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罩我去宅斗》 第1章 重生 当林雅菡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重生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因为丈夫参与对新君的谋反兵变而被赐死，可现在却回到了自己年方二八的时候。 而就在林雅菡还一脸茫然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拿着烛台的丫鬟走了过来。 “姑娘可是魇着了？要奴婢吩咐灶上给您熬一剂安神的汤药么？”丫鬟轻声询问道。 “青黛？”林雅菡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丫鬟轻笑了一声，说道：“姑娘怕是睡迷糊了，奴婢不是青黛还是谁？” 林雅菡点点头，她此时方相信自己居然重生到自己当初穿越的那个时间点。 是的，林雅菡前世并不是这个位面的土着，而是从地球世界穿越过来的人。 只是那时的林雅菡不过是刚上大学的年轻女孩，因此几句话就差点让人给问了个底朝天，于是整个安西府乃至雍州都在传自己疯了。 不过这一世既然又重生了，在这个位面已经生活了近20年的林雅菡自然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人瞧出异样来。 “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乱了，一闲下来倒是有些不舒坦了。”林雅菡轻笑道。 青黛则是替林雅菡掖了掖被子，然后安慰道：“府里突遭大变，姑娘受不住也是有的。只是姑娘要多看开点，只要圣上一日不下旨意，谁也不能小瞧了姑娘去。” 林雅菡点点头，她自然晓得自己这个重生时间点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林雅菡的原身父亲是丹阴县男林继忠，母亲郑潇则是原国子监祭酒郑岱儒的嫡次女，因此自己算得上这个时代的高门贵女了。 尤其是原身父亲林继忠还是安西府的总兵，这在军事重镇的雍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军方大佬。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林雅菡应当是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可偏偏在半年前，父亲林继忠在朝廷组织的第四次西征中兵败野狼岭并自杀，西征军元帅孙平却弹劾林继忠“贪功冒进”并派人围了林家所住的丹阴县男府。为了保住林家名声并伸冤，母亲郑潇选择投缳自尽并上了血书。 正因为如此，孙平不得不撤走包围丹阴县男府的兵士，同时允许林家治丧。 由于林继忠尸身还在西戎人手中，所以只能以衣冠与郑潇入殓。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后，两人的棺椁暂时停放在安西府西边的平安寺。 而近日刚好就是林家从平安寺折返归家后的第一日。 “夜深了，你也去睡吧。”林雅菡对青黛吩咐道。 “奴婢待姑娘安睡后再走罢。”青黛说道。 林雅菡也没有再勉强，她已经是重生过一遭的人了，对封建时代的这种生活也习惯了。 林雅菡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并放空大脑，然后她就感受到青黛正悄然离开床边。 待青黛走远后，林雅菡开始在心中默念，“系统！” 然后林雅菡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只有她本人才可以看到的半透明面板。 看到熟悉的系统，林雅菡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自己到底是如何在手握王牌的情况下还输得那般彻底。 第2章 系统 每个穿越者都必备随身系统，林雅菡也不例外。 只不过林雅菡重生后有些担心，穿越福利能不能在重生后被继承呢？事实证明，这是可以的。 林雅菡瞄了下熟悉的系统界面。左上角是自己的人物属性数据，系统给自己设定了健康值、体力值、智力值和精力值四项；属性值下方是技能列表，这个列表平时是折叠的；中间则是一个签到按钮；右上角则有一个类似邮件符号的标志在闪烁。 邮件符号代表的是系统通知，而闪烁则意味着有新的通知。只不过这个系统并不发布任何任务，所以极少有系统通知。但林雅菡知道自己首次开启系统还是会有默认的福利，那就是新手礼包。系统给予的新手礼包有五个奖励，算是这个系统最大方的一次了。 随身包袱：共计有999个格子，每个格子对储存的物体没有形状限制，只是必须是死物即可。存放进去的物品会保持刚刚存放时的状态，算是持久保鲜。同时相似和相近的物品可以合并存放到一个格子里，但具体标准由系统解释。 法律百科：大圣朝所有与法律相关的知识都存放在百科全书内，只要林雅菡心念一动便可自动查询而且人工智能程度还很高。 危机感应：任何威胁到林雅菡的事物或人都可以让林雅菡产生感应。危险程度越高或越接近，则感应强度越大。 洗髓丹：服用后可以在30日内逐步修复体内暗疾并祛除毒素，同时在30日后让服用者身体素质达到人类的最大值。 美白纤体丸：服用后可以在30日内逐步改善服用者的体型和肤色，并在30日后让服用者相貌达到当世审美的最优程度。 看完这些熟悉的奖励，林雅菡真的感叹自己前世真的是太幸运了。不仅手握系统这个大外挂，同时还有新手礼包这个超强作弊器。只可惜当时的自己年少气盛又没有什么人生经验，结果在他人的怂恿和鼓动下一步步滑向深渊，最后落得个被赐鸩酒的结局。 林雅菡收回自己的回忆，前世的经历并不那么愉快，她不想让已经重生的自己深陷这些回忆里。 领取了奖励后，林雅菡的系统面板右侧就出现了随身包袱，999个格子已经被法律百科、洗髓丹和美白纤体丸各占据了一格。至于危机感应，林雅菡知道已经和自己的身体融合了。紧接着林雅菡也没有含糊，直接将洗髓丹和美白纤体丸给吃了。她知道这两种药的药效是在30日内逐步释放，所以不会出现一身污垢的尴尬局面。 领完奖励后，林雅菡点了下【签到】按钮，然后系统通知就提示自己收到今日抢到奖励，白银20两。此时的白银20两可以足够农户一家五口吃上一整年了，所以算是一笔不小的奖励了。不过林雅菡知道这只是系统最低一档的奖励，如果遇到特殊奖励，这才是真正的中大奖了。 第3章 账本 次日清晨，林雅菡醒来之后便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更衣，随后便有管事嬷嬷们进来回话。 本来以林雅菡身体的年龄，她应该跟在自己母亲身后学习这些事才对。 但现在林雅菡的母亲已经故去，身为府里唯一的主子，管事嬷嬷们自然要将事情汇报到她这里。 林雅菡在院子的东厢房里接待了这些嬷嬷。由于林家原来的正经主子也只有三个，所以管事嬷嬷也不过只有四个人罢了。 在前世，缺乏管家经验的林雅菡自然被这些嬷嬷们糊弄得很尴尬，但现在的林雅菡可是有着前生管家的十几年经验在身。 “姑娘，府里的月钱是不是该发了？”首先说话的是管事嬷嬷里的第一人，马富家的。 林雅菡只是摆摆手让马富家的先别说话，然后开口道：“前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按规矩，我是该赏钱的。只是前面乱得一塌糊涂，少不得还要整理一二。马富家的、马贵家的、牛平安家的，麻烦三位嬷嬷将你们手里的账本都交上来。” 林雅菡话音一落，三位被点名的嬷嬷都脸色一惊。 互相看了几眼后，马富家的赔笑道：“姑娘是精贵人儿，怎么能沾染这些铜臭味呢？” 林雅菡饶有深意地看马富家的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我倒是想万事不沾手，只是现在府上就只有我了。若我还是这般，这府里不待旁人来抄家就要被掏空了罢？” 林雅菡这夹枪带棒的话让几个嬷嬷都不敢开口，也让站在林雅菡身后的两个女子有些担忧。 只不过林雅菡也没待她们回话，继续微笑着说道：“要是嬷嬷们舍不得将账本交上来，那我只能请后街的人上门了。” 林家后街住着的可是林家的亲兵们。这些亲兵可是世世代代被林家养着的，只要林家当家人一句话，哪怕是让他们去送死都是可以的。 “不敢！”马富家的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姑娘信不过我们，我们这就让人将账本送来便是了。” “马富家的，你这是什么话？”林雅菡的笑容收了起来，“这丹阴县男府还是我们林家当家吧？难不成我这个林家主子还不能看看府里的开销？” 林雅菡一句话将马富家的逼到了墙角，只见马富家的现在是满脸冷汗。 要知道在前世，林雅菡心里还存着“人人平等”的思想，结果被马富家的这么一抢白，自己居然就轻轻放过了。最后等自己出嫁多年后，林雅菡才知道府里的管事管家们早就攒下了比自己嫁妆厚上好几倍的私产。奈何那是自己因为心软让这些人赎了身，导致自己想事后追究也不可能了。 若只是贪了钱，林雅菡的恨意也不至于如此强烈。更重要的是，这些原本是自己奴仆的人居然勾结外人暗算自己，甚至还试图谋害过自己的性命！ 虽然前世自己没有被他们给暗算了，但是身体也落下了隐疾，导致自己婚后不孕，进而才让自己在夫家彻底失了势。 第4章 查账 现在自己重生了，林雅菡自然要和府里的这些魑魅魍魉好好算算账。 更为重要的是，攘外必先安内。自己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好的话，谈何为自己争取一个好的结局？ 因为林雅菡要查账，所以管事嬷嬷们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东厢房。 待嬷嬷们都走光之后，林雅菡身后那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妇女开口道：“姑娘，咱们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林雅菡摇摇头，语气和缓地说道：“嬷嬷不必劝我。这起子小人怕是在我母亲死时就起了别的心思！虽然我现在还是林家的主子，但我毕竟是要出嫁的。要知道西边可是住着我二叔呢。” 林雅菡身后这两个人分别是自己的奶妈紫萱和教引姑姑佩兰，算是林雅菡在前生最忠实可靠的两个人了。 有了前生的经验，林雅菡大致知道府上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而哪些人则是首鼠两端的。 紫萱嬷嬷被林雅菡的话一提醒，这才意识到现在林雅菡的身份可是非常尴尬的。由于林雅菡是女子，哪怕她是林继忠的嫡女，她在继承权上也不见得比林继忠的庶弟林继孝优先多少。 好在丹阴县男怎么算也是圣朝爵位，最终归属权还是要由皇帝本人来决定。因此林雅菡现在还能住在府里，但她的地位在府里的下人看来却已经不再稳固。 “嬷嬷，你去看看苟大夫开的药还在不在？”林雅菡吩咐道，“若是还在的话，你带一剂去城东的保和堂问问。” 紫萱嬷嬷一听，顿时大惊道：“姑娘，你是怀疑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 前世林雅菡身体不算多好，因此委托御医诊断的时候被告知自己年轻时被人下了药。由于这毒素聚积在体内多年，那时已经没有办法根除了。林雅菡回忆许久，觉得最有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了。虽然前面吃过的药可以被洗髓丹给祛除毒素，但以后吃的药呢？ “你且去问一问吧。”林雅菡说道，“有了结果我们再合计合计。” 紫萱嬷嬷听完便慎重地离开了房间，而一直没有说话的佩兰姑姑则是问道：“姑娘，若是真的被人动了手脚？” 林雅菡笑着说道：“姑姑，那自然是请后街的各位叔叔伯伯找那苟大夫好好聊聊。若是查到与府里的人有勾结，那自然是该打杀便打杀了呗。” 前世刚刚穿越来的林雅菡并不是一个暴戾的人，甚至善良到有些天真。但是经过前世那一遭，重生后的林雅菡已经没有那些幼稚心态了。既然都要对自己谋财害命了，那杀了又如何？何况府里的仆人在此时的法律上可不算真正的“人”，说到底也只他们林家的财产而已。 林雅菡与佩兰闲话间，就看到几个管事嬷嬷将账本送了过来。 林雅菡略微翻了下，然后打量了三个管事嬷嬷几眼，冷笑道：“三位嬷嬷这是打量我年轻好欺负吧？居然还跟我玩两本账的把戏！” 第5章 敲打 虽然林雅菡穿越到这个位面前只是个大学生，但她的专业刚好就是会计，而且她还算是上学比较努力的那种。 尽管林雅菡还不算是合格的会计师，但是一些账目造假的手段还是清楚的。 何况这一次还有重生前当家十几年的经验在身，这种内宅欺骗主家的手段哪里瞒得过林雅菡。 或许是管家嬷嬷们真觉得林雅菡年轻好欺负，所以各个都没有对她的责问当回事。 林雅菡看到她们的态度后完全是气笑了，吩咐道：“姑姑，你去库房那边找李嬷嬷，让她安排几个老成的账房先生过来。对了，还吩咐她带几个懂算数的小厮或丫鬟过来帮帮忙。” 佩兰行了一礼就离开了，林雅菡则是看着三位管事嬷嬷，冷冷地说道：“若是等会查出些什么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姑娘，太太可是才去了的。”此时马富家的忽然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话后，饶是马富家的妯娌马贵家的也被吓得浑身冷汗，直接就跪了下来。 本来就强撑着的牛平安家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看到马富家的还是那般强硬的模样，林雅菡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佩兰姑姑从外面带人进来。 过了片刻，佩兰姑姑就带着一伙人进了林雅菡的院子。 因为林雅菡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李嬷嬷那边吩咐过来的账房先生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先生了。 “几位先生，这是府里的账本，烦请你们验验真假。”林雅菡说道。 为首的账房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其他人拿着账簿就去了旁边的耳房里。 现在整个房间连大的出气声都没有，只有耳房里算盘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为首的账房先生便走了出来，说道：“大小姐，后面的账本虽然还没查完，但这两本就问题不少了。” “你这个老糊涂乱说什么？”马富家的张牙舞爪地要冲过来。 佩兰姑姑哪里会让她胡闹，脚下一绊就让马富家的摔了个大马趴。 “马富家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账本有毛病，那要不要请衙门的人过来审一审？”林雅菡冷冷地问道。 看到林雅菡那冷漠的眼神，马富家的知道她的话肯定不是假的，于是哭着磕头道：“姑娘饶我这一回吧！” “这是一回么？”林雅菡反问道，“你这怕是上下其手不知道多少回了吧？先生，烦请你查完给我个数字吧！” 账房先生点点头就走了下去。 “姑姑，将马富家的捆了。”林雅菡说道，“至于剩下两位管事嬷嬷，也请你们到偏房里稍待几个时辰。” 有了林雅菡的命令，佩兰立刻让院子里的粗壮婆子将这三个管事嬷嬷给处置了。 “姑姑，你去后街说一声，请几位叔叔伯伯将院子里的各个门给我看好了！”林雅菡说道，“要是有府里不长眼的冲撞了，直接打死了事！” “是。”佩兰应了一声之后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第6章 谋划 “什么？大小姐那边将府里管事的人都给拘了？还在安排人查账？”马富听到这话之后直接从坐榻上惊了起来。 就在马富还在打听消息的时候，就看到他弟弟马贵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大哥，你听说了么？府里正在找咱们麻烦呢！”马贵说道，“咱们再不进去的话，怕是咱俩的婆姨都要出事！” “进去？你敢闯二门？”马富冷冷地问道。 大户人家的二门可是不容成年男丁进去的。除非是通家之好的晚辈，否则谁进去那都是被打死的份儿。 “咱们还怕了那灯芯草做的丫头？”马贵反问道，“说句难听的，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咱们哪怕是杀了那丫头，都没人知道！” 就在马贵得意洋洋的时候，马富一个耳光甩了上去。 “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马富呵斥道，“你当后街那些人是死的？你真因为人家亲娘没有留后手？再不济，这还是人家林家的丹阴县男府，我们在人家面前不过是可打可杀的下人罢了！” 许是自家亲哥的耳光让马贵醒了神，他有些委顿地说道：“可咱婆姨都还扣在人家手里呢！” “横竖不过是账簿的问题，真要出了事不过就是赔钱了事。横竖咱妈还在，她再横也要高看咱妈一眼。”马富说道。 “那咱们要不要找牛家的人说说？”马贵问道。 马富想了想，“他们家只怕是跟西府的人勾搭上了，恨不得让西府的人过来当家做主。” “就算那样又如何？”马贵倒是无所谓地说道，“难不成他们牛家还想在丹阴县男府里只手遮天？大哥，不管这府里是不是让西府的人做主，难不成那些新主子就离得开咱们？而且真要论起来，咱妈又不是和西府的人没关系。” 马贵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毕竟自家妈妈可是马家在丹阴县男府里最大的依仗。 “那你去试试牛家的口气。”马富也舍不得放下到手的富贵，“不过你要小心，牛平安那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马贵拍了拍胸脯，说道：“大哥放心好了，弟弟也不是黄口稚儿。” 马富点点头，于是马贵就出了门。 丹阴县男算得上是整个安西府府城里最大的权贵，故而府邸占据了半条街。府邸西边则是给林家旁支居住的地方，而那些依附林家生活的仆役也将家安在了这附近。至于府邸后街，那可是林家家将们的居住区，其余人等是住不进去的。 就在马贵来拜访牛平安的时候，牛平安也从小厮们嘴里知道林雅菡查账的消息。对于林雅菡的举动，牛平安只是笑笑。 在牛平安看来，林雅菡不过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毕竟从现在的律法或公序良俗来说，自己投靠的林家二房可比林雅菡更有资格继承林家。 正当牛平安觉得大局在握时，有小厮跑来说道：“大爷，马家二爷来了。” “哦？他来做什么？”牛平安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吩咐道，“你带他去书房等等我。” 第7章 试探 别看牛家只是丹阴县男府的下人，但这些年累积的财富也让牛家修了个大院子。 若不是此时对各色人等所住房屋有规制要求，牛家怕是要修一套三进三出的院落。 饶是牛家现在没有如此豪奢，但这套院子也是等闲富户住不起的。 马贵打量着牛家的院子，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的味道。 要知道马家伺候林家已经将近五代人，自然瞧不起牛家这种最近崛起的下人。连带着马贵也觉得牛家的院子带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马二爷，我家大爷说请您到书房品茶。”小厮跑了出来，赔笑道。 “你家大爷倒是会附庸风雅，又是书房又是品茶，我还以为上了哪家老爷的门呢！”马贵讥讽道。 小厮不敢接话，只是默默地将马贵带到了书房。 “马贵兄。”牛平安立刻笑脸相迎，“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了？” 牛平安当然知道自己与马家的矛盾，同时也猜到了马贵找上门肯定是为了林家大小姐今天的查账行为。 毕竟和马家比起来，牛家就要“清廉”许多。根据牛平安的打听，若不是林家的内库房有那位李嬷嬷坐镇，只怕是马家都要将林家搬空了。若是真的让林雅菡抓到了把柄，马家这次不脱层皮怕是没法脱身的。 “牛老弟难道不知道咱们那位大小姐今天的动作？”马贵不阴不阳地问道。 马贵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对林雅菡的恭敬。在马贵看来，要不是他们马家辛辛苦苦，林家早就是空架子了。结果没想到林家的大小姐居然还要查账，这不是“卸磨杀驴”么？ “倒是听说了。”牛平安的城府比起马贵不知道深了多少，“不过府上要查账就查吧！横竖我们牛家可没有贪墨什么。” 马贵不相信地嗤笑了一声，“牛老弟，你蒙谁呢？” 马贵刷完打量了下书房里的多宝架。 牛平安仿佛不知道马贵的揶揄，而是问道：“马二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自然是找那位‘何不食肉糜’的大小姐咯！”马贵说道，“老爷和太太这才刚刚过身，总不能让大小姐闹个大笑话吧？” 牛平安心底暗骂马贵的无耻，但嘴上却淡淡地说道：“我等下人，生杀大权都在主家手里。大小姐若是看不惯我等，那便打杀了就是。” “行了啊！”马贵不满地说道，“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何必演这出戏？现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在你家和我家手里，我就不信她一个养在深闺的丫头还能奈何我等！” “马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牛平安故作惊慌地问道，“谋夺主家可是灭门的罪名！” 马贵摆了摆手，“你瞎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她一个丫头能管林家多久？日后出嫁了，还不是我们这些老人守着这丹阴县男府？所以我们只要让她有力使不出就行了！” “原来如此！”牛平安夸张地拍了拍胸脯，“那马二哥打算如何呢？” 马贵于是将计划说了出来，牛平安略微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见牛平安应承了下来，马贵笑着说道：“牛老弟，听说你跟西府的人关系不错啊？” 第8章 敷衍 在林家，所谓的“西府”自然就是林家二房林继孝的府邸。 只不过林继孝是白身，他所住的地方按照规矩只能称为“林宅”，这个“府”算是林家下人对他的恭维。 林继孝是林继忠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是庶出，所以林继孝早早就被踢出了争夺县男府世子的行列。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林继孝倒是摆正了自己的态度，事事以大哥李继忠马首是瞻。这良好的态度也让自己父亲和大哥觉得林继孝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当初在分家的时候也让林继孝占了个大便宜。 只是旁人不知，这林继孝是个面善心黑的人。表面上对林继忠极为恭顺，落在外人眼里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让原本才华有些平平的林继孝在雍州得了一个“悌”的评价。但事实上，林继孝早早就站到了二皇子李瑱的阵营里，帮着李瑱发展在西北军中的势力。 而这次林继忠死后，林继孝更是起了心思，那就是他要占据林府。不仅如此，他还要承袭“丹阴县男”的爵位。为此林继孝对李瑱是越发讨好起来。知道李瑱好美色，林继孝便在雍州搜罗各色妖童媛女送往神京。 只是李瑱这人暴虐不堪，这些外人孝敬的少男少女在被他玩弄之后往往下场极惨。而林继孝即便知道如此，他还是依旧搜罗逃荒人家的孩子，调教之后按时送到李瑱府上。 至于帮林继孝出面采买人口之人就是牛平安。能让林继孝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上，可想牛家与林继孝是勾搭多年了。 不过牛平安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毕竟他与西府往来频繁，总会落到有心人的眼里。牛平安要隐瞒的自然是采买人口这件事，至于与林继孝交好，牛平安并不担心被外人知道。 林家的仆人中的“骑墙派”可不少，毕竟林继忠多年只有林雅菡这个独生女，而林继孝这边已经有两子两女。若是林家大房这边再没有儿子出生，那少不得要从林继孝这边过继儿子。到了那个时候，这林府到底属于谁还是两说呢。 听到马贵的试探之语，牛平安满不在乎地说道：“当年林家二爷对我马家有恩，所以来往自然频繁了些。” 马贵自然不信牛平安这敷衍之语，但他也从牛平安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原来如此啊。”马贵不甘心地说道，“不过还请牛老弟尽快跟我往府里走一趟，免得大小姐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来。”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牛平安微笑着回答道。 于是马贵和牛平安进了角门，然后朝着林雅菡所住的院子赶了过来。 而此时林雅菡看着账房那边查出来的账目，一脸平静地慢慢翻阅着。看到林雅菡这般表情，院子里的仆妇婆子们越发不敢出声。 就在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一个守门的婆子走了进来，附在姚黄耳边说了几句。 姚黄听完后忙跟青黛说了，而青黛则是同林雅菡说道：“姑娘，二管家马贵和三管家牛平安在院门外请见。” 第9章 上门 林雅菡眉头一挑，她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来的目的是为何。 而且林雅菡在心底也在等着这两个人的到来。 要不然这场戏就不好收场了。 是的，林雅菡压根就没想过通过“贪污”这件事来扳倒府里的那些奴仆势力。 一来林雅菡目前执掌林府还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大户人家的潜规则之一就是不会因为“贪污”而对奴仆下死手。 这个潜规则听来十分可笑，但却是这个社会的常态。因为大户人家自诩“富裕”和“仁慈”，所以自然不能用这个原因去重惩奴仆。就算真的是这个原因，也会用诸如“倒卖祖产”这样的理由来遮掩一二。 “让他们在门口候着！”林雅菡说道，“姑姑，你吩咐婆子们抬一扇屏风出去。” 虽然大圣朝没有地球位面明清时代那么重视“男女之大防”，但未出阁的姑娘的确不好直面青壮男子。因此大户人家的姑娘要么会戴一顶能遮住全身的帷幕帽，要么就是用一扇屏风来遮挡之间的视线。 牛平安看着马贵得意洋洋的站在院门口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自家大小姐正是刁蛮的年龄，若是执意不听该怎么办？如果大小姐真的下令打死自己婆娘，自己还真没理由去劝阻。想到这里，牛平安忽然有些头痛了。 而就在牛平安纠结的时候，院门忽然打开了。只见几个婆子用素布帷幕挡住了周遭，然后一扇绣着墨竹图案的丝绸屏风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过了一会，牛平安就看到屏风后有个影影绰绰的年轻少女样子，他连忙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隔着屏风让林雅菡看不真切对面的两个人模样，但是林雅菡还是从身形判断出了对方谁是牛平安，而谁是马贵。 虽然马贵和马富两兄弟在前身也的确陷害过林雅菡，可相较于牛平安却算是好了许多。因为牛平安和自家二叔狼狈为奸才是导致自己落得那般下场的导火索。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站着的人可是二皇子李瑱。而李瑱就是害死林雅菡原身父亲的罪魁祸首，因此这两人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们有何事？”林雅菡淡淡地问道。 “听闻大小姐正在查账，所以我们特意过来看看。”马贵昂声说道，“我们担心小姐被人骗了去。” “哦？”林雅菡眉毛一挑，“马二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马贵回答道，“如果大小姐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让我们婆娘出来管事吧！” 林雅菡在前生就知道林府的四个管家里就属马贵最为嚣张跋扈，但也是城府最浅的。 “马二管家这是觉得李嬷嬷的人不可靠？”林雅菡直接甩出一张王牌。 马贵一愣，他当然不敢指摘李嬷嬷。虽然自己母亲胡嬷嬷是伺候过老夫人的，但李嬷嬷那更是太老夫人名下的丫鬟。尽管李嬷嬷因为孤家寡人一个，所以通常只躲在库房那边，可真要是惹恼了这位，怕是自己母亲来也讨不了好。 第10章 威胁 面对马贵的沉默，林雅菡在心底轻笑了一声。果不其然，这个马贵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 “李嬷嬷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马贵有些勉强地说了出来，“但府里贪污这件事也不能只怪几位管事吧？” “哦？马二管家这话的意思是要顺藤摸瓜么？”林雅菡追问了一句。 听到林雅菡的话，一直没有开口的牛平安是暗暗叫苦。按照他的想法，这件事还不如由他们几个婆姨扛下来算了。大不了府内的管事妈妈换一批人，只要他们这些管家手里的权力没丢就行了。结果现在马贵这话给了林雅菡继续追究下去的理由，而这件事一旦揭开了，那真的是谁也讨不了好去。 “大小姐，这件事若是追究下去怕是府里要人心动荡！”牛平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了。“现在老爷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府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真的让大家寒了心，大小姐的日子怕也要不好过了。” 牛平安的话让林雅菡身旁的人都露出愤怒的模样。和其他人不同，林雅菡身边的仆人天生就和林雅菡同一个立场。如果林雅菡被这些人欺负了去，那他们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 正当佩兰要开口呵斥的时候，林雅菡却止住了她。 “行吧。”林雅菡居然答应了下来，“毕竟我身上孝期未过，若是平白见了血也不是件好事。” 林雅菡搬出“孝期”这件事倒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口，这也让牛平安感到有些头痛。本来他想借此打压林雅菡的威望，但没想到人家居然给出了一个如此完美的理由。 “只是，做错了事不能不罚！”林雅菡继续说道，“账本上的亏空，限你们在一个月内给我补上。至于马贵家的差事，必须捋掉！厨房的事儿让我想想，看到时候安排谁接手吧。” 林雅菡之所以要拿掉马贵家的，除了是要敲打马贵及马家外，更为重要的是厨房可是非常关键的地方。 这里的油水有多厚就暂且不说，但凡府里所有人入口的东西可都是从这里出来，哪怕林雅菡也不例外。要是马家人“狗急跳墙”在厨房下毒怎么办？毕竟林雅菡已经怀疑自己平日里吃的药有问题，那就更担心入口的食物茶水了。 马贵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牛平安扯住了。 “小人谢过小姐饶命之恩。”牛平安朗声说道。 林雅菡也没有再计较什么，只是说道：“希望你们记住这个教训。” 林雅菡说完就转身回房了，然后婆子们也将屏风和帷幕撤掉了。 牛平安和马贵虽然是府里管家，但毕竟是壮年男子，所以也不适合在后院待太久时间，因此两人也匆匆地往前院走去。 只是在路上，马贵抱怨道：“牛老弟，你也太纵容那个丫头了！” “她现在是府里唯一的主子！”牛平安冷冷地说道，“她若是愿意，立时要了你我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第11章 了结 马贵被牛平安的话给噎住了，而当他想驳斥的时候，牛平安却已经走远了。 憋着一肚子火的马贵只好去找自己大哥的时候将过来问好的小厮给踹了几脚。 “你跟他计较什么？”此时马富刚好从房里出来，于是就看到马贵这举动。 马贵冷冷地说道：“咱们府里的大小姐可是好大的脾气啊！” 马富瞪了马贵一眼，然后对那个跪在一边哭泣的小厮说道：“你去账房支10两银子去看病，这半个月就好生在家里休养吧。” “多谢大爷。”小厮听到有赏赐后立刻擦干眼泪笑了起来，然后就快步跑去账房了。 “你还知道她是林府的大小姐？”马富问道，“你是觉得我们马家活得不耐烦了？” “大哥你怎么也这样？”马贵不满地说道，“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我们手里，难道还怕那个小丫头！” “你给我滚进来再说话！”马富冲马贵说道。 马贵跟着马富进了屋，然后在马富的提问下，马贵将事情说了一遍。 马富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我们倒是欠了牛家一个人情啊。” 马贵听到这话想张口反驳，但是被马富瞪了一眼之后就蔫了。 “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了，就按她吩咐的去做吧。”马富说道，“横竖账簿上的亏空也不多，随便哪里挪上一笔就是了。” 马富的算盘就是用林家的收入来冲抵林家的亏空，但饶是这样还是让马贵心疼死了。在马贵看来，林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 “可我婆姨还丢了差事呢！”马贵不满地说道。 马富冷笑了一声，看着自己这个目光短浅的弟弟，反问道：“你家就穷到揭不开锅了？若是如此，你带着弟妹来我家吃饭就是了！” 且不提马富那边对马贵的训斥，林雅菡这边已经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将三个管事妈妈给放了出去。 “倒是便宜他们了！”青黛轻声嘀咕了一句。 林雅菡看了青黛一眼，淡淡地说道：“在我屋里说说倒还罢了，出了这房门就最好闭紧了嘴巴。” 虽然经过前生的考验已经证明青黛的忠诚是没得说的，但是林雅菡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队友就只有“忠诚”这唯一的属性。 点了青黛一句后，林雅菡又对佩兰说道：“姑姑，接下来的日子麻烦你和紫萱嬷嬷多操劳一些。凡是在我院子里有二心的，一律给我赶出去。当然，明面上的钉子还是给我留一两个，没准我们日后还需要通过他们传话。” “明白了。”佩兰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紫萱是黑着脸回到了房里。 看到紫萱这般模样，林雅菡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怕是真的了。 “青黛、白苏，你们带着人都下去。然后你们两个站在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林雅菡说道，“紫萱嬷嬷、佩兰姑姑，你们跟我到书房来。” 青黛和白苏自然晓得自家姑娘这是有紧要的秘事要同两位说话，于是就带着姚黄等四个二等丫鬟离了屋子。 第12章 暗算 “姑娘，这药果然有问题。”紫萱黑着脸颤声说道。 紫萱简直不敢相信府里居然有人胆敢暗害林雅菡，而且她现在也已经猜到了谁是幕后黑手。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堂堂一个县男府。”林雅菡倒是没有多少意外，“我已经将马贵家的赶出了厨房，但是嬷嬷觉得谁来接手比较好？” 林雅菡的奶嬷嬷紫萱是林继忠指派的，所以自然是丹阴县男府的家生子，而且还是那种和林家牵绊很深的家生子家庭出来的。因此比起林雅菡和由林雅菡母亲郑潇指派的教引姑姑佩兰来说，紫萱显然对县男府里的人手更为清楚和熟悉。 “若说可靠，那除了李嬷嬷就是林荣和林华家了。”紫萱说道，“林荣和林华是孪生子，曾经和马富、马贵都是老爷的贴身小厮。只是林荣和林华家没有那么爱钻营，所以他们现在一个负责城里的铺子，一个负责丹阴县那边的田庄。最重要的是，林荣和林华的祖父林诚对曽太老爷忠心耿耿，故而才被允许改姓林姓。” 林雅菡听完紫萱的介绍后，也开始在前世的记忆里找寻这两人的资料。 林雅菡依稀记得这两人算是林府的中立派，但是相较后街的那些家将，林荣和林华倒是和李嬷嬷那样更偏向自己，或者林家大房一点。而且林雅菡还记得林荣的老婆的确是烧得一手好菜，同时他们俩的女儿似乎也到了可以进府做事的年纪了。 “那就麻烦嬷嬷哪日让林荣家的来见见我罢。”林雅菡说道。 紫萱忙答应了下来，“老奴等会就和林荣家的说一嘴，看她家男人何时能过来见姑娘一面。” 林雅菡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嬷嬷，你带着药包和保和堂大夫的说法去后街走一遭，看看他们那边有啥说法。” “姑娘，这件事他们会插手么？”紫萱有些担心地问道。 “如果只是林家大房和二房的龃龉，他们肯定不会插手的。”林雅菡说道，“但要是牵扯到人命的话，他们自然晓得如何做的。何况，我爹的事情应该马上就有旨意了。到那个时候，不怕他们不站到我们这边。” 林雅菡知道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就会有关于自己原身父亲的旨意下来。 尽管征西军中有人想一手遮天，但是皇帝安排在军中的督军和探子可不是吃素的。何况整个征西军又不是铁板一块，如果皇帝不给其他人一个交代，只怕皇帝在军中的威望也会受损。 况且最重要的是，林继忠就只剩下自己这个女儿，皇帝再怎么赏赐也不会动摇根本。 想到这里，林雅菡都不知道这是身为女儿身的幸还是不幸了。 “那老奴下去了。”紫萱行了一礼便走了。 林雅菡则是有些怅然地坐了下来，而一旁的佩兰则是有些心疼地看着林雅菡。 “姑娘，可是心里难过？”佩兰小声询问道。 林雅菡摇摇头，说道：“姑姑，不妨事的。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不会再着了他们的道。等皇帝的旨意到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也该整顿整顿了。” 第13章 后街 紫萱从院子里出来之后就径直从后门走到了后街。 相较于院子西街那边的喧嚣，后街这边倒是安静了许多。 紫萱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后街东头的那户人家走去。 虽然这是个小院子，但也是青砖砌成，因此小院里住的这户人家也算是小富人家了。 紫萱敲了敲有些斑驳的木门，然后朗声问道：“钱大叔在家么？” 过了一会，有个刚留头的小姑娘将门打开，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府里姑娘家身边的紫萱，麻烦你跟钱大叔说一声。”紫萱笑着说道。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一跳一跳地朝正房跑去。 又过了一小会，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这不是紫萱妹子么？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寻我家父亲了？”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紫萱回答道：“姑娘有话吩咐我跟钱大叔说一声。” “我知道了。”男子点点头，“紫萱妹子跟我来吧。” 紫萱跟着男子到了正房，然后就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壮硕老者正在书房里翻着一本泛旧的册子。 “紫萱丫头，你这怕是有段日子没上我家来了吧？”老者笑着说道。 紫萱有些惭愧地说道：“府里这些日子是忙得不可开交，大姑娘身边又没几个可用的人。” 老者摆了摆手，“府里的事情，我们是从不过问的。” “我自然是晓得的。”紫萱说道，“可若是有人要暗害林家人呢？” 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老者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的杀意也蔓延出来。 “哦？难道是征西军里有人不开眼？”老者问道。 紫萱摇摇头，说道：“钱大叔，这人在府里。” “说清楚！”钱老爷子认真地说道。 紫萱于是将汤药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还特意将包着药渣的纸包递给了钱老爷子。 钱老爷子虽然没有从文，但到底也是念过书的，后来更是对医药产生了兴趣。他闻了几下，然后又捻出几味药材的药渣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脸色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你家姑娘怀疑是谁？”钱老爷子问道。 紫萱坦然回答道：“姑娘说了，谁最后得到的利益最大，谁的嫌疑也就越大。” “大姑娘认为是二房的人？”钱老爷子问道。 紫萱点点头。 钱老爷子陷入了思考，脸色也变了好几次，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林家将我们安置在后街，衣食不缺地照顾了我们百余年。所以我们也发誓要保护林家上下的安全。”钱老爷子低声说道，“不过我们也说过，林家内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钱大叔的意思是，就算我们姑娘被人害了去也没关系？”紫萱责问道，“老爷可只有姑娘这唯一的血脉！” “但林家却不只你家姑娘这唯一的血脉。”钱老爷子辩解道，“而且你家姑娘总归是要出阁的。” 紫萱一愣，随后冷冷地笑道：“我明白了！横竖姑娘死了，二老爷就越发名正言顺地接管整个林家。这在钱大叔看来是最好的结果吧？” 钱老爷子没有回答，紫萱则是气得摔门而出。 第14章 厨房 看到紫萱走了，中年男子还想劝解一番，但奈何钱老爷子叫住了男子。 “老大，随她吧！”钱老爷子闭目说道。 中年男子不解地问道：“父亲，按规矩，林家大姑娘可是林老爷唯一的女儿，我们必须要保护她的安全才可以。” “如果是外面的人，老夫现在就提刀去砍了那家伙了。”钱老爷子说道，“但现在是二老爷那边。唉……” “可祸起萧墙不更加对林家不利么？”中年男子继续问道。 钱老爷子则是沉声道：“方才老夫不是说了么？大姑娘总归是要出阁的，这林家还是要交给二老爷的。” 中年男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紫萱从钱家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朝着西街那边走了过去。 相较于后街的安静和整洁，西街这边就要喧闹许多。西街这边除了居住着林家历代分家出来的旁支外，还有很多林家的家生子也住在这边。正因为这边住了不少人，所以来这边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起来，于是西街这里倒是有了个小集市。 紫萱穿过集市，然后走到一家门楣非常低调的人家。 紫萱敲了敲门，然后就看到一个妇人打开门。 “这不是紫萱姐姐么？”妇人有些惊喜地问道，“今天是哪阵风将你吹到我们家来了？” 紫萱笑着说道：“怎么？我人都上门了，难道你连口热茶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的一口热茶呢？”妇人性格颇为爽朗，笑着将紫萱拉进了门。“我就怕你瞧不上我们家的粗茶。” 两人寒暄着到了东厢房的暖阁里，妇人亲自端了一个素色的茶盏过来。 紫萱抿了一口茶，道：“想来你也听说了。大姑娘今日发作了马贵家的，因此厨房管事就空了出来。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 这妇人便是林荣家的，还没有嫁人前也和紫萱同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做活。 “瞧你说的，府里上上下下谁不想揽个管事？不但体面，这手里的钱也来得更多。”林荣家的笑着说道，“难不成你还能当你们家姑娘的家？” “我只是向姑娘推荐了你。”紫萱说道，“姑娘让你和你家男人明日看什么时候方便去见她一面。” 林荣家的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何况自家丈夫林荣也跟自己说了县男府不少陈年旧事，于是她压低嗓门道：“莫非姑娘对马家有意见了？” 紫萱道：“这事就不清楚了。横竖我可是舍了脸面让姑娘给你厨房管事，你可别让我难做。” “行。”林荣家的点点头道，“明日过了卯时，我就和我男人去拜见姑娘。” “那敢情好。”紫萱放下茶盏。“我就嘱咐你一句，姑娘大了。” 林荣家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紫萱和林荣家的聊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后便起身告辞了。 当紫萱回到府里的时候，发现林雅菡正在指挥几个粗使婆子和小厮在那布置着什么。 第15章 佛堂 作为林继忠唯一的女儿，林雅菡的院子自然是整个丹阴县男府第二大的。 整个院子有正房五间并两侧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有三间，院门两侧各有两间倒座房。 由于院子里种植一株梅树，因此林府便将这个院子称为“傲霜院”。 林雅菡现在正安排人布置的院子便是正房东侧的耳房。 “姑娘这是打算将这里布置成佛堂？”紫萱略微看了几眼便清楚了，但她的神情却带着一丝忧虑。 大户人家的家眷多信佛，因此布置佛堂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宜多接触佛法，因为担心移了性情。 林雅菡一看紫萱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便笑着解释道：“嬷嬷放心，我只是每日给父亲、母亲大人念上几句《地藏经》罢了。毕竟父亲母亲实在是……” 说到这里，林雅菡不由得红了眼眶。 紫萱听到这话就晓得林雅菡的意思了，无非是想给老爷太太消业障罢了。 “姑娘有这心思也好。”紫萱点点头道，“若是佛堂布置好了，姑娘最好诚心向平安寺请一尊地藏菩萨像回来。” “这是自然。”林雅菡道，“届时我还要手抄《地藏经》供到平安寺的佛像前。” 前世的林雅菡并没有理解原身母亲郑潇投缳自尽的深意，更因为刚从现代地球位面穿越过来，因此行事方面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礼仪要求，最后让郑潇为林雅菡所谋划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现在林雅菡回想起来，不得不肯定郑潇作为原身的母亲真的是直到临死都在为自己女儿谋划。 因为郑潇并不知道林继忠是被人陷害，所以她想当然就认为林家会因为林继忠的兵败而皇帝清算。即便林雅菡是女儿身是可以保住性命的，但罪臣之女如何嫁得出去？所以郑潇只能偷换殉葬为自己争取到一块“贞节牌坊”，而林雅菡作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是这块牌坊的最大利益既得者。 郑潇用生命换来的贞节牌坊等于是给林雅菡的品德做了最大的保障，哪怕林家以后败了，林雅菡也能靠这个名声嫁到寻常人家当正妻，最后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经历过前世后，今生的林雅菡自然明白了郑潇的苦心，而且她还打算顺水推舟地给自己刷一波好名声。 在封建社会，好名声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饶是王安石这样的人物，还是得“养望”。虽然林雅菡未来不会处庙堂之高，但好名声对她也是非常重要的。既然原身母亲已经为林雅菡争取到了“贞”这个名声，那她就要给自己再塑一个“孝”的名声。 封建时代的帝王都爱说“以孝治天下”，因此“孝”是每个人必备的德行。若是谁能以“孝”而名满乡里，那当地的官府衙门都是要上门拜访的。只要林雅菡真的让人对她的“孝”交口称赞，那她等于就是有了一个“不死金身”。 第16章 签到 次日，当林雅菡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签到。 “仿真人类血液500毫升。”林雅菡有些无语地看着系统给自己的奖励。 等读完奖励的介绍后，林雅菡自言自语地说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根据系统介绍，这种液体非常近似人类的血液。最起码依照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是无法分辨的。 其实所谓的“血经”并不是完全用人类的血液进行书写，否则一本经书抄写完那得流多少血啊！因此血经所使用的“血液”其实是一种以朱砂为主要原料的红色颜料，然后再掺和一点自己的血进去就可以了。 否则要真的是用真血抄写，血液氧化后是会变成褐色乃至深褐色的，观感就不如朱砂写出来那么好看。而且血液在氧化后还有腥臭味，这种东西放在佛前供奉其实也是不行的。 林雅菡当然不会自作聪明地真的全部用仿真血液当墨水用，这东西还有更好的用处。她打算按照时下人们的习惯，用一点点血混合朱砂颜料来抄写佛经就是了。 用完早饭后，林雅菡对紫萱说道：“嬷嬷，菩萨像大概还要多久才能请回来？” 紫萱回答道：“今天一大早就安排人去平安寺了，估摸着今天晚上应该就能请到。” 平安寺是整个安西府乃至雍州最大的佛寺之一，这里不仅香火鼎盛，同时也有不少佛门信徒会过来请佛像或供奉佛经之类。因此佛寺常年就备着不少佛像、菩萨，只不过随喜的香火钱不低就是了。 林雅菡点点头，说道：“既然菩萨像还没回来，那我就先念念经便是了。对了，嬷嬷，记得吩咐下去。从今天起，我这里平日以蛋奶素为主；逢初一、十五则全素。至于府里的其他人，只要不饮宴即可。” 按照此时的规矩，丧家一般过了“七七”之后就不用再茹素。只不过林雅菡要打算给自己刷“孝”名声，所以就选择了继续茹素。至于蛋奶素就表示蛋类及奶制品是可以食用的，这样起码能保证基本的蛋白质摄入。 “姑娘何苦这样？”紫萱有些不忍地说道，“况且若是姑娘都茹素了，府里的下人们岂能不茹素？” “嬷嬷不用劝我，这也是我能为爹娘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林雅菡低声说道。“至于府里的人，他们并非我爹娘的子女，不必强求他们。” 其实林雅菡没有说的是，前世府里就有人在林府孝期的时候就破了戒，结果在整个安西府都闹了笑话，而这次林雅菡故意放低要求，她知道那些人肯定会做得比前世更过分。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只要凭借“孝道”的名义就可以发作那些人了。 紫萱也知道林雅菡的做法是符合大家闺秀要求的，所以劝解了几句就去厨房那边吩咐了。 因为紫萱特意去厨房嘱咐了这件事，于是林府很快就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林雅菡茹素的事情。而顺着这些仆役的嘴巴，林雅菡的做法也慢慢在安西府里流传开来。 第17章 示好 林雅菡念了一卷经就看到佩兰站在门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姑姑，可是有事？”林雅菡出言问道。 佩兰笑着说道：“姑娘，林荣家夫妻在院门外候着呢。” 林雅菡点点头，将手里的佛经搁下，说道：“请他们到屋子里，然后立块屏风，我等会就到。” 佩兰得了吩咐后就走到院门，将带着心事的林荣夫妻俩带到一间倒座房里。 房间里立着一块檀木屏风，将房间分割成两个区域。 “林大哥、林大嫂，你们暂且在这坐会。”佩兰说道，“姑娘等会就过来。” “劳烦妹子了。”林荣家的说道。 林荣家的和林荣都是林府的家生子，所以和佩兰也是相熟的。 佩兰出去后一会，林荣就听到有不少人走到了屏风后的隔间。再不多时，屏风后就安静了下来。 “府里厨房上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林雅菡开门见山地说道，“紫萱嬷嬷跟我说了你俩的事情。我就问一句，你们两口子愿不愿意接了厨房的事情？” 林雅菡已经想好了，林荣家的负责管理厨房日常事务，林荣则负责采购。虽然说这样有可能造成厨房的贪污，但是林雅菡现在也没有太多选择。相较于有人通过厨房下毒这件事，林雅菡反倒是不担心贪污。 林荣和林荣家的其实早在昨晚就跟全家人讨论这件事，而讨论的结果就是“听姑娘吩咐”。 和马家、牛家不同，林荣、林华这一脉和林府的绑定实在是太深了。要知道他们可是被林府的老太爷赐姓过的。这既提高了他们在林府下人的地位同时，也深深地在他们身上打上了林府的烙印。别的仆人哪怕被发卖了还是能找到一条出路的，但他们不行，因为其他主家是很难信任他们的。 因此既然上了林府这条船，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何况现在林府的大姑娘看上去是个有本事的，若是皇上不绝这条血脉的话，那林府未来做主的人自然就是林雅菡了。因此对林荣和林华来说，跟着林雅菡几乎是唯一的选项了。 “奴才跟奴才那口子听姑娘的吩咐。”林荣出口答应了下来。 林雅菡在屏风后点点头，说道：“待会我让佩兰姑姑将厨房和采买的对牌给你们。” 说完，林雅菡就离开了房间。在封建社会，贵族和奴仆之间的阶级差距可不是一、两级那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个贵族大小姐对家里的奴仆抱持平等态度不仅会让社会的主流舆论瞧不起这个小姐乃至她所在的家族，甚至对那些奴仆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既然林雅菡已经吩咐完了，佩兰不多时就拿着两块对牌找到了林华。 林雅菡需要在林荣两口子面前摆姿态，所以一些剩下的细节就自然由佩兰来交代了。 佩兰也没有瞒着林荣，直接将林雅菡对厨房的怀疑态度告诉了两人，甚至还暗示其中的鬼祟已经被林雅菡抓到了。 第18章 接手 林荣两口子怀揣着心思出了林府，然后快步回到位于西街的林家。 林荣径直走到后院李嬷嬷房里，而他弟弟林华也在这里等着。 “母亲。”林荣跟李嬷嬷行完礼后继续说，“和您想的一样，大姑娘的确是找我们安排差事来着。” 林荣紧接着将林雅菡对自己及老婆的安排告诉了李嬷嬷。 李嬷嬷略微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那你的意思呢？” “儿子和媳妇觉得这差事可以接下来。”林荣说道，“马家和牛家现在已经被大姑娘猜忌，以后肯定是要倒霉的。” “所以你就觉得咱们林家便可以在林府里一手遮天了？”李嬷嬷冷笑道，“你要是有这个心思，那趁早收了。我明日就去府里求姑娘看在我们林家几辈子伺候林府的份上，给你安排一个田庄的庄头便是了。” “母亲。”林荣有些尴尬地说道，“儿子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随口说说也不行！”李嬷嬷平静地说道，“咱们是林府的家生子，所以心里就不能起歪心思。一旦心思歪了，手上的事就肯定不会对。府里容不下马家和牛家，难道以后能容得下我们林家？家生子说起来体面，但是真要论起来比起签活契的杂役差太多。咱们的性命都是捏在主家手里，真要是得罪狠了，你以为我们能活命？” “是儿子不对。”林荣连忙道歉道，“可母亲，厨房的活计真的不接么？” “为什么不接？”李嬷嬷反问道，“既然姑娘愿意给你体面，你为什么不要？替姑娘看好厨房，千万不要出幺蛾子！” 有了李嬷嬷的同意后，林荣便走出门带着媳妇去接管厨房了。 若不是家生子，接管厨房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好的事情。但林家可是林府最根正苗红的家生子，和其他家生子家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李嬷嬷也曾经管过厨房，耳濡目睹之下，林荣两口子只花了半天就将厨房给整理清楚了。 林荣家的接过账目之后，结果发现盘账后的数目完全不对。 林荣家的只能硬着头皮去林雅菡的院子找了紫萱。 结果紫萱微笑着说道：“这过去的账目就过去了，以后的账目不要出问题就是了。马贵家的就是这么丢了差事，而且还得在月内补齐账目上的亏空，否则全家发卖出去！” 林荣家的心头一凛，忙正色道：“奴婢知道了。以后定当小心办差。” 林荣家的可是晓得现在外面是什么光景，哪怕是普通小地主都得过紧日子。而且大户人家所谓的“发卖”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男的一般卖去矿山当苦力，女的自然就是去那肮脏地界了。 林荣家的回到厨房后狠狠地立了一把威，“要是不想再厨房里干的，趁早和我说了，免得后面伤了彼此的脸面。但若是今天不愿走的，那日后就必须好好听我吩咐。如果做错了差事，不等姑娘来发落，我就先将你们的皮给扒了！” 第19章 地藏 安西府虽然是一个上府，但毕竟是位于雍州这种边境地区，故而安西府的富贵人家并不多。 而作为安西府最大户的丹阴县男府，林府的一举一动都会吸引到许多人的关注。 因此一尊从平安寺请来的地藏菩萨像被送到林府的消息几乎是风一般地传遍了整个安西府。 “地藏菩萨像？”住在西街林家西府的林继孝听着下人传来的消息，有些不解地脱口而出。 “是的，二爷。”西府大管家林福躬身回答道。 林继孝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让东府那边的人盯紧了。” “我这就去嘱咐他们。”林福说完就离开了书房。 而林继孝则还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要躲入空门么？” 在林继孝看来，自家大哥兵败的结局肯定会引来圣上的大怒，怕是大房那一支都躲不过清算。若是这样的话，林雅菡想着削发为尼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常伴青灯古佛也好过去拿烟花之地被“一点红唇万人尝”吧！ “老爷，外面都在说，咱们大侄女请了尊菩萨像回来？”此时一个妇人扭着腰就走进了书房。 看着妇人肥硕的腰肢和油腻的脸庞，林继孝忍住了心中的不适。 “夫人怎么有空来前院？”林继孝淡淡地说道。 “怎么？那些个莺莺燕燕的狐狸精能来，我这当家娘子还来不了？”妇人脸一板，冷笑着反问道。 “哪里，夫人多虑了。”林继孝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夫人这里也听说了东府那边的事情？” 此时和林继孝说话的妇人正是林继孝的正妻王清芸，其父乃是太子洗马王昌。虽然并非嫡长女，但对林继孝来说却是高攀了。 王氏也没有在和林继孝纠结，而是说道：“此事怕是大半个安西府的人都知道了吧。” “唉，到底是没有人教养，行事太过嚣张跋扈。”林继孝感叹道，“不如请夫人去教导一二？” “哟，你们林家不是看不起我们王家么？”王清芸嘲讽道。 其实在王清芸心底，她自诩是可以担当丹阴县男林氏的宗妇。而且相较于林继孝这孱弱的身体和庶出的身份，林继忠显然更符合王氏的择夫标准。但是林家老太爷给林继忠选了原国子监祭酒郑岱儒的女儿，这让王氏时至今日还忿忿不平。尤其是林氏宗妇郑潇只为林家生了林雅菡一个女儿，而她王清芸可是为林家生下了两儿一女。 “夫人可是大大误会我们林家了。”林继孝忙辩解道，“昔日夫人可也是管过家的。” “哼！”王清芸冷哼了一声，“快别提了！你们林家可是不知好歹，最后还怪我贪墨公中财物。我们王家缺你们林家那点银子？” “此事已经揭过，还请夫人莫再放在心上。”林继孝安抚道，“如今东府正缺一名主持中馈之人，夫人不如去和大侄女说说？” 林继孝的话让王清芸也起了心思。她当年可也曾经主持过林府的管家工作，所以自然晓得林家的底蕴。 第20章 心动 安西府虽然比起淮扬、余杭、金陵等地方要穷上不少，但这毕竟还是大圣朝的“上府”之一。 何况当初大圣朝与北狄、西戎关系不错的时候，安西府可是大圣朝西北地区最大的榷场，每年往来的财物不知凡几。而林家不仅是本地爵位最高的勋爵，同时还世代担任安西府总兵，乃雍州最大的将门之一。因此往来的商贾谁不会去林家孝敬一二？除此之外，林家可是参加过数次西征和北伐，搜刮来的金银珠宝早就快将库房堆满了。 王清芸管家的时候虽然未被允许进入林家的银库，可她还是从历年的账簿里看出了林家的底子有多厚。也难怪神京的那位太子爷对林家起了心思，毕竟这金银可是乱人心啊！ 想到这许多金银要被太子爷收入囊中，王清芸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毕竟太子李瑱可是承诺过将林府交到他们两口子手里。可惜那时林府只是空架子了，里面的肉早就被太子爷吃光了。王清芸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太子爷能剩点肉汤给自己吧。 心里藏着事情的王清芸从细节的角门走进了林府，看到林府这般虽然萧条却并不落魄的模样，她暗暗地咬了咬牙。太子爷就算再贪婪，这府邸总搬不走吧？自己家只要能住进来，那就不亏了！ 由于林继忠和郑潇先后过世，因此林府里大部分的院落都是落锁，而且府里大部分地方也没有人走动。直到王清芸走到傲霜院附近，才看到人来人往的模样。 王清芸略微收拾了下自己的表情，然后吩咐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去傲霜院里通知林雅菡。 而林雅菡听到自己二婶来访的消息时，她正在检视佛堂的布置。 “她怎么来了？”林雅菡皱眉低声说道。 而紫萱和佩兰等林雅菡身边的人也露出紧张的表情。 虽然现在丹阴县男林府只剩下林雅菡这唯一的血脉，但如果真要单论林府的继承权，隔壁西府的林继孝一家反倒是更有资格。只不过丹阴县男毕竟是大圣朝的爵位，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那是不能随意由人继承，所以林继孝一家人也不敢来逼迫林雅菡。 “姑娘，可要奴婢去打发了她？”紫萱咬了咬牙问道。 林雅菡身边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早在前世就证明了她们的忠诚，但她们中利益和林雅菡羁绊最深的还是紫萱和佩兰。她们一个是奶嬷嬷，一个是教引姑姑，可以说这辈子都是打上林雅菡烙印的人。所以紫萱才会选择挺身而出，毕竟林雅菡要是倒霉了，她肯定就是下一个。 “嬷嬷，她到底是长辈。”林雅菡拦住了紫萱。“你去迎一下，我在西阁等着她。” 紫萱点点头便出了门，而林雅菡也从佛堂回到正房的西阁。正房东阁是林雅菡读书和休息的地方，而西阁就是她接待族亲、姻亲的地方了。 “姑娘，二太太那边怕是来者不善啊。”佩兰小声提醒了林雅菡一句。 林雅菡则是轻笑道：“西府能憋到现在才上门就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第21章 痴心 “二婶。”面对上门的王清芸，哪怕林雅菡再不喜欢也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这可是封建时代，一个“礼”字大过天的时候。林雅菡的生母已经用性命为她的未来名声铺好了路，那林雅菡自然就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王清芸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就径直坐到了首位，然后眼神就不住地打量着房间里摆设。 别看林家是军功起家，而且知道林雅菡的父亲还是将门，但天底下谁不晓得发战争财的人是赚得盆满钵满的那群人。尤其是西北军方这边，大圣朝可也是有“丝绸之路”的，所以西北军这边想要发财就更加容易了。 看到王清远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林雅菡在心底暗暗记恨着。前世林府的衰落固然有自己的责任，可如果不是西府串联二皇子李瑱并算计自己的话，林府哪里会是那样的下场？自己也不至于走到最后被皇帝赐死的地步。 “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王清芸忽然说道。 林雅菡虽然猜到王清芸的来意，但是她并不晓得王清芸会如何出招，因此只能见招拆招地说道：“谈不上辛苦。” “如今你年岁还小，看不清人心险恶。”王清芸继续说道，“我寻思着你不如将安西府里的店铺交给我和你二叔来管？明年你坐等收租子就是了。” 听到王清芸这图穷匕见的话，林雅菡冷冷地说道：“二叔和我家已经分家了吧？这分家文书可是有二叔签字，并有知府和族老们见证的。” 林继孝只是林府老太爷的庶子，自然在老太爷去世后就被林雅菡的祖母做主分了出去。不过林雅菡祖母和父亲都是厚道人，并没有在钱财上刻薄林继孝。否则以林继孝的白身身份哪里能在安西府最好的地段上拥有一套三进的大院落？ 因为有前世的经验，林雅菡自然清楚林府的资产有哪些。基本上林家的资产分成三部分，皇帝赐下的食邑、丹阴林氏的族产及林府的家产。 其中食邑和族产基本都在安西府旁边的丹阴县，以田地和山林为主；而林府的家产就主要是店铺，大部分位于安西府。 由于林家算是最早驻扎在雍州的将门，故而安西府里繁华路段的店铺有一半至少在林家手里。 而安西府刚好又是大圣朝面向西戎和北狄最重要的榷场，再加上这里又是丝绸之路在大圣朝的最后一个大城市，因此这里的经济繁荣程度在大圣朝绝对是前五的存在。 所以林家每年靠着店铺租金就足以过得非常优渥，何况林家自己还经营着整个安西府最大的酒楼和金铺。 现在西府的人将目光对准这批铺子，那无疑就是打算断了林雅菡的一只手臂。现在的林雅菡可不是前世刚刚穿越过来时那个“天真”少女，满脑子都是“何不食肉糜”。她很清楚，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即便林雅菡知道皇帝未来会对林家做出安抚，但是想要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那还是少不了要金钱开路。不管是面对上级官员们的“炭敬”、“冰敬”，还是亲朋好友间的人情来往，哪里少得了钱？尤其是以林家在雍州的地位，但凡出手的礼物差了点那都会成为整个权贵圈子的笑话。 而且林雅菡还清楚一点，如果林家一旦在权贵圈子里“露了怯”，那要扑上来将林家吞掉的豺狼虎豹可不是一家两家。 第22章 妄想 王清芸被林雅菡那句“分家”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分家文书可是自己丈夫亲自签的，而且还加盖了安西府的知府官印，这代表大圣朝朝廷已经承认林继忠和林继孝两家人在法律上已经是两家人，只不过因为宗族关系还联系在一起罢了。 有了这份家文书，林继孝和王清芸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逼着自己侄女交出家产来。真要是闹大了，他们西府那可是算是强盗了。而且林继孝又没有官身，几板子下去估计就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大侄女还是再想想吧！”王清芸冷冷地说道，“现在整个安西府谁不知道林府是由你这个黄毛丫头做主？你真以为你守得住那些店铺？” “这就不劳二婶多虑了。”林雅菡淡淡地回答道，“我若是守不住林家的家产，那是我没本事。日后我死了，尽管让祖宗来骂我就是了。但是如果二婶现在就要逼着我交出家产，那我就少不得要向知府大人递状纸了！” “你！”王清芸的脸都涨红了。 现在朝廷并未下令褫夺林继忠的爵位和官位，那林继忠就还是丹阴县郎和安西府总兵。而作为林继忠的未嫁女，林雅菡的身份视同林继忠的世子。因此人家真要递状纸去安西府知府，那知府大人还真的不敢虚与委蛇。 “不知道二婶还有什么要指教的？若是没有，恕不留饭了。”林雅菡平淡地说道。 若是平常，林雅菡要是不留自己二婶吃饭，那肯定算是失礼。但现在林雅菡算是丧家，尽管已经过了“七七”，但毕竟还没有过三年。因此在这个期间里，林雅菡不仅不能外出赴宴，同时林府也不能设宴招待旁人，哪怕是至亲也不可以。所以林雅菡就用这个名头来“送客”，横竖这个理由让任何人都挑不出理来。 “好！”王清芸有些无能狂怒地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将你爹留给你的东西守住多少！” 说罢，王清芸便拂袖而去。 看着王清芸这般离去，傲霜院的丫鬟、仆妇及婆子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要知道王清芸也是管过家的，一些年龄大点的仆妇婆子可都是领教过王清芸的手段，结果没想到这样的王清芸居然被自家姑娘几句话就给打发了。现在大家看向林雅菡的眼神已经带着惊惧和崇敬，就仿佛她们在数月前看向林家当家娘子郑潇那般。 但是林雅菡却并不感到轻松，她知道王清芸的话并不假。不只是安西府，整个雍州乃至大圣朝怕是有无数权贵都在磨刀霍霍想要瓜分林家。即便现在皇帝还未表态，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怂恿几个“糊涂鬼”上来试试自己的态度。如果自己处理不好，那这些人就会一拥而上将整个林家连带自己全部吞掉。 虽然大圣朝并没有地球位面的“程朱理学”，但未出阁的在室女也的确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因此如何收服林府那些外面的管家管事才是关键。除此之外，那就是林家能够屹立安西府不倒的王牌——林府家将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23章 养望 听到下人回禀王清芸已经离开林府后，林雅菡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各种纠结。自己重生归来才两天，有些事还是慢慢来做吧。 “青黛，吩咐人打水上来，我要净手。”林雅菡说道。 青黛听到吩咐后就快步走到房门，然后自然有小丫鬟将青黛的话传给院门口的婆子们。 不一会，青黛便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林雅菡将手洗了，说道：“我现在去佛堂抄经，若是没有急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林雅菡之所以不让人来打扰，最终原因还是林雅菡知道自己抄经的仪式做不到位。因为现在抄经那可是要跪在菩萨像面前抄，再加上林雅菡又打算抄“血经”，所以她知道自己其中“摸鱼”的地方会很多。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对自己的养望计划是非常不利的。 进了佛堂后，林雅菡便让丫鬟们都留在门外，自己则是进去开始抄经。 等林雅菡跪在地藏菩萨像前后，青黛便将房门关上，而林雅菡也顺势走到菩萨像后的书桌前。 林雅菡将系统奖励的仿真血液混合朱砂便开始抄起经来。 经过前世的锻炼，林雅菡的一首簪花小楷也写得有模有样。只不过这副身体暂时还不适应脑海里的书法记忆，所以林雅菡起初的几行经书还有些稚嫩。不过写了半个时辰后，林雅菡的抄写的经书也变得熟练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雅菡仿佛心有所感。 林雅菡将系统面板召唤了出来，发现自己的技能列表里居然点亮了一个“书法”技能。而且系统对自己的书法技能居然评定为高级，然后经验值已经到了4万多，而经验条也堪堪快走到一半。 这个变故让林雅菡有些惊讶，因为自己前世可没有点亮这个技能。林雅菡觉得这个技能评定大概是要参考自己的年龄，因为自己前世能够写到这般程度已经是人到中年。可现在自己还是少女，所以系统自然认为这个水平就很高了。 既然书法可以这样卡系统bug，那其他技能呢？若不是林雅菡现在还知道自己要养望，否则她就要立刻吩咐人帮忙测试自己的其他啊技能了。 林雅菡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继续开始抄写佛经。 虽然林雅菡的确打算通过抄写佛经来给自己立“孝顺”的人设，但她没有料到自己第一卷佛经还没抄完，安西府的几个主要人家都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而在安西知府的后院书房里，一个年岁不大的青年对身边的中年人说道：“先生，这个林家姑娘倒是聪明！” 中年人则是恭敬地回答道：“若是不聪明的话，怕是连人都要被那些家伙给活吞了啊！” 青年皱了皱眉，说道：“那几位手也伸得太长了！明明晓得安西府乃是国朝在西北的军事重镇，他们也敢来插手？” “皇上老了。”中年人低声说道。 青年人听闻后叹了口气，“可是皇上并不服老啊！前日送来的邸报上说了，皇上又要民间选送女子入宫。” 第24章 抄经 抄佛经虽然是一件苦闷的事情，但如果沉浸进去倒也是一件安抚人情绪的方法，而林雅菡则刚好心神都浸入了。 “天黑了？”不知道抄了多少时辰的林雅菡抬头一看，天色居然已经暗了下来。 虽然林雅菡也可以选择点蜡烛继续抄佛经，但林雅菡并不想损害自己的眼睛，于是就搁下毛笔并将炒好的佛经整理起来。 《地藏经》共计三卷，合多字。经过林雅菡半天多的抄写，堪堪抄完了一卷多。 “姑娘可要传饭？”见林雅菡走出了佛堂，一直在门口守候的青黛询问道。 “传吧。”林雅菡回答道，“我这边换件衣服便去用饭。” 佛堂里烟雾缭绕，哪怕是用得上好檀香制成的佛香也因为过于浓烈而让人不适。何况林雅菡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身上沾染佛香也会让人忌讳。 更衣后，林雅菡便在正房的堂屋落座。青黛和白苏从几个二等丫鬟手里接过餐碟，然后放到饭桌上。 因为林雅菡吩咐以后平日蛋奶素，初一十五则是全素，所以桌上的菜色除了鸡蛋和酥酪之外就全是蔬菜了。 “姑娘，这是不是太简薄了点？”佩兰有些不忍心地问道。“前些日子您就没有好好用饭，大夫说您身子亏损了不少。如今又要继续茹素，奴婢担心您熬不住。横竖如今已经出了热孝，老爷和太太泉下有知的话，也不会苛责您的。” “姑姑放心，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何况平日还有鸡蛋和酥酪，这可比一般人家好太多了。”林雅菡微笑着说道。 吃完晚饭后，林雅菡也没有继续抄经或看书，而是和紫萱、佩兰两个人聊起了府上的人事。 前生林雅菡就是吃了这个苦头，因为自己身为主子而不需要在意仆人们。结果这些仆人上下串联，最后竟然将林雅菡给架空了。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因为这些仆人对林雅菡毫无畏惧，因此整个林府在前世就跟个漏勺一样，外面的人甚至连林雅菡晚饭吃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今生有了紫萱和佩兰这两个积年的家生子帮忙梳理，林雅菡也大概对林家的仆人们了解了大半。 尽管下人里有马家、牛家这样吃里扒外的家伙，但大部分对林家还是有感情的。毕竟这些人也不傻，如果林家倒了，他们也只有发卖的下场。若是被发卖了，一家人能不能还在一起且不提，谁晓得新主家还能不能有林家这么好说话。 因此林雅菡知道自己现在就差一个机会“立威”。只要自己能震慑住这些下人，那他们自然就会听从于自己。所以林雅菡并不打算“杀鸡儆猴”，而是“杀猴儆鸡”。而这只要被林雅菡用来祭天的猴子自然就是从马家和牛家选一个了。当然，剩下的那个也会在以后被继续清算。 闲话了两个时辰，林雅菡便决定上床休息。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夜生活，因此还不如早睡早起呢。 第25章 夜话 “落锁吧！”紫萱走到傲霜院院门对负责看门的婆子说道，“你们值夜务必要警醒，若是出了纰漏那就是几辈子的脸面都没了。” “不敢，不敢。”其中一个婆子谄媚地笑道，“嬷嬷可还有什么吩咐？” 紫萱摇摇头，道：“无事了，就是记住守夜的时候不许喝酒赌牌。” 紫萱说完之后就朝着她的房间走去，而在回去的路上却看到佩兰正在那站着，仿佛在等着自己。 “佩兰丫头这是有事找我？”紫萱笑着说道。 佩兰点点头，道：“不晓得嬷嬷能请我喝杯热茶么？” “你还少了我这杯茶？”紫萱一边笑着揶揄佩兰，一边带着她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傲霜院东西厢房后面还各有一排房子，这里便安置着傲霜院下人们。当然，家生子们在林府外的西街还各有住所，这里只是她们上工时的休息地方罢了。不过饶是如此，作为傲霜院的下人头子，紫萱不仅有自己的单间，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套间。 紫萱带着佩兰在房间的外间落座后便去取了茶叶及点心过来。 两人寒暄了一会之后，佩兰问道：“嬷嬷，姑娘这又是请菩萨又是抄经，难不成有什么想法？” 紫萱听完佩兰的问题，说道：“姑娘不是还吩咐了么？三年守孝期间，平日里蛋奶素，初一十五并老爷太太的冥寿日全素。” “姑娘这是何苦呢？”佩兰有些不忍地说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紫萱正色道，“姑娘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才是辜负了太太的一番苦心。”、 紫萱和佩兰都不是糊涂人，而且两人又都是积年的家生子，自然晓得大宅门里的一些手段。大家闺秀的婚姻从来就不是本人可以做主的，因为她们生下来更多就是为了联姻而存在。而为了联姻到更好的人家，贵族们都会想尽办法给自家姑娘“造势”。 对于封建时代的姑娘来说，“贤良淑德”四个字无疑就是最高评价了，而其中又以“贤”为重中之重。所谓的“贤”自然就是指对长辈孝顺、对丈夫忠贞和对子女慈爱。后两者在没有结婚前是无法评价的，因此大家就会用姑娘是否孝顺作为衡量她的最高标准。 虽然“孝”字困住了这个时代的女性，但同时又在某种程度保护了女性。毕竟“三不去”中有一条就是“与更三年丧”，也就是妻子只要给公公或婆婆守孝满三年，那丈夫就在法律上没有资格休妻了。 正因为紫萱和佩兰都清楚豪门的这套“潜规则”，所以两人也大概猜出了自己姑娘的想法。 “不过姑娘如此孝心不能不让人知道。”紫萱淡淡地说道，“等姑娘的《地藏经》抄好后，我们得大张旗鼓送到平安寺去供奉。” “我也有此意。”佩兰笑着说道，“横竖那些二门出入的婆子喜欢碎嘴，那就让她们带些话出去好了。” “也算是让她们积点德了。”紫萱补充道。 第26章 规劝 林雅菡搁下毛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她站起身颇为不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按了按眼部的穴位。 啥事休息后，林雅菡将书案上的散乱的纸张整好到一起，这便是她花了四日的时间才抄写完成的《地藏经》。 别看《地藏经》的字数不多，稍微熟练点的抄写工大概只要一天的时间就能完成大半。但林雅菡这毕竟是号称“血经”，若是抄写得太快就自然会引起他人怀疑。 林雅菡缓步走到佛堂门口，而站在门外守着的青黛在听到脚步声后连忙打开了门。 “姑娘这是打算歇歇？”青黛询问道，“可要奴婢吩咐一些茶点？” 林雅菡摇摇头，“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青黛于是带着姚黄和魏紫并几个仆妇婆子跟在林雅菡身后出了傲霜院，然后朝着林府西北角的金华园走去。 林府从最早的第一代丹阴县男开始就钟爱菊花，因此特意开辟了这个以菊花为主的花园。金华园里的菊花品种以金盏菊和茼蒿菊为主，同时也种植了一些颇为喜庆的万寿菊及一串红。虽然西北气候苦寒且干旱，但菊花普遍耐寒耐旱，所以在园中倒是争奇斗妍。 林雅菡漫不经心地在园内闲逛，同时查看着这几天的签到所得。大概是重生就耗尽了林雅菡这一世的运气，所以这段时间签到的奖励大多是银两，而且数量也就是几十两左右。如果放在普通人家，这些银两无疑够他们吃上好几年并置办下许多田地产业。可对林府这种大户人家来说，这不过是一天的开销罢了。 好在今天的签到奖励是技能，入门级的五禽戏。这个时代适合女子的锻炼手段非常有限，而五禽戏无疑是大家接受度最高的一种了。 逛了会园子后，林雅菡回到傲霜院，然后紫萱和佩兰也在院子里等着林雅菡。 “嬷嬷，我已经抄好《地藏经》了。你寻个时间让人供到平安寺吧。”林雅菡说道。 紫萱点点头，然后就看到青黛快步去到佛堂将林雅菡抄写的佛经给取了过来。 只不过青黛赶回来的时候，眼眶却已经红了。 “姑娘，你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青黛说道，“若是老爷太太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死了。” 紫萱先是疑惑，待看到经文乃是血红色后也脸色大变。 “姑娘，你这抄的是血经？”紫萱惊道。 虽然紫萱也知道血经不过是朱砂里混了点血液罢了，但这也要反复刺破手指。大户姑娘讲究的就是纤纤玉指，几卷血经抄下来，手指尖怕是早就伤痕累累了。 林雅菡将手指藏到衣袖里，她可是知道自己是利用仿真血液作假，因此手指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伤痕。 不过林雅菡的这番举动越发让紫萱和佩兰都觉得她们的猜测是真的，所以暗地里决定要更加为自家姑娘造势。 “姑娘，血经抄一次即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请姑娘不要轻易损毁。”紫萱规劝道。 第27章 推波 次日天色微熹，紫萱便已经上了林府的马车朝平安寺赶去。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紫萱正好来到平安寺的山门口。 紫萱刚好和知客僧说话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声，“紫萱老姐姐。” 紫萱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头上插着好几根银钗的仆妇走了过来，笑盈盈地道：“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姐姐。”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松雪妹子。”紫萱故作热情地说道。 松雪乃是安西府游击将军张家的仆妇，乃是他们家太太面前的得意人儿。既然松雪在这里出现，那张家的当家娘子邢氏也自然就在佛寺里。 松雪打量了紫萱几眼，然后就看到她手上的一个匣子。 “姐姐这是要去佛前供奉么？”松雪故意问道。 紫萱点点头，说道：“这是我家姑娘抄写的《地藏经》，正要请寺里的师父供奉到地藏菩萨面前。” “这几日听闻你家姑娘在佛堂闭门不出，原来竟是抄写佛经啊？”松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紫萱则是在心底暗自冷笑，整个安西府谁不知道游击将军张景隆对自家老爷颇为嫉妒，一直想取代林家成为安西府总兵。也正因为如此，张府和林府的关系就一直不睦。现在林府传出林雅菡的“贤名”，那少不得张家的人就要过来破坏了。 “姑娘孝顺。”紫萱淡淡地回答道。 紫萱和佩兰早就在林雅菡动笔抄写佛经的时候就吩咐人四处传说，但当着他人的面却不会多说，因为过犹不及。 “那不如让我见见你家姑娘抄写的佛经？”松雪说着就要动手来抢紫萱手里的匣子。 跟在紫萱身边的仆役也是练过功夫的，自然是轻松就将松雪给拦住了。 “松雪妹子，请自重！”紫萱板着脸说道，“这是我家姑娘的孝心，除了供在菩萨前，旁人哪里能随意观看？” 此时对女子的约束颇多，甚至女子在闺中的所写所画都不能传出去，所以紫萱自然不会让外人看了自家姑娘的笔迹去。若是让有心人模仿了去，随意给那登徒子写几首相思诗，那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松雪有些讪讪，但她也不好再闹。这里可是平安寺，连安西府知府在这里都要给三分面子，她一个游击将军府的下人哪里敢造次？ 紫萱也没有再搭理松雪，而是去找知客僧说话。 知客僧听闻后便让一个小沙弥去寻主持，而他则是带着紫萱朝供奉地藏菩萨的地藏殿走去。 地藏殿位于平安寺一个僻静阴暗的角落，但这里却还是香火茂盛，来这里的人自然是为故去的亲人祈福。 林家一直是平安寺的主要供奉之一，所以平安寺的住持在听到小沙弥的话便赶了过来。 紫萱说了想要供奉自家姑娘所抄写的《地藏经》后，主持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林姑娘真是大孝啊！”主持赞道。 这除了是给林家面子外，主持也想通过宣扬林雅菡的孝顺名气来给自己的平安寺增加关注度。 第28章 助澜 住持打开木匣准备翻阅下林雅菡所抄写的《地藏经》。 虽然林家是平安寺的大供奉，但是住持也不能随便就让林家放上去供奉，最起码这佛经里不能有错字漏字。 “竟然是血经！”主持惊讶地说道。 供奉血经这件事对平安寺来说不算稀奇事，毕竟有一些虔诚的信徒希望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不过这些血经大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可林家拿出来的这份血经中的“血”那可是非常“足”的。 “姑娘为了抄写这三卷血经，生生在佛堂里熬了好几天。人出来的时候，都瘦得不成形了。”说到这里，紫萱还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阿弥陀佛！”主持念了句佛，“林施主有心了。不过还请女施主带老衲一句话给林施主，礼佛有心即可，这种损毁自身的做法切勿再做！若是因为礼佛而害了自己，那就不是我佛慈悲了。” “多谢大师教导，我会跟我家姑娘说的。”紫萱说道。 将佛经送到主持手里之后，紫萱自然就告辞了，因为后面就是平安寺的事情了。 只不过紫萱还不晓得，她前脚刚迈出平安寺的大门，“林姑娘抄血经”的消息就后脚跟着传了出去。 “真的？假的？”此时正在佛寺后院一处香堂用素斋的邢氏问道。 松雪点点头，“想来不假。大约半个时辰前，奴婢就在大门前碰到了林府的紫萱。她手里捧着个木匣，说里面是她家姑娘抄的《地藏经》。” “没想到这林家姑娘还有一腔孝心。”邢氏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所以连带着对林雅菡的观感稍微好了点。 只不过松雪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是她又想不到是哪个地方不简单，所以张了张嘴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而林雅菡抄写血经的事情传开后，不少人都来平安寺打听消息，而得到的答案自然都是肯定的。 尽管有人想将林雅菡抄写的血经要来检查一番，但都被平安寺拒绝了。 平安寺可是接待女眷的，要是让人知道他们随意将女眷的物品给他人观看，那平安寺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过真想查看的人还是有办法的，比如安西府里的锦衣卫们。 安西府可是军事重镇，所以驻扎在这里的锦衣卫自然都是精兵强将，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弄到一个东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岳头，下面的兄弟们已经查看过了，的确是血经不假。”安西府锦衣卫卫所里，一个兵士朝主位的男子说道。 主位男子点点头，“不过就是混着朱砂罢了。” 兵士摇头，答道：“去查看的兄弟是见过血的，他说那血经上的血不似作假。就算是混着朱砂，但的确也用了不少人血。” “哦？”主位男子眉毛一挑，“这林府的丫头倒是有些意思啊！” 兵士没有接这个话，而是说道：“最近神京里两位皇子都有人马频繁来往，咱们可要盯紧点？” “你以为呢？”主位男子脸色一冷，“咱们是圣上的人！” 第29章 挑衅 紫萱回府后就将住持的话转达给了林雅菡，并说道：“姑娘，既然住持也说了血经不要抄了，那咱们就听住持的话吧？” 林雅菡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便趁着紫萱的话说道：“既然住持大师也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抄了。” 听到林雅菡这番话，紫萱脸上露出了喜色，然后又和林雅菡说了平安寺的风光。 紫萱的话林雅菡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露出羡慕的表情，而看到丫鬟表情的林雅菡则微笑着说道：“等过几日，我们去平安寺秋游吧！” 林雅菡的话让丫鬟们都高兴了起来，纷纷讨论起来到时候要穿什么衣服去。 “姑娘，你太纵着她们了。”紫萱轻声抱怨道。 林雅菡则是淡淡地说道：“嬷嬷，不过就是路上看几眼，不碍事的。” 此时的社会对女子虽然没有程朱理学那般苛刻，但是也绝对不算自由。若是中年仆妇或老年婆子还好，但这些青春活泼的小丫鬟的生活基本就被局限在林府和自己家里。只有跟着自家主子出门的时候才能趁机看看外面的世界，因此林雅菡也舍不得过于拘束她们了。 “嬷嬷，如今我们府里外面的产业都归谁管着呢？”林雅菡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田庄、店铺那边都是由大管家马富统管，具体每个田庄和店铺的管事就要问马富了。”紫萱回答道。 林雅菡点点头，但并没有说什么。这让紫萱有些疑惑。 林雅菡此时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将马富连同马家一家子都除干净，如果说牛平安的牛家是背刺林府的始作俑者，那马富、马贵两兄弟所在的马家就是掏空林府的罪魁祸首。 林雅菡可是记得自己前生被这两兄弟骗得团团转，甚至还替马富的儿子马煜麟消了奴籍还捐了官。结果马家就利用马煜麟的身份将林府的大批钱财给转移了出去。 不过林雅菡这边还没有想到前生马家有什么把柄的时候，就看到白苏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走到林雅菡身边低声道：“姑娘，咱家的金玉堂被人给堵了。管事那边没有办法就只好打发人来求姑娘做主。“ 林雅菡被白苏这么一说，立刻想起自己在前生也的确遇到过这个危机。可惜当时的自己不仅不通大圣朝的律法，同时也没有习惯这个时代的社会规则，最后导致林府产业中最赚钱的这个金玉堂被人给夺了。虽然这对林府来说不至于元气大伤，但却也是伤筋动骨了。 “吩咐人套车！”林雅菡站起身，“我们去看看！” 紫萱和佩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紫萱起身想劝些什么。 “嬷嬷不必说了。”林雅菡堵住了紫萱的话，“若是林府在这个时候示弱了，怕是什么人都要踩到我们头上了！——嬷嬷，你去后街走一遭，问问那些人到底还是不是我们家的人？现在外人都打上门了，他们是不是还要装什么都不知道？” 林雅菡其实对后街那群家将不肯听自己的话而颇为愤懑。要知道原身父亲对他们可是非常照顾，结果他们居然在原身父亲去世后就不承认原身的身份了。因此林雅菡也要借着这次事情试探下后街那些人的忠诚度，若是真的不可用，林雅菡也不介意好好地敲打一下。 第30章 弓箭 趁着套马车的功夫，林雅菡换了一身适合外出的衣服，同时佩兰也给林雅菡取了一顶帷帽。 而就在林雅菡正要离开傲霜院的时候，她忽然又说道：“姑姑，你将我的那张弓拿来，再带几支箭来。” 佩兰有些惊讶，不过看到林雅菡那严肃的表情后就立刻去正房西阁去取弓箭了。 原身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所以弓箭和刀剑等武器也是会用的。而且经过前生不算多努力地练习后，系统勉强将林雅菡的弓箭技能评定为中级，刀剑技能则是初级。 虽然这个级别还不能上战场，甚至连街头教训几个混混都有些吃力，但好歹林雅菡吃了系统的“洗髓丹”，现在的力气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因此震慑下那些宵小还是足够的。 林雅菡带着下人赶往金玉堂的同时，金玉堂的管事周鸿瑕则是满头大汗地站在店铺门口和这帮泼皮混混交涉着。 “各位英雄，小的不过是替主家看店铺的，实在是做不了主啊。”周鸿瑕讨好地说道。 “那就让你家能做主的人赶紧滚过来！”为首的泼皮叫嚣道，“老子看上了这块地，打算10两白银买下来。” 周鸿瑕在心底暗骂这个泼皮嚣张，金玉堂可是整个大圣朝西北地区最大的金店，甚至名声还传到了神京、淮扬、金陵等地。别说旺季了，哪怕是淡季每天的流水都是小几千两白银，眼前这个泼皮居然想10两银子买下来。 “怎么，瞧不上老子的银子？”见周鸿瑕没有说话，泼皮头子故意挑衅地反问道。 周鸿瑕自然是不敢乱回答，只能赔笑。 “既然你不反对，那就让我的兄弟去接手好了。”泼皮头子笑着说道，“等会我自然会将10两银子奉上。” 周鸿瑕大惊，金玉堂里面存放的首饰珠宝、金银锞子并金银宝石等原料算下来就价值大几万两，真要让这群泼皮闯进去，只怕是连一块铜板都留不下。 可惜泼皮头子全然不顾周鸿瑕的哀求，径直就要往店里闯。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箭射了出来，直接钉在泼皮头子的脚趾头处。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闯我们林家的店铺！”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有人敢再往里走一步，我下支箭就是冲着他脑袋去的！” 此时大家才发现一辆带有丹阴县男纹饰的马车停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刻知道这是林府来人了。 泼皮头子被脚趾头前的这只箭给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听到对方是个女子，脸上又露出猥琐的表情，“哟，原来是个小娘子啊？不如跟了老子，老子让你吃香喝辣的……” 泼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支羽箭射了过来，然后就插进了自己的脑袋。他只觉得脑门一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杀人啦！”看热闹的人都惊呼起来。 虽然安西府是大圣朝在西北的军事重镇，但严格算起来并不是最前线。再加上大圣朝承平多年，很多人并没有看过死人。这种当街杀人的行为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第31章 报官 尽管周鸿瑕也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林府的马车前。 “姑娘。”周鸿瑕恭敬地说道。 “这泼皮是什么来头？”林雅菡冷冷地问道。 林雅菡其实对周鸿瑕是非常不满的。作为林家手下负责金玉堂的管事，周鸿瑕处理事情的能力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一家金店说要不引人瞩目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能开金店就意味着该打点的关系就都打点好了。被几个泼皮闹上门居然不知道找巡街的捕快，最后只会找主家出面。林雅菡不知道周鸿瑕到底是能力不行还是故意的。 周鸿瑕当然听出了林雅菡的不满，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领头的泼皮名叫黑虎，是城西的一个混混头子。” “既然你知道他的来历，难不成你还能被他拿捏？”林雅菡直接责问道。 周鸿瑕越发紧张了，他心中暗想自己为什么要耳根子太软。 “你若是没有这本事，我过几日寻人替了你便是了！”林雅菡此时的语气已经是冰冷，“你现在去报官吧！” “是。”周鸿瑕行了一礼，然后回到店铺门口让一个小厮去报官了。 在府城杀人当然是大事，周鸿瑕这边报官的人还没走多远，一队巡街捕快已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等他们赶到现场看到一具尸体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们也是满头大汗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领头的捕头问道。 “周管事，你将事情经过说一遍。”林雅菡依旧在马车里说道。 捕头看了一眼马车，他自然认得马车上的纹饰是丹阴县男林府的标志，再联想到金玉堂背后的主家，他也大概猜出了一二。 周鸿瑕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跟捕头复述了一遍，期间并没有故意隐瞒什么。 捕头听完后，走到马车前，说道：“林小姐，你可知杀人违法？” “我自然知道杀人违法。”林雅菡说道，“但是《大圣律》上也说过，若是有盗贼强闯的话，主家为阻拦而杀害盗贼则无罪。” 大圣朝对于私人领地的保护有点类似于美国的“堡垒法”。只要是有人强闯他人领地并劝告无效的话，主人是有权击杀闯入者的。经过前生的学习和今生系统的奖励，林雅菡对《大圣律》等大圣朝法律可谓是倒背如流并融会贯通，所以她才敢在刚刚劝阻黑虎无效后就径直射箭杀掉他。 “林小姐，黑虎死的地方可是大街。”捕头也不是对《大圣律》一窍不通，立刻找出了其中的问题。 林雅菡在马车内则是淡淡地回答道：“这位捕头，不如请安西府的户房官吏过来瞧瞧，看看那个泼皮是否已经闯入我林家的地方。” 捕头眉头一皱，他知道林雅菡肯定是不屑骗自己的，那就意味着那个泼皮倒下的地方已经是林家的私人地盘了。虽然这有些不符合通常大家对“闯入”的理解，可如果从《大圣律》等律法来解释的话，还真就是说得通的。 捕头叹了口气，说道：“就算如此，林小姐这毕竟是当街杀人，还是得请府尊大人定夺。” 第32章 府衙 “这是自然。”林雅菡没有拒绝捕头，“我这现在就可以随捕头去知府大人那里走一遭。” 捕头点点头，他先是吩咐人将黑虎的尸体所在位置画下来，然后就让捕快们抬着黑虎的尸体前往府衙。 林府的马车自然是跟着他们后面。 “姑娘，咱们真要去知府衙门？”佩兰有些紧张地问道，“这对姑娘的名声可是有碍。” “不妨事的。”林雅菡说道，“府尊大人又不是不知礼节的人，他必然会在后衙对我问话的。” 林雅菡说完就闭目思考起来。她记得前生这个时候的安西府知府是曹季礼，这也是一位身世非常有意思的人。但林雅菡对他的最深印象却是他最后做到了大圣朝内阁首辅的位置，并且还曾经是自己前世丈夫的政坛死敌。 不过即便如此，林雅菡对他的评价还是非常高的。如果没有他出任首辅，新皇帝压根就坐不稳皇位，甚至那时大圣朝已经是风雨飘摇的时刻了。 没多久，林雅菡的马车就已经到了安西府的府衙。 知府曹季礼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便吩咐道：“请林府小姐到后衙客堂叙话。记得让人摆上屏风，并让荣嬷嬷一并过来。” 荣嬷嬷是曹季礼的奶妈。毕竟自己和林雅菡是孤男寡女，所以还是有个长辈在场比较好。 得了吩咐的下人连忙出来告知林雅菡等人。于是林雅菡让车夫跟着知府下人的指引，然后从角门径直将马车驶了进去。 又过了几分钟，只听到一个年老妇人的声音说道：“曹家奴婢何荣氏见过林小姐。我家少爷已经在客堂备好了屏风，还请小姐跟我前往客堂。” “有劳嬷嬷了。”林雅菡猜到这个何荣氏不是曹季礼的奶嬷嬷就是教引嬷嬷，否则也不会安排她出来迎接自己。 即便曹季礼已经清空了角门到客堂这条路上的小厮和仆役，只有荣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和仆妇在这里迎候，但林雅菡还是戴着帷帽下了马车。帷帽那长长的素色垂纱将林雅菡连脸带身体全部遮了起来，算是此时闺阁姑娘出门的必备之一了。 古人官员有“不修衙”的潜规则，所以大部分衙门其实并不富丽堂皇，能够做到不漏雨就已经不错了。即便是供官员及家属休息的后衙也非常局促，只是相对没有那么破败罢了。 林雅菡在荣嬷嬷的带领下来到客堂。这客堂的面积也就是林雅菡用作书房的西阁一半多的大小，然后中间还有一块屏风隔开。 荣嬷嬷带着林雅菡在屏风的一侧落座，然后说道：“还请林小姐稍候片刻，我家少爷马上就过来。奴婢现在为您准备茶水。” 待荣嬷嬷离开后，屏风的这侧便都是林雅菡的人了。 “这个嬷嬷倒是非常客气。”佩兰低声对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曹季礼出身神京曹家，他父亲便是当代的安乐侯。只不过曹季礼并非嫡出而是庶出，并且他生母据说在曹季礼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但是曹季礼天生聪慧，14岁下场便是小三元。 虽然神京的科举没有南方那么高的强度，但是以舞勺之龄拿下小三元还是颇为厉害的。虽然最后曹季礼不过是二甲进士，但却是那届科举中最年幼的。 第33章 知府 赵季礼在到客堂之前其实就已经将相关案情了解清楚了。 不得不说，林雅菡果真是依据大圣朝的相关律法打了个完美的擦边球。 林家算是最早入住安西府的大圣朝权贵，所以安西府有不少地产都是林家的产业。而被誉为安西府门面的“天然居”和“金玉堂”那都是林家的产业。 当年林家老祖宗修建这两栋建筑的时候故意留了不少空地出来，所以这两栋建筑前的街面格外宽。这除了显得这两栋楼格外显眼之外，同时也避免了闲杂人等在天然居或金玉堂的门口摆摊。 天然居和金玉堂走的都是高档路线，所以自然不能让门口聚集那些乱七八糟的摊贩。 可如果摊贩是在公共街面上摆摊，林家还真没有办法。因为驱不驱赶那都是官府的事情，而若是林家买通官府的话，那就让朝廷有了林家的把柄。 可现在天然居和金玉堂门前的空地都是林家自己的地产，那林家就有权驱赶了。 因此但凡是安西府的老住户都晓得这件事，所以很多摊贩也会避开这里摆摊。而黑虎和他的那些混混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可他们并不清楚《大圣律》有规定是允许主人家击杀擅闯者的，否则黑虎也不会傻傻地真冲进去。 但赵季礼也明白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样定案，毕竟老百姓还是有朴素价值观的，而“杀人偿命”自然就是其中一条。 可黑虎这人也不算无辜，而且黑虎这个人明显就是幕后黑手用来试探林雅菡和林家的棋子。现在折损了这枚棋子，幕后黑手肯定要推波助澜来迫使自己给林雅菡定罪，这好让幕后黑手们跟在后面捡便宜。 可如果真的给林雅菡定罪的话，且不说这个判决经不起推敲，肯定会被刑部和大理寺驳回，甚至还会招来巡按的调查。 而且林雅菡背后的林家可是西北军队的重要势力，在雍州乃至安西府内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这些人肯定不会看着林雅菡被“栽赃”，到时候若是惹得这些人出来，就算自己背后站着曹家怕也是不能善了。 就在赵季礼犯愁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客堂。 透过屏风，赵季礼看到后面有影影绰绰不少人，于是说道：“可是林家小姐？” 林雅菡此时也通过屏风看到有人走了进来。因为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身着绯色官袍，所以林雅菡能确定对面应该就是安西知府曹季礼。 “是。”林雅菡回答道，“那当面可是本府府尊大人？” “当不得林姑娘如此称呼。”赵季礼说道。 林家的丹阴县男乃是一等男爵，所以爵位的品级和赵季礼是一样的，同时林雅菡的父亲林继忠身为安西府总兵乃是从三品。因此尚未出嫁的林雅菡的身份自然是依据其父而来，所以细究起来还高于赵季礼。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赵季礼问道：“林姑娘，你可知到底是何人安排这泼皮来侵扰你家产业的？” 第34章 黑手 林雅菡苦笑道：“知府大人可是问住我了。我一深闺女子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 “林姑娘倒是不必如此，你那一箭可是不输大部分的男子了。”曹季礼略带揶揄地说道，“安西府承平多年，这当街杀人的事情可是好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听到曹季礼想追究自己，林雅菡冷冷地回答道：“大人，‘当街杀人’的前提是‘当街’吧？我击杀那泼皮的地方可是在我家酒楼之内。而且我也警告过他，奈何此人冥顽不明。既然他非要强闯，我也只能被迫自卫。大人，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家‘金玉楼’内可是存放有大量金银的吧？” 虽说《大圣律》的确允许主人面对闯入者在警告无效后可以当场击杀，但是实际判案的时候还是要考虑闯入者是否对主人造成了重大损害。 而判定“重大”的标准无非是是否杀了人，或者是否要抢劫大量财产。金玉楼乃是大圣朝整个西北地区赫赫有名的金店，里面不仅有大量金银饰物及工艺品，同时还有许多金银原料。若是真被人抢劫的话，那损失肯定是重大的。 若是真的让人抢了金玉楼，那这个案子不说惊动皇帝，但是绝对足够引起三法司的关注。甚至安西府的锦衣卫也会动起来，因为这其中的损失实在是太骇人惊闻了。 “我并不是苛责林姑娘。”曹季礼说道，“这是林姑娘这一箭倒是爽快，可这背后的人呢？况且林姑娘觉得这幕后黑手只有这么一招么？ 若是本官所料不差，明日安西府便会有林府小姐嚣张跋扈并当街杀人的流言传出。甚至这些风言风语还会传至神京，到时让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参上一本，林家的处境那只会更糟糕。 到那个时候，这些幕后黑手自然会越发逼迫林姑娘交出自家产业乃平息这件事。” “多谢大人。”林雅菡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是曹季礼所说的情况本来就在林雅菡的考虑之中。“既然大人也知道这些幕后黑手不怀好意，还请大人出手相助。” 这回轮到曹季礼苦笑了，“林姑娘真的是抬举本官了。本官虽然是安西知府，但你也知道安西府乃西北重镇，其中不少人是足够让本官卷着铺盖滚出去的。” “大人，既然对方想用百姓逼迫我等，那我等为什么不能‘以毒攻毒’呢？”林雅菡反问道，“‘杀人偿命’是老百姓的道德标准，但‘替天行道’难道不是么？大人难道觉得黑虎和他的手下身家背景是干干净净的？只要将他们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散播出去，百姓们到时候是站在哪边呢？” 曹季礼一愣，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钻了牛角尖。他只假设幕后黑手要用“盘外招”，却没有想过林雅菡和自己也可以用“盘外招”。只要让老百姓知道黑虎等人的罪行，只怕是他们会对林雅菡的“当街杀人”要拍掌叫好。 “倒是我糊涂了。”曹季礼笑着说道，“林姑娘且放心，本官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35章 螳螂 和曹季礼商议妥当之后，林雅菡便离开了知府后衙。 而回到林府傲霜院后，一直有话闷在心底的佩兰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位知府曹大人真的值得我们信任？” 林雅菡摇摇头，“我们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谈何信任？” “那既然如此，姑娘不担心他最后与那些人狼狈为奸？”佩兰着急地追问道。 看到佩兰焦急的模样，林雅菡笑着说道：“虽然我们无法信任他，但是我们与他有共同利益。相较于其他那些东西，利益反倒是最不容易背叛的。 对于这位曹大人来说，他的选择无法两个。要么支持我们，要么支持那些幕后黑手。 支持幕后黑手的话，他能得到什么？那些幕后黑手可不会将吃到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而且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些幕后黑手大概就是其他权贵。 而在我朝，权贵和文官之间是天生不对盘的。曹大人虽然出身权贵，但他可是靠着科举出来当官的。只要是他还想继续在大圣朝当官，那他就不能支持权贵。 而且他还要考虑到父亲所结交的那些人脉，这些人不会坐视我林家被欺负到那般地步。一旦这位曹大人和幕后黑手站在一起的话，父亲那边的人反击起来也够他灰溜溜地离开安西府了。” 说到这里，林雅菡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而在林雅菡心底，她更知道曹季礼之所以选择来西北的安西府，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的抱负，前生曹季礼能够成为当朝首辅的主要功绩就是他平定了西北战乱；另一方面则是此时的曹季礼已经与三皇子李瑾结识，算是李瑾安排到这里试探西北军方立场的重要人物。 基于这两个原因，曹季礼是无论如何不会与西北军方交恶的，因此他是必然也会支持林家的。 而正如曹季礼和林雅菡所预料的那样，当黑虎被林雅菡当街击杀的消息传回到那些人的耳里时，这些人都是狂喜不已的。 “果然只是个军汉家教出来的东西，这莽撞模样跟他爹倒是有的一比！原本还以为要麻烦许多，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哈哈，这算是天助我等啊！我们现在赶紧行动起来，明天就要整个安西府的人都知道林家小姐当街杀人！”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马上写信传回神京，让那些御史揪住林家不放！到时候林家只能破财免灾了！” 烛火里，这些魑魅魍魉正在弹冠相庆。 就在他们要采取行动的时候，曹季礼也正在查看幕僚们送来的资料。 “没想到这个黑虎是恶贯满盈！”曹季礼搁下手中的纸张后叹道，“可惜不能顺手解决他身后的那些人。” “大人，治大国如烹小鲜，切忌操之过急。”陪在曹季礼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我知道，吴先生。”曹季礼说道，“我只不过是感叹几句罢了。” 男人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大人，我们这次真的要帮林家？” “帮林家就是帮我们自己。”曹季礼道，“镇北公也是糊涂，他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不提征西军放在明面上的监军太监和锦衣卫，只怕是他中帐伺候的贴身人中也有圣上的耳目啊！不管是压制镇北公，还是给西北军交代，陛下都不会让林继忠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第36章 捕蝉 吴铎听完曹季礼的话后，忽然说道：“说不得这位镇北公就是猜到了圣上的心思，故意给自己泼了这么一大盆脏水。” 曹季礼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那他的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不仅这次军功没有一点会落在他身上，弄不好还要被圣上追责降爵。” “可是大人莫忘了，孙家可是有位皇后的。”吴铎提醒道。 “嘶！”曹季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老家伙倒是算得够远啊！” 吴铎继续说道：“也无怪镇北公要自污，如今这位皇后可是得位不正，再加上‘大千岁党’如今隐隐有压制‘太子党’的声势，谁晓得这是不是当今故意试探朝堂与后宫呢？” 吴铎的话让曹季礼开始深思起来，他的手指不停敲打着桌子。 “罢了，这件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曹季礼忽然说道，“对了，你差人将这些东西送到那林姑娘手里。顺带告诉她，就说我们既然打算关门打狗，那就要等到狗叫得最大声时再关门。” “卑下明白了。”吴铎接过这些资料便离开了书房。 而曹季礼则是思考着什么，然后笑着说道：“不晓得这位林家小姐到时候又会有什么动作？” 次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安西府四个城门正要进出的百姓当中在传说一件事，那就是丹阴县男府的林家姑娘居然当街杀人了。 “不会吧？当街杀人！”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杀掉一个人？” “人家好歹也是将门出身好吧！”马上就有人反驳道，“那些个丘八谁不是凶横无比？丘八家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和许多封建朝代一样，大圣朝在开国之后也逐渐采取“以文抑武”政策。安西府这种军事重镇还好，大家也就是嘴上瞧不起兵士。若是到了金陵、淮扬、余杭这些中原地区，一些豪奴蛮汉甚至敢直接对披甲人动手。甚至在神京，武将默认就比文官低一级。 “那官府不管么？这当街杀人也太吓人了吧？” “官府哪里会管，人家亲爹可是男爵！” “这官府果然是蛇鼠一窝！” 不仅是城门这种人流大的地方有人在故意挑拨情绪，集市、食铺这些人员聚集的地方也少不得有心人在那推波助澜。 随着流言蜚语渐渐喧嚣尘上，林雅菡在林府傲霜院里也听到这些个闲话。 紫萱和佩兰都是一脸忧色地看着林雅菡，偏偏林雅菡却非常闲适地看着话本。 “嬷嬷，咱们府里可有书店？”林雅菡有些好奇地问道。 紫萱虽然是一脸纠结，但还是回答道：“就奴婢所知，咱们府上并没有开书店。不过倒是可以查查，看有没有租了咱们府上的店铺开书店。” “这样啊。”前世林雅菡对林府的家产掌控程度非常低，而且由于当时自己的不少作死行为导致林家很多家产都被赔了出去，因此林雅菡还真不清楚林家到底有多少产业。“要是能开个书店就好了，这样就能看到最新的话本。” 听完林雅菡的想法，紫萱的脸越发纠结了。 第37章 震怒 林雅菡当街杀人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西府林继孝的耳里。 “她怎么敢！”林继孝听着管家传来的消息后，他整个人都是震惊的。“这不是授人以柄么？” 林继孝在书房的咆哮自然也传到了后院，而问清楚情况的王清芸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看到焦急的王清芸，林继孝有些诧异地问问道。 不过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说道：“想来夫人也知道我那大侄女杀人的事情了吧？” 相较于林继孝的震怒，王清芸则是带着恐惧。要知道她可是不久前去过林府找林雅菡麻烦，她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哆嗦，怀疑当时林雅菡已经在心底盘算要杀掉自己了。 “她怎么敢杀人的？”王清芸不敢置信地问道。 林继孝则是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自然当成儿子来养了。别说弓箭了，她的刀术、骑术也有我那大哥三、四分的影子。” “那也不能当街杀人吧？”王清芸说道，“这不是给那些人递刀子么？” 王清芸倒不是在乎林家的家产被其他权贵瓜分，而是担心林雅菡将林家的家产败光后，她跟林继孝没法向二皇子李瑱交代。 而且和林继孝不同，他们王家可是早早就上了二皇子的船，可以说和二皇子已经是一体了。王清芸哪怕是王家的闺女也晓得皇子们争夺皇位要耗费多少钱钱财，如果没有林家这笔收入，只怕是二皇子那边又要捉襟见肘一段时间了。 “不行，我得去找那个丫头说说！”林继孝一拍桌子道，“要是没那本事，还不如交给我来管！” 而就在林继孝和王清芸讨论林雅菡当街杀人的事情同时，后街这也有不少人在说林雅菡的举动。 和林继孝不同，后街这边的家将当时有不少是被叫到金玉堂那边。而且在杀人事件后，林家的家将更是将金玉堂给保护了起来。 “荒唐！一个姑娘家跑到大街上抛头露面，还动刀子杀人？”钱宅里，钱老爷子也是愤怒异常。 只不过客堂里的其他几个老头子却是一边喝茶一边冷冷地瞧着钱老爷子的举动。 钱老爷子或许是察觉到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不对劲，于是问道：“怎么？难道你们还认为林家的丫头做对了？” “钱兄弟，林姑娘是主家。”其中一个鹰视狼顾的老者淡淡地说道，“我们是林家的家将，不要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钱老爷子老脸一红，随后不服气地冷哼道：“老周，林家可不是她一个姑娘家的，我看林家二爷就可以接管林家。” “慎言！”此时另外一个原本和眉善目的老人也板起了脸，“钱狗剩，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林继孝早就分家出去了，从此就不再是我们主家！就算林家现在缺一个当家爷们，那也得林姑娘做主从族人里过继才是！” “老吴，别动气。”周老爷子劝解道，随后他又看向钱老爷子，“钱兄弟，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林家而不是插手林家家务事。若是让我知道你在挑动林家内讧，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给你面子！” 第38章 强闯 钱老爷子被周老爷子和吴老爷子气得倒仰，而在场的其他老者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钱老爷子就自诩自己是后街家将中的第一人。每每代表林家给这些家将家庭发放物资的时候总要这些人对自己感恩戴德。要是有谁背地里说他“狗仗人势”的话，那少不得下次就要克扣这户人家的财物。一来二去之下，钱家其实在后街的名声也慢慢地臭了。 尤其是这次钱老爷子居然还起了要胁迫主家后代的心思，这让其他家将觉得越发不对劲。其他家将或许还会给钱老爷子一点面子，可周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当年在队伍里就是军衔最高的，只不过这两人一个脾气暴躁而一个脾气随性，所以两人都不愿去管闲事，这才让钱老爷子得了这个差事。 钱老爷子眼看替林继孝拉拢家将不成，只好借着一个由头选择了送客。 大家从钱家出来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地朝着各自家里走去。 周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因为刚好顺路而慢慢同行。 等到周遭没什么人了，周老爷子忽然说道：“吴老哥，难不成我们就让老钱乱来？” “乱来？”吴老爷子冷笑一声，“他是自己作死！还真以为自己是人物不成？你瞧林家大姑娘，在大街上就敢开弓杀人，你觉得她会放任老钱上蹿下跳？只不过是人家大姑娘不当老钱是回事，否则现在老钱全家怕是早就被卖走了！” 家将说到底其实还是附属于林家的“奴仆”，只不过林家给了体面才让大家过得比一般小富人家还舒坦。可要是真的细究起来，这些人连同他们家人的性命都是捏在林雅菡手里。 “唉，我也不晓得老钱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对主家指手画脚。”周老爷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说道。 “心思大了呗！”吴老爷子语气冷冷地说道，“又想脱离林家又舍不得林家带来的好处。” “西府那位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啊！”周老爷子忽然说道。 吴老爷子这次没有接话，而是又恢复到他平时和颜悦色的模样。 而被周老爷子说成不安分之人的林继孝正怒气冲冲地朝着林府傲霜院走来。 “二老爷，后院可是林府女眷所住之地，还请您止步！”此时在林府当差的小厮拉住林继孝说道。 “滚开！”林继孝一脚踹在小厮身上，“你个奴才还敢拦我的路？” 通常能够在林府后院当差的小厮大部分都是半大孩子，毕竟这里住着的多为女眷。而林继孝虽然没有林继忠那般孔武有力，但好歹也是被林老太爷督促着练过的，再加上又是成年人。因此他这一脚直接将那小厮踢到一边，半晌办不起来。 眼看着林继孝这般举动，其他小厮都不敢动了，于是林继孝便直接冲到了傲霜院，然后一脚就踹开了傲霜院的院门。 “林雅菡，看看你做的好事！”林继孝本来还想骂几句，但随后他就惊叫起来。 第39章 逼迫 林继孝刚刚踹开院门就看到林雅菡面无表情地站在正房廊下，手里拎着一把弓。弓上已经搭好了箭，并且弓弦已经拉满。 林继孝还没来得及喝止林雅菡，林雅菡便松开了弓弦。 玄铁制成的箭朝着自己的面门射来，林继孝差点就要尿裤子了。 好在这支箭最后射到自己脚下，直插地下数寸，同时箭尾的箭羽还在颤抖不已。 林继孝自然晓得林府的所有土地都是被夯实的，哪怕是壮劳力用锄头要挖开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可偏偏林雅菡一支箭就射入地里，而且颤动的箭羽意味着这支箭的尾劲还没消散。若是射在人身上，普通的布甲、皮甲怕是一点都拦不住。 林继孝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责问道：“林雅菡，你这是打算谋杀亲长？” 林雅菡将手里的弓递给一旁的丫鬟，然后冷冷地反问道：“二叔，你我已经分家。既然如此，为何不经邀请就强闯我家？何况我本一未出阁的女眷，谁知道闯入之人有没有什么歹意？” “你！”林继孝没想到自己被林雅菡扣上一个“强盗”的帽子，“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啊！你可知道现在外界都在传什么？我林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干净了！” “是么？我深居闺阁，哪里知道外人怎么说我？”林雅菡说道。 林继孝又被林雅菡气得够呛，心道你昨天不是还上街杀人了么？ “我林家乃是安西府的良善人家，平日里施粥布药、修路铺桥，积攒了数辈的好名声。如今却因你当街杀人而毁于一旦，我非要开宗祠请祖宗责罚你！”林继孝气势汹汹地说道。 “二叔还请慎言！当今天下承平多年，国泰民安，哪里需要施粥布药？”林雅菡冷冷地说道。 其实前世林雅菡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权贵富豪应该多做善事，比如去施粥。 结果后来她才知道这非常犯忌讳，因为这等于是给皇帝上眼药。你在这施粥布药，那不就是暗示这里的人吃不饱。一个地方吃不饱那就意味着皇帝没本事，等于是给皇帝打脸。 尤其是当今皇帝好大喜功，自诩天下在他的治理下是太平盛世。所以大圣朝的有钱人压根就没有人敢施粥布药，顶多就是去佛寺道观捐点银子。 “你！”林继孝发现自己想骂林雅菡也找不到合适的话了，“你可想过，你这样是授人以柄，到时候只能破财免灾！” “‘授人以柄’？我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林雅菡有些好笑地问道，“何况就算真的要破财免灾，那也是破我自己家的财。二叔，既然分家了，我家这点家财就不劳您费心了！” “放肆！”林继孝吼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 “哦？二叔这是要给我摆长辈的谱？”林雅菡语气又变得冰冷起来。 “难道不行？”林继孝也冷笑起来，“我可是你二叔！你就不怕我去告你忤逆长辈？” 第40章 嫡庶 “二叔是打算去衙门告我忤逆？”林雅菡被林继孝的话弄得都要笑出声了。 忤逆罪在封建时代的确是非常严重的罪行，轻则杖刑流放，重则枭首凌迟。但要判忤逆罪却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要求，那就是原告必须是被告的父母。虽然生父母、养父母或继父母都可以，但唯独叔父是不行的。 其他非父母的长辈只能告“不敬长辈”，但这个罪名就要轻许多了。而且一般衙门也不会经手这样的罪名，通常是交给被告所在的宗族或乡老处理。 林继孝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他嘴上说要告林雅菡忤逆也不过是威胁而已。 眼见这番说辞吓不住林雅菡，他便又说道：“你这可是不敬长辈！” 林雅菡听到林继孝改了自己的罪名，在心底也对这个二叔表示了赞同。相较于“忤逆”，显然是告自己“不敬长辈”比较合适。可《大圣律》中对“长辈”的定义有很多，并不是随便一个“长辈”都能告后辈“不敬”，否则大街上随便一个老人都能来碰瓷了。通常来说，《大圣律》对“不敬长辈”里的“长辈”是定义成同宗同族的长辈。 只不过林雅菡脑袋里已经被系统塞了整个大圣朝的律法进去，她自然也有应对之策。 “二叔，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林雅菡淡淡地说道，“你现在不过是林家的旁支，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宗家的事情？” 林雅菡这番话狠狠地砸在了林继孝的心上。大圣朝对嫡庶的区分还是非常严苛的，进而对一个家族的宗家和旁支也是区分得非常明显。在一个家族里，宗家是有权对分支进行管束的，但反过来那就是“僭越”。 “二叔，你已经签了分家文书。从那刻起，你就不再是丹阴林氏宗家的二房，而只是丹阴林氏的旁支罢了！”林雅菡是知道杀人诛心的，“所以我今天倒是要好好地问问你，你有什么资格闯入我林府？又有什么资格打骂我林府的下人？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介白衣罢了！” 面对林雅菡咄咄逼人的追问，林继孝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没想到因为自己脚软而踉跄了一下。 林继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庶出身份。因为自己是庶子，所以自己就必须被分家另过。而且庶子面对嫡子是永远抬不起头的，别看《大圣律》也规定了庶子有继承家产的权利，但继承顺序却排在嫡支之后。甚至哪怕嫡长子去世了，只要还有嫡长孙或其他嫡子，那庶子哪怕序齿再在前面也没用。 而林雅菡只要没有出嫁，那她的身份就等同于林家的嫡长孙。如果林继孝真的不顾脸面来抢夺林家家产，那整个大圣朝的读书人会用口水淹掉他。 林继孝恶狠狠地看着林雅菡，他现在在心底盘算着，要找个人家将林雅菡嫁出去，然后让那户人家将林雅菡磋磨到死。 林雅菡自然也看到了林继孝的眼神，不过既然双方都撕破脸了，难道自己还期待林继孝能对自己还保留一丝亲人情分？ 第41章 婚事 林继孝黑着脸回到了西府，而林继孝的愤怒神情自然也落在了王清芸眼里。 王清芸在心底其实是有些瞧不起林继孝的，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她也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和林继孝完全绑定在一起了。哪怕自己再不喜欢林继孝，她也必须帮衬着林继孝才行。不仅自己的命运和林继孝有关，而且自己的儿女更是如此。 “老爷，在那边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王清芸轻声询问道。 而跟在王清芸身边的大丫鬟已经将房间里的人都带了出去，自己则是关好房门坐在门槛上看着门， “那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林继孝恶狠狠地骂道，然后将自己在林府的遭遇说了一遍。 王清芸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林继孝是自己的丈夫，林雅菡羞辱林继孝也就是等于羞辱自己。 “老爷，这件事不能这么着！”王清芸冷冷地说道，“这种不孝之人必须要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继孝眼神透露出一丝凶狠，随后又叹了口气。“她毕竟是我大哥的女儿，我动不得她。” 林继孝不得不成热，一个“嫡庶”的帽子压在自己头上就是让自己没有办法对林雅菡如何。 但是王清芸可是林继孝的枕边人，她哪里看不出自己男人其实早就有了谋算。 “老爷，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莫非你还不愿对我透个底？”王清芸问道，“或许我也有办法帮上你呢？” “也是。”林继孝点点头，“这件事还是要你们女人家来做才好。” 林继孝于是将自己打算给林雅菡安排婚事的想法说了出来，而王清芸自然是一点就透。封建时代对于女子的婚姻可是讲究“父母之命”，而林雅菡父母双亡之后，她婚事的决定权就到了林继孝这里。可以说，只要林继孝愿意，林雅菡下半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这人家不能太差，否则我们俩的名声也不好听。”王清芸说道，“我们府里也是要娶媳妇和嫁女儿的。” 林继孝点点头，“这是自然。” 两口子商量妥了之后就决定分头去寻找合适的人选，然后趁早将林雅菡嫁出去。 而紫萱和佩兰也猜到了林继孝可能会在林雅菡的婚事上捣鬼，所以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林雅菡， 林雅菡则是轻笑一生，说道：“嬷嬷、姑姑，你们放心好了。我那二叔还没有资格管我的婚事！” 林雅菡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那是因为自己前生可是接过圣旨的，为了安抚林家和西北军将士，皇帝不仅给了自己一个县主的爵位，同时还将丹阴县男的爵位留给了自己，只待自己生下一个孩子过继给林府即可继承。 除此之外，皇帝还承诺自己的婚事将由皇后赐婚，因为皇帝想借此缓和林家与镇北公的矛盾。毕竟这位皇后可是出身镇北公府，乃是当代镇北公的亲姐姐。 想到这里，林雅菡也在心底暗忖，按前世的时间，这圣旨差不多也该到了啊？ 第42章 压力 而就在林雅菡疑惑的时候，曹季礼现在也感受到来自府衙内部的压力。 别以为“分权”这个概念来自西方，事实上封建时代的帝王是最擅长给臣子们分权的。 曹季礼作为知府当然是整个安西府的一把手，可安西府内还有同知。同知虽然低知府一级，可如果他与知府的佐贰官通判及治中联合起来的话，那架空一个知府是毫无压力的。何况安西府在刑事治安上也是有直接主管的，那就是推官。 别看安西府的同知、通判、治中和推官本来都是背后各有其主，但现在这些人都已经在暗地里达成了默契，那就是必须逼迫曹季礼审判林雅菡，进而逼迫林雅菡“破财免灾”。 林家可是吃下了整个安西府最肥的一块肉，其他家族早就是垂涎三尺了。只不过以前的林家不仅是安西府勋贵第一人，同时也是将门第一人，因此其他家族也只能忍着。可现在林家群龙无首，那岂不是肢解林家的最佳时机？ “吴先生，前衙的那些人还是不老实么？”正躲在后衙书房看书的曹季礼对自己的师爷吴铎问道。 “少爷如今装病躲在后衙，他们岂能放过这个最佳时机？”吴铎轻笑着回答道。 作为曹季礼的师爷，吴铎自然是以曹季礼的利益为第一优先。别看曹季礼来安西府也快一年了，但实际上他并未掌控住整个安西府。曹季礼身上的确带着很多光环，可是吴铎却知道这些光环大部分是“银样镴枪头”。 曹季礼出身安乐侯府不假，可他偏偏是现任安乐侯最不得宠的儿子。否则以曹季礼二甲进士的身份，安乐侯府哪怕不想办法让曹季礼通过朝考去翰林院当个庶吉士，那起码也要给曹季礼安排一个距神京不远的地方当官吧？ 结果曹季礼却被安排到了安西府，名义上得了一个知府的高官，可满朝大人们又有几个愿意来西北当官？ 正因为没有人愿意来西北当官，所以在西北当官的这些人早就暗暗抱成团，暗地里的势力更是盘根交错。曹季礼被空降到安西府当知府，那可是得罪了很多人的利益。曹季礼现在还能够稳稳坐在知府椅子上，那已经是曹季礼自己能力出众的原因。 虽然曹季礼这次布局看似帮助林雅菡，可暗地里也是曹季礼打算“借刀杀人”。这些人现在跳得高，日后算账的时候付出的代价就自然更大。 “吴先生，我们怕是动不了赵同知。”曹季礼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好在通判和治中能够掌握在手里。” 如果将封建时代的府衙比喻为一家公司的，曹季礼身为知府自然就相当于执行长，而通判则是协助曹季礼处理日常事务的运营长，而治中则是处理府衙内部行政事务的行政总监。 如果曹季礼能够将通判和治中两个官职抓在手里的话，那他就不用被府衙的琐事掣肘，同时也能确保他的政令能够走出府衙。 第43章 传言 “少爷，若是能凭借此事一举拿下通判和治中两个官职，我们便是大胜了。”吴铎安慰道，“您现在还年轻，我们耗得起。” 曹季礼点点头，按照大圣朝吏部的铨选标准，官员考核分为“考满”和“考察”；“考满”是针对普通官员，而“考察”则是针对那些已经被查出有过错的官员。 考满的等级只有三级：称职、平职和不称职。称职升官，平职留任，而不称职则是贬官。但需要注意的是，考满并不是一年一考，而是三年一考；最终拿到评定结果要三次考核后才算是考满结果。 所以曹季礼并不着急，他最近的三年初考还要到两年后，因此他有的是时间。 “对了，吴先生，我们手里的黑料可以用出去了。”曹季礼说道，“免得事情传到神京而惊动了那些言官可不好。” 吴铎点点头，然后就出去办事了。 之所以现在的官员不愿意去当地方官，除了不少地方的确又穷又危险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远离中枢。如果地方官被京城言官弹劾的话，那就必须老老实实上折子自辩。 这还是在京城有关系的地方官；若是没有关系，轻则中枢直接派巡按或御史下来考察，重则干脆将你索拿进京。因此饶是曹季礼也不敢玩脱，否则自己就得给那些中枢大人们留下一个坏印象了。 和出身寒门的同侪不同，曹季礼来安西府上任的时候可是带着小三十号人。这些人并不是伺候曹季礼的下人，而是辅助曹季礼执行公务的幕僚们。 因为曹季礼有充足的人手，所以曹季礼压根不怕安西府的胥吏们给自己偷奸耍滑。若是这些小吏敢背着自己乱来，曹季礼完全可以随时安排人接管他的工作。正因为如此，曹季礼才能勉强镇压住府衙内的“老油子”们。 而除了这些幕僚外，曹季礼自然也有人手撒到街面上替自己做事。那些个地头蛇可以散播谣言，曹季礼这边自然也能对着来。 于是前一天大家还在讨论林府姑娘当街杀人，后一天大家就发现被杀之人简直是“人神共愤”。 老百姓道德观还是非常朴素的，那就是他们希望“恶有恶报”。 “听说了么？那个被林家姑娘杀掉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咋了？那家伙做了啥事啊？” “嘿，我听我家邻居说，这个叫黑虎的家伙可是无恶不作。挖绝户坟、踢寡妇门什么的都算轻的。最可恶的是，他还拐卖人口！” 对于普通人来说，除了杀人犯之外，可能最厌恶的就莫过于人贩子了。 “啥？还拐卖人口？这缺大德了！” “要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奴当婢就算了。他可是遇到好看的，不管男女就要卖到那肮脏地去！要是长得难看就卖到矿里去。再不行，干脆打断手脚并割掉舌头，直接丢到街上当要饭的。” “这可太缺德了！活该被杀！” “而且他被杀也是自找的。那地方本来就是林家的金店，他不听劝告非要硬闯。” “金玉堂么？那他怕是奔着那金银去的吧？啧啧，难怪会被林家姑娘射杀。要是我家也被这恶人闯进来的话，我也得拿把菜刀拼命。” 第44章 扭转 安西府街面上可是有各大家族的耳目，所以黑虎的黑料被爆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家家主的耳朵里。 收到消息的众人自然知道大势已去。本来林雅菡格杀黑虎完全是符合律法的，他们不过是想绑架民意来倒逼曹季礼罢了。可现在黑虎已经被老百姓唾弃，因此再想利用他来绑架民意是不可能的。 “算这个丫头走运。”在书房里，一个中年人有些遗憾地说道。“本来再坚持几日就可以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我们终究是棋差一着啊！” “那也不一定。总有些人会见钱眼开，哪怕没有机会了也还是想要去咬一口的。” “你是说？” …… 林雅菡在林府听到丫鬟们的回报之后也知道金玉堂的危机算是度过去了，但她却对紫萱说道：“嬷嬷，让金玉堂管事周鸿瑕来见我！” 林雅菡对周鸿瑕是非常不满的。表面上他是中立派，可他这样就意味着对自己不够忠诚。自己身为林家的主子，他周鸿瑕除了对自己忠诚之外就没有其他选择。可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周鸿瑕居然还想四处逢源，这就是对自己的背叛。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林雅菡低声说了一句。 可以说，林雅菡已经起了将周鸿瑕换掉的心思。只不过现在金玉堂还离不开周鸿瑕，所以林雅菡只能敲打一二。 而接到消息的周鸿瑕则是一脸苦色，他哪里不晓得自己得罪了林雅菡。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对林雅菡，否则自己可不是免掉差事那么简单了。 现在林雅菡已经不再在傲霜院接见这些管家管事了，而是正院嘉禧堂的东厢房。林雅菡也是想借此来彰显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只不过因为自己孝期未过，所以林雅菡并没有动用嘉禧堂的正房。不过正院东厢房素来是家族嫡长子所使用，因此倒也符合林雅菡的身份。 东厢房的屏风早就竖了起来，同时两侧各有门可以进出，所以倒是方便林雅菡与外男见面。 林雅菡端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然后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男子出现在屏风那一侧。 周鸿瑕自然晓得屏风后是林雅菡，于是连忙跪下来问安。 “起来吧。”林雅菡语带讥讽地说道，“周管事可是鞠躬尽瘁，否则也不会这般姗姗来迟。” 周鸿瑕冷汗立刻流了下来。自己不过是林家的奴仆，居然在主家要见自己的情况下还比主家迟到。若是遇到一些严苛的主家，只怕是直接命人将自己拖出去打杀了。 周鸿瑕忙地跪了下来，“是奴才失了恭敬。” 林雅菡冷冷笑道：“周管事哪里失了恭敬？我不过就是林家的小丫头，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们现在心里怕是盘算着等我出嫁后就将林家分了吧？周管事，除了金玉堂，你还看上我家哪处产业了？” “小姐折煞奴才了！”周鸿瑕现在除了磕头就还是磕头。 林雅菡的话可是诛心之语，若是真要计较起来，那就不是周鸿瑕自己被打死的下场，只怕是周鸿瑕全家都要被打死去。 第45章 买人 “罢了，起来吧！”林雅菡没有继续为难周鸿瑕，“铺子还是暂时由你管着，但以后招子放亮一点！” 林雅菡说完就带着人从屏风的另一侧离开了，而留在这一侧的小厮则是带着嘲讽的表情将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周鸿瑕拉了起来。 “周管事，大小姐已经走了，您也该走了。”小厮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小厮乃是佩兰提拔起来的，所以自然就是站在林雅菡这边的。小厮自己也是家生子出身，自然也是看出府里哪些人是真心支持大小姐，而哪些人则是虚与委蛇。 若是平时，周鸿瑕怕是要记恨这个小厮，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将功补过，免得日后林雅菡来清算自己。 林雅菡现在则是带着自己的丫鬟、仆妇和婆子们浩浩荡荡地穿过嘉禧堂，然后径直朝傲霜院走去。 回到自己房子后，青黛端上一杯已经沏好的正山小种到林雅菡手边。 “姑娘，咱们就这么放过周管事？”青黛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谁让我缺人手呢？”林雅菡抿了一口茶之后，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府里的家生子大部分都在看我的好戏呢！” 青黛不敢接林雅菡的话，而紫萱和佩兰则是互相看了一眼。 林雅菡似乎看到紫萱有话要说，她摆了摆手道：“嬷嬷也不用安慰我，我又不是瞎子。” 听到林雅菡如此说，紫萱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姑姑，最近牙行那边有送什么人过来么？”林雅菡问道。 佩兰摇摇头道：“如今天下承平，哪里有人家愿意卖自己的孩子啊？” 林雅菡听完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大户人家一般喜欢通过牙行去买身家清白的小孩子，因为这些小孩子大部分已经没有家庭牵绊或已经被家庭放弃。再加上他们年纪不大，培养个几年就是妥妥的忠实奴仆了。不过要买小孩只能等饥荒战乱时期，因为很多家庭不到最后时刻还是舍不得卖自家孩子的。 “若是姑娘不着急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委托牙行去外地买人。”紫萱说道。 安西府这边算是大圣朝比较稳定的地区，但大圣朝幅员辽阔，总有地方正在闹饥荒。尤其是大河中下游地区，那几乎是年年都有流民。 只不过这部分人一般都是北上神京或南下淮扬、金陵这些地方，所以他们最后也会选择卖身在这些地方。但也因为如此造成这些地方的流民越来越卖不上价，所以也有牙行愿意掏钱将他们运送到安西府这些地方贩卖。 林雅菡点点头，“嬷嬷，那你就找可靠的牙行去帮我们从外地买人吧。不过丑话要和他们说在前头，我们不要人贩子的人！” “姑娘放心，我们找的牙行都是官府发了牌照的。若是他们与人贩子勾结在一起，那怕是要被衙门打死去。”紫萱保证道。 林雅菡没有再说什么。若是前生的话，她的确还不习惯找牙行买人。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对那些被迫卖身的人来说，能够被林家这种大户人家买下却是一种幸运和幸福。 第46章 出招 在处理林府事务的同时，林雅菡也没有忘记每天在系统签到。不过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非酋体质依旧被继承了下来，林雅菡这段时间抽到的都是银子。虽然银子也很重要，但林雅菡现在还真的不怎么差钱。 “唉，希望今天运气能好一点。”林雅菡起床前默默地许愿道。 【恭喜宿主获得初级书法技能】 虽然这不是林雅菡第一次抽到技能奖励，但以往的技能奖励都是最低的“入门级”，而这次居然给了一个稍高一级的“初级”。 “可惜是书法啊。”林雅菡还是有点小小的怨念。 毕竟自己不用参加科举，而且闺阁女子的字迹也是很少流传出去的，所以这个奖励对林雅菡来说有些鸡肋。 “姑娘，可要吩咐早餐？”此时已经察觉林雅菡起床的大丫鬟白苏询问道。 青黛和白苏是林雅菡的两个大丫鬟，故而值夜基本就是她俩轮着来。 “让他们摆饭吧。”林雅菡吩咐道。 于是白苏对身边的二等丫鬟魏紫说了几句，然后白苏就带着其他丫鬟过来伺候林雅菡起床。 虽然林雅菡平日是吃蛋奶素，但是因为不忌牛奶和鸡蛋，所以林雅菡的早餐倒是能保证更多的优质蛋白摄入。 吃完早餐后，林雅菡正要去佛堂礼佛的时候，院门外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和看门的婆子说了几句话。于是婆子也匆匆走了进来，然后就有一个二等丫鬟过去听了婆子要传的话后来告诉了林雅菡。 “府尊大人那边要请我过衙说话？”林雅菡有些惊讶。 如果是曹季礼请自己上门做客，那一般会用“过府一叙”。但现在人家说的是“过衙说话”，那隐藏的含义就是有案子需要自己去接受问话。 林雅菡当然不会认为曹季礼要故意刁难自己，而肯定是有真的案子牵连到自己了。 “姑姑，备车。”林雅菡站起身，说道，“我们去知府衙门一趟。” 林家马车抵达知府衙门后，曹季礼这边的人还是将林雅菡带到后衙角门，然后径直乘坐马车到了二门方下车。 还是在客堂，林雅菡通过屏风见到了曹季礼。 “府尊大人，不知道今日请小女子过来有什么事情？”林雅菡问道。 “黑虎的媳妇递了诉状，告你当街杀人！”曹季礼淡淡地说道。 林雅菡起先一惊，随后平静地说道：“敢问府尊大人，难道黑虎擅闯我林府一事还有可能被翻案？” “此案已是铁案，哪怕送到刑部也不可能翻案。”曹季礼说道，“不过林小姐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么？” 林雅菡闻弦知雅意，她立刻就猜到曹季礼怕是已经知道幕后指使之人，而曹季礼现在已经做好陷阱就等后面的狐狸跳进来。 想到对方不过弱冠之年就城府如此之深，这心机若是旁人只怕被卖了都要帮他数钱。 “林小姐不妨去听听那个黑虎媳妇说什么？”曹季礼继续说道，“权当看一出好戏便是了。” 第47章 看戏 因为案件的原告和被告都是女子，故而曹季礼决定在后衙一个小房间里审理此案。 特别是林雅菡还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所以她被安置在三面屏风组成的小隔间里，同时紫萱、佩兰等人都在这里陪着她。 透过屏风，林雅菡就看到一个颇有姿色的孝服女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幼童走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他们三人径直哭哭啼啼地跪倒在地上。 “青天大老爷啊，你要给我做主啊！”女子哭喊道，“我那冤家不过是受人之托要与那林家谈一笔生意，结果就被那林家小姐当街射杀在街上，留下奴家与两个苦命的孩子可怎么活啊？” 女子一番唱念做打让林雅菡的眉头紧锁。虽然屏风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可是屏风的缝隙之间还是看清女子与那两个小童的相貌。 林雅菡在前几天曾经抽到过一个“观察入微”的天赋，所以很轻易就看出了三人之间的相貌完全不像是母子。虽然母子、母女之间会因为基因突变而导致相貌有所不同，但大致上亲代和子代的相貌还是有相似点的。 何况就算不像母亲，总不能连父亲黑虎也不像吧？ 察觉到这点后，林雅菡扭头看了下稳坐书案之后的曹季礼就晓得他怕是早在通知之前就看清楚了，难怪说要让自己来看戏。 女子或许发现自己的哭哭啼啼并没有博得曹季礼的同情，于是就朝着林雅菡面前的屏风冲来。 “你个杀千刀的！还我冤家来！”女子说着就要掀翻屏风。 紫萱和佩兰哪里会让女子如愿。现在可不仅有曹季礼，还有师爷、文书、衙役等诸多男性。若是让这些人看到林雅菡的容貌，那明天的流言蜚语不逼死林雅菡就奇怪了。 女子被佩兰扭住手后，立刻喊道：“小妮，还不替你爹爹报仇？” 直见女子话音落下，原本跪在那的女娃带着那个男娃也冲了过来，仿佛想直接将屏风冲倒。 可惜林雅菡身边带足了人手，若不是那个黑虎老婆出手太快，紫萱和佩兰都不用出手的。 所以当两个小娃娃想动手的时候，林雅菡身后的几个仆妇冲了出来直接将两个孩子抱走了。 “杀人了啊！”女子喊叫起来，“林家要卖我家孩子了啊！” “啪！”曹季礼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够了，张氏！你莫非当本官不存在？咆哮公堂是何意？” 张氏显然知道再闹下去对自己不利，于是又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张氏，你说你是黑虎发妻，那请问你的婚书在哪里？”曹季礼询问道。 古代结婚虽然不需要官府特别核准，但是正常夫妻结婚都是有婚书的。婚书上不仅有双方父亲及长辈的签名、印章，也有证婚人的签名、印章。如果没有婚书的话，那双方的关系就不能说是夫妻关系。 “我和我那冤家都不识字，又都自幼无父无母，所以并未签婚书。”张氏低声回答道。 “哦？既然没有婚书，那黑虎的左邻右舍可认得你？可愿意为你作证？”曹季礼又问道。 第48章 触柱 “我那冤家得罪的人太多，他怕有人害我，故而将我安排在别的地方。”张氏又说道。 听到张氏这般回答，曹季礼都快要被气笑了。既要假冒他人妻子，那好歹婚书也要伪造一份吧？再不济也要将周遭的邻居买通几个吧？ “既然如此，那你所住之地的里长和邻居可否为你作证？”曹季礼继续询问道。 “天爷啊！奴家快要冤死了啊！”张氏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我那冤家被人害死，结果知府大人还要欺负我这个寡妇啊！” 曹季礼又一次拍响惊堂木，然后冷冷地说道：“张氏，你口口声声说你是黑虎的妻子，那这位老人家你可认得？” 曹季礼话音落下，就看到两个婆子搀扶着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而张氏看到这个老妇人先是露出惊恐的表情，随后却扭过头当做没看见。 “大人！”老妇人要跪下行礼。 “快搀住老人家。”曹季礼忙吩咐两个婆子道，“老人家，你已经年逾花甲，按规矩是不用参拜本官的。——来人，给老人家准备一张椅子。” 等老妇人落座后，曹季礼询问道：“老人家，你可认得堂下所跪之人。” “我当然认得她！哪怕她化成灰我也认得！”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我家将这个毒妇娶了进来，我那儿子、儿媳和孙子又怎会死于非命！每每想到这毒妇所作所为，我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曹季礼听老人家说完后，继续对张氏问道：“张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认得这位老人家？” 此时林雅菡也明白了，那个张氏怕是这个老妇人的孙媳妇，而且老妇人儿子一家死于非命也怕是这个张氏的手笔。想到这里，林雅菡越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 “我无话可说。”张氏此时却冷静了下来，“我没想到你连她都能找来。” 张氏对曹季礼说完之后，对老妇人说道：“那一晚我就不该心慈手软，我应该送你下去和你儿子一家团聚！” “你！”老妇人被张氏的话气得气血翻涌，恨不得起身将张氏直接踢死。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曹季礼问道。 张氏摇摇头，“你无非是想要我说出幕后指使之人。说，或者不说，我都难逃一死。” “你且放心，若是你愿意与本官合作，本官可保你一条性命。”曹季礼道。 张氏惨然一笑，然后牙一咬便径直冲着门柱撞去。 曹季礼猝不及防，待他喊人拉住张氏的时候，那张氏却已经触柱而亡。 在屏风后的林雅菡也惊得站起身来，而身边的丫鬟则纷纷发出惊叫声。 由于这里是府衙，很快仵作就赶了过来。 一番检查后，仵作答道：“大人，这名妇人已经当场死亡。” 曹季礼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然后仵作就让跟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将张氏的尸体抬走了。 案子没了原告，林雅菡自然也没有必要待在府衙，于是就被自己的丫鬟们簇拥着离开了。 第49章 震惊 “天啦！那个女的就那么活生生地撞死在那了！”即便回到马车上，白苏还是一脸不敢置信地在那说着。 “白苏！”陪在林雅菡身边的佩兰低声呵道，然后眼神里全是警告。 白苏虽然性子泼辣，但并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她立刻想到这件事可能也让自家小姐受惊了。 紫萱低声询问林雅菡道：“姑娘，可要奴婢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然后再开个安神的方子？” “不妨事。”林雅菡摇了摇头。 前世她嫁人之后为了立威也是活生生杖毙过不安分的奴才，所以今生再看到这般血淋淋的场景也变得古井不波。 “若是家里还有安神汤的方子就熬点。”林雅菡补充道，“这几个小丫头怕是吓到了。” 听到林雅菡这番话，紫萱确定了林雅菡应该没问题。不过想到自家小姐也不过年方二八就称呼青黛、白苏是小丫头，她倒是觉得有趣。 不过案子并没有到这里结束，就在林雅菡在第二天签到得了一套擒拿手的技能后就收到了曹季礼遣人送来的信件。 林雅菡读完信后就脸色大变，甚至身体也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 “姑娘可是不舒服？”贴身跟在林雅菡身边的紫萱紧张地问道，“莫不是昨日的事情还是惊到姑娘了？” “不是，嬷嬷，你看这封信。”林雅菡将信递给紫萱。 紫萱看完后也是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他们居然连那两个小孩子都没放过？” 林雅菡点点头，“真真是丧心病狂！” 封建时代虽然有杀手、匪徒这样的黑恶势力，但是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底线，比如不牵连妇孺。 能够做到连小孩都不放过的人，林雅菡翻遍前世的经验也只能找到两拨人。一拨人是皇帝直属特务组织皇城司下面的暗杀机构——不良人，另外一拨人则是西戎潜伏在大圣朝的暗杀组织——黑雀堂。 林雅菡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前世林雅菡的丈夫官至刑部捕盗司郎中。这个官职可以接触到那些全国级别的刑事大案，所以林雅菡多多少少对大圣朝那些出名的杀手组织还是略知一二的。 根据林雅菡的分析，不良人是很少离开神京的，最多会在金陵、淮扬或余杭这样的南方上府执行任务。安西府距离神京太远，且没有直道、运河等便捷交通方式连接。 何况不良人规模其实也不大，皇帝可舍不得安排他们来西北。同时西北这边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且民风彪悍，不良人在这里执行任务的难度也很大。 可如果是黑雀堂的话，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不良人虽然下手没有底线，可人家是有明确目标。基本上只要你没有动摇的皇帝的权力基础，不良人可是不会针对你的。 但黑雀堂除了执行西戎平东王的旨意外，他们同时也是收钱就办事的。如果有人真的掏钱针对自己，那自己晚上可是真的要睡不着了。 幸好新手礼包里有个危险感知天赋。林雅菡这般安慰自己。 第50章 圣旨 林雅菡提心吊胆过了几日后，发现并没有黑雀堂的人找上门，心想或许对方并没有掏钱买自己的命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也担心林雅菡被暗杀，在林雅菡抽中擒拿手技能后又接连抽中匕首格杀术、近身搏斗技等技能，甚至系统还给林雅菡抽中了一把颇为锋利且合手的匕首。 而在今天起床的签到里，系统更是奖励林雅菡一本《毒经》。 “喂！你这是要培养我当大圣朝第一女刺客么？”林雅菡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系统。 可惜系统没有交互功能，对林雅菡的吐槽没有任何反应。 这日林雅菡按照平日吃完早餐并在佛堂做完早课后，忽然听到有人急匆匆地跑到傲霜院。 “小姐，府上有天使降临，还带着圣上旨意。”小厮说道。 紫萱和佩兰眼中都露出焦急和担忧的表情，因为林继忠可是“兵败被杀”，这要是被朝廷追究的话是躲不过抄家的。 但是林雅菡却晓得这份旨意不仅不是来训斥林家的，更是来安抚林家的。 “嬷嬷、姑姑，我们去前院接旨吧。”林雅菡说道。 “是的，先接旨。”紫萱也让自己冷静下来，“开中门！摆香案！” 林府也是接过旨的，所以即便现在林府还没有正式的主子，可大家还是有条不紊地在前院摆好了接旨的香案等物。 林雅菡现在是林府唯一的主子，哪怕她现在是闺阁女子也只能领头跪下接旨。 宣旨的太监似乎也知道林府的现状，所以对林府安排一个女子出来接旨也没有觉得诧异。 正如林雅菡所预知的那样，皇帝那边其实已经知道林继忠的“兵败被杀”其实是这次征西军主帅镇北公孙平故意为之。 可即便如此，皇帝也不好追究孙平的罪责。因为孙平的姐姐乃是皇后，真要追究下来那就是丢皇家的脸面。 既然不能惩罚孙平，皇帝也只好加大对林继忠的优抚，否则整个西北军方怕是要军心不稳了。 和前生一样，皇帝允许未来林雅菡结婚生子后过继一子到林府并继承丹阴县男的爵位，同时赐林雅菡静安县主的爵位，还承诺林雅菡孝期满了之后由皇帝赐婚并由皇后主婚。除此之外，金银珠宝并丝绸锦缎无数。 旨意宣读完之后，林雅菡身边的仆人们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按照大圣朝的律法，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和县君均为宗室爵而非民爵，也就是除非皇帝特许否则普通人再努力也不可能获得。 公主是皇帝女儿、郡主和郡君则是亲王女儿，而县主和县君则自然是郡王的女儿。因此真要算下来，林雅菡现在的爵位可是超过林继忠的县男爵位。 佩兰这边将林雅菡搀扶起来，而紫萱则是悄悄将几张银票塞到了宣旨太监手里。 太监瞧了一眼，是大圣朝最大票号宝樊隆见票即付的1000两银票，而且林家还一次给了自己5张。 收了重礼的太监笑眯眯地说道：“奴婢这里恭贺林县主了。林县主的孝行如今是名满天下，连宫中的几位贵人都听说了。特别是太后娘娘特意嘱咐奴婢，若是县主殿下受了什么委屈可不要憋在心里，大可通过锦衣卫将事情告知太后娘娘。” “臣跪谢太后娘娘厚爱。”林雅菡又只能下跪谢恩。 如今林雅菡已经是县主，算是有品级之人，所以可以自称“臣”了。 第51章 焦急 林府接旨一事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安西府的权贵家族，甚至连旨意内容也是第一时间让这些大人物全部知晓了。 “那个丫头居然被赐县主？”林继孝在西府算是最早知道旨意内容的人。“甚至连县男的爵位也给了她？” 林继孝现在被嫉妒心给烧得几乎要理智扭曲了，他甚至都恨不得张嘴痛骂皇帝。 似乎是察觉到林继孝的不对劲，王清芸直接一个耳光甩到他脸上。 “你疯了吧？”王清芸冷冷地说道，“你怕是想要出言不逊吧？” 林继孝此时自然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面对敢甩自己耳光的妻子，他还是冷哼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王清芸警告道，“太子殿下如果没有新的命令，咱们就老老实实的！” “我知道了。”林继孝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王清芸的贴身丫鬟跟出去之后又匆匆地跑回来，说道：“老爷去赵姨娘院子了。” 王清芸淡淡地说道：“随他去吧。” 同样的，林雅菡被皇帝确认为林府及县男爵位的继承人后，后街的钱家也是乱成一团糟。 “父亲，现在如何是好？”一个中年男子面带焦急地看着堂上端坐着的白须老者，问道。“只怕大小姐不会放过父亲啊！” “我知道。”钱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也莫着急，我好歹也是伺候过老太爷的。连老爷都对我毕恭毕敬，她个小丫头能对我做什么？” “父亲大人还请慎言！”中年男子说道，“林小姐现在不仅是林府的主子，同时还是县主殿下了。” 钱老爷子原本难看的脸色此时变得惨白，“你陪我去林府走一趟。大不了舍了我这副面皮，跪下来求她大人有大量便是了。” “我的亲爹啊！到现在你还在说什么浑话啊？”中年男人道，“咱们算什么牌面的人物啊？说到底咱们就是林府的家生奴才。人家林老爷愿意高看我们一眼那是情分，林小姐若是非要计较您的‘不敬’那也是咱们先失了本分！” 钱老爷子现在手也开始哆嗦起来，他越发觉得这个困局似乎没有办法走出去。 而在钱家不远的吴家，吴老爷子和周老爷子正在品茗聊天。 “老钱家怕是一团糟了吧？”周老爷子问道。 “你说呢？”吴老爷子反问了一句，“还真以为自己能做林府的主了。现在大小姐有了圣上撑腰，老钱自然就怕了。” “不晓得大小姐会对老钱如何？毕竟老爷是老太爷的人，若是大小姐真要计较下来，她的脸面也不好看。” 吴老爷子轻笑一声，“咱们这位大小姐可聪明了。” 林府这边送走宣旨太监及护送的锦衣卫后，林雅菡就捧着圣旨前往林家的宗祠。按规矩，圣旨是要送到这里供奉的。 一路上，林家的仆人们对林雅菡的恭敬也变得真诚起来。 林雅菡没有去回应这些谄媚和乞求的表情，她现在想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放开手来大干一场了！ 第52章 效忠 虽然现在林府已经只有林雅菡一个主子，但是开宗祠开始有一番仪式要做。 等真的将旨意供奉进去则是两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林雅菡从宗祠走出来，就看到有个小厮跪在一边说道：“小姐，后街的几位说要过来跟您请安。” “起来吧，林松。”林雅菡说道，“你让他们到嘉禧堂正房等我。” 林松是林雅菡从家生子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按照林雅菡的计划，他将会是林家未来的大管家。 原本林雅菡见外人都选择在嘉禧堂东厢，那是因为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可现在皇帝已经将丹阴县男的爵位记在自己这里，同时又给自己赐了静安县主的爵位。若是自己这样还在东厢那就是对皇帝的蔑视，被人晓得那可是“大不敬”。 后街来的几位家将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因此林雅菡也不需要和他们避讳什么。 林雅菡从正门走进嘉禧堂正房的时候，首先是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氛。 这些家将都是跟着林家历代当家人上过战场的，而他们现在能站在这里就代表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虽然林雅菡不知道他们手上到底杀过多少人，但肯定是军功煊赫。 不过林雅菡并没有被他们的气势给吓到，要知道自己前生也曾经经历过不少事情，所以这点杀气对自己来说就是“春风拂面”罢了。 林雅菡落座正房正座后，微笑着说道：“各位长辈请坐。” 家将们告罪之后也纷纷落座，然后就有丫鬟端上来茶水。 “想来各位长辈也知道了，先父并非兵败野狼岭，而是救援不及而力战而竭，先父不堪落入敌手被辱，故自刎殉国。” 说到这里，林雅菡落下几滴眼泪。 “如今圣上知道先父的事情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多加抚恤。我希望各位长辈日后多加约束自己及子弟，切莫做出让林府蒙羞的事情来。如若不然，就勿怪言之不预了！” 在座的家将互相看了几眼，都在心里暗道自家这位大小姐怕是没那么简单。 家将们纷纷表示会约束自家家人，并且再一次表达了对林府的效忠。 而就在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钱老爷子忽然起身走到屋子中间，然后径直跪了下来。 “钱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林雅菡惊讶地问道，“林松、林柏，快将你们钱爷爷扶起来。” “老奴糊涂，前些日子怠慢了小姐。”钱老爷子说完连磕了三个头，“老奴已经不适合给小姐做事，还望小姐收回老奴的职责。” “嗐，我当什么事呢。”林雅菡故作轻松地说道，“钱老爷子，你先起来说话。虽说咱们有主奴名分，但你也算得上是我的长辈了。偶尔糊涂一下也没什么，只要你对我们林府忠诚就可以了。” 钱老爷子自然晓得林雅菡这话只是托词，何况人家还话里话外暗讽自己没有看清身份还“不忠”。 “小姐，您快不要为难老奴了。”钱老爷子坚辞道，“老奴已经老眼昏花，只怕会耽误您事情。” 第53章 改变 林雅菡也没有继续为难钱老爷子，但也按照钱老爷子的意愿将他手里的权限收了回来。 “各位前辈请放心！林府过去是如何照顾诸位的，以后还是会如此。”林雅菡说道，“只不过为了更加公平，我觉得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改变一二的。” 林雅菡早在前世就想过一件事，如果她能够将林府的家将们紧紧抓在手里会如何？这些人不仅是保障林雅菡安全的关键力量，同时也是保持林雅菡和西北军方联系的桥梁。 皇帝或许会忌惮林府与西北军方的紧密关系，但是如果是林雅菡却反倒不会让皇帝猜忌。封建时代从君王到普通百姓都是瞧不起女性的，因此也不会相信女性有造反能力，这大概算是某种可悲之下的幸运吧。 能够得到西北军方的照拂，不管是林雅菡继续留在安西府还是未来嫁到其他地方，这多少会让林雅菡的婆家有些忌惮。而现在林雅菡已经完成收服林府家将的第一步，所以她自然也提出了第二步。 以往林府对家将们的照顾都是通过某人去发放的，这会导致这个代理人慢慢取代林府在家将们心目中的地位。尤其是林府后人不够强势的话，那家将们对林府的忠诚度就会下跌得非常厉害。 而现在林雅菡决定让多个人组成类似委员会的组织来负责照顾家将，这些参与委员会的人员会五年换届一次，连选连任也会有限制。这样不会让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手里，林府就可以安心地继续成为家将们所必须忠诚的对象。 林雅菡将新的方式说出来之后，这些老家将们心底都闪过一丝惊讶。他们虽然出身武夫，可这么些年从战场厮杀下来，他们的城府早就不输一般人了。 所以他们很快就猜到了林雅菡这些改变背后的意图，不过他们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林府应得的，他们只是诧异林雅菡能在这个年龄想到这些事。 交代完事情后，这些家将也纷纷从林府告辞出来。 而走到后街，周老爷子忽然问道：“你说大小姐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给出的主意？” “为什么不能是大小姐自己想的呢？”吴老爷子笑着反问道，“若是林府藏着这么一号人物的话，老夫定然要抓出来除掉。这等惊艳人物岂是一般出身？又岂能在大小姐背后当一个谋臣？所以，这应该是大小姐自己琢磨出来的。” “若是如此的话，那林府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周老爷子对吴老爷子是非常信服的，“当今已经下了旨意，未来大小姐可以过继一子继承林府爵位。若是此子由大小姐抚养教育长大的话，未来林府是中兴有望的。” 吴老爷子点点头，然后说道：“希望那些人能够看清楚形势，不要继续当个墙头草，否则老夫倒是不介意好好教导他们一二。” “老钱的事情应该可以让他们惊醒了。”周老爷子说道，“大小姐说到底还是有些妇人之仁。” “应该说大小姐做事有底线。”吴老爷子不同意地说道，“若是大小姐这般年纪就心狠手辣的话，我倒是有些担心了。” 第54章 裁撤 “姑娘，后街那些人应该对您已经心服口服了。”佩兰有些惊喜地对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他们忠诚的是林府和丹阴县男。现在陛下将林府和爵位都交给了我，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当墙头草了。” “那府里是不是也该整顿一二了？”紫萱此时非常冷静地问道。 “没错，嬷嬷。”林雅菡说道，“府里的硕鼠是要除一除了。” 次日，林雅菡在床上按照惯例选择了签到，然后系统奖励的又是银两。 林雅菡摇摇头就吩咐丫鬟们伺候自己洗漱，而在用完早餐后就开始和紫萱、佩兰等人开始清理起府里的人口来。 原本林府虽然人口不多，但毕竟林父和林母是在的，再加上林父的几个侍妾，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也有小十来人，所以对应的仆人也不少。 而现在林父和林母已经辞世，所以府里伺候的人就要裁撤不少。而且除此之外，林府的侍妾该如何处理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嬷嬷，府里按照惯例该如何处理我父亲的那些侍妾？”林雅菡询问道。 