谢白啊!” “原来是谢白啊!”风凌道。 “你们可真闲啊。”谢隅道,“找不到话说了吗?” “一直都在传说中,现在见到真人了,自然是要感叹一下的。”风霄轻轻扇着扇子笑吟吟道。 “我也要感叹一下。”风凌扑扑翅膀。 “谢白为什么不打架?”白流云问。 “你问他啊。”谢隅道。 “我跟他传音他不理我啊。”白流云道。 “他也不理我。”游儿道。 “他才炼气三层,”谢隅道,“很难隐藏一些东西,当然是能不动就不动的。” “小白道行还是嫩了点儿。”白流云道。 “他这左派像道行嫩了点儿的吗?”谢隅啧啧,“你看他看家本事都不拿出来,随随便便拿根竹子就上场了,哪里像是嫩点儿的,都气定神闲得老气横秋了。” “哈哈哈哈,”白流云道,“小心他听见这话跟你打架。” “他暂时还不敢。”谢隅继续啧啧道,“老谋深算着呢,说不定哪天就拿刀砍我了。” “你们的友谊这么大动干戈、曲折动魄的吗?”风霄问。 “这是我的债主。”谢隅道,“我欠了他巨款,是能砍死我的那种。” “哈哈哈哈!”白流云道,“没想到他非但没砍死你,还给你好脸色看,是不是很惊悚?” 白流云一直也没对谢白发表过什么议论,谢隅还以为他修口德了,没想到都攒起来炮轰他了,顿时有些郁闷。 “比诈尸好多了。”谢隅装作云淡风轻地道。 “听起来也是惊心动魄得很呢!”风霄道。 “是的啊。”风凌道。 “谢白挺好的。”游儿道,“只是爱损谢隅。” 这刀可以不用补的。 谢隅更郁闷了。 没想到只是出来看个新弟子入门小比,也能让自己成了被看戏的对象。 “哈哈哈!”风霄道,“看起来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算是吧。”谢隅道,“他主动握手言和了。” 风霄看着台上十四五岁的少年,当然不会认为一个这么点儿年纪的半大小子能让谢隅欠下会被砍死的巨款。 只是他见过太多人和事,并不会去窥探别人的过往。 第123章 投缘不投缘是个问题 笛子演奏开始了。 还是一起的。 四人各自吹一曲自己擅长的,音乐声此起彼伏,不同质感的笛音错落着,还挺有节奏感。 谢隅恶趣味地想到了鱼目混珠的典故,在想谢白不会是要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吧,结果没想到谢白竟然真的会吹笛子,吹得还挺挺有模有样,好到能凭着这本事顺利进入万成学院,还不招眼。 “他什么时候学会吹笛子的?”谢隅问。 “天知道。”白流云答,“这个人多少有点儿神神叨叨的,写字都能凭意念就会了,可能吹笛子凭意念也不在话下了,真是个石破天惊的人才啊!” “啊!”谢隅深有同感,但他不想议论太多谢白私人的事情,就只是象征性地附和着感叹了一句。 天知道他内心那种类似于“卧槽”的感叹不亚于白流云。 凭意念就会了什么的,这是什么神奇技能,还给他这种学很多东西都笨手笨脚的人一条活路吗? 他心中再次肯定谢白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看看这挂开的,就差一步登天了。 风霄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吐槽,哪怕听得没头没尾的,也并不打听一句多的。 风凌也意外的非常安分,没有半句多言。 “笛子真好听啊,”游儿道,“我也想吹笛子。” “小心吹成个鼓鼓的腮帮子,丑死。”白流云道。 游儿瞪圆了眼看台上的四个人,一个一个挨着看过去,专门看人家的腮帮子,“哪有鼓鼓的,明明都很好看。” “他们这是刚学,自然还没有鼓起来,”白流云信口胡诌,“等以后吹久了,鼓起来的腮下不去了,跟气球一样,就会丑成气球了。” “那太可惜了。”游儿道,“那个吹骨笛的小姐妹还挺好看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哈哈哈哈!”风霄被她逗笑了。 “白流云胡吹呢!”谢隅道,“吹笛子的都能吹成那样,还怎么风雅得起来,不得把人给吓死啊,那谁还敢学,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的,不至于吃香成故事话本里的常青树。” “诶,真的耶。”游儿气哼哼,“溜圆你又使坏。” “没事儿发挥发挥想象力嘛,”白流云被戳穿了依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万物没有联想,世界该会怎样?世界的丰富多彩都是人想象出来的,多想想才健康。” “哦。”游儿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她长期都跟白流云一起混着,学的很多东西都来自白流云。 待人接物,认识事情,处理事情,几乎都是跟着白流云的步子和习惯来的。 所以也一直觉得白流云跟她说的都是对的。 这次白流云信口胡诌她都信以为真了,还真情实感地为那个小姐姐担忧,可见白流云在她那里的影响力。 但她跟白流云相处久了,也会生出一些本能的疑惑,并不会盲从白流云,时不时都会针对白流云的很多东西真诚发问,白流云如果意识到自己的言论会影响到她的三观和正常的判断,自然也会停止胡说八道,回归一本正经。 若是一些不打紧的,他就会故作神秘,逗游儿。 只是白流云自己的三观都是在全世界拼凑来的,很多都非常的个人化,因此他的判断还是无法完全作为一个依据。 所以谢隅有时候会拉扯一下,以免小姑娘学得过于歪了些。 倒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游儿终究要和很多人和物事打交道,常理的东西不能过于不同了。 “谢白要靠这桩吹笛子的本事去争取船票吗?”白流云问,“此时也看不出他有多大的优势啊,这样怎么能脱颖而出?” “不急,好货沉底,可能大招在后头。”谢隅一点不担心。 谢白一个被老天爷开了大挂的,怎么能没有大招呢?怎么可能搞不到船票呢? 这是不可能的。 果然,话音刚落,谢白就跟听到他们讨论一样,从平常不拉垮的四重奏中微微加了个波浪音,随机便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吹法,反手把笛子转了一圈,开始炫技。 “哟!”白流云道,“这操作够溜啊,跟开过百十来个演唱会似的。” “天赋异禀。”谢隅道。 “他们就这样一个入门小比就能拿到船票吗?”白流云问。 “大概是吧,”谢隅道,“不过好像要进入一个什么榜的前十还是什么的。” “那谢白这波应该稳了。”白流云道。 确实稳了。 原本只能说听上去不错,但多少有些千篇一律的笛子演奏,忽然变了个音调和风格,却神奇地非常和谐。 这样的和而不同,确实足够谢白脱颖而出了。 却又不会过于招眼。 因为他的这一改变,反而把别的几位新弟子的笛音特色更加凸显了出来,突然好像大家的水平都一起上了个台阶,非常的神奇,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连其他吹笛子的弟子本人都没觉得突兀,还以为是自己超常发挥了。 于是台上的表演忽然间就进入了热火朝天的阶段,引来了观众一阵啧啧称赞。 这种称赞还全都是给台上的四个人的,并没有单独把谢白拎出来单独表扬。 可见谢白的本事。 谢白还是一如既往的将分寸拿捏得恰如其分。 从这一点上来说,谢白跟万成学院应该算是非常投缘了。 都是同样地让谢隅感觉到有些不自在的恰如其分。 好像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说不出的不舒服,但细想又都没有错,要仔细斟酌一下,还挺好。 让谢隅感觉非常的别扭。 但只要这些东西不用在他身上,他也用不着去斤斤计较。 看,他都对自己用上斤斤计较这个词了。 若是他再叽歪一下,说不定就会成为吹毛求疵了。 可见谢白这人的可怕。 跟万成学院一样,完全不显山不露水,但就是让人逃不出他的五指山那种,非常笃定的掌控感。 是谢隅讨厌的感觉。 谢隅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因为仔细论起来,谢白要说有什么原则上的错误,还真没有。 但他为什么会不舒服呢? 第124章 怅然若失与不期而得 这好像是个无解的事情。 就像很多人明明才打了个照面,双方对彼此一无所知,但就是莫名地互相看不顺眼。 也像世界上有一些奇怪的人,明明也是擦肩而过,却能够一眼万年,倾盖如故。 这种事情不管是放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还是玄幻的修真界,都是没有答案的东西。 所以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是人们难以窥见的奥秘,或许,也是所有世界的真相。 所有的世界是哪些世界呢? 所有的世界真的有真相吗? 世界的奥秘到底是什么? 谢隅不受控制地想了下去,连笛子四重奏结束了,四个人都下台了都没发现。 · “我晚上过去找你们。”谢白回到新弟子们聚集的那片区域,朝他荷包里的竹叶传了个音。 谢隅感觉到荷包微微发热才发现,立马收敛了心神,朝台上一看,已经是下一波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竹叶给谢白回话,“晚上我们要去一趟通幽秘境,你要去吗?” 他因为潜意识里对谢白的防备,一直没有跟谢白交换过灵力纹路,更不要说签订神魂传音的契约了,所以他们俩通话全靠谢隅给谢白的那片翠绿竹叶,别人也难以察觉。 “我现在是新入门弟子,不让出学院的。”谢白道,“你们回来我再去找你们吧。” “行,”谢隅道。 高台上新上来的也是四个人,都披着灰白的斗篷,各自抱着一把阮。 谢隅还以为他们披斗篷是表演需要,所以也没有怎么在意。 “池泱姐姐在上面。”游儿轻声道。 谢隅这才认真看了两眼,那个坐在最右边的,不是池泱又是谁? “她不是想去打打架的吗?怎么也去表演音乐了?”谢隅一头雾水。 “她入门之前问过我,我让她改成音乐的。”谢白回了一句。 谢隅还以为自己是在几个人的通灵群里说话,没想到还没退出竹叶传音,这一句直接传给了谢白。 既然说到这里里,谢隅干脆问:“你们是有什么打算吗?” “当音修没那么打眼。”谢白道,“池泱姐姐本来就会弹阮,她也来当音修的话不容易被人看穿身份。” “我还以为你要去万成学院大杀四方,然后狠狠出个风头。”谢隅道。 “这有什么风头好出的?”谢白哭笑不得。 谢隅心想,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你憋了两百多年都能稳得住,不去杀杀四方发泄发泄才更奇怪了。 他沉默以对。 “我还不至于变态。”谢白突然道。 “哦。”谢隅对于再次被谢白看穿了想法已经学会了不尴尬,木着一张脸道,“那就照顾好池泱。” 池泱应该是谢白变态路上的一根绳子,多少能拉着点儿,以免谢白突然狂化了。 谢白自然听懂了谢隅的意思,只是遥遥看向谢隅,露出个意味不明且别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但风霄看见了。 他扇着扇子,也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谢隅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帮人除了白流云傻点儿,其他都是人精。 其实白流云也不是傻,就是有时候不愿意拐弯抹角,就愿意莽着干,觉得有劲儿。 看着傻不拉几的,实际上也猴儿精猴儿精的。 所以算下来,周围没有一个傻子,他自己倒像是那个傻的了。 谢隅默默叹气。 · “你怎么了?”游儿关心地拍拍他的手。 谢隅心中一暖,还好还有个不熬心的。 他摸摸游儿的丸子头,“我有些想吃甜的东西了,你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一点。” “好。”游儿拿出装零食的荷包使劲儿掏了掏,掏出一堆各色各样的吃食堆在谢隅手心,“都给你。” 谢隅也不推辞,随手拿了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放,觉得一下子就好受了许多。 “喝点茶。”游儿道。 “嗯。”谢隅确实吃得有些急了,有点儿噎。 “你是不是饿了?”游儿问,“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谢隅喝了一口茶顺了一口气才道:“不用,就这些就可以了。” 游儿又不放心地给他塞了一堆吃的。 谢隅没有多言,继续一个接一个地吃了。 甜食真是治愈。 谢隅莫名其妙受伤的小心灵就这样被抚平了,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听听高台上的演奏。 · 令谢隅惊讶的是,池泱的阮可以说得上弹得出神入化,非常的有韵味。 轻轻柔柔的弹奏中,一股化不开的浓稠哀怨弥漫着,却并不黏腻沉重,反而像是云开雾散后的怅然若失。 听得人心无端端揪了起来。 没有让人跟着她哭跟着她笑,而是会让人生出一种关切的担忧。 这种担忧是对池泱本人的担忧。 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破碎了,消失在吹拂的风中。 让人很是挂念和珍惜,不愿意这样一个人就这样不见了。 很希望她能好好的。 对,就是好好的。 一种非常纯净而纯粹的纯纯祝福,只有温柔和爱,别无所求。 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也是万成大陆上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要知道,祝福的力量可是无法预料的,连修真界的玄学都难以真正解释清楚。 很多人都想得到,但是这实在太难了,也往往无计可施,如果非要使用手段去玩弄人心获取,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得到祝福本身就非常不容易了,还要得到纯粹而纯净的祝福,更是难上加难。 但池泱就这样得到了。 在完全出乎意料的时候。 谢隅眼见着池泱身上聚集了许多淡淡的金色力量,纯净温和地包围着她,最终在她的身上消失不见了。 池泱的修为却在一瞬间隐隐有了突破,悄无声息地达到了炼气二层。 这自然没有被人发现。 谢隅给他的簪子把这一切的东西都屏蔽了,别人窥不见分毫。 谢隅能看出来是因为簪子是他炼制的,他非常懂上面的任何细微的变化。 池泱竟然可以靠弹奏阮涨修为,这是谢隅完全没有想到的。 池泱沉醉在弹奏中,或许自己暂时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从今以后,她便开辟了一片修仙的新大陆。 第125章 缘由成迷知花落谁家 阮是温柔的乐器,却又透着一股子自自然然的大方坦荡,和台上四人的打扮恰恰相反,形成了拉扯人心的反差。 四个人的阮各有各的好,弹奏阮的心境和手法却各有不同,传达的东西,让人感受到的也是千差万别的。 但池泱是唯一一个在弹奏中悄悄增长了修为的。 从这一点来看,池泱更像个名副其实的音修。 只是这个本质上的优势现在在座的人除了谢隅谁都看不出来。 万成学院的导师们教不了她。 谢隅当然知道池泱只是想通过成为万成学院的弟子,爬上学院优秀弟子榜单,然后争取拿到去往灵隐大陆的船票,但此时也希望池泱以后能够获得自己的机缘,在音修的路上走得更远。 当然能够顺利去往灵隐大陆,对池泱来说说不定正是一个机缘。 那里有灵凰族的后代,或许能够探知一二池泱与凤凰神火的关系,找到池泱的真正身份。 池泱应该也是带着势在必得之心来的,也选择了合适她自己的比赛方式,不仅增加了修为,还顺利靠着出神入化的弹奏俘获了在坐的所有人的人心。 人心所向不论是在哪里都是非常重要的。 池泱的船票应该是稳了。 果然,演奏完毕之后,一朵紫色的花飘落在池泱的手上。 这代表着她是新入门弟子中最优秀的弟子之一。 其余的三位手中各自拿着一朵红色花朵,说明也是很优秀的,只是相对于紫色花朵的弟子还有一些距离。 谢隅之前没注意,现在朝谢白手上看去,果然也有一朵紫花。 而第一次上台的三个人也全都有一朵紫色花。 看来这些人都被预定下了。 也不知道发放什么颜色的花朵的具体标准到底是什么,因为第一轮上台的三个人演奏水平几乎都是没有的,占的是传承乐器的优势。 第二轮上台的四个人中,其余三个人的笛子显然都是精心准备的,而谢白那留着毛边的竹笛也是显而易见的粗糙,最终却是谢白得了紫花,其余弟子得了黄花,比红花还要逊色一些。 看来笛子真的是最卷的。 明明他们演奏得都很不错,但可能因为太常见了,要求反而更高。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白还能在粗制滥造中脱颖而出,也太开挂了。 谢隅暗暗酸了一把。 第三轮上台的四个人乐器倒是差不多的,演奏水平也都很高,池泱的优势并不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影响了人心所向,其中幽微非常难以察觉,也很难当成一个评价标准。 但结果就这样出来了。 至此已经有五个人得了紫花。 只是一个音修弟子的入门小比就选下了五个人,这个概率好像也太大了些。 谢隅觉得应该还有一轮筛选,否则飞舟是放不下那么多人的。 接下来还有琴,筝,琵琶,瑟等乐器上场。 都是非常常见的乐器,也是因为常见,要求也比别的乐器要高出许多,能脱颖而出的人寥寥无几。 不知不觉太阳也要落山,第一天的新弟子入门小比暂告结束。 · “风兄,可要与我们出去走一趟?”谢隅凑到风霄旁边轻声问。 “行啊!”风霄轻声道。 “你都不问问要去哪儿吗?”谢隅神秘兮兮道。 “去哪儿啊?”风霄也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悄悄问。 “十万废墟之境。”谢隅用气声答。 “好的。”风霄点点头,几乎无声。 谢隅心情一下子就非常好,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起来。 等回到了他们在万成学院的住处,谢隅一行人跟一路陪同了大半天的刘子林告辞后,就朝着十万废墟之境去了。 他们没有在万成学院范围内大摇大摆拿出飞行器或者御剑飞行,而是走出了万成学院好远,才坐上了白流云变成的云朵往十万废墟之境飘去。 十万废墟之境周边已经不再荒芜,许多修士都在周边晃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白流云一个隐身法便隐去了一行人的身影,毫不停留地直接穿过结界,进入了通幽秘境。 风霄轻轻摇了摇扇子,一脸兴味盎然。 “风兄,欢迎来通幽秘境做客。”谢隅道。 “我的荣幸。”风霄道。 这一刻,他显然明白了谢隅与通幽秘境的关系,大大方方接受了邀请,并表达了感谢,也并不多问,更没有觉得谢隅是请君入瓮要加害于他。 非常坦荡。 非常干净。 有些人的相处,是不需要多费口舌的,更不需要几番绞尽脑汁的字斟句酌,反复衡量。 只是想到便做了。 简简单单。 谢隅感到非常舒心。 他也不是没心眼,只是莫名地就觉得风霄不是他需要用心眼来打交道的人。 这样的人在他两辈子的生命中,都非常少。 他却最愿意跟这样的人相处。 自在。 · 秘境里有几个在闯关的修士。 谢隅没有惊动他们,直接来到了通幽秘境的核心,通幽树所在之处。 “老兄,我回来了。”谢隅朝通幽树挥了挥手。 通幽树这次苏醒后就慢慢习惯了谢隅跟他说话的新调调,面无表情晃了晃叶子。 他们从白流云的云朵上下来。 “通幽树我来了。”游儿朝通幽树扑过去,大大地给了个拥抱。 通幽树轻轻拍了拍她。 “风兄,可要去秘境四处看看?”谢隅问。 “很有意思的秘境,我正有此意。”风霄道,“谢兄不必陪同了,我带着风凌去转转。” 风凌扑扑翅膀,变成了第一次见到时的那只毛色漂亮的绿色大鸟。 “风凌好漂亮啊!”游儿道。 风凌优雅地一昂脖子,“要一起去玩儿吗?” 游儿看向谢隅。 一路走来,白流云成了她成长路上的小伙伴,而她每一次有什么事情,下意识信任的,竟然是谢隅。 这也是谢隅没有想到的。 “去吧。”谢隅摸摸她的丸子头。 游儿便欢欢喜喜跟通幽树道:“我去玩了啊!” 通幽树挥挥树枝。 游儿轻快地跑到风凌背上,和风霄一块儿站定了。 风凌一声轻鸣,展翅高飞。 第126章 白首如新与倾盖如故 “你对风霄这么放心吗?”白流云问。 谢隅看看远去的人和鸟,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谁都能进来的地方,他自然也是可以的。” “你糊弄谁呢!”白流云不满。 “哎呀,交个朋友嘛,不要这么紧张。”谢隅道,“你没觉得他很好很有思议吗?” “有意思是有意思,好不好的谁知道呢?”白流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怎么算知心呢?”谢隅问。 白流云沉默了。 “哈哈哈哈!”谢隅道,“好啦好啦,我就是觉得跟他就是挺投缘的,想相处得简单点。” “你别忘了你还坑过他的后辈。”白流云提醒他,“怎么简单?” “你说那个火玉灵灵芝芝王啊?”谢隅无辜道,“吃亏的难道不是我吗?我都没计较,风霄的性子还会说什么啊!” “你让刺情割了火玉灵灵芝芝王身上的灵芝。”白流云戳穿他。 “哦。”谢隅更无辜了,“是炎火让我拿的啊。” “火玉灵灵芝芝王身上的东西,炎火凭什么做主让你拿?”白流云道。 “就凭他俩现在不可分割,一体双魂。”谢隅道。 “嗯?”白流云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意思?” “你以为炎火为什么要让我把带着他一缕魂魄的小狐狸带出来?”谢隅道,“他被火玉灵灵芝芝王压制了,但是却并不是完全被压制,他也夺取了火玉灵灵芝芝王身体的部分主导权,否则刺情哪儿那么顺溜地就能从火玉灵灵芝芝王身上割下灵芝来。” “哟!”白流云由衷感叹,“他俩这相杀得很厉害啊!” “但是炎火并不愿意要他的身体主导权,夺取他身体的主导权也只是无奈之举。他一心想从他身体里真正分离出来。”谢隅道,“只不过芝王不愿意,所以炎火只好带着一缕神魂出来以谋他路,从芝王身上割下来的灵芝就是报酬。” “嚯!”白流云再次感叹,“芝王这是爱得很深呐!” “谁知道呢!他们情况太复杂了。”谢隅忽然神秘兮兮道,“你知道芝王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怎么知道?”白流云回过神来,“刺情知道!” 谢隅轻轻擦了擦刺情的镜面,“你看。” “炎玉?”白流云一脸问号,“为什么叫炎玉?” “谁知道呢!”谢隅叹气,“复杂吧。” “太复杂了。”白流云难得由衷感叹一句。 “如今万成大陆灵气复苏,生机也旺盛起来,对炎火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事情,就看接下来他俩怎么拉扯了。”谢隅道。 “看来好戏要开场了。”白流云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俩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吧!有意思的事情可多了。”谢隅道,“等着看吧,万成大陆的真正争夺还没开始呢!” “哪里都有争夺,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赶紧离开要紧!”白流云道。 谢隅却并没有答话。 · 过得片刻,谢隅突然道:“我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白流云警惕地问。 “我总觉得万成大陆不是一个简单的偏僻大陆。”谢隅道,“但是一时半会儿我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太对。” “所以呢?”白流云问。 谢隅拍拍通幽树干,看着通幽树道:“老兄,你要不要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通幽树冷酷道。 “老兄不要这么严肃嘛!”谢隅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寻根究底。” 通幽树似是松了一口气,微微舒缓了叶子。 “但是我想把万成大陆带走。”谢隅道。 通幽树微微舒缓的叶子差点儿给这话震碎了。 “你说你想干什么?”白流云是真没想到谢隅突然的那点想法是这么个想法,把他都吓了一跳,“你没发烧吧!把万成大陆带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谢隅道。 他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想法,直到今天看万成学院新入门弟子小比的时候得知通幽树整了个秘境传承,才开始注意到一些事。 这些事他以前一直都是先入为主地理所当然化了,并没有多加思索,此时各种曾经忽略过的疑问却忽然间全都涌上了心头。 通幽树那么神通广大,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三界十方想去就去,为什么非要在万成大陆扎根? 几十万年前,他选择把这片大陆当作那些争斗得你死我活的生灵们的埋骨地,是因为这里有通幽树,可以靠着通幽树组成一个天然的大杀阵,借助于天时地利,他才能顺利完成灭杀计划。 可是天下有那么多优渥之地,通幽树哪里不能去,非要在万成大陆扎根? 那些他曾经没有注意过的东西,那些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好像并非如他看见和想到的那样。 最简单的一点便是,通幽树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必要配合他。 但是通幽树丝毫没有犹豫地就从“生”的模式切换到了“死”的模式,吸干了此地所有的灵气,配合了谢隅所有的布置,最后成功结束了那场持续多年的三界大战,埋葬了所有的罪恶。 最最重要的是,哪怕是平行世界,也不会和原本的世界一模一样的。 连流云鼎天上地下都只有一个,这里为什么却还有一个上古大战遗留的废墟? 难道这里也曾发生过一模一样的战争,也存在过一个叫“谢隅”的人? 同时,还有一棵不管从哪里看全都一模一样的通幽树。 这怎么可能呢? 不管有多少个世界,通幽树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棵。 并且两棵还都认识他,还一般无二地无限配合他。 怎么想怎么都不应该。 活了两辈子,谢隅哪怕曾经生而为神,活着活着也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平凡。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是不可能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而且,为神时的他已经死去了,他是为什么能重生在这个所谓的平行世界的? 他以为的这个平行世界,是不是他和刺情镜被什么遮蔽了,所以信以为真? 第127章 通幽秘境是慈善秘境 “你打算怎么把整个万成大陆带走?”白流云终于从他石破天惊突发奇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上面这些人怎么办?” “是啊!”谢隅道,“好烦。” “得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白流云几番思量就大概明白了谢隅的想法,“如果这个世界有蹊跷,就不会只是万成大陆才如此,不如再看看?” “哎!”谢隅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白流云难得的跟他一起沉默。 “不如眼前事眼前办?”旁观一场浩劫未果的通幽树开了口,“先把传承规则完善了?” “好啊!”谢隅出乎意料的干脆道,“顺便我们再来谈一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通幽树不由自主抖了抖,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我对你有很多疑问,但我决定什么都不问了,只有一个要求。”谢隅道。 “什么要求?”通幽树有些惴惴。 “不管我去了哪片大陆,哪个世界,”谢隅一字一句道,“都让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通幽树沉默片刻,“你一直都能随时找到我。” “嗯?”谢隅没听懂。 “你只要知道就行了。”通幽树不欲多说,催促道,“干活儿吧!” 谢隅知道最多也就如此了,但通幽树的这句话其实也透露了很多的东西。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也就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了。 他点点头,刺情镜铺展开,高悬于空,把整个通幽秘境呈现在谢隅面前。 谢隅看着镜子里的通幽秘境,发现许多阵法在不知不觉中都变得非常的圆融自然,与整个秘境融合得天衣无缝了。 谢隅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自己布阵的手法越来越精湛了。 “你真了不起。”他道。 没有人回答他。 谢隅似乎也只是感叹一下,并不需要谁来认领。 他一个阵法一个阵法地检查,把每一个阵法中涉及的闯阵规则和方式都重新进行了完善。 有的阵法中有正在进行闯阵的修士,他们有的知道自己在阵法中闯阵,有的却完全没意识到,但不管是意识到还是没意识到,都不会决定他们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不管是迷阵、幻阵还是困阵等等,任何修士得到的结果都不是固定的,往往与他们自身的修为、悟性、心境、性格、习惯、灵力运行方式等有关系,具体是哪个方面起的作用更多,往往取决于修士进入阵法中后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非常的灵活和随机。 当谢隅对阵法运行规则和方式加以完善的时候,有的修士依然是懵然不知的,有的修士却或多或少有所感应。 谢隅尽量不着痕迹地掐诀调整,减少自己的动作对他们行为和思想的影响,最大限度地依然以修士本身的一切来度过阵法的考验。 整个通幽秘境几乎是一个纯粹的资源友好型秘境,处处都在帮助修士或者提供资源。 这种资源有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需要修士们经历过才能真切体会。 比如有的阵法可以加强修士的敏锐性,有的是纯粹锻炼修士的身体强度和力量,有的是在修士闯阵中引导修士恰当运行自身灵力,不知不觉帮助修士梳理体内灵力等。 有的资源是看得见的,最平常的就是质量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的天材地宝,还有谢隅在是几万年前在傀儡之城留下的许多惊诧一众修士的各种怪异的高级傀儡。 当然高级傀儡是不能被修士带走的,但是却可以根据修士们本身的特点,教修士们很多的东西。 比如剑法、阵法、炼丹、炼器等。 虽然大多修士能学到的都是最基本的一些方法,但让不会的修士入门却是没问题的,让会的修士更进一步也完全可以,对于能进秘境的修士来说就是一个大大的意外惊喜。 对于那些无门无派,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得到学习机会的修士来说,更是入大旱中最为渴盼的甘霖。 “怎么看怎么都在做慈善啊!”白流云也是第一次重新看这个新生成的通幽秘境,跟随谢隅一起看了整个秘境的布置之后,非常的诧异和惊叹。 谢隅在将杀阵改造成秘境的时候自然也有帮助万成大陆修士的想法,只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多少改善一下万成大陆的修行环境。 但是他也是两辈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自然完全没想到当阵法真正运行之后,效果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只不过白流云的感叹还是太早了点。 当看到主掌秘境传承的地方名为无境之地的时候,谢隅和白流云都愣了愣。 无境之地,多么久远的记忆,曾经只存在在谢隅和白流云的畅想中过,后来发生了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这个畅想也永远停留在了畅想里。 而无境之地这个名字,也永远留在了遥远的记忆角落,在此时此刻之前再不曾出来过。 “什么意思?”谢隅问。 “我哪知道。”白流云道,“不是你以前设置的吗?” “不是。”谢隅道。 “那就要问问通幽树了。”白流云道。 然而通幽树跟灵魂出窍了一样一动不动。 谢隅自然看出了他在装死,但因为想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一并都不打算问了。 至此,他完全意识到,自己的重生,或许并不是自己已知的那样。 第128章 思人心宁可枉作小人 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 谢隅这种感觉相对于之前在进入万成学院时感受到的更强烈了。 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对于未来已经没有了曾经的不安和焦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性地在心中告诉自己,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的存在于未来,一切不在眼前的,都可以不存在,不必思,不必想,不必在意。 这种习惯的养成并不容易。 最开始的时候总还是会觉得想到的那些过去和未来都是那么的重要,不由人不去思不去想不去怅惘。 但那种消耗和无望所生出的对人心的搓磨,让人已经经受不住了。 仿佛哪怕再多承受那么一点点,人就会像不知哪一片雪花引发的不可收拾的雪崩那样,分崩离析。 所以谢隅在一意识到自己陷入过去的怅惘和未来的思量的时候,就会选择立刻停止。 久而久之,也就慢慢的真的开始停留在此时此刻了。 在漫长岁月之后,他发现心中的挂念越来越少,整个人也越来越轻。 说不上来好还是坏,但是谢隅却是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发生过的或者没发生的,都可以不存在。 当然他也记得现代时看过的《金刚经》上讲的:“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谢隅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领会这三句话,感受到的也远不是经文中讲的。 但是他却是开始习惯于停留在眼前了。 · 所以哪怕内心有无数的疑惑,谢隅仍然认认真真看着“无境之地”里的各种传承。 也不知道通幽树是怎么做到的,短短几个月里就弄到了上千种或常规或珍贵,或奇奇怪怪的传承。 常规如炼丹、炼器、布阵、制符、刀、枪、剑、戟等。 多少有些奇奇怪怪的有服装织造、工艺品编织、烘培、养殖等等,简直五花八门。 “这是办培训班呢!”白流云啧啧道。 “哈哈哈哈哈!”谢隅原本有些被这些花花绿绿的传承整得有点惊呆了小伙伴的感觉,听白流云这么一说就忍不住笑了,“被你这么一说,这高大上的传承之地转眼就成了技术学校,哈哈哈哈哈,你别说还真特别合适,就差收钱了。