紫萱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若是有文书的，按规矩是该由林府后人侍奉到老的。至于那些没有文书的，要么送到尼姑庵里长伴青灯，要么就送到后院去静养。” 封建时代虽然允许男子纳妾，但是纳妾也是有规矩的。 不同阶层的人可以纳不同数量和身份的侍妾，同时纳妾也是有文书的。只有那些有文书的侍妾才是官方承认的“妾”，也就是所谓的“贵妾”、“良妾”。 不过上有政策则下有对策，如果不给文书的话，那这样的“妾”自然就没有数量和身份限制了。只是这些妾的身份不被政府承认，也就是所谓的“贱妾”，身份其实和奴仆没有什么区别。 林继忠作为男爵，自然可以纳两妾，所以后院的孙姨娘与穆姨娘就是出身良家子的良妾。但除此之外，林继忠还有好几个通房丫头，有些是开了脸的，而有些则是没有开脸的。 林雅菡作为女儿的确不好处理自己父亲的妾室，但现在将她们不清不楚地留在府里也不是一回事。 “嬷嬷，你吩咐人带话给孙姨娘和穆姨娘，请她俩移居到玉茗院。她俩以后由我们林府养老，而她们的人手就不裁撤了。”林雅菡说道，“至于其他人，你问问她们。若是有去处的，我林府奉上银两送她们出府。若是没有去处的，那就请她们去后院的庵堂清修吧。” 林雅菡自然无法给这些通房丫头类似姨娘的待遇，要不然被那些御史知道就要参林府内帏不修了。 处理完这些人之后，林雅菡发现府里的丫鬟、仆妇和婆子可以裁掉一半多。 至于外院的管家管事，林雅菡暂时还没想到该如何安排。尤其是现在外院的管家管事基本还被牛家及马家控制在手里，这才是林雅菡颇为不满的地方。毕竟这两家一个对自己不够忠诚，而另一个干脆已经背主。 第55章 嚣张 林雅菡对林府内院人手的调整和裁撤自然引起了外院仆役们的注意。 毕竟内院人手大部分都是家生子，而家生子们的关系早已经盘根错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外院的人们也开始担心什么时候会裁撤到他们头上，于是大家私底下纷纷走动起来。 林府的大管家、二管家和三管家分别被马家和牛家把持在手里，因此他们两家也成了林府下人们拜访的热门对象。 马富和马贵自林继忠当家以来就是林府的大管家和二管家，再加上他俩本来就是亲兄弟，所以他们也在讨论林雅菡的举动。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买人的，哪有卖人的？”马贵不满地抱怨道。 马富的城府要比自己弟弟马贵深许多，所以他只是低声说道：“大小姐并没有卖掉他们，只是除掉了他们的差事。而且大小姐也并没有将事情做绝，每个人家都留了人手在府里，而且大小姐也询问过那些被裁撤的人愿不愿意去庄子上干活。” “去庄子干活？那跟流放有什么区别？”马贵冷冷地笑道。 林府的庄子主要集中在雍州的丹阴县，当然在其他县也是有一些。不过这些地方和安西府比起来要贫穷许多，所以很多在内府干惯了的人自然是无法接受去那些地方。 何况在内院干活不仅活儿轻松，而且时常还有赏赐。若是去到庄子上，那不仅要干又脏又累的活，而且吃的穿的自然和在安西府是没法相比的。 “我倒是希望我们能去庄子上。”马富忽然感叹道，“大小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能放我们去庄子，反倒是慈悲了。” “大哥，大小姐不过是女儿家，她的本事也不过就是在后院兴风作浪罢了。想要插手前院，那也得看我们答应不答应！”马贵说道，“若是逼急了，我们大不了不做了便是了。我倒要看看这偌大的一个林府，没有我们这些人伺候着还能不能运转下去！” 马富被马贵这么一说，原本有些消沉的心气倒是有些起来了。 “这些日子你要多多走动。”马富对马贵说道，“只要我们这些人都站在一起，大小姐也只能法不责众。” 其实外院的这些波澜诡谲并没有瞒过林雅菡的眼睛。诚然马家和牛家对外院的把持非常深，可外院的下人们又不是铁板一块。更为重要的是，后街这帮家将已经服从了林雅菡，他们那边也能打听到许多消息。 “没想到马家这么不怕死。”林雅菡听完外院的最新消息后，气极反笑。“他们怕不是忘记自己身份了？” 马富、马贵仗着林家的势走在安西府，一般人家的确要给三份薄面，哪怕是衙门也不会轻易找他们麻烦。可他们的身份毕竟就是林府奴仆，只要林雅菡愿意，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将他们全家杀掉。 哪怕官府计较起来，林雅菡也不过是赔钱了事，连衙门都不用去。只不过林雅菡不想将事情弄得如此难堪，所以才没有选择粗暴简单的手法。 第56章 夜宴 “哦？马家还打算今晚在家设宴？”林雅菡有些惊讶地问道。 原本林雅菡觉得马家敢背着主家私底下串联家生子们就够作死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这段时间设宴多次，甚至今晚就还有一场夜宴。 要知道林雅菡可是早早就宣布自己要守孝三年的。连林府的主子都要这样做，林府的仆人岂能违反。 何况这还是为林府上一代的家主守孝，而马家和牛家能拿捏林雅菡的地方就无非是自己是林继忠所任命的，林雅菡不能更改自己父亲的决定，否则就是“不孝”。 可现在他们自己在林家孝期期间饮酒作乐，这可是对林继忠的“不敬不孝”。 “既然他们连我父亲母亲都不放在心上了，那我也容不得他们了。”林雅菡冷冷地说道，“嬷嬷，你去后街与周老爷子、吴老爷子说一声。命他们盯好了马家！若是今晚马家胆敢饮宴，那就将所有赴宴的人全部拿下！我倒要看看我们林府有多少人背地里对我父亲母亲不敬！” “奴婢知道了。”紫萱行了一礼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傲霜院。 紫萱心里也是非常不舒服的，奴仆给主家守孝是本分。何况林府并没有过于苛刻，若是下人们背着主子偷偷摸摸吃点肉喝点酒也不是不可以。 可马家现在不仅是吃肉喝酒的问题了，而是大宴宾客！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要编排林府管束不了下人，最后折损的还是林家的脸面。 紫萱将林雅菡的吩咐传给老周和老吴后，周老爷子说道：“烦请转告大小姐，我等定然不会坏了大小姐的差事。” 而在紫萱走后，吴老爷子冷笑道：“这些日子，西街那些人四处钻营，甚至连我们后街都没放过。这下好了，大小姐要一锅端了。”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周老爷子道，“做下人的若是对主家失了恭敬，那就是取死之道。尤其是大小姐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即便是后院那些被裁撤的人也给安排了去处。可惜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又怪得了谁？” 马富和马贵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林府的家将们给盯上了，他们现在在盘算着夜宴的时候要跟这些来投奔自己的林府家生子们许诺什么。同时那些不愿投奔自己的家生子又该如何处理？ 随着夜色渐浓，西街依旧还是繁华无比，而马家更是灯火通明。隐约之间，甚至有歌舞之声从马家内宅传出来。 而隔着不远的林荣和林华两兄弟则是在自家书房里默默地喝着茶，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们无关。 除了林荣和林华这边外，其他一些家里有老人的家生子也纷纷约束自己家人不要去马家赴宴。 可即便如此，马家家门进出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当夜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几辆悬着丝绸的马车也到了，同时还有几顶粉色小轿也停在了马家门口。 不少打扮艳丽的女子走了下来，然后匆匆地走入马家。而仿佛是为了迎接她们，马家内宅的欢呼声越发大了。 第57章 藏污 林府西街是林家先祖修建用来安置家生子及分家旁支的。随着林府规模的扩大及后代人数的增加，西街的面积也扩大了许多。 这里的房屋及土地都是属于林府所有，但却有不少家生子仗着自己在府里得宠而慢慢蚕食、并吞邻居的房子。甚至还有一些人悄悄地做了“白契”，将房子连同土地都归到自己名下，直待哪天林府没有察觉就要跑到官府将“白契”换成“红契”。 而在这些贪婪的奴仆中，马家自然是最为嚣张的那个。马家把持林府大管家的位置已经三代人，甚至这一代连林府二管家的位置也拿到了手。现在的马家不仅将周围好几家的房产并入到自家名下，甚至还将林府在丹阴县的不少田庄也换到了自己家里。 如果说马富还对林府有一丝忌惮的话，那他的弟弟马贵则完全没有将林雅菡和林府看在眼里。甚至马贵觉得，如果没有他们马家，林家早就完蛋了。马贵对自己哥哥的一些做法感到不满，他认为马富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这次召集林家家生子过来赴宴的想法就是马贵提议的，同时也他极力说服马富同意的。 为了将这次夜宴弄好，马贵也费了不少心力和金钱。单单为了将安西府里知名歌姬、舞姬请来，马贵就花了近万两银子。 饶是富庶的马家，这笔银子的支出也让马富心疼了许久。但是马贵却觉得值得，因为只要过了今晚，他们马家就是林府真正的主人了。马贵可是从小听自己父母说了，林府藏在秘库里的金银财宝怕是可以买下好几个安西府。 一想到那据说金银铺地、珠玉无数的林府秘库，马贵的眼睛就红了。他想好了，拿下林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自己儿子赎身，然后再给他买个国子监监生资格。日后再想办法捐个官，以后他马贵也是老太爷了。 “二爷，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此时有个娇俏的丫鬟扭着小蛮腰走了进来，“大爷吩咐让您赶紧过去呢。” 看到丫鬟嘴上那艳艳的红色，马贵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人儿，等会让我尝尝你的胭脂是啥味道？” 丫鬟娇嗔一下，挥舞着小拳头作势要打马贵，“二爷，我不依的！我还是好人家的闺女，娘说还要给我找门好亲事的。” 马贵笑着让丫鬟打了自己几下，然后搂住丫鬟的柳腰道：“好人儿，我不就是你娘口中的好亲事么？等过些年，你就好好当我们马家的奶奶吧！” 马贵说完就又亲了丫鬟一口，然后快步走了出去。而丫鬟露出小狗般的眼神，湿漉漉地看着马贵。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贵就到了前院。正房、厢房及耳房都摆满了酒席，甚至连天井和走廊也有。 “大哥，瞧瞧有多少人支持我们啊！”马贵感叹道。 马富则是微微皱眉，道：“林荣、林华，还有好几家积年的人家都没来。” 第58章 纳垢 “那又如何？”马贵冷笑道，“他们不过是眼红我们罢了！过了今晚，你我兄弟二人就在林府是一手遮天了！日后我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在乎他们？若是他们听话，那看在咱们父母面子上就给他们几分体面。若是他们还有什么想法，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我今儿个眼皮总是跳个不停，莫非有什么祸事要发生？”马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如今圣旨也下来了，大小姐接管林府已经是名正言顺了。” “就算是这样，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马贵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我们兄弟为了他们林家在外奔波，他们林家能有今天？我们今天不过是想告诉那个丫头，他们林家的人凭什么天天大鱼大肉却连一口肉汤都不许我们喝？” 马富内心虽然对林府还有忌惮，可他的确也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林府当个奴仆？要知道自己平时在安西府走动的时候，谁见了自己不得称呼一声“马大爷”？可偏偏在林府就还要对一个姑娘家卑躬屈膝，马富的内心也不平静起来。 “没错！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为他们林府做嫁衣？”马富不满地说道，“这林府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们兄弟才对！” “这才对嘛！大哥。”马贵高兴地说道，“相信我，大哥，从今晚开始，这林府就应该叫马府了。” 就在马富和马贵畅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厮悄悄地避开人群，然后从马家旁门溜了出来。 他看了看身后及四周，然后快速朝着马家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店铺跑去，紧接着就侧身闪入这个店铺内。 “吴爷爷，你可是不知道这马家里面多乱啊！”小厮说道，“那50两一桌的酒席吃不了几口就被扫到地上，还有那梨花白是喝一碗倒一碗。啧啧，谁要是兴起了，在酒席间陪笑的妓子就是当众乱来啊！” “你个小娃娃知道啥兴起不兴起的？”吴老爷子冷冷地说道，“好了，你赶紧回去盯着。还有，要是让我知道你在里面乱来的话，我就将你阉了送到神京去！” 小厮只觉得胯下一凉，赔笑道：“吴爷爷，我可是好孩子。” 吴老爷子哼了一声，小厮就又从店铺里闪了出来，然后毫无异样地回到了马家。 “这马家真的是不怕死啊！”店铺里另外一个人闷声闷气地说道，“大小姐如今都还在为老爷夫人茹素，他们倒是敢在这里花天酒地！” “这些人断然不能留了！”吴老爷子说道，“等会行动的时候，若是有人敢逃跑或反抗，就地格杀！横竖都是林府的家生子，无非就是让大小姐损失点银子罢了。” 店铺里的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整个店铺又安静了下来。 而马家内的夜宴越发放浪形骸起来，那觥筹交错的声音甚至还惊动了在街上巡夜的捕快们。 “啧啧，这林府倒是热闹啊！”有个捕快略带嫉妒地说道，“他们家老爷和太太不是才过世没多久么？” “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捕快训斥了一句，随后也略带深意地看了看林府西街，然后就带着捕快们继续巡夜去了。 第59章 破门 作为大圣朝西北的一个重要上府，安西府自然也少不了打更的。 当子时三刻的打更声响起后，好几队人马就悄无声息地将马家给快速围了起来。 不仅是进出马家的正门、角门、侧门和后门都有人驻守，甚至连围墙四周都有人盯着。 几个为首的家将都在马家正门聚集。本来马家正门也是有门房的，但奈何今晚大家都喝高了，所以也没有留下人看守。 “直接破门吧！”吴老爷子说道。 林府的家将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退伍正规军，而且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更是正规军中的精英。他们打过攻城战，所以对付一个普通人家的家门那就是更加不在话下。 当马家的正门被破开后，一番吃喝嫖赌的难看景象展示在家将们眼中。 这些家将比起家生子要更加尊重林府主家，因此他们在得知林雅菡茹素守孝也跟着吃起素来。结果他们现在看到林府的仆人居然在这里大吃大喝还又嫖又赌，那怒气值自然是瞬间飙到最高。 “你们这是做什么？”马家的管家算是当中比较清醒的，但他现在也没有看懂是怎么回事，只是习惯仗着马家的势力训斥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此时家将中一个中年人走出来就是一耳光甩在此人脸上，“你个奴才居然敢在我等面前大呼小叫？” 马家管家只觉得自己脸火辣辣地疼，然后就感觉到牙齿松了，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 马家管家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顿时怒从心生，喝道：“来人啦！将这几个玩意给打出去！” 马家的几个奴仆平时也是仗着马家的权势在林府西街横行霸道，自以为天底下就是他们马家最大。于是压根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面对这么几个乌合之众，吴老爷子丢了个眼神，然后就看到几个年轻人抽出朴刀。 手起刀落，然后还在看好戏的家生子们发出了尖叫声。 因为那几个马家家仆已经被就地斩杀，连人头都咕噜咕噜地滚到他们脚下。 “我看谁敢轻举妄动！”吴老爷子也抽刀砍倒了几个趁乱想跑的人，“如今林府还在为老爷、夫人守孝，你们倒是在这里吃喝嫖赌？既然你们对主家不敬，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谁要是敢再走一步，小心刀箭无眼！” 随着吴老爷子的话音落下，来赴宴的家生子们看到马家的围墙上忽然站上了许多人，而他们手里都拉满了弓，而闪着寒光的箭头正对着他们。 “老吴，你这是什么意思？”马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还不将你的人带走？小心我明日就将你赶出去！” “马二，你算个什么东西？”吴老爷子冷笑道，然后直接一个窝心脚将马贵踹到了一边。 “吴老爷子，你不要欺人太甚！”马富还算比较理智，没有直接冲上来。 “马大，老夫不过是奉大小姐之命行事罢了！”吴老爷子冷冷地看着马富，“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如何跟大小姐解释吧！” 第60章 树倒 “大小姐？”马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冷冷地说道，“你们是故意的？” “大哥，这个时候还跟他们讲什么客气？”马贵躺在地上叫嚣道。 吴老爷子看了一眼墙上的弓箭手，然后两支箭就射了下来。要知道林家家将所用的弓箭可是军队专用，这么近的距离被射中的话是可以破甲的。而马贵的两条腿就被这两支箭射中，然后直接钉在地上。 “啊！”马贵发出惨叫声。 马贵虽然是林家的奴仆，但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别说上战场了，那完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聒噪！”吴老爷子毫无感情地说道。 然后就看到旁边一个壮汉伸手在胯下掏了掏，然后一条脏得有些发黑的犊鼻裈被他拿在手里，然后这条又腥又骚的犊鼻裈就被塞到马贵嘴里。马贵虽然被熏得想要吐出来，但是奈何自己双手已经被壮汉绑了起来。 有了马贵这个例子，在马家赴宴的家生子们都不敢动了。 “吴老哥，能不能给老身一个面子？”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吴老爷子抬眼一看，原来是马富和马贵的母亲胡妈妈走了出来。 “原来是胡大娘。”吴老爷子微微行了一个礼。 胡妈妈是林继忠的奶妈，所以吴老爷子也得给她三分面子。 胡妈妈没有瞧正在地上挣扎的马贵，而是赔笑对吴老爷子说道：“吴老哥，能否等我见了大小姐之后再处理？” 吴老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问道：“胡大娘，我给你几分面子也不过是瞧着你奶过老爷一场罢了。莫非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尊贵人儿？” 胡妈妈被吴老爷子的话气得脸都涨红了，道：“这话是大小姐的意思么？我倒要问问她，难道她想当个不孝之人？” “胡大娘，你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大小姐？”吴老爷子反问道，“看看贵处这番模样，你不觉得羞愧？对主家如此不敬，若是大小姐告到官府，你猜府尊大人会如何判？” 虽然“不敬”与“十恶”中的“大不敬”还是有点区别，但却也绝对是封建时代的重罪。不说诛族、灭门，但是抄家和斩首还是躲不过的。虽然像胡妈妈这样的女眷有很大可能不会判死刑，但是被发卖却是跑不掉的。而这个时代的女眷能够被发卖到什么地方？那绝对是胡妈妈不愿去想的。 吴老爷子见胡妈妈无话可说，就吩咐道：“将在场所有的人都先捆了！待甄别清楚后，再放掉那些不是林府的人！” 虽然这里的确有些人并非林府仆人，但是既然撞到了，那也没有办法。何况这些人当中不少还是青楼妓女，妥妥的贱籍下九流。她们就算跑到官府去伸冤，大概率官府也是不会搭理的。 所以这些人也没有反抗，乖乖地服从了林府家将的安排。 而等到吴老爷子将所有人都索拿了之后，他才吩咐人给傲霜院报告。 “将这些男女分开，然后分别送到后街秋官院东西院子里看守好了！”吴老爷子说道。 秋官院算是林府设在后街的一个用来临时关押人的地方。 第61章 清理 林雅菡在傲霜院接到了后街家将传来的消息。 这次不仅是整个马家的人都被抓了，林家的家生子也起码有三分之二被牵连了进来。 佩兰和紫萱看着林雅菡手里的名单，眼神里都是震惊。 “姑娘，难道这些人都要发卖了？”紫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对于大家族来说，这种背主的奴仆肯定是不能留了。可如果林家一下子发卖这么多人，且别提外面的流言蜚语了，府里估计一时半会也凑不齐这么多接替的人手。虽然林家已经委托安西府的几个大牙行从外面买人进来，可这些人哪怕是送到林府还得有半个多月呢。 林雅菡也是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内心也是纠结无比。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说“法不责众”了，因为真要是按规矩处理这么多人的话，自己的利益也会损失很大。 思考了一番之后，林雅菡想起了自己穿越前曾经学到过的一个知识，那就是“抓大放小”。 “全部发卖自然是不行的。”林雅菡说道，“这次就只诛首恶，胁从不问。除了领头的几个需要被惩处外，其余人就暂时记下吧。” 紫萱和佩兰听到林雅菡这么说，也长舒了一口气。她们还真的怕林雅菡年轻气盛，如果非要追究所有人的罪责，那最后真的是难以收场。虽说主家对自己奴仆有处置权，但是官府也要考虑到老百姓的观感。真让权贵随便滥杀自家奴仆，官府也是会找上门的。 “嬷嬷，你是怕我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杀了么？”林雅菡开玩笑地说道，“我没那么莽撞。毕竟前几年金陵府也曾有人滥杀自家奴仆，最后不是被官府判了流放三千里么？” 大圣朝的刑罚分为笞刑、杖刑、徒刑、流刑和死刑五个等级。流刑之所以能成为死刑之下第二严重的惩罚就是因为现在的交通和医学水平都很差，流放几乎意味着九死一生。 就算侥幸活到被流放的目的地，受刑之人也依然要在那做苦力并被监禁。除非是遇上大赦、特赦，否则这辈子就基本回不来了。这对讲究落叶归根的古人来说可是非常残酷的。 因为林雅菡在前世对大圣朝的刑罚有所了解，所以今生她才会克制自己的怒火。毕竟自己头上的这个“县主”可是皇帝恩赏的，这也意味着皇帝随时可以拿走。若是因为自己对奴仆大开杀戒而触怒皇帝，那太划不来了。 紫萱听到林雅菡如此说，也越发放下心了。“既然姑娘看的明白，那倒是老奴唐突了。” “嬷嬷，你见识多，以后还要劳烦你多多提醒我呢。”林雅菡撒娇地说道。 有了在这个位面多活一世的经验，林雅菡已经明白紫萱这种经年生活的“土着”对自己这样的穿越者有多大的帮助。 看林雅菡的话不似作伪，紫萱也颇为高兴地说道：“只要姑娘不嫌老奴啰嗦就行了。” 奶嬷嬷、教引姑姑和自己的小主子那真的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甚至她们下半辈子的幸福都和小主子绑定在一起了。 若是林雅菡只是表面对紫萱、佩兰客气，那她们两人荣养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因为她们前半辈子的精力都放到了林雅菡身上，所以她们的“家人缘”那是非常单薄。如果林雅菡不给她们养老，那她们真的到老会被人欺负死去。 “姑姑，麻烦你去请李嬷嬷到马家去清算下。”林雅菡闲话完之后肯定要做正事了，“我倒要看看马家从我们林府盘剥了多少财产！” 林雅菡知道马家肯定在担任林府管家的时候中饱私囊，不过她也相信马家肯定也自己攒下了许多财富。可惜在这个封建时代，奴仆连自己性命都是主家的，那自然他们的财产也是主家的。 在前世，林雅菡可是知道马家后来在西北过得非常不错，甚至马贵的儿子还担任了县令，算是完成了从奴仆到士家的转变。 佩兰微微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正房，而紫萱则是让青黛给林雅菡倒了一杯茶过来。 “姑娘且润润嘴。”紫萱将茶盏递给林雅菡，“若是姑娘疲了，不妨去榻上歪歪？” 林雅菡抿了一口茶，摇摇头道：“不看到李嬷嬷那边查来的账本，我心放不下。” 林雅菡除了想知道马家到底贪污了多少财富外，还想知道马家到底有没有和其他家族勾连到一起。虽然林雅菡在前世知道牛家通过西府算是勾搭上了二皇子，可她不信马家背后就没有撑腰的。 否则马贵的儿子哪里有那么容易出仕为官？大圣朝可是有“出身贱籍者，三代不得出仕”的规定。虽然这条规定的确可以通过修改户籍来绕过，可要动户籍黄册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姑娘不妨叫几个丫头上来抹骨牌好好？”紫萱问道。 如今住在深宅的闺女妇人并无太多娱乐手段，而摸骨牌算得上是门槛低又参与度高的游戏了。骨牌的玩法颇多，赌场里多是玩“推牌九”或“打天九”，而后宅的女子则是玩的一种类似后世麻将的玩法。 紫萱见林雅菡意动便吩咐丫鬟们将骨牌和牌桌拿了上来，然后还拿了四匣子铜钱。 青黛和白苏作为林雅菡的大丫鬟自然是要陪着玩的，但紫萱却没有上桌。 “老奴还是帮姑娘守着门好了。”紫萱笑着说道，“再说老奴精力可没有你们好，若是打着打着就倦了可如何是好？老奴这点钱可经不起输。” “瞧嬷嬷说的。”性格比较活泼的白苏打趣道，“哪次在姑娘这里抹骨牌不是姑娘出的铜钱？” 林雅菡知道紫萱的意图，于是笑着说道：“那不如叫个二等丫鬟上来吧。” 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的丫鬟通常分为一、二、三等。一等丫鬟一般就是贴身伺候姑娘，同时替姑娘管人、管钱，但并没有实际的工作需要做。而二等丫鬟、三等丫鬟都有具体的活计要做，只不过二等丫鬟的活计相对轻松和比较细致一些。 “那不如叫迟蓝上来？”青黛问道。 林雅菡这边的二等丫鬟都是以名贵牡丹花名为名。比如姚黄负责传话、魏紫负责梳头、赵粉负责针线，而欧碧负责茶水。 “迟蓝？”林雅菡有些不解，“这是何时提拔上来的？” 青黛回答道：“迟蓝是林荣家的闺女。如今岁数到了便求到咱们院里，说是希望给他家闺女寻个活计。” 家生子的子女自然还是家生子，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府里寻活计做。而府里的活计无非是外放去庄子或进院子两大类，去庄子素来被家生子视为最差的去处，所以大家都是想尽办法进院子。而如果能进院子，那自然是各个主子身边的位置是最好的。 林荣自然也不例外，他也希望自己闺女能够有个好去处。佩兰那边听了林荣的请求后便将他闺女安排到了傲霜院，因为又知道自己姑娘现在还蛮看重林荣和林华两兄弟的，所以佩兰就给林荣闺女安排了个二等丫鬟的位置并按照傲霜院的习惯起名为“迟蓝”。 “原来是这般。”林雅菡点点头。“既然你们说她是个好人，那就让我也瞧瞧。” 迟蓝因为是二等丫鬟里最后一个被提拔的，所以被安排了统管卫生这个相对比较繁重的工作。而且因为要时常督促三等丫鬟、仆妇和婆子们搞卫生，因此身上不仅容易脏还会有异味，这样自然不容易接近林雅菡。 这日迟蓝检查完晚间卫生之后就吩咐人提水给她洗澡，毕竟一身脏兮兮的非常不舒服。尽管迟蓝在二等丫鬟里算是被欺负的那个，可对于三等丫鬟等更下级的仆人来说却又是高高在上。所以迟蓝吩咐要水洗澡后，立刻有两个健壮的仆妇抬着热水送了过来。 迟蓝洗完澡正在用棉帕子裹着头发放在炭盘上烤着。若是睡觉前这头发还不干，迟蓝都怕自己以后会不会得头风。 “迟蓝姐姐，正房里的姚黄姐姐让你赶紧到正房去，姑娘找你。”有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然后口齿清楚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迟蓝立刻起身，她先是将身上这套居家的衣服换掉，然后匆匆地梳着头。 小丫鬟非常有眼色，立刻凑过来帮忙。 有了帮忙，迟蓝很快就梳了一个简单但好歹可以见人的头发。 “呐，这个给你戴吧！”迟蓝笑着将一枚嵌着玛瑙的银戒指递给小丫鬟。“你明天午饭后来找我，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姐姐给我这个戒指就给够了。”小丫鬟忙说道。 “知进退，难得！”迟蓝表情严肃了许多，“不过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明天记得来寻我。” 迟蓝说完就匆匆地朝正房走去。 “姑娘。”迟蓝到了正房后，对着林雅菡行了一个礼。 林雅菡打量了迟蓝几眼，只见这丫头姿容清秀，倒是有几分蓝牡丹的特色，就是不晓得性子是不是也素洁淡雅。 “过来坐吧。”林雅菡笑着说道，“不过是长夜漫漫而闲得无聊，所以叫你过来陪我们抹骨牌。” “不敢不敢，姑娘不嫌奴婢愚笨就好了。”迟蓝起身说道，然后坐到了凳子上。 抹骨牌的打法不算复杂，而且大家也纯粹是图个消遣，所以输赢都不大。但奈何迟蓝的牌运颇为不错，渐渐大家匣子里的铜钱都转移到她那里去了。 “啊，居然没钱了。”林雅菡往匣子里一摸，然后笑了起来。“罢了，罢了。这怕快四更天了吧？你们明日都还有各自的差事，都去休息吧！” 青黛和白苏笑着起了身，而迟蓝则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堆铜钱。 “喜欢呆了？”白苏瞧到了迟蓝的窘迫模样，笑着推了一把。“这铜钱你就收好吧，姑娘不介意的。” “你也是个促狭的。”青黛笑着说道，“这一桌子铜钱如何拿得走？——我记得这匣子里都是10贯钱，我就按一两银子一贯钱给你折算成银两吧？” “不用这么高。”迟蓝有些窘迫地说道。 迟蓝在外面其实已经学着管家了，她自然晓得如今银贵铜贱，所以外面一两银子其实可以至少换1500枚铜钱。若是遇上成色好的私银或官银，那换1800到2000枚铜钱也不是没有的。 “这其实是姑娘给我们下人的补贴，别傻了。”青黛解释道，“你若是有心，平日里干活的时候勤快点就行了。” 青黛说完就掏出四张10两面额的银票递给迟蓝，迟蓝也没有再推辞。 “过几日，我请院子里的姐妹们吃酒。”迟蓝笑着说道。 “行啊！”白苏也笑着说道，“那我们可就等着你的这顿酒一起乐呵乐呵了。” 几个丫鬟之间的话自然不会传到林雅菡的耳朵里，林雅菡此时已经回到东阁的书房。 “姑娘可是要看书？小心伤了眼睛。”紫萱小声提醒道。 林雅菡摇摇头，道：“我就是坐一会儿。” 林雅菡可是非常珍惜自己眼睛的，这个时代虽然也出现了水晶眼镜。可毕竟没有后世的验光手续和磨镜技术，要弄到一副合适的近视眼镜还是蛮困难的。 紫萱陪着林雅菡说了一会话后，就看到佩兰匆匆地赶了进来。 “可是李嬷嬷那边查出了什么？”林雅菡问道。 佩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然后说道：“李嬷嬷那边暂时还只将马家的银两和田庄清理了一遍，单单这就是大几万两银子了！至于那些字画珠宝并房产等物，因为还需要估价，所以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 紫萱在一旁听完后，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林雅菡不是刚刚穿越到这个位面的未来人，她已经在这个位面生活过一世了。她自然清楚那种动不动家产就几百万两白银的案例几乎是凤毛麟角，要知道哪怕是鱼米之乡的中小地主一年的纯收入也不过是几十两白银，而20两白银就够神京近郊一家五口活得非常滋润了。 而林雅菡更是知道现在大圣朝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是2000万两白银，所以百万白银那几乎是帝国最顶尖富豪的全部家产了。 第62章 审问 “走吧，我们且去看看咱们府上这两位大管家吧！”林雅菡站起身，然后冷着脸说道。 傲霜院伺候的人此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林雅菡将怒火牵连到她们身上。 在紫萱、佩兰并丫鬟、仆妇、婆子们的簇拥下，林雅菡径直从林府后门走到了位于后街深处的秋官院。 林雅菡刚刚到院门口，负责在院内看守的几位家将就已经迎出来行礼了。 对于这些人的前倨后恭，林雅菡倒是也没有多大的怨气。这些人本来就是效忠林家家主，若是按照此时的继承法，她林雅菡压根和这个位置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些人不愿意听她的命令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现在皇帝将林家家主的帽子扣在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头上，这些人自然就要来表达忠诚了。 “大小姐，马家的男子关在东厢房，女子关在西厢房，下人仆役则关在柴房里。”为首的吴老爷子躬身说道。 “那马富和马贵呢？”林雅菡问道。 “他俩分别关在两间耳房里，负责看守的也是老人。”吴老爷子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这些家将在关人审人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 “带马富到正房里见我。”林雅菡说道。 就在吴老爷子吩咐带人的时候，林雅菡则是被丫鬟婆子拥着到了秋官院的正房。 这秋官院虽然是林府用来审问人的地方，但是一些基本家具还是有的。几个粗壮的婆子分别将屏风、桌椅搬了出来，然后粗使仆妇们很快就将这些家具清理干净。丫鬟们将待会林雅菡要坐着的地方略微布置了一下，紧接着就是香炉、茶具。不到一刻钟，屏风后就变了个模样。 林雅菡刚刚落座，就听到吴老爷子带着马富赶了过来。 马富被人推搡着进了正房，然后在被蜡烛照得亮堂堂的房间里看到一扇厚重的屏风。屏风后有轻微的环佩相撞的叮当声，然后鼻子里嗅到了林雅菡素来喜爱的梅花香，他便知道屏风后面的人定然是自家的大小姐。 “奴才见过大小姐。”马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跪在地上就没有起来了。 “马大管家，原来你还知道我是林府的主子啊？”林雅菡淡淡地说道。 虽然李嬷嬷此时还没有将马家贪墨的钱财清算完毕，可林雅菡知道马家至少掏空了三分之一的林家。当然，碍于此时的礼法，马家能够接触到也就是林家的公中财产，剩下的族产、爵产及林雅菡母亲的陪嫁还是没有办法贪墨到的。 饶是如此，林雅菡也是心痛不已。因为相较于其他部分的财产，林家公中财产才是最方便流通的，算是林家最优质的财富。 “大小姐一直就是林府的主子，奴才从来没有怀疑过。”马富回答道。 “那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大管家。”林雅菡当然不会认为马富会见到自己后就主动交代。“大管家难道对自家的家产没有了解过？” 林雅菡在问题里留下了一个陷阱给马富。如果马富否认自己知道马家的家产，那林雅菡就可以质疑他连自己家都管不好又有什么本事来管林家？而如果马富承认自己知道自家的家产，那林雅菡则可以追问马富为何不向林家交代，进而责问马富对林家并不忠诚。 “瞧小姐说的。”马富轻笑道，“奴才身为林府的大管家，又岂能对自家家产毫不知情呢？只不过奴才家里的一分一毫都是主子赏赐，并未有任何来历不明的银子。” “是么？”林雅菡讥笑道，“那大管家还真的是持家有方呢！如今还没盘算大管家的字画、珠宝及房产等物，单单是大管家家里的现银就有好几万两，这可犯了忌讳！” 大圣朝是有法律禁止平民在家藏银的。一般无官无爵且无身份的普通老百姓最多允许持有银两10两，超出的部分就必须存入官府指定的钱庄，否则衙门是有权罚款的。当然，铜钱不在这个限制里。 “那不过是有人寄存在奴才家的银子罢了。”马富解释道，“那人打算在安西府采购宝石送至中原，故而本钱略微大了一点。只要小姐让奴才去找那人，奴才定可以给小姐一个解释。” 林雅菡听到马富的狡辩后，心中也不由得佩服这个林府大管家的急智。诚然大圣朝有限制普通老百姓持有现银的法律，但是同样也有例外条款。 比如大宗交易如果需要使用现银交易的话，官府是可以听取了合理解释后不予惩罚的。马富钻的就是这个空子，真要让他出去，林雅菡当然相信他可以找来一个大商人为他背书。毕竟林府大管家的招牌还是很响亮的，而且马富身后的人也肯定会趁机插手。 “大管家的这位朋友还真是相信大管家呢。”林雅菡说道，“连一张凭据都没有留下给大管家。” “那是奴才这些年攒下的口碑。”马富大言不惭地说道。 林雅菡也知道要用现银来突破马富的心防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且这个问题也不过是林雅菡抛出来的鱼饵罢了。 “那大管家这些年可是攒了不少庄子呢。”林雅菡笑着问道。 “安西府及周边的田地并不值钱，奴才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马富说道。 安西府及雍州地处大圣朝西北，西边是西戎，北边是北狄，早些年那真的是连年混战。近些年虽然没有战事，可疏于管理的田地是会退化的。何况这个时代又没有农机和农药，想要在贫瘠且干旱的西北种地糊口那是非常困难的。因此雍州这边的田地除了少数之外，大部分的价格还真的是相当便宜。 “大管家这些田地可是来路清白？”林雅菡正色问道。 听到林雅菡的这个问题，马富暗暗在心底嘲笑林雅菡的见识浅薄。既然自己以后还打算那排后人出仕，那肯定要将这些手脚弄得清清白白才行。 “请大小姐放心，奴才的所有交易都是有当地耆老见证并通过官府签下红契的。”马富回答道。 “原来如此啊。”林雅菡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 从程序上来说，马富的交易的确是毫无瑕疵的。有耆老作证就表明没有强买强卖，而有官府红契就表示这笔交易的合法性已经得到了官府的承认。 林雅菡将一份地契交到紫萱手里，然后示意紫萱给马富看了一眼。 “大管家，这个庄子可是你家的？”林雅菡问道。 马富看了一眼，虽然不解林雅菡的问题，但还是点头承认了下来。 “佩兰姑姑，你将咱们府上的这份存档拿给大管家瞧瞧。”林雅菡又说道。 佩兰拿着厚厚的一份有些发黄的册子走了出来，然后将其中几行字指给马富看。 马富看完之后，顿时冷汗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不住地磕头道：“小姐饶了奴才这一遭吧！” “大管家，若是你前面就如实坦白的话，我倒是会念在你伺候过老爷太太一场而对你从轻发落。可现在……”林雅菡语气冰冷地说道，“大管家不妨好好再想想，你和你弟弟到底吞了我林府多少庄子！” 大圣律虽然规定家生子等奴籍人员是没有财产自主权的，但官府也不禁止奴籍人员购置田庄房产，前提是来源合法。而现在林雅菡给马富展示的就是马家的其中一块田地是属于林家的。而林家并没有记录显示这块田地被卖了，所以马富是从何处得到的田地就非常有问题了。 就算马富能解释这块田地是从他人手里购买的，可他却无法继续解释自己为何在明知主家没有出卖这块田地的同时买下这块土地。可以说，马富现在已经彻底陷入到“窃取主家财产”的罪名里了。哪怕马富能有机会上衙门受审，那也绝对是绞监候。 大圣朝执行死刑方法只有绞刑和斩刑两种，除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外，其他死刑都会“监候”。即这份死刑裁决需要等刑部复核并经大理寺勾决后，才会在秋季统一执行。这也算是一种死刑复核制度，尽最大可能避免伤及无辜。可马富不觉得这份死刑裁决会被刑部或大理寺否决，自己绝对躲不过秋季的那一捆麻绳。 “将他带下去好好看起来吧！”林雅菡吩咐道，“然后将马贵给我带上来。” 吴老爷子在一旁可是全程听了林雅菡和马富的对话，他不得不对屏风后这个刚刚碧玉之年的少女刮目相看。找证据本来就很难了，而要找到那个可以一锤定音的关键证据就更难了。结果林雅菡不仅找到了，而且还步步为营将马富引入到自己布置的陷阱里。 “还真不愧是老爷的种。”吴老爷子从正房出来后，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林雅菡自然没有听到吴老爷子的话，她在青黛的伺候下喝了一盏茶。 等青黛和白苏将林雅菡整理好之后，吴老爷子又带着马贵走了进来。 相较于马富的“老实”，马贵简直就是将“坏人”两个字刻在了脸上。 林雅菡也不会和马贵绕圈子，而是径直抛出好几份证据来。这些证据是林雅菡早就吩咐人暗中调查来的，虽然不是很多，但其中涉及的重案可不少。相较于马富只贪图钱财和权势不同，马贵则完全是坏出水了。马贵这人好美色，而且荤素不忌。不管是黄花闺女还是人妻少妇，只要被他瞧上了就一定要得到手。 为了抢夺这些女孩子，马贵手里逼出的人命可不是一条两条，甚至全家家破人亡的案件都不是一双手可以数完的。林雅菡看到这些案子的时候，直接是气得在书房里砸了一个素瓷梅花瓶。 “马贵，这些事你认不认？”林雅菡问道，“若是你觉得冤枉了，我这就替你去府尊大人那里鸣冤，如何？” 马贵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并不蠢。他看到一些许多年前的案子都被翻了出来就知道林雅菡这边应该是有能人相助，而自己怕是已经被这个人盯死了。 “奴才既然做过，那就不会否认。”马贵说道，“只是小姐想没想过林府的脸面？” 封建时代的奴才是主家的私有财产，这也就意味着奴才的所作所为也会被算在主家头上。比如马贵搞出这么多人命，哪怕林雅菡此前是真的不知情，但该有的惩罚也是躲不过的。 而且安西府闹出这么多人命官司，那知府是肯定要禀报朝廷的。那可想而知，御史一定要弹劾林府，最后皇帝也必须下旨申斥并罚银罚俸，甚至还有可能降爵乃至褫夺爵位。 对于马贵想要攀咬林府的举动，林雅菡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素来奉林府为主的吴老爷子却已经是愤怒无比，恨不得抽出刀立刻砍了这个连累林府的家伙。 “二管家倒是好算计，只是若是我已经出首将二管家告发了呢？”林雅菡笑着反问道。 奴才作恶，主家有责的确是大圣律的规定，可同时大圣律也认可主家在官府还不知情的时候出首告发。若是主家告发有功的话，那相应的牵连惩罚也会小许多。 林雅菡没有让马贵开口，而是继续说道：“二管家，你觉得如果没有府尊大人的帮忙，我能查到你这么多罪证？毕竟那个时候，府里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话，甚至后街那边还在等着瞧我的好戏呢。” 林雅菡的讥讽自然被吴老爷子听到了耳里，他当然也晓得圣旨下来之前，他们这些家将的确对林雅菡是不闻不问，甚至还有人隐隐约约是等着林雅菡出丑的。 林雅菡没有在意吴老爷子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对马贵说道：“我若是你的话，他日上堂的时候不妨主动招认。若是非要抵赖、攀诬的话，我就担心二管家这娇生惯养的身子骨经不起衙役们的那一顿板子！” 说完这句话后，林雅菡对吴老爷子说道：“把他带下去吧！” 第63章 处理 接连和马富、马贵问完话后，林雅菡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傲霜院。 虽然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分，但林雅菡还是决定睡上一会。 临睡前，林雅菡将系统唤出来签到，然后就看到系统今天给自己的奖励是“暖房种植技术（古代自适应版）”。 “这是打算要培养我走建设流路线么？”林雅菡虽然吐槽了一句，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奖励对自己来说真的算是一个“大奖”了。 就林雅菡在前生对大圣朝的了解，大圣朝及周边国家基本处于农业社会，虽然有少量手工业基础但整个社会和民众还是靠农业为生。当然，在南方少数地区有少量的工业萌芽，但是基本不成气候就是了。 由于实在是感到太疲倦了，林雅菡只是选择了吸收这个技术却没来得及细看便睡着了。 这一觉林雅菡睡到下午才醒来，然后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换衣。 用完饭后，林雅菡便在书房里假装看书，实则是检查系统奖励的暖房种植技术。 不得不说系统的奖励要是认真起来还是非常厉害的。比如这份技术不仅按照大圣朝的地区气候不同给了不同的种植作物推荐，同时还因地制宜给出了暖房建设技术。比如就安西府来说，系统就推荐温泉供热并以土砖保暖的方法建设暖房。 林雅菡大致看完了适合自己当下可以用的技术后，决定等处理完马家的事情后就去林家位于丹阴县的田庄看看。 就在林雅菡正在思考何时前往丹阴县的时候，姚黄走进来说道：“姑娘，后街的吴老爷子说那些个前往马家赴宴的人都调查清楚了，现在过来送卷宗的人正在院门外候着呢。” “这么快？”林雅菡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也想明白了，毕竟吴老爷子这帮人都是在沙场询问敌人的，那手段岂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何况这些前去赴宴的家生子大多数也不是真的想投靠马家，故而被人一问，那还不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 “既然如此，你让那人到客堂等我。”林雅菡吩咐姚黄道。 姚黄屈了屈膝，然后就走了出去。 林雅菡则是带着紫萱和佩兰并两个大丫鬟穿过走廊，从另一扇门走进了客堂，然后端坐在屏风后面。 不多时，姚黄便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大小姐。”少年郎径直跪了下来并行礼道，然后将手上的厚厚卷宗举过头顶，“奴才奉爷爷的差遣将问话的卷宗呈于小姐。” 佩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接过卷宗后又回到屏风后。 林雅菡将卷宗放到手边的茶案上，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刚刚唤老吴为‘爷爷’，莫非你们是亲戚关系？” “奴才名叫吴镇川，吴讳柱乃是奴才爷爷。”吴镇川说道。 “原来如此。”林雅菡点点头，“你现在做什么差事？可念书或习武了？” “奴才现在跟着爷爷做点杂事。”吴镇川回答道，“念过几年书，不过是认得自己名字罢了。因为念书不成，所以奴才被奴才父亲教导着学了武。” “这倒是可惜了。”林雅菡叹息道，“如今我林家暂时无人在军中，否则倒是有你一番历练。” 如果吴镇川不是林家的家将后代，林雅菡倒是可以推荐他入伍。林家虽然没有人在军中了，但是西北军中还是有不少林家的门生故旧。可吴镇川是林家的家将后代，那就是默认的林家亲军。这样的人只会对林家忠诚，推荐给其他将领反倒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林雅菡的话让吴镇川也有些黯然，毕竟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最后都想“货于帝王家”。现在由于林家暂时没有男性家主，所以吴镇川这一辈乃至下一辈都很难进入军中，因此算是被彻底耽误了。 “你也莫难过。”林雅菡或许是察觉到吴震川的消沉，出言安慰道，“你们一家子跟了我们林家好几辈子，我也不会让你没了前程。” “那奴才就先谢谢大小姐了。”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吴震川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林雅菡在屏风后点点头，然后吩咐道：“你且回去吧。嬷嬷，给他一个上等茶封。” 茶封里包的是银锞子，分1两、2两和5两三等，而上等茶封里自然是5两的银锞子。 吴震川接过茶封，在手里立刻就感觉到了份量。林府一等大丫鬟的月钱不过2两银子，而5两银子通常要到奶嬷嬷、教引姑姑及管事这个级别了。而吴震川名义上虽然是帮吴老爷子做事，但他并没有在林府当差，所以是没有什么收入的。这下一次就收入了5两银子，他自然是喜上眉梢。 吴震川谢过林雅菡的赏赐后就离开了傲霜院。 林雅菡则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紫萱说道：“嬷嬷，你暗地里打探下，看看这个吴震川的人品和能力如何？顺带您也查查后街年轻一辈中有没有特别出色的人？如今府里缺了不少人手，换上一些新人也好。” 紫萱点点头。她当然明白这是自家姑娘要在府里安插人手了。自家姑娘已经接手林府多日了，若不换上自己的人手又岂能彻底施展开？何况这次马家的事情也让紫萱对林府内部仆人的忠诚度产生了怀疑，生怕有人害了自家姑娘去。 林雅菡没有察觉到紫萱的心理活动，而是查看吴老爷子那边送来的卷宗。 昨晚前去马家赴宴的家生子几乎占到了林府家生子的三分之二，而其中大半又都是在林府当差的。虽然这些人去赴宴基本是迫于马家的淫威，但也有一些人的确已经和马家勾结在一起。马家和他们的附随基本已经控制了林府的厨房、门房和账房，只不过由于库房那边是李嬷嬷的地盘而暂时没有被渗透罢了。 林雅菡在前世可是有管家经验的，自然知道大户人家最关键的位置莫过于厨房、库房、账房和门房这四个地方。 库房里存放的是大户人家的全部财产，可以说是一个大家族的根子所在。 账房则是管理者这个大家族的所有资金来源，若是账房出问题那几乎就是伤及元气的损害。 厨房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可若是有人在厨房动点手脚的话，那真的是人命官司。 至于门房，这里不仅关系到大宅门内外的消息传递，同时还关系到大宅门内的安全。 正因为林雅菡知道这些地方的重要性，所以看到马家的渗透程度才让她有些后怕。若是再让马家发展几年，只怕是自己这个养在深闺的大姑娘就要被他们彻底架空了。甚至若是马家的胆子再大点，那将自己害了也不是不可以。地球位面的东汉末年，宦官们都能决定皇帝的生死了，所以林雅菡真的不敢赌马家的人性。 紫萱和佩兰看到林雅菡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紫萱问道：“姑娘，可是事情有什么不妥？” 林雅菡叹了口气，将其中几页卷宗挑了出来递给紫萱和佩兰。“你们且看看，没想到我林府居然被马家控制到这个程度。” 紫萱和佩兰看完那几个人名后，也露出惊惧的表情。 佩兰将其他丫鬟和婆子都带了出去，而紫萱则是压低嗓门问道：“姑娘，上次的药可是他们？” “不是他们。”林雅菡知道马家是最有能力给自己下药的，可是马家还真的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林雅菡向紫萱解释道：“如果是短期内出事的话，那按照规矩，朝廷是要将林府和爵位都收回的，然后剩下的财物也是要被林氏宗族给瓜分的。到那个时候，马家可是什么都捞不到，而且他们自己都要被这些人分走。这种赔本的生意，没有人会做的。” 林雅菡从前世的经验里知道给自己下药的人可是牛平安，而幕后黑手自然是自己的二叔与二婶，以及他们背后的二皇子李瑱。 “那姑娘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人？”紫萱询问道。 “让吴老爷子那边再仔细查查。若是有牵连到人命的，一律送官府处理；若是没有，则全部发卖掉。”林雅菡说道，“记得吩咐牙行那边，不许一家子一起卖，要分开卖。都给我卖得远远的！尤其是这几个为首的，全给我卖到矿上去！” 听到林雅菡这般吩咐，紫萱心底也暗暗打了个哆嗦。 一般发卖出去的奴仆或许还有机会遇到好人家，但像是林雅菡这般发卖的那基本都是奔着要这些人生不如死而去的。将一家子分开卖就意味着这家子人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团聚了。至于卖得远远的，那和流放就差不多了；而卖到矿上，那更是如坠地狱了。 虽然林雅菡的手段有些酷烈，可紫萱也没有反对。现在林府就是有太多小人作祟，不严刑重典怕是镇不住这些宵小。 隔了几日，林雅菡又接连从系统里抽出了金银和珠宝等奖励，但技能奖励却一个都没有。 林雅菡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霉运附体”了，而这个时候她等到了吴老爷子那边对马富及马贵的最后调查。 吴老爷子的调查内容还包括李嬷嬷那边清算出来的财产，这马富和马贵虽然没怎么购买田庄，但是在安西府乃至神京、金陵、淮扬、余杭等地却购置了不少房产店铺。 李嬷嬷那边估算了下，这居然有近百万两的价值。这样的巨富哪怕放在神京和金陵这两个地方也绝对是大富翁了，而林雅菡知道后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虽然这些财富是马家两三代人的积累，同时还有房产升值的因素，但是能攒下这么一大笔财富，林雅菡也只能感叹马富和马贵的搂钱能力了。 “既然都调查清楚了，那今日就干脆一并子都处理了吧！”林雅菡说道，她也懒得继续磨叽下去了。 林雅菡吩咐完之后，马富、马贵并两人的母亲胡妈妈都被逮到了嘉禧堂的西厢房。 三人走进房间后，看到那厚厚的屏风就知道林雅菡已经到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长话短说吧！”林雅菡没有和这三人虚情假意什么，径直开始说道。 马家的全部家产都被充公，而家人则分别被发卖出去。至于马富和马贵这两个罪魁祸首则被送到安西府，估计逃不过死刑，就看是绞刑还是斩刑了。 “至于胡妈妈你，”林雅菡最后说道，“念在您是我父亲的奶娘的份上，就送到后院的静心庵吧。” 和其他大家族一样，林家在林府的西北角落也有个几乎完全封闭的院子。院子里有个静心庵，平素有几个粗壮婆子负责管理。林府如果有女眷犯了大错并无法“暴毙”的话，那就会被送到这里常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大小姐倒是好手段啊！”胡妈妈冷笑一声道，“让老奴去静心庵是想让我孙子孙女投鼠忌器罢？” 林雅菡听完胡妈妈的嘲讽则是淡淡地说道：“胡妈妈也太高看了自己吧？您觉得您那孙儿当中还有人能替你马家报仇不成？我将你的孙儿卖得远远的也是希望能留他们一命。若是在本地发卖，他们还能活几天？胡妈妈，自作孽，不可活啊！” 胡妈妈一愣，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委顿了下去。 “姑娘，老奴求求你，好歹给我马家六条根吧？”胡妈妈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乞求道。 “胡妈妈，你觉得有可能么？”林雅菡反问道，“我怎么可能留下后患呢？我不直接杀他们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听到林雅菡如此说，胡妈妈没有继续磕头，而是回过身开始对马富和马贵又打又踢起来。 “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父亲么？我看你们下去之后怎么给他交代！”胡妈妈边哭边骂道。 “将他们带下去吧！好好看起来。”林雅菡不想看这母子仨的表演，就吩咐吴老爷子将他们都带回秋官院。 第64章 移送 吴老爷子将胡妈妈连同马富、马贵都带走后，林雅菡也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回到傲霜院的正房休息。 林雅菡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了脸，顺带还将见人的大衣服给换了下来。 紫萱端着一杯茶递给换上居家服正歪在榻上休息的林雅菡手里，然后问道：“姑娘，马家这三个人到底如何处理？” 《红楼梦》里贾府自诩他们那样的人家只有买人而没有卖人的，这除了是炫耀贾府的财力之外，更大的原因是这样的家生子多多少少知道不少主家的把柄。就算主家真的清清白白，这些家生子在外面稍微说点闲话出去，主家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 因此大户人家对待犯错家生子的处理方法就是打发到偏僻的田庄控制起来，要么就是想办法让他们暴毙，总之是不能活着让他们离开。 “胡妈妈还是让她去静心庵礼佛吧。”林雅菡还真狠不下心对一个六十多的老人动杀心，“至于马富和马贵两个人，挑了手筋、喂了哑药就送到知府大人那边吧！” 紫萱一愣，她没想到林雅菡对马富、马贵居然能下如此狠手。大户人家的慈善那都是伪装出来的，背后的阴私可不要说太少。 这种废了手脚和嗓子的做法虽然比较狠，但还不算毒辣。紫萱作为林府的老人，自然晓得林府还有更多手段可以用。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家姑娘居然知道这些事，不是太太临死前都没有教导过么？ “嬷嬷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林雅菡自然是瞧出了紫萱的疑惑，于是干脆问了出来。 紫萱没有否认，只是沉默。 “太太虽然没有教过我这些事，但是这些事哪里瞒得过人？”林雅菡轻笑着说道，“我若是连这点事都打听不出来，又哪里能知道有人会在我喝的汤药里下毒？” 林雅菡真正知道大户人家的这些事还是她前生嫁人之后开始当家才知道，至于自己汤药被下毒也是前生猜出来的。 紫萱听了林雅菡的这个解释倒也是想开了。作为林府现在唯一的主子，林府的下人们自然是不敢瞒着林雅菡的。甚至在林雅菡有问题的时候，这些人都会想尽办法来帮她。因此林雅菡打听到林府以往怎么处理那些罪大恶极的下人手段时，肯定有人愿意告诉她的。 想通了这件事后，紫萱却还是说了句，“姑娘，这件事有伤天和，可能会损了您的阴鹜。” “嬷嬷，阴私报应什么的，我是不信的！”林雅菡冷冷地说道。“况且马富、马贵的所作所为还不够缺德么？如果真有轮回什么的，那也该是先找他们才对。” 紫萱也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何突然脸色变得阴冷起来。不过当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佩兰却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晓得了。”紫萱低声说道。 待紫萱和佩兰出了正房后，佩兰拉着紫萱走到傲霜院正房耳房后的角落里，压低嗓门问道：“你又何必在这件事上招惹姑娘？” “可这件事若传传出去，怕是会说姑娘心狠手辣。”紫萱说道，“以后姑娘要相看人家的话，难免有人说闲话。” “你那天难道没听宣旨么？姑娘以后的婚事可是由皇帝皇后来做主，谁敢违抗皇家的指婚？”佩兰问道，“况且姑娘身上还有林府的爵位，哪怕是招人入赘也是有一大堆人愿意的。” “可若是招赘的话，哪里还有什么好男子？”紫萱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佩兰却是嗤笑一声，反问道：“哪怕是招个废物上门又怕什么？姑娘难不成还要靠这个男人吃饭？说句难听的，姑娘不过是要个男人帮她生下孩子罢了。等有了孩子，这男的哪怕立时暴毙里都没关系！” 紫萱没有想到佩兰居然会如此说，可她想了想之后也觉得佩兰似乎没有说错什么。 看到紫萱露出了然的表情，佩兰这才笑着说道：“嬷嬷，想明白了吧？咱们姑娘早就不是一般女儿家了！” “是了。”紫萱也笑了起来，“倒是我想差了。” 林府这边处理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胡妈妈几乎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位于林府西北角的静心庵里。 虽然静心庵位于林府的西北角，但是距离院墙却还是有一段距离。而且静心庵本来就有两人多高的院墙，哪怕是练武之人在没有器械的帮助下也是很难徒手翻越的。 静心庵里有佛堂也有斋堂等基本设施，只不过在这里伺候的人除了会稍微打扫佛堂之外，其余地方早就是破败不堪了。毕竟在这里伺候的人也晓得被打发到这里的人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何况这次送来的还是给下人。 “胡妈妈是吧？那间屋子就是你住的地方。以后卯正起床入佛堂拜佛，亥正方可回房休息。一日两餐，分别在巳时三刻和酉时一刻。”负责看守静心庵的婆子冷冷地说道。“若是不敬佛祖的话，笞十下；擅离佛堂，笞三十；硬闯院门，杖二十。胡妈妈，你也曾经做过管事妈妈，别让老奴为难。” 婆子说完后，两粗壮仆妇将胡妈妈拖进了院子，然后院门就下闩落锁。 而在胡妈妈被送到静心庵的同时，两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男子被一辆遮得密不透风的牛车送到了安西府知府衙门。 为首的仆厮将一封林府的拜帖递给门子，然后一个装着2两银锞子的荷包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门子衣兜里。 门子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几位哥哥暂且在这里等候一会，我这就同我家老爷说去。” 此时安西府知府曹季礼正在外书房翻阅安西府的历年案卷，想看看是否有什么陈年旧案可以处理的。 门子走进来，将林府的拜帖递给了一旁伺候的书童。书童接了过来就递给了曹季礼。 曹季礼打开拜帖看了一眼，对门子说道：“人已经送到了？” 门子点头道：“他们将人捆在牛车上，倒是没让外面的人瞧见。” 曹季礼并不觉得奇怪，很少有大户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家生子交给官府处理。即便偶有这样的案例，主家也是要遮遮掩掩的。 “你让人将两个人犯送到牢里好好看守，然后将林府送来的案卷都带到书房吧。顺带告诉他们小姐，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门子行了个礼就走出了书房。 而曹季礼看着门子走远后，对正在一侧书案上翻看书籍的吴铎说道：“她还真的将人送给我处理了。” “林家小姐自然是看重少爷的公心。”吴铎笑着说道。 曹季礼则是摇摇头，也笑着说道：“你快莫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过是想借本官的手来除掉他们府上的奸人罢了。” “但这马富、马贵在安西府为害多年，若没有林府的大义，只怕是少爷也不好处理。”吴铎说道。 曹季礼听到这里，点头道：“要不是为了那几户人家鸣冤，我也不屑掺和她家里的破事。” “少爷，若是您想在这里立足并干出一番事业，那林小姐倒是很好的盟友。”吴铎提醒道，“论爵位，林府乃是我们安西府的第一等人家；论地位，林府在西北军中还是颇有势力的。” “最重要的是，安西府府城至少一半的房产都是他们林家的。”曹季礼皱眉道，“周边林府的田庄也占了三分之一多的土地了。若是再算上身上爵位的食邑，他们林家下面的佃农、雇农若是出点麻烦，我这给知府的位置都要不牢了。” 吴铎当然晓得林府现在的田地和人口让曹季礼忌惮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吴铎对林雅菡的观感还颇为不错。 吴铎想了想，说道：“西北本来就是苦寒之地。若不是安西府位于西北出关的要道上，再加上天下承平多年，安西府也难以有这样的规模。西北的百姓也并非完全依靠土地为生，所以倒也不怕这些个大户人家逼迫百姓。” 曹季礼点点头，随后叹息道：“西北土地贫瘠又缺乏灌溉，哪怕是官府掏钱去兴修水利并劝垦开荒，这效果还是太差了。如今圣上又极为看重农耕，安西府自然也不能例外。” 吴铎当然晓得当今皇上看重西北农耕是为何，自然还是想着实现军粮自给，然后好讨伐西戎和北狄。尽管西北也曾经推行过军屯军垦，可效果却一年不如一年。 西北军中不少将门都变着花将军垦军屯的土地变到自己名下，甚至干脆逼着下辖的士兵去帮自家种地开荒。结果自然是西北军战力不足，否则今年这次西征也不会惨败，甚至还损失掉西北军唯一的精锐——林家铁骑。 曹季礼看到吴铎沉默，也知道安西府的农业发展的确是个大难题，连自己的首席谋士都想不出办法来。 “罢了。”曹季礼有些无奈地说道，“无非是开春前的劝耕会上，我再费点心思吧。” 曹季礼也不再想这件事，而是去到牢里查看马富和马贵两人。 结果曹季礼看了两人后，被气笑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啊！” 吴铎查看了一番也发现马富和马贵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而且这利落的手法一看就来自军中，因此这件事肯定是林府做的。而且两人的嗓子还被药哑了，甚至为绝后患还将两人的舌头都给割了。 这手段虽然残忍了点，可放到现时的大圣律中却完全不算什么事情。马富马贵是林家的家生子，他们连性命都是林家的，所以林家这样对待他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少爷，横竖林府都将卷宗送了过来。何况我们手里也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他们能不能开口并没有什么异议。”吴铎说道，“按照他们犯下的罪责，斩刑都是轻的。” 曹季礼也很快平复了心情。他自己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子弟，自然晓得林府的这些做法压根不算什么。最起码林府还知道将他们送给自己来按照国法处理，要是神京那些权贵直接报一个时疫暴毙就破席子一卷便扔到乱葬岗去喂狗了。 “若是查核无误的话，那就尽快报上去吧。”曹季礼说道，“这些人渣就不留着过年了。” 虽然大圣朝惯例执行死刑是在每年秋季，免得有干天和。但遇到罪大恶极的人，那也可以刑部、大理寺的复核下来之后就立即执行的。很显然，马富和马贵是符合这个标准的。 林雅菡知道曹季礼那边已经收押马富和马贵后就没有再过问了，她现在让账房那边将林府的田庄全部送过来供自己查阅。给的理由也是现成的，既然马家有胆子吞没林府的田地，谁知道林府还有没有其他硕鼠。 府里其他下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觉得皮子一紧，虽然有问题的那批下人现在还关在秋官院里，可谁知道自家小姐会不会借机会牵连其他人？ 林府的下人在经历马家的事情后对林雅菡的恭敬是真诚了许多，因为大家都晓得林雅菡别看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但心狠手辣起来那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林雅菡没有在意下人对自己的畏惧，让下人对自己畏威怀德也是上位者的一种手段。 林雅菡现在关心的反倒是林府的田庄及构成。前文提到过，林府的田地主要由爵产、族产和家产三部分构成。 爵产那是皇帝赏赐，林家只有收益权和管理权，真正的所有权还是皇帝。族产和爵产差不多，林家只有管理和收取分配收益的权力，所有权理论上是归于整个丹阴林氏的。只有家产才属于林府，而且由于林府已经分过家且只有林雅菡这个继承者，所以这批田产就完全属于林雅菡了。 “没想到林家的土地居然这么多！”林雅菡看完之后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而联想到前世自己出嫁时所陪嫁的嫁妆，林雅菡不由得冷笑起来。前世托皇帝、朝廷、林氏族人及林府那几个吃里爬外之人的贪婪，林家那时留下的田产真的是是十不存一！ 不过今生的话，林雅菡不仅要砍断那些敢伸手之人的手，同时还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来！ 第65章 下乡 “姚黄姐姐，姚黄姐姐。”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丫鬟跑到傲霜院厢房后的一间屋子里，面带喜色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姚黄一看是自家妹子，于是亲热地拉住手，然后拿了一碟果子过来。“快来尝尝，这是姑娘赏下来的。” 小丫鬟也没有客气，直接拈了一个果子塞到嘴里，然后露出喜悦的表情。 “好吃吧？”姚黄看到妹子如此高兴，也面露喜色地问道。 姚黄作为林雅菡的二等丫鬟，自然也是出身林家家生子中的中高层家庭，所以外面普通人家吃不到的糖霜对他们来说也不算稀罕。但是姚黄没想到自家姑娘指导厨娘弄出来的点心如此好吃，可惜就是过程繁琐，也就她们二等丫鬟以上还能分点。剩下的三等丫鬟、下等仆妇、粗使婆子啥的也就尝个味儿。 “等会我给你包点，你带回家慢慢吃。”姚黄对妹子还是很宠爱的，“不过你别让娘知道，要不然她又有拿出去炫耀，到时候就没你的了。” “放心好了，姐姐，我一定藏好的。”小丫鬟拍着胸脯说道。 看到自家妹子这作怪的举动，姚黄忍不住点了点她额头。 姚黄一边给自己妹子打包果子，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今儿个跑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自家妹子也在林府当差，但并不在傲霜院。大户人家的仆人分配也是有规矩的，一家人通常不会分到同一个院子里，免得他们私下里抱团。 小丫鬟估计也晓得有些话不能到处说，于是压低嗓门问道：“姐姐，我听说姑娘打算去庄子上住几天？” “我当什么事呢。”姚黄也被自家妹子的举动吓了一下，结果发现是这件事后倒是放松了。“府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姑娘想去庄子上看看。” 姚黄自然晓得自家姑娘是打算去巡视下林家在丹阴县的产业。虽然林家的庄子不仅遍布雍州，甚至在临近的梁州、冀州和豫州都有一些。不过林府的族产和爵产都集中在丹阴县，故而林雅菡才打算亲自去看看。但是这件事不宜公开，所以姚黄连自己妹子都瞒着。 “那我能不能跟着？”小丫鬟眼睛亮亮地问道。 姚黄笑着摇摇头，“别想了。姑娘这次只带紫萱嬷嬷、佩兰姑姑、青黛姐姐和白苏姐姐，并魏紫和欧碧两个妹妹去呢。” 姚黄算是傲霜院二等丫鬟里的头，同时她还负责和其他院子的丫鬟、仆妇打交道，因此她自然是要留下来看家的。 “这样啊。”小丫鬟的表情立刻闷了下来，“唉，我还以为我能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呢。” 作为林府的家生子，小丫鬟虽然有一些人身自由，但也只能在林府及林府周边走走罢了。别说去丹阴县了，哪怕去安西府的其他地方都是不行的。若是真的偷偷跑了出去，那被主家知道后那可是轻则板子重则罚卖的下场。 而且别以为跑出去就没事了，家生子可是没有户籍黄册的。真要是主家报了官府算成逃奴的话，那是被人击杀都只需要赔点银子即可了事的。 好在小丫鬟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知道没有办法跟去丹阴县后，她就拿着果子包离开了傲霜院。 而此时林雅菡正在交代前往丹阴县的事情。 此时女眷虽然不如地球位面明清时期在饱受程朱理学影响后彻底失去了基本的人身自由，但是也绝对不像后世女性那样完全自由。只能说女眷出门可以，但是各种规矩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林雅菡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所以清誉还是要守的。何况现在林雅菡的清誉不仅和自己有关，更是和林府有关，甚至还牵扯到皇家。 皇帝可是明发圣旨承诺要在林雅菡孝期结束后赐婚，若是林雅菡在这个时候失贞的话，那皇家的名誉也要赔进去。到了那个时候，皇帝为了维护皇家名誉，只怕是要给林雅菡弄一个“暴毙”的结局了。 林雅菡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所以她对自己小命还是很看重的。虽然她带的贴身伺候的人不多，可是跟着自己马车车队的仆妇、婆子却一大堆。而且林雅菡还明确说了，仆妇和婆子入选的必要条件就是身强力壮。 除此之外，林雅菡还吩咐吴老爷子给自己安排一堆家将家丁护送自己。 吴老爷子自然是听从林雅菡的命令，甚至为了表示重视还将自己的孙子吴震川派了进来。 次日，林雅菡上了自己的轺车。轺车是一种单辕双轮有轼的马车，车顶覆盖布。听上去似乎有点简陋，但轺车却已经算是一种有爵之人方可乘坐的车架。封建时代，由于马匹算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因此没有爵位的人是压根不能乘坐马车的。 林雅菡作为县主除了可以乘坐轺车外，她的仪仗还包括一个打仪仗牌的前导，以及负责旌旗、斧钺的卤簿，此外还有负责笙箫唢呐的鼓吹及伞扇等。总之，林雅菡这个县主仪仗一打出来，一条街基本就站满了。而跟在林雅菡仪仗后面的则是林府的其他人，他们自然就只能乘坐牛车了。 轺车是单座，除了车架上的车夫外，车厢里就只有林雅菡一个人了。闲得无聊的林雅菡则是打开丹阴县的地图，开始研究起林家的产业了。 这张地图画的非常详细，这也多亏林家是将门且食邑就被皇帝赏赐在丹阴县，否则单单这张地图就可以治林家一个“谋反”了。 地图在封建时代也是需要保密的军事秘密，一般人家最多能拥有一份自家住家的平面图罢了。这种全县规格的地图，连所在县的知县衙门都只许保存一份。平时要查看的时候，还得知县汇同县丞、县尉一起查看。 丹阴县位于雍州中部偏东北，与安西府接壤。从安西府北门出去后，往东走就便是丹阴县了。 丹阴县得名是来自丹阴县的东、南和北三侧被赤丹山包围，而西边则是有一条浊水河。正因为丹阴县这独特的地理条件，让这里成为了大圣朝的塞上江南。如果说整个雍州是颗大白菜的话，那丹阴县就是这颗白菜最精华的菜心所在。 林雅菡抚摸着地图，不由得感叹林家先祖的眼光真的是太毒辣了。林氏族产放在这里，基本上只要大圣朝不亡国的话，林氏真的是可以过得很滋润。而且林家和林氏这些年发展下来，丹阴县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归到林家这里。 不过林雅菡也明白为什么皇帝对林家会忌惮了，除了林家在西北军中的势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家几乎独占了丹阴县这块宝地。 “这烫手山芋也得处理好啊。”林雅菡低声说道。 林雅菡估计皇帝赐婚多半是选择京中子弟，毕竟皇帝是想要斩断林家在西北军中的所有关系，那肯定就是要将自己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虽然皇帝保证林雅菡可以出继一个儿子去继承林家的爵位，但自己毕竟是女儿出嫁，肯定带不走林家的家产。 按本朝规定，林家一半的家产必须上缴国家，剩下的一半还得再给林氏家族一部分。 清晨从安西府出发，林雅菡的车队走了大半天才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林家在丹阴县的庄子。 庄头已经早早知道林家大小姐要过来，所以不仅房舍都收拾好了，晚餐也是备好了。 林雅菡居住的院子在庄子里也是独门独户的，虽然只是一进的小院落，但也修建的颇为别致。 林雅菡在青黛和白苏的伺候下进了院子，然后紫萱和佩兰则是指挥着仆妇和婆子们将箱笼往院子里搬。 因为此时刚好是饭点，所以不少庄户都隔得远远地看着这边。 “这就是大小姐啊？”有人问道。 “那是伺候大小姐的人！”另外有人说道，“大小姐何等尊贵的人，岂能让我们看到？” “不晓得大小姐干嘛跑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有人不解地问道。 “那你们就不懂了吧？”此时有人解惑道，“你们知道马大管家和马二管家都栽了么？” “啊？”大家都发出惊叹声。 对于庄户们来说，平时能接触到的林府管事之人就是庄头了。他们见到庄头尚且要卑躬屈膝，若是偶尔看到马大管家或马二管家下来检查，那么可是大气都不敢出的。可就是在他们看来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居然说栽就栽了。 “别不信！”刚刚解惑的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可是听我媳妇的大姑子说了，不只是马大管家和马二管家，连整个马家都被大小姐给拔了。啧啧，听说马家全家都被发卖了出去，那马大管家和马二管家还被送到官府去了。最后怕是要到菜市口走一趟了！” “在这瞎说什么呢？”此时庄头板着脸走了过来，“都散了！要是冲撞了大小姐的人，那就算拿你们的命去填都不够！” “刘头，大小姐这次会不会带人回去？你看我家二丫如何？”有人仗着和庄头关系不错，舔着脸问道。 “老杨头，你倒是想得美！”刘庄头冷冷地看着老杨头说道，“就你二丫那模样也想到大小姐跟前伺候？我就丑话说在这里吧，你那二丫头哪怕送到林府去也顶多是去倒夜香！连洗衣服都轮不到她！” “刘头，你也别编排我家丫头啊！”老杨头有些不满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大家看到一个穿着锦缎，头上戴着珠钗的少女翩然走了过来。 “刘庄头，姑娘让我问你，明日可否安排一个积年的老庄户陪她在庄子四处走走。”白苏说道。 刘庄头忙说道：“这事容易。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让我二叔跟着走一趟就是了。” 白苏点点头，“那行。我明日再来寻你。” 白苏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而现场不敢出声的庄户们此时在议论纷纷起来。 刘庄头则是看着老杨头，说道：“还说我编排咱侄女么？瞧瞧，这才是姑娘跟前伺候的人！这样的人物，连隔壁的吴地主都不敢娶回家当正妻，你倒是会盘算！” 刘庄头嘴上没说的一句话则是，若是林大小姐真要从庄里挑人的话，他肯定要将自己孙女安排进去。若是自己孙女能到大小姐跟前伺候，那自己全家就真的是鸡犬升天了。 老杨头也是臊得不行。他虽然对自己二丫头的容貌很有自信，但那也是在庄户里出众而已。真要和刚刚那个仙女一般的少女比起来，自家二丫头怕真的是只配去倒夜香了。 白苏回到院子里，将刘庄头的话跟林雅菡说了。 林雅菡点点头，“你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大家都辛苦了一天，早点吃完晚饭，然后早点休息。” “多谢姑娘体恤。”白苏行了一礼就下去了。 林雅菡则是吃完晚饭后就在院子里慢慢走了几圈，紧接着就回到房间里做起了瑜伽。 林雅菡对外说这是林家流传下来的女子健体术。本来紫萱等人还将信将疑，但是瞧着林雅菡的身体越来越健壮之后都信服了。在得知这套林氏女子健体术并不限制外传后，林雅菡身边的丫鬟都跟着学了起来。还别说，大家的身体素质都有提高。 林雅菡在练完功后就开始洗澡，她泡在浴桶里询问道：“嬷嬷，侍卫那边都照顾好了吧？” 林雅菡的侍卫除了林府的家将家丁外，还有一些是根据她县主身份赐下来的锦衣卫。当然，这些锦衣卫也是放在明面上监视林雅菡的。 “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紫萱说道，“明日在庄子里的时候，还要他们跟着么？” “跟着吧。”林雅菡说道。 既然皇帝安排人过来了，那自己这边肯定不能故意藏着掖着。横竖林雅菡也没有谋反的心思，所以也没什么好瞒着皇帝的。 沐浴完后，林雅菡一边等头发烘干，一边则是拿出自己的计划书看了起来。 虽然丹阴县已经是整个雍州数一数二的肥沃农地集中地区，但是单单依靠粮食种植还是不够的。 既然系统都奖励暖房培育技术了，那自己怎么都不能放过吧？ 第66章 巡视 次日醒来，林雅菡在丫鬟婆子们的伺候下吃完了早餐，稍事休息后便换上了骑装。 当林雅菡牵着自己的马匹走出院子的时候，刘庄头带着几个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刘爷爷，你身体可好啊？”林雅菡看到刘庄头身边一个身体健硕的白发老者说道。 “托大小姐福，老朽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老者笑着说道。 老者名为刘勇，本来是林雅菡祖父身边的亲兵。退下来后便到庄子上当了庄头，然后他的儿子就是现在的庄头刘庄头。林雅菡年幼的时候见过刘勇几次，所以关系倒还是亲密。 “今日就麻烦刘爷爷带我看看庄子了。”林雅菡说完就翻身上了马。 虽然林雅菡骑的是一匹母马，比一般的公马要温顺许多。但是能够做到不要人伺候就轻松上马且上马后立刻控制好马匹，可见林雅菡平时在骑马一道上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大小姐骑术果然漂亮！”刘勇赞叹道，随后也翻身上了一匹公马。“这是老朽以前战马的后代，到底是没上过战场啊。” 林雅菡看了一眼刘勇的马匹，说道：“也算是名驹了。” 听到林雅菡的赞扬，刘勇露出得意的表情。好的马匹除了看血统之外，饲养者的能力也占了很大比例。尤其是现在大圣朝的战马基本被北狄和西戎控制在手里，所以大圣朝能够拥有的大部分战马血统其实都是很差的，故而大圣朝的马政机构太仆寺颇被皇帝重视。 林雅菡骑着马跟在刘勇身后，而她的侍卫自然也是骑着马跟在后面。 在刘勇的介绍下，林雅菡才知道自家的田庄有多大。 林家的田庄由柳庄、杨庄和杏庄三个庄子组成，面积百余亩，相当于地球位面故宫面积的250余倍。和其他西北地区的田庄不同，林家的田庄内有清水溪、金鳞池、雁荡湖三处水源，所以田庄内多以水田和水浇地为主，粮食产量也是附近田庄的数倍。 清水溪东侧则是丹阴林氏的族产，由牛家村、马家村组成，名义上也是归林雅菡管理，但是并不属于林雅菡。而林家田庄南边过了翠嶂岭就是皇帝赐下丹阴县男爵产——沐恩庄。此外，在沐恩庄旁边还要划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田庄给林雅菡，这是林雅菡爵位静安县主的爵产。 林雅菡听完刘勇的介绍，也不得不感叹封建时代权贵手里的土地之多，也难怪封建王朝到了后期都会因为土地过于集中而导致政权崩溃。虽然现在大圣朝还处于封建王朝的中前期，但土地集中现象已经出现。 林家现在的家产、族产和爵产算起来基本占了丹阴县三分之二的可耕作土地，而丹阴县又是整个雍州耕地最多最好的地方。难怪前世那么多人对林家出手，实在是怀璧其罪啊！ “小姐，若是明年秋日有空来庄子上，老朽陪您打猎去！”刘勇笑着说道。 古人打猎多在秋季，因为春夏是野兽繁衍幼兽及幼兽成长的时候，所以不适合打猎。而秋季打猎则可以适当减少野兽的数量，降低其他野兽越冬时的食物匮乏程度，算是一种朴素的环保思想。 “好啊。”林雅菡笑着应了下来。 就在刘勇和林雅菡在林家田庄巡视的时候，忽然一支马队闯了进来。一队人纵马驰骋，不断有箭矢射出。 “这是怎么回事？”林雅菡皱眉问道。 要知道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是林家的，没有林雅菡的允许，谁敢在这里狩猎？何况这里也靠近庄户的居住区，若是不小心射中旁人那可是个大问题。 而林勇也黑了脸，他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乱闯林家田庄，这不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么？ 林雅菡见刘勇没有回答，就猜到这队人马怕是突然闯进来的。 “你们，将那为首的人给我抓过来！”林雅菡冲自己的侍卫说道。 于是林雅菡的侍卫队里分出四个人追逐马队而去，而林雅菡和刘勇等人则是在这里等着。 “刘爷爷，田庄上可是常有人闯入？”林雅菡问道。 刘勇稍微思考了下，回答道：“林家在这里算是赫赫有名，等闲人等是不敢冲撞的。但自从大爷过世后，总有一些宵小会闯入试探。早几次他们还只是在边界那，这一次居然径直闯到田庄腹地了。” “你为什么不报上来？”林雅菡追问道。 刘勇脸上一红，惭愧地说道：“老奴以为他们只是闹几次就罢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得寸进尺。” 林雅菡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刘勇，就看到自己的侍卫已经捆着一个人带了过来。 那人虽然被捆，但嘴里依旧是骂骂咧咧，叫嚣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说说看，你是谁！”林雅菡冷笑着说道。 那人看到一个美丽女子骑在马上看着自己，那骨头立刻就酥了，嘴上调笑道：“这个小娘子好生漂亮！不如同我耍子去？” “放肆！”刘勇马鞭一甩，那人的嘴巴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痛煞老子了！你个老不死的知不知道我舅舅乃是游击将军张景隆？看我不叫我舅舅杀了你全家！”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好大的口气啊！”林雅菡讥笑道，“一个游击将军的外甥就敢在这里喊打喊杀，不晓得还以为你们张家就是王法呢！” “在这里，我们张家就是王法！”那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道。 林雅菡也懒得跟这样的混货说话，径直吩咐侍卫好生捆了并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至于马队的其他人也一律押到庄子里看起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林雅菡洗了个澡并换了常服，然后就开始吃起饭来。 而在林雅菡吃饭的功夫，张家自然也得了消息，知道自己老爷的外甥被林家庄子的人给抓了。 “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被抓了？抓甥少爷的又是谁？”张家庄子的庄头焦急地问道。 因为庄头这边知道自家这位甥少爷是个惹事的主儿，所以除了安排人跟在他身边外，还特意安排人跟在远处，为的就是能及时通风报信。 “应该是林家那位大小姐。”回话的人说道，“听说这位大小姐昨日就来庄子上了。” 庄头这下愣住了。若是其他人倒好说，无非就是赔礼赔钱便是了。可偏偏是人家大小姐来了，自家甥少爷还过去招惹一番，这怕是难以善了了。 “庄头，这事咋办啊？”回话的人有些焦急地追问了一句。 庄头苦笑道：“我能咋办？难不成我还能跑到林家大小姐面前去追问？人家不将我当场打杀了就算好了。” 回话的人不甘心，说道：“咱们可是游击将军张府的人啊！” “人家还是丹阴县男林家的大小姐，皇上亲口御封的‘静安县主’呢！”庄头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回话的人。 “那咱们赶紧请张将军来做主啊！” “那你快马去请！”庄头说道。 庄头晓得那位甥少爷在庄子里一掷千金，弄得这些没啥眼界的小崽子还真当那位甥少爷是啥大人物。说到底这位甥少爷不过是张府一个得宠妾室的外甥罢了，真算下来压根就不是张府的甥少爷。只是奈何张景隆对这个小妾爱得太深，张府上下也就稀里糊涂将这位甥少爷当成正经少爷了。 可庄头他是张景隆前任正妻留下的人手，所以他不仅对张景隆的继妻没啥好脸色，更不会将张景隆的小妾当成主子供着。所以他才没好气地将这个没啥眼色的报信之人打发走了。 不管事情最后如何，横竖和他没啥关系。而且就算张景隆那个小妾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身后可是有张府正经的大少爷和大小姐撑腰，他才不怕一个小妾！ 林雅菡吃完饭后便将刘庄头叫了进来，隔着屏风问起话来。 “刘晖，刚刚抓来的那人可说了什么？平日里是不是总有人来我林家庄子窥探？”林雅菡问道。 刘晖回答道：“启禀大小姐，那人说他叫元贵，他小姨元氏乃是游击将军张景隆的妾室，据说颇为得宠。这段时间的确有不少人在庄子周围窥伺，但真的闯入庄子的就只有这个元贵了。” 林雅菡略微思考了下，又问道：“那张家的庄子距离我们多远？他们可对我们庄子的田地有什么想法？” “张家的庄子紧挨着马家村。若是骑快马的话，大约一个时辰就能赶过来。”刘晖答道，“那张家的庄子土地还算不错，但因为距离清水溪和浊水河都比较远，所以只能打井维系半数的水浇地，其余则都是旱地。故产量上自然是比不过咱们庄子的。” 刘晖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林雅菡却猜到了张家应该是对林家及林氏的田地是非常嫉妒的。因为在前世，林雅菡所知道的瓜分林家田产的几个权贵中，张家便名列其中。 而且林雅菡在前生也隐隐约约听说过，虽然张景隆名义上是自己便宜父亲林继忠的下属，但却一直不服李继忠的管辖。同时在林继忠去世后，他不仅想要谋取安西府总兵的官位，甚至还想拿走林家的丹阴县男爵位。 “你让人好生将他们看管起来。”林雅菡吩咐道，“不许折磨他们，更不许他们死在我林家的庄子里！” “奴才明白了。”刘晖回答道。 林家管理田庄的人大部分都是林家家将亲兵退下来之人，因此他们并不是莽撞之人。如今有了林雅菡的提醒之后，也大概猜到了张家可能想借此发挥，所以他们看管元贵等人也越发认真起来。 待刘晖退下后，林雅菡则是回到自己临时布置的书房内，开始查看林家田庄的地形图。 林家庄子的田地非常肥沃，可以说只要稍微用心耕作就有出产，再加上田庄里还有果树、鱼获等出产，所以林家庄户过的日子还是非常不错的。不过这也意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相对会不思进取。 虽然作为他们的主家，林雅菡完全可以仗势压迫他们替自己做事。可林雅菡也知道，如果不能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只怕是自己的暖房计划大概率是要夭折的。 何况暖房的设置地点也需要综合考虑。虽然安西府周边产煤，但是因为炭毒（一氧化碳中毒）问题而一直没有好好利用。而如果要安全利用煤炭，这其中又牵扯到煤炭开采、煤炭加工等等一系列技术。林雅菡一想到这里，只能感叹系统不给力，然后她也暂时没有办法做成这些事。 好在丹阴县的地热资源也不差，单单是林家庄子里就有好几处温泉。林家的先祖也依靠这些温泉修了一栋别院，只不过林雅菡这次没有住到那边去而已。 根据林家几辈人的勘察，林雅菡知道庄子这里有处温泉是非常合适的。因为这处温泉温度极高，用于泡澡肯定是不适合的，但是用来给暖房供暖却是非常不错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开采这处热泉并将热泉泉水尽可能大范围利用起来。当然，同时还有个问题就是应该种植什么蔬菜。 “嬷嬷，咱们府上平日里主要吃什么蔬菜？蔬菜里，哪些种类消耗最大？而哪些价格又最贵呢？”林雅菡决定问问紫萱。 紫萱想了想，就跟林雅菡说了起来。 林雅菡听完之后，略微分析下发现叶菜类的消耗是最大的，而价格最贵的则是瓜果类。而到了冬季，各类蔬菜的价格那都是天价。因此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权贵人家都会有自己的菜窖，里面储藏着白菜、萝卜等耐储藏的蔬菜。 除此之外，普通老百姓家里还会制作腌菜、咸菜、酸菜等加工蔬菜以延长蔬菜的储存期。 “嬷嬷，若是咱们在冬季能卖新鲜的白菜、青菜、菠菜，乃至黄瓜、西瓜等，你说有没有人买？”林雅菡又问道。 “若真能那样，那咱们林府日进斗金都不在话下。”紫萱笑着说道，“只不过耕作要看天时，这冬日里哪有什么蔬菜可以出产哟。” 第67章 问计 虽然林雅菡手里有系统奖励的暖房种植技术，但是林雅菡也不敢说系统给出的技术就一定比现在农户所掌握的技术要更加因地制宜。技术这东西并不是越先进越好，反而是越合适越好。对于生产力尚不发达的古代封建社会来说，过于先进的技术有时就如“屠龙之技”一般毫无用处。 为了了解现在的暖房种植技术，林雅菡特意让庄头刘晖去请庄子上擅长种植的老农来和自己交谈。这些老农的年岁大多超过50岁，所以已经不需要刻意避讳男女，故而林雅菡也能在客堂里与这些老农方便交谈。 经过一番了解，林雅菡大概知道这个时代其实也是有“反季节蔬菜”，但大多限于韭菜、豆芽这种种植时间短的蔬菜，要么就是白菜等叶菜类蔬菜。 瓜果类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反季节种植的成功案例，只能通过人力的方式从南方运输过来。只不过这样路途折损非常大，哪怕是皇家都不敢随便享用，否则肯定会被御史扣上“劳民伤财”的帽子。 而现在的反季节种植技术主要是两种，一种叫暖炕，另一种则叫火棚。 暖炕相对比较简单，只要家里有火炕就可以种植。只不过暖炕只能种植豆芽、韭菜、葱这样的蔬菜，而且产量也不是很高。 至于火棚则是建立封闭的房间，通过烧炭等方式提升房间温度，进而在房间内种植白菜、青菜、菠菜等蔬菜。这种种植方式的产量还不错，但是耗费不低，同时还因为炭毒而容易造成人员伤亡事故。 问完这些老农后，林雅菡将刘晖和他的父亲刘勇请到自己的书房密谈。 林雅菡跟刘晖和刘勇描述了一下她所掌握的暖房种植技术，不过一些关键地方都被林雅菡给模糊带过去了。 刘晖听完之后，顿时眼睛就亮了。 “若是大小姐这套技术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庄子每年冬季的出产怕是比全年都要多上几倍啊！”刘晖感叹道。 反季节蔬菜和一般蔬菜所针对的消费对象是完全不同的。由于反季节蔬菜的产量要远低于一般蔬菜，所以反季节蔬菜的消费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面向权贵的。 对于权贵们来说，东西贵不贵是一回事，他们讲究的是自己买来的东西必须是珍贵的。想象看，若是某个权贵家庭在冬季宴客的时候能够端上来绿油油的新鲜蔬菜，那其他权贵家庭肯定是要到处打听这蔬菜来源的。 相较于刘晖的惊喜，刘勇倒是想了许多。 “若是半个月前，不管小姐如何来说服我，我都是不同意的。”刘勇说道，“不过如今林家有两个爵位在身上，以及算是大圣朝数一数二的门第。特别是在咱们西北地区，现在能够对林家下手的人家已经没有几个了。而且就算是这几户人家，如没有深仇大恨并有对我林家一击必杀的信心，他们也不会轻易下手的。” 刘勇的话让林雅菡也安心了不少，毕竟她也晓得这套技术可谓是“怀璧其罪”。但是有了刘勇的提醒后，林雅菡发现现在的林家居然已经是“一门双爵”。 哪怕两个爵位都不高，但这样的家庭可是实打实地“简在帝心”。通常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样的门户，谁晓得会不会惹得皇帝发怒而亲自下场来教训自己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开始兴建暖房？”林雅菡询问道。 虽然现在开始修建暖房也不代表今年就有出产，不过冬季也的确是农户们兴修水利设施的时机。西北地区苦寒，大部分庄稼都只能一年一熟，而如果现在修好了暖房，那就意味着明年可以一年两熟了。甚至像白菜、韭菜这样的蔬菜还能一年内多次出产。 “叶菜类的种植技术并没有多少难度，无非就是如何将热泉的热水引入暖房并提高暖房温度。”刘晖虽然是庄头，但也是不错的庄稼把式。 这段时间听了其他农户所介绍的暖房技术后，也大致了解了暖房修建的一些技术难点。“唯一的问题就是瓜果类的种植。天底下的聪明人那么多，但是并没有谁传出过种植成功的。” 对于刘晖的疑惑，林雅菡则是胸有成竹。 暖房修建和热泉布局的相关细节已经被系统解决，林雅菡只要根据系统的设计画出图纸并让人找图纸施工便是了。至于瓜果种植就牵扯到一个问题——授粉。 若是黄瓜、冬瓜、南瓜及茄子这类自花授粉植物还好，它们有一定几率可以不用人工干预而授粉成功，所以还是可以种植出来的。但是像西瓜、甜瓜、香瓜这样的异花授粉植物就必须有传粉动物的帮助才能授粉成功，否则是肯定不能结果的。 当然，自花授粉植物如果能有人类干预进行授粉的话，对于提高种植质量也是有帮助的。而不管自花授粉还是异花授粉，如何辨别雌蕊和雄蕊就是一门技术，而在何时进行授粉以及如何进行授粉又是好几门技术。可以说，如果没有人专门指导的话，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因此林雅菡的信心就源自这里。只要自己控制住那几个掌握授粉的关键人才，那么林家的暖房种植技术就几乎拥有同时代无法打破的“技术壁垒”。 至于如何掌握这些人才？现在可是封建时代，家生子的性命都是捏在主家手里，所以谁敢为了几个钱而出卖主家？而且林雅菡还能将不同植物的授粉技术分别掌握到不同人手里，这样也能降低泄密的风险性。 虽然刘晖和刘勇算是林家最忠心耿耿的那批人，但是林雅菡也知道他们忠心的是林家而不是她林雅菡。如果林雅菡有选择的话，她肯定是不会用刘晖、刘勇的。 可现在林雅菡一方面没有其他选择，另一方面在于皇帝的圣旨已经将自己和林家彻底绑定，所以林雅菡倒是对刘晖、刘勇这批人稍微放心了一些。 林雅菡稍微提及了暖房种植技术的一些关键，但是用词相当含糊。 刘晖似乎想追问下去，但是刘勇却是军队出身，自然晓得什么需要保密。 于是在刘晖还没来得及追问的功夫，刘勇就直接截断了自己儿子的话头。 “既然大小姐说这套技术可以控制在少数几个人手里，那这些人平日里不能放在庄子上。”刘勇说道，“林家老祖宗曾经在翠嶂岭那边也修建过一些别院，平日里是供打猎所用。那边地处荒僻，易守难攻，倒是可以将这些人分别安置到那几个别院去。每个别院放一些人，然后同时再安排另一些人混进去住着，这样外人也分不清。” 不得不说刘勇的这个建议还是非常巧妙的，既做到了将人控制在手里，同时还对外放了烟雾弹。 “既然刘爷爷心底有了计划，到时候就请刘爷爷负责这件事。”林雅菡说道。 一些前期计划交代下去后，刘勇带着刘晖就离开了林雅菡的院子。 在回家的路上，刘晖有些不解地问道：“父亲，若是按照大小姐的安排，儿子身上的庄头之职可就没有了。” 听到儿子这般说法，刘勇有些生气地反问道：“区区一个庄头也值得你惦记？只要大小姐吩咐的这件事做好了，未来我们刘家就和林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只要林家还能荣华富贵，我们刘家也定然可以锦衣玉食。虽然我们刘家嫡支要被困在这件事上，但是旁支呢？你自己不是有三个儿子么？无非就是让你老大继续做这件事，老二、老三到时候求大小姐给个恩典，然后分出去当官老爷不好么？” 刘晖不是蠢人，否则也坐不到庄头的位置。他自然晓得这样的安排无非是牺牲刘家嫡支，但是对整个刘家却是极其有利的。 “唉，那日后要让老二、老三住得远一点了。”刘晖叹道。 若是老二、老三也知道这件事的详细，那别说林家了，连刘晖也不敢放他们出去了。林家的确是仁慈的，但那是没有触及到人家根本利益的情况下。这套暖房种植技术可谓是将来林家从将门退出后的立身之本，若是有什么疏漏的话，那林家的报复也肯定是残酷的。 林雅菡将暖房前期准备的事情交代出去后，张景隆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听完下人的报告后，张景隆眉头紧皱地坐在书房内思考什么。 张景隆素来以“儒将”自诩，所以他非常瞧不起林家历代家主那狂放的作风。在张景隆看来，当兵可以狂放粗鲁，但是为将就要彬彬有礼，否则如何能让那些文臣瞧得上你。 为了体现自己的儒将作风，张景隆可是处处与文臣看齐。单单说张府就愣是在大西北修出了一股子江南水乡的味道，甚至张景隆的小妾都是特意从淮扬买来的“瘦马”。 “你们没有说我的名字么？”张景隆忽然问道。 下人立刻回答道：“甥少爷已经说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林家还是将他绑走了。” “什么甥少爷？”张景隆厉声喝道，“元氏不过是我张府的婢子罢了，她的一个外甥也算是我张府的亲戚？” 张景隆并没有给元氏纳妾文书，所以元氏的“妾室”身份并不被官府承认，因此元氏也就是所谓的“贱妾”。 这类妾室在大宅门内若是有几分宠爱，那还算“半个主子”。可若是哪天失了宠，那地位还不如一般的大丫鬟。而且封建时代奉行的可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唯有正妻的亲戚才能算是夫家的姻亲。至于妾室的亲戚？那是什么？ 张景隆的呵斥让下人大腿打颤，然后就跪了下来。 不过张景隆倒也没有继续追责这个下人，而是说道：“你让去寻大管家拿了我的帖子去找他们林家。” “奴才知道了。”下人连忙起身离开了书房。 而一直在旁没有出身的中年男人忽然开口道：“老爷，你这莫非是想试探下林家的那位大小姐？” “没错。”张景隆说道，“贺先生，你觉得我这步棋走得可好？” 贺先生略微思考了一会，随后说道：“这林家大小姐与一般后院女子不同，性格泼辣却行事有据。哪怕是同龄的男子中都没有这般出色的人物，只可惜是女儿身了。” “贺先生与我所见略同。”张景隆道，“我那张帖子定然吓不住这个丫头。” “那老爷的意思是要当年与那林家大小姐对峙？”贺先生问道。 张景隆笑道：“若是那般，我还要不要脸？不管如何说，我还是这林丫头的长辈。” 贺先生又想了一会，随后惊道：“老爷这是打算？” 张景隆示意贺先生噤声，“贺先生，话若是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贺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道：“倒是学生唐突了。” 从安西府到丹阴县一来一回基本就是一日一夜的时间，所以刘晖看到张家庄头带着张景隆拜帖前来拜访时已是第二日。 本来张家和林家就是面子情，若非有这张张景隆拜帖，刘晖原本是打算不见张家庄头的。 “李兄，清早便来我这边可是有什么急事？”刘晖当然知道张家这边是为了元贵而来，但嘴上却还是装糊涂。 被称为李兄的张家庄头则是笑道：“刘老弟何必装糊涂？你家不是捆着我家的走失人口么？” “是么？”刘晖故作惊讶道，“我林家断没有贪图他家奴仆之事。” 说到这里，刘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说道：“莫非李兄说的是前日强闯庄子还意图袭击我家大小姐的那伙人？” 张家庄头此时觉得头都大了，他没有料到林家不仅不想息事宁人，反而是要将事情闹大。 封建时代可是保护私人财产的，尤其是在大圣朝，若非有正规的旨意，否则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故强闯他人的土地。现在林家给元贵等人扣上这样的帽子，甚至还说元贵想谋杀林家大小姐，这摆明就是往死里弄啊！ 第68章 夜袭 虽然刘晖对张家庄头非常不满，但他也没有胆子将对方带来的拜帖给忽视掉。 拜帖在这个时代不仅是名片的作用，在某种意义就代表了拜帖署名者本人的身份。 因此刘晖在嘲讽了张家庄头几句后，还是拿着拜帖到了林雅菡所住的院子里。 林雅菡看完张景隆的拜帖后，询问道：“他们派了谁过来？” “就是旁边张家庄子的庄头李顺。”刘晖回答道。 林雅菡听完后就沉默了。她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一个一次，所以对于一些贵族交往间的“潜规则”也是非常熟悉的。如果是拜访平级或身份比自己高的人，那送拜帖的要么是自己的兄弟子嗣，要么也要是贴身伺候的高级管家。至于拜访低级的，那就不叫拜访，所以也谈不上用拜帖。 林府的爵位和曾经的官职都是高过张府的，哪怕现在林继忠已经去世，张景隆要来拜访林雅菡也起码要请自己的奶妈或大管家送拜帖才行。结果张府居然安排了一个庄头来送拜帖，这完全就已经是对林府身份的羞辱了。虽然庄头也算是管事这个级别，但管事是低于管家的；同时就算是管事，负责府里核心产业的管事和负责外地庄子的管事那也是有差别的。 “不见了。”林雅菡将拜帖递了回去。 如果林雅菡要见对方的话，那就是应该收下拜帖再请送拜帖之人将自己的回帖带回去。然后双方就依据回帖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碰面，这便是这个时代贵族们互相拜访的基本礼仪。而若是将拜帖送回的话，那就是表明态度说“咱们不熟”。 刘晖自然晓得这些礼节，也觉得张府居然安排一个庄头来送拜帖是对林府的羞辱，故而接过拜帖之后就到外面门房找到了李顺。 “李兄，我家大小姐说了，不见！”刘晖说完就将拜帖丢到李顺座位边的茶案上。 李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因为这种将物品丢到一边让自己拾起的举动也是羞辱，而且是对方不将自己当人看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李顺也知道这大概是自家老爷计谋中的一环，所以也没有和刘晖起冲突而径直离开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真当我林家的大门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刘晖看着李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而也在这个时候，林雅菡则在思考张景隆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这种径直闯入他人庄子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张景隆一口咬定元贵不过是“误闯”的话，那林雅菡这边还真不好意思纠缠下去。人家元贵是什么身份，而林雅菡又是什么身份？以林雅菡的身份去计较元贵，那完全就是林雅菡要自取其辱了。 可张景隆明明有这么好的方法可以“解套”，但结果他却故意安排人来羞辱自己一番，摆明就是希望自己不要放元贵回去。 但是元贵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对林雅菡来说也没有多大的价值，困在庄子上反倒是浪费林家的粮食。 “这是要做什么呢？”林雅菡自言自语地说道。 仿佛是一道灵光闯入脑海，林雅菡立刻想起了什么。 她着急地站起身，对佩兰说道：“姑姑，立刻请刘晖来见我！” 佩兰虽然不知道林雅菡为什么着急，但她还是匆匆出了院门去找刘晖。 刘晖本来就住在离林雅菡不远的院子里，听到佩兰的吩咐后就立刻赶了过来。 “刘庄头，目前我们庄子上有多少善战之人？庄子里可存着盔甲等物？”林雅菡不待刘晖行礼，立刻问道。 大圣朝虽然类似地球位面的明朝清朝，但是大圣朝并不严控禁止民间持有武器，特别是对林家这样的将门军户就更加宽松。基本来说，只要不持有弩、炮这样的远程大规模杀伤武器以及铁制盔甲就不妨事。所以林雅菡知道林家是有诸如枪、刀、剑、弓和皮甲、布甲这样的武器，但她不确定庄子上也有。 刘晖听完林雅菡的问题后，吃惊地问道：“大小姐何故询问此事？” “我猜那张家是故意惹我们发怒而将元贵留在庄子上。”林雅菡解释道，“可若是他们再派人或强攻或暗杀将那元贵在我们庄子里除掉该如何？” 刘晖此时也是满头冷汗。那元贵虽然说起来不算是张家的正经亲戚，可他毕竟也是张景隆宠妾的外甥。并且元贵又不在贱籍，他可是良户。哪怕是林雅菡这样的权贵要是牵连进良户被杀的事情，那不脱一层皮就别想好过了。 林雅菡之所以猜到张景隆可能会使用“抛砖引玉”来引诱林家接下元贵这个烫手山芋，实在是她穿越前所在地球位面的“七七事变”里，日军也是借口有人走失而对驻防中国军队进行挑衅并最后展开攻击的。 “奴才这就吩咐人将那元贵好好看守起来！”刘晖忙道。 “这还不够。”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知道自己这边是“用无心去算有心”，所以已经是落后张家了。而且庄子里哪有多少优质武器，何况人家张家还手握兵权。如果对方真要强攻的话，林雅菡甚至怀疑自己都会被当场杀掉。 “你将那元贵等人转移到僻静地方。”林雅菡吩咐道，“同时原来的地方派家丁严密看守起来。除此之外，再寻几个僻静的地方，也假模假样安排一些人守起来。——对了，这里距离最近的烽火台有多远？” 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里，烽火就是最好的长距离示警工具。尤其是雍州地处大圣朝西北，与大圣朝的三大心腹之患中的两个——北狄、西戎接壤。 就算大圣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攻破边境，但是边疆地区的烽火台那可是朝廷每年重点维护和检查的地方。毕竟万一哪天边境被破，就靠烽火台向整个大圣朝示警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去燃烽火？”刘晖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林雅菡的意思。 林雅菡点点头，“若是张家安排军队来攻的话，以我林家目前的势力能阻挡多久？与其全军覆没在这里，还不如突围出去示警。就算我林家到时候要折损大量人马，我也要从他们张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林雅菡可没有自大到认为依靠林家的这些家丁家将就能和人家正规军比划比划，她想的应对方法就是将事情闹大。毕竟他们林家怎么知道来袭击自己的是张家军队还是西戎或北狄的军队呢？只要烽火一燃，那整个西北军方和官场就必然要动起来。那个时候就看张景隆如何掩盖他私调军队的行为了。这件事一旦被查出来，那张家少不得一个满门抄斩了。 林雅菡之所以要用如此毒计，当然要报复前生张家对林家的所作所为。何况林雅菡也给张家留了“一线生机”，只要张家不安排军队过来，那这件事就会被局限在“权贵斗殴”的范围内。到最后，无非是他们两家都被皇帝下旨申饬罢了。 “那奴才这就去安排了。”听完林雅菡的吩咐后，刘晖就告罪离开了。 而林雅菡则是看着院墙外的天空，低声说道：“张景隆啊张景隆，现在就看你到底想做什么了！” 深夜，林雅菡并没有睡。紫萱、佩兰等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睡。 她们已经晓得今晚会出事。 刘晖也安排了庄子身上最精锐的力量将林雅菡的院子保护了起来，同时也告诉了林雅菡院子里的密道。 作为将门，哪怕是庄子别院都是有密道。这条密道通往不远处的林氏宗祠，那里还藏着林家的“最后一手”。如果事有不虞，那林雅菡就会在紫萱和佩兰的护送下从这个密道逃走。 林雅菡没有睡觉，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着这两日总结出来的暖房建造细节。 子时刚过，庄子里就隐隐约约传来打杀的声音。 “姑娘。”紫萱紧张地拉住了林雅菡的手。 林雅菡则是微笑着拍了拍紫萱的手，“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说这圣上赐下来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林雅菡相信张景隆的确想趁着今晚的混乱杀掉自己，可她也知道张景隆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大圣朝的土地上杀死一个大圣朝的县主，这足以激起整个大圣朝的怒火了。真要到这一步的话，张景隆可不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估计诛九族都够格了。 想到这里，林雅菡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大圣律》上有关“诛九族”的规定。别看小说和影视剧动不动就让皇帝去诛人九族，但纵观整个封建历史，能享受到这个待遇的人大概不超过一掌之数。通常来说，满门抄斩已经是封建时代的最高刑罚了，最多再来一个“诛三族”。即便是满门抄斩，60岁以上及6岁以下也是可以免死的。因此真实历史里倒真没几个家族是被杀得没几个人了。 就在林雅菡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跑到门口说道：“启禀大小姐，对方来势汹汹，我方有些抵挡不住，只能困守几个重要地点。刘庄头安排去报信示警的人已经骑着快马被人护送出去了。” “吩咐下去！过了今夜，人人赏银十两！若有杀敌，杀敌一人再赏银5两！如有折损，我林家不吝抚恤！”林雅菡朗声说道。 这个时代当兵无非就是为了吃粮，所以林雅菡将赏格开得非常高。10两白银已经足够人娶上一房妻子了，若是再杀敌几人，那完全就可以成为一个自由农乃至小地主。 有了林雅菡许下的赏赐后，林家这边的士气大增。 而张家这边却开始着急了，因为他们攻下那个所谓的“看守点”后却没有发现元贵等人的下场。 他们自然晓得自己中计了，可现在却已经是骑虎难下，他们必须找到元贵并杀掉才能栽赃嫁祸给林家。 就在他们寻找元贵的时候，林家报警的人已经赶到了最近的烽火台。 负责看守烽火台的守军听说林家庄子被军队攻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而在林家的人掏出军方制式的箭矢后，守军哪里还敢怀疑，立刻吩咐人点燃了烽火。 半夜里，通红的烽火蹿上天空，格外显眼。 而附近的烽火台守军看到示警后，纷纷燃起了自己的烽火。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安西府的守军都动了起来，而曹季礼更是穿着贴身衣物就从床上跑了出来，吩咐安西府守军守好门户。 “该死！这烽火怎么烧起来了？”张家带队的将领顿时心神大乱。 他很清楚，这烽火一烧，西北军最多一个时辰就会行动起来。如果让西北军逮住自己，他很清楚自己和张景隆的下场。 “撤！”张家将领宣布道。 但林家的人哪里会容易让张家的人逃走？虽然林家的武器不如张家带来的正规军，可这里毕竟是林家的地盘。林家在这里经营了那么多年，一些陷阱还是有的。有了地利与人和，张家不得不抛弃大量伤兵及死尸。 “完蛋了啊！”张家将领看着撤出来的人马不足三成，顿时拔剑自尽。 “孙头！”身边的人看到自家领头人居然自杀，那自然是又惊又惧。 “我们怎么办？”慌成一团的人询问道。 “兄弟们，如今我们就算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落草为寇吧！”有人提议道。 大家都是惜命的，既然有一条生路，他们自然就跟着提议人朝着赤丹峰跑去。 如果林雅菡知道这些人的选择，她肯定会喜不自禁。原本给张景隆扣一个“私自调兵”还不够，现在人家还主动送上“官匪勾结”的罪状。这诛三族搞不好真的要升级成诛九族了。 随着西北军的调动，在正规军的协助下，这支攻击林家庄子的队伍被镇压了。 而负责带队的西北军将领看完地上遗留的死尸和武器后，脸色大变，因为这赫然是西北军的装备啊！ 第69章 麻烦 “这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杀才怕西北军活得太好啊？”带队的将领在心中痛骂道。 虽然他只是西北军的中级将领，可是他却对朝廷时局有清晰的认知。别看大圣朝的皇帝都口口声声说“绝不以文抑武”，但那都不过是安抚军队的漂亮话罢了。 谁让大圣朝从诞生开始面临北狄、西戎、东夷和南蛮四大敌对势力呢？再加上这些年边境一些曾经臣服大圣朝的中小势力也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因此大圣朝皇帝才会不断表态信任军方。 可军方的人也明白皇帝的信任是建立在他们尚且有用并对皇帝绝对臣服的基础上，可现在在大圣朝境内的土地上发生了军方袭杀平民的事情，这让皇帝如何能继续信任军方？哪怕这件事可能只是西北军的一个个案，但随后到来的大清洗怕是大部分西北军的将领都逃不过的。 一时间这个带队将领甚至有杀人灭口的想法，可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在林家的田庄上，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够对林家斩尽杀绝。何况这件事肯定已经惊动了安西府乃至雍州的地方官员，想来这些文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但凡林家能逃脱一个人，那就无疑是给西北军的脖子上再套上一个绳索。 “罢了！”带队将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想的是自己如何能全身而退了。 就在平叛将领在那纠结不堪的时候，林雅菡这边也收到了最终战斗的报告。 林家在西北军的协助下抵挡住了张家的袭击，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大的。单单是死伤人数就近百人，还不包括其中有林家藏在手里的一些私人武装。同时田庄的房屋、仓库及其他农业设施也损失重大，实际损失还没有办法统计完全。 “刘庄头，吩咐下去。手上的庄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林家就绝不放弃治疗！”林雅菡朗声说道，“被害的庄户，不拘男女老幼，一律给抚恤银50两。若是家里只有老幼幸存，那我们林家负责养育到底！因为这次战斗而导致残疾的庄户，同样由我林家负责养到底！” 林雅菡的几句话落在庄户的耳朵里，原本有些消沉的士气立刻恢复了起来。 他们是林家的庄户，所以保卫林家的生命财产也是他们的义务。可他们还是有害怕的，比如自己的妻儿父母怎么办？又比如自己没有立时死去却失去劳动能力又如何？ 这下林家的大小姐给了承诺，伤了包治疗，死了给抚恤，残了养到底；哪怕是自己的妻儿父母也会被林家照顾，哪还有什么害怕的？ 吩咐完之后，林雅菡又低声询问刘晖道：“那些贼人的尸首和武器可曾扣留了一些？” 刘晖点点头，然后有些担心地说道：“小姐，这些人怕是军中之人啊！” “那又如何？”林雅菡反问道，“难道我们林家就要吃这个闷亏？” 林家是将门不假，但是从林继忠去世后就等于和西北军划清了界线。林雅菡在前世面临林家败落的时候，西北军的故旧可没有对林家施以援手，甚至还有不少西北军的将门也是瓜分林家的罪魁祸首。因此林雅菡在今生面对西北军被牵连其中的局面才没有任何愧疚心理。 何况自己作为一个女子和军中势力也没有多大关系，自己又何必以西北军家眷的身份自居呢？尤其是林雅菡有前生的经验，她可是清楚大圣朝现任和下任两任皇帝对西北军可都是非常不信任的，他们怕是正愁没有什么机会清洗西北军呢！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头铁地撞上去呢？ 刘晖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主家做出了决定，那他听从命令就是了。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不仅是丹阴县知县和安西府知府赶到了林家庄子，据说雍州巡抚及西北总督两人也在匆忙赶来的路上。 林家作为这里的地主，自然有义务照顾好这些官员的起居。 好在林家现在已经不算是军中将门，否则这些文官还真不见得愿意住在这里。 林雅菡已经吩咐刘晖收拾好了两个大院子安置知府曹季礼和知县黎永明及他们的人马，同时还预留下两个更大的别院用来安置巡抚廖博和总督裴陵。 因为林雅菡一方面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另一方面还是守孝的孝女，所以林雅菡并没有直接和这些文官见面。不过即便如此，林雅菡还是通过林家庄子里的庄户和下人们了解着事情的进展。 “没想到这林家姑娘还真的是惹祸的体质。”曹季礼在院子的正房里和自己的谋士吴铎说道，“这才多久，立刻又牵连到这样一件惊天大案里。” “若是在我看来，这林家姑娘倒是少爷的福星。”吴铎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若是没有这位林家姑娘递过来的由头，少爷又岂有理由打压一下安西府里的那些权贵？更为重要的是，现在衙门里的人已经对少爷的命令是言听计从了。而这件事看起来是惊天大案，但依我来看，最后怕是引而不发罢了。” “先生为何这么说？”曹季礼不解地问道。 吴铎回答道：“虽然当今有心整顿军中势力，但西北军这边却偏偏动不得。原本西征的时候是当今收拢西北军军心的大好时机，可偏偏那位镇北公突发奇想，硬生生将西北军中赫赫有名的‘铁甲狼骑’给废了不说，还让西北军其他将门对皇帝起了疑心。若是现在当今下手整顿西北军，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有人与西戎或北狄勾结？若是西北军反了，最多三日便可兵临神京城下，当今不得不妥协！” “唉，朝廷边境不宁，因此军中势力做大，以后怕是尾大不掉啊！”曹季礼叹息道。 “所以当今最后是‘引’但‘不发’。”吴铎提醒道，“西北军这边必须交出几个人来给当今出气，否则当今选择鱼死网破的话，西北军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有了吴铎的提醒，曹季礼忽然意识到这是让三皇子李瑾插手西北军的好机会。 不过仿佛是看出了曹季礼的想法，吴铎立刻说道：“少爷，西北军暂时还不宜插手。如今西北军中不仅有听命当今的，更有听命于大皇子与二皇子的。若是三皇子此时入局，只怕就要逼得当今不得不下手了。到时候，大皇子、二皇子会被当今训斥不假，可三皇子也会牵连进来。” 听了吴铎的劝告，曹季礼又唯有一声叹息了。 当今皇帝有四名已经长大成人并担任差事的皇子，其中大皇子李璋与二皇子李瑱都是皇后所出，都是皇帝的嫡子。 只不过大皇子李璋的生母皇后孙氏乃是继后，而二皇子李瑱的生母皇后杨氏则是元后。元后杨氏在十年前病逝，而继后孙氏则是在五年前才被立后。 除他们之外，三皇子李瑾乃贤妃郑氏所出，而四皇子李瑜乃贵妃王氏所出。 五年前，皇帝被迫立继后孙氏，这也导致帝后关系失和。皇帝一口气便将宠爱给了四妃六嫔，而这其中尤其以贵妃王氏最得皇帝之心。紧随王氏之后，昭媛金氏和修容周氏也颇受宠爱。只是这两位嫔暂时无子，所以四皇子李瑜也显得特别起来。 曹季礼之所以支持相对冷门的李瑾乃是因为李瑾的生母郑贤妃和自己的生母郑氏乃是嫡亲的姊妹。 即便郑贤妃在后宫中并不是最得宠的那位，但毕竟是生育出一名成年皇子的妃子，所以这也让庶出并幼年失恃的曹季礼在曹府的日子相对好过。 也因为这个原因，从曹季礼参加科举开始就被贴上了“三皇子党”的标签。 随着西北官场的人开始注意林家庄子被袭这件事，在安西府家中安坐的张景隆也开始感到恐惧起来。 他深知自己虽然已经是西北军的高级将领，但却不算是西北军的核心人物。这件事本来就是因自己而起，并且自己还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道理，那西北军到时候为了自保是肯定要将自己推出去的。 一想到自己要被送上砍头台，同时家产抄没，并娇妻美妾都要被充入官奴就让张景隆坐立不安。 “我不能坐以待毙！”张景隆怒目圆睁道。 在他的内书房里，张景隆跟自己的贴身谋士贾文涵问计道：“贾先生，此时可还有法子救我一救？” 贾文涵摇摇头道：“主公这番已是必死之局。若是主公还顾念家人，不妨写下请罪折后自尽，或许还能给妻儿留下一条生路。” “贾先生，你是那边的人吧？”张景隆轻笑道。 贾文涵则是意有所指地说道：“就看主公怎么认为了。” 张景隆没有继续追问贾文涵的身份，就像他几年前收留他在身边一样。张景隆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忠心于自己，张景隆反倒不在乎。因为张景隆自负地认为，如果你的属下背叛了你，那只是你无能罢了。 “你问问你的真主子，若是我前去投靠，可以给我什么？”张景隆淡淡地说道。 贾文涵嘴角浮上一丝浅笑，道：“不才定为主公争取到最好的待遇。” 张景隆挥挥手，贾文涵便快步离开了内书房。 而张景隆看着贾文涵的背影，心中则是不断地问自己，难道真的要逃去西戎么？ 张景隆从收下贾文涵没多久就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只怕是西戎平东王府的人。 西戎也有自己的皇帝，而平东王则是西戎皇帝的嫡亲弟弟。由于这个弟弟当年协助西戎皇帝登基，同时又明确表示自己的兴趣在征服大圣朝上。所以西戎皇帝便封这个弟弟为平东王，而平东王府则是西戎针对整个大圣朝的军事和情报机构。 大圣朝在西戎有耳目，西戎也自然有许多探子埋伏在大圣朝。而作为大圣朝在西北的军事与经济重镇，安西府里的西戎间谍怕是没有小几百人也有大几十号人。而像张景隆这样的西北军高级将领则更是平东王府重点针对的对象，或刺探情报，或策反谋杀，平东王府因此在大圣朝也算是闯出了一番名声。 随着雍州巡抚廖博和西北总督裴陵赶到丹阴县，林家遭袭案自然也开始了审理过程。 雍州巡抚和西北总督虽然是同级官员，但巡抚乃是民事官，负责地方的民政、刑案等等事务；而总督则是军事官，乃是朝廷节制西北军的最高统领。由于这件案子牵连到西北军，所以裴陵自然选择避嫌而将主审权交给了廖博。 “廖大人，此事牵连甚广，还望您多多用心。”裴陵说道。 廖博点点头，“裴大人请放心，本官保证绝不冤枉一个人。” 文武之争虽然是大圣朝朝廷斗争的一大部分不假，但真的到了封疆大吏或中央宰辅这个级别的官员却不会轻启文武斗争。尤其是廖博身为雍州的巡抚，更是知道西北军对于雍州有多大的作用。若是西北军乱了，西戎和北狄必然会联合夹击雍州。届时雍州轻则如蝗虫过境，重则只怕要失土。 何况廖博也不是傻子，林家遭袭虽然有西北军的影子，但牵涉的人肯定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说白了怕是有人见林继忠死的不明不白而对林家家产有了觊觎之心，只是没想到林家的防御力量这么强，最后落到现在这般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境地。 廖博想了想，心中便有了成算。他略微收拾了下，吩咐身边人道：“着人去请静安县主林氏来客堂一叙。” 由于廖博居住的地方就是林家的别院，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林雅菡这边。 林雅菡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廖博要第一个见自己，但随后她就笑了。 “嬷嬷、姑姑，给我换一身见人的衣服，然后咱们去会会这位巡抚大人。”林雅菡道。 林雅菡的县主爵位相当于正二品官，倒是和巡抚的品级相同。 第70章 秘折 廖博很快就在客堂见到了林雅菡，而林雅菡也是身着县主的常服。 从林雅菡被册封为“静安县主”开始，朝廷就将相应的仪仗、礼服都发了下来。和其他皇室成员一样，林雅菡的礼服也分为冕服、常服、吉服和凶服四大类，每类又有若干套。冕服、吉服和凶服都是出席皇室或国家相应典礼时才会穿着，只有常服才是平常见礼时穿着。 “县主殿下。”廖博见到林雅菡走进客堂，忙起身行礼道。 虽然廖博身为雍州巡抚和林雅菡的静安县主在品级上是相等的，但县主毕竟是皇室爵位，身为“人臣”的廖博自然要先行礼。 林雅菡没有受廖博全礼，一方面是两人品级相等，另一方面则是廖博已经年过花甲。按照《大圣律》的规定，年过花甲的老年人在大圣朝是有一些特权的。 “廖方伯安好？”林雅菡也问候道。 方伯是对巡抚官职的尊称之一，但这种尊称通常见于文臣内部。因此廖博听到林雅菡的这种称呼，心底顿时有了一丝猜测。 廖博询问了林雅菡有关夜间敌袭的事情，而林雅菡也如实地说了一遍。 廖博早在询问林雅菡之前就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起因，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应该是张景隆意图谋夺林家财产时被林雅菡顺水推舟地“栽赃”成了“意图谋反”。虽然廖博看不上张景隆这般行为，但同样也觉得林雅菡是“小题大做”而使得整个西北动荡不安。 “县主殿下，以您的侍卫及林家的庄户，想要抵御这次夜袭并非难事。可你为何非要惊动烽火台呢？”廖博问道。 “事发突然，又是夜间，我又是一名弱女子。”林雅菡回答道，“只见对方用了军中武器便慌了手脚，唯恐是西戎或北狄偷袭。” 林雅菡自然听明白了廖博弦外之意，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将事情闹大了，结果现在他们这些“大人”不好收场罢了。 可是林雅菡也可以用自己“见识少”来个装糊涂。横竖就是我没见过世面，看到有人用军方武器来袭击我就吓傻了。但我林家世代忠良，所以才冒死向烽火台示警。现在虽然可能不是西戎或北狄来犯，但是这里的军队武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西北军要造反？ 虽然林雅菡没有明着说这些“诛心”之语，但是廖博也听得明明白白。这件事既然惊动了烽火台，那皇帝那边知晓这件事最多就是今晚或明早罢了。 即便皇帝后来猜到大概率是林雅菡想借朝廷的手去警告那些觊觎林家的权贵，但皇帝也不好责怪林雅菡什么。毕竟从程序上来说，林雅菡的做法没有错。事实上，皇帝和朝廷还要因此嘉奖林雅菡才对。 想到这里，廖博也懒得继续纠结什么。他是巡抚，只是负责雍州一地的民政、税务和刑狱等事务，军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而且能够借此敲打下西北军方，廖博也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廖博盘问了林雅菡几句之后就让林雅菡离开了，而他则是又将安西知府曹季礼叫了过来。 不过林雅菡刚从廖博的院子出来，就被一个中年妇女拦住了去路。 “奴婢见过静安县主。”那妇女行礼道，“我家主人请县主一叙。” 妇女说完之后还递过来一张拜帖。 紫萱接过拜帖后递给林雅菡，而林雅菡则是打开拜帖后见到了对方的名讳，原来是西北总督裴陵。 “既然是总督大人有请，那我就走一趟吧。”林雅菡说道。 在妇女的带领下，林雅菡在相距不远的别院见到了裴陵。 “没想到你都长得这么大了。”裴陵见到林雅菡，颇为伤感地说了一句。 林雅菡微微行礼道：“侄女见过裴叔叔。” 对于裴陵的伤感，林雅菡只是表面上听听罢了。前世林家遭受大难的时候，这位西北总督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以裴陵的官职来说，当时要愿意给林雅菡撑腰的话，林家绝对不会没落到那般地步。虽然裴陵没有跟着落井下石，但见死不救却是实打实的。 “我知道这次你受委屈了，但是你也太冲动了。”裴陵说道。 林雅菡听完这句话，冷笑道：“裴叔叔的意思是我林家就该让他张家侵门踏户？且不提他张景隆还是我父亲的手下，但凡他也念着一点西北同袍的恩情也对我家下不了手吧？如今他一而再地试探并意图栽赃林家，难道我还要任由他欺负不成？” 裴陵一愣，他可不记得林雅菡何时是这般“牙尖嘴利”了。在他为数不多有关林雅菡的印象里，她不是一个害羞且温婉的小女孩么？难不成因为突遭大变，导致整个人的性情变了？ 虽然裴陵嘴上指责林雅菡不顾西北军的同胞之情，但心里也烦透了张景隆的举动。在裴陵看来，你张景隆本来就是林继忠的手下，所以你天生就有义务维护林家后代的利益。 结果这小子不仅没有想着帮林家一把，反倒是对林家的财产觊觎不已。这样的人也是不能留在西北军中了，否则大家一想到有人会在自己亡故后欺负自己家人，那还能安心打仗？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陵当然不能说自己会偏帮张景隆，要不然他的总督位置怕是也要坐不稳了。“我的意思是你大可找你父亲的军中同袍帮忙。” “是么？”林雅菡苦笑着反问道，“自我父亲去世以来，他的同袍到底有多少人拜祭过他？甚至发丧出殡的时候，我林家大门外乃是门可罗雀！现在你倒是说让我去我父亲的同袍，可他们的家门口充哪儿开，我不知道！” 林雅菡的话仿佛一个耳光甩在裴陵的脸上，他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尽管林继忠当时被传是“兵败而亡”，但随后西北军中就知道了林继忠的真正死因。如果说最初不敢上门是担心皇帝追责，可后面还是保持冷漠那就无非是觉得林继忠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林家在西北军中的地位已不复存在。 那既然西北军早早选择和林雅菡切割，现在又要怪林雅菡不给西北军面子，裴陵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了。 看到裴陵沉默不语，林雅菡继续说道：“如今夜袭一案尚未定案，我也不便和总督大人多聊，请恕我无礼了。” 林雅菡说完就离开了裴陵的院子。 林雅菡前脚离开裴陵的院子，后脚就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了廖博和曹季礼。 “谨和，你猜他们刚刚谈了什么？”廖博问道。 谨和乃是曹季礼的字，而曹季礼和廖博虽然分属两科却同在一位座师下，因此也算是有师兄弟的名分。 “学宏师兄，我又不是他俩腹中的蛔虫，岂能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曹季礼笑着回答道。 廖博却继续说道：“谨和不必自谦，老师说你素有急智且善谋，我不信你猜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曹季礼沉思一会，然后说道：“我猜这位裴制台大概要指责那位县主殿下不顾他们西北军的同袍之谊了。”、 “堂堂县主和他们西北军有什么同袍之谊？”廖博轻笑道，“何况人家令尊去世的时候，他们西北军又有几人顾念同袍之谊了？” 廖博的轻蔑也让曹季礼感同身受，叹息道：“林总兵治丧的时候，西北军可是无一人上门拜祭啊！” “也难怪县主寒了心，直接就将这个案子捅破了天。”廖博说道，“谨和，你是安西府的父母官，对这位县主可有什么看法？” “原本我曾以为这不过是大宅门里娇养出来的小姐，但自从其父去世后，她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有些出乎意料。”曹季礼说道，“虽然县主的行动雷厉风行，做事也有些狠辣，但她却始终没有超出律法的范围。我曾经和我的刑名师爷讨论过，这位县主的不少手段是游走在《大圣律》的边缘，可却不会越雷池一步。” “那便好。”廖博点点头道，“如果对律法还心存敬畏的话，那就还算好人。” 回到自己院中的林雅菡自然不清楚廖博和曹季礼正在讨论自己，她现在正在核算刘晖递上来的抚恤名单。 林雅菡粗略地看完名单，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却看到佩兰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姑姑，可是有什么要说的？”林雅菡询问道。 佩兰点点头，说道：“姑娘，若是按你说的那般，这次的抚恤银子怕是不少啊。” “我知道。”林雅菡看了名单最后给出的总数，的确是个让她都觉得有些肉痛的数字。“但是，我现在正需要千金市骨。” 佩兰听完这个解释后，叹息一声后道：“那奴婢也无话可说了。” 林雅菡轻笑道：“我知道姑姑心疼我，但是这笔银子我们必须花！不过也请姑姑放心，庄子上很快就有独一无二的东西产出。” 虽然张家的夜袭让林家修建暖房的进程被打断，但现在林家庄子的暖房又重新恢复了修建。按照林雅菡的估计，最多一个月后就能进行第一次种植了。林雅菡决定第一次种植的作物就是西瓜，这可是在冬季非常畅销的水果。 冬季的西北是干燥的，同时权贵人家的地龙、炭盘会让人更加干燥。而西北的冬天可是没有什么水果的，而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够端上一个水嫩嫩的西瓜，那可想是多受欢迎的事情。 至于蔬菜，林雅菡决定今年暂时不大规模种植。 权贵人家可是早早就窖藏了萝卜和白菜，而且他们也会让家里的下人发一些豆芽、蒜苗等蔬菜来吃，所以没有特别好的蔬菜是不会值得权贵买的。 所以林雅菡只打算今年种少数绿叶蔬菜和瓜果，一方面给自己改善饮食，另一方面就是赠送一些有往来的权贵，以吸引他们明年来和自己订购。 “既然姑娘有划算，那倒是奴婢多虑了。”佩兰说道。 “我年纪轻，日后还要姑姑和嬷嬷多多从旁帮助我呢。”林雅菡笑着说道。 听到林雅菡这句话，佩兰也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此时整个安西府乃至雍州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林家庄子上，而与此同时也有数份奏折从不同渠道递到了皇帝的御案前。 大圣朝和地球位面的明朝相似，通常奏章都是通过通政司汇总到内阁。内阁拟好条陈后再递到皇帝处，皇帝朱笔御批后再发还内阁。但除此之外，皇帝还是有一些特殊渠道可以收到来自基层地方的奏章。 “好大的胆子！”皇帝李攸看完其中一封奏折后，忍不住怒吼道。 正在李攸跟前伺候的乾清宫总管太监秦忠知道只怕是有什么大案被秘奏了上来，他连忙让殿内伺候的其他太监并宫女全部退出宫外，并吩咐自己的心腹将宫门守住，三尺以内不许人接近。 李攸眯着眼看了看秦忠的举动，说道：“你这老东西倒是知道朕的意思。” 秦忠一听，大冒冷汗，跪下道：“奴婢绝无妄自揣测陛下的意思啊！” “朕知道。”李攸慢慢地说道，“起来吧！你这老东西都伺候朕三十多年了。若是你有异心，朕还能容你？” “奴婢多谢陛下信任！”秦忠暗自长舒一口气。 待秦忠站起身后，李攸吩咐道：“你去叫秦诚过来。” “遵旨。”秦忠走出了殿门。 虽然秦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却知道这件事肯定了不得。禁宫大大小小太监有数千人，但是站在他们顶端的无非自己和秦诚、秦勇三个人罢了。他们三人自潜邸便跟在李攸身边，而当时他们这群小太监有12人，可现在却只有3个人了。 秦忠是李攸的贴身太监，同时也是整个禁宫和乾清宫的总管太监。 秦勇则是御马监太监，而所谓的御马监其实是皇帝最贴身的侍卫，他们比御林军和锦衣卫更被皇帝信任。 剩下的秦诚负责内官监，虽然这是一个负责宫内侍卫的衙门，但秦忠却知道这个衙门没有那么简单。即便他是总管太监，但他对这个内官监却是一无所知。 第71章 调查 秦忠走到禁宫角落里一个偏僻的地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虽然历朝历代的后宫都有所谓的“冷宫”，但实际上这个冷宫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固定下来过，也没有专门的一个宫殿名叫冷宫。但对于大圣朝来说，这里便是禁宫的冷宫所在。失了宠并犯了错的后妃都会被送到这里监禁起来，通常她们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 而在冷宫的旁边则是掖庭，宫女犯了错就会被发配到这里做苦力活。能从这里熬到放出宫的人寥寥，即便是那少数几个幸运儿，那也基本被磋磨得变了形。 除了冷宫和掖庭之外，这里最可怕的还是慎刑司。后宫若有人疑似犯了什么过错，那就会被送到这里来被调查。只是送到这里的人，绝大部分过不了几日就送去了化人场。 因此对于整个大圣朝禁宫来说，慎刑司无疑是最可怕的地方。可怕到连秦忠这样的大内总管太监都会感到害怕，唯恐自己哪天也会被送到这里来。 而内官监的办事衙门就是在慎刑司旁边，甚至可以说慎刑司、掖庭和冷宫都是内官监的管辖范围内。 秦忠提了口气，站在内官监衙门门口对传话的太监说道：“杂家奉陛下口谕，传内官监太监秦诚于乾清宫见驾！” “秦公公，您稍等，奴婢这就请秦爷爷出来见您。”传话的小太监赔着笑脸说道，然后就见他急匆匆地朝着衙门内跑去。 禁宫里的宦官都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所以他们也会在小太监里收几个机灵懂事并听话的当成儿孙辈。等自己老了做不得活了，被皇帝送到济安寺养老的时候还能有个人照看一二。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秦诚便匆匆走出了衙门。 “这不是秦忠大哥么？”秦诚赔着笑脸说道。 当年在潜邸伺候皇帝李攸的12个小太监结拜成了兄弟，而秦忠则刚好是12人的老大。 “你这笑半夜里可是吓死杂家了！”秦忠淡淡地说道，“陛下口谕，宣内官监太监秦诚乾清宫见驾！” 秦诚忙跪下，听完口谕后再颂“万岁”之后才起身。 “赶紧走吧！”秦忠说道。 禁宫里可以乘轿的唯有皇帝和皇后。当然，若太后在世的话也是可以的。剩下的妃嫔则只有辇，而贵人、才人、美人和选侍则只有伺候皇帝的那一夜可以乘辇。至于宦官和宫女，那就乖乖走路吧。 所以在禁宫里伺候的宦官和宫女，那一双好脚力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主子吩咐你去传话，结果半天不见你回来，那就等着挨罚吧。 秦忠和秦诚虽然已经都是年届四十的人，但这双脚却还是不输小太监们。 秦忠带着秦诚进了乾清宫的东暖阁后，李攸吩咐道：“秦诚留下，秦忠你去门口守着。” “嗻！”秦忠行完礼就走出乾清宫，然后将宫门关了起来。 “西北那边传来消息，说静安县主在林家田庄遭袭。由于对方使用了军队武器，县主担心是外敌来犯，故命人前往烽火台示警。”李攸慢慢地说道，“经过雍州巡抚廖博的调查，静安县主被袭是真，袭击者使用了军方武器也是真，只是这武器却是来自西北军。你提辖着东厂番子，可有什么消息？” 李攸是个多疑的君主，他除了明面上的锦衣卫这个直辖情报机构外，暗地里还让秦诚以内官监为幌子组建了东厂。 “奴婢这边有收到西北的数份情报。”秦诚说道，“如无意外的话，袭击静安县主的应该是安西府游击将军张景隆。这张景隆曾是静安县主已故父亲林继忠的手下，但张景隆却对李继忠并无恭敬态度。甚至私底下还多次放话，认为是林继忠不如自己。林继忠去世后，张景隆就多次试探过林家，想将林家的田庄侵占下来。” “呵呵，这林家的田庄可真是香饽饽啊！”李攸冷笑道，“不仅西北军中有人觊觎，连朕的两个儿子都不顾脸面要去抢夺！” “西北缺良田，而林家因为在西北经营最早且最久，故雍州良田中有大半属于林家或林氏宗族。”秦诚回复道。 “这将门手里可真是有钱啊！”李攸感叹道，“若不是那孙平老贼擅作主张，这林家家产早就属于朕了！” “陛下，除非那静安县主立女户招赘婿，否则按照朝廷法规，林家家产一半是要充公的。”秦诚说道，“而您已经许诺为她赐婚了。” “那入的是国库，又不是朕的内库！”李攸说道。 “若陛下有意的话？”秦诚试探性地问道。 李攸摆摆手，道：“现在林家是朕立给西北军的招牌，朕不宜再出手！你也让你的人盯着朕那两个儿子，若是他俩有什么不守规矩的举动，你可以向那林家丫头示警。” “奴婢明白了。”秦诚回答道。 “那张景隆可有盯好？”李攸问道，“这样的乱臣贼子，朕绝对不容轻饶！” “请陛下放心，奴婢的人手已经每日12时辰盯着这人。”秦诚答道，“此獠居然还勾结西戎探子，想要投敌。” “好！这就是朕的好将军！”李攸冷笑起来，“盯死此獠！若是他想逃窜，那便就地格杀！原本我还想说西北军不宜再乱，故想给此獠家人一个恩典。现在看来，朕的好心还是错付了！” “奴婢定然将此獠全家完完整整送到神京，让陛下将此獠受够那3000刀！”秦诚道。 “你下去吧！”李攸说道。 “奴婢遵旨。”秦诚恭恭敬敬地从东暖阁退了出来。 秦忠看到秦诚从乾清宫走了出来，但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在后宫生存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如果知道的秘密太多，那就会死得太早。所以秦忠只是瞟了秦诚一眼便走进乾清宫，然后替李攸换掉那盏有些冷的茶水。 而秦诚则是快步回到内官监，然后就在书房里将自己的心腹唤了进来。 “这次大家说了，那獠必须完完整整送到神京受那3000刀的剐刑，你们明白了吧？”秦诚问道。 “儿子们明白了。”心腹们答道。 “那就去办吧！”秦诚说道，“还有，两位小爷那边盯紧点。如果他们有什么对静安县主不利的地方，想办法让县主知道。” “得令！” 秦诚没有再说什么，而心腹们则是快步离开了书房。 且不提神京连夜有几匹快马朝着西北疾驰而来，林雅菡这边正在考虑暖房的修建地点和管理人员。 暖房由于要用到庄子上的热泉，故而能够选的地点就不多了。同时林雅菡还要考虑到保密的问题，所以林雅菡最后决定将暖房修建到山脚下。到时候这里单独圈起来做一个独立的庄子，让技术人员直接在这里定居。 此时的大部分老百姓是没有自由迁徙权的，唯有官僚、贵族及有功名的读书人方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所以将这些人固定在一个地方居住，放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多么残忍的事情，因此林雅菡也没有什么负罪心理。 次日上午，林雅菡便与刘晖商议起来。 刘晖听完林雅菡的想法后，回答道：“小姐的想法已经非常完善了，但是奴才这里还是有几点建议想要说一说。” 刘晖现在也基本摸清了林雅菡的脾气。林雅菡并不是那种听不进意见的人，但想要让林雅菡听进去就需要提意见的人能在道理上说服林雅菡。而且林雅菡这人听不得那种虚道理，如果你能将实证摆在林雅菡面前，那林雅菡基本都会采纳。 林雅菡听完刘晖的建议后，略微思考下后发现这的确是对自己计划的查漏补缺。 “那便按照你的意见修改吧。”林雅菡说道，“若是可以的话，那便趁早开工吧。” 刘晖略微想了想，说道：“小姐，虽然现在是农闲时候，但是庄户们一方面要负责农庄的水利修建，另一方面还要参与官府的徭役征发，可能人手方面有些不足。” “官府的徭役不是可以用银钱替换么？这次就由我们林家出钱便是了。”林雅菡说道，“至于农庄的水利自然不能停下来，但是如果愿意参与暖房建设的，林家额外发钱。若是能提前按质按量修建好，我这边还有赏金。” 在林家庄子上干活的庄户大部分是已经失去土地的佃户，但此时大圣朝并未推行“摊丁入亩”，所以依据人头而征收的税赋及徭役还是存在的。 官府徭役通常是没有报酬的，最多就是提供食物和住处。若是遇到当地官府比较缺钱，那可能连食物都要自带。而除此之外，佃户还要承担地主所有土地的水利等修建，这也通常是没有报酬的。 现在林雅菡愿意给钱，刘晖猜测庄户里但凡能动的人都想要那挣这笔银子了。 林家田庄的土地虽然都是水田或水浇地，同时林家的地租相较于其他地主也是比较低的七成，但绝大部分农户基本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也是为什么林府的家生子一听要发配到农庄就仿佛天塌了一般。在农庄拼死拼活干一年可能都攒不下几两银子，但在林府里伺候，主子随便赏赐一下就是好几两银子了。 正如刘晖所预料的那样，当庄户听说今年徭役将由林家掏钱替换，同时还给银子修建别院，大家顿时都激动起来，纷纷想要参与报名。刘晖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挑，基本上是照顾到所有庄户。 林家庄子忽然热火朝天开始修建别院，这让在这里借住的廖博、裴陵和曹季礼等人都觉得诧异。廖博和裴陵因为自恃身份，所以没有向林雅菡询问什么，反倒是曹季礼抽空找到林雅菡问起了这件事。 “府尊大人还真是有时间操心我家庄子上的事情？”林雅菡有些好笑地反问道，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嘲讽。 曹季礼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毕竟两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这样的打听的确显得有些唐突。 不过曹季礼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安西府这几年的农业发展并不理想，若是县主有什么好点子的话，不如拿出来分享一二？” 林雅菡被曹季礼的“无耻”给气笑了，道：“府尊大人，莫说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点子。若是真有什么点子的话，那也是我林家的秘方吧？您上下嘴皮一碰，我就得将秘方拱手相让，您觉得这对么？” “县主。”曹季礼继续劝说道，“您父亲和您的食邑都封在这里，您也不想看到这里的老百姓受苦吧？” “曹大人！”林雅菡冷冷地说道，“我不是父母官，我没有责任考虑这里的老百姓是不是受苦。我只需要保证我的庄户能够活得下来就足够了。何况在这里有食邑和田产的人又不止我一家，莫非曹大人是觉得我家好欺负不成？” “不敢。”曹季礼忙表态道。 不管是林家的丹阴县男还是林雅菡的静安县主，这两个爵位都高自己一头，曹季礼可不敢挑衅上官。 林雅菡白了曹季礼一眼就没有再搭理了。 曹季礼见如此，也只得无趣地离开了。 林雅菡回到院子后，就跟紫萱、佩兰吐槽起来。 “我真不知道这位府尊大人到底是如何想的，我们林家的秘方就能随随便便被他一句话要走？”林雅菡气冲冲地说道。 “咱们的府尊大人还真是想得美！”佩兰非常赞同林雅菡的话。 不过紫萱倒是有些担心，问道：“咱们不会得罪这位府尊大人吧？” 林雅菡想了想，摇头道：“犯不着。他是流官，在这里做几年就要走，何苦与我们为敌？” 就在林雅菡这边讨论曹季礼的时候，曹季礼也在房间里和吴铎聊着林家庄子。 “吴先生，你觉得林家这是在做什么？”曹季礼问道。 吴铎答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林家应该是在修建暖房。” “暖房？”曹季礼随即恍然大悟，“是了。林家庄子上有多处热泉温泉，的确可以用来修建暖房。” 想到这里，曹季礼也顿时没有了兴趣。暖房种植的确赚钱，但这没法推广啊！ 第72章 暖房 作为一个府的知府，曹季礼需要的是那种可以提高整个府农民收入的技术，而不是林雅菡这种只能让一家一户发财的技术。 而在知道林雅菡在忙活暖房后，曹季礼就将心思放到林家庄子被夜袭这个案子上了。 其实不管是曹季礼，还是裴陵、廖博，大家都知道这件案子的幕后黑手便是张景隆。在这些人的眼中，张景隆已经是死人一个，就看他家里人是被发卖还是被抄斩了。 除此之外，西北军这边也不可能只丢出一个张景隆便足够了。能够调动一支正规军，这绝对不是张景隆一个人可以办到的，因此西北军中也在考虑到底要将责任追究到什么地步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由于曹季礼等三人都住在林雅菡的庄子里，所以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马也没有办法避开林雅菡的耳目。不过林雅菡对这件事已经兴趣不大，因为她已经知道张景隆必死。而现在的林雅菡还没有上牌桌的资格，所以林雅菡干脆就将心思全放在暖房这里了。 经过刘晖的挑选，林雅菡在几天后就见到了未来负责暖房种植的几户人家。 刘晖在带这些人进来参拜林雅菡之前就将这些人的出身说了一遍。 林雅菡听完后对刘晖的办事能力又高估了许多，因为刘晖挑选的是那种为林家服务了几代人的家生子家庭的旁系子弟。这些子弟很难被林家重用，所以基本只能依附原来的嫡支生活。但是这样下来会慢慢拖累原来的嫡支，成为家庭内部不和的根源。 刘晖将这些人挑了出来，那不仅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计，同时也让他们与嫡支的矛盾化于无形。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与嫡支的关系已经很难修复回去，所以他们只有紧紧抱住林雅菡的大腿才行。 而且刘晖在针对这些家庭还特意选那种有几个兄弟的，这样可以将家中排行老二、老三的儿子安排进来做事，但是老大和老幺则可以成为林家手里控制他们的关键。 “让他们进来吧。”林雅菡吩咐道。 刘晖躬了躬身就出门带着那几户人家的家长和子弟走了进来。 他们跟林雅菡见过礼后，林雅菡说道：“我这边有个机密的事情要吩咐你们去做。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月钱和奖励不低。你们只要做到不将事情外传，我保你们一辈子的平安富贵。同时你们的家人也能因为你们享福，甚至我还能安排给你们的儿孙‘放契’。若是你们子弟中有人能读书，我帮你们安排学堂乃至买个出身也不是不可以。” 林雅菡这几个条件砸下来，大家的眼睛都红了。 虽然大圣朝已经废除了奴籍，但是却又允许家生子的存在。家生子是不能独立上户口的，自己一辈子连同子子孙孙都只能依附主家而活。但是谁又愿意自己和自己的后代永远都是家生子呢？因此如果能够被主家“放契”那真的是莫大的奖赏。 若是主家还能给买一个出身的话，那简直就是无上荣耀了。因为一旦主家给了出身，那自己等于就从“家生子”晋级到“门人”。门人不仅可以继续依附主家，但同时却是自由身，不管是读书出仕还是买田经商都是可以的。 “奴才为小姐甘愿赴汤蹈火！”大家齐齐发誓道。 “倒不用你们赴汤蹈火。”林雅菡笑着说道，“只要你们踏实做事并保守秘密，那就足够了。” 林雅菡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刘晖将这些人带走之后，又进门问道：“小姐对他们可满意？” 林雅菡点点头，“我是满意的。对了，庄子上如果缺了人手，也可以去买点人口进来。若是没有的话，尽量签长契吧。” 大圣朝此时的经济情况有点类似明朝中后期的样子，有点点资本主义萌芽的味道。绝大部分农户和地主签订的都是雇佣协议，只不过分长契、短契罢了。 短契通常是一年一签，每次做工时间在三个月以内；长契一般是五年或十年一签，契约时间内都在主家做活。不过不管是短工还是长工，他们本质上还是自由身，主家是不能随便打骂的。若是闹出人命，那是要按杀人罪问责的。 暖房由于不是给人居住，再加上又是大平房，所以建造速度还是很快的。同时暖房外的高墙也在逐渐成型，剩下便是安置那些暖房技术工的住户院子了。 林雅菡还特意在刘晖的陪伴下去检查了这些房间，基本符合林雅菡的要求。 “可惜咱们这的温泉没有疗愈效果。”林雅菡出了暖房，和刘晖抱怨道。 基本上林家庄子上的热泉和温泉就是纯粹的泉水，并没有什么矿物质。不过这类热泉、温泉用来给暖房供热倒是很好，但是想要开发温泉庄子就没多大意义了。 普通的温泉庄子，大部分权贵人家都有。大家稀罕的是那种带有治疗效果的温泉，这类温泉会富含一些硫磺之类的矿物质，对于治疗皮肤病或某些内科疾病是有帮助的。 “天底下哪有好事都占全的理啊。”刘晖和林雅菡相处久了也知道自家这位大小姐其实性格还算和善。 “也是。”林雅菡笑着将这件事放下了，“那几户人家都决定好了吧？一旦进去之后那就是不能随意离开了。若真的那时候反悔，也别怪我心狠了。” “那是自然。”刘晖并不觉得林雅菡的要求有多过分。 既然主家将秘密相托付，那家生子就必须好好保守。如果做不到，那主家哪怕当场打杀了也怪不了谁。 而就在林家暖房就要建成的时候，张景隆在自己府邸里也是越来越烦躁。 虽然张景隆只是被西北总督裴陵要求闭门读书，但这已经是实际上的“软禁”。张景隆听到这个命令就晓得自己已经事发，而之所以没有当场处理自己就是西北军内部还没有决定要丢出多少人给自己陪葬罢了。 “那该死的贾文涵到底有没有说通他背后的人啊！”张景隆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自言自语地问道。 因为张景隆躲在书房里不肯露面，整个张府便乱成了一团。尤其是张景隆的发妻邢氏本来就是个没什么主见和眼界的人，所以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张景隆又不愿出面主持家里的事务，邢氏直接就病倒了。 对于邢氏生病倒下的事情，张景隆压根就懒得去管。若是自己这个妻子还有点能力的话，张景隆倒是不介意逃跑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带上她。 可是这些年处下来，张景隆发现邢氏除了胆小贪财之外就毫无优点。因此张景隆早早就在心底放弃了这个发妻，至于自己和发妻生下的那些儿女，张景隆也不打算带走了。 张景隆按捺住心底的烦躁，打开一卷《心经》默默诵读着。 此时书房门传来几声约定的叩门声，然后就看到贾文涵走了进来。 “东家这几日过得可好？”贾文涵揶揄道，“倒是比起学生离开的那日要清减了许多。” “废话就不必说了。”张景隆摆手道，“你家主人如何说？” “我家主人当然欢迎东家前去投靠。”贾文涵说道，“只不过如今出关路线比较麻烦，主人只能保证东家一人安全。” 贾文涵知道自己主人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斩断张景隆与大圣朝的联系，让他死心塌地为西戎做事。 “这个不妨事！”张景隆立刻答应了下来，“好男儿何患无妻？” 贾文涵笑着道：“东家好魄力！不过主人为了给东家求下官职，那可是舍了不少人情出去，不知道东家可有什么投名状？” 张景隆思忖了一会，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难不成你要带着安西府知府的脑袋去见你家主人？” “那倒不必。”贾文涵摆摆手，“我家主人还没有和大圣朝撕破脸皮的打算。” “有话直说吧！但凡我能做到的，我定然不辜负你家主人。” 贾文涵凑在张景隆耳边，低声说道：“我家主人要西北军的布防图。” 张景隆心头一紧，然后压低嗓门回答道：“西北军布防图只有西北总督府、兵部及武英殿各存有一份，你让我如何拿得到？” “东家这话就说得太见外了吧？”贾文涵冷笑道，“布防图原图只有这三份，但谁不知道安西府这里就有一份？” 安西府是整个雍州面对西戎的重要军事基地，因此存有一份布防图的复制图倒也不稀奇。 “但那是总兵大人手里才有的。”张景隆咬牙切齿道，“我不过是一个游击将军，哪里碰得到。” “东家，我这边附送你一个消息吧。”贾文涵淡淡地说道，“前任总兵林继忠尚未将地图上交，所以你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张地图还在林府？”张景隆有些意外地问道。 贾文涵点点头，“就我所知道的消息来看，这份布防图还在林府。” “但是放在林府何处，你可知道？”张景隆追问道。 贾文涵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林府极难渗透进去。别说林继忠还活着的时候，哪怕现在是那个丫头管家，林府也跟一个铁桶似的。” “那你知道林府有多大？林府的密道和暗房又有多少？”张景隆略带嘲讽地反问道。 “东家何必嘲讽学生？学生已经将条件告诉东家，东家能不能做到就是东家的事情了。”贾文涵平静地说道，“学生念在东家这些年对我不错的份上，还告诉东家一个关键情报，没想到东家却如此怕事！” “行了，你也不要激我！”张景隆说道，“既然要被你家主人看重，我出手的投名状自然不会太低。你且放下心便是了。” “那学生就静候东家好消息了。”贾文涵说完就朝门口走去，不过他又回头道，“听说西北军那边对东家的案子快有定案了，所以还希望东家抓紧时间。学生不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是给东家收殓尸首。” “滚！”张景隆压低嗓门吼道。 贾文涵笑着拱拱手，“学生告辞！” 看着贾文涵离开后，张景隆冷笑着将书架往一侧推了推，然后就露出一扇暗门来。 张景隆通过暗门走到一间密室，密室里存放着一些衣物等东西。 张景隆坐在镜子前，仅仅一会，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就出现了。张景隆换上一套张府寻常下人的衣服，然后通过密室里的另一条密道走到了张府外的一个小院子里。 当张景隆出现时，院子里的一个壮汉惊道：“将军，您这是？” 张景隆的点点头，这算是他们张府最保密的一条逃生道路，而负责这里的是张景隆的心腹。 “如今事发了，我怕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张景隆道。 “将军不管有什么决定，卑职必定生死相随。”壮汉道。 张景隆拍了拍壮汉的肩膀，问道：“你在林府那边可有信得过的人？” 壮汉略微想了想，然后苦笑道：“林府前段日子才被清理过一次，目前卑职的耳目最多能够探到林府二门。” 张景隆听完有些沉默。按照他的想法，林继忠如果要保存布防图的话，那肯定是藏在内书房，甚至是更安全的密室里。若是耳目仅仅触及到二门，那压根就查不出什么来。 “那可有办法收买二门里的人？最好是管着书房的人。”张景隆问道。 壮汉又想了想，答道：“若是下重金的话，或许有人可以。” 张景隆说道：“那就下重金。最迟两日后，我要见到他。” 壮汉点头，“若是妥当，我便会让人给将军的外书房送上一盘红果子。” “行，就按你的方法做。”张景隆说完之后又沿着密道回到了张府。 卸掉伪装的张景隆回到书房后便放松了许多，只不过他走出书房看到张府内闹哄哄的样子却又是一肚子火！ 第73章 动静 这边张景隆安排的人手才刚刚渗透到林府的二门，林雅菡那边就接到了消息。 虽然林府从上任家主林继忠去世后就不能在划为“将门”，但林继忠去世才没多久，林府里的家丁家将那可都是上过战场的。何况林府世代将整个林府打造得虽然不说是铁桶一个，但是如果有人明目张胆在林府内想搞鬼的话，林府的主子们还是可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这张景隆跑到我家里做什么？”林雅菡收到消息后就一个人在房间里思考着。 紫萱、佩兰等人虽然颇有眼界，但她们毕竟是按照后宅管家人的标准进行培养的，所以对于前院那些“爷们儿”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林雅菡干脆也没有将张景隆探听林府的事情告诉她们，免得她们帮不上忙还有泄密的风险。 经过上一世的管家经验，林雅菡知道保密的第一要务就是要将秘密知情人的数量控制住。 林雅菡在房间里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思考林府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张景隆非要用这种手段窃取。 “布防图！”林雅菡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这个东西。 在封建时代，地图算是重要军事战略物资，如果没有得到朝廷批准而私下拥有的话，那基本就是按“叛乱罪”处罚。而林继忠手里掌握的那张布防图更是朝廷军事地图中的最高级机密地图，因为谁有了这张地图，基本意味着整个大圣朝的西北地区已经完全不设防了。 林雅菡这一世重生之后就开始回忆林府里有哪些“违禁”或“危险”物品，而这张布防图早就被林雅菡列为重中之重。因此在重生过来后没几天就被林雅菡趁机去林继忠的内书房里翻了出来并收到自己的系统空间里。因为解除了这个风险，所以林雅菡倒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张景隆要布防图做什么？”既然确定了张景隆的目标，那林雅菡就开始猜测张景隆的意图。 仿佛想到了什么，林雅菡自己都被吓到了。“该死！这张景隆怕是要出逃了！” 前世张景隆因为在林继忠死后得到重用并侵吞了不少林府财产，所以在西北军中发展得颇为顺利，还接任了他心心念念的安西府总兵一职。但这一世因为林雅菡的出招导致张景隆深陷“私自调兵”的麻烦中，不出意外是肯定要被杀头的。 林雅菡也猜过张景隆会如何自救，但万万没有想到张景隆居然会选择叛逃！ 虽然林雅菡并非这个位面的人，所以对大圣朝的认同感并不高。可是她在穿越前也好歹是接受过12年教育并成功通过高考的大学新生，她自然晓得历史上那些外敌入侵所造成的危害。 尤其是大圣朝比起地球位面的华夏那更是面临许多地缘劣势，北方两大势力，西戎和北狄都是有能力对大圣朝发动灭国战争；再加上东北境外崛起的新势力建凉，那也是一头对大圣朝虎视眈眈的小狼崽子。 如果再算上东夷、南蛮，以及盘踞在西南地区的诏趾，大圣朝的国境线上可是有六支敌对势力。 同时大圣朝国内还有两支一直没有彻底平息下去的叛军：黄莲军和圣母教。 若是真的让张景隆带着布防图逃去西戎或北狄，那对方肯定会发动侵略战争。而一旦大圣朝遭到入侵，其他敌对势力又岂会坐视？到时候整个大圣朝必然烽火连天，民众死伤无数。 虽然林雅菡对大圣朝及大圣朝皇帝的忠诚度有限，可她也不会坐视整个大圣朝陷入到那般境地。毕竟她现在也是大圣朝的权贵，和大圣朝那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既然知道了张景隆的目的，那林雅菡就要想办法去阻止他了。尽管林雅菡知道张景隆如果不叛逃就必然会被斩首，但是拖到现在还没有关押张景隆那自然是西北军中有不同的声音。 雍州是大圣朝对抗西戎及北狄的前线地区之一，这里同时也是西北军的主要阵地。大圣朝在这里设立了“两府”、“五镇”的军事防御体系来防御外敌来袭。 五镇自然是最前线，分别为密镇、甘镇、肃镇、延镇和绥镇。在这五镇构筑的第一道防线之后就是以安西府建立的第二道防线。而第三道防线就是雍州州府兴庆府。 正因为这样的布防思维，所以安西府的屯兵规模是最大的，这也为什么当年林继忠作为安西府总兵就能成为整个西北军的第三号人物。 现在林继忠死了，西北军中自然有人要推张景隆上位，而且张景隆的能力和履历都是够的。因此在这些人看来，张景隆这点错误算什么错误？不就是抢点田庄么？我们辛辛苦苦在这里打仗，要点田庄怎么了？至于这田庄是林家的，那又如何？自己保不住，还不许别人来抢么？ 因为有这些人的反对，所以西北军才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而这样的拖延也让林雅菡感到了一丝危机。在这个人治的封建时代，很多罪行不是没有可能被“大事化小”。甚至林雅菡怀疑，最后张景隆会不会全身而退，最后还要逼自己交出田庄来安抚张景隆？ 林雅菡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重生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张景隆打算叛国的事情告知西北总督裴陵。同时布防图这件事其实也算是西北军中的重大问题，如果被朝廷知道只怕又是血风腥雨。林雅菡打算用这两个条件去和西北军交换一件事，那就是处死张景隆。 至于和谁去谈，林雅菡自然想到了裴陵。 前世的林雅菡虽然大半辈子都在大圣朝漂泊，但是好歹最后那几年还是定居在神京。再加上林雅菡前世的丈夫乃是科道言官，所以林雅菡能看到大量邸报。所以林雅菡倒是知道裴陵这人的结局还算不错。 虽然林雅菡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他已经过世一年多，但从朝廷给于的谥号“忠武”来看就知道他在大圣朝的地位有多高。 封建时代的朝廷或皇帝会对过世的文臣武将赐予谥号，以此来褒奖或贬斥其人品。文臣的最高谥号为“文正”，而武将的最高谥号则为“忠武”。 由于封建时代通常会重文抑武，再加上谥号多由文臣所把持的礼部所提议，因此相较于文臣，武将能拿到美谥的难度那是非常大的。何况“忠武”这样的美谥是纵观整个历史，也只有寥寥数名旷古绝今的武将获得过。 但裴陵的谥号据说是皇帝直接提议，同时不管是礼部还是内阁都没有反对，甚至以对抗皇帝圣旨闻名的科道言官们也纷纷保持了沉默。所以可见裴陵的能力和人格魅力了。 “嬷嬷，你去送封拜帖给抚军裴大人，就说我有事禀告。”林雅菡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对紫萱说道。 紫萱点点头，然后就找青黛要了一张林雅菡的拜帖便出了门。 裴陵此时正借居在林家庄子，所以紫萱没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裴陵的院子并将林雅菡的拜帖递了进去。 裴陵刚好今日无事，正在院中闲逛。忽然看到家仆送来一张拜帖便信手接了过去。 “哦？居然是静安县主想要拜访老夫？”裴陵有些意外地说道。 虽然裴陵和林雅菡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是他能感受到林雅菡对自己的疏远。如果不是因为查案需要，裴陵甚至怀疑林雅菡都不会见自己。而现在才过去几天的日子，林雅菡居然主动找自己了？ 虽然裴陵猜不到林雅菡的目的，但还是吩咐道：“你去告诉送帖之人。未时一刻，本督在客堂静候县主来访。” 林雅菡收到消息后，自然准时前往裴陵所住院子的客堂拜访了这位西北总督。 由于裴陵的年纪做林雅菡的祖父都绰绰有余，所以两人之间就没有再摆放屏风。 两人寒暄片刻后就分别落座，而裴陵则是在抿了一口茶之后，笑着问道：“不知道县主今日来拜访老夫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林雅菡淡淡地回答道，“我只是诧异为何张景隆还未绳之以法？就算案件还在审理，他作为头号嫌疑犯不也该被羁押么？” “张将军到底是游击将军，朝廷还是要给一些体面的。”裴陵回答道。 对于林雅菡提出的这个问题，裴陵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设身处地想一下，若是自家家产要被外人霸占，他也恨不得官府立刻将这个人流放三千里。但是张景隆这件案子过于复杂，哪怕不算西北军中某些人的反对，作为游击将军的张景隆也是有资格在未被判罪前在自己府里被“禁足读书”的。 “原来如此。”林雅菡露出了然的表情，但随后又问道，“可若是这位张将军在禁足的时候叛逃到西戎或北狄，那西北军会如何？裴大人又会如何？” 裴陵心头一凛，但随后呵斥道：“县主殿下岂可红口白牙地污蔑朝廷大将？若是让军中知道县主今日所语，只怕会寒心。” “裴大人，我可没有怀疑其他将领，我只针对张景隆！”林雅菡肃然道，“而且我不是污蔑，而是确凿证据指控！” 裴陵冷笑一声，反问道：“县主殿下深居闺阁，如何知道外男举动？何况张景隆乃我朝游击将军，他的行踪更是保密，你又如何窥探得知？” “裴大人，这位张将军可是在最近几日意图闯入我父亲的书房，你猜猜他所为何物？”林雅菡也没有觉得裴陵的怀疑有什么不妥，所以也反问道。 裴陵本来想说林雅菡纯属想太多，但随后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县主殿下，你想说布防图？”裴陵此时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作为西北总督，他岂不知安西府总兵会保管一份雍州布防图。毕竟安西府总兵除了有统领西北第二道防线的职责外，他同时还有负责在关键时刻援助第一阵线的责任。既然有如此双重任务，那自然就得有一张布防图作为参考。 可按照此时大圣朝的军规，这样的布防图是只能“暂借”给安西府总兵在展示观看，但绝对不允许其在平时也保管此布防图。 如果这件事被捅出去的话，那西北军就不是小规模动荡的后果了，搞不好西北军从上到下都要被清洗一次。 想到如此可怕的结果，裴陵忍不住颤声道：“县主殿下，你确定那张景隆的确是冲着布防图而去的？那现在布防图在何处？” “张景隆不是冲着雍州布防图，难不成是冲着我父亲留下的‘墨宝’？”林雅菡揶揄道。 林继忠是妥妥的武将出身，虽然也学过一些兵书，但绝对不如一般文臣那般喜好读书，更别提那毛笔字了。 听到林雅菡如此开自己父亲的玩笑，裴陵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林雅菡收起戏谑的表情，正色道：“裴抚军，您不妨安排人查查，看看张景隆到底有没有和西戎或北狄的人接触。只要确定了张景隆有叛逃的意图，那他去我林府的目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林雅菡没有今天就逼裴陵做决定的打算，因此她在说完该说的话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而就在林雅菡快要出门的时候，裴陵忽然道：“那份地图请县主务必好好保管，事后我西北军上下定会感恩。” 林雅菡没有回头，但嘴角浮上一丝浅笑，她已经知道了裴陵的选择。 这次自己不仅可以除掉张景隆，同时还能收获一份西北军的人情，还真的是赚了。虽然林雅菡不知道这份西北军的人情能不能兑换出什么好东西来，但不妨碍现在让自己心情愉悦。 当林雅菡离开院子后，裴陵黑着脸将自己的亲兵叫了过来，然后吩咐了一番。 除此之外，裴陵又给安西府的锦衣卫写了一封信。 这封看似平淡无奇的信件到了安西府锦衣卫千户手里则是惊出他的一身冷汗，因为他已经用暗语解读出了这封信件的主要内容，那便是“安西府游击将军张景隆意图叛逃”。 第74章 抓捕 锦衣卫作为大圣朝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它们的关系不管是与文臣还是武将都很尴尬。 不过相较于与文臣之间是水火不容的状态相比，锦衣卫和武将的关系要稍微缓和一点。 一方面锦衣卫的选拔都是针对武将体系，所以勉强算是武将体系；另一方面锦衣卫对内虽然是特务机构，但对外却是大圣朝的主要情报机关，因此武将们和锦衣卫还是有很多合作的。 不过除此之外，武将也是相当提防和反感锦衣卫的。虽然大圣朝历代皇帝声称并不“重文抑武”且“绝对信任武将”，所以军队里只有所谓的“督事太监”而没有“监军太监”。可是所有武将都晓得那个督事太监不过是皇帝放在明面上的棋子罢了，真正监视武将和军队的则是锦衣卫。 锦衣卫分东、南、西、北和内、外六个衙门，东衙负责监督皇帝之外的其他皇族贵族；南衙负责监督文官；北衙负责监督武将；西衙则负责监督国内民众；外衙则是情报和间谍机关；内衙则是锦衣卫负责监督其内部的衙门。因此大圣朝的锦衣卫虽然没有审判权，但是它们的调查权却比地球位面的明朝锦衣卫要大了许多。 这也是为何裴陵在得知张景隆有可能叛逃之后就第一时间联系了锦衣卫，因为如果张景隆真的叛逃成功，那不管是西北军还是负责安西府的锦衣卫千户都逃不了干系。 张景隆作为西北军的重要将领之一，锦衣卫当然是有常规监督的。所以当安西府千户萧方收到裴陵的信件后，立刻就让人查看起过往对张景隆的监视调查报告。 很多时候，不少大事情在发生前都是“灯下黑”。因此当有人戳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剩下的事情就没有复杂了。 “该死！西戎那边居然大喇喇地在张景隆身边安插了人手？”萧方在确认了这个消息后，整个人也愤怒起来。 “大人，根据标下等人的调查，张景隆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位贾文涵的真正身份。”一个看似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贾文涵时不时就会消失。由于贾文涵不是我们的重点监视对象，所以我们并未调查他的去向。” “那现在还不去调查？”萧方命令道。 “标下得令！”中年男人回答道。 且不提林雅菡这一状告得西北军和锦衣卫都惶恐不安，而林雅菡作为始作俑者倒是颇为惬意地歪在榻上看着话本。 “姑娘，咱们出府已经有段日子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毕竟这天气可是一天天地冷了，庄子上可没有府里暖和。”紫萱问道。 “可打霜了？”林雅菡将话本搁下，问道。“若是还未打霜，那就再住几日吧。一来，这暖房还得有些日子；二来，大家在府里拘束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轻快轻快。” 林雅菡也不好直接说安西府内暗潮涌动，现在她们算是躲在庄子上避风头。 紫萱当然晓得对于丫鬟奴仆们来说，在庄子上要轻松许多。可林雅菡毕竟是没有长辈带领的深闺女子，在外住的日子若是长了，只怕就有人要传那些黑了心肝的话。 看到紫萱为难的模样，林雅菡笑着安抚道：“嬷嬷放心，我们最多就再住一个旬日。” 一个旬日不过是10天，紫萱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见紫萱不再纠结返程的日子，林雅菡又说道：“嬷嬷、姑姑，既然咱们今日无事，不妨参详下开设书坊的事情？” “安西府文事不算繁盛，何况安西府内已经有张家的文华堂。”佩兰说道。 佩兰是林雅菡母亲的大丫鬟，曾经协助林雅菡母亲管理府中财务，所以对于安西府各大家族名下的产业是门儿清。 “不妨事的。”林雅菡笑着说道，“安西府好歹也是雍州数一数二的上府，两家书坊还是容得下的。何况我们的书坊又和张家的文华堂不同，没准我们反而还能胜过张家一截呢。” 林雅菡于是和紫萱、佩兰分享了她的书坊构想。简单来说，林雅菡的书坊相当于后世书店、文具店与图书馆的三合一。 大圣朝也是施行科举取士制度，再加上大圣朝文华鼎盛，所以大圣朝自开国便在全国修建了七大藏书楼，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七座公共图书馆。不过神京作为大圣朝首都就占走了三座，包括位于皇城内部仅供皇帝及皇子们使用的文渊阁、位于国子监的文源阁和位于礼部衙门的文溯阁。另外四座则分别是淮扬府的文津阁、位于余杭府的文汇阁、位于姑苏府的文澜阁和位于金陵府的文宗阁。 除了这七大官方藏书楼之外，青州孔府还有一座天一阁，也是大圣朝赫赫有名的藏书楼。 不过这八座藏书楼都集中在大圣朝的东部地区，而其他地区就没有这种规模的藏书楼了。虽然各州州府因为有州学，所以也有中等规模的藏书楼。但这些都与安西府无关，所以安西府的读书人往往要长途跋涉去雍州州府兴庆府的府学藏书楼看书。 张家的文华堂虽然有不少书籍贩售，但是此时书籍还是采用雕版印刷，故而价格不菲，也导致一般读书人压根看不起书。所以林雅菡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兴建一座私人藏书楼来服务安西府及周边地区的读书人。 林雅菡也晓得林家不是孔家，如果真的修建一座大型藏书楼免费供读书人阅读的话，估计就有人要弹劾自己“邀买人心”了。所以林雅菡采取的方法就是藏书楼部分并非免费开放，而是要收取一定费用。但是林雅菡允许读书人通过抄书的方式来换取银钱，算是变相免费。不过这样可以不被御史弹劾，算是林雅菡的“自污”。 同时林雅菡也不会只贩卖科举书籍，一些技术类书籍、话本等等也会贩卖。现在的话本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偶尔的兴趣之作，可是林雅菡却晓得这个位面的大圣朝顶替了地球位面的元、明、清三个朝代，而这三个朝代刚好是华夏古典小说的鼎盛时期。林雅菡决定找几个读书人代笔将地球位面的经典古典小说“搬运”过来，算是给自己的书坊增加名气。 林雅菡大致讲完自己的计划后，佩兰说道：“姑娘的计划没有问题，但张家已经将书坊视为他们的禁脔，我们若是与他们发生冲突的话，有些不美。” “就许他们算计我的庄子，不许我算计他们的书坊？”林雅菡冷笑道，“何况张家能不能撑过这一遭还是个问题呢。” 紫萱和佩兰虽然事前不知道林雅菡故意算计了张景隆，但事后略微思考下就明白了林雅菡的想法。两人想到林雅菡的年纪，也不由得为自家姑娘能够想出如此计策而感到高兴和惊恐。高兴的是林家哪怕这一代是女子当家，那也丝毫不输前面的历任家主；惊恐的则是自己姑娘这条计策居然毒辣，完全就是奔着要灭掉张家而去的。 不过紫萱和佩兰也不是圣母型人格，张景隆对林家庄子起了贪念，这放在权贵家族中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既然如此，没道理允许你算计我，就不允许我算计你了。而且既然要算计，那肯定就要下死手算计，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哪怕日后林雅菡的这次算计被其他家族知道了，也无非是私底下说几句闲话，谁还真敢当面责难林雅菡？反而这些人以后要算计林雅菡和林家的时候反倒是要掂量一二，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林雅菡的报复。 “既然张家已经不足为惧，那我们再开一个铺子又能如何？”紫萱不在乎地说道。 以前如果不是林府考虑到要团结西北军的其他势力，以林家在安西府的布局，整个安西府的生意都会被林家垄断在手里。可事实上呢？林家不仅退出了米行、布行这些关系老百姓民生福祉的行业，同时也让出了酒行、盐行等高利润行业。现在林家在安西府内比较出名的无非就是金玉楼、臻绣堂和天然居三个店子而已，那么再开一个书店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商定书店的一些细节之后，林雅菡便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歇息了。 不过安西府的这个夜晚却非常不安静，因为各方势力都趁着夜色在行动着。 作为大圣朝最强大的特务机关，锦衣卫这边最快摸清楚了贾文涵的行踪。 “我倒是没有料到这个贾文涵居然利用文华堂成为勾连整个雍州西戎势力的据点！”萧方看完最新的情报之后也忍不住感叹道。 大圣朝虽然对于书坊是有监管的，但主要是监管书坊的印书业务。由贾文涵负责的张家文华堂主要是贩卖图书，所以锦衣卫是不会专门去监管的。而且大圣朝也允许科举书籍“出口”到西戎、北狄等地，因为大圣朝的科举是有一定名额开放给这些非大圣朝的“留学生”。同时西戎和北狄也在学习大圣朝，这其中就包括科举制度，所以大圣朝的科举书籍在这些国家是很有销售市场的。 于是贾文涵就利用文华堂向西戎、北狄出口书籍的便利夹带情报，同时也将文华堂发展成了西戎在安西府的情报据点。虽然锦衣卫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文华堂，但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贾文涵居然利用文华堂还策反了一部分读书人，暗中让他们成为西戎在大圣朝的内应。 因此萧方看完这些情报之后才会对贾文涵赞赏不已。若不是两人的阵营不同，萧方甚至都想邀请贾文涵成为自己的手下了。 “大人，那贾文涵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表下发现他在偷偷安排撤离了！” “我知道了。”萧方点点头，“抓捕行动看来要提前了。” 萧方没有耽误，吩咐自己的人马继续盯紧贾文涵和张景隆，而他则带着心腹连夜出门赶往林家庄子。 经过星夜赶路，萧方等人终于在丑时二刻赶到了林家庄子并进到了裴陵的院子。 “裴大人！”萧方行礼道，“卑职连夜赶来，有要紧事要告知您。” 萧方将这两日的调查结果告诉了裴陵，裴陵也是惊讶不已。 “那贾文涵居然在安西府经营多年？这安西知府到底是做什么的？”裴陵喝道。 萧方听到裴陵的话，则是嘴角浮上一丝嘲讽。 他虽然官职低于裴陵，但锦衣卫乃是直属皇帝，所以他并不需要畏惧裴陵。而且裴陵刚刚那话其实也在甩锅，想要将安西知府扯下来和自己一起担责。 “贾文涵在安西府布局已经超过十年，问责现任知府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况那文华堂乃是张家产业，哪个知府敢去管？”萧方反问道。 相较于裴陵，萧方反倒是对曹季礼好感要高许多。一来曹季礼毕竟是安乐侯曹府的子嗣，而勋贵家族是锦衣卫最不想得罪的势力；二来萧方知道曹季礼还是三皇子的嫡系，哪怕是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也不能让曹季礼被扯下来一起背锅。 萧方的这番反问的确让裴陵有些尴尬，不过裴陵还是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萧千户为何不立刻抓捕那张景隆？” “张景隆现在不还是游击将军么？我们锦衣卫可不能随便抓捕军中将领。”萧方回答道。 裴陵又被噎住了。当初军方非常反感锦衣卫插手军队事务，于是就说服上上任皇帝颁下圣旨。大意就是锦衣卫如要抓捕军方将领，那必须提前告知军方。 “我这边自然会配合萧千户。”裴陵也知道现在不是找萧方麻烦的时候，“天亮后，你我一起动手，如何？” “卑职听候裴大人差遣。”萧方答应了下来。 天蒙蒙亮，林雅菡就被惊醒。 “姑娘，裴大人带着人马不告而别了！”紫萱跑了进来，说道。 林雅菡略微想了想，吩咐道：“嘱咐庄子上的人不要轻举乱动，同时院门紧闭。” 第75章 回城 原本林雅菡计划在暖房修建好之后就回安西府，但是突如其来的抓捕行动让林雅菡一直逗留到第一场雪落下后。 和林雅菡离开安西府时的繁华相比，现在的安西府显得格外死寂。 林家的车队在晚上就要关城门的时候进入了安西府，整个车队都显得格外安静。 林雅菡因为有县主的身份，故而单独坐着县主的仪仗走在车队的前列。透过偶尔飘起的窗帘，林雅菡看到街道两边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要知道安西府是没有宵禁的，所以安西府的夜市在整个雍州乃至大圣朝都是很有名的。可现在街边店铺全部闭门谢客，唯有米行、酱行这种关系到老百姓饮食的店铺还是开着。 林家的车队穿过安西府的主街道后拐入北宁街，然后就是林府的府邸所在。 此时林府留守的管家已经带着奴仆在门口候着，行完礼后就带着林雅菡的仪仗从正门进入林府。 到了二门后，自然是婆子、仆妇们接过小厮的任务，将林雅菡等人带入到林雅菡住惯了的傲霜院。 佩兰指挥着紫苏等丫鬟开始归置林雅菡的行李，而紫萱则是陪着林雅菡在客堂与林荣、林华碰面。 在马家被整顿了之后，林府的大管家、二管家职位就落到了林荣和林华头上。不过两人还只是暂代，并不算正式的。 “这段日子，街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林雅菡询问道。 “这个月初三的时候，游击将军张景隆被忽然定罪‘投敌’，西北军、锦衣卫及安西府差役连夜将张府及张府产业全部包围了起来，连夜索拿张家数百人入狱。”林荣作为林府的暂代大管家回答道，“没过几日，张景隆认罪。根据张景隆的罪状，安西府又缉拿了好些人入狱。十五日的时候，圣上传来旨意，张景隆立即斩首，其成年子嗣判斩监候，未成年子嗣则是判宫刑。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这些日子传闻官府打算发卖张家的产业。” 林雅菡点点头，“想来我们府上也应该收到官府送来的张家产业簿子吧？” 朝廷发卖犯罪人员的财产通常会事先给本地权贵人家一份表格，毕竟这些罚没资产要想卖出高价还是要看本地权贵家族愿不愿意接手。如果真的全部拿到市面上去拍卖，参加拍卖的商人们肯定会串联起来压低价格。 “昨日知府大人便吩咐人将簿子送来了。”林荣回答道，“奴才现在就让人给姑娘送来。” “行。”林雅菡同意了，“今日横竖不会睡那么早，我且看看张家到底有什么产业值得我林家入手的。” 林荣和林华又将福利的一些事情告知林雅菡后就告辞了，然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个小厮通过姚黄将张家的发卖产业簿子递给了林雅菡。 林雅菡先看了几眼，然后笑着将簿子递给佩兰，“姑姑好生瞧瞧，看看那些当官的到底贪墨了多少？” 同为安西府的顶级权贵，林雅菡虽然不说完全知道张家的底子，但是大概的规模还是能估算出来的。尤其是张家那几个核心产业，别说林家了，安西府里一般的商人都知道一二。结果在这份发卖簿子上，这些产业居然一个都看不到。 佩兰瞧了几眼后，也撇撇嘴道：“那张家怕是一多半的产业都被那些当官的吞掉了。” “可不是么。”林雅菡接过佩兰递回来的簿子，嘲讽道，“就这些垃圾玩意，送到我面前都懒得看一眼。” 说完，林雅菡就打算不参与这次的张家产业发卖，毕竟林家的产业到现在都还没有整合完呢。 尤其是林雅菡还面临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她的“待嫁女”身份可是引爆未来林家财产划分的定时炸弹。 按照《大圣律》的规定，女子虽然也有继承权，但如果一个家族只有一个女子作为继承人的话，那这个家庭的财产就不是由女子全部继承，除非该女子立女户招婿。原本林雅菡是打算立女户招赘婿，但奈何皇帝决定给她赐婚，所以她是必须出嫁的。 一旦林雅菡出嫁，那林家现有的资产里，除了林雅菡母亲的嫁妆由她全部继承外，爵产部分要归朝廷收走，族产部分则要重新交回林氏家族。而剩下的林家的族产，一半要归朝廷所有，三成归林氏家族所有，林雅菡最多只能带走两成出嫁。 如果说三成交回族里，林雅菡还能接受。毕竟自己原身的父母、祖父母都葬在林家祖坟，留下三成遗产算是请族里人照顾坟茔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五成要被朝廷拿走，林雅菡就觉得可笑了。仅仅因为自己是女子而要出嫁，朝廷就能无任何附加条件拿走自家一半的财产？ 因为前些日子林雅菡一直在整顿林府内部，所以暂时没有考虑这件事。但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林雅菡也在考虑该如何应对了。 “姑娘，奴婢倒是觉得这几处产业还是值得买下的。”佩兰此时说道。 “是么？”林雅菡有些疑惑地问道。 顺着佩兰的指点，林雅菡看到张家拿出来发卖的产业居然还包括文华堂。 文华堂是张家的书坊，但这个书坊不仅仅是一个铺面而已。除了书店部分外，这里还包括一个小型印书铺及供印书匠人居住的院落。同时这里还有茶坊、饭铺等店面，算是一个小型的商业综合体。 “姑娘不是想办一个结合书坊与藏书楼的店面么？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佩兰说道，“文华堂在安西府已经经营了百余年，早在读书人心中有了口碑。我们若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扩建和改造，自然可以吸引更多的读书人。” “不错。”林雅菡点点头，“明日吩咐人给知府衙门递个帖子，就说我们林家想买下这片产业。” 次日，林府这边才将帖子送出去，林雅菡就接到了裴陵送来的帖子。 虽然林雅菡不知道裴陵此时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嘉禧堂的客堂与裴陵见面了。 “裴大人，不知道今日找我有什么事情？”林雅菡开门见山地问道。 “县主既然是圣上亲赐的‘静安县主’，那平日里见到老臣等人还是自称‘本县主’或‘本宫’比较好。”裴陵纠正了一下林雅菡的礼仪后，继续说道，“老臣今日来寻县主，自然是希望县主将令尊昔日保存的那份布防图交给老臣带回。” “我还当什么事呢。”林雅菡笑着说道，“那请裴大人稍等片刻。” 林雅菡假装朝林家的书房走去，然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雅菡便端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递给裴陵。 “县主没有钥匙么？”裴陵询问道。 林雅菡摇摇头，道：“我找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就不知道钥匙去了哪里。” 裴陵点点头，他从这个木盒就知道这里存放的是布防图。至于开盒子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应该在林继忠手上，但估计已经遗失在野狼岭了。至于另一把则是在西北军总督衙门，也就是裴陵的衙门里。 既然盒子没有被打开过，裴陵也放下了心，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林雅菡。而且裴陵对于林雅菡能如此爽快地归还布防图，心中也颇为高兴。 而林雅菡心底也是颇为高兴，因为她知道这布防图可是烫手山芋。若是真的在自己手里遗失，那以后就不好交代了。 裴陵将木匣收起，然后说道：“既然县主帮了老臣一个忙，那不知道老臣能帮县主什么忙？” 林雅菡明白裴陵的意思就是他不想欠林雅菡人情，而林雅菡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索要什么人情。 她略微想了想，笑着说道：“原本我打算接手张家的文华堂及周边产业，不知道裴大人可否做主送给本县主？” 裴陵没有含糊，直接答应了下来。 一方面张家的文华堂牵扯到张景隆叛逃案，从这里抓走并处死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很多商人都忌讳。另一方面，安西府的确是需要一个文华堂，但是书坊生意不好做，若不是张家、林家这种本地顶级权贵不在乎钱的话，一般的商人大概率就算买下了文华堂也会选择转行。 林雅菡当然不差买文华堂的钱，但是能免费拿走张景隆最引以自傲的产业，林雅菡觉得张景隆泉下有知大概也会很不爽。但是，张景隆不爽就让自己很爽。 裴陵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他回去后不到半日就吩咐人送来了文华堂及周边产业的地契及文华堂佣工、杂役等人的身契。 “我们这位裴大人还真的是爽快。”林雅菡和佩兰两人一边查看这些地契一边说道，“若是咱们这位知府大人也有如此爽快就好了。” 一旁伺候的紫萱笑着说道：“姑娘这嘴太促狭了。要我说，曹知府算是一个好官。” “是啊，他倒是不算坏人。”林雅菡抬起头说道。 曹季礼虽然只是安乐侯府的庶子，但是安乐侯也不是刻薄人，再加上他的长兄、二兄也颇为看重这位庶弟，所以曹季礼到安西府上任既不缺钱也不缺人，所以曹季礼完全可以按照现在的“公平”、“公正”标准来好好经营安西府。安西府能够保持如此繁荣，曹季礼也算是功不可没。 而且林雅菡也知道曹季礼一生都在践行“奉公”与“克己”，官声在整个大圣朝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后面发生的夺嫡事件后，大圣朝皇族的脸面算是彻底被人踩在了地上。但是新皇愣是靠着曹季礼慢慢树立起他的权威，将原本差点就要亡国的大圣朝带入“中兴时代”。 拿到文华堂的地契和相关人的身契后，林雅菡就吩咐林华去改建。至于改建方案，林雅菡已经口述给白苏并由她撰写了出来。基本上只要按照这个方案走，林雅菡心中的“翰墨阁”就可以实现出来了。 林雅菡将“文华堂”改成了“翰墨阁”。改名的理由除了代表这里的主人换人了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文华堂”中“文华”两字实在是太“大”了。这家店若是开在神京并是数一数二的书坊，那无妨。但开在安西府这个文华并不昌盛的地方，这个名字就有点贻笑大方了。至于新名字中的“翰墨”二字就彰显了这家书坊主要就是为读书人科举而服务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林雅菡都不觉得“小镇做题家”有什么可鄙视的。大概率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二代”们才会觉得小镇做题家是可笑可悲的，可笑是因为小镇做题家穷极一生也达不到二代们的起跑线，可悲的是小镇做题家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这点。 但林雅菡却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不会被辜负的，健身算一件，读书算一件。或许小镇做题家奋斗十年，最后争取到的不过是二代们在一个咖啡店喝咖啡的机会。可如果他们不奋斗呢？难道一辈子困于一个人口逐步流失的小镇上？一辈子的最大乐趣就是看短视频？ 林雅菡在穿越前也是从贫困县爬出去的大学生，她知道小镇做题家的辛苦与辛酸。既然自己淋过雨，那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帮其他人撑把伞好了。 于是林雅菡才有了开设翰墨阁的想法，她希望这些在西北长大的年轻人能凭着念书去神京看一眼。哪怕这些人绝大部分不会再回来，但是只要他们还记得雍州还记得安西府，那这里总会有一天变得好起来。 随着张景隆案件的结束，安西府也慢慢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不管是雍州巡抚还是西北总督，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安西府。 而伴随着安西府的权贵慢慢消化掉张家留下的产业，张景隆这三个字也开始被安西府遗忘。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庞大的车队慢慢驶入安西府，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昔日的张景隆府邸。 第76章 新人 林雅菡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起了床，然后依旧是在自己的书房里开始练字。 紫萱、佩兰等林雅菡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在练字的时候不喜打扰，因此众人只是将书房布置好就纷纷离开了。 而林雅菡则是趁着书房只有自己的时候开始了今天的签到。 “诶？我居然重生都一周年了？”林雅菡看着系统的签到周年奖励才想起这件事。 因为是周年奖励，系统倒是颇为大方地奖励了林雅菡一本书籍。 经过两次人生的摸索，林雅菡倒是摸清楚了系统奖励的级别。金银珠宝算是最低级的奖励，林雅菡这一年靠着系统奖励已经攒下了林家家产的三分之一；技能算是中级奖励，只不过系统给林雅菡的技能多是初级或中级技能，因此需要林雅菡自己多多锻炼。而书籍则是系统的高级奖励，一方面是这些书籍上的知识非常难得，另一方面则是书籍领取后就可以让林雅菡融会贯通。 “《毒经》？”林雅菡看着系统的所奖励的书籍，有些一言难尽。 联想到以前奖励的擒拿术、潜伏术和匕首格杀术等，林雅菡有点怀疑系统是不是打算将自己培养成大圣朝第一刺客了。 不过既然是系统奖励的书籍，林雅菡还是点击了领取。 被海量知识冲刷大脑后，林雅菡这才意识到这本《毒经》并不简单。虽然这部《毒经》介绍了许多毒物和下毒方法，但同时也讲解了如何识别和治疗毒物，特别是最后的以毒攻毒方法简直是惊为天人。 要知道林雅菡也被系统奖励过中医技能，虽然林雅菡在中医领域不能说是“国手”，但在这一年的学习也可以说是名医级别了。结合毒经的这套“以毒攻毒”治疗法，林雅菡现在都有信心去和太医院的那些大家比较比较了。 吸收完《毒经》的知识后，林雅菡则真正开始练字。林雅菡的毛笔字技能也是系统所奖励，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林雅菡在楷书和行书方面倒是颇有成效。最起码以后遇到诗会什么的，林雅菡不用担心露怯了。 练了快一个时辰的字后，林雅菡走出书房。 大丫鬟白苏带着二等丫鬟迟蓝等人进书房收拾，而紫黛则是带着其他丫鬟陪着林雅菡准备去马场锻炼。 因为林家是将门，所以并不禁止女子习武，于是林雅菡也会趁着这个便宜去骑马射箭。 不过林雅菡还没有出傲霜院的门就看到佩兰带着几个管家和管事嬷嬷赶了过来。 林雅菡看这情形便知道有事情发生，便对紫黛吩咐道：“你去马场那边说，我今日就不去了。” 紫黛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而佩兰此时则是忧心忡忡地过来说道：“姑娘，最近城里新开的呷哺呷哺、串串香和黄焖鸡等三家店铺对我们的天然居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等等，姑姑，你说什么？”林雅菡脑袋有些死机。 佩兰说道：“姑娘，我们的天然居素来是安西府最大的酒楼，同时也是我们林家的最主要进项。但是近几日，城内忽然开设了呷哺呷哺、串串香和黄焖鸡等三家饭肆。这三家自开业后便是门庭若市，因此天然居这几日的收入近乎为零。” 林雅菡听到那三个熟悉的名字后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于是说道：“姑姑，我们去嘉禧堂细说。” 嘉禧堂是林府的正院，虽然林雅菡以守孝为由没有居住在这里，但是处理府中事务的时候则会选择在嘉禧堂正堂。这倒不是林雅菡矫情，而是这象征了林雅菡在林府的家主地位。 众人移步嘉禧堂后，林雅菡在几位管家的回禀下终于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这呷哺呷哺、串串香与黄焖鸡都是和福顺徐家的产业？”林雅菡问道，“只是这和福顺不是只做神京、金陵、淮扬、余杭和姑苏这五地的生意么？” 林雅菡因为有前世的经验，所以她其实还知道这和福顺其实是二皇子李瑱的钱袋子。因为徐家的强大经商能力给李瑱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金援，这也导致新皇登基后对和福顺的清算堪称严酷无比。 “根据奴才的了解，这次来安西府的徐良玉乃是徐家一个不得宠的庶子。”林荣此时出来说道，“但是听闻他的女儿极擅经营，短短一年间就能与徐家数房嫡子相媲美。徐家家主为了避免祸起萧墙，说动徐良玉来西北发展，故而和福顺才来到了安西府。” 林雅菡又追问了一句，“那徐良玉的女儿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林荣回禀道：“那徐良玉女儿姿色尚属上等，但原本性子颇为怯弱。但某次高烧痊愈后便仿佛换了芯子一般，不仅以擅长经营闻名神京，同时还写得一首好诗。尤其是她写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一诗名满京城，甚至有好事者称其为‘大圣朝第一才女’。” 听完林荣的话后，林雅菡已经确定这个徐良玉的女儿绝对是自己的“老乡”。只不过自己的前一世并没有出现过此人，莫非是这个位面的意志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故意引入一个穿越女来修正历史线？ 林雅菡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位面意志的目的是什么，而且自己的系统似乎也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好在系统有奖励自己“危险感知”，既然自己没有感知到危险便代表这个穿越女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姑娘，可要我们寻曹知府帮忙？”林荣提议道。 “不必。”林雅菡摆摆手道，“和福顺的这三家饭肆不过是图个新鲜，并不会对天然居构成威胁，暂时不用搭理。” 林家的天然居虽然也是酒楼，但实际上走的确是高档奢华酒楼的路线，那这里吃饭的人并不是完全冲着菜色而来，而是因为天然居的名头和背后的林家。虽然和福顺一口气推出的呷哺呷哺、串串香和黄焖鸡从高、中、低三个档次对天然居形成围剿之势，但实际上却伤不到天然居丝毫。 串串香走到是廉价路线，属于封建时代最低档饭肆——行脚店；而黄焖鸡的档次虽然略高，但这两个店的客户群和天然居完全没有重叠。至于呷哺呷哺虽然走高档路线，但是火锅店也不过是图个新鲜，若是宴请宾客还是会选择天然居这样的酒楼。 “不过你们多注意下这个徐家和他的女儿。”林雅菡吩咐道。 就在林雅菡决定调查自己的这个“老乡”时，徐府后院的花园里，徐诗茵正和自己的母亲抱怨着什么。 “母亲，为什么父亲不让开太白楼？若是按我的计划，太白楼绝对能在一年内将那天然居给逼得关门大吉。”徐诗茵说道。 “你这孩子聪明归聪明，但是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看到自己才貌双冠的女儿，赵氏点了点徐诗茵的额头，“你可知道那天然居背后的人是谁？” “不就是那个什么林家么？”徐诗茵说道，“母亲，女儿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想到了如何针对天然居，自然也会对那林家调查清楚。如今林家不过是孤女当家，靠着皇帝的怜悯而苟活。我们徐家为何要怕她？何况我们后面还有二皇子殿下呢！” “放肆！”赵氏呵斥道，“什么‘林家’？什么‘孤女’？人家是堂堂丹阴县男府的静安县主！还有，别动不动就将二皇子挂在嘴边！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们徐家乃商贾之家，虽说本朝并未将商人划入贱籍，但想与皇家结亲？做梦！” 赵氏当然晓得自己女儿已经有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而且那二皇子自从知道徐诗茵的才名和能力后也各种暗示。若是二皇子真的请了圣旨下来，赵氏当然乐意让自己女儿嫁给二皇子。但二皇子现在除了撩拨自家女儿却没有任何行动，不过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最后逼得徐家不得不随意将徐诗茵送到二皇子府。 虽然徐诗茵的出身决定她不可能成为皇子的正妃或侧妃，但是良娣或淑媛却还是可以争取的，再不济也要光明正大地抬进皇子府才行。若是不清不楚地送进去，那她徐诗茵到底是二皇子的妾室还是通房丫鬟？赵氏自然不希望自己女儿落得那般下场，所以才说动徐良玉来西北发展。 徐诗茵见自己心思被赵氏揭开，脸顿时红了，但嘴上却强硬地说道：“二皇子有什么不好？若是他日二皇子登基，我好歹也能为徐家争来一个四妃六嫔的名号！” 赵氏看徐诗茵这般冥顽不灵，内心仿佛被刀剜一般。 曾经的徐诗茵虽然怯弱，但却听话。而现在的徐诗茵，赵氏简直怀疑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看到赵氏的眼神，徐诗茵哽咽道：“我莫非不知道这后宫乃是虎狼环伺之地？但我不去拼一把的话，下次谁将我推到那湖里时，我又该如何？” 徐诗茵虽然是穿越而来，但是她对徐良玉和赵氏还是很感恩的。要知道原身就是被长房的堂姐推入池中溺毙的。即便徐诗茵因为这个原因重生过来，但那时依旧高烧不断。若不是原身父母拼死请来太医诊治，徐诗茵极有可能刚穿越过来就一命呜呼了。也因为经历了这件事，哪怕徐诗茵穿越不久就认清了这个时代的本质。只有自己够强，否则就只能沦为强者的肉食。 听到徐诗茵这般说，赵氏自然心痛不已。她哪里愿意放过长房的那个丫头，可他们只是庶子，面对嫡子就天然处于劣势。再加上自己公公和婆婆的拉偏架，最后这件事不过是肇事者罚跪祠堂三日就揭过去了。要知道这个“揭过去”可是对自己这一房的威胁，就是日后不许再找长房的麻烦。 “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但这也不是你非要嫁给二皇子的理由啊！”赵氏轻声说道。 赵氏虽然出身小户人家，却在嫁人前曾是京城一户权贵的婢女。因为在权贵人家当过差，赵氏才晓得大宅门后的肮脏事有多少。特别是这户权贵还有女儿是大皇子的妾室，所以赵氏更加了解皇家妻妾的座位下有多危险。赵氏自恃自己与徐家都无法给徐诗茵多少帮助，所以她才千方百计要阻止徐诗茵。 “母亲，我知道何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所以我自然要成为二皇子无法离开的那个人！”徐诗茵说道，“母亲，你放心，我自然会在西北闯出一番名声来！” 赵氏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如果你不能让二皇子主动求娶，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不清不楚地进入二皇子府的！” 赵氏最后还是妥协了，但她还是划下了底线。 “我明白的！”徐诗茵眼神里发出明亮的光彩。 林雅菡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徐诗茵居然那么想嫁给二皇子，而且还笃定二皇子他日必然登基。不过若不是林雅菡有重生的“先见之明”，她估计也会认为二皇子会成为下任皇帝。只不过最后的结局居然是鹬蚌相争，渔翁也未得利。 又隔了几日，林雅菡忽然收到一封请帖。 “芳菲社？”林雅菡打开请帖，略带讶色地说道。 林雅菡自然晓得芳菲社是安西府大家闺秀组建的一个诗会，名为结交手帕交，实际上就是权贵间社交活动。 由于大圣朝并不禁止女子出门，所以女子诗会颇为盛行。因此十几年前，在安西府某位大家小姐的倡议下就组建了芳菲社。芳菲社每年两次聚会，分别在春季和秋季。 林雅菡自然是够资格参加的，只是前生林雅菡因为种种琐碎事情未能参与，再加上最后林雅菡去了神京，故而几乎和芳菲社没什么瓜葛。因此林雅菡此时看到这份请帖，她才有些恍惚。 “姑娘，既然芳菲社相邀，不妨去看看也好。”紫萱因为贴身伺候，自然看到了这份请帖。 “我目前还在孝期，怕是不方便？”林雅菡有些担心地说道。 “姑娘早就出了热孝，不妨事的。”紫萱说道，“何况姑娘又不是上门做客，没有那么多忌讳的。” 第77章 游园 安西府虽然地处大圣朝的西北地区，但是安西府并非荒漠一片，相反这里由于水系发达且兼有山麓点缀，故而也有“塞上江南”的美誉。若不是因为如此，安西府的大家闺秀们想要组织“芳菲社”都找不到去处。 林雅菡知道芳菲社的举办地点位于安西府东南郊的麓山山脚，那边曾经有前朝皇帝留下的园林，后来经过几任安西知府的修缮之后倒是成了安西府一道去处。这处园林以太液池为中心，北侧为人工修建的花园，南侧则是保留野趣的猎苑。 要参加芳菲社并不容易，所有社员都是有社费的，而且社费还是分档次的。像林雅菡这种安西府顶级权贵的小姐所需要缴纳的社费基本是象征性的，而那些门第不高的小姐则需要缴纳高昂的社费。除此之外，芳菲社内的摊位也是要收费的。林家的金玉堂就常年在芳菲社里租下了一个摊位来出售珠宝首饰等物。 略微回忆了下芳菲社的事情后，林雅菡心底暗暗佩服组织者真的是“生财有道”。不过这也和大圣朝并不过分“抑制商业”有关，要是放到那些重农抑商的朝代，芳菲社这些行为估计早就被取缔了。 既然决定参加今年的芳菲社，林雅菡自然就让人将回帖给组织者送了过去，顺带将自己的会费连同林家的摊位费也一并交了过去。这次林家除了金玉堂外，还打算将翰墨堂也带过去。翰墨堂除了出售经史子集外，还会出售一些话本。对于深闺少女们来说，这些话本就是打发日子的好东西。 “姑姑，记得跟翰墨堂的管事说明白。一些出格的书是绝对不能带去，倒是那些雅致的文房四宝可以多带点。”林雅菡特意嘱咐佩兰一句。 芳菲社起社的日子风和日丽，林雅菡收拾好东西便上了辂车，同时也打出了县主的仪仗。 从安西府出发到太液池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而一路上前往太液池的车马也是络绎不绝。芳菲社除了吸引大家闺秀参加外，其实也有一些豪门子弟也会跟着过来。只不过他们进不去花园，只能在对面的猎苑跑马射箭。 由于林雅菡打出了县主仪仗，故而路上的人马纷纷避让，所以倒是让林雅菡小小地出了个风头。 “那是谁家的姑娘？好大的排场！”林雅菡的车马通过之后，一个锦衣少年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那是林家的姑娘。”有个身着红衣的少年笑着说道，“圣上赐了她‘静安县主’的身份，所以出门自然就是县主仪仗了。” “原来如此。”锦衣少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林家莫非是原丹阴县男林家？” “正是他家。”红衣少年回答道，“不过圣上并未褫夺她家的丹阴县男爵位，反倒是许诺她日后可以将次子过继林家来继承此爵位。” “这真是圣恩浩荡啊！”锦衣少年感叹道。 “沈兄，莫非你看上了这林家姑娘？”此时一个骑着枣红马的绿衣少年笑着揶揄道。 “吴兄慎言！”锦衣少年蹙眉说道，“我等随意调侃人家闺阁女子极为不妥！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怕是一场官司。” 对于锦衣少年的提醒，绿衣少年丝毫不在意，他咧着嘴笑道：“能够入我等眼中的女子是她们积了八辈子的福气！” 听到绿衣少年这般放肆的言论，其他几个少年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 红衣少年眼看有其他人想要出言，便忙说道：“这里距离太液池猎苑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连午饭都赶不上了。” 听到红衣少年如此说，其他少年也不再计较，纷纷策马朝着猎苑赶了过去。 坐在辂车里的林雅菡自然听不到那几个少年的闲话，她现在想的是如何改进这辂车。 辂车虽然是马拉车，但是舒适度真的非常差。华夏的马车多为双轮马车，因此天然就不如四轮马车稳定。再加上这个时代又没有橡胶车轮、减震弹簧等设备，所以辂车真的就是“面子功夫”。 辂车是有规制的，随意改动会让御史弹劾“不敬”，所以不管是改四轮马车还是加装弹簧都是不可能的，为数不多的修改方法就是加厚车内的垫子。想到这里，林雅菡不由地佩服起那些“清穿女”们，一个个都是动手达人，随便改改就能拥有一辆舒适的马车。 就在林雅菡胡思乱想的功夫，林家的车队抵达了太液池。太液池的正门路口有芳菲社的组织者在守着，看到有社员的车队抵达便将她引到北侧的金华园去。于是林家的车队就随着引路人的带领，绕着太液池到了金华园的大门。此时林家的婆子向大门的门子递上腰牌，于是车队就顺利地进入了大门。 当车队抵达二门的时候，不管是成年的仆役还是刚留头的小厮，所有男性都被留在了这里，剩下能够陪着林雅菡进去的都是女性。 进了二门，林雅菡便听到一阵爽朗的声音，“民妇高刘氏见过静安县主！” 林雅菡在青黛与白苏的搀扶下从辂车走了下来，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着红衣头戴珠钗的明艳女子正在路旁行礼。 “起吧。”林雅菡微笑着说道，“既然是芳菲社起社，那就不要太拘束了。若是人人都这般行礼，我下次怕是不敢来了。” 高刘氏起身笑着说道：“礼不可废！县主若是不愿这般，待会我让人吩咐下去就是了。” “多谢高嫂子了。”林雅菡说道。 高刘氏乃是安西府高家的宗妇，这些年的芳菲社都一直是由她负责组织。这高家虽然不算是安西府的顶级权贵，但却在雍州盘踞多年，算得上是有名的“地头蛇”。而且高家一边经营煤矿一边经营钱号，绝对算是大圣朝西北地区的豪富之一了。 在高刘氏的介绍下，林雅菡大概知道了这次来参加芳菲社的闺秀们。 “说来倒是有趣，那徐家居然也来了。”高刘氏最后掩嘴笑着说道，“这次倒是要瞧瞧京城第一才女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高嫂子还真是促狭！”林雅菡笑着打趣道，“那徐家不过是商贾之女，哪里值得高嫂子特意去看？” 大圣朝虽然不打压商人，但是纯粹的商户子弟还是比较被歧视的。 林雅菡听到高刘氏最后点名徐家女儿就知道这徐家刻意宣传徐诗茵的做法惹到了这些本地权贵们。虽说“一家女百家求”，但是优秀的未婚男子对于任何权贵家族都是稀缺资源。本来大家私底下为了自家闺女可以高嫁就斗得跟乌眼鸡一般，现在又跑来一个什么才女，这自然就让本地的闺秀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 高刘氏没有再继续说徐家的事情，而是将林雅菡带到金华园的一处绣楼里。 “县主，那徐家也在园内设了几个摊位，其中一家名为‘翡翠阁’。”高刘氏在告辞的时候忽然说道，“他们倒是准备了一些新鲜玩意。” 高刘氏说完便走了，但林雅菡知道她的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迟蓝。”林雅菡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你去那翡翠阁的摊位瞧瞧，看看他们卖得是什么。” 迟蓝行了一礼就去查探了，而林雅菡则在其他丫鬟的簇拥下到了绣楼的一个房间里。 凡是芳菲社的正式社员都会按照身份高低分配一个休息的地方。林雅菡作为所有闺秀里身份最高的，自然就分到了绣楼这个最好的地方。绣楼不仅房间充足，同时还可以在二楼的茶亭里一边饮茶一边赏花。若没有林雅菡的允许，自然没有人可以来打扰她。 林雅菡在一间收拾好的房间里坐了下来，然后有丫鬟推开窗户，入目便是姹紫嫣红的各色花朵。 金华园虽然以菊花闻名，但现在并非菊花的花期，故而布置了其他各色花朵。绣楼外刚好有一处小巧的牡丹花圃，而林雅菡刚好又极爱牡丹，于是一时间倒是看痴了。 “没想到姐姐居然已经到了。” 忽然门口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林雅菡赏花的兴趣，她起身走到门口。 “大姐！”一个有些刁蛮的少女兴奋地高喊道。 然后又见她对门口的几个婆子说道，“还不让我进去？” 在少女身后还有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女。这少女怯怯地看着林雅菡，眼眶里的泪珠仿佛就要掉下来了。 “你们怎么找了过来？”林雅菡笑着说道，然后摆手让婆子们放着两个女孩进来。 这两个女孩乃是林雅菡二叔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大女儿林雅蘅乃是嫡长女，性子风风火火且自私任性；二女儿林雅芷是庶女出身，看似温柔怯弱，但林雅菡却知道她乃是腹黑绿茶。 林雅菡在前世被自己的这两个堂妹伤害过，所以她并不喜欢她们。可林雅菡也知道这周围有不少权贵家族的眼线，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自己堂妹失和，只怕又有什么不利于林家的闲话传出去。因此林雅菡只能吩咐婆子们放行，而林雅蘅自然是不管不顾地径自冲了进来。 “大姐，你这套梳妆镜好漂亮！”林雅蘅还没落座就喊了起来。 林雅菡一看，这套梳妆镜乃是皇家御赐。镜子是用琉璃仔细磨出来的，手柄则是用珊瑚制成，一套镜子有九柄。配合镜子的还有用玳瑁制成的梳子以及用琥珀做成的梳妆匣。 “大姐，我就拿走了啊！”林雅蘅吩咐身边的丫鬟打算将这套梳妆镜连同梳子等物一并拿走。 “这可不行！”林雅菡轻笑着说道，“这是圣上御赐的，我可不敢转赠他人。” 林雅蘅的丫鬟一听，立即住了手。 林雅蘅的脸上露出一丝恨色，随后又笑着说道：“你我乃是姐妹，哪里算得上转赠？” “妹妹此言差矣！”林雅菡语带讥讽地说道，“二叔早早就分家离府，我和妹妹可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何况这梳妆匣乃是县主规制，妹妹的身份可够不上。” 林雅蘅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本来她还以为林家的县男爵位会转到她家，那么她便是县男之女。可惜皇帝的圣旨打破了她的空想，而现在这套梳妆镜更是让林雅蘅觉得自己脸皮都被丢到地上了。 “哼！说得好像是很稀罕一般！”林雅蘅说完就起身欲走。 “你还不走？”看到林雅芷还没起身，林雅蘅指桑骂槐地说道，“你舔着脸坐在这里，怕是人家也没有当你是她妹子吧？” 林雅菡淡淡地看着这对姐妹吵架，仿佛这一切与她没有关系一般。 “姐姐怎么能如此说？”林雅芷未语泪先流，“大姐不过是提醒姐姐几句，姐姐性子也太急了！” 林雅芷说完又看向林雅菡，“大姐，虽然我们已经分家，但我们毕竟还是一家人。不过是一套梳子，又何必伤了我们姐妹情分。” 若不是前生被林雅芷坑过，林雅菡怕真要以为这个庶出的小妹是个好人了。 “那小妹的意思是？”林雅菡看着林雅芷，笑着问道，“这毕竟是御赐之物。” 林雅芷怯生生地说道：“御赐之物当然不可随意转赠，但是大姐不如再仿制一套便是了。姐姐若是得了大姐的礼物，肯定会感激大姐的。” “小妹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肯的话，二妹就要恨我一辈子么？”林雅菡问道。 林雅芷一愣，她没有料到问题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于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雅菡则是在心底讥讽林雅芷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套梳妆镜并梳子、梳妆匣若是要仿制起来，那可是大几千两银子。何况原物乃是御赐，因此很多材料可是御用，这就意味着林雅菡压根在市面上找不到同样的。就算找到可替代的，那价格估计还要上涨许多。 若是自己听了林雅芷的话当冤大头将这样仿制品送给林雅蘅，那林雅蘅也不会感激自己，反倒会和她母亲一同嘲笑自己软弱可欺。至于林雅芷，反倒是可以收获自己二叔一个“友爱姐妹”的好评。 第78章 诗会 送走自己的两个堂妹后，迟蓝也在青黛的带领下过来给林雅菡回话。 “姑娘，那徐家在这次芳菲社内设立了三个摊位，分别售卖服装、点心和金银饰品。”迟蓝说道，“高夫人所说的翡翠阁便是徐家的金银铺。” “仅仅如此么？”林雅菡有些疑惑地问道。 如果仅仅是金银铺，林雅菡还真的不放在眼里。要知道林家的金玉堂不仅在安西府赫赫有名，放在整个大圣朝也是数一数二的金银铺。 尤其是西北地区盛产优质金银及玉石，再加上安西府又是大圣朝对西北的主要榷场，所以很多外国的优质宝石也会在这里交易。因此林家的金玉堂饰品素以高品质闻名，属于大圣朝顶级金银铺之一，一般的金银铺压根都没资格和金玉堂放在一起评价。 “翡翠阁的饰物造型奇技，艳丽奢华。并且他们还有一种名为翡翠的独家宝石。”迟蓝说完还奉上了几件翡翠阁出品的首饰。 林雅菡看了几眼，越发肯定了这徐家的徐诗茵定然是从地球位面穿越过来的现代女子。要知道大圣朝基本算是地球位面明清朝代的翻版，所以审美也是延续华夏传统。 华夏传统审美体现在首饰上通常是两个风格。一是低调路线，另一种虽然也强调奢华但却不追求艳丽。 相反，徐诗茵家的翡翠阁走的路线就是后世西方审美下的珠宝风格。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大圣朝并不流行翡翠。即便在地球位面，翡翠真正的流行是因为慈禧的偏爱而造成的。 “这翡翠虽然类似玉石，但是颜色艳丽，未免流俗了。”紫萱跟着林雅菡也看了那几件翡翠阁的珠宝，忍不住吐槽道。 华夏人喜好玉石是因为玉石有低调质朴之美，而翡翠则走的是明媚艳丽路线，这可不是当下士大夫的审美。 不过林雅菡多多少少还保留了地球位面现代人的审美，对于翡翠这种宝石还是有点喜爱的。 “虽然流俗，但多少也有点番外异闻奇观的趣味。”林雅菡笑着说道，“迟蓝，你且去看看。若是翡翠阁那边的翡翠卖得不好，你大可全部包下来。” “遵命。”迟蓝行了一礼又离开了绣楼。 林雅菡在绣楼略微休息了片刻就收到了消息，那边是芳菲社开始活动了，高夫人请林雅菡移步金华园的正堂——天香楼。 于是林雅菡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走到了天香楼。此时的天香楼已经聚集了不少闺阁少女及她们的长辈们。人人皆盛装打扮，各色浓郁的脂粉香气熏得林雅菡有些头晕。 西北苦寒干燥，故而女子多喜用各色面脂。而此时各家胭脂铺所产面脂都掺杂了大量香料，而安西府又刚好是大圣朝最大的香料榷场，因此香料价格相对便宜。于是安西府的胭脂铺为了压过别家，纷纷比试谁家的香料用得多。 偏偏林雅菡对这种香味浓郁的面脂是避而远之，并且也不喜用熏香。林雅菡的房间里一般就是放果盘来提供香味，而衣服则是用装着新鲜花瓣的香囊来熏香。 “林姐姐来了。”此时有个姑娘笑着走过来道，“好些日子没见姐姐了。若不是姐姐家不方便，我便要上门看看了。” “让妹妹担心了。只是家里不便，还望妹妹原谅这个。”林雅菡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温和地说道。 眼前这个爽朗的姑娘名叫殷慧，和林雅菡在前世便是手帕交。只是后来林雅菡在前世随着丈夫远离安西府，林雅菡便与殷慧没有太多交集。 但饶是如此，殷慧还是会通过书信关心林雅菡。虽然殷慧年纪小于林雅菡，但是其智慧和见识完全超过了前世的林雅菡。可以说，前世若没有殷慧的提点，林雅菡在那段不幸的婚姻中或许会更加凄惨。 殷慧本来就是聪慧女子，很快就从林雅菡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她拉着林雅菡走到角落，压低嗓门问道：“姐姐为何语带悲切？可是家里有人磋磨于你？若是有那奴才仗着年纪欺侮姐姐，那不妨告诉妹妹，妹妹定然要给姐姐讨一个公道。” “哪里有什么人敢欺负我？”林雅菡笑着说道，“妹妹莫非没有听说我家才赶了几个管家？” 听到林雅菡的语气变得正常，殷慧也愉快地说道：“那便好。既然姐姐没有什么烦心的家务事，那不如跟妹妹去园子里走走？” 林雅菡点点头，于是两人就出了天香楼，沿着园子里的小径慢慢地走着。 “这芳菲社的布置也未免太奢靡了。”逛了一会园子，殷慧忍不住皱眉说道。 西北因为气候原因而并非出产花木之地，而芳菲社的组织者为了好看，不仅从外地采购了大量的花木过来充实园子。同时还用彩绢、彩纸剪裁为花，用以点缀园子。 在古代，丝绢与纸张就是非常珍贵的物品，而彩绢彩纸则更是价格不菲。尤其是园子里用的彩绢彩纸都是上品，因此抛费就肯定不低。而这样的园子在经过今天之后就要拆除，所以才引来殷慧的不满。 “是啊。”林雅菡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道，“这其中花费若是用于老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因此受益。” “不曾想姐姐也开始关心老百姓了？”殷慧有些揶揄地说道。 林雅菡脸皮一红，她自然晓得原身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闺女子。别说知道老百姓生活不易了，怕是连一枚鸡蛋值几个钱都不清楚。 “管了这么久的家，自然是晓得一些外面的事情了。”林雅菡说道。“如今安西府旁边的村子里，寻常百姓家四口人只需20两银子便可以丰衣足食。而我等人家，这20两银子怕还不过一日的饭钱。” 听到林雅菡如此说，殷慧更加惊讶了。在殷慧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位好友虽然天真善良但却天真善良得过分了。 在听闻林雅菡父母过世的消息后，殷慧立刻就担心林雅菡会被府里的“老人们”给挟持住。可惜殷慧虽然和林雅菡关系密切，但殷家与林家却并无多少来往。毕竟殷家是书香门第，天然就与林家这样的将门世家对立。 好在殷慧很快就听到林雅菡整肃林府的消息，更看到林雅菡快刀斩乱麻地将林府原来的大管家和二管家连根拔起。虽然外界传言林雅菡“心狠手辣”，但是殷慧的母亲却对之颇为欣赏。 “我原本还以为那林家姑娘是个软弱的，没想到现在倒是立了起来。”殷慧的母亲对殷慧说道，“后宅之事与朝堂大事殊途同归，若不出手，出手就必须一击必中。尤其是要知道何为关键，做事唯有抓住关键方能事半功倍。现在林姑娘算是在林府立了下来，日后管事起来保证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反对。” 殷慧母亲借着林雅菡这件事给殷慧好好分析了一下如何管家。要知道殷慧乃是殷家的嫡长女，日后肯定是要嫁为宗妇。宗妇不仅要管好自己的府邸，更要处理好整个家族的女眷关系。因此殷慧母亲才会时时提点，唯恐自己女儿日后在管家的时候吃了亏。 林雅菡和殷慧在园子里逛了一刻钟，然后就看到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过来，道：“两位姑娘，如今天香楼正在举行诗会，夫人请二位过去一观。” “我最烦做劳什子诗了！”殷慧嘟哝道。 听到殷慧的抱怨，林雅菡笑了起来。别看殷慧出身书香门第，四书五经也是颇为了解，但偏偏却不擅诗歌。要知道殷家并非古板人家，家中女子不仅精通女红针黹，琴棋书画也不曾落下。结果到了殷慧这里，独独一门诗歌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结果还是“一窍不通”。 听到林雅菡的笑声，殷慧揶揄道：“那不如姐姐上去作诗一首？” 林雅菡顿时止住笑声，尴尬地说道：“就我那诗才，还不如妹妹呢！”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两人笑着走进天香楼，此时大厅里已经布置好许多书案，只见一个个闺阁姑娘正在书案后或奋笔疾书，或蹙眉思索。 “林县主、殷姑娘，二人可要一试？”高夫人走到二人旁边，低声询问道。 林雅菡摆摆手道：“夫人切莫为难我二人了。我俩的才华比起各位姐妹来，那真的是萤火对皓月。” 高夫人也知道林雅菡与殷慧不擅诗词，故而刚刚的话语也就是一问，见林雅菡明确拒绝后便行了一礼离开了。 芳菲社其实就是为闺阁女子展示自己才华而聚集大家在一起。对于一些身份较低的家族女子来说，她们最期待的就莫过于通过这样的聚会来展示自己的闺名，继而为自己的婚事添上一枚砝码。 但对林雅菡和殷慧来说，她们的家族出身就足以让自己找到合适的夫婿，所以两人对这种诗歌展示并不感兴趣。 二人在大厅的靠墙处寻了两把椅子，然后便落座静候诗会结束。 诗会以三炷香为时限，不过也有人提前交了卷，其中就有林雅菡的二堂妹林雅芷和林雅菡的“老乡”徐诗茵。 看到林雅芷交卷，林雅菡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小堂妹似乎也有“安西府才女”的名头。想到这里，她颇有深意地看向了徐诗茵，暗道你的人设和别人撞车了哦。 负责阅卷的乃是安西府几位大儒的妻子，她们年轻时也颇有才名，而且现在她们还联合经营着一家“女学”。大圣朝并不禁止女子读书，但是男女混学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离经叛道，故而也就有了女学这样的古代版女子学校。 “芷姑娘这首鹊桥仙倒是填得极妙！”负责阅卷的其中一位大儒夫人笑着说道。 “当不得周夫人称赞。”立在一旁的林雅芷忙出身柔柔地回应道。 别看林雅芷声音温柔，但心中却涌上一阵强烈的醋意。 凭什么自己只能叫“芷姑娘”？明明大家都是林家女儿，但唯独只有那林雅菡可以被称为“林姑娘”？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听不到林雅芷的心声，不过她们在丫鬟的诵读中听完了林雅芷的《鹊桥仙》，然后露出或嫉妒或羡慕的表情。 林雅菡通过系统抽到过一本初级诗词赏析，所以还是具备一定的欣赏能力。哪怕林雅菡再不喜欢林雅芷，但也不得不承认林雅芷这首《鹊桥仙》的确填得非常好。哪怕放在地球位面，怕是也有机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 “芷姑娘果然不负才名。”此时已经有人称赞起来。 虽然林雅芷出身林家西府且生父林继孝又只是白身，但人家毕竟是林家人，这个出身放在安西府就已经胜过八成人家了。 外人只道这闺阁女子不谙世事，殊不知这大户女子都是精心教养过的，那察言观色的本事都一等一的。 何况林家二府之间的矛盾并未被外人所知，所以大家哪怕看在丹阴县男府的面子上也要吹捧林雅芷几句。 “咦，这首《浣溪沙》是何人所填？倒是胜过《鹊桥仙》许多！”此时又有一位大儒夫人惊讶地说道。 不待有人回应，这大儒夫人就情不自禁地诵读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妙啊！上阙沉思，下阕追忆，填词之人心中有大沟壑！”另一位大儒夫人赞道。 “原来此词乃是徐诗茵姑娘所填。徐姑娘真无愧我‘大圣朝第一才女’的美誉！” 饶是这些大儒夫人也不愿看到一个外来姑娘压过本地姑娘，奈何这首《浣溪沙》实在是出色到连她们都认为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作得出来。 “小女子愧不敢当。”此时徐诗茵盈盈走了出来，微微屈膝行礼后道，“作诗填词不过是小趣，偶尔戏耍便是了。我等闺阁女子还是要以贞静淑德为重！” 徐诗茵这话一出，整个天香楼都安静了下来。 第79章 效颦 林雅菡见到此情，微微摇起头来，心中更是为自己这位老乡叹息一声。 论发展程度，大圣朝大概相当于地球位面的明朝中后期；但若论社会的开明程度，大圣朝却更像是盛唐时期。大圣朝的女子虽然不如后世女子那么自由，但也绝对不像地球位面程朱理学盛行时那般被拘束。 尤其是大圣朝西北地区由于擅武成风，故而对于芳菲社的女子来说，骑马射猎都不在话下。如今跑来一个神京才女说要大家贞静淑德，大家顿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此时的徐诗茵也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可按照她的经验来说，封建时代的女孩不就是讲究贞静淑德么？ 何况在她穿越的那个时候，网络上也莫名奇妙兴起一股风气，纷纷要求现代女孩子遵守封建时代的陈规陋俗，甚至还推崇起“贞节牌坊”来。 而穿越过来后，徐诗茵又被困在徐家大宅内。徐家本是商户出身，一不重视教育子女，二又奉行嫡庶制度，这导致徐诗茵几乎没有接受过这个时代的教育。因此徐诗茵这番话真的是让自己丢了个大脸。 好在负责阅卷的几位大儒夫人不是刻薄之人，察觉到徐诗茵的尴尬之后便将话题岔开，大家又纷纷聊起其他诗作起来。 几番点评之后，虽然徐诗茵失言，但是她的那首《浣溪沙》还是被公认为本次芳菲社诗会的第一名。而林雅芷的《鹊桥仙》自然只能屈居第二。在甄选了佳作之后，高夫人便吩咐人将这些诗作集结成册，日后便要雕版发行。 诗会结束后，天香楼的丫鬟们将书案等物品撤下，然后又将桌面摆上。不多时，桌面上便有了各色点心、菜肴与酒水。 林雅菡看了几眼，差点有种来到后世冷餐会的感觉。在场的人丝毫没有觉得违和，各自挑选着自己喜好的食物，然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 林雅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与安西府的大家闺秀们没有太多的交集，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便只有殷慧。于是林雅菡也选了几色自己爱吃的点心，然后便和殷慧在一旁说着各自家里的事情。 殷慧此时已经年满十六，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到了相看夫婿的年龄，因此殷慧母亲也开始安排殷慧学习管家。 虽然殷慧母亲也擅长管家，但是和林雅菡这种重生过一世的人比起来还略有不足。于是两人在交谈中，殷慧越发觉得林雅菡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想来是家中突遭大变，林姐姐不得不变得这般起来。想到这里，殷慧看向林雅菡的目光里便带着许多同情。 不过林雅菡并没有觉察到殷慧的目光，而是继续和殷慧探讨着管家经验。 就在两人谈兴大起的时候，只见徐诗茵走了过来，行礼道：“小女子见过林县主、殷姑娘。” 徐诗茵虽然没有彻底融入这个时代，但也绝对不是那种穿越小说里常见的“傻白甜”反派，相反她非常有脑子。 徐家刚到安西府没多久，徐诗茵便安排人去收集安西府所有权贵人家的资料，特别是这些人家中待嫁女子的资料。 毕竟徐诗茵也是闺阁女子，她的影响力再大也只能在闺阁中。至于徐家的其他事情，徐诗茵还是要借助自己父亲或母亲的名义才可以。 在安西府这些豪门大户里，徐诗茵一眼就看中了林家和殷家。 林家是西北将门之一，再加上当今圣上的恩旨，现在的林家哪怕在神京也算是一等人家了。而现在的林家更是由林雅菡当家，这在徐诗茵看来简直就是为自己铺就了一条直达青云路。 至于殷家虽然只是书香门第，但奈何西北地区文华不昌，于是殷家就显得格外特殊了。 何况殷家子弟常年在雍州各府担任学正、教谕等官职，因此西北出身的士大夫多少都与殷家有师生之谊，故而便是神京的大户人家也对殷家闺女觊觎不已。 “徐姑娘，你也好！”林雅菡对徐诗茵还是有些好感的，因此言语中也带了许多温柔。“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林雅菡与徐诗茵并不熟悉，因此徐诗茵贸然来访自然会被认为是有事相求。 “小女子只是感谢林县主对家父的翡翠阁多有照顾。”徐诗茵说道。 其实徐诗茵也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对翡翠感兴趣的并不多。虽然翡翠也算是宝石之一，但价格远远不及后世。 尽管有些人家出于异域风情而采购了一些翡翠饰品，但几个由徐诗茵设计的大件却无人问津。就在徐诗茵因为这些翡翠摆件要砸在手里的时候，没想到林府居然派人将剩下的翡翠都包圆了。 要知道大圣朝本土是不产翡翠的，翡翠阁所需的翡翠原料都是从西南邻国的交趾采购而来。 大圣朝和交趾的关系颇为尴尬，因此并未开设官方许可的交易场所——榷场。所以徐诗茵要购买翡翠原料就只能通过不甚光明的私人渠道，因此原料价格就颇为高昂。 若是真没有卖出去的话，估计徐诗茵也会伤筋动骨一阵子。 “无妨。”林雅菡淡淡地说道，“我也是看那翡翠之物颇有野趣，于是就打算买一些赏玩罢了。” “小女子知道此事对县主不算什么，但对小女子一家却是恩德，小女子自然要没齿难忘。”徐诗茵说道。 林雅菡听到徐诗茵这般谄媚的言语也皱起了眉头。要知道礼下于人则必有所求，可林雅菡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徐诗茵如此对待的。 一旁的殷慧察觉到了林雅菡的异样，便插话道：“哦？若是真有野趣，我倒是也想瞧瞧。” “既然殷姑娘也有兴趣，我这还有几件样品。”徐诗茵笑着说道，“我这就吩咐丫鬟取来。” 徐诗茵对着身后的丫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看到一个丫鬟朝着门外走去。 有了殷慧的圆场，林雅菡便和徐诗茵聊起了珠宝首饰的话题。对于女孩子来说，这自然是个非常感兴趣的话题。 林雅菡自家就有金玉堂这个赫赫有名的首饰店，而徐诗茵也开了翡翠阁并担任设计师，再加上又有见多识广的殷慧一旁迎合，于是三人倒是相谈甚欢。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几个丫鬟捧着几件翡翠摆件进了天香楼，然后殷慧与林雅菡便赏玩起来。 “这翡翠虽然不似玉石，倒也明艳细腻，别有一番风味。”殷慧看罢之后说道。 徐诗茵拿起一盏翡翠杯，道：“光彩浮动入舞袖，细腻柔润把琳盖。” “徐姑娘还真是出口成章啊！”殷慧叹道。 林雅菡也在记忆里找到了这对句子的出处，乃是乾隆皇帝的《御题玉匣焚香龙润翡翠杯文》。 虽然乾隆皇帝的诗才有点一言难尽，但徐诗茵能找到如此适合翡翠杯的一首诗歌也是非常难得的。想到这里，林雅菡倒是觉得这徐诗茵还真有点符合她所立的“才女”人设。 “徐姐姐这句诗可有全文？”此时一个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林雅菡一看，果然是她那个绿茶天赋满点的小堂妹林雅芷。只见那林雅芷似弱柳扶风，又如病花照水，端的是一股风流态度。 “当不得芷妹妹夸奖。”徐诗茵微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偶得一句罢了。” “那还真是可惜呢。”林雅芷叹道，“原本以为姐姐能够仓促间写出《浣溪沙》那般让人唇齿留香的妙词之后，这般诗句应是随手便能写出才对。” 听完林雅芷的茶言茶语，林雅菡倒是颇有兴趣地看向徐诗茵，她想知道徐诗茵会如何反击。要知道林雅芷这话里话外可是暗讽徐诗茵刚刚那首《浣溪沙》是他人捉刀之作，否则这首相对普通的翡翠杯诗歌怎么会做不出来。 “匣中宝玉发轻烟，焚香时扬宝氛埃。光彩浮动入舞袖，细腻柔润把琳盖。”此时徐诗茵微笑着吟道，“芷妹妹，你觉得如何？” 林雅芷脸色一白，她虽然认为徐诗茵的确有诗才，但绝对没有传说中那般厉害。因此林雅芷才会借题发挥，暗讽徐诗茵。可徐诗茵居然立刻补足了两句，这让林雅芷有些猝不及防。而在附近偷听的一些与林雅芷不和的女子纷纷露出讥讽的表情，这让林雅芷有些局促不安。 而林雅菡则是暗笑不已，心道得亏没有人去仔细品鉴徐诗茵的这首诗。要知道作诗并不是堆砌辞藻，而是有一定格式的。最起码，这首诗较真起来就会发现没头没尾。 而事实上徐诗茵也只是将乾隆皇帝这首诗的颌联与颈联吟诵了出来，首联和尾联则被她有意瞒去了。倒不是徐诗茵不愿念出全诗，实在是全诗如果由她作出来就会有“大不敬”的嫌疑。 乾隆皇帝的这首诗吟诵的乃是“龙华翡翠杯”，这和徐诗茵的翡翠杯可是货不对板。但如果徐家真的敢做一盏龙华翡翠杯，那就等着被皇帝抄家吧。“龙华”即是龙纹，这可是专属皇帝的纹饰，其他人使用便是僭越，那是要砍头的。 何况原诗的尾联还有一句“御匣固守珍如瑰”，只有皇帝用的物品才能用“御”字，小小徐家焉敢用这个字来吟诵装自家翡翠杯的匣子？ 林雅菡虽然晓得徐诗茵这首诗背后的故事，但是她却没有开口，而是冷眼旁观林雅芷的丑态。 林雅芷此时双目含泪，对着林雅菡说道：“莫非大姐就这么看着外人欺负我？” 虽然林家两府之间的矛盾没有彻底公开，但是对于安西府的权贵人家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秘密。现在大家看到林雅芷要将两府的矛盾拉上台面，一个个都露出兴奋的表情。 殷慧听到林雅芷这般指责也皱起了眉毛，她觉得林雅芷实在是太没有家族观念了。一个大家族内部自然不能避免矛盾，但是这些矛盾应该在家族内部解决，而不是这样放到明面上冷嘲热讽。 林雅菡见殷慧要开口，便拉住了她。林雅菡知道殷慧并不了解自己与二叔的矛盾根源，所以担心她说错话。 “芷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雅菡淡淡地反问道，“你刚刚讥讽徐姑娘不成便来找我针对她，我若是不助纣为虐便是‘不友’，这是什么道理？且不说徐姑娘并未欺负你，便真的因此责骂你几句又如何？你自己立身不正又出言不逊，难道还不许人家批评你几句？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莫牵扯到我林家姑娘身上，至少蘅妹妹可没有你这般！” “就是！”林雅蘅的声音立刻飘了进来，“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可与我无关，别动不动就拿着林家姑娘的旗号给自己遮掩！你不过是庶出的姑娘，哪里算得上是我林家的姑娘？” 林雅菡经过前世自然晓得林雅蘅与林雅芷这对嫡庶姐妹极度不对盘，尤其是林雅蘅在自己生母的教唆下对庶出的林雅芷可谓视若仇人。 哪怕自己与林雅菡也不对盘，但是只要针对林雅芷那就绝对可以团结起来。因此林雅菡这么一挑拨，林雅蘅立刻跳了出来。 “我最瞧不得你这娇滴滴的模样！真不晓得你做出这副模样是给谁看的？哪有一丝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林雅蘅训斥道。 不得不说林雅蘅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的，这一番话下来，那林雅芷居然没有继续哭下去了。 “这又是怎么了？大家都是姊妹，何必弄得如此？”此时高夫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连忙过来劝和道。 林雅菡也顺势说道：“蘅妹妹也太严厉了！都是自家姊妹，何必如此不留情面？若是芷妹妹有什么不对的，只管告诉二叔去。” 林雅蘅看了林雅菡一眼，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盘算！” 虽然林雅蘅话是这么说，但是看她的神情应该是接受了林雅菡的建议，准备等芳菲社活动结束后找林继孝告状。 高夫人见这边风波已经平息，笑着说道：“今日芳菲社也给各位姑娘准备马匹与弓箭，不知可有姑娘愿去猎苑试试身手的？大家放心，猎苑里已经没有旁的人，今日只供我等取乐！” 第80章 驯马 林雅菡听到高夫人这番言论，不由得在心中对芳菲社的重视程度又提高了许多。 需知这太液池并非某人的私家园林，而这些年的修缮又多是安西府府衙拨款，故而这里应该算是整个安西府的公园才对。 当年之所以能够在太液池修建这金华园，还是因为当时的知府没有那么多的款项而拍卖此地所来。因此整个太液池便只有金华园这块地属于私家园林，可以供人包下来单独赏玩。至于其他地方，哪怕是知府出面都不行。 太液池的猎苑更是因为风景秀丽且适合骑马而成为安西府许多少年郎郊游的首选之地，尤其是这里还有一片树林与不远处的麓山相连。 麓山深处有不少野兽聚集，所以这片猎苑也极适合狩猎。所以安西府除了禁止春夏季节在此狩猎外，其余时节并不禁止，也因此这里有不少猎户在此讨生活。 现在芳菲社将猎苑包下来供这些大家闺秀取乐，那就一方面要说服周边的猎户，另一方面更要说服那些权贵子弟。要知道西北地区民风彪悍，这里的猎户惹急了那是真的敢杀人的；至于权贵子弟就更加不会听人劝告了。 “没想到这高家居然有这般本事！”殷慧与林雅菡并行前往猎苑的时候，低声说道。 殷慧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是也是会骑马的。或许骑射功夫不如林雅菡，但策马而奔却是问题不大。 林雅菡点点头。根据前世的经历，林雅菡可是知道这高家在新皇登基后迅速崛起，几乎成为西北第一世家。因此林雅菡猜测这高家怕是早就与三皇子勾结在一起了，而其中的桥梁极有可能就是现任安西知府曹季礼。 想到这里，林雅菡不由得佩服古代这些政客们的演技，真的是放在后世可以拿影帝影后奖杯拿到手软。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林雅菡是万万想不到身为大皇子铁杆支持者的安乐侯府里居然出了一个三皇子的支持者；同样林雅菡也不会料到西北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高家会在神京夺嫡最关键时刻控制住整个安西府，进而扼杀了四皇子支持者杀个回马枪的可能性。 因为想到前世的记忆，林雅菡有些心不在焉，而殷慧自然也察觉到了。 “林姐姐可是身体不适？”殷慧有些关切地问道，“今天数次见到姐姐走神，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 听到殷慧的话，林雅菡忙收敛心神，笑着回答道：“多谢妹妹关心，我不过是想这高家是哪里来的本事。” “我是不知道高家哪里来的本事，但是最近却听说高家有件大事。”殷慧说道。 “哦？高家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林雅菡好奇地问道。 殷慧回答道：“高家的二公子高远新居然被选为安西府镖局行会的会首了！” 听到殷慧这个消息，林雅菡迅速将前世的许多记忆串联起来了。 安西府是西北地区最大的榷场，也是大圣朝通往西域诸国的必经之地，因此安西府的镖局生意格外发达。再加上西北军素来彪悍，因此有不少退役的军士会选择进入镖局，这就导致安西府各镖局的战斗力放到中原之地都是可以与大圣朝正规军碰上一碰的。 而这镖局行会虽然是个相对松散的行业管理组织，但若是会首有心经营的话，完全可以将整个安西府镖局打造成一支私人武装。 “难怪当年高家能够快速控制整个安西府。”林雅菡暗暗说道，同时也佩服高家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林雅菡与殷慧在闲话间就走到了猎苑旁的马场。由于大圣朝并未失去河套之地，故而大圣朝的战马储备相当丰厚。尤其是西北地区更是出产名马，哪怕是这些供大家闺秀取乐的马匹也是相当优秀的。 前来猎苑的闺秀们都是善骑的，而且大家早早都换上了骑装。由于大家要行猎，故而骑装的颜色都格外艳丽，为的就是预防有人误射。当然，女子的臂力不如男子，所以使用的弓也大多是五力弓。虽然有几把七力弓，但是没有哪位闺秀会去挑战。 林雅菡带着殷慧在自家的车上换了骑装，然后林雅菡拎着一把颇为威武的弓走下了车。 “林姐姐，你这弓怕不止七力吧？”殷慧看到这把弓就有些疑惑地问道。 林雅菡点点头，“这把弓是九力的。” 殷慧大吃一惊。要知道九力弓哪怕放到军队里也是二等弓箭手的选拔门槛，普通兵士别说射中目标了，恐怕连拉开弓都非常费力。 “是不是佩服姐姐我？”林雅菡调笑道，然后还将这把九力弓拉成圆月状。 若是拉开九力弓，一些善射的女子也是能做到的。可是要将九力弓拉成圆月，那就证明这把弓的确是林雅菡平时所使用的。 “姐姐可要注意，切莫伤到了手。”殷慧提醒道。 林雅菡点点头。她甚至善泳者溺，所以林雅菡在上马之间开始做起了热身运动。 别觉得热身运动是后世之人才会的，其实古人也在经验中发现了运动前要热身而运动后要拉伸，只不过古人不知道其中原理罢了。因此猎苑马场的周围，准备挑马参加行猎的闺秀们都在那用各种方法做着热身运动。 林雅菡觉得身体微热之后就去马场选马。因为考虑到这次是给女子骑乘，所以大部分马匹或是母马或是骟马，这样的马匹会相对温和许多。但是林雅菡却瞧不上这样的马匹，因此慢慢朝后面走去。 可惜芳菲社过于担心闺秀们的安全，可选的马匹中哪怕有未骟的公马也是未长成的小马，这让林雅菡大为失望。 而就在林雅菡准备随便挑匹马的时候，一阵马叫声吸引了林雅菡的注意。 林雅菡顺着马叫声走了过去，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正在那试图挣脱束缚，而好几个驯马人也被这匹桀骜的黑马弄得狼狈不堪。 “好马！”林雅菡赞叹道。 林家既然是将门，自然就有一套相马术。林雅菡虽然比不上那些老资格的相马人，但还是分得清什么是好马的。 “这位姑娘请止步！若是伤到你就不美了。”负责驯马的人看到了林雅菡，连忙提醒道。 林雅菡却丝毫不惧怕这匹烈马，反倒说道：“你们这般是驯不服这匹马的！” 林雅菡深知好马不仅通人性更有自己的傲骨。若是没有找到让它折服的主人，它便会对抗到底。强行驯服则无非只有两个差不多的结果，要么是此马不堪受辱而自杀，要么就是毁了此马的傲骨而让其泯然于其他普通马匹。 林雅菡不忍这么一匹好马最后落得那般下场，再加上自己又有系统奖励的驯马之术，于是她说道：“不若让我来试试？” 负责马场的人有些犹豫地看着林雅菡，不知道是否应该拒绝这个请求。 “你尽管放心，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断然不会寻你麻烦。”林雅菡知道他的疑虑，于是主动说道，“如果你还担心的话，不妨直接将这匹马卖给我。我要是被自己的马弄伤了，那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听到林雅菡愿意买马的建议，马场主人便说道：“这位姑娘，我这匹马乃是从极西之地购来，因此价格可不便宜。” “你不妨开价。”林雅菡说道。 马场主人思索了片刻，便道：“1200两纹银即可！” 林雅菡听完，笑道：“你这怕不是欺我不知行情么？上等的汗血宝马在我朝也不过是1000两的售价，你这马莫非还能越过汗血宝马去？”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汗血宝马都算是马匹中的顶级存在，自然其售价也是最高的。 对于林雅菡的讥讽，马场主人也并不为忤，也笑着道：“那姑娘不妨给我个价格，如何？” 林雅菡说道：“北狄的一等战马也不过是600两纹银左右，我再加100两，可否？” 马场主人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林雅菡唤来佩兰，然后与马场主人交割完毕。 而殷慧则是惊讶地拦着林雅菡，她没想到林雅菡挑个马居然还买了一匹马，而且还是一匹未经驯服的烈马。 殷慧还来不及劝说林雅菡，就看到林雅菡径直走到那黑马旁边，然后一个鹞子翻身便骑了上去。 要知道这马尚未驯服，因此就不会有辔头、缰绳、马鞍和马镫等马具，于是这对骑马者的骑术又有了更高的要求。 那黑马不断跳跃、奔跑，想将身上的林雅菡给甩下来。但是奈何那林雅菡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而双手更是牢牢箍住马脖。 黑马折腾许久也不见背上之人被甩下来，相反自己的力气却被折腾了许多。再加上林雅菡的手臂让马呼吸有些困难，因此黑马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居然乖巧地让林雅菡骑在身上。马这种动物一旦选择了臣服便不会在反抗，于是林雅菡便从马上翻了下来。 林雅菡一边抚摸马匹并与它交流情感，一边吩咐在旁边看待的丫鬟们去取一套马具过来。 “林姐姐，你真的是惊为天人啊！”殷慧这下子是真的佩服林雅菡了。 安西府善骑之人不少，但是善于驯马的人却可谓凤毛麟角。何况林雅菡驯服的还是这样一匹烈马，这放到那些驯马人中也是独一份的成就。 “妹妹可要试试？”林雅菡笑着问道。 那殷慧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毕竟还是豆蔻年华，性子里还是有股子天真烂漫。既然在西北，哪里有人不喜欢骑马的？只是殷家并非将门，好马自然也是没有几匹，像林雅菡这样的高头骏马更是没有见过。因此殷慧略略带着一丝害怕。 林雅菡哪里瞧不出殷慧想玩又不敢的心情，于是笑着将殷慧一捞。在殷慧的惊叫声中，两人便共乘马上。殷慧被林雅菡双手箍住，因此倒是牢牢坐在马上。 “放松。”林雅菡见殷慧全身僵硬，说道，“好马是能感受到乘者的内心。你若是害怕，马可是瞧不起你的！” “姐姐可别这般打趣妹子。”殷慧虽然有些害怕，但却不是很相信林雅菡的话。 “你可别不信。”林雅菡也没有多解释，毕竟以殷慧的家世来说，未来会放任她骑马的次数怕是不多了。“来，姐姐带你策马江湖！” 林雅菡一夹马腹，这黑马便知心意，立刻放足奔跑起来。 人的天性是爱好冒险的，因此殷慧开始还有些恐惧，可随着黑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殷慧的肾上腺素也慢慢进入到血液里。 “姐姐，这太好玩了！”殷慧大声喊道，“我自生下来就没有这般快活过！” “妹妹喜欢便好！”林雅菡笑着喊道。 在林雅菡的操控下，黑马绕着马场跑了几圈。一些在挑马的大家闺秀自然看到了林雅菡和殷慧，眼神里也不由得带着羡慕。 虽然林雅菡很想带着殷慧再玩几圈，但是她知道殷家的人肯定不乐意，所以便慢慢让黑马慢了下来。到了原本的出发点，殷慧在殷家婆子的伺候下回到了地上。 殷慧尽管觉得脚有些发软，可满脸的通红证明了她此时兴奋不已。但她身边的丫鬟却纷纷露出担忧的表情，甚至有个大丫鬟还私底下扯了扯殷慧的衣裳。 在大丫鬟的提醒下，殷慧自然晓得自己有些失礼了，于是只能慢慢收拾自己的心情，又恢复到大小姐般的表情。 殷家给殷慧选了一匹小母马，这母马见了林雅菡的黑马居然有些不敢靠过来。而黑马也非常不屑小母马的速度，不断打喷嚏表示自己的不满。 殷慧苦笑道：“姐姐的黑马这是瞧不起我了。姐姐，你带着你的黑马好好去玩吧！” 林雅菡也晓得不能过度委屈自己的这匹黑马，否则这马会养废去。 “那我就去前面看看，若是能射中雉鸡，我取了羽毛给你。” 林雅菡说完便放开缰绳，那黑马自然就发足奔跑起来。 第81章 行猎 高夫人给众女安排的围猎其实就是在猎苑远离树林的这片草原区域围了块地出来，然后命人放了不少兔子、野鸡并小兽进去。 而前来行猎的大部分小姐们也是拿着没有箭头的弓箭来射这些动物。弓箭虽然没有箭头，但是染上了特殊的染料，击中动物身上就会留下印记。 这些小姐三五成群，于是也分成了若干小队，每个小队都有各自的颜色。大家还约定好，一个半时辰后看哪支队伍的猎物最多。 但像林雅菡这种真正被家族培训过骑猎的小姐则是在森林边缘地带行猎。这里的猎物相对要大一些，但同时也会野性更足一些。 不过这一块也是被芳菲社的仆役们清理过，像熊、狼、虎、豹和野猪这些猛兽自然都驱离过，甚至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也赶走了。 林雅菡在森林边缘跑了几圈并没有发现相中的猎物，毕竟她也看不上那些被豢养出来供大家子弟取乐的“猎物”。而最让林雅菡觉得有些尴尬的是，她还承诺要帮殷慧射一只雉鸡，可这附近却没有。 “县主殿下，前面便是麓谷森林了，里面最近不是很太平！”就在林雅菡打算再深入树林的时候，在旁边看顾众女的女兵提醒道。 林雅菡有过重活一世的经验后便充分执行“听人劝吃饱饭”的宗旨，她于是拉住了缰绳。 “各位，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漂亮的雉鸡？”林雅菡知道这些女兵肯定在这附近巡视过好几回了，对猎物的分布必然门清。 女兵见林雅菡骑着骏马且马术颇高，心中早就佩服不已，故而对林雅菡的问话也是有问必答。 林雅菡问清楚这附近有雉鸡的地方后便同这位女兵道谢，然后就朝着那地方而去。 林雅菡又泡了一盏茶的功夫，果然便来到一处野物颇多的地方。林雅菡略微紧了紧缰绳，而她胯下的黑马也仿佛知道自家主人的心思，不仅放慢了速度还脚步变得轻了起来。 骑在高头大马上，林雅菡将周遭的情形都落入眼中。果不其然，不远处就有一群雉鸡。 雉鸡这动物，只有雄性的尾羽才好看，雌性不仅没有那种长长的尾羽还灰扑扑的不甚好看。 林雅菡看了一圈，很快就选中了一只正在巡视领地的雄性雉鸡。雄性雉鸡只有越好看才能越吸引雌性雉鸡，因此越大的雉鸡群落就意味着领导这个群落的雄性雉鸡越漂亮。这只雄性雉鸡的尾羽可是少有的正红色，而身体其他部位的羽毛也是异常好看。 “啧啧，除了给殷家妹妹的尾羽外，其他我还能做几只毽子呢。”林雅菡自言自语道。 她抽出箭，然后架在弓弦上。眼瞅着那雉鸡停下了脚步，仿佛察觉到了危险。而林雅菡则是瞬间拉满了弓弦，然后抓住时机松开了弦。那箭便仿佛飞火流星一般快速朝着雉鸡飞去，然后径直钉在了雉鸡的脖子上。随着雄性雉鸡的倒下，周遭的其他雉鸡纷纷逃开。 林雅菡并没有吃野味的兴趣，所以自然不会继续追杀其他雉鸡。她引导着黑马走到雉鸡边，然后用马鞭一勾就将雉鸡勾了上来。她仔细打量了下，雉鸡身上最漂亮的尾羽及冠羽、翅羽都没有损伤，堪称完美猎杀。 林雅菡满意地将雉鸡丢到马鞍后面挂着的猎物袋中，然后就调转马头往回跑。 到了芳菲社聚集的地方，此时大部分的小姐们已经玩腻了射猎，而都在出发点的帐篷里喝茶闲聊。 林雅菡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就有马夫将黑马牵到马匹休息的地方。 “觉得这雉鸡如何？”林雅菡拎着那雉鸡就走到殷慧面前。 殷慧对这血淋淋的雉鸡并不感到害怕，想反她对那正红色的尾羽是非常喜欢。 “姐姐可是要将这尾羽送我？这正红色的尾羽可是多年难见了。”殷慧提醒道。 大圣朝以黄、红、紫三色为贵，其中黄色为皇家御用，因此民间最多就是用红色和紫色了。而对女子来说，正红色则是象征她们身份的颜色，所以正红色的衣裳、饰物在大圣朝是格外畅销，连带着雉鸡尾羽这种天然饰物若是有正红色就必然价值不菲。 “本来就是为你去猎的，这自然都是你的。”林雅菡笑着说道。 “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殷慧也不是矫情的人。 殷慧身边的婆子听殷慧应承了下来，自然就过来将林雅菡手里的雉鸡接了过来。 这婆子也是识货的，瞧着那雉鸡如燃烧烈火一般的尾羽，嘴就笑得咧开了。这种极品尾羽只要稍微处理下就是一件上好的陪嫁物品，甚至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师傅帮忙做个装饰，那都可以给殷慧传给自己的儿女当传家宝了。 “既然收了姐姐的雉鸡，我过些日子便给姐姐送几件玩物过去。”殷慧说道，“姐姐可不许推辞。” “大姐还真是厚此薄彼啊！”就在这个时候，林雅蘅又找了过来。 林雅菡现在已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林雅蘅和林雅芷这对姐妹花轮流找自己的麻烦，片刻都不让林雅菡轻松一会。 “下次出门我定然要看看黄历。”林雅菡扭过头，冷冷地对林雅蘅说道，“若是二妹和小妹在场的地方，我退避三舍可好？” 林雅蘅脸皮一红。她虽然刁蛮，但是并非蠢。将自己亲堂姐逼得不敢与自己同处一室，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再也没有人敢找他们西府结亲了。 “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雅蘅想找补，忙反问起来。“你我都是姐妹，有什么事情非要弄得跟仇人一般再不相见？” “二妹这话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问题一样。”林雅菡已经看到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所以她肯定不能让林雅蘅将污水泼到自己头上。 “平日里你到我这里拿些东西便算了，今日你居然连御赐之物都要拿。我不给，你就非要说我不友爱。”林雅菡径直说道。 周遭听闻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真不知道那林雅蘅哪里来的面子，居然跑到自己姐姐那里索要御赐之物！” “她怕不是不知道御赐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若是随意转赠，那可是要治罪的！” “你当那林雅蘅是林家小姐？她爹可是早就和林府分家了，所以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白身的女儿罢了！” “那她怎么到这里来的？” “自然是掏钱呗。” “就算是掏钱也要看人吧？这种白身之女岂能和我们在一起？” …… 这些闲言碎语飘到林雅蘅耳中后，自然是惹得她怒火中烧。林雅蘅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她一直自恃自己是林家嫡出大小姐。 本来林家就算没有分家，林雅蘅也不过是二房的姑娘罢了。只是那时没有人当面点破，所以林雅蘅也就自诩自己是整个安西府最尊贵的女儿。 可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件“皇帝的新衣”扯下，林雅蘅更是难以接受。 “林雅菡，你这是故意要揭我的短吧？”林雅蘅尖叫着问道，然后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林雅菡脸上挠去。 一旁的殷慧也惊叫起来，这要是真让林雅蘅伤了林雅菡的脸，那林雅菡可就毁了。 若是前世的林雅菡，只怕是真的要被林雅蘅伤了脸。可这一世的林雅菡从系统那抽了好几套功夫，虽然只是近身格斗技，但对付林雅蘅这种却绰绰有余。 旁人还没看得清，就看见林雅菡已经抓住林雅蘅的手，然后将林雅蘅往旁边一推。那林雅蘅站立不稳，径直坐到了椅子上。 林雅蘅还想站起来继续抓林雅菡，但是林雅菡身边的人岂能还让她动手，于是几个健壮的婆子立刻就将林雅蘅摁在了椅子上。 林雅菡朝旁边一看，那林雅芷旁若无人地在那看戏。 林雅菡冷笑着冲林雅芷道：“你姐姐身边的丫鬟呢？如今她迷了心思，还不让人将她送回家找大夫看看？” 虽然林府已经分家，西府的哪怕再作死，只要不到“诛三族”的罪名，哪怕是西府被满门抄斩都不管林雅菡的事情。但是现在林雅蘅如此失礼，在外人看来还是丢的林家脸面。林雅菡哪怕再看不惯林雅蘅，现在也要想办法遮掩一下。 林雅芷在林雅菡的呵斥下才回过神，然后忙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 “大姐，我这边没有婆子，只得麻烦你将我姐姐送到马车上。”林雅芷为难地说道。 林雅菡瞧了瞧跟在林雅芷和林雅蘅身边的丫鬟，不仅人数不多，而且还都是刚留头的小姑娘。 林雅菡叹了口气，然后吩咐自己的婆子将那林雅蘅送到西府的马车上。 “姑娘，没想到西府那边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紫萱在林雅菡耳边低语道。 “是啊。”林雅菡点点头，“也不知道二房那边到底做什么去了。” 林雅菡现在已经管着林府，所以自然是看到了当初林家分家的账本与文书。 不得不说原身的父亲还是非常厚道的，除了不能分的产业外，其余产业都是直接一分为二给了二房。分家后的二房因为有大房这边的照顾，所以还是继续享受免税免役的特权。再加上二房是白身，没有什么官面上的走礼，按理说二房应该比大房富裕才对。 不过林雅菡很快就联想到二房的背后靠山，那边是二皇子李瑱。对于李瑱来说，林家二房其实价值不大。所以二房想要抱紧李瑱的大腿，那自然就只能金钱开道。 前世林家二房可是将林府算计到了手里，所以自然不差钱。但这一生，二房那边对林府彻底失去了控制力，那便只能掏老本了。 顺着这条思路，林雅菡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因为她记得前生新皇登基宣布李瑱的若干罪名中就有一条“骄奢淫逸”，直接将李瑱最丑陋的一面揭露了出来。 要知道李瑱这人不仅好色，而且尤好稚子。并且李瑱男女不忌，同时还喜欢那种有点异族血统的男童女童。 如此算下来的话，只怕是自己这位二叔就是帮忙采办之人。毕竟林家二房位于安西府，要买西戎或北狄的孩童倒不算难事。 “还真的是畜生啊！”林雅菡在心底不由得将自己这个便宜二叔狠狠地骂了一通。 随着行猎的结束，芳菲社的活动也到了尾声。 各家小姐们在丫鬟的簇拥下返回金华园，然后大家会陆续搭乘自家的马车离开。 “林县主，您是打算第一个走还是？”高夫人在绣楼找到正打算略微休息的林雅菡问道。 林雅菡想了想，便道：“我这边人太多，你还是让她们先走吧。等人少了，我这边再出发便是了。横竖我这边侍卫很多，况且堂堂官道也没那剪径的歹人。” 高夫人听到林雅菡愿意排在后面再走，顿时感激地说道：“那奴家就多谢县主的体谅了。” 高夫人说完就离开了绣楼，而林雅菡则是看着自家的丫鬟、仆妇在那收拾行李。 “姑娘，这边还有其他人送来的礼单，咱们是？”佩兰此时拿着厚厚一叠礼单，有些为难地说道。 林雅菡拿过其中几份礼单，扫了几眼，道：“这也太大方了点吧？” 大户人家走礼是有标准的，而且这个标准是必须要严格遵守的，要不然是很容易得罪人的。而现在有人提高了送礼标准，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上门来。而林雅菡是个怕麻烦的人，同时她也不想将自己陷在安西府的暗涌里。 紫萱也跟着看了几眼礼单，然后说道：“或是知道姑娘现在身上有双重身份呢？” 林雅菡现在除了有静安县主的爵位外，还暂时挂着丹阴县男的爵位。若是算上两个爵位，这些礼物倒又不显得怎么了。 “估摸着这也是给姑娘示好呢。”佩兰也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道：“那就收下吧。日后咱们送礼的时候就莫忘记了加厚。” 礼尚往来，既然对方送多了，那自己还过去也自然要加多才行。 第82章 惊梦 林雅菡才在绣楼里待了一盏茶的功夫，高夫人便遣人告诉她已经可以出发了。 青黛给高夫人的丫鬟一个装了银锞子的荷包，然后白苏等丫鬟便簇拥着林雅菡到二门口的上车处。 高夫人那边的办事果然爽利，此时金华园的上车处已经被净空，所以林雅菡这边的车队可以毫无阻拦地离开。 上了县主规制的辂车后，林雅菡便开始思索起自己二叔的事情来了。 外人看来，林家虽然失去了家主却得到了皇上的怜悯，在丹阴县男的爵位上又得了一个静安县主的爵位。这样的恩宠别说是在西北苦寒之地了，哪怕放在神京也算是一等一的了。但是林雅菡人处其中，却晓得林家依然是内忧外患。 外患自然就是镇北公孙家。孙家当年将林家当代家主，同时也是林雅菡原身父亲林继忠给算计死，甚至还差点让林继忠背上“指挥不力”的罪名。因此孙家和林家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两家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如今在皇帝的施压和抚慰下，两边暂时没有再起争端，但林雅菡笃定那孙家肯定在想尽办法对自家一击必杀。 而内忧则自然是林继孝对林府的觊觎。林雅菡的祖父虽然没有宠妻灭妾，却将一个庶子宠得对家族的嫡长子不敬。而林雅菡的父亲又不是个狠心的人，这导致林继孝一直觉得他才是林府的真正继承人。 为了拿回原本属于他的林家家主位置，他不惜投靠外人来算计长房。对于身边这条随时要噬人而食的毒蛇，林雅菡可是一点都不敢放心。 “攘外必先安内，该清理的枯枝烂叶也该收拾了！”林雅菡在心底暗暗说道。 由于官道上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所以林家的车队速度比来金华园的时候快了不少。不过就在半道的时候，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负责开路的仪卫在林雅菡的辂车车窗边说道：“启禀县主殿下，属下在前方发现有人倒在路边。看服装，似乎是大家子弟。” “哦？”林雅菡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说道。 安西府周边的官道还是非常安全的，尤其这还是白天，哪里会有人在这里对路人下手？况且这些仪卫都是在御林军中待过的，那眼睛可是毒辣得很。若是他们说是大家子弟，那只怕出身并不简单。 “我且下车看看。”林雅菡掀开车门便下了车。 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簇拥过来，然后她们跟着仪卫走到不远处。 林雅菡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襕衫的青年男子倒在路边，胸口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襕衫属于大圣朝的官职服装，能穿着者要么是朝廷官员，要么就是秀才等有功名的学子。 襕衫的材质各不相同，而这个男子的襕衫用得却是湖绸。这虽然不是最顶级的服装面料，但也绝对不是小康之家能够穿得起的。何况那男子腰间还有一枚温润的和田玉佩，这更加彰显了人家的来历不简单。 “他身上可有什么伤口？”林雅菡询问仪卫道。 一个仪卫走到那男子身边，蹲下身查看一番之后，回答道：“县主殿下，这人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因为此处不方便，属下就没有详细检查是否有内伤了。” 林雅菡点点头，要检查内伤自然是要脱掉这人的衣服，因此的确不适合在自己面前做。 “那你们将他搬到一辆空车上，吩咐我家的小厮照顾好。”林雅菡也不忍将这人丢在路边不管，“待回到林府再请大夫过来瞧瞧吧。” 跟在身边的紫萱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姑娘，咱们府上没有正经的长辈呢。” 林雅菡一愣，随后明白紫萱为难的地方在哪里了。林府虽然现在是林雅菡当家，但林雅菡毕竟是一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若是有年轻男子留宿林府的话，那林雅菡的闺阁清誉就要有被人诋毁了。 要知道大圣朝可是出过好几位彪悍的公主，在驸马死后就安排年轻男子在公主府内饮宴。这些丑闻一度弄得大圣朝皇家非常尴尬，而林雅菡又刚好还有“县主”的头衔。因此若是林雅菡也传出类似的丑闻，那不仅是林家名誉会受损，同时还会招致皇帝的厌弃。 “到底是一条人命啊！”林雅菡有些不忍地说道。 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官道上攻击一个有功名的士子，这人要么穷凶极恶，要么权势滔天，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林雅菡将这个年轻男子安排进医馆，只怕过不了几日又会被凶手找到并斩草除根。 “嬷嬷，送佛还是要送到西的。”林雅菡对紫萱说道，“到时候将他安置在僻静的余容院，不让旁人知道便是了。待他痊愈了，将他打扮成小厮送出林府就是了。” 听到林雅菡如此说，紫萱就知道自家姑娘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叹了口气就答应了下来。 几个小厮过来将男子搬到车队最后的牛车上，然后林雅菡就回到自己的辂车上。 就在仪卫吩咐车队要出发的时候，林雅菡忽然对那个仪卫说道：“这边还要请你帮忙查一查这个男子是谁，再看看他得罪了谁。” 仪卫愣了下神，随后他便明白林雅菡其实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他答道：“属下会去调查的。” 林雅菡点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皇帝安排暗探进入权贵及权臣家中卧底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这或许是对臣子勋贵的监视，但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呢？ 林家车队在安西府城门下锁之前进了城，然后又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林府。 紫萱带着车队的一部分从旁门而入，而其中一辆牛车更是悄悄地离开了这支车队而拐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几个老仆，他们按照紫萱的吩咐将昏迷的男子装入软轿，然后沿着林府的夹道朝着余容院那边赶去。 软轿的颠簸让男子渐渐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头非常疼，同时全身又使不上劲。迷糊中，他依稀记得有人将自己打倒在地上，然后一个人嚣张地用碗粗的木棍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我这是在哪？”男子低声地喊道，只是抬轿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放我下来！”男子提高了嗓门，“我可是姑苏府学的生员！你等可知绑架有功名的士子可是要杀头的！“ 在外面听到男子威胁的紫萱冷笑一声，朗声回答道：“我劝这位相公少说几句话！你身上的伤势可还未痊愈。若不是我家心善将你救了下来，明年今日只怕是你的忌日！” 男子一听，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于是他问道：“敢问恩人名讳？他日我也好上门感激。” “相公此时还是少说话多休息，莫让我家的好意枉费了。”紫萱当然不会随便提及自己姑娘的姓名。 既然暂时确定这些人对自己没有恶意，男子也放松了下来。头上的伤势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只不过是刚刚提着一股劲而强行压了下去罢了。现在心情一放松，他又昏迷了过去。 余容院是林府里的一个僻静的院子，原本林府历代家主年老时清修的地方，因此不在府上人员来往的主要道路上。同时为了方便，余容院又有一条小径与夹道相连，这样可以方便进出二门。 紫萱等人将男子送到余容院后，然后就有在这里留守的仆役将男子抬了进去。 这些人都是林府的忠仆，完全忠诚于每代林府家主。所以林雅菡和紫萱她们才信任这些人。 “这人是姑娘在路上救下来的。”紫萱说道，“姑娘心善，不忍他被歹人所害，所以安排在这里养伤。还请各位老哥哥多多照顾一二，莫让外人知道他。” 为首的仆人点点头，说道：“紫萱妹子请放心，我等定然会遵从家主的命令。” 将男子交代好之后，紫萱又匆匆地朝着傲霜院赶去。 此时青黛和白苏正在指挥丫鬟和婆子们将林雅菡的物品归置好，同时再将各府赠送的礼物清点好并准备入库。 林雅菡则是和佩兰在东厢的书房里看着庄子那边送来的西瓜和信件。 “这个时候能有这般翠绿的西瓜，倒是让人眼馋。”佩兰看到庄子那边送来的西瓜，打趣地说道。 去年林雅菡在庄子里兴建暖房的时候还被府里不少人怀疑，结果没想到今年就有出产了。暖房那边除了西瓜之外，还送来的黄瓜、青菜等瓜菜。 虽然此时安西府还没有完全进入冬季，市面上还是有新鲜的白菜及萝卜出售，但价格已经开始上涨了。不少大户人家已经将自家的菜窖存满了耐储存的蔬菜，而小户人家则是将各自的咸菜坛、酸菜坛都塞满了处理后的蔬菜。 “水果就让人洗了送上来。大家这日跟着我也乏了，每人赏一些吧。”林雅菡说道，“蔬菜就送到厨房去，吩咐他们明日做了。我们尝尝，看看味道有什么区别。——对了，再捡一些品相好的新鲜瓜菜给殷家送过去。” “我这就吩咐下去。”佩兰笑着走出门去。 此时紫萱刚好赶回来，同林雅菡送了男子安置的事情。 “那男子说他是姑苏府学的生员。”紫萱道，“奴婢估摸着他怕是秀才公。” “姑苏府的生员怎么跑到我们安西府了？”林雅菡有些惊讶地问道。 虽然大圣朝允许有功名的学子可以自由迁徙，所以学子们往往会打着游学的名头将周边的府县逛一遍。若是家里有钱有势，那或许会出州看看。但是从大圣朝东南边的姑苏府跑到西北边的安西府，这哪怕是在地球位面的现代华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且不提林雅菡的疑惑，此时林家西府已经是鸡犬不宁。 林继孝听完林雅芷的话后，直接一个耳光甩在林雅蘅的脸上。 林继孝其实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喜欢的，因为大圣朝有所谓的“娘亲舅大”，所以女子出嫁后对娘家是极大的助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继孝也是下了本钱对林雅蘅和林雅芷进行了培养并且还安排人去散播两人的闺名。否则林雅芷也不会有“安西府第一才女”的美誉，而林雅蘅也被认为是安西府内最受婆婆欢迎的儿媳妇候选人。 为了让两个女儿可以高嫁，林继孝可是费了不少本钱才弄来两张芳菲社的邀请函。要知道芳菲社早就知道林继孝已经分家的情况，所以压根不会看着林家的脸面给林雅蘅与林雅芷请帖。 结果林继孝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嫡长女林雅蘅居然在芳菲社丢了这么大脸面。这下好了，全安西府的当家夫人们都知道林雅蘅是个目光短浅且刁蛮任性的女子，日后哪里还会有人愿意将林雅蘅娶回家中？ 更为重要的是，林雅蘅是嫡长女，所以身为庶次女的林雅芷婚姻是默认要跟着林雅蘅来的。林雅蘅不能高嫁，林雅芷就必然也要低嫁。这对林继孝来说就意味着一大笔投资下去，结果直接砸在手里两个赔钱货。 “林继孝！你有本事去东府找你那大侄女的麻烦去，窝在家里横算什么男人！” 此时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然后就看到林继孝的正妻王清芸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我的乖女儿啊！”王清芸一看林雅蘅脸上的红肿，立刻心疼地搂了过来。 “娘，这个贱女人又在父亲面前说我的坏话！”林雅蘅指着林雅芷说道。 林雅芷一惊。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躲到林继孝身后就被王清芸的一个耳光甩到了脸上。 林雅芷脸上一疼，红着眼说道：“娘为什么不问问姐姐做了什么事情而被父亲责骂？” “你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做给谁看呢？”王清芸冷笑道，“你和你那生母一样就是个狐狸精！你要是这么喜欢勾引男人，我明日就将你卖到花满楼去！” 第83章 身世 林继孝所住的地方虽然被称为“林家西府”，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三路三进的院子罢了。 这样的院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算是豪宅，但放在权贵家族就真的不算什么了，甚至一些富商的宅子也能有这样的规模。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林继孝的宅子周围被林家下人的宅子包围，并不算什么好地段。真正的权贵宅子往往是径直占了一个街区，自家宅子墙外就是大道，压根不会有和谁毗邻而居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林继孝的宅子和林家下人的宅子连在一起，因此林继孝教训林雅蘅，王清芸教训林雅芷以及林继孝与王清芸互相指责的声音都被周遭的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真的是有失体统！”住在林继孝隔壁不远的牛平安听到林继孝家的争吵声，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其实林雅菡虽然知道牛平安因为二皇子李瑱而是林继孝安插在林府的“钉子”，但实际上牛平安早早就投靠了李瑱。可以说，牛平安其实是李瑱安排在林府的钉子。 只不过后来林继孝在王清芸背后王家的牵线下投靠了二皇子后，二皇子才让牛平安在表面上归顺了林继孝。这样牛平安就是李瑱安排在林家两府的密探，不仅监视着林继忠，同时也监视着林继孝。 别看牛平安只是个奴才，但是他可是李瑱这边精心培养出来的，论才华其实不输一般的进士。只不过李瑱对牛平安有救命之恩，所以牛平安才死心塌地卖身为奴进入林府替李瑱监视林继忠。也因为如此，牛平安其实是瞧不上林继孝。 在牛平安眼里，林继孝就是一个“心比天高”却“才比纸薄”的人。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林继孝可以为了自己的野心出卖自己的哥哥与家族，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出卖二皇子？只不过李瑱吩咐牛平安在对付林府的事情上要听从和配合林继孝，否则牛平安才懒得与林继孝这样的人交往。 林雅菡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西府所发生的事情。既然林继孝会往林府掺沙子，那林雅菡这边往西府安插几个眼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还没显赫起来，就摆上架子了。”林雅菡听完西府眼线传来的消息后，冷笑着说道，“还真是一出好戏！” 世人重嫡庶不假，但那一般是针对男子。毕竟按照《大圣律》来说，儿子们的继承权要远远高于女儿们。 而对当家主母来说，除了自己的嫁妆可以做主继承人选外，其余家里的财产那最后都是要按照律法和族规进行分配的。 试想，你在某个企业辛辛苦苦当了几十年总经理，将这个企业经营得红红火火。结果最后你居然没有这个企业的股份分配权，一些你瞧不上眼乃至仇恨的人都能拿走股份，你作何感想？因此当家主母打压乃至养废庶子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权贵之间也默认了这套规则。 但女儿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因为哪怕是独生女出嫁，她能够带走的嫁妆也是有限的。所以很多当家主母不仅不会养废庶女，相反会好好培养。毕竟庶女也是联姻的重要筹码，万一要是找到一家好夫婿，那对自家可是有极大帮助的。 所以林雅菡一直不理解自家二婶那么仇视林雅芷是做什么。要知道林二叔只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还是王清芸亲生的。所以如果王清芸能够笼络住林雅芷，那以后林雅芷要帮扶娘家也只有帮扶王清芸儿子这一个人。 可现在王清芸愣是将林雅芷养成自己和自己子女的仇人，难怪林雅芷婚后才会那么报复林二叔一家。 可惜林雅菡前世被赐自裁的时候，林家二叔还没有倒下，所以林雅菡也不知道林雅芷到底有没有完成她的复仇。 次日，林雅菡领了系统的奖励就准备吃早餐。最近系统的奖励基本都是金银珠宝，林雅菡看着系统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金锭都有些无感了。 难怪有人说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只是数字，林雅菡表示自己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之所以没有将系统奖励的金锭银锭放到林家的钱库里，主要还是林雅菡担心自己出嫁后必须上缴一半家产的规定。 在丫鬟的伺候下吃完早餐，林雅菡在傲霜院的小花园里慢慢地踱步消食。而此时有个小厮跑来傲霜院，他跟门口一个刚留头的小童说了几句话后就看到小童找到了三等丫鬟传话。片刻后，林雅菡就知道这个小厮的来意了。 “余容院的那位想见我？”林雅菡倒是没有觉得奇怪。 将心比心，哪怕是知道对方的好意，林雅菡还是觉得要亲眼见到才放心。 林雅菡对迟蓝说道：“你让那小厮告诉他，约莫一刻钟后我便过去瞧瞧他。” 迟蓝点点头，然后她就到门口将这话告诉了小厮。 在惩治马家之前，林雅菡还真不敢大喇喇地在林府内随意走动。实在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马家的眼皮子底下，这让林雅菡感到非常不安全。 并不是林雅菡高看了这些奴才，主要还是“奴才欺主”乃至“奴才弑主”的案例太多了。别的不说，地球位面的明朝紫禁城那简直都快被太监宫女搞成一个筛子了。皇帝住在紫禁城里都能被宫女差点绞死，若不是真实发生，谁会相信？ 不过在林雅菡动手将马家连根拔起后，林府现在不说是铁桶一个但也绝对不是四处漏风了。如果不是林雅菡想要外人知道的东西，这件事就压根传不出林府。何况林府本来就还有一些保密地点和忠诚奴仆，所以林雅菡还真不担心余容院的事情会外泄。 林雅菡只带着佩兰和青黛出了傲霜院，然后进了后花园。在船娘的撑篙下，几人乘着一艘画舫到了莲花湖中的小岛上。 这小岛其实是花园伸入湖中的半道，只是这里被设计成怪石嶙峋，所以从湖边是没有办法直接走到这个小岛上。小岛上有个小书房，本是林家家主们偷闲静思的地方。 上岛后，岛上留守的几个的婆子过来跟林雅菡见了礼。 林雅菡点点头，于是有个婆子就带着林雅菡等人到了书房后面的小院子里。 婆子拉动一条被伪装成藤蔓的铁锁，然后石山间就出现一条小道。 林雅菡几人顺着小道便走到了余容院西侧听雨亭，然后余容院的婆子赶了过来见礼。 “他现在在？”林雅菡问道。 婆子忙道：“那位相公正在西厢的书房看书。那边存放的都是一些杂书，并无不可见人的东西。” 林雅菡在婆子的引导下到了西厢的书房，然后婆子便进去通告了一声。 只见那年轻男子快步走到门外，然后深深鞠躬作揖道：“姑苏府学子赵季礼谢过此间主人的救命之恩。” 林雅菡听完男子的话，对他有了不少好感。 一方面他会主动积极道谢，这对施救者来说是件很熨帖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男子恪守礼节，即便他知道林雅菡是女子，但为了不冒犯而称呼林雅菡为“此间主人”，同时还低头不看林雅菡。 大圣朝对女子的约束没有地球位面明清时代那么严苛，但东南之地因为受儒教影响颇深，所以对于“男女之大防”要严于西北。 “赵相公不必多礼。”林雅菡说道，“当时见相公伤重倒于路边，只要有人路过肯定会施救。” “话虽如此，但您对我还是有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赵季礼说道，“不知您父亲名讳，他日我必定要手书致谢。” 林雅菡知道赵季礼的话外之意就是探寻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己是女子，赵季礼自然不方便询问自己，故而才问及自己父亲。 “赵相公，家严乃是丹阴县男，但已于去年殉国。”林雅菡回答道。 “原来是林公！”赵季礼越发恭敬，“林公高义！” “赵相公，你我二人在门口这般说话殊为不美，不若进房说话？”林雅菡问道。 “这里是林小姐的府邸，我自然客随主便。”赵季礼说道。 两人进了房，然后有人端上了热茶。 林雅菡抿了一口茶后，轻声问道：“赵相公，你是姑苏府学子，为何出现在我安西府？从姑苏府到安西府，这一路可是不轻松啊。” “三年前，学生侥幸通过院试。但未曾想家父忽染重病而不治，故学生不得不返家守孝。”赵季礼说道，“出孝后，学生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便一路西行来到安西府。林小姐若是不信，我这有路引为证。” 赵季礼说罢便掏出路引交予林雅菡。林雅菡见路引上有赵季礼的姓名和籍贯，同时还有路引出具地及路过各地的官印。 很多人以为秀才出行不需要路引，但事实上秀才在户籍上还属于民籍，所以出行还是需要路引。只不过和没有功名的人相比，秀才不仅容易申请到路引，同时秀才所使用的路引不会限制时间和目的地。 林雅菡看完路引上对赵季礼的相貌描述后就将路引还给了赵季礼。 “赵相公，安西府毕竟已是本朝的边境地区，而我林府又是将门出身，因此不得不小心一二。”林雅菡说道。 “学生明白。”赵季礼点头表示理解。 林雅菡问道：“赵相公，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对你下的毒手？毕竟敢在官道劫杀秀才，主谋者定然不简单。” 赵季礼沉默了一会，随后有些尴尬地回答道：“还望林小姐海涵，我实在不方便说出他的身份。” 林雅菡脸色一冷，随即语气就变得生硬起来。 “既然赵相公不愿如实相告，那我林府也不想招惹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对手。待赵相公伤势痊愈后，我便让人送相公出府。日后相公若是遇到仇人，还望不要恩将仇报将祸水引至我林府。” 赵季礼苦笑一声，他自然理解林雅菡为什么发火。 “请林小姐放心，我虽然不敢自诩勇敢无双，但出卖恩人这等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赵季礼说道。 “那就希望赵相公不要忘记今日之承诺。”林雅菡起身，“若赵相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这里的人便是了。如果想离开，也可以和他们说。” 林雅菡说完就带着佩兰和青黛沿着原路回到了傲霜院。 到了林雅菡的书房，青黛有些不满地说道：“姑娘，这人可真是不识好歹！” “他有他的苦衷吧。”林雅菡淡淡地说道，“横竖他伤好之后就会离开，以后就我们林府没有什么瓜葛了。” 听到林雅菡语气中的怒意，佩兰想了想，忽然问道：“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这位相公的名字很熟悉？” “是吗？”林雅菡想了一会，随后笑着说道，“是了。他居然和咱们府尊大人的名讳相同呢。” 其实季礼不算是多么特别的名字。伯仲叔季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给自家儿子起名会用得上，因为一听就知道兄弟间的序齿。至于仁义礼心智更是男子起名的常用字。只不过林雅菡认识的人不多，这么小的样本还能出现同名就有点意外了。 接下来的几日，林雅菡就没有再去操心过赵季礼，而赵季礼也在林府休养了一个旬日离开了。 赵季礼走得悄无声息。他也知道他得罪了林雅菡，所以也没有辞行，只是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帮忙转交一份信函。 林雅菡看了赵季礼的信函，无非是表示他有苦衷，然后就是对林府的感谢。 看完后，林雅菡就吩咐人将信函收了起来。 林雅菡今日除了收到赵季礼的信函外，殷慧也写了一封信过来。 殷慧在信中感谢了林雅菡送来的西瓜，表示自己很爱吃。殷慧还说她将西瓜分赠给了府上的长辈，长辈们也都说好。最后殷慧提醒林雅菡，“此时西瓜不便宜，你不用想着我。” 殷慧除了送信过来，还特意送来一匣子点心。果然不管在哪个年代，闺蜜间最爱送的还是零食。 第84章 蔬果 随着今冬的第一场雪在安西府落下，林家的天然居开始供应新鲜的蔬菜。 反季节蔬菜其实在古代很早就有了，而且随着历史的发展，反季节蔬菜的种植季节数量也在提高。从最初只有韭菜、豆芽菜的“炕菜”，但可以供应白菜、青菜的“洞子菜”。对于大部分的权贵家族及高档酒店来说，冬季供应蔬菜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当然，价格自然非常感人。 但让安西府的老饕们感到稀奇的是，天然居往年的蔬菜供应是限量的，而且品种也非常有限。尽管今年的冬季蔬菜品种也只增加了几样，可并没有限制数量了。简单来说，只要你掏得起钱，天然居就敢敞开供应蔬菜菜肴。 除了有新鲜蔬菜之外，天然居还给每桌的客人奉上了一份果盘。虽然果盘的水果有限，但非常新鲜。这样的水果果盘哪怕是放在夏秋也是拿得出手的待客之物，何况这还是冰天雪地的冬季。 于是有心人开始纷纷打听起天然居的蔬果是由谁供应的？结果天然居的管事直接告知，“这是我家府上田庄所产。” 其他人一听，暗暗在心底痛骂天然居管事的嚣张态度。谁不知道你们天然居的幕后老板就是林府，既然这蔬果是产自林府的田庄，那绝大部分的商户就没胆子去招惹了。不过也还是有些自诩不逊于林家的权贵家族开始调查林家的田庄，然后自然就查到了林家在去年修建了一批暖房。 暖房技术的基础在这个时代不算什么秘密，无非就是确保温湿度罢了。不过此时的暖房基本是通过炭盘供热，所以暖房的面积是有限的，要不然这供热成本就非常不划算了。 同时为了确保炭盘不至于将房内的蔬菜烤干，时不时还要安排人进去洒水来确保湿度。而这又要耗费大量人力。但林家的暖房直接用热泉供热，同时热泉也能提供湿度，所以这暖房成本就立刻压下去了许多。 更为关键的是，林雅菡这边可是有一项关键技术，那就是“异花授粉”。像西瓜这种水果在暖房里会因为没有蜜蜂授粉而无法结果，所以必须需要有懂技术的人去帮助授粉才可以。林雅菡不怕其他权贵跟着自己做暖房，她只要抓住最重要的几项农产品就可以了。 “姑娘，现在咱们的天然居可是门庭若市！”佩兰笑着和林雅菡说道，“管事的说了，最近五日的席面都被预约出去了。” “受欢迎便好。”林雅菡也笑着说道，“不过要管事的注意了，就算客人多了，咱们的菜品质量可不能掉下去。” “您放心。”佩兰应道，“咱们林家的铺面素来有口皆碑。尤其是咱们的天然居，外地人来安西府是必来一尝的。” 其实餐饮业即便放到后世也算是高利润行业，尤其是高档餐饮业更是暴利。而在这个时代，林雅菡还省去了房租和大部分人力开支，所以这银子真的是哗啦啦地往林家流淌。 “姑姑，该缴的商税可莫忘了。”林雅菡吩咐道。 佩兰其实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这么热衷缴税，需知权贵是有免税特权的。但是既然姑娘吩咐了，她就照做便是了。 林雅菡其实也知道佩兰心底在嘀咕什么，但是她没法告诉佩兰，未来的新皇可是小心眼儿。对于权贵那是铁腕镇压，哪怕是几十年前所欠缴的商税也会被翻出来追缴。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大圣朝在法律上只是免掉了权贵、官员及有功名士子的田赋、丁税和劳役，而且还是有数量限制的。 只是后世在执行的时候，直接就一刀切全免了，哪怕是投献或依附的土地及人口。并且田赋、丁税和劳役虽免，但商税并没有免。不过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也难怪大圣朝每年的财政收入都是捉襟见肘。 对于大圣朝的商税，林雅菡只能说少得可怜。大圣朝也是沿用前朝的商税税率，三十税一，折算下来就是3%的税率。 而在地球位面的现代，一般餐饮业的综合税率在36%到45%之间。当然，小饭馆要低不少，但也在16%到19%左右。所以对比下来，林雅菡真不觉得自家的天然居乖乖缴税有什么不好的。 听完佩兰那边对林家产业的报告之后，紫萱这边则是开始说起了那位赵季礼。 “姑娘，我们的人发现那位赵相公离开咱们府上后在安西府转了几圈，最后就回到姑苏会馆去了。”紫萱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这不奇怪。” 此时的会馆大多数都是商户以出身地聚集在一起后共同在异地修建的集物流转运、酒店住宿、信件投送等业务于一身的设施。而且这些会馆都以修建者的出身地为名，比如姑苏商人在安西府修建的会馆就会叫“姑苏会馆”。 这些会馆虽然主要服务于商人，但是遇到本籍贯地的游学士子及致仕官员也会帮忙一二。商人在本朝虽然没有划入贱籍，但社会地位着实不算很高，因此需要依附于士子阶级。 “我们留了人盯着他，看看到底谁在后面害他。”紫萱继续说道。 “虽然我们不想掺和到他们的私人恩怨里，但我们也不得不多提防一下。”林雅菡道。 自从林雅菡收服林府后，林府隐藏的那些地下势力也慢慢归顺于林雅菡。否则这次林雅菡绝没有这么顺利就找到人去跟踪调查赵季礼。 赵季礼自然不晓得自己身后跟着尾巴，他回到姑苏会馆后径直朝客房走去。 “这不是赵相公么？”此时有位姑苏商人略带诧异地问道，“好像这几日没有见到赵相公啊？” “我这几日与几位同学饮宴，故未回来。”赵季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原来如此。”商人放下心道，“我还担心赵相公迷了路。” 说到这里，商人压低嗓门道：“赵相公，安西府虽然太平但也绝对不是良善之地。能来这里讨生活的绝无简单之人，望相公多加注意。再过几月便是乡试，我在这里提前祝赵相公金榜题名！” “承您吉言。”赵季礼笑着拱拱手。 两人又说了会话，赵季礼便借口告辞了。 回到会馆安排给自己的房间，赵季礼锁上房门开始闭目沉思起来。 虽然赵季礼没有告诉林家，但是他在心底已经有了一份怀疑名单。毕竟他可不是自己瞎逛去了安西府外的官道，而是有本地的学子发帖邀请自己去太液池参加诗会。 赵季礼在姑苏府可是县试、府试、院试的“小三元”，而且还是在文华鼎盛的姑苏府。若不是后来赵季礼父亲病逝而让他不得不守孝的话，大圣朝甚至有可能会诞生一个“六元及第”。因此赵季礼在读书人中颇有名气。 这次赵季礼游学到安西府，自然成为当地学子力邀的对象。而赵季礼也不是闭门读书之人，相反他对骑马、射覆等非常擅长。再加上赵季礼相貌堂堂还写一首好诗，赵季礼在安西府的这几日可是接连出席了好几场宴会。所以赵季礼对于有人邀请自己参加诗会是没有任何怀疑，直接就单身去了。 不过赵季礼没有料到的是，同时还有一批纨绔子弟在那射猎。结果两批人马产生了冲突，赵季礼自然是要站安西府学子这边。赵季礼除了写诗一流，嘴上功夫也是一等一。在赵季礼那超强火力输出下，纨绔子弟羞愤离去，只是有几人放话不会让赵季礼好过。 经过本地学子介绍，赵季礼也记下了这几人的名字。只不过赵季礼还是低估了这些纨绔子弟的凶残程度，万万没有料到他们居然趁自己落单后就径直用木棍开了自己的瓢。 而更让赵季礼寒心的是，前几日还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那帮子学子居然没有一人发觉自己被人打了。若不是那林府小姐路过并好心救了自己，自己此时怕是已经是黄土一抔了。 赵季礼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此时也回忆起母亲交给自己的那封信。那是父亲在临终前呕血写就的，信中叮嘱自己不要争当什么出头鸟，规劝自己要践行中庸之道。可惜自己并未深刻领悟父亲的遗言，反而觉得人在少年就要畅快肆意。这下好了，在安西府就撞了南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季礼按捺下心中的闷气，低声对自己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科举。只要他日我高中，我再来收拾这些人便是了。” 想到这里，赵季礼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收拾完东西后，赵季礼又出了房间而走到会馆的前堂。 会馆的前堂也是有掌柜的，不过会馆的掌柜主要是提供各种服务信息，并不算是会馆的管理者。 “胡老，晚辈有件事想打听一下。”赵季礼对着管家说道。 胡老一看，忙作揖道：“老朽可当不得赵相公这声称呼。不知道相公想知道什么？” 赵季礼笑着说道：“我来安西府也有几日了，而再过几月便是乡试了。我自然要回去读书以准备应试，故问胡老合适有镖队前往江南？” “这让老朽查查看。”胡老说完就翻起一个簿子。 安西府这边出口关外的大宗商品主要是来自江南的丝织品，所以从江南往返安西府的镖队倒是不少。 “明日就刚好有一支镖队前往姑苏，不知道相公可要预订？”胡老问道。 镖队除了押送商品和传递信件外，还会负责护送客户。镖队对客户收的钱不一样，享受的服务态度也不同。而且还别嫌弃，每支镖队愿意护送的人员数量是有限制的，错过就没有了。 “帮我订下二等位置便可以了。”赵季礼送完便将押金交了。 二等位置表示可以在行镖的时候坐在车上，只是没有单独的车罢了。同时在镖队驻扎的时候，镖队负责提供食宿。 胡老接过定金，然后撕下一张文书递给赵季礼，“相公收好。明日卯时车队便要出发，切莫错过。” “晚辈记得的。”赵季礼收好文书，然后谢过了胡老。 赵季礼在姑苏会馆出现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那个打伤他的纨绔耳里，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来报信的另一个纨绔。 “你说得可是真的？”动手的纨绔甲惊恐地问道，“当时我可是下了死手的。就算当时没有毙命，丢在那荒僻的地方也熬不过一个晚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天的气候。” “可现在人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姑苏会馆！”纨绔乙没好气地说道，“你要知道他可是姑苏府有名的才子，堂堂小三元。虽说不见得拿下状元，但一个进士及第是跑不掉的，说不得还是排名靠前而可以去考庶吉士。” “那咱们再去解决了他？”纨绔甲当然晓得庶吉士意味着什么。 “你别傻了！那是姑苏会馆！他们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对他们的读书人动手？”纨绔乙反问道。 读书人在哪个时代都是当地的宝贝，尤其是赵季礼这种基本预订“进士及第”的士子那更是宝贝中的宝贝。看看赵季礼在姑苏会馆享受的待遇就知道姑苏人有多看重他。若是真有人不开眼要去伤害赵季礼，这些商人铁定会选择保护赵季礼。 “要不我们去找那几位衙内？”纨绔甲又提议道。 纨绔乙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人家爹就是读书人出身，你觉得他们会同意？” 别看读书人之间因为党同伐异也会杀得血流成河，但如果有外部力量敢对读书人动手，但读书人绝对会团结起来先干掉外部势力。别说衙内了，纨绔乙保证本地的那几位勋贵都不会去招惹读书人。 “那可如何是好？”纨绔甲这下都快要急哭了。 “莫怕。”纨绔乙安慰道，“横竖他没有瞧见我们的正面，他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纨绔甲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用纨绔乙的话催眠自己。 第85章 榷场 林雅菡这边也收到了自己家丁调查来的结果，然后她就有些无语了。 原本林雅菡还以为赵季礼牵扯到什么朝廷秘事当中，最后被某些权贵发现而不得不除掉。结果不过是两个纨绔子弟因为嫉妒赵季礼的才华而动手，而且动手的手法还非常粗糙，一看就是临时起意。 大宅门外表看上去庄严肃穆，但是大宅门后却是魑魅魍魉。而林雅菡并不拒绝和排斥这种肮脏，因为她自己也身在其中。权贵不是不杀人，但是绝对不会这么杀人。 在没有一击必杀并确保自己全身而退之前，哪怕是面对杀父弑母的仇人也是可以微笑着握手的。但显然这两个纨绔子弟是被他们家族所放弃的，他们所受的教育没有告诉他们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最蠢的是他们没有敬畏之心。”林雅菡看完禀报之后跟紫萱说道，“既对律法缺乏敬畏之心，又对族规缺乏敬畏之心，这样的家族不倒下才奇怪了。” 紫萱点点头，“若是这位赵相公中举，这两个家族怕是不好过了。” 赵季礼一个人的力量在刚刚中举的时候是微小的，但是他还有同乡、同学、同年。光天化日之下试图谋杀一名学子，这完全是触犯所有读书人的底线。哪怕彼此有龌龊的士子也会在这个时候团结起来，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这个底线被突破之后，自己不会是下一个。 “咱们府上与他们可有什么交往？”林雅菡问道。 紫萱略微回忆一下，便回答道：“此二人家族的门第太低，林家并无直系子弟与之联姻。” 林雅菡最担心的就是彼此是不是姻亲；如果是的话，那未来林家就不可避免会被牵扯进去。现在能确定林家直系与他们没有联姻，那日后他们家族被报复也不需要林家纠结是否需要救援。至于林家的旁系，大不了到时候分宗便是了。 “至于商业上的往来。”说到这里，紫萱叹了口气，“咱们府上在雍州的生意那么大，安西府怕是没有几户不和我们有商业往来。” 林雅菡听到紫萱这句“抱怨”，眼神有点复杂，心道这真的不是在“凡尔赛”么？ 聊完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家族后，紫萱忽然问道：“姑娘最近在府上可是无聊？” 紫萱对于林雅菡非常自律的生活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自己姑娘居然能够每日坚持学习、练武等等，纵观整个安西府的同龄女孩，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家姑娘？恨得则是自家姑娘明明是花期年华却过得如此清苦，仿佛长伴古灯修行的尼姑一般。 因此紫萱才想着要安排自家姑娘去外面走走。林雅菡诚然还在孝期，但毕竟已经出了热孝，所以只要不是在人家举办喜事的时候上门拜访就没有什么禁忌了。 “姑娘，不若我们过几日去榷场看看？”紫萱提议道。 紫萱现在已经基本摸清楚自家姑娘的兴趣爱好。别看林雅菡表面上的爱好多且杂，但是紫萱却肯定林雅菡最爱的还是商事。但凡是可以赚钱的门路，自家姑娘那眼神里的光彩是掩饰不住的。 “榷场？”林雅菡想了想便点点头，“我记得咱们林府在榷场里还有好几个院子，到时候我们去小住几日。” 榷场是封建时代，中原王朝与周围游牧民族进行商业贸易的地方，有点类似后世“自贸区”与“保税区”的合体。 虽然榷场是全年都开放的，但是真正热闹的时候却还是冬季。因为封建时代的各个国家都还是农业社会，从春季到秋季自然是忙于农耕或游牧，只有到了冬季才是闲下来可以做点生意的好时候了。 榷场内除了有林家这样的权贵外，其实国家也会参与其中。封建时代对于盐、铁、茶、酒这四项是国家专营的，商人基本只有销售权。特别是盐与铁，那在封建时代更是战略级的基础物资，甚至连皇帝名下的皇庄都不能随意参与其中。 正因为这四样物资被国家严格控制，所以榷场内对这四宗商品的需求也是非常强烈的，故而国家每年靠着这四样物资的出口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林家虽然在西北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但是林家历任家主都严禁家族参与这四样货物的贸易。因为西戎、北狄及更北边的虏族都会通过各种手段在大圣朝购买这些物资，因此很多家族就铤而走险参与走私贸易。 林雅菡在书房里看到前代家主们的笔记时，也不由得感叹这些商人果然是没有国家观念的。为什么大圣朝要严格控制盐、铁、茶、酒特别是盐与铁的出口？自然是这些物资有“资敌”的嫌疑。 控制盐铁出口，其实等于就是变相控制周遭国家的战斗力。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人一旦盐分摄入不足那就会出现乏力的症状。如果游牧民族都没有力气了，他们哪里还有侵略的能力？ 至于铁器，大圣朝只放宽了生铁的出口，同时还规定了数量。生铁较脆，是无法用于兵器生产的。何况大圣朝出口的生铁都是生铁制品，吃定的就是游牧民族没有冶炼和锻造能力。 而茶对于游牧民族也是必需品，因为游牧民族不事农耕，所以没有办法获得足够的蔬菜摄入。不吃蔬菜是容易导致维生素及纤维素的缺乏，而这就会导致便秘。林雅菡在看自己祖辈留下的笔记时，就看到有不少逸闻记载西戎、北狄的贵族乃至王族居然有成员被活活憋死的。 最后的酒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的确可以获得游牧民族的大量金钱，但另一方面它会大量消耗粮食。 虽然大圣朝一直鼓励农耕，但是在没有育种技术和农药技术大规模提升的前提下，土地单位出产还是提不上去的。所以每份粮食对于大圣朝都是宝贵的，故大圣朝在国内是有“限酒令”的。没有国家给的执照而想用粮食酿酒，抓到那就是杖100并流放1000里的处罚。 几日后，收拾好行李的林雅菡便在仆人们的簇拥下赶往榷场。 榷场位于安西府的西边，算是安西府的卫星城。两个城市之间有便捷的直道相连，几乎只用一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人或货物进入榷场是不需要缴费的，只要达成交易需要缴税并在离开时缴纳一笔费用即可。不过想要进入榷场交易则需要购买执照，而想要在榷场内住宿并存放货物就需要购买或租赁院子及库房。 林家的老祖宗们自然也看中了榷场的赚钱能力，所以现在榷场内三分之一的库房和四分之一的院子都是林家名下的产业。 林家的车队进入榷场后就朝着西北角比较安静的一个院落走去，而这个院落的门口则是有一个老年男子带着十几人在那等候着。 当林家车队停在门口时，老者带着十几名男子跪下，“老奴见过小姐！” 林雅菡当然不会在大门门口下车，所以只是隔着车窗答道：“邓管事辛苦了。” 说完，林雅菡的车队径直驶入了大门。 榷场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哪怕是这里比较安静也是有不少人的。 “哟嚯，能让邓老头这么恭敬的怕是林家的那位大小姐吧？”有人惊讶地说道。 “除了林家的家主，谁还能让我们的邓爷跪迎啊！”另外艺人叹道。 邓管事是林家在榷场的负责人，手里握着不少院子和库房，所以但凡来榷场交易的商人都要找邓管事租房或租仓库。再加上邓管事还负责为林家采购货物，算是整个榷场仅次于朝廷、皇家之后的第三大采购商。因为这些原因，邓管事在榷场还是很有面子的。 林雅菡入住的这个院子是个一路三进的院子。后院自然是林雅菡安置住宿的地方，中院则是林雅菡会客的地方，前院则是侍卫、仆役等男性下人居住的地方。 “邓管事倒是个恭敬的。”林雅菡看了下自己所住的院子，不仅收拾得非常干净，而且布置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而来。 “邓仁老爷子从姑娘曾祖开始就负责榷场，一直就是兢兢业业。”紫萱说道。 紫萱是林雅菡身边最老的仆人，所以对林府上上下下的人事算是比较了解的。 “嬷嬷，咱们又不是来查账的。”林雅菡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在刚接手林府的时候，林雅菡的确对林府的仆人进行过一番清洗。同时还在自己父亲教引嬷嬷李嬷嬷的帮助下整顿林府内外两个账房，同时还设立了核稽处。核稽处的账房就是负责查账，而且一查就是从20年前查起。因为核稽处的赫赫大名，导致林府的管事们压根不敢在账目上做手段。 不过林雅菡话音落下，就听到迟蓝进来禀道：“姑娘，邓管事吩咐将榷场的总账送了过来。” 紫萱略带揶揄地看了下林雅菡，林雅菡也只好无奈地说道：“你将账册送进来吧。” “姑娘看看也好。”紫萱带着丫鬟们将林雅菡外出的衣服换成居家的衣服，“若是不让姑娘看一眼，只怕管事们也放不下心来。” 现在林府的财务制度不仅严格执行“收支两条线”，同时外部产业的管事们只负责经营，财物和人事还是被林府的账房和管家直接控制。再加上每年还有例行两次及不定期的核稽处查账，林雅菡还是相信手下的人是没有多少漏洞可以钻的。 不过诚如紫萱说的那样，林雅菡还是将账册看完了，为的就是安抚榷场这些人的心。 看了一天的账后，林雅菡第二日才得以出门逛榷场。由于榷场有不少外国人，因此林雅菡还是在紫萱的建议下戴上了帷帽。不仅如此，紫萱还将林雅菡出门的丫鬟婆子数翻了一倍，确保没有人能够接近林雅菡身边三尺以内。 林家在榷场除了做房屋租赁贸易外，其他的主要贸易内容就是丝绸、瓷器出口和珍宝进口。丝绸这种东西不涉及国家敏感，同时由于大圣朝垄断了全球丝绸的原材料及加工工艺，所以丝绸的附加值极高，因此国家抽税也很高，所以朝廷是非常鼓励丝绸出口的。同理，瓷器也是如此。 西北不出产丝绸和瓷器，但是林家早早就和浙商、苏商及徽商达成了合作。 林家现在可是坐拥西北最大的玉石矿和银矿，虽然银矿的出产要交由国家负责，但是玉石对于商人们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靠着垄断的和田玉生意，林家换来了大量的丝绸和瓷器。而且这些丝绸和瓷器还不是优等品，顶多是合格品，甚至还有部分瑕疵品。但谁让大圣朝是垄断贸易，所以各国商人还是纷纷抢购。 至于进口的珍宝多以宝石为主，同时也包括异国的精美手工艺品。毕竟林家在整个大圣朝最出名的买卖莫过于“金玉堂”，而金玉堂的特色产品就是这些异域宝石了。 林雅菡自己当然也是喜欢宝石的，那些鸽血红级别的红宝石、祖母绿级别的绿宝石及皇室蓝级别的蓝宝石简直闪花了她的眼睛。 “这批宝石，我们全要了。” 就在林雅菡准备掏钱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 林雅菡回过头，只见同样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就在不远处。只不过和自己的阵仗相比，她身边不过几个丫鬟和小厮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我家姑娘先看中的！”白苏立刻不忿地呵斥道。 “什么叫你们姑娘先看中的？”对方的丫鬟不服气地反驳道，“买卖讲究钱货两讫。既然你们还没有付账，那我们自然就可以买！” 对方丫鬟说完之后，直接对那个商人说道：“她们出多少钱，我们姑娘多加一成！” 宝石可是贵重商品，加一成价格那自然就很多了。 宝石商人立刻露出贪婪的眼光，但他也看出了林家的来历，晓得这边也是不好得罪的。 商人有些为难地看向林雅菡，问道：“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小姐可愿意加价？” 第86章 宝石 听到宝石商人的话，林雅菡笑骂道：“我还不差你这点宝石。” 林雅菡说完就走了，而那宝石商人则是长舒了一口气。 林雅菡走远后，跟在身旁此后的白苏不忿地说道：“那是谁家的人？这么不懂规矩！” 榷场有榷场的规矩，并不允许当场叫价。通常只有上一个叫价被卖主拒绝后，下一个买主才可以再叫价。毕竟榷场走的是大宗交易，随便一点单价的变化都会导致最后的成交价出现大幅度波动。为了避免交易流产，所以榷场就慢慢形成了这个规矩。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生什么气啊？”林雅菡笑着安慰道。 宝石商人的这批宝石成色放到林家的金玉堂，大概只有一成算是一等品，其他都是二等品以下。毕竟榷场都是大宗交易，宝石这东西一旦上了数量就必然会导致质量下降。 如果对一般的金铺来说，二等品的宝石也是可以用的。可金玉堂走的就是顶级奢华路线，不到一等品就压根不会用。 “那咱们也可以买下来串珠子玩！”白苏还是有些不爽。 林雅菡摇摇头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道自己身边的这批大丫鬟真的有点“朱门酒肉臭”的味道了。 大圣朝可不是什么美好世界，哪怕是安西府这样的上府也是有不少穷人的。这种二等品的宝石但凡给他们一颗，那就足够一家四口好好地过上几个月的日子了。 结果在白苏的眼里，不过是她们丫鬟间用来取闹的玩意儿。 除了宝石之外，林雅菡还顺带看了这个时代的香料。可惜大圣朝的海外贸易非常发达，所以香料在大圣朝很难卖上价。 不过对地处内陆的安西府来说，西域商人送来的香料还是主要进口渠道，所以走大宗贸易倒是不算亏。 “咦？榷场居然还有洋书卖？”林雅菡快要将榷场逛完的时候，居然发现一个卖文化产品的西域商人。 白苏等丫鬟看到林雅菡有兴趣，立刻就让小丫鬟取了几本书过来。 林雅菡从白苏手里接过书，书的外面已经被大丫鬟们用素色的绢帕给包了起来。 “居然是代数书！”林雅菡一脸震惊地看着这本用拉丁文写成的数学书，顿时心底被数学大神支配的恐惧涌了出来。 除了有数学书外，林雅菡还发现有一些物理、化学等科目的书籍。 “这位尊贵的小姐，您是否看上了我的这些书？我的这些书可是佛郎机皇家科学院的藏书！”卖书的商人看到林雅菡颇有兴趣，立刻出言推荐起来。 “佛郎机？是大佛郎机还是小佛郎机？不过不管是哪个佛郎机，我可不记得他们的国主敢自称‘皇帝’！”林雅菡笑着问道。 林雅菡嘴里的大小佛郎机就是地球位面的西班牙王国和葡萄牙王国，它们的确是欧洲最早发展航海探险的国家，所以它们也是最早被大圣朝所知晓的海外国家。 不过欧洲绝大部分的王室都只是“王”，而并非“皇”。纵观整个欧洲历史，它们就只有四个帝国：罗马帝国、神圣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和俄罗斯帝国。因此大佛郎机和小佛郎机最多只能用“王家科学院”才对。 卖书的商人被林雅菡的问题给弄得愣住了，他没有料到在遥远的东方居然有这么一个熟知欧洲国家的人。 看到对方那瞠目结舌的表情，林雅菡又提醒了一句，“本朝唯一承认的皇帝只有一位，你在这随便用‘皇家’那可是僭越之罪！” 商人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惶惶然不知所措。 “不知者无罪，你也不用如此惊恐。”看到这商人仿佛要昏厥的样子，林雅菡安慰道， “多谢指教。”商人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好歹能正常说话。“不知道这位贵人可有看上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折扣。” “你还真的是要钱不要命。”看到对方知道没有危险后又立刻推销商品的模样，林雅菡笑骂了一句。 不过这个商人的东西的确吸引了林雅菡的兴趣，她问道：“你就只有这些东西么？” “如果贵人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到库房一观。”商人提议道。 林雅菡知道榷场的安全性还是很高的，况且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多丫鬟婆子，而不远处还有自己的侍卫跟着。 “你带路吧！”林雅菡吩咐道。 这个商人显然是本钱不多的那种，所以他的库房就位于他租住院子的后面。 库房里存放的物品有一半是书籍，剩下的一半就是各种杂物了。林雅菡略微看了看有简单的化学实验设备，还有望远镜、油画，甚至还有小提琴和一架钢琴。 “姑娘，这也太破烂了吧？”白苏提醒道。 林雅菡点点头，然后她又追问了商人几句，商人终于说明了他这些东西的来历。 此时的欧洲虽然开始进入大航海时代，但教廷的势力却依然强大。欧洲的科学已经开始萌芽，而为了打压这样的“异端邪说”，教廷在欧洲很多地方设立了宗教裁判所。 而大佛郎机刚好就是教廷的重要支持者，因此很多大佛郎机的科学家及研究机构纷纷被抄家。而商人则是算是“捡破烂的”，他将这些被抄没的异端物品挑选一二之后悄悄带到了东方。 “我对你的东西很有兴趣。”林雅菡说道，“但是我也看到你的东西有不少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能修理么？” “当然。”商人兴奋地说道，“我保证将商品交到贵人手里的时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行。”林雅菡点点头，“你开价吧！不过为了确保你的话没有问题，我的付款会分为三个阶段。一旦我们现在确认了交易，我可以支付你三成的预付款。等你将这些东西送到我的府上，我会再支付两成。而只有等我确认你的商品都已经修理好，我才会支付最后的五成。” 商人听完后有些纠结，但还是同意了，然后他给了林雅菡一个报价。 林雅菡略微在心底估算了下。虽然有些小贵，不过林雅菡对这个商人可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我同意你的价格。”林雅菡说道，“如果你下次还有这样的商品，可以到林府来找我。” “哪个林府？”商人问道。 “安西府还有哪个林府？”林雅菡身边的婆子反问道。 “莫非您就是那位男爵的女儿？”商人震惊地问道。 “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婆子呵斥道。 林雅菡留下人和商人商讨支付和送货的细节，而她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前往聚贤楼吃饭。 聚贤楼也是林家的产业，不过论档次自然不如天然居。但是聚贤楼胜在价格相对便宜，同时还以提供西域风情的饭菜闻名。 林雅菡在府里虽然也有聚贤楼的厨子过来做菜，但是由于西域菜色味道比较重，所以紫萱并不同意林雅菡多吃。但这次既然到了榷场，那林雅菡肯定要去聚贤楼解解馋。 林雅菡包了三个包厢，侍卫们一个包厢，小丫鬟和婆子们一个包厢，剩下的大丫鬟则和林雅菡一个包厢。 林雅菡勾了几个特色菜之后，对紫萱等人说道：“你们可有要吃的？” 点完餐后，林雅菡便在那品着咖啡。这也算是聚贤楼的特色，只是没有太多人喜欢喝罢了。 “真不知道姑娘怎么喜欢这苦药汤子的味道。”青黛抿了一口之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就和那臭豆腐一般，爱的人极爱，恨的人则极恨。”林雅菡笑着说道。 林雅菡也只打算小试一下。毕竟自己这副身体还在发育期，喝多了咖啡容易导致作息不正常，进而影响长高什么的。 就在林雅菡和丫鬟们说着闲话的时候，包厢门被敲了一下。 青黛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起身走到门边，然后打开了木门。 门外站着徐诗茵和她的丫鬟，然后就听到徐诗茵问道：“请问林姐姐可在？” 青黛看了一眼林雅菡，林雅菡也只得起身走到门口。 “不知道徐小姐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当个不速之客？”林雅菡问道。 古时拜访他人是要先递拜帖，然后收到主家的回帖方可上门拜访。哪怕是在外面偶尔遇到，也绝不会在人家吃饭的时候冒然拜访。 徐诗茵脸一红，但随后有些委屈地说道：“上午在逛街的时候未曾想截了姐姐的货，所以想上门请罪。若是姐姐不嫌弃的话，我让下面的人将那些宝石送到姐姐这可好？” “不用了。”林雅菡皱眉说道，“我林家还不差那点东西。既然徐小姐买下了，那就带回家吧。” “姐姐可还是怪我？”徐诗茵此时眼眶红了，眼泪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滴下来。 林雅菡有些无语地看着徐诗茵，心想你在芳菲社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徐小姐想多了。生意上的事情哪有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林雅菡还是耐心地说道，“我这里就不留徐小姐吃饭了。” “姐姐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可见心底还是恨妹妹我的。”徐诗茵说着说着，那泪水就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了下来。 这下轮到林雅菡瞠目结舌了，她觉得自己这个“老乡”在穿越前怕是影后吧？不过林雅菡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内娱圈这个年龄段哪有这么好的演技？这说哭就哭，哭得还那么好看。啧啧，这要是让“死丫头”看见了，高低得安排一部古偶剧女主剧吧？ 虽然徐诗茵在那悲悲切切，但是眼睛还是时不时丢回偷瞄一下林雅菡。当她看到林雅菡那带着讥讽的眼神时，她顿时有些懵了。要知道她这眼泪战术一旦启用，那可是无往不利。 “看来姐姐还是怪我的！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徐诗茵一边抚着胸口一边一步三回头地朝着楼梯口那边慢慢地走过去。 “你这姑娘好没道理，大庭广众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此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林雅菡身后响起。 林雅菡有些无语地回过头，心道为何只要遇到这种茶言茶语的女人一哭，就必然有一只沸羊羊要跳出来“替天行道”呢？ 还未等林雅菡开口，就听到白苏呵斥道：“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路见不平，人人都可出言！”那人说道。 林雅菡瞧着这人身上的襕衫便知道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便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你见到什么不平事？” “不就是你仗着人多欺负人家小姑娘么？”那人正气凛然地说道。 林雅菡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问道：“可有哪位上来告诉这位公子，我刚刚可有欺负这位姑娘？顺带也请告诉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聚贤楼喝酒的有不少是西域人，他们性情更加开放，于是就有好几个人你一嘴我一语地将刚刚的事情还原了出来。 “这位公子，现在你还认为我在欺负人么？”林雅菡淡淡地反问道。 那沸羊羊脸涨得通红，但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人家既然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不接受呢？” “为什么别人道歉了，我就必须要接受呢？难道我以前受的委屈就白受了？”林雅菡继续反问道，“何况不过就是生意上的事情，哪里谈得上得罪或不得罪呢？她先坏了规矩而截了我的货，我没有责怪她。结果她得了便宜还要当不速之客跑来说让我原谅她，非逼着我接受她的赔礼道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我性子和软一点就活该被欺负？” “世上断无这样的道理！”那些围观的人起哄道。 沸羊羊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同行的人拉住了他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沸羊羊惊恐地看着林雅菡，色厉内荏地说道：“我可不怕你们这些将门勋贵！若是我遭了你毒手，我的老师和同学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完这句话，林雅菡身边的丫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林雅菡也暗道这人怕是有被害妄想症。 “既然你是个疯子，那我也懒得和你分说。”林雅菡摇摇头，带着丫鬟们回到包厢里。 第87章 旧人 被沸羊羊弄得心情有些糟糕的的林雅菡仅仅在榷场待了一日就回到了林府。 而回到林府的当日，佩兰就带着沸羊羊的资料找到了林雅菡。 倒不是林家要对这个书生做什么事情，而是担心他有别的仇家借这个机会动手再栽赃给林家。 听完佩兰的资料后，林雅菡有些意外地说道：“没想到这个马煊居然还是府学的廪生。” 安西府虽然不是文华昌盛的地方，但是作为一个府的府学还是有很高入学门槛的。而且府学的学生还分为三等：廪生、附生和增生。用现代话说就是特招生、普通生和计外生。廪生不仅可以在府学免费就读还有奖学金发放，附生就只能免费就读，至于增生那就得自己掏钱上学了。 通常来说，一个府的廪生大概就只有十几个名额。而且这个名额还不是固定的，每年岁考排名靠后就要刷下去。 可以说，换到现代的话，这些廪生就是每个地级市前20名的存在，这在哪个城市都是市长也会关注一二的“读书种子”。 何况古代科考的录取率可比现代中考高考低太多，因此可以知道这个马煊也算是个人物了。 不过再听完佩兰随后的介绍后，林雅菡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讽刺道：“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可不是。”佩兰也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他家娘子在家靠织布种田供他读书，结果他将他娘子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却拿去‘打茶围’。” 所谓“打茶围”不过是青楼内比较隐晦的说法，意思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品茶，而茶席之间自然有青楼女子相伴。茶席的费用视席面档次及相伴女子的价码而定。 不过这些钱仅限喝茶，若是想要后续内容，那就要继续掏钱。 因此哪怕是安西府最普通的青楼，打一次茶围的费用也是要十两银子，这大概相当于普通农户家庭大半年的收入了。所以可想马煊的娘子过得有多拮据了。 “附庸风雅罢了。”林雅菡冷笑道。 林雅菡知道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喜欢去青楼画舫饮酒作乐，妄图赢得所谓的“勾栏雅名”，进而再靠这些妓子将自己的名号推广到其他读书人乃至官老爷的耳朵里。 听起来这像是后期的所谓营销，但是林雅菡却知道这种名号其实对读书人毫无用处。 一方面科举考试对诗歌的看重程度非常低，可以说倒数，因此官方压根不会在乎这样名声。 另一方面是大圣朝是禁止官员进出青楼的，虽然不禁读书人，但是一个官员和那种在秦楼楚馆闯出名号的人勾搭在一起，御史们会不会就此弹劾他“其身不正”呢？ “这个马煊还是安西府青云社的社员。”佩兰又说道。 “青云社？”林雅菡愣了一下，随后问道，“这青云社可有一个名叫梅德煋的读书人？” 因为大圣朝没有所谓的“党锢”，所以大圣朝的私人办学和读书人结社的事情颇多。哪怕是在安西府这样的地方，也有诸如“青云社”、“鲲鹏社”等读书人组成的社团。 “梅德煋？”佩兰愣了下，然后翻阅起手上的资料。“是了，姑娘，他们青云社的社长就是梅德煋。” 林雅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内心的怒火开始翻涌，以至于林雅菡花了不少时间才平复下来。 前生的林雅菡有太多的仇人，害死原身父亲并不断追杀自己的镇北公孙平、贪图林府财产并害得自己近乎净身出户的二皇子李瑱、协助李瑱并将自己推入深渊的原身二叔林继孝……但是如果说自己最恨的那个人就莫过于是前生的丈夫，梅德煋。 对于孙平、李瑱和林继孝这样的仇人，林雅菡虽然不能原谅他们却可以理解他们。大家身处不同的利益集团且彼此之间是有“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所以大家互相针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在前世输得一塌糊涂那是自己技不如人，林雅菡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梅德煋这个仇人，林雅菡却恨之入骨。当初自己虽然是被原身二婶算计而不得不嫁给梅德煋，但是在嫁入梅家后，林雅菡却还是承担起一个媳妇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林雅菡又花银子又耗人脉，梅德煋哪里会以二甲34名的资格被馆选？坐馆结束后，林雅菡继续为梅德煋铺路，最后让梅德煋入科道再转刑部，愣是最后将梅德煋推到大理寺丞这样的高位。 可梅德煋如何对待自己的呢？明明是自己怀了孕，却纵容自己母亲磋磨林雅菡，最后导致林雅菡流产一个儿子。坐小月子的时候又被梅德煋母亲暗算，导致终身不孕。 到了这个地步，林雅菡也同意梅德煋纳妾，但梅德煋却纳了一个“瘦马”出身的妾室并宠妾灭妻。最后因为梅德煋在夺嫡中站错位置还一错再错，最后谋反不成被满门抄斩。 可以说，梅德煋造成了林雅菡前生的悲剧，因此林雅菡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恨不得将他立刻除掉。 但是林雅菡也知道梅德煋在安西府可是非常有名的读书人，甚至在整个雍州都被认为是士林明日之星。要神不知鬼不晓地干掉这个人，林雅菡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若是有风声走漏，那哪怕是皇帝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说不得就要赐死。 “姑娘？姑娘？”此时佩兰着急的呼唤声在林雅菡耳边响起。 林雅菡猛地回过神，看到佩兰那焦急的模样，有些抱歉地说道：“让姑姑担心了。” “姑娘可是魇着了？要不要明日打发人去平安寺烧炷香？”佩兰问道，“或者请净慈庵的师太们过来给姑娘瞧瞧？” “也罢。”林雅菡估计自己刚刚那走神的模样真的吓到了佩兰，“我这刚好手抄了几卷佛经，麻烦姑姑明日打发人去平安寺烧掉吧。” 佩兰点点头，“我等会就吩咐下去。” 佩兰下去后，林雅菡则是看着林家家丁调查来的资料，上面的“梅德煋”三个字刺痛了林雅菡的眼睛。 而也在这个时候，徐诗茵也在和自己的父亲徐良玉说着林雅菡的事情。 “父亲，这林家在安西府盘踞多年，我们要在这里打开局面就少不得要和他们冲突。”徐诗茵说道，“父亲可想好要找哪位撑腰？” 徐良玉皱了皱眉，反问道：“我们徐家多年来不是一直支持二皇子殿下么？” “二皇子？”徐诗茵轻蔑地一笑，“父亲，我若说当今恨不得除掉二皇子，你怎么想？” “你怎么又说起这糊涂话来了？”徐良玉惊讶地站起身，然后看了看周围，“这里虽然不比京城，但是府上肯定还有耳目。” “父亲放心好了，现在守在这附近的都是我的心腹。”徐诗茵淡淡地说道。 徐良玉再次惊讶，随后问道：“你难道连你父亲都不信了？” 徐诗茵冷笑一声，反问道：“父亲，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又为何被逼得要来安西府？” “那不是你祖父么？”徐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何况你说的事情太离经叛道了！” “父亲，二皇子殿下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离经叛道？”徐诗茵冷冷地问道，“和我说的事情比起来，祖父和伯父他们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缺大德了吧？徐家现在搞得断子绝孙，大概就是报应吧？” “够了！”徐良玉压低嗓门吼道，“你也是徐家子女，这等诅咒徐家的话语你也能说的？” “他们都做的，我又为何说不得？”徐诗茵道，“若不是我机灵，只怕我那好祖父就要送我去二皇子府邀宠了吧？父亲难道不知道我若进了二皇子府会什么下场？” 徐良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既然我们已经和伯父那边分了宗，我们又何必跟着他们一条路走到黑？”徐诗茵问道，“当今现在将大皇子捧得那么高，难道不就是为了和二皇子打擂台？何况从宗法上来说，大皇子可是元皇后的嫡子，二皇子不过是继后扶正后才成为嫡子的。真要论起来，二皇子的出身还不如四皇子呢！四皇子出身的时候，王贵妃好歹已经册封为贵妃了。可二皇子出身的时候，继后还不过是贵人罢了。” “那就算我们不支持二皇子，那为何不去支持大皇子？按照你的说法，大皇子不更加名正言顺？”徐良玉反问道。 “若是当今愿意立大皇子为太子，那又岂会让二皇子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徐诗茵道，“说到底，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当今心中的最大缺点就是‘太大了’。当今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壮年；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却已经年届二十，他们岂会愿意一直当个皇子？哪怕当今在六十岁龙驭宾天，按还有近二十个年头呢。父亲可觉得大皇子和二皇子能等这么久？” 徐良玉并非傻子，被自己女儿一点拨就明白了缘由。 他摇摇头，叹息道：“就算大皇子和二皇子有那个孝心，他们身后的人怕也是等不及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只能逼宫了。” “是啊。”徐诗茵跟着说道，“可是父亲觉得当今是个心软之人？又可觉得当今对朝堂及军队的控制程度不够？” “当今怕是我大圣朝立国以来最冷酷的君王了吧？”徐良玉道，“当今登基之后不断收拢手里的权力，早就将整个朝堂乃至京城打造得如铁桶一个。哪怕是大皇子或二皇子敢心生反意，只怕次日就会被当今给圈禁起来。” “既然父亲已经明白了，那为何还要继续跟着二皇子？莫非父亲觉得四皇子没有雄主之相？”徐诗茵问道。 虽然皇家事务都属于秘辛，可到了徐家这样的身份要打探一二也不是难事。 “四皇子乃是王贵妃的独子，而王家可是南军的重要将领，并且王家还把持着南方的好几个市舶司。”徐良玉说道。 整个大圣朝的军队分为京营、西北营、北营和南营四大部分，其中京营自然是最精锐的，毕竟皇帝还靠京营来拱卫自己。 而剩下的三大营中，南营的战斗力是最差的。可即便如此，南营依旧是国内军方的一大势力。而王家就刚好是南营推举出来的几个代表人物之一，这点就刚好和二皇子的外家可以平起平坐了。 除了军队力量外，王家也号称是“大圣朝第一富豪”。要知道海外洋人如果走海路与大圣朝交易的话，那必然绕不开王家控制的市舶司。这就和林家在西北控制“丝绸之路”差不多，但现在陆上丝绸之路的繁荣程度可远不及海上丝绸之路，所以林家的财富和王家比起来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既然父亲也看到了四皇子的优势，为何不还趁着四皇子无人问津的时候雪中送炭呢？”徐诗茵追问道。 徐良玉此时已经相信了徐诗茵的话，但他还是说道：“让为父再考虑几日吧。” “那父亲抓紧时机！若是有人走在了我们的前面，那我们的价值也就没有那么高了。”徐诗茵提醒道。 徐良玉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这段日子你这对林家的势头太明显了，若是让林家报复起来，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无妨。”徐诗茵颇有自信地说道，“那林家不过是二皇子用来招揽西北军的招牌罢了。如今的林家除了家产还能吸引二皇子，其他地方对二皇子就是毫无价值了。父亲，我猜二皇子应该在想着如何将林府家产纳入自家名下。” “那林继忠可是为国尽忠而亡，当今没有如此薄情寡义吧？”徐良玉不相信地问道。 徐诗茵讥讽地笑了几声，说道：“父亲还真的是太高估当今的良心了吧？当今不仅不会阻止二皇子，甚至还会推波助澜并为二皇子扫清障碍。” 第88章 人心 “当今何至于此。”徐良玉悻悻地说道。 “为了皇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徐诗茵笑着反问道。 徐诗茵告诉了徐良玉皇帝为何要帮着二皇子对付林家。 一来是要让二皇子的名字彻底臭大街，毕竟“吃绝户”哪怕放到民间也是难以容忍的，何况还是在皇家。重要的是二皇子吃的绝对还是西北军的将门，这必然会让西北军对二皇子寒心。