哈哈哈哈哈,溜圆你太有才了!” “啧!”白流云道,“真搞不懂这棵老古董树在想什么。” “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谢隅道,“但一定想了很多。” 通幽树依旧不言不语。 谢隅看完了整个传承之地的各种传承,整理了一下自己曾经看过的关于传承的记录,以及自己曾经接受传承的一些亲身经历,完善了传承之地的传承规则,规避了之前没考虑到的风险,最大限度地保证传承去到合适的修士手中,并增加了不用所学传承恶意为非作歹的条件。 世界上的事情很难说,今天是好,明天或许就天翻地覆变得丑恶不堪人人喊打了。 谢隅内心里不希望这些传承有一天会变成助纣为虐的帮凶。 说不上为什么,他内心里就是觉得不应该。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无名的执着和看不破,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也就这样做了。 通幽树并无一句可或不可,任凭谢隅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一如从前。 谢隅心中恍然一瞬掠过点什么,眨眼间便消失无踪,无从捕捉。 他惯常的不去在意,最后捏了一个诀,把无境之地的传承规则彻底完善了。 · 原本他回通幽秘境的目的便达到了。 但是谢隅忽然起了个念头,又把通幽秘境最外围的引阵重新布置了一番,在最边缘处又布了个杀阵。 于是,原本看上去是一个纯慈善的资源友好型秘境,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绞杀类的秘境。 “咦?”白流云发出疑问。 “大道至简,人心不可不防。”谢隅对白流云和通幽树道,“人性总是欺软怕硬的,一个修士无论怎么修,这种习气都很难去除,有的人反而还会因为修为的增加助长这习性,最后发展成弱肉强食。从修真界的延续多年的普遍风气便可知道这种习气是多么的坚固稳定。宁可枉作小人,早做准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大道至简是这么用的吗?”白流云挑刺儿。 “我这时就是这么想的,便这么用了。这是关于我的修行的事情,我此时想如此行事,就做了。”谢隅道。 “有道理。”白流云道,“不过你今天说话有点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世外高人。为了避免误会,以后还是说点通俗的人话吧。” “哎哟,还真是。”谢隅搓搓自己的手臂,“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有鸡皮疙瘩了。” “先让你摆摆谱过过瘾呗。”白流云道,“我可不想平白枉作小人。” “你这嘴,”谢隅道,“真损。” “彼此彼此。”白流云道,“我这也算是得了你的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你不该高兴吗?” “我真高兴。”谢隅哼哼道,“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知道就好。”白流云丝毫不在意他态度的含糊,只听字面意思。 · 谢隅正想把刺情镜收起来,刺情镜却画面一转,照出秘境结界外的景象。 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围着结界摸摸索索,不时在地上敲敲撬撬,能看出来就是在找秘境。 他们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不时还做点儿类似于爆破的举动,一看就是想暴力破阵。 破坏力极低,侮辱性极强。 “啧!”谢隅有些不耐烦,“通幽秘境还是太温和了,表现得人傻钱多、良善可欺,别人就真的大大方方地当强抢良民的强盗,欺上门来了。” “所以做好事也不是这样做的。”白流云马后炮,“钱财动人心呐!” “这本身没有错。”谢隅道,“错的只是长歪了的人心。世上有些理论真的颠倒太久了,总是不明就里地把别人的错归结为自己的问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好像是。”白流云恍然大悟上下颠了颠,并不介意谢隅把他也骂了,“有毛病也没办法,现在这些人都欺人上门了,要怎么办?” “很简单,”谢隅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们就总以为踮踮脚就可以够到了,完全不会去想通过获取通幽秘境的钥匙进入秘境,或者不会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不能拿到通幽秘境的钥匙别人可以,只会愤怒于凭什么别人能进自己不能进,不公平,于是就生成了看上去很有道理的强盗逻辑,走上了这样一条自以为在给自己正义和公平的道路。” 谢隅眯了眯眼,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彻底高攀不起。” 第129章 假作真真亦假有还无 “你想怎么做?”白流云问。 “不怎么做,”谢隅道,“通幽秘境在万成大陆本来就是一个假象。” “什么意思?”白流云觉得自己糊涂了,“通幽秘境不是你一手改造的吗?怎么会是一个假象?” “我之前也没想到,”谢隅道,“但是我仔细琢磨了一番通幽树的话,大概就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肯定了。” “什么?”白流云问。 “我一直以为通幽树在万成大陆,直到刚才我还想把万成大陆带走,但是我一直忘了一件事,也可以说是灯下黑。”谢隅道,“通幽树勾连天地,贯通三界,是不可能在万成大陆的。” 白流云在通幽树的树干上轻轻撞了撞,“但这个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谢隅道,“但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这是真的,却并不妨碍通幽秘境是假的。” “你刚才说通幽树不可能在万成大陆,那它在哪儿?”白流云听得越来越糊涂,只好捡了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继续问。 “无尽虚空”。谢隅道。 “哈哈哈哈哈!”通幽树开怀大笑,依然不置可否。 “既然只是一个假象,那就连假象也不要出现在万成大陆了吧,省得麻烦。”谢隅道,“让神秘重归神秘好了。那些拿着通幽树叶的人自然能从任何地方进来,那些来不了的也永远门都摸不到,清净。” “好。”通幽树二话不说,眨眼间,整个通幽秘境连同作为上古战场遗迹的十万废墟之境全都在万成大陆消失了,不留下一点痕迹。 原本是遗迹的地方,生出山林川谷,灵植妖兽,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模样。 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所有万成大陆上的所有花花草草,飞禽走兽以及修士和普通人关于十万废墟之境的任何记忆。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白流云感叹,“通幽树你厉害啊!” 通幽树不言不语。 谢隅心中的猜测落实了,整个十万废墟之境是假象,出现在完成大陆的通幽树也是假象,或许连这片他重生的万成大陆也是假象。 至此,他也就越加肯定自己的重生别有缘由。 但当通幽树收了在万成大陆的神通,谢隅忽然间就不再执着于重生的真相了。 他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 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出现。 他只要往前走就是了。 · “我们一会儿要怎么出去?”白流云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啊!”谢隅道。 “你说得好有道理。”白流云道,“出去了怎么跟人解释?” “解释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谢隅道。 “不用跟风霄和谢白他们解释吗?”白流云道。 “解释不着。”谢隅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白流云若有所悟,然后问,“我们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谢隅道,“昔有庄周梦蝶,焉知我们的一生或者几生几世,不是梦一场?” “跟你说真的,谁跟你参玄。”白流云不满道。 “真真假假都是像,我想这就是通幽树要给我上的第一课吧?”谢隅拍拍尽管撤去了在万成大陆的假象却仍然一直在他旁边的通幽树道,“我说对没有?是要考验我吗?” 通幽树岿然不动。 谢隅并不执着,目光投向依然跟在万成大陆时一样布置的通幽秘境,看着那些出自他手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在布下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心中都是笃定。 笃定自己可以把杀阵改秘境,笃定自己的所学能够发挥用场,笃定自己的所见是真实,才会那么情真意切地思前想后。 原来人所做的一切,都源于真实确切的相信。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一旦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相信什么,也就会切切实实被什么欺骗。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或许人生的虚无感便是来源于此。 若是所有的都是假象,人什么都不相信了,力量也就无端端莫名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吃了。 人生从此艰难而沉重。 难道这样就能接近真实了吗? 显然也不会。 以假作真,是为了有力气,为了做人的脚踏实地得来的力量,然后好好面对遇到的一切。 看真为假却不是为了虚无,而是为了明白世间万物皆是虚妄假象,不必执着留念,也不必刻意忽略,更不必因此而落入无着无落的悬浮。 真和假都只是河上的桥,水上的舟。 人要借助桥过河,借舟渡水,却不必执着于桥和舟。 而是过了便过了。 从此桥与舟与未曾见到时一般,都归于无。 无所从来,无所执着,无所思索,无所挂念。 只自由自在地来,自由自在地去。 不留下一点痕迹。 可见谁不是庄周梦蝶呢。 来去无痕迹。 这可能便是修仙的真谛。 · 谢隅周身气息鼓荡,衣袍猎猎。 丹田里灵力流水自然分化,五色花花开花谢。 天地灵气盘旋于空,慢慢和谢隅丹田里的灵力流向一致,温温柔柔地顺入谢隅的身体里,流进筋骨脉络,然后顺流进丹田。 枯荣明灭火渐次在谢隅丹田的两边点燃,然后烧成一片红黑旋转的生死火海,将谢隅里里外外完全包裹。 旋转不停的金丹在灼烧中忽明忽暗,忽黑忽红,最后终至一片金纯,熠熠生辉。 金丹大圆满。 第130章 流心甘蔗友谊与生命 谢隅心想,为什么自己越来越不执着于满心疑问的答案了,就是因为所有的答案都不重要。 因为他所有的疑问都会不明原因地指向他的修行。 既然修仙如过河,那么疑问就很像是帮助修士过河的桥,渡水的舟,其本身对于修士来说本质上都是外物,不必执着。 这是现代时的谢隅不懂的。 如此,他重生在修真界或许也是他不解而来。 又玄妙又真实。 · “恭喜。”通幽树道。 “恭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风霄和风凌道。 “谢隅真棒!”游儿拍手鼓掌,然后给谢隅捧来一碗通幽琼浆,“快喝。” 谢隅麻利接过一口喝了,赞道:“真好喝。” 游儿喜滋滋。 “可玩耍尽兴了?”谢隅摸摸她的丸子头。 “嗯!”游儿点头,“风凌飞得好高啊!” 风凌抖抖漂亮的羽毛。 “风凌真厉害。”谢隅赞道。 风凌晃晃脑袋,鲜亮的翎羽迎风飘逸。 “谢兄为何不一鼓作气结婴?”风霄问。 “总觉得还欠缺点什么,没有感受到,所以就暂时先这样了。”谢隅道。 “谢兄的修行真是真实。”风霄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实。”谢隅道,“我只是跟着心走,心不去,身便不去,意也不去,灵力也就不去了。” “果然如此。”风霄点点头。 谢隅一听便知道风霄又明白了,心里又敞亮了几分,“风兄真是见多识广。” “只是活得久点,想看不想看的都能看到些。”风霄道,“谢兄自是见识不凡,经历也不凡。” “哈哈哈哈!”谢隅笑道,“风兄总是能变着花样夸人,口才着实太好了。” 风霄扇着扇子,但笑不语。 “风兄可玩开心了?”谢隅问。 “谢礼。”风霄笑着掏出一根长了长长根须的流心甘蔗递给谢隅,“谢兄若是喜欢可以种在通幽秘境里,以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好耶好耶!我们以后就有吃不完的甘蔗了!”游儿拍拍手,“谢隅快种下。” “多谢风兄。”谢隅伸手接过,同时递给风霄两片通幽树叶,“你们以后想吃也随时都可以进来。” 风霄捏着两片通幽树叶笑得很灿烂,“真是好。” “好~”风凌嗷了一嗓子。 谢隅在通幽树旁边挖了一个坑,把带着根须的流心甘蔗埋进去,然后取出一个玉瓶,往坑里倒了一瓶有助于灵植生长的灵液,再用土把坑填起来。 风霄拂袖,轻轻用扇子在埋甘蔗的土上面一扇,飞快打出了几个手诀。 三息之后,流心甘蔗破土而出,嫩芽翠绿,节节生长,眨眼间便长成了一片翠绿的甘蔗林。 “哇!”游儿跑到甘蔗林里转来转去,“好香好香好香!” 谢隅也没想到流心甘蔗长在土里的时候散发着如此清新的甜香,整个通幽秘境忽然间都温馨和暖起来。 “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流心甘蔗这种灵植。”谢隅道。 “甘蔗的变种。”风霄道,“我曾路过一片山林,见到一群蜜蜂为了躲避修士追捕躲进了一块连绵的甘蔗地。甘蔗长势旺盛,叶子密不透风,竭力地掩护着蜜蜂们。那些修士转来转去找不到蜜蜂的身影,就拿出一个罗盘,罗盘反反复复都指向甘蔗林,修士们就放火一把烧了甘蔗林,蜜蜂们十分愤怒,拼尽全力要与修士鱼死网破。甘蔗林却阻止了它们,拼着烈火焚烧与那些修士纠缠,为蜜蜂们争取逃生的机会。在生死之间,蜜蜂们金光一闪,突破了种族的限制,种族变异,发出一股磅礴的力量,顷刻间便将那些修士杀死。随后蜜蜂们倾尽全力扑火,烧焦的甘蔗林终于留下一丝生机,流心甘蔗就在那一刻孕育而出。”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场变异。”谢隅道。 “是。”风霄点点头,“这是生命的力量。” “也是友谊的力量。”谢隅道,“难怪甘蔗这么甜,这么暖。” “那就多吃点。”风霄道。 “谢谢。”谢隅道,“这些都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风霄道,“砍掉了它们会继续生长,还会长得越来越好。” “真是美丽的灵植。”谢隅赞叹,“为什么没叫甜心甘蔗?” 风霄不语。 “你可真俗。”白流云啧啧,“你就不会品一品流心甘蔗有多美吗?” “哈哈哈哈!”谢隅道,“我不是一贯如此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一行人拿出刀把流心甘蔗一根一根认真收割了。 风霄扇子一扇,一片甘蔗见风而长,眨眼间又是郁郁葱葱。 “风兄好本事。”谢隅赞道。 “只是借风而为。”风霄道,“此后再不必管它们,随时吃随时有,永远都刚刚好。” “太神奇了。”谢隅自然知道风不是那么容易借的,也不是谁都能借得如此巧妙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风霄有这样的本事是理所当然。 · “我们出去吧。”谢隅拍拍手上的甘蔗灰。 “出去啦!”游儿拉着谢隅的衣摆。 “走!”白流云变成一朵云飘在众人身前。 众人背靠背坐在云朵上。 云朵飘呀飘,不知不觉就飘出了通幽秘境。 风霄笑吟吟看着云朵之下与来时完全不一样的景物一语不发。 世间万物的神奇,他看过太多,已经不会一惊一乍了,更不会凡事都要问一个原因结果。 自然瑰奇、悲欢离合,大多时候,他都只是看着。 风凌敏锐地发现了不一样,脑袋转来转去地看,见风霄没说话,满肚子疑问也憋在肚子里,硬是哼都没哼唧一声。 谢隅便明白通幽树并没有改变他们关于十万废墟之境和通幽秘境的记忆。 也是因为这样,他便肯定了和风霄的相遇也可能是命中注定,往后的路是必然要一起走的。 否则通幽树就是别的处理方式了。 游儿对这些本来就不敏感,并不在意跟之前一样还是不一样,只管用脚丫子踩着一样的云朵咯咯笑。 · 云朵飘啊飘,飘到万成学院的上空。 谢隅一行人看见许多人围在万成学院门口,正在跟万成学院的弟子们说着什么。 “万成学院怎么如此霸道,”有人道,“你们该不会是把谢丹师软禁起来了吧!” “正是正是,”有人道,“要不然怎么连我们的拜帖都不愿意传递一下?” “谢丹师喜爱清净,谢绝见客。”万成学院的弟子们稳稳当当答道,“他早就表示过不想见客的意愿,我们万成学院自然是要尊重他本人的意思,不可擅自传递东西。” “见不着人,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人道。 “对!万成学院可不要仗势欺人!” 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要搞事情。 第131章 从心所欲与变装大法 谢隅却并不打算多管闲事,手一挥便带着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万成学院的落脚点。 刚刚站定,门口便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 谢隅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刘子林,一抬手指,院门打开,刘子林匆匆而来。 “谢丹师。”他先和谢隅打了声招呼,再看向众人,“打扰诸位休息。” “刘丹师匆匆而来,所为何事?”谢隅问。 刘子林道:“学院门口聚集了许多修士,想见谢丹师,不知谢丹师可有意一见?” “不见。”谢隅干脆回绝。 “是。”刘子林道,“学院一定会尊重谢丹师的意愿,再也不因为此类事情来打扰谢丹师。” “多谢。”谢隅道。 “明日便是下月初一,约定好的丹师交流会正好和丹药殿新弟子小比撞了日子,是否需要讲交流会改期?”刘子林问。 “这个不必问我。”谢隅道,“若改期我便改日出门,若不改期我便明日出门,接下来贵院的所有小比我们都不看了。” “是。”刘子林道,“我回去问问师父和长老。” 谢隅点点头。 刘子林有些犹豫,好像有话说,又没有说,然后对谢隅一行人拱了拱手,告辞了。 谢隅不欲探究,对着院子又是一通布置,确保任何人都无法窥探闯入。 “风雨欲来。”风霄道。 “不一定打得到我们身上,”谢隅道,“不过是有备无患。” “不管吗?”风霄问。 “管不着。”谢隅坐下,拿出杯子茶叶,热水,温壶,洗茶,冲水。 风霄和游儿自然坐下,一个拿了茶喝,一个摸了糕点吃。 过了一会儿,谢隅忽然道:“我挺厌倦这些东西的。” “嗯。”风霄应了一声。 “争端啊,算计啊,利弊高低,强弱高下,门派势力,都让我厌倦。”谢隅道。 “嗯。”风霄道。 “什么时候世间再没有这些东西该多好。”谢隅道。 风霄笑笑。 “可笑吧?”谢隅也笑笑,“我自然知道其中愚蠢,但还是会去想。” “你很勇敢。”风霄道。 谢隅沉默不语。 风霄道:“众人皆因恐惧而算计和争斗,看上去很有力量,内心却都是惶惶,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心,只好去适应那些非常有道理的规则,让自己适者生存,强者为尊,获得人生的价值,争取生而为人的尊严。” “庄子曾形容过这样的生活,称之为‘蜗角虚名’,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风霄道,“但那又怎样呢?生活其中,怕被生活淹没,选择奋力抵抗,却终究深陷泥沼,越挣扎便陷得越深,直至完全被淹没,才知道自己错了,但是这一生已经再没有机会从头再来了。” “即使可以从头再来,他们多半还是会选择那样生活。”风霄道,“因为真正驱使他们的,不是真理,而是任何外物和力量都无法抹平的恐惧。” 谢隅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直以来,不管是为神时,还是作为现代的一个普通打工人,抑或是穿越到修真界当修士,他都有点格格不入。 用一些人的话来说,他就是个“怪胎”。 好像从来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安身之地,也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真正容得下他。 他也曾因此感到孤独而惶恐,也曾否定和责备自己,也曾试图有所改变。 但是他深切地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 那让他感到奇怪和不安。 于是他终于在茫然出走许久之后,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面前,重新看着自己,然后告诉自己,就是这样,就是这个人。 往后的生命和生活中,他依然会遇到很多的否定和质疑,但他再也不茫然了,也不再离开自己。 只是静静地陪着自己。 不管是孤独的,郁郁的,无解的,疲倦的,疯癫的,还是沉静的,停止思考的自己。 他都不再离去。 仅此而已。 勇敢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只是觉得这样让他感到安心。 便这样做了。 自我感觉还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癞样。 却不曾想过是勇敢。 不过他并不纠结于此,收起心中的杂念和微妙的感动,对风霄笑笑,“你懂得真多。” “哈哈哈哈!”风霄潇洒自如打开折扇,毫不谦虚道,“一向如此。” 看看,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 谢隅心中呐喊。 · 刘子林通过谢隅给的竹叶传音:“谢丹师,明天的丹师交流会按时举办,丹药殿新弟子入门小比取消,加入丹师交流会。” 谢隅表示知道了。 这个丹师交流会拖了太久,谢隅已经失去了当初的热情,参加不参加都不是很在意。 而且他想说的都在萧家的时候都对那些丹师说完了,参加这个丹师交流会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想了想,传音对刘子林道:“明天不用来接我,我打算乔装打扮后去旁观。” 接到传音的刘子林:…… 风霄在旁边低低笑了两声。 “风兄要一起吗?”谢隅问。 “我们一起去目标太明显,乔装打扮就白整了,不如分开前去?”风霄道。 “有道理。”谢隅道,“还有一个问题,请柬怎么办?” 风霄斜眼看他。 他眨了眨眼,然后和风霄一起笑起来。 “风兄也好像一个社恐啊!”谢隅道。 “我以为这叫生活的乐趣。”风霄道。 “言之有理。”谢隅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吹捧了一宿,最后天亮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这就是秉烛夜谈,果然很有意思。”谢隅站起来伸伸懒腰道,“我们来乔装打扮吧!” 说着,他便摆出一堆小工具。 小梳子,小镊子,染成黑色的玉米须,焦黄的半透明胶皮,类似于现代粉底的化妆盒,还有去双眼皮贴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这是我以前走街串巷的宝贝。”谢隅许久没有做过伪装了,再看见这些东西竟然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喜悦,双眼亮亮地看着风霄,“风兄可要试一试我的变装大法?” 第132章 变装参加丹师交流会 风霄终于没有逃过谢隅的魔爪。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满面春风,一身桃花色衣衫,一双轻薄桃花眼的风流浪荡公子,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是去参加丹师交流会的,而是吊儿郎当奔着搞砸相亲去的。 他委婉道:“我们只是去旁观的,这样会不会抢了别的丹师的风头?若是让我当场炼个丹可怎么办?” 谢隅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听到风霄这样一说,觉得好像是有点儿不是太合适,于是连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许久没练手生了,你先坐下,我们再变个合适的装。” 风霄显然看出了他的兴致勃勃,无奈坐下,真诚建议道:“万成学院认识我的弟子不多,随便施个术法变张脸就好了。” “风兄所言甚是。”谢隅端详着镜子里风霄那张去了伪装,显得更加青涩的娃娃脸,提议道,“要不我扮个老头子,你扮作陪同我的童儿?” “嗯?”真正的童儿游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你俩正好凑一起,一左一右扶着我。”谢隅美滋滋道。 “想得美。”白流云道,“你们仨杵一块儿分分钟就能露馅儿。” 风霄连忙点头。 “那就太可惜了,”谢隅看着风霄那张好看的娃娃脸,“这张脸随便怎么整都打眼啊!” “不如贴个胡子?”白流云提议道。 “暴殄天物,你什么审美?”谢隅道。 风霄眼看着他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争论,迅速施了个术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西游记里的老神仙,道:“这样如何?” 谢隅和白流云一看,完全看不出是风霄这个人,却莫名有一种亲切感。 风霄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这波稳了,催促道:“谢兄也快快施展一个变装大法,要不然刘子林该来催了。” “昨天跟他说了让他别来。”谢隅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上还是按照记忆里的样子,轻车熟路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糟老头儿。 “还是老头儿大法好啊!”白流云道,“你们两个小老头儿真是越看越顺眼。” “多谢。”风霄道。 谢隅哼唧了一声,看向眼巴巴看着他们的游儿,“来,到你了。” 游儿喜滋滋坐在谢隅面前。 谢隅把她的丸子头放下来,梳顺后分成两边,扎了两个冲天揪,然后拿出染色的玉米须,用剪刀剪平了,贴在额前当刘海。 最后给她变了一身绯红的小裙子,搭了一条红色的绫带,活脱脱一个吉祥喜庆的年画娃娃。 “真漂亮!”白流云赞叹。 “漂亮!”风凌道。 “你跟谁一块儿?”谢隅问她。 游儿拉着他的袖子。 “走!”谢隅背着手当起了小老头儿,“童儿扶我出去。” “是,爷爷!”游儿脆生生答。 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用了三辆马车,看上去谁都不挨着谁,分别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戏好足。”白流云道。 “做戏做全套啊!”谢隅心情很好。 “好!”游儿摸摸自己的冲天揪。 她习惯了丸子头,乍然换成了冲天揪还有点不习惯,却很是喜欢。 ·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下了马车,施了个障眼法跟随人群走进了丹师交流会的会场。 这个交流会看上去像一个大型炼丹现场。 整个会场的中间部分摆了大大小小一百多个丹炉,哪个丹师想炼上一炉丹,就自己走过去找一个习惯的丹炉炼一炼。 最开始大家许久没见过面,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主办方分散的领队人带领下开始寒暄。 寒暄着寒暄着就开始讨论开丹师交流会的缘由,必然会提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卖东西还死贵的谢丹师。 谢隅混在人群里,东听一耳朵,西搭一声话,觉得有趣极了。 整个人都自在得很。 谢隅一路走来,发现那些领队人都是曾经在萧家跟着他学过炼丹的丹师。 他们最开始是自由交流,想到什么讨论什么。 渐渐的,熟悉起来的丹师们开始把各自炼丹的疑惑试着说出来跟别的丹师讨论。 有的有了新思路,当即炼制起来。 有的依旧一筹莫展,随口说一句要是谢丹师在不知道会怎么说。 谢隅听到的话就会带着游儿凑过去听听,然后顺口说两句。 丹师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傲气,但这一次是好容易才组织起来的交流会,多多少少都会收起平日里的傲慢,听谢隅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冷不丁冒出来插话也大多都很包容,有的丹师甚至真的会顺着谢隅提出的思路想下去,然后照着想法现场炼制,原本的疑惑就真的得到了解答。 待回头要感谢谢隅的时候,发现老头子已经不见了。 就这样,谢隅跟穿花走线一样,把整个会场都逛了一遍,几乎所有丹师都跟他打过照面。 等他终于偶遇了老神仙一样的风霄,两个老头子带一个小童儿就在会场的一个角落坐下,开始喝茶吃糕点看热闹。 过得两个时辰,万成学院的一个丹师弟子走上台,对会场中的丹师们道:“诸位道友,今日万成学院邀请诸位前来,一来是因为许久不见,正好有个由头与众位丹师交流一番。二来是两个月前我们几个弟子学了一种改良版的通脉丹,得到教授的丹师的许可,想要跟在座的诸位交流交流。” 众丹师听说如此,都来了兴趣,“还请炼制一番让我等看看。” “自然。”台上的万成学院丹师弟子含笑道,“一会儿刘子林师兄会和诸位师兄一起为大家现场演示。” “万成学院果然气度不凡。”有人赞道。 “叫诸位知道,改良版的通脉丹是谢丹师教给我等的。”台上的丹师弟子朗声道,“我等只是做了一个传递。” “谢丹师?”会场里一片哗然,“是那个卖糖葫芦的谢丹师吗?” “好像前前后后就这一个谢丹师。”有人道。 “确实只有一个谢丹师。”台上的弟子道,“谢丹师喜好清静,没有出面,我等只好代为出面,把通脉丹的炼制方法公开出来。” 第133章 乱糟糟交流会突惊变 “谢丹师真是大义。”有人赞道。 “万成学院气度不凡。”有人再次赞叹。 谢隅吹了吹白胡子,鱼目混珠:“沽名钓誉。” 游儿瞪大眼睛,似是没想到他连自己都骂。 “哈哈哈哈!”风霄顶着一身仙风道骨,捋了捋胡须,“有趣有趣。” 他俩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怎么说话的你们?”有人极为不满。 “随便说说嘛!不必当真。”谢隅不以为意,摆摆手,“大家一起随便说说哈!” 周围的人顿时一脸尴尬。 诚然都是随便说说,但哪能这样大庭广众说出来? 一时间都黑了脸。 不过小角落里的小尴尬自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谢隅和风霄周围的丹师们都离他们远了些,这边就突然空出来一片,颇像个交际的孤岛。 谢隅吹吹胡子,气呼呼道:“小气!” “小气!”游儿脆生生跟上。 周围的人看这两老一小跟看怪物一样,又远离了三米。 谢隅一脸心满意足的微笑,褶子一颤一颤的,颇有点志得意满。 在暗处坐镇的莫放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言难尽。 他早就看出两老一小都不是邀请名单上的人,但他还不至于莽撞地去赶他们,于是在暗处一直留意着,怪异是有点怪异,但又没有看出来有什么歹意,于是拿出丹师名单,一个一个对照下去,排除掉明确来不了的丹师,剩下的就只有谢隅和他的朋友们,说了来又没到的,就让他多留意了两分。 留意着留意着他就看出了点端倪。 结合谢隅说话的语气,游儿的反应,再加上刚才他们那种不屑一顾的嘲讽,莫放觉得就是他们没错了。 没想到谢丹师是这样的谢丹师。 这爱好真是…… · 接下来便是这次丹师交流会的重点,演示改良版的通脉丹炼制。 每个参会的丹师此时手上都拿着一张改良版通脉丹的丹方,每个炼丹炉旁边都放了一份炼制改良版通脉丹的药材。 “诸位,”刘子林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个炼丹炉面前,“在下现在开始炼制一次改良版的通脉丹,诸位若是有兴趣,学院为诸位提供一份药材,可以和在下一同炼制。炼制后若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学院的丹师,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参会的丹师许多都很激动,不管炼制还是不炼制,都各自占了一个丹炉,以备不时之需。 刘子林在炼制之前先讲解了一遍改良版通脉丹的原理和炼制的注意事项,然后一言不发开始照着谢隅上次教他们的步骤炼制起来。 有的丹师平复了内心的激动,很快冷静下来,反复看了丹方,回忆了一遍刘子林说的注意点,神情严肃,用万成学院准备的药材,也试着炼制起改良版通脉丹。 有的丹师不知是对自己的信心不够,还是对万成学院心有怀疑,占着一架丹炉迟迟不动,只盯着刘子林。 过得一个时辰,满堂丹香。 谢隅却眯了眯眼睛,朝着一处人潮拥挤的地方看去。 风霄轻轻一弹指,那处丹炉轰然炸开。 正要收丹的人似是没料到会出这种岔子,整个人脸都黑了,眼神十分吓人,立马就要销毁丹炉。 莫放看出蹊跷,连忙带着人过去,抢下丹炉,控制住人。 “你们干什么!”那个人极力反抗间扔出一个散发黑烟的圆球。 “都散开!”谢隅一步过去,一块白布连球带烟全都裹住扔进一个装着莲花的水缸里,那水缸立马沸腾起来,莲花瞬间枯萎。 “幽怨毒。”有人喊。 “恶毒!”不知道谁骂了一句。 “拿解药来!”仓皇的人群里,谢隅听到莫放一锤定音。 刚刚控制住罪魁祸首的弟子因为离得太近,吸入了一些幽怨毒,嘴角已经开始吐白沫。 “让开!”谢隅反身一瓶水洒过来,准确地浇了那个弟子一身。 那弟子慢慢停止吐白沫,惨白的脸色也渐渐回血。 谢隅一颗丹药喂进罪魁祸首嘴里,“你刚刚是不是要炼制这个十杀丹?” “不是!”那人听到谢隅这话顿时脸色就白了,连连摇头,试图把吞进去的丹药吐出来。 其他丹师听到十杀丹的名字,都如临大敌,“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十杀丹,吃了之后要活活受十天的罪,每一天都会坏掉身上的一个地方。 最开始是七窍,接着是四肢,最后是五脏六腑。 人死掉的那一刻只剩下一口气,全身里里外外没有一处是好的,若是天气热,这人还没死彻底就腐烂彻底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但是让众人如临大敌的还不止如此。 十杀丹在成丹的那一刻会散发出一种气体的剧毒,方圆十里之内沾染这个毒气的一切生灵必定七步毙命,无一幸免。 若是风霄没有及时打断,交流会上的所有人,万成学院十里内的全部弟子,都会遭殃。 防不胜防。 可谓歹毒至极。 “把他拖下去审问。”莫放吩咐两个弟子,“严加看管,任何人不许进出。” “是!”两个弟子面沉如水。 “我们也是无辜受害人,要知道前因后果,怎么能押下去!”有人拦住去路,“还请莫长老就在这里审。” 许多人沉默不语,看样子都跟这人一个意思。 莫放本来想尽快处理,降低影响,没想到事与愿违,道:“既然众位丹师都如此关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我们就在这里审问,把他押到台上去。” “是!”两个弟子应声而动,把罪魁祸首押了上去。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莫放问。 那个人一直挣扎着想把吃进去的十杀丹吐出来,此时听到问话却异常冷静,“给我解药,我就告诉你。” 第134章 观前因后果知被算计 “你没感觉你的眼睛已经慢慢看不清了吗,还在这里讨价还价。”谢隅慢悠悠说了一句。 那人这才惊慌,“快给我解药。” “不急。”谢隅道,“十杀丹来得慢,十天才会死,够你慢慢说。” “你是谁?为什么害我!”那人气急败坏,颠倒黑白。 “我若是你就不会废话了。”谢隅道,“接下来你的眼孔就要开始流血了哦。” “啊!”有人喊,“他流的血也有毒!” “对!”谢隅道,“流下来他脸上的皮就会跟着一点一点烂掉、发臭。” 围着的人连忙后退。 谢隅现在本就是个糟老头子的模样,现在更是特别像一个性格怪癖的隐世糟老头,除了糟以外,比先前更危险了。 在他周围的人都吓得退了好几步,明显觉得他比中毒的罪魁祸首还吓人。 谢隅挑了挑眉,并不想再干预这些腌臢事,背着手悠哉悠哉走了。 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现在怎么办?还有谁了解十杀丹?” 要说知道,十杀丹的鼎鼎大名自然是在座的各位修士都知道,但要说了解,便是得完全知道如何炼制,如何化解,显然真正懂的人就少了。 不过偌大一个万成学院,肯定有人了解的。 “诸位稍安勿躁。”莫放道,“大长老马上就来,一定会问清楚来龙去脉,给诸位一个交代。” 风霄和游儿混在人群里稳了一会儿,趁着没人注意时也溜走了。 · 好好的一个丹师交流会就这样被搅黄了,万成学院立马派出一众高手把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丹药殿的大长老和其余一众长老齐聚交流会现场,安排弟子一个一个排查,看有没有别的居心叵测之人和隐患。 这样一忙就是好几天。 万成学院内内外外戒严,谢隅等人那几天都没出门,拿着刺情镜远远看着事情的发展。 那个罪魁祸首名叫夏成,是万成大陆夏家的丹师。 万成学院派人去请夏家的主事人,发现夏家已经彻底变天了,原先的家主不知去向,现在的家主夏六公子放话说夏成是夏家的叛徒,谋害家主,搅扰是非,早就被前任家主赶出了夏家,并不承认夏成是夏家人,还请万成学院严惩不贷,说这样的叛徒就算万成学院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夏家也会为了自家名声清理门户。 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堂堂万成学院,硬是让夏家这一出整得一头雾水,只好给夏成吃了真言丹。 夏成在真言丹的控制和驱使下,终于道出了实情。 夏成确实早就已经叛出了夏家,但那就是演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就是他们早有预谋,想在万成大陆掀起巨变,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冒出来一个本事很大的谢丹师,而谢丹师不知为何和万成学院达成了合作,跟着万成学院的院长走了。 正好万成学院要举办丹师交流大会,夏家于是让夏成拿着请柬进去,制造混乱,两边里应外合,趁乱人不知鬼不觉把谢隅抢出去为他们所用。 “好险好险!”谢隅看完这些前因后果,连忙拍拍心口,“这夏老六竟然想要害我!” “让你一天到晚招摇过市。”白流云道。 “你看你这什么逻辑?”谢隅不乐意了,“照你这个说法推下去,难道我走在路上平白被人打了就是因为我讨打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没道理。”风凌道。 “这种人,想做坏事哪里需要什么理由。”风霄道。 “要去把他一锅端了吗?”白流云问。 “显然这件事和我脱不开干系了。”谢隅道,“先看万成学院怎么处理吧。” “万成学院想要与你合作,必然是要拿出诚意来的。”白流云道。 “那就等着看。”谢隅喝了口茶,“想这样做的肯定不止夏老六一个人。” 他点点刺情镜,“刺情给我看看谁要害我。” 刺情翻了个白眼。 谢隅许久没看见刺情对他翻白眼,感觉还有些亲切,“哎呀,我们刺情真可爱。” 刺情闭眼塞听。 “你真是好大一块香饽饽呀!”白流云道,“不过万成大陆的人也太敢做了,是因为万成学院威慑力不够吗?” “是因为利益太大了。”谢隅道,“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风险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万成学院平时从未做过恃强凌弱、巧取豪夺不讲道理的事情,在这种时候自然会差了许多威慑力。”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有句话说‘人不宜好’了。”白流云啧啧道,“果然有的人是不适合以好来对待的,否则就蹬鼻子上脸,逮着机会就咬一口,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咬一口。” 谢隅在桌子上敲了敲,“想到那个夏老六在背后这样算计于我,还使出了如此卑劣的手段,我就非常不爽。” “谁说不是呢,个神经病,”白流云道,“这样一来搞得你名声都臭了,他是不是算计成功你都处境尴尬。” “他个草包怎么能当上家主的?”谢隅问,“你说这个主意是他那脑袋能想出来的吗?” “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要害你?”白流云问。 “说不好。”谢隅道,“毕竟夏老六是真的蠢,但也是真的坏,最怕这种又蠢又坏的,做出什么疯癫事来都说不好。” “管他谁出的主意,他要害你是没跑的,不如先收拾他一顿出出气。”白流云建议道。 “说得对。”谢隅道,“他要害我性命,还要害我名声,那就让他也好好尝尝性命不保天天命悬一线的滋味。” “你想怎么做?”白流云问。 “他那么疯,就成全他,让他疯呗!”谢隅道,“先让他走街串巷自陈罪状,把这辈子做的所有坏事公诸于众,然后在万成学院门口袒露胸背自请鞭刑,自己抽打自己,自废修为,自毁灵根。最后给他吃七笑半步癫,每天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好恶毒。”白流云道。 “总不能人都已经欺负上门扇了我一巴掌,我还把另外一边脸送过去。我不是那样的人。”谢隅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是我什么都不做,以后谁都可以这样打我的主意,我还有什么安生日子。我必须杀鸡儆猴。” “说的是。”风霄扇着扇子,“有些事情就是只能这样办。 “行!”白流云摇身变成一只极小的蜜蜂,“我去给他放点烟雾,让他乖乖把这些事情都做了。” “辛苦你。”谢隅道。 第135章 万物新成人各归其位 万成学院审完夏成后,当场派人去夏家讨个说法,没想到派出去的人前脚刚踏出学院的门,便看见夏家新上任的家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万成学院大门口,坦胸露背,声泪俱下,对着自己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旁边还跟着个夏家的小厮拿着鞭子往他身上抽。 这场面当真诡异,那人顿了片刻立马转身回去,绘声绘色告诉长老和等着结果的众位修士自己的所见所闻。 因为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听到这个耸人听闻事情的人都纷纷跑到万成学院门口看个究竟,顺便就听了一耳朵这个夏六家主在此之前沿街痛陈此生罪状之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方面为着欺师灭祖的夏六公子所作所为,一方面为着夏六公子今日这一件一件让人有些悚然的自告自惩的反常举动。 大街小巷议论不断,先是一起痛骂夏六公子的无耻之尤,后来骂够了又一起疑惑夏六公子这失心疯一般的举动。 有人见多识广,发现夏六公子中了七笑半步癫,在大呼痛快之后全都竖起了汗毛。 七笑半步癫,可谓是修真界的整蛊之王。 夏公子这样的表现都只能算是正常操作,还有一些修士为了报血海深仇,会让中了七笑半步癫的人做尽世间残忍之事,犯下无尽罪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死不活,状若疯癫,最后散尽仙缘和好运,生生世世再无任何机缘。 夏六公子坏事做绝,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可能从来没有料到过,他得罪的人里会有谁有能力这样报复他。 七笑半步癫,声名在外却世间罕有。 炼制七笑半步癫极为艰难,炼制七笑半步癫的丹师必须是天品以上的丹尊,其所需的所有灵药都需要是极品顶尖的品质,不可有一棵鱼目混珠,哪怕只是差了那么一丝半点,都会失败。 最为困难的是,七笑半步癫喜欢自然的阳光雨露,炼制的时候必须要在太阳初升那一刻开炉,汲取天地间第一缕阳光,之后就马上要当天新鲜落下的雨水,待到收丹的那一刻丹的表面要生成自然的露水,然后丹瞬间成粉,七笑半步癫成。 这每一点每一滴,都不能有分毫的差错。 能拿出七笑半步癫的人,无一不是背景深厚或机缘非常的人。 夏六公子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能惹上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当然,通常来说,一般人都是想不到的。 那些和夏六公子打着同样主意的人都偷偷抹了把冷汗,庆幸自己只是想了想,还没有付诸行动。 推断出这件事情前因后果的万成学院诸人面面相觑,然后全都无声沉默了。 他们院长好像请回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谢隅原本就是万成学院的座上宾,被万成学院上上下下尊重礼待。 这事一出,他在万成学院的地位更像是一个不能招惹的煞神了。 谢隅自然看得出众人的敬畏与忌惮。 他无所谓,反而少了许多寒暄,清静许多,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战兢兢,出门的时候更少了,渐渐那些忌惮也就稍稍缓和了点。 那些因为万成学院一直不温不火待人有礼的态度就对万成学院失去敬畏的势力也收起了自己的爪牙,蠢蠢欲动之心全都按捺下来。 无形中,万成学院的地位再一次无可动摇。 万成学院没有派任何人来打扰谢隅一行人,也没有因为谢隅自己报了仇就草草放过这件事,而是顺着这件事把万成大陆的诸多势力都彻彻底底清洗了一遍。 明面上作恶的夏家死了许多长老和嫡系子弟,剩下的那些也被赶出了万成大陆东域。 原先夏家掌管的势力换了人物,好像是那片势力范围原先的主人回来了,跟万成学院几番交涉后重掌故地。 和夏家狼狈为奸的东域拾荒者彻底被清剿干净,没有留下一个祸患。 中域预修院并入中域武院,由万成学院掌管,彻底清除其中的乌烟瘴气,成为万成学院的一个分支。 万成学院罕见地用上了雷霆手段,雷厉风行,把存在于万成大陆多年的各种歪门邪道势力都肃清了。 万成大陆彻底迎来了新局面。 · “啧啧!”谢隅连连赞叹,“江院长真是会把握时机发展壮大。” 江天水举起茶水朝谢隅道:“都是借了谢丹师的东风。” 谢隅不置可否。 江天水道:“万成大陆沉疴已久,需要改变的东西太多。但一直以来大陆的环境都太难了,人们得生存,就会因地制宜,生出相应的生存之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有道理的。如今大陆灵气复苏,自然环境得到大大的改变,人们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其中问题自然会随着对新环境的适应暴露出来。恰好谢丹师的事情把这一切推出了水面,万成学院趁此机会重整大陆风气,也是顺应天意。” “好一个顺应天意。”谢隅道,“江院长是要一家独大吗?” “江某从无此意。”江天水道。 谢隅不言语。 江天水也没有一定要谢隅相信的意思,道:“江某这次来一是要感谢谢丹师,二是要告诉谢丹师和诸位道友,三日之后飞舟便要启程,请诸位做好准备。” 谢隅笑笑,“多谢江道友。” 江天水起身告辞。 之后谢隅接到了谢白和池泱的传讯,他们说要去一趟曾经待过的地方。 谢隅心中有点猜测,但也只是说知道了,没有问他们去做什么。 他始终明白,自己和谢白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微妙甚至有点奇怪的,谢白跟他说这些完全没必要。 而池泱虽然一直跟着谢隅一行人,却始终把自己放在隐形的位置上,谢隅不想让她觉得需要听从于他,万事跟他报备,自然不会干预任何事情。 更何况还有谢白跟她一起。 他觉得这样很好。 各人自有其命运,各归其位。 他也只需要始终走在自己的路上就可以了。 万成大陆对于谢隅来说除了疑问没有别的,而他的疑问目前又得不到解答,加上通幽树告诉他,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能找到通幽树,他就更加没有什么需要交代和不舍的了。 所以三日后,谢白池泱早已归来,飞舟降落万成学院秘地,谢隅一行人登上飞舟,启程。 第136章 路上 飞舟有些简陋,整体上有点像谢隅在电视上见过的乌篷船,只是上面罩着一个透明的罩子,可以看见沿途的风景。 不过沿途其实也没什么风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颠簸,就像年久失修的老公路,坑坑洼洼,徒留了一个路的样子,本质上完全就是沦落的荒地。 上辈子谢隅是躲在飞舟一个凹下去的隐蔽角落偷渡的,全程提心吊胆,巴不得就隐身在舟壁里,完全没有机会往外面看一眼。 他修为又低,整天闭着眼睛在颠簸的路上昏天暗地,等到到了灵隐大陆都没见过飞行时的沿路风景。 江天水一路都神情严肃,极少和飞舟中的人说话,时刻关注着飞舟外的一切情况。 沿路都是一片混沌,看不清究竟在何处,偶尔还会遇到不知名的东西攻击飞舟,所有人就都紧张起来,生怕那个透明罩子给那莽撞的劲头撞碎了。 江天水偶尔会伸手在透明罩子上点一点,那些被撞出来的细微裂痕就会消失。 如此反复,众人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庆幸,到哦又来了,最后因为旅途实在太长,沿途实在太过乏味,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千万遍,已经再也没有半点波澜了。 不知飞行了多久,飞舟上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开始修炼起来。 谢隅看得啧啧称奇,感叹院长眼光毒辣,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弟子果然孺子可教。 同时谢隅也反应过来一件事,江天水带走的除了他们几个,就全都是万成学院的新入门弟子了,一个长老和外人都没有。 江院长每五十年就会选拔一批新入门弟子带走,万成学院的长老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弟子去了哪里,却没有人跟着去,这让谢隅有些奇怪。 奇怪归奇怪,他也不会问江天水,以后到了灵隐大陆再多多留意或许就知道其中缘由了。 再说了,只要与他无关,他也不关心,只取了茶杯茶叶,在专门为他们几个辟出来安桌椅的一块地方煮水冲茶,一边享受着贵宾待遇,一边感叹今非昔比,可见人无定命事无定论芸芸。 偶有闻着茶味儿从修炼中出来的弟子往这边看,谢隅就会招招手,最开始弟子们都讷讷的不知如何是好,时间长了他们发现谢隅不生气、不动怒也不摆谱,而且招呼他们的时候还特别亲切,就有弟子大着胆子过去,待得喝了一杯茶,就彻底放下惴惴的敬畏之心,只剩下满腔的熨帖和感激。 谢白和池泱就这样浑水摸鱼地混到了人堆里,然后赖在谢隅他们这里再也不走了。 好在这样做的不止他们,也有一些弟子就地坐下,睁眼喝茶,闭眼修炼,练出来一身自在洒脱。 江天水从来不管,只一心一意开他的飞舟。 谢隅变着花样冲茶,每一次冲新茶都会招呼一个弟子去给江院长送一杯。 这个弟子通常就是谢白。 靠着这样殷勤刷脸,谢白终于入了江院长的眼。 江院长喝了谢隅的茶后严肃的神情往往都会缓和许多,几次之后他就会拿出一些吃食让谢白给谢隅,偶尔叮嘱谢白一句,让他们照顾好谢丹师诸人。 谢白自然满口应承。 江院长见他乖觉,有事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交代他。 一来二去,谢白就成了院长面前的红人。 谢隅在心中跟白流云吐槽:“你看看这个人,他真的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吗,送个水的功夫,至于让江院长对他青眼有加吗?” 白流云:“如果是你可能不至于青眼有加,是小白就不奇怪了啊,他一向成熟懂事。” “哦。”谢隅对白流云如此高赞谢白非常的不满,“你什么时候这么看重他了?” “他怎么你了吗?”白流云道,“上了飞舟他一直低眉顺眼地端茶倒水,没见他惹你啊,你怎么这么气不顺。” “我就是吐个槽,”谢隅道,“你的幽默细胞死完了吗?” 白流云:“哦,我以为你嫉妒呢!” 谢隅:……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心理活动,一点不脸红地道:“多少有点儿。”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白流云语重心长道,“你可千万别让嫉妒蒙蔽了你的心啊!” “滚蛋。”谢隅很想踢他一脚。 不过他还是更关注别的,想了想对白流云道:“我到万成学院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直到我离开也没有端倪。但是当我坐上飞舟启程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强烈起来,我总感觉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 “害怕啦?”白流云问。 “不是。”谢隅道,“就是奇怪,毕竟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太新鲜了,我总觉得有事发生。” “有人的地方就有事发生。”白流云抖机灵。 “确实。”谢隅道,“还有一件事,我这一路上可能是因为跟江天水的距离太近了些,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不是新认识了一个人慢慢熟悉起来的那种熟悉,而是觉得江天水是一个旧识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可能就是因为这段时间距离太近了,而且时间太长。要不然你跟江天水也打过几次交道,怎么之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有了?”白流云道。 谢隅沉默不语。 白流云说的也有道理。 但感觉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他说不出来原因,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也就没法回答白流云。 好像自从跟万成学院沾了边,他就有点说不出来的微妙感应了,仔细去寻摸又找不到踪迹,更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这样的感觉通常就是一闪即逝,往往来不及留下痕迹,很容易被一句话或者一阵风打个岔就忘了。 这次在路上太久,这种感觉频繁起来,而且持续时间长了,比之前强烈许多,他自然就再也无法忽略。 修仙之人的感觉是非常玄乎的,谢隅觉得自己还是要重视起来。 第137章 小关峰 大概行了一百多天,飞舟行驶顺畅平稳起来,透明罩子外面渐渐能看到高山白云、杂树乱草。 舟中众人皆引颈遥望,争相一睹传说中的遥远大陆。 在一片绵延的群山深处,江天水操纵飞舟悄然降落,连一只飞鸟都没惊动。 透明罩子打开,谢隅便感受到一股浓郁的天地之气。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些眩晕。 “静坐调息,运行心法,运转灵力。”江天水沉稳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 万成学院诸弟子纷纷盘坐修行。 谢隅问:“江院长,这是何处?” “灵隐大陆最西处,名为小关峰,是灵隐大陆唯一入口。”江天水道,“小关峰外便是大关峰,那里妖兽纵横,凶狠异常,看见飞舟就会蜂拥而至,尽数撕碎。我们在这里整顿一番,等待每月开启一次的传送阵打开,就可以直接传送,避免和妖兽冲撞。” “传送阵下一次开启是什么时候?”谢隅问。 “约么半月后。”江天水道。 谢隅环望四周,“如此,好容易来了灵隐大陆,我想到处走走。” 江天水递给他一个玉简,“这是灵隐大陆的地图,灵隐大陆地域辽阔,妖兽纵横,谢丹师可先看看地图,注意一些特殊之地。” 再递给他一个玄黑令牌,“这是灵隐大陆人族势力升龙学院的通行令牌,谢丹师若是到了灵隐大陆玉垒山脉便可去升龙学院找我。” 谢隅挑挑眉。 上次他偷渡来灵隐大陆,一下飞舟就赶紧跟白流云溜了,生怕被江天水发现,所以并不知道有传送阵这回事,自己就这样跟白流云两个胡乱在灵隐大陆摸索。 好在他们也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摸索着也有许多收获,最后几乎把整个灵隐大陆都走遍了,终于找到了去别的大陆的方法。 这次他虽然以贵宾待遇坐上了江天水的飞舟,光明正大地来到了灵隐大陆,还知道有传送阵这么个便捷的路径,他却不想就这样跟江天水去升龙学院。 他自有分道扬镳之意,只是没想到江天水这么识趣。 虽然他对灵隐大陆也有了解,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也不一定就全都记得。有了这个地图去哪儿就更方便了。 “还请谢丹师务必十年内到升龙学院找我。”江天水道。 他们之间有约定,他带谢隅来灵隐大陆,谢隅需要帮他炼制丹药。或许是还不急,他还是没有跟谢隅说要炼制哪种丹药,也没有让谢隅立即跟他走。 本就是说好的事,又不需要时时待命,谢隅自然没什么异议。 “一言为定。”谢隅道。 “谢丹师初来乍到,诸事皆不熟悉,可需要江某回学院派两名弟子跟随,为谢丹师处理琐事?”江天水问。 “不必。”谢隅道,“谢某对新大陆充满探索的兴趣,想自己亲身去感受感受灵隐大陆的一切。” “如此谢丹师请多保重。”江天水拱手。 “告辞。”谢隅也拱拱手。 他随意看了看谢白和池泱,然后对诸弟子道,“各位道友,再会。” 众位弟子都没想到谢隅刚到灵隐大陆就和他们分开,都有点懵,仓促地胡乱跟着说了几句有缘再见什么的。 “你就这么扔下我们走了?”谢白传讯过来,很是幽怨。 “升龙学院比万成学院还厉害,里面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隐世高手,你抓紧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等你学成归来一起离开哦!”谢隅身心轻快,不用时时见着谢白那张债主脸,感觉自己可以多活好几年。 谢白还是一脸幽怨。 “哎呀,我出去找好东西,找到了还有你的份儿,你万贯家财坐等收入该高兴才对啊!高兴点高兴点!”谢隅不走心安慰一句。 “你就是巴不得甩开我。”谢白道。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谢隅道,“我那么多东西都用完了,不去补充点好东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崽,不知道我养你很费钱吗,你还在这里无理取闹,小心我哭给你看!” 谢白忽然就笑了,“你可别让我找不到人。” “放心放心,”谢隅感觉自己像个出门挣钱的老母亲,既要操心一家生计,又要关心孩子心情,实在太难了,“那片竹叶在你手上,你就随时都能联系上我。” “那你去吧,千万活着。”谢白道。 谢隅毫不留恋,马上看向风霄:“我们走吧。” 风霄:“走。” 游儿:“走。” 风凌拍拍翅膀。 · 小关峰虽然叫小关峰,地图上看却是一片绵延几万里的山脉,往东边推进便是大关峰,地图上标注是一片绵延数千万里的广袤山脉。 “光是这么一看,灵隐大陆都能甩万成大陆十几条山脉了,”谢隅啧啧两声,用灵力把地图刻录了一份给风霄、游儿和风凌,“我们都拿一份,尽量都记下来,万一我们走散了,或者需要分头走了,可以约定一个地方见面。” “我不跟你分开走。”游儿拉着他的衣角。 谢隅弹弹她上次扎好就没放下来过的冲天揪,“灵隐大陆是所有大陆中灵兽妖兽最多的大陆,有许许多多的地方你都可以去看看的。” “我跟你一起。”游儿皱皱眉。 “一起一起。”谢隅道,“你帮我记个路,看看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跟你一起去。” “好。”游儿眉毛舒展开,冲天揪扬起来,认真看起地图。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谢隅问风霄。 “我去哪里都可以。”风霄道,“先一起走吧,万一有什么地方是我想去的你们不想去就再说。” “说得有理,”谢隅指着小关峰的一处险隘,“我们先去这里看看吧,我想去摘一种很特别的灵草。” “走吧。”风霄点点头,看向风凌,“想飞吗?” “不想。”风凌道,“鸟生地不熟,我不想飞。” 风霄笑笑,“那就不飞。” 他抖开一片芭蕉叶,“一直都是流云兄带我们飞,这次试试我的芭蕉叶吧。” “好漂亮的叶子。”白流云在谢隅肩头轻轻蹦了蹦,“是你的本体吗?” “不是哦。”风霄笑眯眯坐在芭蕉叶上,“我不掉叶子的。” “这是一个灵器吧。”谢隅把游儿抱上去,跟风霄并排坐下。 “是。”风霄道,“我捡来的。” “好运道。”谢隅赞叹。 “我也觉得。”风霄扇着扇子。 “我多少会炼点儿器,风兄有喜欢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尝试炼制。”谢隅道。 不管风霄本体是什么,他都是一株灵植,使用灵器这种东西是非常罕见的,能用的灵器更是不多。 如果风霄想要顺利自如地驱使灵器,最好是结合他的特性来进行特别炼制。 谢隅曾经为了在灵隐大陆混下去,试着炼制过妖兽用的法器和灵器,品相不见得怎么样,还贵得要死,却供不应求,妖兽们来拿的时候往往都要打个十几架争抢,使得谢隅那一阵儿在灵隐大陆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从妖兽手里攒了不少好东西。 如今想起来都觉得,要想在灵隐大陆使劲攒到足够的家底,还是得重操旧业。 但妖兽和灵植天差地别,他两辈子都没有尝试过炼制灵植可以用的灵器,此时想起来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谢兄真是多才多艺。”风霄道,“那我想要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大花园,休息的时候可以进去好好睡一觉,不受打扰。” “这个好,睡个好觉真的太重要了,还是风兄会生活。”谢隅立马赞道,“我只炼制过自己用的随身芥子空间,屋舍灵田泉水高山全都有,不知道这样的配置风兄是否喜欢。虽然现在手上没有合适的炼材,但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多多留心,多多积累,都能凑齐。” “那太好了。”风霄道,“我想要风、水、阳光、雨露还有舒适干净的宽广土地。” “初步想来,这个大花园的土地最少都要是灵田那样的,要有太阳的话,基础的随身空间就不够用了,得生成一个小秘境。”谢隅道,“风兄啊,你可真的太会生活了。” 你可太会制造难题了。 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 谢隅两辈子都没自己建造过秘境,哪怕是个小的,跟炼器都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哈哈哈哈哈!”风霄道,“那我们先立一个小目标,建一个小秘境。” “很有追求。”谢隅看向他,诚恳道,“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虽然我对如何生成一个小秘境毫无头绪,毫无经验 ,但我们可以一起做梦,一起加油。” “哈哈哈哈哈!”风霄心情大好,“我以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想要一个小秘境当随身花园,可见艺高人胆大是真的,对谢兄的信任让我生出了想象的翅膀,一不留神就一飞冲天了。” “哎呀,我的锅我的锅,风兄这样说了,我就一定要背起来。没经验没头绪没关系啊,我有风兄的信任,就能生出无尽的力量去摸索学习。”谢隅弹弹手中玉简,“正好灵隐大陆有许多秘境可以去探探,我们全都去参观一遍,找找灵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知道怎么下手了。” “谢兄见多识广,技艺高超,定会有所得。”风霄满是信任。 · 他们坐着风霄捡来的芭蕉叶摸索着来到了地图上那处险隘。 那是两座峭壁之间的一个风口,侧面背面都完全看不到,非得站对了地方才能看见这么个空中奇洞。 风在别的地方都是正常吹着的,到了那个风口就异常猛烈起来,两边的峭壁都被风刮出了刀片,远远看去尖利可怖,寸草不生。 “什么灵草能在这样的地方扎根啊!”风霄看着光秃秃的峭壁,“灵草在哪儿呢!” “风灵花,”谢隅指着峭壁间的那个风口,“不在峭壁上,在那风里面。” 风霄眯着眼往风口定神细看片刻。 只见那无形的风卷着气流飞速旋转,在肉眼难以看见的地方生出一小片宁静的空间,一朵透明的花静静轻转,眨眼就不见了。 “去哪儿了?”风霄定睛再去找,“怎么不见了。” “就是消失了。”谢隅道,“风灵花在风力达到一定强度的时候就会从烈风中生出来,生出来眨个眼就会消失,方生方死,极难一见。” “你是要摘这个花?”风霄有点不可置信,“这么烈的风,这花生成又这么随意,消失都不带打招呼的,要怎么摘?” 说话间,就见谢隅慢悠悠往头上戴上了一副雪白耳套,再往手上戴了一双玄黑手套,朝风霄眨眨眼,“我多才多艺,炼制了许多小玩意,正好有能用上的。” “这么大风怎么办?”风霄道,“脸皮都得给你刮掉一层。” “不怎么办,”谢隅撑开一把青绿竹伞,“正好乘风而上。” 青绿竹伞在罡风吹拂下飞快旋转,谢隅轻轻振振衣袖,伞借着风的劲儿靠近风口。 衣襟猎猎,谢隅感觉整个人都被裹进了风里,有些呼吸不畅。 一朵风灵花刚刚生成,谢隅一个寒冰诀打过去,摘下那朵风灵花,飞快放进一个透明的寒冰匣子。 风灵花的生成没有定时,谢隅就那样举着伞悬停在风口中,等一朵花生成就马上用寒冰诀冻住装进匣子里。 如此反复,谢隅不知疲倦地等了三天三夜,收集了一百零八朵风灵花。 青绿竹伞反向旋转,谢隅借风而下,落回地面。 风霄早已摆出一张小几,几张小凳子,和风凌、游儿坐着喝茶吃东西。 谢隅收起伞放在小几边,也坐下来:“你们这小日子过得安逸啊!” “你也吃。”游儿推给他一碟糕点,“溜圆新做的糕点,好吃。” 谢隅先喝了一口热茶,呼出一口气,“这才叫生活!” 糕点是风灵花的样子,虽然是实体的,能拿能捏,但造型非常缥缈。 “溜圆,你手艺又提高啦!”谢隅未吃先夸,“秀色可餐。” “文盲,”白流云一点面子也不给,“读的书都被风吹散了吧!” “可不是,”谢隅满足地吃了一块,“把我都吹成人干儿了。” “还采吗?”风霄给他续茶。 谢隅摇摇头,“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了。” 第138章 咸鱼人生 “嗯?”风霄不解。 谢隅道:“风灵花的生成不仅需要合适的风力,还需要吸取相当多的地力。如果生成的瞬间消失了,那些形成过花的地力会更浓厚,再回到两边的峭壁中酝酿,等待下一次风与地的共同一击,再次生成风灵花。如果生成的风灵花被采摘了,其中的地力也同时就被攫取了。等到地力消耗完,风灵花就不会再生长了,需要两边峭壁继续积累,当地力足够时,才会再生出新的风灵花。” “原来如此。”风霄点点头,“大自然真是无奇不有。” 采风灵花这件事其实有诸多疑惑不明之处,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谢隅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有这种不好好留神根本不会看见,看见了还一眨眼就不见让人下意识就会怀疑自己眼花了的风灵花,就像谢隅也没有就他的一些举动提出任何疑问,接受得非常自然。 “接下来去哪儿?”谢隅问。 风霄看看游儿和风凌,“想去哪儿?” “都可以。”风凌道。 “都可以。”游儿学舌。 谢隅看向风霄,意思是你呢。 “都可以。”风霄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是一群咸鱼,就该摊平了在这里吹干,我再拿去高价卖掉。”谢隅道。 “那是小鱼干。”白流云道。 “我忽然觉得人没有目标好像也挺好的。”谢隅道。 “怎么说?”风霄问。 “我以前生活得非常有计划性。”谢隅道,“那时候每一天都很紧张,什么时候起床,刷牙几分钟,梳头几分钟,吃早餐几分钟全都卡得分毫不差。工作日做什么,周末怎么过,全都计划得一清二楚。但生活常常出人意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一旦有什么没有按照日程表上走了,我就焦虑得不行,总觉得有什么在追着我咬。没有完成当天的计划好像整个人生都会因为这一点的差错像比萨斜塔那样倾斜掉,一不留神或许就有坍塌的危险,整个人生摇摇欲坠,危如累卵。” “嗯。”风霄静静听着。 “但是那时候好多人都是那样过的,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甚至老人,都是那样过着日子。生活很重复又好像井井有条,很疲倦又总莫名地充满希望,好像今天按照计划和安排过去了,明天就会好一些,再好一些。但是每天睁眼闭眼才会发现,日子好像并没有更好,还是那样重复着,看表、卡点、勾画每日清单,撕掉过去的日历,完成下一个小目标。那时候我偶尔会想,明明看不到尽头,为什么所有人还有勇气继续这样活下去。