并且北军和南军难道不会“唇亡齿寒”？这等于是断了二皇子在军中发展势力的可能性。 二来这些钱虽然入了二皇子的私库，但是未来清算的时候还不是要入了皇帝的内库？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骂名归二皇子，圣明则归皇帝。同时皇帝还收获林家绝大部分家产，完美！ “可二皇子又不是个糊涂虫？”徐良玉问道。 事实上，如果不看李瑱那暴虐的一面，他还真的算是天才级的存在。从某个角度来说，皇帝是因为李瑱的能力才让不过是昭仪的孙氏直接被扶正为继后。 当初这道立后圣旨颁下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惊了。因为大圣朝是默认勋贵与武将的女儿在后宫最多到“嫔”，而孙氏可是出自镇北公府。即便镇北公已经远离军方许久，可他依然是名副其实的勋贵之家。 可就算如此，皇帝宁可接连贬斥十几名科道官，甚至将御史大夫连同左右副御史大夫及左右佥御史大夫全部贬职也要通过这道立后圣旨。最后还是逼得首辅迫于无奈去说服御史台和监察院才勉强通过，但当时的首辅也因为此事在随后没多久就请辞。 经此一役，整个朝堂都知道了皇帝对继后孙氏及二皇子有多看重。 而二皇子也没有辜负皇帝的看重，不管是治水还是整顿盐税与漕务都办得非常漂亮，这让朝堂重臣们也不得不认可二皇子的确是个优秀的继承人。也同样因为二皇子渐渐展示出他的才华，于是依附于二皇子的所谓“二皇子党”也越发庞大起来。 “二皇子殿下当然不是糊涂虫。”徐诗茵说道，“但是人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却最怕猪一般的队友。二皇子的‘二皇子党’要发展，那钱就必然是一个绕不开的重要因素。父亲，还有什么发财手段比抄家来得更快？” 徐良玉心头一凛，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算二皇子明知道抄家林府是一条不归路，乃至是一个火坑。但是他身后的人会哄着他、推着他、逼着他往前走。”说到这里，徐诗茵叹了口气，“二皇子注定是要被圣上放弃的磨刀石。” “可那四皇子的船也不是我等人家可以爬的上去的啊！”徐良玉忍不住提醒自己女儿道。 徐家哪怕是和福顺的徐家，那也只是大圣朝的商贾之一。别说皇子了，哪怕是普通的大圣朝官员都不屑与商贾为伍。 “父亲也莫高估那四皇子了。”徐诗茵轻笑道，“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利用价值，那四皇子自然就会对我们‘求贤若渴’。” 虽然四皇子生母王贵妃在后宫一直圣眷不断，甚至可以说是当今嫔妃的“第一人”。可王贵妃的出身也是后宫所有高位嫔妃中最差的，其父当年不过是七品县令。 虽然现在因为王贵妃得宠而被提拔为光禄寺少卿，但却被整个朝堂认定为依靠后宫裙带而上位的“外戚官”，因此王贵妃家族是很难获得实权的。 没有外家支持的四皇子想要有所图谋，那就更需要大量金钱的支持。可一般的大商贾早就被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手下给瓜分了，所以徐诗茵才笃定四皇子是不会放弃自家的投靠。甚至四皇子为了“千金市马骨”还会对自家高看几眼。 “罢了，我也说不过你。”徐良玉最后还是被徐诗茵说服了，“我自会托人向四皇子殿下表达我的意思。只是最后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了。希望女儿你的想法是对的，否则我们家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父亲放心好了，女儿有九成九的把握确定那四皇子定然会对我家青眼有加。”徐诗茵露出骄傲的笑容，“或许为了拉拢父亲，殿下或许会许以皇子淑女的位置来抽血。” 徐良玉虽然更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正妻，但是想到自家的商贾身份便又放弃了劝说。他在心底安慰自己，或许嫁入皇子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服了自己的父亲之后，徐诗茵就开始思考起林家所把持的“反季节蔬果”产业。 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徐诗茵晓得哪怕在自己所来的那个物流发达的社会里，反季节蔬果也是非常有价值的商品。何况在这个时代，谁要是能够在冬季供应上新鲜的大白菜，那肯定是能赚得盆满钵满。因此徐诗茵在察觉到林家在冬季贩卖西瓜、黄瓜等蔬果后，第一时间就觊觎上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徐诗茵虽然大致知道后世的暖房是如何搭建，可她没有办法解决塑料或玻璃这两个关键前置技术，更别提如何控制暖房里的温湿度了。而虽然徐诗茵也想办法弄到了这个时代的暖房技术，可徐诗茵大概看了下也晓得这个完全和林家的技术没有比较的可能性。 “若是我有这暖房技术便可以在京城立足，又何必偏安这安西府一隅呢？”徐诗茵叹息道。 而事实上现在安西府几乎所有的权贵家族都在想办法模仿林家的暖房技术。有一定技术基础的家族已经在安西府周边的农庄开始建设暖房，而没有相关技术的家族则在想办法挖林家的墙角。 “姑娘，刘庄头托人传消息上来，说是咱们庄子周围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紫萱在林雅菡用过早饭后说道，“而且咱们庄户已经有不少人被试探过是否知道暖房那边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雅菡笑道，“横竖不过就是咱们熟悉的那几户人家罢了。只不过，咱们庄子上的人可没那么好收买。” 林雅菡知道林家的庄户都是林家亲兵或亲兵遗属，这些人对林家的忠诚度极高。更何况负责暖房的那些人是从中挑选过一轮的，并且林雅菡早就吩咐刘晖将他们封闭管理起来并设计了好几个不同的保密等级。 在林雅菡看来，只要自己这边掌握的异花授粉技术没有被破解，那别家就算模仿了去也模仿不到精髓。 “那可不是。”紫萱也露出了笑容，丝毫没有刚刚回报时的愁容。“咱们对待庄户也是一等一的，不枉这些庄户对咱们忠心不二。” 紫萱这边和林雅菡一边聊着府里的事情，一边让林雅菡处理着府里的事务。别看紫萱嘴上叭叭说个不停，但是手里的活计可是一点都没慢下来。 对于林雅菡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来说，她们每天的最大乐事就是听紫萱嬷嬷讲古。而且紫萱嬷嬷性子也好，只要没有耽误手里的事情，嬷嬷也是不在意小丫鬟过来听故事的。 不过就在大家在傲霜院正房说着闲话的时候，大丫鬟白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房间里小丫鬟的举动，笑嗔道：“也就是嬷嬷疼你们。若是让我知道谁耽误了活计，小心我拧了你耳朵去！” “横竖房间里没什么事情，你就让她们松快松快。吓唬她们做什么？”林雅菡笑着说道，随后又问道，“你这般急忙的模样，可是有什么事情？” “正好让姑娘知道，门房那边让人过来禀报，说有位咱们府上的老太太前来拜访。”白苏说道。 林雅菡有些迷惑，看了眼紫萱。 紫萱也觉得诧异，林家是西北的大户人家，哪怕是旁支也是有教养的。若是平素有什么事情找上门，那也会提前递帖子。 “不如先请进来瞧瞧？”紫萱提议道，“要不然府门前人来人往也不大好看。” 林雅菡点点头，说道：“你去请她进来，然后安置在嘉禧堂的客堂里。她也毕竟是老人家了，你们莫轻慢了她。” 白苏点点头，回答道：“姑娘放心，咱们府上没那眼皮子浅的人。” 白苏说完就出了门，而林雅菡也起身让丫鬟们换了衣服。 换好待客的衣服后，林雅菡便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离开傲霜院，然后朝着嘉禧堂走去。 此时林府的下人已经将那位老太太和她身边的年轻姑娘请到了嘉禧堂客堂，在这里伺候的丫鬟给两人端上了茶水。 姑娘瞧了瞧四周的摆设，虽然大部分都是古画文玩，但也有几件金银器。 “别摆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老太太低声呵斥道，“你好歹也是林家的表姑娘，别让这府里的下人看不起！” 那姑娘连忙收回了目光，然后低下头摆出一副听话的模样。 老太太也打量了下客堂，然后略带嘲讽地说道：“这林府也是一年不如一年，那些个金器银器都不知道摆到哪里去了。” “祖母，我们这次来拜访是不是太仓促了？”姑娘有些局促地问道。 “有什么仓促的？”老太太不满地反问道，“我可是这林府的姑老太太！平日里就该八抬大轿请我上门做客才对！”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几个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将门口的帘子卷起。紧接着又来了几个年岁较大的丫鬟，她们手里捧着香炉等物。她们进来后并没有看老太太和年轻姑娘，只是按照往日布置起林雅菡的座位来。 房间熏了一会薄荷香后，就看到捧香炉的丫鬟将香炉撤了下去，然后就是另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果盘放到林雅菡座位一侧的茶桌上。那水果鲜灵灵的煞是好看，然后一股子水果香就慢慢地散了出来。 “是我来迟了。”林雅菡一边说着一边在大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然后径直坐到主位上。 她打量了下老太太和年轻姑娘，发现自己记忆里并没有这两个人。 “我年纪轻，平日里也甚少和母亲出门，所以不晓得两位该如何称呼？”林雅菡问道。 “我是你祖父的堂姐。”老太太自我介绍道，“你应该称呼我一声老姑太太。” “原来如此啊。”林雅菡轻笑道，“不晓得老姑太太的名讳是？” “你这个人好没道理！长辈的名字难道是晚辈该知道的？”老太太白了林雅菡一眼。 林雅菡也不以为忤，而是继续笑着说道：“瞧老姑太太说的。您上门又不递个帖子过来，我又怎么知道您是不是我们家正经亲戚？” 林雅菡很清楚林氏宗族基本都在丹阴县居住，若是他们有什么事情上门都会请族里的耆老开一张拜帖过来。否则林氏宗族在雍州也算大姓，真要随便来个林氏族人就能上林府白吃白喝也是很难分辨的。 林雅菡不信林姓族人不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上门的这位老太太要么是假冒的，要么就是故意装不知情的。 “我家老夫人是霍林氏，未出阁的闺名为林婉彤。”身边的姑娘忙说道，“我是老夫人的孙女，你可以唤我霍思宁。” “原来是霍姑娘啊。”林雅菡打了个招呼，然后还是问道，“那霍姑娘今日登门拜访的意思是？” 林雅菡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给紫萱，于是紫萱就悄悄离开了嘉禧堂。 她在嘉禧堂外找到一个熟悉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大门吩咐大管家立刻送封信去丹阴县。询问咱们家的林三太爷可知道一个叫林婉彤的老妇人，她现在是下嫁给了霍家。” “我知道了，嬷嬷。”丫鬟说着就跑着朝大门走去。 林雅菡这边依旧在试探这对奶孙到底是谁，来林府的目的是什么。可惜老夫人嘴巴太严，而那姑娘则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今日上门自然是有事情。”霍林氏淡淡地说道。 “那还请指教。”林雅菡答道。 “你年纪不小了。何况你明年就出孝了，所以你的嫁娶是怎么一档子事情？我是你的长辈，这理应归我操心的。”霍林氏说道。 第89章 亲戚 听完老夫人的话，林雅菡愣了会神，她没有料到自己回到封建时代居然还会被催婚。 不过林雅菡很快就收敛了心神，面露微笑地婉拒道：“敢叫老夫人知道，圣上早就颁下了旨意，晚辈的婚事自然由陛下操心了。” 老夫人和霍姑娘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她俩又平静了下来。 “那倒是老妪唐突了。”老夫人轻咳了一声，“那你岂不是要去京城待嫁？” 林雅菡虽然脸上还是露出笑容，但心底却已经感到一丝烦躁。自己和这个霍林氏并不熟悉，就算她和自己是沾亲带故的长辈，可也不能如此刨根问底吧？何况哪个闺阁女子会到处去说自己去哪里待嫁？ 察觉到自家姑娘的尴尬，紫萱解围道：“老姑太太今日是打哪儿来？可曾觉得累了？要不要打发丫鬟们下去收拾间屋子给您？”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倦了。”霍林氏也不客气地说道，“这几日连日赶路，夜间也没休息得好，现在停下来倒是真想踏实睡上一觉了。” “既然老姑太太觉得累了，那就暂且先安置吧。”紫萱说道，“睡醒了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打发丫鬟们去做便是了。” “是的。”林雅菡点头说道，“既然老夫人上门了就不用客气。嬷嬷，你带老夫人和霍姑娘去菡萏院安置。记得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好生伺候。” 在林雅菡的吩咐下，紫萱带着霍林氏及霍姑娘并她们带来的一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朝菡萏院走去。 瞧着这些人走远了，林雅菡对佩兰说道：“姑姑，你这边去咱们府上的老人那打听下，看可知道这位是咱家的什么亲戚。若是府里老人也不清楚，那就打发人去丹阴县那边问问族老门。这莫名其妙地上门，我心里倒是有些不踏实。” “姑娘又何必担心？既然她们进了咱们府里就还怕她们翻上天么？”佩兰安慰道，“待奴婢打听清楚后再看如何处置便是了。若是五服之外的亲戚，那干姑娘何事？若是五服之内，那也是外嫁女，横竖牵连不到姑娘这里。” 林雅菡点点头，“姑姑安心，我不会为了旁人乱了自己心思的。” 佩兰见林雅菡表情如常就吩咐了青黛与白苏几句，然后自己就朝着林府西侧的旁门走去。 就在林雅菡准备回傲霜院的时候，霍思宁也被林府的丫鬟送到了菡萏院西厢房北间。 这菡萏院也是林府几个用来安顿亲戚的院子，只不过位置不如余容院那般隐蔽。如余容院一般，菡萏院也是个三合院的布置。院门位于南侧，而正房位于北侧；东西两侧是厢房；同时院内还有耳房、抱厦可以用来安置宾客的丫鬟。 菡萏院西厢房是用来安置宾客中的晚辈，里面的布置早在霍林氏与霍思宁赶到之前就换了簇新的。霍思宁瞧着这厢房里的布置，心底对林府的财富又高估了不少。 “奴婢不打搅姑娘休息了。”负责带路的林府丫鬟对霍思宁说道，“若是姑娘有什么吩咐，我等就在廊下坐着。” “叨扰了。”霍思宁说道，然后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丫鬟。 霍思宁的贴身丫鬟连忙送了一个装着1两银锞子的荷包给了她。 林府的丫鬟接了荷包并谢了霍思宁，然后径直出了厢房并将房门给关上了。 “姑娘，这林府实在是太……”霍思宁的丫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她有些词穷。 “太豪奢了，对吧？”霍思宁淡淡地说道，“春香，和我们霍家比起来，林家真的是高高在上的人家了。要知道我们刚刚见的那位林姑娘，她不仅是林家现在的家主，还是皇上钦封的‘静安县主’。” “家主？”春香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身体有些哆嗦。“可林姑娘不是个姑娘么？” “虽然她当上林家家主有些突然和无奈，但她显然做得很好。”霍思宁认真地说道，“能够将偌大的一个林府控制得如此外松内紧，哪怕是我那祖母都做不到的程度。而且祖母也说过，林府还豢养着一批家将家臣，而这些人不都是听命于林姑娘了么？本来祖母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祖母太溺爱父亲和兄长了。” “可老夫人也不能拿姑娘的一辈子去换他们的荣华富贵啊！”春香有些不舍地说道。 霍思宁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怨恨，但很快她就将这个情绪压了下去。 她无奈地说道：“谁让我是霍家的女儿呢？既然享受了霍家给我的一切，那我也有义务为霍家付出一切。” 就在霍思宁与春香在厢房说话的功夫，霍林氏也在婆子的伺候下换了一套宽松的衣服并歪在榻上。而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则是跪到榻上，轻轻地为霍林氏按摩起来。 “老太太，姑娘那边可要让我去盯着？”婆子谄媚地问道。 正在帮霍林氏按着肩膀的丫鬟低着眼，但眼神里的那股子愤怒和不满却透了出来。 “你去盯着做什么？这里是林府，又不是霍府。”霍林氏淡淡地说道，“林府在安西府建立这百多年的历史里，还没有人能够在林家家主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你别将你在霍府那番做派带到林府来，要不是哪天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婆子一愣，随后讪讪地说道：“这不是有老太太么？” 霍林氏轻蔑地冷笑一声，说道：“论起来，我可是霍府的老太太才对。在林家，我不过是个外嫁女罢了。” “老夫人！”婆子有些焦急地说道，“如今霍府可都指着您了！” “我知道。”霍林氏看了婆子一眼，“王氏，别以为你是霍家的老人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要是真的惹怒了我，大不了我自请下堂！我离了霍家，林家好歹不会对我不管不顾，顶多就是我死后只能藏到林家祖坟外面罢了。但霍家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应该比我知道后果吧？” 王氏婆子没有说话，但她额头的冷汗分明出卖了她心中的想法。 “你放心，我现在还是霍家的媳妇，我就自然会为霍家考虑。”霍林氏打了王氏一棍子又准备给她一颗甜枣，“思宁那丫头若是能送进宫里，那也是她的一番造化。而且她也是感恩的，他日若是飞黄腾达了，她也会拉扯霍家的。” 霍家这边的心思自然还不为林雅菡知道，但林雅菡也没有故意去刺探，只是假借她们需要休息而将她们暂时冷处理在菡萏院。林雅菡本人则是该吃吃该喝喝，闲得无聊就是看书练字或骑马射箭。 毕竟系统奖励的技能是可以通过熟练度来提升等级的，现在林雅菡的一笔毛笔字不说有大家风范，但也足以笑傲同龄人了；而林雅菡的骑射功夫在林家家将看来已经可以媲美军中的神射手了。 两日后，佩兰终于拿着霍林氏的资料回禀林雅菡了。 “姑娘，这位老夫人和咱们府上的老太爷算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弟，但到您这里就已经是出了五服。”佩兰说道。 林雅菡听到这番话就明白自己该如何和这个老太太相处了。 封建时代的同宗族的关系也是有亲疏的，最亲密的自然是自己直系三代亲疏，紧接着就是同房的伯叔，再下去便是五服之内的其他房亲戚。如果出了五服，那就基本是面子情了。毕竟五服之外的亲戚除了宗族的祭祖大典还能碰到外，连婚丧嫁娶这样的红白喜事都不见得会下帖子邀请。 当然，再疏远的关系就是曾经同族但后来分了宗。分了宗就以为要另立祖祠并将自家祖宗的牌位请走，那就表示日后连祭祖都不会在一起了，基本就不算是什么亲戚关系了。顶多是日后拜访的时候提上一嘴，但对方愿不愿意接这个关系还是个问题呢。 见林雅菡有些沉默，佩兰继续说道：“姑娘，就算这位拿长辈的名分来压您，但她也不过是出嫁女身份了。她顶多就是在咱们府里作妖，真要逼您以家主乃至族长身份做事的话，也要看族老们同意不同意了。” 听到佩兰如此说，林雅菡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若是这位霍林氏的要求不损害林氏宗族的利益，那她就是林家的“老姑太太”；可若是触及林氏的根本利益，那她就只是林家的“出嫁女”。还真的是“薛定谔式”的宗族伦理道德呢！ “姑姑，你去菡萏院走一趟，问问她们这两日可曾休息好了？毕竟也是自家亲戚，我总得设宴款待一番吧？”林雅菡吩咐道。 “奴婢知道了。”佩兰微微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傲霜院。 菡萏院和余容院都在林府后花园的湖边，但两个院子之间隔着一条水渠与一道假山。因此即便菡萏院在位置上与余容院比邻而居，但菡萏院的人其实并不知道余容院的存在。同时菡萏院也是少数位于后花园的几个独立院子，因此不会打扰到林府后院的女眷们。 佩兰带着几个丫鬟走到了菡萏院。刚进院门就看到院子里的管事婆子走了出来，对着佩兰行了一礼。 后院院子里管事婆子都知道佩兰可是林雅菡身边的第二得意人，所以自然不敢得罪。 “佩兰姑姑怎么今日得空来我这儿了？”管事婆子赔着笑脸问道。 “姑娘吩咐我过来与两位客居的亲戚打个招呼，问她们可愿意赴宴。”佩兰说道，随后压低嗓门问道，“她们在这里还安静吧？” 林家的婆子或丫鬟能够做到管事这个级别的多少是受过训练的，自然晓得佩兰问的是什么意思。 “放心好了。”管事婆子低声回答道，“她们这两日都在院子里没有出门。每日那姑娘去正房晨昏定省，然后其他时间就在厢房里做女红。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没有离开过院子，基本都是待在房子里，除了偶尔出来让我们要些茶水饭食。我们也没有怠慢，该给的东西都是按好的给。” “你办事，姑娘放心的很。”佩兰说道。“这次事情后，姑娘肯定有奖赏的。” 经过马家的事情后，林雅菡早就将林府里里外外清理个遍。绝大部分对林家不忠的人都被发卖出去，少数几个牵扯到朝廷或皇家的钉子则被林雅菡留了下来。 皇帝和朝廷对林家不放心是应该的，所以安排人监视也是肯定的。若是林雅菡连这些人都赶出去了，怕是皇帝和朝廷就要以为林家要造反了。 除此之外，林雅菡还趁机将牛家逼到了悬崖边上。曾经的三管家牛平安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虽然他名义上还是三管家，但是手里的实权甚至还不如后院的一些管事嬷嬷们。 林雅菡就是要看牛平安什么时候露出马脚，这样林雅菡不仅能光明正大地将牛家势力彻底赶出林府，同时还能与自己那二叔切割干净。 别看自己祖父已经让二叔与自家分了家，但林二叔毕竟和自己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外人看来，林二叔就是林雅菡最亲密的亲人。所以不管林二叔做了什么事情，那自然会有人将这笔账算到林雅菡头上。而且若是林二叔被人控制住而欠下巨额债务的时候，林雅菡是救还是不救呢？ 所以林雅菡必须让林二叔自己暴露出来。只要林雅菡抓住林二叔对林家不利的证据，她就可以利用封建时代这种“薛定谔式”宗族伦理道德逼迫林氏宗族将林二叔“除族”，也就是林二叔不再是丹阴林氏的族人。 虽然这属于宗族的族法，但是朝廷也是基本承认的。日后林二叔再犯什么大罪，那就牵连不到丹阴林氏也牵连不到林雅菡。 不过林雅菡不认为林二叔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在这个宗族势力强大的封建时代，一个被宗族“除族”的人基本就是社会性死亡了。 哪怕林二叔立刻自尽赎罪，他的家人和后人也要生活在丑闻里，最后大概率只能逃到偏远地区换个姓氏生活下去了。 第90章 媵妾 佩兰稍微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然后走进了菡萏院。 因为有人提前禀报，所以霍林氏已经带着霍思宁在正房里等着佩兰。 佩兰进了正房朝着霍林氏和霍思宁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敢叫老姑太太和表小姐知道，我们家姑娘今日设宴款待二位，不知道二位有什么忌口的么？” 霍林氏笑着说道：“难为你们家姑娘了，我跟我这孙女没什么忌口的。不知道这宴设在何时何地？” “老姑太太毕竟是我们林氏的出嫁女，我家姑娘自然不敢怠慢。”佩兰说道，“这晚宴自然设在嘉禧堂正房。只不过我家姑娘还未出孝，所以并没安排女先儿过来。” 女先儿就是女性说书人，权贵人家如果是女眷设宴的话一般会请她们过来唱几本书取乐。至于为何不安排歌姬舞姬？自然是因为歌姬舞姬被认为会扰乱后院女子的心思，让女子自甘堕落，所以女眷们是没有资格看歌舞的。 “不妨事，一切以贵府的安排为重。”霍林氏道。 佩兰将宴席的一些事情交代清楚后就要离开，霍林氏当然也吩咐身边的婆子塞了一个荷包给她。 待佩兰走远后，霍林氏叹口气道：“这林家姑娘不简单啊。先是故意借口我们赶路疲倦将我们安排在这里看管起来，现在怕是已经问清楚了我们的来历要和我们摊牌了。” 听到霍林氏如此说，霍思宁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问道：“祖母，若是这林家姑娘不肯帮忙呢？” “她会帮忙的。”霍林氏正色地说道，“老身又不是张张嘴就让人帮忙的人。既然求到了人家头上，那该给人家的东西是不会少的。” “祖母，现在霍家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霍思宁有些担忧地提醒道。 “正是因为霍家没有多少东西了，所以好钢才要用在刀刃上！”霍林氏说道，“如果这件事成了，霍家至少三代无忧。若是失败了，这点东西还够你那亲爹挥霍多久？说不定到你出嫁的时候，他连一副像样的嫁妆都筹不出来！” 霍林氏的话让霍思宁有些慌，因为她当然害怕自己出嫁时连嫁妆都拿不出手。对于封建时代的女子来说，在婆家的最大底气就是自己的嫁妆。 如果娘家看重这个闺女的话，那嫁妆从马桶到棺材都是包含其中。甚至有些娘家还会特意去夫家给自己女儿打一口井，意思就是我女儿在你家连水都是喝我们娘家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霍思宁的慌乱，霍林氏劝慰道：“你别担心。若是你真的如愿能够嫁入大户人家，我就算逼着你爹变卖祖产也得给你凑一幅嫁妆出来。” “祖母。”听到这里，霍思宁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霍林氏看了霍思宁一眼，对春香说道：“快投了帕子给你家姑娘擦了泪。” 春香连忙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放到铜盆里，然后兑好热水凉水，最后将帕子绞干净递给霍思宁擦泪。 “待会吃饭的时候不要露了怯。”霍林氏嘱咐道，“林家最瞧不起的就是哭哭啼啼。” 霍思宁在春香的伺候下擦干净了眼泪，然后起身行了一礼以感谢霍林氏教导。 趁着晚宴还有段时间才开始，霍林氏跟霍思宁说了不少林家的规矩和礼仪，听得霍思宁是啧啧称奇。 “这不过是我那房的要求。”霍林氏说到最后补上了这句话，“我父母这房虽然还算是林家的直系，但却已经不是嫡传，所以比起这林府还是差得不少。你瞧那林家姑娘的规矩大吧？其实她还算是懒的。若是她姑母那辈，那才真的是‘西北第一名门闺秀’！你若是能学得个五、六分，哪怕是陛下的后宫也是去得的。” “祖母，当今已经五十有余了。”霍思宁隐晦地提醒道。 霍林氏笑着摆摆手，道：“祖母不过是打个比方。虽然霍家在婚事上要委屈你，但也不至于这般。” 听到霍林氏这句话，霍思宁心中的石头又放下了一些。 作为霍家的嫡长女，霍思宁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婚事是没有办法由自己做主的。甚至霍思宁看到霍家慢慢衰败下去后就知道霍家必然是要用自己去联姻来换取助力。 虽然霍思宁并不抱怨什么，但是她还是担心霍家会为了利益最大化而随随便便将自己嫁了。现在听到自己祖母的这番话，霍思宁就知道霍家还是有些底线的。 两人闲话了许久，直到林府这边安排丫鬟过来请霍林氏和霍思宁，两人在收拾好衣服朝嘉禧堂走去。 嘉禧堂是整个林府的正院，依然是采用坐北朝南的三合院规制。正房碍于林府的县男爵位只能是三大间，不过因为有耳房、抱厦等配置倒是不显得局促。 正房正间是正式会客的地方，墙上还挂着太祖皇帝御笔写的“嘉禧堂”三个大字。正间两侧分别是东间和西间，由多宝阁隔开。东间乃是林府正式设宴的地方，西间则是女眷们交谈的地方。 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季，所以林府也按照风俗设了锅子宴。只不过林府这边就是安西府最大的反季节蔬菜供应商，所以席面上还是有不少蔬菜，看上去倒是没有那般油腻腻。 林雅菡坐了主位，而霍林氏自然是坐了主宾位。 “因为府上不便，所以我就没有准备酒。”林雅菡有些抱歉地说道，“只准备了一些果子露。” “果子露便好。”霍林氏说道，“我也不是很喜欢喝酒。” 寒暄了几句后，大家便开始夹菜吃饭。 吃得半饱后，霍林氏主动说道：“这次叨扰县主殿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林雅菡自然晓得霍林氏是有求才上门，于是笑着说道：“瞧您说的。您老好歹也是我的姑祖母，哪里说得上是叨扰呢？您不妨说说看有什么难处，若是能帮忙的地方，我自然是愿意的。” 霍林氏心底暗暗感叹这林雅菡真的是滑不留手，别看嘴上说得那么漂亮，但实际的承诺却一个都没有。 不过霍林氏也晓得林府算是自己的底牌了，若是林府也不愿帮忙的话，那她也只能看着霍家的百年基业就这么毁掉了。 “县主娘娘，您可是出孝后要去神京待嫁？”霍林氏丝毫没有初次见林雅菡那般目中无人，语气中全是乞求。 林雅菡点点头，道：“虽然陛下还未下旨，但是我估计应该是如此。” 既然皇帝给了林雅菡一个县主身份，那她就是皇家养女。皇家嫁女儿都是从神京出门，那林雅菡肯定也不会特殊。 “老身求县主殿下带上我这孙女，可好？”霍林氏问道。 林雅菡大惊，她以为霍林氏是要安排霍思宁成为自己出嫁后的陪嫁之一。 封建时代的陪嫁说白了就是女子丈夫的妾室预备役，而这些人如果被女子丈夫选中的话，那基本都是妾中的贵妾或良妾。尤其是按照礼法来说，出嫁女的姊妹都是可以一同嫁给出嫁女丈夫的，而且身份都是贵妾。 甚至出嫁女同父异母的庶出姊妹还可以在婚礼迎娶时乘坐红顶蓝壁的轿子跟在出嫁女的红顶红壁轿子后。其他以后迎娶的妾室那就只能是粉顶蓝壁，身份万万不及前面的妾室。 而为了区分这种有与正室有血缘的贵妾与其他贵妾，一般会称呼她们为“媵”。若是正室无子的，媵的子女就可以享受嫡出子女的待遇。 林雅菡知道自己在封建社会就必须遵从这个时代的规则，所以她早早就决定不会和自己未来的丈夫谈什么“爱情”。林雅菡对于自己未来的婚姻定义成“搭伙过日子”，因此也不会阻拦自己丈夫去纳妾或收房。但是即便如此，林雅菡还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身边出现媵这样的贵妾。 林雅菡并不敢保证自己能生出嫡子来，所以如果从妾室那边抱一个孩子上来抚养是可以记入自己名下的。 但媵的孩子不同，只要自己没有亲生的孩子，她的孩子就自动默认成为这个家庭的嫡子，甚至都不需要在族谱上记入自己的名字也不需要改称自己为母亲。若到了那个时候，林雅菡敢说自己的晚年会凄惨无比。 霍林氏看到林雅菡的表情便猜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只好补充道：“老身希望县主殿下能够在神京帮我这孙女物色一个好夫家。虽让我霍家大不如前，但是霍家的嫡女还是当得起正室名分的。” 霍林氏这番话让林雅菡顿时放了心，同时也高看了霍林氏一眼。 林雅菡这边早就让人调查了霍家，所以晓得霍家的现况。现在的霍家可谓是江河日下，基本上只要再来一根稻草就可以彻底压垮。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霍林氏想到还是联姻而不是“卖孙女”。单单是这点，林雅菡对霍林氏的评价就提高了许多。 “霍老夫人，不瞒您说，我们林家是在西北西北经营多年。若是你想在西北将门找一个门当户对之人，我这边或许还能帮得上忙。”林雅菡说道，“可神京的话，我自己都是两眼一抹黑。” “您好歹是县主，我们霍家又是什么呢？”霍林氏苦笑道，“西北已经容不下我霍家了，否则我怎么舍得我这孙女远嫁？” 即便是在后世交通发达的时代，很多家庭也是舍不得女儿远嫁的，遑论现在这个去邻近的州府看看也要车马几个月的时代。如果霍家真的将霍思宁嫁到神京，那基本就意味着霍思宁这辈子都回不了娘家了。同时也意味着霍思宁在夫家只能靠自己，娘家是完全帮不上忙的。 林雅菡叹了口气，对霍思宁说道：“妹妹真的想远嫁到神京？” 霍思宁眼眶一红，但语气却还是坚定地回答道：“妹妹知道姐姐的好意，但我既然是霍家的嫡女，那这就是我的命。” 听到霍思宁的决心后，林雅菡对霍林氏说道：“霍老太太，我没有办法跟你保证什么，毕竟我们林家在神京真的没什么人脉。若是你真像让思宁妹妹嫁到神京去，不若待日后随我们一同进京吧！权当您带着思宁去京城散散心，去走走看看。唉，为什么一个家族的命运要交到一个弱女子的手上？” 林雅菡其实是很不赞同霍思宁的“牺牲”，可是她也无法去劝阻什么。林雅菡是很看不起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当事人的困境，那就不要嘲笑当事人的选择。当事人的做法或许在你的眼里是可笑、可悲、可鄙的，但在当事人那里或许已经是他最好和最后的选择了。 “妹妹谢过姐姐了。”霍思宁站起身，对林雅菡行了一礼。 “当不得妹妹的感谢。”林雅菡说道，“神京的势力盘根错节，以后还是要看妹妹自己的造化了。” 用完晚饭后，三人在西间喝了点茶水便各自回房了。 菡萏院距离嘉禧堂较近，所以霍林氏和霍思宁便先回到院子里。 两人进了正房后，春香和秋香便将其他丫鬟带出了房间，然后守在走廊上。而婆子王氏则站在门口，不许人靠近。 “祖母，县主今日算是帮忙么？”霍思宁有些不解地问道。 “算是，也算不是。”霍林氏说道，“林家真的太会教闺女了！哪怕我自己也是林家出来的，但是面对我这堂侄女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霍思宁继续问道。 “林姑娘的意思就是她会帮忙，但是她帮忙是有代价的，同时她也不保证她的帮忙是有用的。”霍林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到底，林家是一点亏都没吃到。唉，不过要想你嫁个好人家，该下的本钱还是要下的。” 霍思宁知道两人进林府的时候没有带什么大件，但是自己祖母却将她素来不许人触碰的匣子给带了过来。霍思宁曾听霍府的下人说过，那匣子里的宝贝值半个鼎盛时期的霍府。 第91章 烫手 隔了几日，林雅菡正在和林府的管家及管事们核对账目的时候，佩兰有些为难地走了进来。 好在林雅菡这边的账目基本核对清楚，于是林雅菡就打发管家与管事们暂时去门外候着。 “姑姑这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林雅菡问道。 佩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老姑太太请我来和姑娘禀报一句，就说她那边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要给姑娘。” “这样啊？”林雅菡看似漫不经心，但话锋一转却问道，“能让姑姑破例来找我，想必这位老太太许诺了什么吧？” 林雅菡刚说完话，佩兰就跪了下来。 “敢叫姑娘知道，老姑太太曾对奴婢母亲有恩，所以奴婢不得不过来和姑娘说这件事。”佩兰说着便举起手，“我对姑娘绝无二心。若是我日后有违此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姑姑言重了。”林雅菡起身搀扶起佩兰，“姑姑可是母亲留给我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佩兰没有说话，只是顺着林雅菡的手而站了起来。 她有些讪讪地站在一旁，而林雅菡则是笑着说道：“既然老姑太太想见我一面，这有何难？午饭后，你便带着老姑太太到嘉禧堂的西阁里找我便是了。” 佩兰点点头就走了出去，而管家和管事们则听到林雅菡的吩咐而又走了进来。 马上就是年底，林雅菡看着林家的各项经营项目都在稳健的增长。尤其是暖房这块，可谓是日进斗金。 “如今咱们林府的收益怕是在整个雍州都是数一数二的。”管家们也是喜气洋洋。 林府在雍州算是顶级大户不假，但以往林府的财产主要都是铺面和田庄。这些东西虽然保值不错，但收益方面却不算很高。 而金玉堂和天然居这两块虽然单价不低，可毕竟是针对高层用户，再加上本身成本也颇高，所以实际收益也不算多好。 但自从林雅菡将暖房建起来后，这个冬季真的是赚得盆满钵满。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年尾了，大家再紧紧。”林雅菡说道，“待年底的时候，林府给各位的红包绝对不小。” “多谢姑娘！”管事管家们笑着回答道。 大家现在都知道林府对账目的核查有多严格，但同时林府也提高了管家和管事们的月俸。除此之外，林府也承诺按照大家的贡献在新年给予红包。所以管家和管事们也都熄了在自己地盘里“揩油水”的想法，毕竟能踏踏实实赚大钱不是更好么？ 将管家和管事们打发走之后，青黛上来询问道：“姑娘，马上就是饭时了，可要吩咐摆饭？” 林雅菡看了看身边的座钟，惊讶道：“一个上午居然就过去了？” “还不是姑娘看账的时候入了神。”白苏则是带着小丫鬟端了水来，然后一边伺候林雅菡洗手一边说道，“姑娘是太入神了，居然连时间都忘记了。” 林雅菡洗过手，然后接过白苏端来的决明子菊花茶。这是白苏找坐堂大夫打听来的方子，据说是明目的。 被丫鬟们伺候着吃了饭，林雅菡休息了片刻就起身去花园里散步，顺带慢慢走到了嘉禧堂。 嘉禧堂的西阁本来就是用来给林府女眷谈话的，所以相对比较私密。 林雅菡在这里坐了一会，霍林氏便在林府丫鬟的带领下也来到了这里。 看到霍林氏没有带霍府的丫鬟和婆子，林雅菡眼底飘过一丝疑惑，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今天又来打扰姑娘了。”霍林氏笑着说道，“还希望姑娘不要嫌我烦。” “老太太说笑了。”林雅菡客气地回答道，“能听您这样的老人家说古，那可是非常难得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然后林雅菡就吩咐丫鬟们离开房间并让紫萱将房门守住。 “那日得了姑娘的承诺，我们霍家无以为报，便只有这样东西了。” 霍林氏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不算厚的册子，然后放到两人间的茶桌上。 林雅菡低头看了一眼，册子看上去有些年轻了，但是略显朴素的封面上却没有任何字样。 “老太太，这册子上是什么内容？”林雅菡不解地问道。 霍林氏笑了笑，说道：“霍家祖上也是阔过的。想来姑娘也知道霍家曾经是雁门关的提刑按察使司，这本册子便是曾与霍家来往的官员名目。” 林雅菡脸色大变，将册子推了回去。 提刑按察使司是大圣朝的一种官员，主要负责地方税务和财政，算是财政局和税务局的合体部门。而大圣朝的雁门关虽然位置上和地球位面不同，但也是大圣朝在西北最重要的出国关口。简单来说，雁门关提刑按察使司相当于现代某个重要海关的关长。 在大圣朝，提刑按察使司算是“浊流”。基本上要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必要的打点是必须的。而这其中涉及的金额绝对不低，否则霍家也不会有这样一个详细目录。霍家将这些都记录下来的目的当然是要在未来拿捏这些官员。 只不过现在的霍家没落了，这个手册不仅没有威胁价值，甚至还会成为霍家的催命符。难怪霍林氏想着脱手，而她的目标居然选择了林雅菡。 林雅菡自然晓得这个手册在自己手里若是操作的好，未来可以将不少高级官员收为己用。可林雅菡更清楚的是，这本手册是“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 “老太太，还请将册子收回去。”林雅菡正色道，“我们林家从来就不知道也没看过这本册子。” 霍林氏有些吃惊，但还是将册子收了回去。 “既然姑娘觉得这份礼物不够好，那霍家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霍林氏说道。 “老太太不用这般说。”林雅菡回答道，“一来我们林家并未承诺你什么，你所说的不过是我这边顺手的帮忙，不值得什么。二来若是霍思宁姑娘未来有大造化，就请她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便是了。” 霍林氏低头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若是我那孙女有个好去处，日后林姑娘有所差遣，她定然不会推辞。” 谈妥了条件后，林雅菡便端茶送客。 而林雅菡和霍家的事情也有一些风声传到了牛平安的耳朵里。只是现在林府外面的管家很难直接插手林府府内的事情。 经过林雅菡的改革后，林府的大管家、二管家和三管家虽然还是林府的管家，可事情的执行权却到了婆子和丫鬟们手里。这些婆子和丫鬟是被管事们直接管理，因此牛平安身为三管家也没有办法从林府内部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霍家怕是有大十几年没有和林家往来了，这次他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牛家的书房里，牛平安和他说过仅存的几个手下说着话。“现在霍家的日子不大好过，他们总不至于是来打秋风的吧？” “打秋风？牛哥也太小看咱们府上的这位姑娘了吧？”一个中年男子冷笑道，“要论林府历代家主中最悭吝的，莫过于她了吧？” 林雅菡针对林府的改革的确损害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因为林雅菡将大家的灰色收入和黑色收入全部砍掉了，所以导致很多闲人的收入是锐减。不过对于做事的人来说，林雅菡的改革则是深得他们的拥护，毕竟现在的基本准则就是“多劳多得”。 牛平安虽然不喜欢林雅菡，但是从他的眼光来看，林雅菡对林府的改革算是非常成功的。甚至牛平安有打算将这个案例整理成一份卷宗提交给二皇子，也许他日二皇子上位后可以参考这个对朝堂进行改革。也正因为如此，牛平安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我们今日不是来抱怨的。”牛平安提醒道，“若是你们分析不出什么的话，那小心我送你们上路！” 书房里的几个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差点忘记牛平安可是一尊“杀神”。曾经有不听命于牛平安的下人，结果他们坟头草都已经有好几寸高了。 “霍家带了他们家的嫡女过来，难不成想联姻？”有人说道。 “霍家再落魄，他家的嫡女也是可以为宗妇的，林家有合适的么？”牛平安反问道。 “林家没有，别家呢？”那人继续说道，“或许人家希望咱们这位姑娘帮个忙？” 牛平安没有反驳而是思考了一会。 “你的猜测没准是对的。”牛平安说道，“咱们这位姑娘毕竟是御赐的‘县主殿下’。若是霍家真将他们的嫡女安排在她身边，那真的对她的婚事会大有帮助。尤其是霍家如果不强求他们家姑娘嫁为宗妇的话，那即便是在神京都可以挑选一番。” 不得不说牛平安无愧二皇子在安西府安插的最强人手，他居然靠着一些蛛丝马迹将霍家的意图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我们要插手么？”另外的人也问道。 牛平安摆摆手，“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不是多多益善么？” 说到这里，牛平安嘴角浮上一丝浅笑。 次日，林继孝在西府与前来拜访的牛平安碰了面。 “牛大管家怎么有功夫来我这儿了啊？”林继孝略带讥讽地说道，“你不是应该忙着在那边争宠么？” “二老爷这话还真是酸啊！”牛平安在林继孝反讽道，“我虽然在林府失了势，但好歹我还是二皇子的人不是？倒是二老爷，如今继承林府已经彻底无望。不如趁着林家姑娘还念着一丝叔侄情，赶紧为你的女儿找个好人家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牛平安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林继孝。 别看外人见到林继孝还会客气地称呼一句“二老爷”，但林继孝却晓得这个称呼不过是建立在他们对林府的尊重上。现在林雅菡基本和自己撕破了脸，安西府的权贵家族基本都已经知晓了。只是林雅菡还没有将事情彻底公开，要不然来看林继孝笑话的人会更多。 而且最尴尬的是，林继孝除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林家二老爷”头衔外，几乎就是个白身。论文，林继孝别说有“秀才”身份了，他连“童生”都不是；论武，林继孝没有继承任何武职，这在安西府的将门家庭也算是独一份了。 本来林老太爷就只有林继忠和林继孝两个儿子，即便林继孝是庶子也不至于被林老太爷嫌弃到这份上。可偏偏林继孝在年轻时出言不逊，话里话外就是对西北军的鄙夷。这让西北军其他将门家族感到不满，故而林老太爷也没有为林继孝请封。 等林老太爷去世，林继孝从林府分出来之后才知道当年有个“武职”会多重要。虽说这类武职的俸禄不高，但起码可以保证自己在安西府不被欺负。现在呢？若不是安西府衙门还念着林府没有彻底和自己割席，要不然衙门的税吏就该上门了。尤其是林继孝现在还算成丁，白身的他可是要服徭役的。 而且随着自己门第被降低，自己两个女儿的婚事也开始变得不受欢迎起来。原本还有一些家族表示可以让嫡次子或二房的长子与林继孝的长女林雅蘅联姻。可现在这些家族纷纷不再提此事，而还有愿意的也只表示会用庶子联姻。 牛平安看到林继孝脸色变了几变也大致猜出了他的想法。 牛平安其实是看不起林继孝的，因为哪怕作为一个庶子，林继孝也是失败的。别人家的庶子好歹会趁着未分家前给自己博一个前程，不管是文是武，多少让自己在分家后还有一份糊口的职业。再不济也可以早早投靠大房，然后依附大房去经商也不是不可以。 可林继孝自己啥都不行还想着与大房别苗头，甚至还想趁着大房有事去鲸吞大房。现在被大房撕破脸就一蹶不振，完全就想靠着“卖女儿”来争取自己的下半生幸福。 牛平安笑着说道：“听说霍家安排了一个嫡女到咱们家大姑娘身边，想来是希望借光找个好婆家吧？” 第92章 风声 “什么？”林继孝被牛平安的话给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们霍家凭什么？” 在林继孝看来，这霍家虽然也是林家的姻亲，但彼此的关系已经疏远了很多，所以他们霍家有什么资格来占林家的便宜。 “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林继孝冷笑着说道，“想借着我们林府的人脉给自己寻个好亲事，然后再反过来拉扯他们霍家！” “既然二老爷已经看明白了，为什么不想想您的两位姑娘呢？”牛平安笑着问道，“虽然媵妾这件事已经很多年不时兴了，但真要算起来却是合乎礼法的。” 古代两姓联姻的时候，娘家这边安排的陪嫁还会包括出嫁女的庶出姊妹、旁系堂姊妹及表姊妹等等。为的就是让男方生下的孩子尽量都有女方这边的血脉，达成事实上“结合两姓”。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媵妾制度也慢慢被人抛弃了。对于女方来说，庶出女儿及旁系女儿都有联姻价值，岂能“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对男方来说，联姻可不是为了将男方的继承人都变成女方的血脉，所以自然也要纳其他家族的女子来平衡内院的关系。 林继孝自然也晓得媵妾是什么，于是他开始思考这个对自己是否划算。 想了一会之后，林继孝说道：“但是我那大侄女怕是不会同意吧？” 牛平安笑着说道：“就二老爷和大姑娘的关系来说，大姑娘百分百会拒绝的。” 林继孝没好气地看了牛平安一眼，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你怕是来寻我消遣的吧？” “小的岂敢消遣二老爷。”牛平安赔笑道，“如果单单是二老爷找上门的话，大姑娘肯定是不答应的。可如今林氏那边不也有合适的姑娘么？若是其他林家人也找上门的话，大姑娘又该如何婉拒呢？” 牛平安的方法其实就是道德绑架林雅菡。既然林雅菡愿意帮忙林氏的姻亲霍家，那林氏自家的姑娘呢？林氏虽然在雍州算是大姓，尤其是在丹阴县更可以算是“地方豪族”。 但是一个大家族里总有那么几房过得不是很如意，所以他们自然是乐意安排自家的姑娘跟在林雅菡身边陪嫁。毕竟林雅菡未来可是皇帝赐婚，那男方的条件肯定不差。 到时候别说让自己女儿去当妾了，哪怕是个没名分的通房丫头也是可以的啊！再不济被林雅菡安排下去与男方家族的庶出弟弟或旁系联姻不好么？总比窝在丹阴县当个普通的贫家女子要好吧？而且万一女儿哪天发达了，难道还担心她不拉扯娘家么？ 只要林继孝将这个消息放出去，那林氏的族老们肯定要被人找上门。一旦人多了，族老们也只能来劝说林雅菡了。真到那时，林雅菡作为林氏名义上的嫡支大房，难道还能看着林氏其他族人没个出路？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除夕祭祖的日子，到时候族老们只要开了口，我那大侄女怕是也不好说什么了。”林继孝笑着说道。 牛平安点点头，“那还要看二老爷能说服多少人了。” “我还不清楚那些人。”林继孝轻蔑地说道，“但凡我们嫡支只要伸出一只手，他们就会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一般围过来。” 丹阴林氏是因为丹阴县男林府而崛起，而林府历任家主对林氏宗族都管得非常严格。不仅不许他们借着林府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甚至还制订了相当严苛的族规来约束这些族人。 正因为林府家主的眼光，所以林氏虽然在丹阴县是豪族却口碑颇佳。不仅铺路修桥，还在灾年施粥布药。所以即便大圣朝的历代皇帝有些想打压林家，但却始终在林氏宗族这边找不到什么把柄。 但也是因为林府对林氏宗族的管理非常严格，所以林氏不少族人也是怨声载道。只不过林府家主素来都是武将出身，处理事情那是一个雷厉风行。 对于林氏少数族人的不服管教，林府也不会客气，轻则送官查办，重则直接开除宗籍。因此林氏族人“敢怒不敢言”，故而也让林府家主也不得不偶尔“怀柔”。林氏的族产在丹阴县及周边县都有不少田庄，为的就是让林氏族人不至于活不下去。 “既然二老爷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那小的这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牛平安笑着说道，“对了，马上就是正旦了，二老爷给殿下的年礼可准备好了？” 林继孝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如今番奴难寻，更别提番奴幼童了。这边还请牛兄帮忙美言几句？” 牛平安淡淡一笑，答道：“敢叫二老爷知道，如今殿下还能记住您就是因为您采买的童男童女深得殿下之心。若是二老爷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以后殿下面前的座位怕是没有二老爷的了。” 牛平安说完之后就拱拱手，然后径直离开了西府。 在心底，牛平安是很厌恶二皇子四处搜罗童男童女供他取乐的事情。但二皇子是他的主子，更对他有救命与知遇之恩，所以牛平安才如此死心塌地。 既然无法批评二皇子，牛平安自然就将这些事的原因归咎到林继孝这些人身上。牛平安在私底下讽刺林继孝是“佞臣”，所以他才在这个时候故意拿出这件事来刺激一下林继孝。 牛平安深知林继孝现在既无法借林府的势又不能借林府的钱，所以想要采买番奴就非常困难了。西戎、北狄乃至虏族都不禁止人口买卖，甚至他们还会主动捕捉本族那些弱小部落的人口到大圣朝贩卖。 只不过这三个国家的皇帝也不蠢，晓得人口大量外输对本国不利，因此对于这些外卖奴隶课以非常高的税，目的就是希望这些奴隶不要卖到大圣朝去。因此能在大圣朝贩售的番奴，那价格就居高不下了。 而且西戎、北狄和虏族在贩卖奴隶的时候也有一些潜规则，比如他们不会贩卖未成丁的童奴。 因为这三族的伦理制度与大圣朝不同，他们认为其他部落未成丁的人口抓到本部落养大之后就算本部落的人口，所以他们轻易不会出卖这些童男童女。于是这导致了大圣朝能够买到的未成丁番奴价格就更加昂贵了，而且往往是有价无市。 若是过去，林继忠本身就是西北军的将领。尽管大圣朝与周围国家并没有正式开战，但彼此都会在边境线上骚扰对方。所以即使是为了震慑周边国家，林继忠也会率军进入西戎或北狄去清理一些部落。 此时自然就有番奴被送到大圣朝出卖，而仗着林继忠弟弟的身份，林继孝不仅能用便宜的价格购入，而且还能事先将面相姣好的番奴挑走。 现在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于是林继孝为二皇子搜集番奴的进度就严重落后了。 等牛平安离开西府后，王清芸扶着丫鬟的手走进了林继孝的书房。 “那个杀才来找你做什么？”王清芸也不是很喜欢牛平安。 “霍家送了个姑娘到隔壁府，估计是给大房预备的陪嫁媵妾。”林继孝说道。 “啥？凭什么？”王清芸愤怒地拍桌子道，“他们霍家算个什么东西？哪有他们这么不要脸的？” “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谁还在乎脸面？”林继孝讥讽道，“再说大房那边有皇帝赐婚，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去。他们霍家现在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与其最后嫁给寒门子弟，还不如搏一搏跟着我们林家嫁到豪门当个侧室呢。” 妾的地位虽然不及妻，但妾与妾也是不同。 正规的妾也是有纳妾文书的。这纳妾文书是要送到官府备案，同时族谱上也会记一句“纳某氏为妾”。 这种妾就是所谓的贵妾或良妾，若是与妻子有血缘关系或与丈夫有姻亲关系，通常是贵妾；其他非出身贱籍的妾室则都算是良妾。至于贱妾则都是没有纳妾文书，只不过是被称为“妾”罢了。 贱妾的确位同奴婢，真要被正妻打杀了也不过是折银赔偿罢了。而贱妾的子女也是所谓的“婢生子”，继承权基本排到了最后。 但贵妾和良妾却不同，她们虽然要在正妻面前执礼伺候，但却不是正妻可以随意折辱乃至打杀的。而且贵妾、良妾的子女都是有继承权，并且还得到了《大圣律》的保护。 所以大圣朝的正妻们通常都不希望给自己的丈夫纳贵妾、良妾，而是从陪嫁丫鬟里安排一个过去当贱妾。 毕竟真要选了贵妾、良妾的话，她们虽然未来不可能被扶正，但是只要生育有功也是可以成为“侧室”的。按照大圣朝的法律及礼法，侧室的排序仅在原配、继妻之后，算是一个家庭里的第三号女主人了。 所以别看林继孝嘴上瞧不起霍家的这个决定，但是他却在心底是认可的。 “如果真的能当上侧室，那为什么要便宜霍家？”此时王清芸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咱们家的林雅芷还是大房亲亲的堂妹呢！” 如果让王清芸安排自己的亲女儿林雅蘅跟林雅菡当媵妾，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可若是让林雅芷承担这个责任的话，王清芸则是乐见其成的。 林雅芷的亲生母亲不过是林继孝的通房丫鬟，所以自然是贱妾身份。因此林雅芷的出身不过是“婢生子”好一些，毕竟“婢生女”也是有联姻价值，通常都会被归入“庶女”这个大类里面而不再细分。 未来不管林雅芷有多高的身份，她也只能是王清芸的女儿，而她的生母则是“不能说的秘密”。若是林雅芷真的混得好了，那对王清芸的亲生儿女——林雅蘅和林栋、林梁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你想得挺美！”林继孝哪里不知道王清芸的算盘，不过他也是默认王清芸计划的。“别忘了，咱们的大侄女可是一点不和咱们亲！” “反了她了！”王清芸冷笑道，“我们可是她的亲叔婶，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若是她不答应下来，我就到处说她‘不孝’！到时候别说皇帝赐婚了，皇后娘娘怕是都要下懿旨来申诫一二了。” 皇后“母仪天下”，因此她是天下人名义上的母亲，故自然有资格来教训。只不过皇后通常下懿旨申诫都是只针对命妇或皇室贵族中的女性成员，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你别乱来！若真的让皇后下懿旨申诫，那丢的是整个林家女子的脸！”林继孝说道，“你不想阿蘅和阿芷也嫁不出去吧？” 王清芸被提醒后，脸色一变，随后讪讪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大侄女不答应么？” “她肯定不会答应的。”林继孝说道，“不过我有办法让她答应就是了。” 林继孝将牛平安告诉的方法转告给王清芸，王清芸自然是听得眉开眼笑。 “夫君这是打算让我出去放风声咯？”王清芸笑着问道。 林继孝点点头，“这事还是从你们女人家的闲话里传出去会更好点。” 王清芸点点头，然后带着婆子和丫鬟们离开了。 没过几日，先是依附林府居住的几家与林氏嫡支关系亲密的林家人都知道了林府现在正在为林雅菡挑选陪嫁。原本大家还没怎么在意，但是仔细想想却发现这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守孝说是三年，但实际却是27个月。过完年，林雅菡的孝期就已经过去20个月了。虽然皇帝不至于在林雅菡刚出孝的时候就赐婚，但林雅菡的确也该为她的婚事准备起来了。 林府的嫁妆肯定是不愁的，但是陪嫁的人口却是问题。要知道陪嫁女的挑选通常都是由主母负责，可现在林雅菡的亲妈已经去世，所以林氏宗族就有资格接管过来。 一想到林雅菡乃是皇帝赐婚，林氏一些混得不如意的族人就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让自己的闺女也去试试呢？ 第93章 回乡 随着腊月的临近，进出林府的店铺及田庄管事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 而设在林府后街的总账房也是越来越忙碌。平日里还有闲暇时间喝茶看邸报的账房先生们此时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使。 除了林府下属各个店铺及田庄的全年账务需要核查之外，林府的各项开销也要进行总核算。 除此之外，林雅菡对账房的改革也让账房先生的工作强度增加了至少一倍。 林雅菡虽然在穿越前还只是会计专业在读，但多少还是听老师们提及过古代会计制度的发展。因此林雅菡接管林府之后除了推行“收支两条线”之外，同时还将此时流行的三柱法和四柱法换成了什么“借贷法”。 并且总账房之外还有审计房，账目需要经过账房会计核算、审计复核并最后由大管家、二管家签字之后才能账册记档。 尽管林雅菡弄得这套林府记账法有点繁琐和复杂，但是林府的下人们还是能感觉到管事们不敢“贪钱”了。曾经的林府内但凡手握权力的管家或管事有几个不贪钱的？特别是那些“天高皇帝远”的田庄庄头们，往往敢贪墨田庄收益的一半乃至七、八成。 可林府推行新的记账方法后，去年腊月有一大批商铺管事和田庄庄头被抄了家产，全家人都被发卖到矿山做苦力去了。经此一役，新上任的管事和庄头纷纷老实了。 而林雅菡在打了一棒子之后也立刻塞了一颗甜枣，所有人的月钱不仅提高了，而且每半年还有一次根据表现发放奖金的机会。特别是管事和庄头还能根据每年店铺或田庄的收益拿到花红，这也让大家不用担心努力没有钱赚了。 “姑娘，族老那边托人给您递了消息过来，说是今年祭祖需要咱们参与。”紫萱拿着一封信说道。 “我且看看信。”林雅菡接过紫萱手里的信。 信是林氏宗族一位族老写的，与林雅菡的祖父是亲兄弟，因此也算是林雅菡的伯祖父。信里的主要内容就是林雅菡已经守孝满一年，所以今年年底的林氏祭祖是需要参加的。毕竟林雅菡还是皇帝钦封的林家家主，故而也是丹阴林氏名义上的族长。 大圣朝的女性地位相较于整个封建时代算是比较高的，比如女儿的名字是可以入族谱的。未嫁女在每年祭祖的时候也是可以入祠堂，只是不能入神堂。 相较于媳妇们来说，未嫁女好歹是进了祠堂正院并能在走廊里跪拜祭祖的。不过饶是如此，真正负责祭礼的主祭、陪祭、执事及赞礼等职位都落不到女性头上。 “去不去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在走廊下磕个头罢了。”林雅菡淡淡地说道，“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在家庙里给父母上柱清香呢。” “话不能这么说。”紫萱劝解道，“老爷和太太的神主牌位毕竟是安放在林氏宗祠里，平日里也得请族里的人照料着不是？” 林雅菡也晓得自己的话是“气话”。按照封建时代的祭祀礼仪，虽然自己直系长辈的牌位也会供奉在家里，或在神龛或在家庙。但是真正被称为神主牌位的却是放在自家的宗祠里。 除非分宗，否则这些牌位是不能被挪动的。林府历任家主为啥舍得投钱给林氏宗祠购买族产，自然就是希望宗族里的人能好好照看自家祖先的牌位。 紫萱见林雅菡的面色和缓了许多，又问道：“姑娘，我们这次是住在族里还是住在庄上？” 林府的田庄与林氏族产其实就隔了一条小河，路程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罢了。 “既然做了，那就做彻底吧。”林雅菡道，“嬷嬷，你吩咐人去族里将我们的院子打扫干净。过了小年，咱们就去族里小住吧。” 林雅菡这次去族里其实也是抱着考察宗族的想法，毕竟按照《大圣律》对自己这种情况的规定，林雅菡在出嫁后是要将林府一半的家产上交给朝廷，然后还有三成要给宗族。 林雅菡觉得与其给朝廷大头，还不如想办法给宗族大头。最起码宗族拿到钱还会记得你的好，而林雅菡也需要宗族帮忙照顾自己父母及祖辈们的牌位及坟墓。 除此之外，按照皇帝当时颁下的圣旨，林雅菡未来可以出继一子继承林家爵位，因此林雅菡需要为自己未来的这个儿子来交好林氏家族才行。 小年之前，林府总账房宣布了关账，而林雅菡也收到了正式的总账目。林府的开支比起去年有明显的减少，这除了裁撤不需要的人口外，最重要是减少了府里贪污的可能性。至于林府各项产业，那自然是蒸蒸日上。不管是带来最大头收入的暖房，还是让林府口碑在安西府越发稳当的翰墨堂。 看完账册后，紫萱那边又送上了大管家和二管家制订的年末奖惩名单。总体来说，除了少数几个人偷奸耍滑要被开革外，林府的其他人都是兢兢业业一整年。 “嬷嬷，跟大管家说一声。今年大家都辛苦了，每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吧。”林雅菡说道，“以后这个就算定例。只要是没有在年底被开革的，人人都能多拿一个月的月钱。” 林雅菡在后世也是知道很多大公司为了激励员工，除了每年有固定的10%加薪外，同时还会给几乎全部的员工多发一个月的工资算作年终奖励。这个奖励不算在绩效奖金或业绩花红里，纯粹就是人人都有“阳光普照奖”。 果不其然，林雅菡话音落下，正在房间里伺候的丫鬟们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林雅菡可是提高了林府所有人的月钱，哪怕是做洒扫的粗使婆子一个月的月钱也足够普通人在安西府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因此若是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那对不少林府下人来说可是大好消息，不仅可以过个好年，甚至攒一攒还能在几年后去乡下买点薄田。 “瞧瞧你们的眼皮子！”此时白苏出言说道，“在姑娘房里此后还断了你们吃喝？” 白苏这一训斥，大家就不敢再出大气，纷纷忙起手里的工作来。 在后世职场，白苏这样的员工肯定不受其他员工的喜欢，但却必然会受到公司管理层的喜爱。管理层在某些时候就需要白苏这样的人去“警告”下员工，这样就不需要自己下场而弄得事情出现难以挽回的局面。 过了小年，林雅菡除了留下紫萱照看林府外，其余伺候自己的婆子和丫鬟都被带着一起去族里小住。 “府里就麻烦嬷嬷照顾了。”林雅菡对紫萱说道，“我们估摸要回来过元宵的。” 虽然此时的安西府也不能和后世的大城市相比，但好歹每年元宵、端午、中秋还是会有官府组织一些群众活动的。比如安西府的灯会其实在整个大圣朝都颇有名气。 这倒不是安西府的元宵灯会盛况能和神京、金陵这些地方比肩，而是安西府每年的元宵灯会都会有周边国家的商人参加，因此多了很多异域风情。 再加上元宵是封建时代少数闺阁女子可以大方出门交际的日子，再算上周边国家女子的豪放程度，所以对于不少青春少年来说是邂逅自己梦中神女的最佳日子。于是每年安西府的元宵都会闹上一个通宵，也算得上是人人都期盼的日子。 去年林雅菡因为需要守孝而不能出门，所以林雅菡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今年的元宵灯会了。 “姑娘放心，老奴定然将林府顾得铁桶一般。”紫萱回答道。 紫萱是林雅菡的心腹，自然早早就知道三管家牛平安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只不过现在姑娘手里还没有铁证可以将牛平安处置掉，所以只能暂时容他继续在管家位置上蹦跶。这次林雅菡是要带着大管家和二管家一起去族里，紫萱就自然要拦住牛平安将手伸到后院来。 林雅菡点点头，“若是嬷嬷遇到什么紧急事情，直接找后街便是了。” 林雅菡家里也是豢养着一批信鸽的，真要有什么急事是可以走信鸽送信的。只不过朝廷禁止民间私自养信鸽，林府算是打了个擦边球，于是林府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用信鸽。 在县主仪仗的带领下，林家的车队慢慢驶入到丹阴县的林家庄。这里是丹阴林氏的族地，所住之人几乎都是林姓。 “老太爷，县主殿下的仪仗已经到了村口了！”有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跑到林氏宗祠，对一位正在督促其他人清扫宗祠的老者说道。 “县主殿下就到了？”老者有些吃惊，但随后忙说道，“赶紧告诉其他人，马上过来迎接！” 以前林府的家主都是以丹阴县男的爵位回来祭祖，这个爵位还不到需要跪迎的地步。但林雅菡身上的“静安县主”爵位那可属于皇亲国戚，除了七十岁以上的老者及有功名的人不需要跪迎外，其他人都是要跪迎的。 因为林家庄当时修建起来就是为了方便林氏族人聚居同时防御外人入侵，所以林家庄修得格外密集，故而不到片刻，大部分林氏的男丁都赶到了祠堂。 “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居然还有我们三跪九拜地迎接，也不怕折了寿。”有人在背后低声嘟囔道。 “谁？谁在那废话？”老者回过头，眼睛盯住了刚刚说话的那个人。 他冷哼一声，“二愣子，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就给我滚出去！横竖现在祠堂开着，我立刻让人勾了你和你家人的名字如何？” 站在二愣子身边的几个人立刻被吓得不敢出声。他们知道被改了名字就等于被林氏宗族开革了，不仅要马上从林家庄搬走，更重要的是这辈子再也不能被林氏宗族庇护了。在这个封建时代，没有宗族庇护的家庭是几乎活不下去的。 “人家现在是陛下御口钦封的‘县主’！能让你跪迎就是你的福气！”老者继续说道，“别家谁有这福气？” 老者训斥完之后，整个祠堂前的广场上就没有人再敢出声。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县主的仪仗已经走了过来，于是林氏族人都跪了下来迎接。 好在林雅菡在辂车里看到了，马上让仪卫跑来让大家起身。 此时林雅菡还不能直接回院子里休息，还得先到宗祠里前院正房里与几位族老寒暄，这算是礼节。 林氏宗族目前有五位族老，除了有两个和林雅菡还算五服以内的亲戚，其他三位就真的只是同姓林罢了。 “我还是晚辈，不清楚祭祖的礼仪，到时候还望几位老人家派人过来指点一二。”林雅菡忽然说道。 “不妨事。”在广场训斥人老者说道，“到时候我让我儿媳妇过来，县主殿下听她说便是了。” 林雅菡看了一眼老者，而站在林雅菡身边的佩兰低声说道：“这位是林宗政，是曾老太爷的庶出子，也是老太爷的兄长。” “原来是伯祖父。”林雅菡起身，微微行了个礼。 林宗政也起身还了个礼，“县主殿下多礼了。国礼在家礼前，县主不必如此。” 和几位族老说完了话，林雅菡便在佩兰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宗祠。 上了轿后，林雅菡一行人便朝着他们所住的小院走去。 “刚刚为何不提选媵妾的事情？”此时坐在最旁边的族老不满地问道。 “这件事有这么重要么？”林宗政冷冷地说道，“县主殿下刚刚抵达就要说这些闹心事么？” “这算什么闹心事，我们也是为了县主殿下好！”那人辩解道。 “敬老头，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啊？”林宗政讥讽地反问道，“若是他日你嫡孙女出嫁，我也给她安排十个堂姊妹当媵妾如何？” 林宗敬被噎得出不了声，其他几个族老连忙打圆场。 “政老，我知道你心疼你堂侄孙女，可你也要想想林氏其他人家啊！”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族老劝解道，“如今林氏也有不少人家是落魄了，正要我们去拉扯一把！” “拉扯一把？这是卖女儿吧？”林宗政冷笑道，“卖女儿就卖吧，还要让县主殿下丢脸，你们也是想得出来！” 第94章 族长 林宗政在祠堂里将人嘲讽完毕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论身份，他是丹阴林氏的族老之一；论出身，他和丹阴县男林府的上上任家主是兄弟。 单单这两项就足以让他在整个丹阴县男横着走，何况林宗政的二儿子和三儿子还都通过科考拿到了进士身份。只不过林家在官场人脉不多，所以林宗政的这两个儿子还只是县衙的官员罢了。 不过就算如此，林宗政哪怕分宗另过也能被人恭维一句“耕读世家”。只是林宗政和林雅菡还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如果没有深仇大恨也不需要到分宗这般地步。 林宗政的家在林家庄是最大的，大门的匾额上挂着“林宅”的字样。林宗政看到之后，略微有些叹息。自家二儿子和三儿子的官职还不够高，还没有到能给自己请封诰命的地步。若是自己哪日有了五品的诰命，这“林宅”就能变成“林府”了。 “老太爷，您咋站在门口吹风呢？”此时门子出来提醒道。 “我乐意。”林宗政白了门子一眼，“让人请你们大老爷到我的书房来。” 现在林宅的当家人是林宗政的大儿子林继诚。在林宗政的眼里，自己这个大儿子的优点不多，但胜在老实。所以林宗政才放心将林宅交到他手里，而自己跑到后院当起悠闲的老太爷。 每日里养花钓鱼、含饴弄孙，这日子过得甭提多自在了。但是一想到最近族里发生的烦心事，林宗政在书房里就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父亲大人，这是谁给你气受了？”话音落下，一个身高八尺的壮猛汉子走了进来。“您告诉儿子，儿子不将他揍得屎都拉出来！” “粗俗！”林宗政没好气地说道，“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也快要当祖父了，怎么能张嘴闭嘴就是这些浑话？你就不能跟你二弟三弟学学？” “和他俩学？父亲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因此被你打断了多少戒尺？”林继诚笑着说道。 看到自己大儿子这般模样，林宗政摇摇头不说话了。 一方面自己儿子也真的到要当爷爷的年纪，再训斥下去也伤了彼此的父子情分；另一方面是林继诚除了粗俗和不堪读书之外，还真没啥问题。论种地，方圆几十里那是“一把好手”；论打猎，积年的老猎户也不敢在他面前自称厉害。 何况这些年要不是有老大这般无私奉献，老二和老三哪里有机会去念书？ “今天有个事情和你说说。”林宗政道，“你那堂侄女这次回来祭祖了，所以等会打发你媳妇过去教导下她。” “安西府那边的林府来人了？”林继诚脸色黑了下来，“他们还好意思来？” 林宗政看到自己大儿子这模样就晓得他心里那口气还没平息下去。当年林宗政被分开安排到林家庄对还是少年的林继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虽然当年林府那边并没有亏待林宗政这边，可是一下子从城里被安排到乡下，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林继诚哪里能习惯？虽然林继诚并不计较自己对家里的奉献，可他也会觉得当年如果没有分家的话，自己是不是不需要牺牲这么多？ “当年的事情，他们也的确没有亏待我们。”林宗政安慰道，“这些年你也看过别人家是如何分家的，所以你也晓得你祖父那还是比较公平的。何况就算我们分了家，往年他们那边也没忘了给我们的礼数。我知道你心底有怨恨，但这也怪不到人家一个小姑娘头上吧？” “瞧父亲大人说的。”林继诚笑着说道，“我在混账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当年的往事。您说何时需要我媳妇过去帮忙？” “宜早不宜迟。”林宗政说道，“到时候让你媳妇也带上茵儿过去瞧瞧她堂姐。我们毕竟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别断了联系。” “父亲。”林继诚有些为难地说道，“茵儿的婚事自然有我这个当爹的操心，我可不想让她去当谁的小老婆。” “你说什么呢？”林宗政一听就火了，但随后他也明白了林继诚在担心什么。 “我刚刚才在宗祠里骂了那几个打算卖孙女的，怎么会转过头就去卖自己的亲孙女？人家县主殿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茵儿去她面前多走走，这也是一场造化。若是得了眼缘，日后茵儿出嫁的时候能得一副县主赠送的陪嫁，岂不是体面？” 林继诚虽然还想婉拒，但是想到自己不过是个白身就没有再张口。自己二弟和三弟虽然现在是官身，可他们的余荫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啊。横竖未来自己女儿也要沾沾她二叔、三叔的光，那再多沾一个堂姐也没啥。 “我明白了。”林继诚闷闷地说道。 “我看你是不明白！”林宗政没好气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还是想给你谋划下林氏族长的身份。” 林继诚一愣，随后不相信地说道：“父亲大人别说笑了，林氏族长虽然只是个身份头衔，但那也是县男府的！” 听到自己儿子那酸溜溜的语气，林宗政自然晓得自己儿子是动心了。 丹阴林氏的嫡支正是丹阴县男林府，但由于林府历任家主都是安西府总兵，因此并没有精力管理林氏宗族事务。所以在别的宗族只是顾问的族老在林氏反倒是成了实际的管理者，只不过小事情是五位族老各管一块，大事情则是五位族老投票决定。当然，一些根本性事务还是要交到县男府那边。 林宗政因为有县男府那边的支持，所以当年是五位族老中最年轻的，而现在则是任期最长的。尽管五位族老名义上各负责一块事务，但是宗族事务里最重要的族学及慈寿堂都在林宗政这边。 所以如果县男府那边不再担任族长，那林宗政还是真有可能。而且就关系亲疏来说，林雅菡也会更加偏向林宗政一点。 “平日里让你多读读邸报，结果你就没那个耐心！”林宗政有些怒其不争地看着自己的老大儿。 邸报虽然是朝廷给各级办公机构抄送的朝廷政策报纸，理论上是不对官府之外的人开放。 但是实际上由于“皇权不下乡”，因此各乡各镇乃至各村的实际管理者，比如里长、耆老、士子都有阅读邸报的需求。总不能人家在基层管理，结果人家连现在的皇帝是谁都不知道吧？ 而林宗政算是林家庄的耆老，所以他当然有资格安排人去县衙里抄邸报。 “横竖父亲读了，不如父亲和我分说一二吧？”林继诚笑着说道。 林宗政摇摇头，但还是张口说道：“如今丹阴县男的爵位暂时无人继承，皇帝只是允诺等你的堂侄女生下嫡长子之后的其他嫡子后从中挑选一个继承。而且你堂侄女的婚事是有皇帝赐婚，那肯定是要到神京选夫婿。那我问你，未来的丹阴县男府是会放在京城还是留在安西府？” 林继诚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心思。能够在林家庄立足并帮助自己父亲将两个弟弟拉扯到去念书，林继诚该有的智慧还是有的。 “父亲大人，你的意思是从下任丹阴县男开始，皇帝是不会允许他们离京的？”林继诚问道。 林宗政点点头，“我们林家把持西北军太久，久到皇帝已经不敢相信我们的忠诚了。你那堂兄大概率就是被当今给算计了，否则他岂会兵败殉国？ 好不容易通过除掉你堂兄而将林家赶出西北军，皇帝又岂会再允许林家回来？所以未来的丹阴县男不仅会被改封，而且皇帝或许还会逼着他与我们丹阴林氏分宗。”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林继诚说道。 既然未来的丹阴县男必须和丹阴林氏切割，那林氏的族长肯定要另外选人。如果是如此的话，林继诚哪里会放弃这个机会？ 别看林氏族长听上去不过是家族头衔，但是林氏宗族在丹阴县乃至整个雍州的势力还是很大的。林继诚不敢说能控制整个雍州的林氏，但是单单在林家庄当个“土皇帝”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出意外的话，你那堂侄女肯定会在去京城前再安排一笔巨富给到林氏宗族。”林宗政笑着说道。 林继诚没有去考虑这件事，而是和林宗政聊了一下林氏宗族里的势力分布后就回到了自己所住院子的正房。 “老爷这是刚从老太爷那里回来？”林继诚的夫人杨氏起身说道，“可要妾身给老爷准备一些茶点？” 原本陪在杨氏身边研究管家事务的林雅茵也起身对杨氏和林继诚行礼道：“女儿回自己房了。” “你留下来。”林继诚对林雅茵说道，然后他又对杨氏说道，“夫人，我这边有件事要你帮忙一下。”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谈何帮不帮的？”杨氏笑着说道，同时她吩咐丫鬟们将茶水和点心都换了。 “县主殿下不是要参与除夕祭祖么？父亲大人希望你能过去给她讲解一二。”林继诚道。 杨氏将刚刚沏好的茶水端到林继诚手边，点头道：“这是应有之义。” 林继诚然后看了看林雅茵，又说道：“父亲还有个意思就是希望你带着茵儿过去拜访下县主。” 杨氏一惊，颤声问道：“可是要茵儿到县主身边？” 林继诚摇摇头，然后吩咐房里的丫鬟和婆子都到外面去。 “你且安心。不管是父亲还是我，都不会舍得让我们的女儿去当个小老婆。”林继诚说道。 听到自己父母在讨论自己的婚事，坐在一旁的林雅茵顿时羞红了脸。 “你也知道你男人没本事，估计到死也就是个白身了。” 林继诚继续说道，“虽然老二和老三都不是忘恩负义的刻薄人，但人家毕竟也有自己的闺女，所以咱们闺女能够借到的光总归是有限。所以父亲才想着让咱们茵儿与县主联络下感情，毕竟她俩也是堂姊妹。 若是他日咱们闺女出嫁的时候，县主还记得这份手帕交的感情而送来一副陪嫁的话，那咱们女儿在夫家也有面子。” 杨氏也是个有眼光的，她自然晓得自家身份不高，未来女儿出嫁肯定不能进高门。可就算是寒门子弟，那也要娘家门第够高才能给女儿撑腰。二叔、三叔那边虽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可杨氏也不介意自己女儿多一份助力。 想到这里，杨氏郑重地说道：“请老爷和老太爷放心，我定然不负所托。” 林继诚和杨氏交代完事情之后就离开了。现在可是除夕祭祖前的准备阶段，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林继诚去操心了。 “胡嬷嬷。”杨氏将自己的奶嬷嬷叫了过来，“我记得咱们去年不是订了一批新头面么？你紧着挑一批好的给咱们大姑娘妆扮上。另外我记得府里不是还有几匹贡缎么？剪了连夜给姑娘做几身衣服。” “母亲，这太贵重了！”林雅茵忙推辞道。 她晓得去年订做的那批头面是打算今年走年礼给外家送去的，毕竟自家这边也就如此，未来自己两个弟弟念书什么的还要靠外家。至于那些贡缎，也是母亲费了很多心思才弄来的，原本打算给表姐出嫁用来添箱的。 “今日不比往日，咱们可是要去县主殿下眼前去伺候的。”杨氏嘱咐道，“这些个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一双富贵眼’，但凡咱们的衣服或头面差了点，人家就要怠慢咱们。为了你的婚事，这点本钱还是值得的。” 林雅茵还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被杨氏堵住了。胡嬷嬷是唯杨氏的命是从，所以立刻就吩咐人开了库房。 “玉燕，你将前些日子给你姑娘做的过年穿的衣服翻出来，等会让你姑娘穿这身衣服出门。”杨氏吩咐道，“你和金莺都去我那各拿一副头面。日后你们要跟着你们家姑娘去拜访县主殿下，不能丢了你家姑娘的脸。” 玉燕行了个礼就去办事了，而杨氏身边的另外一个嬷嬷则带着金莺去了杨氏的房间。 第95章 祭祖 杨氏待林雅茵收拾妥当后就带着她并几个丫鬟婆子出了门。 林宗政的院子刚好在林家庄的西头，原本是林家庄比较僻静的地方。不过随着林氏人口的增多，原本的西头也变得兴旺起来。不过这里大部分居住的人都是分出来的各房旁支，因此家境并不算多好，故而显得林宗政的院子鹤立鸡群。 “继诚家的，你这是要去哪儿？”有相熟的妇人张嘴问道。 杨氏赔笑道：“家翁那边担心县主殿下不熟祭祖的礼仪，故而让我过去说说。” “这样啊。”那妇人不是很信杨氏的话，转而又道，“大姑娘也去啊？” 杨氏没有让林雅茵说话，而是自己说道：“我家和县主殿下到底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堂姊妹间也是要走动走动的。” 杨氏说完这句就不愿再说，径直带着林雅茵等人朝着林雅菡的院子走去。 那妇人见杨氏等人走远了，啐了一口，道：“我还不清楚她心底是什么划算？无非就是要占着县主陪嫁的名额罢了！” 其他几个妇人听了之后，也说了起来，“茵丫头毕竟是那位的堂妹，真论起来咱们族里还真没人能比过她了。” 大家心底也明白，如果林雅茵要参加竞争的话，那林雅菡的陪嫁第一人就非她莫属了。而且日后若是林雅菡想要在夫家培植势力，那林雅茵也肯定是首选。若是林雅茵开怀生下孩子，林雅菡必然要让林雅茵占了“二房太太”的名头。 “倒是便宜他们家了！”有妇人忿忿不平地说道。 “娘，她们肯定会在后面碎嘴的。”此时林雅茵小声同杨氏地说道。 林雅茵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不代表她不晓得林家庄最近的热门新闻。现在林家庄所有的适龄单身女孩都在期望自己能够选为林雅菡的陪嫁，然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林雅茵却对此嗤之以鼻，不管是自己父亲还是母亲都是告诉自己，哪怕未来是挑个寒门夫婿也必然要让林雅茵八抬大轿出门当正头太太。 因此林雅茵压根就没想过去当林雅菡的陪嫁，自然也不想被人如此议论自己。 “那又如何？”杨氏不在乎地说道，“就她们那几个人的本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茵儿，你以后是要当家的，所以少不得会听到关于你的闲言碎语。若是别人一说，你就激动，这只会让别人觉得不够稳重。你要记住，这种骗不了多长时间且对你没有根本利益伤害的流言蜚语，随它去！” “可若是那种能骗很长时间或伤害到我根本利益的流言蜚语呢？”林雅茵问道。 杨氏正色回答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致命。对于这种会伤到你自己的流言蜚语，那就必须快速解决，而且是从根子上解决。你知道你那堂姐是如何对付那样的闲言碎语么？” 林雅茵摇摇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杨氏。 杨氏颇为欣赏地说道：“你堂姐不仅一出手就平息了所有流言，而且很快就抓到了源头。那些敢嚼你堂姐舌头的下人，打死的直接打死，发卖的直接发卖……现在整个林府被你堂姐是经营得跟铁桶一般了。” “堂姐这么厉害？”听到林雅菡直接动手杀人，林雅茵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你当那些人传出来的闲言碎语就是一般的闲言碎语？”杨氏道，“若是你堂姐不下狠手去整治，这要让这流言流传开了，你堂姐就得让人逼着自杀，连带着整个林氏的姑娘都抬不起头来。唉，虎没伤人意，人有害虎心。不是逼到你堂姐到这般地步，她也不会如此的。” 母女俩说着说着便到了林雅菡的院子。杨氏让婆子地上林继诚的门贴，然后就看那门子打发一个小厮进府报信去了。 此时林雅菡刚让人将院子收拾好，自己正歪在卧房的贵妃榻上看着丫鬟们在那摆放行李。 “姑娘，门房那边让人说有人拜访。”迟蓝从小厮手里接过拜帖就走到林雅菡这边说道。 林雅菡打开拜帖一看，笑着说道：“倒是有心了。姑姑，你去门口迎一迎，然后带她们到客堂那边喝茶。” 倒不是林雅菡目中无人，实在是她现在顶着“县主”的身份。自己若是去门口迎接，那就是降了自己身份，连带着算是给皇家丢了脸面。这要是让京城的御史知道了，少不得要参自己一本，然后就等皇后下懿旨训诫了。 杨氏等人在佩兰的迎接下进了院子。 林雅菡住的这个院子虽然只有两进，但是东西还各有两路。只不过现在林府没有那么多人，所以剩下的四路都暂时闭了门。 不过饶是如此，林雅菡正路的院子规模丝毫不逊林宗政的院子。而且当年营造这个院子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不少木材都是来自南方，甚至是海外。而且不管是屋檐还是窗棂，那都是专门请的大师傅。 杨氏虽然是大门庶女，但是比起林府还是差了几等，故而她也在心底暗暗吃惊。 佩兰带着杨氏等人进了客堂，然后就有丫鬟过来奉了茶。 “还得请三太太略等等，我家姑娘稍后就过来。”佩兰说道。 杨氏则是微笑着道：“不妨事。本就是我们当了不速之客。” 杨氏和佩兰说着闲话，林雅茵则是打量着客堂的布置。多宝阁上摆着几件古董，墙上挂的字画也俱是名家。房间里没有焚香，但是却有一股子清爽的果香。仔细一瞧，房间里摆着不少果盘，想来就是用来熏香的吧。 林雅茵现在跟着杨氏管家，自然晓得冬日里水果的价格不菲。她在家虽然不缺水果吃，但却也没有奢侈到单纯拿水果当香料用。 “三婶。”此时林雅菡已经走了进来，热情地喊道。 杨氏忙带着林雅茵起来就要行礼。 林雅菡快步走了过来，搀住杨氏。 “三婶，这是在家里，不兴国礼。”林雅菡说道。 但杨氏还是勉强行了个礼，答道：“礼不可废。” 几人按座次落座后，林雅菡便和杨氏说起丹阴林氏这些年的一些事情。 “我年轻，对于族里如何祭祖是不清楚的，少不得请三婶多教导了。”林雅菡略带愧疚地说道。 “不妨事的。”杨氏说道，“咱们族里祭祖没有那么多规矩，大体上不差就没事了。” 杨氏将林氏宗族往年祭祖的流程和规矩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若是县主没有全记住也没事，我家茵儿到时候也在那。” “这就是我那妹子？”林雅菡看着林雅茵说道，“青黛，你将我房里那朱色匣子取来。” 青黛听到吩咐后就离开了客堂，然后不到片刻就捧着一个朱红色的檀木匣子走了过来。 林雅菡将匣子推给林雅茵，“平日里也没和妹妹多亲近。第一次见面，希望妹妹别客气。” 林雅茵打开匣子，发现里面俱是珍珠和玉石做成的首饰。虽然不是那种整套的头面，但是看那做工和用料也知道不便宜。 林雅茵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杨氏。 林雅菡抢先开口道：“三婶切莫让妹妹推辞，这点首饰于我来说不算什么的。” 杨氏自然晓得林府经营着金玉堂，所以便让林雅茵收了下来。 两边又说了闲话，杨氏便借口回家吃晚饭而告辞了。林雅菡这边还没有完全收拾好，自然不好留客。 送完杨氏后，林雅菡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姑姑，你瞧这家人如何？”林雅菡问佩兰道。 佩兰想了想，答道：“知道规矩也晓得进退，重要的是守得住本心。” 佩兰当年可是在宫里当过大宫女的，只不过林雅菡外家与贤妃郑氏有旧才得以请来给林雅菡母亲当大丫鬟，然后又给了林雅菡当教引姑姑。能够在后宫成为一宫的大宫女还得主位欣赏并全身而退，佩兰的能力和眼力自然都是一等一的。 “既然姑姑也觉得她们不错，不知道姑姑觉得请她们入府如何？”林雅菡问道。 佩兰有些不解，反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想选他们家女儿做陪嫁？但我看他们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姑姑想岔了。”林雅菡有些哭笑不得。 林雅菡虽然是穿越到这个位面，但她毕竟在这个位面已经生存过一世，而且那一世她也是当家主母。所以林雅菡对这个位面的妻妾制度是非常熟悉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选庶出姊妹或堂姊妹、表姊妹当陪嫁。 在娘家这边看来，媵妾无疑是最佳选择。毕竟不管是谁生了孩子或谁生的孩子成为继承人，娘家都赚了。 可对正妻来说，这却是最差的选择。妻与妾从来就是“敌我矛盾”，只有那些男人才幻想着“妻妾和睦”的好事。尤其是当其中还牵扯到家产继承等事情后，那妻妾关系可以说是绝对无法调和的。 《红楼梦》里哪怕是赵姨娘这样粗俗的人也会想着掀翻大家出身的王夫人当正妻，所以这世界哪里上哪里有心甘情愿当妾的女人？ 正因为如此，林雅菡不仅不会选自己姊妹去当陪嫁，也不会让自己的丫鬟去为自己固宠。真要到给自己丈夫纳妾的时候，花点银子买个丫头进来调教几日便是了。 这样的妾室没有任何根基，林雅菡不用担心自己拿捏不住。而且这也是对丈夫那边的提醒，这个妾室可是有出身瑕疵，你敢让她为你生儿育女？ “那姑娘的意思？”佩兰继续问道。 林雅菡于是说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在自己去京城前让杨氏过来坐镇林府后院。 虽然林雅菡现在将林二叔那边压得喘不过气，但那毕竟是林雅菡的亲叔叔和亲婶婶，对方要是用孝道逼迫自己的话，林雅菡还真没多少好方法来应对。 可如果让杨氏坐镇后院的话，杨氏可是林氏宗族族老的儿媳妇，也算是“宗妇”。虽然论亲疏不如林二叔那边，但论身份却完胜。 “这倒是个法子。”佩兰道，“只是到时候要和他们挑明才行。” “那当然。”林雅菡回答道。 而这个时候杨氏也带着林雅茵回到了家里。 林雅茵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过匣子递给母亲，“母亲，这礼太贵重了，不如归到公中吧？” 林雅茵知道自己家里肯定是要给林雅菡还礼的，她有点担心家里会亏钱。 杨氏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林雅茵的额头，道：“家里还不差你这点首饰。你和县主算是平辈，又是姊妹间第一次见面，县主欢喜就给的礼厚了些。但我们是县主长辈，日常走礼都是有规矩的，不会为了你这次而已加厚数倍的。” 听了自己母亲的话，林雅茵就让丫鬟将匣子带回自己的闺房。 “你也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就要吃饭了。”杨氏吩咐道。 于是林雅茵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此时金莺和玉燕两个人正在那查点匣子里的首饰，看得其他几个小丫鬟是眼红不已。 “我可提醒你们，这是县主殿下给姑娘的见面礼。若是让我知道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就禀了老爷、老太爷将你们全家拖出去打死！”金莺厉声提醒道。 林雅茵虽然在门口听到了，但她却没有出声阻止。她家虽然在林家庄算是小富，但是和林府这样的权贵大户比起来就不够看了。这匣子首饰若是换了银钱也够他们家过上一年了，因此林雅茵真不敢说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小丫鬟起了坏心思。 杨氏带着林雅茵拜访林雅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林家庄，好几户家里有待嫁女儿的人纷纷暗地里骂林宗政不厚道。但不管是林宗政还是林继诚，他们都对这些流言蜚语不予回应。甚至有人来试探，还被这对父子冷嘲热讽了一番。但看到连林宗政都下手了，其他人也加快了脚步。 就在大家忙着送闺女上门的时候，除夕也到了，一年一度的祭祖也开始了。 祭祖是在晚饭前开始，林雅菡自然是要去祭拜。不过女儿们的礼节没有太多，而且她们也不需要守夜。所以林雅菡跟着林雅茵行完礼后就出了宗祠，然后两人分别上了各自的轿子。 第96章 初六 林雅菡作为县主，自然仪仗是整个祭祖现场最大的。 倒不是林雅菡非要摆出这么大的排场，而是因为国礼的要求。何况对于林氏宗族来说，能有一个县主来参加祭祖也是荣耀。因此林雅菡也只好顺从大家的意思。 大排场的结果就是林雅菡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但自己的仪仗尾巴还在祠堂那没有动身。 “姑姑，我这边就不要留什么人了。”林雅菡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任由丫鬟帮忙换衣服一边吩咐道，“大过年的，让大家都轻快轻快。只是守夜的不许喝酒，明日我给她们单独一个红包。” 佩兰听完后就去吩咐了，而青黛则是笑着说道：“姑娘真的是太好心了。” “每年也就这么一遭罢了。”林雅菡晓得自己的铁手腕让林府的下人们过得非常紧张，所以她也要给点轻松时候才行。 在青黛和白苏这两个大丫鬟的带领下，小丫鬟们将林雅菡身上的吉服给换了下来，然后换上了居家的常服。 白苏带着丫鬟们去收纳归置衣服和首饰，青黛则是问道：“姑娘，晚饭是摆在咱们房里还是去正房？” “就摆在我这吧。”林雅菡说道，“毕竟还在孝期，也不能太热闹了。” 青黛点点头，然后就走到门口吩咐起小丫鬟来。 没过多久，婆子们就抬着饭桌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端菜的丫鬟们。 哪怕现在林府是在孝期，但是八热八冷的席面还是有的，只不过少了酒水和戏班子罢了。 除了林雅菡面前的席面外，还有两桌四冷四热的席面，那是给佩兰、青黛、白苏等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们的。小丫鬟们自然就只能回自己的房里吃，不过好歹都赏了一碗肉菜，也算是过了年。 随着林雅菡县主仪仗全部回到院子里，院子的大门又关上了。按规矩，若没有皇帝旨意等大事，初五之前就不会开正门了。 “祠堂那边可是真热闹。”姚黄这个二等大丫鬟的领头自然是走在最后，她回来就跟林雅菡说了起来。 “有和热闹的？”林雅菡并不讲究“食不语”，相反她还会和人闲聊几句。 “祠堂那边正在发年货。”姚黄说道，“我打听了下，说是族里给鳏、寡、孤、独等人专门准备的，也盼着他们能过个好年。” “阿弥陀佛！”佩兰念了句佛，“难怪外面人都盛赞姑娘家，这族里可是太厚道了。” 林雅菡点点头，吩咐了句，“我记得咱们准备了不少银锞子，你挑些吉祥如意的样式给族里送去，吩咐他们给那些家境贫寒的人家送去。也别送多了，2两银子便是了。” 林雅菡有两世管家的经验，自然晓得这银子不是给的越多越好。对于贫穷人家来说，你银子给多了反倒是个坏事。 大圣朝虽然号称海晏河清，但也就是几个上府及主要官道还称得上安全。真到了乡下，“夜不闭户”不过是读书人的美好想象罢了。2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节省着过上一个月了，再多就要引来一些歹人了。 吃完晚饭后，林雅菡便和丫鬟、婆子们说起话来。如今林府只有林雅菡一人，林雅菡自然得替整个林府的人守夜。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春节晚会和手机，但还是有诸如字牌之类的游戏。 何况麻将的前身“马吊”此时已经发明，林雅菡稍微改革下就将现代麻将做了出来，然后果不其然成为林府上上下下最爱的娱乐手段。只不过林府禁赌，大家也就是打着好玩。 除了麻将之外，灶上也给大家准备了宵夜。大圣朝的过年习俗仿佛是综合了后世南方与北方的习惯，不仅有饺子也有汤圆，而汤圆不但有咸口还有甜口。横竖府里的人够多，不管啥味道都有人喜欢。林雅菡也随大流吃了几颗饺子与汤圆。 “嗯？”林雅菡忽然发现自己的饺子里似乎包着什么东西。 取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枚笔锭如意的金锞子。 “姑娘运气可真好。”白苏凑过来说道，“咱们府里的饺子和汤圆里虽然藏了不少银锞子，但金锞子可就这一个。” 林雅菡自然晓得丫鬟们肯定将这独一份的金锞子水饺藏在自己碗里，但是她也没有揭穿，笑着说道：“行，那大家今晚再多领一个月的月钱，算是沾沾我的福气好了。” 听到又能多拿一个月的月钱，房间里的丫鬟们纷纷出言道谢。 外面打更的报了子时初刻后，林雅菡便吩咐大家去休息。 “姑姑，明日还要你打发人上门给几个亲戚送礼。”林雅菡在房间里吩咐道，“咱们还没除孝，大过年的也不好上门。” 佩兰点点头，道：“姑娘放心，我这边都嘱咐好了。而且族里的人也是懂礼的，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咱们计较。” “初六那日的宴席，我总觉得席无好席。”林雅菡说道。 在祭祖的时候，林雅菡被一位族老拦着说了会话。意思是初六那日，族里要聚餐，希望林雅菡不要婉拒。 本来林雅菡还想借身上有孝，但赫然发现对方居然挑了初六。林雅菡现在已经不是在热孝期，所以只要不是上门拜访或参加喜宴，一般的宴会还是可以去的。何况初六又称为“送年”，意思从今天开始就不算过年了，所以更加不会和林雅菡的孝期冲突。 看到对方居然精挑细选了这么个日子，而且还选了个“族内聚餐”的好理由，林雅菡哪里猜不到这场酒席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在祭祖离开的时候，林雅菡还看到了自己的二叔。林继孝不仅自己来了，而且连自己的老婆和两儿两女都带来了。要知道林继孝以前可都是除夕到初一就走的那种，并且最多带自己老婆前来。林雅菡越发觉得初六的酒席没那么简单了。 一夜好眠，林雅菡直接睡到初一正午才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叫我起来？”林雅菡有些抱怨地说道。 “大年初一，谁不松快点？”佩兰笑着说道，“为什么大家都选在初一午饭后才走亲戚？不就是因为大家起不来么？” 林雅菡也知道除了嫡子嫡孙在初一也要早起给祖先拜年外，其他人都一般会睡得比较迟才起身。就算是嫡子嫡孙们，给祖先拜完年后也多会回自己房里再眯上一会。林雅菡这边就更轻松了，给祖先拜年这事轮不到自己，同时因为孝期也不用担心有人上门拜访。 虽然林雅菡可以躲在院子里睡懒觉，但林府的下人们此时却正在忙着给几家近亲送年礼。林宗政这里自然也没有落下。 此时林宅这边的人都起来了，杨氏正带着林雅茵操持着一家人在新年的第一餐。哪怕是再穷的人家也会在这一餐好好用心，因为这是一种寓意，祈祷今年都能像这餐这般吃好。 “太太、姑娘，老太爷那边请你们过去一下。”此时负责伺候林宗政的丫鬟跑了过来，行礼之后说道。 杨氏有些诧异，但却没有说什么。她留下自己的心腹婆子和丫鬟，然后就带着林雅茵赶到了林宗政的书房。 “瞧瞧，这上面也有给你们的礼。”林宗政将一份礼单递给杨氏。 杨氏一愣，随后笑道：“这府里走礼哪能归到媳妇名下？” 各家之间的走礼虽然是各家当家媳妇操持，但走的却是公中账目，因此收到的回礼也要归到公中。若是有媳妇敢昧下来，轻则去祠堂跪祖宗，重则就要请娘家人过来领回去了。 林宗政也一愣，随后明白自己儿媳妇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县主殿下单独给你和茵丫头的礼单。”林宗政解释道，“府里的走礼是另外的礼单。” 杨氏这才仔细接过礼单端详一番，果然不是那种府里走礼的礼单，反倒像是私人礼单。杨氏松了口气，将林雅茵的礼单也给了她。 杨氏扫了一眼礼单，倒吸了一口冷气。无他，实在是太优渥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杨氏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母亲，这份礼单也太丰厚了吧？”林雅茵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杨氏接过林雅茵的礼单一看。虽然上面送的都是一些头面布匹，似乎是两个女孩间的分享。可是仔细看那些头面和布匹的描述，杨氏估摸着都能给林雅茵攒下小半套嫁妆了。 “老太爷，这礼单让媳妇有些忐忑。”杨氏也懒得想自己怎么处理，干脆将事情甩到林宗政身上。 “礼物你们收下就是了。”林宗政说道，“县主殿下在初六定然是有所求，这想来是她的诚意。” 杨氏立刻联想到什么，问道：“老太爷，可是族里的人要做什么？” 林宗政冷哼一声，“鼠目寸光之徒！但凡看明白圣上的旨意就晓得上面要咱们和林府切割干净，他们此时却巴巴地黏上去。这不但让恶了皇帝，也让县主殿下瞧不起。看着吧，这些人最后非要丢个大脸不可！” 初六，林氏宗族在宗祠设宴聚餐。 即便是宗族聚餐，还是要分个三六九等。族老和族里的重要人家自然是能进宗祠，其余人家自然就只能在宗祠前的空地上吃饭。不过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能吃一顿好的还能打包一些有油水的剩菜回家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至于脸面？穷人还需要脸面么？ 林雅菡虽然是女眷，但身为县主的她自然是直接在主桌旁边另开一桌。陪着她的也是族老们的嫡长媳和嫡长孙女们，而这一桌还被屏风单独隔开。大家虽然都是林氏族人不假，但彼此之间还在五服之内的也不多了，由此倒也能证明林氏宗族在雍州发展有多兴旺了。 林雅菡在席间看到了杨氏和林雅茵，杨氏非常客气地主动打了个招呼。林雅菡也笑着回礼，她知道杨氏那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菡丫头，过年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来我家走动走动？”此时王清芸忽然开了口。 林雅菡眉头一皱，自然晓得自己这个二婶话外的意思就是暗讽自己“不孝”。 “二婶怕是忘了，我身上的孝还没除呢。”林雅菡也没惯着王清芸，直接反驳了回去。“说起来，我父母的头七、七七、周年可都没见到您和二叔。” 林雅菡的话惹得席面上其他女眷露出惊讶的表情。林继孝可是林雅菡父亲林继忠的弟弟，虽然不是同父同母，可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最亲的亲弟弟了。 按规矩，亲弟弟是有义务操持亲哥哥葬礼的。何况当时整个林府就只有林雅菡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作为林雅菡二叔的林继孝是更加不能推脱的。 结果现在倒好，林继孝不仅没有负责葬礼，甚至连头七、七七和周年这样的重要仪式都没参加。席间女眷心中仿佛也明白了什么，看来林府大房与二房的不睦可不是“空穴来风”。 王清芸被林雅菡的话堵得一阵脸红，她暗讽林雅菡“不孝”，结果马上就被林雅菡明嘲“不悌”。而且在旁人看来，你身为二叔二婶都不参加自己兄长的葬礼，那还指望你家侄女和你来往？你侄女没有当场撕破脸就已经是很好教养了！ 好在席间都是体面人，见林雅菡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将话题岔开，纷纷聊起闲话来。坐在席间的多为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而她们最热爱的话题就莫过于后辈们的婚事。虽然大家都是林姓而无法通婚，可谁家没有几个姻亲呢？ 就在这边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隔壁桌果然将话题引到了跟林雅菡甄选媵妾的话题上来了。 “大侄女，你该不会拒绝族里的好意吧？”林继孝不知道女眷这边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还得意洋洋地将林雅菡拱到火上。 “族里的意思，我自然不会推脱。”林雅菡淡淡地回答道，“只不过我的婚事可不是由我来做主。未来圣上到底如何安排，二叔你说得上话？” 林雅菡这一反问噎得林继孝差点吐血。他林继孝不过是个白身，哪有资格跟皇帝去讨论？ “既然二叔没那本事，就不要在族里将话说得那么确定。”林雅菡敲了林继孝一棍之后，又说道，“若是族里要安排几个姊妹去我林府做客小住一段时间，这也没什么不妥的。只不过我林府目前没有长辈，怕是不大方便。” 第97章 人选 林雅菡说完之后，坐在主桌的那些人已经七嘴八舌讨论起让谁去林雅菡那边当媵妾候选。 听到这些人无耻的讨论，林雅菡只是低着眼，没有人察觉到她眼中的怨毒。 虽然林雅菡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就是如此，但是她还是希望林氏宗族能够给自己一定的支持。哪怕不给自己助力，那最起码不要扯自己的后腿。结果这些人果然抗拒不了诱惑，纷纷想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那后面就别怪林雅菡心狠了。 而相较于主桌男人们的兴奋，坐在林雅菡身边的女眷却纷纷露出担忧的表情。 她们心底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林雅菡身边当陪嫁的。就算未来成为某个大户子弟的侧室又如何？妾室永远是妾室，一辈子只能戴银饰穿粉色。 哪怕正室死了，男人也只会娶继室进来而不可能将妾室扶正。哪怕男人不续娶，所谓的二房也只能“暂代”正室，族谱上她的身份依旧是个“妾”。 正因为自己是正房太太，女眷们更加晓得一个妾室要在正室手里讨生活有多困难。 别看贵妾、良妾有所谓的“纳妾文书”，但是正室想要磋磨贵妾、良妾有的是手段。平日的饮食里放几样相冲的食材，几年下来不是一命呜呼就是缠绵病榻。 连贵妾、良妾都这般，贱妾们更是朝不保夕。甚至贱妾们还不用正室出手，一旦男人对她们失去兴趣，那有的是捧高踩低的人过来找她们的麻烦。 几个相熟的女眷互相打着眉眼官司，但很快都达成了基本共识。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送自己的女儿过去。哪怕是真的选到自己家，那就从庶女中挑几个刺头过去。 她们现在祈祷的就是眼前这个林雅菡还是个养在深闺而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否则谁能保证林雅菡不会因为记恨而在哪天给自己家展开报复呢？ 经过男人们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他们最后决定安排三个女孩到林雅菡身边，而其中就有林继孝的女儿。 “县主殿下，还望您与这些姊妹共同光耀我丹阴林氏的门楣！”一个族老摸着胡子露出会心的微笑。 在他的眼里，这些林家女孩会团结在一起，以娥皇女英为榜样，好好侍奉共同的夫婿，最后成为一段美谈。 而女眷们则是纷纷在心底叹息起来，她们知道，林雅菡和林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既然姐妹们要上我林府小住，那我这边也少不得要厚颜请三婶子到我府上教导下规矩了。”林雅菡将目光投向林宗政。 林宗政在看到林雅菡的年礼礼单时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而现在林雅菡开了口，林宗政略微思考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宴会结束后，林雅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边的丫鬟们纷纷露出不满的表情。 “他们也太没规矩了！”佩兰也被林氏宗族的想法给气得不行，“哪有自家姊妹上杆子去当妾室的？这要是传出去，林氏的脸面还要不要？” “他们只看到皇帝赐婚的荣耀，却没想过这背后的艰辛。”林雅菡摇摇头道。 “姑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佩兰也有些感到棘手了。 林雅菡则是轻声道：“走一步瞧一步吧！横竖人送到了我们府上，是生是死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林雅菡的话让佩兰有些不寒而栗。她抬起头瞧着这个从小由自己带大的少女，只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不是一种漠然，而是一种冷，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佩兰丝毫不怀疑林雅菡此时已经动了杀机，毕竟去年林雅菡整治林府的手段还历历在目。 而此时林宗政的家里，林继诚带着自己的妻子杨氏正在书房里等着林宗政的训话。 “既然县主殿下看得上你妻子的品德，那就让你妻子带着茵儿去林府小住一段时间便是了。”林宗政平淡地说道。 杨氏看了看林继诚，然后开口道：“媳妇倒是可以过去，权当就是走亲戚了。只是县主殿下说的‘教导’二字，媳妇怕是承担不起。” 杨氏是晓得规矩的，哪怕林雅菡只是皇帝认下来的县主，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未来出嫁之前肯定会由皇后赐下的嬷嬷进行教导，她一个白身之妻哪有资格去教导林雅菡这样的贵女？说出去都不是嘲笑自己不自量力，一个僭越的罪名只怕是就要扣上来了。 “县主殿下是个主意大的，而且未来要教导她的也只能是皇后娘娘。你过去其实就是帮她堵住她那二叔二婶。”林宗政说道。 林继孝没有操持自己大哥丧礼的事情在林氏宗族这边已经传开了，哪怕是族里收了他好处的人也瞧不起他。 普通老百姓的道德观还是有的，你可以当个废物，甚至也可以当个坏人，但是你不能连家里人不管吧？长兄如父，林继孝连自己哥哥的头七、七七和周年都不出席，可想就是个“不孝”的。这年头，一旦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就表示你这人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现在林继孝还得感谢自己是个白身，否则朝廷上的御史不将林继孝弹劾得引咎自尽就算御史们有点良心了。但即便如此，林继孝在安西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最起码没有哪户人家会光明正大与林继孝交往，这让本就白身的林继孝是寸步难行了。 而林宗政则是看得更远，他在心底猜测林继孝怕是早就对林府嫡支觊觎许久了。只不过林继忠在世的时候，不管是他头上的爵位还是身上的官职都足以让林继孝不得不臣服。 结果林继忠一出事，林继孝就想着贪墨自己侄女的家产，这做人能做到这份上也是独一份了。因此林宗政还是愿意拉扯自己侄孙女一把，横竖就是让自己儿媳妇过去当个门神罢了。 有了自己公公的指点，杨氏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那茵儿也要跟着去么？”杨氏问道。 “带着去见见世面也行。”林宗政说道，“总是待在林家庄能有什么出息？” 林宗政说到这里有些不满地看着林继诚。 杨氏见公公说到自己男人身上，忙将话题岔开。 “也好。只是会不会让人误会我们也是去攀龙附凤的？”杨氏有些担心。 “县主殿下是个有主意的，定然不会让人误会的。”林宗政说道。 既然杨氏这边应了下来，林宗政就差了一个后院的管事婆子去跟林雅菡说了。 而杨氏和林雅茵则是在自家院子里收拾一些随身衣物，然后杨氏还嘱咐身边的王婆子道：“这次我们是去做客的，但是该有的规矩不能少。除了金莺和玉燕，你再挑两个懂事的丫鬟和几个婆子跟着我们一起过去。” 王婆子是杨氏的奶嬷嬷，自然以杨氏的利益为根本利益。 “太太放心，奴婢这里当然会安排妥当的人跟着咱们。”王婆应了下来。 林氏宗族这边也是非常急切，也在这个时候将名册送到了林雅菡面前。 佩兰看着林氏宗族这边递来的厚厚名册，嘲讽道：“就这么着急？” 佩兰讥讽完也懒得和他们再说什么，径直拿着名册走到了林雅菡的院子里。 “姑娘，他们已经将人调好了。”佩兰将名册小心地放到林雅菡手边的桌子上，“瞧着选了不少人呢。” 林雅菡面无表情地翻着名册。名册上的姑娘都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除了有姑娘相貌的描述，还有家里的父母兄长有谁。 翻了几页后，林雅菡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认识几个林氏宗族的人，于是将册子阖了起来。 佩兰以为林雅菡心底不好受，劝解道：“大过年的，咱不看这劳什子名册！” “我倒不是觉得烦心。”林雅菡苦笑着说道，“姑姑，我发现这册子上的人，我是一个都不认识。” 佩兰一愣，随后也坦然了。林雅菡毕竟是个养在深闺的闺女，本来继承林氏宗族族长的人应该是她的弟弟才对。所以林雅菡只要知道几个至亲便足够了，剩下的族人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那姑娘随便选几个名字看着顺眼的便是了。”佩兰给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林雅菡倒是觉得佩兰的建议不错，于是干脆就从名册最后挑了三个年龄略小的姑娘。 “就这仨吧。”林雅菡在名册上勾出了林雅萱、林雅芳和林雅兰三个人。 将册子递给佩兰后，林雅菡忽然冷笑道：“我那二叔指不定要将芷姑娘弄到我府上。没准他还想让我那二婶打着管教的名义插手林府呢！” 佩兰听林雅菡这么一说，内心也咯噔了一下。 “姑娘，若是西府的人打着这个名号的话，咱们还真不好说什么。”佩兰有些紧张地说道。 就在林雅菡要说什么的时候，在门边候着的迟蓝接过一个小厮递来的帖子。迟蓝扫了眼帖子上的落款就走了过来。 “姑娘，这是政老太爷府上送来的帖子。”迟蓝说道。 林雅菡接过帖子，看完之后笑着说道：“这下不用担心我那二叔二婶插手了。三婶说来咱们府上小住几日。” “阿弥陀佛，这可太好了！”佩兰也笑了起来。 因为被族里的人给恶心到了，林雅菡这边挑完人之后就和杨氏商量了一番，然后就决定三日后回安西府。 听到这个消息后，那三个姑娘的家里有些措手不及，连说没有准备妥当。 过去传话的佩兰冷冷地说道：“需要准备什么？难道担心我们府上还养不活你们家姑娘？带几身衣服便是了。等进了府，四季衣裳、头面首饰都会有县主赐下的。难不成你们还打算带丫鬟婆子进府？敢情你们是打算去我们府上当小姐的啊？” 佩兰这番夹枪夹棍的话是骚得这三户人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们心底还真打算给自家姑娘配个心腹丫鬟，免得进了府没人传消息出来。可现在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现在的林府不仅是丹阴县男府更是静安县主府，哪里会容得有人私相授受或传递消息？ 打了这些人一棍子之后，佩兰也还是给了他们一颗甜枣。 “不顾县主殿下到底心善，担心你们家姑娘进府之后不自在，也是允许各带一个丫鬟。”佩兰板着脸继续说道，“但是卖身契要交到我们府里。你们放心，我们也不白要你们的人口，该给的银钱是一分都不少！还有，进了府就是我们府里的人，府里的规矩不仅要学更要遵守。若是哪日犯了规矩，别怪我们姑娘心狠。” 此时正在厢房偷听的林雅兰紧紧握住了丫鬟小莲的手。直到佩兰离开，林雅兰的眼泪才簌簌地落了下来。 “姑娘，快别哭坏了眼睛。”小莲那帕子给林雅兰擦拭眼泪，“虽然那林府不是个好相与的地方，但总比留在家里要强啊！如今姨娘不在了，太太可是撕破脸皮说容不下你。若不去林府赌一把，只怕是你要被太太磋磨死的啊！” “我怎么这么命苦！” 林雅兰当然晓得自己留在家里怕是活不过几年，所以她心底也是打算去赌一把的。但是现在听了佩兰的那些话之后，林雅兰觉得这条路怕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姑娘，咱们不过是去县主殿下那里避难的。只要咱们表明心意，想来县主也不好意思为难你吧？”小莲建议道。 林雅兰一愣，随后发现这似乎是个方法。林雅兰自己虽然是庶出，但是自己姨娘还在世的时候就给自己灌输“必须当正头娘子”的思想，所以林雅兰真的没有想过去给林雅菡当陪嫁的心思。 “是的。”林雅兰咬咬牙道，“到时候我就跟县主殿下说明白，求她收留我在林府当个普通丫鬟都可以，只要有口饭吃。” 小莲点点头，然后道：“姑娘快将眼泪擦擦，若是让太太看到了，怕是走之前又是一顿官司。” 第98章 分房 初九日，林雅菡打着自己的县主仪仗并带着林家的车队回到了安西府内的林府。 紫萱在府里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她对林氏宗族的做法感到不满，但既然自家姑娘选择了接受，她也只好开始安排这些人的住处。 对于自家姑娘不待见的，林雅萱、林雅芳和林雅兰等三人及她们的随身丫鬟都被安排到了菡萏院。 菡萏院院子不大，而且临水，并不算是林家待客的上等院子。往常这菡萏院通常只是在林家有宴席的时候临时招待下喝醉酒的宾客，通常不会留宿。上次霍氏祖孙被安排在这里小住，其实也代表了林雅菡的一种态度。 与林氏送来的三个姑娘不同，杨氏和林雅茵则被迎到了玉茗院。和傲霜院一样，玉茗院是留给林家未出阁的姑娘所居住的。只不过傲霜院是留给嫡长女，所以规制比预留给嫡次女居住的玉茗院要稍微高一点。 杨氏和林雅茵刚进这个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同，因为这样的院子通常是不用来待客的。 “母亲，这院子只怕是县男府用来自住的吧？”林雅茵搀扶着杨氏，然后在杨氏耳边低声说道。 杨氏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自己的女儿经过自己这段时间的教导，眼界已经有了，而且处事也变得慎重起来了。 “看样子，这院子不是用来自住就是用来安排至亲好友的。”杨氏拍了拍林雅茵的手，“算起来，你和县主殿下也是未出五服的堂姊妹。既然县主殿下如此安排咱们，咱们也不用觉得什么不妥。” 林雅菡这边也回到了傲霜院，丫鬟和婆子正在归置行李，而紫萱则在和林雅菡说着府里这几天的事情。 “姑娘也太好心了。”说完府里的事情后，紫萱有些不满地说道。“就算要从咱们府里选陪嫁，那也得是父母几代人身契都捏在咱们手里的清白家生子才可以。” 紫萱的这个标准其实也是大户人家选陪嫁的基本标准。不仅陪嫁人的身契要在手上，连她的父母、祖父母、兄弟姊妹的身契都要在手里才行。 倒不是刻薄，而是但凡留下一点点漏洞那就是后患无穷。曾经有流行过选孤女当陪嫁，后来才发现这样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人家没有家人，所以你一点拿捏人家的地方都没有了。 “嬷嬷，谁说她们是陪嫁来着？”林雅菡笑着说道，“不过族里怜悯我孤身在家有点寂寞，所以安排几个姊妹过来陪我玩耍。我现在是县主，陛下金口玉言说要给我赐婚，这陪嫁哪里需要我操心？” 林雅菡说完后，紫萱也露出了笑容。虽然林雅菡的县主是恩封的，但也是名义上的“皇室女”身份。皇室女出嫁那都是陪嫁太监、宫女贴身伺候的。 当然，如果林雅菡想留下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那就可以想办法说服皇后将这些丫鬟转为宫女子。当然，这样会有所不便，因为宫女子的身契都归内官监所有，林雅菡这边就没法约束了。 不过这只是出嫁的时候，出嫁之后林雅菡当然还是看采购自己的丫鬟什么的。而且除此之外，林雅菡还能将这些丫鬟、婆子放到自己的铺子、田庄内，算是附带的财产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如此的话，这些人该如何对待呢？”紫萱问道。 “就按上门做客的堂小姐、表小姐对待便是了。”林雅菡说道，“不过该教的礼仪也是要教的。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惩戒也是有的。” 紫萱点点头，然后就下去吩咐府里的管事嬷嬷及丫鬟们了。 而此时的菡萏院还是有些混乱，刚刚被林雅菡吩咐过来管事的刘嬷嬷带着两个教引姑姑并几个粗壮婆子、洒扫丫鬟赶了过来。 看到菡萏院这般不成样子的情形，刘嬷嬷皱眉道：“几位堂小姐，这里可是县男府和县主府，若是失了体面，莫怪老奴不给几位面子！” 林雅兰其实一直都默默地站在一边，院子里的混乱是由林雅萱和林雅芳所引起的。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就是两人为了谁住上房而争吵。 菡萏院是三合院格局，坐北朝南的正房是三间房，东西两个厢房则是二间房。正房不仅面积大，而且因为修在台阶上，所以自然是高出东西厢房一头。林雅萱和林雅芳都是被自家选来当陪嫁的，因此也晓得此时高一头，那以后就永远高一头。故而两人为了入住这个正房而争吵不休。 刘嬷嬷瞥了林雅兰一眼，然后对着林雅萱和林雅芳说道：“大家都是同族的堂姐妹，何必弄得跟仇人一般？你们三人谁的年纪更大？” 三人互相报了出生年月后，结果林雅兰年纪最大，林雅芳次之，而林雅萱则是最小。 “长幼有序。”刘嬷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兰姑娘住正房吧。芳姑娘住东厢房，萱姑娘就住西厢房吧。三位姑娘的随身丫鬟就随你们住在抱厦里便是，府里安排过来的婆子和丫鬟都有住处，平日里在耳房里休息便是了。” 林雅兰一愣，她没有料到居然是自己占了便宜。 “谢谢嬷嬷了。”林雅兰虽然不争，但不代表她会将到手的利益让出去。 刘嬷嬷点点头，继续说道：“日后菡萏院的事情由管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打发丫头来找我，我平日里不在菡萏院就在菡萏院后的小院里。这位是赵姑姑，而这位是钱姑姑。如果我一时不在，找她二人也是可以的。“ 刘嬷嬷将身边的两个教引姑姑介绍完之后，就吩咐粗使婆子和洒扫丫头帮忙收拾起院子来。 没半盏茶的功夫，菡萏院终于收拾好了。 刘嬷嬷又当着三人的面将林府的大致规矩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林府最忌讳私相授受。若是姑娘们有什么需要打发人到外面去，还请务必告知老奴。林府不会阻拦姑娘们与家里的联系，可如果想夹带东西的话，那就别怪老奴到时候心狠了。” 说完规矩后，刘嬷嬷便带着两个姑姑走了，而粗使婆子和洒扫丫头则是分别去两间耳房里归置。这些婆子和丫头都是家生子，所以她们在附近是有住处的。 虽然每月只能外出一次，但如果不在院子里值班也是可以去林府两侧的下人房里住着。所以耳房这更像是给她们工作是临时休息的地方，并不算是她们的住处。 林雅兰住的正房是三间，依靠多宝架隔开。正中间是会客的地方，东间是书房，西间则是睡房。 “姑娘，这房子可真大啊！”小莲有些感慨地说道。 林雅兰点点头，哪怕是睡房都面积都比她家里的正房还大。而且房间的高度在这个时代也是有规矩的，所以林府的房子高度比起林雅兰家里可是高了不少。房间高了，林雅兰也觉得心情开阔了许多。 “姐姐这房子可真大啊！”就在林雅兰还在查看房间的时候，林雅萱已经带着她的丫鬟走了进来。 林雅萱眼中的嫉妒已经完全掩饰不住，她心底恨不得将林雅兰从这里赶出来。 和正房比起来，她那西厢房就小了太多。虽然西厢房也是两间，但却没有抱厦，而且实际面积也就是相当于正房一间半的模样。因此西厢房里就只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室，然后卧室里也放不下太大的床。尤其让林雅萱觉得不舒服的是，身为才女的自己居然连个书房都没有。 林雅萱看到正房的书房里挂着不少字画，笑着说道：“不知道姐姐喜欢谁的字画？” 林雅兰淡淡地回答道：“姐姐不擅字画，所以并不知晓好坏。” 林雅兰倒不是故意藏拙，而是她的生母也不过是个丫鬟出身，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而她的嫡母又素来不喜林雅兰，没将林雅兰给弄死就已经大发慈悲，自然更不会让人来教林雅兰。 只是林雅兰的父亲觉得自家女儿若是大字不识一个也难看，所以才让教导嫡女的女先生顺带给林雅兰等几个庶女开蒙，好歹知道自己的名字该如何写。 “那这些字画还真是明珠暗投了。”林雅萱暗戳戳地说道。 林雅兰则是平静地说道：“妹妹房间里想来也有字画。若是妹妹喜欢这些，不妨跟刘嬷嬷说，姐姐自然是无不可的。” 林雅萱被林雅兰的话噎住了。她的原意是讽刺林雅兰不通风雅，结果林雅兰反过来让林雅萱将这些字画拿走。林雅萱哪里敢这么做？人家林府如何布置都是有规矩的，哪里会随着自己的性子而改变。 跟在林雅菡后面归家的王清芸正在林继孝的书房里撒泼，骂道：“瞧瞧你做的好事！这下全部让别人家占了便宜去。” 王清芸虽然不愿意林雅芷嫁的太好，可现在明明是归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家抢了去之后，王清芸又觉得不舒服。 “你现在跟我嚎有什么用？”林继孝没好气地说道，“论起来，你可是人家的亲二婶。结果你连人家院门都进不去了！” 西府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再加上林继孝又喜好美色，故而他身边开了脸的侍妾就有好几个。既然开了脸，不说单独安排一个院子，那单独的一间房总该有吧？再算上那些没开脸的通房，西府后院都快塞满了。何况林继孝还有两儿两女，少不得每个人都得有个院子。 原本王清芸是不想给林雅芷单独院子的，但是她又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因为总不能让快出阁的闺女还跟父亲的妾室们住在一起吧？可若不单独安排院子，那就只能和王清芸的亲生女儿林雅蘅住一起。王清芸盘算了好一会，终于在林雅蘅的院子后面圈了个小院子给林雅芷。 再算上距离不远的林栋和林梁的院子，西府已经塞得满满的。现在林栋、林梁其实都已经到要结婚的年龄，而一直没有给他俩相看人家的原因就是西府住不下了。 若是按照林继孝的计划，等他继承了丹阴县男爵位后，整个林府就是他的了。到时候将西府这边一拆，又能将林府再扩出一路来。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那别说儿子结婚了，孙子结婚的房子都有了。 听着自己父母的争吵，林梁将手中的笔一掷，起身就准备往大门走。 “二弟这是打算去哪里？”此时林栋刚好也从自己院子里走出来。 “读书读烦了，打算与几个同学去小酌几杯。”林梁回答道。 “二弟这次秋闱未中，正是好好读书的时候，岂可辜负年华？”林栋劝解道。 “大哥说我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罢。”林梁冷笑道，“弟弟我好歹有生员身份，不知大哥何时才能过了那童生试？” 林栋神色一暗，他自然晓得自己在念书方面的天赋不如自己弟弟。 “哥哥自知学业方面不如弟弟，所以才想督促你上进。”林栋道，“若是弟弟念书倦了想外出走走也不妨，只是那闲情书寓还是少去。” 大圣朝是禁止官员进出娼门的，而部分州府也是不允许读书人去那秦楼楚馆。而安西府这几任学政最瞧不得士子去那妓院，一旦发现是轻则戒尺重则褫夺功名。 但是官员和士子们自然想出了法子，那就是不玩妓子该玩相公，于是相公堂子也兴盛了起来。而那闲情书寓便是安西府赫赫有名的相公堂子，不仅有眉清目秀的男子在此，甚至还有读书人之间看对了眼也可以在这里春风一度。 不过大部分的读书人自恃身份是不会跑到闲情书寓去找其他读书人。就算彼此之间有了情愫，大多也是打着共同读书的名号住在一起。 唯独这林梁生性不羁，再加上又有一副好皮相，故而被人戏称为闲情书寓的“红牌相公”。那林栋也是最近这几月听到这风声，当即就羞红了脸，故而才有了今日的话。 林梁则是嗤之以鼻，道：“天底下就只许男人玩女人，不许男人玩男人？” 林栋跺脚道：“可你那是别玩！” “哥哥莫非又知道弟弟在其中不快活？”林梁笑着道，“只要能让我快活，被玩玩又如何？” 在林栋瞠目结舌的表情里，林梁抖了抖袍子便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第99章 打脸 “他居然去了那地方？”林雅菡有些惊讶地听着下面的小厮回报。 既然早就知道林继孝那边投靠了二皇子而且对自家爵位及家产觊觎不已，林雅菡肯定也安排了人手盯住林继孝那边的举动。如果发现他们有什么举动的话，林雅菡也好提前做准备。毕竟林继孝只是和自己这边分了家可不是分了宗，如果真的犯下“夷三族”的罪过，那林雅菡也是跑不掉的。 听到林雅菡的追问，小厮没敢继续往下说。林梁并不算是林继孝那边的重要角色，所以小厮不打算将更详细的内容告诉自家大小姐，免得污了耳朵。 早在上一世的时候，林雅菡其实隐隐约约有听过自己这个二堂哥的事情。只是那时自己已经和林继孝这边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听到的内容也不甚详细。不过稍微联想一下，林雅菡也知道林梁这“小癖好”怕是真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林雅菡也不知道该同情谁。在封建时代，只要男子还记得传宗接代，那任何罪过就不算罪过了。说句难听的，对于林梁未来的正妻来说，她或许还巴不得自己丈夫去搞男人呢。最起码搞男人不会搞出“外室子”来，而且那个男人再得宠也没有办法进入林家族谱。只要林梁正妻能够生下儿子，林梁是否喜欢男人就真的和她没多大关系了。 “看看和他来往的人有哪些，尤其是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金钱或书信往来。”林雅菡吩咐道。 处理了外面的事情之后，林雅菡开始处理府内的事情。 林氏三姊妹来林府也住了一日，林府的嬷嬷们也大致摸清了她们仨的脾性。 “那林雅萱是个不好管教的，只怕是在家里也是个刺头儿。如果咱们不好好管束的话，奴婢担心她日后给府里招来祸事。”佩兰有些郑重地提醒道，“至于那林雅芳看上去是个老实的，但内心的心眼儿也不少。只不过大多是小姑娘算计，无伤大雅。唯独那林雅兰有些特别，奴婢觉得她似乎对当陪嫁没多大兴趣。” “是么？”林雅菡反问道，然后在记忆里找寻林雅兰的资料。 想起林氏宗族提供的那份册子，林雅菡倒是知道林雅兰的选择了。林雅兰怕是将当陪嫁当成她逃离家庭的跳板了，而刚好她父亲也乐得如此。再想想林雅兰的容貌，谈不上倾国倾城，可也绝对当的上一句“美女”。 “既然让刘嬷嬷带着赵姑姑和钱姑姑过去就是教导她们礼仪的，让她们不用太客气。”林雅菡说道，“然后再多观察观察她们。” 就在林府正在处理府内事务的时候，西府那边的王清芸也在处理他们府里的事情。 “二少爷又在外面留宿了？”王清芸听到府里小厮的回报后，皱眉问道。 “二少爷说和几位同学秉烛夜谈，于是干脆就同他们抵足而眠。”小厮学着林梁的话回答道。 王清芸厉声道：“若是让我知道二少爷去了那宿花眠柳的地方，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太太莫恼！”陪在王清芸身边的嬷嬷劝解道，“既然二少爷是和他的同学在一起，那就定然不会去那肮脏地界儿。学政老爷不是说了么？但凡府学生员敢去那莺莺燕燕的地方，立时除了功名。咱们二少爷不是个糊涂人，太太且放宽心。” 王清芸点点头，然后开始关心起其他府内事务。 处理完事情后，几个贴身的大丫鬟或投了热帕子给王清芸擦手，或挑了药膏给烫了贴在王清芸太阳穴上，还有一个丫鬟开始帮王清芸按摩起肩颈起来。 “嬷嬷，你说咱们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将二姑娘送到隔壁府里去？”王清芸闭着眼，有些为难地问道。 “依老奴看，太太不过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嬷嬷淡定说道。 王清芸睁开眼，道：“你这个老货要是有法子就赶紧说！还在我面前卖起关子来了。” 嬷嬷赔笑道：“不管隔壁府的大小姐如何看不惯太太，太太现在还是她的亲二婶子。若是您带着二姑娘上门做客，难不成她还能拿大扫帚将太太和二姑娘赶出门来？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太太的脸面，她自己的脸面也保不住了。等上了门，你说让二姑娘在东府住上几日，她还能当着面赶人？就算她在不高兴，也得捏着鼻子让二姑娘住几日。至于二姑娘日后能不能留下来，那就是要看她造化了。” 王清芸想了一会，随后嗤笑道：“现在两边的矛盾也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解决的。既然咱们当家的都懒得管，我又何必去操这个心？我将咱们二姑娘送进府就是了，她以后就跟我没关系了。” “太太说的极是。”嬷嬷说道。 “你去书房取老爷的帖子过来，然后准备一份礼单给隔壁府里递过去。”王清芸吩咐道，“你再让人跟芷丫头说一声，挑几身好看的衣服，再选几件漂亮的首饰，然后带两个贴身丫鬟跟我一会儿出门。” 王清芸这边将帖子和礼单递到林府，林府的门子看到后不敢怠慢，立刻让跑腿的小厮将帖子和礼单送到了傲霜院。 “我这二婶是打得什么算盘？”林雅菡看着王清芸正儿八经送来的林继孝帖子和礼单，有些疑惑地问道。 紫萱和佩兰也摸不清王清芸的想法，也只能困惑地看看彼此。 “罢了。”林雅菡将帖子和礼单放下，“横竖兵来将挡便是了！你去玉茗院和我三婶及茵妹妹说一句，咱们一起去嘉禧堂迎一迎二婶。” 杨氏和林雅茵虽然是客人，但她们与林雅菡和王清芸都是未出五服的亲戚。何况杨氏和王清芸也是妯娌，真要避而不见也是失了礼数。所以杨氏在收到消息后也换上见客的衣服，然后带着林雅茵朝着嘉禧堂赶来。 “三婶。”林雅茵首先到了嘉禧堂正房的西厢房，这里通常是林府见亲密女眷的场合。 “县主殿下不必多礼。”杨氏说道。 林雅菡和杨氏寒暄了一会之后，说道：“我那二婶只怕是不甘心没有将我那芷妹妹送过来当陪嫁。” “她是个糊涂人！”杨氏开门见山地说道，“陪嫁这有什么好当的？若是族里那些落魄人家的庶女倒还罢了，好歹也算是一条出路。这芷姑娘是县主殿下的亲堂妹，难道还怕没个好出路？我看她也是急糊涂了。” “要是二婶和三婶这般就好了。”林雅菡叹息道。 从杨氏的几句话里，林雅菡越发肯定林宗政一家不仅清楚自己的意图而且也愿意支持自己。有了杨氏的支持，林雅菡终于在面对林继孝和王清芸的时候不会感到有力使不出了。 因为王清芸是正经递了帖子过来拜访的，所以林府也特意开了旁门让王清芸和林雅芷的轿子进了门。 林雅芷跟在王清芸后面则是一脸的不甘。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当什么陪嫁！林雅芷哪里不晓得妾室的委屈，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多结识优秀男子，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大户人家的正妻。哪怕嫁不进豪门，林雅芷也宁可去给寒门子弟当正头娘子。 在林府的人带领下，王清芸和林雅芷到了嘉禧堂正房的西厢。 几个人分别见过礼之后就按照各自的身份落座。 在一番没有营养的寒暄之后，王清芸问道：“县主殿下，芷姑娘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这陪嫁怎么也得选她吧？” “二婶这话什么意思？”林雅菡装糊涂地反问道，“我的婚事已经由陛下负责指婚，这陪嫁的挑选也是皇后娘娘的事情，我岂敢乱来？” “县主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敢问贵府里那几位林氏宗族送来的女子是为何？”王清芸冷笑着问道。 “瞧二婶说的。”林雅菡抿嘴笑道，“那日二婶不也在现场么？这不过是族里见我独自住在府里，怕我清冷而安排几位姐妹过来陪伴罢了。这和陪嫁可没有一点关系，还望二婶不要乱说。若是坏了这几位宗族姊妹的名声可不好！” “继孝家的，本来这话我不该乱说的。”杨氏跟在林雅菡后说道，“只是你这话若是坏了林家姑娘的名声也等于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所以我少不得要厚颜几句了。那日县主殿下已经说了婚事全由圣上做主，你现在又来横插一杠子做什么？莫非你对陛下还不放心？” “我没有！”王清芸急得脸都红了，“我何曾怀疑过圣上？我只是想让我家二姑娘也来府里陪陪菡姑娘。” “原来是这样。”林雅菡淡淡地说道，“芷妹妹和我不过几步之遥，想来还是住在家里随意些。” “每日来来往往也不方便，还不如在您这里住下呢。”王清芸厚颜无耻地说道，“若是能让我这二姑娘也学得一些眉高眼低就好了。” 林雅菡没有料到自己这个二婶居然如此豁得出去，她现在反倒是不好意思继续拒绝了。 “若是芷妹妹不嫌弃的话，来我这小住几日也是无妨的。”林雅菡只好这般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你妹妹也将行李带来了。”王清芸笑着说道。 既然王清芸可以将事情做到如此无耻地步，林雅菡也只好跟着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委屈芷妹妹去木樨院吧。” 听到木樨院的名字，王清芸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他们二房还没有分家之前就住在木樨院。 本来王清芸想出口责问林雅菡岂可安排长辈的院子给晚辈住，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分家分出去了。既然已经不是一家人了，那所谓的“长辈的院子”也无从说起了。 林雅菡看了王清芸一眼，故意问道：“二婶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王清芸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县主殿下的安排极为妥当。只不过这几日吹了风，精神难免有些不济。” “可要我打发府里的大夫过去给您瞧瞧？或者您有相熟的大夫而不方便请的话，我可以下帖子去请。”林雅菡道。 “不必麻烦县主殿下了。”王清芸说道，“我回去歪一会便是了。” 王清芸说到这便起身告辞，然后林雅菡和杨氏自然要起身送客。 等王清芸走远后，林雅菡看着林雅芷道：“这几日就委屈妹妹住在木樨院吧。若是妹妹不喜欢，我再给妹妹另外选。要是妹妹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打发丫鬟去告诉紫萱嬷嬷或佩兰姑姑。咱们是亲姊妹，可千万别拘谨了。” 看到林雅菡这般大气的模样，林雅芷心底自然是酸溜溜的。不过林雅芷也知道自己上门做客，故而柔声说道：“姐姐不必特别照顾我。其他姐妹吃什么用什么，我跟着她们一样便是了。” “我听妹妹的就是了。”林雅菡对林雅芷说完又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白苏，你带芷姑娘去木樨院吧。” 白苏听到吩咐后就走到林雅芷面前，行礼道：“芷姑娘，还请这边走。” 等林雅芷走出嘉禧堂后，杨氏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丫头怕是没有当陪嫁的心思。” 林雅菡点点头，“这是个心比天高的人。” 杨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心比天高”后面就是“命比纸薄”。杨氏自然就了解林雅芷是个什么样的人，性子高傲却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不想委屈当妾室的心态是好的，但若是只想着攀高枝只怕是会下场更难看。 “三婶，昨夜可睡得好？”林雅菡和杨氏聊起了日常。 聊了一会之后，林雅菡笑道：“三婶若是不介意的话，我隔日上你那学习下女红可好？” 杨氏晓得林雅菡是找个由头方便上门拜访，便笑着应道：“只要县主不嫌弃我这手艺就好。” 林雅菡露出满意的笑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 而回到媳府的王清芸却露出倦容，身边的嬷嬷小声问道：“太太可要请大夫开个方子？” “那苦汁子有啥好喝的？平白坏了胃口！”王清芸说道，“我就是觉得我几十年的面皮在一朝之间就被人踩在了地上。” 第100章 春来 从林雅芷等人来到林府小住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林府后花园的花木都开始长出了嫩芽。 这日杨氏带着林雅茵找到了林雅菡。 “县主殿下。”杨氏略带愧疚地说道，“民女在府上已经叨扰多日，再住下去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林雅菡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杨氏的话外的意思。和《红楼梦》里的薛姨妈不同，杨氏不仅丈夫在世，同时公公也在世，因此她身为宗妇是要在家里伺候丈夫和公公的。虽然这次是得到公公和丈夫的允许而来到林府小住，但住了这么久还没回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三婶切莫这般说。”林雅菡说道，“这段日子若没有您帮忙管理后院，我这地方怕早就不成样子了。” 虽然林雅菡有过一世管家的经验，但那大多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所以少不得还是有些缺失的地方。这次杨氏来林府小住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杨氏教了不少林雅菡主母们管理后宅的手段。 相较于林雅菡自己摸索出来的手段，杨氏的这些手段更加缓和也更加不易损耗自己的名声。正因为如此，林雅菡对杨氏还是颇为感激的。 除此之外，正因为林府后宅有杨氏坐镇，所以王清芸几次三番上门都无功而返。甚至因为杨氏有意无意的放出风声，导致林继孝和王清芸意图谋夺侄女家产的事情在安西府传了开来。 这让林继孝一家的名声越发难堪，同时也让林雅菡的风评好了许多。要知道林雅菡整顿林府的事情曾一度被安西府的权贵家族评为“刻薄”，但现在联想起来却让大家觉得林雅菡当时被逼得没有了办法。 “当不得县主殿下这般说。”杨氏谦虚地说道，“若是民女有什么让县主殿下觉得有所帮助的话，那也是民女的造化了。” 杨氏说完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这般尽心尽力自然还是因为林雅茵。 林继诚和林继孝一样是没有功名和官职的白身，即便后世林雅菡愿意让林继诚担任林氏的族长，那也不过是在地方上有点名气，真要遇到官员也没多大的用处。 而且重要的是，林继诚的这些身份让林雅芷在婚恋市场上是没有多大的帮助的。尽管自己公公承诺二叔和三叔家是不会不管不顾的。可在杨氏看来，若是有林雅菡的帮助，林雅芷的夫婿身份必然会更高一些。 林雅菡当然知道杨氏的想法，于是她说道：“茵妹妹他日及笄的时候，我这边再来贺喜。若是茵妹妹那日觅得佳婿，还望三婶不要忘了知会我一声。” 杨氏听到林雅菡这些话，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她笑着说道：“到时候县主娘娘别嫌我家薄酒太浑就是了。” 和杨氏确定好离开的日子后，林雅菡便吩咐紫萱整理出一份礼单让杨氏和林雅茵带回去。既然杨氏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那林雅菡也愿意给杨氏和林雅茵做脸。 林府送礼都是有规矩的，所以紫萱按照林府的最高档次整理出一份礼单，然后又根据杨氏和林雅茵的身份进行了调整。 “姑娘，您看看这份礼单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紫萱拿着礼单给林雅菡过目。 林雅菡扫了几眼之后，说道：“我记得咱们府里有不少宫制和进上的物件，寻几样稀奇的添上去。” 所谓“宫制”是皇家名下的御用作坊所制作的物品；而“进上”则是皇商们挑选的用来供应内宫监的物品。这些物品理论上是仅供皇帝及皇族使用的。 但不管是御用作坊和皇商为了确保物品不会因为折损而减少，所以自然是要超额采购的。因此在满足皇帝及皇族后，实际上还有不少就流入到权贵及豪商们的家中。 这些东西精致归精致，但是实用性却也就那样。只不过沾了“宫制”和“进上”的名头后就显得不一般。对于林继诚这样的地方士绅家庭来说，这些东西还是非常难得见到的。若是有那么几件摆在家里，那还是有些光耀门楣的作用。 紫萱带着林雅菡确定好的礼单到了玉茗院，然后将礼单交到了杨氏手里。 杨氏看了一眼便被唬住了，忙道：“紫萱嬷嬷，县主殿下这份礼太厚了。” “三太太受得起。”紫萱郑重地说道，“自从我家老爷和太太辞世之后，世人只瞧见我家姑娘跋扈嚣张的一面，殊不知我家姑娘这般肆意妄为却有着自己的诸多原因。这两年下来，老奴也看明白了，真心实意对我家姑娘好的也就三老爷和三太太了。就冲着您对我家姑娘的心意，有什么礼物受不起的？何况这也是姑娘的意思，希望三太太不要推辞了。” 杨氏虽然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礼单，但却也看出了林雅菡的心意。 礼单里不仅有非常实打实的金银等物，这些东西在自家遇到什么困难时可以随时兑换成银钱；同时还有那种适合显摆的物品，可以用来彰显自家的地位；甚至还有一些是可以用来当做嫁妆，想来是为林雅茵准备的。 虽然杨氏也教导过林雅菡如何送礼，但是林雅菡能够弄出这么一份体贴的礼单，那肯定是费了心思的。 “那民女就厚颜收下这份礼单了。”杨氏没有再推辞。 隔了几日，林雅菡设宴为杨氏和林雅茵送行，然后次日杨氏便带着林雅茵离开了林府。 当日傍晚时分，已经安静下来并开始为春耕准备的林家庄忽然被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给吸引住了。为了不让杨氏和林雅茵在归家的路上被打扰，林雅菡特意吩咐用林府的仪仗送她们归家。 对于林家庄的人来说，林家的仪仗并不陌生。在联想到前段日子林宗政媳妇和孙女去林府做客的时候，马上就有人跑去林宗政出报信去了。 林宗政和林继诚在前日就收到了来信，杨氏说明了回家的原因。两人也颇为赞同，毕竟宗妇长期不在家也是个问题。 只不过看到杨氏带着一支长长的车队归家，林宗政还是被惊到了。 “实在是县主殿下太客气了，媳妇百般推辞不得。”杨氏一边呈上林雅菡的礼单一边略带歉意地说道。 林宗政看完礼单也知道这是林雅菡对杨氏及自己家的酬谢，于是摆摆手道：“既然是县主殿下的好意，收下便是了。” 杨氏瞧了瞧在家门口围观的林氏族人，又笑着说道：“县主殿下还给族里的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今日便发下去便是了。” 这次林雅菡送给林氏族人的礼物是按户送的，每户一个银锞子和一匹棉布。若是家里有待嫁的女儿，便再多赐一匹红色棉布。 此时大圣朝的印染工艺还不发达，绝大部分棉布都是白色、蓝色为主，偶有染成红色、绿色、青色的布匹，但颜色大多不正且染得不是很均匀。而林雅菡准备的红色棉布自然印染得又均匀且颜色又正。这样的红布让待嫁女做成嫁衣，那也是一份体面。 “这红色棉布是县主娘娘对姊妹的疼爱，也是对林氏的重视。”林宗政正色道，“若是让我知道谁不开眼的将这红色棉布转卖了，那就别怪我开祠堂了！” 原本有些小心思的家庭一听顿时熄灭了想法。红色的棉布虽然能卖上价格，但也换不了多少银两。若因此被林氏宗族惩罚的话，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而那些待嫁的林氏女儿收到林雅菡送来的红棉布时，那个个都是喜上眉梢。拿到布匹那一刻就是打开，然后和自己的母亲商量着要如何裁剪，眉眼里全是对未来幸福的憧憬。 因为杨氏和林雅茵的归去，玉茗院也空了下来。佩兰正带着人收拾着院子，结果却看到林雅芷站在院门口。 佩兰虽然不喜林继孝那一家子，但对方毕竟还是林雅菡的二叔，所以佩兰还是过来和林雅芷行了一礼。 “芷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找奴婢？”佩兰询问道，“只是这里正忙得不可开交，若是冲撞了芷姑娘便不美了。” 林雅芷点点头，道：“多谢佩兰姑姑的提醒。我受母亲意思过来询问下大姐，可否也让我姐过来小住几日？林府花园在安西府乃是美景之一，我与姐姐曾经在小时候多次来过。如今因为两家已经分开便没有了机会，只是现在不是有诸多姐妹在林府暂住，所以才想问问可否让我姐姐也来住几日？” 佩兰眉头皱了起来，嘴上淡淡地说道：“芷姑娘这话就问错了人了。我不过是林府的管事之一，哪里能决定府里请谁不请谁？若是二太太和芷姑娘都有这个想法，那不妨去傲霜院问问姑娘？” “我就是担心大姐不允。”林雅芷怯怯地说道。 佩兰其实有些瞧不起林雅芷的作态。虽然林雅芷是庶出的姑娘，但林家真没有刻薄庶女的家风。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嫡女也好，庶女也罢，那都是联姻的候选人。 所以庶女在大户家庭不仅没有被磋磨，相反给予的照顾不会比嫡女差太多。毕竟庶女身份本来就有了限制，若是其他方面还让人看不上，那联姻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而且大户人家的庶女所联姻的也是正房，最差也是填房。除了极少数的情况，大户人家也没有让自家庶女去当妾的计划。因为当妾的联姻价值不仅近乎没有，同时还会连带着让自家的嫡女也被人瞧不起。 所以大户人家的庶女可能在服饰上略次于庶女，但那气派却丝毫不逊，毕竟庶女也是按照正头娘子的标准培养的。 但是林雅芷的这些举动在佩兰看来，完全不是一个正房太太会做的出来的，甚至一些权贵的贵妾良妾也不会这般轻浮。 说句难听的，佩兰觉得林雅芷仿佛青楼里的那些“清倌人”。仗着自己还未被开苞，靠着一点自以为是的才华和相貌却周旋于男人之间，好靠着这个将自己的初夜卖个好价格。最好就是直接让人买回家当歌姬等玩意儿也不错。 不过佩兰不会说出来，因为这话说出来侮辱的不只是林雅芷，连带着自家姑娘也会被牵连其中。 “芷姑娘若是不愿去和姑娘说，那我也没法子了。”佩兰扭过头不想和林雅芷继续说道。 林雅芷站在一边有些尴尬，最后只好跺跺脚朝傲霜院走去。 此时林雅菡已经用完晚餐，正在院子里散步，顺带和身边的丫鬟们说着闲话。 “姑娘，芷姑娘似乎有事过来。”迟蓝从院门走了进来，说道。 林雅菡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点点头道：“你请她到我书房里略坐坐，我换身见客的衣服就过去。” 林雅菡皱眉其实就是对林雅芷不懂事感到不满。哪有人在晚饭之后还去拜访人的？晚饭后通常就是与家人们小聚的时间。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找上门来。 也因为这个时候不是见客的时候，所以林雅菡也换了居家的衣服。结果林雅芷在这个时候跑来找自己，林雅菡又只好再换回见客的衣服。 林雅菡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书房，林雅芷起身见礼。两人落座后，有丫鬟端上了茶水。 “芷妹妹，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林雅菡问道。 林雅芷泫然欲泣地说道：“我也是没法子了。我母亲希望县主殿下让我姐姐也来小住几日。” 看着泪珠从林雅芷的眼里滚落下来，林雅菡只能感叹这演技简直就是影后级。 “我还当什么事情呢。”林雅菡笑着说道，然后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快投了帕子来，别让你们芷姑娘哭花了脸。” 吩咐完丫鬟后，林雅菡继续说道：“不过是让你姐姐过来暂住几日，我林府还是供得起饭食的。横竖你那木樨院还有空房子，你便和你姐姐住在一起就是了。” 听到林雅菡如此安排，林雅芷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林雅菡却故意视而不见。 第101章 姊妹情 得了林雅菡的确切答复后，林雅芷就吩咐自己的随身丫鬟将消息传回了西府。 “母亲，横竖我又不去争那个劳什子陪嫁身份，何必也让我去那边住着？”林雅蘅知道自己母亲的安排后，有些不满地问道。 “隔壁马上就要除孝了，一些关系也该走动起来了。”王清芸对自己的女儿和气地说道，“你也晓得你那爹不过是个白身，若是你总是在咱们府上，只怕是遇不到什么好人家。只有在隔壁府里，你才有机会见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你也不想你跟你娘一样嫁个普通人家吧？” 早两年，林雅蘅还真不知道林府的名号对自己有什么意义。但这两年跟着自己母亲到处拜访人家后，她才知道以前林府的拜帖是多么有用。没有林府的帖子，很多人家连门都不愿给自己打开。而如果走不进那些门，林雅蘅就知道自己能够挑选的夫婿门第就不会太高。 看到林雅蘅沉默不语的模样，王清芸还因为林雅蘅觉得委屈，忙安慰道：“你那大姐虽然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她不会将我们长辈的仇恨延续到你们身上。只要你不去得罪她，她也不会故意出手对付咱们。而且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她最近的堂妹。哪怕是冲着你们祖父的面子上，她也不会针对咱们的心思。” “母亲，我明白你的意思。”林雅蘅正色说道，“您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和县主起冲突的。” 王清芸点点头，然后吩咐自己身边的婆子拿了一箱子的荷包给林雅蘅。 “这些绿色荷包里都是一两重的银锞子，而这红色的荷包都是二两重的银锞子。” 说着王清芸又拿出一个匣子递给林雅蘅，“这里装的紫色荷包都是十两面额的银票。” 然后王清芸又将一叠银票放到林雅蘅手里，“这里合计是500两银票。” “母亲这是做什么？”林雅蘅有些担忧地问道，“我过去又不用自己掏钱吃住。” “那边招待你吃喝是应有之义，但是你打赏人家不需要银子？”王清芸嗔道，“隔壁的手段还是有的，整个林府已经被她经营得铁桶一个。但如果你舍得花银子，我还是相信你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不过银子不多，你自己要看着花。” 林雅蘅点点头，表示明白王清芸的意思。 等林雅蘅的丫鬟将她的行李收拾好，王清芸便打发粗使婆子抬着一顶软轿将林雅蘅送到了林府。 佩兰早就得了消息，因此就在林府二门等着。 远远见到林雅蘅的轿子到了，佩兰迎上去说道：“二姑娘，我们姑娘吩咐我们过来接您。” 隔着轿帘，林雅蘅说道：“那就麻烦姑姑了。” 佩兰拍拍手，几个林府的婆子接替过西府抬轿的婆子，然后又是林府的小厮和婆子负责接过西府这边送行李的人。等人全部换好了，佩兰让另外一个管事嬷嬷将西府的人送了出去，还给他们没人发了一个装着两三个银锞子的荷包。 林雅蘅也被林雅菡安排去和林雅芷一起住在木樨院，这是位于菡萏院后面不远的院子。不过木樨院的面积要大上不少，而且没有临水。出了院门不远就是林府的后花园，所以这里一直就是给林府兄弟姊妹居住的院子。 在林继孝被分家之前，他们曾经在这里居住。当林雅蘅还很小的时候，她记得院子里的桂花树每年都会开出好甜好香的桂花。 下了轿子，林雅蘅就看见林雅芷过来行礼道：“姐姐辛苦了。” “倒是麻烦你出来接我。”林雅蘅没有故意挑林雅芷的错，而是淡淡地说道。“你住在东厢房还是西厢房？” “因为父亲和母亲在这里住过，所以我没有去正房而是选了西厢房。”林雅芷回答道。 “那行。”林雅蘅说道，“横竖大哥和二哥不会再住进来了，我就住东厢房吧。” 听到林雅蘅如此说，她的贴身丫鬟便指挥林府负责送行李的婆子和丫鬟将林雅蘅的行李都抬进东厢房，然后林雅蘅的贴身丫鬟就开始归置起来。 “既然姐姐的房间收拾起来还要一阵时间，不如去妹妹的房间里略坐坐？”林雅芷提议道。 林雅蘅眉毛一挑，道：“你不嫌我打扰就行了。” 两人便走进林雅芷的西厢房，然后林雅芷的丫鬟就端上了两杯热茶。 茶水一摆上，那冲天的花香味让林雅蘅都暗暗吃了一惊，嘴上道：“哟，这安化铁观音也舍得端上来给我喝啊？” “这都是县主殿下所赏赐的。”林雅芷回答道，“县主殿下不爱喝那绿茶，故而问我们喜欢喝什么茶。我说我偏好那乌龙茶，于是县主殿下就送了几款乌龙茶让我挑。我便选了这铁观音。” 林雅蘅没有继续纠缠茶水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在这边住了些日子，可曾学好了规矩？若是你被县主殿下选中了，可别丢了我家的脸面！” 林雅蘅知道林雅芷是不甘心当妾室的，故而拿这话挑她。 林雅芷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但嘴上却还是淡淡地说道：“县主殿下并没有说什么，想来还是满意的。” 两姊妹在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毫无营养的闲话，直到丫鬟过来告知林雅蘅已经收拾妥当。 “我今日有些倦了，就不请妹妹去那我做客了。”林雅蘅说道，“等得了空，我再请妹妹并族里的几个姑娘吧。” 林雅芷见林雅蘅要起身离开，也只好站起身送行。 等林雅蘅回到东厢房后，扶着林雅芷的丫鬟没好气地说道：“也就是姑娘脾气好。这里是县主府，不晓得她哪来的脾气！” “噤声！”林雅芷低声呵斥道，“你也晓得这是县主府？你就算没见过咱们这位县主殿下的手段也听过吧？若是让她晓得你这般不知尊卑，到时候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林雅芷留在身边的人都是聪明且忠诚的人，所以丫鬟在林雅芷的提醒后就立刻明白了自己的问题，然后没有敢出声。 回到西厢房内的卧室后，林雅芷才略微放心地说道：“好在我和县主殿下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否则在这里我也不敢说几句真心话。” “姑娘真的是太难了！”丫鬟红了眼眶地说道，“太太明知道姑娘不想当什么妾室却还逼着姑娘来这边，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子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太又何尝能不为自己呢？”林雅芷倒是对王清芸没有太多的仇恨，“说起来，我能长得这般岁数，衣食住行也不曾亏待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别家的庶出女儿是什么模样，我又是什么模样，我倒是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虽然大户人家不会随便磋磨庶出女儿，但也绝对不会为庶出女儿扬名。反倒是林继孝这边对林雅芷是青睐有加，让林雅芷在安西府有了“闺阁秀才”的名头。虽然这其中有林继孝想用林雅芷高攀的企图心，可事实上最终得利的还是林雅芷。 此时佩兰也在傲霜院回禀林雅蘅抵达林府的事情，顺带还说了林雅蘅和林雅芷这对姐妹见面的情况。 “难得她们见面居然没有吵架。”林雅菡有些惊讶地说道。 林雅菡毕竟是林家这一代最大的女儿，而在林雅菡懂事的时候，林继孝一家还没有被分出去。因此林雅菡的记忆里可是有不少林雅蘅和林雅芷见面争吵的画面。 当然主要还是林雅蘅单方面欺负林雅芷，偶尔也会看到林雅芷利用可怜去博取府里长辈的同情。甚至林雅菡原身也被林雅芷当枪使过，这也让林雅菡对林雅芷的印象非常糟糕。 “许是她们也长大了吧？”陪在林雅菡身边的紫萱说道。 林雅菡当然不信紫萱给的理由，要知道前世里林雅菡可是听闻了这对姊妹哪怕在婚后还是不断攀比，弄得整个雍州都听说了她们的逸闻，让林氏不少女子遭受了许多批评。 隔了几日，林雅蘅收到了林雅蘅送来的请帖，意思就是林雅蘅打算在木樨院请诸位林氏姊妹一起吃个便饭。 “她倒是有趣，拿着我家的饭菜请客。”林雅菡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了下来。 等下帖子的丫鬟走远了，林雅菡对自己的大丫鬟白苏说道：“你让厨房里精心一点，别坏了咱们府里的名声。然后你吩咐二门的小厮同大门的人说一嘴，去那几家有名的点心铺子买点点心匣子过来，算是我的随礼好了。” 既然是几个姑娘家吃饭，林雅菡自然晓得大家对正式的饭菜没多大的兴趣，故而才买一些点心过来。等到饭后，几个姐妹还能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果不其然，宴席上，女孩子都是小鸟胃。哪怕林家厨房拿出了百分百的厨艺来招待，但是桌面的菜色都基本没动。 林雅蘅已经接了林雅菡的点心，便笑着说道：“今日横竖无事，不如去我房间里坐坐。大姐姐特意买了不少市面上的有名点心过来，到时候我们试试味道如何？” 在场的姑娘都是二八年华，自然对点心没有抵抗力，于是纷纷起身移步到林雅蘅的书房里。 而宴席上的饭菜自然赐给今天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们，这对她们来说可是平时很难吃到的菜色。 林雅菡采买的点心匣子都是那种品种繁多但数量不多的点心，而且这些点心还特意被吩咐做成一口吃的大小。丫鬟们将匣子的点心用碟子装好后，之间铺了满满一桌子。此时点心的香气也慢慢弥漫到整个房间，让房间里的姑娘们都心里痒痒起来。 “大家还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姐妹。”林雅蘅笑着说道，“你们放心好了，这点东西还吃不垮大姐姐的。” “有点心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巴！”林雅菡笑骂道，“不过大家都是姊妹，无需拘礼。我已经吩咐茶房那边准备了酽酽的茶给大家解腻。” 听到林雅菡都如此说了，林雅萱等几个人也没有再拘谨，而是走到桌子前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点心。安西府的点心以北方的饽饽为主要特色，但因为这里地处交通要道，故而也融合了南方的糕点特色。 除此之外，西北及北方少数民族的点心制作方法也被借鉴，再加上海外西方国家的点心也被杂糅其中，所以形成安西府几个着名点心铺子的各家招牌特色。 林雅萱等人自小就在林家庄长大，而且她们家也不算地方豪门，所以平日能吃到一些麦芽糖就算不错了。今天吃到如此精致且美味的点心，心中是激动不已。尤其是林雅萱本来就想要攀附豪门，这下她越发觉得自己来争取成为林雅菡的陪嫁是明智之举。 “大姐姐，今年咱们府上还开赏花会么？”林雅蘅故作天真地问道。 林府的后花园在安西府的权贵口中可是颇为有名。因为林家历代主母都非常喜欢花，而林家历代家主也是一个比一个宠妻，所以林府的后花园规模一直在扩大，而培养的花匠随便一个放在大圣朝都是赫赫有名。 单单从林府后院的院子命名就知道林府对花草的喜爱，什么傲霜院、玉茗院、余容院、木樨院等等，用的都是名花的雅称。 因为林府花园鼎鼎大名，故而林府的主母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态度会在每年花期最盛的时候选一日宴请各府主母、未出阁少女的“赏花会”。 这也算是安西府每年最有名的社交活动之一。只不过后来林府出了丧事，这才停了一年没有举办。如今不仅是林雅蘅在问，事实上也有其他人在旁敲侧击询问林雅菡。 林雅菡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暂时不便细说。” 林雅蘅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故意将话题引到点心上。 待点心宴也结束后，林雅菡在回傲霜院的路上，颇为感慨地说道：“蘅妹妹倒是有些懂事了。” 第102章 不简单 林雅菡这边还没有决定是否召开“赏花宴”的时候，田庄的庄头亲自带着几个人庄户赶到了林府。 除了紧急大事之外，庄头是很少在每年缴纳田产之外来林府的。 因此林雅菡在得知消息之后就在嘉禧堂见了庄头。 “刘庄头，可是有什么事情让你匆匆来找我？”林雅菡开门见山询问道。 刘晖行了一礼之后，回答道：“自从县主殿下点拨建立暖房后，周遭就一直有人在窥探。只是这些人大多没有渗透进来就被我们察觉。后来又发生了张景隆一事后，我们庄子周围的人顿时少了许多。原本卑下以为是大家死了心，但是未曾料到居然有人一直暗暗使银子想收买庄户。得亏县主当时吩咐将暖房单独拎出来，所以收买的人一直没有办法接近，否则卑下真的就万死莫赎了。” 经过去年暖房蔬果的爆红，刘晖自然晓得这门暖房技术能够让林家人吃上几十年红利。若是因为这门技术在自己手里被泄密，刘晖真觉得自己哪怕是立时死了都不能赎罪。 “使银子收买？”林雅菡皱起了眉头，“可是收买了什么人么？” 其实林雅菡现在更担心的庄户对林家的忠诚度。要知道林家的丹阴县男爵位还是在的，而这个爵位属于大圣朝的武勋，所以是亲兵名额的。由于林家最近没有出征的需求，因此这些亲兵大部分都以庄户的形式安排在田庄。因此林雅菡才担心这些人是不是背叛林家，这对林家才是致命伤。 看到林雅菡忧虑的眼神，刘晖立刻说道：“还请县主殿下不要着急，卑下所说被收买之人乃是庄户家请的长工。” 因为林家田庄的庄户多为林家亲兵，所以林家对他们多有照拂，因此他们自然不可能佃农或自耕农。相反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相对富裕的农户，绝大部分在农忙时是有钱聘请短工的。甚至还有少部分人家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家里也聘请了长工帮忙。 这些短工、长工当然不是请林家人或林家庄户，而是从邻近村子请来的农汉，因此来源相对比较复杂。不过林家田庄对这些长工短工也有一些配套管理措施。只要庄户自己没有泄密，这些短工或长工是没有办法接触到农庄核心区域的。 听到刘晖解释后，林雅菡就知道这些“农业间谍”应该没有捞到什么值钱的情报。 “那可查到幕后之人？”林雅菡问道。 能够对林家农庄出手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何况还要撒这么多银子下来收买就更加缩小了疑犯的身份范围。 刘晖有些为难地说道：“卑下追查到幕后之人后就第一时间带人过去索拿，结果发现对方居然已经饮鸩酒自尽。” “死士？”林雅菡露出了郑重的表情。 “应该是的。”刘晖回答道，“卑下身边有擅长侦查的老兵，但是在现场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对方显然是已经做好自尽的准备，因此留下的证据分别指向了好几户人家。可以说，整个安西府的权贵人家都被包含到其中。” 死士并不是那种失败后敢于自杀的人，而是在自杀前还能不惧为自己主子脱罪的人。因此死士不仅忠诚度极高，而且在暗杀、指挥、侦查与反侦查领域的能力值也很高。 通常来说，敢于自杀的人大部分不是心思缜密或过于聪明的人，因为只有不够理智的人才会一时热血上头而选择自杀。相反，那些聪明的人要让他们自杀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培养资源。 正因为死士难得，除了皇家和几位顶级贵族外，大圣朝能够养出死士的权贵家庭不过就是两只手便能数清楚的。 林家自然有死士，而安西府除了林家还有豢养死士的权贵家族就只有另外两个家族。一想到这两个家族，林雅菡就表情纠结起来。因为这两个家族在林雅菡父亲还在世时是林家的通家之好，已经是拥有数代交情的政治盟友了。 “难不成还真的是财帛动人心？”林雅菡声音有些颤抖，“连这些老亲都见不得我们好了么？” 林家的绝大部分财富其实是来自历代林家家主出征的缴获。现在林家已经没有人可以出征，林雅菡才不得已想办法另外开拓财路。结果这些财路居然还被人觊觎，甚至连昔日的盟友都忍不住了。 林雅菡会猜到那几位老亲，刘晖自然也会联想到，但刘晖却说道：“县主殿下，卑下觉得倒不是那几位世交老爷动的手。” 听到刘晖如此说，林雅菡的精神有些恢复，然后追问道：“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县主殿下，府上的那几位世交都是军中将领，所培养的死士也是军中死士风格。而我们所查到的这个死士不像是军中死士，反倒像是权贵之间相互倾轧所用到的那种死士。”刘晖说道。 林雅菡作为林继忠的长女自然也是晓得一些军事常识。何况在重生这快两年的时间里，林雅菡也如海绵般吸收着林家历代所整理的一些军事技术文献及札记什么的。 系统也是认可林雅菡自学得来的技术，也会在抽奖的时候给予对应的升级奖励。只不过林雅菡的主要兴趣不在这个方面，所以有时不会想得那么多。 听到刘晖的提醒后，林雅菡也在脑海中对军中死士和贵族死士的主要特点进行了比较。然后她就发现了其中的主要区别，那就是军中死士通常不会再布置什么。 就算故意让对方猜错，那也是疑兵之计，而不是让对方猜错所属主人。因为既然都上了战场，谁还不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所以与其利用最后那一点点时间去误导对方猜错自己的主人还不如再让对方猜错己方的下一手布置更好。 “安西府最近可没有什么大贵族来访。”林雅菡说道，但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莫非是那几位皇子动了手？” 林雅菡虽然猜是皇子们的手笔，但她并不确定。 暖房技术这种带来的财富放在皇子的眼中并不算多，还不值得他们又是算计一位将门孤女又是折损一名死士。而且暖房这东西说到底就是服务贵族阶层的奢靡之物。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几个皇子在抢这个，少不得要训斥这些皇子了。 林府本来就是有皇帝耳目的，林雅菡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去田庄，为的就是让皇帝知道暖房这门技术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们还瞧不上咱们家这三瓜两枣。”林雅菡自嘲道。 前世虽然二皇子从林府卷了不少钱财走，但那是因为他帮助林雅菡的二叔林继孝拿到了丹阴县男的爵位，所以算是林继孝的酬劳。 “县主殿下，您莫非忘了和福顺的徐家？”刘晖提醒道。 刘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林家田庄的庄头，但实际上刘晖一直是林家的情报人员。别以为古人打仗不会打情报仗。 古代那些出名的将领手下不仅都有专门的探子，更有潜伏到敌方后方的间谍人员。而刘家就是林家用来搜集各类情报的探子，算是摆在明面上的。至于那些用来策反、暗杀及反间谍的暗探，那都在林家后街几个不起眼的院子里住着呢。 林雅菡闭目思考前世的一些事情，然后忽然张开眼，“这徐家怕是哪位皇子的钱袋子吧？” 其实林雅菡知道徐家也是二皇子李瑱的钱袋子之一，只不过她在这一世还没有接触到这些情报，所以不能显得太先知先觉。 “徐家的确是二皇子的钱袋子，但是徐良玉这一支似乎另有效忠对象。”刘晖说道，“根据卑下所搜集到的消息显示，徐良玉和徐家本支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但也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这次徐良玉带着全家来到安西府就是因为他们与本支分了家，并且还承诺会在五年内和本支分宗。而且在事实上，徐良玉已经带着自己父母的牌位来到了安西府。” 林雅菡知道分宗是有一套复杂的规矩，但最简单的规矩就是只要将自己已过世的直系长辈牌位从原来的家族祠堂里请出就算是分了宗。以后无非就是昭告周遭乡民及相关亲戚，最后在官府登记一番就算是走完流程。 既然徐良玉将自己父母的牌位拿了出来就表示徐良玉这一支与徐家已经没有再和好的可能，未来肯定就是两家人了。 “这倒是有趣了。”林雅菡有些好奇地说道，“如果他们不支持二皇子，那大皇子也不敢要啊。” 二皇子和大皇子一直是本朝继承人的最强两个候选。也因为如此，两者身边早早就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对方阵营的人就算反水想跳过来，己方阵营大概率也不会接受。 且不提你如何确定对方不是过来当“双面间谍”的？但说他能够反叛一次就不会反叛第二次？虽然徐家只是钱袋子，重要程度不高。但从二皇子转投大皇子这边也必然会让他们被边缘化，这似乎有些不划算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不是那么人畜无害。”刘晖淡淡地说道。 林雅菡有前世的经验，自然晓得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双龙夺嫡”的时候，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在暗中培养势力。当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皇帝死后发动武装夺门的时候，四皇子居然也出手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大皇子与二皇子“鹬蚌相争”，而四皇子就要“渔翁得利”时，大家没有料到看上去冷清的三皇子居然反手来了一出啥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个你死我活，而四皇子为了平息叛乱也倾尽了人手，结果最后三皇子捡了个大便宜。失去所有势力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被三皇子在登基后分别圈禁在各自的府邸里，而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四皇子则被送到先帝陵寝那守墓去了。 既然三皇子和四皇子能在最后展示出那样的力量，那就表示人家早就开始了布局，所以他们对钱袋子也是非常渴望的。因此徐良玉对于大皇子或许是“鸡肋”，但对三皇子和四皇子来说却是香饽饽。 “徐良玉大概率是四皇子的人。”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之所以如此确定，这是因为三皇子上位之后对整个和福顺进行了清算。如果徐良玉在这个时候就投靠了三皇子，那以三皇子的脾性应该会将和福顺交到徐良玉手里。 除此之外，林雅菡还知道三皇子登基之后虽然刻薄阴狠，但是他对自己的人是绝对信任的。既然安西知府曹季礼是三皇子的人，那三皇子就不会再安排不受曹季礼控制的人过来了。 刘晖虽然不知道林雅菡是如何判断徐良玉是四皇子的人，但是他也隐隐约约听说林家还有其他的情报人员，所以他想当然是林雅菡从其他地方那知道了一些消息，只是因为自己的消息才将这些情报给串联了起来。 “那我们可要对徐良玉那边动手？”刘晖问道。 林雅菡冷笑了一声，说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将那幕后的人打疼了。我们现在就算找徐家的麻烦，对方无非就是安排一个管事出来谢罪便是了。我们若继续追究下去，无非就是让那管事自杀了事。最后徐家没事，四皇子没事，唯独我们林家落下一个逼人过甚的名号。” “那殿下的意思是？”刘晖小心地问了一句道。 “等。”林雅菡回答道，“既然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就看蛇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等他们被惊到了，我们要引蛇出洞就会更容易一些。” 林雅菡当然不打算因此得罪死四皇子，但是也要让四皇子知道自己是不好欺负的。而且林雅菡也在想如何投资三皇子，毕竟未来可是这位刻薄皇子上位。虽然三皇子登基后的口碑不佳，但他对自己人是真的好。所以，林雅菡要混成他的自己人。 第103章 找上门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曾经在雍州煊赫一时的丹阴县男林府已经衰落。但是对于那些躲在幕后的权贵人家来说，他们却深知这头昔日的猛虎只是躲在僻静的角落里舔舐伤口罢了。 现在的林府或许没有能力随意倾覆某个家族，但是却依旧有能力让这个家族不好过。所以很多家族在试探过后就果断选择了放弃，毕竟真让林府不死不休地追杀过来的话，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在林家锲而不舍地追查下，林雅菡不仅弄清楚了死士的身份，也明白了徐良玉之所以选择支持四皇子的原因。 没有出乎林雅菡的意料，徐良玉因为支持四皇子并和家族翻脸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嫡长女徐诗茵。按照林雅菡的调查，徐诗茵从地球位面穿越到这个位面还不过五年的时间，她居然就敢布局“夺嫡”。林雅菡不知道是该夸这位地球老乡胆子够大，还是脑子够蠢。 饶是林雅菡已经在这个位面生活了一世，她也晓得三皇子才是真正的“潜龙”。可她依然没有大喇喇地选择支持三皇子，而是透过各种关系试探。 经过上一世的教训，林雅菡深知何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这些参与夺嫡的皇子，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真要是随便来个人投靠就接手，那他怕是早早就被淘汰出局了。同时身为当今的臣民却去支持皇子们夺嫡，这对当今就是背叛。若是被皇帝察觉到了，怕是连命都难以保住。 正因为这样，林雅菡才真心觉得徐诗茵真的是胆子够大，而她的父母则是胆子更大。 “这还没有被四皇子接纳就想着为四皇子的钱袋子捞钱，老奴还真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佩兰有些愤愤然地说道。 大圣朝的皇权并没有地球位面清明两代那么集中，有点类似宋朝向明朝初期过渡的样子。所以大圣朝的臣子还是颇有风骨的，哪怕是投靠皇子那也是追求所谓的“君臣相得”，而不是奴颜婢膝地去讨好皇子。这种关系虽然没有后世雇主与员工那么平等宽松，但也绝对不是清朝那般奴才与主子一般。 既然确定这背后没有四皇子的手脚，林雅菡反倒是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 “估摸着他们想要弄个投名状吧？”林雅菡有些瞧不起地说道，“既然他们徐家这么不讲究，那也别怪我们林家报复回去了。” 作为整个安西府乃至雍州商户背后的操盘手，林家有的是办法让徐家的生意在安西府做不下去。只不过林家历代家主都讲究“和气生财”，所以即便对于徐家这样的外来户也没有轻易打压。只是现在徐家居然觊觎林家的生意还安排人收买林家的庄户，那就怪不得林家的人要报复了。 徐家作为外来的商户，他们现在并没有完全融入到本地商户当中，因此他们的绝大部分货物来源都是来自外地。虽然这提高了他们的成本，但同时也让他们的货物与本地商户有所区别。 要知道和所有封建王朝一样，大圣朝的商税简直是低到令人发指。所以只要能顺利打通运输道路上的关卡，那商户的利润还是非常惊人的。 不过徐家很快发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困扰住了自己，那就是安西府的所有镖局和车行都拒绝与徐家做生意。车行相当于后世的物流公司，而镖局则是后世的押运公司。 大圣朝的道路安全只能确保在几条骨干道路及主要城市的周边道路上，其他大部分道路上还是有匪徒出现，因此车行必须与镖局合作才能为商户提供货物运输服务。 “老周，虽然我们才合作一年多，但我可没有亏待过你吧？”徐良玉在酒楼设宴款待相熟的车行老板，“我也不求你能给我特别对待，但是好歹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老周和徐良玉的合作的确愉快，何况徐良玉的这个请求也不算文凡规矩，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老徐啊，你得罪谁不好，为什么要得罪林家呢？林家在安西府素来是与人为善，但为什么没有人敢去招惹林家呢？” 听到老周如此一说，徐良玉心底一寒，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的确在算计林家的暖房技术。可是按照自己女儿的分析，这林家已经没落下去，只要自己成功了就完全不需要担心林家的报复啊。 “还请周兄指教。”徐良玉恭恭敬敬地说道。 其实老周早就从徐良玉的表情里看出徐家怕是真的招惹了林家，而且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冒犯。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开了口，现在想要退回去也不可能了。 “徐老板，你可知道安西府里有一多半的铺子是林家名下的产业？你又可知道凡是走西北这条商路的人都必须给林家‘孝敬’？”说到这里，老周起身对徐良玉说道，“徐老板，昔日的恩情我已经还了。此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半边吧！” 老周连酒席都没有吃完，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徐良玉呆若木鸡地坐在那。 晚上宵禁之前，徐良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徐宅。徐良玉这般模样自然是吓坏了徐家的管家，他立刻让人传话给了后院的徐夫人赵氏及徐大小姐徐诗茵。赵氏忙带着徐诗茵匆匆地赶到徐良玉所在的书房。 徐良玉看到徐诗茵，呵斥道：“你这丫头害死我了啊！” 徐诗茵有些不解，而赵氏则是忙打发身边的丫鬟将书房门给关了，然后让她们远远地守着。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诗茵问道。 赵氏也是疑惑地看着徐良玉，道：“老爷好歹将话说清楚，这样稀里糊涂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 徐良玉便将老周的话给赵氏和徐诗茵复述了一遍，然后道：“这就是你说的破落户？人家一根指头就能捏死我们家啊！” 徐诗茵听完之后也是精神大振。其实徐诗茵对大圣朝并没有了解得很清楚，她毕竟只是养在深闺的少女罢了。虽然徐家有不少藏书，可是仅仅通过书本去认识一个真实的世界显然是片面的。 何况徐诗茵还先入为主地将大圣朝带入到地球位面的清朝康熙末年。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像林家这样的边境将门是被打压的，而他们这些出身京城的人才是高贵的。 历史往往是具有一定相似度的，所以徐诗茵当初在京朝操作的时候居然让她都碰到了相同的那些点儿。 凭借这些操作，徐诗茵让自己的父亲成为徐家几个庶出小房里最显眼的那个，也让自己成为自己父亲最信任的人，同时更让徐诗茵自信心爆棚，觉得她这个现代人在古代随随便便挥挥手就能无敌于天下了。 可现实现在却给了徐诗茵一个巴掌，而这个巴掌不仅打掉了徐诗茵的所有骄傲，更让她真正地看清了这个社会。徐诗茵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封建时代背景的人物养成游戏，她如果行差踏错是真的会死的。 “父亲，让我去见见林家的那位县主殿下。”徐诗茵强撑着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县主殿下，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人家罢了！”徐良玉看着徐诗茵说道。 “我又不是没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姑娘一起吃过饭？那些个太太见了我不照样是客客气气？”徐诗茵反驳道。 “那是你撒了多少银子才换来的？她们愿意为了钱和你见一面，县主殿下会在乎你这点银子？”徐良玉有些后悔了，他觉得当初督促徐诗茵学好针黹女红或许会更好。 一番争执之后，徐良玉还是被徐诗茵给说服了。一方面徐良玉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另一方面则是基于过去的事情让徐良玉对徐诗茵还是有些信心的。 于是在仲春的某日，林雅菡这边透过安西府的某位贵妇人的途径收到了来自徐诗茵的拜帖。 “没想到徐家居然能说动这位给他们递帖子。”林雅菡揶揄地说道。 紫萱和佩兰自然也是晓得这位贵妇人的。她在整个安西府的名声不算特别好，主要是她过于贪财。不过这人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她只要收了银子就觉得将事情办妥。若是她觉得她没法子办妥，那她就不会收银子。 “姑娘，那咱们要不要见见这位徐家姑娘？”紫萱询问道。 林雅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脑海里寻思着。其实在当初的芳菲会上，林雅菡就和徐诗茵交锋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事后也没有被林雅菡放在心上。既然上次徐诗茵没有看出自己的出处，那这次自然也不需要担心。 “既然拜帖都递过来了，我们也不用那般小气。”林雅菡说道，“我倒是要看看徐家会做出怎样的赔偿。” 徐诗茵收到林府送回的帖子后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为了将自己的拜帖递上去，徐诗茵可是动用了不少银子。虽然不至于让安西府的和福顺伤筋动骨，但的确也伤到了元气。好在和福顺在徐诗茵的布局下还是赚了不少银子，虽然现在需要暂时收缩，但好歹不至于让和福顺跌落到二流商贾中。 到了拜访的日子里，徐诗茵换上素雅却不失身份的衣服，同时手上还拿着一份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礼单。 徐诗茵这样的商贾自然不值得在林府的嘉禧堂接见，所以就被安排在外书房。这里原本是林府历代家主与一些清客及不熟宾客会面、交谈的地方。虽然有段时间没有使用了，但还是奢华中透着一股子文雅气息。 徐诗茵有些忐忑地坐在外书房东阁的椅子上，心中全是自己最近收集到的林府情报。她不由得怪自己这段日子居然飘了，在没有彻底了解对手之前就冒然下手。结果她没有料到自己招惹的并非一只病猫，而是一只暂时蛰伏的猛虎。徐诗茵现在只希望这头猛虎暂时没有吃掉自己的兴趣，否则和福顺不管如何挣扎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徐诗茵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小厮拍着手慢跑了过来，然后就听到雅乐奏起。 “姑娘，县主殿下驾到！”徐诗茵的贴身丫鬟说道。 林雅菡是可以使用县主仪仗的，所以她这次故意摆出了整套仪仗，为的就是让徐诗茵知道自己到底招惹到了谁。 徐诗茵虽然有些骄傲，但她并非蠢人，她自然晓得林雅菡这般作为就是给自己看的。而这般架势摆出来，徐府想要取得谅解的难度就会更上一层楼了。 好在徐诗茵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五年，那些现代人的优越感也被磨掉了一些。而且现在自己是人在屋檐下，所以她站在门口屈膝行礼。直到林雅菡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外书房，然后一个丫鬟出来传唤自己为止。 “民女见过县主殿下！”走进外书房后，徐诗茵对林雅菡行礼道。 “徐姑娘不要客气。”林雅菡示意她坐下，然后微笑着说道，“这段日子里，我倒是听了不少有关徐姑娘的才名。” 徐诗茵心中苦笑，但嘴上却是谦卑地说道：“些许名气只怕污了殿下的耳朵。” 两边寒暄了一会之后，林雅菡忽然问道：“徐姑娘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徐诗茵略微纠结了一会，然后笑着问道：“听说去年冬季市面上的蔬果大部分是县主殿下的暖房所供应的？” “这不假。”林雅菡回答道，“我庄子上在早几年就开始修建暖房，只不过这两年才有所产出罢了。你也知道，天然居既然号称西北第一酒楼，那总得有些特别的地方吧？只不过没想到暖房的出产这么多，所以就顺带卖了些。” “那县主有没有想过将这些蔬果卖到其他地方呢？”徐诗茵循循善诱道。 在徐诗茵的想法里，林雅菡肯定想卖到全国去，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银子。想想在地球位面，谁不想和全世界做生意？ 但是林雅菡却是看了徐诗茵一眼后，淡淡地说道：“不想。” 第104章 不理解 徐诗茵被林雅菡的一句“不想”给弄不会了。 虽然徐诗茵想过林雅菡肯定会局限于古代人的眼界而有各种担忧，但她相信她可以凭借现代人的思想去说服林雅菡。然后两人成为至交闺蜜，这样徐诗茵不仅可以为四皇子找到一条财路还能帮他找到一个支持者。 可徐诗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雅菡的回答居然是如此肯定的“不要”。 不过徐诗茵身为现代知识分子，她当然不会向一个封建落后的少女屈服，于是开始巴拉巴拉大谈什么是“商业社会”，什么是“市场经济”。在这一刻徐诗茵觉得自己就是凯恩斯、马歇尔、熊彼特，她的思想火花在这一刻闪耀了大圣朝的黑暗。 而林雅菡则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看猴戏一般看徐诗茵的表演。 作为后世一名会计学专业的大学生，虽然经济学不算是必修，但却也是专业选修内容。如果真要大谈商业经济，林雅菡觉得自己能完全碾压徐诗茵。但为何林雅菡没有想明白徐诗茵已经想明白的事情呢？那是因为林雅菡比徐诗茵看得更远。 地球位面的现代社会为何商业经济那么发达？前置条件自然是交通便利和法制健全。 都别说地球位面的明朝和清朝，哪怕到了1980年代乃至1990年代中前期，华夏的商品经济依旧还是初级阶段。这其中最大的桎梏就是交通条件不行。且不提交通工具不充足，基本道路条件都不满足。 那个时候敢跑长途的司机都是猛人，不仅要能随时处理自家车子的各种车况、故障，更要能应对长途路上的各种车匪路霸。可能很多年轻人都忘记了，长途司机在一段时间里是有持枪证的。 大圣朝目前最好的道路就是驿道，这放到后世基本就和机耕路差不多，连村级公路的标准都够不上。但就是这样的道路已经是大圣朝可以称之为功绩的基础建设了。 为了修建驿道和保持驿道的畅通率，大圣朝每年都要砸大笔银子下去维护。 而除了驿道之外，漕运也是重要补充。但是和驿道比起来，漕运虽然运量更大，但受限的自然条件却更多。 除了道路之外，大圣朝的关卡林立。驿道的各个城市有进城费和出城费，若是遇到这个城市还是驻兵地，那军方还要征收入关出关费用。同时道路上随时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关卡，征收的关卡费也是形形色色。 可以说，如果林雅菡真的要打算全国卖她的暖房蔬果，且不提生鲜冷链运输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单单路上的各种苛捐杂税都足以让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分一大半给这些吸血鬼。对于商人来说，砍头的生意有人做，但赔本的生意却绝对没人做。所以林雅菡只打算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卖菜就好了。 不过看到徐诗茵说得口水都干了，林雅菡还是颇有善心地提醒了一句，“徐姑娘，请问你要将我的蔬果运到神京的话，你是如何保证这些蔬果不会腐烂的？” 其实古代人也是有将南方鲜果运输到北方的技术，只是成本非常夸张而已。地球位面的明清时期就有将刚刚结果的荔枝树苗整棵移入木桶内，然后走漕运往北京送。 但即便是这样运输，也只能确保皇帝、太后及宠妃权臣能够享用。但饶是如此，每个人能够吃到嘴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比如康熙皇帝也不过每年有几十颗的额度而已，这要放到新世纪简直都能让人“同情”了。 “长途运输自然是不妥的。”听到林雅菡如此追问，徐诗茵觉得自己就要说服她了。“民女觉得，我们不如就在上府周围买地，就地生产。” 听到徐诗茵如此幼稚的回答，林雅菡摇摇头，端起了茶。 站在林雅菡身边的紫萱自然晓得这是自家姑娘要端茶送客了，于是忙说道：“送客！” 徐诗茵就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被强行送出了林府。直到走出林府，徐诗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林雅菡送走。 “这徐家还四处夸耀这徐家姑娘是商业奇才，以老奴看，怕是名不副实！”紫萱撇撇嘴冷笑道。 “极是！”佩兰点头赞同道，“上府四周的土地哪里是有钱买得到的？那些地只怕百余年前就有主了。能够在这些地方买地的，哪个背后不是权贵家族？这徐家姑娘居然还想着虎口拔牙呢！” “最重要的是，我们为什么要冒着丢失秘技的风险去外地建立暖房呢？”紫萱一锤定音地问道。 在封建时代，一门秘技就意味着可以保证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好几代衣食无忧，因此才有所谓的“传男不传女”的规矩，而这也导致了很多秘技在后世就逐渐失传。 从后代人的角度来说，当然可以觉得遗憾和可惜，但是因此去批评前人没有奉献精神就有点“道德洁癖”了。对于前人来说，他们只知道这门技术是自己或自己祖先弄出来的，是自己全家人吃饭的本钱，我为什么要给别人？ 林雅菡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也不能做超出时代范畴的事情。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就是疯子了。何况林雅菡还有一家家子人要照顾，她自然也只能选择“敝帚自珍”。 这边徐良玉看到徐诗茵一脸恍惚地从轿子上下来，忙过来问道：“县主殿下说什么了？” “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女性都是鼠目寸光呢？”徐诗茵喃喃自语道。 徐良玉一脸不解地看着徐诗茵，但是徐诗茵却只是闭目流泪。 “你来说说到底怎么了！”徐良玉只好对徐诗茵的贴身丫鬟问道。 贴身丫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现在发生的对话都复述了一遍。 而听完之后的徐良玉更是震惊。 “你居然到这个时候还想谋夺县主殿下的暖房？你怕是不想活了吧？”徐良玉冲着徐诗茵吼道。 徐诗茵却没有像徐良玉这般想，她辩驳道：“我只是想帮助县主殿下赚更多的钱。”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徐良玉摇摇头道，“从你让我们下注四皇子开始，我就应该明白你的心思。什么想依靠四皇子让我们家在徐家不再受欺负，你为的是你自己吧？你无非是想攀龙附凤进四皇子的府邸吧？我告诉你，痴心妄想！四皇子挑选妾室最差也不会轮到我们商贾人家！你若要不知尊重的话，到时候莫怪你被沉塘的时候，父亲不出言救你！” 听到“沉塘”二字，徐诗茵的脸色“唰”地就白了。她可是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宗族处理“不守妇道”女性的手段。 看到徐诗茵的表情，徐良玉也知道自己吓住了她。虽然徐良玉现在很不满徐诗茵，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大女儿，于是徐良玉又温言安慰道：“这件事到此吧！县主殿下也不是刻薄的人，到时候父亲想办法赔偿一笔银子替你了断这个恩怨。” 说完徐良玉挥挥手，然后几个丫鬟就带着徐诗茵离开了书房。 等徐诗茵等人走远后，徐良玉对管家说道：“以后没有我的令牌，不许大小姐迈出二门一步，也不许她的人离开二门一步。” 管家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还是躬身答应了下来。 而在暂时放下徐诗茵的事情后，林雅菡和府里的老人们讨论之后还是决定放弃了“赏花宴”的计划。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林府还没有彻底除孝，真的邀请客人上门有点不合礼数；另一方面则是林府没有当家太太，哪怕林雅菡身为县主也只是未出阁的姑娘，不适合举办宴会。 虽然赏花宴没有举行，但是林雅菡还是接受了殷慧的邀请去踏春。这次踏春也算是芳菲社的活动，只不过这次活动除了有女孩参与外，也有正当年岁的未婚少年参加。说白了，这就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未婚男女相亲活动。 “姑姑，你去木樨院和菡萏院都问问，看看她们要不要也跟着一起去。”林雅菡说道，“若是要去的话，骑装和马匹、弓箭等东西就要帮忙备下了。” “姑娘倒是好心。”紫萱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林雅菡笑着对紫萱道：“既然是上门做客的姊妹，我也别显得太小气了。” 佩兰去木樨院和菡萏院走了一遭后，林雅蘅等人自然都是应承了下来。反正不需要自己掏钱还能出去玩一趟，少女们哪有不同意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林府开了正门，然后就看到静安县主的仪仗走了出来。后面又从两侧的侧门出来好几辆马车和马匹。整合到一处之后，这支车队便浩浩荡荡地朝着踏春的约定之处走去。 虽然这次活动带着相亲的性质，但也不是完全让少男少女放任在一起。出发地还是分成了两处，男生一处，女生一处。两处都有帷幕遮挡，同时还按照参加者的人数和身份备下了诸多帐篷。 林雅菡到了目的地后就带着自己的姊妹过来向负责组织踏春活动的高夫人致谢道。 高夫人笑着还了林雅菡的礼，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雅菡身后的几个姑娘。 林雅菡也笑着说道：“这是我族里的姊妹。平日里大家在府里做做女红聊聊诗词，今日幸得了夫人的邀请，于是就带这姊妹们出来松快松快。” “你们正是豆蔻年华，不要总是拘在家里。”高夫人道，“你的这些姊妹可曾许人？” 因为踏春有相亲的性质，所以高夫人会根据参与姑娘的意愿而分配绢花给她们佩戴。 若是红色绢花就表示女孩尚未婚配也有意寻觅佳人；而若是黄色绢花则表示已有意中人或正在相看人家；绿色绢花则表示女孩虽未婚配却也暂时无意寻觅佳偶的意图。看到不同的绢花，参与活动的男孩也就知道该如何对待了。 “这些妹妹年纪比我还小，哪里有相看人家。”林雅菡回答道。 高夫人点点头，然后她身边的婆子就选了五朵红花和一朵黄花给送了过来。林雅菡选了那朵黄花，而剩下的林雅蘅等人则分了红花。 领完绢花后，林雅菡就带着林雅蘅等人来到帐篷里休息。 在帐篷里，林雅菡说了绢花花色的代表意思，而林雅蘅等人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林雅蘅表情无所谓，她自然晓得踏春活动的性质，所以并不排斥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林雅芷则是惊喜，以往她来都被王清芸强制要求佩戴绿花。林雅萱和林雅芳则是露出担心的表情，可是她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林雅兰露出轻松的表情。 “骑射估计很快就要开始了，大家换上骑装去挑选中意的马匹吧。”林雅菡道。 帐篷里有可供换衣服的隔间，林雅菡自然是独享一间。因此很快换好骑装的林雅菡就去看望她的黑马——乌骓。 林雅菡对于自己的这匹黑色宝马是宠爱有加，不仅亲自喂食还时不时给它梳毛，然后每日都要骑着它在家里的马场跑上几圈。因此乌骓看到林雅菡走了过来就兴奋地叫了起来，它知道今天可是它表现的好日子。 林雅菡接过马倌递来的草料，喂了乌骓几口，然后安抚道：“等会让你跑个痛快。” 和乌骓交流了几句后，马倌便带人给乌骓换好了骑具。这骑具虽然没有镶金嵌玉，但是识货人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真正的好马具从来不是体现在那珠宝上，而是马具的精致度和舒适度。 尤其是马具和马匹的适合度最为重要，毕竟马具若是好，那不仅提供骑乘者极高的舒适度，更能发挥马匹的优势。可马具若是不好，那不仅会让马匹被废，更有可能让马死人伤。 林雅菡骑上乌骓，然后又有人将弓递给她。林雅菡将弓固定在身上，然后又在马鞍两侧固定好几筒箭。最后林雅菡在自己的马靴内固定好匕首，然后就骑着乌骓朝出发地慢跑过去。 第105章 来闹事 林雅菡骑着乌骓赶到出发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骑着马的姑娘了。 相熟的姑娘更是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在那讨论着什么。 只不过大部分姑娘骑的都是性格温和的母马，所以当乌骓这匹高头大马闯进来的时候，母马的眼神都亮了。 林雅菡看到突然间变得兴奋起来的母马们，只能在心底默默感叹，这年头连马都是颜值党啊！ 除了母马之外，还有部分自诩骑术较高的姑娘们骑的是被骟的公马。 骟马比起母马来说在奔跑和负重方面要高不少，但性格却依旧温和。只不过骟马到底是骟马，遇到真正的战马就立刻没了气势。 “那骑黑马的姑娘是谁啊？真不要脸！”有骑着骟马的姑娘不满地说道。 身边的姑娘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回答道：“人家是静安县主，父辈祖辈都是西北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怎么？瞧不起人家？” 抱怨的姑娘顿时气势就小了一大截，毕竟林雅菡的县主头衔连她的父母都得罪不起。 “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就她一个人骑着公马？”抱怨的姑娘为自己辩解道。 “谁规定女孩子就只能骑母马了？”她身边的姑娘讥讽道，“你没看到我骑的也是公马么？” 说话的姑娘骑的正是一匹河曲马，这算是大圣朝常见的军马品种之一。不过和蒙古马比起来，河曲马的优势还是在负重方面。同时河曲马的性格没有那么暴躁，即便是没被骟过的雄性河曲马也是可以被经过训练的女骑手给驯服的。 抱怨女孩现在越发尴尬，而这个说话的姑娘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 “抱怨人家骑公马，你自己骑骟马做什么？”她冷笑道，“还不是又想骑公马又怕公马太烈？” 嘲讽完之后，女孩一扯缰绳，那河曲马便调转马头朝林雅菡那边走过去。 林雅菡的乌骓本来就是全场肩高最高的马，再加上林雅菡的身高在同龄人中也是翘楚，故而她很快就发现骑着河曲马的女孩。 “慧妹妹！”林雅菡举着手里的马鞭，“我还以为你迟到了呢？” “我都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结果你现在才出来。”殷慧笑着说道。 由于殷慧骑的河曲马也是公马，故而乌骓有些不友好地喷着气。和河曲马比起来，乌骓就仿佛一个正打算欺负小学生的高中生。 不过林雅菡已经察觉到了乌骓的心思，她摸了摸乌骓的脖子。大概是知道对方是自己主人的朋友，乌骓就收起了针对河曲马的敌意，但还是非常高傲地扭过头不和这个小学生河曲马打招呼。 “你这乌骓的性子可真的是！”殷慧也被乌骓的动作给逗笑了，“算了，好马的性子都很傲。” 林雅菡和殷慧聊着天，而身边的姑娘也在打量着两人。 “没想到县主和殷家的大小姐关系如此好？”有新来的姑娘好奇地问道。 “她们母亲便是好友，两人算是自小玩到大的手帕交。”有好心的姑娘解惑道。 周围的姑娘都了然点点头，然后就开始聊起林雅菡的装束。 毕竟林雅菡所在的林家就一直是安西府权贵人家的风向标，其他权贵人家模仿林家做派也不稀奇。而且现在林雅菡还有县主身份，每年固定两次会收到内官监那边送来的贡品。 此外不知道为何，林雅菡还能时不时收到皇帝、皇后及太后的赏赐。虽然其他公主、郡主、县主也都有这样的恩典，但细算起来，林雅菡得到的恩典都快比肩几位得宠的公主了。 皇家给林雅菡的赏赐多为绸缎、珠宝，很多都是御用的。这些东西林雅菡收藏起来或自行佩戴是没有问题的，但转赠就会有“不敬”之嫌。 而且普通人家如果没有皇帝钦赐，这种御用物品也是不敢用的。因此林雅菡身上的东西放到后世那就是所谓的“限量特供版”。不管在那个时代，“限量”两个字对姑娘们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几个在家里在京城有亲戚关系的姑娘稍微点评了下林雅菡身上的几件配饰，便有不少姑娘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虽然安西府在大圣朝也算是“上府”，但论奢华程度自然比不得姑苏、余杭、淮扬、金陵这江南四大府，同时也比不上神京这一等一的繁华之地。所以有人说出林雅菡配饰的估值时，这些几乎没有离开过安西府的姑娘当然就吃惊了。 而在这些姑娘当中，有个不起眼的女孩则是一边听一边露出嫉妒的表情。渐渐地，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然后忽然嘴角上翘，一个腹黑的冷笑在她脸上绽开。 “梅姑娘，你在想什么呢？”此时距离她不远的一个女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并问道。 梅姑娘忙收敛起表情，微笑着说道：“傅小娘子，我不过是想到家里的一些事，一时有些走神。” “那你要注意。”傅小娘子好心地说道，“骑马的时候切忌走神。若是你伤了，我可不好同梅师兄交代。” “多谢傅小娘子了。”梅姑娘诚心诚意地说道。 傅小娘子点点头，“我去那边见几个朋友，你要一起来么？” 梅姑娘摇摇头，“已经劳烦傅小娘子带我来这里见识了，岂能再不识好歹？傅小娘子请自便吧。” 对于梅姑娘的懂事，傅小娘子满意地露出笑容，然后就调转马头朝一边走去。 看到傅小娘子的背影，梅姑娘露出冷笑的表情，暗道：“如果没有那个县主的出现，你倒是当我嫂嫂的极好人选。但现在嘛？” 梅姑娘的眼神贪婪地看着不远处的林雅菡和殷慧，心想该如何才能与林雅慧认识呢？ 林雅菡在系统奖励中得到过不少提升身体体质的奖励，所以她现在的五官感知非常灵敏。梅姑娘那略带深意的打量自然没有瞒过林雅菡，林雅菡此时也注意到了梅姑娘。 居然是她！林雅菡在心底呐喊着，她手里的鞭子也被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林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直在旁边的殷慧察觉到了林雅菡的失态，忙问道。 林雅菡顿时醒过神，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不过遇到一个讨厌的人罢了。” 殷慧点点头，没有觉得什么。大家都有讨厌的人，尤其是那种看到就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的人也不少。 如果说今生的林雅菡在心底的最大伤疤是什么？那就肯定是她在上辈子的夫家。 尽管林雅菡是被自己二叔二婶算计才下嫁梅家的，但林雅菡自认为自己还是尽到“妻子”、“儿媳”和“大嫂”的责任。 如果没有林雅菡耗尽父母的人脉和家产，梅德煋哪里有机会考中科举并以靠后的名次外放富庶县城？然后仅仅三年就被提拔回京，最后成为刑部高官。可偏偏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结果自己得到了却只有背叛和羞辱。 而梅德煋的妹妹梅良莘则更是从自己进门那天起各种刁难自己。甚至作为一个待嫁的小姑子还插手兄嫂的房内事！如果不是林雅菡当时已经没有娘家，仅仅凭梅良莘的这个做法就足以逼得梅家将她沉塘了。 重生之后，林雅菡也曾经宽慰自己。他们在这一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作恶，自己不应该为了上辈子的仇恨而牵连今生的他们。可林雅菡越是这样暗示自己，自己心底的怒火就越发难以平息。 不管是抄经还是谈佛，林雅菡只是觉得心中喷薄的火山暂时变成了休眠火山罢了。如果有下一次的引子，这火山怕是要彻底爆发了。 而现在再次接触到梅良莘，哪怕隔得有些远，林雅菡还是能感受到她眼中的“算计”。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进来了！林雅菡在心底冷笑道，既然你胆敢算计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不过林雅菡还没来得及细想该如何针对梅良莘，负责这次射猎活动的夫人跑来提醒道，“一炷香后便会响锣，届时大家就自由组队。虽然大家用的弓都不重，且也都穿了皮甲。不过为了安全，还是嘱咐大家不要冒失！” 射猎活动是有一定风险的，尤其是西北这边的射猎活动那都是未取箭头的真正箭矢。当然，因为这次射猎的目的还是为了制造男女邂逅的机会，所以主办方限制了弓重，再加上大家都穿上了皮甲。因此只要不是刻意针对某人的话，想要射伤乃至射死一个人还是很难的。” 林雅菡自然选择和殷慧组队，两人头上都插了黄色的绢花，同时手臂和马鞍也都缠上了黄色的绸带。黄色代表的是这个女孩已有婚约，所以请勿冒犯。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于是很快大家就听到了代表出发的锣响。 不仅是男生那边有人竞相出发，女生这边也有争强好勇的人策马奔腾起来。 射猎的猎场是有地图的，除了地形之外也会标记大概有什么猎物，同时还有休息区和求助点的分布。 林雅菡和殷慧跟在了女生马队的后面，然后很快就看到女生马队和男生马队渐渐汇合到了一起。 那些头上戴着红花的女孩自然是最受欢迎的，毕竟戴着红色绢花就表示人家是来相亲的。此外，绿色绢花的女孩也得到了一些少男们的示好。绿色绢花表示女孩还未到合适年龄，所以暂时不参加相亲。 虽然这和黄色绢花一样代表“婉拒”，可绿色绢花的少女大概在明年或后年还是要相亲的，因此有一些年纪较小的男孩就会提前布局了。 “这哪里是来打猎的啊？”林雅菡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原本林雅菡还真以为和去年的芳菲会那般是真的来比试骑术和射术的，结果大家分明是来春游再外带结交朋友的。 本来在场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于是很快大家就玩到了一起。或骑着马闲聊，或干脆去休息区品茗。反倒是只有林雅菡一个人仿佛是真正来打猎的。 “算了，我们也找个地方喝茶吧？”林雅菡最后也放弃了打猎的念头，开始寻找还有没有空下来的帐篷。 组织方其实也知道大家来的真正目的，所以准备了大大小小的帐篷，而且每个帐篷都扎在风景秀丽的地方。甚至还有几个帐篷凑在一起，欢声笑语就不断从那传出来。 “林姐姐觉得那里如何？”殷慧指着不远处一个位于半山坡的帐篷问道。 林雅菡一瞧，帐篷不大不小，刚好容得下三两个人。而且帐篷附近还有一片花丛，倒是显得格外悠闲。 “那就去那吧。”林雅菡说道。 两人骑着马很快就赶到了帐篷，然后就看到有两个小厮过来牵住马。 林雅菡和殷慧从马上下来之后，两个小厮就牵着马去了帷幕后，那边有专门的马夫会照看马匹。 而帐篷里已经有丫鬟开始点燃装着胭脂炭的泥炉，路上则是煮着上好山泉的铸铁壶。 两人坐在帐篷中间的茶桌边，不多时便有丫鬟提着铁壶走了过来，然后开始表演烹茶。 林雅菡虽然喝的是乌龙与红茶居多，但是并不排斥绿茶，何况这还是顶尖的茉莉绿茶。 两人喝着茶闲聊的时候，然后就看到有人也骑着马赶了过来。 负责伺候的丫鬟连忙上前阻拦，但却看到那个姑娘朗声喊道：“民女见过县主殿下！民女仰慕县主许久，不知道能与县主殿下喝杯茶么？” 林雅菡一看，找上门的居然是梅良莘。 “不行。”林雅菡冷冷地回答道。 虽然林雅菡现在很想将手里的鞭子挥过去，但她也晓得梅良莘的哥哥梅德煋已经是有功名的秀才。虽然秀才这个身份对林雅菡不算什么，可人家的同学那么多，林雅菡可不想被这群腐儒找上门。 梅良莘听到林雅菡那毫不留情的拒绝，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但她很快就笑着说道：“我这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县主殿下！” 第106章 记错了 林雅菡瞧了梅良莘许久，最后还是点点头，道：“那你过来吧。” 听到林雅菡同意的话语，梅良莘在心底暗暗为自己加了把油，然后便快步走到林雅菡面前。 “林姐姐，我去那边瞧瞧花儿去。”殷慧知道梅良莘要说的话肯定涉及林家隐私，故而借口离开。 “那就麻烦妹妹帮我也摘几朵花过来。”林雅菡笑着说道。 殷慧在殷家丫鬟和婆子的簇拥下离开了帐篷。 等到殷慧走了一段距离后，林雅菡问道：“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本县主的？” “民女刚刚在换猎装的时候听到许家和方家的两位姑娘正在谈论县主，言辞间多有不敬。”梅良莘说道。 林雅菡颇有深意地打量了梅良莘一番。要知道在前世的时候，这许姑娘和方姑娘可都是梅良莘的铁杆闺蜜。当自己前世下嫁梅德煋还居住在安西府的时候，梅良莘可是三番四次地联合这两个姑娘来算计自己。 没想到在今生，梅良莘居然将她们俩给卖了。至于梅良莘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以林雅菡对前生这两位姑娘的了解，只怕九成是真的。 许姑娘和方姑娘同林雅菡的矛盾并非那种小女孩之间的“闺阁恩怨”，而是涉及到三家人的利益冲突。大圣朝虽然没有“重文抑武”的惯例，但是皇帝为了自己的皇权还是会默许一些文官对武将的节制和打压。 许家和方家算是本地的文坛大佬家族，所以他们天生就和武将出身的林家有矛盾。再加上林家等西北军将领在雍州等地的确过于招摇，所以被许家和方家那般恨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哦？那有多不敬呢？”林雅菡看似漫不经心地追问道。 梅良莘踌躇了一会，低声回答道：“民女不敢污了县主的耳朵。” 林雅菡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当有什么事呢？你既无真凭实据指认她们，那我又何必去追究？再说了，几句污言秽语也不至于让我损失什么，我也懒得同她们计较什么。——好了，白苏，送梅姑娘走吧。” 白苏听闻后就从林雅菡身后走了出来，然后快步走到梅良莘身边，淡淡地说道：“梅姑娘，请吧！” 梅良莘脸上的表情纠结了许久，最后咬咬牙说道：“县主，民女知道许家和方家打算图谋林府产业的事情。” 林雅菡此时表情一愣，随后冷冷地问道：“梅姑娘，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么？方家和许家也是雍州地界上一等二等的大家族，何况方家和许家还有多位子弟在朝廷做官。你的那番话说严重了可是诬陷，追究起来怕是你哥哥的功名也保不住了。” “我知道。”梅良莘也知道自己此时没有后路，如果拿不出让林雅菡满意的东西，那自己等会就估计要被送官了。 梅良莘看了看四周的人，有些为难地看着林雅菡。 “你放心。”林雅菡知道梅良莘担心什么，“你在这儿同我说的每句话都只有你我知道。” 梅良莘虽然不是很相信林雅菡的保证，但还是将她所知道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林雅菡。 林雅菡听完之后，脸色也发生了变化。在前世，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导致林府被拱手相让给了自己二叔。而二叔接手林府之后，因为有二皇子当靠山也很快在安西府站稳了脚跟。 虽然林府不如以前那般势大，可放在安西府也是一等人家。即便后来因为夺嫡事发导致二皇子被杀，林府也不过是被褫夺丹阴县男爵位，可林府还是能够勉强维持中等人家的规模。 可不管是林二叔暗算林府，还是林府后来被清算，这其中都没有许家和方家的手脚。毕竟人家走的是士林清贵的名声，真要是被人知道谋夺他人家产，那这两家累积了百余年的名声也算是毁彻底了。可为什么自己重生后，方家和许家开始对林府动手了呢？ 不过林雅菡也知道这仅仅是梅良莘的一面之词，所以她打算等回府后安排林府的亲兵去调查一二。 “县主可信了民女的话？”梅良莘见林雅菡许久没有出声，她便追问了一句。 要知道梅良莘这次可是赌上了自己的全部，如果失败那就是全家都会万劫不复。因为有自己哥哥的关系，所以梅良莘和安西府不少书香门第的姑娘来往密切。 梅良莘本来就是个有心计的女孩，以有心算无心就自然套到了不少秘密。本来梅良莘只想知道一些大宅门的秘辛，借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没想到她居然在某天探到了许家和方家想要算计林家家产的情报，这让她大吃一惊。 虽然梅良莘不是什么规矩女孩，但梅家毕竟也是“耕读世家”，而梅良莘也是学过一些儒家经典，所以对读书人的清贵名声还是有些在意的。但是许家和方家算计林家的事情显然就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这不仅冲击了梅良莘的既有世界观，同时也让梅良莘暗暗下定决心打算赌一把。 “梅姑娘与本县主一见如故，不如来我林府小住几日？”林雅菡笑着说道，“若是担心令堂，我这里有笔墨可以让梅姑娘修书一封。” 梅良莘知道林雅菡这是对自己的软禁，但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报复。只要林雅菡还愿意算计自己，那就表示自己是有价值的。 “既然县主诚心相邀，民女倒不好不识抬举了。”梅良莘也笑着说道，“民女这就修书一封告知家母与家兄。” 林雅菡抬了抬手，然后就看到佩兰带着白苏并姚黄、魏紫跟着那梅良莘到了帐篷边的小帐篷里准备写信。 而殷慧此时也提着一个装满了各色鲜花的花篮走了过来。 “妹妹真的是好巧思啊！”看到殷慧手里的花篮，林雅菡忍不住称赞道。 林雅菡在穿越前对古代大家女子所擅长的女红、烹茶、插花、焚香等技艺是一窍不通。虽然前生学过一段时间，但奈何林雅菡实在是没有什么艺术细菌。 估计是重生后系统也不想林雅菡真的连大家闺秀的面子都维持不住而奖励了一些相关技艺，可惜林雅菡现在的水平是欣赏一二没问题，但真的上手操作就是匠气十足，最多糊弄下刚刚入门的小女孩。 可殷慧就是天赋型选手，人家这随手摆弄的花篮就让林雅菡移不开眼睛了。 “姐姐谬赞了。”殷慧有些不好意思，“这不过是图个野趣罢了。”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可就留下了。”林雅菡也不客气，直接拿走花篮并让紫萱收了起来。 两人嬉闹一阵之后，然后林雅菡就看到姚黄从小帐篷里走了出来，然后冲林雅菡行了一礼。 “妹妹，得空来我家赏花吧？”林雅菡邀请道。 虽然林府不适合举办赏花宴，但是邀请几个手帕交过来看看花倒还是可以的。 殷慧猜到林雅菡大概有什么要事需要临时回去，所以笑着说道：“那我就等着你下帖子来请我。” 林雅菡和殷慧骑马回到了出发点，然后林家其他姑娘也陆续赶了回来。因为林家来的姑娘颇多，所以车队也颇长，因此倒是没有人在意其中又多了一个人。 回到林府后，紫萱带着林雅菡的几个大丫鬟去安置林雅蘅等人，而佩兰则是留在林雅菡身边。 “姑娘，梅姑娘我们安置到哪里？”佩兰问道。 林雅菡略微想了想，说道：“那就安置到山榴院吧。” 山榴是杜鹃花的雅称之一，而山榴院与傲霜院、九畹院、女史院都是林家历代女儿未出阁前所住的院子。四个院子不仅集中在一起，而且还有小门相连，为的就是姐妹间方便走动。 只不过林雅菡穿越过来后就是独生女，再加上她与林雅蘅、林雅芷在前世斗得你死我活，因此林雅菡自然不会将这些院子安排给她们去住。但现在林府后院已经没有合适的院子，所以林雅菡就挑了面积较小的山榴院。 “倒是个好去处。”佩兰点头同意道。 山榴院不仅面积是四个院子里最小的，同时还被另外三个院子给包围住了。若是没有人刻意提醒，山榴院住进了梅良莘的事情估计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有了林雅菡的吩咐，佩兰就让梅良莘换了一顶软轿后被送进了山榴院。 “这几日还需要委屈梅姑娘了。”佩兰将梅良莘送到山榴院后就对她说道，“只要在这个院子里，梅姑娘请自便。一日三餐，我自然会吩咐人按时送到。姑娘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或想玩的，也可以让丫鬟告诉我。只是不许踏出这个院门，否则我家姑娘也不敢说能保全梅姑娘了。” 佩兰最后那句话纯粹是吓唬梅良莘的。经过林雅菡的几番清洗之后，林府早就是铁桶一个了。虽然不说内外消息完全隔绝，但外面的人想潜伏进来并对后院的人不利是很难的。 梅良莘点点头，回答道：“我不会让县主为难的。” 佩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转身从一扇小门离开了山榴院。沿着一条小径走了十几步，她敲了敲一扇小木门。守门的婆子检查了佩兰的令牌后才放行。 这里已经是林雅菡所住的傲霜院，只不过这一块是傲霜院里丫鬟婆子们居住的地方。但饶是如此，此处的门禁也是非常严苛的。哪怕佩兰是林雅菡的教引姑姑，进出这扇小门也是要出示自己令牌的。 佩兰走进傲霜院的正房，此时正在门口伺候的迟蓝对佩兰说道：“姑姑，姑娘刚刚还在找你呢？现在姑娘正在东厢的榻上歪着。” 佩兰点点头，然后就直接走到了东厢。 原本林雅菡正歪着让小丫鬟给自己按按，但看到佩兰进来后就坐正了身体。 “姑姑，梅家姑娘可安置好了？”林雅菡问道。 “已经安置在山榴院，也安排好妥当人照顾她了。”佩兰说道，“姑娘，你觉得梅姑娘的话里有几分真的？” “哪怕只有三分真，我们也不能含糊。”林雅菡说道，“我已经让紫萱嬷嬷去后街了。” 佩兰点点头，“这几日我会盯着山榴院的。” 和佩兰说完话后，林雅菡开始闭目回忆前世的梅良莘。在林雅菡的印象里，梅良莘就是个刁蛮的丫头，但这和她在今生遇到的梅良莘有极大的不同。难道又是一个重生的？林雅菡心头忽然浮现出这个想法。毕竟自己又是穿越又是重生，再有一个徐诗茵也是穿越而来，那梅良莘重生也不是不可能。 但林雅菡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如果梅良莘真的是重生而来，那她就应该知道自己和梅家的恩怨是不可调和的。既然现在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那梅良莘不应该猜不到自己的内芯已经换了。 可梅良莘却没有任何异常，那就表示她并非重生而来。不过为了确保这个猜测没有出错，林雅菡决定也调查下梅良莘。 “姑姑，你怎么看这位梅家姑娘？”林雅菡睁开眼睛问道。 佩兰略微思考了下，回答道：“胆大心细，而且心思缜密。” 说实话，能够以普通人家的身份从权贵人家打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还能全身而退，林雅菡都要称赞梅良莘是古往今来第一女间谍了。可现在的梅良莘和前世的梅良莘似乎并不符合啊？ 想到这里，林雅菡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上了思维惯性的当。她自认为前世的经验是不会出错的，可谁保证自己在前世所见所闻都是真实的呢？ 既然梅良莘能够在许家和方家装无知少女，谁知道她前生不会在自己装刁蛮幼稚呢？自己在前世被梅家吃得死死的，而其中不少地方都有梅良莘的影子。可以说，直到林雅菡被赐死那一刻，她对梅家三人中痛恨程度最低的人却是梅良莘。 好啊！原来前生扮猪吃虎的人是你啊！林雅菡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第107章 不安静 林雅蘅等人自然是不晓得梅良莘的告密和她被安排在林府暂住等事情，她们现在最兴奋的还是讨论这次围猎。 在菡萏院里，素来瞧不上林雅兰和林雅芳的林雅萱非常难得地安排了一次茶话。 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算得上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林雅兰真没料到自己有天会收到林雅萱的帖子。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啊？”林雅兰的贴身丫鬟有些担心地问道。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能怎么婉拒？”林雅兰苦笑道，“难不成假装生病？但这可是林府，万一县主用这个理由将我赶出去怎么办？” 大圣朝其实也是有“七出”的，只不过执行标准相对较高罢了，所以对女性还算友好。但在“七出”里可是有一条“有恶疾”，而世人则利用这条进行自由发挥。往往是一点小小的疾病也会被借题发挥，最后甚至被逼得退亲的也不是没有。 林雅兰虽然没有亲历过，但这样的故事也听过不少，她可不想因为这个理由被赶回家。 林雅兰没有想过去当林雅菡的媵妾，但她还没有找到理由向林雅菡说明这一切。因此她现在怀疑林雅菡是很不待见自己的，若是被林雅菡找这个理由赶出门，林雅兰觉得自己的嫡母会马上将自己嫁给隔壁村子的那个瘸腿老汉，毕竟人家可是开了100两纹银的聘礼。 林雅兰的丫鬟自然晓得自家姑娘的情况，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是上门做客，林雅兰还是从自己做的几个荷包里挑了一个当成礼物准备送给林雅萱。 其实不仅是林雅兰不理解林雅萱为什么要请客，林雅萱自己的奶妈也非常不理解。 “姑娘，虽然县主不计较咱们在这里吃住，可这茶会的开销可还是得由咱们自己掏银子啊！”奶妈劝解道。 和林雅兰、林雅芳不同，林雅萱并非庶女而是嫡女。只不过她不是嫡长女也不是嫡次女，而是嫡三女。而她之下还有她父母的嫡幼女和唯一的嫡子。 因此比较起来，林雅萱的境况其实没有比林雅兰和林雅芳好多少。只不过她好歹还是嫡女，父母将她送来当媵妾还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多多少少挤了点银子放在林雅萱手里。这钱不多，因此林雅萱的奶妈才着急。 “妈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雅萱说道，“虽然这两个人也是我的对手，但咱们最大的对手可是住在木樨院的那位。” 林雅萱的奶妈有些不解地看着林雅萱，于是林雅萱只好继续说道：“人家可是县主嫡亲的堂妹。虽然算下来是县主二叔的庶女，可如果从县主祖父那里算下来可比咱们的关系亲多了。如果是选媵妾的话，这个身份刚刚好，足够亲密又不会失了身份。” 林雅萱的奶妈现在明白了林雅萱的意思。对于林雅菡来说，挑选媵妾肯定要选择利益一致的人才好。 而林雅芷是林雅菡二叔的女儿，从某个角度来说，两人的根本利益在绝大程度上是一致的。哪怕林雅芷自己不乐意，为了她自己的父母也会考虑帮助林雅菡。同时林雅芷又是庶女，这个身份让林雅菡使唤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如果林雅菡在这里听了林雅萱的分析，她绝对要为这个女孩鼓掌。以一个未出阁的寒门少女眼光来分析，能得出这个结论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可惜林雅萱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最大的因素，那就是林继孝因为贪图林雅菡的家产而已经彻底撕破脸，所以林雅芷哪怕愿意帮助林雅菡，只怕是林继孝和王清芸也会怂恿乃至逼迫她去暗算林雅菡。 “所以姑娘打算联合院子里这两位去对付那位？”林雅萱的奶妈问道。 林雅萱点点头，随后嘴角浮上一丝浅笑，道：“妈妈，没准咱们还能一箭双雕呢。” 林雅萱奶妈也捂嘴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当中。 林雅萱其实手里的银钱也不多，而且她也没打算在林雅芳和林雅兰身上投入多少，所以只是掏了1两纹银让厨房准备些茶水和点心上来。 若是在林雅菡整顿林府之前，这点钱怕是会被厨房的管事笑话半年，然后再端上来一桌怕是连林府大丫鬟们都瞧不上眼的点心。但好在现在的林府下人没有那般贪腐，故而这1两纹银倒也能置办出一桌还颇为像样的茶水和点心。 “雅萱妹妹，今日多谢你邀我来一起喝茶。” 第一个抵达林雅萱这里的人是林雅芳，她微笑着将一支珠钗递给林雅萱。 “姐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珠钗还拿得出手。妹妹若是嫌弃，就赏给丫鬟们戴着玩罢。”林雅芳笑着说道。 林雅萱接过珠钗，这入手的沉甸甸感觉和上面圆润饱满的珠子都在暗示这支珠钗的价格不菲。珍珠在大圣朝南方或东北不算多稀罕，毕竟这两处临海，有专门的采珠女。而且大圣朝也有了淡水珍珠培养技术，所以南方很多湖泊也盛产珍珠。 只不过不管是海水珠还是淡水珠，产量都不算太高。而对内陆的西北地区来说，珍珠就有点稀罕了。 “雅芳姐姐客气了。”林雅萱虽然有些嫉妒但还是笑着让身边的丫鬟将珠钗收了起来，“这样的好东西怕是姐姐压箱底的东西吧？” 听闻林雅萱这不阴不阳的试探之语，林雅芳笑着说道：“贵是贵了点，但也不算用不起。若是妹妹喜欢，待妹妹生日时，姐姐再送你一支？” 林雅萱放在桌下的手几乎要将手里帕子给绞烂了，但嘴上还是推辞道：“姐姐已经送过一支了，妹妹岂能不知好歹？” 就在林雅萱和林雅芳嘴上打着机锋的时候，林雅兰也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进来。 由于三人中林雅兰年纪最大，所以林雅萱和林雅芳都站起身迎接。 “雅萱妹妹、雅芳妹妹，快别这么客气。”林雅兰忙快走几步，将两人按回座位上。 林雅兰落座后，拿出一只荷包对林雅萱说道：“雅萱妹妹，我这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荷包还做得凑合，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林雅萱接过荷包，然后径直递给自己身后的丫鬟。 在林雅萱的主持下，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品尝着点心。 寒暄了一阵之后，林雅萱忽然说道：“妹妹有些私房话想和两位姐姐说说。” 林雅萱说完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丫鬟。 林雅芳和林雅兰自然明白林雅萱的意思，于是两人都让自己的丫鬟退出房去，而林雅萱也是这般做了。 “不知道雅萱妹妹有什么秘密要说啊？”林雅芳半开玩笑地说道。 “大家是因何而来，妹妹就不多说了。虽然咱们三人肯定会要成为对手，但在之前却有一个最大的人拦在前面。”林雅萱开门见山地说道。 林雅兰虽然不想参与竞争，但还是假装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雅萱就将自己对林雅芷的那套分析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另外两人，问道：“不知道两位姐姐作何感想？” 林雅芳和林雅萱的目的一样，那就是成为林雅菡的媵妾。在林雅萱点破林雅芷的威胁之前，林雅芳的确是将林雅萱视为最大的对手。 毕竟林雅芳在来林府之前可是被自己生母教导过的。她告诉林雅芳，主母选择妾室一般不会选择和自己风格类似的女子。同时这个女子必须有明显的缺点，否则主母不好控制也就不会给任何机会。 林雅芳分析过林雅兰和林雅萱，林雅兰走的是端庄温婉的路线，这个路线适合主母却不适合妾室；但林雅萱却和自己的风格非常重合，自己走的是伶俐路线，而林雅萱则是走娇俏路线。 这两种女子都适合被主母挑去当妾室，可这样的妾室势必只有一人能得到丈夫的喜爱，因此林雅芳就将自己的首要目标对准了林雅萱。 不过现在林雅萱点破林雅芷的优势之后，林雅芳也发现林雅芷这种娇弱解语花的风格堪称妾室典范。大部分男人看女孩子偶尔耍耍小性子权当个乐子，但人家更多的时候还是希望身边人懂自己。所以即便没有林雅菡堂妹这个身份，林雅芳也觉得林雅芷的威胁太大了。 “既然妹妹已经说了雅芷姑娘的威胁，那想来妹妹应该有应对之策吧？”林雅芳抿了口茶，微笑着问道。 “法子是自然有的，但是妹妹我是孤木难支啊。”林雅萱见林雅芳已经上钩，就立刻抛下另外的钩子。 林雅芳此时看向林雅兰，笑着说道：“雅兰姐姐想来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林雅兰心头一惊，但嘴上却是温和地说道：“我们姐妹三人能够住在一个院子里，这就是缘分。未来的事情不好说，但现在我们是可以同舟共济的。” 林雅兰的话说得委婉，但是林雅芳却没有在意。她清楚一点，不管是她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林雅菡最后都会怀疑到她们所有人呢头上。 至于三人中有人出首告发，林雅芳则知道这是个“杀敌一千而自损八百”的决定。毕竟林雅菡那边会不会怀疑“明日你会不会出卖我呢”？所以林雅兰的这个保证就足够了，最起码在林雅芷倒下之前，她们仨就是盟友了。 林雅萱在心底默默地笑着，她的意图就是自己点出来，然后怂恿另外两个人去执行。而现在林雅芳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挑大梁，林雅萱当然非常高兴地让林雅芳站到了前面。 只不过林雅萱嘴角浮上来的浅笑没有逃过林雅兰的目光，而也就是林雅萱的这个举动让林雅兰意识到这个林雅萱只怕是打着“一石二鸟”的计划吧？但是林雅兰却选择了沉默，她横竖不会掺和进去，所以她们两个斗心眼就让她们斗去吧。 三人又说了会话之后就散了，林雅芳和林雅兰都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里。 林雅兰的房子是菡萏院的正房，本来面积就不小。若是再算上耳房和抱夏什么的，那面积就更加可观了。古代的房子很少在内部砌墙隔断，多用屏风、多宝阁等家具隔开。 在这里生活了小几个月，林雅兰和她的丫鬟也找到了一个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偏僻，但却刚好可以避开林府下人们的绝大部分视角。再加上这个地方的外面并不好站人，所以也不担心有人偷听。 “姑娘，咱们怎么能掺和进去啊？”丫鬟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掺和进去了？”林雅兰笑着反问道，“我只是说我们可以‘同舟共济’，可没说我们要‘同进退’哦。” 被林雅兰提醒后，丫鬟才发现自己有些过虑，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不过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忙问道：“姑娘，县主那边难道会不知道这些事？” “怎么可能不知道？”林雅兰正色道，“人家县主不仅是大家闺秀，更是将门虎女。咱们这点把戏在人家不过是在‘过家家’罢了。你信不信？现在县主那边只怕是就已经知道我们这里的事情了。” 没有出乎林雅兰的意料，林雅菡那边几乎是在菡萏院的茶话会结束后便知道了她们的谈话内容。 “这个林雅萱倒是有点小心机，可惜不多。”林雅菡摇摇头道。 但凡林雅萱稍微观察下就知道林府和林家二房的关系并没有多密切，所以林雅萱也不会推断出林雅芷是林雅菡首选的结果。 “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而且图谋也太狠辣了点。”佩兰有些不满地说道。 佩兰瞧不上的林雅萱居然将林雅芳推到前面。这其中诚然有林雅芳自己的问题，但是林雅萱的算计却是其中的重要原因。大宅门后的阴私虽然没有多少下限，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这样的斗争不要牵连到身边的人。显然林雅萱打算将林雅芷和林雅芳一起干掉的计划触动了佩兰的红线。 第108章 起心思 林家亲兵的情报能力当然无法和朝廷或军方的情报机构相比，但如果是在安西府却还是非常强大的。 何况方家和许家严格算起来既不是豪门世家也不是将门家族，所以自然没有培养情报与反情报人员的能力。因此林家这边的亲兵在调查了半个月后，方家和许家的大部分资料都被搜集得干干净净。 “啧啧，这就是儒家子弟啊！”林雅菡听着佩兰给自己的汇报，忍不住讥讽道。 大圣朝和地球位面的华夏封建王朝还是有非常大的相似度，比如统治者的统治思想基本是“外儒内法并杂糅道家”。但在约束臣子百姓方面，儒家还是提供了最大的帮助。 一个“三纲五常”就基本将大圣朝的百姓都给束缚住了。而儒家所标榜的“圣人标准”也成了大圣朝读书士子们的最高成就。尤其是像许家、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那是恨不得就将儒家两字刻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倒不知道是儒家经典的那句话教导他们要觊觎他人家产？”林雅菡冷笑道。 经过林家亲兵的调查，梅良莘给林雅菡的提醒是真的。而方家和许家对林家家产起心思的理由居然是林家居然由女子当家，这种“牝鸡司晨”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违反儒家根本思想的大逆不道，因此他们决定谋夺林家的家产来重新构建儒家的权威。 即林家因为女子当家而衰落，所以儒家的思想是伟大而正确的。当然，他们方家和许家作为执行者就自然赚点辛苦费。 这种理由在林雅菡看来是可笑而可悲的。可笑的是方家和许家到了如此无耻的地步还居然认为他们是“替天行道”，而可悲的是这种想法居然能够在这个时代诞生并被接受。按照林家亲兵的调查，虽然方家和许家是主要参与者，但后面勾连的其他家族也有好几个，而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书香门第”。 “姑娘，咱们犯不着和他们置气。”紫萱瞧着林雅菡的模样，忙劝慰道，“为了这起子小人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 自从林家上任家主与主母去世后，林雅菡仿佛一夜长大。不过豆蔻年华的林雅菡开始展现出一个当家主母的气势，甚至那杀伐果断的气度都不逊林家的历任家主。 也正因为如此，紫萱等人也开始渐渐习惯林雅菡面对“泰山崩”而能不动声色的表情控制能力。可这次许家和方家的挑衅居然让林雅菡难得地展露出真实表情来。 “他们许家、方家不过就是蝼蚁！若是姑娘看不顺眼，找个理由将他们踩死就是了。”佩兰也劝解道，“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林家在安西府还真能做到一手遮天。只要姑娘不高兴，安排人将他们两家都屠了也不过是事后被皇帝下旨训诫一番罢了。” 由于大圣朝并未正式推行“以文抑武”，所以大圣朝的将门勋贵还是过得非常肆意的。尤其是在雍州这种边境地区，武将的地位其实是高过文官的。 甚至朝廷为了节制边将，边境地区的民政文官都得有军方背景才行。否则他们在地方的政令可能真的出不了衙门，比如安西知府曹季礼就曾经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因此地方边将真要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朝廷方面一般也是以训诫为主。所以佩兰才敢那么说，而林家也曾经那么做过。而也正如佩兰说的那般，皇帝除了下旨训诫或罚银罚俸之外也没有其他处理。 不过林雅菡也知道那是过去，现在这位皇帝和未来会继任皇位的三皇子可都是主张“文官节制武将”的存在。只不过当今还没有那么明显，等到三皇子继位后那就是对军方的大清洗。 要不是前世三皇子的清洗政策发布得过早，林雅菡前世的丈夫梅德煋也没有机会反动叛军。这一世林雅菡可不想被未来那位小心眼的皇帝记住，所以佩兰的提议是自然不能采用的。 大圣朝是个农业社会，而且此时也没有化肥、农药及育种等产业的存在，所以大圣朝也免不了会在每年春耕的时候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尽管大圣朝也有成熟的救济手段，可若是此时遇上天灾人祸的话，那往往就会激起民变。 而许家和方家就是动的这个心思，故而林雅菡才会觉得这两家无耻。表面上道貌岸然，内心里却想着祸国殃民的计划。 虽然很多人眼中的林家是西北将门，但林家却还是西北商贾的核心力量。 别看林家不显山露水，能拿得出手的商行无非天然居和金玉堂，可西北商贾们却晓得林家把持着西北大部分市镇的商铺和商路，同时林家还是西北镖行幕后的总瓢把子。 如果林家要在商业上兴风作浪的话，那对整个大圣朝的经济基础还是有极强冲击力的。 也正因为林家自知手握重器必遭朝廷忌惮，所以林家才没有去从事那些现金流非常大的行业，亦或者如粮食、盐茶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根本产业里。尽管这是林家给朝廷的保证，但也会成为林家的软肋。 大圣朝的商人虽然没有被划入贱籍，但在遇到很多事情的时候总会被当成“祭天”的那个牺牲品。比如安西府遇到粮食危机的时候，那么你林家是不是要捐粮？ 如果林家没有拿出足够的粮食来满足朝廷的需要，哪怕当下不会被朝廷惩罚，事后是绝对要被清算的。而方家和许家就是冲着林家的这个软处捅刀子的。 如果林雅菡没有重生执掌林家的话，那方家和许家的谋算还没准能成功。可现在的问题是林雅菡二度在大圣朝为人，自然清楚手里是要握有一些底牌才行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林雅菡没有执掌林家，或许方家和许家也不会起心思也不一定。这说不得又是一饮一啄而自有定数。 林雅菡深知大圣朝的地理及气候条件与地球位面差不多，而大圣朝此时还没有杂交水稻这样的高产作物，因此林雅菡就向历代穿越重生的大佬们学习，将目光放到了玉米、土豆和红薯身上。 特别是后两种，毕竟玉米喜温暖湿润的气候，这在位于西北地区的雍州来说可不好找适合的农庄。反倒是土豆和红薯相对没有那么挑环境，而且土豆本身就肥沃土地的作用，而红薯还能当成家畜的饲料。 在林雅菡的布置下，虽然林家依旧没有涉足粮食贩售行业，但却开始在农庄种植了这些高产作物。而且林雅菡还对林家的仓库进行了修整，减少了粮食的出库并保持一定的存粮。 林雅菡的这些做法有些悄无声息，除非特别关心才会察觉。至于土豆和红薯这两种作物的种植，对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士子们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另外一个世界。哪怕林雅菡将红薯和土豆送到许家和方家面前，他们怕也不晓得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既然他们非要找死的话，那我也只好帮他们一把了。”林雅菡说道，“佩兰姑姑，你让咱们的人注意市面上的粮食流向。若是有人在大量收购，那咱们也帮忙推波助澜一下。” 佩兰点点头，然后就出门去吩咐人了。 林雅菡又对紫萱说道：“紫萱嬷嬷，看起来我们林家还是不够震慑那些宵小啊。这些人以为我父母死了就只有当今的一丝怜悯在身，看来我也得让他们晓得一些轻重了。要不然等我去了京城，怕是阿猫阿狗都要欺上门了。” 林雅菡种植红薯等作物这件事自然没有瞒着紫萱等人。毕竟这三种作物在大圣朝可不是什么主流作物，所以还得让人去找寻种子才可以。 好在此时大航海已经兴起，大圣朝虽然不算佼佼者，但好歹参与其中。因此这三种作物倒是有人知道，也有人在南方试种。只不过对吃惯了稻米的南方人来说，玉米、红薯与土豆实在是难以入口，所以没有推广开，因此让林雅菡捡了个便宜。 对于相对富庶的江南人来说，玉米、红薯和土豆自然是被嫌弃的，可对西北、东北这些边民来说，这可是好东西。 尤其是西北地区苦寒，但凡有任何能够在这里种下去并提供淀粉的作物都是宝贝。何况红薯和土豆的产量相较于其他作物那是高出一大截，而且还没那么挑土地，那它们的等级就从宝贝上升到稀世珍宝了。 林雅菡特意吩咐人对这三种作物进行了分门别类的种植，还做了相关记录。虽然现在的研究只是走出了第一步，但林雅菡能确保这条路是对的。 后来的人只要跟着这条路走下去，那玉米、红薯和土豆的产量还能继续提高。但即使是现在这种半成品状态就已经非常惊世骇俗了，也足够让皇帝和朝廷重视这件事了。 对于封建王朝来说，粮食稳定无疑是最重要的事情。历史上哪次封建王朝的更迭背后不是“饥荒”？因此林雅菡才敢保证自己只要将这些东西献上去，皇帝和朝廷都不会吝啬赏赐。 因为已经确认了梅良莘的话是真实后，林雅菡就没有再让她躲在山榴院里了。 这日，迟蓝进来对林雅菡说道：“姑娘，梅姑娘在院门口想见您一面。” “哦？”林雅菡略微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于是吩咐道，“让她来见我吧。” 梅良莘在迟蓝的带领下进了傲霜院，然后见到了正在正房里和管事们交代事情的林雅菡。 “民女见过县主。”梅良莘行礼道，“民女不知道县主这般忙碌，是民女叨扰了。” “不妨事。”林雅菡说道，“这都是每日要做的事情。梅姑娘，可是下人怠慢了你？” 梅良莘摇头，忙道：“县主的下人都很守规矩，对民女也非常好。只是民女在县主这里盘桓快有月余，而民女高堂尚在家中。” “这倒是我疏忽了。”林雅菡笑着说道，“我这边就安排人送梅姑娘返家。——佩兰姑姑，你去给梅姑娘的母亲安排一份礼单。” “民女不敢受。”梅良莘婉拒道。 林雅菡自然晓得梅良莘心底不过是看不上这些东西，人家要的是自己的全部。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和我一见如故，难不成还不许我给伯母准备点东西？我是不方便上门拜访，但礼数不能缺。”林雅菡说道。 梅良莘听到林雅菡这般说，也只好谢恩。 “对了，你回家之后若是觉得不好玩，我这边随时欢迎你来。”林雅菡道，“紫萱嬷嬷，你给梅姑娘一个腰牌，方便她日后进府。” 梅良莘心底暗喜，她终于打通了最为关键的第一步。 在林家亲兵的护送下，梅良莘可谓是风光无限地回到了梅宅。在周遭邻居艳羡的目光里，林家的下人将装满礼物的木柜流水一般地抬入梅宅。 “哎呀，这怎么使得啊！”梅太太一边感叹一边却安排梅宅的下人将这些礼物整理起来。 等到林家人都走了之后，梅太太连忙吩咐自家下人将大门紧闭，然后她带着梅良莘到了正院的东阁里说话。 “你这可是傍上大腿了啊！”梅太太笑着说道，“没想到县主对你居然青眼有加。” 梅太太早就看了林府的礼单，那上面的布料、头面、摆件等等大部分都是她听都没有听过的。 “母亲，这才是第一步。”梅良莘压低嗓门道，“这点东西对于县主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哇，那林府果然如此豪奢？”梅太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想象了。 “娘，说句不中听的，那县主身边伺候的嬷嬷都比你过得好许多。”梅良莘说道。 “我哪有资格和人家的奶嬷嬷去比啊？”梅太太叹息道，“现在就盼着你哥能高中了。” “他？”梅良莘冷笑一声，“娘，我哥这辈子大概就在秀才这个位置上了。若是运气好的话，大概能在三甲同进士里吊个车尾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没有人帮忙疏通，我哥也就只能在京城做冷板凳候缺了。” 第109章 生妄想 不需要自己女儿的提醒，梅太太哪里不晓得自己儿子的能力上限在哪里。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下半辈子的唯一依靠，因此梅太太对梅良莘的话只有一声叹息。 “母亲，既然哥哥靠读书是没有出息的话，咱们就必须想其他法子。”梅良莘说道。 梅太太苦笑道：“若是为娘有其他法子，又岂会寄希望在你哥哥念书上？” 梅良莘淡淡地笑道：“眼前不就是有个法子么？” 知女莫若母，梅太太惊讶地说道：“难不成你想算计县主？” “我这怎么是算计呢？”梅良莘笑着反问道，“我不过是促成一段好姻缘罢了。” “可我听说圣上不是下旨未来会让皇后给县主指婚么？”梅太太问道。 “指婚归指婚，但若是县主心有所属呢？难不成皇后还想着棒打鸳鸯不成？这权贵之间的联姻也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毕竟结亲可不是结仇。”梅良莘笑着说道，“横竖距离县主除孝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只要让我哥哥多费点心思，难道县主还能跑得掉？” “可县主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你哥哥哪能上门？”梅太太有些担忧地问道。 此时梅良莘掏出身上的腰牌，得意洋洋地说道：“县主说了，随时欢迎我上门做客。我只要多在县主耳边说说我哥哥，县主难道不会好奇？再让哥哥是不是让我递个扇面什么的进去，没准县主就被哥哥的才华给吸引住了。” 梅德煋虽然在科举方面有些困难，但是诗词歌赋却是颇有才华。或许放在大圣朝还不显，可若在安西府那还是称得上“才子”名号的。何况梅德煋在这个年纪正是一副好皮相，每次去秦楼楚馆都会被妓子们奉为上宾。 梅良莘的算盘的确是打得精明，若是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姑娘的确很容易被梅德煋给吸引住。而且梅德煋自己也是个游戏花丛的高手，只要被他撩拨几下，只怕这姑娘就死心塌地要跟了他去。 但是梅良莘没有料到的是林雅菡乃是重生之人，她在前生就已经看透了梅德煋和梅良莘两人的品性。 “这可真的是！”梅太太也激动起来。 作为梅德煋的亲妈，梅太太哪里不晓得自己儿子的本事？若不是她对自己媳妇有要求，只怕是肯嫁入自己家门的姑娘能排满一条街了。但现在的目标是县主林雅菡，梅太太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娘，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帮哥哥达成这个目标，那我出嫁的嫁妆可不能少。”梅良莘说道。 “那是自然。”梅太太笑颜如花地说道，“你那时可是县主的小姑子，不是十里红妆，那至少也得108抬嫁妆吧？” “那就好。”梅良莘对自己亲妈的承诺还是满意的。“娘，事不宜迟，今晚就要和哥哥商量妥当。” 是夜，梅德煋和同窗在青楼喝完花酒之后就醉醺醺地回到家里。 虽然梅德煋卧花眠柳，但好歹还知道自己是读书人。雍州学政可是非常痛恨士子勾搭妓子的。 只不过上有政策就下有对策，士子只要没在青楼里过夜，一般还是没有人去举报的。因此梅德煋哪怕醉得一塌糊涂都会吩咐自己的书童将自己送回家。 “又喝了这么多酒！”梅太太看到脚步发软的梅德煋，忍不住呵斥道。 然后梅太太又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这些没眼色的，还不给你们大爷投了帕子来？灶上的醒酒汤也端一碗来。” 而在一边的梅良莘叹口气，对自己的丫鬟说道：“你也去沏一壶酽茶来。” “母亲，你怎么还没歇息？这些事让下人们来做就行了。”梅德煋说道。 有丫鬟递过热帕子，又有丫鬟端上醒酒汤。梅德煋喝了汤并洗了脸后，头脑也清醒了点。 等梅德煋看到给自己端茶的丫鬟，然后惊讶地说道：“妹子，你今晚怎么也在？” “当然是有事要找你这个读书人说说咯。”梅良莘半开玩笑地说道。 梅德煋脸上一红，有些害臊地说道：“妹子莫打趣哥哥了。” 梅良莘此时正色道：“我这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梅良莘将自己打算撮合梅德煋和林雅菡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又说了自己的把握。 梅德煋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开始在心底盘算这件事。 “若是真能得县主垂青，那我未来的仕途也会顺利许多。”梅德煋说道。 虽然科举制度本身算是一套比较完善且公平的上升通道，同时不管是皇帝还是朝廷都在尽力维护科举的公平性。但是教育的不平等性在历朝历代都是存在的。 简单来说，西北地区的安西府无论如何在教育上是无法和金陵、余杭、淮扬和姑苏这些南方上府比较的。 同时豪门世家的孩子在教育资源上也是远超寒门子弟，比如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历次科举的真题及中举例文，寒门子弟就没这本事。 尤其科举还是以主观题为准，且朝廷也没有制定严格的评分标准，所以考官们的喜好往往就能决定一个士子的命运。 豪门子弟可以在进场前就知道主考官是谁，进而弄到他的喜好，然后再进行针对性的训练。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弄到一本最新的时文精选就已经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而在科举之后的授官时，身为县主丈夫自然就比一般人在起点上高了许多。虽然不能比肩进士及第的前三名，但绝对不逊于二甲进士出身排名靠前的那几个人。 或许清流会忌讳县主丈夫这个身份，可是梅德煋知道自己更适合走“浊官循吏”的道路，因此他并不介意县主丈夫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副作用。 想了好一会，梅德煋睁开眼睛，激动地问道：“妹子，我该如何做？” 这一夜，梅家后院的烛火彻夜未熄，梅家三个人激动地聊着该如何让县主爱上梅德煋。 不过梅家三人没有料到的是，一个黑影一直在他们房外的阴影处蹲着，他们的一言一语都被记了下来。 次日，林雅菡带着紫萱和佩兰来到林府的内书房。这是林府内最隐秘的地方，除了家主可以带人接近之外，其余人胆敢接近就会被直接拿下。即便紫萱和佩兰是林雅菡最亲密的人，她们也只能在内书房外伺候，绝对没有资格进入里面。 内书房里存放着林家历代家主搜集来的资料，同时还有他们的心得体会。而在内书房的暗室里，林雅菡正在看“影子”的回禀。 听完影子的报告后，林雅菡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的冷笑，“她们倒是想得挺美。” 影子没有回话，他们的职责只是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林家家主，其他的话不会多说一句。 “你继续盯着他们。”林雅菡说道，“不需要跟得太紧，但是需要让我知道他们平时都做了什么。” 影子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密室。 林雅菡则是从书架后面的暗门回到了内书房，然后坐在椅子上想着梅家的计划。 联想到前世的经历，林雅菡觉得自己当初嫁给梅德煋除了是被自己二叔二婶给算计了之外，只怕是梅家也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最为可怕的是，梅家早早就算计了自己，而二叔二婶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林雅菡暂时压下心底对梅家的怒火，然后开始看着田庄那边的回报。林家的粮仓不仅存放了林家田庄去年和前年的陈粮，同时也开始在外地收购粮食。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林雅菡在距离安西府不到一日路程的地方也修建了几个粮库，用来存放这些粮食。 “希望到时候有用吧。”林雅菡看完这些报告后，小声地说道。 虽然林雅菡自认为自己已经养成了权贵们的铁石心肠，但是真让她看到老百姓有可能饿殍遍野，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尽可能地救助一些人。 而想到这一切是方家和许家这两个“读书人世家”造的孽，林雅菡咬牙切齿地说道：“事后我必要杀此二獠！” 就在林雅菡面对外部压力的时候，菡萏院这边也开始对木樨院暗暗动手起来。 林雅兰此时是一脸无奈，她其实压根都不想参与其中，但奈何林雅萱和林雅芳有任何动作都要将她叫过去一起参详。而让林雅兰大为惊讶的是，林雅萱和林雅芳居然真的收买了几个林家的下人。只是这几个下人的等级太低，不过是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和婆子罢了。 听完林雅萱和林雅芳的计划进度后，林雅兰在自己房里苦闷地对丫鬟说道：“柳青姐姐，你说县主知道林府的下人被收买了么？” 柳青苦笑道：“姑娘问我，我又能问谁去？平日里我们都躲在房里不出门，我对外面的事情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听到柳青的抱怨，林雅兰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般下去怕也不是个法子。 于是她说道：“柳青姐姐，从明日起，你干脆也跟在她们身后出去走走吧？” 林雅兰的意思就是让柳青跟着林雅萱和林雅芳的丫鬟身后出门去探探消息。 柳青想了想，说道：“奴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姑娘身边可就没有人伺候了。” 林雅兰的家境不如林雅萱和林雅芳，再加上林雅兰的嫡母又不慈，所以她就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而林雅萱和林雅芳的家境虽然也一般，她们的父母或许也没有那么爱她们，但好歹为了脸面还是给她俩凑齐了一个婆子和两个丫鬟的标配。 “我平日里就躲在房里不出门，不妨事的。”林雅兰说道。 当柳青在次日也跟着离开菡萏院的时候，林雅菡那边便知道了消息。 “哦？没想到这位兰姑娘也耐不住寂寞了啊！”林雅菡有些遗憾地说道。 紫萱略微想了想，说道：“姑娘，怕是雅兰姑娘也是不得已为之。” 紫萱将最近菡萏院收买林府下人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林府的下人早就被林雅菡的手段给吓到了，哪里敢乱收钱？基本上都是前脚刚拿了林雅萱、林雅芳的钱，后脚他们就到了傲霜院这边举报。 紫萱想着与其让那两个人到处乱来，还不如将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所以她就让这些下人假装被收买了。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紫萱也大概猜出了林雅萱和林雅芳的计划。 听完紫萱的分析后，林雅菡冷笑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林雅萱和林雅芳对付林雅芷的方法就是传统宅斗文里最常见的“毁容”。其实所谓的“毁容”不是真的让人面目全非，而是让人身上出现一些不雅的东西，比如满脸爆痘流脓或身体有异味。这不需要使用什么药物，利用一些食物相冲的方法就可以做到。 林雅菡在前世也用过这样的手段，而被人知晓后基本是成为当家太太嘴中的笑话。 当家太太要惩治家里人哪里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只有那些小门小户的人进了大宅门才以为宅斗就是要弄死对方。 “她们也不想想，若是木樨院那边传出林雅芷有恶疾，外面人难道不会以为菡萏院就没事？甚至她们以为旁人不会怀疑整个林家的姑娘有问题？”林雅菡被这些弱智的手段给气得脑袋疼。 “有恶疾”是“七出”的一条，不仅会牵连那些已经出嫁的林家女子；甚至对于未嫁的林家女来说，“世有恶疾不娶”可也是“五不娶”之一。若是这件事真的让林雅萱和林雅芳办成了，连林雅菡本人都要被牵连进去。 “嬷嬷，让人盯紧了她们！”林雅菡现在可不敢放松，“若是她们有任何举动就立刻动手给我拿下！” 紫萱自然晓得这件事的轻重，立刻点头应承了下来。 而就在林雅菡扎紧林府内部篱笆的时候，负责林府采购的管家带来了一个消息，安西府的粮价开始上涨了。 第110章 粮荒起 大圣朝的国家粮仓大约分为中央粮仓、地方粮仓和军粮仓三大种类。 中央粮仓有六座，全部位于神京。这些粮仓主要是用来支付官员俸禄和储备战时粮，同时也是为了应付地方灾荒。地方粮仓则是用来临时储存地方上缴给地方的公粮，而军粮仓则是储备军队平时的粮食开支。 本来以大圣朝的储存能力和运输条件来说，将粮食储存于地方或军队中其实是保障粮食供应的最优解。 但是奈何封疆王朝的中央朝廷为了加强对地方和军方的控制，往往宁可浪费大量人力和武力将粮食储存于中央粮仓。虽然在地方发生灾荒的时候，朝廷也会允许地方粮仓开仓放粮。可问题是，此时地方粮仓到底有没有存粮或存粮有多少呢？ 同时地方政府为了平抑物价其实也应该建立一些物资仓库，但这些措施却在封建时代被视为异端。因此当许家和方家稍微大规模收购粮食后，整个安西府的粮价就开始出现问题。 此时哪怕是没有加入方家和许家联盟的其他权贵家族也在当中嗅到了别样的味道，于是大家也紧跟其后开始大肆收购粮食。 随着粮价的提高，菜价等民生物价也开始纷纷上涨，而且上涨的速度堪称是一日三变。 林府在粮价出现高涨前就采购了一批粮食和蔬菜用于应对上涨，但林府的管事们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搜集着安西府的粮价等物价水平。 “安西知府现在再不出手干预的话，那后面就很难收拾了。”林雅菡看到这些数据，有些担忧地说道。 林雅菡在前世是了解过曹季礼的，他的确是可以说是大圣朝的“一代贤相”。但奈何此时的读书人羞于谈论金钱，于是对于经济的了解程度是非常低的。因此曹季礼在政治、军事方面的成就非常高，但经济方面就堪称平平了。 也难怪三皇子登基后虽然给了曹季礼最大的权力，但同样还是设立了“计相”和“天官”两个职位在财政和人事两个方面制衡曹季礼。 现在想来三皇子或许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意图去限制曹季礼，但曹季礼的经济手段的确是很难拿得出手的。所以林雅菡并不看好曹季礼能够处理好安西府的这次粮食危机。 由于参与粮食收购的人背后都是安西府乃至雍州的权贵家族，所以曹季礼是没有办法真正下狠手的。唯一能够采取措施的时机就是这些家族还在收购粮食时，曹季礼可以说他们“囤积居奇”。可一旦人家已经完成了囤积，那从现在的法理上来说，曹季礼已经毫无合法的手段了。 其实正如林雅菡猜测的那样，曹季礼已经在知府衙门里焦急不堪。 安西府地处西北，这里本来就容易发生粮荒。而且每年由于气候问题导致“青黄不接”的问题也是全大圣朝最重的。因此曹季礼在到安西府之后就一直试图推行“重农政策”。 但奈何这里的大地主们都不愿意配合，所以曹季礼在农业方面一直建树不大。而这次当曹季礼发现安西府物价飞涨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去阻止了。 “诸位先生说说看，现在可有什么法子救安西府的老百姓于水火之中？”曹季礼在书房里询问自己的智囊们。 曹季礼的师爷们非常为难地看着彼此，因为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法子。 别看师爷们算是读书人中的异类，他们当中对刑名、钱粮、人事、行政等事务非常擅长，甚至部分人还有着成为间谍的潜力。 可他们毕竟还是来自读书人，从骨子里看不起经济。即便那些擅长钱粮的师爷，他们的能力也局限在如何征收税赋，亦或者是如何巧立名目去盘剥老百姓。可要是让他们去平抑物价，那他们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东家，不知道安西府的粮仓还有多少存粮？”其中一个师爷硬着头皮问道。 “安西府所有秋粮早已经递解入京，而我大圣朝从未实行过青苗法，这地方粮仓能有几粒粮食？”曹季礼反问道。 提问的师爷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问题，只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东家，我们可以征集地方士绅前来救难。”又有一名师爷提了个建议。 哪怕曹季礼再不通经济事务也晓得这个建议堪称“狗屁”。哪个士绅豪门敢真的放粮救济老百姓？ 黑心的豪门正巴不得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赚上一笔，而尚有良心的豪门也不敢让地方官府知道自己有多少存粮。要知道粮食也是战略物资，若是一个家族储粮超过一个限度也是会被治罪的，而这个罪名的上限可是“夷三族”！ 不过曹季礼也没有其他什么法子，于是只好说道：“拿本官的帖子去请本地的粮商前来商议救济一事。” 林家由于不在安西府从事粮食买卖的生意，所以并不是安西知府所邀请的粮商行列。不过林家的下人们还是很快就打听到了这个消息，然后将消息传给了林雅菡。林雅菡自然就安排了人手混入粮商当中，想第一时间知道他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几日后，曹季礼就真的在安西府衙门的后衙邀请了安西府的粮商过来叙话。 这些粮商背后的人物虽然不简单，但是他们本人都是商户，所以在后衙里就有些坐立不安。 此时曹季礼还没有到场，几个小厮给这些人端上了茶水，但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粮商中有相熟的人便凑到一起开始讨论，想知道大家彼此的意思是什么？ “这次知府大人怕是想让我们开仓放粮吧？” “开仓放粮？那也得有粮可放吧？我们胡家的仓库里都能饿死老鼠了！” “老胡，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吧？要论安西府谁家粮食最多，你老胡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好了，这些事情就别在这里讨论了，免得授人话柄！” …… 就在大家碎碎说着闲话的时候，曹季礼带着吴铎也赶了过来。 见到曹季礼到了，大家纷纷起身行礼。 “大家都坐吧！”曹季礼微笑着说道。 等众人落座后，曹季礼说道：“诸位贤达，近日我安西府粮价飞升，府内百姓苦不堪言。本官身为地方父母也是焦急万分，故不得不求诸位能够捐献粮食助我等百姓度过难关。” 为首的两商互相看了几眼，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名粮商起身，微微鞠躬后，说道：“既然是大人有所要求，我等自然不敢懈怠。这样吧，我捐出100石粮食。” 说话的人乃是安西府粮商行会的会首。在他开口后，大家便知道自己要捐多少粮食。 一番认捐之后，曹季礼筹措到大约500石粮食。但是仅仅是安西府府内普通老百姓最低的粮食消耗也在100石左右，而且这还没有计算安西府府城之外的农户。 曹季礼的脸当场就黑了，他看着在场的粮商，冷冷地说道：“若是安西府因为粮荒激发民变，本官保证在朝廷摘掉我的顶戴之前先将本府的奸商给屠一遍！” 曹季礼的话让在场的粮商不寒而栗。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到了知府这个等级，如果他要是彻底豁出去的话，那他完全可以让在场的粮商都满门抄斩。只不过曹季礼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会极大，不仅他会丢官，甚至他的族人和后人都会在一定时间内无法参加科举。 粮商会首知道自己的这次试探已经将曹季礼逼急，于是他又说道：“请老父母放心，敝会会众会尽量满足您的需要。” 听到会首的保证，曹季礼的脸色才稍微好看点。 “本官要看到你们签下保证书方可！”曹季礼虽然不通经济，但是他对政治和人性却非常了解。 只要他手握保证书，他就不担心这些粮商敢出尔反尔。若是这些粮商胆敢反水，那曹季礼就可以凭借这份保证书直接上门抄家。 果不其然，听到要签保证书，所有粮商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而坐在上方的曹季礼则对这一切非常满意，嘴角还浮上一丝残忍的冷笑。 和大部分的读书人一样，曹季礼对商人的观感并不那么好。或许只有那些愿意彻底臣服自己的商人才会得到曹季礼的一丝丝好感。 “大人，就算我们愿意签下保证书，但是我们能够捐出的粮食还是非常有限的。” 会首此时决定“祸水东引”，“安西府内真正粮食充裕的可不是我们粮商，而是那些豪门世家啊！他们的农庄不仅可以保证他们的粮食供应，甚至还有粮食可以出售给我们。若是大人觉得安西府真到了万分苦难的境地，那也不应该只针对我们粮商吧？” 曹季礼自然也知道羊毛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毕竟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粮商们如果逼急了大不了不再来安西府做生意，那最后受损的还是安西府。想到这里，曹季礼内心还是非常愤怒的。若是此时自己执掌全国的话，那这些粮商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谈条件？ “你们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曹季礼也明白要敲打下那些权贵世家才行。“本官在稍后也会联系这些大户的。” 听到曹季礼的这个不算保证的保证后，粮商们也只好签下了保证书。 曹季礼看了下他们这次所保证捐出的粮食，大概能维持安西府半个月的粮食供应。若是再逼迫的话，只怕这些粮商就要选择鱼死网破了。 “本官很满意，你们可以走了。”曹季礼挥挥手道。 在粮商们陆续离开的时候，会首故意走到了最后。 曹季礼显然也看到会首的举动，所以等到其他粮商都走完后才对他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会首谄媚地笑着说道：“大人，你可知道安西府内谁家的粮食最富裕？” “哦？莫非你能告诉本官？”曹季礼略带审视地看着会首。 “大人难道不知道谁在本府拥有最多田产么？”会首笑着反问道，“只要大人能说服这家，那本府的粮荒自然无虞矣！” 曹季礼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走吧！” 会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行了一礼就告别了。 “少爷，你可是觉得这人包藏祸心？”吴铎问道。 “这不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曹季礼冷笑道，“安西府境内谁的田庄最多？那不就是指静安县主么？” “那少爷的意思不去招惹县主？”吴铎问道。 曹季礼叹息道：“林家并不参与粮食买卖，若是现在过去找他们的话，那就是本官落于下乘了。况且本官难道还看不明白他们粮商的意思？无非是希望我惩戒林家，最好是逼着林家出售田庄为好。到时候这些田庄会落入到谁手里呢？” “可如果县主不参与的话，安西府的其他世家怕是也不会出头。”吴铎提醒道。 曹季礼有些无可奈何地回答道：“那只能希望粮荒能够在半个月内缓解。若是不能的话，那本官也只能厚着面皮了。” 在从粮商那拿到捐献的粮食后，曹季礼就开始平抑粮价。 林雅菡这边自然也看到了曹季礼的举措，但她却只能感叹曹季礼果然是个不通经济的人。 面对这种粮荒，为了确保粮食供应的最优化，那自然就是“实名制”和“限额制”。虽然大圣朝没有人手一张身份证，但是里长却能弄清楚自己辖下有哪些人。所以地方官府必须和里长、村长合作，然后确保每份粮食都能落到每个人头上。 同时还要祭出最狠厉的手段去对付那些抢夺粮食的人。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这些平价粮最后只会以各种方式回到那些粮商的仓库里。这样不仅不能帮助到老百姓，还会消耗掉老百姓对官府的信任。 而曹季礼在发了几日平价粮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他发现他似乎已经彻底无法控制安西府的粮荒问题了。 第111章 谈条件 安西府的粮价终于在平价粮见底的那天彻底失去控制。 城内的粮价仿佛被吹上天的风筝，每个时辰的价格都在上涨。而更为可怕的是，几乎所有的粮商都开始捂盘惜售，因此粮食在安西府已经是有价无市的状态。 城内的高昂粮价自然向四周的乡镇扩散，原本勉强还能喝点稀粥的农民已经开始彻底断粮。由于安西府地处西北，这边的春季也来得格外晚，故而想要找一些野菜充饥也非常困难。 饿疯了的农民在吃光了刚刚冒出绿芽的野草后又开始将目光瞄准那些树皮，可即便如此，终于有大规模饿死人的消息传到了安西知府乃至雍州巡抚的耳朵里。 西北民变的根本原因基本都是粮荒，因此雍州巡抚一边责令安西知府要想尽办法安抚百姓，另一边也行书西北总督，提醒他做好镇压民变的准备。与此同时，安西知府和雍州巡抚向朝廷求援的奏折也以飞马递送的方式向神京发去。 “少爷，这次怕是天灾与人祸共同为之啊！”吴铎看着书房里焦头烂额的曹季礼，提醒道。 曹季礼一脸苦笑地说道：“若我此时还看不出有人在背后捣乱的话，那我这双招子不如剜了去！可就算我知道有人在幕后操作，但我又能如何？总不能真的上门抄家吧？没有朝廷的命令，我岂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曹季礼也知道朝廷肯定不会授权自己去抄家的，除非自己手里能握有充分且够格的证据。曹季礼可是知道前朝某地灾荒而激发民变，当地大户宁死都不肯开仓救济。 地方官吏因为没有朝廷的旨意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导致该地沦陷。义军在沦陷后自然攻入那些大户家中，一边将他们的粮食拿出分掉，另一方面还将这些大户给当街烹煮致死。 “罢了，我这边找本地的富户们说说。看看他们是愿意拿点粮食出来，还是等本地民变。”曹季礼此时冷冷地说道，“到那时，本官自然为失地负责殉节，但我看这些富户又有几个人愿意去那汤锅子里煮上几个时辰！” 吴铎当然知道曹季礼话里说的是哪段历史，他安慰道：“少爷，事情还不至于到那般地步。——既然少爷已经做好这般准备，不如我们找县主过来商讨一二？县主名下有田庄数家，若是她愿意出面的话，这件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曹季礼想了想，叹息道：“只怕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动她。” 林雅菡曾经和曹季礼是盟友不假，但盟友没有共同目标和利益之后自然会解散。除了当初的这段盟友情之外，两人之间更多的是龃龉。毕竟林雅菡出身林家，这是西北最大的将门世家。 曹季礼身为文官就不可能和将门世家有什么好关系，何况曹季礼还身负三皇子的命令要来给西北军埋钉子。而且现在林雅菡又被皇帝恩赐列入皇亲待遇，这就让三皇子更加忌讳，所以导致曹季礼也不敢接触林雅菡。 “少爷，以在下的眼光来看，县主绝对不是那种冷漠而无情的人。”吴铎分析道。 “虽然当初县主整顿府内时惩治、发卖了不少奴仆，但是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如果罪人不能被惩处，那对好人来说才是最大的无情！”吴铎说道，“后来县主创建翰墨堂后，允许本地寒门士子以抄书换取读书的资格，同时还给这些士子提供茶水和食物。这不仅没有损害读书人的体面，同时也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书籍。至于铺路修桥、施粥布药等事情，县主暗地里也做了许多。” 作为本府的知府，曹季礼自然晓得林雅菡私底下做的那些善事，同时他也理解林雅菡不公开这些事情的缘由。而在吴铎的提醒下，曹季礼忽然意识到林雅菡大概真的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 “先生，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拿本府的帖子上门一趟。”曹季礼也是个果断之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据说本府有要事上门拜访。” 吴铎点点头，躬身道：“在下定然妥当做好。” 有了曹季礼的命令后，吴铎便拿了一张曹季礼的空白拜帖填写妥当，然后亲自拿了帖子出门。 从知府衙门到林府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但是吴铎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作为曹季礼的心腹，吴铎不仅知道曹季礼是三皇子的人马，更晓得三皇子交代给曹季礼的任务。因为这些任务，曹季礼和林雅菡几乎注定就是两个敌对阵营的人。 这次曹季礼可以说是利用林雅菡的善良去算计林雅菡，因此吴铎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愧疚。堂堂男子居然到要算计孤身女子的地步，这要是传出去那真的是道德污点。 “吴先生，林府已经到了。”此时赶车的小厮提醒道。 吴铎收起心思，暗暗地想道，若是他日三皇子登上大宝，我再想办法来还这个人情吧。 想完，吴铎拿着拜帖便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径直朝着林府大门走去。 林府的大门自然有门房看顾，而封建大户人家的门房通常都兼有守卫、传递消息等等职能。因此有小厮看到一个穿着读书人服饰的人走了过来便赶忙迎了过去，笑着问道：“敢问先生姓名？来林府可有什么事情？” 吴铎将手里的拜帖递了过去，回答道：“在下是安西知府曹大人的门人吴铎，这是我们大人的拜帖。” 小厮一惊，忙道：“吴先生，还请门房里略坐坐，我这就通禀我们县主。” 吴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够见县主的，所以也不觉得在门房里坐坐就丢了面子。 小厮将吴铎引到门房后，门房管事看了拜帖就知道这的确是知府的拜帖。他一边安排吴铎到门房后的客房休息，同时安排茶水招待；另一边则是让自家的侄子拿着拜帖去找二门的管事婆子。 曹季礼的拜帖从大门递到二门，二门再递到傲霜院，然后终于出现在林雅菡的手上。 林雅菡看到拜帖上的曹季礼名讳，笑着对紫萱、佩兰说道：“咱们的知府大人终于等不住了。” “若是早几日上门的话，事情哪里会败坏到这般地步。”佩兰冷笑着说道。 紫萱则是念了句佛，叹道：“这位曹大人好歹心里还是有老百姓，要不然大不了杀个血流成河便是了。” 紫萱和佩兰都是知道林雅菡计划的人，而且她们也想办法给林雅菡完善了这个计划。 “嬷嬷、姑姑，你看我们要给这位曹大人提点什么要求呢？”林雅菡问道。 “这件事不仅方家和许家不厚道，连粮商那边也没有一个好人！”佩兰不满地说道。 因为上次知府找粮商开会的时候，林家也安排了人进去打探消息。结果让林雅菡有些意外的是，这帮粮商居然到这个时候还不忘算计一下自己。 虽然林家不参与粮食贩卖，但是因为林家手里握着大量田庄，所以林家和粮商的矛盾也是很久了。只不过林家当时是西北军的重要将领，所以粮商并不敢算计林家。毕竟有这个胆量的粮商，大概率已经被林家给灭门了。 林雅菡点点头，“这次粮商那边不给我放点血出来，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到古代的人，林雅菡哪怕不是从事相关职业的人也对现代社会的救济制度有所了解。尤其是华夏在平抑粮价方面那是经验充足，在后世的华夏可真的再也没有出现饿死人这种难堪的事情了。 所以林雅菡准备将后世的救济制度移植一部分到这个时代，而为此要付出代价的肯定就是那群粮商。 商议妥当后，林雅菡便写了回帖给曹季礼，约他在明日到林府茶叙。 林府的小厮将回帖送到知府衙门后，曹季礼有些苦笑地对吴铎说道：“这位县主怕是早就料到我们要去求她了。” “少爷不妨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吴铎安慰道，“既然县主猜到了少爷的来意且没有婉拒，那就表示县主已经有妥当计划了。” “话虽如此，但是本府不付出一些代价，只怕是这位县主是不会施以援手的。”曹季礼还是有些不忿地说道。 “既然是咱们求人，那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吴铎晓得曹季礼只不过是因为面对林雅菡才会如此，“何况若是能解决此时的粮荒问题，按规矩，朝廷也是该有封赏的。只不过少爷这次不要赏赐，将功劳全部算在县主头上便是了。” “只要府内百姓能够填饱肚子，些许功劳又算什么呢？”曹季礼说道。 曹季礼略微思考了一会，补充道：“既然都求上门了，那就干脆将面子做足。吴先生，将本府收藏的那几套珍品字画和摆件算在礼单内，明日给县主送过去。” 听到曹季礼如此说，吴铎也有点心疼了。要知道那几套字画和摆件可是曹季礼从京城带过来的，平日里连自己都舍不得给看几眼。除此之外，其中有件如意还是用海外的翡翠与火钻做成，国内堪称独一无二。 看到吴铎纠结的表情，曹季礼微笑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既然少爷决定了，在下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吴铎也放下了心中的纠结。 次日，曹季礼带着礼单来到林府拜访静安县主。 由于双方都没有隐瞒这件事，于是安西府内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然后纷纷猜测起原因来。 林雅菡在嘉禧堂正房里盛装等候曹季礼，而曹季礼自然也是穿着官服前来拜访。 两人行完礼后便落座，然后林府的丫鬟端上了茶水。 曹季礼作为客人自然要先喝一口，他喝完后说道：“没想到能在县主这喝到今年的龙井。” “林府下人多少也有经商的，这点茶叶并不算什么。”林雅菡也不忌讳谈及自家有经商。 曹季礼听完之后也没有再兜圈子，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想来县主也知道近日粮价之事，不知道县主可有什么法子？” “方法自然有，但是曹大人的条件是什么？”林雅菡反问道。 曹季礼晓得双方之间不需要遮掩什么，于是回答道：“县主给的方法越好用，下官这里给的报酬自然就越多。” “这是林家目前的存粮数量。”林雅菡将一份报表递给曹季礼。 曹季礼一扫报表上的存粮总额，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林雅菡的存粮数量足够全安西府的老百姓吃上两个月，而两个月后不管是本地的野菜还是朝廷的救济都能供应上了。 “早在曹大人之前，我便晓得有人打算在粮食上动手，进而将祸水引到我身上。所以，我只能早做打算。”林雅菡说道。 曹季礼沉默。他知道如果真的没有这批存粮的话，他势必会逼迫所有富户拿出足够的粮食，否则他就只能用更强硬的手段。而那时的林家肯定是自己的首要目标。 想到这里，曹季礼心中更是涌上一阵强烈的怒意。是的，到那时虽然自己会狠狠地针对林家，可事后朝廷必然要重重惩处自己来安抚林家。可以说，这罪魁祸首是一次性算计了两个人。 “县主，不妨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本官。这件事上，你我皆是苦主，我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曹季礼说道。 林雅菡露出笑容，然后从紫萱手里拿过一叠文件递给曹季礼，“曹大人，这是我所知道的。” 曹季礼略微翻了翻，林雅菡这边不仅给到了谁是策划者和组织者，同时连参与者都标了出来。然后他们的计划也详细地列在上面。曹季礼回想了下，发现还真是按照这个计划执行下来的。 “没想到县主这里还真的是能人不少啊！”曹季礼没有想到林家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曹大人，我林家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林雅菡提醒道，“何况曹大人你也是受益者。” 林雅菡可不想曹季礼过河拆桥，所以干脆告诉他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跑。 第112章 列计划 “县主请放心，曹某虽然不敢自称是光明正大之人，但也绝对不是恩将仇报的小人。”曹季礼保证道。“县主这次助我度过难关，他日我必定会还县主这个人情。” 听到曹季礼这番话，林雅菡心中的石头居然放下了一块，这可是未来大圣朝的第一权臣！也是权势煊赫的内阁首辅！若是能得到他的一个人情，几乎无异于拿到一块“免死金牌”。而且相较于皇家给的那块名不副实的铁牌子，曹季礼的承诺或许更有用点。 “其实曹大人所提出的平价粮计划是可行的，只是执行的细节上有不少问题。”林雅菡说道。 曹季礼其实对自己的平价粮政策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毕竟这可是他想出来的计划，但没想到最后是一地鸡毛。 “县主不妨指教下官一二？”曹季礼非常谦虚地问道。 “这里的最大问题就是曹大人没有将粮食发到需要的人手里。”林雅菡回答道。 曹季礼并非蠢人，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所在。 “没想到居然是百密一疏！”曹季礼苦笑道，“只是下官又该如何保证将粮食发到需要的人手里？” “曹大人或许没有法子，但是里长、耆老呢？他们出身当地，或许也会贪婪，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胆子将自己的左邻右舍给饿死。”林雅菡说道，“只要曹大人与他们联合起来，那至少能保证平价粮中的大部分是流入到老百姓的饭碗中。同时曹大人还要严厉惩处那些敢对平价粮动手的人。平价粮乃是朝廷财物，擅动者可按抢劫论处。如果曹大人用重典处理，这些人会如何？” “最少也是杖100并徒3000里。”曹季礼回答道。 衙门的杖刑也是有讲究的，这100杖下来的最好结果是下半身瘫痪。但紧跟其后还有徒3000里！徒3000里和流3000里可不是一个意思。 流放只是将你赶过去居住，只要你家族还有钱，你还是能活得好好的。徒刑则意为你被赶过去之后还要充当免费劳力，当地最辛苦的劳役都是由你负担。可以说对于判徒刑的人来说，死在路上反而是一种解脱。 “乱世就要用重典！”林雅菡提醒道，“若是曹大人不想自己的政策半途而废，那这些阻力就必须清除干净！” 林雅菡知道此时的曹季礼还不是后世那个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因此她才这么说。 “县主请放心！若是下官第二次倒在同一个地方，那不劳县主上奏章弹劾，下官自己就挂印求去。”曹季礼说道。 听到曹季礼这番话，林雅菡忽然发现自己身为县主也是有上奏的权力。只不过前世的林雅菡被封县主之后就因为与梅家的关系而被私底下褫夺封号，自然也就没有了解过这份权力。 而且林雅菡现在也在心底暗暗揣测皇帝是不是也不希望自己上奏？否则县主也是有资格配备长史等官员的。长史算是朝廷官方安排给皇室成员的管家，同时也是负责沟通皇室成员与朝廷关系的那个人。 “平价粮不过是一时之计，我这还有一世之计。”林雅菡又放出一个诱饵。 曹季礼心中苦笑一声，但嘴上还是说道：“请县主指教。” 林雅菡于是将建立官方粮仓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也说了如何利用官仓平抑粮价的措施。 曹季礼想了一会，随后有些遗憾地说道：“县主，本朝律法禁止地方官员在地方建立粮仓储备粮食。” 林雅菡自然晓得这条律法，但她同时也找到了一个规避的方法。 “如果这个仓库不是用来储备粮食呢？”林雅菡问道，“官府不过是出钱在粮价较低的时候收购粮食，再在粮价较高的时候以平价出售，然后官府从中赚取利润。” 大圣朝的商人地位虽然不高，但大圣朝并没有在律法上“抑制商业”。皇帝的内官监有皇商，朝廷的户部、工部也有对应的商业机构，甚至地方衙门也会有官商。大圣朝利用这样的政策鼓励地方衙门创业，这样才能减少对朝廷的拨款。 朝廷通常只会支付官员的薪酬，但是所谓的皂隶及官员的师爷那都是要地方衙门乃至地方官员自己掏钱的。地方官员如果没有商业收入，那自然只能盘剥老百姓。因此大圣朝才在律法上留了这么个空子，希望能避免对老百姓的过分压榨。 听到林雅菡的建议，曹季礼想了一下就觉得太妙了，同时他看向林雅菡的眼神也不同了。 曹季礼虽然出身读书人，但是他觉得只有熟读律法的读书人才能算是有用的读书人。曹季礼一身信奉的原则之一就是“尊重规则”，因此对于林雅菡这种合理利用规则来做事的态度还是非常高兴的，甚至有引为知己的感觉。 曹季礼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件事还是需要上奏朝廷。若是可行的话，那自然是全国推行。” 林雅菡也赞同曹季礼这种老成的做法，说道：“那是自然。如果能因此造福更多老百姓，那也不失为一个善举。” “县主请放心，届时下官定然会在奏折中将你列为首功。”曹季礼并不是那种贪墨他人功劳的人。 “哦？那我如果还有一功，那又该如何算？”林雅菡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完，林雅菡又拿了一沓文件给曹季礼。 看完这份文件后，曹季礼彻底坐不住了，哆嗦地问道：“敢问县主，天下可真有这般神物？” “其实曹大人打发人去外面打听下也能知道一二。”林雅菡说道，“玉米、土豆与红薯等物早就进入我国。只不过没有多少人重视，于是很多人并不知道它们是耐寒耐寒并高产的作物。” 曹季礼仔细地将文件又看了一遍，随后躬身道：“县主，本官觍颜代天下百姓感谢您！” 曹季礼未来能够担任首辅，那就表示他的政治眼光还是有的。 这样的高产耐寒作物对于大圣朝是太关键了，这不仅可以让大圣朝的北方边境变成粮仓，进而解决大圣朝的粮食问题。同时还能储备更多军粮，毕竟战争打的就是后备力量，尤其是大圣朝心心念念的可是要将西戎和北狄给灭国。 除此之外，这些作物可以在灭掉西戎和北狄后在北方国土上播种，进而促使北方游牧民族转为农耕文明。只要能够将北方变为农耕文化，那就意味着可以将他们给彻底同化过来，从而使得大圣朝没有北方边境之忧了。 曹季礼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林雅菡这里谈一下就能捞到这么多功劳，哪怕这些功劳和林雅菡比起来不算大，但是累积起来也足够自己在下次考核的时候往上晋升了。 林雅菡和曹季礼谈妥条件后，曹季礼是心满意足地回到知府衙门。 这次曹季礼知道自己不能太心软，所以只和吴铎进行细化。 吴铎知道曹季礼的这次收获后，也是喜上眉梢，叹道：“此次少爷只怕是能调回京城了。” 曹季礼自然晓得京官比地方官更尊贵，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叹道：“只怕是三皇子的嘱托就没有办法了。” 吴铎安慰道：“西北军如今一团混乱，想来也是陛下出手了。此时咱们抽身而退反而能不被牵连其中。” 曹季礼想了想，也认同了吴铎的想法。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这般毫无顾忌地安插人手，难道他们真的当陛下年老可欺？”曹季礼摇摇头道。 曹季礼背后的曹家可是大圣朝的安乐侯，虽然权势不大却一直位列中枢，所以对于皇帝的性子和手段还是非常了解的。西北军、北军和南军虽然战斗力卓绝，但皇帝手中的御林军更是精锐。何况皇帝还在京城附近驻扎了新训练的禁军，这更被认为是皇帝的最后底牌。 就算大皇子或二皇子能掌握西北军，可西北军入京的路上还有北军的阻拦。若是再算上京城里的御林军和禁军，那是完全可以等到南军北上及地方武装进京勤皇。因此曹季礼其实并不看好掌握西北军这个方案，只是三皇子那边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也只好执行。 不过自己若是有了这些功劳，那估计皇帝大概率会调任自己去户部。如果能够进入户部，那对三皇子来说也是非常有利的。别看皇帝现在放任皇子们乱斗，但是皇帝对于内阁和六部还是看管得非常严。 就曹季礼所知，大皇子和二皇子名下的人在六部最高也就是员外郎而已，而且还是相对冷门的工部。而像户部、吏部这样的关键部门，皇子门人几乎就没有能进去的。 “先生，你说陛下会对我破例么？”曹季礼忽然问道。 吴铎自然晓得曹季礼现在的心思就是入六部，而且最好还是户部这样的关键部门。 “知晓少爷是三皇子之人的人并不多。”吴铎回答道，“即便皇帝知道，他也不会故意揭露出来。按照陛下现在的做法，他就是只旁观而不参与。既然你能想办法摸到户部的门槛，只要未来你不过多倾向于三皇子，皇帝应该不会为难你。” 曹季礼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在与林雅菡商议后，安西知府又开始放平价粮。 听闻这个消息的粮商们纷纷嗤之以鼻，甚至有人叫嚣道：“这不是给咱们送钱么？” 只是这次粮商们没有料到的是，平价粮发放是与里长、耆老们合作。没有里长领队，旁人是领不到一点粮食。 这一招让粮商们有些措手不及，但有些粮商铤而走险安排歹人去抢劫那些领粮的百姓。 结果却被衙门抓了个正着。 “知府衙门居然审都不审就判刑了？”粮商们惊讶地说道。 “衙门那边贴了公告，按照《大圣律》给他们定了罪并说明此后这样都会如此。” 粮商们这下沉默了，他们知道就算自己去找人说情也没有用。既然曹季礼用《大圣律》指出了触犯律条，别人说情也是自讨没趣。何况自己还不占理，尤其是那些安排人去抢劫的更是担心，不晓得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不过他们也没有担心多久，曹季礼很快就顺藤摸瓜抓到了这几个嚣张的粮商。 “家产抄没！流1000里。”曹季礼冷冷地给出了自己的宣判。 如果是在中原或南方判处流放1000里还好，顶多是到边境州府。可从安西府流放1000里，那绝对是最苦寒的边境前线。哪怕不用去做苦力，但能够在那里活下来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从粮商那里抄没的粮食被曹季礼放到平价粮中，这下每日发放的粮食可以多一些，至少能让老百姓从喝稀粥变成喝稠粥。 而曹季礼的新奏章也在半个月后出现在皇帝的御案前。 前几日，皇帝还对曹季礼在西北发出的求援奏折感到非常不满。他哪里不知道曹季礼是自己三儿子的得意门人，但他没有料到曹季礼的办事能力居然如此差。 本来皇帝是不打算插手儿子们之间的争斗，可他发现如果老三折了曹季礼就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人之后，只能暗暗做好救援安西府的准备。 不过这些救援还没有安排下去，曹季礼居然在安西府逆风翻盘。重要的是，曹季礼不仅非常顺利地解决了粮荒问题，同时还给出了未来可以完满解决粮荒的官粮储备制度。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三种粮食作物。 “大伴，你吩咐人去调查下玉米、红薯和土豆这三种作物。”皇帝吩咐道。 “遵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立刻隐入阴影中。 过了一会，老太监又回来了，答道：“奴婢已经安排人去了。” 皇帝未置可否，而是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曹季礼居然说这都是那静安县主的功劳？” 老太监没有搭话，仿佛皇帝从来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皇帝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老货，难道没听到一些风声？” 第113章 揣圣意 虽然被皇帝骂了几句，但李忠丝毫没有觉得受辱，反而笑着说道：“陛下如果不问，那老奴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皇帝很满意地点点头。他之所以这么多年对李忠都信任有加，就是因为李忠这人进退有据。 “那你都知道什么？”皇帝问道。 李忠于是将林雅菡这一年多的事情跟皇帝都讲了一遍。不仅有林雅菡兴建暖房的事情，还有林雅菡提前囤粮和种植玉米等作物的事情。由于李忠从林雅菡那里知道玉米、红薯和土豆都是高产耐旱作物，因此特意在雍州周边地方也试种了一些。得出的结论和林雅菡相差不大，所以李忠也打算找个时机将这件事上报给皇帝。 “看来这还真的是边境军屯的首选作物啊！”皇帝若有所思地说道。 “陛下，这红薯虽然高产且果腹，但是吃多了容易‘烧心’。”李忠提醒道。 “那又如何？能有够吃的，在荒年比什么都重要！”皇帝说道，“这次命皇庄按照静安县主的方法试种一年，若是结果的确无误，那日后皇庄和官仓都要储备红薯。如果日后出现荒年，那红薯不仅可以救急还能成为抢种的作物。” “陛下圣明！”李忠拍了个马屁。 “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皇帝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倒是静安县主和安西知府两人该如何赏赐？” 李忠这下没有开口。这件事可是涉及前朝事务，不是他这个太监可以开口的。 皇帝也没有在意李忠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在一份手札里翻到林雅菡和曹季礼的名字，然后在他们名下写了一些什么。 “拟旨。”皇帝张口道，“安西知府曹季礼抗旱有功，故嘉奖一次。令吏部考核时记上上等。” 吏部考核除非有皇帝的旨意，否则最高也就是上中等。而如果皇帝令吏部记上上等的话，那该官员不仅升迁有望，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会连升数级。何况旨意里还有嘉奖一次，这听上去是最没价值的奖励，但事实上这代表你已经简在帝心了。 “另，静安县主林雅菡助安西知府抗旱有功，赐珍珠一斛、锦缎百匹、内制头面十副。命安西知府为其立牌坊，以彰显其功劳。” 李忠默默地在明黄色的锦缎上记录着圣旨。虽然李忠不会提出任何异议，但是他心底还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皇帝显然并未表彰两人贡献良种的功劳，而是仅仅嘉奖了两人抗旱安民的功劳。对曹季礼，皇帝明显是提高了奖励标准，估计皇帝是想平衡三皇子和他两个哥哥之间的差距。但是对林雅菡来说，皇帝的奖励显然是有所打压的，看来皇帝对西北将门的心结还是没有放下。 不过皇帝在看完李忠草拟的圣旨后，又吩咐道：“你让皇后那边下懿旨表彰静安县主，按最上等功劳表彰。” 听到皇帝的补充，李忠越发肯定了皇帝内心的纠结。一方面皇帝的确不希望出身西北将门的林雅菡出头，但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林雅菡和将门已经没有太多瓜葛，相反她更是皇族这边的人了。所以皇帝在打压了林雅菡之后，还是通过一种相对更安全的方法给了补偿。 皇后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旨意，她略微询问了几句就命自己的女官撰写懿旨并加盖凤印。 懿旨完成后，皇后在自己的静室里默默诵读着佛经，而她的贴身宫女则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何必摆出这个模样？”皇后淡淡地说道。 宫女张口道：“娘娘，陛下这几次三番地让你嘉奖那个静安县主，但是她那边可是一份谢恩的旨意都没有。” “朝廷可没有规矩必须向我这个皇后谢恩。”皇后似乎并不在意地说道，“何况我在某个程度也算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没有记恨本宫就不错了，还指望她来感恩？” 皇后冷笑了几声。她当然晓得皇帝的意思是什么，无非就是这件事是皇家玩脱了。作为总负责人的皇帝不好意思出面，所以只好安排直接责任人的直系亲属——皇后来安抚林家。虽然林雅菡在以前的谢恩旨意里并没有提及对皇后娘家的恨意，但是皇后却不相信林雅菡对自己娘家没有一点仇视的意味。至于皇帝通过自己去安抚林家的意图，皇后表示这无非是皇帝的自我感动罢了。 不过既然是给皇帝做面子，皇后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不仅将宫中内制的衣裳、首饰赐了许多套出来，还特意送了好些从南方进贡来的南洋饰物。皇后嫌弃这些饰物过于张扬，所以干脆打包送出去算了。 这一来一往之下，林雅菡直到半个月后才收到圣旨和懿旨，以及随之而来的奖励。 因为是皇家奖励，所以林雅菡要开大门迎接，更要让众人看到皇帝及皇后的恩宠。 “圣上对大姐姐还真的是疼爱有加！”林雅蘅今天也特意赶到林府来围观。 面对着那一箱箱送进来的商品，林雅蘅真的有些内心失态了。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家还是占据了林府才好。 自诩清高的林雅芷也是眼红不已，那些衣料、珠宝等物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她心心念念也得不到的东西却能成箱成箱地送给林雅菡，林雅芷手中的手帕都要揉烂了。 和木樨院的人比起来，菡萏院的三个人更加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她们对这些赏赐只是觉得看花了眼。 倒是林雅菡在傲霜院里看着丫鬟们整理出来的礼单，轻轻地叹了口气。 “青黛、白苏，你们两人好生看着入库。”林雅菡起身朝傲霜院里的小佛堂走去，“我去抄一卷佛经。” 青黛和白苏自然是应承了下来，而紫萱和佩兰则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跟着林雅菡到了小佛堂。 “姑娘可是觉得不值得？”紫萱小声询问着。 林雅菡轻叹道：“我哪里敢。” 紫萱也叹了口气，“姑娘知道就好。既然姑娘晓得府里有朝廷的眼线，就不应当让人觉得姑娘在怨怼。” “嬷嬷放心好了，明日我会让人送上这几人我抄的佛经去佛前供奉的。”林雅菡说道。 “姑娘，日后我们还是要看陛下的眼色生活的。”佩兰也安慰道，“尤其是姑娘的婚事还捏在陛下手里呢。” 在封建时代，嫁人对女子来说无异于是第二次投胎。若是皇帝故意在这里为难林雅菡的话，林雅菡的下半辈子定然苦不堪言。 “姑姑不用劝我，我知道轻重的。我这边会上谢恩的奏折。” 就在林雅菡被嘉奖的时候，另一个当事人曹季礼也收到了自己的奖励。 吴铎兴奋地说道：“少爷这下是简在帝心了！以后提升不仅不用担心被打压，估摸着皇帝还会故意提拔你。” “这无非是平衡几位皇子的权势罢了。”曹季礼还是看得清形势的，“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业已成人，怕是陛下恨不得自己的四个儿子都斗起来。” 吴铎听到曹季礼如此说，神情也黯淡了不少。“若是这样，手足相残难道是陛下想看到的？” “天家既无父子更无手足。”曹季礼有些忧伤地说道。 两人沉默了许久之后，吴铎忽然又说道：“陛下这次并没有提及红薯的事情，想来陛下并未全信这件事。” 曹季礼没有说什么，毕竟当今生信多疑这件事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吴铎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失言了，然后果断将话题岔开，“少爷，陛下提及的牌坊，我们何时修建？” “尽快吧。”曹季礼对牌坊这件事倒是没太多的想法，横竖林府前面的大街上已经有不少林家的牌坊了。 “先生，我这边修书一封，烦请你到时候送到县主手里。”曹季礼吩咐道。 曹季礼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愧疚的，他知道皇帝之所以没有特别施恩于自己，除了要平衡朝廷皇子的势力之外，大概还有保护自己的意图。虽然大圣朝夺嫡案例不多，但还是有那么几个的。不过新上台的皇帝通常不会过度清算自己兄弟当年的人手，尤其是那些中下层官员基本都会留任。就算是核心官员，只要事后可以效忠新皇，虽然不会继续重用但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曹季礼猜到了皇帝对自己的安排，但是他担心林雅菡未必清楚。 几日后，吴铎以商议牌坊修建事宜来到了林府，顺带还带来了曹季礼的手札。 对于自己的牌坊，林雅菡表示按规矩来就是了。未来林雅菡怕是很难再回安西府，所以这个牌坊大概率是留给其他人看的。 但是对于曹季礼的书信，林雅菡还是有些惊讶的。 在林雅菡看来，自己和曹季礼只能算是盟友，压根谈不上朋友关系。但是曹季礼的书信里，很显然是拿自己当朋友了。 林雅菡有些错愕，于是让紫萱和佩兰帮忙参谋一二。 紫萱想了一会，忽然惊讶地说道：“姑娘，这位知府大人不会想着求娶您吧？” 林雅菡心中咯噔一下，似乎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两人的年龄差距按照此时的习俗来说是刚好，而且虽然曹季礼只是安乐侯府的庶子，但林雅菡实际上也只是丹阴县男的嫡女，两人的身份并没有相差太多。何况曹季礼已经是知府的位置，未来肯定还会高升，所以配林雅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林雅菡在心中想了许久，唯一可以阻止自己嫁给曹季礼的因素就只有曹季礼是三皇子核心门人的这件事。皇帝并不希望皇女们参与到皇子的夺嫡当中，所以基本不会让皇女的夫家与皇子们有太多瓜葛。因此唯有让皇帝知道曹季礼与三皇子的关系，否则皇帝大概率也会认可自己与曹季礼的婚事。 在紫萱说出这个理由后，佩兰似乎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她还是很赞同的。 “姑娘，若是曹知府的话，我倒是觉得是姑娘的良人。”佩兰说道，“奴婢可是听说了，曹知府不仅不喜欢寻花问柳，同时后宅之中也没有什么通房丫头，书房里也没养着相公小厮。” 大圣朝对于纳妾这件事不仅有法令限制，同时还有很多礼法规矩。哪怕是同房丫头，那也是有一系列流程的。但是如果遇到自家儿子有所需求的话，那有些家族就会变相豢养一些眉清目秀的小厮充作书童，在某些时候给世家公子哥儿解渴。这与后世的少数派爱情无关，更多地纯粹就是一种生理发泄。这些书童等到年岁后也会被放出府，然后赐予银两让他们去找个女子结婚。 “你们现在还真以为我非这位曹知府莫属了啊？”林雅菡有些好笑地问道。 结果佩兰和紫萱都点了点头，眼神里露出非常满意的光彩。 林雅菡摇摇头，道：“如果曹季礼够聪明的话，他就不会找皇帝赐婚。而皇帝如果真的看重曹季礼，就不会主动赐婚。” 紫萱和佩兰都不接，于是问为什么。 林雅菡说道：“看看皇帝赐下来的礼单和皇后那边赐下来的礼单，对比下就能看出皇帝对我和林家的猜忌和疑虑。虽然林家已经不可能再成为西北的将门世家，但林家对西北的影响力还是在的。所以皇帝肯定不会放心林家。这次赐婚我不仅要被困在京城，而且我的丈夫只能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 紫萱和佩兰都是在大宅门里多年的老人，虽然没有亲历朝廷事务，但多多少少也能摸清楚其中的一些走势。在林雅菡的提示下，他们也知道林家的女婿肯定不能是个大人物，而且还必须是天生和林家所出生的将门是冲突的。 “到底是委屈了姑娘。”紫萱叹道。 下嫁寒门子弟虽然让林雅菡在婆家面前有充足的底气，可也让林雅菡面对其他勋贵女子就矮了一头。封建时代的女子在未出嫁前看的是父亲身份，而在出嫁后自然看的就是丈夫身份了。 林雅菡倒是看得开，笑着说道：“寒门也有寒门的好处，至少没有大宅门里这么多是非。” 第114章 大清算 皇帝给林雅菡赐牌坊的圣旨跟着邸报一起到了安西府，自然让不少林家的敌人感到一阵眼热。 按照这些人的想法，林家在林继忠兵败殉国之后就该一蹶不振，然后林家累积了好几世的财富就应该被他们所瓜分。 可现在林家反而得了皇帝的青睐，不仅原本的丹阴县男爵位没有丢，还被皇帝恩赐了一个静安县主的爵位。 林雅菡不仅未来还有皇家的赐婚，现在还得了一个牌坊。 别看这些赏赐在有些人看来是“有名无实”，可真对那些流传了百余年的世家来说，这种“名”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有了皇帝赏赐的爵位和荣誉，那就表示你已经“简在帝心”。只要你自己别去作死，那么你和你的后人们就可以守着这些家产活得非常滋润。或许有些人会担心后代人不思进取怎么办？可林家的财富已经积累到后世哪怕好几代人都“躺平”也是可以富贵逍遥的。 有人眼红就肯定有人要说闲话，只是这次针对林雅菡的酸言酸语还没有传开就被另外一个消息给压住了。 在粮荒期间作恶多端的粮商们被清算了一大批，这些人不是被抄家就是被灭门。有几个逃脱的也是缴纳了足以伤筋动骨的赔偿才让曹季礼没有继续下死手。 尽管这些粮商也有想办法通过身后的人向远在朝廷的靠山求救，可他们得到的回馈消息却是曹季礼的做法得到了皇帝的首肯，然后请这些粮商不要再拖累到他们。否则曹季礼顶多是灭门，而他们狠起来那是“夷三族”都有可能的。 而曹季礼最后放过的那几个粮商也是因为他们在粮荒期间多多少少还是配合了衙门做事，再加上曹季礼也不能将所有粮商全部干掉。 这些抄没而来的粮商资产被曹季礼按照林雅菡的建议改成了安西府官办仓库，用来平衡安西府的物价。当然，对于农业为主的封建社会来说，最需要平衡物价的自然是粮食。 和历史的封建朝代的政策差不多，大圣朝朝廷鼓励东南粮食富裕地区的行商往西北地区运送粮食的补贴就是以“盐票”为中心的“开中法”。 不过大圣朝也吸取了历史上“开中法”的问题，采取了更严格的执行方法。所以虽然大圣朝的“私盐”被扼制得非常小，可同时也导致运送到西北的粮食有些过多。 以往这些超出的粮食风险由商人自行承担，所以导致走西北线的粮商破产颇多，一度让“开中法”差点破产。所以大圣朝又不得不对“私盐”开始睁只眼闭只眼。 而曹季礼上奏中提到的官仓则非常巧妙地为“开中法”多出来的粮商风险进行兜底，确保绝大部分走西北线的粮商还是能保本甚至小赚的。 正因为如此，皇帝才会对官仓如此看重，同时也得到了内阁和六部的赞同。可以说，曹季礼凭借这个官仓奏折已经在满朝文武大臣心中落下一个“善经济”的名声。别看大圣朝读书人耻于谈钱，但是朝廷却晓得钱有多重要。 大圣朝采用地球位面明朝所实行的内阁制，等于将国家的管理大权全部集中在皇帝身上，算是“皇权”对“相权”的一大胜利。 可大圣朝在实际执行中还是实际上保留了“丞相”这个职位。只不过相较于地球位面唐朝丞相一手掌大权的不同，大圣朝的“相权”被分拆出了“人事权”、“财务权”和“军事权”。 “人事权”由吏部尚书负责，故而吏部尚书又被称为“天官”，其权柄之大不仅是六部之首，甚至还能与内阁首辅分庭抗礼。同时大圣朝默认天官不可入阁，也算是强行让天官与首辅对立。只不过吏部尚书对官员的奖惩仅限于四品以下，从三品以上则还需要皇帝批复。 “财务权”由户部尚书掌握，故而借用了前朝的称呼而成为“计相”。但是相较于前朝计相拥有预算审核和决算监督的权力，大圣朝的户部尚书更多像是一个“国库出纳”。 他不仅没有审批预算的权力（这个权力在内阁），同时对决算的审核也仅仅只有建议权，真正的监督权在科道廊、御史台及都察院那边。 同时大圣朝还设有枢密院来统管军事事务，而枢密院掌事自然就是“枢相”。只不过枢相的军事权被太多制衡，比如军费在户部那审核，士兵的征募和训练在兵部，而武器的制造又在工部。同时枢相任命的出征将领还会被朝廷和内官监配备一名中军御史及督军内官。 虽然这些设置还是为了皇帝更好地控制政务，但还是在实际上扩大的原本被缩限的相权。尤其是对曹季礼来说，他等于留下一条走“计相”路线的退路。 这条退路走到最后可能没有成为首辅那么光彩耀眼，但大圣朝的历任计相都是可以安然退休的。相较于首辅、枢相和天官动不动就被罢官，计相的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伴随着安西府几大粮商的倒下，许家和方家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面对这两家如此不敏感的政治嗅觉，一直在幕后观察着事态发展的林雅菡都不知道该如何批评这两个对手了。联想到这两个家族在安西府植根那么多年也就是所谓“书香门第”而没有迈入豪门世家的行列也就知道他们家真的缺乏相关的人才。 许家家主和方家家主两人乔装跑到一家酒楼的包厢里谈话。殊不知他们家早就被安西府衙门、林家以及其他安西府的豪门盯上了。 他们俩才刚刚进入酒楼包厢，相关探子就已经在他们周围埋伏上了。而最让林雅菡感到无语的是，你们两个林家的对手有必要跑到林家的天然居来商讨针对林家的阴谋么？ “许兄，这狗官曹季礼怕是早就和那林家丫头坑瀣一气了吧？”方家家主一落座便气急败坏地说道。 许家家主叹气道：“愚兄也是棋差一着，如今害得贤弟入局，如何是好啊？” 这也是许家和方家一直没有崛起的问题所在。若是其他世家，此时早就“断尾求生”了。无非是拿出大半家产买通上面的人，然后将盟友推出去祭天便是了。 只要拿出一个够分量的家族给林家交代，那林家只要还是大圣朝的权贵家族就必然要遵守游戏规则。哪怕林家再痛恨这个逃脱的家族，那也只能在下次较量中击杀对方了。 结果方家和许家道这个时候还想抱团取暖，殊不知这就是递刀子到林家手里。全安西府都晓得方家和许家联合做局想干掉林家，结果林家棋高一着而得以反杀。 既然林家已经是胜利者，那如何处理失败者就是林家的自由。方家和许家现在抱在一起将自己送到林家的刀子下，哪怕和这两个家族有关系的其他家族也不好为其中一个家族开脱了。 而且方家和许家到现在还认为是林雅菡贿赂了曹季礼而让曹季礼愿意帮林雅菡去对付他们。但真实的情况却是曹季礼痛恨这两个家族居然为了自己家族的蝇头小利将整个安西府乃至整个西北地区拖到民变的边缘。若是在西北边境激起民变，一直在暗中谋划东侵的西戎会不会出兵？而在北方虎视眈眈的北狄会不会也跟着出兵？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那不仅是曹季礼要斩首，只怕是曹季礼身后的安乐侯府都要跟着填进来。因此曹季礼是真的恨死了方家和许家，反倒是林雅菡的恨意没有那么大。 许家家主和方家家主的这次见面也加速了两个家族的毁灭。因为曹季礼担心这两个家主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干脆在两个家主回到各自家门后就让安西府府衙将两个家族的宅邸给围了。紧接着自然就是逮捕这两个家族的所有成员，然后同时就是抄没他们的所有家财。 曹季礼只收下了大部分现银，剩下的现银则是交由府衙的吏员们去分配。这让曹季礼在知府衙门里的声望又提高了一大截。吏员们的薪资并非来自朝廷而是来自衙门本身，所以吏员们的工资并不是“旱涝保收”。 只有那些经济条件好或官员懂得捞钱的地方衙门吏员才能真正吃得油光水滑，否则他们的生活条件也就是比一般的小商人好点而已。 “你将这两份单子给县主送去。”曹季礼吩咐道。“既然县主居功甚伟，我这边也自然该有酬谢。” 理论上许家和方家的所有家产都应该抄没国库，但事实上像地契、户契及古董字画都会被地方官员截留。这些东西拿到朝廷那边，国库又卖不上价格，所以干脆将这些当成给官员们的“好处费”，以确保像现银、绫罗绸缎及珠宝等硬通货能够收回到国库里。 吴铎扫了眼这两份单子，一份单子是许家和方家名下的田庄和店铺，另一份单子则是字画及古董。这些东西对豪门大户来说，可是非常彰显底蕴的东西。虽然曹季礼名义上是让林雅菡选，但实际上就是这两份单子的东西都是林雅菡的了。 吴铎有些咋舌，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曹季礼不仅在这次事件中也收获了不少钱，同时最重要的是让曹季礼在皇帝和几位大佬的心中留下了印象。 吴铎明白曹季礼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大概明年或后年就能调入京城成为京官。要知道曹季礼可是出身进士并在翰林院里当过庶吉士，然后又在地方历练过，这样的资历放在京城都是被视为“内阁预备役”。 可想曹季礼只要顺利调回京城，但就仿佛龙游大海，前途就彻底不可限量了！ 所以相较于手上这两份丰厚的礼单，吴铎反而觉得没有什么了。 在林府嘉禧堂的东厢房里递上礼单后，吴铎笑着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这次多谢县主施以援手了。” 佩兰接过礼单，然后递给林雅菡。林雅菡看了几眼礼单，眼神中也露出几分惊讶。不过林雅菡很快也猜到了原因。按照前世的时间，曹季礼差不多就到该调入京城的时候了。 如果是前世，曹季礼是在工部蹉跎了一段岁月。但是现在的话，林雅菡估计曹季礼最差都应该是去户部才对。和工部比起来，户部显然要更加显眼许多。 林雅菡也没有再推托，而是笑着将礼单递给身后的紫萱，而紫萱则是转身离开了东厢。 “吴先生，我那牌坊大概什么时候才能修好？”林雅菡没有继续聊礼单的事情，而是转到另一个话题上。 吴铎则是回答道：“启禀县主，不出意外的话，月底即可落成。至于牌坊上的字样，那还得再等一到两个旬日。” “那便好。”林雅菡笑着解释道，“我这并不是催促曹大人，而是我要知道大概日程好安排祭祖及酬神。” 吴铎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通禀各位祖宗。” 和林雅菡闲聊了一会后，吴铎便借口离开，而林雅菡则是在丫鬟和婆子们的簇拥下往傲霜院走去。 嘉禧堂所在的区域算是林府的前院，而傲霜院所在的区域则是林府的后院，两个区域之间通过一泊湖水及一个后花园隔开。 此时正是春色正浓的时候，林雅菡也放慢脚步欣赏起花园里的美色来了。 不过就在林雅菡饶有兴致指挥青黛和白苏两个大丫鬟给自己撷取几朵怒放的鲜花时，风中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林雅菡眉头皱了起来，身边伺候的丫鬟自然有人跑到那边去查看消息。 过了片刻，迟蓝在林雅菡耳边轻声道：“姑娘，那边是木樨院的人和菡萏院的人吵起来了。” “她们吵什么？”林雅菡有些不解。 虽然林雅菡已经知道菡萏院那边的人打算暗算木樨院，可这当着面吵架就明显不是“暗算”。 迟蓝低声道：“说是蘅姑娘说了萱姑娘她们一些不好听的话。” 第115章 吐真相 林雅菡倒是没有觉得意外，林雅蘅在前世也是个脑子不甚灵光的人。 大概是她的亲妈王清芸对她的保护太好了，所以林雅蘅作为林雅菡的反派更多表现出来的是“蠢”。 因此林雅菡在重生后对林雅蘅的恨意并不强，反而觉得她的人生有一丝丝可悲。前生的林雅蘅哪怕在林继孝夺下林府后依然没有嫁给良人，在出嫁后不到五年就被夫家磋磨而死。哪怕王清芸最后报复了林雅蘅的丈夫，但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却还是没有了。 “且过去看看。”林雅菡说道，“毕竟都是自家姐妹。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原本还有几个抱着看笑话的小丫鬟此时也低下了脑袋。其实林府的人对木樨院和菡萏院的这两批人都不喜欢，认为她们是上赶子来占自家姑娘便宜的。 不过现在她们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她们不是很喜欢的人也姓林，而且还和自家姑娘有血缘关系。若是她们真的名声臭了，连带着自家姑娘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林家的后花园虽然面积不小，但林家的丫鬟们自然晓得近路，于是林雅菡很快就赶到了事发地点。 两边的人都被林府的丫鬟和婆子拉开了，但是双方剑拔弩张的模样还是显得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好了。”林雅菡喝道，“都是自家姊妹，非要弄得这般地步才好看？这里得亏是我林府的后花园，若是在其他地方，林家乃至整个雍州林氏的脸面还要不要？” 原本还有些嚣张的林雅蘅第一个怂了。和前世不同，这辈子的林雅蘅可还是白身林继孝的女儿。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身份就只有“林姓女”了。 若是林氏名声臭了，那林雅蘅可是最早要冲击的人。因为林雅蘅这个时候其实已经相看人家，只不过还没有候选人被提到她耳边罢了。 而林雅芳等菡萏院的人脸色则更不好看。不管如何说，林雅蘅和林雅菡那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堂姊妹。若是放到一些不习惯分家的大家族里来说，这就是大房与二房的关系。而她们则真正能对外嫁娶的资本就只有“林姓女”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林雅菡继续询问道。 木樨院和菡萏院的人都不敢撒谎，因为她们身边可是有林府下人伺候的。做错了事情还不打紧，若是做错了还要撒谎欺骗林雅菡的话，那这件事就麻烦了。 两边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林雅菡也有些头痛了。整件事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无非是木樨院和菡萏院的姑娘们都闲的无事而跑到后花园赏花，结果两边居然同时看上了一丛花并都想采回去当摆花。 其实这件事只要有一方让步就行了，毕竟林府后花园的名贵花种太多了，真不差这一丛两丛的。 但是两边的人都将这件事视为自己最后能不能成为林雅茵“媵妾”的必要条件，于是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放手。 而就在这个冲突点上，林雅蘅丢下一句话指责林雅芳、林雅萱和林雅兰都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还嘲讽她们就算跟着林雅菡出嫁也只有去洗马桶的份儿，最后沦落到好好的林姓女当不成而变成了下人。 若是真的大户人家的闺女估计就反讽了回去，因为她们清楚自己不会沦落到那般地步。可林雅萱她们却不同，她们很清楚自己是有可能变成林雅蘅所说的那样。面对这样近乎预言的嘲讽，林雅萱她们自然也不会惯着，于是双方就要上升到肢体冲突。 好在林府的下人也知道让这些客居小姐们真打起架来非常难看，于是纷纷涌上来将双方给隔开了。 “林雅蘅！”林雅菡冷冷地说道，“你的本事就只会对着自家姊妹使是吧？你真觉得我们林姓女有人沦落到奴籍是件好事？” 林雅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当然晓得整个“林姓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她刚刚争吵的时候的确有些话赶话，于是就没有脑子地说出了这些话。不过虽然她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林雅蘅却不认为林雅菡有资格骂自己。 但是林雅蘅还没来得及反驳林雅菡，林雅芷就拉住了自己姐姐。 “县主，刚刚的话的确是我姐姐不懂事，还望县主海涵！”林雅芷说道。 林雅菡看了眼林雅芷，淡淡地说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可你姐姐不那么想。” 林雅芷脸一红，然后有些无奈地看着林雅蘅愤愤不平的模样。 “林雅蘅，如果你不想留在林府，我现在就吩咐人送你回家。”林雅菡说道。 林雅蘅此时脸都要憋红了，她当然晓得自己不能被赶回家。她来这里除了监视林雅芷外，更多也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捞到什么便宜。若是自己就这么被送走了，下次想再回来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我错了。”林雅蘅开口道。 林雅菡看了眼林雅蘅，然后对身边的佩兰说道：“姑姑，你安排人督促林雅蘅将那《女诫》抄上100遍。” 其实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女，林雅菡对《女诫》这本书其实是有些嗤之以鼻的。这本书当然需要辩证性地去批判，但放在后世这的确是一本糟粕了。 不过在封建时代，这却是对女子要求的基础和根本。有了前世的经验，林雅菡的看法是遵不遵守《女诫》是一回事，但是熟读《女诫》却又是另一回事。 最起码，《女诫》在规训女子的同时也在某个程度保护了女子。 林雅菡挑了这本书出来也是希望林雅蘅能有所得，不要再在婚姻上折损了自己的性命。 林雅蘅本来习惯性想要反驳，但是被林雅芷给拉住了。 处理了林雅蘅这个“首犯”之后，其他人都是小过错，林雅菡给的惩罚就是去背诵“女四书”。 林雅菡自己是不怎么相信“女四书”的，但奈何大圣朝的闺阁女子都通读这套书，所以林雅菡也只能这么处理。若是让人知道自己让自家姊妹读其他书籍，那怕是对“林姓女”的名声又有不好了。 将两边的人都处理了之后，林雅菡便施施然朝傲霜院走去。 林雅蘅等人自然也回到各自的院子里，但是两边人的关系估计会变得更加糟糕。 林雅兰和自己的丫鬟回到菡萏院的正房后，丫鬟便扶着林雅兰到了她们平时闲坐喝茶的地方。 这里是两人低声商量私事的地方，因为这里可以避开林府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姑娘，你觉得县主这人如何？”丫鬟问道。 林雅兰思考了一会，说道：“虽然是第一次和县主碰面，但是参考平时的听闻，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姑娘的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实施？”丫鬟继续问道。 林雅兰有些错愕，但随后苦笑道：“我现在就可以去找县主，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 “现在不就是现成的理由么？”丫鬟提醒道。 林雅兰想了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是说她们都会去找县主，而我自然也可以去找县主。” 丫鬟点点头，然后低声道：“不若等咱们院子里的那两位都去了之后，您再出头。” 林雅兰自然是应承了下来，然后主仆两人便装作没事一般在那喝茶。 而回到傲霜院的林雅菡则是在丫鬟和婆子的簇拥下将平日见人的衣服和头面都换了，然后穿着居家的衣服斜靠在榻上。几个丫鬟捏肩的捏肩，捏脚的捏脚。青黛和白苏则是端上来林雅菡平时惯喝的茶点，同时将用来熏香的果盘端到附近。 “你们猜，菡萏院的人谁会最先过来？”林雅菡笑着问道。 “我看那个林雅萱是个风风火火的。”青黛将手里的茶水递给林雅菡，“我估摸着她肯定会最先来给姑娘表忠心。” “我倒是觉得那个林雅芳是个聪明人。”白苏拿着帕子给林雅菡擦了擦手，“没准她现在就在来的路上了。” 正当林雅菡和丫鬟们说着闲话的时候，看门的小丫鬟透过迟蓝禀报说是林雅芳到了。 林雅菡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对白苏说道：“倒是让你猜对了。——嬷嬷，给白苏拿一个笔锭如意的银锞子，算是彩头吧。” 林雅菡这边常年背着银锞子和金锞子，此外还有些金瓜子用来赏人。这笔锭如意的银锞子重量在2两，白苏这些一等大丫鬟的月钱也就是2两银子。 白苏笑着接过紫萱递来的银锞子，喜滋滋地和林雅菡谢赏。 因为是在傲霜院见人，见的人又是自家姊妹，所以林雅菡也没有换身上的旧衣裳。 林雅芳此时正在傲霜院的西厢里闲坐，看着房内的摆件则是有些称奇。那林雅芳的父亲平日里在古董行里当掌柜，自然也是过眼了一些物件。林雅芳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不少古董，所以对林雅菡这边的摆件豪奢程度是暗自称奇。 林雅芳没有等候多时就看到林雅菡到了，然后她过来行礼并恭恭敬敬将林雅菡搀扶到主位上坐下。 林雅芳先是对今天的事情道歉，然后就转移到诸位姊妹的性格上。话里话外自然就是自己性格温婉，同时自幼还读了一些书，未来肯定能够帮林雅菡固宠。甚至林雅芳还在最后发誓，表示她日后的子女只会认林雅菡为母亲。 林雅菡笑着没有承诺什么，只是最后送林雅芳回去的时候赠了一支纯金打造的青鸾凤钗。 凤钗虽为凤钗，但是民间所用的凤钗多为鸾鸟，而有爵位的勋贵家族用的翟鸟，真正的凤凰只有皇家才能使用。林雅芳作为县主是可以用一尾凤钗，但是她赏赐出去的凤钗就不能是凤凰为首的凤钗了。 林雅芳捏着青鸾凤钗自然是高高兴兴回到菡萏院，而林雅萱那边则是咬着牙差点将手里的帕子给绞烂了。 “倒是没想到让她去抢了个彩头！”林雅萱在房间里恨恨地说道。 “不妨事的，姑娘。”林雅萱的丫鬟劝解道，“那边无非是得了县主的赏罢了，等会姑娘去和县主说明白，难道还缺那点赏？” 林雅萱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冷笑道：“怕是县主也无法拒绝我的好意。” 林雅菡在傲霜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闻林雅萱上门了，于是林雅菡依旧在西厢那边接待了林雅萱。 林雅萱的话和林雅芳大同小异，听得林雅菡都差点要睡着了。 或许是察觉到林雅菡的态度有些不屑，林雅萱压低嗓门说道：“民女有生子秘方献上！” 林雅菡一愣，暗道不管是后世医学还是现在她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中医技能里可都没有所谓的生子秘方。 毕竟生男生女那是男人的事情，已知的医学技术可暂时还没有能力区分并定向清理或压制男性的y染色体精子或x染色体精子。后世的性别筛选那就是胚胎发育16周后通过b超进行查看才能判定。 不过林雅菡也不能一口咬定林雅萱是在故弄玄虚，既然自己都能重生，天晓得这个世界有没有超自然的存在。 看到林雅菡还未表态，林雅萱加码道：“民女还有一道秘方，可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落胎，而且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林雅菡深吸一口气，心道林雅萱这是手握后世宅斗文宫斗文的两大作弊利器啊！一边确保自己只生儿子，另一边确保其他人生不出孩子…… “若是县主不信，民女可为您演示！”林雅萱热切地说道。 “不用了。”林雅菡连忙拒绝道。 不管是人工筛选胎儿性别还是变相让他人流产那都是非常残忍的事情，林雅菡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胆子。甚至林雅菡也没有勇气去让林雅萱为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林雅菡还是怕“阴司报应”的。 林雅菡安抚了林雅萱，然后也赏赐了同样的凤钗。 等林雅萱离开后，林雅菡冷冷地说道：“让府里的人盯死这个人！我怕她狗急了跳墙。” 紫萱和佩兰都是知道豪门阴私事情的人，自然晓得林雅萱这种人就是后院的定时炸弹，于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116章 蝴蝶翅 如果说林雅蘅这些人的再次出现让林雅菡还有种大局在握的感觉，那林雅萱的出现就让林雅菡明白了什么叫“蝴蝶效应”。 前世的自己的确因为傲慢和无知而在这个位面输得一塌糊涂，但是没想到前世积累的经验让林雅菡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确定感。比如林雅萱，这可是林雅菡在前生压根没有听到过的名字。 看到林雅菡的脸色不大好看，紫萱和佩兰互相瞧了瞧对方，然后紫萱慢慢开口道：“姑娘，可是被这阴私的事情给吓着了？” 林雅菡苦笑着点点头，叹道：“我真没想到后宅的妇人可以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紫萱继续安抚道：“那是姑娘心善，也是林府历代主母管得严格，所以咱们府上就没出过这么不堪的事情。若是放到那些稀里糊涂的家里，只怕是家里的下一代都死光了，家主都还以为是自己命运不济。朝廷为何三令五申规定了纳妾的门槛，还不就是晓得这世界上哪有‘妻妾和美’这档子破事。” “是啊。妻贤妾美不过是男人们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林雅菡摇摇头道。 妻妾之间的纷争说到底就是对财产所有权的争夺，因此后世才有法学家直接地点评“《婚姻法》就是《财产法》”。 后世至少还有相对公平的法律和相对公正的诉讼程序在保障婚姻当事方的权利，而封建时代的妻妾们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后代。为了让自己吃到更多的蛋糕，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减少分蛋糕的人。 林雅菡暂时将林雅萱的事情放到一边，因为她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处理了。总不能找个借口就将林雅萱给杀了吧？封建时代的人命虽然没那么值钱，但也绝对不是一文不值。 尤其是林雅萱这样有民籍的自由民，他们虽然在权贵眼中不过是蝼蚁，但真要踩死了还是会有很多麻烦的。何况林雅菡还真没到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所以她自然没胆量这么做。 “姑娘，林雅兰姑娘在外面求见。”负责在外面看门的白苏进来禀报道。 紫萱和佩兰给林雅菡收拾了下妆容，然后林雅菡就吩咐白苏将林雅兰请了进来。 林雅兰看到房间里略显压抑的情绪就猜到自己或许来的不是时候，可是她也晓得此时不来的话，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见过县主。”林雅兰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继续说道，“民女这次来求见县主是有事相告。” 通过身边下人们的禀报，林雅菡对林雅兰的观感是最好的。不过林雅菡也听过“会咬人的狗不叫”，因此林雅菡也没有彻底对林雅兰放心。 “都是姊妹，若我能帮上忙，那是定然会帮的。”林雅菡微笑着说道。 林雅兰踌躇了一会，然后忽然跪了下来，“求县主救我！” 林雅菡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忙让人将林雅兰搀扶起来。 “雅兰姐姐这是怎么了？”林雅菡虽然稍微了解了下林雅兰的家庭，但并没有特别深入挖掘。“难道还有人敢找林姓女的麻烦？” “若是旁人，那自然是没有的。”林雅兰此时的情绪有些松懈，眼泪也随着眼角流了下来，“只是民女父母实在是太……” 在林雅兰的讲述里，林雅菡看到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欺凌到了何种地步。对于这些家庭来说，女子只不过是财产罢了。若是能换来更大的利益，那可以稍微让女子过得好一些。 但若没有那么大价值，那她在家中的地位或许还不如主母喜欢的一枚簪子。林雅兰算是对家里有利益的女子，可就是这份利益让林雅兰的人生变得更加灰暗。 “若是你不能成为我的媵妾，你父母就打算将你卖给隔壁村的鳏夫？”林雅菡愤怒地问道。 “门当户对”这个标准是需要批判性地来看待的。诚然，它的确成为了“门户之见”的保护伞，可它也在另一方面确保了婚姻当事双方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持身份相等。 如果不出什么大纰漏的话，林雅兰再怎么样也会嫁给一个普通男子当她的正妻。但如果林雅兰富户纳为妾室或成为鳏夫的继室，那社会舆论就会对林雅兰的父母形成谴责，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阻止这段婚姻。 不过林雅兰的父母是不会在意社会舆论的，毕竟那个鳏夫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而作为后世穿越女的林雅菡也不反对“二婚”，可这个鳏夫有虐待妻子的嫌疑。按照林雅兰的说法，鳏夫的前妻就是被他给活生生地打死的。 “或许在我父母看来，我生下来就是给他们换一笔优渥嫁妆的吧？”林雅兰垂泪道。 林雅菡有些默然，但还是说道：“你的事情我要去查探一二。若是你所说属实，我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林雅兰听完之后自然是立刻放松下来，她起身说道：“民女多谢县主了。” 林雅菡点点头，然后就有丫鬟将林雅兰搀回了菡萏院。 看到林雅兰手里并无林雅菡的赏赐，林雅萱和林雅芳在各自的房间里暗自高兴。 “姑娘，您真要插手这件事啊？”紫萱有些犹豫地问道。 “若是我不知道还罢了。”林雅菡说道，“可既然人家都求到我面前了，难道我还能装糊涂？何况这件事若是真的成了，丢脸的还是我们林姓女。” 紫萱也知道林雅菡所说不假，因此也安排人去查探林雅兰的情况了。 菡萏院的人先后到林雅菡这里的事情也被有心人透露到了木樨院，这让正在房间里抄写《女诫》的林雅蘅有些担心。 “姑娘，您现在心不静啊！”跟在林雅蘅身边伺候的乳母小声提醒道，“您这样是抄不好书的。” 林雅蘅知道自己乳母说的没错，于是只好搁下笔来。 乳母摆摆手，然后就有几个丫鬟端着铜盆和拿着帕子就走了过来。 待人伺候完林雅蘅洗完手后，乳母问道：“姑娘可是烦心菡萏院那边的人？” 林雅蘅点点头，但嘴上又说道：“其实这事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谁让隔壁那人还是我妹子，论亲疏我还是分得清的。” “姑娘有这个心思就好。”乳母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不过姑娘也莫小瞧了二小姐，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你的意思是她会找理由去大姐姐那里？”林雅蘅问道。 乳母点点头，“只要她不傻，她就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这个机会。” 乳母没有告诉林雅蘅，若是林雅芷没有成为林雅菡的媵妾，那她就会被送到二皇子府。 大圣朝的皇子有正妃一人、侧妃三人及妾室若干。正妃、侧妃多为权贵或世家女子出身，而且由皇帝或皇后赐婚，所以基本不会轮到林继孝这样的白身平民家庭。 但是除了正妃和侧妃外，皇子妾室也是不少人觊觎的目标。皇子的妾室有两种来源，一种出身民籍，她们有可能竞争贵人、美人、良人和才人这四个级别；另一种则是出身奴籍，例如皇帝皇后从宫中奴婢赐下来的“御侍”，或者皇子自己在自己府中看中的奴婢为“答应”。 正妃有金印金册、侧妃有银印金册，而贵人、美人、良人和才人则无印但有银册。至于御侍和答应则是连银册都没有，基本她们只不过是占了个名分而已。 以林雅芷的身份，她要去竞争贵人、美人、良人和才人是有资格的。但实际上最后能胜出的人选背后大多站着各个品级的官员，纯白身出身的女子想要在这个跑道上走到最后那真的无异于地狱开局。 因此林继孝在王清芸的劝说下答应让林雅芷入二皇子府为奴婢，然后想办法成为答应。若是未来有子并恩宠不断的话，那林雅芷还是可以从答应转为才人这条晋升路线的。 但是大圣朝又有几个人不知道二皇子是个性格暴戾且变态的人呢？死在他手里的御侍和答应没有小几百也有大几十了。甚至连才人、良人这些低级别的妾室也有可能被二皇子虐杀。 更让人不齿的是，二皇子对年幼女子男子有莫名喜好。神京常常有长相好看的男孩莫名失踪，然后隔几个月后就被发现弃尸荒野。虽然现在二皇子有所收敛，但那也不过是不再祸害神京的男孩子，而是通过他手下的门人去外面采买罢了。 可想而知，若是林雅芷嫁入二皇子府，等待她的怕只有香消玉殒这条路了。 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了很多龌龊事，王清芸和林继孝都不愿被林雅蘅知道，而林雅蘅乳母则更加不愿这些事污了她的耳朵。 事实上，林雅芷已经在想办法去见林雅菡了。 “姑娘，不若借着道歉这件事去见县主？”林雅芷的丫鬟小声建议道。 林雅芷摇摇头，“不行。这件事若是事后被知道了，父亲和母亲怕是要责怪我不管不顾了。” “可姑娘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下次怕是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啊！”丫鬟有些焦急了，“如果菡萏院的人走到了前面，姑娘您该怎么办？大小姐无非是嫁的门第稍微低一点，可您是要被送进二皇子府的啊！” 林雅芷心头一颤，她当然有打听过二皇子，所以也或多或少知道他的那些事情。 林雅芷犹豫了一会，最终咬了咬牙，然后从自己的匣子里掏出一根素金钗。 “你去拜托下你的干娘，让她无论如何将我的心思传到县主耳边。”林雅芷嘱咐道。 所谓的素金钗就是没有任何纹饰的纯金金钗。这类金钗自然不是用来佩戴的，而是内宅妇人们用来请托他人所用的“酬金”。如果是金锭银锭，那很容易被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但这类金钗就没有这个顾虑，而府里的其他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林雅芷自己是个厉害角色，她的生母同样是个不简单的人。能够在王清芸那样的管束下成为林继孝的妾室还为他生下一女，可想林雅芷的生母有多厉害了。 若不是在生产林雅芷的时候一时不察而遭了暗算，没准林雅芷的命运会大有不同。不过虽然林雅芷的生母早亡，但她还是给林雅芷留下了不少人脉，比如这个丫鬟的干娘。 在金钗的开路下，林雅芷想见林雅菡的消息自然也到了她耳朵里。 “她们倒是一股脑儿地全来了。”林雅菡看看天色，“你们去接芷妹妹吧。让跟着的婆子小心点，别在路上崴了脚。” 见客的西厢房已经点上了蜡烛，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此时大圣朝的屋内照明基本是蜡烛和油灯，当然也有用火把、月光乃至萤火虫的。由于大圣朝还没有大规模开采石油，因此油灯用的燃油多为菜油、豆油等植物油。虽然听上去不便宜，但比蜡烛还是要划算许多。但是蜡烛毕竟亮度更高，所以豪富之家还是会首选蜡烛。 而蜡烛也是有价格差异的。最贵的是用蜂蜡所制作的白蜡烛，最便宜的则是用松脂做成的松蜡烛。而价格适中且比较常用的就是利用动物油脂与植物油脂按照比例混合而成的黄蜡烛。 林家在户外用的是牛油烛，这种蜡烛的亮度仅次于蜂蜡，但奈何异味太大。而户内摆在角落里的则是羊油烛，这种蜡烛亮度稍逊牛油烛，但味道也要好闻许多。 只不过羊油比牛油难得，所以价格自然就更贵了。至于摆放在林雅菡等人身边的蜡烛不仅是蜂蜡精制而成，而且还在其中融合各色香料。燃烧之余，还有淡淡的香气。 林雅芷在林家下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傲霜院的西厢，一路上她都在感叹林家的豪富。 其实林继孝被分出府的时候，林雅芷还只是刚刚留头的少女，所以对林府的豪奢并没有太多印象。但就在刚刚，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手里提着的灯笼愣是将黑夜照成白昼，这让林雅芷看到了自家与林府的差距有多大了。 第117章 背后刀 林雅芷走在路上，一边感受着林府的奢华，一边也在心底理解了自己生父和嫡母为什么要那么算计林雅菡。 如果给自己选择的话，林雅芷自然也想成为林府的小姐，哪怕只是庶出的小姐。 虽然住不上傲霜院，但是木樨院就让林雅芷已经很满意了。最起码一点，自己在林府还是可以使用蜂蜡做成的蜡烛，而在自己家里，不过是一盏油灯罢了。有了对比之后，林雅芷越发瞧不上自己所住的西府了。 丫鬟们将林雅芷带入傲霜院，然后又引着她走到西厢。 “民女林雅芷见过静安县主！县主殿下千岁！”林雅芷非常正经地行了一个礼。 林雅菡倒是没有拒绝，而是受了这个礼，然后才让丫鬟将林雅芷搀了起来。 和接待林雅萱她们不一样，林雅菡在林雅芷进来后就让大部分的丫鬟婆子离开了房间，甚至门边还安排了青黛和白苏两个一等大丫鬟守门。而在房间里伺候的只有林雅菡的奶嬷嬷紫萱和教引姑姑佩兰，而林雅芷身边的贴身丫鬟也被打发了出去。 林雅芷起先还被林雅菡的安排给吓了一身冷汗，但后来意识到如果林雅菡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出面。相反，林雅菡如果肯在这里和自己碰面，那就表示自己在这里反而是绝对安全的。 既然自己没有危险，林雅芷原本紧张的心情就放松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芷妹妹，这么晚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林雅菡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雅芷笑了笑，道：“原本我还想和县主说我是来替我姐姐道歉的，但现在不需要了。我来找县主是谈一个交易的，希望县主能够看在我的诚意上帮我一把。” 对于自己的两个堂妹，林雅菡都是不喜占多但没有到仇恨的地步。毕竟前世将自己算计到那般惨的始作俑者是林继孝和王清芸，如果因此要将仇恨牵连到林雅蘅和林雅芷，林雅菡倒没有那么刻薄。 但是如果说林雅菡会认为她们俩是无辜的清白者，那林雅菡也没有那么“圣母”。毕竟这两位在当年也是恶心过自己的，虽然只是一些姑娘家的小手段。 而和林雅蘅比起来，林雅芷显然是有心计的。要知道王清芸可是从骨子里痛恨妾室和庶女的，而林雅芷居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成人并打出自己的“才女”名号。这其中虽然有王清芸在后期的妥协，可前期的图谋那都是林雅芷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既然芷妹妹要和我谈交易，那妹妹手里可有什么让我心仪的筹码呢？”林雅菡笑着问道。 林雅芷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道：“县主可知道我父亲母亲已经投入二皇子门下么？” “这个不算筹码。”林雅菡摇摇头，“我不仅知道我那二叔二婶早就是二皇子的门人，我还知道他们曾经假借林府的名义给二皇子府采买过奴仆。不过这些人都被我绞了舌头全部发卖到矿山上去了，想来现在他们的坟头草应该长出来了。” 林雅芷心头一惊，抬头看了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县主堂姐。 她是真的敢杀人啊！林雅芷在心中惊道。 对于林雅芷这种还在闺阁的少女来说，她们能够想到的最狠毒的计策就是让人毁容或残疾罢了。真要让她们去杀一个人，她们绝大部分还是会感到害怕的。 甚至在她们的想法里，杀人就是一个不能触及的绝对禁忌。可现在林雅菡却打破了林雅芷的想法，让林雅芷意识到林雅菡真的和自己是不同的。 “那县主可知道我父母一直在谋划夺取林府么？”林雅芷又问道。 “我如果不知道的话，为何要整顿林府？”林雅菡笑着反问道，“难道芷妹妹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西府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我将你们西府伸过来的爪子已经全部剁了，想来你父母现在也开始捉襟见肘了吧？” 林雅芷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家这边还真的是“王二小过年”。不仅自己的份例下降了不少，连那个骄傲到不愿意输给任何人的嫡母王清芸也过得不如以前了。 王清芸虽然是北方人嫁到西北，但是她非要学神京的贵妇每餐喝一碗碧梗米熬成的米粥。这碧梗米乃是贡米且产量不高，所以价格一直非常昂贵。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清芸的碧梗米粥变成了相对便宜的胭脂米粥，而最近似乎连胭脂米都没有了。 看到林雅芷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林雅菡淡淡地说道：“芷妹妹，如果你再拿不出什么有诚意的筹码，那我就只能请你回去了。而且以后，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林雅菡现在就是在逼林雅芷，因为林雅菡赌林雅芷应该知道西府那边更多的秘密。别看林继孝和王清芸两人的谋划不会主动告诉林雅芷，但是西府那边真的就是个大漏斗。连林雅菡这边都能同步知道林继孝在书房里见了什么人并说了什么话，那就更别提林雅芷了。 林雅菡相信林雅芷在前世可以嫁给好人家，手里绝对是捏着林继孝和王清芸的重要秘密。 “民女没想到县主对家父家母了解得如此透彻。”林雅芷苦笑道，“虽然民女有其他筹码，但是县主能保证我的安全么？” 林雅菡笑了笑，说道：“芷妹妹，你的话保证出不了这个房间。至于保证你的安全，我做不到，或者说天底下没有人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但是，我可以在不触怒当今和得罪朝廷的前提下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林雅芷思考了一会，也知道自己让林雅菡来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是痴心妄想。别说林雅菡了，哪怕是皇帝老子都不敢说他能让某个人绝对安全。不管是皇帝的后宫还是天牢，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还少么？想来想去，林雅芷觉得不如自己讨个要求还好一些。 “县主，你可知道我嫡母王清芸出身飞奴苑？”林雅芷抬起头，平静地问道。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林雅菡内心大惊，她的手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飞奴苑，这是二皇子李瑱设立的秘密机构。这个机构不仅培养间谍，同样还培养刺客，算是李瑱藏在手底的王牌。甚至在日后的夺嫡事变中，当今都不知道飞奴苑的存在。 靠着飞奴苑，李瑱差点就要夺嫡成功。若不是三皇子布局禁军所在的西大营，最后说动禁军进城，没准李瑱还真的要登基成皇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雅菡颤抖着问道。 林雅菡很难相信飞奴苑成员的身份会被一个闺阁少女所知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王清芸会死，而林雅芷也会死。甚至，整个西府都会死。而且按照李瑱那偏执暴戾的性格，没准他还会灭了整个林府来确保他的飞奴苑绝对安全。 “民女是偶然间发现嫡母与外男有接触。民女起初是想阻止丑事发生，没想到却得知了这件秘事。”林雅芷说道。 林雅菡没有完全信林雅芷的话。她相信林雅芷一定是在偶然间撞见王清芸与不明不白的男子勾结，但她不相信林雅芷是为了维护西府的名声。 以林雅芷的算计，她肯定会将这件事推波助澜并让林继孝休妻。可是林雅芷的千般算计还是抵不过天算，没想到想抓自己嫡母“出轨”证据的林雅芷却发现了王清芸的真正身份。 “林雅芷，你将整件事都详细给我说一遍。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耍小聪明，你的任何隐瞒都有可能让你某天不明不白地死掉。而且不仅是你，整个西府乃至我的林府都少不得会被人灭口！”林雅菡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林雅菡看了看紫萱和佩兰，问道：“嬷嬷、姑姑，我们现在转移到余容院那边吧？” 佩兰点点头，赞同道：“既然姑娘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那我们再小心也没有错。” “我留在这边，免得有人进来打扰。”紫萱说道，“佩兰跟着姑娘就足够了。” 佩兰拿着一条黑帕子走到林雅芷面前，说道：“得罪了。” 说罢佩兰用黑帕子系在林雅芷头上，然后又拿出一个头套给林雅芷套上。 林雅芷本来想反抗，但是没想到却被佩兰控制住了。 “芷姑娘，我家姑娘好心想救你，你最好识趣点！”佩兰冷冷地说道，“我家姑娘心善，见不得血。但是奴婢不在乎，奴婢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芷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明白了。”林雅芷弱弱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林雅菡、林雅芷和佩兰从西厢的一扇不起眼的旁门走了出去，然后通过傲霜院的一扇平日没什么人走的后门到了甬道上。三人步行了好一会之后，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这个小院子平素是安排丫鬟婆子们在日间吃饭休息的，晚间则没人过来。穿过这个小院子，便到了一处假山前。 余容院的确是林府最隐秘的院子，而余容院的后面则是林府的内书房，这里才是林府最秘密的地方。内书房有一部分是摆在明面，但那边是有人看守着的，林雅菡要将这件事的知情人数控制到最少，所以只好走余容院的暗道进入内书房后的密室。 林雅芷被蒙着眼，同时头套又让林雅芷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她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快一碗饭的功夫，然后她忽然发现眼前一亮。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房间，除了椅子和案几外，什么都没有。 “你不用想了，这是连你父亲都不知道的地方。”林雅菡淡淡地说道。 林雅芷悻悻然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县主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林雅菡回答道，“如果让王清芸或飞奴苑的人晓得你知道他们的存在，你们全家的小命都保不住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继续调查王清芸了，除非你真想找死！” “县主放心，民女不想早死。”林雅芷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而我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林雅芷没有再隐瞒什么，将王清芸接触的那些人都说了出来。 “县主，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林雅芷说道。 “足够了。”林雅菡回答道，“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要求我，只要不会得罪皇帝和朝廷，我定然会为你办到。” “民女多谢县主。” “你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最后，看在你我姊妹一场的份上，你最好不要再去试探你嫡母的身份背景了。” “民女怕死。”林雅芷苦笑道。 佩兰重新给林雅芷系上黑帕子又戴上头套，然后三人又沿着原路走回傲霜院。只不过为了让林雅芷摸不清内书房密室的所在，林雅菡和佩兰还特意绕了几个圈子，和来路完全不同。 回到傲霜院后，林雅菡等大家的呼吸都平稳后就吩咐道：“芷妹妹因为不胜酒力而喝醉了，你们让人告知木樨院一声，就说芷妹妹今晚歇在我这了。” 林雅菡吩咐完后，自然有丫鬟带着林雅菡去休息。 而紫萱和佩兰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看向林雅菡。 林雅菡摆摆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日后，我会说明白的。” 不过林雅菡这边还没来得及对飞奴苑在安西府的分布进行调查，曹季礼却笑眯眯地找上门了。 “曹大人可是稀客啊！”林雅菡看到曹季礼，忍不住打趣道。“平日里不都是让吴先生上门么？” “今日可是有大事，自然得下官上门。”曹季礼回答道。 林雅菡现在是未出阁的县主，按惯例，未出阁的天家女子是见官大一级，所以曹季礼在正式场合自称“下官”。 曹季礼继续说道：“陛下听闻县主的牌坊业已落成，故而颁下圣旨嘉奖。不知县主何时方便？” 这种嘉奖旨意因为要昭告当地，所以都会挑选专门的时间。 林雅菡略微沉思了下，思考了下族老们上来的时间，然后给了曹季礼一个答复。 第118章 立牌坊 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位面的时候，林雅菡对“牌坊”的第一印象就是“贞节牌坊”。 不过有了第一世的经验之后，林雅菡知道大圣朝对“牌坊”的发放还是控制得非常严格。 除了三年一次科举的进士们能自动获得一块进士牌坊外，其余牌坊都需要朝廷上奏并得到内阁首肯之后才能由皇帝决定是否发放。 而且大圣朝对女子的人身控制在封建时代算是非常少的，而且为了激励人口增长，大圣朝是允许并鼓励寡妇再嫁的，所以大圣朝基本没有发放过“贞节牌坊”。 正因为牌坊难得，所以这次对林雅菡的表彰牌坊落成仪式也就成了整个安西府的大事。不仅安西府衙门全体出动，安西府内的勋贵世家也纷纷前来贺喜，再算上林家本来的人口，于是将林府路口那边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般人等自然早早就被驱离了出去，他们只能隔着衙役围城人人墙远远地看着。 “啧啧，这林府前面都有七块牌坊了啊！”有围观的老百姓感叹道。 “以前六块牌坊都是林府的历任老家主们拼死挣来的。”有人说了下林府牌坊的来历。 提到林府的牌坊，不少人都沉默了一下。安西府能够享受这些年的太平生活，靠的不就是西北军历次与西戎和北狄的胜利？ 尽管大圣朝在针对西戎和北狄的用兵中基本是胜利居多，但其中付出的代价只有雍州的老百姓最清楚。而安西府又是雍州面对西戎和北狄的前线核心府城，这里的老百姓对于林家等西北将门的付出自然是知晓的。 “是啊，这些牌坊都是人家拿命换来的，没啥好说的。”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混在人群中的一些人脸上自然露出忿忿的表情，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诋毁以林家为首的西北将门的名声，进而打压西北军的士气。 “不过新立的牌坊是不是有点草率了？”此时有个穿着读书人襕衫的人不经意地问道。 “也是，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功劳被朝廷表彰立牌坊？”又有一个壮年汉子不满地说道。 大圣朝虽然对女子的束缚没有那么多，但是整个社会对女子的态度还没有达到地球位面那种“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地步，因此男性轻视乃至贬低女性算是一种社会主流态度。 “有什么功劳？等会是要宣读圣旨的。你们要是有意见的话，想来安西知府也不敢堵塞言路，你们可以去询问朝廷和陛下啊？”一个人冷冷地反问道。 大圣朝对民间言路是放开的，像神京、金陵等政治风气比较浓厚的府城里，甚至还有民间报纸或手抄小册子的流行。 安西府虽然没有民间报纸，但是百姓真要对朝廷政策有什么疑问的话，那是可以上书朝廷的。按照《大圣律》的规定，各地主官不仅不能阻拦，而且还要确保这些上书能顺利地抵达朝廷。 “我不过就是闲话几句罢了。”汉子有些悻悻然地说道，“我哪里有朝廷里老爷们的才智。” 将话题挑起的读书人则是在袖中暗暗地捏了下拳头，明明自己就要挑起来的“民意”居然就这样被压下去了？他本来打算趁着这股民意起来之后，再联合几个同年上书朝廷，定要将那林府的脸面踩到脚底下方可。 不过读书人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反问自己的人也在打量自己并暗暗将自己的特征给记了下来。 这反问的人乃是林府的暗探。虽然林府的暗探没有布局整个大圣朝，但是将整个安西府控制住还是没有问题的。林雅菡原本就有料到肯定会有人在今天的典礼上找自己和林府的麻烦，故而干脆就将暗探们都撒了出去，让他们混入人群中关注下言论。 一般的嘲讽或反对，林雅菡不会放在心上。自己又不是金银财宝，怎么可能做到人见人爱？但是如果是别有用心的阴谋诡计，那就别怪有人做了初一之后再被林雅菡自己做了十五。 能够在林府牌坊落成典礼上站在内场的人身份都不简单，而更不简单的人则站在帷幕之内。 封建时代讲究一个规矩和仪式感，越是高位的人越不能轻易被人瞧见了真实面貌，所以不仅高门女子外出聚会需要布置帷幕，官员们也是如此。 林雅菡经过上一世的经验后，得出的个人结论就是这些官员担心被刺杀或被替身取代。因为此时可没有后世的照片，哪怕是官员们的履历上对官员相貌的描述也是“云里雾里”。因此只有看到官员本人，才能针对他做一些事情。而为了减小这样的风险，官员们的公开路面都是要用帷幕隔开的。 林雅菡则是戴着帷帽与这些官员们站在一起。因为林雅菡现在是“静安县主”，算是皇帝认下的天家女子，所以自然不能抛头露面地和官员们直接面对面。 “县主，吉时到了。”曹季礼微笑着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那就请府尊大人开始吧。” 曹季礼从身边人手里接过用明黄色锦缎书写的圣旨。在场的人都是接过圣旨的，自然晓得这样的圣旨乃是最高规格。通常用这种规格书写的圣旨都是嘉奖表彰，而且奖励标准还不低。于是大家看向林雅菡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还是嫉妒和羡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季礼打开圣旨诵读道。 在曹季礼的诵读声中，在场的人除了维持秩序的衙役外都跪了下来。 在骈四俪六的文字里，大家才知道林雅菡这次被嘉奖的原因是进献了高产耐旱的粮种。 在场的人都不傻，自然晓得这样的功劳大概就仅次于开疆拓土和辅弼从龙了。基本上未来林家只要不造反，那他们的爵位就真的是与国同休了。 而且说句不恭敬的话，哪怕是未来大圣朝亡了，林家的功劳在新朝也是要被承认的。甚至有人在想，若不是林雅茵是女子，只怕是要送进庙堂里被香火永世供奉了。 而皇帝的嘉奖除了牌坊之外，自然还有金银珠宝等物，最后就是让林雅菡享郡君的俸禄和仪仗。 大圣朝的天家女子级别分为：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和县君。 公主唯有皇后之女才可以册封；郡主则是皇妃及亲王正妃之女、郡君则是亲王侧妃或郡王正妃之女、县主则是郡王侧妃之女；同时县主和县君也是皇帝赐封非天家出身的其他女子的封号。通常情况下，这些封号是不会有提升的。 不过既然给了林雅菡这个县主以郡君待遇，谁知道日后皇帝会不会再加恩呢？反倒是宣读完圣旨的曹季礼若有所思。 曹季礼心中估量了下皇帝给的奖赏，其实完全不够奖励林雅菡的功劳。所以曹季礼才估摸着皇帝后面肯定还要再继续嘉奖。 毕竟土豆、玉米和红薯三样还在试种，皇帝自己也不敢保证这三样作物的最后表现，所以干脆就稍微保留一些。若是这些作物的产量真的如林雅菡所说的那般高产且不挑土地的话，曹季礼估计当今怕是会打破惯例给林雅菡郡君乃至郡主的封号。 至于为什么不给顶格的“公主”封号，那是因为公主在新皇登基后会自动晋升为“长公主”。长公主虽然没有插手朝政的权力，但是她在皇室宗族里的声量是仅次于皇帝的。很显然，当今不愿给自己的继任者制造一个麻烦出来。 林雅菡跪在地上自然不会想到曹季礼脑袋里有那么多的盘算，她只是感叹曹季礼念旨意的声音居然还不错，放到后世的地球位面那是妥妥的顶级“声优”。林雅菡在脑海里给曹季礼规划了一条在后世的“星路”，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设想他“塌房”就被身后的紫萱提醒要谢恩了。 林雅菡谢恩后，大家都在她起身后纷纷起身。曹季礼将这封圣旨递给林雅菡，笑着说道：“或许再过几年，县主的郡君身份就是实打实了。” “这其中不也有曹大人的功劳？”林雅菡在曹季礼的提醒下也猜到了皇帝没有将进贡作物的功劳全部赏下来，毕竟越在高位的人会越保守。 不过林雅菡并不担心，因为只要皇帝的手下人没有糊弄他，那这三种作物的表现绝对可以说是惊为天人。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虽然还会有一波赏赐，但曹季礼自然也少不了。 “彼此彼此。”曹季礼眉眼里也是带着笑意。 林雅菡接过圣旨。这份圣旨会被请入林府后院的祠堂里，然后被小心供奉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送到丹阴县林家庄的林家祖祠里？那是因为圣旨这东西是不容玷污或丢失的，否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下来那是要满门抄斩的。所以林家世代都是将圣旨放在林府的祠堂里，那里不仅有林家的亲兵守卫，暗地里更是有暗卫日夜不停地盯着。 “各位好友、乡亲，本来林府值此喜事应该大宴宾客。但是奈何家父家母孝期未过，我林府只能怠慢各位了。”林雅菡此时出声道。 几个与林家关系亲密的人家纷纷表示没有关系，其他人家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人家父母孝期没有过，你就上门要人家请你吃饭喝酒？这放到任何时候都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也不会有人故意出来挑刺。 林府的家仆将参与落成典礼的人都送走之后，林雅菡才在丫鬟和婆子们的簇拥下回了林府。 林雅菡径直回到傲霜院，将身上的大衣服换成家居服，同时也将头上的整套头面去掉。不管是礼服还是头面，这都是县主的仪仗，所以林雅菡不得不穿戴整齐。哪怕因为身上戴着帷帽而没有人能看清楚，但如果不戴这些仪仗那就算是失礼，也是一种“不敬”。 “姑姑，圣旨可放妥当了？”林雅菡喝了一口茶，然后询问道。 佩兰点点头，回答道：“奴婢亲眼瞧着这圣旨送入祠堂内的。” “那就没问题了。”林雅菡点点头。 对于林府的内部守卫力量，林雅菡还是颇有信心的。除非是朝廷下令让西北军来攻占林府，否则林府绝对不会轻易沦陷的。 “对了，今日这事也是喜事，阖府的人都赏三个月的份例。”林雅菡又说道，“木樨院和菡萏院那边也别落下了，从仓库里各挑几匹颜色嫩点的绸缎和一副纯金的头面给她们。” “姑娘倒是做好人！”给林雅菡捧茶的白苏说道。 这种颜色偏嫩的绸缎，不管是以后给自己做嫁妆还是抵押换银子，都是极好的。至于那纯金的头面，那基本都是姑娘家压箱底的私房钱。如果真的是要佩戴的头面，极少会做成纯金。 “她们也在府里陪了我这么些日子，我也不好亏待了她们。”林雅菡说道，“而且她们也没什么过错。若不是她们的父母起了别样的心思，她们此时都在家里绣着嫁衣待嫁吧？既然我耽误了她们的花期，总归要给点补偿才是。” “姑娘这事倒是没有做差。”紫萱很赞成林雅菡的做法，“估摸着等姑娘除孝后，京里便会有旨意让姑娘去神京待嫁。以后这林府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和族人们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 “是啊。”林雅菡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别看皇帝承诺林雅菡说允许她出继一个儿子来继承林府的爵位，但是这个新的丹阴县男只怕是要永远留在神京了。皇帝好不容易才将林家从西北军的地盘移开，自然是不会允许再移回去了。这件事不仅林雅菡自己清楚，连紫萱、佩兰这些经历过事情的老仆们也晓得。 “现在咱们也该准备起来了。”林雅菡说道，“不要等旨意下来了，咱们反倒是什么都没有做。” “那这件事要跟族里商量下么？”紫萱询问道。 林雅菡略微想了想，“和继诚伯说便是了。对了，你们出门打听下，看看继承伯有没有回去？若是没有回去，就请他在府里暂住几日。” 第119章 议家产 林家的下人找到林继诚的时候，他刚好要回林家庄。 “县主找我有事？”林继诚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林继诚虽然给人忠厚老实的模样，但心思缜密程度却并不逊于他的那些兄弟们。所以当林家仆人找到自己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出了来意。但是他并不愿意那么容易就上林雅菡的钩，他也要“待价而沽”。 “小人只是给诚老爷传话，具体事情可不是我能知道的。”林家仆人回答道，“若是诚老爷时间宽裕的话，不妨在我们府里住上几日。” 林府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林雅菡，而林雅菡又是未出阁的闺女。所以但凡有外男上门，那都是要惹来不少非议的。因此上次林雅菡救助赵季礼都必须偷偷摸摸，不能让别的人看到他进出林府。不过林继诚是林雅菡的堂伯父，同时又是年过50岁的老人，所以林雅菡邀请他进府小住就不算是违背礼俗了。 林继诚虽然有心再拿乔一番，但他也知道林雅菡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性子。他不想最后因为自己的做派而导致合作失败，这样自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我这几日正好没有什么事情。”林继诚笑着说道，“那就打扰县主了。” 答应了林家仆人后，林继诚又对自己的仆人说道：“你今日跟着他们回去，记得告诉老太爷和太太，说我在林府做客。” 林继诚的仆人应了下来，然后林继诚就跟着林家仆人往林府赶过来。 虽然林雅菡这边并无把握能够请来林继诚，但她还是按照林府的最高规格招待林继诚。 林府的西路有三套客房，每套客房都是三进的院子。和林府的院子习惯用喜欢命名不同，这三套招待客人的院子分别叫苍松院、翠柏院和青竹院。这院子的名字取的自然是松、柏、竹的气节，也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审美。这三套院子的铺陈不仅与林府无异，同时他们都有各自的门通往大街，不用和林府共用大门。 当有仆人禀告林继诚已经答应来林府小住后，林雅菡忙命人在嘉禧堂与这位堂伯父见面。 林继诚沿着空旷却没有多少人行走的大街走到了林府的门口。 门口的两块影壁挡住了路人看向林府正门的视线，左侧影壁为猛虎下山图，而右侧影壁则是猛虎扑食图。按照大圣朝的惯例，文官府邸装饰多用飞禽，而武将府邸则是多用走兽。不过飞禽和走兽的具体选择也要看府邸主人的爵位或品级，而身为县男又是安西府总兵的林家自然是可以用猛虎。 影壁后是五扇门组成的林府的正门，每扇门扉都是松木制作，黑漆刷就的门上挂着铜制门环。居中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匾额，匾额上用金字写着“敕造丹阴县男府”。 看着这块虽然陈旧却依旧醒目的匾额，林继诚还是有些嫉妒的。 如果没有“敕造”这两个字，现在的林府在规制上其实是超格的。只是因为有“敕造”就意味着这是皇帝首肯的，所以相关礼仪规矩就管不到林府上。 和林府比起来，林继诚的宅邸就只能称为“林宅”。虽然面积也不小，但那是打着擦边球，比如借口三兄弟分家不分宅，所以三兄弟的宅邸连在一起。 “诚老爷，县主正在嘉禧堂正院等着您呢。”门房的管事跑出来，行了个礼说道。 林继诚点点头，他在心底已经知道林雅菡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很显然自己应该是他的首要合作对象。 门房的管事带着林继诚进了大门，然后在二门被一个管事的嬷嬷接了过去。 过了二门，穿过一个天井打造的小花园，林继诚就看到了嘉禧堂所在的院子。 林继诚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曾经跟着父亲来过这里。当初这里坐着的都是林氏宗族的族老及核心子弟，但现在林氏居然飘零到已经没有多少人。或者应该说林府和林氏已经要分道扬镳，虽然这是皇帝一手促成的。 林继诚微微叹口气，然后就走进了嘉禧堂的正院。 “草民见过县主。”林继诚按照国礼规规矩矩给林雅菡行礼道。 林雅菡则是等林继诚行完礼后就忙让佩兰将他搀扶起来，然后愧声道：“若不是我身上有这县主封号，本应该是我向伯父行礼的。” 就着大家的亲戚关系，林雅菡和林继诚云山雾罩地聊了好一会天。 最后还是林继诚有些着急了，因为他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心眼子居然比自己还多。自己在闲聊的时候还好几次试探过林雅菡的底线，但是都被林雅菡给轻松化解了。林继诚也知道再这样聊下去，大概下辈子都不会有结果，所以干脆自己主动挑明算了。 “县主，不知道您今日请我过来可是为了什么事情？”林继诚问道。 林雅菡顺着话就没有继续闲扯，而是直接说道：“伯父，你应该知道我日后是要定居京城并在那边出嫁。按照《大圣律》的规定，如果我不立女户招婿上门的话，那就必须向朝廷捐出一半的家产才可以。虽然族里也可以在剩下的一半家产里也分一部分，但是你也不希望林府积攒多年的钱财就便宜了朝廷吧？而且我去京城后，留在雍州的田庄、商铺等也是要处理的。” “朝廷的规定的确有些不妥。”林继诚在内心也是赞同林雅菡的。 或许当初在《大圣律》规定这一条是为了鼓励生育，就是为了你们的家产不被朝廷拿走，那怎么着也要生个儿子出来吧？结果执行到现在，当初的立法者就没有考虑到类似林雅菡这样的案例。如果林府想要保住财产，要么是让旁支入继嫡支，要么就是让唯一的女继承人立女户。前者也在伦理道德上说不过去，而后者在操作难度上太大了。 因此哪怕是林雅菡被封为“静安县主”，只要她是“出嫁”，那朝廷就能笑着收下林府的一半家产。 当然这些家产不包括林府历代女主人的嫁妆以及由林府代管的族产，此外林雅菡的私产也不算是林府的家产。比如皇帝赏赐给林雅菡的金银财宝就是林雅菡的私产，未来朝廷计算的时候也不能统计进去。 林府除了这部分财产之外还有爵产，这是由“丹阴县男”这个爵位所带来的财产。这笔财产会随着丹阴县男失去继承人而被皇帝收回。不过皇帝承诺林雅菡未来可以过继自己一子继承丹阴县男爵位，所以这笔财产只会暂时由皇帝托管起来而已。至于要不要担心皇帝吞没？那皇帝还没有小气到这个地步。 “县主的意思是，将林府的家产与林氏是族产进行置换？”林继诚问道。 虽然朝廷可以收走林府的一半的家产，但他们在收走之前是没有权力处置或质疑林府的家产投资的。只要林雅菡愿意，她大可以在出嫁前将全部家产捐献出去。不过这个操作实在是太粗糙，结果相当于给朝廷甩了一个耳光。只要林雅菡还要在大圣朝生活，她就不能将朝廷得罪死。所以她必须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处置这笔家产，同时还要让朝廷能够接受最后的结果。 林继诚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这些事，但是他也能猜到大概需要的效果，所以才提出置换的建议。 置换的意思就是林氏宗族用族产中较差的田地置换林家较肥沃的土地。虽然这是不公平交易，但是只要双方都认可，那外人又能说什么呢？然后林氏宗族再补偿林雅菡一笔银子，这笔银子就会成为林雅菡的私产，也不在朝廷可以分走的部分里。 “置换容易落人口舌。”林雅菡摇头道。 其实对林雅菡来说，系统这些年奖励给自己的金银珠宝及古董字画的价格已经快要超过林家的家产部分。因为林雅菡早些日子也让账房统计了林府的家产部分，不得不说林家的历任家主们也在提防着被朝廷分家产这件事。 首先林府很多有价值的田庄和商铺都是以主母的身份购买和经营，因此这部分财产就直接归到嫁妆里，属于朝廷也不能动的部分。而这笔财产最后会以遗产继承的形式被林家家主的嫡子们所继承。当然，嫡长子继承的部分是最多的。被继承的嫁妆遗产属于嫡子们的私产，依旧不会计入林家家产内。 其次则是找人代持。林家的亲兵有不少已经脱离奴籍，所以是有资格持有财产的。在林家历任家主的操作下，这群对林府死心塌地的亲兵手里也在名义上控制了很多财产。 最后则是以族产代管的名义控制着部分财产。 “伯父，按照我的想法，那些原本就归在族产的部分这次干脆和族老们说明白，一并正式纳入族产里。”林雅菡说道，“虽然我以后要搬走，但是我父母的棺椁还是要留在祖坟里。日后我怕是很难再回来扫墓，只能让各位伯父叔父多操心了。” “你这孩子说啥啥话呢？你父母难道不是我们兄弟？难不成我们还能看着自家兄弟的坟茔没人照顾？”林继诚给了林雅菡一个承诺。 林府通过族产代管的名义其实控制了很多田产。对林雅菡来说，这是鸡肋，非常不好处理。慢慢卖，这么多田产不知道卖到什么时候。但如果大量抛售，那最后只会让别人占了便宜，同时还会惹来朝廷的不满。因此林雅菡决定干脆别“官盐当成私盐卖”了，直接过明路算了。反正当初就说是族产，现在不过是在文书上予以确认罢了。 尽管族产收入是要用来修缮祖坟及宗祠，照顾族里的鳏寡孤独，但是族老们凭借代管的权力还是能抽到不少油水。如果族产能够增加，那族老们分的银子也就越多。何况在这个操作里，林继诚更大可将其中部分田产归到自己名下。这件事不需要林雅菡摊开说，林继诚自己也明白。因为这算是林雅菡给的报酬。 说完这部分财产的处置之后，林雅菡没有再说其他的部分。林继诚尽管有些奇怪，但却没有追问。 “伯父今天也劳累了，不如去苍松院休息吧。”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知道这件事最后需要林继诚的父亲林宗政做主，所以林雅菡也没有讨论细节，而是等林继诚这边想好之后再给答复。 林继诚入林府并没有瞒着什么人，如今又非常招摇地送到苍松院小住。因此菡萏院和木樨院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菡萏院的三个姑娘还好，她们并不清楚大宅门的家产操作事宜，故而想当然地以为是林宗政想要插手媵妾的选择。 林雅兰倒还好，她已经和林雅菡说开，所以压根没有想过媵妾最后花落谁家。反倒是林雅萱和林雅芳是坐立不安，但她们既找不到人打听更详细的消息，也找不到人可以商量该如何处理。最为麻烦的是，虽然林府不禁止她们书信与家里人来往，可这一来一往就是好几天。等到家里人想到处理办法，只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但是木樨院里的气氛却完全不同。 林雅芷是大概猜出了林雅菡找林继诚大概率是为了林家的家产，但是具体如何却没有什么头绪。如果是过去，林雅芷或许会拿着这个猜测去王清芸那边示好，但现在她却不需要了，所以她果断地保持了沉默。 不过林雅芷没有料到的是，林雅蘅居然也猜了一些端倪出来。 “你说大姐姐那边找族里的人过来干嘛？总不会是想将家产清理一番吧？”林雅蘅找到林雅芷问道。 虽然林雅蘅的猜测距离正确答案还有一段距离，但她的方向居然是对的。这让林雅芷有些惊讶，但她脸上却是不显。 “县主出嫁前清理下手头的钱不是应有之义么？姐姐有什么好奇怪的？”林雅芷故意这般说道。 “谁说没我们的事？万一她偷偷带走了不该带的银子，那我们不是吃亏了？” 第120章 砸场子 越发肯定了自己说法的林雅蘅不再和林雅芷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身就往木樨院外走去。 林雅芷肯定不愿意林雅蘅跑去报信，可她也没有理由强行留下林雅蘅。 林雅芷瞧着越走越远的林雅蘅，心一横就找到了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头。 这个丫头是林雅菡安排进来用于监视林雅蘅和林雅芷的若干个下人中的一个。之所以林雅菡告诉了林雅芷这个人的身份，为的就是哪天林雅芷不方便找自己的时候有个人可以联系到自己。 林雅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林雅菡安插在林家西府的“暗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暴露自己的。 只有自己为林雅菡找到更多的西府情报，自己在林雅菡眼中的价值才会越大，也才能为自己换取到更大的利益。 “你赶紧告诉县主，林雅蘅已经猜到林继诚来找县主的目的，现在林雅菡已经赶往西府那边通风报信了。”林雅芷急匆匆地说道。 洒扫丫头这边自然是早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成为了林雅菡与林雅芷之间的秘密联系人。所以当林雅芷将消息告诉自己后，她点点头就快步走到院外。 洒扫丫头们是林府下人中最不让人注意到的一个群体。她们比粗使婆子的地位稍微高一点，只是负责各院及府内其他地方的清洁工作。 除了那些严格保密的地方，她们几乎可以自由进出任何一个院子的任何一个房间。因此林雅菡在整顿林府的时候就不敢小觑这个群体，她在此后对这个群体的控制程度也是最严格的。 木樨院的事情在林雅蘅刚刚赶回西府的时候就传到了林雅菡的耳朵里，而林雅菡也对林雅蘅的偶然开窍感到惊讶。 不过林雅菡随后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林雅蘅只是一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女孩。林雅蘅的“愚蠢”在于她被林继孝和王清芸保护得太好，因此过于单纯。 但是林雅蘅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该接受的教育是丝毫不差的。而且林雅菡还知道林雅蘅对于钱财有种莫名其妙的执着，所以林雅蘅在钱财这方面的直觉是十分灵敏的。 “罢了，报信就去报信吧。”林雅菡想通之后也没有继续惊讶，“我倒是想看看我那便宜二叔二婶能找出什么理由来反对我。” 此时林雅蘅已经赶到了林继孝的书房，将林继诚前来拜访以及她对这次拜访目的的猜测告诉了林继孝。 林继孝也有些惊讶自己的女儿突然开窍，但他并不认为林雅蘅的猜测是脑袋发昏，相反他也是认可林雅蘅的猜测。 “你们赶紧请太太过来！”林继孝对书房里伺候的小厮说道，“还有，其他人都给我退出书房三尺！等会除了太太之外，谁要是擅闯书房就给我直接拖到二门外打死！” 林继孝恶狠狠地说完之后，又温和地对林雅蘅说道：“雅芷呢？你出来的事情告诉隔壁的那位了么？” 林雅蘅摇摇头，“我是猜出来之后就跑过来了。至于雅芷，她觉得我想太多了，而且她觉得父亲就算去闹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林继孝一愣，随后苦笑着为林雅芷辩解道：“你妹妹的见识到底不如你。再说她又是丫头养大的，哪里晓得父亲的手段。” 林雅蘅白了自己父亲一眼，她哪里不晓得自己父亲心里最喜欢的女儿还是那个林雅芷。不过林雅蘅也懒得和林继孝争辩，横竖到最后林继孝会扯出“你是姐姐”或“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女”等等说辞让自己“让着”林雅芷一些。 “那不要脸的小娘皮居然敢背着我们贱卖林府家产？” 此时王清芸的大嗓门在书房门口响了起来，然后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她眼里还有没有我们？我们可是她嫡嫡亲的二叔和二婶啊！她这是要翻天啊？” 王清芸径直走了进来，然后负责传话的小厮将房门关好之后就躲到三尺之外去了。 看到自己女儿也在书房，王清芸脸上立刻露出和煦的表情，然后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手臂。 “还是我女儿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小娘皮的打算。要不然，呵呵！”王清芸冷眼看着林继孝，“只怕是她将林府都掏空了，你这个二叔怕是连个屁都不晓得！” “我刚刚可是夸了咱们女儿的。”林继孝讨好地说道。 “嗯。”林雅蘅点点头，但随后又说道，“可爹爹也给林雅芷那小狐狸精开脱了！她也明明晓得林继诚来林府了，但是她还说不妨事，并且还说就算我们再闹腾，林府的财产也和我们无关。” “瞧瞧！”王清芸翻着大白眼看着林继孝，“果真是个养不熟的！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都不晓得歪到哪里去了。” 林继孝尴尬地笑笑，然后小声说道：“太太，这件事我们该如何处理呢？” 王清芸也没有再去计较林雅芷的事情，而是开始思考起来。 “女儿，你在林府可听到什么风声？”王清芸想了一会之后询问林雅蘅道。 林雅蘅摇摇头，道：“母亲，如今那林府可是被大姐姐经营得跟铁桶一般。别说知道大姐姐那边的消息了，我连想知道木樨院外的消息都不行。这次要不是我买通的一个小丫头无意间告诉我林继诚来林府的事情，估计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好孩子。”王清芸笑着拍了拍林雅蘅的手，“等会我再给你一些银子，免得你的私房钱都要被掏空了。” “如果蘅儿在林府内都不知道什么消息，那我们又如何知道那丫头的打算？”林继孝有些头痛地说道。 王清芸冷哼一声，道：“这还不简单？无非就是搞‘优劣置换’和‘阴阳契约’的手段罢了！” 林继孝不通经济，于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王清芸。 王清芸有些无奈地将其中的操作细细与林继孝说了一遍，听得林继孝是直呼“匪夷所思”。 “太太的意思是那丫头打算中饱私囊？”林继孝咬着牙问道。 林继孝虽然事事都依着王清芸，但是他心底还是没有将最大的秘密告诉王清芸，那就是林府的财富到底有多少。 林继孝虽然是庶出的二子，但奈何林府的上上任家主对林继忠和林继孝是一视同仁。虽然他没有将林府最压箱底的秘密告诉林继孝，但是林府的家产有多少规模，林继孝还是知道的。 与王清芸结婚后，林继孝只大概说了一半的家产规模给王清芸，结果就惹来了二皇子那边的觊觎，这让林继孝就多了一个心眼。 林继孝想要林府的爵位和家产不假，甚至他为了爵位也可以放弃一部分家产。但是如果对方想要自己一多半的家产，那林继孝未必就乐意了。因此林继孝才瞒着王清芸，也是希望二皇子不知道林府的真实家产。 同时林继孝心底也是做着等日后继承林府爵位后可以“妻妾和美”，那以后纳妾和养通房丫头的钱从哪里来？自然就是这笔不为外人知晓的林府家产咯。 现在林继孝一想到这些钱都要被林雅菡卷走，心脏就仿佛被刀绞一般疼。 看到林继孝那肉痛的表情，王清芸自然也是心痛不已。自己既然是林继孝的妻子，那林府的家产也理应有自己的一份。 “那老爷现在的意思呢？”王清芸询问道，“是眼瞧着那小娘皮卷走这笔家产么？” “当然不行！”林继孝猛地一拍桌子，“那是我们林府历代积攒下来的家产，怎么能给她这个外嫁女？” “既然老爷决定了，那不如和妾身我去隔壁走一遭吧？”王清芸道。 林继孝起身，王清芸则是吩咐西府的几个管家和账房跟上。 “你就留在这里别过去了。”王清芸对林雅蘅说道，“只怕隔壁府里那个人现在恨你恨得要死。” 林雅蘅虽然不喜欢林雅芷，但她也不希望林雅芷出什么大事情，于是问道：“那二妹呢？” 王清芸脸一板，冷笑道：“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王清芸说完之后，也带着自己的婆子和丫鬟跟在林继孝后面朝着林府走去。 相较如铁桶一般的林府，西府这边则是大漏风的漏斗。因此林继孝带着王清芸气势汹汹地离开西府来林府的事情就很快传到了林雅菡耳朵里，甚至林雅菡已经知道了两人的来意。 “还别说，芷妹妹这人真的有点本事。”林雅菡一边让伺候的丫鬟给自己换上县主仪制的吉服，一边打趣地说道，“我那二叔二婶怕是没有料到我就是想让他们过来的。” 林雅菡很清楚，自己的这次操作多多少少有些游走于灰色边缘地带。若是没有人找麻烦，这件事大概就可以这般糊弄过去。 但若是有如林继孝这样深知林府财产的人过来搅局，这件事势必就要直达上听了。为了不留人口舌，林雅菡决定自己主动引爆这颗“定时炸弹”。 林雅菡虽然不喜欢林继孝和王清芸，但他们在名义上还是自己的至亲，所以林雅菡也不好意思怠慢他们。 林雅菡在嘉禧堂的西厢与两人见了面。 看到两人身后那帮子人，林雅菡掩口笑道：“二叔二婶这是怎么回事？来侄女这里做个客又不是去虎穴狼窝，用得着带这么多人么？大管家在么？赶紧安排二叔二婶的这些人手下去喝茶，都杵在这里实在是不像话了。这里毕竟是我们林府招待贵客的地方，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界。” 林雅菡这番冷嘲热讽让林继孝和王清芸两个人涨红了脸，他们只想制造气势，却没有料到这已经犯了忌讳。 人家招待客人的地方，客人的随从，哪怕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小厮也要去其他地方休息。毕竟丫鬟和小厮什么的，在大圣朝可不能视为“人”，基本算是林雅菡嘴里的“阿猫阿狗”。 因此林继孝和王清芸这忙中出错的举动不仅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气势，相反给了林雅菡以口实来软禁这些人马。毕竟你上门做客的人愿意“委屈”自己，可不代表主人家也要跟着你们一起“轻视”自己。 开局就输了一着的林继孝自然是气愤不已，怒火中烧的他忍不住问道：“大侄女，你找林继诚来做什么？” “继诚堂伯么？当然是请他上门来做客。”林雅菡淡淡地说道，“堂伯岁数大了，急匆匆地赶来赶去对身体不好。我身为晚辈，难道还要束手不管么？” “好了，你当我们两口子是糊涂虫么？”王清芸也愤然责问道，“如果不是我们上门来阻拦，这林府的家产怕是要被你都带走了吧？” “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雅菡没有搭理王清芸，而是将目光转向林继孝，“二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家和我家已经分家了吧？当年分家的文书还在这里，你可是在上面签字画押了的。难道现在又有什么意见了？ 西府所分得的财产可是远远超过一个庶子应得的部分，这连当年主持分家的知府大人都称赞厚道的。 何况当初见证分家的还有林府的族老和二婶的娘家人，现在你们又插手我家的事情，这是当《大圣律》是摆设？” 像林继孝这般立了分家文书而分家的家人实际上在法律、经济上都属于另一家人了。除非是皇帝要“夷三族”，否则哪怕是“满门抄斩”这样的罪过都牵连不到自家身上。 既然在责任上分成两个独立个体，那权力上自然是不能互相干涉。林继孝作为林雅菡的二叔，的确可以在道德上谴责林雅菡，但真要插手林府的家产那就属于大问题了。 “且不说我林府的家产如何处置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我让你们管一管，你们又要管什么呢？”林雅菡冷冷地看着两人。 “挪用公中财产，这是大罪！”林继孝冷笑道。 第121章 撕破脸 在封建时代，由于三纲五常的存在，所以儿女在分家之前是不能有私人财产的。 当然，大部分大家族的当家人通常都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儿女太多也无法照顾得那么仔细，所以不如放他们自己去挣银子养自己。何况就算当家人真的不愿意，儿女也可以利用妻子嫁妆的名义变相为自己搂钱。 不过就算是打擦边球，这个灰色地带也是有红线的。那就是你从外面赚钱进来，没关系；但若是胆敢将公中的财产变相据为己有，那就是大问题。轻则呵斥鞭笞，重则直接开宗祠杖毙都有可能。 所以林继孝才抓这个把柄来问罪林雅菡。因为林雅菡已经是名义上和实际上的林府当家人，所以林雅菡不管如何处置林府财产都是她的自由。但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林府的财产变成她的私有财产。 尽管现在林府只有林雅菡一个人，可未来按照皇帝的旨意那还是有下任林府家主的，然后林府也是要开花散叶的。因此林雅菡是林府，但林府可不是林雅菡。 林雅菡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她就猜到林继孝会从这个角度来找自己麻烦。若是真按常规操作的话，那林继孝这个罪名还真扣得不冤枉。如果林继孝追究下去的话，自己在宗族和朝廷两边都站不住脚，只怕最后能青灯古佛了此一生都算幸运了。 “二叔，你可知道你所说的罪名对于侄女我有多严重么？”林雅菡睁开眼，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若非你咎由自取，我又能说你什么？”林继孝得意洋洋地说道，“县主，我劝你趁早让出林府家主的位置好了！” 林继孝看到林雅菡那“着急”的模样，自以为自己捏住了林雅菡的软肋，于是赶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二叔，说到底，你还是对林府念念不忘啊？”林雅菡语带讥讽地反问道。 “那又如何？”林继孝并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野心，“你爹死了之后，难道不应该由我来继承林府家业么？” “但你已经分家！”林雅菡指出了问题的最关键点，“且不提你庶出次子的身份，单就你已经分家这个结果来看，林府的家主继承权和你有什么关系？” 按照《大圣律》的规定，一个家族的继承顺序是嫡长子、嫡长子的长子、嫡次子、其他嫡子、其他庶子。 同时《大圣律》又规定，若嫡长子既无儿子又无其他嫡子，那嫡长子的未出阁长女可以代位嫡长子。而林雅菡刚好既无兄弟又无其他嫡出的叔伯，所以尚未出阁的林雅菡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林府的继任主人。 因此林继孝即便没有分家，他的继承顺序也在林雅菡后面。何况林继孝已经正式立了分家文书，所以他在法理上已经与林府无关。即便林府因为林雅菡死后无继承人也不会轮到林继孝继承，而是会被朝廷以无主的名义收入国库罢了。 林雅菡的问题直指林继孝的死穴，这让自诩读书人的林继孝变得满脸通红。原本与自己侄女争夺家产就已经很让人非议了，结果现在还被侄女点破自己并无继承权而不过是在这里没事找事。 “就算我已经分家另过，但我还是林府子弟！”林继孝不甘心地扯着嗓门吼道，“我自然不能坐视林府家产被人中饱私囊！” “二叔，为何你认为我在中饱私囊？”林雅菡问道。 “难道不是么？”林继孝冷笑着反问道，“你我都知道你除孝后必然要去京城待嫁，难不成你打算将林府的家产都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亦或者你还有精力从京城管到安西府？” 林继孝的问题无疑是“诛心之问”。因为林雅菡肯定不会坐视林府的财产被闲置或被抛弃，所以势必要带着它们到京城才可以。 可问题是，林雅菡如何确保自己能带走林府的家产？很显然，安排人在安西府留守是不现实的。安西府到神京虽然有驰道，但是往来一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林家是将门出身，哪里找来那么多擅长理财的人留守安西府？ “林府的家产当然要处理一部分。”林雅菡直接回答道。 而这个回答让林继孝和王清芸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因为他们认定林雅菡要带走这么多林府家产只能走“族产置换”这条路。 而一旦林雅菡选择了这个方式，那么林继孝指控林雅菡“挪用公产”并“中饱私囊”的罪名就必然成立。林继孝作为林府旁系子弟和林雅菡的长辈，他是有资格上衙门控告林雅菡的。因此林雅菡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是一无所有并被朝廷问罪，要么就是和林继孝妥协交易。 “但是这些处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林雅菡又继续说道。 自从再次重生后，林雅菡可是对《大圣律》及大圣朝的相关法律反复研读。再加上有系统加持，林雅菡如果说自己是大圣朝第一法学家，估计还真没有人敢挑战。 正因为对大圣朝的法律有了了解和研究，林雅菡才能想出这套让自己损失最小同时又让朝廷和宗族满意的方案。林雅菡甚至可以自傲地说，这套方案都可以当成同类型的操作模板了。 “黄口小儿岂敢妄言！”林继孝呵斥道。 而王清芸更是不顾脸面地讥讽道：“我的好侄女，大家族里的阴私你才见过多少啊？居然还说有办法躲过朝廷的法眼？” 王清芸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她深知朝廷律法的严苛。朝廷不找你麻烦是懒得找你麻烦，可朝廷一旦要找你麻烦，那绝对有办法让你在麻烦里脱不了身。正因为如此，王清芸虽然害过人，但是手里还真没沾过血。 “若是二叔二婶不信的话，几日后我请安西府知府、林氏族老并林府的亲兵家将过来监督，可好？”林雅菡问道。 林继孝一愣，他是真没有料到林雅菡不仅请宗族的人，甚至还请衙门的人，尤其是连后街那些老兵都没忘记。 要知道林雅菡或许能买通宗族和衙门的人，但要说服后街的那些老兵却绝对不可能。这些老兵生生世世忠诚于林府，而不是具体某个林府的人。若是后街的人能够被说服或买通，林继孝早就想办法拉拢他们来夺取林府了。 “那还得请我娘家的人来！”王清芸提出一个条件。 林雅菡则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王清芸。她当然晓得王清芸的要求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请二皇子过来为她站台罢了。 “二婶，你的娘家和我林家有什么关系？”林雅菡冷冷地问道。 王清芸张了张嘴，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整张脸就仿佛与猴子屁股一般通红。 当初林继孝分家的时候，林继孝的舅家和王清芸的娘家是出面了的，因为这涉及到林继孝的利益。 作为林继孝的利益共同体，林继孝的舅家与王清芸的娘家是有资格出面的。可现在是林府自己处置财产，这和王清芸娘家就没有一分钱关系了。 就算要有关系，那也得王清芸成为林府的当家主母还差不多。但王清芸现在不过是林府一个分家另过的旁系家庭当家主母，哪里有资格伸手质问林府的事？ 看到王清芸的尴尬模样，林雅菡并没有打算放过。 “二婶，我看在二叔的份上称呼你一声‘二婶’，但我还是希望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管好二叔家便是了，但林家的事情真不需要你插手。若是你还听不进去的话，那我只能请族老找二叔聊聊了。”林雅菡语带威胁地说道。 封建时代倒不是说媳妇没资格插手宗族事务，但那得是宗妇，亦或者你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 林雅菡的威胁在王清芸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林氏宗族找林继孝聊自己还能是什么好事？ 虽然大圣朝对宗族的权力有所限制，比如宗族并不能强制解除族人的婚事。但是宗族却可以拿出“二选一”来逼迫族人。要么你选择休妻而得以继续留在宗族内，要么你选择放弃宗族身份而和你的妻子去外地过活。 封建时代由于生产力低下，所以人们为了生存就必然要抱团。特别是在土地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一个地方的人就不免会以血缘为纽带而结成宗族。同时为了让自己出门在外还有个依靠，那就只能一靠乡亲二靠族亲了。所以对封建时代的绝大部分人来说，脱离宗族几乎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你！”王清芸想张嘴呵斥林雅菡什么，但却被林继孝拉住了。 林继孝阻止了王清芸出言不逊，而是冷冷地说道：“县主，我现在也不和你争辩什么，我等你请人来公开处置林府家产的那日。若是有任何不公，我哪怕是上京敲登闻鼓也非得将这事情说清楚！” “二叔放心。”林雅菡微笑说道，“到了那日，我必然盛情请您来见证。” 林继孝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而王清芸也只能跟着离开。 看着林继孝和王清芸离开后，林雅菡叹道：“林雅芷回去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那又如何？”佩兰冷笑道，“既然选择上了县主的船，那就得拿出本事来。若是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那县主也没有必要养闲人了。” “也是。”林雅菡轻笑道，“如果连这点问题都难住了，那我何必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呢？” 林雅菡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这辈子要狠下心来，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还是心软了。 林雅菡收敛下自己的情绪，吩咐道：“找个不起眼的人告诉林雅芷我们在西府的联系人，让她有什么情报就通过她传出来吧。” 佩兰屈了屈膝，然后就快步朝木樨院走去。 佩兰赶到木樨院的时候，院内已经乱哄哄的。佩兰只见一个仆妇站在院中间吆五喝六，直说得林雅芷都涨红了脸。 “这位姐姐放尊重些，这里好歹还是林府。”佩兰看都没有看林雅芷，而是直接对那仆妇说道。 “你们西府是如何管家的，我们林府管不着。毕竟我们林府可没有下人对着主子颐指气使的。”佩兰瞟了一眼林雅芷，然后继续对那仆妇说道，“但这里是林府！尊卑给我弄清楚！” 那仆妇被气得脸都青了，冷冷地说道：“我可是太太安排来的。” “太太？哪里来的太太？”佩兰语气愈发冰冷，“我只知道我们府里的太太仙逝不满三年，你又从哪里给我们安排来一个太太？” 佩兰这话一出，整个林府的下人都怒目看向那仆妇。 那仆妇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本应该是她是由她们太太安排的。结果她在西府横行惯了，然后跑到林府这边就出了个大问题。人家林府太太过世才两年有余，结果你就说人家又有太太了，请问这个太太从何而来？ “奴婢失言了！”那仆妇倒也光棍，直接跪下求饶道，“还望姐姐海涵，饶过我这一回吧。” 佩兰也没有料到这仆妇的膝盖居然如此软，所以她倒不好意继续追究下去，只能冷哼一声。 “大家都看清楚了，别让外人将我们府里的东西拿走了。”佩兰没有再理会那仆妇，而是让在场的林府下人也动起来。 “姐姐大可不必得寸进尺吧？”那仆妇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们府里的人手脚都干干净净，岂能容你血口喷人？” “手脚干干净净？”佩兰冷笑一声，“不如你问问你家太太，当年她写下的悔过书还在我们府里存着呢。当初分家的时候，要不是我家老爷念在兄弟之情上没有追究，否则当时你家老爷和你家太太就要去蹲大牢了！” 那仆妇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容林府下人盯着自家的仆人给林雅芷搬家。 佩兰趁人不留意的时候，对林雅芷说道：“回去后，有事联系你家后门看门的马婆子。” 佩兰说完就没有再搭理木樨院的事情，而唯独留下林雅芷是一脸震惊。 第122章 众生相 林雅芷并没有反抗王清芸的意思，跟着她派来的仆妇回到了西府。 只是在回府的路上，林雅芷一直在思考佩兰留给自己的那句话，随后脸上浮上了苦笑的表情。 可笑自己的生父嫡母还在想办法算计县主，没想到县主早就将手伸到了自己府上。林雅芷心中暗暗地想着。 而且林雅芷觉得最为可怕的是，这个和自己联系的县主线人居然还是自家府上负责看守后门的婆子。 门房、厨房和账房可谓是一个大家族最关键的三个地方，当家人失去对任何一个的控制都意味着他的家主地位已经摇摇欲坠。而在这三房中，最为关键的就是门房。连自家府邸的大门都在对手的管控下，那自家还有什么招数可以反抗呢？说句难听的，只要林雅菡愿意，她完全可以让人打开西府的府门并制造一起强盗入室抢劫案，然后一了百了地将西府所有人都除掉。 想到这，林雅芷只能心中暗暗庆幸林雅菡还是有底线的，或许她心中还有对亲情的一丝执念。 不过如果林雅菡知道林雅芷的想法，她只会嗤之以鼻。林雅菡不是没想过要从物理层面上将林继孝和王清芸给彻底除掉，但她思考之后发现这个做法的结果是得不偿失。 不管是宫斗还是宅斗，“杀人”永远是最后和最糟糕的做法。不要以为可以将一次谋杀掩盖得完美无缺，这世界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何况林雅菡身边还有皇帝和朝廷的人负责盯梢。 就算林雅菡真的做到了没有在场证据，但是世间的悠悠众口又岂是她能挡住的？普通人判案又不是法官，他们不需要确实的证据和严格的推理，他们只要知道谁是最大获益者就行了。 一旦西府的人死于非命，那林雅菡就真的到了风口浪尖。这不仅会让林雅菡的闺名被狠狠地踩在地上，也会让林家世代在安西府及雍州经营的名声一朝崩溃。口碑和信任这种东西，倒塌的速度永远快过建设的速度，而且倒塌之后想重建那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林雅菡没有采取极端手段并不是因为她还顾念着什么“亲情”，而是她单纯觉得不划算罢了。 林家西府的面积不大，原本只是一处三进的院子。随着林继孝子女相继长大，在林继忠的帮助下才又买了隔壁的一些房子后打通，在西路修了一处不大的三进院子。这西路的院子自然是用来安置林继孝的子女，如今正在读书却尚未成婚的林栋和林梁自然住在第一进的院子，而林雅芷和林雅蘅则住在最后面的第三进院子。至于第二进院子，则是留给林栋结婚使用，故而暂时封了起来。 虽然同住在第三进院子，林雅芷的房间不仅比林雅蘅少而且还要小。两人的房间以一个不大的后花园隔开，所以对于两个相看生厌的人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布局。 只不过林雅芷刚回到家里，林雅蘅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赶了过来。 林雅芷虽然不喜欢林雅蘅，但还是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热情地说道：“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妹妹这边还在收拾，莫让人冲撞了姐姐。” 林雅蘅略带深意地打量林雅芷几眼，然后问道：“你真不知道母亲急匆匆地让你回来是做什么？” 林雅芷心中一沉，但面上却不显，嘴上还是笑着说道：“既然是母亲的要求，我跟着做就是了，哪里在意什么为什么？” “你倒是个听话的！”林雅蘅讥笑着说道，“看在你我姐妹一场，为了不让你等会被母亲骂个狗血淋头，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什么吧。” 林雅蘅于是将自己回到西府之后的所见所闻挑了些可以说的告诉了林雅芷，然后一脸倨傲地等着林雅芷回应。 其实林雅芷早就知道自己回来肯定是因为西府和林府的关系彻底撕破脸了，而撕破脸的最大原因自然是西府想插手林府的财产分配问题。但是为了满足林雅蘅的心理需求，林雅芷还是做出了一脸震惊和惶恐的表情。 看到林雅芷这般模样，林雅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看到林雅蘅走远后，林雅芷的表情就收了起来，她脸上只有那淡淡的清冷模样。 作为一个不得嫡母宠爱的庶女，林雅芷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被收拾好了。 看到房间已经归置好，林雅芷借口自己要在榻上假寐一会，将除了贴身丫鬟在外的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 “姑娘，老爷和太太这次怕是真的要得罪死那边了。”贴身丫鬟借着给林雅芷按摩的样子悄声和她说着话。 林雅芷点点头，轻声说道：“以后这事不要再提，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老爷和太太这般闹明明就得不到什么，但却毁了姑娘的一条上好出路啊！”丫鬟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你也觉得我去当县主的媵妾是个不错的选择？”林雅芷反问道。 “我知道姑娘心里不忿，也知道哪个不想去当个正头娘子，可太太会让姑娘如愿么？”丫鬟小声地说道，“这些年若没有老爷的维护，只怕是太太早就让姑娘去谁家当个填房了。” 林雅芷知道丫鬟的话是真的，也知道丫鬟对自己是真心的，但她还是苦笑道：“你觉得县主放心让我当她的媵妾么？” 丫鬟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那副相貌堪称是“祸国殃民”。 “瞧瞧，你都不敢说了，那县主难道比你还想得少？”林雅芷揶揄了一句，随后叹气道，“我这副相貌注定是很难有个好姻缘的。希望他日县主能记得我的功劳，多多少少帮我找个还不错的人家就行了。” 听到林雅芷如此丧气的话，丫鬟虽然想安慰，可又找不到法子，只好跟着林雅芷也叹了口气。 就在林雅芷和丫鬟说着私密话的时候，林继孝的书房里此时正是沸反盈天。 “林继孝，你那大侄女可真的是不得了啊！居然能这么说我？我可是她的二婶！”王清芸丝毫不管平日的作风，在书房里拍着桌子叫骂道。 对于自己老婆的撒泼，林继孝只能柔声安慰道：“我的好太太，仔细了你的手！你和一个姑娘家有啥好计较的？” “有啥好计较的？”王清芸冷笑着说道，“林继孝，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帮你计较，只怕是你那好侄女将林府掏空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人家是当着我们的面就要搬走林府的家产，难道你还要继续忍下去？” “我的好太太哟！”林继孝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丫头虽然牙尖嘴利，但她有句话的确没有说错。我们当年可是签了分家文书并在衙门立了档的，我哪里有什么资格去管人家家里的事情？” 王清芸一噎。这份分家文书当初可是自己鼓动签署的，而且还是自己力主要去衙门立档的。结果时隔多年后，这件事居然成了自己最大的软肋了。 “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王清芸冷笑道，“我就不信这丫头能忍得住不对这些家产动手！我这就上禀二皇子，请他出面来调查。只要有任何问题，二皇子就有资格来抄没家产了！” 听到王清芸的安排，林继孝的脸立刻就垮了。刚刚在林府里，林雅菡呵斥王清芸并非林家人的话语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林继孝耳边。 “太太，这件事就没必要惊动二皇子了吧？”林继孝说道，“横竖宗族和衙门都会派人来见证，难不成她个小丫头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王清芸眉毛一竖，骂道：“你到底懂不懂？我们如果将林府的财产献上去，你就能摆脱这白身的身份了啊！我告诉你啊，如果你敢对二皇子有什么其他心思，我就立刻让你写放妻书！” 王清芸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而林继孝则是在书房里有些脸色阴晴不定。 当年林继孝娶王清芸的时候并不知道王家是如此死忠的二皇子党，还以为他们不过是站在二皇子阵营的。对于这件事，林继孝清楚，林继孝的父亲也清楚。上上任林家家主就对林继孝说了，林府的家产和爵位是分不到他头上的，所以他最好是占一个从龙之功。当时大家都觉得二皇子是最佳人选，所以林继孝也答应下来了。 而林继孝在林继忠死后也的确想用部分林家家产来换取自己继承林家爵位的保证，但事情发展到今天却有点出乎林继孝的意料。王清芸要求林继孝做的那些事其实并非林继孝的本心，他只不过被吊在自己眼前的那个名为“爵位”的胡萝卜给迷住了眼睛。当林雅菡整顿林府打破了林继孝继续为二皇子搜罗童男童女的举动后，林继孝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那么多亏心事。 林继孝不希望林雅菡将林家的家产给变卖掉，但同时也不希望这笔家产落入到二皇子手里。按照林继孝的想法，只要有宗族和衙门盯住林雅菡，那林雅菡必然不能乱来，而自己也肯定可以在事后分得一笔财产。因为不管林雅菡如何讨厌自己，她一旦离开安西府，那林府剩下的家产也只能给自己。 “我的好太太啊！你是林家的太太，可不是二皇子的太太啊！”林继孝幽幽地说道。 林雅菡与林继孝、王清芸起冲突的事情也在林雅菡的暗示下传到了苍松院林继诚的耳朵里。林继诚自然掏银子出来打听，而过来传话的小厮则是一阵为难之后按照林雅菡的嘱咐将事情的经过和林继诚说了一遍。 “倒是辛苦你了。”林继诚笑着说道，“这荷包拿去玩吧！” 林继诚将林家的下人打发走之后，他趁着脸对自己的贴身下人说道：“老九，你觉得这是哪出戏啊？” “老爷，西府那边的人出来闹事不就在你的担心之中么？如今他们出来闹了，反而这件事就没有那么麻烦了。”老九回答道。 “我当然晓得这躲在暗处的蛇比站在明处的老虎可怕，但现在是我也不清楚我那侄女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林继诚有些无奈地说道，“若是让二老爷或三老爷过来，怕是他们就能想明白了。” “老爷何必瞧不上自己？二老爷和三老爷的本事那是在念书和做官上，老爷的本事可是在为人处世上。”老九安慰道，“这些年下来，村里镇里谁提到老爷您不都竖个大拇指？说句不恭敬的，等老太爷退了下去了，您可是族老的最佳人选啊！” “你也不要拍我的马屁！”林继诚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但嘴上还是说道，“你觉得咱这侄女到底是咋想的？” 老九也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我如何知道县主的想法？但我估摸着，既然县主敢让宗族和衙门的人过来见证，想来已经有万全之策。如今老爷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无益，不如等事到临头再做打算更好？” 林继诚想了想，说道：“也只能按你的说法做了。——对了，那笔墨来在，这事我得赶紧同老太爷说一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从苍松院飞了出去，然后又有一名林继诚的小厮借口离开了林府。 林雅菡听着下人传来的消息，说道：“估摸着族里也很快要知道消息了。” “姑娘，这次咱们分润出去的利益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紫萱有些心疼地问道。 “留在咱们手里也是烫手的山芋。”林雅菡劝解道，“横竖我们不会吃亏，倒是不用将那好处全部占尽了。” “可是您还给那边留了这么一笔钱啊！”紫萱又说道。 “不给他难不成还丢了不成？”林雅菡笑着说道，“而且这笔钱对他来说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是的，林雅菡还真的给自己二叔林继孝留了一笔银子。名义上这笔银子是委托林继孝照看林府老宅的报酬，但实际上却是林雅菡打算用来离间林继孝和王清芸的引子。如果没有了王清芸在中间折腾，其实林继孝还真没那么大的胆子。 第123章 大幕启 这日，吴铎正在安西府知府衙门后院的书房边喝茶边翻阅着最近朝廷下放的邸报。 此时有名衙役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然后谄笑着看向吴铎。 吴铎有些好奇，但还是放下手中的邸报，然后走到门口。 “你是何人？可知道这可是府尊大人的书房？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赶紧回自己的地方上去。”吴铎好心提醒道。 “吴先生，我正是来找你的。”衙役笑着说道，“我刚从大门那边过来。” 吴铎皱了下眉头，说道：“你也晓得府尊大人最反感门房那边递条子进来。你赶紧将这事推掉，要不然大人知道了怕是没了你的好。” “吴先生，我可不是替什么人递条子进来。而是门房那边说这帖子是给大人的，我刚好要进来，便让我带了过来。”衙役解释道。 衙役这话只能信一半。他本是衙门门房管事的小舅子，最近刚好顶了这衙役的职位。今日管事收了一封请帖，便想着让自己小舅子露个脸，便嘱咐他带了进来。当然，虽然曹季礼严禁门房收银子。但是上有政策就自然会下有对策，现在给知府衙门的门房都不是银子，而是各色礼品了。这次门房收了一匹上好的锦缎和几支纯银打的素钗子，于是这衙役倒也得了两支。 吴铎见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表情也放松了下来，说道：“将请帖递给我吧。” 衙役忙将请帖递给吴铎，然后吴铎就挥挥手让衙役下去了。 “居然是静安县主的请帖。”吴铎看着请帖封面有些意外地说道，“为何不直接让人送进来呢？” 现在林雅菡和曹季礼的关系非常不错，所以两人如果有什么书信往来都是直接走私人渠道，没必要通过衙门门房递进来。 但是等吴铎看完请帖的内容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 吴铎将请帖收好，准备等曹季礼回府后就第一时间给他。 而此时林府的下人正快马朝丹阴县的林家庄赶去。林家是将门出身，因此有专门培养的善骑仆役并豢养了不少骏马。快马加鞭之下，这些仆役只花了半天多的时间便赶到了林家庄的林家宗祠。 “还请知晓，我家县主有要事正式请各位族老过府一叙。”为首的下人对宗祠的管理人说道，“烦请请族老们到宗祠来一趟。” 宗祠管理人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吩咐在宗祠里洒扫的人赶紧去请林氏的族老过来。 通常每个家族的族老数量都是单数，具体人数则是视族人数量或宗族需要为准。一般来说，小的宗族是三名族老，大的宗族则是五名到七名族老。但是没有敢超过九名族老的，因为天底下只有皇家和孔圣人家的族老是九人。丹阴县的林氏宗祠虽然是整个雍州林氏的祖庙，但是因为其他地方的林氏都选择了分宗，故而真正的族人并不是特别多，所以林氏选择了五名族老。 族老中，林宗政自然是晓得这次邀请是做什么，毕竟林继诚已经将相关事情送到了自己案上。 不过面对其他族老的询问，林宗政都是装糊涂。 到了宗祠，林府的下人将五份请帖分别交到五位族老手里，然后拱拱手便告辞了。 其中一名族老打开请帖，惊讶道：“县主居然要请我们过去见证林府家产的清理和处分？” 其余族老则纷纷将目光投向林宗政，要知道林宗政算是林家庄里与林雅菡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 “你们瞧着我做什么？”林宗政淡淡地问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 “政老头，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名族老笑骂道，“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你那好大儿正在县主府上做客？” “敬老头，就算我儿子在县主府上做客，那也不表示我知道了什么啊？”林宗政继续装糊涂说道。 林宗敬自然是不信林宗政的话，但也知道林宗政的说辞的确没什么问题。 “老政，大家都是林氏一族的人，何必藏着掖着呢？”林宗敬说起了软和话。“你也晓得我们其他人同县主的关系比较尴尬，若是这次去了又冲撞了县主，我们怕是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宗敬就是林氏宗族里原本对林雅菡颇为不感冒的那个族老，他也曾经是林继孝的支持者。不过随着林雅菡对林府的清洗和掌控，林宗敬也明白了林雅菡已经坐稳了林府家主的位置，自己再跟着林继孝闹下去不过是让人看戏罢了。可是自己已经得罪了林雅菡，林宗敬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弥补彼此的关系。 林宗政和林宗敬虽然意见经常不合，但两人的私交还算可以。何况林宗政也知道，只要自己还在族老这个位置上就少不得要和林宗敬合作。而且未来自己要推林继诚来继承自己的族老位置，也要得到林宗敬首肯才可以。 林宗敬这一支乃是林府鼻祖的两个嫡子之一，只不过他这一脉乃是嫡次子，故而才被分家另过。但饶是如此，林宗敬这一支也算得上是整个林氏宗族仅次于林雅菡这一支的核心。所以林宗敬这一支就默认是族老之一，而且还被认为是族老的召集人。 “老敬啊，你若是得空来我家喝杯茶如何？我家有新淘换来的龙井茶，乃是今年新下的茶。”林宗政说道。 林宗敬自然也是老狐狸一只，立刻听出了林宗政的弦外之意，便道：“既然有新茶，那我就厚着脸皮去你家尝一尝吧。” 看到这两个人勾搭到了一起，其余三个族老则是急得抓耳挠腮。可惜他们与林宗政、林宗敬的关系都很一般，又不像林宗敬那般在族里有很高的地位，于是就只能看到这两只老狐狸笑眯眯地走远了。 到了林宗政的家里，林宗政吩咐丫鬟将茶具和茶叶取来。 “政老头，你不会真的请我来喝茶吧？”看到林宗政这般，林宗敬有些着急地说道。 “敬老头，喝茶讲究一个静字！你这心可太不静了。”林宗政揶揄道。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跟说我静不静的！”林宗敬高声道。 “快喝杯茶清清心！”林宗政笑眯眯地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林宗敬，然后道，“其实县主的意思不就在请帖里？” “请帖里？请我们去见证林府家产的核算和处分？”林宗敬接过茶，嗤笑道，“我问你，你自己信不信？” “我信。”林宗政回答道，“因为县主真的就是要将林府的家产清理清理。” 林宗敬见林宗政说得确凿，便追问道：“你话别说一截！” 林宗政说道：“县主马上就要除孝，而当初圣上可是允诺要给县主赐婚的。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县主在除孝后大概率会奉诏入京待嫁，而这林府的大部分家产可是带不走的。并且你别忘了，县主乃是林府孤女，她若出嫁的话……” “按律，朝廷要收走林府一半的家产！”林宗敬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在林宗政的提醒下就自然知道了关键。“县主是打算将林府公中的财产转入她的私产？——嘶！这事得瞒着大家才行啊！” 林宗政白了林宗敬一眼，道：“朝廷能够收走的林府家产无非就是林府的爵产和公中财产，而林府历代主母积攒下来的嫁妆、县主父母为县主准备的嫁妆以及县主自己的私产可都不算在这里面的。而且林府的爵位按照圣上的旨意是要让县主日后出继一子来继承，因此朝廷也就是封存爵产，以后还是要归还给林家的。” 林宗敬闭着眼盘算了一下，说道：“这也是很大一笔银子啊！” “等会我跟你说的话，出了这门我就不认的。”林宗政说道，“县主的意思是将原本有些糊涂的账给厘清，该还给族里的还给族里，该赏赐亲兵家将的赏赐下去。” “啊！”林宗敬有些惊讶地说道，“县主这是打算截了朝廷的银子来收买人心？” 林宗敬自然明白了林雅菡的操作，那就是林雅菡知道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带走林府的家产，于是干脆就选择用来分给林氏族人和林家亲兵。毕竟相较于朝廷，这些人不仅和林雅菡关系更亲密，同时也和林雅菡是利益共同体。 虽然林雅菡未来可能要长期居住在神京，但是林雅菡父母及祖父母等长辈的坟墓可都还在这里，因此自然需要林氏族人和林家亲兵的照顾。同时林府虽然未来可能很难再让林雅菡及其子孙后代住进来，但作为林雅菡的祖宅也是需要有人看管和修葺的，所以还是需要林氏族人和林家亲兵。 “这事虽然可行，但若是让朝廷知道就必然是一场风波。”林宗敬说道。 作为族里的族老，林宗敬每年都能从族产经营中获得不少利益。这些利益有些是明面的，也有些是暗地里的。但不管是明面还是暗地，这里的实际收益可是让林宗敬都舍不得的。如果林雅菡愿意将林府的家产填充到林氏族产里，那林宗敬自然是赞同的。 “这也是我暂时猜不透的地方。”林宗政也有些困惑地说道，“因为县主还请了安西知府曹大人来见证！” 就在林宗政和林宗敬摸不清林雅菡的想法时，曹季礼也回到了书房。 “先生，今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曹季礼询问道。 作为曹季礼的首席幕僚，吴铎会将曹季礼每日要做的事情进行梳理，按照轻重缓急让曹季礼处理。 吴铎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张请帖，道：“这是静安县主通过衙门正式送来的请帖。” “哦？”曹季礼微微有些吃惊，但还是接过帖子打开。 曹季礼看完帖子后沉默了一会，然后看向吴铎，询问道：“先生觉得县主请我过去见证什么？” “县主自然是希望这件事能够得到朝廷的首肯乃至背书。”吴铎回答道。 曹季礼苦笑道：“这可是从朝廷手里挖银子，朝廷如何能答应？她若是私底下做了的话，看在昔日情分上，我倒是愿意为她遮掩一二。” “大人，县主这是故意的。”吴铎提醒道，“县主的本意就是希望这件事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免得日后再起纠纷。” “那我倒是要看看那日她是如何来说服我。”曹季礼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不帮忙？”吴铎问道。 曹季礼点头，道：“既然是走明路递来的请帖，那自然要光明正大。这件事上，我定然要秉公处理。” 吴铎没有再说，而是将这件事记在了随手的册子上。 除了安西知府和林氏宗族外，王清芸现在也是非常烦闷。因为林雅菡还真的将请帖递了过来，并且还在帖子上说明了就是请林继孝过去见证她是如何清理和处分林府家产的。这张帖子等于是狠狠地在王清芸脸上甩了一个耳光，因为林雅菡公开表态她无事不可以明说。更为重要的是，请帖只邀请了林继孝而将王清芸排除在外了。 “小娘皮欺人太甚！”王清芸在自己的卧室耳房里拍桌怒喝道。 “太太仔细手疼。”王清芸的嬷嬷一边安抚王清芸一边使眼色让周遭的丫鬟全部退出房去。 等丫鬟都走干净了，嬷嬷说道：“太太何必和一个小丫头计较？横竖这件事已经禀告了二皇子，殿下也说会让人注意这件事的。现在是她要自己找死，太太就只管看好戏便是了。” “可她居然还要在请帖上羞辱我一番！”王清芸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太太何必在意这点小事？”嬷嬷笑着说道，“只要殿下得了银子，那大姑娘的婚事自然是妥妥的了。殿下可是说过的，必然在宗室里为大姑娘择一良婿。等到大姑娘出嫁后，太太就等着诰命加身吧。” 想到日后自己也能成为诰命夫人，王清芸的表情算是和缓了许多。 “对了，我们这边和 第124章 起暗涌 “太太放宽心罢！”嬷嬷压低嗓门说道，“整个府里除了您和老奴，谁还知道飞奴苑是什么？哪怕是在娘家，又有几个人知道咱们是飞奴苑的人呢？” 王清芸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若是被人发现我们是飞奴苑的人，只怕是咱们的命都保不住了。” 嬷嬷想了想，说道：“太太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如老奴设个局，若是真有人知道了，那咱们就找个机会将他除了便是。” 王清芸点点头，道：“这件事就劳烦嬷嬷了。” “太太只管放心便是了。”嬷嬷道，“这件事老奴定然办得漂漂亮亮。” 嬷嬷从王清芸跟前退下后便开始设计准备诓出那偷窥自己的人，不过那林雅芷早就得了林雅菡的警告，压根没有去理会嬷嬷安排的阴谋局。 林府准备整理家产的事情虽然并没有被公开，但是多少有些风声开始走漏，于是安西府的各大权贵家族也纷纷关注起林府的举动来。 林雅菡在府里自然也晓得这些或明或暗的关注，但她却没有放在心上。本来这件事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林雅菡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则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没有广而告之的必要。结果林雅菡的这个举动让很多权贵家族解读为“心虚”，纷纷在暗地里嘲笑林雅菡在关键时刻走了一个“大昏招”。 “林府的这位县主能够将林府经营到这般模样也算是不容易了，结果临到出嫁前却搞出这么一件事来。”贵妇人甲同自己的好友说道，“本来就是给朝廷分点银子，然后狠点心不给宗族便是了。现在倒好，朝廷和宗族都盯上了，她的嫁妆怕是要少一大半吧？” “这就是没有亲娘耳提面命的后果。”贵妇人乙用手帕捂住嘴巴嘲笑道，“咱们都是从闺女过来的，谁又是生而知之的呢？尤其是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没有个懂事的亲妈教导，换谁来都得坐蜡。” “可不是么！”贵妇人丙酸溜溜地说道，“前些日子将那位县主是吹得天上地下无双，现在看起来嘛……” “咱们就事论事便好，切莫损及县主闺誉。”贵妇人甲忙说道，“毕竟县主也是天家女儿。” 有了贵妇人甲的提醒，其他贵妇人再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就很有默契地不再批评林雅菡，但是内心她们还是觉得这是林雅菡的一大败笔。 而且林雅菡没有料到的是，她的这件事居然还被各种渠道送到了京城一些人的案上，也成了他们私下讨论的话题。 “这女子就是小心眼！”皇帝李攸看着锦衣卫送来的报告，笑着对自己的贴身太监李忠说道，“为了这点银子连天家的体面都不要了！朕还能缺她这点银子？若是她老老实实按照国家律法来，大不了她出嫁的时候，朕再将银子贴补给她便是了。” 李忠其实知道李攸是在吹牛而已，现在不管是朝廷的国库还是皇帝的内库都没多少银子了，因此朝廷才开始压根执行律法，对权贵家族的财产继承及转移进行控管。而皇帝本人不仅默许这件事，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亲自下场去安排人抄家。只不过权贵家族最近也学聪明了，压根不给朝廷和皇帝机会。 “县主毕竟身在万里之外，哪里能知晓陛下的苦心？”李忠嘴上却是对李攸的恭维，“陛下对子女的关爱那可是实打实的真心真意。” 李攸被李忠的马屁吹捧得非常舒服，但还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老货惯会说好话。” “陛下明鉴，老奴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李忠回答道。 李攸也没有继续计较林雅菡这件事，林府的家产对李攸来说并不算多，而且李攸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抄没林府家产。对于这种看得见而吃不着的东西，李攸只是略微想想便放到了一遍。不过他却在给锦衣卫的回复里要求他们继续密切关注，因为李攸在心底还是有点期待朝廷那些文官在林雅菡那边吃个闷亏。 不知道是不是李攸故意，林雅菡清理林府家产的事情居然还被传到了皇后孙氏和贤妃郑氏的耳朵里。 孙皇后因为她的娘家镇北公府和林雅菡有“杀父之仇”，同时孙皇后还负责为林雅菡挑选夫婿，所以知道林雅菡的相关消息也是应有之义。而郑贤妃这边却是因为林雅菡的生母郑潇和她乃是同族姊妹，甚至两人在出嫁前的关系还颇为亲密，只是后来天各一方且郑贤妃身处内宫而渐渐失了联系。 林雅菡也是因为前世生母郑潇早逝，所以穿越过来后并不知道郑潇与郑贤妃的关系，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和郑贤妃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三皇子李瑾建立起联系。而且哪怕是重生后，林雅菡也还是不晓得郑贤妃及李瑾与自家的关系。若是让林雅菡知道李瑾算是自己的表兄，她此刻怕是早就膨胀起来了。 孙皇后对自己耳目能够拿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皇帝故意的。作为皇帝的枕边人，孙皇后能够在元后去世后从那么多妃子里杀出一条血路而成为皇后就有她的聪明之处。 不过孙皇后觉察出来之后只是笑笑，她太清楚皇帝的本性了。皇帝喜欢捉弄朝臣和妃嫔，你若是察觉出来就意味着你上了皇帝的黑名单；相反你要是被捉弄成功，皇帝反倒是不会怪罪并追究你。 “天底下聪明的人多了去了，真当大家不晓得你不喜欢比你聪明的人？”皇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之后就装什么都不晓得。 而郑贤妃这边则是有些惊讶，因为她很久没有接到来自郑潇那边的消息了，上次知道有关郑潇的消息还是得知她自杀殉夫。 上次的消息对郑贤妃冲击非常大，但后来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则是躲到佛堂里狠狠地为自己这个好妹妹哭了一回。她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她深刻地理解郑潇当时的决定。如果自己遇到那般情况，大概也会选择以死来保全自己的子女吧？ 不过郑潇自杀的事情用了快半年的时间才陆陆续续让郑贤妃知道了前因后果，但这次林雅菡处理林府家产的事情却在一下子就让郑贤妃了解了个透彻。这个事情因此透露出一股子不对劲的味道，而郑贤妃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的话也不可能成为后宫“四大妃”之一。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郑贤妃手里拿着一卷诗书，心里却在想着事情。“这是要激我出手么？” 就在郑贤妃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一个妙龄少女笑着跑了进来，“妃母，听说我有个远房的表妹要进京待嫁？他们还说我这个表妹被父皇封了县主，那岂不是我可以去她那玩玩？” 妙龄少女就是郑贤妃的女儿，也是三皇子李瑾的同母妹妹——李贞溱。皇帝李攸的子嗣并不旺盛，现在活到成年的子女不过六人，其中女儿只有两人。除了郑贤妃的女儿李贞溱外，还有便是周淑妃的女儿李贞泓。 李攸对儿子虽然比较刻薄，但对女儿确实宠爱有加。单单那周淑妃能够凭借生出皇帝的长女就被加封“淑妃”而成为后宫“四大妃”的排名第二就晓得李攸对女儿的喜爱程度。而且等李贞泓出嫁的时候，李攸不仅对夫婿挑了又挑，甚至还破格给李贞泓加封为“静贞公主”。李贞溱的待遇虽然比不上李贞泓，但也算得上是李攸的掌中宝。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郑贤妃嘴上淡淡地说道，心底却已经是风起云涌。 后宫的妃嫔都知道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外戚干政，因此妃嫔们不仅减少与自己娘家人来往，同时妃嫔们也很少在子女面前谈及自己的娘家亲戚。郑贤妃能够得到一个“贤”字就自然表示她在执行宫规方面会非常严格，她几乎只在自己子女面前提到过自己的父母，甚至连她的同父同母兄弟们都很少提及。因此当郑贤妃听到自己女儿居然知道林雅菡，那自然是惊讶无比。 “我在御书房听到一个宫女说的。”李贞溱不在乎地说道。 御书房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书房，但大圣朝前几任皇帝都颇具开拓之心，故而设立南书房。相较于御书房侧重大圣朝本朝的经典，南书房还搜录了不少海外的经典。因此皇帝渐渐将自己的书房搬迁到了南书房，而御书房就成了皇帝子女念书的地方。 “御书房宫女？”郑贤妃立刻想到这大概是李攸的手笔。 李攸生性多疑又极其爱惜自己性命，别说乾清宫那块地界的宫女太监了，郑贤妃甚至敢说那里的蚂蚁都是李攸亲自挑选的。因此一个御书房的宫女敢跑到李贞溱跟前说三道四，那自然是皇帝的授意了。 不过皇帝既然抛出了球，那郑贤妃也只好跟着演下去。若是让皇帝知道郑贤妃看出了自己的把戏，只怕他日郑贤妃就要去冷宫度日了。 “你那表姐被陛下封为了静安县主。”郑贤妃笑着说道，“估摸着年底前就会被你父皇下旨召进京城。只是还不知道你父皇如何安置她，若是另赐宅邸的话，你倒是可以和你父皇请旨去看看她。” “那你是希望朕另赐宅邸呢？还是养在后宫待嫁？”此时李攸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然后径直坐到了座位上。 郑贤妃和李贞溱忙起身行礼，然后李攸让她们落座。 “贤妃，我记得静安县主如果从她母亲那边算的话，应该是你的外甥女吧？”李攸淡淡地问道。 “陛下记得可真清楚。”郑贤妃笑着回答道，“县主的母亲和臣妾是同族的姊妹，关系尚未出五服。” “那倒是正经亲戚。”李攸说道，“不过贤妃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你是想让你那外甥女住在宫内呢？还是住在宫外呢？” “此事不是该陛下和皇后娘娘去操心么？和臣妾有什么关系？”郑贤妃表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李攸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郑贤妃最重宫规，因此郑贤妃压根就不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静安县主的府邸已经在让礼部的人看了。”李攸道，“毕竟她非天家血脉，住到后宫多有不便。” 郑贤妃也知道皇帝肯定要避嫌，所以这也是最好的安排。 “不过她对本朝倒是有大功，朕也不吝给她一个好前程。”李攸忽然又道。 郑贤妃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今天和自己说起朝廷的事情，但李攸很快就不继续说这个了。 他笑着对李贞溱说道：“你表姐的府邸就尽管去，你们可是正经姊妹。” “既然父皇说了，那我就信了。”李贞溱笑得眼睛都弯了。 能在后宫站住脚跟的人就没有简单的，李贞溱也知道自己的父皇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儿。 她和大姐不能比，何况大姐又是那般温婉淑德，多次被朝廷重臣誉为“天下女儿表范”。这给素来重视虚名的李攸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所以李攸才会打破规矩给了李贞泓“公主”的封号。可是李贞溱看到李贞泓为了维持这个名望，私底下付出的代价太可怕了。真的是不敢多走一步也不敢多说一句，唯恐有人嘲笑了去。 既然做不到大姐那样，李贞溱干脆在李攸面前维持一个天真烂漫少女的人设。哪怕日后年龄大了，她还可以装成娇憨的模样。毕竟皇帝已经有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儿，那就当一个不那么规矩的女儿吧。 “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李攸说道，“不过出宫这件事你还是要去皇后那边提一嘴，免得到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李贞溱和李攸说笑了一会就借口离开了，她早就看出自己的父皇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的妃母说。 看到李贞溱离开后，李攸忽然说道：“你那外甥女倒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郑贤妃一愣，随后道：“臣妾不知道静安县主做了什么惹陛下生怒的事情。但请陛下看在静安县主父母早逝的份上，多怜惜一二。” 对于郑贤妃的态度，李攸是满意的。皇帝怎么会错？皇帝认为谁错了，那就是谁错了。 “贤妃不必这般。”李攸搀扶起请罪的郑贤妃，“难道朕还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第125章 换角度 李攸在郑贤妃宫中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而郑贤妃则在身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孙皇后及四大妃在后宫的位置越来越稳妥，皇帝也会时不时地过来和她们吃个饭、聊个天什么的。但是这五位后妃都已经是奔五十的年纪，故而皇帝已经不会在这里留宿。 对于皇帝来说，后宫永远不乏年轻鲜嫩的御侍。和这些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在一起，满头华发的皇帝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既然皇帝已经走了，郑贤妃也没有继续留在正殿，而是去了旁边的厢房休息。 留在郑贤妃身边的宫女都是用惯了的，自然晓得她的心思。有人端来了宁神的洛神茶，有人则是替郑贤妃卸了头上的珠钗，还有人则是用枕了棉花的木槌给郑贤妃捶起了肩背。 虽然李攸没有说什么太明白的话，但郑贤妃却猜到他的意思便是只要林雅菡能够顺利地入京待嫁，那她便算是郑贤妃的正经亲戚。 到那个时候，不仅林雅菡能够直接递牌子请见郑贤妃，而且郑贤妃的女儿李贞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拜访。但是郑贤妃也不知道这对林雅菡来说是福是祸，一切只能边走边看了。 而林雅菡处置林家财产的事情不但在后宫里有限传开了，同时大皇子、二皇子，乃至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收到了消息。因为没有李攸的刻意阻拦，因此这个消息倒是比其他消息要顺利及时地传到了京城。 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是最近两年才被皇帝拉出来和自家大哥、二哥打擂台的，所以两人的关系还没有渗入到军方，因此对于林雅菡的事情也就只能吃瓜看戏。 不过三皇子李瑾和林雅菡还沾点亲，再加上李瑾的门人曹季礼在安西府担任知府，所以李瑾还是找自己的幕僚谈了谈这件事。可惜幕僚们纷纷认为林雅菡出了个昏招，故而李瑾也熄了要不要在关键时刻拉林雅菡一把的心思。 大皇子李璋看完消息后就冷笑一声放到了一边。 李璋今年已经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早年他就曾追随李攸远征北狄，因此他的军方势力主要在北军。虽然北军和西北军的关系还算融洽，但大圣朝军费有限，故而两军的矛盾还是有的。 既然李璋得到了北军这边的支持，那李璋就必然不会多喜欢西北军。所以对于西北军出身的林雅菡闹了个大笑话也就是嗤之以鼻，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和这三位皇子不同的是，二皇子李瑱则是拉着自己的幕僚在书房非常认真地分析了这件事。 “孔先生、施先生，你们二位如何看待这位林家女家主的做法？”李瑱语气恭敬地问道。 李瑱这人的人品虽然有很多问题，同时性格还反复无常，但同时他对于追随自己的谋士、门人却非常尊重。不仅好吃好喝地招待，而且还给足了对他们的敬意。尤其是对待自己的谋士，李瑱不管对方年纪都会执弟子之礼。 “殿下，学生倒是觉得静安县主的做法怕没有那么简单。”站在李瑱左侧的中年男子捏着胡须说道，“外界传闻只怕是都被她的做法给蒙骗了。” “学生也赞同施先生的意见。”李瑱右侧这位面孔黝黑的青年男子郑重地说道。 “这倒是奇了！”李瑱笑着说道，“难道孔先生和施先生会对一件事持同样的意见。” 孔鸣和施源是李瑱最为看重的两位谋士，由于两人的姓名刚好与三国时代两大谋士诸葛亮、庞统的字同音，于是两人也被有心人戏称为“卧龙凤雏”。 不过两人的谋略虽然不及诸葛亮和庞统那般妖孽无双，但也的确是当今少有的聪明人。久而久之，卧龙风吹这个名号倒是没有多少嘲讽了。 “学生素来对事不对人。”黑脸的孔鸣认真地回答道，“学生与施先生平日里的争执也多是起于视角不同罢了。” “是的。”拥有美髯的施源同样认真地说道，“还望殿下明鉴，只有谋士们都对事不对人，您才能汲取到更多有益的意见。” 原本坐着的李瑱站起身，躬身道：“多谢两位先生教我。” 孔鸣和施源都避开身子，没有受李瑱的礼。 带李瑱坐下后，施源说道：“学生观书房内最近多了不少有关静安县主的卷宗，故而起意翻阅了一番。起初学生觉得这静安县主不过是略有见识的闺阁女子，故而也不曾放在心上，但后来心中思索几日后，赫然发现这静安县主心中颇有沟壑，行事之间极有章法。原本学生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但进而观看后续的情报，越发觉得这静安县主不简单。” “施先生看完之后曾与学生讨论，但学生开始也与施先生一般觉得静安县主只是女子中的才俊罢了。”孔鸣此时补充道，“学生随后也拿了静安县主的卷宗仔细分析了一番，也越发觉得与施先生的判断一致，这静安县主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是让学生遗憾的是，负责在安西府搜集情报的人似乎对静安县主怀有极大的恶意，字里行间充满了他的个人判断，故而也是让人忽视静安县主的根由。” 眼看自己的卧龙凤雏对林雅菡都极为推崇，李瑱也收起了轻视她的心思。再听到孔鸣对安西府飞奴苑人员的抱怨，李瑱眼底也浮上了一丝阴狠。 李瑱从飞奴苑的其他人嘴里也知道了王清芸因为林府爵位的继承问题对林雅菡抱有恨意和偏见。本来李瑱对这些手下的私事是不在意的，但现在这些私事影响了自己的大业，李瑱心中自然就开始对王清芸感到了厌恶。 不过李瑱不会现在就发作，他只是微笑着对施源和孔鸣说道：“两位先生，那你们觉得静安县主此举何意？” 施源看了看孔鸣，而孔鸣则示意施源先说。 于是施源微不可觉地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学生观静安县主这两年的举动虽然有些出格，但件件事却都落在《大圣律》的规定范畴内。不管这些事有多让人觉得不合规矩，但是它在《大圣律》中却是合规矩的。因此学生笃定，静安县主这次大张旗鼓地处置林府家产也必然是在《大圣律》的规定之内，压根不会出现任何让朝廷挑嘴的地方。” 说到这里，施源拿出书架上的《大圣律》，然后翻出几个法条给李瑱看。 “公中财产是禁止转为私人财产的，所以静安县主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方面留下把柄。”施源继续说道，“学生猜测静安县主已经知道林府的很多财产是无法带走的，于是她决定与其全部便宜给了朝廷还不如给一些对她有帮助的人。殿下应该知道，勋爵贵戚家中的账目上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财产。这些财产到底是谁的，往往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瑱此时也看完了相关法条，于是询问道：“施先生的意思是静安县主会将这笔糊涂账直接算清，然后再给她想给的人。” 施源点点头，“朝廷占了她林家的银子，林家能得到什么？林家什么都得不到！因此林雅菡才会想办法将这些钱给那些对自己有利的人。比如，那些愿意帮她看顾父母坟茔并修葺祖宅的人。” 李瑱本就是聪明人，如今施源点破眼前的窗户纸后便顿时明白了一切。 “此举高明啊！”李瑱叹道，“朝廷虽然事后会有抱怨，但人家行事均在律法之中，哪有把柄留下？何况这件事又不是对所有朝臣有影响，顶多计相与是户部尚书会计较一段时日而已。等风平浪静之后，朝廷也不会继续拿着这件事不放过静安县主的。” “殿下，此女多谋，故应拉拢之。”孔鸣此时插话道。 李瑱略微想了想，也觉得林雅菡这人的确有所谋略。尤其是林雅菡此时展现出来对大圣朝律法的熟稔让李瑱也心生了拉拢的意图。 “可是因为林府爵位的问题，静安县主与那林家二老爷的关系势同水火。”李瑱有些为难地说道。 李瑱其实对林继孝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他这几年给自己搜罗来的童男童女还是很不错的。 “一介佞臣有什么值得殿下犹豫的？”孔鸣冷冷地说道。 孔鸣自然晓得李瑱的那些奇怪癖好，但是身为李瑱的谋士，孔鸣自然只能将罪过归于那些为了博取李瑱欢心而进献各种童男童女的门人们。 施源眼看孔鸣的话有些过分，忙说道：“学生的意思也是如此，殿下应该考虑如何拉拢静安县主而不是一个府城的白身。” 李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一个能够得到自己两大谋士欣赏的人和一个不过是靠博取自己欢心而生的白身，孰重孰轻自然是一目了然。 “请先生们放心，小王自然明白谁更重要。”李瑱认真地说道，“但是静安县主如今已经被父皇赐封号，名义上已经是小王的妹子，我如何能纳入后院？” 施源摇摇头，道：“静安县主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为妾，因而学生大胆猜测陛下大概率是要在年轻翰林中为县主赐婚。” “这倒是有可能。”李瑱点点头道，“我那大妹便是指婚给的翰林院的贺侍读，未来二妹怕也是如此。” “而且学生估摸，静安县主的婚事应该会落在明年。”施源说道。 李瑱有些不解，问道：“为何是明年？” 此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孔鸣道：“明年不仅是陛下六十大寿的日子，也是陛下御极五十载的日子。因此明年必然要开恩科！为了彰显恩科吉祥，陛下极有可能会在二甲当中挑选才俊为县主指婚。甚至若是探花郎年纪相符的话，怕是要大小登科了。” 大圣朝的科举制度与地球位面一样，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二甲百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三人分别为状元、榜眼与探花。通常三人最后的殿试成绩不会相差太远，故而排名多由皇帝自己随意点选。 按照大圣朝的潜规则，最好看和最年轻的那个必然是中探花；皇帝最欣赏的则会点中状元；剩下那个被挑剩下的就成了榜眼。 “若是指婚给探花的话？”李瑱已经有些小激动了，“那静安县主的价值可就更大了！” 在封建时代，读书人并不是参加完科举之后就可以当官，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成为“官员预备役”。 真正在科举后授官的读书人只有一甲的三个人，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则受翰林院编修。 其余二甲和三甲进士则要参加朝考，朝考合格就会被选馆成为庶吉士而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后要参加散馆考核，最后依据考核成绩决定留馆或出任京官、地方官。 没有通过朝考的进士们则还有观政一年和翰林院进修一年的机会来获得官职。观政后考核合格的，可以出任京官、地方官；观政不合格的则进入翰林院进修。如果进修一年合格，那还是可以授官；但若是此时还不合格，朝廷就会给个名誉官职然后打发你回家。 三甲进士想要逆袭的机会只有成为庶吉士，这样他们的起点才有可能和二甲进士相同。否则通过观政或进修合格拿到的授官就明显要差一级。 二甲进士如果授京官，那可以成为给事中、御史这样的“清流官”；三甲进士则多为主事、舍人、行人这样的“浊流官”。而若是授地方官，那二甲进士是有机会进入州衙和府衙的，但三甲进士则最高也只能县衙起步了。 但是不管二甲进士和三甲进士如何努力，一甲三位进士的起步官职还是要远超他们的。而且只要他们不犯错，都有很大机会可以入阁当选大学士。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瑱在听谋士说起皇帝可能给静安县主赐婚探花的时候变得心潮澎湃起来。此时此刻，李瑱已经开始计划要如何示好林雅菡了。 第126章 客纷至 远在安西府的林雅菡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一瞬之间就从二皇子的讨厌之人变成了讨好之人，甚至她还没有料到自己的婚事都已经被人盯上了。不过就算林雅菡知道这些风声，她此刻怕也是没有时间操心，因为丹阴林氏的族人代表正纷纷赶到安西府。 为了不留下话柄，林雅菡除了邀请林氏宗族的族老之外，还邀请了林氏内部有名望的人物。正因为邀请的人变得多了，原本显得有些寂寥的安西府居然变得热闹起来。 尽管这些人在名义上和林雅菡是一个祖宗，但彼此间的血缘其实已经很远了，所以林雅菡没有将他们安置在林府主院内，而是都安排到东路上的苍松院、翠柏院和青竹院。 这三个院子本来就是林府修来招待客人的，所以每个院子安置四五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林雅菡倒是将这些族人都安排妥当。至于日常开销什么的，这对财大气粗的林府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 受邀而来的林氏族人虽然在当地也算是大户，但到了安西府才知道自己的眼界的确小了。而等到他们进了林府之后，才知道什么叫豪奢大户了。这些人当中自然也有对林府不满的人，于是谈话间就勾搭在一起，开始对林府的布置等等谈论起来。 只是他们不晓得的是，在他们进入安西府的那刻起，林雅菡就安排了林府的暗探在他们的身边。而当他们在林府居住下来后，几乎所有伺候他们的下人都是监视他们的探子。因此那些不满林府和林雅菡的言论也自然传进了傲霜院。 紫萱和佩兰现在不仅是林雅菡的奶嬷嬷和教引姑姑，更是林雅菡身边的首席和次席仆役。紫萱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主要就是帮林雅菡看管府内的事情，佩兰则是还要兼管府外的事情。 正因为她们是林雅菡最信任的人，所以大部分情报都会经她们的手之后再传到林雅菡面前。故而那些闲言碎语也是先到他们眼前。 “难怪老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瞧瞧这些人的龌龊心思！”佩兰不满地说道，“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不算，居然还在心底盘算如何谋夺我林府的全部家产！” “就是。”连素来不轻易动怒的紫萱也有些愤懑，“哪有这样的人！亏得姑娘还想着给族里多留点财产，但现在看看这些人的嘴脸，我是真替姑娘不值得。” “这天底下，唯有太阳和人心是不可直视的。”林雅菡倒是没有多生气，反过来安抚自己的左臂右膀。“横竖这笔钱财我是交到族里，又不是交到他们哪个人的手里。就算他们起了觊觎之心又如何？林府现在还不是他们可以予取予求的。” 林雅菡的确是打算将林府内部原本与族产混在一起的财产统统还给族里，并且还会挪出一部分银子也交到族里。这既算是林府多年来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赔偿，也算是林雅菡在离开安西府之前对族里的一次贡献。 不过这笔钱虽然交到族里，但也不是具体哪个人能随便动用的。封建时代皇权不下乡，因此在乡镇一级的宗族权力是很大的。 哪怕大圣朝有意打压宗族势力，但还是继承了前代王朝的一些有关宗族的法令。比如族产是属于某个宗族共有，除非皇帝下令“夷族”，否则族产就不能被朝廷抄没。而族人变卖或挪用族产属于“不敬”，轻则杖刑加徒刑，重则直接缳首。 因此对于林雅菡来说，这笔钱就相当于交到一个封闭投资基金里。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基金的所有者在名义上还是自己。 即便自己出嫁了，皇帝也承诺准许林雅菡过继一子继承林府。这就表示这个基金的未来主人还是自己的后代，至于自己的后代能不能管住这笔钱，那就不是林雅菡操心的事情了。 这其实林雅菡重生之后结合前世经验及大圣朝律令得出的最佳方案。这个方案在外人看来是林雅菡妥妥的吃亏，可只有精通律法的人细细分析之后才知道林雅菡居然在里面布置了一个设计精密的局。 林府的一些纷扰也被林雅菡故意泄露给西府，于是林继孝和王清芸两人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原本林继孝和王清芸因为对林府家产的分配而产生了矛盾，但现在两人又因为共同利益而重新走到了一起。 “老爷倒是好自在！”几天没有来书房的王清芸看着书房里新添置的几个俏丫头，酸溜溜地说道。 由于西府面积不大，再加上王清芸把持着后院，因此林继孝压根不敢将自己的通房丫头安排到后院。好在自己的书房面积够大，而这些通房丫头也没有什么名分，于是就被林继孝一股脑儿地塞在书房后的排房里。不管怎么说，林继孝都是西府最大的主子，所以保障下书房这里的安全还是没问题。 “你们且下去。”林继孝知道王清芸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于是将身边研墨添香的红袖们给打发走了。 而跟在林继孝身边的小厮也非常有眼色，不仅跟着这些丫头们一起离开了书房，还在离开书房时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说吧。”林继孝坐到椅子上，端起刚刚沏好的六安瓜片，淡淡地说道，“今日太太怎么得空来我这里走走了？” 此时书房里只有王清芸和林继孝，于是王清芸就直接问道：“老爷难道不知道隔壁府里的热闹？” “隔壁府里的热闹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林继孝白了王清芸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倒不是林继孝放弃了争夺林府的心思，而是林继孝已经开始调低自己的期待值了。现在的林继孝觉得自己能捞点银子，然后被林雅菡委以管理林府祖宅并不在明面上切割两边的关系就可以了。 虽然这个期待值和林继孝曾经的宏愿比起来已经是非常渺小了，但是林继孝却觉得自己只要拿到管理林府祖宅的权力，日后不就是事实上的林府主人了？安西府和神京的距离可是快马驰骋都要大半月才能往返一次，难道以后林雅菡还能在神京管着自己而不让自己在林府祖宅里居住？ 想通了这点的林继孝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他甚至计划将王清芸摁在西府这边不许过去，他则是带着他的温香软玉们住过去。至于理由也是现成的，难不成王清芸这个西府女主人还要跑过去管侄女的后院？他林继孝做的，但是她王清芸可就做不的！ 王清芸看到林继孝那淡然的模样，内心顿时涌上无数的委屈。她心想我如此为你谋划，你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虽然飞奴苑那边还暂时没有接到二皇子的要讨好林雅菡的命令，但是飞奴苑这边也知道再谋夺林府已经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了。因此飞奴苑早就不愿插手这件事，现在王清芸在这边不依不饶，多少是她有点钻牛角尖了。 “老爷难道忘了昔日同妾身说的那些话？”王清芸的语气一时变得柔和起来，“当初老爷可说是要带着妾身住进林府的。” “你也知道那是当年啊？”林继孝叹气道，“若是我兄嫂刚过世的那段日子，我或许还有机会入驻林府。但自从陛下颁下旨意后，我们就彻底无望了。我知道太太想要过更好的日子，但为夫只有这点本事。当初我姨娘曾经告诫我，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饭。原本我还嗤之以鼻，但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姨娘说得对。” 啪！王清芸手狠狠地趴在茶几上。 “老爷这是打算放弃了？”王清芸冷冷地说道，“老爷就甘心这辈子窝在此处？老爷难道不想想你栋儿和梁儿？也不想想日后蘅儿出阁？” “儿女自有儿女福。”林继孝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和大街上的人比起来，栋儿他们已经是生在蜜罐里了。栋儿和梁儿是男子，他们的未来要靠他们的功名去换！我能掏银子供他们读书买书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太太不如去大侄女名下的翰墨堂看看，多少寒门士子靠着抄书来换取读书的机会？至于蘅儿和芷儿，我不会少她们一分嫁妆银子。” 林继孝这般清醒的发言让王清芸有些吃惊，她现在才意识到林继孝哪怕再窝囊那也是林府培养出来的子弟。 何况林继孝当初可是林继忠的唯一弟弟，林府为了确保家族传承不断那也会精心培养林继孝的。所以林继孝并不是没有看出王清芸的心思，而是林继孝那时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既然老爷不愿意，那妾身也不强求了。”王清芸站起身，但她忽然又说道，“妾身是肯定要得到林府的！” 说完，王清芸便离开了书房。 看到王清芸那狠绝的模样，林继孝无端地打了个冷战。此时林继孝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到底认识这个睡在自己身边的枕边人么？ 王清芸回到自己院子后，一脸疲惫地对自己嬷嬷说道：“嬷嬷，我好恨！当初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嬷嬷看到王清芸的模样，怜惜地安慰道：“姑娘不要再想当年了，咱们的日子还是得往后过的。” 王清芸只是软弱了这一下，随后冷冷地说道：“嬷嬷，当年留下的金雀羽可还有？” 嬷嬷心底一颤，然后小声询问道：“姑娘，当真要用这个？” 鹤顶红、孔雀胆、金雀羽堪称古代的三大毒药。不过这三种毒药的名称和它们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直接联系，鹤顶红本身是朱砂类的砷化物、孔雀胆则是铜绿之类的铜氧化物，而金雀羽自然就是硫化物。 这三类化合物在古代都是剧毒，几乎中了就没有活过来的可能性。不过这三类毒药的制作难度也极高，所以才有了这种花里胡哨的名字。 “若不将她除掉，我们哪里有机会回到京城？”王清芸狠狠地说道，“我已经受够这里的日子了。” 说完这句话，王清芸幽幽地看了书房方向，随后越发阴狠地说道：“如果连他也挡了我的路，大不了我就下半辈子寡居罢！” 大圣朝的风气虽然没有地球位面的唐朝那般开放，但是一些贵族寡妇的确也会豢养男宠面首。因此王清芸对于可能的寡妇生活并不感到惧怕。等自己有钱有权的时候，难道还找不到更年轻的男子来伺候？ 嬷嬷是王清芸的心腹，因此并不觉得王清芸的话有什么问题。 “既然姑娘想用，那奴婢去取了来。”嬷嬷说道。 只见那嬷嬷去了西厢的耳房，这里存放着王清芸最贵重的物品。平日这里的房门钥匙只有王清芸和她的嬷嬷才有，而且必须集齐两把钥匙才能开门。而耳房里还有不少箱子和匣子单独挂着锁，而这些锁的钥匙就只有王清芸有了。 嬷嬷在一个有些老旧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瓶口插着鹅黄信子塞子的青花瓷瓶，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垫了才取出来。 “姑娘，东西取来了。”嬷嬷嘴上说着，但是没有让王清芸接触这个瓶子。“我们是不是要让那个棋子动起来了？” 王清芸点点头，“养了她那么多年，也该让她做点事了。” 林雅菡当年清除林府的时候的确将很多内奸或首鼠两端的人赶了出去，但还是有些人成了漏网之鱼。 尤其是王清芸手里还捏着几个棋子，这些棋子从被王清芸收买开始就没有动用过，所以林雅菡也察觉不出来。 如果林雅菡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她只能感叹王清芸这人真的很有情报机关工作人员的天赋，简直堪称“间谍女王”。 王清芸和她嬷嬷的谋划堪称天衣无缝，但是她们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计划向外传递的时候却让她的院子出现了一些异样，而这些异样刚好落在了林雅芷的眼里。 虽然林雅芷不是王清芸的亲生女儿，但是林雅芷的间谍天赋也是点满的。她察觉到不同之后就开始打听，最终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第127章 递情报 相较于林府这边，林家西府基本上就是个大漏洞。 这倒不是身为当家主母的王清芸不想管，而是她根本管不了。 林家西府说到底还是林继孝当家做主的地方，王清芸就算身为主母也没有完全的人事权和财政权。哪怕王清芸有心想管理，她对当事人都没有最后的处置权，如何去威慑其他人？ 而林继孝这个人虽然在未分家的跟着学了点“家族管理”的知识，但是林家的上上任家主也不敢将林继孝的心给养大了，所以林继孝只是学了点皮毛。 简单来说，林继孝学会了如何“施恩”却没有学会如何“示威”，因此林继孝每次面对府里犯错的人，基本都是高高举起但轻轻放下。一来二去之下，西府的下人也知道自家主人是“银样镴枪头”，那就越发不会有人害怕了。 正因为西府没有“规矩”，所以想要打探什么消息就只要花点银子或时间就可以了。即便是王清芸自己的院子也是如此。因为王清芸即使将自己身边的人管得妥妥当当，但是你院子里总要有粗使丫头和婆子吧？ 这些人可不是吃你王清芸的粮，而王清芸对她们的最严厉处罚也就莫过于罚银子和再不许来自己院子干活。这点损失又不是损失不起，只要对方给的酬劳足够就行了。 何况林雅芷的亲妈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能够在王清芸这般狠辣的人手下成功怀孕，还能在王清芸的围追堵截之下将林雅芷生下来并养育大，林雅芷的亲妈和王清芸比起来也算是伯仲之间了。而林雅芷更是在懂事之后就在亲妈的亲自教导下知道了如何对付王清芸，这技能算是与生俱来了。 即便后来林雅芷亲妈不小心着了道，但人家还是在临死前将手里的人脉全部留给了林雅芷。否则刚满十岁的林雅芷哪里有本事能在林家西府的后院平安长大？可以说林雅芷亲妈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会感叹自己女儿是“青出于蓝”。 “姑娘，秋菊姐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太那边好像有什么大动作。”趁着林雅芷早餐后练字的功夫，林雅芷的贴身丫鬟悄悄地说道。 林雅芷既然敢盯着王清芸的院子，自然也笃定王清芸会盯住自己的院子。在林家西府的下人里，林雅芷能够信任的只有秋菊和秋桂这两个丫鬟。 秋菊是林雅芷亲妈买下来的丫鬟，年龄比林雅芷大，所以算是给林雅芷当玩伴的“姐姐型”丫鬟。林雅芷亲妈对秋菊的洗脑非常成功，因此秋菊对林雅芷那可谓死心塌地。 而林雅芷也非常信任她，基本上将林雅芷亲妈留下的大部分人脉都交在她手里。而且两人还在前几年演了一出戏，让人认为两人关系彻底闹僵。 林雅芷将秋菊赶出了自己的院子，而秋菊也二话不说就跑去找王清芸求指婚。王清芸起初还以为是两人的“苦肉计”，但奈何这两人实在是演得太像了，连王清芸这个女间谍都没看出来，还真的认为秋菊对林雅芷彻底死心了。 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以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思，王清芸居然还真的给秋菊指了一个不错的婚事。 现在秋菊的丈夫是西府的三管家，管着西府的门房。并且秋菊丈夫还是跟着林继孝从小一起长大的，因此可以自由进出林继孝的书房。 最为重要的是，人家家里和西府乃至林府不少家生子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有了这样的丈夫，秋菊成功帮王清芸扩大的情报圈。 秋桂则是家生子出身，但也是被林雅芷亲妈精挑细选过的。这家人算是西府下人的外围，不抱上大腿估计就几辈子都出不了头。所以这一家子够决绝，直接投靠了林雅芷亲妈。哪怕林雅芷亲妈现在不在了，但是林继孝念及当初的感情也没有对这家人有什么不满，相反而非常维护。 不过这家人也聪明，晓得留在府里肯定麻烦不断，于是干脆就去林继孝位于安西府府城边的一个庄子当庄头。而林继孝想了想也同意，毕竟这个庄子还算重要，他可不想被王清芸的人给蒙了眼去。 林雅菡是不清楚林雅芷和她妈的这些布局，否则她的感叹一句，作者写自己干嘛？去写林雅芷和她亲妈的故事，那妥妥能在番茄大卖，没准还能去抖音上卖短剧改编权呢。 “大动作？”林雅芷心头一颤。 作为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林雅芷太清楚秋菊的性格了。在林雅芷的记忆里，秋菊一直就是“冰山”一般的性格。 后来林雅芷念书了，还曾经笑话过秋菊真的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人。能让这么稳重的人用出“大动作”这样的词汇，可想王清芸这次的谋划有多大。 秋桂点点头。她一边给林雅芷铺开宣纸一边继续低声说道：“说是王嬷嬷特意出了趟门。” 此时正在研墨的林雅芷手一顿，随后继续转动手里的墨条，但是嘴里的声音却带了一丝颤抖，“那还真的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王嬷嬷是王清芸的奶嬷嬷，同时林雅芷也知道她只怕也是那个什么飞奴苑的人。有了林雅菡的警告，林雅芷现在也知道飞奴苑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而且王嬷嬷留给林雅芷的阴影也非常大，因为从某个意义上来说，王嬷嬷就是林雅芷亲妈身死的“罪魁祸首”。 林雅芷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个平日里一直在王清芸院子里的佛堂念经老太婆忽然出去了一趟，然后自己的亲妈就死了。 负责给自己亲妈治病的医生私底下透露了一句自己亲妈死得有些不大对劲，然后这个医生的医馆就忽然被火烧了，全家都没有跑出来。 随后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被王嬷嬷试探过好几次，好几个人被问话之后就被带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出现了。 好在那时的林雅芷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所以就有了提防。而王嬷嬷大概也觉得林雅芷那时还太小，所以没有试探出什么就放弃了。 其实林雅芷不知道的是，王嬷嬷虽然没有觉得林雅芷有什么问题，但是本着斩草除根的心态还是建议王清芸除掉林雅芷。 但是此时林继孝却因为林雅芷亲妈的去世而激发出“慈父心态”，愣是将林雅芷护在身边。不仅每天让林雅芷和自己一起吃饭，甚至还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收拾了一间耳房安置林雅芷。 王清芸不傻，知道林继孝的举动是不相信林雅芷的亲妈真的是死于恶疾，同时更不相信王清芸是清白的。 而此时的王清芸对林继孝还算爱得热烈，于是“恋爱脑”一上头就决定放过林雅芷。而王嬷嬷想了想也觉得林雅芷构不成什么威胁，故而也没有再建议除掉林雅芷。 “秋桂，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明日你就回家瞧瞧你爹妈罢。”林雅芷忽然说道。 和刚刚的细声细语不同，林雅芷这话的声音让书房里其他的丫鬟和婆子都听到了。 不过她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们是林家西府的仆人不同，不过她们也是有工资和休假的。虽然不至于“做五休二”，但每旬日还是有一天假期的。 若是刚好连续上班而错过假期的话，那主人家也会想办法安排假期给补上。实在是人手不够的时候，那就是在月钱之外给赏赐，算是加班费了。 而秋桂这段日子的确跟着林雅芷一直住在林府。林府那边的门禁和西府这边不同，秋桂自然没有办法回家休息，所以假期就被累积了起来。现在林雅芷这边打算补偿给秋桂假期，其他丫鬟婆子当然没什么意见。 秋桂自然晓得林雅芷的意思是让自己传消息出去，所以就应承了下来。 作为林雅芷的贴身大丫鬟，秋桂不仅在西街这边有自己的住房，房子里也有伺候自己的婆子和丫鬟。同时她还在林雅芷的院子里还有一间耳房算是自己的员工单身间。既然被安排回家一趟，秋桂自然也要演得彻底些。 秋桂在耳房里收拾东西，主要是带一些林雅芷上次的首饰和衣裳出去。这些东西对秋桂来说不算啥特别好的东西，但是对现在算是住在乡下的秋桂家人来说那可是脸面。 “难为你陪在我这，拿着去买零嘴儿吧。”秋桂笑着将一个荷包塞到小丫鬟手里。 这也算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会特意安排小丫鬟帮大丫鬟收拾回家的包裹。当然，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却是监督大丫鬟有没有夹带或偷渡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出府。 小丫鬟认得这样的荷包，里面装的虽然不及太太姑娘赏赐的那样是银锞子，可是对于她这样的小丫鬟来说，几百钱也够好好地过一段日子了。 “谢谢姐姐了。”小丫鬟喜滋滋地接过荷包，压根没有注意到秋桂将一个不起眼的素色荷包放到了自己衣袖里。 后院伺候的丫鬟自然不能走只有主人家才能走的正门和旁门，也不能走前院仆人走的角门，她们只能通过后门进出西府。 秋桂在小丫鬟的陪伴下来到西府后门，负责看门的婆子正在那打纸牌。 看到秋桂拎着包袱走过来，打牌的婆子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晦气。”婆子上下打量着秋桂，问道，“姑娘这是要出门做什么？” 秋桂笑着将素色荷包塞到婆子手里，道：“我们家姑娘见我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特意吩咐我回家休息几日。” 婆子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然后挑眼道：“打开包袱让我瞅瞅。若是没什么犯忌讳的东西便可以了。” 秋桂打开自己的包袱让婆子检查了一遍。 “行吧。”婆子满意地点点头，“记得按时回来。若是错了时辰，哪怕你是姑娘眼前的得意人儿也得被逐出去。” “妈妈放心，我省得的。”秋桂将包袱重新扎好，然后回答道。 “去吧。”婆子没有再拦着秋桂， 秋桂走出后门，小丫鬟自然不能跟着出去，于是就回去回话了。 婆子等秋桂走远后，继续回到了牌桌上。 “马姐姐这又是发了财回来了？”一个婆子揶揄道。 “放你娘的狗屁！”马嬷嬷压根就不惯着这些人，冷笑道，“你以为我像你们厨房的人那么心狠手黑？一个鸡蛋都敢收一两银子一个？我这就是点辛苦钱。原本我也是不想收的，只不过怕这些小姑娘担心我为难她们罢了。” 这几个打牌的人也晓得马嬷嬷是个火爆脾气，所以也没有在意她的话。 几个人一直打到外面开始有人打更才起身，而马嬷嬷也是开始起身吩咐小厮和粗使婆子们将后门上锁。 其实大户人家的后门不是真的就只有一扇门，而是一扇可以进出的门和配套的负责检查和守卫的门房。门房也还有一扇门可以即便在后门落锁之后继续进出，只不过这扇门是不会轻易开启，而且钥匙也只有看门的马嬷嬷有。 马嬷嬷走到这扇门，仔细地检查之后，询问小厮道：“可都检查清楚了？若是出了纰漏，你我这条命可都是保不住的。 “妈妈放心，我们检查了好几遍的。”领头的小厮笑着说道，“这都多少年了，我们办事还不让您放心？等会您在门后一锁，哪怕天王老子了也打不开。” 马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素色荷包丢给那小厮，骂了句，“你小子赶着去吃花酒吧？快滚！” 小厮笑着接过荷包，带着其他人就走了。林府后院可是女眷居住的地方，他们这些男人可不适合多逗留。 待这些人出门后，马嬷嬷将锁锁上，然后就回到门房边的抱厦里。 小厮将素色荷包揣在怀里，然后跟其他小厮道别就往自己家里走。 刚到家，小厮就觉得自己耳朵一紧，然后就讨饶道：“姐，你咋还没睡？明日里不用进府啊？” “我看你还没回家，就看看你是不是出去乱来了！”拧着小厮耳朵的女子说道。 “哪有！”小厮叫屈道，“今日马嬷嬷查门多查了一会，还给我一个荷包。” 此时女子不再拧小厮的耳朵，而是摊开手道：“荷包拿来！钱我替你存着，日后你娶媳妇了，我再给你。” 小厮委委屈屈地将荷包放到自己姐姐手里，道：“你就莫骗我了。这些年你都从我手里骗了多少荷包了？” 女子笑笑，然后从自己袖子里摸出几颗银锞子塞到自己弟弟手里，道：“可不许说我亏待了你！” 第128章 神秘人 接过姐姐递来的银锞子，小厮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姐，这县主赏的吧？”小厮一边捏着银锞子欣赏一边问道。 “那可不。”女子用手指点了下小厮的头，然后指着银锞子道，“这都是县主特意吩咐金玉堂做的，外面想要都没地儿要去。” 和自家弟弟说完话后，女子扭头就朝家门外走去。 “姐，这么晚你还回府里啊？”小厮关心地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女子叹道，“毕竟在府里做事，规矩还是要守的。” 小厮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女子则是手里死死地攥着自己弟弟递来的素色荷包，然后从林府后门回到府里。 “妈妈，这是那边过来的东西。”女子将荷包交到一个嬷嬷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嬷嬷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女子长舒一口气，笑道：“我就怕误了县主的事情。” 嬷嬷笑着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个粉色的荷包交到女子手里，“行啦，你回去休息吧。这荷包拿去顽罢。” 女子在林府做事就自然晓得荷包的颜色花式所代表的分量。 若是深蓝色、酱红色这种颜色老气且没有纹饰的素色荷包，那里大概就只有一些银瓜子，也就是几分银子，这基本是林府赏人的最低级别了。 但若是粉色、绿色、青色这些嫩色的荷包，那里面至少是1两银子起的银锞子。 而最高级别的就是红色缀以金线花纹的荷包了，那里装得可是金子。 虽然女子没有拿过那种装金子的荷包，但是这种银锞子的荷包还是拿过不少的。 嬷嬷没有理会女孩脸上的喜色，而是出了房门就找到了佩兰。 “这是西府过来的东西。”嬷嬷说道，“那边连夜匆匆忙忙传来的。” 佩兰点点头，“我知道了。” 嬷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离开佩兰这里回自己房去了。 佩兰则是将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打发到门外，然后检查了荷包上封口的绣纹没有动过之后就径直拿剪刀将荷包绞开。 荷包里是几页纸，纸上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了许多字。 “糟了！”看完之后，佩兰脸上满是急色。 佩兰揣起荷包，然后就匆匆从侧门进了傲霜院。 还没进正房就看到林雅菡的大丫鬟青黛走了出来，然后佩兰问道：“姑娘可睡了？” “刚刚躺下。”青黛回答道，“姑姑这是有什么急事么？” 佩兰点点头，然后没和青黛细说就走进了正房。 傲霜院的正房是三间，用屏风和百宝阁隔开。正中是正是待客见人的地方，西间则是书房和见熟人的地方，东间则是林雅菡起卧的地方。 东间摆着一座拔步床，对面则是一个卧榻。 “姑姑？”正在卧榻上铺床准备值夜的白苏有些不解地问道，“姑娘刚刚躺下，姑姑这是有事？” “姑姑来了？”拔步床内传出声音，“可是有事？” 佩兰回答道：“姑娘，西府那边有消息过来。” 林雅菡从最里面的床上起来，然后穿过两个珠帘，最后站在床外说道：“姑姑进来说罢。” 林雅菡第一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的确被这个拔步床给惊到了。虽然后世网上有人说古代的拔步床堪称房中房，也是床具界的劳斯莱斯。 结果等林雅菡亲眼看到的时候，不得不感叹用劳斯莱斯来形容拔步床简直是侮辱了拔步床。用拔步床和普通的床比较，那几乎是用航天飞机与拖拉机进行比较了。 林雅菡的这张拔步床是三进的，也就是一个小型的三进院子。 最外面的第一进放在后世就是所谓的步入式更衣间，大衣柜就放了好几个，还有梳妆台等等。 紧接着的第二进则相当于后世的洗浴间，可以洗澡也可以方便。至于臭气？且不说马桶用完就要拿出去，甚至为了不让使用的时候觉得有异味，马桶本身就是用有香味的木材制作而成，而且下面还垫着刚刚烧好的草木灰，最后还有捧着香炉的丫鬟在一边伺候。 最里面的第三进不仅有一张放在后世堪称king size的超级大床，甚至连床边的脚踏都能足够两个丫头打地铺。只不过林雅菡不喜欢自己睡觉的时候还有人在旁边，所以才让值夜的丫鬟睡到对面的卧榻上。 拔步床的第一进除了是林雅菡的步入式更衣间外，也是可以用来坐下来说几句闲话的。古代的闺蜜们都会在这里说悄悄话，甚至连梳妆台的里还贴心地设计了一个给女孩们藏零食的格子。 佩兰将荷包和纸张递给林雅菡，然后说道：“这是西府芷姑娘传来的消息，说是西府太太对您不利。” 林雅菡仔细地看着林雅芷写来的情报，心中不由地感叹。若不是因为前世的原因导致自己在今生也不敢彻底信任林雅芷，她还真期待和林雅芷联手一把。 林雅芷如果有机会去地球位面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那绝对是间谍之花中最艳丽的那朵。要不是立场不同，林雅菡真的要说林雅芷真的是活出了“大女主”的风范。能够在自己的杀母仇人下讨生活，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做到的。 “她的手段无非就是用毒罢了。”林雅菡将林雅芷的信收了起来，然后安慰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佩兰着急地说道，“若是她明刀明枪地杀过来，林府的守卫就足够让她有去无回了。可若是下毒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了。” 佩兰不仅了解林府家将们的战斗力，更是清楚自家姑娘的武力值。佩兰可是亲眼看过林雅菡一柄长枪将林府的几个壮年武将杀得丢盔卸甲，虽然佩兰怀疑这几个家将有留手，但自家姑娘以女儿身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就非常可怕了。 而且佩兰还晓得林雅菡不仅正面搏杀的能力不弱，背地里玩起匕首、弩箭、飞镖这类暗器也是一等一的。 “姑姑放心好了，她要下毒也要找到地方下啊。”林雅菡平静地说道。 古代的毒药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基本古代所使用的大部分毒药只要认真清洗并高温烹煮后就基本没有什么毒性了。 甚至那什么鹤顶红、孔雀胆、金雀羽之类的绝世毒药，等林雅菡通过系统奖励的《毒经》知道它们的成分后就压根没放在心上了。这类毒药只要别真的当白开水喝下去一大杯，基本只要有人在场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抢救回来。 现在整个林府的厨房可是被林雅菡梳理得井井有条，虽然卫生程度不敢和后世的中心厨房媲美，但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领先几十年乃是百余年的存在。而且林府的食材基本都是由林府的田庄供给，所以真想要找到下毒的地方还真的蛮困难的。 不过林雅菡安抚完佩兰后，还是嘱咐了一句，“最近府上做客的人很多，你明日叮嘱大厨房那边的人要多加用心。若是出了什么纰漏，那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小厨房那边也要更加小心，毕竟真要出事的话，这怕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了。” 佩兰点点头。大家族都会有大厨房和小厨房的区分，大厨房一般是负责全府下人及客人们的餐饮；而小厨房通常只有当家人、当家主母及当家人的长辈院子才会另开，基本就只供应这个院子的餐饮。 林府现在就只有傲霜院有小厨房，而小厨房的食材都是从大厨房那边挑过来的，因此想从外面下毒是很难毒到林雅菡的，除非直接在小厨房下毒。 嘱咐完佩兰之后，林雅菡就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林雅菡思前想后之余发现这一世的境况和前一世相比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区别了。在前一世，王清芸好歹没有对自己起杀心，可这一世却让对方恨不得将自己彻底除掉。 而且林雅菡这一世还知道了王清芸居然是二皇子飞奴苑的成员，那感觉等于就是自己在意大利旅个游结果得罪死了黑手党老大。 “怕个鬼哦！”林雅菡忽然轻声说道，给自己加油打气。 系统可是给林雅菡奖励了《医经》、《毒经》、《本草经》，还奖励了危险感知。要是这样还被一个既无外挂没超能力的人给干掉了，林雅菡觉得不如让系统将自己彻底删档算了。 心情放松的林雅菡自然顺利入睡，然后次日林雅菡一脸愉快地选择签到。 【恭喜宿主获得相思子毒素及急救药具】 林雅菡一愣，她被今天的奖励给彻底弄糊涂了。 要知道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奖励实物了，反倒是让林雅菡的随身空间里攒下了不少奇珍异宝。每天临睡前林雅菡都要像一头守着金库的巨龙那样贪婪地整理一遍，因为那亮闪闪的东西实在是太难让人拒绝了。 “系统，你不会是因为有人要对我下毒，所以你打算让我报复回去吧？”林雅菡询问系统道。 系统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但是林雅菡却看到今天的奖励忽然变成了10份。 林雅菡也没有再追问，看来这系统还是挺护犊子的，而且也够心狠手辣的。 相思子毒素即红豆毒素，其毒性比一般人知道的植物毒素之王蓖麻毒素还要强60倍。不过这两种毒素的致死原理差不多，但相思子毒素不像蓖麻毒素有潜伏期。 以封建时代的医学来说，就算抢救及时也不过是延缓死亡速度罢了。由于相思子毒素会损伤胃粘膜并导致胃穿孔，那延缓死亡其实就愈加痛苦。 好在系统还贴心附赠了急救药具，要不然林雅菡连打开的胆子都没有。 看完系统给的说明书后，林雅菡还是将这10套毒素及急救药具都封存到随身空间的最深处，暗自决定自己能不用就不用。 因为研究腹黑系统今天的特别奖励导致林雅菡迟迟没有起床，负责守夜的白苏忍不住在拔步床的门帘外询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需要奴婢唤医娘过来么？” 封建时代其实也不是完全禁止女子执业，只不过从事工作的女子大部分的遭遇很微妙。她们一边被社会的上流人士所鄙夷，但另一边却又被他们奉为上宾。像大户人家里的厨娘、医娘这些工作女性是不能少的，而且她们的技艺越高超也代表着这个家族的地位越高。 “不妨事。”林雅菡此时已经没有再想相思子毒素的事情，而是缓步下了床。“进来伺候我更衣吧。” 在丫鬟们的帮助下，林雅菡洗完脸、漱完口，然后换好日常穿戴的衣服饰物就从拔步床里走了出来。 用完早餐后，林雅菡就在正间的客厅那边开始听府内管家及管事嬷嬷们的报告了。 现任的管家和管事嬷嬷们都清楚林雅菡的脾气，所以报告的内容都简洁但重要，不会有扯闲话的内容。 听完府里的情况后，林雅菡吩咐道：“最近府里的客人比较多，这些日子就辛苦大家了。等事情过去后，我再给各位奖赏。” 管家和管事嬷嬷自然要客气一番，然后大家就喜气洋洋地回到各自的岗位准备去做事。 林雅菡则是到东间的书房里开始看书。系统除了奖励珠宝金银和一些奇珍异宝外，古籍珍本、名家字画也是系统爱奖励的。 在培养林雅菡成为大圣朝第一淑女的路上，系统是不遗余力的。可惜林雅菡身上的艺术细菌不多，琴棋书画四样大概就只有围棋还拿得出手，但还被系统批为“杀气过甚”；剩下的古琴、书法和绘画，那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不过这不妨碍林雅菡在书房读书练字，偶尔还抚琴泼墨，来陶冶下身上不多的艺术细菌。 “姑娘，奴婢查到了！”佩兰匆匆地走进书房，然后递了个眼神给正在林雅菡身边伺候的青黛。 青黛会意，带着几个小丫鬟离了正房。她则是关好门，坐在廊下的阶梯上不许人靠近。 “姑姑莫非昨晚一夜未睡？”林雅菡瞧着佩兰眼下的青黑，忍不住说道，“姑姑也是有岁数的人了，当知道爱惜自己。” 第129章 吹哨者 看到林雅菡心大的模样，佩兰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但嘴上却说道：“既然知道了这事，奴婢如何睡得着？” “我知道姑姑是为了我好，但姑姑也是有春秋的人了。”林雅菡感动地说道。 虽然佩兰的年纪也就是四十岁不到的模样，这年龄放到后世都还自称一句“轻熟女”。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封建时代，绝大部分人活过三十岁就基本算是人生完成了大半。 若是保养得当的豪门权贵也就罢了，普通人在这个时代的平均年龄也就是四十岁左右而已。哪怕林雅菡私底下都会安排医生定期给紫萱、佩兰等亲近的人检查身体并调理，可林雅菡也真不敢说保证她们活到“古来稀”的七十岁。 佩兰摆摆手，示意林雅菡不必在意自己。 “奴婢昨夜思前想后了许久。咱们府里经过姑娘的整顿之后，那些个盘根错节的家生子都被打发得差不多，剩下的也基本去了田庄和店铺，基本接触不到府里的事情。何况姑娘入口的饭食和茶水都是小厨房和咱们院子里的茶房里专门供应的，想要在这里下手基本是没可能的。”佩兰说道，“若真要下手的话，唯独只有那送菜的人了。” 听到佩兰如此分析，林雅菡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林雅菡自己的饭菜都是小厨房专门制作的，而茶水更是傲霜院里小茶房所负责的。林雅菡不敢说整个林府的人对她绝对忠诚，但起码傲霜院里的人对自己的忠诚度都在90分以上。 尤其是小厨房和小茶房的原料都是跟随大厨房、大茶房那边一同采购，只不过会有小厨房和小茶房的管事妈妈去随机挑选罢了。 按照这个流程算下来，下毒的人想在茶水和饭食里下毒的话，小厨房和小茶房是几乎不可能的。而想要从原料下手的话，林府每天采购的原料那么多，而且大部分还来自林府自己的田庄，所有材料都能找到专门的经手人。 如果下毒的人想从这里下毒，那代价太大。封建时代缺医少药也就意味着毒药的成本其实很高，说句难听的，不是位高权重的人还不配喝那些致命毒药呢。 因此想要专门毒杀林雅菡的话，那最好的时机就是傲霜院的管事妈妈们挑选好了食材准备从大厨房那边送到小厨房的时候下毒。因为小厨房和小茶房的饭食及茶水都是专供林雅菡的，只有林雅菡吃不完才会赏赐给身边的丫鬟们吃掉。所以如果在这里下毒，那几乎就是精准毒杀林雅菡了。 古代的毒药基本逃不过砷化物、氰化物和硫化物这三大类，这三大类化合物在高温的情况下会出现化学反应。虽然不至于完全变成无毒物质，但毒性都会相应减弱。尤其是剧毒的氰化物在加热的时候还会释放出剧毒气体，基本在烹饪的时候就会被察觉出来。因此这也限制了毒杀林雅菡的方式了。 “小厨房那边要注意。”林雅菡说道，“尤其是冷食和小吃这些不需要加热的东西。重点是小茶房，我觉得那个人应该和小茶房那边有牵连。” 相较于下毒到食材里，林雅菡反而觉得下毒到茶叶里更为安全。林雅菡平时常喝的茶叶无非就是绿茶、乌龙茶和红茶三种，除了红茶的冲泡温度要到沸点外，绿茶和乌龙茶的冲泡温度对于化合物来说基本算是安全的。 尤其是林雅菡偶尔还会喝点玫瑰花、菊花、茉莉花等花茶，这些花茶的冲泡温度更是只要到80c就足够了。 佩兰虽然不知道林雅菡为什么会将重点放到小茶房上，但是她相信林雅菡的直觉。 “奴婢清楚了。”佩兰点点头道。“那人只要敢露头，奴婢定然让他有去无回！” 听闻佩兰这杀气腾腾的语调，林雅菡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对方都要自己的命了，难道自己还要对人家宽容？ 虽然林雅菡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坏人，可也不至于圣母心到那般可以宽恕想杀自己的人。林雅菡甚至在心底想好了，等林府资产处理完毕之后，她必然要好好地报复王清芸。虽然不至于杀掉王清芸，但林雅菡可以保证以后王清芸都不会再对自己构成威胁。 就在林雅菡和佩兰调查王清芸安插在林府内部的“暗子”时，安西府内一间名为德兴号店铺的后院里，负责整理货物的下人们正在从马车上将从神京送来的货物搬下来。 “老板，这是东家送来的信件。”此时有个面色黝黑的武夫将一封信函递给站在下人后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扫了下信函的封皮，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再看到封口上那独特的蜡印，表情就更加紧张了。 “东家还有什么吩咐么？”中年男子将信函揣进怀里，然后询问道。 武夫摇摇头，道：“老板，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除了负责将货物安全送到你这里外，东家从来不和我多说一句话的。” “是我糊涂了。”老板笑着说道，“老胡，我这边还有点事就不赔你了。等货物都卸下来了，你带你的伙计们去城里的胡姬馆好好地休息，算是我请客了。” “大伙都听到了吧？”名叫老胡的武夫高兴地喊道，“大家赶紧帮赵老板将货物卸下来，然后一起去胡姬馆耍子去！那些胡姬，啧啧，胸脯又大又白，屁股也别有风味！” 赵老板没有继续听老胡的浑话，而是神色匆匆地穿过后院，然后从侧门走入隔壁的院子里。 和德兴号那边是商用店铺不同，这里明显就是住人的地方了。 赵老板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房，然后对书房外的小厮说道：“我今日要核账，你们不许人进来打扰我！” “老爷尽管放心。”小厮谄笑道，“若是有人敢过来，小的们定然将他们打出去。” 赵老板点点头，然后走进书房，然后从里面将书房门给反锁了。 走到书架前，赵老板打开靠着山墙一侧的书架下方柜子门，然后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之后，就看到柜子内的地板被打开了。 赵老板取过书架上的“气死人”油灯，点燃之后就走了下去。 不多时，赵老板就走到一个安静的石室内。石室内非常简单，中间一张四方桌，四边的墙上都有一扇门，然后门两侧有架子或箱子，只不过都上了锁。赵老板点燃石室内的火把和油灯后，没多久就看到另外一个老年男子从另外一扇门走了进来。 “赵德平，你急匆匆地将我叫来做什么？”老头不满地说道，“我可是刚刚收了一本好书。” “钱老爷子，这是京城来的急件。”赵德平将信函递给老头，“你也知道，我可没资格看这封信的。” 老头收起了表情，然后接过信函就检查封口。确定没有问题后，老头才拆开信函。 老头一目十行地看完五张信纸后，问道：“王清芸最近有对林雅菡动手么？” “她想毒杀林雅菡。”赵德平说道，“她还特意嘱咐王娘子过来跟我们提了一嘴，希望我们能帮她扫尾。” “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老头拍桌道，“没有主子的吩咐就胆大妄为到敢对一个县主下手？若是被锦衣卫或东厂的人察觉了，主子的大业怎么办？” 这里就是飞奴苑在安西府的据点之一，而且还是最重要的据点。能够将据点修成这样，李瑱和飞奴苑自然是下了很大功夫。不过联想到安西府的关键位置和西北军的重要地位，李瑱这点本钱还是舍得的。 飞奴苑虽然是李瑱最引以自傲的秘密组织，但是他也没有狂妄到和自己父皇的情报组织去碰一碰。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甚至是皇帝与刑部及大理寺联合主管的皇城司，这些都是大圣朝在法律上认可的情报组织。 有了国家的支持，任何组织都比其他非国家支持的组织要厉害一个档次以上。飞奴苑可以躲在这些国家情报组织的阴影里苟且，但绝对没有去反抗乃至挑战的资本。 如果一个县主被毒杀，这件事的性质可就是非常恶劣了。今日可以毒杀县主，那明日是否可以毒杀当今？ 所以如果林雅菡被毒杀，那这件事必然会成为朝廷与皇帝重点关注的案件。届时可不仅是这些情报组织会动起来，只怕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三法司都会联合起来调查这个案件。 到了那个时候，王清芸是绝对保不住的，甚至飞奴苑都要想尽办法才能不让人追索到自己身上。因此老头才会如此愤怒。 “钱老爷子，王清芸那边也是希望能给主子多找一些钱财罢了。”赵德平帮忙解释道。 “主子差这点钱？”钱老爷子翻了个白眼。“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欺瞒主子？” 赵德平听到这话，立刻跪下道：“冤枉啊！我对主子是绝对忠心不二的。” “你我都知道王清芸不过是对县主继承林府不满而已。”钱老爷子冷冷地说道，“她王清芸来安西府之后又为主子做什么大事情么？除了采买一些童男童女去引诱主子，她怕是没做什么事情了吧？当年主子安排她嫁入林府是希望她能拉拢林府，结果现在弄得林府都快和主子反目成仇，你还打算帮她铤而走险？” 赵德平不是傻瓜，从钱老爷子的语气和对林雅菡的称呼上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 “钱老爷子，莫非主子那边对林府有新的想法？”赵德平询问道。 钱老爷子点点头，“让你知道也无妨。县主将关系到主子以后的计划，所以主子才决定拉拢县主。” “可王清芸那边？”赵德平惊讶道，但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主子打算放弃她了吧？” 钱老爷子不置可否，“这件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你想办法给县主那边示警，告诉她王清芸的计划。” “那需要透露我们的身份么？”赵德平没有再关心王清芸。 “暂时不用告诉她。”钱老爷子说道，“要不然我们也不好解释和王清芸的关系。何况我们自己也不是能见光的。” 说完后，钱老爷子转身离开密室。 赵德平在石室里想了一会，也熄灭掉灯火跟着从原来的门离开。 回到书房后，赵德平将书柜恢复好，然后打开书房门走了出来。 随着林氏的族人和一些林氏关系亲密的姻亲陆续赶到安西府，林府这边也越发引人注意起来。别的不说，林府这几日的各种采购让安西府里的商铺老板们都眉开眼笑。 虽然林府过往都是依靠林府自己的田庄和店铺供应，但现在人已经多到单靠自家是不够的。既然要对外采购，尤其是采购这么大批量且高质量的商品，那自然是让不少店铺一下子“开张吃三年”。 但是林府的管家们此时却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确保采购过程没有纰漏，同时还要确保采购到的材料是符合标准的。若是让林府的族人和姻亲吃到或用到什么低劣的东西，那真的是给林府丢大脸了。 “东西都给我仔细在检查几遍！若是有什么问题，那大家伙都跟着去矿里挖煤吧！”大管家冷冷地说道。 林府也是有煤矿等矿山的。既然身处西北，林府如何会放弃矿藏这个大财源？何况林府还有金玉堂这个闻名大圣朝的金店，那金矿、银矿及宝石矿都是有的。 虽然林府的矿山比起其他矿山要待遇好很多，但对绝大部分林府下人来说，去挖矿那基本就和“杖毙”没啥区别了。甚至说得难听的，杖毙好歹还能让家里人领个全尸回去，而挖矿要是被埋了那可是什么都找不到的。 听到大管家如此说，那些个下人越发谨慎起来。 “大管家，这里有个东西。”此时有下人拿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过来。 大管家看了一眼，木匣子的用料不简单，而且上面的纹饰更显得贵重。木匣子不仅用铜锁锁了起来，而且还贴了封条。而在木匣子的上面，一张洒金红花笺上用笔写着“静安县主亲启”。 第130章 投机者 林雅菡从迟蓝手里接过木匣，然后就轻笑了笑了起来。 这实在是太熟悉了，前世的自己可是见过不少次这样的木匣，没想到自己这一世又见到了。 木匣密函的习惯源自大圣朝的第三位皇帝——圣僖帝。听到“僖”这个恶谥就知道这个皇帝做得有糟糕了，毕竟他在位期间开启了大圣朝最大规模的告密风潮。 由于大圣朝还没有亡国，因此关于那段时期的历史以“为尊者讳”的理由被掩盖了许多。可即便如此，现在人们所说的一些只言片语也足以证明那个时期的可怕。甚至连官员都不例外，毕竟那个时候的官员上朝之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家。 圣僖帝的很多做法被后来的继任者给修改了，但木匣密函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现在的大圣朝皇帝会赐给那些去地方担任官员的心腹这个权力，他们的密函锁在木匣内便可以走驿站快递的路线直接呈递到皇帝面前。 不仅该官员的上级不能查看，负责传送奏章的通传司也不能看，甚至连内阁大学士和秉笔太监们都不能看。 于是木匣密函就成了皇帝信任你的一种象征，而喜欢有样学样的二皇子李瑱也保留了这个习惯。对于一些他认为值得信任和拉拢的人，他也会用木匣密函来传递他的信件。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有钥匙。”林雅菡嘟囔了一句，然后从木匣底部的小卡口里找到了钥匙。 林雅菡打开木匣，匣子里有一沓纸，而纸上则是一个用火漆封口的信函。信函的火漆封口上有一个章印，林雅菡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李瑱的私章之一。只要是李瑱的身边人就认识这个印章，可自己不算李瑱身边的人啊？ 林雅菡有些疑惑地打开信函，然后阅读了起来。 李瑱写给自己的信件内容不长，三张纸上是李瑱那代表性的草书。虽然李瑱这人最后夺嫡失败，但新皇都不得不承认李瑱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而且新皇还亲口承认过，他非常羡慕李瑱的那手草书，飞扬中带着一丝霸气。虽然这种风格不符合书法的传统审美，可新皇却说这是一种“自信”。 李瑱在信中首先表达了对林雅菡这个“妹妹”的关心，表示自己因为在京城而疏于看顾林雅菡了。林雅菡看完这段内容之后莫名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还是忍着恶心继续看了下去。 因为是第一次写信给林雅菡，李瑱并没有在信中说明自己的真正意图，只是表达了自己以后会好好照顾林雅菡的承诺。 “这是打算拉拢我了么？”林雅菡的芯子可不是豆蔻年华的无知少女。 前世的林雅菡可是经历过夺嫡之争的，甚至她的丈夫还是其中一方的核心人物。能够在那样的惨烈斗争中活到最后，不得不说林雅菡丈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果不是所谓的“忠君”思想让林雅菡丈夫走上叛乱的道路，没准林雅菡还能继续在大圣朝新皇治下再混几年的。见识过那些波澜壮阔的明争暗斗后，林雅菡哪里还猜不到李瑱的心思？ 只不过林雅菡现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李瑱拉拢的，毕竟自己可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县主而已。 “姑娘，这件事还需要您示下。”紫萱的话打断了林雅菡的思考。 林雅菡将信函放到木匣内，然后问道：“嬷嬷，有什么事情让您为难了？” 紫萱道：“姑娘，明年万岁节乃是当今花甲大寿，同时还是当今御极五十年的日子。按规矩，您是要进献寿礼的。正因为这日子太重要了，咱们的礼不能太轻。可若是重了，只怕有碍了贵人们的眼。” 紫萱这话一说，林雅菡立刻就明白了。明年是皇帝六十大寿的日子，这换到后世的平常人家里也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子女们当然要准备不同的寿礼。 林雅菡既然被册封为县主，那也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了，所以这寿礼自然要和皇帝的亲儿子亲女儿们对比了。送轻了，皇帝不满意就算了，若是被扣上“不敬”的帽子就完蛋了；可送重了，那些皇子皇女只怕就要给自己记上一笔了。 “先比着往年林府敬上的寿礼加重一倍。”林雅菡说道，“等我们到了京城之后再看看要不要增添什么。” 紫萱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比较妥当的做法，于是就领了命下去准备礼单了。 “明年居然是皇帝老子的六十大寿？”林雅菡低声吐槽了一句，然后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六十大寿！御极五十载！不管是哪件事都是值得皇帝开恩科的啊！”林雅菡惊呼出来，“若是比照那两位公主，只怕皇帝要从这里赐婚了。” 大圣朝的公主、郡主及县主们并无什么实权，而且上至皇帝下至亲王郡王为了避嫌都会当“嫁出去的女儿”为“泼出去的水”。 因此公主、郡主及县主们通常只有在父亲、嫡母、生母生日的时候可以上门贺寿，其次就是自己生日的时候会收到娘家的问候，其余时候双方极少联系。故而驸马、郡马虽然也会被揶揄一两句，但不至于真正被视为皇亲国戚而被文官们所排斥。 也是因为如此，大圣朝不少年轻读书人都将“当状元”和“娶公主”当成人生目标。而皇帝为了鼓励读书人也会在每次科举之后为一甲赐婚，若是状元、榜眼或探花未婚，那多半会下嫁一位宗室女子为妻。当然，每届科举仅限一名进士，毕竟太多了也就不珍惜了。 “没记错的话，那位静娴公主也是明年赐婚，而且还是赐婚给一位探花。”林雅菡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件事情。 静娴公主就是李贞溱，算起来还是林雅菡的远房表妹。 林雅菡想到这个表妹公主后，不得不感叹她真的好命。她亲哥最后夺嫡成功，她也自然晋级为长公主，算得上是大圣朝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不仅如此，那位探花公对李贞溱可谓是宠爱有加，两人婚后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毕竟探花出身世家豪门，本身就对仕途没什么兴趣。而他的家族在有了长公主这个护身符之后更是无所谓，所以两人就长期居于京城郊外的庄园里。 李贞溱独爱茶花，于是探花公就将这个状元命名为“曼陀山庄”，山庄里遍植各类茶花。