但这样的念头就像转瞬即逝的风灵花,方生放死,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所以后来我看见风灵花的时候,总觉得命运忽然又相遇了,那些忽略过的,认为不重要的感受和情绪,全都会回来,重新出现,重新叩问。”谢隅道。 “什么时候变了的?”风霄问。 什么时候呢? 谢隅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只是最近的事情。 最近没有了一定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怎么样的东西,哪怕是要赚船票,也并没有那些紧迫的安排和一定要怎样的计划。只是在脑子里大概有个念头和模糊的要怎么样的想法,不那么样也行那种。 生活没有了危机,没有了急迫性,日子好像就怎么过都可以了。 心也慢慢地歇了下来。 古人说望峰息心,他现在才发现那还是太刻意了点。 息心,自心开始,心不思量,不去想,就会慢慢安静下来,心和人真正得到了歇息。 “就是近些时候的事。”谢隅笑笑。 “轻松了吗?”风霄问。 “轻松了许多。”谢隅道,“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的日期啊什么的,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枷锁,用自以为有把握的生活方式,一点一点把自己埋在无可名状的虚无中,悄无声息地死掉,挺吓人的。” “现在好了。”风霄轻声道,“不用怕了。” “是。”谢隅拿出三个冻着风灵花的寒冰匣子,分别推给风霄三人,“相见即是有缘,风灵花很奇妙的,你们也拿一朵做个纪念吧。” 寒冰匣子冰莹剔透,隐隐有寒气沁出。 风灵花仿佛依然还在风口,定格在刚刚舒展那一刻,透明缥缈,栩栩如生。 “真是美。”风霄道。 “美。”风凌道。 “好神奇。”游儿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有香味吗?” “有。”谢隅道,“非常淡,要打开匣子才能闻到。” 游儿捏着盒子想打开又舍不得打开,看一眼花,看一眼谢隅。 “不会跑也不会消失。”谢隅道,“你放心打开,慢慢看。” 游儿甜甜一笑,小心翼翼打开匣子,寒气扑面,淡淡的清幽香味浅浅漂浮着,让人眩迷。 游儿眼睛忽然就花了,脑袋一点就睡了过去。 “她怎么了?”风凌问。 “睡着了。”谢隅道,“风灵花的香味能让人做个美梦。” “哇哦!”风凌大呼美妙,“我怎么没睡过去?” “游儿闻得太用力了,香味都被她闻完了,你只感受到一点点,就还醒着。”谢隅轻轻把游儿的风灵花匣子关上,“你若也想做个美梦,可以把你的那个匣子打开。” “我还不想睡,”风凌道,“这个花除了做梦还可以做什么?” “炼丹、炼器、布阵、制符,只要你想得到的地方都可以用。”谢隅道。 “哇!这么厉害!”风凌用翅膀拍了拍寒冰匣子,对风霄道,“快给我收起来!藏好。” “好。”风霄一拂袖,属于风凌的寒冰匣子就不见了。 “但是我什么都不会呀!”风凌这才反应过来,“我拿着这个也没用。” “养眼。”风霄道。 “确实可以养眼。”谢隅道,“风灵花瓣贴在眼睛上,眼睛会越来越明亮。” “好东西!”风凌由衷道,“这样我飞起来就可以看得更远了。” “花瓣直接贴更方便,还可以用风灵花炼制一种丹药,吃了不仅眼睛更明亮,还能风邪不侵,水火不惧。”谢隅道。 第139章 开心 “我要我要我要!”风凌扑腾翅膀,“你会不会炼制?” “我还真炼制过。”谢隅道,“不过我现在很多灵药都没有,要大量采集一番才能开始炼制。” “都要什么灵药,我也一起采。”风凌很有热情。 谢隅立马写了一个单子放在小几上,“这些。” “大的小的,嫩的老的,有要求吗?”风凌还挺细心。 “尽量都要成熟了的。灵药质量越好,丹的品质相应就会更好一些,不过你看到了相关的药材,只要成熟了,能采到都可以采回来。如果看到没成熟的,又很难找到的药材,就可以连土带根一起挖了拿回来种。”谢隅道。 “没问题。”风凌跳到风霄面前,“你跟我一起采。” “好。”风霄笑吟吟点头。 这一刻谢隅很想八卦一下这俩的关系,想了想还是算了。 “灵隐大陆什么好东西都很多,”谢隅转移自己的八卦之心,嘱咐道,“不过因为妖兽很多,他们的实力还特别强,很多地方我们都最好别去,去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隐身什么的都是基本,万一遇上了绕不过去也千万不要跟他们打架,他们真的太粗暴了,打不过打不过。” “哼!”风凌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哟!”谢隅笑道,“你还会这句话呢!” “风霄教我的。”风凌道,“他说有时候就得出去打一打,不打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样。还没打就认怂只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说得对。”谢隅连连点头,“是我没考虑周到,你们就是要在实战中涨经验、强实力的。” “他说的自然是对的。”风凌一脸骄傲。 “不过也不可莽撞。”风霄道,“不考虑对手实力,一味莽撞逞强,也只能徒劳消磨自己志气。” “哦!”风凌老老实实听教,高昂的翎羽立马蔫儿了下来。 “乖。”风霄给他顺毛。 “嗯!”风凌又立马精神了。 很是有趣。 谢隅没再看那两人,转头看了看熟睡的游儿,又看看身后的悬崖峭壁,正好有一个半山腰的小平台。 谢隅从储物口袋里掏出两个帐篷,慢条斯理撑起来。 “今晚在这里露宿吗?”白流云饶有兴趣。 “是露营。”谢隅道。 “露营露营!想吃什么我给你煮啊!”白流云显然也很喜欢。 “我想吃烧烤。”谢隅毫不客气点餐。 “真会挑,”白流云道,“我有手给你串签子吗?” “你无所不能。”谢隅夸他。 “少来。”白流云还是很受用,“烧烤种类太多,不如出门从简,我们吃个烤全羊好了。” 是很简。 “好啊!”谢隅双手举起来。 “你好浮夸。”白流云嫌弃,“你好久心情都没这么好了,采访一下,是因为风灵花采得多吗?” “不知道。”谢隅把固定帐篷的绳子拉了拉,“反正还可以。” “你最近好像开心了很多。”白流云道。 “是吗?”谢隅在帐篷里设好防御阵法。 “是还是不是你还要问一下吗?”白流云不满。 “是啊!”谢隅抱起游儿放进帐篷,给她盖上被子,盘腿坐下,“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猛地被问到我自己也挺茫然的。” 长久以来,开心还是不开心,好像是完全不必计入生活中的事情,从来不在他自己的考虑中,他自己也并不在意。 至于为什么他会完全不在意,现在想起来却是一片空白。 脑子里没有任何的念头。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了。 · 白流云没再追问他,一语不发飞出去,不一会儿捆了一头没开智的羊回来,就着山涧水洗洗刷刷。 天色渐渐暗下来。 谢隅堆起柴,生起火,枯荣明灭火好久没跟他单独相处了,靠着他蹭蹭挨挨。 白流云在旁边一言不发用灵力烤全羊。 风霄和风凌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掏出许多灵药堆在谢隅面前。 “这是去哪儿打劫了?”谢隅看着面前混在一起堆成山的一二级灵药,完全就像是在哪儿一锅端的。 “就在周围随便找了找,把认识不认识的都摘了。”风凌道。 谢隅拿出一堆匣子把这堆灵药分门别类装了收起来,夸赞道:“真会找,看来我以后不会缺灵药了。” “放心,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看见了都给你采回来。”风凌拍拍翅膀,看上去很高兴。 “谢谢风凌。”谢隅道,“我给你一些匣子吧,你以后采了灵药把同类的灵药放在同一个匣子里就行。” “哦!”风凌歪歪脑袋,“好的。” 谢隅摆出一堆匣子堆在风凌面前,笑道:“你以后需要什么丹药都可以跟我说,你拿灵药来,我会炼制的都给你炼制。” “好啊好啊!”风凌点点脑袋,面前的一堆匣子就收了起来。 “之前吃过什么丹药吗?”谢隅问。 “都没吃过。”风凌摇摇脑袋,“风霄不带我跟别人玩儿,也不让我去吃别的东西长灵力,就让我自己修行。” “风霄是对的。”谢隅道,“你现在的实力很强了。” “真的吗?”风凌很开心,“我好久都没打过架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原来之前跟白流云他们的冲突都不算打架吗? 谢隅点点头,“灵隐大陆很多机会的,以后打架打得你头都会大。” “太可怕了!”风凌惊恐抱头,“我不要头大!” “哈哈哈哈!”谢隅赶紧道,“不会,我们尽量不打架,头不会大。” 风凌却很是郁闷,“打架会变头大吗?我怎么一直不知道。” “不是头变大,”风霄敲敲脑袋,“是烦死。” “哦!”风凌恍然大悟,责备地看向谢隅,“烦死就说烦死嘛,让我误会。” “是我不对,”谢隅用刀片下许多羊肉用叶子装了放在风凌面前,“吃点羊肉,白流云手艺很好的。” “真是让人惊讶。”风凌看看专心致志烤羊的流云鼎,“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白流云很是得意。 第140章 神龙 谢隅觉得白流云说话真是越来越百无禁忌了。 风凌显然又被他的发言整得震惊了。 “我们出去的时候看见万成学院的弟子们在附近历练。”风霄道。 “他们要在这里等半月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小关峰相对平和,妖兽少,危险小,还有一些低阶灵药可以采摘,他们在这里历练正好可以先适应适应新环境。”谢隅慢条斯理片了羊肉给他用叶子盛了推给他,“香虞叶配烤羊肉别具风味,尝尝?” “确实风味不同。”风霄优雅地吃了一片,“我听他们说这片大陆好像有神龙。” “嗯?”谢隅片肉的手停下,看向他,“什么神龙?” “竟是没有吗?”风霄语气有些遗憾,“我长这么大就听过龙的传说,还没见过神龙呢。” 谢隅垂下眼睫继续片肉,“这里有一条隐龙山脉,确实有龙的传说。” “没有龙吗?”风凌不死心问。 “不知道。”谢隅道,“上古大战之后,最后一条神龙不知去向,有人说死了,有人说藏起来了。这里恰好有一条隐龙山脉,有好事者觉得隐龙山脉肯定是有龙隐居才会取名隐龙,于是冒着生命危险搜山一样偷偷摸摸把山脉里里外外都搜遍了,惊扰了其中的大妖兽,被大妖兽吃得骨头都不剩,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去找过了。” “竟是这样的。”风霄点点头。 “所以其实还是没有人知道有没有龙吗?”风凌问。 “这么多年过去,不好说了。”谢隅道。 “我倒是想起来一桩旧事。”风霄道。 “什么事?”风凌立马凑过去,“我要听。”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确实是有龙的,”风霄道,“但是有一群修士认为龙的存在实在太优越了,拥有无尽神力,享有无尽寿元,还统御四海,让世人敬畏崇拜,非常的不合理。在人人都能修仙的世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终有一天能一飞冲天,与天地同遨游,怎的就龙这么自命不凡呢?于是这群人不知在什么力量的促使下走到了一起,出谋划策,展开了一场对龙的屠杀。最开始世人认为这群人简直是倒行逆施,后来终于有一条龙不知怎的被困在浅滩,那些修士用尽手段把那条龙抓了起来,然后将这条龙用一千八百颗噬骨钉钉在斩龙台引诱别的龙来救,由此布下捕龙的天罗地网。曾经自以为渺小的修士忽然间觉出了人定胜天的狂妄,修真界掀起了一场狂热的屠龙掠杀。从此以后,龙再也没有现世,不知道是死尽了还是藏起来了。但人间确实再也没有了关于神龙的信仰。” “这些人真可怕。”风凌闷闷道。 “人是很难说得清的东西。”风霄摸摸他的脑袋,“有人认为自己是沧海一粟,有人认为自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究竟谁对谁错呢?世事变化无常,总无定论,其中对错没有人知道。” “我不管。”风凌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别的生灵。” “他们可能是想证明自己吧。”风霄道。 “证明自己就要杀害别人吗?”风凌一只鸟不能理解,“若一个人存在于世间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需要让别人的眼睛来决定,不正好证明了他是个愚夫莽汉吗?” “你哪里来这么多道理。”风霄不置可否。 风凌气呼呼不理会。 “怎么听个故事还听生气了。”谢隅把片好的羊腿肉推给风凌,“多吃点,这肉挺嫩的,吃完睡觉去。” 烤羊肉确实好吃,风凌哼哼唧唧埋头吃肉。 一时间众人无话。 风凌吃完肉竟然气得去游儿那个帐篷睡了。 “不哄哄?”谢隅问。 “不知道说什么。”风霄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谢隅调侃。 “谢兄,孩子难带啊!”风霄长叹,“你肯定他的说辞吧,他就会以为那真的是对的,你否定他的说辞吧,他就会认为你否定他。左右都不尽如人意,不如闭口不言,让他自己去看。” 到现在还什么都不问就太假了。 “你怎么也带上孩子了?”谢隅问。 风霄往风凌和游儿的帐篷打了个隔音阵。 谢隅给他倒了一杯酒。 “怎么今天想喝酒了?”风霄挑挑眉。 “喝点。”谢隅举杯。 风霄跟他碰了个杯,两人饮尽了杯中酒。 “好酒。”风霄道。 谢隅再次给两人倒满。 风霄道:“风凌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被一只大鸟藏在我的叶子里了。我以为那只鸟只是暂时放在我这里,没想到许多年过去都再也没有回来过。风凌也就一直是一颗蛋,一点破壳的迹象都没有,但生命力还在,我也没管它。就这样过了许多年,某一天我打算挪挪地方,才想起来叶子里还裹着一颗蛋,拿出来一看,蛋还是蛋,仍然一点破壳的迹象也无,生命力却十分微弱了。我想着要不要留在这里,说不定那只鸟又回来找蛋了。又看这只蛋几乎没有了的生命力,意识到我若让它就这样,它可能就真的会变成一颗死蛋了。真真有点左右为难。” “风兄心善。”谢隅道。 “修行久了,能感受到上天有好生之德,很多事情老天都自有安排。”风霄道,“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用一块能温养灵蛋的灵玉把它裹起来带上了。此后我又辗转了许多地方,它都没有反应,直到去了万成大陆。” “哦?”谢隅没想到又是万成大陆。 “那里有火玉灵灵芝芝王的气息,这蛋在那秘境附近就渐渐增加了生机。我就在那里停下来落脚了。”风霄道。 “原来如此。”谢隅道,“我还以为风兄是找到了后代子孙的身影想要守护一二才在那里的。” “算是歪打正着。”风霄笑笑,“灵植之间不像人类那样有那么多的羁绊的。” “风凌是在万成大陆破壳的?”谢隅问。 “嗯。”风霄点点头,“我仔细观察了它的生命力变化,最后把它埋在碧灵湖深处的灵气充裕处,让它在那里感受地火气息又不至于被烈火烘烤,还能受碧灵湖的灵气滋养。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它就破壳了。” “破壳了它就找你来了?”谢隅问。 第141章 剧变 “真是没想到。”风霄道,“它原本一直是一颗蛋,而且长期没动静,生机不够,按理说是不知道我的。蛋一破它都不管能不能飞,有没有危险,莽莽撞撞就飞到火玉灵灵芝秘境外来了。” “然后你就开始带孩子了。”谢隅道。 “是啊!”风霄一声长叹,“谁知道我这辈子还能当一只鸟的爹。” “哈哈哈哈!这就是缘分吧!”谢隅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是吧!”风霄举起酒杯,“为缘分干杯!” “干杯!”谢隅举起杯子。 风霄没有问谢隅带孩子的事情,这让谢隅心里感激。 虽然他对风霄很信任,但之前已经透露过穿越的事,再说个重生什么的,还是有点说不清。 “那个龙……”风霄顿了顿。 “嗯?”谢隅走神的思绪拉回来,“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风霄斟酌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嗯?嗯。”谢隅缓了缓脑子,“多少有点儿。” 风霄静静看着他。 谢隅默默倒满酒,自己喝了一杯又满上。 “我也说不好。”谢隅沉默良久道,“那个屠龙的事背后还有原因。” “嗯。”风霄道。 谢隅眉头拧紧,然后又长长叹了口气。 上古时期,龙凤其实和白虎、九尾狐、白泽、朱雀、玄武等神兽一样,种族繁盛,神通广大,各自有各自的领地和信仰他们的人民,地位不分伯仲。 后来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就成了守护天地的四大神兽,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便更高了,信仰之力日盛,神通也越大,种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壮大。 别的神兽却渐渐被人遗忘,同为神兽,却莫名今非昔比,那些没有被推举为四大神兽的神兽莫名矮了一截,心中郁气生起,萦绕不去,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神兽之间的阴阳怪气,再后来就是纷争,发展到传说的最后,就成了你死我活的不死不休,直至所有神兽没落,不知所踪。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谢隅道。 “是有人谋划的?”风霄一语中的。 “是。”谢隅道,“有个从人间飞升的修士,习惯了人间帝王的权谋争夺,飞升之后把这一套用到了仙界。最初的神兽和天仙们自是不理会他的,慢慢的,随着人类修士飞升得越来越多,那个人族修士便在仙界集结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年久日长,这个人被人拥戴立为天帝,组建天庭,开始为仙界建立秩序。那些神兽和天仙自然是不可能让他管的,他便运用各种手段,挑拨离间,攻心为上,一些天仙与他沆瀣一气,一些天仙选择避居不理,搞得整个仙界乌烟瘴气。但神兽们与人和仙都不同,很难被那些手段讨好或收服,所以最后那个人想出了那样一个毒计,捧一踩一,哪怕神兽们自己并没有因此出力,也会为人所议论,再加上信仰之力的变化,离心就是迟早的事情。离心之后,再被人用计策一挑拨,神兽们不用别人来杀,自己就开始在种族之间杀起来了。” “真是恶毒。”风霄道。 “钱财动人心,权势亦动人心。”谢隅道,“神兽们自不想当统治者,但他们很热爱力量,力量越大,自我感觉越是强大,力量小了,他们就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受到了挑衅,到处去挑战,然后证明自己,争斗自然不会休止。” “后来怎么会有屠龙一事?”风霄问。 谢隅道:“本来龙族繁衍就很繁盛,又历来是人们心中不变的信仰,跟其他种族还有所不同。后来龙族因为那计策愈加繁盛了,和龙族一直并行的凤族不知什么原因却越来越式微,种族传承都慢慢成了问题,新凤总是迟迟难出,涅盘往往没有音讯。后来就有谣言传出来,说龙凤两族向来平分气运,如今龙族气运冲天,前所未有,此消彼长,凤族气运自然也就受到挤压,若龙族再这么下去,凤族势必再无立足之地。龙凤两族传承日久,非常明白自己的种族传承因何而成,最初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言论影响。但是随着凤族千年中再无一只新凤诞生,多方寻找又无法找到原因,那谣言再次传开,谎言说一百遍也成了真的,那些言论止不住地落入了凤族的心里。凤族用了很多办法,后来因为龙族势力实在庞大,就和那个自立的天帝勾结,谋划了那场屠龙浩劫。从此以后龙凤两族势如水火,彻底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但是这一番争斗谁都没有获益,龙族销声匿迹,凤族的新凤却仍旧再也没有一只,只那天帝的势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壮大。” “好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风霄道。 “那人布局深远,用了很长的时间埋线,步步心计,最后导致一些事情完全不由那些卷入其中的人做主了。”谢隅道,“世间的纷争,最是蹉跎和埋没人心。” “这些事真让人难过。”风霄道。 谢隅没说话。 何止是难过呢? 明明曾经那么好的世界,天地祥和,世间风调雨顺,万物各尽其性,各尽其分,自由生长。每个生灵都有来处,都有去处,从不担心无所立足。 那是多好的时代。 可是为什么都没有了。 “难怪你如此厌倦那些东西。”风霄道。 谢隅看向他,他也正看着谢隅,两人都有种了然的心照不宣。 这些事一直压在谢隅内心的最深处,他重生之后一直都刻意地不让自己去想。 只是再次来到灵隐大陆,那些传说在在处处无所不在,他知道那些再也不想去记起的东西迟早都要去面对,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避无可避。 他可以不回答风霄,但他没法不面对自己。 第142章 化形丹 夜长人静,唯余斟酒声。 两个人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平生心事,谢隅从没想过会与人说。 月朗星稀,天高云淡,枯荣明灭火浅浅相映,天上人间梦晚。 他放下酒杯,拿出一片青绿竹叶轻轻吹动。 · “救命啊!”一个童稚的声音由远及近,炮弹一样撞进谢隅怀里。 谢隅还没反应过来,一声震天兽吼从天而降。 风霄掷出手中扇,狠狠挡住那黑乎乎的东西,扇柄一转,啪地一声甩那东西一耳光。 那东西咆哮如雷,没管风霄,一爪子抓向谢隅。 谢隅连连后退,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黑熊,不知道什么原因非常狂暴,一心只想抓他怀里的东西。 钻他怀里的东西瑟瑟发抖,死死抓着他的衣襟。 谢隅匆忙中几次试图拉它下来都没拉动,只得就这样挂着它取出剑和风霄一起斗那失心疯一样的黑熊。 这只黑熊是一只四阶妖兽,大概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筑基后期,但比同境界的筑基修士强很多,再加上狂化了,战斗力直接爆表。 谢隅许久没有这种搏命一样地打斗了,陡然间还不太适应,总是下意识避免用杀招。 风霄也只是选择打伤黑熊的关节、腿脚,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用杀招。 这场明明可以一个人就搞定的打斗,因为这两个人的退让,一直打了半个时辰都没有结束。 黑熊却似乎失去了耐心,一个劲儿不管不顾往谢隅心口抓,断手断脚都没影响它的力量和速度。 谢隅看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他衣服里的小东西,“你怎么它了?” 那小东西漆黑眼珠定定望着他,歪了歪脑袋。 “卖萌没用。”谢隅冷冰冰道,“它一心要杀你,你不说原因我就把你扔过去。” 小东西两只小爪子捧起来朝他作揖,可怜巴巴的。 “卖惨也没有。”谢隅眼神更冷了,“你如果还要装傻,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要去抓它。 “我说我说!”小东西眼疾手快钻进谢隅衣襟,“我吃了它的灵草!它就疯了一样要杀我。” “什么灵草?”谢隅问。 “化……化形草。”小东西声音弱弱的。 “你抢的。”谢隅道。 “我不是故意的。”小东西道,“我根本不想化形!我就是闻着那草太香了没忍住。呜……” 这小东西竟然有脸哭。 “再哭就把你扔下去。”谢隅道。 小东西立马收了声。 “两个办法,”谢隅道,“把你扔出去平息它的怒火。” “不要不要不要!”小东西使劲儿摇头。 “另一个办法就是你给我打工一年,我炼制一颗化形丹给这黑熊。”谢隅道,“干不干,不干就下去。” “干干干!”小东西连连点头。 “你听到了!”谢隅对黑熊道,“快停手吧,我们并不想杀你。你修炼到现在不过是求一个化形,化形草没有了我可以给你炼制化形丹,你若同意就往后退。 “我凭什么相信你。”那黑熊怒气下去了一些。 原来没有疯啊! “凭我们这么久都没杀你。”谢隅道,“你应该看出了我们一直都手下留情了,否则不会打得这么不管不顾。” 黑熊歪了歪脑袋,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谢隅拿出一颗化形丹,“化形丹,要就住手,你要不住手我这就把它捏碎。” 黑熊终于不装了,连忙收了爪子,“你说了给我。” “退后三步。”谢隅道。 黑熊朝后面退了退。 风霄收了扇子。 谢隅收剑入鞘,就地坐下,对黑熊招招手,“行了坐下吧。” 黑熊犹豫了一下也坐下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谢隅道,“化形丹比化形草更安全,我这一颗保证你绝对能够化形成功,价值远远高于化形草,你拿什么跟我换?” “蜂蜜。”黑熊毫不犹豫道。 “什么蜂蜜?有多少?”谢隅问。 “百花蜂蜜,三十坛。”黑熊道。 “你倒是大方。”谢隅道,“但是远远不够,还要别的东西补。” “你想要什么?”黑熊问。 “什么都可以。”谢隅道,“灵石、灵药、炼材、金石矿等都可以。” “一颗化形丹要多少灵石?”黑熊问。 “你知道化形丹,就知道化形丹有多稀缺,多难得,更何况我这一颗还是极品的,你换到就是捡到了,心里偷着乐吧。”谢隅戳穿它道,“你诚心要就诚心出个价,三十坛百花蜂蜜是哄我不懂行情吗?你再耍心眼儿我们就谈崩。” “三百万上品灵石。”黑熊道。 谢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果然到灵隐大陆谋财才是对的,随便一只妖兽都可能占了一条灵石矿,个个都是大财主。 但谢隅只是挑了挑眉,“我这颗化形丹可是极品,保证能化形成功,而且一点都不痛苦。” “五百万上品灵石。”黑熊道。 谢隅:“这颗化形丹不仅不痛苦,化形后还不会让你实力下降。” 黑熊耳朵明显动了动,“七百万上品灵石再加十株七阶灵药。” “这个化形丹我目前手上只有一颗,”谢隅道。 “你还想要什么?”黑熊问。 “你们每次进阶都会换爪子上的尖甲,我要一百对,不拘等级。”谢隅道。 黑熊眼神锐利了些,还是道:“可以。” “你还要保证化形后不找我麻烦,”谢隅道,“我还要在小关峰到处逛逛,这段时间你给我当护卫,有妖兽来就帮我打走,如何?” “多久?”黑熊问。 “最多半年。”谢隅道。 “可以。”黑熊点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谢隅把化形丹递过去。 黑熊也递出一个储物袋。 谢隅用神识清点了里面的东西,点点头,把化形丹交到它爪子里,交代:“你找个安全隐蔽处吃了它,三天不要出门,不要动用灵力,让药力自行运转,三天后你就能化形成功。” “你不会要害我吧?”黑熊疑惑。 “一只熊心眼儿还挺多,我要害你需要费这番功夫吗?”谢隅啧啧,“不要就还我。” 黑熊利落收起丹药,半句废话没有,转身便跑进黑夜里。 第143章 虞宝宝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啊!”谢隅拿着一颗闪亮亮的灵石爱不释手。 “果然炼丹师是最有钱的。”风霄扇着扇子打趣道。 谢隅把手里那颗灵石递过去,“来来来,见者有份。” “嘤!”怀里的小东西叫了一声。 “怎么?”谢隅一提溜把它扔了出来,在它额头点了点,“你坑了我们还想见者有份?” 枯荣明灭火往它身上照了照,原来是只小猫崽子。 猫崽子一脸无辜看着谢隅。 “挺会装,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打工还债。”谢隅冷冰冰道。 “嗯?”小东西歪歪脑袋,“你化形丹不是卖钱了吗,为什么我还要还债?” 它聪明伶俐,可能没听懂什么是打工,但听懂了还债,还知道狡辩。 “化行丹我统共就留了这一颗极品,奔着去大妖兽群里拍卖出高价的,现在因为你,这么便宜就卖了,你不该补上吗?”谢隅大言不惭道,“再说了,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用白白和黑熊打一架,还差点儿被它撕了。这样的生命危险你不该补偿吗?” 猫崽子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我在你身上贴了追踪符,你要敢逃我就掏你老窝,让你一家子都来给我打工还债。”谢隅道。 小东西瞪圆了眼,一脸气呼呼。 “你叫什么名字?”谢隅问。 小东西犹犹豫豫看了他几眼。 “怎么?你们家人丁太过兴旺忘了给你取名字吗?”谢隅道。 “才不是。”小东西扭扭捏捏,“我叫虞宝宝。” “哈哈哈哈!”谢隅哈哈大笑。 一只猫崽子叫虞宝宝,这家子得多喜欢鱼啊! 连风霄都笑眯了眼。 虞宝宝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了,一脸无可奈何随便你们的表情。 “好了虞宝宝,你进帐篷睡觉吧,明天才有精神干活儿。”谢隅摆摆手。 虞宝宝蔫儿蔫儿地钻进了谢隅随手指的那个帐篷。 · “你连黑熊都放过了,怎么跟个小猫崽过不去?”风霄道。 “这猫崽子是九影玄猫,”谢隅神秘兮兮道,“家族世代传承许多隐秘,特别会隐匿身形,寻找宝物。” “难怪了。”风霄也小声道,“但是压榨一个小猫崽,你良心不会痛吗?” “那崽子太小,吃了化形草消化不良,有的罪受,一不小心命都不保。我给它锁住了化形草的力量,等以后它长大了再发挥药效就万无一失了,它不得报答我吗?”谢隅理所当然道。 “果然。”风霄扇着扇子,“我就说嘛,原来有这种隐情。你怎么不告诉它?” “它又不想化形,告诉它它还烦恼。”谢隅道,“等以后它长大了,成功化形了,这些烦恼都积攒多少年了,不值当。不如先让它开开心心过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里竟然还有化形草。”风霄道。 “万物有灵,相生相克。”谢隅道,“灵隐大陆妖兽最多,妖兽要修行,老天有好生之德,自会有方便之路。那些领悟力没那么强的妖兽,不能靠自己的悟性自然化出人形,也能用这个办法。” “接下来是打算跟妖兽做生意吗?”风霄问。 “随缘。”谢隅道,“有生意就顺便做做。” “像刚才那样?”风霄笑笑。 “对。”谢隅也笑了,“是不是很方便?” “太方便了。”风霄道,“你就像个做生意的熟练工,那流程简直行云流水,一通讲价还价下来我都以为你是个资深老商人了。” “哎,见笑了见笑了,都是生活所迫,生活所迫。”谢隅摆摆手,“心酸往事,不提也罢。” 风霄笑而不语。 “真的。”谢隅诚恳道。 “嗯。”风霄点头。 “你怎么不相信我了?”谢隅道,“好心痛。” “相信。”风霄笑吟吟道。 谢隅:“你好敷衍。” 风霄整整表情,“相信。” “我真没想到。”谢隅忽然道。 “嗯?”风霄似是没明白。 “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遇到你这样一个人。”谢隅道。 “什么样?”风霄笑着问。 “说不好。”谢隅道,“但意外的很投缘。” 风霄笑而不语。 “你今生有所求吗?”谢隅问。 风霄:“以前有,现在不知道。” “我想也是。”谢隅道,“要不你也不能一天到晚跟我们一起瞎晃。” “瞎晃挺好的。”风霄道,“我以前看着蒲公英被风吹着,风吹到哪里,蒲公英飘到哪里,风停了,蒲公英也停了,然后就落地生根,开出下一个春秋,风来了又随风走了。来无心,去无意,很是神奇。” “很多人都误解了随波逐流。”谢隅道,“不知上善若水,道法自然。” “何其困难。”风霄笑笑。 “是啊!”谢隅怅然一叹。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万物生长是自然,把折断的花枝顺手扶起来,是不是顺其自然? 万物从生到死是自然,人法天地修行长生是不是自然? 天生人,天也杀人是自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不是自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自然,趋利避害是不是自然? 实在太难。 “这些东西不能老想,徒增烦恼,不如交给岁月。”风霄道,“活着活着就明白了。” “是真理。”谢隅道,“以前我不懂,总是去较劲儿琢磨,差点把自己搞得生死魂销。鬼门关走一遭,才发现那都是惘然,徒然增加困惑烦恼。” “谢兄经验丰富。”风霄摇摇扇子。 “不敢当不敢当,”谢隅连连摆手,“不过是较之常人多走了些弯路。” “曲则全,焉知弯路就一定是弯路呢?”风霄道。 谢隅看过去,他也看过来。 一时无言,两人俱是哈哈一笑。 风霄站起来,“不早了,谢兄明天还要压榨猫崽子,不如早些歇息。” “可能压榨不了了。”谢隅看着黑暗处。 风霄顺着他看过去,三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随着走动,渐渐化成人形,为首的是个女修,后面跟着一男一女。 为首的那个女修朝谢隅拱手一拜,“多谢丹师救我儿性命。” 第144章 浮沉 “客气了,猫崽子对上大黑熊,实力是有些悬殊,但它腿脚矫捷灵敏,还不至于丢了性命。”谢隅道,“奈何崽子不知为何就是赖着不走,我们便只好出手了。” 似是没想到谢隅会这么说,三人都是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这个狡猾的小崽子。” “小家伙确实聪明。”谢隅道,“现在已经睡下了,诸位现在要把它接走吗?” “小崽子闹离家出走,我们发现的时候是它遇到危险发出信号的时候,但赶过来还是慢了一步,承蒙两位出手相救。”为首的女修道,“万事有因果,等它报完恩我们再来接它。” “诸位倒是放心,不怕我把它契约了永远供自己驱使吗?”谢隅道。 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为首的女修道:“谢丹师说笑了,小崽子天生愚钝,惫赖贪玩,什么都没学会就跑出来了。谢丹师若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办到的,不如吩咐我们,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完成。” 谢隅看了看他们没说话,转身进帐篷把睡得没心没肺的小猫崽子提溜出来扔给了为首的女修,“带走吧!” 三人俱是一愣,随即又松了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猫崽子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拱了拱又拱了拱,然后猛地一抬头,“喵?” 不待三人跟它打招呼,它跐溜一下从为首的女修手里蹿下去,毫不犹豫跑进了先前睡觉的帐篷。 谢隅挑了挑眉。 三人一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隅不客气道:“就这样吧,诸位请回。” 为首的女修似是还想说点什么,后面的那个男修轻轻拉了一下她,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帐篷,带着一男一女走进了黑暗里。 · 风霄全程看完,似是不解地看向谢隅。 谢隅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风霄扇着扇子,朝四周看了看,轻轻挥了挥衣袖,随手在帐篷周围方圆一里布下一个结界,“不管了,睡觉吧。” 枯荣明灭火朝结界上吐了一个火圈。 谢隅跟着他进了另一顶帐篷。 他许多年没喝过酒了,今晚高兴喝了几杯,此时竟难得有些晕乎乎的。 他安安静静躺下闭眼,没有用灵力化去酒力。 漂浮的思绪忽隐忽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铺满了谢隅的整个意识。 这些东西无头无尾,无色无形,谢隅迷迷糊糊看不明白,也就不去明白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正当他隐隐约约要进入梦乡之际,荷包里的青绿竹叶微微发热。 谢隅神识探去,只听谢白疾声道:“几百银狼骤然围攻,学院弟子危矣!” 江天水带来灵隐大陆的全是新入门弟子,大多都是刚刚引气入体,最高修为不过炼气三层,在妖兽纵横的灵隐大陆就是活脱脱的一群美味小鲜肉。 他们在周围历练,熟悉和了解灵隐大陆,焉知周围的妖兽不也正在注视打量着他们。 几天过去,大家都相互探得一些虚实,相安无事就此打破。 谢隅困倦得很,一点不想动,问白流云:“溜圆,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看羊入虎口吗?”白流云还挺有兴趣,“我要出手还是不出手呢?” 谢隅道:“江天水不是第一次带人来了,肯定有所准备,万一在打斗中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看情况出手相助一二,不出人命便可。” 白流云变成一只看不出品种的黑色飞鸟在谢隅头顶飞了一圈,“我去啦!” · 谢隅摆摆手,脑子里迷迷糊糊,一会儿想谢白什么时候在意起学院弟子的死活来了,一会儿想怎么小关峰也有这么多妖兽了。 一切都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就这样,无数画面和念头浮浮沉沉,来了又去。 许久,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带着无尽等待后的绝望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 “你是谁?”谢隅一阵心惊,那些他似乎遗忘了许久的东西好像浮出了水面。 那声音却再没出现。 谢隅睁开眼,安宁许久的神魂再次震荡,撕裂般的疼痛刺透谢隅每一根神经。 他全身冷汗涔涔,禁不住微微发抖。 “谢兄?”风霄低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谢隅拿出许久未吃的固魂丹迅速服下一颗,良久,轻轻舒出一口气,“我无事。” 风霄轻轻拍拍他的背。 谢隅擦干额上的冷汗,转过身去,对风霄笑笑,“多谢风兄。” 风霄道:“以谢兄之能还受如此痛苦,不知是否有什么疑难?” 谢隅惨淡一笑,摇摇头,“我亦不知。” 风霄切实惊讶了,之后便皱了眉头,“如此看来,许是另有隐情。” “或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忘记了,这疼痛就是来提醒我的。”谢隅道。 风霄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放松一点,问:“那你想起来了吗?” 谢隅点头又摇头,“想起又没想起,完全不明就里。” “慢慢来,或许哪一天又浮出来了。”风霄道。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除了飞升就没什么事做了。”谢隅道,“原来这些天得来的轻松都是假象,只是因为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忘记了便是因为你需要把那些东西忘记。”风霄道,“古人有言,偷得浮生半日闲,何尝不是人间美事。” “风兄说得极是。”谢隅真正笑了,“轻松的时候便安心轻松着,劳累的时候便认命劳累去,多一丝都不必想。” “今日事今日毕,那便再睡会儿。”风霄打了个呵欠,当真眯了眼睡了。 谢隅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用“今日事今日毕”的,心下更是轻松不少,果真“今日事今日毕”,认认真真睡觉了。 那些未尽的梦却不饶人,走马灯一样来来去去,像一个恪尽职守又不尽用心的无声电影播放机,不知疲倦、循环往复,又从不言明未尽之意,无限拉扯着人的好奇,反复搓磨人的耐心,让人终究无论如何都要为了彻底了结而去看个究竟。 第145章 隐约 夜尽天明,黎明里四下俱寂。 谢隅看着结界外一地的妖兽尸首和远处提刀流血的谢白,有点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回事?”谢隅问。 谢白轻轻擦干刀上的鲜血,“练刀。” “练到这里来了啊。”谢隅道。 “我有点奇怪的感应。”谢白直直看向他,“跟着那感应一路杀过来,我就走到这里来了。” 经历了一整夜的梦境折磨,谢隅对这些东西极为敏感,微一皱眉,“什么感应?” “不知道。”谢白道,“只是让我感觉要往这边来。” 谢隅没有头绪,眼角余光看见一个身影。 江天水御剑而来。 “谢丹师。”他朝谢隅一拱手,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谢白,“可有事?” 谢白摇头。 谢隅道:“江院长因何而来?” “来看看谢丹师是否安好。”江天水道,“还好一切无恙。” “多谢江院长。”谢隅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后半夜,三群银狼忽然来袭,我本以为如往常一般击退便可,没想到这次银狼来势汹汹,不死不休,我终究没护住所有弟子,混乱中银狼冲散了许多弟子,天亮后我循着痕迹四处寻找,最终找到了这里。”江天水道。 “不是说小关峰的妖兽不是很凶狠吗?怎么忽的变了?”谢隅道,“我昨晚睡太沉了,醒来才看见这些尸首,还要多谢谢白道友出手相助。” 谢白提刀不语。 江天水对于谢白明明是以音修入学、实际上却是个刀修这件事没有说什么,只道:“小白警惕性高,实战能力强,不如留在谢丹师身边给谢丹师守守夜。” “我的警惕性确实还是低了些,”谢隅道,“如此便多谢江院长了。” 谢白有些意外地掀了掀眼皮,没想到谢隅这次竟然没有推辞一二。 “谢丹师是我们学院的贵客,不必客气。”江天水转头给了谢白一块令牌道,“这是升龙学院核心弟子的弟子令牌,你拿着可以随时知道学院的消息,也可以在令牌上进学院的大阵学习。你就跟着谢丹师出去历练历练,以后再跟着谢丹师一起回来。” “是,院长。”谢白接过那块玄黑的核心弟子令牌,朝江天水恭敬一拜。 江天水拍拍他的肩,转身对谢隅道:“如此江某便告辞了,谢丹师若是需要升龙学院相助,可让谢白通过令牌联系学院,学院随时供谢丹师驱使。” “恭敬不如从命,谢江院长费心。”谢隅拱手。 江天水拱手告辞。 就在这一刹那,谢隅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江天水转身那一刻喊住了他,“江院长!” 江天水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事,便见谢隅递过来三瓶丹药。 “这是补气丹、参血丹和百草丹,各一百颗。”谢隅道,“都是适合低阶弟子的疗伤药,江院长自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谢隅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江天水自然是想要谢隅给他炼丹的,但是没有想过跟他要别的丹药,如今谢隅主动给出,他想得更多的是谢隅还是很不错的,值得合作。 “如今学院弟子正好需要这些丹药,江某手中正好不多了,多谢谢丹师雪中送炭。”江天水拱手道。 距离近了,谢隅再次感受到那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人和谢白有着某种隐隐约约的关系。 这是非常奇怪的。 毕竟他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谢白似有所感,轻轻靠近。 谢隅的那种感觉更为强烈了,他道:“江院长不必客气,既然有合作之意,这些也是我的诚意。以后我想离开灵隐大陆,去往别的地方,还要再请江院长帮忙。” 江天水当然听出了谢隅的试探之意,却并没有刻意掩饰,而是道:“江某说过,若是谢丹师有用得上江某和升龙学院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隅笑容满面,“那就再次谢过了。” 江天水拱手道:“那些小弟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现在正六神无主,江某暂且告辞。” “江院长慢走。”谢隅这次没再阻拦,“谢白道友送送江院长。” “不必。”江天水不再多言,摆了摆手便御剑而去。 · 谢隅看向谢白,“感觉到了吗?” 谢白点头,“为何如此?” “不知道。”谢隅再次看向江天水身影消失的地方,“此人与你定有关联。” “你呢?”谢白问。 “我和他应该没有什么关联,你和他之间的关联我之前也是没有感觉到的。”谢隅道,“就这次你在这里我才感觉到你们有关联,我猜测或许你和灵隐大陆也大有关联。” “从你先前要离开的时候开始,我那种要跟着你的感觉更强烈了。”谢白道。 “为什么呢?”谢隅看看自己已经换过血肉的身体,道,“除了那些债务,我们明明没有什么关系了。” “或许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存在着。”谢白道。 “嗯。”谢隅道,“我本想着你能进入学院系统学习修仙,现在看来你只能先跟着我了。” “你好像有些遗憾。”谢白道。 “我本来想着你进了升龙学院多少也算是我的内应了,我还能知道点升龙学院的底细。”谢隅叹口气,“现在我们都出来了,要知道和江天水的关系就更不容易了。” “说的也是。”谢白道,“还好池泱姐姐还在学院里,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探听这些东西。” 谢隅看着他,“你就对你和江天水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奇吗?” “没有什么好奇的,我不由自主想跟着你的念头反而更强烈。”谢白直直看着他。 “哎,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啊,我真的一头雾水。”谢隅蔫儿蔫儿的。 “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想想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谢白道。 “什么都不清楚能怎么办?”谢隅道,“跟池泱保持联系吧,让她潜伏深一点,千万别被发现了。” “明白。”谢白问,“我们需要潜伏到升龙学院去吗?” 第146章 惊蛰 “不去。”谢隅道,“我们的行踪现在是在明处,不适合长期藏匿。” “哎,我现在对自己的身世有些不确定了。”谢白道。 谢隅道:“如果你不是你,不是你和我都知道的那些过往,再加上这些东西我们在两百多年间死了一次都不知道一点点苗头,等到现在全都重活一世了才开始有了些感应,那么你的身世可能就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们说不定已经卷入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大事里。” “这难道是因为我们都重新活了一回?”谢白问。 谢隅道:“我本以为我穿越到你身体重新活一次纯粹是因为不知名的运气和阴差阳错的巧合,飞升失败后再次遇到这个世界的你,我发现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没有头绪。于是凭着先入为主的经验,我以为我飞升失败是因为欠你的债没还,所以还得还完了才行。但是随着我重新修行,我发现飞升失败好像并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欠债未还,但是究竟是什么我依然还是不能确定。如今来到灵隐大陆,我却能感应到你和江天水可能有什么隐秘的关系,我就在想,飞升失败到了这里的原因,可能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真是扑朔迷离。”谢白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能这么曲折离奇。” “感觉怎么样?”谢隅问,“平平无奇的人生和曲折离奇的人生,你更喜欢哪个?” “我喜欢我活着。”谢白道。 谢隅看他片刻,道:“那就好好活着。” “其实我不应该怪你。”谢白忽然道,“如果没有你穿过来,我微弱的灵魂不可能有力量让身体活下去。我其实是因为你活下来的,也是因为你能再活一次。” “怎么忽然这么说?”谢隅笑笑,“这些事真的很难说。想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活下来了我们就好好活下去,这才是最要紧的。” 谢白道:“我昨晚拼死跟银狼死斗,几次三番差点儿死了,还好有你给的丹药和保命手段。那时我就想,我本孤身一人,空有一身武力,毫无脑子和谋生手段,哪怕当初没有因为那些人死了,要在万成大陆活下去也不容易。这次跟银狼厮杀,如果没有你给的保命手段,我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于是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不明白当初我是为什么会觉得你欠很多。那一颗我才明白,所谓的因果也许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得清。” “不管别的,我用了你的身体是事实,自然欠是你的。”谢隅道,“你的这些感慨只能说明你本性善良。经此一事,你的心境应该更进一步了,好好积累灵力,提升修为,以后的世界更广阔。” “是。”谢白道。 “你怎么这么听话了?”谢隅问。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叛逆期二愣子,”谢白道,“你说得对我自然听。” “啧!还以为你变乖乖仔了。”谢隅连连摇头,然后换了语气,一脸严肃道,“看来短期内你不能去升龙学院学修仙了,但是你的修为必须要跟上。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勤加修炼,每天早上起来挥刀三万次,不挥完不可以吃饭。” “是。”谢白也神情一肃,“我这就去。” “去吧。”谢隅摆摆手,“挥完回来收拾这一堆银狼尸体。” “嗯。”说话间谢白已经走远了,远远应了一声。 · 谢隅拿着刺情镜看着,远方长空万里,青云出岫。 虽然小关峰昨晚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厮杀,早起的鸟儿还是出巢了,在天空啾啾几声,叫醒了清晨。 昨夜过去了,今天又是一天。 谢隅没看出小关峰有什么异样,又看了看大关峰。 山峰绵延,薄雾缭绕,也是一片清晨景象。 没有异常。 谢隅收起刺情镜。 “喵~”小猫崽在他脚边蹭了蹭。 “呜~”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兽囊里钻了出来,也围着谢隅转圈圈。 “看看这满地的银狼尸体。”谢隅指着结界外的银狼尸体,“你俩不想这样轻易就死了,就要加紧修炼,提升实力。” “喵?”小猫崽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呜?”小狐狸是真迷糊。 “小狐狸你带小猫崽去找游儿,让游儿带你们。”谢隅心累,“快去。” 感觉到谢隅的暴躁,一只见好就收,一只不明就里地拱了拱小猫崽,两小只就这样颠儿颠儿跑了。 “啧啧,好惨烈的战斗,这些银狼尸体不收吗?”风霄问。 “一会儿谢白收。”谢隅道。 “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风霄调侃道,“你人缘真好。” 谢隅叹气:“有人招猫,有人招狗,有人招怪小孩儿,我这辈子好像什么都招。” “怎么连黑眼圈都出来了?”风霄看着他眼下的青色,“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有点儿。”谢隅头痛又开始了,揉了揉额角道,“一觉醒来发现要养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但不明白为什么,头痛得很。” “原来如此,”风霄点点头,“孩子多了就是容易头痛,我也有点。风凌对这里有点儿怯,我琢磨着带他出去飞一飞。” “要不你把这一串葫芦娃一起带出去?”谢隅低头看着成团出来在脚边捉迷藏的游儿、小狐狸、小猫崽,不知道是游儿把“带着修炼”理解成了带着玩儿,还是两小只传话的时候穿错了,总之就真的开心地玩了起来。 “你们要出去飞吗?”风霄笑眯眯问玩得不亦乐乎的三小只。 “要!”游儿欢呼。 “呜?”小狐狸跟上。 “喵!”小猫崽蹦了蹦。 “来吧!”风霄走进帐篷,把一脸不情愿的风凌拉了出来,“快变大,我们出去玩儿。” 风凌不情不愿地变成一只没精打采的大绿鸟。 谢隅挨个儿在几小只的头发、毛毛上系了一个蝴蝶结,然后递给风霄两根发带,“这是给你和风凌的。我制的替命符,你们好好戴着不能取,可以帮你们挡下致命攻击,万一有事我这里也会有反应,能赶过去接应你们。” “多谢。”风霄接过发带,给风凌也系了一只大大的蝴蝶结,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拦腰松松一握,用发带绑了,对几个小家伙道:“出发!” 几小只美滋滋地爬上了风凌的背。 “我们走了啊!”风霄对谢隅道。 几小只在风凌背上跟谢隅挥爪子。 谢隅随意挥了挥手。 · 终于清静了。 谢隅叹口气,一晚没睡好,起床气一直没发出来,多少有些暴躁。 他走进帐篷想睡个回笼觉。 “谢隅!”白流云压着声音喊了他一声。 “干嘛?”谢隅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白流云从被子里钻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白回来的时候。”白流云道。 “嗯?”谢隅眯了眯眼,“有事?” “事大了。”白流云左右看了看,还是压着声音,“你让刺情出来守着。” 谢隅跟他相处了很多年,知道白流云不会在正事上掉链子,于是把刺情拿了出来。 刺情变成一面大镜子,悬在半空,方圆十里尽收眼底。 “说吧。”谢隅道。 “你还记得龙行吗?”白流云问。 谢隅瞳孔缩了缩,心底忍不住一阵抽痛。 他咬牙缓了缓,轻声问:“怎么?” “他可能还活着。”白流云道。 谢隅清冷凤眼泛着冷光,“你胡说什么。” “你先别忙着生气,听我说。”白流云道,“我昨天晚上去看万成学院那边的情况,正好碰到几头高阶妖兽齐齐围攻江天水,我当时还疑惑小关峰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高阶妖兽了,却见江天水不惧不畏,一剑挥斩,剑意如龙,那些高阶妖兽就那样被他一剑解决了。” 谢隅没说话。 白流云:“在他用那一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龙行的气息。” “不可能。”谢隅道。 “怎么不可能?”白流云道,“我跟他相处也有百年,不可能认错他的气息。虽然现在非常淡,但我肯定那气息就是他的。” “龙行身上有我的东西,如果江天水是他,我跟他打交道这么多次,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谢隅道,“而且他也没有理由不见我。” “你说的也对。”白流云道,“但他身上确实有龙行的气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所以就一路跟着他,却发现他一直跟着谢白。” “嗯?”谢隅清冷凤眼微眯。 “奇怪吧?”白流云道,“原本谢白到了这里他就打算走了,但是你出现跟谢白说话,他听了两句便不走了,还顺势出来见你,跟你说了那些话。” “嗯。”谢隅不动声色。 “是不是大事情。”白流云道。 “刺情看看江天水。”谢隅对刺情镜道。 · 江天水坐在一座山峰上打坐,万成学院的弟子在周围活动。 除了那些弟子有些狼狈,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看他的血脉。”谢隅道。 过了片刻,刺情显示:无。 “看不出?”谢隅问。 刺情:没有血脉。 “那他是个什么东西?”谢隅问。 刺情左右摇了摇。 谢隅:“看不出还是看不着?” 刺情:…… “明白了。”谢隅点点头,“你还是差了点儿火候。” 枯荣明灭火立马蹿出来绕着刺情镜开始烧。 “不是这样烧。”谢隅哭笑不得,“欣欣你最近是没事干了闲得很啊。” 枯荣明灭火晃了晃。 “别急,我在灵隐大陆找点炼材炼器,有你忙的。”谢隅道。 枯荣明灭火晃了晃。 “现在怎么办?”白流云问。 “刺情随时看着江天水,一直盯着他,总会看到点线索。”谢隅道。 “然后呢?”白流云继续问。 “然后我去找点稳固神魂的高阶灵草。”谢隅道。 “你又头痛了?”白流云问,“不是已经神魂归位了吗?” “不知道什么原因,来这边又开始痛了,跟撕碎了重新拼起来的似的,到处都是缝儿,漏风。”谢隅揉了揉额角,“灵隐大陆有几种专门蕴养神魂的高阶灵草,我去找来炼成丹药吃了看能不能缝补起来。” “你这样想飞升也难啊。”白流云叹气。 “难不难的总要去做。”谢隅道,“我现在觉得,只要有路可走,就还好。” “怎么有点儿伤感。”白流云道。 “最近想起挺多事。”谢隅道,“我们采药材的时候顺便去灵凰族的祖地去看看吧。” “嗯?”白流云不解道,“怎么忽然想到那里去看?” · “这几个地方都有养魂的灵草,我现在神魂不稳找不出原因,想都去采了来炼制试试,希望能缓解缓解,所以顺便都去看看吧,”谢隅道,“有些事情总要解决,以前来不及,现在我也没事了,而且到了这里,去看看,如果能解决就解决了吧。” “嗯。”白流云道,“这是你的心病,想做就去做吧。” “说的什么话。”谢隅笑了,“我就是顺便做做。”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流云道,“不管怎样,我都是支持你的。” “溜圆最好了。”谢隅道。 “哼!”白流云非常不爽,“这时候知道我好了,之前还对我下脸子。我如果不是心大早不和你玩儿了。” “哎,”谢隅怅然叹气,却什么都没再说。 “又叹气,”白流云道,“你怎么跟我一块儿的时候就长吁短叹心事重重的,跟别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很开心的样子,我是有什么沉重砝码加你身上了还是我自身体重太重把你压到了?” “溜圆,你知道吗,如果永远也想不起那些事情,我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谢隅道,“但是我想起来了,有些事情就会不一样,就会去在意。而我想起来的事情你都知道。” 谢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白流云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谢隅可能会不怎么来往。 有人知道你的过往,好的坏的,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你并不是那么愿意去提起或者想起,那么相关的一切人都可能连带着被自动屏蔽。 第147章 惊蛰2 谢隅不是什么有脸看没脸看丢不丢面子的那种,就是可能没有真的不在意,而那些过往并不轻松,他就很难在面对知道过往的人轻松起来。 而且白流云提到的之前的事他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有些人哪怕知道一个人所有的过往,也没办法真正理解和懂得一个人。 说再多都只是惘然,只能徒增缝隙和隔阂。 这或许就是世间人说的白首如新。 其实是很遗憾的。 明明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好的坏的都一起经历过了,扛过去了,鼎力相助过了,一直陪伴过了,而且还一直陪伴着。 但是并不懂得。 想起来会让人很难过。 也很无力。 这或许也是人生的不如意事。 或许也是没办法但就是这样了的事情。 用一些开解自己的话来说,可能就是缘分如此。 人总不能什么都占全了。 但是越是这样想,越是不愿意再解释了。 甚至提及。 罢了。 “不是因为你。”谢隅终究还是多说了一句,“是我自己的问题,那些事我没解决,所以想起来会更在意一些。”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白流云道,“你好心帮忙,倒成了你的问题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隅笑笑,“谁是谁非已经没法说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该放宽心了。”白流云道。 “你说得对。”谢隅道,“所以这次我们把事情解决一下吧,尽力就好。” “怎么样算是尽力呢,”白流云道,“你别逼自己太紧了。” “明白了。”谢隅道,“你去看看谢白,他练刀该练完了。” “你这是要带他了?”白流云问。 “说不上带不带的。”谢隅道,“他现在是正该修炼道时候,被放到了我这里,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江天水在想什么?”白流云道。 “不知道江天水在想什么,把他安排到我这里。”谢隅道,“江天水可能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所以做了这么个决定。” “说不定是想让谢白当间谍。”白流云道。 “也可能他谁都不信。”谢隅道。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疑心这么重。”白流云道。 “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刺情一直看着,总会发现端倪。”谢隅道,“能知道的就是他肯定也意识到了什么,并且开始怀疑了,就绝不会什么都不做。” “万成大陆哪里都不通,就通灵隐大陆,而且江天水在两个大陆都建立了修仙学院,还把万成大陆的好苗子都挑到了灵隐大陆,这其中肯定也有问题。”白流云道。 “那就等着瞧吧。”谢隅道,“反正我们要在这里还要待一段时间。” “行。”白流云从被子里完全钻出来,“我去看看谢白。” 他出溜到帐篷门口又停了,“你要不还是炼制个傀儡给他当陪练?” “他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谢隅道,“我还要为他打破我的习惯。” “那让他去升龙学院看看能怎么换。”白流云道,“那么大个学院,又是一家独大,应该什么都有。”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傀儡有执念了?”谢隅狐疑看着他。 “嗨!什么执念不执念的,我就是想起来了,”白流云飞快蹿出帐篷,“当我没说。” · 谢隅抓了抓头发。 白流云说得没错,他俩单独说话的时候氛围总是有些沉,总是不可避免地会说到让人心里发沉的东西,聊完了还丢不掉,一直往心里钻。 心力憔悴。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白流云还是高看他了。 他又不是圣人,能袖手旁观的东西为什么要去掺和。 有些事情根本没办法袖手旁观。 只是为什么呢? 他已经想不明白了。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在世界几经沧海桑田以后,很多事情,已经没法去理清楚为什么,只剩下了必须做。 谢隅发现一个人活太久了真的会累。 太多记忆,太多事情。 再大的忘性都漏不掉的不知名的情绪和感受。 统统都会在心底堆起来。 永远都不会散。 不管是活下来还是活下去,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也是这时候他才会觉得凡间孟婆汤的传说很实在。 人怎么能带着那么多东西获得新生呢? 就是得忘记。 忘不掉就强行忘记。 只有从身到心全都从头到来,重新生长,才会有真正的新生。 所以穿越重生什么的,真的是很矛盾的东西。 人要多勇敢,才能对过往念念不忘。 但是他并不勇敢。 他只是没忘掉。 · 既然忘不掉,就是老天爷不肯放过他。 那就只能解决了。 谢隅终究还是睡不着,爬起来拿出一张非常古老的地图开始看。 灵隐大陆是唯一一个拥有非常完整的上古时期传承和记忆的地方。 看见地图上的势力分布,可以想见上古时期种族的多样和繁盛,更能感受到如今的沉寂和落寞。 曾经那么多不可一世的神兽,如今全都杳无踪迹,只剩下没有神的力量的后代,和对以往辉煌沉默执着的追忆。 兴亡从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 谢隅也不是要转移什么。 白流云说江天水身上带着龙行的气息,谢隅虽然否定了江天水是龙行这个猜测,但还是很在意龙行的气息这件事情。 这个气息出现了,那么很多事情就不能不去想。 不管江天水是不是龙行,都一定和龙行有很深的关系。 而江天水和谢白还有很深的关联,江天水自己也应该意识到了,并且产生了怀疑,一时半会儿他那边就不容易露出马脚,要想从那边下手还得静观其变。 但是龙行的气息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来源。 谢隅打算去那些主要的神兽祖地都走一遍。 本来他想先去传说有龙的隐龙山脉先看看的,但是想到如果江天水已经怀疑谢白和他了,就会盯着他们,他去隐龙山脉可能会打草惊蛇,不如把那些祖地都走一趟,连带大妖兽小妖兽的地盘统统都转一圈,做点买卖什么的,让人看不清虚实。 · 谢隅跟白流云说想去灵凰族走一趟,是因为灵凰族自称是上古凤凰的后裔,秉承了凤族很多的理念和坚持,同样把龙族当作深仇大恨的对象,不会放过龙族的任何一点消息和风吹草动,对龙族说得上是最了解的。 他想去灵凰族的祖地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关于龙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探到江天水的底细。 除非江天水一点马脚都不露,否则只要被灵凰族嗅到一点风声,灵凰族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谢隅不信江天水在灵隐大陆对抗妖兽的时候散发出龙行的气息只有白流云看到的那次。 他去灵凰族打探消息是目前比较可行的。 · 谢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几个主要神兽后裔的势力分布,再次确定去这些神兽后裔的祖地并不容易。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后裔都不再被称为神兽而是灵兽,还不明原因地统一选择了深居简出。 他们全都是隐匿的高手,给自己的地盘布置了外人难以逾越的上古结界,强有力地保护着这些灵兽在无尽的岁月中沉着地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明确划分出来的势力范围,可能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灵隐大陆的存在。 谢隅要想去他们的祖地走一遭,不仅要悄无声息地穿越那些传承无数岁月的上古结界,还要清楚结界里的布置,才不会惊动到里面的灵兽。 虽然谢隅曾经是神,也不是什么上古大阵都看过,他学布阵也是第一次穿越到修真界为了活命学的,在阵道上要想去穿越那些上古结界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更不要说了解结界里的布置。 真是,第一步就难了,看上去每一步都没有路。 但必须去走。 还好他上个世界在灵隐大陆混过,多多少少道听途说过一些消息,知道这些神兽后裔之间都会时不时要见个面开个会什么的,你来我往,交换消息,互通有无。 谢隅根据很多蛛丝马迹推测,这些神兽后裔开辟灵隐大陆只是权宜之计,虽然一权宜就是数万年,但终究只是暂时蛰伏起来而已,并不是要一直这样蛰下去。 他们一定也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什么呢? 这个却没有一点风声漏出来。 在这一点上,神兽后裔们真的是出奇的齐心协力。 谢隅叹口气,把灵隐大陆势力划分的地图卷起来收好,又无奈一笑。 他之前还在跟风霄说没有目标的咸鱼人生让他感觉很轻松,很快乐。 可是这话说完才几天,他就没办法就继续快乐咸鱼下去了。 之前跟风霄和游儿说去哪里都可以的话,还是天真了点。 他当时是真的完全没去想这些事,下意识地完全当这些事不存在。 但是这些事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完全由不得他,总会出来让他记得,让他知道自己并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地咸鱼。 不过他心境跟很久以前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懂得了一点点顺其自然,然后断章取义地解释成遇到什么就解决什么。 虽然简单了点,但确实让沉重的东西就这样轻松了。 · 谢隅决定还是暂时躺平。 刚挨上枕头,他的眼睛便睁开了,凤眼冷唳。 他感应到早上送出去的替命符断了一根。 谢隅拿出灵剑朝着替命符指引的方向飞去。 几十里外的高空,一群妖修围攻一只大绿鸟。 大绿鸟发出愤怒的鸣叫,风刀似的羽翼割向要抓他的人。 “滚!”站在大绿鸟背上的风霄一把弯刀飞快旋出,围了一圈的妖修纷纷后退,却还是被刀刃割伤了。 那群妖修相互看看,其中一人道:“这位道友,我们往日并无仇恨,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刀兵相向。你只要把那只猫崽交出来,我们立刻就放了这只狐狸崽。” “呜~”小狐狸被那妖修提溜着脖颈,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 小猫崽毛毛全都炸开了,要扑过去撕咬那妖修,被风霄一手抓了回来扔在风凌鸟的脖子后面。 “你放开它!”游儿气得甩出了自己的黄金绳,朝那妖修狠狠抽过去。 