探花公虽然对当官没兴趣，但是不管是园林设计还是莳花弄草却情有独钟，于是这个曼陀山庄堪称大圣朝一景。 甚至海外藩王进京朝见皇帝都表示希望能够去曼陀山庄赏玩一次，但皇帝却还是拒绝了并表示曼陀山庄是自己妹妹独属的。 想到这里，林雅菡真的是在心底深深地嫉妒上这个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还未见上一面的表妹。 “静娴公主如果是从一甲赐婚，那我最多就是从二甲赐婚了。”林雅菡自言自语道。 想到这里，林雅菡忽然明白了什么，那就是李瑱已经计划着插手自己的赐婚了。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是注定要进翰林院，而且基本走的是“清流官”的路线。 清流官指的是翰林院、国子监、都察院这样的官员，这些官员基本不用做什么实事，自诩清贵。相对的就是浊流官，六部及地方官基本都算是浊流官。 浊流官的主力自然是每届科举的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及同进士们。不过同进士们大多会下放地方，留在中央学习培养一段时间的几率不高。 但二甲的进士，尤其是那些在“馆选”中表现优异的二甲进士往往会去六部轮职。等到他们熬到五品左右就会下放地方去接受基层培训，然后再慢慢熬到三品左右再升回中央，此时就会成为六部堂官，最后自然是入阁拜相。 可以说二甲进士们的起步虽然不如一甲，但是他们的成就最后往往都高过一甲们。在林雅菡的印象里，大圣朝的大学士中还真没有一位状元和榜眼，倒是曾有一名探花入阁过。 也因为如此，李瑱若是看上出身寒门却有野心又够努力的二甲进士，然后想办法让自己嫁过去，那无疑是拉拢对方的大杀器。自己这个县主虽然只是个空头封号，可是自己的这个身份就给了对方接触高级官员和权贵的机会。 “这算盘可是打得真好啊！”林雅菡想通了之后，也不由得感叹李瑱的算计。 不过林雅菡还没有去想如何应对，赐婚这件事对林雅菡来说还是太远了。何况林雅菡还真不觉得皇帝会给自己赐婚一个二甲进士，毕竟明年的恩科不是有静娴公主定山谷了么？自己这个小小的静安县主就还是乖乖地当个隐形人吧。 想通这件事后，林雅菡开始查看那些白纸。 纸上的内容显示是飞奴苑那边提供的，主要就是针对王清芸。飞奴苑除了没有暴露王清芸是飞奴苑的人之外，其余王清芸的事情都被他们卖了个干干净净。 “看来拉拢我不是李瑱脑袋一人的想法，而是他们二皇子党的共同决定。”林雅菡将飞奴苑的情报放回木匣，然后自言自语起来。 “姑娘，那个人有眉目了。”此时佩兰走了进来。 林雅菡没有让佩兰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木匣推到佩兰眼前，“姑姑且看完。” 佩兰没有含糊，快速地看完飞奴苑的情报和李瑱的书信，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林雅菡。 “我那二婶婶被二皇子给卖了。”林雅菡淡淡地说道，“她大概没有想到她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效忠的主子就这么轻易地抛弃了她。” 佩兰对王清芸的观感并不好，毕竟她是林雅菡母亲留给林雅菡的人，天生就不可能站在王清芸的立场上。何况佩兰替林雅菡接受林府的密探后，自然晓得了王清芸背地里的那些举动，于是就更加讨厌她了。 “这有什么奇怪？”佩兰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姑娘现在不仅是林府的主子，又有皇帝赐的县主身份，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在您和西府之间选谁。” “只是这个人情不好还啊。”林雅菡幽幽地说了一句。 佩兰也愣住了。人家二皇子肯卖掉自己的手下给林雅菡，那自然是期待林雅菡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 “姑娘就算是县主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帮到这些皇子啊。”佩兰也不明白二皇子到底看上自己姑娘什么了。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林雅菡说道，“对了，姑姑，你刚刚说什么有眉目了？” 听到林雅菡问到正事，佩兰有些兴奋地说道：“奴婢这边才刚刚调查，结果就有人找到了奴婢，说知道有人要对姑娘不利。” “那这人倒是聪明。”林雅菡可不信这样的人是机缘巧合。 天底下有没有幸运儿？有。但之所以叫幸运儿，那是因为几率极低。真正能够抓住机会的人往往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如何将机会变成机遇，然后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佩兰点点头，“毕竟谋害县主可不是什么轻罪，抓到了那是夷三族啊！” 林雅菡的县主哪怕是皇帝随手封的，但那也是天家贵女。谋杀天家人，那就是“大不敬”，满门抄斩那还只是起步刑罚，最高直接夷族。但凡稍微知道点大圣律且又有家室的人就真没几个有胆子敢谋害天家，这罪刑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说什么了？”林雅菡问道。 “她说她愿意指证王清芸，而且她手里也握着王清芸的罪证。”佩兰说道，“但她求姑娘保全她的性命。而且她也说了，事后不求留在林府，将她远远打发了就是。” “果然聪明。”林雅菡有些赞许地说道。 卖主求荣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喜欢，所以那个人也知道自己在林府是没有机会的。哪怕林雅菡碍于奖赏制度也要给那个人奖励，但这种奖励只会有一次，以后只会慢慢将这个人边缘化。 虽然林雅菡不至于事后杀人灭口，但这个人及其亲戚、后人在林府是基本无出头之日了。因此还真的不如求些金银，然后离开林府去谋生呢。 第131章 知好歹 林雅菡在后院一个僻静的院子里见到了王清芸埋在林府的“暗子”。 “说说看，你和西府的那位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林雅菡坐在上首，端着紫萱递过来的玫瑰红茶，眼皮都没抬地问道。 林雅菡这副上位者的漠视感让跪在下面的中年妇女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流了下来。 “奴婢父亲原来是府里负责采购的钱忠，后来奴婢嫁给了前院门房的侯勇。”中年妇女自我介绍道，“奴婢嫁到侯家后就被安排进了后院，平日里负责替县主的小厨房运送食材。西府那位曾经救过奴婢的母亲，因此奴婢母亲和奴婢才答应成为她的眼线。只是此后她一直没有找奴婢，哪怕是奴婢娘死了也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前几日，她忽然让我摸清楚您的用餐习惯，然后在您的饭食里加金雀羽。” 听到“金雀羽”这三个字，陪在林雅菡身边的紫萱和佩兰都露出惊恐的表情。能够和“鹤顶红”、“孔雀胆”并列为大圣朝的三大剧毒，金雀羽的鼎鼎大名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可不陌生。甚至林雅菡就知道林府的密室内也有金雀羽，只不过林雅菡本人很瞧不上这几种毒药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下来呢？”林雅菡有些好奇地问道。 侯勇家的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惶恐地回答道：“奴婢嫁入侯家被我那浑家逼着念了几年书，不仅学会了写字，也学了一些《大圣律》。奴婢记得，谋害天家子嗣当诛三族。” 听到侯勇家的这个答案，林雅菡嘴角浮上一丝浅笑。难怪后世对于普法教育那么重视，因为只有法律法规深入人心才能让大部分正常人产生畏惧而不至于“无知者无畏”。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他在这个世界上是有资产和人际关系的，因此不到绝路的时候是不会想着去对抗法律。何况在大圣朝，谋害一个县主需要付出的法律成本太高了。 “奴婢浑家对奴婢知冷知热，公婆也是疼惜奴婢的。”侯勇家的继续说道，“而且奴婢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哪怕奴婢不为自己和婆家考虑，也得为我那两个孩子想想。” 侯勇家的说完之后就俯下身，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静候着林雅菡的发落。 “我可以不追究你和你的家人。”过了好一会，林雅菡说道。“但是你要替我在官府指证王清芸。而且，我还要你配合我抓王清芸的现行。” 林雅菡的话让侯勇家的一阵哆嗦，但她还是咬着牙说道：“奴婢听县主的。” 林雅菡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忠心于我的人。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做，我保证你可以平安无事。等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会放了你一家子的奴籍，然后给你们100两银子去外地安身。” “奴婢多谢县主！”侯勇家的诚心诚意地磕了一个头。 侯勇家的不傻，她知道她出卖了王清芸之后就肯定不能再在林府待下去了。毕竟她先是背叛了林雅菡，后又背叛了王清芸，这样的奴婢哪怕被送到人牙子那里发卖都没有人敢买。 而且王清芸的丈夫林继孝不敢找林雅菡的麻烦，难道还不敢找自己这个林府奴婢的麻烦？哪怕林继孝真的将侯勇家的连同她的家人都杀掉了，林雅菡难道还能因为几个下人的性命去“逼死”自己的亲叔叔？ “你可以想想，哪里方便你们全家投靠。到时候告诉我，我必然安全将你们全家送到。”林雅菡给了侯勇家的一个保证。 既然要拉拢人心，那该给的待遇就要拉满。林雅菡在穿越之前虽然只是一个大学生，但是在网上还是看到了很多“打工人”的心声。 既然要想马儿跑得快，那就不能亏待了马儿。而穿越过来后，又有了第一世的经验，林雅菡自然晓得如何“施恩”。 “奴婢和奴婢家人对县主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侯勇家的声音里都带着惊喜。 林雅菡摆摆手，然后就看到佩兰将侯勇家的带走了。 等侯勇家的被送走后，佩兰回到房间里，低声问道：“姑娘这是决定好了？” 林雅菡点点头，“虎没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总不能她仗着一个‘二婶’的身份就能对我喊打喊杀吧？” 《大圣律》对于亲族内部残杀是有一些“赦免条款”的，但那仅限于亲父母或亲祖父母对后辈，后辈反过来自然是不行的；同时其他长辈也是不被允许的。 何况林雅菡除了是王清芸的侄女外，还有一个县主身份。《大圣律》规定国礼大于家礼，所以林雅菡和王清芸之间的尊卑要先论县主与民妇，再论侄女与婶娘。 “但姑娘找衙门介入会不会有损林家脸面？”紫萱有些担忧地问道。 紫萱毕竟出身林家家生子，她虽然将林雅菡的利益看得很重，但还是会顾虑到林家的家族利益。 “嬷嬷的意思是开祠堂么？”林雅菡问道。 王清芸不管是“谋害家主”还是“残害侄女”都足以在祠堂前交由族人公审后“暴毙”，但林雅菡也知道这样还是有后患。 谁知道自己那二叔对这个二婶到底用情有多深？又有谁知道族里的人到底有多少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如果出现万一将王清芸送到家庙里去“清修”或干脆让她“重病卧床”，那最后对王清芸来说都是不轻不重的处罚。 林雅菡相信以王清芸的飞奴苑飞奴身份，再加上王家的势力，她绝对可以从家庙或深宅里脱身而出。甚至再过几年，随便报个重病而亡，说不得就用别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了。打蛇不死必被咬，林雅菡可是知道后果的。 “姑娘可是觉得不妥？”紫萱看到林雅菡的表情就猜到了结果。 “姐姐怕是糊涂了吧？”佩兰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族里本来就不满姑娘的‘族长’身份，他们难道不会借着这件事来找姑娘的麻烦？或许他们会反过来说是姑娘‘不敬长辈’才逼得王清芸那贱人要对付姑娘。何况西府那边和族里的关系素来好过咱们，族里那边可是有不少人曾经支持西府来谋夺姑娘家产的！” 紫萱没有再说话了，因为佩兰说的这些事是她也想过的。只是佩兰是跟着林雅菡母亲陪嫁过来的配房，和林氏族人的瓜葛非常浅。而且对佩兰来说，林雅菡就是她在林府的唯一靠山，所以佩兰是绝对站在林雅菡立场来考虑一切问题的。 紫萱也渐渐发现林雅菡越来越倚重佩兰，虽然明面上的说法是让自己荣休，但这背后未尝没有不信任自己的缘故。 “国法为重。”林雅菡没有去追究紫萱的私心，“这件事最后是瞒不住朝廷的。与其等朝廷来追问，不若开头就让他们处理便是了。交给朝廷去处罚，也省得我跟二叔为难。” “姑娘想得周全。”紫萱说道。 见过侯勇家的之后，林雅菡这边就开始布局引王清芸入局，而此时前来充当见证的林氏族人也基本到齐。雍州林氏的根子虽然在丹阴县，但随着林氏这近百年的发展早就在雍州的其他几个府城落地生根。 虽然大部分分支还没有和丹阴林氏分宗，但彼此的关系其实也就那样了。不过这次大家聚在一起，还是有不少人想互相走动下，毕竟丹阴林氏背后还是有个丹阴县男的爵位。 男人在互相宴请，女人们自然也少不得聚在一起说说闲话。话里话外自然躲不过林雅菡，要知道林雅菡这两年不说在整个大圣朝出名，但起码在雍州算是“名满天下”了。 “说句冒犯的，我觉得县主真的不懂事。既然知道自己是独生女，那就应该想办法从族里找个平辈的男孩子过继进来承祧香火。”有个嗓门格外大的中年妇女对着身边的其他妇女说道，“这一大家族怎么能没个男的呢？咱们女的天生就不如男的，有些事就不该也不能去做。唉，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说我们林家闺女是那什么‘母鸡司晨’！” “六婶子不如去县主面前说罢！”一个看不惯的小媳妇冷冷地说道，“这几天总是在我们耳边说来说去，怕不是想让你的儿子被过继吧？” 封建时代有一整套成熟的过继承祧规则。虽然出继出去的子女在法律上不再是原生父母的子女，彼此间也没有什么义务了。但道德和情感上却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尤其是封建时代还有所谓“吃绝户”的习惯。 对于林雅菡这种只有孤女的门户，本族族人大多会用过继承祧的方法剥夺孤女的继承权。厚道点的还会养大孤女再打发一副嫁妆，不厚道点就直接找个借口将孤女磋磨而死。 那个叫六婶子仿佛被人戳破了心思，整个脸都涨得通红。 看不惯六婶子的人其实还有好几个，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和六婶子家还算熟悉。 “六婶子，虽然你名下儿子不少，但这些年怕是没剩下几个了吧？”那人讥讽道，“我记得你都出继了三、四个儿子了，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这人的话算是诛心了，六婶子当然气得张牙舞爪要撕了这人的嘴巴。 这群人说闲话的地方刚好就是林府二门旁边供丫鬟婆子们出入的旁门。因为后院的丫鬟婆子人数较多，当年设计林府的人就在这里修了个小空地，方便管事妈妈们每日在这里点卯训话。 “几位太太，这里是林府，烦请不要惊扰了我们县主。”此时迟蓝刚好出来有事，碰到这一幕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虽然这些妇人碎嘴，但毕竟都是当家太太，自然知道通过丫鬟们的服饰猜出她们的大概身份。眼看着迟蓝年龄不大，但是穿锦着罗的，身上和头上的首饰虽然不多却都非凡品，于是就猜到这丫鬟怕是县主眼前得力的丫鬟。 迟蓝看到这些人没有再争吵，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迈着步子朝一侧的角门走了过去。 “到底是县主眼前伺候的人，这通身气派真的不输一般人家的小姐了。”有人感叹道。 而那六婶子则是眼神里露出贪婪的光彩，然后手里的拳头也渐渐地握了起来。 六婶子的表情变化自然躲不过有心人的注意，只是大家都没说什么，偶有几个妇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也就放下了。 次日，林雅菡在傲霜院里得了一个信儿，说是一个叫六婶子的人要见她。 “六婶子？这是谁？”林雅菡哪怕拿着对方递上来的名刺也不清楚这人是谁。 林雅菡将名刺交给紫萱，询问道：“嬷嬷可知道这人？” 紫萱接过名刺看了好一会，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应该不是本支的人，只怕是那些旁支的。” “这样啊。”林雅菡还是有些不解，“她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次为了做到尽可能公开，林雅菡的确邀请了一些林氏在外地的旁支回来，也算是她离开安西府前筹办一次大规模祭祖了。只是林雅菡没有料到居然有旁支的人会找自己，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那姑娘可要见见？”紫萱问道，“若是姑娘不想见她，老奴就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 林雅菡摆摆手，“这些日子也没几个亲戚愿意来拜访我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权且见见吧。” 进了后院后，六婶子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看不过来了。哪怕大部分院子都没有让自己进去，可她在路边瞧一眼就晓得自己家里也不过就是人家一个院子罢了。 而等到了傲霜院的客厅，入眼的那些摆设更是让六婶子移不开眼睛。难怪这林雅菡打死不让人入继，这阖府的家产真的是太让人心乱了。 就在六婶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刚留头的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县主到了。” 第132章 乱开口 六婶子顿时有些局促不安，麻木地站了起来，然后胡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裳。 传话的小丫鬟或许瞧见六婶子这模样怕是会惊了林雅菡，便出言提醒道：“这位太太，我家县主很和善的，您不用这般紧张。” “谢谢。”六婶子听了小丫鬟的话，顿时心情平静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用一丝骄傲的语气说道：“论礼啊，你们县主见了我还要唤我一声婶子呢。我怎么说也是你们县主的长辈，结果你们县主倒好，让我在这里白白做了快半盏茶的功夫了。” 小丫鬟瞠目结舌地看着六婶子，暗道这人怎么忽然就变了脸色？虽然自己只是不入等的小丫鬟，但好歹是跟在林雅菡身边伺候的人，所以见识还是有的。 她已经知道这个六婶子和自家县主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甚至两边的林家都快要分宗了，因此这六婶子压根就不是林府的什么正经亲戚。何况真要论礼的话，那国礼可是在家礼之前的。 不过小丫鬟还没来得及教训这个六婶子，就看到穿着锦罗绸缎的婆子丫鬟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不管是她们手里拿的还是头上戴的，那都是六婶子平日里没见过的好东西。 再等一会，就看到几个仿若天仙一般的姑娘簇拥着一个面若娇花的年轻少女走了进来。跟在少女身后的是一个老年妇女和一个中年妇女，她们的衣服颜色虽然暗沉了不少，但料子却还是一等一的。重要的是，她们的眼神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丫鬟们扶着林雅菡在上首的椅子落座，然后就有丫鬟将房里的茶水和果子都换了一遍。 六婶子一瞧，刚刚那盘水果都还没吃一口就换新的了，而新上来的果子居然都是自己没瞧见过的。而新端上来的茶水更是透着幽幽的水仙花香，而茶汤颜色更是仿若一块红宝石。 “您就是六婶子吧？”林雅菡微笑着问道，“刚刚府里有些事情耽搁了，倒是让六婶子白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妨事的。”六婶子笑着回答道，“不过作为您的长辈，我倒是有句话要嘱咐您一声。您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应以针黹女红为主。尤其当今圣上还赐了您县主封号，那就更应该贞静贤淑了。” 林雅菡端茶的手直接僵住了，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自己都没见过面的所谓“长辈”居然一见面就真的对自己指手画脚起来。 “府上这么多琐事，难不成我就不管了？”林雅菡眉头一皱，将茶盏直接搁到茶几上。 身边的几个丫鬟看到林雅菡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姑娘已经生气了。 虽然林雅菡重生之后不像第一世当姑娘时会跟别人宣扬什么“女权思想”，毕竟经历一世后，林雅菡变得成熟起来了。 她觉得所谓的女权终极思想就是每个女孩都有自由和权力做自己想做的人，因此她不再将自己的标准强加给别人再去规训、驯化她人。但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别人用封建思想反过来规训自己。 “这就是县主自己不对了。”六婶子侃侃而谈道，“既然令尊令堂已经仙逝，那县主就应该将西府的叔叔婶婶请回来当家做主才对。有了叔叔婶婶当家，县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安心在自己房里绣绣花岂不美哉？” 林雅菡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同意来见这个六婶子真的是脑子抽了。原本以为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外地林氏族人的消息，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自己和西府的关系都没弄清楚。 虽然林府和西府在明面上的关系还可以，但稍微有点消息来源的人谁不知道林府和西府已经势同水火？让林雅菡请西府的人过来当家，那简直比“与虎谋皮”还要可笑万分。 林雅菡决定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次谈话，便随口问了句，“六婶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到林雅菡“请教”自己，六婶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我来找县主是有件好事想说给你听的。”六婶子笑着说道，“县主不是没有兄弟继承林府家产么？刚好我儿子比较多，不若过继一个给令尊当儿子？” “放肆！”此时紫萱出口呵斥道，“你算什么人？居然胆敢给我家县主决定入继兄弟？堂堂丹阴县男府岂能平白乱了血脉？” “还乱了血脉？”六婶子不高兴了，“难道我儿子不姓林？难道我们家不是雍州林氏的后人？” 说到这里，六婶子还白了林雅菡和她身边丫鬟婆子几眼，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你们县主可怜的份上，我岂非让我儿子来给你们家摔盆烧香？若不让我儿子入继你们林府，你们林府才叫断了香火！”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华夏人咒骂他人最后的语句就莫过于“绝后”。“断了香火”虽然委婉一些，但本意还是如此，自然惹得整个林府的下人愤怒不已，甚至几个脾气火爆的丫鬟挽起袖子就要过来撕烂这六婶子的嘴了。 啪！林雅菡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 六婶子也被吓了一跳，然后有些胆怯地看着林雅菡。 林雅菡看到她这般仿若变脸的表情也被气笑了，说道：“不管是我家后院的家庙还是不远处的祖祠，四季香火不断，敢问六婶子怎么说我家断了香火？” “您是女的。”六婶子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女的？”林雅菡冷笑起来，“难道我女的就不能上香？还是女的上香后，我家那些祖宗就不享用了？” “那是您还未出阁。”六婶子硬着胆子和林雅菡辩驳道，“等您出嫁后，那只能给婆家的祖宗上香了。” “荒谬！”林雅菡斥道，“我堂堂县主不管是否出嫁都有自己的府邸，难不成我连给我父母留个上香的地方都没有了？何况圣上还赐下恩旨，允我出继一子继承林府爵位。所以我家香火问题不劳您多操心！来人，送客！” 林雅菡现在连基本的礼貌也不想讲了，直接让人将六婶子从林府赶了出去。 虽然林府内部的消息可以管制得很严格，但出了林府就没那么严厉了，何况还有一个当事人在外面。 这六婶子居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到处哭诉自己明明是想帮林府传承香火，结果却被林雅菡给扫地出门了。 那些平日里和六婶子说闲话的其他家太太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躲开了六婶子，还特意吩咐自己身边人绝对不许六婶子上门。甚至连男人们那边都收到了消息，大家看向六婶子丈夫的眼神纷纷带着怜悯。 你要说这些男人没有觊觎林府的财产，那是不可能的。但凡林雅菡性格稍微柔弱点，但凡皇帝没有赐下那道恩旨，这些人就会像饿狼一般将林雅菡撕成碎片再将林府传承好几代的财产给吞掉。纵观历史，吃绝户这件事可从来没有断绝过。 可是吃绝户这件事的根本动机还是要绝户没有本事才行！即便不用林雅菡这般性格和幸运，但凡孤女的娘家舅舅强势一点，伯伯叔叔这边又有几个胆子敢上门招惹？ 林雅菡身上不仅有皇帝赐的封号和牌坊护身，何况她自己的能力也是出众的。看看人家将林府整顿成这般模样，几个大户人家能够做得比她更好？ 而且林雅菡虽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人家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瞧瞧郊外那几个煤矿里被绞了舌头的矿工，哪个不曾经在林府内呼风唤雨？现在呢？一个个巴不得速死，这般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折磨人！ 有几个和六婶子丈夫关系比较好的族人在离开的时候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了句“家门不幸！” 而六婶子丈夫也有种“锅从天上来”的感觉。自己这次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想着能多认识几个族人成为日后助力便可以了。至于觊觎林府家产？自己哪里有这样的资格啊。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的是，自己没这个胆子，但是自己老婆的胆子却真的比天都还大了。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喉头一甜，然后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虽然林府的下人都知道六婶子冒犯了自家县主，但六婶子丈夫毕竟还是林府的客人，总不能眼瞧着客人死在自己家里吧？因此六婶子丈夫这一倒下，立刻就有人小厮将林府自己的医生请了过来，然后立刻将消息传到林雅菡那边。 若是要送到外面的医馆，那还是得要林雅菡做主才行。尤其是安西府的那几家最出名的医馆，要请人家的坐馆大夫瞧病的话，少不得还要动用林府的帖子才行。 林雅菡这边虽然被六婶子的话给气到了，不过以林雅菡的身份也不会为了这几句话去和人家斤斤计较。等林雅菡回到书房瞧了一会山水杂记后，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姑娘，喝杯金莲花茶吧。”青黛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然后劝解道。 金莲花算是西北地区的特产，而且由于不易在平地种植而价格有些小贵。金莲花性寒，可清火解毒、明目消肿。所以林府也备有这道药茶，若是谁感冒上火就直接喝上几剂，而像林雅菡这般动了肝火也会喝上一杯消消火。 “觉得我这是动肝火了？”林雅菡笑着接过茶杯，然后喝了一口。“唔，其实不需要加这么多蜂蜜的。” “姑娘以前可是嫌苦不喝药的。”青黛笑着打趣道，顺带又递来一个小陶罐，“这里是玫瑰蜜饯，姑娘甜甜嘴。” 林雅菡没有拒绝自家丫鬟的好意，挑了一块含在嘴里。 “姑娘，青竹院那边出事了。”迟蓝匆匆地赶了过来，“说是有位族人昏厥了过去。” “可要紧？”林雅菡忙问道，“府里的大夫可过去了？若是不行的话，那府里的帖子送安和堂！” “府里的大夫已经过去了，说是气急攻心。”迟蓝回禀道，“大夫说，先喝上两剂药看看。若是明日能醒过来就不妨事，只是醒来之后怕是会不良于行。” 林雅菡一听就知道这人怕是一时着急导致中风了。古代人对血压、血脂这些没有什么概念，因此中风对于古代中年人并不算特别稀罕的疾病。 “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林雅菡听到人没事了就关心起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人中风的。 迟蓝有些为难地说道：“他便是那位六婶子的丈夫。许是听说六婶子在姑娘这里的举动而被惊吓到了吧。” 林雅菡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点吧？ “虽说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因我而起，你就替我走一遭吧。”林雅菡叹气说道，“告诉他，我并没有苛责的意思，让他安心养病。若是府里的大夫瞧不好，安和堂那边可是有致仕的太医坐堂，届时我会请来替他瞧瞧的。” 迟蓝点点头便出去传话了，而青黛则是说道：“姑娘倒是好心。” “唉，这事本来也不算他的事情，结果最后弄得他这般。我若是真的不管，于心难安。”林雅菡回答道。 这段插曲过了之后，林府这边的事情也越来越紧迫了。 按照林雅菡定下来的流程，首先就是祭祖。 祭祖和平日里的祭祀还不一样，不仅流程要长、规模要大，同时也算是一个家族在地方上的最重要活动了。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林家和林雅菡，因此不仅安西知府会前来，连雍州巡抚和西北总督都安排人过来观礼。 甚至连西北军的高层都想过来，但是被林雅菡婉拒了。好不容易和西北军这边慢慢断掉了关系，若是趁着这件事又续上，只怕是京城里那位皇帝老子就要怀疑林雅菡是不是首鼠两端了。 尽管林雅菡是女子，但她是皇帝钦定的林氏族长，所以林氏族人们哪怕有反对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毕竟林氏族规可没说女子不能当族长，何况还要皇帝的旨意为大。 既然是林氏族长，林雅菡在祭祖大典上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因此这些日子就开始忙碌起来要彩排。 第133章 大祭典 六婶子和她丈夫的事情虽然在林氏族人嘴中掀起了一阵风浪，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虽然林雅菡没有怪罪六婶子，同时还请来安西府最好的医生为六婶子的丈夫治病，但是相关的闲言碎语还是跑了出来。林雅菡自然也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只是她面对这样的阴谋论也只能保持缄默。毕竟相较于为自己做辩解的难度可是要小于自证清白。 好在闲言碎语流传虽广，但是却没有人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更没有侠胆义肝之人跑来指责林雅菡。因为大家都自认为自己很聪明，既然觉得林雅菡可以这样人不知鬼不觉地送将得罪自己的人给处理掉，那自己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头铁不是？ 而且祭祖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的关注重点又渐渐地回到了林府财产如何处理这件事。尽管大家都知道林府财产的处理大概率和自己没有关系，可是在最终决定出来之前，大家还是心存幻想。 甚至有些自认为在族里地位较高的几个族人还串联起来，决定等到合适的时候发难，将林府的财产据为己有。 因为这样的情绪，所以整个林府在表面安静的下面则是暗潮涌动。甚至连林府的下人都察觉到了这种气氛，他们在伺候林氏族人的时候都选择了“少说少做”。“少说”是担心自己的话被人解读出什么“弦外之意”，而“少做”则是害怕自己万一做了什么事情而惹来大祸就真的麻烦了。 “县主，仅仅因为你一府的事情而弄得整个安西府都不太平了。”曹季礼今天特意来拜访林雅菡，然后吐槽道。 “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雅菡笑着反问道，“难不成我林氏族人跑到大街上去闹事了？若是如此，曹大人尽管按规矩抓人就是了，我林府绝无二话。” “那倒不至于。”曹季礼有些尴尬地说道，“贵府族人都遵纪守法，倒是没有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只是如今安西府里各大赌档里都在开盘，讨论贵府的财产分配之事。由于县主口风太紧导致大家都没有什么消息，于是为了那捕风捉影的事情而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的事情。幸好没有人重伤或死亡，否则就真的让本府面上无光了。” 曹季礼知道西北民风彪悍，再加上这边当兵或军属所占比例颇高。在古代当兵几乎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所以士兵们在平时往往需要强烈的刺激来安抚自己的情绪，故而雍州这边的妓馆赌档生意非常发达。 但凡涉及“黄赌毒”的生意都容易招惹治安问题，不过好在安西府历任知府管理下来也有经验，因此按照管理做也不会出事。 只是这段时间因为赌档开盘而诱发的治安纠纷实在太多，所以倒是让曹季礼这种中原出身的士林官觉得自己是不是教化没有做到位。 在古代的官员考核中，除了税赋、人口、粮食土地之外，教化教育那就是最重要的考核目标了。尤其是对安西府这种基本在税赋等问题上不会出大纰漏的府城来说，教育就显然是重中之重。 现在曹季礼只觉得自己治下的人不仅热衷赌博，而且还会为了赌博而打架斗殴，这让他有些挫败感。 而林雅菡听说这事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不管是前世和今生对赌档都没怎么关注过。早年的林府先祖也从事过妓馆赌档的生意，毕竟这两个生意是真的来钱非常快。但某任先祖觉得这两门生意有些损阴德，而林府人口又大多要在战场上搏杀，所以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逐步放弃了这两门生意。 等到林雅菡穿越过来的时候，林府放弃这两门生意都不晓得多少年，早就和从事这些生意的人没了来往。甚至林府的店铺也明令禁止租给从这两门生意的人，所以林雅菡和妓馆赌档那边算是有“高墙”阻挡着。 好在林雅菡虽然没有参与过赌博，但后世也看过足球博彩什么的，所以也晓得赌档的庄家会根据各种理由开盘。只是林雅菡没有料到这次开盘的主角居然是自己。 “‘几事不密则害成’。”林雅菡说道，“曹大人，这次林府的资产划分牵扯到林府和林氏太多利益，我不得不保守秘密。” “县主放心，我断无因此指责您的意思。”曹季礼连忙解释道，“县主，明日祭祖典礼和流水席上可要本府安排衙役负责维持秩序？” “若是曹大人愿意施以援手，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林雅菡表态道，“请曹大人放心，贵府衙役的茶水费自然由我负责。” 所谓的“茶水费”就是封建时代普通人请官府之人办事的“辛苦费”。不过这种钱不算是贿赂，所以御史们并不会过问。而对衙役们来说，一次茶水费的收入可能就抵得上一两个月的工钱，所以他们也是非常乐意赚这个钱的。 曹季礼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官吏，他晓得以林雅菡的性格和宽裕程度，这次给安西府衙役们的“茶水费”只怕是个非常高的金额。不过想到林雅菡马上就要进京，曹季礼也不担心有人将“收买人心”的帽子扣到林雅菡身上。 “那本府就谢谢县主了。”曹季礼谢完林雅菡就借口告辞了。 林雅菡这次举办的祭祖大典并没有放在丹阴县林家庄的林氏祖祠那边，而是放在林府东侧的林府家庙。 虽然林家庄那边有人因此出言不逊，但林雅菡却淡淡地回应道，此事本就是我林府内部之事，无需惊动所有祖宗。 于是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嘴，因为林府家庙可不是最近才修建的，而是修起来也快有好几代人了。 若不是林府的历任家族还念着与雍州林氏的关系以及林府家主的爵位是“丹阴县男”，只怕是早在好几代前就要和祖祠那边分宗了。若是分了宗，那大家虽然还能还能说是同族但却不是同宗，这关系就立刻远了一大截。 林府家庙虽然没有林氏祖祠那么气派，但却也修建得非常规整。历任林府家主都会安排那些孤寡退役亲兵来这里管理，所以林府家庙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家庙没有雕栏画栋，但一股子庄严气势还是迎面扑来。 曹季礼除了是这次祭祖大典的观礼嘉宾之外还有个任务就是宣读皇帝对林雅菡的表彰。或许是知道林雅菡这边要分钱，奔着事情不够大的皇帝是连夜送来一封嘉奖旨意。 虽然旨意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那一大堆对林雅蘅及林氏先祖的表扬还是让跪在现场听宣旨的林氏族人感激涕零。 林雅菡看了看身边泪流满面的族人，心中默默感叹皇帝又空手套白狼成功了。 曹季礼宣读完旨意后，自然有负责陪祭的人将这封圣旨恭敬地送到林府家庙里供奉起来。 此时跟着过来参加祭典的其他林氏族人才赫然发现林府家庙的牌位墙上已经放着许多圣旨，那数量估摸着不少于50道。 虽然所有圣旨都要被臣子保管好，但是放到家庙供奉的一般都是对林府或林府家主进行嘉奖的旨意。看到如此多的嘉奖圣旨，族人们也只能感叹林府家主是“简在帝心”。 圣旨供奉好之后，林雅菡就开始抑扬顿挫地念起了祝文。这祝文通常是用华丽繁琐的骈文写成，而且念的时候还有许多规矩，要遵循一些古老的节奏。好在林雅菡为了这篇祝文已经练习了好几日，因此念起来倒是颇为顺利。 而在观礼的人群中，一个少女对自己的母亲悄声说道：“娘，这可是哥哥写的。等县主知道之后，怕是要对我哥青睐有加了。” 站在她身边的妇人则是面带喜色地说道：“慎言！此事不宜声张，若是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怕是要恼了县主，最后反为不美。” “娘你放心好了，我可比我哥精明多了。”少女笑着说道，“倒是娘要管住哥的嘴巴不要到处乱说。——对了，娘，等这些事情过去之后，只怕是县主又要请我去府上做客了。到时候我想办法让县主请你也过来住段日子，你可别忘了要多说我哥的好话，争取让县主成为我嫂子。” “你娘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这件事顺顺当当的！”妇人眉开眼笑地说道。 这边说话的人正是林雅菡前世丈夫的母亲和小姑。这一家人带给林雅菡的噩梦实在是太多，而且前世也是因为他们家连累才导致自己被赐死。因此林雅菡重生后最想报复的名单上，他们一家三口是牢牢占据着三甲的位置。 梅良莘和梅辛氏自认为她们已经将林雅菡算计到手里，却没想到这完全是林雅菡故意放出的诱饵。 这篇祝文的确是林雅菡前世的丈夫梅德煋所撰写，这一方面是林雅菡引诱梅家入局的手段之一，另一方面也和安西府的文风不盛有关。 不管梅德煋的德行如何，他的一手诗词和骈文放到雍州乃至整个大圣朝都是最好的那批人。林雅菡又不认识什么文坛大家，所以思前想后之余就故意安排梅德煋来撰写祝文。 念完祝文后，陪祭的人将祝文放在火盆里烧了干净。 接下来便是供奉食物等流程，其中也少不了祭舞。 作为主祭，林雅菡自然要领舞。 林雅菡后世曾经看过有人戏称汉人在音乐舞蹈方面没有少数民族那么有天赋，所以导致汉族很多歌舞在历史中慢慢就被淹没了。 但看完大圣朝的祭舞后，林雅菡只能说汉人理解的舞蹈和其他人理解的舞蹈似乎有点出入。舞蹈通常讲究自然和律动，是一种天性的释放；但汉人的祭舞却非常讲究规矩，每个动作和队形都有非常严格的规矩。 所以祭舞虽然也是舞蹈，但真的跳起来简直比做广播体操还要麻烦。尤其是所有参加祭舞的人都必须穿着礼服，而礼服可谓汉服中最华丽和最繁琐的存在。 尤其林雅菡还是女性，她的礼服及搭配的首饰加起来等于是在身上挂了快十多公斤的负重。负重这般还要表现出祭舞的端庄与喜庆，林雅菡只能表示“太累了”。 祭舞结束后，不仅是主祭的林雅菡有些坚持不住，那些陪祭的人也纷纷去了旁边的厢房“更衣”。 林雅菡在专门给自己准备的房间里喝了一些水之后，总算是觉得人是活过来了。 好在祭舞之后就没什么大流程，整个祭祖大典算是轰轰烈烈地顺利结束了。 如果说祭祖大典是林氏族人的事情，那结束后的流水席就显然是整个安西府的大事了。 因为林雅菡知道皇帝现在正盯着自己，所以她没有将流水席的开成“千桌宴”，而是只置办了百余桌。这放到大圣朝也就是一个相对比较富裕的乡绅就会置办的级别，林雅菡这才不担心被皇帝默默记仇。 不过虽然只有百余桌，但林府的流水席是连开七天。这七天不管什么时候到林府的流水席都能吃饱饭，这对林府不少穷苦人家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 祭祖大典虽然办得华丽，但是在场的所有林氏族人的心思都放在明天要进行的财产分配事宜。 作为见证人和官府代表的曹季礼被林雅菡请到林府，然后就看到林雅菡递来的一沓厚厚的册子。 曹季礼知道林雅菡的办事习惯，能够用文字说明就尽量不口头说明，于是他就默默地翻看起来。 “县主，你这是……”看完册子后，曹季礼惊讶地看向林雅菡。 林雅菡没有理会曹季礼的惊讶表情，而是淡淡地问道：“曹大人，你觉得这件事违背朝廷的律法了么？” 曹季礼闭目沉思了好一会，随后回答道：“虽然有好几件事没有律法规定。但既然律法没有禁止，那便是可以做的。何况县主也给了相应的约束方法，本府倒是不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134章 想太美 前世的林雅菡因为自己丈夫的缘故和曹季礼属于两个敌对的阵营。但现实世界有趣的一件事就是最了解某个人的人或许就是他的敌人，因此林雅菡其实对曹季礼的了解程度或许不比他阵营里的盟友少多少。 以林雅菡自己的观点来看，曹季礼无疑是她在大圣朝遇到过最优秀的政治家了。对于自己在大圣朝所经历过的两任帝皇，林雅菡都是嗤之以鼻。 虽然林雅菡知道现任皇帝李攸并不喜欢在夺嫡斗争中笑到最后的李瑾，理由之一就是李瑾不像自己。但林雅菡却知道这两位的小心眼程度说不是亲父子都没人相信。 李攸之所以没有将大圣朝给玩崩溃，那是因为他爹和他爷爷给他打下的基础实在是太好。说难听点的就是个超级败家子偏偏还是个超级富三代。甭管他是不是喜欢糟践钱，可他祖上留下的钱足够让他烧着玩都还能剩下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林雅菡知道李攸统治的最后几年可谓大圣朝的至暗时刻，大圣朝差点就亡国了。甚至夺嫡最后被激化的缘故就是李攸的儿子们都忍不下去了。 而李瑾接手这个烂摊子还能力挽狂澜，这其中有一半的功劳都要记在曹季礼身上。李瑾这人和他亲爹是个小心眼不假，但是他偏偏对他信任的人那是真的信任到底和宠爱有加，而曹季礼显然就是李瑾信任名单的第一个人。 曹季礼为官执政理念属于非常开明的那种，他信奉规则但却不落于窠臼。他不要求任何人或任何事都必须百分百符合规则，只要你不违背规则即可。 正因为林雅菡知道曹季礼的性格，所以她才确定她的这些方案可以得到曹季礼的支持。 “既然曹大人觉得这些方法没有什么问题，那明日我便公开了。”林雅菡将册子收回来，然后郑重地说道。 “没有问题。”曹季礼点头同意了。 曹季礼知道林雅菡请自己过来见证就是希望这份方案得到官府的认可。尽管曹季礼也知道这个方案背后中的最大获益方还是林雅菡，可他作为官府代表只要保证整个过程是符合规则就没有问题了。至于最后的结果，那不是一个合格官员应该去插手的了。 “县主，若是你为官的话，或许比大圣朝九成的官员要好许多。”曹季礼忽然严肃地说道。 其实曹季礼也晓得林雅菡所面临的问题在大圣朝可不是独一份，可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给出相对完美的解决方法呢？那只能说其他人要么是不会想要么就是不敢想。 曹季礼从来不怕胆子大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支持李瑾这个皇子中存在感最弱的去夺嫡。但是曹季礼却不喜欢那些解决事情只会想着破坏规则的人。在曹季礼看来，这种动不动就破坏规则的人不叫勇敢而叫鲁莽。 “曹大人谬赞了。”林雅菡谦虚地说道，“那明日我就恭候大驾了。” 曹季礼应承了下来，然后询问道：“县主，当真不需要我到时候为你说上几句么？” 林雅菡摇摇头道：“若是我连他们都说不服的话，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我又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曹季礼想了想也明白了林雅菡的意思，于是就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和林雅菡讨论完方案的一些细节之后，曹季礼便在晚饭前选择了回府。一方面县主还是未出阁的闺女，自己作为年轻男子留下来吃晚饭多会引人遐想；另一方面自己明日作为官府见证还要维持中立，若是和当事一方饮宴就会让人觉得不甚公平了。 次日，林府的祭祖流水席还在持续，但家庙前的广场却换了模样。 广场上按照“冂”字形摆放了桌子和椅子。其中背靠家庙大殿方向的桌椅只有一排椅子，而另外两方则有多排椅子。大殿对面方向则没有摆放桌椅，但是有人特意拉起了一条绳子以阻挡旁人走进这个场子。 林雅菡既然请了官府、族人和林府的家将亲兵们过来见证，就不介意再让其他人过来围观。横竖林雅菡不担心自己的问题，她相信自己可以完美地处理好这件事。 随着时间的到来，林雅菡连同曹季礼、雍州按察使、安西副总兵等四人坐在上首，林氏族人的代表则落座左手侧，林府亲兵家将代表则落座右手侧。 “没想到林丫头居然连按察使和副总兵都请来了。”林宗政刚刚步入广场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几个人，他的表情略微有些惊讶。 雍州林氏虽然是个大家族，但毕竟是边境地区一个依靠军功起身的家族，所以时至今日并没有多少人还留在官场上。 林宗政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刚好是凭借科举获得了官员身份，因此林宗政对于西北的官员都有基本的了解。林宗政知道自己很难在政治上给两个儿子帮助，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不连累他们。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知道自己身边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按察使和副总兵来了又怎么了？”林宗敬有些不解地问道。 自从两人私底下达成和解与合作后，林宗敬和林宗政的关系就突飞猛进。甚至这次来参加林府祭祖都干脆搭乘一辆车过来的。 “平日里让你多看看邸报又不看！”林宗政有些嫌弃地说道，“咱们在村里县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但是到了府里就算什么呢？所以咱们为人处世要知道什么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特别是那些地头蛇们！” 林宗敬还是有些不解，继续追问道：“这按察使和副总兵很厉害？” 林宗政被林宗敬那清澈的愚蠢都气笑了，但他也晓得林宗敬本来就不是个有脑子的人，所以还是得靠自己好好解释。 “咱们雍州最大的父母官就是巡抚大人，而巡抚大人下面又有若干位大人分别替巡抚大人管理一个方面。”林宗政说道，“这些大人们中又以布政使、按察使和提学使三位最为重要。这位按察使统辖全州所有与刑狱有关的事情，若是你哪日得罪了他，他给你判个斩监候是没有问题的。” 林宗敬被林宗政的话吓得脑袋一缩，但还是问道：“那另外一位呢？” “你也该知道我们那位便宜侄子的官职是总兵吧？上面坐的就是副总兵，你觉得他能差到哪里去？”林宗政问道。 林宗敬毕竟只是个乡下土豪，平日里能够见到的最大的官员就是知县了。若不是林雅菡的父亲林继忠和他同族，林宗敬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层级的官员。所以这次被林宗政点破后，林宗敬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给林宗敬解释完之后，林宗政非常认真地说道：“敬老头，等会不管林丫头说什么，你最好都支持。要不然这次怕是连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林宗敬眼神有些躲闪，尴尬地说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结果林宗政冷冷一哼，语带讥讽地说道：“你就住在我隔壁，我还不知道这些日子有什么人去拜访你？那些个人鼠目寸光，真以为自己依仗着族里的长辈身份就能压制县主？且不说林府和林氏的关系就已经若即若离，当今圣上可是无比厌恶宗族势力的。” “可是她分的就是我们的钱啊！”林宗敬有些不高兴地反驳道。 “你们的钱？”林宗政都快要被气笑了，“你们还要不要脸？” 林府不过是将自己的一部分财产伪装成林氏宗族的财产，但这财产不管是所有权还是经营权都在林府手里，族里的人到底是有什么脸面去索要的？真以为大家是一个族里的人就要给你面子？大家虽然是共一个祖宗，但这祖宗都不知道是多少辈之前了。连请兄弟都要明算账，你不过和我同姓就好意思要分我的钱？ 林宗政知道林宗敬现在怕是财迷心窍，但他还是不愿看他真的一条路走到黑。两个人虽然在林家庄有些不对付，但好歹都是认识几十年的熟人，小时候还一起光屁股下河捞鱼抓虾，林宗政心底还是不忍心看到林宗敬最后被林雅菡记恨上。 “小五，听三哥一句劝，不该你的就别惦记了！”林宗政言尽于此，然后就闭嘴不再说什么了。 而林宗敬此时也是内心十分挣扎，要知道林宗政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自己面前用过“三哥”和“小五”这两个称呼了。虽然两人成年之后有不少龃龉，可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何况小时候自己跟在这个三哥面前后面也没吃过亏，而且林宗政这人十分海派，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身边人。 林氏族人这边在低声议论的时候，林府亲兵这边也自然没有安静下来。 如果说林府和林氏这边还有一点点血缘关系的话，那和亲兵这边却完全就是靠着昔日的情分。而且随着老一辈的过世，这种情分其实也没有多少了。之所以亲兵们还跟随着林府，那自然是林府给他们发饷。 这个年代虽然也有国家军队，但是基本上每到王朝的中后期就不堪重用了。因此大圣朝此时的军队精锐都基本是将门的亲兵，而这些亲兵的忠诚自然也就是靠军饷来维系。 也是这样的原因，林府亲兵为什么在林继忠死后都纷纷倒戈到林继孝那边？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林继孝可以给自己继续发饷。谁给自己饭吃，那谁就值得自己卖命，这便是他们的道德标准。 若不是这一世的林雅菡将林府牢牢地握在了手上，有了充足银子可以给林府亲兵发饷后，这些林府亲兵或许就会如同前世那般眼睁睁地看着身为林继忠唯一血脉的林雅菡走向不归路。 正因为看清楚了亲兵这边的面目，再加上林雅菡有意想削弱自己身上的军方色彩，所以林雅菡尽管还是秉承林府的习惯给了这些亲兵一笔财产，但是其中的规则可不是那么好避开的。 林府的大管家林荣此时走到林雅菡身后，低声道：“县主，时辰差不多了。” 林雅菡点点头，说道：“那就开始吧。” 林荣得到吩咐后就走到广场中间，然后朗声说道：“今日敝府请来诸位贤达过来见证，便是就林府的一些家产的归属进行划分。” “县主，小人有疑问还望解惑。”此时在林氏族人里有人站了起来。 林雅菡当然晓得肯定有人会出来闹事，何况这些人还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搞串联。这群人还真以为他们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林雅菡连他们密谋时喝了几杯茶都晓得清清楚楚。对于他们商量出的那些方法，林雅菡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知道阁下有什么疑惑呢？”林雅菡出声询问道。 “家产划分应该由家主决定。”那人开口道。 不过林雅菡没有等他继续说，就直接说道：“大圣律只规定家主继承必须是嫡亲血脉之间，我难道不能继承我爹的家主之位？何况圣上特意赐下恩旨，不仅准我继承林府家主还许诺我未来可以出继一子继续继承林府家主之位并我父亲的爵位。阁下，你还有什么意见？” 这种想从自己女人身份来否决自己继承权的做法放到别人身上或许行，但是林雅菡却不怕。那些屈服于自己女子身份而放弃继承权的人无非是没有读书，最起码没有将《大圣律》读一遍。 大圣朝虽然没有做到继承权上的男女绝对平等，但起码未出阁的女子还是有自己父母财产的继承权，虽然排序上要落后于自己的兄弟们，可毕竟是有的。而林雅菡没有亲兄弟，那她自然就是继承顺序第一人了。 更何况林府的继承权可是被皇帝用圣旨给确定下来的，而且不仅是这一代，连下一代皇帝都“帮忙”确定好了。 “或者阁下是对朝廷或圣上的决定有所质疑？”林雅菡诛心地追问道。 提问的人顿时满头大汗，而坐在一旁的按察使也看了这个人一眼，心想要不要调查下这个对朝廷和圣上心怀怨怼的人呢？ 第135章 都有份 林雅菡因为和按察使都坐在上首，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看向那个发言者的凌厉眼神。就算林雅菡有系统奖励的“危险感知”，但系统对于危险的定义是要针对林雅菡的恶意。 按察使的恶意指向的是发言者，因此就不在感知范畴内了。不过就算林雅菡知道了，她才懒得去操心。她可不会为了一句“大家都是同族”就赔进去自己的人情，所谓的“宗族情感”这档子破事已经在上辈子看透了。 能够参加这次见证会的虽然不是人人都无比聪明，但最起码没有一个蠢货。在那个挑头的发言者被林雅菡一句话给诛心后，原本还觊觎林府家产的人此时纷纷收起了心思。横竖林雅菡不是放了点风声出来，说是这次确保族人都有份，那就姑且相信好了。 林雅菡见全场都没有人在出声诘问后，就吩咐林荣开始宣读这次林府家产的分配方案。 分配方案的第一部分自然是阐述林府家产的组成和来源。不过这部分并没有太多详细的数据，而在场的人也晓得这是林府的秘密，哪怕是朝廷也不能在林府没有过错的情况下追问清楚。 不过充当见证的几个权贵家族的当家人在心底默默盘算下也大致估出了林府家产的数量级，然后不由得在心底暗暗惊讶。 林府最近几十年其实在安西府算是非常低调，除了安西府那几个老牌权贵家族外，不少后来的新兴家族都快不将林府看在眼里了。要不是林府有世袭的爵位和军职，怕是有些胆大包天的新兴家族就要上来咬林府一口了。结果人家林府完全是“闷声发大财”，悄无声息地就累积了这么一笔庞大的家产。 不过联想到林府现在居然要“被迫”分割家产来安抚朝廷和皇家的心，在座负责见证的权贵家族们也纷纷熄灭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反而从心底涌上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林府在安西府那真的可谓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结果连这种他们都需要仰视的家族在京城那些大人物的手里居然还不如一只蝼蚁。 第一部分的内容不长，林荣很快就念到了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就是针对林氏宗族的，因此林氏族人那边纷纷竖起了耳朵。 林雅菡早就和曹季礼透了底，这次林府家产会分成四部分，一部分归宗族，一部分归亲兵，一部分归朝廷，剩下就自然还是林雅菡的。只不过在这次见证会上只会涉及前两部分的分配，后面两部分就属于林府机密范畴了。 林雅菡可以公开林府家产的一部分，但不会傻到将整个底儿都露出来。大家都是在牌桌上打牌的人，谁先暴露底牌那就肯定是首先下场的人。 而且林雅菡对归宗族的这部分是最用心的，因为这部分从某个角度来说算是林府最后的底牌。哪怕林雅菡经过前世之后对林氏乃至林姓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是她知道她的后代还是会对林氏有羁绊。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早早布局。万一自己这一世的子女是不肖之徒的话，那好歹还是条退路给他们。 林雅菡在研究了《大圣律》及前朝的很多案例之后不得不感叹华夏人的智慧果然是出众的。不要以为像“家族资产管理”这种概念出自西方，它的雏形其实早在华夏历史上就有了。只不过华夏人没有使用“基金会”或“信托公司”这种架构，而是以血缘为核心构建起了宗族。 宗族在封建时代是个非常复杂的集合体。你可以将它看成一种社会组织，但同时又是一种基层管理组织，并且还是一个经济与金融组织。《红楼梦》里秦可卿在死后还嘱咐王熙凤要记得多买族田，防止未来抄家之后没有退路。放到现在这不就是家族资产管理与传承中的“风险控制”么？ 《大圣律》是有明文规定，除非是“夷三族”的超级重罪，否则家族财产是不被抄没的。而“夷三族”虽然在《大圣律》里有规定，但时至今日却没有真正执行过。所以哪怕是家族里最核心的嫡支被满门抄斩了，家族其他人还是可以利用以前攒下来的族产继续生存下去。 而且《大圣律》对族产没有明文规定，实际执行中连宗族所属的宗祠、族学、育婴堂和养老堂都算在其中。不仅如此，甚至有的时候连宗族投资的其他产业都也会被默认在族产中。 因此封建时代的权臣为什么掌握大权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给自己的家族搜刮田产？因为这是这些家族可以延续下去的根本所在。 林雅菡自然也是按照这套规矩来做，只不过她参考了后世的现代管理规则。 “如无特殊原因，宗族田产每年产出按照三比三比三比一分成四份，其中一成用于宗祠修缮和维护，这部分交由祠正管理；剩下三部分分别用于族学、鳏寡孤独及置办新族产。”林荣继续说道。 曹季礼哪怕早就已经看过这份方案，但现在再听一遍还是觉得非常巧妙。 方案首先就卡死了分配比例和目的，直接断绝了林雅菡去京城后林氏族人从明面上乱来的可能性。而且族产的最大开销部分用于培养年轻人、照顾鳏寡孤独并继续增加族产，这些目的谁敢反对？ 前两项占据着大义，谁敢置喙那就等着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吧！至于后一项，敢反对就是和整个林氏族人作对。 而且林雅菡最后还给祠正留下了好处。祠正是一个宗族里仅次于族长的职位，尤其是祠正还掌握着宗祠的管理权。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他的位置有点类似古代教权国家里的那些祭司。虽然大圣朝是世俗国家，祭祀的权力不会太大，但也没有人小觑。林雅菡给足了好处，哪怕日后林雅菡只能在京城当个有名无份的族长，但祠正至少还是支持她的。 “族产管事由全体林氏族人决定，每五年选择一次。如果管事在任职期间内有贪污、渎职等情况，经过族老一致同意后可以暂停其职权并提交族人大会决定是否就开除。”林荣继续诵读道。 “妙啊！”林宗政在林氏族人那边低声叫好道。 “三哥，这可是欺负咱们族老啊！”林宗敬提醒道。 因为刚刚有林宗政的提醒，林宗敬并没有那些串联起来准备反对林雅菡的人坐到一起。因此林雅菡说出诛心语之后，他并没有被按察使的目光给扫到。林宗敬一想到按察使那眼神，他现在还有些心惊胆战。也因为如此，林宗敬现在是真正服了林宗政了。 “林府可是将一倍于现在林氏族产的产业交到了族里，若是这笔钱放在咱们手里，你说多久会糟蹋完？”林宗政冷笑着问道。 正因为林宗政自己担任族老，他才清楚林氏族产里有多少钱被族老们以各种理由弄到了自己手里。别看林氏宗族现在的族产还不算少，那只是历任林府家主没有计较，反而以各种理由贴补出来的。若是林府真要计较，现在林家庄里起码有一半的人都要去蹲大牢。 “林丫头这是给你们脸，你们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林宗政继续冷笑道，“林府愿意补贴这么一大笔钱进来，就表示以前的那些烂摊子就不计较了。但是从此往后还有人敢贪污的话，林丫头会立刻干掉那个管事那给你们‘杀鸡儆猴’。若是到那时还不知道悔改，林府那些矿山可没拿出来分，少不得全家送过去挖矿！” 林荣宣读完第二部分就停了下来，他将目光投向林雅菡。 林雅菡则是在此时出声问道：“不知道宗族里可有什么意见？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提问，我定当一一解释。” 会场安静了一会，然后一个穿着襕衫的中年人起身问道：“请问县主，三成出产拥有族学的话，具体又当如何？” 中年人身上的襕衫证明了他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因此他自然最对这条族学政策感兴趣。 “国朝兴学，我林氏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我听闻我林氏不仅在进士举人方面不及其他宗族，甚至连童生秀才也不如。这不是一个兴盛宗族该有的景象！”林雅菡说道，“既然我恬为林氏族长，那自然要改变这个情况。因此从明年起，凡我林氏子弟六岁必须入学念书。” 林雅菡说了新的林氏族学架构，基本分成科举教育和职业教育两大块。 职业教育针对的是12岁以上已经被针对不适宜参加科举的林氏子弟，那就培养他们有一门手艺，好歹饿不死自己。 科举教育则分为基础班和提高班两个阶段。基础班是6岁到12岁，这阶段一方面进行启蒙和基础教育，另一方面则是筛选读书种子去提高班。提高班则是培养科举人才。 “12岁之前不仅学费全免，族学还将提供书籍及笔墨纸砚，同时负责学童的午餐及两顿点心。”林雅菡继续说道，“12岁之后，只有通过童生试方可继续享受前面的待遇，没有通过则必须自己掏钱念科举班。但若转去技能班，学杂费可以等日后正式上工了再偿还。最后，林氏族人40岁之前参加科举考试期间的旅费和食宿费用皆由宗族支付。” “学生替宗族所有读书人谢过县主。”身着襕衫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向林雅菡行礼道。 在场的林氏族人有不少自己或自己的子女正在读书，所以对这项政策自然是拥护的。虽然这项政策花费肯定不少，但是对自己的帮助却更大。 虽然依靠族里的确可以活得不错，但如果自己家里真的有一个读书种子，那未来自己家就可以靠自己家了。甚至只要自己儿子或孙子能当上大官，最后族里还要对自己礼让三分呢。 而曹季礼听完林雅菡的补充说明愈发觉得林雅菡未能出仕当官是朝廷的损失。 曹季礼身在官场自然晓得赢得士林声誉有多么大好处，而赢得士林声誉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兴办教育。 为什么学政官那么清水衙门的地方有那么多大佬打破脑袋也要进去？还不是学政没有什么政治风险，但收益却大得吓人。如果你是一州的学政使，那这一州的读书人日后不管地位多高见了你都要主动行礼。要是当了会试的主考官，那真的是一届科举的精华都是你的学生！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林雅菡这套政策组合拳打下去，日后林氏宗族要是有人说她的坏话，这帮子林氏家族的读书人用唾沫都能淹死那个人。 左手祠正，右手读书人，林雅菡这完全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给自己立了一个金身啊！ 想到这里，曹季礼不由得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林雅菡，暗道自己该如何替三皇子拉拢这个人才呢？原本曹季礼只是觉得林雅菡有钱并且还有一点圣眷，大概对三皇子的夺嫡有些小帮忙的地方。但现在看起来，林雅菡完全可以进入三皇子的谋士团，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啊！ 林雅菡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在重生后居然成了三皇子阵营里头号谋士眼中的香饽饽了。 中年人坐下去之后，一个青壮年站起身问道：“请问县主，育婴堂和养老堂是否赡养不是林氏的鳏寡孤独呢？” 林雅菡饶有深意地看了这个人一眼，她不确定这人到底是想道德绑架还是纯粹的正义感爆棚。 不过林雅菡略微思考了一会，说道：“对于没有亲属的10岁以下幼童及60岁以下老者，林氏宗祠愿意尽一份心力。” 林雅菡没有将话说死，但的确也表示愿意负责这部分人的生活问题。林雅菡准备事后和族老们说明一下，如果控制在一定的预算内，林氏的育婴堂和养老堂可以多承担一些责任，一方面可以提高林氏在当地的声望，另一方面权当替原身及原身的父母积阴德罢。 “至于寡妇和鳏夫，那恕我林氏没有那么好心了。”林雅菡继续说道，“非我林氏之人，又不是没有亲属之人，若皆由我林氏赡养，那我林氏纵有金山银山也负担不起。” 林氏其他族人听了觉得林雅菡的话没错，寡妇鳏夫又不是没手没脚，若是林氏族人那好歹看着同族的份上拉扯一下就算了，可要是其他姓氏的，那这不是欺负林氏么？ 第136章 投名状 占据道德高点，拉拢最多盟友，林雅菡用这套方法让她家产分配的第一关顺利通过了。 其实林氏族人同不同意也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这是林家自己处置自己家产，哪里轮得着外人置喙？只不过林雅菡并不想让林家在安西府百余年的好口碑一夕崩坏罢了。而且这一关还要得到朝廷的默认才可以，否则自己的后续计划那都是一场空了。 林氏族人这边没有人继续提问，而是私下三五好友讨论起来。而林府亲兵那边则心潮澎湃起来，如果对林府亲兵也采用这一套的话，那亲兵这边完全是占了大便宜。 林氏族人那边因为林雅菡还占据着林氏族长的身份，多多少少还能控制住，因此那些钱放在林氏宗族那边其实和放在林雅菡手里没太大的关系。可是亲兵这边，林雅菡一个弱女子哪有能力控制他们？最后这钱还不是都归他们了？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马上要进到自家钱库，住在后街的好几个亲兵带边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相较这些人的高兴表情，那些与林雅菡合作过的老人则是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他们太清楚林雅菡这个人了，她很重视情感但同时也很冷漠无情。如果有人对林雅菡好，林雅菡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但若有人没有对林雅菡付出过什么，那就别指望林雅菡会对你有什么好眼色。 “他们将县主想得太简单了。”其中一个老者忍不住出声道，“也不想想这两年府里的侍卫换了一批人了。” “随便他们吧。”另外一个老者低声说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虽然前世林府的亲兵让林雅菡很失望，因此林雅菡今生对亲兵这边并没有寄托太多的情感。但是如果有合作愉快或知恩图报的，林雅菡还是愿意给他们机会的。一方面是林雅菡也真的缺人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分化拉拢一部分亲兵。 林荣等林氏族人这边示意没有问题后就看了看林雅菡，而林雅菡则示意林荣继续往下说。 林荣于是开始说起了方案的第三部分，也就是针对林府亲兵的这块。 林雅菡将林府的亲兵分为了三大类：第一类是亲兵本人及三代以内直系血亲都已经完全去世的；第二类则是亲兵本人或三代以内直系血亲还在世且有劳动能力的；第三类则是亲兵本人或三代以内直系血亲还在世却已无劳动能力的。 第一类亲兵是直接“一刀切”，林府支付一笔遣散费之后就放他们自由身；第二类则是根据他们的愿望，以每月提供银两或一次性支付田产的方式支付他们的“退役费”并也放他们自由身；第三类则是继续由林府提供银两和人手照顾，直至他们去世或拥有劳动能力。 针对愿意每月领取退役养老金的亲兵，林雅菡成立了一个荣兵服务会；而针对那些伤残亲兵或亲兵的父母、遗孀遗孤则成立一个荣兵抚恤会。两个会都由林府支付资金，但是具体则委托安西知府执行并请雍州知州、西北总督两方共同监督。 “待服务会与抚恤会完成任务后，两会则交由西北总督并用以日后照顾西北军的兵士兄弟们。”林荣宣读了最后一句话。 作为西北总督代表的总兵此时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他在听到这两个会的时候就觉得颇为新奇，毕竟包括西北军在内的各支军队如何照顾退伍兵和伤残士兵及其家属都是个问题。 朝廷只有一次性的抚恤金，而且抚恤金通常还和这支队伍的圣眷及是否打了胜仗有关。同时因为这些钱要从朝廷到军队一层层往下拨，所以最后一个伤亡士兵的家人能领到几两银子就不错了。 那些坐帅帐的将军们自然不会在意这点事，可真正领兵打仗的中下级将领们却非常重视这件事。你不给自己的士兵足够的银子，以后谁给你打仗？ 虽然雍州不像京城近郊那般一个一家四口的农户要一年20两银子的开销，但几两银子怕也只够人家活几个月。等于是人家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儿子给你换几个月口粮，这传开之后谁还来当兵啊？ 现在有了独立在这套上次体系之外的服务会和抚恤会，或许可以为自己的弟兄们多争取一些利益。尽管可能还要再过小几十年才能轮到西北军，但好歹是个盼头不是？ 现在总兵对林雅蘅的观感也顿时提高了许多。虽然他知道林雅菡在故意疏远西北军，但他也知道这是林雅菡的无奈之举。西北军中谁不知道林继忠死得冤枉？更是晓得皇帝这边实在是太冷酷无情！ 在林荣宣读完这部分内容后，林荣也开始请亲兵这边的人提出意见。 和林氏族人那边提问的人不多相比，亲兵这边则是踊跃了许多。无怪乎他们如此急切，实在是林雅菡的手段太狠毒了。 尽管给遣散费或退伍金，但是林府要将他们转为自由身！如果是后世的人会觉得，这不好么？从奴仆变成自由民不是更高么？ 事实上，在封建时代，绝大部分城市自由民或农村自雇农的生活都过得非常艰苦。即便你有自己的房产或田地，但是古代的人丁税可是非常严苛的。而且住在农村还有田赋和徭役，城市虽然没有这些但生活成本也高。 简单来说，古代的税赋徭役对于普通人那真的是一座大山。除非你家出了有功名的读书人，否则这辈子能吃一顿肉就是过节了。 因此这些亲兵依附在林府的好处自然是很多的。林府本身就会支付他们银子，同时他们愿意在林府做活还另有银子。并且自己在外面买地或经商可以打着林府的旗号让官府优待自己，甚至完全不用缴税。 这算下来，尽管他们是林府的奴仆，可是他们绝大部分人的生活都过得比一般的小地主要自在。哪怕真有几个日子差的，那也绝对比周边的农户要舒服不少。 “县主，你这是忘恩负义！”有一个亲兵家属站起来义愤填膺地指责道，“我们祖祖辈辈为你们林府可是流过血的！” “我林府从来未曾忘记过。”林雅菡立刻回答道。 林雅菡当然不会让自己和林府背上道德污点。 “那你现在要将我等扫地出门是什么意思？”那个家属追问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武荣华吧？”林雅菡问道。 家属点点头。 于是林雅菡继续往下说道：“你的曾祖父是我们林府的亲兵，曾经因为负伤而离开了军队。为了嘉奖你的负伤，朝廷恩赏了10两银子，我们林府也同样赏了5两银子。除此之外，我们林府还安排你曾祖当了我们林家店铺的管事，这每月有30两银子收入，年底还有双倍月钱及其他赏赐。从你曾祖父去世后，这个管事职位一直是给你们家。” “是又如何？”家属自然晓得这些事瞒不过其他人，于是也干脆不否认。 “你曾祖父为我林府流了血，我林府自然有义务照顾他。当然，你曾祖父的父母、妻子和子女也在我们林府照顾内。”林雅菡淡淡地说道，“这些是我们林府应做的。可难道他的孙子、曾孙子都要继续照顾下去？” 林雅菡的问题让亲兵这边的人都沉默了，而围观的其他人则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有恩必报是没错，但是这个回报应该是针对恩人本人吧？或者推及恩人父母妻女都没问题，可若是连孙子、曾孙都还要来回报的话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本来就是如此！你付出多少恩情，对方自然回报多少。就算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说法，那也不能滴水之恩就去找人家要一江一河的回报？” “林家就是太良善了。当初就应该等人过世后就不要再管，你看现在人家完全当成理所当然了。” …… 这些议论声不仅林府的亲兵们听到了，曹季礼那些官府代表也都听到了。 林雅菡则是微笑着对曹季礼问道：“曹大人，你可觉得我们林府有苛待？” 曹季礼摇摇头，肃色道：“按照朝廷律法，林府并没有对退伍及伤残亲兵有抚恤照顾义务，但林府能主动承担这件事，其中大义让本官佩服。知恩图报是朝廷所倡导的，但挟恩图报却是朝廷律法所禁止的！” 曹季礼此话一出，亲兵那边又议论起来。 那几个在开场就露出忧色的老者互相看了看彼此，然后都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此时有人对他们说道：“几位爷爷，你们不说几句公道话么？” “我们该说什么？”其中一个老者冷笑着反问道，“林府就算要照顾也是照顾我们这些人，跟我们的后人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后人对林府有什么恩情？林府凭什么要回报他们？” “难道他县主不怕晚上睡不着？”那人狠狠地说道。 “你要做什么？”老者惊道，“林府将侍卫换了一批人，难不成还瞧不出什么缘故？而且别忘了，林府可是有暗卫的！我劝你最好等会去找县主请罪，要不让你小命难保！” 老者的警告让那人脸色一变，但随后却硬着头皮说道：“没了我们亲兵，他们林府还有个什么本事！” 因为有曹季礼的背书，原本不满意的亲兵们也只能选择妥协。而看戏的众人因为没有看到精彩画面而有些恋恋不舍。 林雅菡和几位负责见证的官吏道谢后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离开了现场。 回到傲霜院，林雅菡就换了一身舒坦的居家衣服。 林雅菡在榻上享受着小丫鬟的按摩，紫萱、佩兰则是带着几个大丫鬟看着暗卫们送来的消息。 那些说林雅菡坏话的人都被暗卫记录了下来。丫鬟们看到这些人的出言不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尤其是其中一些不敬之词让她们更是愤慨。 “你们也别生气。”林雅菡虽然在闭目养神，但耳边还能听清楚丫鬟们的议论，于是说道。“这些事本来就损伤了他们的利益，他们骂我几句也是应有之义。我又不会因此少几块肉，若是为此去找他们的麻烦，那只会显得我小气。” “姑娘就是性子太好了。”白苏不服气地说道，“人善被人欺！” “他们又没有欺上门，算哪门子欺啊？”林雅菡笑着问道。 “姑娘，这个人怕是要追究一二。”此时佩兰严肃地说道。 林雅菡睁开眼，问道：“怎么回事？” 佩兰将几页纸交到林雅菡手上，上面记录的正是那个出言说要让林雅菡晚上睡不好的亲兵家属。 林雅菡一看，这已经算是“死亡威胁”了。虽然林雅菡知道对方也就是过过嘴瘾，可这已经明显犯忌了。封建时代可不是现代文明社会，即便是现代文明社会若是公开对人发出死亡威胁也是算违法行为的。 “让暗卫那边查一下。”林雅菡冷冷地说道，“同时查查他和他的父亲、祖父担任管事期间有没有贪墨府里的资产。顺带也查查他在府里的亲朋好友，若是有贪污行为，一并查来！” 听到林雅菡如此冰冷的话语，房间里的丫鬟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好在紫萱此时说道，“好了，大家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就在林雅菡这边准备再次整顿一遍林府的时候，曹季礼则在自己的书房里奋笔疾书。 他一方面将林雅菡的方案复述了一遍，特别是强调了其中的管理层、决策层、监督层三方互相独立又互相监督的方法；另一方面则是将林雅菡的政治才华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希望三皇子李瑾能够想办法拉拢林雅菡。 “如无意外，县主明年便会进京。若是皇子殿下能够得县主支持，不仅又得一深谋远虑之士，同时又能在宫中得一助力。” 曹季礼在信函最后提醒李瑾一点，那就是林雅菡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天家女子，她也是有出入深宫的自由。同时当今皇上虽然对皇子、后妃都比较严苛，可对皇女显然是宠爱有加。 第137章 龙颜悦 林府分派家产的事情就在人们的议论纷纷中结束了。 林雅菡并不在乎外人讨论什么，她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给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所看的。前世林雅菡其实一直没有理解为何前后两任君主对自己的态度都不甚友好，直至被赐死的那刻她才明白。 “林家嫡女”这四个字就是自己的原罪。不管林雅菡在前世如何自辩，她的所作所为让皇帝并不放心自己。再加上自己前世那个作死的丈夫，也难怪新君登基没多久就迫不及待要杀了自己。 就像看《红楼梦》，宁府和荣府真的到了非抄家不可的地步么？两个毫无实权的权贵家族对皇帝有什么影响？说句难听点的，捏死两只跳蚤只会浪费皇帝的力气。 可为何宁府和荣府却沦落到“白茫茫一片”的境地？那就是因为他们是贾府，他们是可以影响皇家内部继承和朝廷安稳的存在。哪怕他们只是“吉祥物”了，那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此林雅菡才在分派家产中做出了在外人看来属于“自断手脚”的做法，可熟知背后情况的人却感叹林雅菡这是在一盘绝境中愣是下活了整盘棋。 一个和军方及地方权贵再无瓜葛的林家，那就属于皇帝的“自己人”。哪怕皇帝只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都不会亏待了林家去。何况林雅菡私底下对大圣朝是有功的，因此皇帝在等林雅菡搬到京城后就能放心赏赐了。 而在书房里和自己的幕僚复盘林雅菡作为的曹季礼也感叹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吴先生，整盘看下来，我还是不明白县主到底是在何处落子才没有让整个林府分崩离析？”曹季礼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也有些困惑。”吴铎回答道，“我只是看到了县主采买人口这步棋，但这步棋还不足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随着林继忠夫妻的过世，林府的人口规模锐减了许多，所以林雅菡重生过来之后就开始裁撤府内的仆役。同时林雅菡还从人牙子买来新的人口或雇佣长工、短工来逐步取代家生子的工作。虽然林雅菡没有将家生子全部“一刀切”，但是比例却被限制在五成以下。 家生子虽然忠诚，但这种忠诚是建立在主家能够持续为他们提供利益的前提上。而且随着家生子逐步把持府内事务，势必就会导致家生子架空主家并反过来胁迫主家。 嘉庆皇帝为什么在清朝历史上因为“悭吝”而被嘲讽？是他真的小气？只不过他被他的“家生子们”的报价给吓到了。一枚鸡蛋2两银子，放到中府或下府的府城，这都可以置办一桌不错的席面了。 家生子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就相当于仆役内部的“近亲繁殖”。不管在生物学意义上，还是在社会学意义上，“近亲繁殖”导致的后果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族群退化”。长期下去，家生子们自己会变得懒惰，甚至还不允许其他仆役勤奋。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些家生子的面目，林雅菡才不会像其他权贵那般将家生子当成宝。 家生子需要么？在封建时代还是需要的。但是林雅菡只会将家生子当成心腹来培养，而不是当成普通仆役去培养。 普通仆役交给新采买的人口或长工短工去担任就可以。对于这些人，你只要将福利和待遇给足了，他们自然会回馈主家足够的勤奋和忠诚。就像后世那些既有创新力又有忠诚度的公司，哪个的薪资水准不是业界最高？ 只是曹季礼和吴铎都只看到了第一层，却没有看到林雅菡在后面的布局。 吴铎思考许久之后，忽然笑道：“大人何不直接询问县主呢？只要不牵扯到林家的秘密，我想县主定然会知无不言。” 被吴铎提醒之后，曹季礼也笑了起来，“看来又要麻烦县主为我解惑了。” 曹季礼和吴铎谈笑一番之后就取来信纸，然后将自己的疑惑写在纸上，最后安排府内的小厮将书函送到林府。 林雅菡在半天后就收到了这封信。此时林雅菡正在和紫萱、佩兰盘算府内的资产，同时计划将资产分批送到京城去。 林府在神京也是有庄子和住宅的。只不过京城的林府规模不大，因为那是林府历任家主去京城觐见皇帝时小住所用，修得太豪华容易被御史记上一笔。反倒是林府在京城近郊置办的几个田庄及一个别墅修得别有风味。 根据紫萱的说法，别墅里有地下银库，那里原本就储存了林府一小半的家产，算是林府“狡兔三窟”之一。 “这笔钱一部分放在明面上，一半用来购买田地和商铺，另一半则存到钱庄去。”林雅菡说道。 “放到钱庄里作甚？”佩兰有些不解地问道。 钱庄相当于这个时代的银行，但是和后世大部分银行存款有利息不同。现在将银钱存放在钱庄是每月要缴纳保管费的，而且使用他家的银票兑换现银还要收取手续费。 “给外人看的。”林雅菡说道，“我们上京之后总得让人知道我们林家是什么等级的人家。” 林雅菡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变相炫富，可是他们林家作为外来家族而想要快速融入京城上流社会，那最好的方法就是炫富。后世美国作家的马克·吐温虽然写过《百万英镑》来嘲讽这样的故事，可这却偏偏是人性。 佩兰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嬷嬷，剩下的银子就放到别墅的银库里罢？”林雅菡问道。 紫萱点点头道：“当年主子们修建的银库足够了。而且负责照顾银库的人是对林家最死心塌地的一群人，有他们照顾也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嬷嬷和姑姑尽早安排我们的银子出发吧。”林雅菡吩咐道。 而在这个时候，林雅菡拿到了迟蓝那边递过来的曹季礼信函。 林雅菡还奇怪曹季礼怎么忽然写信给自己，而看完之后则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林雅菡还是为曹季礼解惑，简单来说就是用后世的薪资及福利制度来捆绑府里的仆役。 后世大部分公司所采用的薪资福利制度可是资本主义国家用了百余年所研发出来的。虽然资本主义值得批判的地方很多，但是它们对人性的把握的确称得上一流。 林雅茵仆役的月钱拆成了基本薪、津贴、奖金三大部分以及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和住房公积金。 月钱由单纯的一刀切变成三块后，基本薪保证了所有人的公平性，奖金和津贴则保证不同岗位和不同能力的公正性。剩下的“三金”则彻底拉开了林府和其他家族的区别。 林雅菡靠这个告诉林府的仆役，你只要好好将手里的工作做好并不背叛林府，那以后不管你是老了还是病了，林府都给你负责到底。甚至到了一定年限，林府还能帮助你置产而成为手握小钱的小地主或小商户。 曹季礼看完林雅菡的回信后，一声感叹就递给了吴铎。 吴铎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看完信，然后叹道：“大人，莫非这天底下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县主的确算是本朝最聪明的那批人。”曹季礼道，“甚至本府觉得我在县主面前不过是尚未发蒙的稚子罢了。” “大人倒是不必如此。”吴铎劝解道，“术业有专攻罢了。县主管好一个府邸或许不算难事，但若让她管理整个安西府，怕也会力有不逮吧？” “不过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要将这套方案告知三皇子殿下。”曹季礼说道。 安西府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有好几批人分别上奏到了朝廷。 正在养心殿批阅奏章的李攸看到分别来自东厂、锦衣卫及内阁有关林雅菡的奏折，轻笑一声便开始阅读起来。 看完之后，李攸将奏折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沉思起来。 见李攸停笔，一边伺候的李忠将一盏温度刚好的热茶放到李攸手边。 “你倒是机灵。”李攸笑骂了一句。 “老奴就靠着这点机灵才让陛下留在身边。”李忠垂眼道。 “这个静安县主真的是太聪明了。”李攸淡淡地说道，“只怕是朕的那点心思都被他猜着了。” 李忠没有说话，而是递过一个热帕子给李攸擦手。 李攸接过帕子将手上沾染的墨迹擦干净，随后道：“猜到了又如何？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喊到京里怕是就要让人活吞了。” 李忠将李攸用过的帕子收了过来，然后递给旁边的小太监。 “最近让你挑选的府邸，选得如何了？”李攸问道。 “老奴已经选了几块地方，就等陛下圣裁了。”李忠答道，“只是老奴不知道这府邸是按郡君规制还是按郡主规制？” 李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 “将上次司农寺上奏的帖子取来。”李攸吩咐道。 李忠立刻去了一旁的架子，然后将一份奏折取了过来。 李攸看完奏折的内容，说道：“毕竟是有功于本朝，若是朕小气了，后世史书指不定还要如何嘲讽朕呢。李忠，你就按郡主的规制兴建静安郡君府吧。顺带记下这件事，待正式赐婚的时候，再封她为静安郡主。” “老奴记下了。”李忠躬身道，“只是陛下赐封郡君的诏书似乎还没有发下去呢？” “暂时不着急。”李攸说道，“等宣召她入京的时候再发下去。” 李忠没有再说话，而是悄声站到一侧。 安西府的事情除了李攸这里知道之外，他的四个儿子也先后知道了这些事。 大皇子李璋看完下人的奏报之后，有些意外地说道：“这林家是打算自绝于西北军么？” “如今林家已经没有男丁，已经是与西北军再无瓜葛了。”李璋的幕僚答道。 李璋想了想，点头道：“可惜了。不过父皇过段日子会让她进京待嫁，倒是让她赚到了。” 李璋这边并不怎么关注林家，所以林雅菡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及一些幕后事情并没有被他知晓，但二皇子李瑱那里却有一份非常详细的报告。 “这林府还真的是家境丰沃啊！”李瑱说道，“不过静安县主倒是聪明，凭借这一手算是在朝廷眼里埋了一个伏笔，日后朝廷也不好意思太过盘剥。而且和西北军断了个干干净净也让父皇放了心。” “殿下，安西府那边已经暗示过县主，想来今年应该会有结果。”幕僚提醒道。 李瑱点点头，“不着急。线放得越长，上钩的鱼才会越大。——对了，那王清芸是怎么回事？我不是禁止再找静安县主的麻烦么？” 幕僚一惊，顿时头冒冷汗地答道：“听闻安西府那边已经规劝过了，但是劝不住。” “呵，他们王家是越来越不拿我当回事了吧？”李瑱冷冷地说道，“既如此，找个理由将他们全家都发配到南边去吧！” 幕僚们知道王家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南疆虽然有开设几个口岸，但是显然这些繁华之地不是用来安置王家的。从南边到北边需要横渡大江，而大江中部有云梦泽大湖。 这里不仅水系发达，同时遍布沼泽，再加上层峦叠嶂的丘陵及谷地那散不去的瘴气，因此从陆路前往南方几乎是九死一生。可运河和近海这两条路显然不是给罪犯们使用的。 三皇子李瑾也先后收到了曹季礼的几封信函，看完之后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陆先生，你觉得静安县主此人如何？” “或如曹大人所说的那般，胸中有大沟壑。”陆先生回答道，“只是未见其人，我不敢确定。” “不妨事。”李瑾摆摆手道，“不出意外的话，父皇的旨意在下个月就会发下去。” 陆先生没有探听李瑾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但他知道李瑾的消息渠道是非常可靠的。 “若是如此的话，那倒是对殿下是大好消息。”陆先生道。 第138章 有所图 “还望陆先生指教。”李瑾恭敬地问道。 陆明本是二十年前的“小三元”。“小三元”虽说难得，但放在整个大圣朝历史倒也不算凤毛麟角。不过陆明的“小三元”难就难在他是金陵府出身，而金陵府本就是“南榜”中科举难度最大的。而且陆明当年小三元的同届同学就包括本届、下届、下下届连续三届科举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共计四人。 原本陆明也是有机会争取大圣朝乃至整个封建时代的第一个“独中六元”考生，但偏偏他在进京赶考的时候被人暗算。不仅脸上被人划了三道伤疤，腿还被人打瘸了。 要知道封建时代的科举考试不仅要考学识，更要看考生相貌。但凡相貌不端者，直接连准考证都不发给你！而陆明因为脸上负伤并腿瘸而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直接断送了他成为进士的可能。 尽管朝廷为陆明找到了凶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应该有幕后黑手，可朝廷却没有继续查下去。哪怕皇帝李攸恩赐了陆明一个“进士”身份，但这依旧没有平复陆明心中的恨意。 就在陆明愤怒之下欲寻短见的时候，李瑾找到了陆明。在李瑾的开导下，两人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于是陆明就成了李瑾的首席谋士，甚至连曹季礼都要排在他后面。 林雅菡是知道陆明的，因为就是在陆明的算计下才让林雅菡前世的丈夫仿佛一个马戏团的猴子般给李瑾他们表演了一场名叫“叛乱”的猴戏。最后还是李瑾看得厌烦了，直接将踌躇满志的梅德煋给办了。 在林雅菡的记忆里，陆明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三国演义》里的郭嘉与贾诩的混合体。陆明既有郭嘉那种匡扶天下的雄才大略，但在细节操作上又能如贾诩那般狠辣无比。 “当今不信后宫也不信诸皇子，唯独皇女确实宠信有加。”陆明答道。 听到陆明这么说，李瑾也是苦笑不已。他当然清楚自己的父皇，李攸对后宫和皇子的忌惮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就在上个月，李攸仅仅怀疑有人暗暗传递宫中消息，于是乾清宫的宫女就全部被杖毙。 本来前朝是不干涉后宫事务的，但这次李攸一次杖毙百余名宫女太监的事情还是让内阁不安，首辅都上书劝慰李攸。结果李攸留中不发，然后又杖毙了几十个宫女太监。 不仅李攸对乾清宫如此，皇后连同四妃的宫殿也时不时会被李攸清理一番。甚至连后妃身边的总管太监及管事嬷嬷或姑姑都会被杖毙，弄得不少宫女都在想尽办法出宫。 而后妃们则只能想尽办法不触怒李攸，否则就像去年有位嫔主子仅仅因为被李攸怀疑传递消息就被送到冷宫幽禁。结果还还没过年就没了，据说还是李攸担心这个嫔死在新年不吉利，直接找个太监过去赐死了。 李瑾听到这个消息都被震惊都到了。通常来说，后宫女子一旦被皇帝宠信就轻易不会再被动刑，顶多就是被发配到冷宫幽禁。甚至到了六嫔这个位置的时候，只要自己不作死，哪怕皇帝再不喜也就是不来她的宫殿罢了。如果说要处死一名嫔以上的后妃，不仅要褫夺身份，更要皇后在诏书上联名方可。 相较于后妃与皇子在皇帝面前的战战兢兢，李攸对皇女则真的是宠爱有加。但凡有什么上贡的东西，在皇帝选完之后都会交由两名皇女先挑，甚至连皇后都要排在后面。不仅如此，皇帝还会亲自为皇女挑选，就怕皇女身边的人糊弄皇女。 “但是静安县主并非陛下亲出。”李瑾提醒陆明道。 “那殿下视陛下待长公主如何？”陆明又问道。 李瑾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长公主并非李家子嗣，而是功臣之后。因全家守土殉国，故而被先皇收为养女并赐泰宁郡主。而在李攸登基后，立刻就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契姊晋升为“泰宁长公主”，并在皇城内赐下府邸。 长公主府的面积乃是本朝所有亲王之首，仅仅只有某位先帝的潜邸超过长公主府。而且长公主虽然位同亲王，但在觐见排序上是在亲王后的，可李攸愣是为了泰宁长公主将她列为亲王之首，仅在诸皇子后。 陆明继续说道：“先帝与陛下恩宠长公主乃是给天下人看的，而日后恩宠静安县主也是给天下人看的。” 李瑾点点头，单单以林雅菡进献玉米、土豆与番薯三样粮食作物的功劳就值得本朝许以公主之位。不过因为有泰宁长公主的例子，估计当今最多将林雅菡封到郡主，再等下任皇帝施恩晋升到长公主。 “如今县主不仅主动断去与西北军及雍州林氏的关系，更是将家产坦白到朝廷眼皮底下，若是陛下还对县主表示疑虑，这不利于陛下的统御天下。”陆明隐晦地说道。 李瑾当然明白陆明的意思，自己父皇的多疑已经让朝廷群臣感到惊惧。哪怕李瑾不像自己大哥、二哥那边在六部轮值，但是几次听政下来，李瑾也能感觉到皇帝与臣子之间没有那种彼此信任的配合感。 当然，自古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非常亲睦。可如林雅菡这般毫无威胁且主动亮出底牌的臣子要是还被皇帝猜忌的话，那天下哪里还有皇帝能相信的人？那臣子和士子又有几个敢留下来呢？ “我母妃与县主母亲乃是同族姊妹，且又是自小长大的手帕交。”李瑾说道。 陆明点点头，“贤妃娘娘与县主来往自然无碍，但殿下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可如此的话，我该如何与县主来往？”李瑾苦笑道，“总不能通过母妃吧？” 陆明当即摇头道：“通过宫中乃是最危险的！若是被陛下知道的话，娘娘与殿下怕是都难保全。” “我也觉得万万不能将母妃牵扯到其中。”李瑾道。 陆明笑着说道：“殿下莫非忘了静娴郡主？” 静娴郡主便是李瑾同父同母的妹妹李贞溱。虽然宫中之人多称她为公主，但她的封号还是郡主。毕竟李贞溱的母妃乃是郑贤妃，而不是皇后，故而未出嫁之前只能是郡主身份。 至于出嫁时能不能提高一个等级，那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不过以李攸对两个女儿的宠爱程度，李贞溱在出嫁时提一级到公主是基本没问题的。 “是了，我倒是忘了她！”李瑾也笑了起来。 李贞溱不管是接触郑贤妃还是李瑾，乃至和林雅菡来往都不会让李攸忌讳。而李贞溱本来就和李瑾关系亲密，而李瑾也是个宠妹达人。只要有机会碰到李贞溱，李瑾都会带来各种玩物饰物给李贞溱。每当下面有人进献宝物给李瑾，李瑾都会将最好的给李贞溱，甚至连自己的正妃都不如李贞溱。 而李贞溱并不像她外表那般娇憨，相反李贞溱是个心中有沟壑的人。她常常利用自己的身份替李瑾传递消息，而且还能保证自己不被李攸察觉。或者李攸已经知道了，但却因为没有踩到李攸的底线而被李攸放过了。 “现在殿下的首要任务就是要知道静安县主在京城的府邸会安排在哪里。”陆明提醒道。 李瑾点点头，然后就吩咐站在门外的书童传进来几个人。 大圣朝的京城位于神京城。这神京城北有长城而南有大河，西有峻岭而东有大海，端的是易守难攻的关隘之地。 为了拱卫神京城，峻岭驻扎有西山大营，北方长城则设有近畿关，东面大海有天港并驻有水师，南面大河则修建了诸多运河勾连北方水系。所以神京城经过大圣朝百余年的经营成了“天下第一城”。虽然繁华程度不及金陵与淮扬，但却更加雄伟。 神京城自内到外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外城之外则是长安县与万寿县。 宫城自然是皇帝与他的后宫所在。皇城则是朝廷办公所在地，同时公爵以上的勋贵可以在此居住。之所以限制在公爵，那是因为皇后父亲按例会赐爵承恩公（元后父亲）或奉恩公（继后父亲），总不能皇帝的岳父都没资格住吧？ 内城则是其他勋爵及权臣们的居住地，外城则是普通人的居住地。 林雅菡的县主府按例应该安排在皇城，但皇城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没有太多的府邸用地可以用了。而且住在京城的人谁不是一个富贵眼？只要往你家大门扫一眼就能基本判断出你家的阶级。 李瑾虽然没有像自己的两个哥哥李璋和李瑱那样在六部轮值，但李攸对这个三皇子还算关心，于是就安排到内务府。 内务府简单来说就是皇帝的后勤部门，皇帝与后宫的衣食住行都在内务府这里。虽然事情琐碎，但是却代表了皇帝信任。按照大圣朝的惯例，如果臣子得到皇帝的信任就会被赐内务府管事大臣或领侍卫大臣两个官职。 不过李瑾也知道自己过于平庸的外表才让父皇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戒心。可就算是在内务府，李瑾更多是负责核查账目，想要插手物品采购或日常管理那是不可能的。但好在这样也足够让内侍们忌惮，因此李瑾才能收到不少宫内的消息。 内务府除了管皇帝之外，所有天家子嗣也在内务府的管辖内。只不过天家子嗣开府赐爵后都有自己的独立班子，内务府的管理也就变得弱化了。也因为这般，李瑾稍微花点心思就弄到李忠给林雅菡选择的几个府邸。 “父皇果然是为了日后给静安县主晋升做打算。”李瑾回府后同陆明说道。 李瑾将几个备选告诉了陆明，陆明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陆明说道：“若是这般的话，那当今对县主的恩宠真的不一般了。这府邸的用地看上去就是冲着公主爵位来的，面积远超郡王，已经比肩亲王了。在本朝所有公主里，这府邸的面积怕只比泰宁长公主和静贞公主的小。殿下，未来静娴公主怕是也不如。” “不妨事。”李瑾淡淡地说道，“若是本王他日有君临天下的幸运，我自会给溱妹恩赏的。” 陆明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将这几个备选地址研究了一番。 陆明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说道：“此处怕是未来静安县主的府邸。” “这不是以前恭亲王的府邸么？”李瑾在内务府当差，自然晓得这些府邸过去是谁的。 大圣朝的王爵分为亲王和郡王两个等级，而大部分的亲王和郡王都是“二字”封号。比如大皇子李璋是顺安王，二皇子李瑱是顺敬王，三皇子李瑾则是顺平郡王。四皇子目前尚未开府，故而尚未赐爵。 但是除了“二字王爷”外，大圣朝早年还是有所谓的“一字王爷”。不过在经过大圣朝早年的“八王之乱”后，当年的“一字王爷”们就只剩下恭王、肃王、睿王和安王。而这四王爷最近又接连折了恭王和安王。 安王倒还好，纯粹是自己生不出儿子而绝嗣。只是朝廷与宗人府没有料到皇帝未安排人承嗣，直接夺了安王这个封号。至于恭王就牵扯到李攸刚刚登基时的秘辛，总之恭王死得不明不白，算是一桩疑案。 “陛下就是故意恶心恭王的后人。”陆明说道。 李瑾一想也就明白了。安王是真的没有直系后裔，最近的血脉都超过三代，所以皇帝不愿让他们承嗣也说得过去。但恭王这边却不同，恭王不仅有亲兄弟在世，堂兄弟也有好几个。 不仅如此，当年恭王府里死的也只是当时的恭王与他的嫡子们，他的庶子可是留了好几个下来。既然继承人有这么多，所以恭王府一日没有转封出去，这些人都还盼着他日能重振雄风呢。 “父皇这也太不厚道了！”李瑾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将恭王府封给林雅菡，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却是让林雅菡直接对上恭王府。恭王府好歹也是自开朝后便是本朝的顶级权贵，哪怕出了大祸事那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第139章 设陷阱 林雅菡在安西府自然不晓得京城正在为自己入京后的府邸所在地而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尽管林雅菡已经将林府的财产处理得差不多，但这基本都还在决策层面，实际执行起来却还有非常多的琐碎事情。 哪怕林雅菡最大程度和林府家生子、族人及亲兵做了切割，但是林府当差的人中还是有一些是来自这些群体。好在林雅菡在制度和福利上都参考后世的现代制度做了设计，因此林雅菡倒是不太担心这些人会故意捣乱。 尽管当初分配家产时给了他们不少优待并恢复了他们的自由身，可是他们自己很清楚，离开了林府这个大靠山就什么都不是了。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林府的资产转移这件事。 一方面林府要变卖一部分田产与店铺，因此林雅菡要尽量确保这部分资产不会贬值太多；另一部分就是要将这些钱安全地送到京城，这在封建时代可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因为林雅菡整个家产分配事宜就是做给朝廷看的一场好戏，所以她的钱就不能走钱庄，否则那就是彻底露了馅给别人。 “姑娘，咱们的金玉堂、天然居和翰墨阁可都要迁到京城？”紫萱和林雅菡确认着这件事。 林雅菡点点头，“安西府这边过了中秋便歇业吧！除了这些店铺的管事外，金玉堂的工匠、天然居的厨师和翰墨阁的师傅们都要一个不落地带到京城去。除非是真的年纪大了走不动了，那就让他们归家吧。” 金玉堂、天然居，以及后来开设的翰墨阁能够成为雍州乃至整个大圣朝数一数二的店铺，林家多少年累积下来的工匠成了最关键的因素。这些人本来就是完全卖身给了林家，所以林雅菡让他们搬去京城也是无话可说。 何况林雅菡已经承诺已经成家的会安置好家属，未成家的以后会分配住屋。能够在京城定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们在京城的店铺已经选了几家出来，姑娘这几日就要选好。”紫萱说道，“要不然我们就赶不上年后开业了。” “册子放到我书房，我午饭后就细细看一遍。”林雅菡说道。 傲霜院这几日都是非常繁忙，但是佩兰这边却一直小心地盯着。虽然王清芸埋下的暗子已经主动“投诚”，但谁知道王清芸有没有留下“后手”呢？尤其是佩兰知道王清芸手里居然还有“金雀羽”这样的剧毒毒药，她就越发不敢大意了。 林雅菡将琐事处理完之后，青黛、白苏等大丫头们端着牛乳和鲜果放到林雅菡的手边。 因为林雅菡现在还在青春发育期，故而林雅菡在三餐之外还是有刻意补充牛奶和水果。至于会不会营养摄入过多？林雅菡可是每天都保持着固定量的运动。 上午是五禽戏，下午会去练武场骑马射箭或舞剑弄枪，晚上临睡前还会做瑜伽。 因此林雅菡有感觉自己比刚刚重生的时候长高了许多，而且洗澡的时候还看到了自己身上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虽然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还不明显，但却已经颇为健美了。 只不过林雅菡这副让自己沾沾自喜的身材却让紫萱和佩兰感到忧虑，因为她们都觉得此时女子的身体应该是柔柔弱弱的才行。 结果自家姑娘单手就能捏碎一个苹果，一拳下去怕是普通男人都要被打得闭气了。可惜她们的劝诫被林雅菡当成的耳边风，她依旧是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的运动菜单进行训练。 “姑姑，梅家这几日没有递帖子进来么？”林雅菡喝完牛乳后，忽然想到了梅良莘。 林雅菡当然晓得梅良莘在计划什么，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嫁入梅府，好让她成为县主的小姑子。甚至为了引起林雅菡对她哥哥梅德煋的好奇，梅良莘在心里会放上几首梅德煋的诗歌或游记。 并且林雅菡还知道梅家费了不少金钱和人脉才将梅德煋写的礼文被送到自己眼前，而林雅菡也顺水推舟地选了这篇文章。 佩兰取过一个匣子，然后将一封信递给林雅菡。 “昨日从门房那收到了梅姑娘给姑娘的信函。”佩兰说道，“只是姑娘昨日事情太多，所以就没有将信递给姑娘。” “不妨事。”林雅菡接过梅良莘的信，然后拆开阅读起来。 林雅菡看着信，嘴角也渐渐浮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不过跟在林雅菡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自然晓得林雅菡这个表情代表什么，所以她们早就知道梅良莘在自家姑娘心中的位置怕是没有那么重要，甚至自己姑娘怕是打心底并不喜欢这个梅姑娘。 “她又在字里行间暗示我该接她进府来玩了。”林雅菡笑着将信放回了信封里。 如果不是经过后世那么多信息洗礼，林雅菡还真的怀疑自己会被梅良莘给“道德绑架”去。而且林雅菡也越发确定梅良莘从接近自己开始就是抱着其他目的，这也让林雅菡觉得自己出手惩治梅良莘及其梅家不会有什么“负罪感”了。 “那姑娘的意思呢？”佩兰询问道。 “让大管家派人将她接来吧。”林雅菡说道，“就安置在上次的院子里。” “姑娘是不是不喜这个梅姑娘？”紫萱问道。 “嬷嬷难道没有看出来，这个梅姑娘的心思可不单纯。”林雅菡说道。 紫萱略微想了想，说道：“梅姑娘虽然有讨好姑娘的意思，但姑娘毕竟是县主身份。” “嬷嬷，连你都被她瞒过去了。”林雅菡有些惊讶地说道。 林雅菡将自己如何认识梅良莘以及梅良莘这些日子的操作都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她从接近我开始怕是就想着让我嫁到她们梅家去！” “想得美！”性格泼辣的白苏啐道，“圣上早就颁了旨意下来，以后姑娘的婚事可只有圣上才能决定。就算没有这个旨意，姑娘也是堂堂县男的嫡女，岂是他们这种白身家庭可以肖想的？” 封建时代的婚事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即便偶尔有“低嫁高娶”，那也是背后有利益往来的缘故。而且即便林雅菡真的要“低嫁”，那也得是有爵位家庭的嫡次子或嫡幼子什么的。真要将林雅菡和梅德煋凑在一起，这段婚姻不叫“祝福”而是一段“诅咒”。 最简单来说，出嫁女的身份是跟着自己丈夫走的。若是梅德煋没有爵位，那林雅菡嫁过去之后也自然没有品级。日后见到自己的闺中手帕交，林雅菡还得跟她们行礼。 在得知梅良莘与林雅菡交好的目的是让林雅菡嫁给梅德煋后，林雅菡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都气得不行。这个时代真的是所谓的“主辱奴死”。若是林雅菡真的被梅良莘算计了而嫁给梅德煋，那她们这些丫鬟婆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甚至她们怀疑梅家能不能养得起她们，难不成日后等着被遣散么？ “好了，我既然看出来了，当然就不会上当了。”林雅菡微笑着安抚着身边的人，“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吧。” 此时紫萱有些犹豫地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梅良莘的狼子野心，难不成我们还要请她过来？” “为什么不呢？”林雅菡反问道，“那梅家的举动怕是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已经被猜了个七七八八。我若不是给他们梅家一个教训，他们还不得以为我们林家是好欺负的？等日后我们搬到京城去了，这林府祖宅只怕是要被他们拆了去吧？” 林雅菡可是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即便后世有那么科学的管理制度和便捷的联系及监督手段，但是基层分支机构还不是很容易就瞒住了上级单位？封建时代就更加夸张！ 很多家族的祖宅留给老仆看管后，结果祖宅最后居然趁过来仆人的家宅。若人家只是李代桃僵住在里面就算了，最怕人家将你祖宅卖了再带着卖房子的钱知己诶跑路了。 “天底下哪有‘千日防贼’的？只要给他们梅家一个深刻的教训，日后就自然没有人敢再来算计我了。”林雅菡半真半假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紫萱等丫鬟觉得林雅菡的说法非常有道理，居然就开始给梅良莘整理院子并安排人去梅家接她。 其实梅良莘此时在梅家有些担心。因为平日里自己将信寄到林府后，通常当天就能拿到回信和赠礼。但偏偏昨日将信递过去后，已经有一天的时间没有收到林雅菡的回信了。 “不会是瞧出什么了吧？”梅良莘有些忧虑地问道。 而此时梅良莘的母亲梅辛氏也心事重重地说道：“为了给你哥哥造势，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出去。唉，林家那个丫头也真是的，送礼不知道送些金银丝绸过来么？偏偏送些什么纸墨笔砚和御书啥的！吃又不能吃，卖又不好卖！” “娘，你不会真的想卖掉那些东西吧？”梅良莘皱着眉头问道，“那些纸墨笔砚可都是进上的，只怕知府书房里都没这么好的文房四宝。至于那御书，哥哥不是也说了么？他的同窗可是羡慕得紧。” 所谓的御书就是皇帝命令内务府以御书房藏书为底版并经过翰林院校订之后印刷的“四书五经”及配套的诸子百家书籍。这些书籍因为是官方校订和印刷的，不仅正确而且非常清晰，读书人按照御书的标准来作答那是绝对安全的。 不过此时的活字印刷效果还很一般，所以御书都是用雕版印刷。这就造成了御书不仅成本高昂，同时印量也跟不上。 若是在神京、金陵、淮扬、姑苏及余杭这些文风昌盛且经济发达的地方，一些大型书店里还是有一些存货的。 但像安西府这里，那真的就只有林雅菡手里有了。毕竟这御书虽然在读书人眼中价值不菲，但对皇帝来说就有些“鸡肋”了，所以算是皇帝最爱赏赐的礼物之一了。 看到女儿脸上露出不喜的表情，梅辛氏有些悻悻然地说道：“娘做事还不放心么？你们不喜欢的事情，娘几时做过？” 梅良莘此时才长舒一口气。她晓得自己母亲虽然不很聪明且有些贪小便宜，但却知道好歹，最起码不会去违逆自己和哥哥的想法。 “娘，这是林家送给我们家的。若是让县主察觉我们悄悄转卖了她赠送的礼物，那咱们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梅良莘再次警告道。 就在这个时候，梅家的门房老仆快步走了进来，说道：“大小姐，林家那边派来了轿子，说请你过去。” 梅良莘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忙道：“我这就去。” 因为去过林府做客好几次了，所以梅良莘的衣物什么的在林府已经有了一份。而且林雅菡也不差梅良莘这点钱，随便帮她置办一套也就那么点银子，结果还将梅良莘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梅良莘上了林家的素青色轿子，然后就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在轿子上，梅良莘开始想该如何捅破林雅菡和梅德煋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但不能太激烈，否则就不是故事而是事故了。 后世曾经有人问在封建时代能不能通过破坏大户小姐名誉的方式让寒门子弟娶到她？ 答案是，不可以。 首先寒门子弟能接触到大户小姐的可能性近乎零。哪怕是造谣，你也得有个引子才行。就好像有人在田间唠嗑的时候说自己当朝公主有染，试问谁会相信？ 其次哪怕真的让寒门子弟拿到了大户小姐的贴身衣物什么的信物，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寒门子弟被悄悄处死，而小姐则被送入尼姑庵。父母心软点的，那就是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若是遇上父母心狠的，那怕是不出一月就要暴毙而亡了。 所以，大户人家是宁可处死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让寒门子弟通过败坏名声的方法娶到自己的女儿。否则整个家族的女儿都会被拖累，这个家族也会成为权贵间的笑话。 第140章 生邪念 林府来接梅良莘的轿子自然是林雅菡县主规制的日常轿。 日常轿虽然不及林雅菡正式出行用的正轿，但差别只是细节的花纹与装饰没有那么繁复。 梅良莘看到这轿子，心中还是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以梅家的家产来说，虽然养不起专门负责抬轿和维护轿子的“轿班”，但是让梅良莘出门去租个轿子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梅家并非官身，若不是梅德煋有秀才功名在身，梅良莘作为他尚未出阁的妹妹怕是连轿子都不许乘坐的。 但一般人家用的轿子轿身只能用普通的布制作，而且还不能家顶。 可林雅菡这轿身用的却是软罗呢，这在一般人家可是做秋冬衣服的布料。尽管日常轿的轿身没有正轿那么豪华，但是深蓝色的布料上还是有用银丝绣成纹饰。而且最彰显身份的自然是轿顶，贵族女子可用红色轿顶且有华盖装饰。 “梅姑娘，可有什么不妥？”负责接人的婆子见梅良莘迟迟没有上轿，于是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没有。”梅良莘略带歉意地笑着说道，“是我一时恍了神。” 婆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撩起了轿帘。梅良莘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了轿子，然后轿帘就落了下来。 轿子里是梅良莘在林府闻习惯的梨子香，清冷中略带一丝甜甜的味道。 梅良莘第一次知道林府惯用果香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因为大户人家为了炫耀财富多用沉香、乌香这些昂贵的香料，再不济也是檀香。 哪怕家里的小姐因为年纪轻不喜欢这种过于沉重的香味，那也大多选择花香。尤其是林府不仅有全雍州数一数二的后花园，而且林家的田庄也有好几处都是用来种植花草的。可林雅菡却爱果香，尤其是味道清淡的梨子香和酸甜相杂的橘子香。 林府是有专门的轿班，负责抬轿的轿夫不仅身强体壮且精湛技艺。因此梅良莘坐在轿内并没有觉得多摇晃，而且轿夫们的走动的速度不急不缓又不会忽快忽慢。 梅家虽然家世富裕但并非权贵出身，所以从梅家到林府还是有段距离的。 坐在轿子里，梅良莘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将自己哥哥介绍给林雅菡。除此之外，如何才能撮合这一对并不门当户对的男女呢？ “再过一两月怕是最好的时候了。”梅良莘忽然低声说道。 古人说“守孝三年”但实际却只是“二十七个月”，而且真正要守孝这么长也只有逝者的亲儿子及未出阁的亲女儿而已。古人重孝，不仅孝期有诸多规矩，连守满孝期后的“除服日”也是一个非常重要且繁琐的过程。 这天丧家不仅要祭奠逝者，同时还要开祠堂禀告祖宗，最后还要宴请亲朋好友。从这天开始就表示丧家重新回归主流社交场合，宴请的帖子也不必避讳自家了。 正因为除服日如此重要，所以梅良莘笃定林雅菡那日肯定要代表林府宴请林氏族人及安西府的权贵。如果能在这一天让大家知道林雅菡对自己哥哥梅德煋“芳心暗许”的话，哪怕当今圣上已经许诺会赐婚，那赐婚的对象也只有自己哥哥了。 “为了我们梅家，就苦一苦县主吧！”梅良莘宽慰自己道。 “梅姑娘，咱们已经到了。”负责接人的婆子在轿子外说道，“我们姑娘正在傲霜院忙着处理府内的事情就不能来接梅姑娘了。但我们姑娘吩咐了，让我们务必好好伺候您。这次您还住在上次的院子里，若是有什么不妥，您尽管吩咐我们。” “县主客气了。”梅良莘下了轿子之后，谦卑地说道。“能来贵府做客已经是邀天之幸，民女还能有什么要求呢？烦请嬷嬷带我去院子吧！若是县主得空了，我再过去请安。” 婆子点点头，带着几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簇拥着梅良莘进了后院。 虽然此时已经是初秋时节，但林府后院的花草却还是郁郁葱葱。不仅月季、海棠、三角梅和天竺葵这种花期较长的鲜花还在那争奇斗妍，而像菊花、桂花、木芙蓉和桔梗花等秋季盛开的鲜花此时也不甘人后地争相怒放。一时间院子里是五颜六色好不热闹，人在其中行走就仿佛漫步五彩霞云上。 回到自己已经来住过好几次的山榴院，梅良莘给了小丫鬟们几个荷包。 “比不得你家县主大方，但你们拿去玩吧。”梅良莘笑着说道。 小丫鬟们没有拒绝，接过荷包便行礼道谢。 梅良莘借口自己有些累就将丫鬟和婆子都打发走了，自己就歪在卧榻上想着心事。 小丫鬟们出了山榴院就嘻嘻哈哈打开了荷包，然后被荷包里近一两的银锞子给吓到了。 林雅菡虽然不吝赏钱，可奖赏是有等级的，而且同等级的奖赏在不同等级的人身上也是有所差别的。 像这种日常的事情，小丫鬟们能拿到的赏钱不过就是100钱、200钱，大致相当于她们半个月的月钱。 倒不是林雅菡刻薄这些下人，毕竟连在林雅菡身边伺候的一等大丫鬟如青黛和白苏也不过2两银子的月钱。 这些丫鬟婆子等仆人除了月钱之外，每一季都至少有两身到四身衣服，过冬还有额外的冬服。同时丫鬟婆子在府里做活的时候是食宿全包，甚至遇到胃口小的还能带点饭菜回家。并且夏天有冰饮子，冬天有汤婆子，月钱真的就是实打实拿到手的全部钱了。 看到小丫鬟惶恐的模样，跟在身边的管事嬷嬷也皱了皱眉头。给这么多钱那就不是赏钱了，反而是另有图谋的拉拢人心。 “你们且拿着吧。”嬷嬷也没有收缴丫鬟们的赏钱，但是已经决定将这件事禀报上去，同时不让这些丫鬟再接近山榴院和梅良莘了。 此时林雅菡的确在傲霜院处理着林府琐事，同时也在监督着送往京城的银两。 林府有自己的亲兵和暗探，当然不需要通过镖行送银子进京。不过为了不让人怀疑，林雅菡也委托了几个镖行准备让他们联合起来给自己搬家。只是皇帝旨意还没下来，她倒不方便轻举妄动。 “姑娘，那梅姑娘已经被安置到山榴院了。”佩兰过来说道，“她给几个过来帮忙的小丫鬟一人赏了一两银子的荷包。” “嚯！还真够大方的啊！”林雅菡笑着揶揄道。 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女孩，看多了古代言情小说就真的以为银子不值钱，于是动不动就要赏银百两千两什么的。 华夏自古就是缺银子的国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银贵铜贱。哪怕朝廷将1两银子恒定为兑换铜钱1000枚，但实际上1两银子可以兑换到1200枚左右铜钱。 若是遇到市场波动，那1两银子涨到1500枚铜钱也不是没有。甚至到了皇朝末期由于社会动荡，1两银子兑换2000枚铜钱的案例也比比皆是。 且不提《红楼梦》里已经说过京郊的一家四口一年也不过20两银子的花费，要知道大圣朝的堂堂公主一月的月钱也不过2000石粮食。 以现在的粮价来说，这大概就是600两银子。若是在两湖及江南等产粮区，那实际价格可能还要下降许多。 而林雅菡作为皇帝册封的县主，她的月俸是500石粮食，也就是150两银子。不过因为林雅菡现在居住在西北地区，所以500石粮食的实际价格要略高于150两银子。 正因为在这个时代已经度过了一次，所以再生后的林雅菡可不会小看1两银子。哪怕是自己赏钱，小丫鬟们也只有正旦、中秋及自己生日的时候能拿到这么高的赏钱。 “只怕是她有所求吧！”佩兰冷笑着说道。 用银子拉拢人诚然是后宅斗争中的手段之一，虽然简单粗暴但却有奇效。不过对于宅斗高手们来说，银子拉拢就完全落了下乘。 能玩宅斗的，哪个身上没有银子？你能砸银子，人家就不能？就像后世商战的“价格战”并不多被企业主推崇。因为如果两人实力差不多，砸银子的最后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让那几个小丫鬟这些时日不要去山榴院了。”林雅菡吩咐道。 佩兰点点头，然后说道：“姑娘倒是心疼她们。” “府里才经过那么些事情，暂时不用再起波澜了。”林雅菡解释了一句。 在佩兰看来，这些个小丫鬟压根就算不得“仆役”，充其量就是“材料”罢了。如果能用这些小丫鬟试探出梅良莘的想法以及府内小丫鬟们的忠诚度，佩兰觉得还是值得的。 至于这些小丫鬟日后如何处理？横竖林家的庄子那么多，打发她们下去养蚕织布就是了。不过佩兰也清楚，林府前段时间才开革出去那么多亲兵，又清退了不少仆役，再有事情就难免人心浮动了。 梅良莘到了林府没多久，在书院学习完功课后的梅德煋也回到了梅家。 “母亲，妹妹今日不在家？”梅德煋回到家没有看到平时必定在家规劝自己多读书的梅良莘，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嘴。 “县主借你妹妹去府里玩去了。”梅辛氏与有荣焉地笑着说道，“你妹妹说了，这次必定将你的婚事办妥。” “哦？”梅德煋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梅德煋可不是雏儿，他的童子身早在书院念书的时候便被师兄拿去了。不过也在那晚，梅德煋也从一个小男孩变成了小男人。 而且在师兄们的“教导下”，梅德煋不仅尝过了男人的味道，也在秦楼楚馆见识了女人的风情。要知道梅德煋在妓子里口碑好可不仅仅是风流倜傥、才华出众而已，梅德煋的战斗力可是不少积年老妓都直呼“吃不消”。 只不过妓子娈童那都是玩玩而已，梅德煋还是对自己的妻子有所期待的。如果能娶到大户人家的女儿当正妻，那不仅在财产上可以资助自己，更是可以利用妻子这边的人脉为自己铺路。 梅德煋经过两次科举之后自然晓得自己迟迟不能成为举人的缘故并不是自己才华和勤奋不够，而是他所在的阶级限制了他的发展。 大圣朝为了平衡科举采取了分榜录取，即按照地区规定了举人的比例。原本大圣朝分为南榜和北榜，让文风相对不昌盛的北方占据四成的举人录取率。 后来不断修正，到了现在就已经分为“南榜”、“北榜”、“中榜”和“西榜”四个部分。南方举人的录取率为四成五，北方举人则为四成，中榜为一成而西榜就只有半成。 雍州就是所谓的西榜。听上去半成的录取率像是在打压西北地区的士子，但如果没有这半成的固定录取率，西北地区也不是没有无一人中举的例子。 即便现在有了西榜，相较于雍州来说，凉州的文风要强许多。可以说，凉州如果有5人中举的话，那雍州估计就1人中举。 造成这样的情况自然就是教育资源分布不均。在雍州念书，要找到一本官修的四书五经都非常吃力。所以林雅菡上次送给梅良莘的御书版四书五经才会被梅良莘和梅德煋看得那么重。 甚至素来大方的梅德煋面对同窗好友的相求都舍不得外借这套书，最后还是这同窗伏小做低陪梅德煋睡了几晚之后才被允许借了他的本经去看一个月。 梅辛氏笑着说道：“你妹妹几时糊弄过你？既然她说可以，那就必然可以。” “若是能娶县主，那真的是儿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梅德煋感慨地说道。 “胡说！”梅辛氏皱眉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哪里要我儿的福气了？哪怕她是个县主，那也是个女的！女人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日后她林氏若是嫁入我梅家而不能相夫教子的话，我儿只管狠狠地打她！若是我儿舍不得，那母亲就替你出面！什么样的女人是我儿得不到的？不许为了她而贬低自己！” 第141章 除隐患 梅辛氏教训儿子的话自然不会传到林雅菡的耳朵里。 林雅菡现在更关注的问题则是她那二婶终于决定行动了。 “她准备在明日动手？”林雅菡听到佩兰带回来的消息，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她居然挑选了这个日子？” 其实按照林雅菡和佩兰她们的估计，王清芸更大的几率会选择在祭祖大典那几日动手。这样不仅可以浑水摸鱼，而且还能顺势除掉林府内支持林雅菡的势力。结果林雅菡那几日打起万分精神来应对王清芸可能的投毒，结果她倒是最后按兵不动。 “奴婢已经再三确认了，西府那位将详细计划已经告知过来了。”佩兰冷静地回答道。“只不过金雀羽的毒要立时下了才最有效，所以毒药明日才想办法偷渡进来。” “那倒是好机会！”林雅菡笑着说道。“只要抓到他们传递毒药的证据，那就谁也没办法说三道四了。” 王清芸不管怎么说都是林雅菡的二婶，是林雅菡的长辈。如果没有抓到现行的话，那由林雅菡出首告发的话其实是触犯了封建时代所谓的“不敬”这条铁则的。 尽管林雅菡不用像“子告母”那般上庭就必须先杖刑，但这毕竟是给林雅菡留下了道德污点。日后林雅菡在京城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保管那些御史绝对会将这个案子翻出来说嘴。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准备妥当了人手。”佩兰说道，“只要那西府王氏敢将金雀羽传过来，奴婢定然让她有去无回。” 林雅菡点点头，“姑姑手里只要有了证据就立即将西府及西府家生子都给我围了。” “奴婢遵命！”佩兰答道。 处理完王清芸的事情后，林雅菡问道：“那位梅小姐在山榴院可还安静？” 林雅菡这边调开了那日梅良莘重金赏赐的那批小丫鬟，她想看看梅良莘会不会因此有什么举动出来。 “奴婢这边特意提醒了下山榴院的人，不过他们都表示那位梅姑娘只是安静地房里看书，偶尔去园子里赏赏花。”青黛回答道。 青黛是林雅菡身边两个大丫鬟之一，也是紫萱和佩兰培养出来准备接替自己的候补人员。虽然她暂时还不能接触到林府的暗探，但是其他仆役及亲兵都在她的调遣范围内了。相较于白苏的泼辣性格，青黛的沉稳是林雅菡所看重的。 “她倒是悠闲。”林雅菡轻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前世和这位“小姑子”斗了十几年，林雅菡或许还真的以为梅良莘是个人畜无害的天真少女。 经过前世那段失败而糟糕的婚姻，林雅菡发现自己最痛恨的人居然不是梅德煋，相反梅良莘名列自己最痛恨的人第一位。而紧跟其后的则是梅良莘的母亲——梅辛氏，反倒是梅德煋只能排到第三名了。 林雅菡设身处地为梅良莘推演过，如果梅家真的要算计自己嫁到他们家的话，那只能尽快动手了。安西府的权贵家族基本都知道自己会在除服之后被皇帝召回京城待嫁。 不管自己身上的这个县主身份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那都代表自己已经是天家女儿。既然如此，那在京城待嫁也是应有之义。毕竟天家女儿出嫁的流程与一般人家嫁女不同，很多手续都要在京城方能办理。 只要自己离开安西府，那梅家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除非那梅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抢婚！且不管梅家有没有那胆子，但说梅家也没有这样的人手。 自己进京不仅有林府的亲兵护卫，更有京城的锦衣卫和羽林卫一起护送。这样的安保级别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最高，若是这样还能将自己劫走，只怕是皇帝都要担心自己的脑袋安不安稳了。 “嬷嬷，除服日那天宴请的名单可确定好了？”林雅菡问道，“如今看起来，我那二婶怕是要尽早处理掉才行了。” 由于林府现在已经没有男主人，而除服日又不可能不宴请男宾，因此林雅菡再不乐意也得请自己的二叔过来主持才行。 “姑娘，老奴听说西府那边可有些不太平。”此时紫萱对林雅菡说道。 “哦？我那二叔和二婶闹翻了？”林雅菡倒是不觉得惊讶。 有了前世的经验再加上今生还有林雅芷的解惑，林雅菡算是明白了自己二叔与二婶这对欢喜冤家的前世今生了。林雅菡保证，如果给林继孝一个再次选择的机会，林继孝绝对不会再娶王清芸。不过林雅菡同时也觉得，若是自己二婶也有第二次机会的话，她大概率也不会嫁给林继孝了。 “姑娘这次给西府那边留了不少银子，这让西府那位主母不乐意了。”紫萱撇撇嘴道。 和佩兰不同，紫萱是林府家生子出身，所以她对林继孝的好感度是要高过林雅菡和佩兰的。不过紫萱也因此很看不起林继孝，觉得他身为林府的二爷居然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 大家族的当家主母的确是掌握家中的开支，但这笔钱的来源应该是来自男方才对。但现在王清芸直接从源头上控制了西府的金钱来源，弄得林继孝出去喝酒都会捉襟见肘。 而这次处理林府家产的时候，林雅菡给林继孝留了一笔钱。这倒不是林雅菡圣母心发作了，而是这笔银子最后无论如何都会落到林继孝手里。因此林雅菡干脆就直接送到林继孝手里，一方面给外人一个林府内部团结的好印象，另一方面则是打算恶心下王清芸并挑拨下两人的关系。 西府那边不管是王清芸还是林继孝，那都是“守财奴”的性格。银子一旦进了他们的手里，那就绝对出不来。而且他们算计外人还不够，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放过。 王清芸控制林继孝的钱袋子的理由就是怕林继孝出去乱来，但身为纨绔子弟出身的林继孝哪怕不去秦楼楚馆也有许多正常的社交活动。因为囊中羞涩，林继孝压根就不敢参加，结果就弄得安西府不少权贵子弟都在背后嘲讽林继孝。 林继孝这人不仅“重财”还“好面子”，这些闲言碎语飘到他耳朵里自然让他暴跳如雷。奈何此时王清芸已经将整个西府拿捏在手里，所以林继孝哪怕在家里如何闹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夫妻俩的感情哪怕当年再甜蜜也经不起如此摧残，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反目不过是王清芸用二皇子李瑱钓着林继孝罢了。 就在林雅菡等人正在布置明天的抓捕大戏时，林继孝刚好喝得醉醺醺回到西府。 现在林继孝手里不仅有了银子，同时还有一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可以“养老”，于是林继孝这几天就变得花天酒地起来。往往才过了午饭时间，林继孝就已经是醉得一塌糊涂了。不过林继孝也知道王清芸不喜欢自己这样，所以他干脆就回到自己的书房。 对于林继孝来说，整个西府或许只有书房是自己的“家”。毕竟林继孝能够完全掌控的地方就只有这里。若是在其他地方，林继孝保证帮自己倒夜香的人都是王清芸安排过来的。 现在两人因为上次的分家产而出现裂痕，林继孝都有点不敢睡到其他地方了。虽然林继孝不觉得王清芸有杀自己的念头，但将自己弄瘫痪或弄得重病缠身怕是有想过的。 书房的东厢是林继孝的卧室，西厢房和后面的排屋则是安置自己宠妾和通房丫头的地方。林继孝可不敢让她们住到其他地方去，否则只怕今天晚上就看不到人了。 “将院门落了锁。”林继孝对身边的小厮说道，“谁来都不许开门！尤其是你们太太，任凭她喊破嗓子也别管她！” 小厮们纷纷应承下来，然后将院门落闩下锁。 而此时在正房和自己奶嬷嬷说闲话的王清芸也知道了林继孝回家的消息，自然也晓得他又在外面花了不少银子。 “瞧瞧！一顿饭就吃掉十几两银子，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山珍海味！”王清芸冷笑道。 “姑爷不过喜欢杯中物罢了，姑娘不要太过计较了。”王嬷嬷劝解道。 古往今来，酒楼饭肆真正赚钱的地方都是酒水。富贵人家置办的席面也不过是一桌10两银子就差不多了，而这一桌席面够10个人吃喝了。但若是要喝点酒什么的，那一桌酒席就是几十两银子都不见得能打住。 “有了点银子在身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王清芸骂道，“他不晓得现在二皇子缺银子么？若是将这笔银子献上去，殿下还能念个好。” 此时正房里除了王清芸和王嬷嬷之外，还有几个王清芸的贴身丫鬟。这些贴身丫鬟既不是当年王家的陪嫁也不是林府的家生子，而是王清芸后来从人牙子那里买来并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手。只是王清芸没有料到的是，这几个贴身丫鬟里不仅有林雅菡买通的眼线，也有林雅芷和林继孝收买的耳目。 这些人听到王清芸的这般“暴论”之后都在心底暗暗吐槽，王清芸这些年支持二皇子都快疯魔了。虽然支持皇子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可身为西府当家主母的王清芸却将二皇子看得比自己丈夫林继孝还重要，这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了。 若不是王清芸和二皇子相距千里，只怕是府里早就有林继孝头顶染绿的传闻了。 王嬷嬷也觉得王清芸的话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些年姑爷给二皇子也进献了不少银子，只是二皇子那边似乎一直不为所动。” 王嬷嬷倒不是支持林继孝，而是她觉得这么多银子献了上去之后，李瑱也该给林继孝一个身份了吧？而且林继孝有了拿的出手的身份，那未来就可以给自己姑娘请封诰命。说到底，王嬷嬷还是希望王清芸更好。 “二皇子一时没有想起他也是有的。”王清芸轻蔑地说道，“殿下身边多少能人异士，他算个什么？不过就是出了点钱又出了点力，这放到殿下那边能排到什么名次？要我说的话，他当年就该早早将林府献上去，没准太子就记住了他。” 说到这里，王清芸耐不住性子，站起身说道：“不行，他必须得把钱给我掏出来！” 王清芸说完就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书房。 书房院子此时已经紧闭门户，王清芸径直走过去拍门喊道：“林继孝，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吃花酒，怎么没种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烧银子！没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院子里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呸！” 骂了好一会，王清芸见没有人给自己开门，于是又说道：“去挑几个壮实的下人过来，给我将这个门给砸了！” 其实林继孝已经被王清芸的拍门声给吵醒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王清芸居然连给自己这个西府家主一点面子都不愿意了。 “将门打开。”林继孝淡淡地说道。 小厮们原本以为林继孝会震怒，但没想到他居然面色平静。 门被打开，林继孝看着门外那几个正在摩拳擦掌的林家下人，嘴角浮上一丝浅笑。 “你们都是谁家的人啊？”林继孝温和地说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有个下人赔笑道：“奴才是马大家的老大，这里是老爷的书房。” “原来你还是我们家的老人啊。”林继孝微笑着说道，“那你怎么不知道林家书房是没有当家老爷的命令而绝对不能硬闯的么？” 林继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冷冷地问道：“谁给了你们胆子？谁？” 下人们将目光纷纷投向王清芸。 王清芸清了清嗓子，不在乎地说道：“是我吩咐的。我看老爷醉得不省人事，所以过来瞧瞧。” “夫人还真是好心啊！”林继孝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我身子如果不好，我书房里的小厮不会叫大夫？夫人莫非嫁到我林家太久了，不记得我林家的家规了？” 第142章 关后院 王清芸没有料到林继孝居然还会反驳自己，于是扯着嗓子嚎道：“我还真不知道你这破落户林家有什么家规！老爷不妨说说看？” “你！”林继孝用手指着王清芸，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林继孝的确不喜欢林雅菡，也时时刻刻想着要取代林雅菡成为林府的主人。但这不代表林继孝对林府没有感情，相反他是以“林府正统”而自诩的。如今听到王清芸对自己无比看重的“林家家规”视若无物，还将林家贬低为“破落户”。 此时王嬷嬷已经看出林继孝正处于暴怒边缘，于是慌忙拉住王清芸，安抚道：“姑娘快别说了！姑爷也不是有意的，姑娘快服个软罢！” “他也配？”王清芸冷笑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给我们王家提鞋都不配！若不是当初我爹娘被他们林家不晓得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会嫁到这里来？他们林家哪里配得上我？” “好！好！好！” 林继孝连说三个好，但脸上却露出异常平静的表情。 “我林家算个什么东西？我林家自大圣朝开国以来就镇守西北，世职安西府总兵。先帝赐恩封了我林家为‘丹阴县男’，这在你王氏眼里居然一文不值？那王家有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皇帝身边的奴才发家致富的皇商出身罢了！若是早几代，你王氏给我家为奴为婢都不够！” “啊！你居然敢羞辱我王家？”王清芸张牙舞爪就要去挠林继孝的脸。 那林继孝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那也是和林继忠相比。若是放到一般人家，林继孝也算是有练过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林继孝虽然最后没有成为奥运会金牌选手，可也无法否认人家是实打实地在体校练了许多年。 若是和一般成年人比较，林继孝的获胜几率大概是五五开。但如果是面对一个大家出身的女子，林继孝的战斗力还是碾压级的。 若是平时，林继孝自然不会和王清芸动手。一来林继孝也觉得“好男不和女斗”，二来夫妻之间的打闹也算是闺房乐趣。 但如今王清芸的一番话已经彻底撕破了两人之间的夫妻感情，林继孝自然不会再由着王清芸。何况这王清芸是冲着林继孝的脸上来的，古人还讲究一个“打人不打脸”的。 哪怕是在皇帝后宫，后妃要惩戒宫女那也是轻易不赏耳光的。 林继孝抓住王清芸的手，然后往后一推。那王清芸站立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王清芸坐在地上撒泼道，“我立刻给二皇子修书，让他抄了你们林家全家！” “王氏，慎言！”林继孝虽然不在乎王清芸，但还要顾及到一些朝廷的脸面。“二皇子天潢贵胄，岂会因你的几句话就将我林家治罪？何况这天下独有陛下一人方可圣裁他人生死！” 封建时代的死刑也是有复核制度的，不仅要一层层上报，最后刑部总复核。并且刑部复核之后，大理寺还要再次审核是否量刑过当，并且都察院也要询问是否有人鸣冤或申诉。 只有三法司都确定这个死刑没有问题了，那还要交给皇帝去勾决。因此从程序上来说，这天下还真的只有皇帝一人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 所以王清芸那番气话若是让人听到了，那少不得要被治一个“僭越”的罪名。 说完刚刚那番话，林继孝忽然觉得王清芸的话有些不对劲。 虽然自己的确投靠了二皇子，但是向二皇子报告的人不应该是自己么？怎么自己老婆还背着自己给二皇子写信？不仅写信，还将自己的动态告诉了二皇子？那这王清芸到底是自己的老婆还是二皇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 而且王清芸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有地方值得二皇子取信的？此时，林继孝忽然觉得自己的头上有点绿。 要是平时王清芸也该察觉到林继孝的愤怒，但偏此时她也丧失了理智。 “你不信？那我现在就让你瞧瞧二皇子的本事！”王清芸站起身，作势就要回她的院子。 但是林继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冲着仆役们说道：“来人啊！夫人偶感风寒，忽觉不适。为免府中之人被传染，将夫人送回正院后便闭门！” 站在旁边的仆役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动都不敢动。 “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们了？”林继孝冷笑道，“你们别忘了，你们现在可还是我林继孝名下签了死契的奴婢。我要打要卖，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甚至我打杀了你们全家，也不过是去衙门里赔几两银子罢了！你们难道觉得老爷我连点烧埋银子都出不起？” 林继孝这番威胁让仆役们都露出惊恐了表情。他们现在忽然意识到一个现实，不管太太平日里多么威风，他们都还是老爷的人。 “不敢，奴婢们现在就按老爷的吩咐做。” 仆役们抓住王清芸和王嬷嬷等人，然后将她们径直送到正院。 没等王清芸张口骂人，仆役们立刻将正院的大门给锁死了。 此时还在正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还露出不解的表情。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院门已经锁死了。 平日里这些在正院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自诩是“太太的人”，因此在西府这边自然是飞扬跋扈惯了。他们纷纷冲到院门，拍打着院门。 而林继孝此时也跟了过来，听到院门那嘈杂的声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谁要是敢再闹，我就立刻打死！”林继孝喝道。 可惜这些人平日里因为王清芸的缘故而瞧不起林继孝，于是继续在那闹。 “去，直接将那几个闹事的人拖出来！”林继孝说道，“打开门让里面的人看清楚！瞧瞧什么叫‘杖毙’！” 这些仆役现在既然上了林继孝的船，那就只能继续下去。 他们打开门，将那些脸上刚刚露出得意表情的丫鬟婆子全部抓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打起了板子。 “杖毙”这档子事情如果交到“专业人士”手里大概就是几板子便能了却掉性命，绝不让受刑人吃太久的苦。但林继孝手里哪有这样的“人才”，于是这些婆子丫鬟真的是被慢慢地活活打死。 起初这些婆子丫鬟还能呼天喊地，渐渐声音就小了下去，然后屎尿都被打了出来。 整个正院的门口都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混着屎臭尿骚的味道，熏得周围的仆役奴婢一个个想要吐。 其实林继孝自己也不好受，但还是硬撑了下去。 等到正院的十几个婆子丫鬟全部打死之后，林继孝冷冷地说道：“现在知道我林家的家规了吧？想试试的尽管来找我！” 整个西府的下人此时都战战兢兢，一些林府家生子出身的仆役才想起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窝囊的中年男人也是林家人。林家人性格里暴戾和残忍可是刻在血脉里的，别看林继孝不言不语的，这下动起手来那真的不输林府的历任家主。 而王清芸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她晓得她一败涂地了。 没错，她作为西府的当家太太当然在西府可以“言出法随”，但前提是自己是“当家太太”。现在西府的当家人不愿再给自己面子，那自己引以为傲的权力就仿佛沙子堆砌而成的城堡，一下子就倒了。 王清芸此时想去哀求林继孝，但是她看到的却只有林继孝那冰冷的眼神。 “将门锁了！”林继孝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 林继孝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 林继孝走了后，仆役们一边忍着恶心一边开始收拾起地上那些被打烂的尸首。 “马爷，这些如何处理？”有个仆役询问西府的管家老马道。 老马想了想，皱眉道：“那破席子卷了丢到乱葬岗喂狗！还有，去跟衙门的人说一声，就说我们府里有了时疫，这些人都是得病暴毙的。” 问话的人有些不忍，说道：“毕竟也是伺候过老爷的，要不要找口薄棺材让他们入土为安？” 老马看了这人一眼，冷笑道：“好好伺候老爷是他们的本分而不是他们的功劳！既然没有伺候好老爷，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府里好吃好喝地供养了他们那么多年，结果养出来一群废物！废物有什么资格入土为安？拿去喂狗也算是他们死后做了点善事！” 问话的人不再说话，他知道再说下去只怕自己也要沦落到喂狗的地步。 林继孝还没回到书房，正在自己房间里做女红的林雅芷已经知道王清芸被关进院子并且身边人都被打死的消息。 林雅蘅和林雅芷虽然名义上是住在王清芸的正院，但毕竟年龄也大了，所以王清芸收拾院子后面的两个跨院给两人居住。院子之间是相通的，但负责封院的人不会傻到连两个小姐也一起封进去，自然是单独将院门关好落锁并嘱咐了一番就行了。 “听说那些人被打得很惨。”林雅芷身边的丫鬟有些害怕地说道。 “谁让他们跟错了人呢。”林雅芷有些不在意地说道，“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就要学会跟对人，否则下场会更惨。” 丫鬟没有理解林雅芷的话，但林雅芷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 现在林雅芷好奇的是，隔壁院子的那位堂姐会如何出招呢？ “嬷嬷，我好恨啊！”王清芸垂泪道，“早知道他是如此薄幸，当初我就不该心软。” 王嬷嬷有些无语，明明是自家姑娘作死作到这个地步，结果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 王清芸没有等王嬷嬷答复，而是继续说道：“明日我就要结果了那个林雅菡！然后再除了林继孝。” “姑娘！”王嬷嬷大惊，“若是姑爷死了，您肯定要被怀疑的啊！” “不要紧！”王清芸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只要能为二皇子扫清障碍，哪怕我丢了命也没关系。” 王嬷嬷没想到自家姑娘居然如此迷恋李瑱，她只能劝解道：“可如今您也没法传消息出去。” “不！”王清芸指了指院子东边的侧门，“让蘅儿去传话就行了。” “那这会连累到大小姐啊！”王嬷嬷说道。 王清芸微笑着说道：“能够为二皇子殿下奉献出她的性命，那是她的荣幸。若是最后没出事的话，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啊！” 王嬷嬷知道无法劝说王清芸，只能帮忙完善计划。 林雅蘅这边也知道了自己母亲被关在院子里的事情。她本来打算去书房求林继孝，但书房的小厮却告诉林雅蘅，说林继孝出门赴宴去了。 无功而返的林雅蘅站在正院门口哭了一会之后，就恹恹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正当林雅蘅哭累了想要睡觉的时候，她发现墙上的画忽然动了动，然后就看到那画掉了下来。 林雅蘅还没来得及惊叫，就看到画后面居然有个小小的窗口，她娘此时正在那看着自己。 “娘！”林雅蘅惊喜地喊道。 “不要说话，听我说。”王清芸说道。 王清芸编造了一个故事，大意就是林继孝是被林雅菡挑拨后才对自己这般这般的。 “她太坏了！”林雅蘅愤怒地说道。 王清芸点点头，但心底却对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女儿感到一丝难过。 “你明天拿着这个盒子去对面东侧门那里等着，会有个穿青色衣服戴着珠花银簪的中年仆妇来找你。她会问你可有南门口的水豆腐，你答她只有西门的干豆腐。然后你就将这个盒子交给她便好了。”王清芸说道。 “什么水豆腐干豆腐的？母亲，你们太好玩了！”林雅蘅眼神里露出清澈的愚蠢，然后笑着说道。 “闭嘴！刚刚的话听懂了？”王清芸已经放弃这个女儿了。 林雅蘅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哪里还没听明白？” 如果有选择的话，王清芸肯定会另外想办法，但现在只能依靠林雅蘅了。 第143章 抓现行 次日，林雅蘅按照王清芸的说法，拿着一个小匣子拿到了林府东侧门旁的一个小巷子里等候着。 但是林雅蘅不晓得的是，此时林雅菡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在这里抓现行。 只是当林雅蘅出现的时候，负责抓捕的林府亲兵都被吓了一跳。因为按照他们收到的情报显示，这次负责传递命令和毒药的人应该是王清芸的奶嬷嬷王嬷嬷才对。而现在居然临时换成了林雅蘅，亲兵们还以为是王清芸察觉到了不对而故意排出的“疑兵之计”。 “头儿，咱们这是抓还是不抓？”亲兵乙有些头痛地看着自己的队长。 队长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林继孝这一支已经从林府分出去了，但林雅蘅也算是林府的“小姐”之一。若是抓错了，他们这些人少不得要被推出来做样子而被责难一通。 不过现在已经箭在弦上，已被背叛的接头人此时按照约定走到了林雅蘅身边。 她虽然此时也是心潮澎湃，但还是按耐住满心的惊讶，走过去按照约定说了接头语。 林雅蘅听到接头语后也按照王清芸的吩咐说了对应的暗语，然后就将匣子递给了她。 “我娘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林雅蘅忍不住问道。 “你不知道？”接头人虽然不解，可她还是给埋伏在一边的亲兵们打出了可以行动的手势。 亲兵队长也不再纠结这人到底是不是林府小姐了，他按照约定带队冲了出来。抓错了还有的解释，没抓到才是大问题！ “你们要干什么？”林雅蘅看到一群人冲过来将自己包围了起来，顿时惊恐地喊叫起来。“我可是林府的人，这里是林府的地盘！” 为首的亲兵队长说道：“二小姐，我们就是林府的亲兵。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跟我们走吧！” “你们这是要背主么？”林雅蘅自然不肯跟这群人走，“救命啊！有歹人要抓人了啊！” 亲兵队长摇摇头，直接拿出一块破布塞到林雅蘅嘴巴里，然后用绳子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而正在傲霜院等待行动结果的林雅菡也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 “什么？负责来接头的人是林雅蘅！确定没有错？”林雅菡看向佩兰，询问道。 佩兰点点头，说道：“匣子里的确是‘金雀羽’，而蘅姑娘也的确说对了接头暗语。” “王清芸疯了么？”林雅菡现在也不再给王清芸面子了，直接用名字叫她。“那是她女儿！” 一直在房间里陪着林雅菡的其他丫鬟们也都沉默了。能够留在这里的人自然都晓得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而且大家平时也在林雅菡的要求下读书识字并将《大圣律》给背诵了下来。 按照大圣朝的律法规定，合谋杀人即便未遂那也是流三千里。虽然这个罪名不一定会死人，可林雅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何能熬过这流放三千里的路程？ “姑姑，务必问清楚。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 林雅菡虽然因为前世的原因痛恨林雅蘅，但是绝对没有到希望对方死的地步。何况今生双方相处起来还凑合，林雅菡心底还是多了一份温情。 如果林雅蘅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王清芸利用，那林雅蘅大概率是能逃过杖刑和徒刑的。至于其他刑罚，那就不是林雅菡会考虑的了。横竖被利用犯罪还未遂的话，基本属于轻罪，放在大圣朝是可以易科罚金的。 佩兰下去继续询问林雅菡后，紫萱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姑娘，现在动手么？” “动手吧！”林雅菡点点头。 其实本来在抓到接头人的那瞬间就要将西府给围了。但因为大家都没有料到接头人居然是林雅蘅，所以第二步计划就被延误了。林雅菡虽然一时乱了分寸，但绝对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她很清楚这件事如果不抓到主谋王清芸的话，那后续就有太多变数了。 林府的亲兵将西府给围了起来，而此时刚好林继孝刚刚从宿醉中醒来。 “什么？林家的亲兵将我们围了？”林继孝听到大管家的通禀后，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大管家点点头，道：“是啊，老爷，我们府外都是林家的亲兵。咱们府已经禁止出入了，甚至弩兵都出动了。” 林继孝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将门亲兵与普通权贵世家护卫的最大区别就是将门的亲兵可以按照一定数量配备弩兵。封建朝代并不完全禁止民间持有兵器，但是弩绝对是禁止的。 若是在一般人家里搜出刀剑还好，能够解释清楚就最多是打一顿板子并罚去做苦役。可若是搜出弩，那就是按照“造反”罪名办案的。因此任何一个将门的弩兵都是自家亲兵的精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出动。 “林雅菡那丫头呢？她都要杀她叔叔了，难道她还要躲在后面？”林继孝吼道。 林继孝内心现在是恐惧的。他好歹也接触过林府的一些秘辛，晓得林府除了放在明面上的亲兵外，还有一支暗卫。 这支暗卫可是西北军探子里退役下来的，调查、暗杀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己曾经背着林府做了许多事情，基本只要被暗卫一查就肯定瞒不住。 林继孝现在就觉得是自己事发了，林雅菡打算清理门户了。不过林继孝不甘心就这么被处死，故而非要将林雅菡闹出来。 就在林继孝大吵大闹的时候，西府的其他人也心思各异。 林雅芷算是西府里知道内情最多的人，她将自己人都约束在院子里，然后直接闭门不出。 “现在谁都不许出去！”林雅芷收起平时和煦的笑容，直接冷冷地说道。“留在院子里，我保你们平安。若是出了这院子，那就生死由天。” 林雅芷的威严还是有的，再加上这个院子里大部分人都被林雅芷收服了，所以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相反，林雅芷的两个哥哥林栋和林梁却跟无头苍蝇一般在西府里乱窜。 “二弟，现在父亲不肯见我，我们要不要去找母亲商量？”林栋对林梁道。 林梁冷冷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目前既然被父亲关在正院里，那就是表示今天这事大概和她有关系。你我不知情还好，若是知情的话该如何回答？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可那是我们的母亲啊！”林栋说道。 “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平时有这么孝顺？”林梁讥讽道，“若是做个府里的下人看，那就别在我面前演，太恶心了！” 且不提林栋和林梁之间的争吵，林雅菡这边坐着一顶软轿就到了西府待客的院子里。 林雅菡端坐在上座，然后林继孝被林府的亲兵给提溜了过来。 看到林雅菡这般模样，林继孝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县主莫非不知道‘不敬长辈’的后果？” “二叔，你算我什么正经长辈？”林雅菡笑道。 古代封建礼法和律法的确有与“不敬长辈”的相关条文，而且触犯之后的惩罚也非常严重。但正因为后果严重，所以对于“长辈”的定义是非常严格的。简单来说，除了祖父母、父母之外，其余的长辈可不属于这个范畴。甚至难听点说，庶子女哪怕不敬生母也不属于“不敬长辈”，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嫡母才对。 不过林雅菡不会让林继孝抓自己的语句漏洞，随后继续说道：“何况国法大于家法，国礼重于家礼。” 林继孝虽然愤怒，但不代表他现在没有脑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继孝问道。 林雅菡让佩兰递过一沓口供给林继孝。 林继孝看着看着就满头大汗，因为他分明看到自己的妻子王清芸居然谋划下毒杀害林雅菡。重要的是，他们还执行了，只是最后的结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罢了。 “即便是未遂，但主犯从犯可是皆要杖一百并处流放两千里。”林雅菡淡淡地说道。 林继孝自然晓得这个处罚没有错，甚至可以说还算轻了。 若真是要追究的话，主犯怕是逃不掉那一刀。可是就算躲过了这一刀，杖一百也足以让人当场丢命。 何况杖刑完了还有流放，侥幸活下来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重伤的情况下熬到流放终点？ 最重要的是，主犯是自己的妻子，而从犯则是自己的女儿，难道自己忍心看到她们俩被人扒了衣服裤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屁股？ 林继孝闭上眼睛，痛苦地问道：“县主，你想要如何？” “二叔，这个时候不该是你拿出你的诚意么？”林雅菡笑着问道，“毕竟主谋可是您的妻子，您能说您完全不知情？” 林雅菡的问题显然是诛心之语，林继孝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无论如何自己的妻子试图谋杀自己的侄女，难道自己面对官府的盘问也能说自己身为枕边人是完全清白的么？就算自己这么说了，官府会相信么？ “不管县主是否相信，王氏的所作所为皆是她一人。无论是我，还是栋儿、梁儿、蘅儿和芷儿都是不知情的。”林继孝郑重地说道，“如果县主同意的话，王氏立刻会暴毙而亡，她的丫鬟婆子也会跟着殉主。” 林继孝现在赌的是林雅菡不愿意将此事报官，毕竟林雅菡就算是苦主，最后的结果也会让她非常难看。 而林继孝的猜测其实对了一半，那就是林雅菡的确在可选的情况下不愿意报官。 可若是林继孝拿不出足够的诚意，那林雅菡可是舍得下脸面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功劳被皇帝昧下，最后只有一个县主身份罢了。 哪怕后面没有人愿意与自己结亲，那自己大不了就招夫上门罢了。只是这个时代没有人工受孕，否则林雅菡干脆就自己去找捐精的人算了。 “但是蘅妹妹已经牵连进来了。”林雅菡提醒道，“按律，蘅妹妹算从犯。” “她是被人算计的！你好狠心！”林继孝咆哮道。 林雅菡冷笑道：“算计她的是她的母亲，是她的亲妈！这与我何干？” 林继孝被林雅菡的责问给噎住了。 “二叔，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要如何说服我吧！”林雅菡已经快没有耐心了，“我是不介意去官府走一遭的。只不过这趟去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你的儿女还能保全几个。” “够了！”林继孝说道，“你这斩草除根的狠劲还真无愧林家女儿。” “二叔既然知道你我都是林家人，那就请你尽快做出决定吧！”林雅菡说道。 “王氏和她的人都会被我处死。”林继孝此时也彻底平静了下来，“我会带着栋儿他们去雍州边境的卫所，这西府就归了你吧。还有，你想要我和二皇子的书信往来，我也会一并给你。你放心，等我将栋儿他们安置好，我自会服毒自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二叔好果断！”林雅菡点头同意了这笔交易，“栋哥哥和梁哥哥就交给二叔带去卫所那边锻炼锻炼也好。但是蘅妹妹和芷妹妹毕竟是女儿家，不如就跟着我去京城吧？” “事到如今，你还留下人质？”林继孝冷笑道。 林雅菡摇摇头，“二叔若认为两位妹妹是扣在我手里的人质也无妨。不过我也不完全是铁石心肠，莫非二叔认为两个妹妹能在那苦寒之地过一生？” 林继孝一愣，但也得承认林雅菡的说法没有错误。 “好吧！那就请你看在你们同属林家女的份上，好好待她们。”林继孝道。 林雅菡站起身，“只要二叔做到了，我自然也会做到。” 林继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颓丧地坐到了椅子上。 林雅菡虽然回到了林府，但是西府这边依旧被围着，同时林府的人手也开始接管西府。 “二老爷，麻烦您带路。”此时有个阴恻恻的老仆对林继孝说道。 林继孝一看，随后苦笑道：“没想到连您老人家都出来了。” 那老者恭敬地说道：“二老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林府的仆役，当不得‘老人家’这三个字。” 第144章 都聪明 林继孝当然不会将老者的客气当成对自己的尊重。 林继孝很清楚，他身上唯一还能让旁人尊重三分的地方就是所谓的“林府二老爷”。 不过这个名号对于林府内部来说已经算是个笑话了。 而这个老人从林继孝父亲掌管林府的时候就在了，他的名号对于大部分林府的人来说真的是可以“止小孩夜啼”。因为他就是替林府处理一些阴私事情的人，死在他手里的林府人不知道有多少。 林继孝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地方去操心王清芸的死活。 “何叔，王氏毕竟是我的发妻。”林继孝站在正院的门口，忽然开口道。 “老奴明白。”何叔恭敬地回答道，“二太太毕竟是我林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该给的体面还是都会给的。” “那就好。”林继孝长舒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就不打搅何叔了。” 何叔点点头，道：“生离死别也不是什么好事，二老爷于心难忍也是应该的。” 林继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林继孝走远后，何叔脸上的阴笑也收了起来，而是一副死人脸。 “开门。”何叔淡淡地说道。 跟在何叔身边的一个壮汉走到大门前，随手一摸就将门锁给开了。 何叔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他的人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人看到有人进来，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只是看到这么一群穿着黑衣又面无表情的人，原本高兴的心情顿时又落了下去。 “敢问这个院子里的管事可在？”何叔问道。 王嬷嬷其实已经站在正房的走廊上看着这一切，听到何叔问起便走了过来。 “敢问您如何称呼？”王嬷嬷小心地问道，“我是我们家姑娘的奶嬷嬷。” “既然王氏已经嫁到我林府，还请这位嬷嬷称呼她为‘太太’或‘二太太’。”何叔说道。 王嬷嬷脸上陪着笑，但心里却丝毫不在乎。她在府里称呼自家姑娘为“姑娘”已经多少年了？连林继孝都没有意见。 “请这位嬷嬷将院子里的人带到厢房里，我有事见二太太。”何叔继续说道。 王嬷嬷有些不解，说道：“虽然您年纪到了，但毕竟是外男，单独与我家姑娘不大好吧？” “谁说我是去见二太太的？”何叔此时露出一个冷笑，“我是听闻二太太得了急症而暴毙，所以特意过来为二太太料理后事的。” “你瞎说什么！”王嬷嬷张口就想骂。 但是何叔只是手一挥，顿时一枚银针扎在王嬷嬷的穴位上，那王嬷嬷立刻哑了火。 而王嬷嬷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老人家就是林府料理阴私的人，而他过来就是要处死自己姑娘的。 王嬷嬷露出哀求的表情，眼泪也滚滚地流了下来，不停地比着手势。 “嬷嬷果然是重情的人，哭得如此伤心。”何叔淡淡地说道，“这把年纪哪里经得起大喜大悲，一时心脉衰竭也是有的。” 王嬷嬷的表情一愣，随后露出苦笑。她明白了，对方不仅要处死王清芸，只怕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最后不是“殉主”就是“感染时疫暴毙”。既然知道自己的最后命运，王嬷嬷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朝着石阶撞了过去。 西府也是在林府鼎盛时期营造，所以府邸用料都十分扎实。那石阶的石头都是坚硬无比，所以一心寻死的话，这一撞也差不多就没了。 何叔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王嬷嬷，然后就有个人走过去摸了下颈部。 他摇摇头。 何叔则点点头。 紧接着又有两个年纪比较大人从背后的竹篓里拿出一匹白布盖在了王嬷嬷身上。 此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哪里还有不知道情况的，眼前这群黑衣人分明是来要自己命的死神，一时间院子里哭嚎声、哀求声此起彼伏。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朝着门口逃去。但门口早就有何叔的人守着，而且大门紧闭又如何逃得出去？这些跑到大门就被守门的黑衣人抓住，然后嘴里便被塞了药。 不多时，这些人就倒在地上，他们一边扣着喉咙一边在地上挣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些人不再挣扎而是抽搐起来。因为全身大小便失禁，他们最后就死在自己的屎尿中。而黑衣人也不忌讳，用白布将她们给盖上了。 “既然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也不瞒着诸位了。”何叔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里，院子里的你们都得死。如果乖乖听话，我这有药保证你们喝下去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去了地府。不痛，而且也不脏，你们家人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这算是林府给你们的最后恩典。 若是不听话的话，那比这更难看的死法都有！好好听话，府里不仅有副薄棺给你们，你们家人还能得一笔烧埋银子。否则，死的痛苦就算了，尸首只怕也要扔到乱葬岗去喂狗！你们总不想死了连碗供饭都吃不上吧？” 何叔的这番威胁还是有点作用的。封建时代的人大多迷信，如果还有比死亡更让他们恐惧的事情，那就是死后没人给自己上坟烧纸了。 “你杀了这么多人，不怕阴司报应么？”此时有个嬷嬷骂道。 何叔瞧了一眼，冷笑着回答，“自我接了这档子事之后，我就没想过阴德这件事了。