按照人类修士的修为等级来说,游儿也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对这些筑基后期甚至金丹期的妖修基本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 只是黄金绳是游儿的本命灵器,上面自动沾染着幻神花的致幻能力,虽然发挥出来的不多,但多少能让那些妖修的动作迟缓一二,所以她还是不停地挥着黄金绳,努力想把小狐狸卷回来。 她非常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用绳子把小狐狸捆着,要不然也不会让小狐狸在打斗中不小心没站稳跌下去被那些妖修捉住。 风霄反手抓住飞回来的弯刀,二话不说朝提着小狐狸的妖修攻去,刀锋凌厉绵密,逼得那妖修连连后退。 别的妖修再次齐齐攻过来。 游儿的黄金绳适合远攻,近了发挥不出威力,她急得只能拿出谢隅给她护身保命的一堆符箓灵器往外扔。 只是打鼠忌器,每次扔到抓着小狐狸的妖修那边时威力都会大打折扣。 风霄碍于那妖修总把小狐狸放在身前抵挡也往往没办法施展全力。 两边人就这样陷入了进退无果的打斗中。 谢隅赶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抓着狐狸崽的那个妖修,正是那天晚上来要小猫崽的那个为首的女修。 他一剑刺出,那女妖修正跟风霄对峙着,完全没料到有人从旁袭击,等感受到手腕吃痛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放开了小狐狸。 风霄没有了掣肘的东西,攻势瞬间更为凌厉,顺势削下那妖修一条手臂。 谢隅一挽袖子把小狐狸兜住,再一剑过去直取那女妖修的性命。 “道友手下留情!”那女妖修左右为敌,身上瞬间就被捅了几个窟窿,鲜血直流,满面惊恐。 “去死。”谢隅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冷唳和漠然,一剑过去结果了那女妖修的性命。 第148章 惊蛰3 他感知到替命符断了的那一刻就知道来人对着他们的人下了死手,不管是什么原因,杀心昭然若揭,绝不可手下留情。 来的时候再看见小狐狸崽子就那么可怜巴巴地被那妖修当作挡箭牌,首当其冲放在刀光剑影中,更是怒气上涌。 若不是风霄给小狐狸阻挡和消解了那些攻击的杀伤力,小狐狸早没命了。 如此卑劣的妖修,他一个都不会留。 “喵!”小猫崽从风凌鸟背后钻出来叫了一声,炸成了一条毛毛虫。 “怎么?”谢隅问,“你要跟他们走?” 小猫崽炸着毛摇脑袋。 “你要给他们求情?”谢隅声音冷冷。 小猫崽脑袋都快摇掉了。 “那就安静待着。”谢隅道。 小猫崽炸着毛龇牙咧嘴朝着那些妖修低低咆哮,如同外强中干的幼崽困兽犹斗。 谢隅心下了然,这些装作是小猫崽族人的妖修,可能和小猫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些妖修见小猫崽钻出来,再次齐齐攻了过来,目的明确地要抓它。 小猫崽顶着一群修为比它高出许多的妖修威压,依然如影子一般飞快跳到了谢隅身上,轻车熟路钻进了他的领口。 谢隅不知道该夸它眼疾手快能力强还是该郁闷。 但妖修们已经不打风霄专门朝他心窝子齐齐掏过来了,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啧!”谢隅剑风横扫,一剑荡出,金丹大圆满的实力一览无余。 那些妖修还来不及惊恐躲避,脑袋齐齐掉落,丢了性命。 腥风吹过,血雨如注。 一向温吞的人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杀神,凭虚而立,猎猎生风。 “谢隅。”游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隅,忍不住讷讷喊了他一声,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谢隅耳朵动了动,收剑入鞘,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对游儿道:“我在。” 游儿见他还是那个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风风呼呼踩着两个风火轮重重扑了过去,“吓死我了!” “别怕。”谢隅拍拍她的背,发现她在微微发抖,又搂紧了她,道,“别怕,游儿别怕。没事了。” 游儿长这么大,第一次亲身上阵和人面对面打架,才发现自己左支右绌,完全没有攻击能力,害怕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此时被谢隅哄着,全都化成了平生难料的天大委屈,咿咿呜呜地哭了起来。 谢隅没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姑娘不过三四岁模样,化形不到一年,能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得天独厚了。 她是天地灵物,自带幸运加成,如无重大意外,一般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从化形之后谢隅都是把她当孩子养,童年随便玩儿就是了,随便吃就行了,顺便了解一些修真界的常识,没事吸收吸收天地灵气。 人难再少年,人生那么长,以后有的是搓磨,所以谢隅从来没有想过要特意督促游儿加紧修炼。 只是世事无常,往往不遂人愿。 那些坎坷磨难,从不缺席,从不停歇,从不等待人长大。 只催促人离开。 离开童稚,离开天真,离开所有的自然生长。 · 小狐狸从谢隅袖子里钻出来,在游儿脚边呜呜轻蹭。 小猫崽在谢隅怀里探出脑袋,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爪子,去捞游儿的冲天揪。 游儿从头到脚都不得安宁,只得在谢隅身上蹭了蹭,擦干了眼泪鼻涕,抬起头气呼呼瞪了小猫崽子一眼。 “喵。”小猫崽子睁着无辜的圆眼睛轻轻叫了一声。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游儿问。 “呜?”小狐狸也望着它。 “喵?”小猫崽子垂下脑袋。 风霄带着风凌也过来了。 风霄对谢隅道:“我们在这边没飞多久,这群妖修就上来拦住了我们,说他们是虞宝宝的族人,让我们把虞宝宝交还给他们,但是虞宝宝明显不愿意,我就没有理会他们,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就围过来直接开抢。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风凌躲避的时候侧了下身,小狐狸冷不防没抓稳就掉下去了,他们无差别攻击,小狐狸没有保命能力,还好有你的替命符给他挡住了攻击。那个为首的妖修见没杀死它,发现它身上有这么珍贵的保命之物,就抓了它来要跟我们交换虞宝宝,我们不肯,于是事情就成了你刚刚来看到的那样。” “一群卑鄙无耻的妖!”小猫崽子咬牙切齿。 “怎么?”谢隅把猫崽子从怀里提溜出来,“他们不是你的族人吗?” “才不是!”猫崽子恨恨道,“他们杀了我的妈妈!” 谢隅的手顿了顿,掏出一只黑不溜秋的飞行楼船,把猫崽子扔上去,对众人道:“到飞船上再说。” 几个人对着突然出现的巨大黑色楼船,不约而同沉默了两秒,听了谢隅的话才上了楼船。 这飞行楼船外面虽然是黑不溜秋的一点不起眼,里面却是流苏锦帐,七彩毛毡,华丽至极。 望着这快闪瞎人眼的锦绣堂皇,众人再次同时沉默了两秒。 谢隅轻掀衣摆,若无其事在一张暗金色小几前坐下,“都坐啊,先喝点茶压压惊。” 实话实说,这还是这艘楼船炼制出来以后第一次迎来外人。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拿出这艘楼船来招待别人。 白流云不在,他虽然还有别的飞行灵器,但是都没有这艘楼船的防御力和攻击力强。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围追堵截,必须要提高警惕。 所以他斟酌一番还是拿出了这艘飞行楼船。 这飞行楼船是他学会炼器后炼制的,那时候因为是散修,实力又不是很强,需要时时刻刻伪装自己,尽量低调不被人注意,以求尽力保全自身,谢隅所有能让人看见的东西都是灰扑扑或者黑乎乎的玩意儿。 包括他炼制的拿出去卖的所有东西。 他不见得多不喜欢灰色和黑色,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那些色彩丰富华丽的东西。但是物极必反,长期的被迫压抑必定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这就导致但凡有点余地,那时还算青春年少的谢隅就会把那些压抑着的情绪发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最明显的就是所有的不被人看见的衣食住行相关的一切用具用品。 只要不是给别人看,或者只要不拿来用,谢隅都会把很多东西炼制得花里胡哨,久而久之也生出一点审美,慢慢就把花里胡哨升级成了华丽多姿、绚烂飞扬。 他储物袋里能有那么多游儿、池泱她们用得上且非常漂亮的东西也是这个原因。 · 谢隅摆出茶水点心,招呼晕乎乎的众人先喝了一轮茶,才对小猫崽道:“你慢慢说来。” 小猫崽一直都低垂着脑袋,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却仍旧倔强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等着它。 小狐狸过去跟它蹭了蹭。 小猫崽打了个激灵,像是才回过神来。 沉默了一会儿,它低低道:“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害你们的,你们让我留下吧,我不想被他们抓走。” 游儿蹲在它身边拍拍它的脑袋,轻声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小猫崽握了握爪子,低声道:“我不能说。” 脆弱中依然倔强,让人无端不忍心继续追问。 “那便不说吧。”谢隅道,“但是你既然要在这里,他们也知道了你在这里,你就要跟我们说他们是什么人,我们要知道他们的底细,要心里有数,才能想办法防止他们随时随地来偷袭。” “他们是玄猫一族,”小猫崽道,“世代居住在隐龙山脉,是隐龙山脉的守山人。” 谢隅和风霄对视一眼。 “隐龙山脉什么时候有守山人了?”谢隅问。 “一直都有。”小猫崽道,“他们一直是隐蔽地守护着隐龙山脉,从不在人前露面。” “怎么现在又露面了?”谢隅问。 “因为我逃出来了。”小猫崽道。 “嗯?”谢隅挑挑眉。 这三言两语间谢隅就知道这里面有大事情。 再问下去就又要回到“他们明明是你的族人,为什么要杀你的妈妈,为什么还要抓你”这个问题上。 所以谢隅换了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在隐龙山脉守着,那里有什么东西需要他们守着?” “他们在等神龙苏醒。”小猫崽道。 “什么?”谢隅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小猫崽怯怯看他一眼,小声道:“等神龙重新归来。” “哪里来的龙?”谢隅问,“龙不是消失了无数万年了吗?” 小猫崽又垂下了脑袋,再不愿意开口。 他没说为什么,也没有说自己不知道,说明这件事在小猫崽看来还是不能说。 看来这小猫崽子身上有很重要的东西或者秘密。 一个小奶猫,能有什么秘密要这样三缄其口? 谢隅喝了口茶。 自从来到灵隐大陆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都围绕着“龙”。 先是白流云从江天水身上感受到了龙行的气息,再是小猫崽子从隐龙山脉逃出又被隐龙山脉守山的族人追,还听到了一个有神龙要苏醒归来的消息。 消失沉寂许久的“龙”渐渐又开始浮了出来。 江天水和谢白有关联,而这只小猫崽从隐龙山脉逃出来却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谢隅的衣襟里。 不管怎么看,这件事都好像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件两件的,接二连三来。 谢隅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卷入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中,而且绝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但是他还有疑问。 小猫崽子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冲到他怀里寻求保护,又为什么还要赖着他不愿意走?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感觉到和小猫崽子的任何关联,小猫崽子这种一心要依靠他又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行为太过矛盾,也太让人费解了。 不懂就问。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谢隅冷冷道。 他罕见地冷了脸,眼神冰冷如刀,连嗓音都是冷冷的。 · 游儿本来蹲着的,看到这样的谢隅不由得软了腿脚,一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小猫崽却胆子很大,抬头看着谢隅,糯糯道:“你不会的。” 谢隅眯了眯眼。 小猫崽子顿时缩了缩脖子,搅着爪子,还是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 谢隅都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笑了,依旧沉着脸道:“你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小猫崽子抬眼看他,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不要把我扔出去,我会被他们抓回去杀了的。” “杀了吗?”谢隅似乎略有沉吟,然后道:“那便杀了吧。” “谢隅?”游儿从地上爬起来去拉他的衣袖。 谢隅朝她一笑,道:“走,我们给他杀回去。” “啊?”游儿愣愣道,“杀谁?” “谁要杀小猫崽,我们就去杀谁。”谢隅喝了口茶,“去吃点东西然后在楼船上自己选一个房间睡一觉,醒来后我们就到隐龙山脉了。” “啊!好!”游儿真是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变成了这样,但见小猫崽子不会被赶走也不会被杀,也就不想别的了,抓着小猫崽子和狐狸崽子就跑了。 谢隅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神魂的痛更频繁了,找温养和稳定神魂的高阶灵草的事情更加急迫。 好在之前他查看地图的时候想起隐龙山脉也有他想找的相关灵草,那就暂时先把灵凰族那边放放,先去隐龙山脉走一遭,采点灵草,探查一下龙的苏醒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关于龙的线索,或者龙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一直沉默着喝茶的风霄道:“风兄,事情有变,看来我们要先去隐龙山脉走一遭了。” “既然如此,去看看也好。”风霄放下手中茶杯,“那群妖修心狠手辣,对幼崽都毫不留情,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与其等着他们再次找上门,不如主动出击。” “风兄通透。”谢隅看向一直耷拉着脑袋的风凌,问:“风凌这是怎么了?” 第149章 惊蛰4 “累着了。”风霄看看蹲在他肩头的风凌,道,“他第一次经历今天这样凶险的打斗,也是拼了全力了,这次过后,应该不会害怕了。” 谢隅递过去一瓶丹药,道:“这是六安丹,可以安神补气,尽快恢复精神和灵力,你每天给他吃一颗能好得快一点。” 风霄笑着接过,倒出一颗送到风凌嘴边:“醒醒,吃了六安丹再睡。” 风凌眼睛都没睁,只张开嘴一口把丹药吞了,继续睡觉。 风霄收起剩下的丹药,看向谢隅道:“似乎我们谈论过神龙的传说后好像就和这神龙有了很奇妙的牵连,不知是神龙太神奇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正拿出一块小星盘准备看看星象的谢隅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风霄一手支着下颌似有不解。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信吗?”谢隅放下星盘看向风霄。 “信啊!”风霄还是支着下颌眼神明亮看着他。 谁知,谢隅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隅一生,并不缺信任他的人,对于别人的信任不说习以为常,至少不会受宠若惊。 只是风霄这一刻的神情,像极了许多年前的龙行。 · 他为神时喜静,不爱出门,不爱与人结交,却极为喜爱炼丹,常常去山中采药。 有一次他在山中采药时在一条干枯的山沟里看到一颗蛋,那蛋表面灰扑扑的,灵气几乎快耗散完了,不注意看就会以为那只是一颗圆滚滚的石头。 恰好那一阵谢隅沉迷于研究各种金石入药,对各种石头都非常感兴趣,看见这样一颗圆溜溜的石头自然就忍不住上手摸一把,这一摸才发现里面竟然有极为微弱的生机。 谢隅仔仔细细观察了这颗圆滚滚的东西一圈,最后判定这是一颗蛋,至于是什么蛋却又难以判定了。 要知道灵气结成的蛋壳,外面大致都是一个样子,里面却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就算是极为精通灵兽妖兽之道的人也很难看看蛋壳就下判断。 这颗蛋不知在山沟沟里躺了多少年,风餐露宿,风吹雨打,饱经沧桑,已经快要死了。 谢隅生而为神,对天道天生就有领会,哪怕生而冷情,也知因果。于是把这颗蛋捡了回去。 回去后他就把这颗蛋放在一汪灵气充沛的灵泉里养着,随后便继续投入到金石入药的研究中,完全把这颗蛋忘了。 就这样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那蛋被灵泉养得水灵灵的,灰扑扑的蛋壳也变得晶晶亮,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谢隅的父亲凤雩过来看儿子,路过那泓泉水时便被那蛋晃了眼,对于儿子不知从哪里捡了这么个亮闪闪的蛋回来有点好奇,便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愣住了。 那蛋竟然散发着十分微弱的龙族气息。 不管哪个上古神族的蛋都是宝贝蛋,龙蛋更是宝贝中的宝贝,怎么会被他儿子捡了回来? 为求稳妥,他用神力探向那颗蛋。 之后神情便更为凝重了。 这竟是一条玄龙。 玄龙是龙族万万年都难得一见的龙,出生极其偶然且艰难,却非常不受龙族待见。 原因无它,一条玄龙若是长成,能轻易灭掉整个龙族,妥妥的龙族中的霸主。 按理说龙族出了这样一条战斗力高强的龙应该高兴才是,任何一个神族都不敢轻易招惹,天上地下随便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什么了。 但是玄龙除了战斗力高强外,还带着非常不祥的传言。 传说玄龙一现,十龙九泉。 这九条下九泉的龙里,就包含这条玄龙的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总之越是血缘深厚的龙,越是死得毫无余地。 所以玄龙又被称为衰龙。 于是整个龙族都非常警惕,每每结婚生子前都会向龙族祖神祈祷,千万不要出一个不孝逆子玄孙。 为了将危险掐死在摇篮里,还生生练就了各种探测龙蛋龙魂的神通。 每颗龙蛋生出来的第一步便是测龙魂。 如果测出是玄龙龙魂,这颗蛋瞬息之间便会毫不犹豫粉碎掉,顷刻之间消散,如同从未来过。 出手越快对整个龙族的影响越小。 好家伙,这竟是龙族克族克祖克亲巴不得消灭得干干净净的东西。 竟被他儿子捡回来了。 显然这颗蛋是被龙族检测出来了的,要不然不可能流落在外。 只是不知道这颗玄龙蛋是怎么活下来的,最后还被偷偷扔了出来。 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这么一颗克族克亲的玄龙蛋? 真是太诡异了。 谢隅从炼丹房出来就看见了灵泉边眉头紧锁的凤雩,甚是讶异,因为他这位父亲神做久了,一向是清冷无波的,极少有能让他起情绪的事情。 当时谢隅也顾不上许久不见父亲的喜悦了,连忙走过去问明缘由,才知道自己捡了个了不得的烫手山芋,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凤雩轻轻理了理谢隅的发丝,道:“因缘际会如此,既然捡了就养着吧。” 之后一如既往询问了儿子的近况,和儿子一同吃了练实,饮了醴泉,又叮嘱了一番添衣吃饭的琐碎事,就像往常一样离开了。 谢隅并没有觉出什么异样,知道这是一条玄龙后,便比以前多上心了一两分,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这颗蛋,发现这是一条先天龙气就极其微弱的龙,迟迟不能破壳可能就是因为龙气太过不足,破壳可能就直接死了,所以才会这样一直不死不活地憋在龙蛋里。 龙气不足光养在灵泉里是没有用的。 谢隅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能蕴养龙魂的灵药,试验了无数次,终于研究出点名堂,给这颗先天不足的龙蛋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汤汤水水。 就这样又过去了无数年,有一天谢隅正睡午觉,这颗龙蛋突然在常年泡着的汤药池子里旋转起来,瞬间吸干了池子里的所有汤药。 谢隅听见动静睁眼,发现这颗龙蛋已经裂了一条缝,一只黑曜石般的眼睛正亮晶晶看着他。 谢隅从榻上坐起来,那小东西眨眨眼,爪子一扒拉就破开了那封了它无数年的蛋壳,清亮亮的一双眸子就这样看着他。 · “怎么了?”风霄见他发愣,问道:“是星盘有什么不好的异象吗?” “没。”谢隅回过神来朝他笑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风霄点点头,“我们现在是要去灵隐大陆了吗?” “是。”谢隅把星盘摆在小几上,朝风霄招招手,“你来。” 风霄移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看星盘。 星盘上,深蓝夜空中,无数星星闪闪烁烁,忽明忽灭。 “我许久没有玩儿过这个了。”谢隅右手拇指和食指在星盘上轻轻一拈,一根透明的星丝从星光中被拉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风霄问。 “试试能不能瞬移。”谢隅道。 “嗯?”风霄疑惑地看着他手上的星丝,“这么神奇?” 谢隅笑道:“我以前没事就喜欢给任意两颗星星连线,当时只是随便连一连,不同的星星连成的线不一样,很美,也很奇妙。有一次连着连着不知不觉连了许久,因为太过专注了,就不知不觉运转起灵力开始修炼。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把所有的星星都连过一遍后,我感到非常满足,感觉正片星空尽收眼底,也是那一刻我发现,我可以在看到某颗星星的时候,一个念头就可以去到那个方向。” “真是神奇。”风霄道。 “神奇吧。”谢隅把一根星丝连到隐龙山脉那边的星星上,“我也觉得很神奇,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因为那是上辈子的能力了。 这个星盘是穿越后的谢隅会炼器之后炼制的,本意是为了放在飞行灵器上看方向,以免在飞行的时候迷失方向偏航,最重要的是不能落尽无尽的虚空里。 谢隅找出来的时候也只是为了拿这个星盘在飞行楼船行驶的时候看看方向,因为想起了前世的事,也就连带着想起了许多,他再看着这个星盘的时候就想试试还能不能那样玩。 不过在星盘上连线和他以前直接在星星之间连线还是不一样的。 星星还是很多很漂亮,只是隔着一层。 而且,谢隅看着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有些颤动的星盘,发现了更重要的事,这个星盘毕竟只是一个看方向的星盘,终究还是太普通了,根本承受不了宇宙的星辰之力。 “看来是不行了。”谢隅弹弹手指,放下星盘。 “回功了吗?”风霄问了一句。 “对。”谢隅笑起来,“现在只能借助灵器才能玩儿会儿,但是这个灵器又差了点儿意思。” “你会炼器啊,你重新炼一个顺手的灵器继续玩不就好了。”风霄道,“说来我还没看过你炼器呢。” “听起来怎么很遗憾的样子。”谢隅哭笑不得,“你想要什么,现在就炼一个给你看。” “我可是天生就和这些东西不怎么对付呢。”风霄笑着朝他伸出手道,“什么能不烫手啊。” 谢隅见他右手手心有一片惊心动魄的新鲜烫痕,“这是怎么弄的?” 还没等风霄回答,他便飞快拿出一瓶药膏三两下给风霄涂上,顺便在风霄手腕上把了把脉,然后递给风霄一瓶丹药,道:“把这个风灵丹吃了,能帮你化去体内的金石之气。” 风霄任他动作,乖乖吃了风灵丹,“这就是用风灵花炼制的吗?” “对,以风灵花为主药炼制的,以前的存货了,可以清除体内的异种能量。”谢隅道。 风霄运行了一遍体内的灵力,“好多了。” “是你用的那把弯刀伤的吗?”谢隅问。 “只要是金属的,用什么刀什么剑都这样。”风霄道,“用木剑倒是没问题,但我还没练到那个功夫,用木剑的话杀伤力很有限,面对那群妖修那样的凶狠敌人容易落下风。” 谢隅对那群妖修本来就没好感,现在看见风霄伤成这样的手,对他们就更是嫌恶。 “炼器不一定要金属,很多东西都可以。”谢隅道:“你擅长用刀还是用剑,或者刀枪棍棒什么的。” “刀吧。”风霄道,“和风很相近,我用出来会比较顺手。” “那天那种弯刀吗?”谢隅问。 “什么刀都用过,好像都差不多。”风霄摆出一堆刀具,“我是能不打架就不打架,所以都用得少,也不知道到底适合哪一种。” “你在哪儿学的打架?”谢隅狐疑地打量着他,忽然觉得风霄是不是选错了方向。 “就看别人怎么打就怎么打啊,不合适就调整,调整了也不行就扔了重新学。”风霄道。 果然,这就是个野路子。 虽然他自己也是个野路子,但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还是了解的,不可能像风霄这样不加选择地去学去用,完全不走心。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似乎又要带野徒弟了。 “你近来经常头疼吗?看你总是揉脑袋。”风霄道。 “嗯,这辈子新出的毛病,最近老范。”谢隅叹口气,看向风霄,“你有系统地学过刀法或者别的什么功法吗?” “没有。”风霄非常干脆地道。 “什么都没有吗?”谢隅不死心,“法术,刀剑、符阵什么的。” 风霄摊摊手,“都没有。” 谢隅一脸一言难尽:“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就这样就活到现在了啊。”风霄道,“有危险就跑,跑不掉就打,方法不够功力来凑,总能活下来。” “噗——”谢隅手上还举着个茶杯,一口茶还没喝进去,这会儿全洒了出来。 风霄随手捞了个什么就开始擦,“看你激动的,我功力是很强,但是你也不弱,完全不必自惭形秽啊!” 谢隅听着这话,再看看拿自己袖子当抹布的风霄,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可能错认这个人了。 什么仙气飘飘,玉树临风,神秘莫测。 全是错觉。 同时他内心非常非常难以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会还能这么没心没肺活这么多年,并且看上去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就只能抱头鼠窜、老实苟着、低调做人、勤学苦练? 第150章 惊蛰5 “哎,”风霄拍了拍他,“不至于还要生出心魔来吧?” “你怎么知道?”谢隅看着他。 “我感觉啊!”风霄笑道。 谢隅才想起来自己曾猜测风霄可能是穿越的,或者也有他心通这种本事。 不过此时看到风霄这个神情,听到风霄这么说,忽然就领会了什么,确认似的问:“你感觉?” “对啊!”风霄一脸得意道,“我感觉很准的。” 这应该是天赋神通。 原来是个感觉精。 难怪他这样还能活得好好的。 谢隅又平衡了。 不过还是又问了一遍:“你这是天生的吗?” “不知道。”风霄道,“反正一直都这样。” “所以你感觉我们是好人,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玩?”谢隅问。 风霄笑道:“就感觉你们没威胁又很好玩啊。” “原来如此。”谢隅点头。 还以为你缺心眼儿呢。 “你不会认为我缺心眼儿吧?”风霄眯了眯眼。 “你的感觉真可怕。”谢隅扶额。 “哈哈哈哈!”风霄很开心地拿出扇子扇起来。 谢隅从他手中抽出扇子,“这是什么材质的?” “芭蕉叶。”风霄道。 “嗯?怎么完全看不出来?”谢隅道,“怎么炼制的?” “因为不是炼制的啊。”风霄道。 他手指在扇子上轻轻点了一下,扇子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是一片初生不久,刚刚展开生命的嫩绿芭蕉叶。 不大不小的一片,透着暖暖的光,很漂亮。 “这……”谢隅忽然就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不是我的本体。”风霄道。 “啊!”谢隅尴尬地应了一声,拿着芭蕉叶扇了扇,“果然很好用啊,哈哈!” 他灵机一动,“打架用的刀不能用芭蕉叶变吗?” “能啊!”风霄道,“但是拿在手上没手感,打架的时候差了点儿感觉。” 谢隅:…… 不愧是感觉精,打个架都要找感觉。 “那你满手疤是更有感觉的。”谢隅忍不住毒舌。 “哎呀,你这本性出来了啊!”风霄还是笑着,“但是伤身体啊,所以我其实也很少用。那天被围攻得实在是太突然了,情况紧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谢隅还是想确认一下风霄是不是选错主攻的方向了,问:“你喜欢打架还是喜欢用法术?” “当然是打架啊!”风霄毫不犹豫道,“我平时就很少动了,打架还能活动一下,法术就什么都不做,太累了。” “你这是什么感觉?”谢隅听着这话哭笑不得,“行吧,我想想该怎么来组织材料,给你炼一把适合你的刀。” “好啊好啊。”风霄很开心,“扇子送你啦不客气。” 谢隅看着手中娇嫩的芭蕉叶,有点担心,“会坏吗?我生怕一不小心就扇坏了。” “不会。”风霄道,“这是一片非常坚强的芭蕉叶。” 谢隅感觉今天风霄非常活泼,不由得问:“你怎么那么高兴?” “感觉高兴就高兴了啊。”风霄在芭蕉叶上划拉了两下,“放心用,不会坏。” 谢隅当真拿着芭蕉叶扇起来,顺便看了看星盘。 从小关峰到隐龙山脉还是太远了,中间还会经过许多大妖兽的地盘,一般情况下飞行灵器很容易被大妖兽打下来,根本不能顺利通过,所以江天水他们才会等待传送阵开启。 但是谢隅以前来的时候走不了传送阵,就是摸索着过小关峰、大关峰然后走遍灵隐大陆的,所以他摸索出了一套行动方案。 只是那时候他是在地上走,现在有楼船能在天上飞,方案稍稍调整了一下,但还是很远。 为了避免飞行途中楼船被大妖兽发现攻击,谢隅还是采取了稳妥的办法,让整艘楼船都隐身飞行。 这也是谢隅这次拿出这个楼船的原因。 这个楼船相当于谢隅穿越后第一个可以安安心心待着的居所,陪着谢隅去了很多地方,对于谢隅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在被谢隅炼制好了之后,随着他修为的提升,楼船也一直都在升级,最后在他渡劫飞升那一段时期,这个楼船的防御力和攻击力也达到了渡劫期,飞行速度极快,而且还能变化和隐形,非常好用。 “还有多远?”风霄问。 “还有大半天。”谢隅道,“你可以选个房间带着风凌去睡一会儿。” “行。”风霄站起来,“我去把风凌放下,让他好好睡会儿养养身体。” · 谢隅点点头,从不常用的芥子空间找出几本很久没看过的炼器册子开始琢磨。 他还从来没有给灵植类的妖修炼过器,所以虽然答应了给风霄炼器,心里还是没谱。 再加上风霄用来打架的法器灵器花样繁多,飘忽得很,谢隅一时间连个大概的方向都没有,只得老实重新翻一遍关于炼器的所有书籍玉简。 炼器和炼丹有一个本质上相通的地方,那就是都要与道相合。 不同的是,丹道是看不见的,只能领会,而器是能看见的道。 能看见的道? 风霄见的是什么道呢? 一个靠感觉活得好好的感觉精,看着斯斯文文乖乖仔一样的,竟然喜欢打架,到底见的是什么道? 谢隅每翻一页都会把其中的描述和风霄这个人的方方面面对一遍。 那些对上就明显别扭的就毫不犹豫地翻过,对起来感觉还可以的就折一下留着,等把所有的炼器书籍玉简都看完了再琢磨第二遍。 等他琢磨到第九遍的时候,风霄出来了。 他很有兴趣地跟谢隅一起看铺在地上的几页纸,待看到一页纸上的一把星光闪烁的大刀时,他眼睛一亮,扑过去抓着那张纸就哇哇叫,“我要这个要这个!” “嗯。”谢隅面无表情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心想还好我这个是复印件,要不然就这么毁了也太可惜了。 “这是什么刀,怎么这么好看?”风霄看着图上的大刀爱不释手。 “流光飞舞。”谢隅道。 “哇!名字也太好听了吧!”风霄拿着那张纸哗哗扇着,兴奋得不行,“这把刀现在在哪儿?” “失传了。”谢隅道。 “啊?为什么?”风霄似是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刀为什么会失传?” “可能是因为所有的极品美貌都会失传?”谢隅歪了歪脑袋。 “扑哧!哎哟,我是太高兴了点。”风霄被谢隅的话和可爱表情整清醒了,笑道,“那我此生还有幸能见到这把刀吗?” “难说。”谢隅道,“这是三千年前无上云天一个炼器大师的封山之作,炼好之后就拿出去灭了一个宗门,以那个宗门的满门鲜血给那把刀开了刃。接着又去屠了一座城,用那座城所有人的鲜血祭了这把刀,然后这把刀才算真正出炉。不过从此以后这个炼器大师和这把刀都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 “啊?”风霄拿着纸页的手抖了抖,“怎么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越漂亮越危险?”谢隅挑挑眉。 风霄不甘心地盯着那张纸,好像要盯出火来。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他泄气地道。 “嗯。”谢隅点点头,“给你炼一把。” “真的?”风霄又高兴起来,“一模一样的吗?” “那可能还是不行。”谢隅道,“一模一样的就麻烦大了。” 无上云天大能无数,虽然炼器大师那刀灭人满宗门,屠了整座城这件事发生这三千年前,但是那些宗门还是有弟子传承下来,那座城里面的人也有子弟幸免于难。别人可能会当成一个谈资说过就感叹两句忘了,但是相关的人一定记得清清楚楚,恨这个人这把刀到了骨子里,如果风霄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大刀出去,根本解释不清楚,难保不会被当成那个炼器大师的传人什么的打击报复。 谢隅虽然不惧打架,但没完没了的仇杀什么的还是有点过于刺激了,关键是很麻烦,必然会以一方的死为结束,那就玩大了。 “哎,真是可惜了。”风霄放下那张纸,没精打采坐下,“算了还是不要这种大刀了。” “那你想要什么?”谢隅问。 风霄双手捧着脸,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要不做把砍刀吧!” 这审美跨度,天上地下的,果然飘忽。 “要不再考虑一下?”谢隅艰难提议。 风霄开始摇扇子,摇着摇着扇子现出原型,一片娇嫩的芭蕉叶来回晃着,他用手在芭蕉叶上比划了一下,道:“就做成大砍刀,芭蕉叶劈成两半的那种。” 谢隅看着他手上的芭蕉叶若有所思。 “行吗?”风霄摇着芭蕉扇问他。 “你有学系统的刀法吗?”谢隅还是再问了一次。 “没有。”风霄道,“打架不是随便打打吗?” “要不这样,我们先看看各种刀法剑法什么的,统统看一遍走一遍,找一个自己最得心应手的,然后再来定用什么兵器,如何?”谢隅道。 风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你教我打架啊!” 谢隅觉得自己很冤,他明明只是想确定一个方向,有点谱,但是看着风霄的神情,想着他那没心没肺、随心所欲、自伤伤人的打架方式,他又有点不忍拒绝。 “你教我啊!”风霄又道。 “我用剑的。”谢隅有些艰难地争取不带野徒弟。 “那我学剑啊。”风霄道,“我又不挑。” 不挑才麻烦呢。 谢隅头疼。 他摆出许多功法书,有剑修、刀修、法修、器修、丹修、符修、阵修等,“来,我们一起先把这些都大致看一遍,做个基本的了解,之后再说别的。” “好啊!”风霄靠过去。 风霄是个完全野生的修士,长期都是以植物状态在土里扎着,因为寿命很长,也时不时换地方,所以看的也不少。但是很少以人形在外和人打交道,对人族和妖修的功法都从未看过,也没正规地了解过,所以相关的东西懂得就很少。 谢隅给他看什么他都很感兴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问。 好在两个人神识都很强大,风霄又非常聪明,一点就通,这样看一圈下来也就过了小半天。 “原来这就是人族和妖修们学的东西啊!”风霄趴在桌子上,“怎么要学这么多啊,累死了,还好我没有去学院。” “你到底喜欢哪个啊!”谢隅道。 “我以为我什么都喜欢呢,”风霄道,“我现在觉得我什么都不喜欢了。” “懒死你。”谢隅道,“正好我可以什么都不炼了。” 风霄眨眨眼,“那我还要打架啊!” “所以你喜欢什么?”谢隅问。 “要个防御罩?”风霄道。 “然后呢?”谢隅问,“你要打架躲防御罩里看别人打吗?” 风霄乐得不行,“别看不起防御罩啊,人家乌龟靠着防御罩能活好多年呢。” “你是乌龟?”谢隅斜眼睨他,就差翻白眼了。 “那我再要一把刀。”风霄朝一堆功法中扒拉了一下,拿出一本册子,“我还挺喜欢这门破风刀法。” “行,那就还是刀。”谢隅道,“等我再琢磨琢磨。” “砍刀真的不行吗?”风霄很执着地问,“就芭蕉叶的一半,我觉得很美啊!” 谢隅轻吸一口气,“是很美,炼制的话可能需要根据材料稍微调整一些,你能接受吗?” “可以。”风霄点头,“那就砍刀啦!多谢你!” 此时星盘微微闪烁了一下。 原来在他们说话间,楼船已经来到了隐龙山脉边缘。 谢隅轻点星盘,让隐身的楼船停在了一个背风的谷地。 “到了吗?”风霄看着《破风刀法》没抬头。 “嗯。”谢隅拿出刺情镜查看了一下周遭情况,此时还是深夜,四周黑漆漆的,整条山脉都很安静。 他对刺情道:“找一下守山人。” 隐龙山脉的一处深山,一个巨大的山洞中,一块三丈高的血红晶石悬在中央,一群玄猫围绕着血红晶石或坐或卧,时不时朝晶石上看一眼。 血红晶石有流光流动,光流过的地方颜色就会比别的地方深一丝。 谢隅没看出所以然来,但从这群玄猫的反应来看,这块红色晶石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第151章 惊蛰6 “刺情,盯着它们。”谢隅道。 刺情闪过一丝流光,一看就是从刚刚那块红色晶石那里现学现用。 “你更好看。”谢隅赞道。 刺情翻出一个白眼。 谢隅完全没觉得自讨没趣,问:“江天水那边有异动没?” 刺情轻轻一闪,江天水还在那座山顶上打坐,纹丝不动。 “行,”谢隅道,“不管他去哪里,一直盯着他。” 回头看到风霄沉迷于《破风刀法》不可自拔。 谢隅:“我要去睡会儿。” “嗯。”风霄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书。 谢隅在楼船落地的时候头就又痛得不行,此时已经毫无心绪再说话做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一个隐形空间,没有固定的门,需要穿过重重隐形防御,转过许多弯才能进。 从这个设置就看得出来他当时多么的没有安全感,哪怕是一个落脚的居所,也没办法真正安安心心地完全定下来。 他许久没进这间屋子,乍一进来还有些恍惚。 屋子中央是一扇流云屏风,屏风后是一架三面封闭的床,床上挂着白色流苏锦帐。 乍一看简单得有些空旷。 谢隅头痛得无以复加,穿过重重隐形叠阵后挨着床就倒下了。 这里连白流云都不能进来,他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顾虑,痛苦地在床上打滚。 真是有生之年。 谢隅没想到神魂的痛能到这个程度。 这隐龙山脉有毒。 来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神魂跟被什么东西给钉在了什么地方地方似的,四分五裂,锥心刺骨,难以动弹,暗无天日,连嘶吼都发不出声音来。 若不是神魂已经归位,他都怀疑自己是要被夺舍了,神魂痛得感觉是要被人从身体里抓出来。 太炸裂了。 他颤颤巍巍摸出一个玉瓶,摸索着倒出一把固魂丹往嘴里塞。 如今固魂丹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微弱,他只能不断加大分量。 他至今对自己神魂震荡的事情都没有头绪,之前以为是飞升时被雷劫劈了,后来以为是神魂归位不适应所以要调整,后来又好了一阵儿,他就下意识地以为是适应好了。 最近又频繁痛起来,他就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找不到原因就很麻烦。 哪怕找到了那几样养魂蕴魂的高阶灵草,要怎么炼制也是一个问题。 谢隅杂七杂八想着这些东西,甚至离谱地想自己是不是被谁给诅咒了。 但是,他刚到灵隐大陆,谁都不认识,谁会费劲吧啦诅咒他? 诅咒之事繁之又繁,需要准备的东西非常多,准备的时间又特别长。最要命的是,一般做这种事的人,都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就得不偿失。修真界有的是手段,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又没别的办法了,谁会傻缺到干这种事? 他刚刚才到灵隐大陆,怎么可能会有人这样针对他。 所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难捱? 究竟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第152章 惊蛰7 对于修真者来说,神魂不稳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轻则痛彻心扉精神不济万事难为、重则修为难以寸进,最后只待垂垂老矣。 谢隅几番思索也没找到答案,只得在稍稍缓和一点后,按照以往的经验拿出几瓶别的丹药一一吃了。 随后他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无数咆哮嘶吼在梦中颠扑而来,浑浑噩噩无头无尾,挤压着原本就细弱的神经左奔右突,如万千冤魂冲出无间,让人不得安宁。 “救我!” 无边梦魇呼啸而来,谢隅额头颈间不住滚下豆大汗珠。 他挣扎着醒过来,粗喘几口大气。 睡竟比不睡更累。 哪怕如此,他依旧埋头锦被不肯起来。 太累了。 他一点都不想动。 可笑他穷究药理无数年,炼丹如流水,却对自己的神魂之痛束手无策。 疼痛让人愤怒,愤怒之后若是生出埋怨,人便会软弱无能。愤怒之后若是反唇相讥,人便能找出一线生机。 若是退无可退,便要找准时机背水一战。 谢隅不信自己的神魂之痛毫无缘由。 想不出来,就都给他走一遭,该备上的都备上。 如此念头过去,谢隅才从不可奈何的消沉中醒转过来。 “啊!”他轻叹一口气,总算是赖床赖够了,慢腾腾爬起来,从床后的架子上拿下许久不用的丹炉,“笃笃笃”敲了三声。 那丹炉“嗡”的一声似是从沉睡中苏醒,给这天地一声许久不见的问候。 谢隅指尖轻点,枯荣明灭火点燃丹炉,他道:“风吟,我们来炼制新丹!” 那叫“风吟”的丹炉周边泛起一圈微光。 谢隅就地盘坐,掏出一堆珍贵药材,凝思再三,从中一一挑出,往丹炉里扔。 他经历现代不见刀兵的种种欺诈哄骗和不动声色的弱肉强食,多疑之性深植根骨,所以他无论在哪里,无论遭遇怎样的处境,总会给自己留一个无人之境。 谁都不知,谁都不明,谁都不说,谁都不见。 只有他自己。 这个处于虚空中的房间是,这个丹炉也是。 当他对这个世间有拿不准的疑问,他便会回到这个地方,将所有的思绪铺陈于此,让它们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哪怕没有答案,他也要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风吟这个丹炉,便是谢隅面对丹道陷入前所未有的疑问时炼制而成的,里面包含了他那个时期关于丹道的一切想法,成熟的,或者一闪而过的,全都在里面。 谢隅当初想着把念头炼制出来,或通过丹药,或通过符箓,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曾经做成过,其最后的成果便是风吟。 只是当时他没意识到那是他自己修仙的一种修行方式。 这使得他后来再没意识到过。 直到上次悟道,他再次冒出这样的念头,他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他的修仙之道。 如今再见风吟,风吟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风吟不仅是他的道的初露端倪,还是他道的呈现与运转。 如此一来,用风吟来试着炼制治疗他神魂的丹药就最为合适不过。 第153章 惊蛰8 因为原因不明,谢隅把能想到觉得能用上的丹药都炼制了一遍,一颗丹药炼成之后当即便吃了,然后继续炼制别的丹药,直到找出几种能缓解神魂的丹药后,他便专注地炼制那几种丹药。 也不知道这些丹药能管用多久,但能稍微缓缓,对他来说也能得到暂时的喘息。 待到每种丹药都炼制了百十来颗,他才停止炼丹。 不知过了几个日夜,他看了看刺情镜,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风霄带着风凌和游儿几个安安心心在楼船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山洞里的隐龙山脉守山人也没有动静。江天水已经带着学院弟子们坐上了传送阵,暂时也没有露出异常。 谢隅想了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摆出一个炼器炉子,还是决定把风霄想要的刀炼制出来。 刀是锐利之器,自带杀伐戾气。 风霄身份特殊,用起刀兵来总是没有那么趁手的。 谢隅要给风霄重新炼制一把趁手的刀,就要想办法将那锐利的杀伐之气内敛于中,外放于敌,不让风霄沾染一丝一毫。 但是风霄正是提刀的人,怎么能不沾染一丝一毫? 谢隅没有炼制过这样的灵器,只得摸索着试探。 器是道的显现。 风霄是一个看上去和相处下来都没有什么棱角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喜欢刀兵之类的东西,可是谢隅跟他一起看了一遭各类功法之后,风霄仍然喜欢刀法,选择了刀。 所以一个人的道终究只有他自己知道合适还是不合适。 谢隅能做的,就是把这里面可能不合适的东西摘除掉,或者,转化掉。 万物相生相克,要彻底摘除一样东西是很难的,但是要转化就有了可能。 这次摘取的风灵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风灵花方生方死,瞬息万变,其中蕴含的轮转力量正好可以用来做各种炼材之间的勾连、平衡和转化。 顺着这个思路,他从摆出来的材料中捡择,试着投进炼器炉子,一一尝试。 还好这次的风灵花摘得多,他能比较宽裕地来尝试。 灵器必然要用灵力来驱使,但人修的灵力运行方式和妖修的灵力运行方式又有所不同。 谢隅以前炼制过妖兽用的灵器,多少有些思路。 但是风霄不是妖兽,其中又有很大的区别。 还好这次和风霄简要走一遍各家功法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风霄的灵力运行习惯,他还能根据风霄本人的具体情况给风霄炼制一把真正只属于他的刀。 风霄是一把入鞘的刀。 一把敌不动我不动的刀。 一把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刀的刀。 谢隅不知道这是不是风霄的道,但他知道这是风霄想要呈现出来的。 风霄看完那么多功法之后唯独偏爱破风刀法,那就给他炼制一把破风的刀。 风无形无影,无色无味,来去自如,无孔不入。 天下有多大,风就可以有多大。 这样的风,要如何去捕捉,又如何能破? 第154章 惊蛰9 谢隅就这样不停地揣摩着,尝试着,反复推倒又重来,最后终于炼制出了一把适合风霄灵力使用习惯的刀。 他没有真的把这把刀炼制成一把砍刀的模样,但确实参考了风霄拿出的芭蕉叶,最终炼制成了一把类似于芭蕉叶的双面刃大刀。 他有点心虚地看着这把大刀,总觉得还是有点太大了点。 但现在要改却是不好改了。 还好这把刀是用星光泉来淬炼的,呈现出了风霄喜欢的星光闪闪的感觉。 十分的漂亮。 希望风霄会喜欢吧。 谢隅把刀收进匣子里,振了振衣袖,走出了这间消化烦恼和情绪的房间。 · 楼船大堂里只有风霄一个人在喝茶。 谢隅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把匣子推给他,“给你。” “哟,什么好东西!”风霄见他出来便已给他倒了一杯茶,此时见着匣子也没客气,直接打开来,当即有点愣。 匣子里躺着一把一尺来长的…… “芭蕉扇?”风霄看看谢隅再看看匣子,说不出来是惊还是喜,“还是……小旗?还挺可爱的。” 谢隅被他那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听他说可爱,那点心虚顿时就没了,道:“你拿出来看看。” 风霄还挺高兴,果然依言拿了出来,在指尖捻着转了几圈,高兴道:“哇!原来是把芭蕉小刀吗?太可爱了!” 他竟当真十分喜爱,拿在手里就开始比划起来,“看我破风刀法!” 谢隅看得好笑,捧场拍掌道:“好刀法!” “当然!”风霄抬抬下巴,一脸得意,“我眼光不错吧!” “眼光很好!”谢隅啪啪拍着巴掌,捧场捧得很是卖力。 “你这人。”风霄停下比划,看向谢隅,眼里全是笑,“怎的?闭关有大收获吗,心情这般好。” “我贺你心性纯粹,知足常乐!”谢隅本是真欢喜,却神色忽的有些暗淡,然而这只是转瞬即逝,快到风霄来不及捕捉。 “破风刀法还是不够。”风霄没头没尾道。 “怎的忽然不够了?”谢隅笑道,“刚刚不还兴高采烈的吗?” “是高兴呀!”风霄道,“但是你忽然不高兴了。” “啊?”谢隅道,“何出此言?” “所以我说破风刀法不够。”风霄不欲点破,言尽于此,不再就着那话题继续,而是看着芭蕉小刀,“这刀如此巧妙,还当有一套更配得上它的刀法。” 他腕间轻轻一转,芭蕉小刀变成一把星光灿灿的别致双刃大刀,威风凛凛,泠然有声。 “好刀!”风霄运斤如风,双刃破空,挥洒自如。 谢隅原本为着风霄的敏锐五味杂陈,此时见他舞动大刀,真心喜欢,心里便也高兴起来。 刀在他的手中忽而大如撑天大柱,忽而飘如海上孤舟,忽而是一根风中蒲苇,忽而如夜空星芒,自在如意,变幻无穷。 这是真正属于他的刀。 合心、合意、合性、合气。 如臂使指,如影随形。 谢隅和他认识这么久,从未见他如此畅然欢喜,喜形于色。 第155章 找上门 谢隅正看得高兴,肩头的刺情突然亮了,悬正他的面前。 楼船外蹲着一只玄猫。 楼船现在是隐形状态,缩得比尘埃还小,而且和背后山石融合成一个颜色,不可能被发现。 但这只猫却恰恰好蹲在了楼船的正前方。 若不是谢隅带着这个楼船闯过修真界许多的生死险关,对自己的飞行楼船非常有信心,谢隅都怀疑他们暴露了。 但谢隅看着那猫的专注眼神,也觉得可能离暴露不远了。 “怎么了?”风霄一个挽了个花,把刀收回来后问了一句。 谢隅朝他指指刺情。 风霄凑过来,和一只眯着眼蹲着的肥胖玄猫大眼瞪小眼。 “哟!吓死啦!”风霄拍拍自己的心口,“这猫在这里干嘛?” “可能是闻到味儿了。”谢隅道。 “什么味儿?”风霄问。 谢隅看他一眼,不确定道:“猫味儿?” “啊!”风霄似是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玄猫的鼻子可真好。” “玩笑是玩笑,玄猫的鼻子再灵都不可能隔着楼船闻到虞宝宝的味道的。”谢隅神情有些严肃,“他们是隐龙山脉的守山人,可能对自己守的山有着异常的敏锐,感觉到了什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可能是他们在虞宝宝身上动了手脚,或者虞宝宝本身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让他们能够感觉到他。” “要不问一下猫崽子?”风霄道。 谢隅环顾楼船各处,道:“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他们呢?怎么没看见人?” “玩儿去了。”风霄道。 “嗯?”谢隅倒是没想到,“就他们自己?” 不怪谢隅诧异,那几小只都可以说是还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刚刚才经历了被隐龙山脉守山人围攻的大事件,心里应该还是害怕的。现在来到隐龙山脉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过生命威胁陌生地方,他们竟然自己就这样出去巡山去了。 “他们憋太久了。”风霄道,“白流云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可以隐身的灵器,然后说带他们出去巡山。” “这样。”谢隅点点头,“有白流云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白流云早溜回来了。 “这样的话他们可能就不是闻着虞宝宝的味儿来的了。”风霄道。 “他们出去几天了,中间没回来过吗?”谢隅问。 “这倒不是,他们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风霄看看楼船外的天色,“今天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如此一来,可能还是他们在巡山的时候泄露了行踪。”谢隅点点头,“一会儿他们回来的时候看看这玄猫的反应吧。” 他想了想,给白流云传了个音:“楼船门口蹲着一只大肥猫,你们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白流云:“那只死肥猫真的找上门了啊!” 谢隅:“……什么意思,你们跟它已经打过照面了?” “虞宝宝拔了它的胡子。”白流云言简意赅。 那就是有冲突,但也不应该留下后患才对。 谢隅:“……怎么只拔了胡子?” 第156章 戏猫 还没等到白流云回答,门口的胖玄猫便灵敏地转过身,盯着一个方向。 只见它脑袋微微移动,一个飞扑,爪子便朝斜前方抓去。 “我去!”白流云在通灵阵里一声惊呼,“死猫!” 谢隅和风霄就见那猫一直围着一片空气左扑右抓,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在练爪。 不过它爪子也不见多锋利,看着就像在逗老鼠。 “溜圆,它怎么能知道你们在哪儿?”谢隅问。 “不知道!”白流云很是烦躁,“昨天小猫崽拔了它的胡子后就被它盯上了。” “虞宝宝把它的胡子拿了?”谢隅问。 “对。”白流云一边晕头转向东躲西藏,一边嚷嚷,“我让它扔了毁了非不,就让这胖猫盯上了。” “哦!”谢隅不知为何听着竟有些好笑,“一只猫都甩不掉,还招到家门口了,你本事呢!” “你问虞宝宝啊,他故意把那胡子拿出来招了招,我都想把他扔下去!”白流云气得要死。 听白流云这样说,谢隅反而不担忧了。 虞宝宝才是那个要逃命的,如今来到敌人的大本营,不好好夹着尾巴做猫,此时反而在这里招猫,可见这猫对他并无威胁。 谢隅本来想着把白流云捞回来,想通了这个关节他也就不急了,反而抱着手看着那只猫扑腾。 看着看着他和风霄对视一眼:“这猫真厉害啊!” 白流云堂堂上古神药大鼎,天生地长,本身神通广大,后来还跟着谢隅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手段,而且因为谢隅当了很长时间菜鸟的缘故,白流云的逃命手段也是一流,没想到这只胖猫却能跟他缠这么久。 不过,这猫似乎扑累了,最后一爪子又抓了个空落了地,它就似是莫不在意地舔舔爪子,甩了甩耳朵,又看向了谢隅楼船停留的方向。 只这些功夫,白流云便带着一帮崽子溜进了楼船里,小崽子们一个个被他下饺子一样扔了出来。 “溜圆,你干嘛啊!”游儿匆忙中歪歪斜斜上了风火轮,好险避免了摔地上的惨剧。 “臭罐子!”风凌在空中打了个滚,斜飞半圈才稳住身形。 小猫崽滴溜溜在地上滚了半里路。 只有小狐狸四只小爪子险险抓着流云鼎的边缘。 看来白流云虽是气恼,还是有分寸。 谢隅好笑地把小狐狸抱下来,看向晕头转向的小猫崽,“虞宝宝,你没事招惹那只胖猫干什么?” 小猫崽似是脑袋还晕着没有反应过来,歪着脑袋:“喵?” “扔出去吧!”谢隅对白流云道,“让那只肥猫挠他!” “小猫崽,一天到晚耍心眼子,让你装傻充愣惹事情!”白流云自然欢欢喜喜应了,兴冲冲朝小猫崽扑去,“让你只管惹不管扛!” “喵!喵!”小猫崽被白流云追得哇哇叫,匆匆忙忙中又想冲到谢隅怀里去。 谢隅这次不惯着他了,一个定身术把他定住,“怎么?还不从实招来?你招惹这只肥猫,暴露了我们的落脚点,是不是奸细?” 第157章 投靠 “喵!”小猫崽一脸无辜。 “你再不说我就真的把你扔出去了,”谢隅道,“我可没必要把个奸细放这里。” 不待这小猫崽再犹豫,谢隅对白流云道:“溜圆,把他扔出去!” 小猫崽原本还想装傻充愣混过去,完全没想到之前谢隅一而再再而三包容他,这次却真的就这样干脆利落把他扔出去了。 “喵!”小猫崽全身毛毛倒竖,尾巴竖起来。 原来他被突然扔出来整懵了,完全没想到,就被胖猫一把提溜起来。 待他反应过来,连忙四肢乱抓,直拿爪子去挠胖猫。 胖猫一爪子把他按在地上。 小猫崽却也不挣扎了,直接放弃抵抗,四肢摊平,一副任人拿捏的死鱼模样。 谢隅看得好笑,“看来这是拿死了那胖猫不会拿他怎么样。” “看样子是。”风霄道。 那胖猫放开了虞宝宝,还时不时拿胖爪子推一下他。 完全拿虞宝宝没办法的样子。 “走,我们出去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走走。”谢隅伸伸懒腰,“出去会会这只胖猫,看看隐龙山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隅一挥手,一行人便出现在了胖玄猫之前。 胖玄猫看到突然出现的一行人依然十分沉稳,还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虞宝宝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没脸没皮地就要往谢隅身上扑。 这次不待谢隅出手,胖玄猫一爪子就把他按了回来。 小猫崽一脸熊孩子的撒泼模样,挣扎着朝谢隅那边奔,挣扎不过还用爪子挠胖玄猫。 “这位道友很爱护虞宝宝,在这里守了两天是等着虞宝宝出来要带他走吗?”谢隅笑道。 胖玄猫任由小猫崽挠了几爪子,见谢隅说话便把他放开来,“不带走。” “哦?”谢隅倒是有些意外,“之前那些人都要抢他回来,他现在在这里你竟然不带他走,为什么?” 胖玄猫蹲坐在地上,非常淡定地道:“我是来投靠他的。” 谢隅一行人都被它这沉稳发言惊呆了,齐齐看向虞宝宝。 虞宝宝早爬起来了,脑袋高高扬着,一副理所当然的二样。 “可虞宝宝现在自身难保啊!”游儿瞪大眼睛,不明白这两只猫这般动作的自信在哪里。 “不是还有你们吗。”胖玄猫一脸理所当然。 “咳咳咳!”风凌在风霄肩头差点儿摔下来,“它怎么比白流云还不要脸!” 这句话真是说出了一行人的心声。 “虞宝宝,你怎么说?”谢隅看向同样一脸理所当然的小猫崽,“你们这是投靠我还是想不明不白赖上我,总要掰扯清楚才对。” 小猫崽耳朵动了动,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你若再含糊其辞,我就完全不会管你了。”谢隅斩断了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可能。 胖玄猫推了小猫崽一爪子。 小猫崽蔫儿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投靠。”胖玄猫定定道,“我们都来投靠你。” “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会投靠我?”谢隅不打算再让他们含糊过去。 “虞宝宝选择了你,我们就选择你。”胖玄猫道。 第158章 龙魂花 完全是一副大爷也没办法的样子。 这话说的,知道的明白他们是来投靠,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来屈就的。 谢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虞宝宝选择谢隅本就是极为巧合的事,如今看着胖猫的那一脸“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了的不情不愿,”这件事还有些蹊跷。 谢隅眯了眯眼睛:“虞宝宝?” 虞宝宝知道这次跑不过了,拉着谢隅的衣摆道:“因为你心善啊,自从遇到你后,你一直都直帮我,我不投靠你投靠谁啊!” “那你以后请自便吧,你我素不相识,我不想再帮忙了。”谢隅毫不客气,看也不再看他,抬脚就走了。 他真是对这只小猫崽没耐心了。 他给了小猫崽那么多机会,小猫崽还是顾左右而言他,无论如何,都太滑头了。 他又不是冤大头,管他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他也不想知道了。 他说走就走,风霄一行人倒是反应也快速,白流云已经二话不说变成一朵云把他们一把卷了追谢隅去了。 小猫崽反应过来谢隅不再惯着他了,立马飞也似的追过去。 引得胖玄猫也不得不挪动步子,不慌不忙地跟着。 · 谢隅由得他们追赶,自己只拿着刺情镜对比着地形寻找灵草。 隐龙山脉有龙的传说,虽从未见过龙的影子,但是却有一种叫做龙魂花的灵药。 传说龙魂花是神龙陨落之后神魂溃散四方,经由无数岁月,在天地日月的蕴养中,生成的花朵。 此花承载龙魂,却又经由无数岁月,长成了花,又不仅仅只是龙魂了,而是一种没有任何属性,却能够滋养神魂甚至修复神魂的高阶灵药,即使不炼制成丹,只是这样服用,也能够解决神魂上的大部分问题,因此在修真界非常珍贵。 但是龙魂花的生成真真是太难了,确确实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其中便少不了龙魂的滋养。 所以这里被称为隐龙山,还留存着神龙的传说,也是因为这里偶尔的确会有龙魂花生长出来,哪怕昙花一现,也不知为何会被人看见。 但即使被人看见了,却极难被人采摘。 因为龙魂花所在之处,总有一种天然的力量在保护龙魂花,对一切外来力量都是排斥的,若是看见的人要强摘这朵花,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那天然的力量是跟随龙魂花的生成而生成的,会在龙魂花周围生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如果有人想强行突破屏障,里面的龙魂花就会在屏障破坏的瞬间灰飞烟灭,而破屏障的人也会因此而生一场大病,生什么病却还不一定,但往往都会让人很难活下去,即使活下去了也很难继续修行。 因此即使龙魂花非常珍贵,真正敢下手去摘的却非常少。 除非是迫不得已,或者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否则都不会去找这晦气。 这也是谢隅第一想着的是去凤族祖地找灵药,而不是来这里找灵药的一个原因。 摘龙魂花太麻烦了。 第159章 形势 如今的隐龙山脉,正好有一朵龙魂花要盛开了。 谢隅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坳时,已经有修士和妖兽在那里等着了。 隐龙山脉是唯一一个没有上古大阵的神兽地盘,所以哪怕有所谓的守山人,依然谁都可以来。 此时他们见又来了一批人,眼中都是警惕,却并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 想来也能理解,谁都想要一朵能护魂养魂的龙魂花傍身,同时又谁都不会轻易冒险。若是有人能够摘下龙魂花且全身而退,还要保证自己不被虎视眈眈的其余人杀人夺宝。 所以谁都不会轻易做那第一个去摘花的人。 谢隅当然也不会。 他来的路上就已经查看到方圆十里已经围了不下十方势力,人族修士,妖族修士,各等阶的妖兽。 可见龙魂花的吸引力。 然而却唯独不见隐龙山脉的守山人。 守山人不守隐龙山脉的稀有龙魂花,那守的是什么? 不管守的是什么,此时谢隅都来不及多想了。 他要想的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无恙地摘下龙魂花,然后平安无事地逃之夭夭。 这些为了龙魂花而来的势力中,人族修士和妖族修士里有五位元婴巅峰期修士,八位元婴后期修士,三十多位元婴期修士,其余皆为金丹期修士。 妖兽势力是最大的。 龙魂花没有属性偏向,但是根基是跟龙魂有关,由龙魂经由时光凝聚而出。 龙自古以来都是神兽中比较独特的存在,对灵兽妖兽都有很强的吸引力。甚至有的妖兽若是祖脉中与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话,对龙的追求更为狂热。 可以说龙魂花对灵兽妖兽的重要性比对人族修士要多得多。 所以这次来的妖兽最多,等阶也非常高,普遍都达到了七阶以上,八阶最多,然后是十个九阶的妖兽。 可谓是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势力对比下,谢隅一行人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就像是一群凑热闹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他们发散一点情绪。 谢隅一个金丹大圆满修士,在这样一群势力中简直不值一提。 风霄显示出来的实力跟谢隅差不多。 其他几个就更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龙魂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人人兽兽包围起来了,谢隅他们来得算是晚的,必然不能贸然挤进一堆高阶妖兽和高阶修士中去,只得避开那些势力,遥遥落在一座比较远的山头上。 谢隅前脚落地,白流云卷着几人也堪堪站稳,小猫崽和胖猫都紧追而来,变成了普通猫的样子,修为几乎只在练气期。 两只猫崽冒充成谢隅一行人的宠物猫,要多柔弱就多柔弱,几乎完全没有存在感。 谢隅对他们简直没有脾气了。 不过哪怕小猫崽萌萌哒眨巴眨巴看着他,他也没有甩给他们一个眼神。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朵还是花苞的龙魂花,飞快地打量着眼前的形势,总觉得要在这种群狼环伺的包围中顺利摘下龙魂花并据为己有,着实有些艰难。 第160章 此花彼花 龙魂花看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谢隅想了想还是悄无声息坐下来,最大限度降低了存在感。 其他几人也依次坐下来。 “谢隅,好多人啊!”游儿先忍不住了,跟他传音感叹了一声。 “怕吗?”谢隅问。 游儿摇摇头,问:“他们都想要中间那朵花吗?” “嗯。”谢隅道,“我也想要。” 游儿点点头,再看看把那花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人兽兽,“那是要打架了吗?” “打不过。”谢隅道。 “啊?”游儿瞪圆了眼睛,“那我们坐这里只是看看啊?” “目前是只能先看看,”谢隅轻轻一笑,“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好看。”游儿顺手捞了小狐狸梳毛,“这是什么花?” “龙魂花。”谢隅道。 “哦!”游儿忍不住朝那花多看了两眼,“怪不得我觉得有些亲近呢。” 谢隅只是笑笑。 要说日月金鲤跟龙有什么可亲切的,谢隅也不知道。毕竟日月金鲤天生灵物,不会通过跃龙门从鱼变成龙的,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进化突破关系。 他大概觉得游儿看花亲切跟那些妖兽看花热切差不多。虽然目的不同,表现不同,但是本身的吸引力和共鸣感可能差不多。 不过他脑子里都想着怎么把这花摘下来,就没有顺着问下去。 只是一力破十会,在这么多修为高的修士妖兽面前,他目前能想到的所有计谋都有点不够看。 谢隅想来想去,都没有特别周全的办法,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只能是来看看热闹了,不由得微微叹气。 原本一直看着龙魂花的风霄听见这声低微的叹息,顺着看向他,轻声问:“怎么?” “有点丧气,”谢隅笑笑,传音道:“我想要这朵龙魂花,但是看着这么多强劲的对手,左右都想不出好办法来。” “嗯。”风霄支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朵龙魂花,“原来这是龙魂花啊,果然不太一样。” 他说的不太一样,而不是不同凡响。 “什么不太一样?”谢隅有些没听明白。 “气息不太一样。”风霄道,“我以前路过一座山林的时候,见过一朵跟这个龙魂花几乎一模一样的花,花型、枝叶、颜色都差不多,也有这样一个自带的屏障,但是气息不太一样。” “哦?”谢隅有些惊讶,“还有这样的事?” 虽然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跟龙魂花几乎一模一样的灵草谢隅却是没见过的。 “嗯。”风霄支着下颌点点头,明亮的眸子看向谢隅,“但是那个花不养魂。” “嗯。”谢隅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看出来自己的神魂出了问题,看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个花吸魂。”风霄似是没有看出来他的那丝警惕,一语惊人。 “怎会如此?”谢隅着实没想到,“果真除了气息其它都一模一样吗?” “嗯。”风霄在袖子里掏了掏,递给他一个白玉小方盒,“你可以看看。” 谢隅惊疑不定拿过小方盒,却不敢轻易打开。 第161章 受气包 他们这一行人在这群狼环伺里真的是太弱了,这花显露在人前就是招眼找茬儿来的。 风霄弯着眼,看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模样都觉得好笑,传音道:“让刺情给你看啊。” “啊!”谢隅才发现自己有些魔怔了,拍拍自己的头,把白玉小方盒放荷包里,对风霄道,“我是真没想到,太意外了。” 风霄没说话,只是弯着眼点点头。 谢隅也不再啰嗦,透过刺情朝那小方盒里看去。 一朵莹然如冰玉的花瑞光湛湛,生机盎然,谢隅差点花了眼。 果真是几乎一模一样。 他倒是没感觉到气息有什么不同,但他感觉到了花自身的能力确实是不同的。 就那么隔着镜子打眼间,那湛湛瑞光便差点儿让谢隅花了眼,果真是朵了不得的吸魂花。 “如何?”风霄用口型问。 “你怎么摘下来的?”谢隅心中有些激动,风霄能平安无事摘下这么一朵危险的花,也许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摘下龙魂花。 风霄摇摇头,传音道,“不是摘的,它自己要跟着我。” “啊?”谢隅有些傻眼了,“还可以这样。” “还可以这样。”风霄点点头。 谢隅的期待落空,又愁眉苦脸起来。 他耷拉着眉眼把危险的吸魂花从荷包里拿出来还给风霄,风霄却摇摇头没有接。 “这朵花送你啦,”风霄道,“谢礼。” 毕竟是两辈子都没见过的花,必然珍贵异常,谢隅也没有推辞,又把小方盒珍而重之地收进荷包里,可也没见得有多欢喜。 这实在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这朵花,只是被如何得到龙魂花搅糊了脑子,一时间就顾不上高兴了。 风霄当然也看出来了,却还是笑眯眯的。 谢隅这时才恍然自己好像情绪不太对,连忙道:“多谢风兄。” “不客气。”风霄仍是笑眯眯的,半点不见恼。 谢隅瞧着他那模样,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风兄也能叫那龙魂花自愿跟着你吗?” “不能哦。”风霄似是连他这灵光一闪都料到了,毫不犹豫摇了头,“这朵吸魂花当时因为吸了太多魂,消化不良了,需要我用灵力给它疏导。” “原来如此,”饶是谢隅满腹心事,此时也不由得好笑,“这是得吸了多少魂啊!” “这也怪不得它,”风霄道,“它就长在一片秘境深处的死地里,无数修士自己去了往往都有去无回,它就什么都不做也能吸得死魂无数。但是它又不爱死魂,也不爱趁人之危,要跟本能做抗争又十分不易,最后往往都是没办法气鼓鼓吸了那些死魂。吸完之后又郁郁寡欢,久而久之就消化不良了。” 谢隅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原以为它活得威风凛凛的,没想到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受气包小可怜。” “对。”风霄点头,“谁能想到这么危险的一朵花会活得这么憋屈呢。” 谢隅想了想,“那它这个消化不良可能是想法导致的,或许哪天它想通了就消化完了。” 第162章 筹谋 “有道理。”风霄点点头,“它积食太久,这么些年都只消化了一点点,可能确实和灵力无关,而是和想法有关。” 谢隅也笑笑,眼皮撩到龙魂花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人兽兽,又下意识开始皱眉思索。 “谢兄有何苦恼,不如说出来听听。”风霄清清的嗓音传来,“你已经愁眉好一会儿了。” 谢隅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我对这朵龙魂花很感兴趣,想摘下来炼丹。但是几番思索都没想出稳妥的法子,所以有些苦恼。” 风霄掀起眼皮看看四周,若有所思点点头,“确实有些棘手。” 说完,他眼神狡黠地转了一圈。 谢隅见他亮亮的眼神,忽然福至心灵,催促道:“风兄可是有好主意了,快说来听听!” “是有个主意。”风霄也没有卖关子,“吸魂花和龙魂花应当是近亲,不如让它们自己说说话,让吸魂花说服龙魂花来我们这边?” 什么跟什么,从没听说过龙魂花有什么近亲。 不过谢隅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狐疑道:“这也行?” “不知道行不行的。”风霄道,“试试倒也无妨。” “那就看你的了!”死马当活马医,谢隅毫不犹豫借着衣袖的掩盖把装着吸魂花的白玉小方盒塞到风霄手里,“你跟它相识多年,必定情分不浅,快说服它,让它帮个忙。” 风霄果真二话不说接过来,煞有介事地掩在袖子里,捧在手心中,对着那白玉小方盒念念有词。 游儿似是有所感应,也凑过去,隔着袖子对着风霄捧起的手念念叨叨。 谢隅紧绷的心被这一大一小逗乐了。 过得一会儿,风霄依旧微微低着头捧着手心虔诚念叨,却对谢隅传音道:“吸魂花同意了。” “啊!”谢隅大赞,“真是一朵讲义气的花!” “它有条件的。”风霄道,“不管事情成不成,你得给它讲道理,它觉得听你说话能宽宽心。” “这是什么话?”谢隅听到这个说法,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继而又有些哭笑不得,“这感觉是怎么来的?” “我把你刚刚说的关于消化不良的话告诉它了。”风霄依然头也不抬,隔着袖子对着吸魂花念念有词。 “看来这花跟我一样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了。”谢隅点点头,“如此我们还算投缘,那便这样吧,成交。” 风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拢了拢袖子,一脸淡然地掀了掀眼皮,看向了围在所有人中间的龙魂花。 谢隅知道这是吸魂花开始行动了,心不由得高高提起,继而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四周,微微警惕起来。 “吸魂花告诉我让你放心。”风霄余光看到他的神色,“它说这龙魂花还没睡醒,可以哄骗一二。” 谢隅原本全身戒备,听到这话差点破防,“这还是朵心机花啊!” “当然。”风霄道,“毕竟它的成长环境复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害人也懂得怎么害人了。” 这是什么破比喻! 第163章 偷天 虽然心中吐槽,谢隅仍然不免期待更多。 只是一炷香过去,那边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半日过去,依然不见任何改变。 怕不是吸魂花消化不良把脑子也整迟钝了,没哄骗住那龙魂花反而还被龙魂花给骗了吧。 谢隅轻轻啧啧,反正花还没开,且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干脆揣着袖子真正开始看热闹了。 风霄低低一笑,掩在袖子下的手给他递过来一个盒子,传音道:“稳住啊!” 不说还好,一说谢隅就有些不镇定了,总感觉拿了个烫手山芋。 但看见被牢牢围在人人兽兽中间的龙魂花安然无恙,也就稳了心神,用神识去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盒子里竟然是两朵几乎一模一样的,龙魂花? 谢隅不动声色地朝风霄看了一眼,传音道:“这是……?” “成了。”风霄轻轻点头。 谢隅倒抽一口凉气,有些头晕眼花,不敢相信那么难的事一下子变得这么轻易,“那中间的花是怎么回事?” 风霄轻笑,“你猜?” 谢隅不敢猜。 如果是障眼法,能障住这么多修为高深的人人兽兽的眼皮子,这么大手笔的不知是吸魂花、龙魂花还是……风霄? 如果是偷天换日,能做得这么不动声色,天衣无缝,无论是谁,都不可小觑。 谢隅自问是做不到的。 他重新看了一眼支着下颌美滋滋看着被围困的“龙魂花”的风霄。 这个人,真的很难让人知道他的深浅。 谢隅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风霄对他没有恶意。 否则他会因为今天这一出感觉自危了。 风霄若有所感,侧过头轻轻一笑,传音问:“走吗?” 烫手山芋在手,是得走,但不能只是他们走,否则就太打眼了。 谢隅轻轻呼出一口气,“再等等。” 等什么他却没想十分清楚。 “那花开不了了。”风霄一句话打断了他隐隐的念头。 “嗯。”谢隅点点头,“得找个机会。” 风霄颔首,又美滋滋看那朵假的龙魂花去了。 在这样云淡风轻的风霄面前,谢隅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他莫名恼怒之余又觉好笑,更觉新鲜。 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自己是个孩子的念头了,所以那新鲜感反而占了上风,忽然让他觉出点重活一世的乐趣。 或许,这才是他重生的意义? 谢隅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荒诞的想法。 他没有急于否定或者肯定,只是静静体味着这一刻。 此时,围观的人人兽兽开始微微躁动,有人低呼:“要开了!” 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我做一个假意要去哄抢的模样,引起人的争抢,等人群混乱起来我们就趁机溜走!”谢隅对风霄道。 “好。”风霄依然笑眯眯看着那朵假龙魂花。 谢隅又对众人传音道:“花我们是抢不到的,一会儿人群骚乱之时,溜圆卷着大家走。” 游儿虽然一脸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嗯。”白流云本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这次却出奇的配合。 第164章 显露 谢隅虽心有疑惑,此时却来不及深想,因为已经有妖兽忍不住朝那花扑过去了。 其余观望的人人兽兽自是不愿那妖兽如此粗暴去破坏了花的,都朝那妖兽阻挡而去。 白流云一把卷了几个小的,隐身朝那人人兽兽里乱窜了一圈,竟是扔出去几个烟雾弹就趁乱溜进了楼船里。 谢隅哭笑不得,与风霄互看一眼,亦是不动声色地趁乱溜出了一堆乱打的人人兽兽。 却不想他们走出不过十里地,便有玄猫一族化身人形拦住去路。 打头的依然是一个女修,朝谢隅和风霄拱手一礼,开门见山道:“我们见两位去守那龙魂花,猜想两位对此花有意,正好手中正有此花,想与二位做个交易。 他们一行人中,打头的女修修为就在八阶,身后带的十多个玄猫族妖修也是七阶的,这势头,相对于谢隅和风霄二人的修为来说,不能不说可谓来者不善。 不知他们还顾忌些什么,或许是没有见到虞宝宝,便只说了交易,没有直接开抢。 谢隅心知他们定是来要虞宝宝的,虽然他放话说不管虞宝宝了,先不说虞宝宝身上肯定有他们要找的关于神龙的线索,谢隅定然不会让这些人把虞宝宝掳了去,只说这些人之前派人围攻风霄一事,谢隅便不会和他们握手言和。 况且,谢隅这次来隐龙山脉的一大原因,本就是来主动出击的,只是先因着神魂之事炼丹,后又因龙魂花开来筹谋,此时正好无事,这些人主动找上门了,便没有放过的理由。 于是,谢隅半句废话没有,拔剑而出。 “铮!”风霄在谢隅拔剑的时候同时拔出了他那把新刀,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欢喜劲儿。 谢隅朝那打头的玄猫族女修刺过去时,余光看见他那一脸的兴趣,真真是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本因为这些玄猫再次威胁拦路的事情带来的恼怒都消去了,紧绷的心也放松开来,用剑更为肆意自如。 风霄拿着新刀更是干劲十足,心中念起已经烂熟的破风刀法,手上新刀会心而往,大开大合,无不势如破竹,和他平日里玉树临风的翩翩模样大相径庭,更多了一份沉然气势,挥舞间,如有千军万马之势,势不可挡。 那新刀对风霄而言,果真如虎添翼。 谢隅打斗得都没有那么用心了,心思全然看向了风霄。 这人说他喜欢打架,今日又得了这趁手的新刀,想必对打架之事更是投入了,所以才会如鱼游大海般悠游自在。 谢隅发现,曾经的风霄都不曾真正显露自己。 或许也不是没有真正显露自己,可能只是显露出来的都是他认为合适的,温文尔雅下带着几分灵动的俏皮。 此时却是一派山河风雨的大气象。 如此一来,便非深藏不露,而是坦坦荡荡了。 谢隅轻轻一笑,心下完完全全明白了,从最开始,风霄便是坦荡而来。 自是人生幸事。 如此,他便也更坦荡一些。 第165章 不惧 以谢隅如今金丹大圆满的修为来应对这八阶打头,七阶围攻的妖修们,其实在实力上还是有很大的悬殊的。 他和风霄想要让这些人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非得使尽浑身解数。 谢隅摒弃一切的杂念,剑蕴寒光,破空四往。 他的剑一直只是如杀人刀一般的存在,为了生存而斗。 只是经过上一次对自身修仙之道的思索,谢隅已经明白了手中长剑之于自己的意义。 他的剑,不再是杀人刀。 是什么? 是他求道路上保驾护航的同伴,是他修仙的不畏不惧之心。 是了。 从他拿起这把剑的那一刻,他便再也不再因为恐惧而畏缩忐忑,辗转自怜自怨,止步不前。 从那以后,他沉敛心性却不自我否定。 从那以后,他遇山无路也不黯然,遇水无桥也不自弃。 无路,他自己便走出那第一步,去看那无人得见的风景。 无桥,他便自作那一叶舟,迎那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浪。 这是他的勇气和决心。 是他修仙路上的明灯和坚韧。 是他的遇强则强。 谢隅心如明镜,朗照心中乾坤。 手中剑,心中神,人剑如一,石破天惊。 一道炫目电光自天而降。 黑云滚滚,劫雷阵阵。 沉睡了万万年的隐龙山脉轰轰而动。 与谢隅和风霄缠斗的玄猫族心中俱是一震,冷漠狠戾的双眼此时满是惊惧。 谢隅背靠赫赫黑沉天,手持霜寒凛冽剑,凌空而下,踏光而来,顺风杀人,剑剑惊魂。 惊雷落下,剑下已是魂飞魄散人。 风霄早在电光降下时便已遥遥退远。 此时他看着那个持剑而立的猎猎黑影,神情肃然。 谢隅破金丹而结婴。 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 那劫雷不偏不倚正正把那朵假的龙魂花劈了个香消玉殒。 那些本没有关注这边的高阶妖兽和修士们全都红了眼,对着谢隅怒目而视。 打架都不再打了。 因着这劫雷着实凶险,无差别劈打雷劫范围下的所有人人兽兽,这些人人兽兽反应飞快,不得已狼狈散场,退出十万八千里,不约而同围了一圈,对着谢隅虎视眈眈。 一个金丹修士竟然引来了这样大的雷劫,这些妖兽和修士们各个心中都是一番推测。 然不管在想些什么,谢隅的雷劫坏了他们的好事,无疑都把他们得罪了。他们必然是要在劫雷之后讨回来的。 风霄眉头微微蹙起,独自一人站在劫雷的边缘,离谢隅最近。 那劫雷不知为何,从没有一道落在他身上的。 然而风霄心下却没有多轻松。 谢隅这个结婴的地点和时机实在太不利了。 围观的人人兽兽对谢隅的紧盯不放已经不亚于对龙魂花的紧盯不放了,甚至是苦大仇深的紧盯不放。 如果他们对龙魂花尚有打鼠忌玉瓶的顾忌而互相掣肘的话,对谢隅却是同样的毁灭之心。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但明显分属不同势力,这时却齐了心要毁了谢隅。 逃固然是能逃的,但是逃这一时却依然后患无穷。 第166章 小情绪 谢隅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破金丹结婴是在这样的境况里。 不过他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这次的劫雷来得很凶,恨不得把他劈死。 谢隅心中很是纳闷儿,不就是结的元婴吗,什么时候结婴的劫雷这么厉害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修为是水到渠成的,积累很深厚。曾经也结过一次婴,这次就没有因为不知前方该怎么办的那种忐忑了。 这次引动结婴雷劫的是他对剑的进一步领悟,他决定这次带着这把已经生出了灵性的灵剑一起渡雷劫。 所以他没有急着把别的灵器拿出来削弱劫雷,而是在电光火石间气定神闲地拿出一瓶稳固神魂的丹药先一把吃了,以免神魂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当第一道劫雷落下的时候,谢隅提剑而上,迎着劫雷劈去。 这是他的剑。 无惧无畏,迎难而上。 扛过第一个雷劫,谢隅金丹隐隐颤动,继而片片如花瓣般绽开,剥落。 谢隅长吸一口气,开始大量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丹田处阴阳鱼飞速旋转,极力将大量的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助丹成婴。 便在此时,第二道劫雷轰隆而至。 谢隅正将所有灵力集中结婴,只得把灵剑单独祭出去抵挡。 灵剑嗡嗡而鸣,一股颤栗的兴奋,谢隅能感受他极为喜悦。 “这次雷劫过后,我们就商量着取个名字吧?”谢隅跟灵剑商量道,有些心虚。 他一直没有给这把剑取过名字,以前没当回事,如今想明白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这把剑着实有些过于不尊重了。 灵剑嗡鸣不断,直窜云霄,无畏而决然。 谢隅有些讪讪。 按理说他和灵剑相依为命这么久,一起直面过无数血腥的生死大战,应当像和刺情镜一般心意相通的。 但是谢隅一直没有在心里好好对待过这把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灵剑是自己道的一部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跟灵剑沟通的事情,更谈不上心意相通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毕竟一起同进同退那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哪怕没有特别的沟通,也还是养成了某种作战时的默契。 这是一把非常有脾气的灵剑。 就是那种仿佛一直被忽略被看不起但是也不枉费口舌争论高低对错,只一直暗戳戳憋着一口气要搞个大的,然后傲然而立,只留给人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的大佬。 一直在琢磨着证明,最后又不屑于证明那种。 非常的高大上。 谢隅自知理亏,所以他说出那句话后灵剑哼都没哼一声就对抗雷劫去了这种事他一点都不生气,还要赞一句:“剑兄威武!” 像极了没脸没皮的狗腿子。 灵剑似是对他这没有半点儿气节的狗腿样更不满意了,直到第二道劫雷过去都没有回到谢隅手里,而是高高悬在谢隅头顶,威风凛凛,不言不语。 谢隅:…… 他有一种这剑一言不合要杀了他错觉。 暗戳戳掀了眼皮去看了灵剑一眼,玄黑的剑发着凛凛寒光,巍然肃穆。 第167章 明心 “啧!”谢隅觉得这把灵剑有些难哄。 不过他也分不出那么多精力来哄灵剑了,第三道劫雷来了。 这把灵剑就像是要跟谢隅憋个大劲儿似的,无惧无畏又迎了上去,看得谢隅心惊胆战。 胆战心惊之后又看了一下双方的形势,劫雷威势赫赫,灵剑锐利凛然,正是互不相让。 说来劫雷是很可怕,但并不是奔着毁灭修士去的。 事实上,一个修士从一个境界突破到另一个境界没有引来雷劫才是让修士最为忧心的事情。 因为雷劫的到来,说明这个修士修的道与天道相应了,天才会降下天雷来进行考验。 说是考验,但更多的是老天爷对于能领悟天道的修士的一种奖励。 因为雷劫的到来是对修士所修之道的肯定,天雷还能够让修士通身的灵力更加醇厚无杂质,增强修士的灵力,锻炼修士的体魄。 可以说,每一个大境界的提升,有了劫雷的加持,修士这修仙路上走向更远的去处便会更多了一份底气。 所以劫雷虽然凶险,实则是一股莫大的助力。 灵剑凭着这些年的修行和谢隅对道的领悟,对这一点非常清晰,所以才会如此无所畏惧地迎上去。 借着这个机会,他也要更进一步。 这一点谢隅还是能感受到的。 这把灵剑实际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一起走下去的。 也是这一刻,谢隅清晰地明白,他也要和这把灵剑一直走下去。 所以,灵剑是不是他的本命灵器都没关系,因为走到现在,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用外在的东西来绑定了。 “明心。”谢隅对灵剑道,“你以后叫明心好不好?” “铮!”灵剑一声铮鸣,清脆破空,第三道劫雷散去。 灵剑寒光大盛,高悬于空,威风凛凛。 继而化作一道流光,回到谢隅手上。 “明心,你同意了。”谢隅非常开心,他觉得灵剑回到他的手上就代表他们握手言和了。 之前所有的嫌隙全部都成了让他们走到今天的劫难,如今他们握手言和,所有的坎坷不平全都过去了。 灵剑一声嗡鸣,隐隐有亘古之音。 “好明心,以后还请多关照了。”谢隅美滋滋,“雷劫还没渡完,婴也尚未结完,接下来靠你了。” 灵剑寒光一闪,气势大涨,再次迎上第四道劫雷。 谢隅也随即神情一凛,开始专心致志破丹结婴。 结婴是修士修仙路上非常重要的一个关卡,元婴一旦结成,修士便有了元神,只要元神还在,修士就能想方设法活下来,等东山再起,从头再来。 可以说是修士的一张保命王牌。 对谢隅来说,更重要的是,可以借着这次结婴的机会,再一次看清自己的神魂,查找神魂震荡不稳的原因。 这是他这辈子在修行上最大的隐患,谢隅不得不重视。 因此聚精会神结婴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管天雷劈不劈,劈几道的事了。 而是一心一意凝聚心神去感受自己神魂上的每一丝每一缕。 第168章 破局 这样掰开了揉碎了来重新看一遍神魂,谢隅总感觉是有什么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按说神魂震荡,可能是神魂归位不够完整,但谢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神魂上没有一丝破绽。 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谢隅闭上眼,再次用神识对神魂重新梳理了一遍,那种有点不太对的感觉还是在,但是实实在在的不妥的地方却是没有的。 谢隅并没有放心,反而更忧心了。 因为神魂的痛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又在结婴的档口,谢隅找不出神魂震荡的症结所在,却又不得不带着这样的隐患结婴,内心实在还是有些忧心。 谢隅耐着性子,再一次仔仔细细对神魂进行了搜检。 没有缝隙,没有伤痕,没有任何可见的不妥之处。 然而时机不等人,结婴已经迫在眉睫。 谢隅深吸一口气,哪怕神魂之事十分重大,现在也顾不上了。 结雷一道一道打下来,明心剑无畏无惧全都扛了下来,为谢隅大大减轻了压力。 待到第九道劫雷打下来之时,谢隅终于彻底完成了结婴一事。 明心剑铮铮而鸣,从天而降,落入谢隅手心。 谢隅提剑而上,第一次用元婴修为对抗第九道天雷。 惊雷震彻四围,自上而来,威压扑面,原本远远围观的人人兽兽此时都不约而同朝后退了三里。 这时谢隅分了个冷冰冰的眼神出去,借着天雷的威势,提着明心剑就朝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人兽兽走去。 那些人人兽兽原本想着等谢隅渡劫完了之后虚弱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这个刚刚结婴的修士却胆大包天地提着剑要来跟他们决一死战,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继而就是被轻视和挑衅了的愤怒。 这个操作把一直不远不近看着谢隅的风霄也惊了一把,随即反应过来,已经是群狼环伺了,此时若不趁着劫雷的威势把这些人人兽兽扼杀了,待天雷过去后,谢隅就只能被动地被围杀。 到时候不但失了先机,还会失了助力,境况更难。 只是此时谢隅被笼在天雷里,风霄却不能靠近去帮忙。 毕竟是第九道雷劫的威力,他连靠近都难。 谢隅因为铁了心要把这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人兽兽一把灭了,所以把流云鼎和刺情镜一并放了出来,连带着打出八张等级更高的天罗地网,把一众心怀不轨的人人兽兽网罗进劫雷的笼罩之下。 饶是如此,谢隅要对付这些高修为修士和高阶妖兽还是吃力了些。 风霄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守在天罗地网的外围,遇到那种本事大的能逃出来的妖兽和修士,他就提着刀过去趁着那些修士和妖兽刚刚冒头的那一刻一刀砍过去以绝后患。 有时候能打一个措手不及一刀致命,有时候还要缠斗一番才能险险地把那些被天雷削弱了实力的修士和妖兽砍死。 便是这样,风霄也觉得有些棘手,更不要说被高阶修士和妖兽围攻的谢隅了。 第169章 余力 谢隅扛着雷劫和修士于妖兽们对打,其实是很吃力的,身上已经有了很多伤。 但是他丹药多,每每受伤之后,就及时服用了疗伤丹药,所以虽然受伤很多,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他主动选择此时和这些已经结怨的修士和妖兽对上,除了因为势单力薄想要借助天雷威势力压之外,还因为刚刚结婴,想要借此机会夯实实力。 虽然多少有点与虎谋皮的胆大包天在里面就是了。 这也是谢隅骨子里深藏的锋芒。 这必然是一场血腥的对抗与较量。 谢隅冷峻的侧脸溅上一抹鲜血,映红深黑眼眸。 最后一头妖兽终于倒下。 谢隅轻轻舒出一口气,拔出明心剑,站起身。 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斜光拉长他的桀骜飞扬。 元婴之后,果然是一番新天地。 神清气爽。 · 猎猎风中,风霄提刀一扬,最后一个漏网之鱼也终究倒地。 血色漫天。 “恭喜风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谢隅含笑走来。 “同喜。”风霄肃然的神情放缓,也绽开一个爽朗的笑,“谢兄一场厮杀后便已是元婴中期,很是了得。” “侥幸。”谢隅抬手擦去脸上血迹,“以现在这个修为,对上这些高阶修士和妖兽,还是有些冒险了。” 风霄低低一笑,“人生总要有点冒险。” 谢隅也是一笑,“风兄说的是。” 两人相视,俱是哈哈哈一笑。 “谢兄可要趁此气势,一举捣了玄猫一族老巢?”风霄笑,“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来挑衅,着实有些恼人了。” 谢隅挑挑眉,“正好,东风正盛,去会会他们吧。” 他拿出楼船,两人进入船中。 这次他没有让楼船隐身,大摇大摆地在隐龙山脉转了一圈。 · 虞宝宝蔫儿巴巴低着头站在船舱前。 胖玄猫蹲在他旁边晒毛。 游儿给小狐狸梳毛毛。 谢白也不知何时从自己的船舱中出来了,远远离开众人,坐在一个窗户边看落日。 谢隅和风霄没有去扰乱众人的一方宁静,径直在一张小几旁坐下,慢悠悠冲茶。 两人各自喝了一杯热茶后,感觉才刚刚从那场血腥的厮杀中回了魂。 刺激。 也惊险。 终究也是消耗了不少心神。 热茶温热了身体,也抚平了心神的消耗,安宁了神魂。 “我要去玄猫一族走一趟。”谢隅轻轻放下茶杯,然后掏出一些丹药给风霄,“这些丹药是我之前试着为你准备的,你吃吃看是不是有用。” 风霄含笑接过,不客气地打开一瓶吃了一颗,随即闭眼打坐调息。 虞宝宝终于不再在墙角种蘑菇了,磨磨蹭蹭挨到谢隅身边,绞着手用眼觑谢隅,欲言又止。 谢隅没有催他,又给风霄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悠悠喝下,驱散一场血战的疲惫。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然后干脆放下茶杯,盘腿而坐,开始闭眼调息。 这次厮杀终究有些托大,心神损耗之外,身体的损伤虽然在高品阶丹药的滋养下迅速恢复,终究也消耗巨大,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船舱里一时间安静无声。 “我回去会死的。”虞宝宝终于哼哼唧唧道。 第170章 因由 谢隅闭目没有理会他。 虞宝宝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避免了,握紧了拳头,半晌,他道:“隐龙山脉的守山人一直以来都有分歧,主要是在如何召唤神龙的法子上。一派主张寻找天材地宝来召唤,一派主张血祭。那些来抓我的是主张以血祭来召唤神龙的,而血祭的对象是有一丝上古神龙血脉的灵兽或者妖兽。如今灵兽隐匿难寻,他们就把主意打在了相关的妖兽上。但玄猫一族虽然厉害,却并不是妖兽中能正面对打的高手,只能用险招,那些有一丝神龙血脉的妖兽哪一个不是一方霸主,怎会轻易被算计,所以这件事也进展艰难。” 他看了看依旧不为所动的谢隅,垂头丧气道:“直到他们发现了我。” “嗯?”谢隅睁开眼给了他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我娘是玄猫族的,有一次被派出去寻找有神龙血脉的妖兽时,没有抓到妖兽,反而被妖兽抓了回去,过了几年,我娘才逃回来,还带着我。”虞宝宝眼泪汪汪,“我娘从来没有提过我爹,玄猫一族没有人知道我爹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一个妖修找上门,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娘和我一起抓了带回老巢,我才知道我爹是一条有着神龙血脉的鱼,也才明白为什么我叫虞宝宝。” “你们一家人正好团聚了,为什么没有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谢隅问。 “玄猫一族的祖先和神龙签过魂契,要世代守护隐龙山脉,等待神龙归来。任何一个玄猫族人背叛了契约,玄猫一族都会遭到反噬,全族灭亡。我娘是玄猫族的,就必须履行誓约,守护在隐龙山脉。但是玄猫一族的地盘不会接受外族入住,我娘又不能离开,这件事就陷入了僵局。我娘没有办法,又带着我偷偷跑回了隐龙山脉。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玄猫一族就发现了端倪,要逼着我娘设计害死我爹,我娘不愿意,被他们绑起来做诱饵,要引我爹来救她,来个瓮中捉鳖。我偷偷去救我娘,差点就被他们发现,还是胖猫救了我,把我偷了出来,在外面躲了好几天,然后我就听说我娘死了,玄猫族也在到处找我。” “你爹呢?”谢隅问。 “不知道。”虞宝宝摇头,“我娘最后一次带着我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这也不代表你就一定会死。”谢隅淡淡道。 “你不了解他们,他们抓不到别的有神龙血脉的妖兽,又没办法引出我爹,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虞宝宝若有所失,又似孤注一掷,双眼死死盯着谢隅,“胖猫说他们要拿我来血祭,以此召唤神龙。” “也有可能只是想用你引出你爹。”谢隅道,“你的血脉相较于你爹来说必定更稀薄,他们自己也没有把握会用多少妖兽来血祭,所以暂时应该不会动你。” “但我不能去,我想去找我爹。”虞宝宝道。 “找他做什么?”谢隅问。 虞宝宝皱着眉,“我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救我娘和我。” 第171章 分道 谢隅却不认同,“他若是惦记你和你娘,能来早就来了,没有来肯定被别的事情绊住,若是不惦记你们,问了便是多余。” 虞宝宝原本有些愤愤,听完谢隅的话却是一脸颓然沮丧。 “从你的话里来看,神龙可能是真的有,但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铲平了玄猫一族的老窝,以免他们频频来找事情。”谢隅依旧冷漠,“你若是不愿意族人被杀,便自己回去,或者离开我们,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哪怕我对他们有许多不满,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他们不往我这里凑,我也就不管这件事了。” 虞宝宝确实很是犹豫。 虽然他不想回玄猫一族,想要血祭召唤神龙的那一批做事虽是偏激了些,但他和娘都是玄猫一族的,也不想看着他们就这样被杀了。 但若是他还跟着谢隅,想要用他血祭的玄猫一族必然也不会就此罢休,谢隅他们也会因为他被无休无止纠缠。 一直远远看着的胖玄猫走过来,拍了拍虞宝宝,“他们已经杀了你娘,如今又要杀你,你再顾虑重重,便要拉上朋友一起陷入险境,如此便是不义。” 胖玄猫终究还是没有说更重的话。 虞宝宝如此犹豫难定,不仅陷自己于险境,还会陷任何帮助他的人于险境,以后只会害了自己,还害了朋友,最后必定落得鸡飞蛋打,死有余辜。 虞宝宝本也是聪明的,只是顾念几分同族情义,如今被胖玄猫点破,方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是没有两全的办法了。 他还是太过天真。 谢隅本是他死皮赖脸赖上的,已经很护着他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此时也只想着要杀他们的人,实在是糊涂。 “对不起,”虞宝宝道,“是我没有看清楚。” 谢隅叹气,却没有说一句话。 他已经不想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虞宝宝劳神了。 虞宝宝这样的性子,他去杀了玄猫一族,必定会在虞宝宝心中种下一根刺,对他必然也会心生芥蒂,可谓无妄之灾。 而玄猫一族屡次来找他们麻烦,还差点杀了小狐狸,他不去杀了玄猫一族,自己又憋着一口气不顺。 没道理这样委屈自己。 他觉得与其让虞宝宝选,不如自己真正狠下心来,任虞宝宝自生自灭。 虽然于心不忍。 此时只听一声轻笑,原来风霄早已醒来,对虞宝宝淡淡道:“我们去玄猫一族打架是我们的恩怨,必定是要去了结的。你的事情你自己想清楚便是,怎么做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无所谓对得起对不起谁。怎么选择都是你的事,我们也不会干涉。” 这就把话说亮堂了。 两不相干。 谢隅看了风霄一眼,知道他是主动出来做了这恶人。 谢隅断断不能左右摇摆,让风霄枉做小人。 “正是如此。”谢隅对虞宝宝道,“我们分道扬镳便好,不必左右不安。” “如此也好。”胖玄猫拍拍虞宝宝的脑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