林府对我有大恩，我死都报答不了。既然林府的家主不想脏了手，那这些脏手的事情就自然由我来处理。” “没想到林府居然还有您这样的人物！”此时王清芸也走了出来，她脸上丝毫没有惊慌的表情。“到底是我小瞧了你们林府。” 何叔没有接王清芸的话，而是询问道：“二太太，您想如何死？白绫？匕首？还是鸩酒？” “白绫、匕首、鸩酒，你们林府倒是准备得挺全啊？”王清芸讥讽道，“只是我敢选，你敢给我用？王家的人找来后，你当仵作验不出来？” “二太太暴毙的说法本来就只是个说法，林府又不会真的将这个说法当真。”何叔回答道，“且不提王家有没有胆子给二太太开棺验尸，就算开了棺又验了尸，二太太如何死的不还是刀笔吏下的一段话么？” 王清芸一愣，随后大笑起来，“是啊！暴毙而亡这个说法连府里的丫头都瞒不过去，哪里还能瞒住外人？你们早就找好了说法罢？” “那不是老奴的事情。”何叔说道，“二太太，吉时已到，不如早些上路吧？” “行吧！你那不是有上好的毒药么？拿点给我尝尝，我看看如何？”王清芸说完就转身回了院子。 何叔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紧跟着进了正房。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何叔走出来道：“二太太走了！院里的忠仆感恩均殉主了！” 随着何叔说完这句话，黑衣人们便给院子里还活着的丫鬟婆子灌起药来。 不管如何，王清芸毕竟还是西府的当家太太。因此在何叔处理完院子里的事情后，西府的管家便举哀，顺带将讣告送到了林府及其他人府邸。 林雅菡看到西府过来报丧的人，心里还有些惊讶。前世那个害了自己一生的人死了？ “姑娘，过悲伤肺！”紫萱轻轻地拉了下林雅菡的衣袖。 紫萱等人当然知道王清芸是如何死的，但是该遮掩的地方还是要做的。 林雅菡回过神，然后说道：“未曾想二婶居然就这么去了。青黛、白苏，伺候我更衣。” 林雅菡此时还是未嫁女，所以叔母去世还是要服丧的，按规矩林雅菡要服小功。 换好丧服后，林雅菡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赶到了西府。 “你来做什么？”此时林栋拦住了林雅菡，语气冰冷地问道。 虽然林栋不知道自己母亲到底是如何死的，但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想来是招了什么忌讳。而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愿多谈，那问题就只能出在林雅菡这边了。 “大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雅菡平静地问道，“念在叔母刚刚过世，大兄因为哀伤而一时迷了心思，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你是来看戏的吧？”林栋冷冷地追问道。 “大兄慎言！”此时林梁赶了过来，拦住了林栋。 林梁让几个小厮将林栋架走了，然后对林梁赔礼道：“我大兄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有些糊涂，还望县主多多海涵。” 林雅菡瞧了自己这二堂兄一眼。 说起来，林府经过这么多年的优生优育，后代就没有长得难看的。但毕竟是出身北方，所以哪怕是林雅菡、林雅蘅和林雅芷都带着一股子北方女孩的味道。相反林梁因为生母的关系倒是让他身上源自母方的江南基因占了优势，愣是在北方长成了水乡俏公子的味道。 也难怪自己这位二哥在北方士子中也是“名满天下”，虽说其中不乏有觊觎他美貌的，可还是有不少人真心觉得有个帅哥朋友挺有面子的。 “县主还有什么吩咐的？”林梁有些奇怪地问道。 林雅菡淡淡一笑，说道：“我曾听二叔说，他打算过些日子带着你们去卫所那边历练一番。若是二兄不习惯的话，倒是可以留下。” 林梁一愣，他并没有听自己父亲说过要搬家的事情。但是联想到王氏的“暴毙”，他立刻明白了这不是搬家而是避难。 “我正好想去边疆走走。”林梁淡淡地说道，“看看我朝大好的男儿。” 林雅菡不傻，自然猜到林梁已经推断出了原因。不过看林梁眼神里的慌乱，想来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估计林梁以为自己全家临时搬家是为躲避自己的追杀。不过林雅菡也懒得解释，因为自己在事实上的确杀了他的嫡母，按此时的说法就是已经是“不共戴天”了。 林雅菡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而是径直到了王清芸的灵堂前。 因为林雅菡服小功，所以她接下来要来王清芸的牌位前哭五天。 林雅菡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吃亏了，但好在她也晓得这些阴私没法对外公开，所以也只好忍了。 不过林雅菡感到奇怪的是，林继孝居然不在。 封建时代的女子地位虽然不高，但是丈夫还是需要给正妻守孝的。何况林继孝是丧主，他不能躲着不见人的。 “你家老爷为何不在这里？”紫萱找到西府的大管家，问道。 大管家哭丧着脸说道：“我家老爷病倒了。刚刚请了大夫过来瞧了，大夫说老爷这病怕是不好了。” 紫萱过来将缘由告诉了林雅菡，林雅菡道：“取了林府的帖子去请安和堂的周大夫过来。”、 紫萱点点头就去传话了，而林雅菡则径直走到大管家面前，道：“带我去见见二叔吧。” 林雅菡也不清楚林继孝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真病，那也得看看是不是心病的原因。 走进林继孝的卧室，素来好色的林继孝居然只安排小厮在这里伺候。 林雅菡本来就有系统奖励的医学知识，虽然望闻问切此时只能“望”，但林雅菡还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看起来王清芸的死还是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刺激，思虑过甚而导致脾脏受损。 “你们且下去吧。”林雅菡说道。 房间的人看了看林继孝，得到林继孝的点头才纷纷离开。 “你不会连几日的功夫都不愿意等了吧？”林继孝问道。 林雅菡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二叔，我若是想要你死还需要我亲自出面？” 林继孝苦笑道：“也是，让老何过来再走一趟便是了。林丫头啊，当叔叔的求你了，不管是栋儿、梁儿，还是蘅儿都求你高抬贵手吧！” “为什么不替芷妹妹求情呢？”林雅菡反问道。 林继孝摇摇头，“芷丫头怕是早早就给你递了投名状吧？” 林雅菡默认，但说道：“二叔好生看病吧。虽说你做的糊涂事不少，但还没到我非杀你不可的地步。” 林继孝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后追问道：“当真？” 林雅菡有些哭笑不得，但只能点头，“只要二叔日后便继续糊涂下去就行了。” 第145章 瞒不住 安西府的权贵世家们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前几日才听说林府的那位县主马上就要“除服”，结果这一日居然就收到了林家西府送来的讣告。 虽然林家西府和林府已经分家，但西府逝去的当家太太可是林府县主的亲婶母，因此按规矩也是要守孝的。要不是林雅菡此时已经出了热孝，否则她连上西府的门都不大方便。 “这也未免太巧了吧？”某家书房里，一个面部有须的白面中年男子诧异地说道，“我听闻这位西府当家太太身体可是一直健朗。” “大宅门里要‘暴毙’一个人，还需要管他平日里健朗不健朗？”书房内一个黑面壮硕的男子嗤笑道，“所谓‘急病不起’的说法不过就是给外面的人一个交代，至于信不信，人家才不管。” “那也太狠了吧？”白面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若是平常的丫鬟妾室就罢了，这可是当家太太啊！” “只怕是这位当家太太犯了大忌讳。”另外一个冷面男子淡淡地说道。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能够处死一个当家太太的“大忌讳”无非就那么几个，而任何一个说出来都足以让整个家族蒙羞。大家平日里说说闲话也就罢了，若是说了什么戳人家肺管子的话就没必要了。大家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真的撕破脸皮。 相较男人们还顾及下彼此的脸面，后院女人们的传闻就肆无忌惮。 “还能什么原因？无非是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子呗。”有个面相刻薄的女人捂着嘴笑着说道，“要不然还能被逼得‘急症暴毙’？” “赵夫人，慎言！”坐在上首的一个太太皱眉道，“那林二太太再怎么说也是丹阴县男府老家主的弟妹，也是静安县主的亲婶母。若是外面有什么闲话传出去，我们坐在这里的人怕都是不好说什么吧？” 其他的太太一听也露出忿忿的表情。大家本来只是来喝个茶聊个天，结果偏偏出来一个嘴上没把门的。 若是林府现在的家主是个男的还好，人家再怎么不爽也不好意思和个女人计较什么。但偏偏现在林家家主是个女的，人家真要计较起来，自己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官大一级压死人，万一人家迁怒到自己男人怎么办？ 刻薄女人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尴尬地笑道：“我这几日不知怎的，脑袋有些糊涂，还望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脑袋糊涂可不能马虎，赵姐姐可请了大夫？这些日子吃的什么药？”一个和赵夫人不对付的太太立刻嘲讽起来，“要是没好彻底，还是多在家里躺躺，免得出来传染给其他人。” 赵太太气得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但是这话的由头是自己，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王清芸“急症暴毙”的说法瞒不住外面的人，自然更瞒不住西府的人。 只是想到王清芸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人不是“感染时疫”就是“忠诚殉主”，西府其他的下人自然不敢议论什么。 而西府的主子们更是一个个都沉默着，让下人们越发人心惶惶。 林继孝躲在自己的书房压根就不出去料理王清芸的丧事，对外的说法就是“悲伤过度”。事实上林继孝在自己书房的厢房里与几个通房丫头们饮宴作乐，好不快活。 没了王清芸的压制，再加上林雅菡这边拨过来的庄子和铺子，林继孝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还在林府当二少爷的时代。而且随着王清芸和自己撕破脸，林继孝哪里还对这个昔日的老婆有什么感情？ 倒是林栋规规矩矩地跪在灵堂里当孝子，毕竟他是西府的嫡长子又是王清芸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林栋是个念书念傻了的人，要不是有大管家和二管家时时刻刻在他旁边教导，只怕是这场丧礼都要办成笑话了。 而西府的庶次子林梁除了按时过来点卯之外，其余时候也躲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倒不是他不想出门，而是他身上可是戴着重孝，那些平时和自己亲亲热热的契兄契弟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他发生超友谊的交流啊！ 平日里大家关起门来探索下人生的奥秘就算了，现在可是林梁的孝期。若是被学正大人知道了，怕是不仅要革了功名，只怕还要连带着家里的亲戚都被禁考了。 唯独和西府气氛不同的就是林雅芷的院子。虽然因为王清芸的丧礼还在举行而不能露出笑容，但大家眉眼间的得意劲儿还是瞒不住的。 凡是在林雅芷院里伺候的婆子丫鬟哪个不晓得自家的芷姑娘是最得老爷欢心的，若不是太太平日里三番五次的打压，只怕是要过得比隔壁的蘅姑娘还要豪奢。如今太太死了，蘅姑娘听说也重病不起，未来府里的姑娘可只有自家这位了，那荣华富贵还逃得了？ 林雅芷高兴的理由并不是如自己身边那些丫鬟婆子们所想，而是她没有料到自己不仅下对了注，而且眼前这位堂姐还够果断。 林雅芷可是知道王清芸大部分底细的人，她原本以为林雅菡最多就是做到逼迫自己父亲将王清芸幽禁到家庙里罢了。结果自己这位堂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找人上门将王清芸给杀了，连带着将她院子里的那些人也全部处理了。 林雅芷对王清芸院子里的那些下人可谓痛恨至极。如果王清芸对自己的磋磨是八分的话，那这些下人就是十分乃至十二分了。 为了让自己少吃苦头，自己从林继孝那里讨来的赏赐怕是有多半全部进了这些人的口袋。若不是自己生母在临死前给自己留了一笔还算优渥的银子，只怕是林雅芷这些年过得不会比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好太多。 至于“母女之情”？如果有外人在场，林雅芷为了自己的名声少不得要为这个名义上的嫡母掉几滴眼泪。但在自己的院子里，林雅芷没有请戏班子过来唱戏就已经算是尊重王清芸了。 虽说王清芸没有对林雅芷下死手，但是背后使得手段可不少。早些年有自己生母护着，林雅芷倒是没有吃到什么亏。后来自己生母无缘无故“暴毙”后，林雅芷才知道自己这个嫡母的手段有多狠毒。 自己才刚刚长开，结果就莫名奇妙得了“桃花癣”。这嫡母还真的是连骗都不屑骗自己！且不说这大西北哪里来的桃花，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也晓得“癣”和“痘疮”是两码事。如果不是自己当时硬忍着没有去挠破那些水疱，再加上自己生母留下来的几个忠仆还有点能力，自己这张脸怕是就要毁了。 林雅芷可是记得那段日子为了忍住不去挠，她可是狠下心让自己的奶嬷嬷将自己捆在椅子上。而为了不让自己喊破嗓门并咬到舌头，林雅芷可是哭着求奶嬷嬷用帕子将自己的嘴给堵起来。 等自己大难不死熬过来后，王清芸过来瞧自己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没有得逞的遗憾劲儿。从那一刻开始，林雅芷对王清芸就是百般提防。不仅不在王清芸的院子里吃喝任何东西，连王清芸赏赐过来的东西都要趁夜色在自己院子里悄悄烧掉。 即便自己如此严防死守，林雅芷还是吃过好几次亏。只是自己运气都不差，只是吃了点苦头，倒是没有真的将自己折进去。 被自己嫡母如此折磨，林雅芷若是还能真心给她守孝就那真的是圣母在世了。 别看林雅芷对外人都是一副“小白花”的娇弱造型，林雅菡可是在前世就领教过林雅芷的心狠手辣。 “二姑娘，这是府里最近采买的胭脂水粉，您这边先挑着。”管事妈妈捧着一堆东西放到林雅芷面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府里的太太倒了，大家都知道林雅蘅和林栋都属于失了势的人物。怪只怪当初王清芸将两人保护得太好，结果两个人都被养成了废物。 托身在大宅门里成为太太生的儿女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占尽了府里的所有优势资源，坏处就是被养得太好。要知道大宅门后可从来不是天堂，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哪个不是心狠手黑的人？ 而大少爷和大姑娘却被强势的王清芸养成了不谙世事的“傻白甜”。若是王清芸能照顾他们一辈子倒还好，如今王清芸一死就让府里的下人们主动选择了二少爷和二姑娘，可想这两位平时在下人们的眼里有多不靠谱。 “如今毕竟是太太的丧期，这些脂粉头面就暂时收起来罢。”林雅芷哽咽着说道，“何况姐姐还卧床不起，我岂能在她面前先选呢？” “倒是老奴莽撞了。”管事妈妈“从善如流”地将这套脂粉头面收了起来，但随即她又从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过另一套。 管事妈妈将这些摆在林雅芷面前，说道：“虽说是姑娘的孝期，但毕竟咱们是大户人家，岂能和寻常人家相比？小门小户自然是要穿麻衣戴麻绳，那是他们不需要见客。可如今府里能见客的女主子就只有姑娘了，也请姑娘好歹顾念下咱们府上的脸面。孝期不能戴大红大紫，但是这些个银簪子和珠串子还是能用的。” 林雅芷瞧了瞧那银簪子，虽说是银做的，但是那手工和技法就绝对不便宜。虽然头面首饰的确是看原料为主，可精美繁复程度也是关键。 至于珠串，虽说珍珠的价格整体比不上宝石什么的，但那你也要看地方啊。若是沿海等出产珍珠的地方，那珍珠的价格的确不算很贵。可这是西北，不仅不产珍珠，而且距离珍珠产地可是非常遥远。 而且珍珠非常怕干燥，西北之地的珍珠饰品寿命比内地和沿海起码要短三分之一以上，所以就导致珍珠在雍州的价格不比那些顶级的宝石便宜多少。 何况这珍珠还隐隐透着粉色，那更是极品中的珍品。若是放在林雅菡的金玉堂里，那价格绝对堪比鸽血红、祖母绿、矢车菊蓝这些宝石的价格了。 瞧着这珠串子、银簪子，林雅芷自然猜到是这些下人凑钱买来表示效忠的。 “既是用得着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林雅芷笑着收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要是不收，府里这些人就没法安心。 果不其然，那管事妈妈眼神里的紧张顿时消散了，然后笑着将东西装好递给林雅芷的贴身丫鬟。 东西拿了之后，林雅芷自然要点拨一二了。 “姐姐那边你们要仔细照顾，毕竟府里可经不起折腾了。”林雅芷说道。 管事妈妈秒懂，那就是不管林雅蘅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之不能让她在今年死掉。如果林雅蘅再传噩耗的话，那不仅是西府要成为血雨腥风之地，只怕是隔壁林府的林雅菡也会跟着倒霉。 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哪里查不出王清芸的死因？但王清芸还算是死有余辜，可林雅蘅是罪不至死。如果林雅蘅死了，不管是不是林雅菡动的手，外人只会觉得林雅菡做事没有底线。 “姑娘放心，不仅隔壁府里安排了女医过来照顾大姑娘，保和堂那边也瞧了大姑娘，都说没事。”管事妈妈笑着说道，“我这边也吩咐人专门盯着灶上。若是大姑娘想要喝药或喝粥，随时都有热水供应。” “那便好。”林雅芷点点头，“你让姐姐院子里的人放心，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来找我或父亲都可以。哪怕是咱们府里没有的，我去隔壁府上求大姐姐就是了。” 林雅芷这话让管事妈妈更加高兴，这完全是落实了林雅芷和隔壁林雅菡关系不简单的传闻啊。 “阿弥陀佛！隔壁府上什么没有，得了姑娘这句话也就放心了。”管事妈妈说完就带着她的人走了。 “现在倒是知道过来烧香了。”林雅芷的大丫鬟见这些人出了院子，没好气地说道。 “你也说是烧香。”林雅芷笑着说道，“要是菩萨不够灵验，谁会来烧香呢？” 第146章 添把柴 林家西府当家太太“急病暴毙”的消息被安西府这边的锦衣卫及东厂分别动用各自的渠道给快速传送了回去，因此李攸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份报告。 “倒是果断。”李攸平静地说道。 一旁伺候的李忠没有说什么，但是内心却在不断思考着。 李攸现在对林府之所以如此关注，因为林雅菡通过安西府进献的三种粮食作物及种植方式已经被成功应验了，这对以农业为主的大圣朝来说无疑是“祥瑞级”的好消息。 对于这样泼天的功劳，李攸自然是要赏赐的。何况林雅菡还是女子，李攸就更加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李忠可是很清楚，内阁那边拟好的郡主册封旨意已经早早就递上来了，就差李攸盖上玉玺便可明发全国了。 不过李忠不理解的是，李攸似乎忘记了这件事，反倒是将林雅菡进京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只是林雅菡尚未除服，李攸这边也不好下旨召她进京。 “那林王氏乃是林家丫头的婶母，岂不是她还要守孝？”李攸忽然问道。 “未出阁的侄女按礼服‘小功’，故静安县主要守孝五个月。”李忠回答道，“只是这小功不比斩衰，礼法上的忌讳没有那么严苛。” “不妨事的。”李攸摆摆手道，“若是等她除服便立即召她进京，那这一路就是天寒地冻的。倒不如等她替她婶母守完孝后再出发，那时已经是春末夏初时节，路途上也会舒坦许多。” “陛下真的是慈父心肠。”李忠恭维道。 “慈父？”李攸冷哼了一声，“可惜不肖子太多了！” 李忠不敢接这话，而是转移话题问道：“陛下，现在静安县主的府邸是按照郡君规制修建的，可还要调整一二？” 李攸没有直接回答。他思索了好一会，叹息道：“以她的功劳，朕就算册封她一个公主又算什么？横竖公主的俸禄才多少！只是她和贤妃的关系……” 李忠明白了李攸的担心之处。虽然林雅菡现在算是皇家收养的女儿，可她在血缘上的确和贤妃郑氏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大圣朝明面上的夺嫡之争是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可李忠作为皇帝的近侍，虽然不掌管东厂也不直接与锦衣卫联络，可这些机构传来的消息都或多或少会被他知晓。李忠清楚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纷争之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也是跃跃欲试中。 大皇子有勋贵和将门的支持，二皇子则有清流和世家的襄助，剩下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三皇子的母亲贤妃郑氏可是大圣朝的头号世家，虽说不能振臂一呼就将世家力量全部拉走支持三皇子，但绝对能影响世家内部；四皇子的母亲贵妃王氏就越发不简单了，大圣朝刚刚立国的时候可是有“王半朝”的说法。 不过虽然各个皇子背后有自己的势力，可真正能对皇帝构成威胁的却只有大皇子李璋。李璋的母亲，也就是皇帝元后出身北军将门，同时也是勋贵出身。 当年李攸能够登基继位，元后和她的家人可谓出力甚多。但也是因为如此，李攸在称帝后就对元后疏远。尤其是在元后过世后，李攸更是不遗余力地打压元后的娘家。 李攸的“过河拆桥”导致元后娘家虽然蛰伏但却将全部赌注押在了李璋身上。一方面李璋是自己的亲外孙，有着天然的血缘亲近感；另一方面则是期待着李璋哪日学前朝的皇子兵变，直接杀了皇帝老爹坐龙椅。 正因为李攸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李攸才抬举李瑱并纵容李瑱将手伸向军队。只不过御林军和禁军这两支拱卫京城和皇城的军队是不可能让皇子沾手的，所以李瑱才在李攸的暗示下对南军及西北军渗透。 可惜南军那边“天高皇帝远”，手握水师及市舶司的他们压根不想掺和到夺嫡里，所以李瑱才只好布局西北军。 但让李攸觉得不满的是，这都好几年了，李瑱居然还没有在西北军中扶持出一个像样的人来！原本还以为李瑱通过王家是打算联合林家，这还让李攸高看了李瑱一眼。结果没想到李瑱居然最后勾搭一个林府的庶子就没有再行动，而且他的目的居然还是为了享受西域的美色！ 李攸知道这个结果后差点想拔剑杀了这个儿子。他不介意自己儿子喜好美色，但能不能等登上帝位之后再这样？ 如果现在李攸给林雅菡太高地位的话，那无疑就是破坏了二皇子与大皇子之间的斗争基础。尽管林雅菡已经主动疏远了西北军，但她身上的西北军将门烙印是无法消除的。 要是让外人误会自己抬举林雅菡是为了加强李瑾势力，谁知道西北军中会不会有人干脆就投了李瑾呢？到时候二皇子这边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了，破坏了他与大皇子的平衡才是问题。 “河东王家可有什么动作？”李攸问道，“想来林王氏的报丧消息也该传到了。” 王清芸出身的王家和贵妃王氏的王家并不是一个家族。王清芸的王家为“河东王家”，乃是商户出身，只因为在本朝建国之初对太祖有援助粮食之功而赏了一个出身。 贵妃王氏的王家则是“河间王家”，这可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骨干之一，更是成为本朝建立唯一的丞相。后来大圣朝之所以废除了丞相而改设内阁，其实就是这位王丞相给太祖及太宗两代皇帝造成的阴影太大了。 “听说他们已经派人前去安西府了，领头的乃是林王氏的长兄与长嫂。”李忠回答道，“只不过这林王氏的长兄和林王氏并非同母所出，而且他自己也是庶出。” “哦？”李攸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倒是有趣了。” “奴婢觉得这王家怕是有所图。”李忠说道，“就不晓得县主会如何应对了。” “她？她连杀人都敢，还怕一个庶子前来闹事？”李攸不在意地说道。 通常来说，世家给后辈奔丧通常是安排这个后辈的平辈或晚辈。若是他兄弟还在，那自然是他兄弟出面。但是安排什么兄弟出面就有说法了。 要是对这个后辈不甚重视，那过来奔丧大概率就是他的同母兄弟，尤其是庶出子弟。可若是比较重视的话，那少不得便是嫡出的兄弟出面，甚至有可能是嫡长子出身的兄弟前来奔丧。 可现在王家既不安排王清芸的亲兄弟也不安排王家的嫡子，反倒是安排一个和王清芸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前去安西府奔丧，那肯定是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是王家所需要的。而且王家的这次奔丧也肯定目的不纯，想来是有一番折腾了。 至于林雅菡杀人这件事，李攸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大圣朝对女子的约束并没有那么严苛，对天家女子更是纵容。 虽然不到前朝那边让公主、郡主们飞扬跋扈到敢包养面首乃至造反，但若是被欺负上门了还不敢反击的话，那可是皇帝们所厌恶的。在李攸看来，王清芸起了毒害林雅菡心思的那刻起就该死了。 李攸批阅了一会奏章之后搁下笔说道：“你让李直和李笃那边都盯住林丫头一些。若是她招架不住了，那就替她将那些人都料理掉。” 李忠躬身领了口谕，然后出门去找了李直。 李攸身边有所谓的四大太监。 李诚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算是第一人，但他有宠却无实权。 李直和李笃分别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御马监掌印太监李诚为御马监老大，同时也是内宫与锦衣卫的主要沟通渠道；李笃则是御马监提督太监，名义上受李直管辖，但他却同时还提督东厂。 剩下的便是都知监的掌印太监李实，他则和另外三大太监极少来往。实在是李实所掌握的都知监太过敏感，不仅管理着整个后宫的勘合、关知等事，同时还是唯一能具体掌握皇帝行踪的人。若是他和其他人关系密切了，只怕是李攸就要不放心了。 御马监位于大圣朝后宫的西南角，距离皇帝平时批阅奏章的地方还是有段距离的。只是禁宫之内除了皇帝、太后与皇后三人可以乘轿外，其余哪怕是妃嫔都要皇帝恩旨才能坐步辇。 而所谓的步辇不过就是稍微豪华点的滑杆，真要论舒适度那比起轿子可是差太多了。尽管四妃六嫔也有翟舆、仪舆，但那只是她们出宫的时候才能使用。 连主子们都是如此，李忠这个太监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这不是忠老哥么？”就在李忠赶路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身后呼唤道。 李忠一回头，他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唤他的人正是直殿监掌印太监李诚。 和四大太监都出自李攸潜邸不同，李诚却是李攸登基之后提拔上来的。这直殿监名义上是管后宫诸殿及廊庑洒扫之事，但正因为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各宫，所以实际上权力大得很。 他们不仅是后宫与负责守卫禁宫的侍卫处之间的直接沟通方，同时李忠还清楚李诚手里还有一支名为銮仪卫的军队，这算是皇帝手上最后的王牌。 “原来是你啊。”李忠露出温厚的笑容，“不知道诚老弟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无事就不能找忠老哥说几句话么？”李诚笑着问道，“忠老哥这是身负皇命？” 李忠点点头，“陛下命我去传口谕。” “那我就不打扰了。”李诚忙说道，然后拱拱手就道别了。 李忠有些不解。要知道李诚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密切，而且这种疏远并不是李实那种与自己有默契的疏远。 李忠其实很明白，这个李诚野心非常大，一心想成为以前后宫的那些“老祖宗”。可惜现在这位皇帝最忌讳就是“一人独大”，所以李忠等四人才会故意争权夺势，这样才会让李攸足够放心。反倒是李诚，李忠冷笑一声就不说什么了。 李忠去御马监给李直传完口谕便回到了李攸身边，而李攸此时已经在和几位大学士谈论国事。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支车队正飞速朝安西府进发。此时已经快要初秋，西北的气候已经变得寒冷起来。 “大爷也是的，这样的天气非要如此赶路做什么？”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一个贵妇人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身边的婆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奶奶切莫和大爷生气，若不是老爷严令，大爷也不会如此。” “他倒是实心眼！”贵妇人道，“这府里以后都归他那宝贝二弟所有，也不知道他这般表现给谁看？” 牵扯到家族里继承权问题，婆子也不敢接话，只能尴尬地笑笑。 仿佛是听到自己妻子的抱怨，王龙飞凑到马车床边说道：“奶奶莫生气，我们在前面休整一日，明日就可到安西府了。那安西府有塞北明珠的美誉，据说繁华程度不输余杭。” “那又如何？说是不输，天知道差到哪里去了。”贵妇人还是有些怨气。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要和姑苏、余杭相比的话，怕是连神京、金陵都不行，也就是淮扬大概能略胜一筹吧？” 王龙飞说道。 “对了，待明日我们在安西府休息一日后，我便带奶奶去那金玉堂逛逛。金玉堂可是被誉为本朝金店双壁，首饰头面比起那兴宝隆可谓不分上下。尤其是这西北盛产宝石及玉石，故而这金玉堂的宝石首饰和玉石首饰堪称一绝。”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贵妇人打趣道，“这下不急了？听到你家那姑奶奶过世的消息，愣是半个月就从余杭府赶到这里，我这身子骨都快要颠散架了。” “父亲吩咐，我自然只能抓紧赶路。”王龙飞说道，“但父亲只说抓紧赶路，可没说抓紧做事。所以等到了安西府，我们待到明年开春再回吧。” “那好。”贵妇人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也躲躲懒，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了。” 第147章 说闲话 既然林雅菡决定除掉王清芸，自然会注意和她相关势力的动作。不管是明面上的河东王家，还是暗地里的二皇子党，林雅菡都安排了妥当的人进行监视。 所以当河东王家安排王龙飞夫妇前往安西府奔丧的时候，林雅菡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接获了飞鸽传书的告知。而有关河东王家的内部消息及王龙飞夫妇并随行人员的资料也在这几日送到了林雅菡的面前。 “看来这位伍嬷嬷才是关键人物。”在书房里，林雅菡同紫萱、佩兰及青黛、白苏说道。 现在林雅菡身边主要还是由奶嬷嬷紫萱和教引姑姑佩兰负责，但是奈何两人年岁都已经大了，尤其是紫萱已经年近四十，这在封建时代已经算是步入老年了。所以不管是林雅菡还是紫萱、佩兰都在培养陪着林雅菡一起长大的青黛和白苏作为接班人。 “王家居然将她安插在队伍中当个不起眼的婆子，还真的是刻意对着我们来的。”佩兰轻蔑地笑道。 “不妨事的。”林雅菡摆摆手道，“就算他们冲着隔壁去也没事，难不成一个小小的河东王家还敢在我们林家撅蹄子？” 河东王家哪怕在国朝初定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户部员外郎的官职罢了，比起林家祖宗们那不知道差了多少个等级。而事到如今，林家头上可是有丹阴县男和静安县主两个爵位，而河东王家则只是定居在余杭府的皇商罢了。 只是余杭府比起金陵府、姑苏府和淮扬府要政治氛围淡许多，毕竟金陵府和姑苏府乃是大圣朝在南方的两大经济重镇，而淮扬府则是盐道衙门所在地。 因为余杭府的政治地位没有南方四府的其他三府那般高，所以此处的官员配备也不是高官阶，因此河东王家在当地还算受尊重，故而也让他们产生了一些错觉。 两世为人的林雅菡很清楚大圣朝南方与北方，东部与西部的政治氛围有很大的区别。通常来说，大圣朝越往南方越重视经济，因此商人的地位也会越高。 同时紧张气氛也是西部远远高于东部，毕竟大圣朝的几个宿敌中，势力最强的北狄和西戎可都是在西北边境地区囤积了重兵，所以雍州就首当其冲。哪怕是安西府这种在雍州算是后方的府城都会半军事化管理，遑论更前线的卫所和堡城了。 正因为有如此明显的区别，林雅菡估摸着河东王家的人对安西府的情况会有很大的误判。不过想到前世河东王家就算王清芸没死也没有混出个什么样子出来，所以林雅菡只是在战术上重视他们，而在战略上则非常瞧不起他们。 王龙飞一行人在这日的傍晚时分赶到了安西府。 “得亏我们中午没有休息，否则今晚就要睡在城外了。”王龙飞笑着说道。 封建时代的大部分府城都是有宵禁的，而像雍州这边的边境地区，府城关城门的时间就更早，基本比南方的府城要早半个时辰以上。 并且西北的府城和南方府城还不同，西北府城因为军事需要并不会在城外安置定居点，通常只有一些零散的村落。所以如果宿在城外的话，那条件就非常糟糕了。而且城外的安全肯定和城内没法比，特别是府城关闭城门后。 “我现在就想赶紧泡个澡。”王龙飞的妻子尚春香在马车内说道，“咱们定的院子可打扫好了？” “奴婢在前日就收到牙行的消息，他们已经安排人打扫了，保证我们今日入住的时候妥妥当当。”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妇人朗声说道。 “朱妈妈做事最为妥当，我自是信的过的。”王龙飞温和地说道。 然后王龙飞冲着身后的队伍说道：“大家再辛苦一会。等到了我们落脚的地方，自然有好酒好菜招待大家！” “大爷可给我们准备了肉食？”队伍里有个壮汉问道。 “这些日子还没让你吃够肉？”另外一个壮汉笑骂道，“西北地区缺蔬果却唯独不缺肉食，我都快吃腻了！” “那是你老赵不懂得享受，我可还没吃够。”刚刚说话的壮汉继续说道。 “大家放心好了，肉食当然是不缺的。”王龙飞回答道，“今晚大家可以纵情饮宴，明日再修整一日，但后日就得干活了。” “大爷放心，我们自然是晓得规矩的。”壮汉们纷纷答道。 王龙飞点点头，然后就要继续处罚。 但此时队伍中走出一个面相刻薄的妇人，冷冷地道：“如今还是四姑奶奶的孝期，大爷还是懂点规矩吧！” 坐在马车里正和丫鬟们翻着花绳的尚春香听得有人斥责自己丈夫，一怒之下就要掀帘子下车对峙，但得亏被身边的丫鬟拉住了。 “奶奶莫慌，大爷绝不是这般让人欺负的人。”丫鬟劝慰道。 “嚯！她不过是个出嫁的王家女儿，哪里轮得着我替她守孝？”王龙飞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就算她现在还未出阁，我也不过是絰九月而已。如今她已经是林家妇，难不成还要我王家的人守孝三年不成？” 王龙飞这话就诛心了。守孝三年那是针对亲父母，如果这嬷嬷敢接这话，王龙飞就敢说她在诅咒主家。 其余的仆从们脸上也都露出冷笑，他们不过是王家的仆人，而且大部分只是签了雇佣协议的长工，哪里需要替主家守孝。除非是家生子，但那也只需要守孝一年即可。像这种没卖身的长工短工，通常就是在热孝百日期间别太过分就可以了。 大家千里迢迢从余杭府赶到安西府，正想着主家能恩赏一些好饭好菜，结果跑来一个同样是下人的家伙出来阻挡，这让大家如何能接受？ 那妇人知道惹了众怒，于是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在马车里听了个周全的尚春香自然是高兴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然后冷笑着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也不知道这个伍老婆子是哪里来的脸面，居然求到老爷跟前，结果非要塞到我们这边来。” 丫鬟紧张地看了看马车外，然后压低嗓门道：“奶奶慎言，这位伍嬷嬷可不简单，听说是太太身边的人。” “太太身边的人？”尚春香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那我平时去请安的时候怎么没见过她？” 丫鬟悄声回答道：“奴婢听说这位伍嬷嬷犯了什么忌讳，所以太太就让她在太太院子后面的佛堂里静修。” 说到“佛堂”，丫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心有余悸地说道：“奶奶切记莫要单独与这位伍嬷嬷见面，听说邪乎得很。” 尚春香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作为王家的庶长媳，她当然要千万小心才能在大宅门里生存下来。否则她也不会跟着王龙飞出这么远的门，真当古代的交通条件很好？尚春香宁可忍受一路上的所有不便，就是希望能透口气。 “她是太太佛堂那边的管事？”尚春香脸上表情就更加沉重了。“那还真的是要小心了。” 丫鬟点点头，但随后又说道：“奶奶也不要太在意伍嬷嬷了。如今这边是咱们大爷做主的地方，那伍嬷嬷也不敢对您如何。” “可总归是要回府的啊。”尚春香叹了口气，“只要一日不分家，我就不敢对太太的人如何。” 王龙飞这行人此时已经抵达他们定下的院子。 准确来说这是个院落，王龙飞带着尚春香及伺候他们的仆役们住在中间那个两进的大院子里。 而跟着王龙飞的那群粗汉们则住在院子西侧的那个大四合院里，院子里也安排了粗使婆子及厨子们负责伺候他们。这些人是跟着王龙飞走南闯北的伙计，并不算是王家的仆人，尤其王龙飞基本是拿他们当兄弟看待。 至于王太太硬塞进来的人，王龙飞就安排她们住到后面那个小院子里了。 因为三个院子是互通的，所以王龙飞就和自己那群伙计们喝到亥时三刻才回到房里。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你们那群兄弟炕上去了呢！”尚春香一边打趣王龙飞一边吩咐丫鬟们将热水、帕子及醒酒汤端上来。 “一群又臭又粗鲁的汉子，哪里有我家媳妇这么漂亮呢？”王龙飞笑着打趣道。 尚春香脸一红，将浸了水的帕子丢到王龙飞脸上，“我看你是喝了几杯猫尿就要作妖！” 王龙飞笑着用帕子抹了把脸，然后趁着热将醒酒汤一碗给灌了下去。 “这醒酒汤煮的不错，再给我盛一碗来。”王龙飞将空碗递给丫鬟并吩咐道。 “莫不是你们只喝酒没吃菜？”尚春香问道，“我这灶上还有馄饨和汤圆，可要厨娘煮点送来？” 王龙飞摆摆手，“不用了。大家都累了，早些歇息好了。” 伺候完王龙飞洗脸更衣后，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外，其余人都走了。 尚春香忽然问道：“对了，那个伍嬷嬷被你安置在后面那个院子里？” 王龙飞点点头，说道：“又不是我们的人，难不成你还想放在你院子里？” “算了！”尚春香摇头道，“这可是尊大神，放在我这小庙里可不行。” 王龙飞笑着说道：“你知道她是太太院子里管佛堂的妈妈了？” “我也是听丫鬟们说的。”尚春香道，“太太的那个佛堂真的那么吓人？” 此时王龙飞没有继续笑下去，而是正色道：“太太那个佛堂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啊！”尚春香惊讶道。 尚春香并非小门小户出身，自然也晓得大户人家的阴私很多。但是当家的太太们还是要讲究个规矩，通常不会让人直接死在她们手里。虽然当家太太磋磨妾室及庶出子女不算稀奇，可专门在自己院子里安排个地方对付人就太奇怪了。 “我们太太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王龙飞叹道，“虽说我是老大，但我听姨娘说，我前面至少流了两个男胎，还有一个男婴出生不到三天就过身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尚春香说道，“难道老爷不管？” “他管个屁！”王龙飞冷笑道，“他现在还做着妻贤妾美，后院和乐融融的春秋大梦呢！要不是我姨娘乃是老太太提拔上来的，家里在后院还有几分势力，只怕是我姨娘都活不下去。后来我姨娘怀上我后，老太太特意将我姨娘安排到她院子里待产。可就算这样，我姨娘生我的时候还是伤了身子，不仅后来再无所出，而且每到阴雨天就仿佛被万针蛰身。” “就没寻个好大夫瞧瞧么？”尚春香含泪问道。 相较那个冷冰冰的王太太，反倒是这个温和的姨娘让尚春香更有归属感。 王龙飞摇摇头，“自从我出来干活后，天南海北寻了不少名医，甚至还找了几个海上方子，但都没有效果。” “爷的意思是，这个伍嬷嬷就是给太太做脏活的？”尚春香说道。 “太太院子的事情很少被外面的人知道。”王龙飞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即便是我当初在老太太院子里长大也听了几句闲话，据说连老太太的人手都安排不进去。即便硬塞人过去，过不了几日就重病要迁出府去静养。一来二去之后，也没有人敢替老太太卖命去太太院子里了。” “那太太将她安排在我们身边做什么？难不成要对爷？”尚春香紧张地问道。 “太太在后院能一手遮天，出了院子就没那本事了。”王龙飞安慰道，“王家又不是小门小户，族老们不会管老爷后院的事情，但是前院的事情可是能管的。太太要是敢插手前院，族老那边就敢开祠堂逼老爷休妻。” 尚春香这才放下心来，“那她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打算临到老了想出来走走看看？” 听到尚春香这般说，王龙飞笑着捏了下她的脸庞，然后说道：“只怕是为了对付林家。” “咱们和林家不是姻亲么？”尚春香不解地问道。 王龙飞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啊！” 第148章 聊渊源 “我们那位太太可不简单。”王龙飞对着自己妻子说道，“若是平日里请安还罢了，但凡她单独叫你去她院子，你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千万不要一个人单独和她碰面。” 听到自己丈夫如此郑重地嘱咐自己，尚春香也有些害怕。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自从嫁给王龙飞后，除了晨昏定省外，自己丈夫就从来不让她去太太的院子里请安。原本尚春香还以为是自己丈夫不喜欢太太，现在才知道只怕是这个太太让自己丈夫忌惮。 “太太的手段是不是有点？”尚春香压低嗓门问道。 王龙飞点点头，然后悄声说道：“这事在我们家也不算什么秘密。早些年太太还会忌讳老太太，如今老太太卧床不起后，她就没有了拘束。可以说，现在除了还不敢对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伸手，整个后院就没有太太不敢对付的人。而且咱们家那些庶出的女儿，都被太太教养成不像话了。” 王龙飞和尚春香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见闻。起初王龙飞也不理解自己的嫡母为何偏爱女儿，但凡后院的妾室只要生了女儿，她都会接过去命人好生抚养。 可以说，王家那些庶出的女儿过得比庶出的儿子们要滋润许多。不仅琴棋书画有人专门教导，还特意聘了女先生过来教导诗词。而且她们吃的穿的，哪怕是老爷的妾室都比不上。 等到这些庶女们年岁大了，太太还刻意去京城找了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过来好生教导规矩。因此等太太带着庶女们出去参加宴会的时候，王家女儿们的闺誉也被传扬了出去。 虽然这些庶出女儿的身份让她们不可能高嫁，但哪家大户人家没有庶子呢？而且若是真看上了，嫡次子、嫡幼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到时候让太太将这个女儿记在自己名下就行了。 后来等王龙飞年岁大了，开始走南闯北之后才知道自己太太的心思有多么缜密。古代的婆媳关系为什么那么麻烦？这可不仅仅是关系到母子关系与夫妻关系的对撞，更重要的是两个家族对另一个家族的控制权争夺。 封建时代的大户人家联姻说到底就是利益交换，因此为什么大户人家对“宗妇”及“嫡长媳”的挑选那么严苛？那是因为这些成为宗妇或嫡长媳的女子几乎可以控制自己家族一半的利益。 古代女子的地位的确比现代女子要差许多，但是在婚姻关系里，至少法律上还是保障了“正妻”的地位。正妻在处理家族事务上的权力其实并不逊于自己的丈夫，只看正妻的手段和智慧了。 所以大户人家为何将自己女儿教养得那么优秀？还不是为了日后嫁出去后，这个女儿还能源源不断地给自己家族输送利益过来。 王龙飞长大之后才知道自己太太就是利用这些庶出女儿给自己编织出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而身处这个网络中心的太太不仅可以在老太太面前翻身做主，甚至连自己老爷在某些时候也不愿意直接反对太太。 而且由于王龙飞现在手里有钱有权，所以接触到不少王家的阴私面，他才知道自己太太的胆子有多大。他们河东王家居然在这位太太的操作下慢慢倒向了二皇子，成了二皇子在余杭府的犬马。 对于王清芸的死，王龙飞自然也有自己的猜测。他和这个庶出的妹妹并不熟悉，毕竟王家的庶女在出生后都养在太太的院子里。 而太太的院子自然是还是小孩的王龙飞无法接近的，何况不管是自己的姨娘还是老太太都禁止自己靠近太太的后院。往往自己只要走到通往太太院子的路上，自己身边的奶嬷嬷都会一脸惊恐地将自己抱走。 虽然王龙飞并不了解王清芸，可王龙飞对自己太太和她教养出来的那些庶女都有一点了解，因此王龙飞知道王清芸大概是被林家秘密处死的，而处死的缘由很可能就是王清芸支持二皇子的事情被发现了。 和他们这种皇商不同，将门哪里敢卷入夺嫡里去？如果夺嫡失败，支持的皇商无非就是破产而已，但将门则有可能被满门抄斩。 甚至皇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将门恐怕直到皇朝覆灭都没有起复机会。毕竟哪有皇帝敢重用一个对自己不忠诚乃至心存叛逆的将军？是觉得自己的皇位太牢固，还是以为自己的脑袋不会被人砍了？ 所以林家察觉到王清芸的立场后，那肯定只有除掉才行。否则不管是被现在的皇帝知道，还是被未来不是二皇子的新皇知道，林家能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个理由，王龙飞倒是有些理解林家。如果处死一个媳妇就能保住整个家族，王龙飞肯定也会和林家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王清芸毕竟是王家的女儿，若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日后其他王家的姻亲如何看待王家呢？王龙飞知道自己上林家就是为了索要赔偿和拿到一个背书的，王家要在王清芸的死亡中得到补偿和对王家未来地位的一个保证。 听着自己丈夫说了这么多，尚春香叹息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同情咱们这位姑奶奶了。” “嗯。”王龙飞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明日我还要去街上买点礼物。” 既然是远道而来的上门拜访，该有的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贵重的礼物自然是随身带过来的，但是还要搭配一点时下的新鲜玩意。 次日王龙飞便带着几个小厮去安西府采购礼品，而尚春香则带着丫鬟婆子在归置院子。 按照王龙飞给尚春香的说法，他们大概要在安西府住到开春去了。 赶过来的时候，安西府已经是天寒地冻。若是再急匆匆地赶回去，如果碰上大雪或大风，那真的是要出人命的。所以王龙飞才说干脆住到明年，等天气暖和了再说。 既然要住这么长一段时间，那这个租下来的院子也算是自己的新家，少不得要好好收拾一番。 “奶奶，后院的伍嬷嬷说要见您。”此时有个丫鬟进房禀报道，“她都已经在咱们院门口那等着了。” 尚春香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此时若要正儿八经地拜访人，那首先要安排人送名刺或帖子过来，最起码也要先让人上门说一句。哪怕是急匆匆地上门，那也该在大门的门房那里等候消息。 就算是自己府里的人过来，那也该在二门那候着才行。王家的管事妈妈们在回报之前不都是规规矩矩地待在王家的二门，只有太太发话了，她们才会急匆匆地朝太太的院子赶去。 “姑娘犯不着和她生气。”此时尚春香的奶妈妈朱氏过来安抚道，“姑爷不是说了么？就当她是尊佛爷放在那敬着就是了。” 尚春香点点头，说道：“请伍嬷嬷到东厢房等我。” 虽然尚春香不会和伍嬷嬷置气，但是稍微磋磨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伍嬷嬷在没有啥烟火气的东厢房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尚春香才带着丫鬟们走了过来。 “让嬷嬷久等了。”尚春香笑着说道，“昨日才住进来，今日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瞧瞧你们都没点眼力见儿！虽然这边的火墙还没烧起来，但好歹给嬷嬷拿个火盆或暖手炉也好啊。” “奶奶不必如此。”伍嬷嬷一板一眼地说道，“既然咱们已经到了安西府，那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林家走一趟？” “这是爷们的事情。”尚春香收起笑容，“何况上门也不该空着手，嬷嬷难道不知道礼数？” 尚春香本来就不喜欢伍嬷嬷这人，现在见她一边想插手自己这房的事情还一边暗讽自己丈夫不会做事，她自然就懒得忍了。 “奴婢不敢。”伍嬷嬷回答道，“奴婢只是希望奶奶和大爷不要忘记这次来的目的。” “你放心好了，不劳你操心！”尚春香说道，“嬷嬷还有事？若是没事，我这边还有不少事情。——对了，日后这里也是我们大房的住处，该立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若是再有人这么不管不顾地闯到我院门，那门房的人都给我开革了！” 尚春香发完火又带着人离开了院子，而伍嬷嬷则是面色不明地站了一会，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姑娘刚刚不应该动怒的。”朱妈妈小声提醒道，“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尚春香现在自然也想明白了，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她说大爷的坏话就忍不住了。” 朱妈妈听到尚春香的解释后抿嘴笑道：“那是姑娘心疼姑爷。” “唉，我不心疼他还有谁心疼？”尚春香有些伤感地说道，“哪怕是姨娘怕也只是希望大爷能给她在老爷面前争宠罢了。” 朱妈妈没有说话。本来尚春香点评长辈就有些不对，如果自己身为下人还要跟着批评的话，那回去后肯定有许多闲话。 尚春香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问道：“我记得咱们这位姑奶奶有一对嫡出的子女和一对庶出的子女？” 朱妈妈点点头，道：“嫡出的是林栋少爷和林雅蘅小姐，但是听闻林雅蘅小姐染病卧床，调养了一个多月还是不能见人。” “染病？”尚春香冷笑一声，“只怕是知道什么了吧？——不管如何说，她和大爷也是表兄妹，礼数不能轻了。” 通常娘家送礼会比寻常多出三分乃至更多，为的就是给出嫁女在婆家撑腰。 “姑爷那边已经将礼单备下，就等姑娘过目了。”朱妈妈说道，“这姑奶奶的大小姐与二小姐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姑娘可要添上些什么？” 尚春香虽然嫁给王龙飞已经两、三年了，但因为和王清芸这边相距甚远，因此林雅蘅和林雅芷都没见过尚春香。作为媳妇首次见礼两位表姑子，尚春香是要另外准备礼物的。 “奶奶已经给两位表小姐各准备了一套珠钗和镯子，还听闻表小姐们素有才名，故而还特意安排了一套文房四宝。”此时尚春香的贴身大丫鬟说道，“两位表少爷也准备了御书一套。听说大表少爷已经有了少奶奶，奶奶还特意准备了一套宝石头面。” “姑娘做事越发妥当了。”朱妈妈对这套礼物非常满意，眯着眼说道。 尚春香略有得意，房间里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也渐渐地散去了。 王龙飞此时带着一些采买的物品回到院子，他在进门的时候忽然对门房的人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房愣了一下，但还是将伍嬷嬷上门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提到了尚春香发火的事情。 王龙飞听完冷笑一声，然后对门房说道：“革你们三个月的月钱！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卷铺盖滚蛋吧！” 门房不敢出声，因为他也晓得这事的确是他们门房做错了。伍嬷嬷是太太的人不假，可这里是大爷的院子，而他们领的可是大爷的月钱。 别看大爷是家里的庶子，但在经商这块真没几个同辈能与大爷比肩。日后哪怕分了家，只怕是大爷这一房未来也是过得最好的。他们这些人现在跟了大爷算是已经有了好前途，若是自己给作没了可就是没地儿哭去了。 王龙飞带着一个捧着匣子的刚留头小厮来到尚春香的正房，而正在核对礼单的尚春香看到王龙飞忙起身笑着说道：“大爷辛苦了！” “这安西府别看不如咱们余杭府繁华，但别有风味。”王龙飞笑着坐下道，“尤其是这里的胡人特别多，他们手里的香料、宝石可比中原地区便宜多了。” 虽然王家不做珠宝香料生意，但是作为商人自然对各种便宜的好东西都会敏感，少不得关注一番。 说完一些趣闻，王龙飞拿过匣子对尚春香道：“看看这是啥？” 尚春香自然认得匣子上的金玉堂的徽号，笑着问道：“可是给我的？” “不给我的好奶奶，我还能给谁？”王龙飞笑着答道。 第149章 递帖子 尚春香笑着嗔了王龙飞一句，然后就眉开眼笑地打开了匣子。 此时尚春香的贴身丫鬟们也凑了过来，当她们看到匣子里的物品时，一个个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奶奶真的是好福气！”尚春香的大丫鬟说道，“大爷可真的疼奶奶。” “你这小蹄子怕是思春了吧？”尚春香笑骂了一句，“快说你看上了谁，今天就让大爷给你做主将你嫁出去得了。” 尚春香身边的这些丫鬟自然是尚家备着给王龙飞当通房丫鬟的，可王龙飞见多了自家后院的龌龊事后对纳妾一事兴趣不大。除了应酬的时候需要在风月场所逢场作戏之外，王龙飞身边的女人就只有尚春香一个。尚春香见自己男人的确对身边的丫鬟没兴趣之后就干脆培养她们朝管事妈妈发展，未来让她们自己选择婚姻。 “奶奶真的是爱打趣人。”大丫鬟脸色一红，躲到一边不肯说话了。 尚春香也没有继续揶揄她，而是将王龙飞挑选的这套红宝石头面拿了出来并仔细地把玩。 “这上面的红宝石颜色可真正啊！”尚春香感叹道。 “这可是金玉堂的招牌鸽血红宝石。”王龙飞躺在炕上，笑着说道。“他们管事跟我说，金玉堂唯有最好的三等红宝石才会被称为鸽血红。其中最好的第一等是进上的，第二等是他们林家自用的，金玉堂总店这边能出售的已经是第三等了。至于金玉堂的分店，那是连鸽血红级别的都没有。” “难怪。”尚春香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镜子试戴着。 金玉堂的招牌珠宝除了鸽血红外还有矢车菊蓝和鲜翠绿，只不过此时的珠宝主要消费者还是女性，而封建女子又以红色为尊，所以鸽血红是金玉堂最畅销的系列。哪怕红宝石的级别达不到鸽血红，那也是金玉堂所有珠宝系列的畅销款。 “对了，咱们明日就要去拜访那位林家姑爹么？”尚春香放下手里的首饰，询问道。 王龙飞点点头，“帖子我已经递过去了，想来明日就会安排人过来接我们。” “爷，您先透个底，到底老爷让你去做什么？”尚春香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王龙飞撇撇嘴，冷笑道：“咱们这位老爷真的是天真得有些不知所以了，居然说让林家给咱们王家10万两银子，而且续娶的太太也必须是咱们王家的女儿才行。” 尚春香被吓了一跳，“10万两白银？咱们老爷真以为他们林家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啊。”王龙飞点点头，“他们林家的祖产加起来绝对有十几个10万两银子，可人家为什么要给咱们？而且还是替已经分家的林家庶支给？” “若是爷给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林家怎么会再续娶王家的姑娘？”尚春香对自家公公提出的另一个要求也极为不解。 封建时代男子为正妻守制一年即可，断没有为了正妻一辈子不再娶的说法。哪怕男子自己用情至深，他的家族也不会让他如此。 但不管男子续娶的对象是谁，这都是男子和他家族的事情，与元妻的家族并无多少关系。两边如果关系非常好的话，那也不过是在续娶前说明一下。元妻家族也绝对没有嚣张到要去干涉男子的下任妻子人选，否则传出去只会说这个元妻家族太过嚣张跋扈。 “还不是被那些个小人吹捧得不知所谓了。”王龙飞不满地说道，“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养一群相公门人，不就是想听听奉承话？只是好话人人都爱听，但是听到心里头就有问题了！咱们王家不过是个皇商，连个出身都没有，他们林家可是两个爵位在手！你要说咱们这位妹夫也是白身，但人家的亲侄女可是县主啊！” “那当初咱们姑奶奶是如何嫁给妹夫的？”尚春香有些不解地问道。 王龙飞顿时尴尬起来，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家里忌讳莫深。” 尚春香见王龙飞为难的表情，随后就明白了什么。能够让一个高门大户的男子低娶一个商户女子，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男子有把柄落在了女子手里。联想到王家的家世，尚春香心里便猜到无非是在男女之事上拿捏住了林家，最后林家不得不就范。 “莫非老爷还想再来一次？”尚春香有些心寒地问道。 女子色诱男子这件事，如果事发后男子不就范，那损失最大的还是女子。男子无非是被道德谴责一番，躲到外地过几年便就过去了。可女子呢？到了那地步除了自尽保全名声还有什么法子？就算她自己不想自杀，她的父母和她的家族也会帮她自杀。哪怕尚春香知道大宅门后污秽多，可这样随便糟蹋女子的名声和性命还是让她有些受不了。 “就算咱们老爷和太太还想再来一次，他们林家又不是蠢到家。”王龙飞笑着说道，“咱们那位妹夫可是颇有‘花名’，这些年收入他府里的娈童妖女没有小几十也大十几了。” 尚春香啐了一口，骂道：“也是个老不正经的。” 若是林继孝知道王龙飞和尚春香如此编排自己，只怕要大声喊冤了。林继孝这些年的确采买了不少娈童美女，可那大部分都是要送到京城进献给二皇子的。他自己可是一个都没截留，毕竟他的审美和二皇子还是有所不同的。何况林继孝自己书房里也金屋藏娇了不少美女，再加上安西府的秦楼楚馆又不少，他哪里需要买那么多人放身边伺候自己。 只是王龙飞虽然晓得自家太太的心思，可是对自家太太的事情并没有了解得那么多。若是他知道自家太太和姑奶奶联手做得那些事，只怕此时王龙飞已经带着尚春香并自己的姨娘连夜搭船出海，今生今世不再涉足中原半步了。 就在王龙飞和尚春香说着林继孝的时候，林继孝也刚好从外面回到了林家西府。 此时王清芸的“七七”也已经过了，王清芸的棺椁早就入土为安。虽然林继孝还是要为自己的正妻守孝，但毕竟过了热孝，礼法上的规矩就没有那么严格。 再加上礼法素来只对女子严格，对男子则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林继孝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去那些烟花之地，谁也不好挑毛病。而安西府自然有那种不对外营业的特殊服务场所，“私人会所”可从来不是后世的发明。 林继孝正好就是从某个会所回家，看到大管家正在书房等着自己。 “今日府里可是有什么事情？”林继孝眯着眼睛享受着丫鬟们的伺候，随口问着大管家。 大管家将一张拜帖递到林继孝面前，说道：“老爷，太太家的兄弟说想明日上门拜访。” “河东王家的人？”林继孝将丫鬟推开，睁开眼问道。 大管家点点头，道：“是的，正是太太家的娘家人。” “来者不善啊。”林继孝皱眉道。 虽然林继孝吃喝玩乐是样样不落，但他并没有普通纨绔子弟那般不通俗务。 “只怕是他们要对我那好太太的死说三道四了。”林继孝冷笑道，“给他们回个帖子，就说我辰时之后恭候大驾。对了，该有的礼数都别缺，免得他们背后说我们林家不懂礼貌。” “是。”大管家应承了下来。 林继孝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让人给林丫头说一句，这事也不能没有绕过她，谁让她是我们林家的宗家家主呢？” 看到自家老爷脸上那略带促狭的笑容，大管家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林雅菡这边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林继孝那边传来的消息，这让林雅菡有些错愕。 “就算要我和他们见一面也该是后面的事情吧？”林雅菡有些无语地说道。 王清芸虽然是林雅菡的婶母，但那毕竟是分府另过的叔婶家。他们亲戚见面的第一天，自己去凑什么热闹？就算需要女儿们出来陪王龙飞的妻子，那也应该林栋妻子或林雅蘅、林雅芷的事情才对。 “怕是二老爷那边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紫萱说道。 林雅菡想了想，自己这个二叔在前世虽然被王清芸拿捏在手里像个糊涂蛋，但他似乎对危险还真的有天生的预知。如果不是确定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系统外挂，林雅菡甚至都要怀疑林继孝是不是也被系统奖励了“蜘蛛感应”。 “那就跟着过去看看吧。”林雅菡叹口气道。 尽管林雅菡现在依旧不喜欢乃至厌恶林继孝，但不可否认的是双方现在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蚱蜢”。可以说此时两人的盟友关系还是非常牢固的，毕竟只要有一方反水，另一方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林家西府的人在次日卯时三刻钟左右的时候抵达了王龙飞所租住的院子，为首的正是西府的二管家。 二管家走到门房处，将林继孝的回帖递上并自报家门，“我们是林家西府的人，这是我们老爷给你们家大爷的回帖。” 门房是王龙飞的人，而王龙飞对林家的态度算是中立偏友善，连带着门房也对二管家是和颜悦色说了一会话才进去回话。 此时王龙飞和尚春香已经用过早餐，两夫妻正在房间里下着棋。不过说是下棋，实际上尚春香的棋力非常臭，弄得王龙飞不得不绞尽脑汁别让自己赢得太狠。 “大爷、大奶奶，林家那边回帖过来了。”门房请安后将回帖递上，“他们府里的二管家正带着人在门口候着呢。” 王龙飞接过帖子就看了起来，而尚春香则吩咐丫鬟将棋盘并棋子都收了起来。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礼数可是比咱们家里好太多了。”尚春香意有所指地讥讽道。 门房当然晓得昨日伍嬷嬷的作为，但是碍于伍嬷嬷是王家当家太太的人，他也只好沉默不说话。 尚春香倒也只是刺一句，随后便问王龙飞道：“咱们这位妹夫说啥了？” “说请咱们过府一叙。”王龙飞放下帖子，“还责怪咱们住在外面。” “又是一堆没用的客气话。”尚春香说道。 说完后尚春香起身吩咐道：“将礼单上的礼物再核对一次。若是没有问题就往外搬吧，横竖这次就要送过去了。” 王龙飞没有管这些琐事，而是闭目沉思着。因为林继孝在回帖里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林家那位县主也要过来见见自己。 从辈分上说，自己也算是林雅菡的表舅。可王龙飞不认为自己重要到需要林雅菡特意来见见自己，人家又不缺舅舅。而且相较于他们河东王家，人家郑家不仅是书香门第更是仕林有名的学阀家族之一。想了一会，王龙飞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暗暗对自己这个便宜妹夫下了个“狡猾”的评价。 收拾好后，王龙飞便带着尚春香和两人的贴身小厮、丫鬟等人出了府门。 林继孝安排过来接人的轿子其实算是逾制了，只不过在安西府这一亩三分地上，大部分人还是会给林家面子。只要林继孝别僭越到比对天家及王侯的礼制，其他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不过这一套落在王龙飞和尚春香眼里就有些瞠目结舌了。尚春香倒还好，只觉得这轿子过于奢华；但王龙飞是实打实地了解过礼制的。作为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王龙飞自然晓得官家人是最不能得罪的。所以他对天家王侯各自的礼制是烂熟于心，就怕自己哪天不开眼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林家的府邸在安西府算是自成一地，所以从王龙飞他们租住的小院过来还是有段距离。 随着街道越来越整洁而人越来越少，王龙飞就知道这里应该是林家的地界了。 很快就看到街上矗立着不少牌坊，王龙飞略看一眼就知道这是皇帝御赐的牌坊。这占据了街道一大段距离的牌坊无疑在向前来拜访的人提醒林家的恩宠有多么深厚。而途径林府府门时，王龙飞等人还要下轿步行，因为皇帝给林府赐下了一块碑，上书“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王龙飞哪怕是是林家的客人也不得违背。 第150章 找麻烦 过了林府的大门后，王龙飞和尚春香才各自上了轿子。然后一行人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林家西府的门口。 虽然林继孝是林雅菡的叔叔，但毕竟是个白身，所以西府的大门门楣上只是低调了地挂了一个“林宅”的牌匾。 由于这次来拜访的人有女眷，所以林继孝特意在二门迎接。 王龙飞和尚春香两人下了轿子之后，就看到林继孝带着林栋夫妇、林梁并林雅芷等人在那候着。 因为王龙飞是王清芸的哥哥，于是就是林继孝这边主动行礼问候，而林栋等人自然也要执晚辈礼。 众人见过礼后便走到西府正院的正堂。待众人落座后，林继孝就吩咐仆役们上茶。 “因清芸这病来得太急了，我还没给岳家送信就……”说到这里，林继孝有些眼红地哽咽道。 “妹夫节哀。”王龙飞对王清芸本来就没多少感情，何况此时距离王清芸的丧礼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只是我家老爷和太太有些不解，我那妹子身体素来不错，这些年书信往来也未提及患病之事，所以能否将大夫的方子给我过目一下？” 王龙飞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尴尬的。跑到丧主家里要求看死者的临终诊断病例，这摆明就是怀疑死者死得不明不白。但王龙飞又不得不提这件事，要不然他回去之后肯定要被自己老爷和太太惩罚。 王龙飞虽然不惧怕自家老爷和太太，但他也晓得在自己还没有分家另过之前，他们还是有很多手段可以磋磨到自己的。 “虽然这有些不近人情，但既然舅兄有所怀疑的话。”林继孝倒也没有面露不满，反而吩咐自己身边伺候的小厮去取王清芸的药方。 古代的医生是不会给病家留下病例这类东西，甚至他的病案都只有他自己知道。除非是那种大医名医，要不然古代的医生甚至连药方都不愿意给病家留下。 甚至为了防止自己医馆药铺里的无关人士将自己的药方学了去，那药方上的字迹更是龙飞凤舞，基本上就只有药柜上的少数几个核心人员能看懂。 但是林雅菡既然要将王清芸处死，自然就不会留下把柄，药方什么的也是备好的。而且这药方哪怕送到太医院交给积年的老大夫查看，也绝对难以从药方上看出什么纰漏来。 林继孝当然对林府的这些手段放心，所以大大方方让小厮取来药方又坦坦荡荡给到王龙飞。 王龙飞自然也不是傻瓜，既然林家如此爽快就将药方给到自己，那就表示自己在这里看不出问题来。 再加上王龙飞对医药一途也没有什么了解，故而王龙飞扫了一眼药方就还了回去。 而在此时，跟着王龙飞和尚春香前来的伍嬷嬷开口了，“大爷这般不精心是怎么回事？莫非不将太太的吩咐放在心上么？” 王龙飞被伍嬷嬷这么一说，顿时羞恼起来。 王龙飞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庶子，正房太太瞧不起自己也是应有之义。哪怕自己在家里被磋磨也没什么，人家好歹还站着名分上的大义。但眼前这个伍嬷嬷算什么？ 她是太太的人不假，但说到底也是他们王家的下人。一个下人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自己，这让早就出来独当一面的王龙飞感到无比尴尬。 原本病恹恹的林继孝的眼睛里忽然冒出精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主仆。 王龙飞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强作冷静地说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太不过是吩咐我要多多了解下妹妹去世的事情，我这不是在询问妹夫么？药方看过了，后面自然还要听妹夫说才清楚。” “大爷就看一眼，那能看明白什么？”伍嬷嬷不依不饶地说道，“大爷怕是不想细究吧？” 王龙飞气极反笑，他对林继孝说道：“让妹夫见笑了！既然这个恶仆自恃比我细心，那就再请妹夫将药方也给她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个老火能瞧出什么来！” 林继孝自然并无不可，抬抬手示意小厮将药方给那伍嬷嬷送过去。 伍嬷嬷此时脸也羞红了，因为她目不识丁。虽然跟在自家姑娘身边学了几个字，那也不过是勉强不算睁眼瞎罢了。出门在外她连饭铺和厕所都分不清，哪里还能看得懂药方？ “大爷何苦为难老奴？既然大爷不愿意追究四姑娘的死因，那就让四姑娘死不瞑目便是了！”伍嬷嬷提高嗓门说道。 “好大的胆子！”此时在门外听了一会的林雅菡一边呵斥一边走了进来。 林雅菡冷眼看着那个伍嬷嬷，厉声责问道：“这位嬷嬷的话是代表你们河东王家么？你们河东王家是哪里知道我那二婶死得不明不白的？这药方摆在这里，就算你们瞧不明白，难道整个安西府的大夫也瞧不明白？何况二婶去世后还有衙门的仵作上门，河东王家难道连安西知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雅菡在计划处死王清芸的时候就晓得这件事肯定会引发争议，所以干脆在处理完王清芸和她院子里的人之后就让安西知府派人上门勘察。 安西知府那边虽然也知道王清芸的死肯定没那么单纯，但仵作这边的调查结果却还是完美地符合林府给出的说法。既然有了衙门的说法，大家也不好再在明面上说三道四了。 现在林雅菡抬出安西府的名头来质问伍嬷嬷，果然将那伍嬷嬷逼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县主息怒。”王龙飞虽然很喜欢看伍嬷嬷出丑，但奈何这件事是对着他们河东王家而来，他自然无法置身事外而只得开口缓颊。 王龙飞瞪了伍嬷嬷一眼，然后就有跟在尚春香身后的婆子过来将那伍嬷嬷拖到一边。 “这位嬷嬷脑子不大清楚，还望县主和妹夫海涵。”王龙飞起身致歉道。 尚春香此时也不能在一边当没事发生，她也起身解释道：“这个嬷嬷路上得了病，脑袋估计烧糊涂了。” “既然如此，贵府何苦还将她带在身边？”林雅菡讥讽道。 林雅菡自然看得出伍嬷嬷和王龙飞不是一路人，但林雅菡也不好确定两人是不是在唱“红脸白脸”的把戏，所以干脆得理不饶人地继续责难下去。 “毕竟是长辈的身边人，我也不好苛责什么。”王龙飞苦笑道。 “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难道也贵重起来了？”林雅菡嘲笑道，“你们难道不是河东王家的主子？” 此时大圣朝江南一带讲究什么“长辈身边的下人也比小辈主子高贵”并说这是孝道。 而林雅菡对此则是嗤之以鼻，如果说要解放下人，那就下人和主子一律平等便是，偏偏要弄出什么“长辈的下人”不仅比“小辈的下人”高贵，甚至还比“小辈主子”高贵。这完全是另外一种不平等，甚至也是对这个时代社会制度的一种破坏。 林雅菡在前世的时候乃是梅德煋的妻子，而梅德煋历任刑科给事中、江浙道监察御史和刑部勘案司郎中，因此林雅菡对江南那边的刑案颇有了解。 而最让林雅菡啧啧称奇的是，江南一带不少大门及富户打着找风水宝地的理由对已经过世的长辈不予下葬。甚至因为许多年都没有找到所谓的风水宝地，最后长辈的棺木都腐化了也不能入土为安。 要知道封建时代最大的孝道之一就是“入土为安”，而且封建时代的刑法对于盗墓掘尸也是重罪，基本是等同杀人。 甚至古代皇帝判了“满门抄斩”或“夷三族”都还能说服官员们接受，但如果要判罚“剖棺戮尸”的话却会激起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强烈反对。伍子胥哪怕有千万理由，但是史书对于他“鞭尸”的做法还是非常不满的。 因此当时江南那种不让父母死后下葬而非要找风水宝地的做法被御史弹劾之后在京城是引发了众人的瞠目结舌，最后让刚刚上台的李瑾接连颁旨严查严纠此事。 只不过后来林雅菡因为梅德煋叛乱而被处死，到最后她也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解决掉。所以林雅菡现在听到王龙飞也搬出“孝道”的说法而觉得可笑。 王龙飞被林雅菡如此嘲笑一番后也觉得羞恼，只是他面对一个超品县主自然是没有胆量驳斥的，所以只能低头接受。 林雅菡也不是过来泼妇骂街的，看到王龙飞不再解释也就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今日我过来是因为二叔希望我代表林府给你们河东王家一个说法，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二婶死于疾病。这病来得突然，不仅林府的府医束手无策，连安西府的几位名医过来也是说‘针石难下’。若是你们王家对此有什么怀疑的话，尽管去问这些名医。难不成我林府还能堵了这悠悠众口不成？”林雅菡义正严辞地说道。 “不敢。”王龙飞恭敬地说道，“草民只是代家严家慈多嘴问一句，还请县主看在家严家慈爱女情深的份上宽宥一二。” 林雅菡对王龙飞的话不置可否，她可不信大家族里有多少亲情，何况王清芸还只是一个庶女而已。 “二叔，今日你也该将那事说明白了。”林雅菡对林继孝说道，“趁着王家舅舅在这里，免得再拖下去了。” 林继孝叹了口气，看了看有些紧张的林栋等人，说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在安西府蹉跎了好几十年还是个白身。原本还想借着林府的名气继续混下去，但日后县主要进京，我在这安西府就变得毫无根基。我在想与其日后被人欺负，倒不如找个机会去获取进身之阶。” “父亲的意思是？”林栋身为长子，自然要问清楚。 “我的想法是去卫所。”林继孝认真地说道。 此话一出，别说林栋等人惊讶不已，连王龙飞都被吓到了。雍州本来就直面西戎和北狄，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有些不大稳妥。若是在安西府还好，毕竟安西府算是雍州第二道防线的核心枢纽，因此在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之前还算是后方。但如果要去卫所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前线。 如果是年轻时代的林继孝，那倒还有点战斗力，而且那时的林家在西北军也是如日中天，其他将领多少要给点面子来照顾林继孝。可现在的话，王龙飞甚至怀疑林继孝别说骑马了，怕是连挂在墙上那把用来装饰的腰刀都拿不动。 “妹夫慎思！”王龙飞忙劝道，“妹夫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从军的话，怕是……” 王龙飞没有将话彻底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林继孝摆摆手，道：“你们放心好了，我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冲锋陷阵自然不是我能做的，但是如果在大营里管管粮草，亦或者替将帅处理下庶务倒是没有多大的问题。我这边已经求县主去信给我林家昔日的同袍，现在有了答复，去柳家堡当个催粮官。” 王龙飞略微想了下，大概知道这柳家堡的位置。虽然也是前线，但毕竟不是最前线。而且柳家堡附近有好几个重镇，若是连柳家堡都陷落了，那估计大圣朝在雍州的第一道防线也保不住了。 而催粮官虽然不算多高的军官，但对白身的林继孝已经算是“破格提拔”了。何况催粮官的活计不算太累，而且油水还不少，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我这些外甥呢？”王龙飞询问道。 “栋儿自然要跟在我身边。”林继孝说道。 王龙飞对此也不觉得奇怪，长子那是自然要带在身边的。若是日后攒下什么功劳，那林栋也是要承爵的。 “至于梁儿？”王龙飞看向林梁，“你是愿意留在安西府继续求学，还是跟着为父去那柳家堡走一遭？” 林梁苦笑，说道：“儿子自然是跟在父亲鞍前马后。” 既然自己亲爹开口了，自己要是拒绝了那就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上来了。别说自己本来就考取举人就很难了，若是让人知道自己“不孝”，怕是学政大人第一时间就要革了自己头上的秀才功名。 第151章 选错边 林继孝对于两个儿子的选择还是满意的。 其实林继孝没有告诉两个儿子真相，尽管他这次是带着全家去柳家堡讨生活，但是他毕竟混到了一个出身。催粮官这个职位放在安西府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放在柳家堡却算得上是当地排名前十的官员。 而且大圣朝素来对兵士将门有优待，特别是这种驻守在边疆地区的军人。林继孝只要带着两个儿子在柳家堡守满3年，那就能得到一个荫监的名额，也就是说林继孝的孙子能安排一个人去国子监念书。 现在国子监的名气虽然比不过太学，但谁让国子监毕业就是举人身份呢？当然，国子监毕业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国子监毕业的这类举人在实际上与那种科举出来的举人还是有所区别的。但哪怕如此，这个身份比起一般读书人那起步不知道高了多少。 何况国子监毕业又不是不许你参加科举，你看不上国子监毕业的举人身份，那你可以再考一个出来。 而若是林继孝守满5年，那他的职位就会变成世职，也就以为林继孝的承重孙一生下来就有一个铁饭碗了。哪怕日后不能补到催粮官的职位，那给的其他职位也不会低于这个品阶。按照大圣朝的惯例，这种补其他缺的情况下是肯定要比原来的缺更好。 因此林继孝并不是无的放矢地要带着林家二房“自甘堕落”，相反林继孝这是以退为进为林家二房争取一个更好的出身。 如今两个儿子都跟上了自己的思路，林继孝自然是高兴的。他现在的打算就是等到了柳家堡之后，好好让两个儿子之间关系更亲密点。古代大家族往往是倾全力培养一个人出来，然后再让这个出来的人拉扯整个家族向前。 林继孝不希望这样的方式会让两个儿子的关系变得尴尬甚至反目，毕竟王清芸在管家的时候可是对庶出的林梁各种打压。如果林梁能够得到林栋的一半资源，林继孝觉得林梁其实有很大概率可以考取举人功名。 只是当时自己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任由王清芸在家里肆意乱来。现在林继孝觉得在自己儿子这辈可能没有什么出息了，所以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孙辈了。 王龙飞对于林栋和林梁的选择也没有评价什么。他刚刚问了一句两个人的安排其实也就是看在自己是“便宜舅舅”的份上，再多也不是他能关心的范畴了。 现在王家还轮不到他当家，而且未来的王家也不是由他继承。他若是大包大揽下来，不仅让头上的老爷太太厌弃了自己，同时也会让两个便宜外甥觉得自己出尔反尔。 “既然两个外甥要跟着妹夫，那我也自然不好阻拦他们尽孝。”王龙飞说道，“但是我那两个外甥女呢？那柳家堡毕竟是边塞卫所，别说那里条件艰苦了，同时怕也没有好人家吧？” 王龙飞的担忧其实也是林继孝所担忧的。在封建时代，男子在婚姻市场要比女子受欢迎许多，哪怕是卫所的小官吏儿子也是不愁没有老婆的。但反过来，林雅蘅和林雅芷若是到了柳家堡，那能选择的夫家就非常有限了。 但林雅蘅和林雅芷可是林继孝和王清芸下了功夫所培养出来的，而如此随随便便嫁了自然是不符合林家利益的，同时也会让王家的布局落了空。 “蘅妹妹和芷妹妹可以随我去京城。”林雅菡说道，“我既然是林家的家主，那少不得要为我林家女的未来出一份力。两位妹妹若是跟着我去京城待嫁，那可比留在安西府或前往柳家堡要好许多。” 林雅菡的说法得到了林继孝和王龙飞的认可。原本京城就是天底下世族勋贵最集中的地方，何况林雅菡现在还有个郡君的名号。 能够从郡君府出嫁，那少不得也是大门嫡子方可。就算不是嫡长子，嫡次子或嫡幼子也是不错的选择。而且对林继孝来说，能让林栋和林梁在京城有两门姻亲，这对两人的未来是极有好处的。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想要在体制内获得提拔的关键就是你的功劳要被人看到。“老黄牛精神”虽然值得提倡，但若是只干活而没有表扬的话，那是不符合人性需求的。如果未来林雅蘅和林雅芷的夫婿能够在京城为两个远在柳家堡的大舅哥奔走一二的话，没准未来林家的孙辈起点可以更高。 “不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被尚春香身边婆子拉到门外的伍嬷嬷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太太吩咐过，务必将两位姑小姐带回余杭府。太太心善，见不得两位姑小姐失恃，所以太太决定亲自教养。” 王龙飞和尚春香听到伍嬷嬷如此说都忍不住撇了撇嘴，他们已经在心底猜到了这位太太的想法了。无非是林雅蘅和林雅芷的先天条件和后天教养都太无可挑剔了，哪怕是放在美女云集的余杭府也是非常出众的那几个人。 王家太太无非就是想接过这两个姑娘的抚养权，然后将他们洗脑成自己的联姻工具罢了。只不过王家太太是他俩的嫡母和婆婆，所以自然没法开口说什么。 “河东王家的规矩可真是太好了！”林雅菡冷笑道，“这里是两家的主子在说话，哪里轮得到一个下人大呼小叫？白苏，给我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老货，免得旁人以为我林家是好欺负的。” 白苏是林雅菡的贴身一等大丫鬟之一，林雅菡对她的培养方向就是佩兰。另一个一等大丫鬟青黛主要负责林雅菡身边的财务、人事的统筹管理，算是林雅菡的贴身大管家；白苏则是代表林雅菡出面去教训别人，毕竟林雅菡的身份也不适合亲自动手。 白苏走上前，一个巴掌就打到了伍嬷嬷的脸上。要知道对于她们这种贴身大丫鬟来说，呼巴掌也是一门手艺。到底要多重？要呈现什么样的效果？这些都是需要练习的。 比如对于做样子给外人看的，白苏可以几个巴掌就让人脸皮红肿并嘴角流血，但那也只是如此而已，休养个两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而对于真正需要教训的，白苏可以一巴掌下去不破皮不红肿，但是牙齿直接就崩断。 对于伍嬷嬷这种人，白苏不仅要让她真正吃到苦头，同时还要让她的面皮真正受到教训，免得旁人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在自家姑娘面前不知好歹。因此白苏虽然只给了伍嬷嬷三巴掌，但伍嬷嬷的脸已经高高地肿起，同时牙齿也直接被打飞了好几颗。 “你！”伍嬷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且她更是发现只要自己一张口，嘴巴就漏风。 要知道伍嬷嬷也是王家太太手下负责教训他人的姑姑出身，所以自然晓得眼前这个县主贴身丫鬟是拿出了真本事给自己教训。 “我可是太太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尊敬长辈？”伍嬷嬷责问道。 “长辈？你算哪门子长辈？”林雅菡真不知道伍嬷嬷到底有没有长脑子，自己刚刚才说过对他们王家搞得那套“长辈的下人也是长辈”的做法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林雅菡走到伍嬷嬷面前，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是不是刚刚我的丫鬟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一个下人居然敢在我堂堂县主面前自称‘长辈’？是不是嫌你们王家活得太久了？” 旁边的王龙飞惊出了一身冷汗。伍嬷嬷若是单单在林雅菡面前自称“长辈”，那依靠王家与林继孝的姻亲还勉强能遮掩过去，顶多是时候将伍嬷嬷教训一顿便可以给林家交代。 但伍嬷嬷如果是在静安县主面前自称“长辈”，那这就是僭越！谁是静安县主的长辈？皇帝、太后和皇后三个人算是，或者还有那位贤妃娘娘也勉强可以算是，而伍嬷嬷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并列？ 别说是伍嬷嬷了，哪怕是王太太都没有这个胆子说自己和皇帝、太后及皇后可以并列。这话要是传出去，那有的是人弹劾他们河东王家“大不敬”。这个罪名还不是凭空捏造，所以最后判个满门抄斩都算是皇帝心怀慈悲了。 “县主容禀！”王龙飞立刻跪了下来求饶，“这位伍嬷嬷病重伤了脑子，实在是糊涂不知道说什么话。” “病重？我看她不是精神奕奕的嘛！”林雅菡冷笑道。 她本来不想牵连无辜，只是王龙飞和尚春香刚刚那看戏吃瓜的态度让林雅菡非常不满。就仿佛那种养了恶犬的人家，你不能说你家恶犬咬了人就只是那恶犬的事情，你身为主人便可以袖手旁观吧？说难听点，恶犬咬人的第一责任人就应该是恶犬的主人，反倒是恶犬本身只能算是第二责任方了。 既然你王龙飞想在这里装糊涂，那林雅菡干脆就给你们扣一个“大不敬”的帽子上来，而且这帽子大小正合适你们河东王家的脑袋。 若是王家拿不出让林雅菡满意的条件，林雅菡不介意送他们王家满门去那菜市口走一遭。别说林雅菡冷血，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河东王家算计林家太狠。只是林家不愿意追究下去，否则以王清芸的做法足以让王家和林家反目成仇。 “来人，将伍氏拖下去杖毙！”王龙飞此时立刻清醒过来，冷冷地说道。 伍嬷嬷惊恐地想要张嘴说什么，尚春香身边的几个嬷嬷也跟着明白过来，立刻就有两个身壮的嬷嬷摁住了伍嬷嬷，而另外一个嬷嬷则是两手一捏就将伍嬷嬷的下巴给卸了。 紧接着伍嬷嬷就被摁在了地上，她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等王龙飞的贴身下人走进来，就将伍嬷嬷捆了并将嘴巴堵了便带走了。 “我二婶这才过世多久，我二叔家里可见不得血。”林雅菡冷冷地提醒道。 “拖远点。”王龙飞吩咐道。 这些下人都是王龙飞带出来的人，自然是听从王龙飞的吩咐而将伍嬷嬷给远远地拖走了。 “县主，既然是王家的这位嬷嬷脑袋糊涂了，那就切莫牵连他人了。”此时林继孝开口说道。 林雅菡倒是能理解自己这个二叔求情的原因，毕竟林栋和林雅蘅是王家的外孙女，他还是希望能留下这份香火情的。前世自己虽然和二叔一家关系不佳，但今生两边的关系还算凑合。何况林二叔在面对林家根本利益的时候还是拎得清的，所以林雅菡也不和他去计较这个了。 “既然是二叔求情的话，那我就不计较王家了。”林雅菡笑着说道，“不过那个老奴？” “既是冒犯了县主，那自然是就要依法惩治。”王龙飞连忙回答道。 见王龙飞如此识趣，林雅菡也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大家将要事情决定好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忽然冲了进来。 “我要去外祖家！”林雅蘅状若疯魔般嘶吼着，“若是落在她手里，只怕是……” 林雅蘅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她看向林雅菡的恶毒眼神却说明了一切。林雅菡不会担心林雅蘅的报复，因为她知道对方没有这个能力。林雅菡现在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将事情的真相透露给林雅蘅的，而且又是谁给林雅蘅机会冲到这个地方来闹事。 大宅门里各个院子都有自己的规矩，想要让一个“养病”的人冲到大庭广众之下，那可是需要有专门的人配合才行。西府可是被林二叔清洗过一次的，所以是谁在帮林雅蘅呢？ 林继孝没有料到自己女儿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林雅菡的麻烦，难道她不怕林雅菡狠起来将自己一家人都干掉么？ 林继孝此时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但还是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姑娘都烧糊涂了还让她跑出来，小心我揭了你们的皮！” 此时跟在林雅蘅身后的几个婆子忙将林雅蘅架起来，想要将她带回去。 “大舅舅，救救我！”林雅蘅对王龙飞哀求道，“求您看在我死去的娘亲份上，带我去外祖母家吧！” 第152章 清门户 王龙飞为难地看向林继孝和林雅菡，他们一个是林雅蘅的亲爹，另一个则是林家的现任家主。尽管他自己是林雅蘅的舅舅，可是真正能够决定林雅蘅命运的人还是这两个。 事实上，王龙飞在心底不愿意将林雅蘅带回王家。本来王家就和林家结下了梁子，再将林雅蘅带回家那岂不是时时刻刻提醒着林家要记得找王家的麻烦？ 林雅菡其实没有想过要将对王清芸的仇恨延续到林雅蘅的身上，否则在处理王清芸的时候就顺带将林雅蘅给处理了。 不过林雅菡对林雅蘅也没有多少亲情在，且不提林雅菡本来就是穿越到林雅菡身上的异界来客，但说两人在林雅菡前生所结下的仇怨也不足以让林雅菡能够宽宏大量地原谅林雅蘅。 林继孝其实也很纠结。他一方面恼怒林雅蘅的不懂事，明明只要将今天糊弄过去，他们林家二房就算是“过关了”。等他们搬到柳家堡后，那真的就是天高海阔了。另一方面他也真的狠不下心将林雅蘅交给林雅菡去处理。 王清芸毕竟只是自己妻子，大难临头各自飞本来就是常态，并且王清芸也做了许多对不起他林继孝的事情。可林雅蘅是自己的闺女，身上可是有着自己血脉的。 “二叔，既然蘅妹妹这么喜欢她外祖家，那不如就送她去便是了。”林雅菡淡淡地说道，“毕竟二婶已经去了，而您怕是多半也没有心情续弦。蘅妹妹的婚事也耽搁不得，若是有她外祖教导并在余杭府当地寻个亲事也是美事一桩。” 林雅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提醒林继孝，既然林雅蘅已经对林家心生隔阂，那就趁早送出去。若是日后林雅蘅被人挑唆着对林家不利的话，那就别怪她这个林家家主心狠了。 而林继孝虽然有心分辩一二，可想到自己闺女明明前一刻还在自己房间里“卧床养病”，结果后一刻就大喇喇地冲进了正院，这其中没有人挑唆和帮忙？林继孝可不是糊涂蛋。 “也罢，若是蘅儿能得她外祖母教导，对她的婚事也是有帮助的。”林继孝说道。 封建时代对嫁娶除了有“门当户对”这样的标准外，还有所谓的“五不娶”，而像林雅蘅这种“无母之女”就是“五不娶”的第一个。 因此如果单从林雅蘅未来的婚事来说，她的最好选择就是要么去外祖母和祖母膝下接受教导，要么就是等自己父亲续弦之后祈祷继母对她这个继女还算厚道。不过林继孝既然暂时没有续弦的想法，那送去外祖母家就是唯一选择了。 说到这里，林继孝对王龙飞拱手道：“这边就要麻烦大舅兄了。我对蘅儿婚事也没有什么奢求，只望她嫁在余杭府并顺遂一生就足够了。另请禀告岳父岳母，蘅儿的嫁妆自然还是由我林家出，并且蘅儿在贵府借住的一应开支也由我林家负担。” 王龙飞心中苦闷，但也知道没法推辞，可嘴上还是说道：“我王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是养个外甥女还是养得起的。” “王舅舅切莫客气。”此时林雅菡说道，“蘅妹妹毕竟是我林家女，如今托付贵府养育教导已经是占了便宜，若是连日常花销还要贵府承担的话，外人只怕就要说我们林家不通礼数了。” 听到林雅菡改变对自己的称呼，王龙飞心中暗喜。他想了想，这笔银子其实真的不算多，既然林家不想落人口实便由得他们便是了。 “既然外甥女想去暂住几日，老爷和太太必然是欢喜的。”王龙飞笑着说道，“只是如今天气不大好，我们本来是计划开了春再返家的。” “不妨事。”林继孝说道，“天寒地冻的赶路可是太吃亏了。既然大舅兄打算在安西府住上些日子，那不妨多多走动一二。我们两家因为天各一方也没有怎么往来，如今倒是可以好好亲香亲香。” 林雅菡自然没兴趣参与西府与王家的往来，她对西府和王家的情感都非常有限。只要这两边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她也不会主动去针对他们。于是林雅菡找了个缘由就起身告辞，原本在房间里的丫鬟、仆妇并婆子们瞬间就走了一大半。 一旁的尚春香眼中流出羡慕的表情，她也听过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一脚迈八脚跟”。如今看到林雅菡这般气势，她也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天家气度”了。 林雅菡从西府回到林府的傲霜院后，就对佩兰说道：“姑姑，去查一查林雅蘅身边伺候的人。看看到底是谁在那嚼舌头的！还有查查他身后又有什么人？” “姑娘的意思是要将蘅姑娘身边的人清理一遍？”佩兰询问道。 林雅菡摇摇头，道：“林雅蘅已经对我，甚至是对她亲爹都心怀恨意了，我又何必操心她以后？我现在担心的是西府还有王氏留下来的暗子，若是让这些人跟着林继孝去了柳家堡，那未尝不是在我们身后留下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佩兰对林雅菡的话非常认同。不管现在林雅菡和林继孝的关系如何，在大部分外人看来那就是“叔侄”关系。何况这次林继孝作为白身又得了一个催粮官的“肥缺”，这其中难道不是林家暗中运作的？ 甚至有些知道林雅菡和林继孝关系的人都怀疑林家是不是故布疑阵，明面上叔侄关系水火不容，实际上暗通曲歀。要知道大家族最爱玩的就是这招，比如三国时期的诸葛家可是三边都下了注的。 如今林继孝愿意去柳家堡发展，这对林雅菡是个有利的结果。可若是这里面还夹杂着王清芸的人，那谁晓得林继孝会不会在某个时候背刺林雅菡呢？ 如果林家只是个三代同堂的小户人家，林雅菡或许会去赌一把相信林继孝的亲情。但大家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子弟，所谓的亲情不过是在关键时刻用来报价的筹码而已。 佩兰从傲霜院走了出来，然后对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摆摆手。那小丫鬟点点头就朝侧门那边走去，而佩兰则走到傲霜院旁边的一个小院落里等着。 林府的院子的颇多，大部分大院子都是有名字的，但是还有很多小院子或散落的屋子是没有专门的名字。林府的下人通常会用“傲霜院边的小院子”等等名字称呼。 佩兰在院子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几个不起眼的男女仆人走了进来。佩兰将林雅菡的吩咐说了一遍，众人点点头便分批次离开了院子。 而佩兰则是瞧着傲霜院的方向，心里却在想着林雅菡这些年的成长。不得不说，林雅菡越来越符合佩兰心中对林家家主的标准了，只是看到自己从小负责带大的姑娘变得越发心狠手辣，佩兰心中还是闪过一丝不落忍。 就在林雅菡这边动手调查林雅蘅的时候，王龙飞和尚春香等人也回到了他们所租住的院子。 进了他们的正房后，两人的贴身丫鬟就将大部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人的贴身嬷嬷。而两个大丫鬟也守在门口，防止有人靠近偷听。 见房间里都是自己的人之后，尚春香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吓人了！那伍嬷嬷说打死就直接打死了。——不过大爷，咱们真的不给伍嬷嬷准备一副棺椁么？” “你敢去收殓？”王龙飞苦笑着反问道，“县主可是发了话的，丢到乱葬岗去喂狗的！谁让她那般不知好歹，居然还想着在县主面前摆太太的谱。县主内计较我们王家就不错了，我们又何苦主动凑上去送死？” “可若是太太计较起来？”尚春香有些恐惧地问道。 王龙飞看到自己妻子的模样便晓得她在后院的日子怕是没有那么好过，这也越发加强了王龙飞想要分家另过的念头。 “老爷虽然不管后院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王龙飞安慰道，“何况就算老爷想要装糊涂，族里的族老也不会看着太太去和一个县主硬碰硬的。并且我刚刚也让人打听了下，这位县主怕是马上要封郡君了。” “郡君？”尚春香惊讶地问道。 尚春香也是知道女子封号的，天家女子自然是公主、君主、郡君、县主和县君五个级别，县主和县君是可以恩封给那些非皇家血脉的女子，以示天恩浩荡。但郡君以上那都是实打实的皇家血脉，连皇帝的养女都封不到郡君以上的级别。 “县主这还真的是深得圣宠啊。”尚春香感慨道，“若是封了郡君，别说太太了，整个河东王家都不敢去招惹啊。” 王龙飞点点头，随后略带嘲讽地说道：“我那外甥女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真以为我们王家是个好去处？” 尚春香想到自家太太的行事作为，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倒是那个庶出的丫头聪明，不声不响就占了大便宜去。”王龙飞感叹道。 “是啊。”尚春香颇为赞同，“若是跟着县主一同出嫁，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尚春香和王龙飞都以为林雅芷是想成为林雅菡的媵妾。毕竟对于大家族的庶出女儿来说，成为嫡出姊妹的媵妾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毕竟嫡出姊妹嫁过去后，不管后面再有多少妾室，她正妻之下第一人。 若是嫡出姊妹还念及姐妹感情的话，连带着自己所生的子女也会有个好出身。何况王家也知道皇帝是许诺要给林雅菡赐婚的，可想林雅菡的丈夫肯定不凡，因此林雅芷跟着嫁过去那是真的掉进福窝了。 而被尚春香和王龙飞讨论的林雅芷此时正在她的房间里，但她的表情却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姑娘这是怎么了？”她的贴身丫鬟小声地询问道，“可是被老爷责骂了？” 林雅芷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原来太太还在府里留下了暗子。” 这下她的贴身丫鬟也紧张起来，说道：“可不是说太太院子里的人都殉主了么？” 林雅芷叹口气，道：“这才是最让我害怕的地方。” 林雅芷将林雅蘅的事情说了一遍。能够留在林雅芷身边，这个丫鬟自然也是聪明的。她立刻就从林雅芷的描述里猜到了林雅蘅能够从卧床休养的院子里跑到正院里去，这其中肯定有人挑唆也有人帮忙，而且还绝对不是一个人。 如果要从府里挑一个王氏系人马现在最讨厌的对象，那林雅芷绝对名列第一。 “姑娘，咱们可要给那边传个消息？”丫鬟询问道。 林雅芷此时嘴角浮上一丝冷笑，“他们太耐不住了！还真以为王家能够对林家构成什么威胁，没想到最后王家什么话都不敢说。既然他们这次敢跳出来给对面那位县主姐姐一个耳光，那就别怪县主最后抓几个人杀鸡儆猴了。你放心，县主那边肯定是容不下这些人的。只是这段日子咱们别到明面上碍眼，你也让咱们院子里的人消停些。若是得罪了人，别怪我不求请。” “姑娘放心好了，咱们院子里没那不懂事的。”丫鬟说道。“若真有，也不如趁这个时候早早打发了了事。” 林雅芷点点头，她和丫鬟都晓得她们是要跟着林雅菡一起进京的。林雅芷已经想通了，除了身边的这个丫鬟外，她不打算带任何人跟着林雅菡。既然自己已经决定投诚林雅菡，那就要做到最彻底。只有林雅菡彻底相信自己无害，那自己才有可能从林雅菡那里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佩兰这边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本来林府这边对西府的渗透就很厉害了，何况这次还是王清芸的余孽主动跳出来惹事。看着佩兰整理出来的名单，林雅菡轻笑了一声就让人送去了西府。 林继孝看到林雅菡送来的名单，脸自然是黑的。他没有料到西府被自己清理了几次还有这么多漏网之鱼，于是他的语气也越发变得冰冷起来。“这上面的人全部报个暴毙，然后送到化人场去！他们的家人全给我打散了卖到矿里去，不许任何人给他们赎身。若是有不开眼的，尽管让他们来找我。” 管家点点头。他晓得自己老爷心情不好，什么求情的话还是别说了，要不然下个去化人场的怕就是自己了。 第153章 冬已至 林雅蘅发现自己又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同时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也被换了个干干净净。而且和上次的人相比，这次的人要么面相凶狠，只要自己开口就会以各种“规矩”将自己限制住；要么就是面露惶恐，面对自己压根不敢开口说任何话。 同时最让林雅蘅感到恐惧的是，上次自己好歹还是可以在院子的天井里走走，但现在只要自己出房门就必然会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请”回床上休养。 “你们就不怕我外祖家到时重责你们？”林雅蘅也试图威胁过她们。 但是为首的婆子轻笑道：“等姑娘去外祖家，那自然有新的人去伺候姑娘，奴婢等人既然已经卖身林府，那生死也只有林府可以决定。奴婢也知道姑娘外祖家乃是余杭府的富商人家，只是他们也没胆子跑到安西府来管丹阴县男林府的事情吧？” 林雅蘅被这婆子的话噎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林雅蘅从王清芸和林继孝那里知道自己的外祖家不过是皇商起家，在余杭府大概还算得上是三流人家，但对于林家这样的勋贵世家那简直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这些婆子虽然是下人不假，可他们却是林府的下人。只要他们没有作奸犯科，王家还真没有资格和胆量管束他们。 看到林雅蘅说不出话的模样，为首的婆子笑了笑就没有废话什么。如今林府里留下的人谁不是县主的心腹？虽然传闻县主年后要进京，可是县主却将大家的未来都安排妥当。 若是愿意脱籍为良的，林府不仅连身价银子都不要还会按照他的贡献奉上银两田地，最差也足以在比较偏僻的乡下当个小地主了。若是愿意继续留在林府的，那不管是去林氏宗祠还是林氏老宅，那都是有份银子可以拿的。 既然主家如此厚道，这些被清洗过几次的下人的忠诚度那自然都是近乎满值。可以说，在这些婆子的眼里，林雅蘅不过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若不是占着林家女的血脉，这些婆子怕是都要出手教训一二了。不过既然县主也懒得和这种小人计较，那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会做让县主为难的事情。 那婆子走到院门口，对负责看门的两个粗使婆子说道：“都紧着点皮！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任何生面孔进出这扇门！想来你们也晓得这府里前些日子暴毙了好些人，你们也不想紧随其后吧？丢了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别连累家人去那矿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两个粗使婆子被吓得面色苍白，忙不迭地说道：“刘姐姐放心，我们俩这招子不瞎。若是有人胆敢乱来，我们拼了命也会拦住的。” 婆子点点头，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这蘅姑娘开了春就要去她外祖家，日后就与我们不相干。等这段日子过去了，县主那边自然有赏赐下来。” “那还请刘姐姐美言几句。”粗使婆子眉开眼笑地说道。 甭管是林府还是西府，谁不晓得县主的规矩虽然严苛了点，但那有功必赏的性子也是实打实的。只要按质按量完成了县主的吩咐，那一番赏赐下来足够一户人家过上大半年的好日子了。 若是还有功劳，那县主给的赏赐就更多了。即便是府里最底层的粗使婆子和洒扫丫鬟们，那拿的赏赐也至少500钱起。别嫌少，她们当中很多人的月钱还没有这么高呢。 婆子也没有在废话什么，走出院门后就吩咐粗使婆子看好门便离开了西府。 而看到这婆子离开，院子里的气氛才稍微轻松一点，不过大家也不敢真的放松。要知道前几日府里那几板车的尸体可是让不少人吓破了胆子，紧接着就是好几户家生子被人拖着哭喊着送上了牛车，听说是要卖到矿里去。 雍州不仅有金矿银矿铜矿，也有煤矿，所以雍州的矿业颇为发达。只是这个年代的矿山工作不仅辛苦，死亡率还高，说是十死无生也是有的。 虽然大圣朝也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但若是雍州男人在矿工和士兵两个职业进行挑选的，绝对没有一个人会选矿工。所以对于大户人家的奴婢们来说，送到矿上还不如直接打死算了，起码被打死还是痛快一点。 这些人虽然有部分是从林府挑选过来的，但大部分还是西府这边的人手。林雅菡虽然对于自己二叔管理后院的能力已经不信任了，但自己毕竟只是侄女，真插手叔叔后院的管理是会被人诟病的。 所以林雅菡也只能“抓大放小”，尽量在关键位置上放上自己的人，免得已经成漏洞百出的西府继续被人当成对付自己的刀子。 林继孝虽然对于林雅菡插手自己府里的管理有些不满，但是他也不好反驳什么。林雅菡不仅是静安县主，同时还是林家家主，两个身份随便选一个都可以压住林继孝。 何况西府也的确出了这么多事情，甚至林继孝都有点担心自己哪天夜里睡觉会不会被王清芸的余孽给宰了。想到这里，林继孝便决定除了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部都留在安西府照看老宅而不随自己去柳家堡。 虽然有讨厌林雅菡的人，但也有喜欢林雅菡的人。比如林雅芷院子里的人最近又抖擞了起来，本来她们还因为王清芸的余孽还消沉了一段日子。 如今林雅菡再度出手清洗西府，任何和王清芸有关的人基本都被赶了出去。同时为了安抚自己的“盟友”，林雅菡那边给林雅芷的礼物几乎是流水一般送了过来。若不是林雅芷还要给王清芸守孝，那些鲜亮的衣服和头面都要送一大堆进来了。 林雅芷当然晓得林雅菡这般举动不过是“千金市骨”，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受辱。在西府的遭遇让林雅芷确定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无条件为自己奉献的人只有自己的生母，连自己的亲爹林继孝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价值罢了。 既然自己亲爹对自己好也是因为自己有价值，那自己堂姐凭什么要无条件对自己好？既然林雅菡真金白银地示好自己，林雅芷自然也愿意陪堂姐将戏演到底。 虽然林雅芷因为守孝不能在年底这个好时候去参加各种宴会，但她与手帕交们的书信往来自然是不会断的。在与闺蜜的通信里，林雅芷少不得要吹捧林雅菡几句，同时也会将林雅菡送自己的首饰挑几样精品送给她们。要知道林雅菡就是金玉堂的大老板，能入林雅菡眼里的首饰无一不是当世精品。 当林雅芷的闺蜜收到林雅芷“随手”送来的“小礼物”时，那心中的滋味自然是非常复杂。男孩子之间会有“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纠结，女孩子之间自然也会有“既怕姐妹活得累又怕姐妹拎lv”。 何况现在林雅芷随手送出的一件饰物都是她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厚礼，这让她们自然嫉妒自己为什么没有个县主姐姐呢？ 正因为林雅芷这一手操作，让林雅菡在安西府的闺誉顿时好了许多。很多未出阁的姑娘都认为林雅菡虽然性子清冷孤傲了点，但人家对自己姊妹那是真放在心上。不相信？那你姐姐送过你什么好东西？ 等这些姑娘拿出林雅芷转赠的礼物时，然后畅想林雅芷手里留下的由林雅菡赠送的首饰何等宝贵时，一股子酸溜溜的醋味顿时弥漫开。 而林雅菡这边自然也很快晓得自己的名声在安西府居然有逆转变好的趋势。要知道安西府对于林雅菡的评价一向很负面，唯一对林雅菡有好感的就是各家的当家主母们。 她们自然晓得外面传闻林雅菡“冷血”和“无情”是因为什么，如果林雅菡变得和善可亲，那这些斥责林雅菡的老学究们就会一个个化身饿狼将林家吃干抹净。 “可惜她了。”林雅菡叹了口气，心中对林雅芷的评价又提高了不少。 林雅菡嘴中的可惜是觉得林雅芷若是生活在新中国，她怕是在政界商界乃至学界都会闯出一番事业来，搞不好后世学历史的人都要背诵她的丰功伟绩。 但林雅菡身边的紫萱、佩兰却以为林雅菡是怜惜林雅芷的出身，毕竟林雅芷是庶女身份，再加上现在林继孝又是白身，哪怕有林雅菡这个县主堂姐帮忙，她未来能够嫁的对象也不会有多高的身份。以林雅芷的能力来说，的确是有些可惜。 “芷姑娘的确可惜了，但是如果没有姑娘这般照顾，她也没有现在这般好命。”紫萱安慰道。 其实紫萱的话也不是骗林雅菡的。林雅芷能够和安西府的大家闺秀们打成一片，仗着的还不是“林雅菡堂妹”的名号么？真因为“林继孝庶女”这个名头能敲开那些大户人家的门？如果连人家的门都敲不开，那就别提亲事了。 不管在任何时代，大部分的亲事都是圈子内部的联姻罢了，只不过有些联姻好歹有些真爱而有些联姻就真的是各取所需罢了。 林雅菡没有去纠正紫萱等人的想法，而是和她们继续讨论起春节送礼的事情。原本这个春节林雅菡已经除服，所以需要去走亲。结果没想到下半年居然发生王清芸“暴毙”的事情，所以林雅菡也要给自己这个婶娘守孝五个月，于是春节就完美避过了。 但即便如此，林府的礼物自然是不能少的。尤其是林雅菡开春就要进京，这次送礼多少有点托付意味了。 西北的冬季是非常寒冷的，饶是林府这种既配备了火墙又安装了地龙的地方也让林雅菡受不了。待在屋里是又闷又燥，待在屋外那是寒风刺骨。 林雅菡只好吩咐丫鬟们在屋里安置了好些装了水的盆子，同时花瓶、果盆也摆了上来。饶是如此，林雅菡还是因为燥热而有些上火。得亏林雅菡被系统奖励过医学和药学知识，所以林雅菡给自己和身边同样上火的丫鬟婆子们都开了败火的药。 “对了，给王家那边送去的木炭可曾送到？”林雅菡给自己灌了一碗苦汁子之后，问道。 “姑娘放心，不仅灶炭和灰炭都按量送过去了，还送了一批红箩炭和银骨炭。”青黛回答道。 作为林雅菡身边管理财务的大丫鬟，青黛自然是对这些开支非常清楚。 林雅菡点点头，“西北天寒地冻的，他们王家怕是没有经历过。” 而此时尚春香看着炭盆里烧的银骨炭，忍不住感叹道：“到底是天家人，这银骨炭说送就送了。” 古人因为不知道一氧化碳中毒的原理和如何降低中毒的风险，故而对煤炭是敬而远之。除了锻造会用到煤炭外，大部分人家还是以柴火为主。而稍微有钱点自然会选择木炭，毕竟木炭的燃烧效率比柴火要好很多，所以古代烧炭也是一门职业。 不管是尚家还是王家，都不算是小门小户，所以自然也是烧炭为主。灶房、茶房会用到灶炭，这种木炭烟多呛人，但胜在便宜，故而不会在卧室、客厅等地方使用。用在客厅卧室的通常是灰炭、玄炭，这类炭的烟雾会小很多，但还是比较呛人。 顶级人家那是用的红箩炭和银骨炭，红箩炭胜在烧起来有淡淡的香味且火色艳红，而银骨炭则胜在烧起来无色且无味，算是各有千秋。 王家虽然也算是江南的豪商，但烧得起红箩炭也只有老爷和太太那里，尚春香和王龙飞那只能挑灰炭或玄炭。至于银骨炭，这算是贡品，几乎算是皇家御用。一般权贵人家哪怕有钱也不敢烧，更别提王家、尚家这样的商户了。 就在尚春香感叹林雅菡的豪横时，出门办事的王龙飞一脸不悦地走了回来。 尚春香摆摆手，她的奶嬷嬷和贴身丫鬟便将房内无关人等都带了出去。 等房间没有人了，尚春香才开口道：“大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大爷甩脸子了？” 第154章 寒彻骨 “还不是咱们那位好太太。”王龙飞冷笑道。 王龙飞这话放在封建时代其实有点“不孝”嫌疑，不过尚春香自然也晓得自家丈夫和这位嫡母之间的矛盾。若不是得到老太太的庇佑，哪怕有生母的拼死保护怕也是难以活到成人。 想想王龙飞的兄弟中，庶出的弟弟不过两人，而且他们的生母还都是嫡母手里捏着死契的丫头。而且之所以有这两个庶出弟弟还是因为嫡母仅仅生育了一个儿子，故而遭致了族老们的不满。 想到自己丈夫有可能死在这位太太手里，尚春香及尚春香的丫鬟婆子们自然对这位太太也没有多少好感可言。 何况自从尚春香嫁入王家之后，这位太太磋磨的手段可谓是花样百出。如果只是甩个脸子摆个谱的话，尚春香这边大概还会用“婆媳不对付”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但自从尚春香身边一个懂医术的婆子发现尚春香在请安时喝的茶水里有寒宫的药物后，尚春香这边就恨死了这个婆婆。 因此哪怕听到王龙飞这不孝的话语，尚春香等人也没觉得什么。 “太太在余杭府也不清闲？这又是给我们下了什么命令？”尚春香阴阳怪气地说道。 “还不是为了咱们那个便宜外甥女么。”王龙飞冷冷地说道，“嘱咐我千万要将她送到余杭去，还质问我为什么不拦着县主，结果让那伍嬷嬷被活活打死。” “拦着县主？咱们这位太太的脑袋里都是浆糊么？”尚春香惊道，“别说大爷了，就算老爷出面也没资格拦着县主吧？莫非太太在后院里作威作福惯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老佛爷了？” “太太慎言！”王龙飞说道，“这话有些僭越了。” 尚春香脸一红，她也察觉到这话有些对皇家不敬了。 王龙飞提醒完之后，嘲讽地说道：“如今安西府地界上都在传县主是如何看重芷姑娘，咱们姑爷的正牌嫡女倒是无人问津了。” “这怕是县主故意放出来的风声吧？”尚春香问道。 “县主哪里需要这点虚名？”王龙飞笑道，“何况就算是县主为了扬名，但是她给芷姑娘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看起来咱们那位外甥女怕是走错棋了。”尚春香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这个外甥女和那位太太是一条心，那就是她尚春香的敌人。看到自己的敌人倒霉，尚春香自然心情大好。 而此时的林雅蘅正被房间火盘里散发的烟气给呛得咳嗽不止。 “你们这是要害死我么？”林雅蘅冲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低吼道，“还不给我换了那银骨炭来！” “姑娘还是忍忍吧！”负责看管林雅蘅的刘嬷嬷板着脸说道，“姑娘可晓得咱们府里除了各位主子及主子身边的奶嬷嬷、教引姑姑和大丫鬟外，旁的人连烧火盆的资格都没有。这天寒地冻的，小丫鬟们不过是多穿点衣服挤在炕上取暖罢了。如今姑娘还在这嫌弃，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 “你这话是何意？”林雅蘅对刘嬷嬷早就不满了，只是这刘嬷嬷是隔壁林府安排过来的人手，她压根管不着人家。 “我并非姑娘的教引姑姑，但姑娘毕竟是林家女。姑娘日后若是行差踏错，那丢的还是林家和县主的脸面。”刘嬷嬷回答道。 “那隔壁的芷丫头呢？”林雅蘅反问道，“别当我出不了院子就不晓得消息！人家可是烧得上好的红箩炭。” “姑娘父亲不过是白身，本是没有资格烧红箩炭、银骨炭的。往年是县主心善而将林府的份额拨给贵府使用，只是贵府的作态……”刘嬷嬷语带讥讽地说道，“如今芷姑娘那边是县主特意赐下的，蘅姑娘可有什么意见？” 就好像西府的下人会敌视林府一样，林府的下人自然也是非常厌恶西府的。在林府的下人看来，西府就是趴在林府上吸血的寄生虫。既然当年已经分府另过那就别时不时地跑来打秋风。 而且林府的总开支也是有限的，既然要拨给西府一部分就意味着府内开支要削减一部分。而对于下人们来说，府里有任何开支方面的削减肯定是第一批就针对他们，所以他们对西府的不满也是最强烈的。 林雅蘅被刘嬷嬷的话给噎住了。林雅蘅虽然被王清芸保护得过于单纯，但不意味着她“蠢”。相反王清芸也尽心尽力地教导了很多待人接物方面的知识，甚至有不少属于西府和林府的秘辛。 只不过以前有王清芸挡在前面，林雅蘅对于这些东西并不上心。现在王清芸已经“暴毙”，林雅蘅也不得不学着成长起来。 林雅蘅当然知道自己家就是依附隔壁伯父家才活得如此滋润。只不过在王清芸看来是应该的，林雅蘅还没有“修炼”到如此无耻地步，所以她才会被刘嬷嬷的话说得心底泛起羞耻感。 不过想到自己居然连过冬烧个银骨炭的资格都没有，再想到自己那个舅舅和舅妈好像也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她顿时委屈地哭了。 刘嬷嬷撇撇嘴，但还是吩咐伺候林雅蘅的丫头。“照看好你们姑娘，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刘嬷嬷从林雅蘅的房间里出来，然后就走到她们婆子丫鬟休息的房间里。正如她刚刚所说的那样，西府里有资格烧炭取暖的人不多。即便刘嬷嬷这些人有资格，每天的木炭供应也是非常有限的，而且质量也就比灶房茶房里用的灶炭稍微好一些。 但饶是如此，好歹还是有火可以暖暖身子。因此一些关系好的婆子丫鬟会将大家的炭凑在一起，这样至少能保证一个到两个房间还是温暖的。 “你们也不开窗透透气，小心中了炭毒。”刘嬷嬷进房间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木炭虽然比煤炭不会那么容易产生大量一氧化碳，但是以这种敞开式燃烧的方式还是对人体有害的。刘嬷嬷在林府的时候可是被上面的管事嬷嬷们多次教导，所以即便再冷的天也会给窗户留条缝并每隔一个时辰打开房门透透气。 “还不是今年冬天太冷了。”房间里都是跟过来的林府人，所以和刘嬷嬷关系都很亲密。“我听说外面的粮价和菜价又涨了不少。” “这还算好的。”刘嬷嬷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如今咱们府上有暖房菜供应，所以这菜价倒是比起早几年便宜了不少。” “那丫头又在闹？”正在一边烤火一边剥瓜子的嬷嬷笑着问道。 “因为烧的不是银骨炭而觉得委屈了。”刘嬷嬷回答道。 “矫情！”烤火嬷嬷讥笑道，“也不看看自己身份！整个安西府也就咱们府上有资格烧红箩炭和银骨炭。往年不过是看在两家亲戚的份上匀一些给他们，现在反倒是觉得是应该的了。” “是啊。”刘嬷嬷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只是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可见是个糊涂的。” “要不是个糊涂的，怎么会想着去余杭投奔外家？”烤火嬷嬷继续毒舌道，“自己亲爹还活着，亲哥哥也已经成家，老老实实从自己家里出嫁不好么？千里迢迢跑到那个外家去，还真当那个外家有什么通天本领不成？这西府再不济也是林府的分支，看在咱们县主的份上就没有人敢小瞧了去。这下好了，大家都晓得这蘅姑娘与咱们县主不睦，我倒要看看谁敢去这位了。” 刘嬷嬷没有接话。就像她刚刚对林雅蘅说的那样，这林雅蘅再如何也是林家女，可不是她这个林府下人可以随便评论的。 就在西府这边说着闲话的时候，林雅菡也正蹙着眉听着下面庄子派来的人回禀消息。 这个冬天，整个雍州格外寒冷但却还没有下过一场雪。要知道西北气候本来就比江南干燥，所以每年冬天的降雪其实就决定了来年开春是否会发生春旱以及春旱的严重程度。 本来西北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容易爆发饥荒，若是再加上严重的春旱，那明年雍州怕是要饿死人去。而且相较于来年的春旱，只怕是西戎和北狄这两个游牧民族已经是磨刀霍霍要来“打草谷”了。 林雅菡也不过是想想，这些事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不说上有西北总督和雍州知州，安西府里可也有一位知府和一位总兵。哪怕天塌下来，这些高个子也会顶上去的。 相较于这些国家大事，林雅菡现在更烦心的是自己庄子上的事情。 “若是明年春旱的话，那就以种植土豆为主。”林雅菡吩咐道，“各庄也要算计好，切莫饿死人。” 庄头们纷纷点头，其中一人说道：“县主放心，咱们粮仓里的粮食还是足够的。” 林雅菡放心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虽说如今天下承平，但若是春旱发生就不晓得了，各庄要记得安排青壮年巡查各庄。” 庄头们自然晓得人饿到极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组织乡勇应对春旱引发的强盗土匪也是有必要的。 “今年各庄的田贡减半吧。”林雅菡说道，“少缴的一半你们要用在庄户身上。若是让我晓得谁连这笔钱都敢贪的话，我们林家的矿上可是缺人的很！” 林雅菡的威胁让庄头们连说不敢。 林雅菡也不会将他们嘴上的保证放在心上，她最后看的是结果。 “你们下去吧。”林雅菡说道，“如今天寒地冻又黑得早，你们且在府上修整几日，挑个天暖的日子再回去吧。” 等这些庄头们走了之后，紫萱说道：“姑娘是担心明年开春出岔子？” “嬷嬷，咱们这里都快吃不饱了，你觉得西戎和北狄那边呢？”林雅菡问道。 最近小几十年之所以大圣朝和北狄及西戎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除了大圣朝这边年年用兵震慑住了西戎和北狄外，更大的原因是这些年风调雨顺，所以北狄和西戎那边并不缺吃的。 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比起来的最大劣势就是他们的扛气候风险的能力要差许多，所以游牧民族才会对农耕民族进行掠夺。 紫萱是积年的老人，她自然明白林雅菡的担忧。 “要是发生白灾的话，只怕是边境那边就不太平了。”紫萱叹道，“二老爷那边此时去柳家堡也就风险大了。” “那是他的选择。”林雅菡淡淡地说道。 紫萱闭上了嘴巴，她也晓得自家姑娘的确给林继孝好几个选择，结果他选择了这个风险最大的选项。这倒不是林继孝忽然觉醒了什么，而是这个选项的收益最大。 同时林继孝也觉得天下承平许久，总不会他去柳家堡就出现战乱吧？结果如今西戎和北狄要来打草谷的风险越来越大，而柳家堡就刚好在西戎过去打草谷的必经路线上。 林雅菡也没计较紫萱的话。紫萱算起来是林雅菡祖父祖母那辈留下来的下人，他们这批人对林继孝还是有感情的。林雅菡不在乎紫萱对林继孝有多少感情，只要她效忠的是自己就可以了。 “嬷嬷，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开年估计就要收到陛下的圣旨了。”林雅菡说道。 按照林雅菡的估计，皇帝安排自己进京待嫁的圣旨会在过年后发出来。一方面通往西北的交通也要到那个时候才会稍微好一点，另一方面就是自己好歹也是过了王清芸的孝期才方便进京。否则皇帝和皇后也不好召见自己，所以皇帝自然会想办法避开这个尴尬。 而且林雅菡心底在猜测皇帝的指婚对象会是谁，她算来算去觉得读书人的可能性最大，而且还是那种出身寒门的读书人。 皇亲国戚首先是排除的，毕竟林雅菡和他们在名义上已经是一家人，皇帝不会干出“乱伦”这档子事来的。 勋贵紧接着也是排除项，好不容易让林家和西北军脱了关系，皇帝肯定不会再让林家和将门有什么瓜葛。 剩下的世家子弟肯定也不会是皇帝的选项，这些世家已经大部分隐隐约约地加入了各个夺嫡阵营，林雅菡嫁过去只会打破现在的平衡。 算来算去，自然就只有寒门读书人是最合适的。而皇帝马上就要大寿，大寿之后肯定会有恩科。 “看来我这一世的老公就在恩科的二甲之中了。”林雅菡想道。 一甲肯定轮不到自己，毕竟那位真正的公主可也是到适婚年龄了。亲闺女和养闺女还是有区别的，皇帝肯定是要拉开驸马与郡马之间的差距，所以状元、榜眼和探花只能归亲闺女，养闺女这边能轮到一个传胪就不错了。 第155章 定封赏 林雅菡其实对于自己丈夫的人选没有太多的想法，她清楚自己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婚姻自主权的。不过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性来说，至少自己还是能享受到县主的特权。大圣朝并不禁止纳妾，但是对于纳妾是有诸多规定和限制的，特别是对公主、郡主、县主们的丈夫来说更是如此。基本来说，哪怕公主这些天家女子没有生育，她们的丈夫也不能随便纳妾。 不过自己丈夫未来是否有通房丫头什么的，林雅菡表示自己也管不着。但身为县主的好处还有一点就是自己是有单独的县主府，自己的丈夫就算背着自己养通房丫头也只能在他的府里，最起码没办法放到自己面前碍眼。 想到这里，林雅菡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如果是在前一世，林雅菡即便也是在这个时代，她可是没有办法容忍自己丈夫纳妾的。结果自己的丈夫还不是背着自己纳了妾，最后以妾室有孕而将对方接回了家。自己不仅被世人指责“嫉妒”，最后更是被这个妾室连同自己的丈夫和婆婆给算计得差点要死了。若不是最后梅家被皇帝下旨抄家，自己怕也是活不长了。 有了前世的教训之后，林雅菡深刻地觉得丈夫这种生物对自己完全没有什么作用。若不是自己不能立“女户”，林雅菡压根连男人都不想找。而且林雅菡还有些“恶毒”地想过，自己要不要考虑“去父留子”。只不过皇帝的册封让林雅菡今生最初的打算都落了空，所以林雅菡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而就在林雅菡猜测皇帝会何时传召自己进京并指婚什么人的时候，李攸也在东暖阁里看着书案上的几份奏折，脸上露出晦暗不明的表情。看到皇帝这般模样，在东暖阁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纷纷打起了万分精神。要知道这位皇帝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主儿，尤其是最近几年是越发暴戾起来。就在前几天，一个小宫女因为打碎了茶盏就直接被拖到门外给杖毙了。 李攸没有察觉身边伺候之人的表情，他现在对这些故意捣乱的官员感到愤怒。可让他憋屈的是，这些官员的上奏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他想找麻烦都不好找。李攸虽然是个不在乎人生死的皇帝，但是对于惩处官员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大圣朝的体制设计决定了他身为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否则臣子们团结起来针对自己就麻烦了。 “陛下，如今已快亥时了，可要安寝？”李忠硬着头皮问道。 “聒噪！”李攸冷冷地说道，“朝廷大事还没处理完，朕岂能休息？” 李忠谄媚地笑道：“奴婢知道陛下勤政，但人总归要吃饭睡觉不是？” “哼！”李攸将书案上的奏折收了起来，然后说道，“陪朕去外面走走。” “奴婢遵旨。”李忠忙道。 在跟着李攸离开东暖阁的时候，李忠打了个手势让小太监们将东暖阁收拾一下。 李攸内心现在非常不平静，天下太多的事情让他烦心了。半个月前，钦天监上奏说西北来年开春大旱已成定局，这让内阁和六部都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西北大旱意味着什么，不仅西戎和北狄会南下入侵，只怕是西北的饥民也会造反。好在随后内务府那边也上奏，说经过第二轮试种后，基本确定了土豆、玉米和红薯三种作物的确是耐旱高产，这有让朝廷众臣转忧为喜。 李攸当然也为这件事高兴，毕竟这件事发生在他的统治下。即便李攸对“祥瑞”没什么想法，但也希望后世史书上能对自己留下一笔。而三种耐旱高产作物的推广肯定会进入史书，而且自己也能从这件事上分走许多功劳。但是随后朝臣们纷纷上奏要求自己加封林雅菡则让李攸有些不高兴。 由于林雅菡当初是通过通政司进献的种子和种植方法，所以朝廷大部分官员都是清楚的。李攸也的确不介意重赏林雅菡，毕竟林雅菡不过是个女子，对皇权构不成威胁。但是朝臣们不断加码的请赏奏折让李攸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毕竟李攸本来是打算册封林雅菡为郡君，然后等自己驾崩后再由下任君主加封为郡主以示天恩浩荡。可现在有不少朝臣要求自己一步到位，直接册封林雅菡为郡主。 其实李攸直接封林雅菡为郡主是可以的，但是林雅菡的功劳和影响太大了，李攸必须为自己的继承人留下加恩的余地。若是封林雅菡为郡主，那下任君主就只能封林雅菡为“长公主”。按照大圣朝的惯例，公主是封赏给皇帝嫡女的，而长公主则是封给皇帝姊妹的。当然，这种封赏并不是固定的，纯粹看皇帝的心情。比如李攸就没封过长公主，所以李攸的姊妹还是拿着前任皇帝封赏的封号。 李攸之所以忌讳“长公主”这个封号是因为大圣朝迄今唯一一次宫廷政变就是某位长公主的“杰作”。虽然李攸没有亲历，但他还是从当时的皇家档案里看到了这次政变有多危险。可以说，当时李攸的曾祖父但凡运气稍微差一点，那大圣朝大概率就已经改朝换代了。而且即便李攸的曾祖父躲过了这一劫，但政变失败的长公主却在皇宫里大肆屠戮，几乎将除李攸祖父以外的所有皇子皇女都杀干净了。 正是因为这位长公主的彪悍，所以大圣朝后来就再也没有册封过长公主。李攸虽然自信没有人敢在自己或自己继承人的统治下搞宫廷政变，但奈何前朝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所以李攸才不敢去赌。所以当朝臣们上奏要求自己册封林雅菡为郡主时，李攸内心是愤怒和惊恐的。是的，开始步入老年的李攸居然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登基快50年的李攸自然晓得这些上奏的朝臣里有一些人是真的觉得林雅菡值得，而更多的人要么是想恶心自己，要么就是林雅菡林家的仇人了。李攸不信这些快成精的朝臣们难道看不出自己的心意。就算他们看不出，他们背后的人看不出？没看到内阁的大学士们没有一个上折子，甚至六部上折的都是员外郎以下级别的官员。李攸知道这是试探，这是他们背后之人在试探自己。 在一些朝臣看来，李攸给林雅菡册封一事有些不厚道。虽然林雅菡被册封了县主也不过是皇帝的养女，可养女也是女儿啊！林雅菡所进献的作物及种植方法被人说一句“神农转世”都不为过，结果这样的功劳却被皇家蹭了一大半去，这让朝臣们如何信服？ 毕竟大圣朝内部矛盾中最突出的就是皇权与相权，也就是皇帝与朝臣们的矛盾。有了林雅菡这个县主，李攸的皇权必然要膨胀许多，这让原本就对李攸“屡下中旨”颇为不满的臣子们感到了担忧。他们就是要故意上折来挑拨李攸与林雅菡的关系，让林雅菡知道李攸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只要林雅菡心存怨愤，那皇帝该如何处理呢？ “想得挺美！”李攸嘴角浮上一丝冷笑，然后淡淡地说道。 跟在李攸身后的李忠心头一凛，他不知道皇帝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攸没有立刻说话，这让原本就惊恐的李忠越发害怕起来。虽然他是李攸身边的老人，但这也让他越发知道李攸的残忍。 好在李攸沉默了一会之后就说道：“明日早朝后将那份封赏静安县主的旨意送到内阁明发吧。” “遵旨。”李忠此时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大圣朝虽然很多规矩类似地球位面的明朝，但大圣朝并没有给太监们“批红”的权力。皇帝有什么旨意基本是自己写好交由内阁润色后再通过六科廊官的审核后即可执行，如果不通过这套程序，皇帝的旨意就是“中旨”。虽然中旨也有效力，但是效力如何就要看接旨及相关人的态度了。基本对于科举出身的官员来说，他们是绝对不会奉诏的。 次日，李忠这边带着几个小太监朝内阁办事的文华阁而来。 大圣朝设大学士，同时又实行文武分治，因此实际上是有文华阁大学士和武英阁大学士的区分。不过由于武英阁大学士通常都是虚衔，实际上辅佐皇帝的大学士都是文华阁大学士。故没有特指的话，大学士就是文华阁大学士。 大圣朝的内阁有大学士、学士、章京和行走。用现代的话来说，大学士就是委员会的委员们，学士则是委员的秘书、助手，章京则是整个委员会的后勤、助理，至于行走就是实习生。 大学士和学士是不会来见李忠的。一方面外朝和内宫交往是有忌讳的，大学士和学士都要避嫌；另一方面就是文官瞧不起宦官，哪怕是李忠这种太监总管也入不了大学士和学士的眼。 李忠自然晓得这些文官的臭脾气，所以也懒得去贴冷屁股。他对负责接待自己的章京指了指身后小太监手里捧的匣子，道：“这可是陛下昨夜连夜御批的旨意，可要拿好了！” 章京这边让人将装了旨意的木匣收了过去，然后点了点匣子的数量就出具了一份收条给李忠。李忠拿了收条就带着小太监们离开了文华阁，而章京则是命人将木匣带到大学士们办公的地方。 几位大学士看到木匣就知道皇帝的回复到了，首辅和次辅分别掏出两串钥匙，然后将各个木匣上的两把锁给打开。然后学士们按照圣旨或奏章上贴的条子分发给具体的大学士。 “哦？陛下对静安县主的恩赏旨意下来了。”首辅有些惊讶地说道。 他打开旨意看完之后，道：“陛下给了郡君的封号。” 其他几个大学士都露出了然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李攸这个皇帝压根不会被朝臣的意见所裹挟。何况这次朝臣们的做法的确有些过分了，就算是这几个大学士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试探皇帝就试探，结果非要将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牵扯进来，这做法也太龌龊了。 首辅将李攸的旨意传给其他几个大学士看，然后道：“若是诸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交由六科那边吧。” 几个大学士看了看，虽然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但并不算过分。至于赐宅，那是皇帝自己的腰包，跟他们内阁没啥关系。于是大家都点了头，这份旨意就算是通过了内阁的审批，接下来只要六科没有意见就是正式的圣旨了。 六科对应的是六部，他们实际上是归监察院所管。只不过监察御史是对应各省，六科廊官则是对应各部，监察重点不一样。虽然大圣朝的六科廊官喜欢和内阁及皇帝对着干，但也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对于册封林雅菡为郡君的圣旨并没有反对，于是这份旨意就到了通政司。 通政司算是大圣朝的官方邮政部门兼新闻部门，官员们的奏折要从这里递交到皇帝或内阁处，同样皇帝的旨意也要从这里下发。当然，皇帝的中旨是不走通政司的，毕竟通政司也是文官部门。皇帝的中旨要是敢递到通政司，保证直接被丢到一边没人搭理，碰到硬骨头的通政司官员只怕就拿去烧火了。 通政司的官员将需要下发的旨意摘抄下来，然后会制作半个月一期的邸报。而圣旨和邸报都会通过通政司送到兵部。 之所以会最后交到兵部是因为大圣朝的驿站管理权在兵部这边，而圣旨和邸报则是要通过驿站传递下去。当然，某些重要或特殊的旨意会由皇帝或内阁安排专人去宣布。本来林雅菡的封赏旨意也是有这个待遇的，但是皇帝却非常罕见的没有交给内官们去宣读，这也让一些始终注意这件事的人感到一丝不解。 第156章 春又至 从京城发出来的圣旨花费了约半个月的时间才递到安西府知府曹季礼手里。 大圣朝的圣旨并不是每一份都会由皇帝专门安排太监到当事人面前去宣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皇帝得专门养一批太监去全国各地宣读圣旨了。但是那种特别重要的圣旨，也就是涉及到重要封赏或惩罚的圣旨那还是会安排专门的太监以“钦差”的名义去宣读。若是这样安排的话，那随行人员的规模就很大了。 按照这个标准，正式册封静安县主林雅菡为静安郡君的圣旨就属于特别重要的圣旨，按惯例得由皇帝安排一个钦差太监，再由内阁安排一个御史或学士跟着过来宣读才对。结果皇帝居然就是让通政司从驿站将圣旨递到曹季礼手里，故而这圣旨宣读的事情就归曹季礼了。 “先生，陛下这是何意？”曹季礼有些困惑地看向他的幕僚吴铎。 吴铎则是苦笑着摇摇头，“在下也在糊涂中。少爷，敢问殿下那边最近可有书信提及朝廷动向？” 曹季礼略微回忆了下，“最近倒是有不少朝臣提议将静安县主封赏为静安郡主，毕竟明年春旱已是不可避免，红薯等作物的作用也就越发重要。” 吴铎沉吟片刻，随后道：“静安县主被波及了。” 吴铎将他的分析告诉曹季礼，而曹季礼听完也是露出戚戚然的表情。 “连县主最后也只有这般结果，怕是我这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曹季礼苦笑道。 吴铎没有说话，他内心也是认同曹季礼的判断。林雅菡不过是个女子，朝臣间的倾轧就让她原本该有的荣誉至少少了一半。而曹季礼作为朝臣本就无法逃脱党争，如今曹季礼的政敌们肯定会算计曹季礼，好将他身上的功劳给拿走。 “其实少爷也不用太过丧气。”吴铎安慰道，“既然陛下还是册封县主为郡君，那就表示陛下还是按功论赏，只不过拿掉了一些虚礼罢了。哪怕这次因为旁人的算计而导致陛下不好赏赐少爷，少爷的功劳还是在陛下的心上。” “希望如此吧。”曹季礼叹气道。 曹季礼明年就要“大考”了，按照曹季礼目前的表现是足以升职的。但现在问题是升往何处？不管是曹季礼还是李瑾都希望曹季礼能够升为京官。但如果升为京官的话，曹季礼目前的功劳大概率只能去六部当个郎中，而且还不一定是实权或要害部门的郎中。若是那种挂名郎中的话，那接下来曹季礼想要再升职就麻烦了。 因此曹季礼才无比看重这次进献作物的功劳，毕竟他的目标是六部侍郎或都察院副都御使。若是都不可行的话，“五寺”的少卿也是可以的。因为如果不能升到这些位置上，那曹季礼对于李瑾来说就是“废子”，所以曹季礼未来在“三皇子党”内怕是要被边缘化或坐一段很长时间的冷板凳。 虽然曹季礼心情并不美好，但是他并没有延误圣旨宣读的事情。他让自己的长随去通知林雅菡，然后他这边就开始准备宣旨的仪仗。 林雅菡收到消息后，自然是吩咐开中门、摆香案，然后她到正院准备接旨。 而此时正忙着搬家的西府诸人看到林府的忙碌，自然是停了下来开始打听。原本西府和林府就是一家，虽然分家了，但各府的下人还是有来往的，所以皇帝册封林雅菡的事情就传到了林继孝耳朵里。 林继孝原本正在整理自己的财物，听到这个消息后，手略微停了下。 房间里的气氛也顿时冷了下来，好在林继孝过了会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待县主接完旨后，我再过去道贺罢。” 大管家听完后自然是吩咐小厮过去传话，然后他自己询问道：“老爷，大姑娘真的送到余杭府去？” “要不然呢？”林继孝冷笑道，“她闹出那般动静就为去她外祖家，我岂能拦着她？” 林继孝此时已经不再对林雅蘅抱有任何期待。横竖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他又不是舍不起。等在柳家堡安定下来后，他自然还是要续弦和纳妾的，那时难道还怕没有女儿？就算日后生的都是儿子，那也不亏啊。 大管家没有再劝林继孝，而是说道：“那咱们府里要准备点什么给大姑娘么？” “不需要。”林继孝冷冷地回答道，“她那死了的娘不是有嫁妆么？你让王大爷过来跟着盘点下，分成两份。田产、现银等给老大，字画、头面、首饰等物给大姑娘就是了。对了，你要记得，当着王家大爷的面盘点。” 林继孝虽然在王清芸管家的时候装糊涂，但是不代表他不晓得王清芸用她的嫁妆去干嘛了。而且林继孝也知道王清芸也贪污了不少西府和林府公中的钱，所以林继孝才想趁着这个机会拿回这些钱，顺带了断与王家的瓜葛。免得日后林雅蘅出嫁的时候，他们又拿着王清芸的嫁妆说事。 当然，林继孝也有好好羞辱下王家的想法，好报复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 大管家应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而林继孝则在大管家离开后有些茫然地看着林府的方向，眼神里不知道闪烁着什么样的光芒。 虽然此时的安西府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但是通往林府的大道上还是锣鼓齐天。倒不是曹季礼故意奢靡，而是这就是宣读圣旨的标准配置。若是自己不这么安排，怕是要被京城里的御史听说后弹劾自己“不敬”了。 穿过林府大门口的数道牌坊，然后宣旨众人迈入林府大门。曹季礼站在香案前，其他人员则退后一射之地。 “陛下有旨，静安县主听旨。”曹季礼说道。 换好县主礼服的林雅菡对着曹季礼手上的圣旨行大礼，然后跪着回答道：“臣女听旨。” 曹季礼于是打开圣旨，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大意就是林雅菡进献的三种作物经过测试是有效的，因此林雅菡对社稷有大功，故而要奖赏。 而皇帝给林雅菡的奖赏有五大项：首先自然是将林雅菡从县主正式升格为郡君；其次就是在神京皇城内赐静安郡君府一座；再次便是赏京郊皇庄两个；第四则是赏京郊避暑庄子一个；最后就是金银珠宝并绫罗绸缎等物。 过来一同听旨的其实不只有林雅菡，林家的宗族、相熟的亲友及府城内的一些名流都会过来。听完皇帝的旨意后，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一方面他们都朝廷上有关这次封赏的龃龉，知道皇帝其实有些不喜；可另一方面他们又被皇帝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林雅菡升格为郡君是大家都猜到的事情，因此还不算吃惊。其次郡君要有郡君府，这也没有让大家太诧异，可是郡君府邸放在皇城内，以及京郊的皇庄和避暑园子就让人看不懂了。 京城地价自然是不便宜的，尤其是皇城内部几乎没有什么府邸可以让人居住，除非是皇帝恩赏。而皇庄和御赐的园子那自然是好地段和好土地，同时又在京郊，那价格自然是不菲。 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宣旨的曹季礼也在心底感叹皇帝对林家还是不一样。不过想到林家历代家主的功勋和那些为大圣朝西北安定而战死的林家先祖们，曹季礼也不觉得皇帝的恩宠有什么过分了。 “郡君，请接下圣旨。”曹季礼将圣旨递给林雅菡。 林雅菡这边自然是要将圣旨供奉到家庙里。 “郡君，此外陛下还有口谕，吩咐您尽快入京。”曹季礼说道。 林雅菡朝京城的方向行礼，然后说道：“我这边会尽快上路，往曹季礼回禀陛下。” 曹季礼点点头，然后就带着宣旨的仪仗离开了林府。 而林雅菡这边自然要招待过来陪同听旨的众人。 等热闹结束后，林雅菡就开始吩咐府内众人收拾起来。 其实林府很多东西已经送往京城。虽然那时郡君府还没赏赐下来，但林家在京城也是有房子和庄子的。此外，林府多余的下人和侍卫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有一部分继续留在安西府照看林府老宅，剩下的人则要跟着林雅菡一同进京。 就在林府要归于平静的时候，林雅菡听到林继孝过来拜访自己。 哪怕林雅菡再不喜林继孝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的二叔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于是就吩咐人在正院招待林继孝。 而林继孝坐在正院的书房里看着这熟悉的布置，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因为林府现在已经在搬家，所以书房里很多摆设要么已经运往京城，要么则是收纳回库房。虽然林继孝知道林雅菡和她的后代大概率是没有机会回安西府了，但是未来的皇帝或许会稍微通情达理一些，大概那时林雅菡还是有机会回安西府祭拜先祖，那这个府邸到时候还是要住人的。 自己曾经无数次幻想和企图住进这里，最后却还是要“自我流放”到柳家堡，不晓得这是不是一种对自己的惩罚呢？林继孝想。 “二叔，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我？”就在林继孝乱想的时候，林雅菡走进了房间。 “见过郡君。”林继孝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当初林雅菡只是县主的时候，林继孝或许还能说几句闲话，毕竟大圣朝皇帝恩封的县主或县君又不是没有。但林雅菡如今封为郡君后，林继孝就真的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自大圣朝建国以来，只有开国时太祖封过一位非皇女出身的女子为郡君。可那位郡君毕竟是出身国公府，而且那位国公还与太祖有过过命交情，所以太祖才怜惜国公去世太早而给了那女子一个非比寻常的出身。 林雅菡对于林继孝的恭敬略微吃惊了一下。因为在西府有自己的眼线，所以林雅菡知道自己这个二叔对自己在私底下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而且就算当面见到了，也不过是面子上恭敬一下罢了。 “二叔不必多礼。”林雅菡当然不会在这个地方上演“莫欺少年穷之霸气归来”的剧情，毕竟她和林继孝已经不再是一个等级的人了。“二叔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不妨直说。” 林继孝叹口气，最后说道：“郡君能够将芷丫头带在身边是她的福气。不过若是郡君日后有可能的话，还望照拂一下蘅丫头。” 林雅菡的眉头挑了下来。她知道这段时间林继孝在西府对林雅蘅不晓得骂了多少回，甚至还威胁不会给林雅蘅出一分银子的嫁妆。结果事到临头了，还是舍不得这个女儿。 “郡君也觉得奇怪吧？”林继孝苦笑道，“虽然蘅丫头的确让草民愤怒，但毕竟是我的女儿。她的母亲罪在不赦，可我还是无法迁怒于蘅丫头。草民也不奢求郡君能帮蘅丫头多少，只希望郡君若是知道蘅丫头落难了，还望看在林家女的份上拉扯一把。” 听到林继孝如此说，林雅菡沉思了一会，随后叹息道：“既然二叔如此说了，我自然照办。只要蘅妹妹在她外祖家安分，我也犯不着和她计较什么。就算我再不喜她，毕竟我们也是未出五服的堂亲，我日后自然会照拂一下。” 林雅菡其实不觉得自己的承诺有多圣母，毕竟自己加了一个前提，那就是林雅蘅安分。若是日后林雅蘅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自己也不要专门针对她。何况林雅蘅大概率会在余杭府出嫁，自己在京城哪里能遇到她了？若是那时林雅蘅求助到自己这里，那一定是生死大事，到那个时候再看看要不要帮忙就是了。 林继孝也知道林雅菡的承诺其实没有多少实质内容，但是他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便说道：“明日王家人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我会让蘅丫头跟着他们走。不知道郡君何时启程，我这边好让芷丫头准备一下。” “我们十日后启程。”林雅菡说道。 林继孝点点头，然后道：“那我就不打扰郡君了。” 第157章 在路上 阳春三月，但是西北雍州却依旧是春寒料峭。 在进京的驰道上，一行长长的车队吸引着旁边路上的商队。 大圣朝为了加强对西北及北方的控制，特意以神京为中心修建了好几条驰道直达西北及北方的几个核心城市。这所谓的驰道便是这个时代的高速公路，道路不仅宽阔且进行了初步硬化。虽然这样的道路在林雅菡眼中不过是比后世的机耕道稍微好点，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基建样板工程。 由于驰道的维护成本极高，所以除了军队调动之外便只有皇帝圣旨御准的人员才可以使用。因此如果有朝臣进京或出京能被皇帝批准使用驰道，那就表示此人圣眷浓厚。 因而周遭的商队都在猜测正在驰道上奔驰的车队到底是何等人物。好在周围护卫的侍卫打出了“丹阴县男林”和“静安郡君林”两个旗号，于是常走西北的人都认了出来。 “不愧是林家。”有人感叹道，“即便是如今林家已无男子继承爵位，陛下还是许郡君日后过继一子去继承该爵位。” “是极。”旁边人附和道，“听说这次郡君进京乃是陛下怜惜其父母双亡，故而欲在京城安排良婿为郡君指婚。” 此时在驰道上赶着进京的车队的确就是林雅菡。林雅菡也没有料到临出发了，皇帝居然通过内阁发下圣旨，准林雅菡使用驰道进京。 要知道李攸虽然也批准过朝臣使用驰道，但基本是往东北方向。因为大圣朝目前调兵最频繁的方向乃是西北，所以雍州这条驰道是要时刻保持畅通，所以基本不会允许朝臣使用。但这次李攸居然为林雅菡破例，这不仅让曹季礼感到吃惊，连雍州知州和西北总督都讶异不已。 林雅菡此时端坐在特意定制的四轮马车上。大圣朝这个位面的历史基本和地球位面的华夏历史重合，连两者的地理与环境都非常相似。故而大圣朝却没有如地球位面的华夏那般未发展起四轮马车的。 林雅菡曾经看过一些学者分析，认为华夏没有发展出四轮马车的原因在于华夏其实大部分时间是缺马匹的，所以即便四轮马车相较于二轮马车有太多优势，但华夏基本是用不起的。 好在此时大圣朝在西北是有马场的，故马匹是不缺的。再加上雍州到京城的道路哪怕不是驰道也是非常平坦，故而四轮马车就能充分发挥速度快且运量大的优势。而且大圣朝也不缺聪明人，很快就突破了“四轮转向”这个技术难点。所以雍州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四轮马车车队，而林家自然也不例外。和二轮马车比起来，虽然此时的四轮马车也没有避震系统，但稳定性还是好过太多。 “姑娘，没想到陛下居然恩准我们使用驰道。”林雅菡的马车车厢里，负责贴身伺候的青黛有些激动地说道。 倒不是紫萱与佩兰不愿伺候林雅菡，而是她俩年纪毕竟大了，而这马车乃是全速前进，故而她俩出发后没多久就略感不适。于是林雅菡让她俩在后面的车内休息，而让青黛和白苏贴身伺候。 紫萱和佩兰也晓得进京之后就要陆续将她俩的手头工作转交到青黛和白苏手里，所以她俩也特意想看看青黛和白苏到底经不经用。 “我们都上驰道两日了，你倒是天天念着。”一旁的白苏笑着说道。 尽管林雅菡的马车是特别定制的，但是车内的震动还是有的，所以林雅菡也没有选择看书，而是和两个丫头打起了扑克牌。 其实林雅菡重生之后也想过要不要将后世的桌游带过来，但是“狼人杀”、“大富翁”这类游戏还是需要一定的社会背景，所以林雅菡并没有成功推广开。 反倒是林雅菡弄出来的扑克牌及顺带“发明”的斗地主、跑得快、升级等玩法流行开了，尤其是桥牌这种讲究配合和谋划的玩法居然还从闺阁流传出去而成了不少男人们聚会的游戏。 林雅菡笑着看两个丫头在那斗嘴，但是手里出牌的速度却没有减缓。这两天，林雅菡通过打牌差不多快将两个丫头的私房钱都赢光了。好在林雅菡打牌就是图个乐子，而且她也不会真的去问丫头要钱，所以早上就两个丫头输给自己的铜钱以银票的形式返还了回去，让两个丫头今天心情特别高兴。 要知道虽然大圣朝官方将1两银子等价于1000枚铜钱，也就是一串钱。但实际上1两银子的实际兑换价要到1200枚铜钱左右，甚至遇到银荒或钱荒的时候，1两银子兑换1500枚铜钱也不是没有。所以为啥林府的家生子姑娘们人人都想当大丫鬟？ 因为大丫鬟的月钱都是发银子1两，而小丫鬟都是发铜钱500个。听上去小丫鬟两个月月钱相当于大丫鬟一个月月钱，但实际上小丫鬟要差不多三个月才相当于大丫鬟一个月。 林雅菡是按照1000枚铜钱兑1两银子的比例将青黛和白苏输给自己的铜钱换成了银子还给她俩，所以她俩就等于白赚了两成。 而林雅菡之所以赢了这么多钱，倒不是她牌技独步天下，而纯粹是运气好。是的，就在林雅菡出发的当天早上，林雅菡居然从系统签到出“幸运女神的眷顾”这么一个大奖励出来。 这些年除了刚重生那个月系统很给力奖励了不少好东西外，其余时候系统就只奖励金银珠宝或古董字画，这让林雅菡一度误以为系统是打算培养自己走“天下第一商”的创业女主路线。 不过两世为人的林雅菡也知道系统奖励的脾性，那就是奖励越好便表示系统对自己的未来越担心。为啥重生后系统开局就奖励那么多好东西？还不是上一世自己手握系统都被本位面的土着给算计死了，甚至其中还有好几个人的年龄还不如林雅菡呢。 而重生后得亏系统奖励了那么多好东西，才让林雅菡得以扭转前世的局面而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现在系统给一个“幸运女神的眷顾”，这奖励完全不逊于林雅菡从新手礼包中获得的“危险感知”。重生后，林雅菡可是靠着危险感知躲过了好几次王清芸的算计，让林雅菡可以在后期以健康的身体与王清芸周旋并最终除掉了这个最危险的人。 现在系统又给了一个这样的奖励，看起来系统是非常不看好林雅菡进京后的生活啊！ “咱们还有多少日子才能到达京城？”林雅菡忽然问道。 “姑娘也着急了？”青黛笑着说道。“若是走普通道路进京，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在路上耗上大半个月。如今陛下恩准我们走驰道的话，估摸着再有小几日就到万全府了。” 林雅菡点点头。身为将门后裔，再加上前世自己也是在神京生活过的，自然晓得大圣朝在神京四周设立了四个拱卫城市。神京西北是万全府、西南是保全府，而东北则是平安府；此外便是紧挨着神京的固安府。 大圣朝皇帝在这四个府设置了所谓的御林军四大营，而神京的驰道基本都是只直达这三个府（不包括固安府），为的就是防止敌军突破边境后直接兵临城下。 “到万全府便休整一日吧。”林雅菡吩咐道。 因为林雅菡是奉诏进京，那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耽误了日子，只怕是御史就要参林雅菡“不敬”，而且只怕也会在小心眼的李攸心底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过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虽然这两日夜晚也在驰道边的驿站休息，但毕竟赶路路上是很少休息的，所以哪怕是林雅菡这种被系统改造过且坚持锻炼的身体都隐约有些不适了。 青黛在心底盘算了下路程便点头说道：“倒是可以在万全府休息一日。咱们这风尘仆仆进京也不雅，横竖从万全府到神京也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 林雅菡这一路是白天在驰道赶路而晚上便在驿站休息，所以京城的权贵及高官们都是非常清楚她们这行人的行踪。 以林雅菡的身份使用驿站是符合规矩的，何况这一路上也没有更好的旅店饭铺可供选择了。而且重要的是也只有驿站这样的官办机构才能住下林雅菡整个车队的人，放到其他旅店怕是要林雅菡包下三、四家才够。而旅人出门在外就和士兵出征时一样最忌“分散各处”，因为这会给人分而破之的机会。 不过林雅菡也没有占便宜，将自己等人的花费全部用现银支付。林雅菡本来就不差这点钱，所以不打算落人口实。因为大圣朝虽然允许一定爵位或官职的人使用驿站，但驿站毕竟是军用为主，所以很多人为了不被御史说三道四而都会选择自己掏钱支付驿站的花费。 林雅菡也是如此，她可是知道李攸给自己的郡君府可是按照郡主规制修建的，想来不少御史已经等着抓自己的马脚了。 就在林雅菡日夜兼程赶往神京的时候，李攸此时正在大朝会上黑着脸看着朝臣们的争吵。 正如林雅菡预估的那样，去年冬季西戎和北狄都遭遇了非常可怕的“白灾”。听闻西戎和北狄的大部分部落都被连日大雪给冻死了大批牛马等家畜的时候，林雅菡都有点怀疑这个位面是不是存在“主神”这么个东西。 要知道雍州和西戎、北狄可是接壤的，而且三国之间并没有崇山峻岭阻挡，所以林雅菡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仅仅是过了一道城墙，雍州冬季完全无雪和西戎北狄却暴雪连连。 因为西戎和北狄遭遇了如此可怕的雪灾，所以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打草谷”就变得大规模和高频次了。好在此时西北军的战斗力还是有的，所以西戎和北狄的骑兵才没有突破边界线。 可饶是如此，西北军的损失也不低。要知道西北是不产粮的，哪怕是大圣朝有推行军屯，但是西北军的军粮基本要靠内地支持。 前些年李攸对西北军一直采取打压和消耗的态度，所以这次西北大旱之后，西北军的军粮居然严重的入不敷出。一次两次，西北军还能发挥下精神。但是次数多了，人家士兵也是要吃饭和养家的啊。所以在林雅菡离开雍州的时候已经知道西北军基层已经有几次小规模的“逃兵”事件出现。 而相较于逃兵，林雅菡更担心哗变。逃兵无非就是逃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知晓的地方继续生活。但哗变的士兵就意味着会被朝廷镇压，而他们为了活命就肯定会选择投靠西戎或北狄。届时有了这些哗变士兵的引路，只怕是西戎和北狄的侵略军就能长驱直入了。 既然林雅菡能想到这些事，那么朝堂上的众臣和皇帝自然也能想到。所以现在朝会上的争吵就自然是为了西北军的事情。 “陛下，此事断不可轻忽！臣认为必须严惩那些逃兵！”监察院负责雍州的监察御史冷冷地说道。 “何大人，你这是要逼反西北军么？”八军都督府的右都督驳斥道，“只要朝廷将军粮发放下去，一切问题皆可解决。何况这些逃兵也是迫于生计，臣请陛下不要惩戒太重。” 李攸心底其实是赞同何御史的。他一方面想借着这个机会继续削弱西北军，另一方面他也是震怒于军队中居然有人敢当逃兵。不过李攸知道西北军不能逼迫太狠。 整个大圣朝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就是西北军，同时西北军也是大圣朝士兵数量仅次于御林军的第二大军队。若是西北军真的反了，大圣朝基本就要亡国了。 “军粮命户部尽快向江南催缴。”李攸说道，“至于那些逃兵，流一千里！” 基本上李攸的旨意就是和稀泥，一边答应军方尽快给西北军补充军粮，另一边则是对逃兵采取严惩。 右都督还想出面，但左都督拉住了他。 “好歹是留住了性命。”左都督轻声道。 右都督则是一脸苦笑。流放虽然不是死刑，但是真的活到流放之地的人可不多啊。 第158章 万全府 经过十余日的赶路，林雅菡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万全府。 万全府便是神京通往西北的驰道起点。古代人也有古代人的智慧，自然晓得驰道这种东西属于双刃剑。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京城安全，驰道自然不能与京城相通，故而才将驰道的起点设立在距离神京不远的驻军所在地。 对于神京来说，这里便是拱卫自己的重要防线。虽然这样的设计不符合交通便捷的需要，但驰道的主要目的还是军事而并非商业。 “奴婢这一身都快被抖散了。”紫萱下了马车之后和林雅菡打趣道，“好在咱们还能在这里休整一日。” “连日里赶路，大家也都乏了。”林雅菡吩咐道，“让大家伙就别来请安了。好生吃喝一番再洗个热水澡便去休息吧。后日我们又要出发了，虽然后面的路程没有前些日子那么赶，但毕竟没有在家里舒服。” “姑娘善心，奴婢代大家谢谢姑娘了。”紫萱行了一礼。 紫萱也看到了林雅菡脸上的倦容，所以带着大部分的丫鬟和婆子离开了林雅菡的客房。青黛和白苏则走过来伺候林雅菡沐浴。 虽然万全府不算大圣朝的“上府”，但毕竟这里集中了大量准备前往西北的商人，故而这里的商业气息非常浓厚，像旅店、饭铺、酒肆等服务业也颇为发达。 于是林雅茵直接包了两家相邻的大旅店给自己一行人打尖，而没有去驿站住宿。在路上那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而在万全府这样的地方自然还是这种私人经营的旅店要更加舒适一些。 就在林雅菡沐浴完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争吵声。 林雅菡蹙眉道：“出去看看，谁在惹事！” 由于整个旅店都被林雅菡包下来了，所以林雅菡以为是自家下人仗势欺人。要知道林雅菡虽然是个护短的人，但是也绝对不允许自家下人随便招惹是非。 青黛和白苏都是晓得自家姑娘这个脾气的，于是也都肃着脸应了下来。 青黛和白苏走到房门外就看到旅店的掌柜被几个穿着绸缎的人给围住了。虽然大圣朝并没有禁止普通人穿绫罗绸缎的规定，但是绸缎本身的价格也让绝大部分普通人望而却步。 所以青黛和白苏互相看了一眼，她们一方面确定了闹事的人并非林府下人，因为林府下人的着装都相对低调和朴素，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鬟及嬷嬷、姑姑才会穿绸缎，其余下人大多还是以麻布为主；另一方面这些人的穿着也显示出他们并非普通人家出身，这让初来乍到的林家人觉得有些棘手。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已经被我们林家包下来了。”白苏毕竟是个烈性子，故而张嘴呵斥道。 正在和掌柜争吵的那几个人转过头，为首的人顿时脸上露出猥亵的笑容，“哟，哪里来的小娘子啊？这刺玫瑰的性子，我喜欢！” 白苏虽然舌尖嘴利，但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顿时被这调戏的话语弄得羞红了脸。 第159章 见仇人 那几人看到白苏窘迫的模样就更加得意了，为首的那人更是说道：“小娘子，不若跟了我吧？我最近刚好纳了七姨太，你就当我的八姨太吧！” “住口！”此时青黛说话了，她冷着脸喝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家？” “什么人家？”为首之人更加得意了，淫笑道，“两位小娘子，那你们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家？” 神京本来就是大圣朝顶级勋贵聚集之地，连带着周围几个重要府邸也有大户人家出没。 见青黛和白苏没有说话，为首那人嚣张地说道：“记住了！家父乃是神京一门两公的孙家管家郭大人。” 因为知道林雅菡要进京待嫁，所以林府的管家、管事、门房并跟随在林雅菡身边的贴身丫鬟、嬷嬷们都突击培训了有关京城权贵人家的姓名。而这一门两公的孙家更是被重点提及的人家之一。原因无他，因为这孙家乃是林雅菡的杀父仇人，也就是林家“不共戴天”的死敌。 前文说过林雅菡这副身体的父亲林继忠乃是西征时遭人陷害又驰援不力而被西戎军队包围，兵尽粮绝之下，为了不被俘虏受辱而选择了自杀殉国。 而陷害林继忠又不肯派兵援助的西征主帅就是镇北公孙平。虽然打压林家有皇帝李攸的授意，但是杀林继忠想在西北立威的却是孙平。孙平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他的同胞弟弟孙安，他乃是奉恩公，其女便是当朝皇后孙氏。 孙平除掉林继忠打算在西北军立威的目的自然就是给自己侄女孙氏积累资本。虽然孙氏已贵为皇后，其子李璋也从李攸的庶长子变成了嫡长子。但是大圣朝正式的太子还是皇二子李瑱，于是孙平和孙安连同孙氏的最大目标就是要“废太子”。 在孙平看来，林继忠不过是自家实现目标的一枚棋子而已，但对林家来说却是了不得的大事。若不是林雅菡立了起来，再加上皇帝又愧疚地颁下旨意恩赏林雅菡为县主并允许她未来出继一子继承丹阴县男的爵位，那林家就真的要被“除爵”了。 这可是整个林氏及林府下人们最不能接受的结果，所以孙家自然而然就成了林家死敌。 死敌当前，青黛和白苏便立刻动起手来。作为林府的丫鬟，大部分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因此体质比起一般女子要强壮许多。而林雅菡身边的贴身丫鬟更是接受过专门的护卫和反刺杀训练，那身手相较一般的士兵那可是胜出许多。可以说，贴身战斗的话，青黛和白苏的战斗力是不输西北军的精锐士兵的。 而这几个来自孙家管家郭家的纨绔子弟平时不过是仗势欺人，依靠孙家一门两公的权势逼得旁人不敢反抗。若是真要打架的话，这几个早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的家伙对青黛和白苏来说不过是抓小鸡仔罢了。 至于担心孙家门第？青黛和白苏可是受过专门培训，晓得自家姑娘的郡君封爵可是和公爵同等的。而且按照大圣朝的惯例，未开府的皇子与未出阁的皇女身份等同亲王。而林雅菡虽然是皇帝认下的养女，但那也是皇女身份，所以现在林雅菡可是高过孙家至少两个等级。 第160章 送官府 青黛和白苏将这几个郭家子弟的关节给卸了，免得他们逃跑。 其实关节卸掉后若是不运动，那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但这几个纨绔子弟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躺在地上大呼小叫并出言不逊。 原本性格还算温和的青黛也忍受不了，立刻出手将他们的下巴关节也给卸了。 “聒噪！”青黛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这几个人。 被卸掉下巴后，这些人自然就无法说话了。他们只能一边哼哼一边任凭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到地上。 而这个时候紫萱和佩兰也赶了过来，紫萱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青黛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紫萱和佩兰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若是平常的纨绔子弟冲撞了林雅菡，那便打了就打了，打完还要送到官府去治罪。偏偏这群人和一门两公的孙家有关系，于是林家就尴尬了。 全大圣朝的权贵重臣都知道孙家和林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是偏偏在李攸的和稀泥下达成了面子上的和解。因此两家明面上不敢有什么冲突，毕竟再打起来就是对皇帝的不尊重了。 “还是让姑娘来处理吧。”紫萱最后说道。 虽然紫萱和佩兰打算在进京后就退休荣养，但紫萱毕竟是林雅菡的奶嬷嬷，在林雅菡的贴身伺候的人当中是身份最高的。她拍板做出决定后，自然没有其他人反对。 林雅菡在房中听到紫萱等人的回复后，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的确是想报复孙家不假，但也没想过一到京城就和孙家起冲突。结果现在倒好，还没进京就将孙家的人给打了。 “送官府吧。”林雅菡吩咐道，“让大管家过去，就将实情告诉他们便是了。” 青黛听完之后就离开了房间，而白苏则是有些嘟着嘴不高兴。 “你这丫头在姑娘面前甩什么脸子？”佩兰看到了白苏的表情便呵斥道，“怎么？你还想当姑娘的家了？” 林雅菡没有阻拦佩兰训斥白苏，她也认为白苏不该在这个时候摆出这副表情来。林雅菡平时并无为难自己的丫头们，也待她们非常亲密，但自己和她们还是有身份差别的。哪怕是在后世，难道你敢仗着你和领导关系比较好就当着大家的面去打领导的脸？ 白苏的脸立刻涨红了，她也察觉到不妥，忙向林雅菡请罪。 “念你初犯，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年底不能拿一等奖金。”林雅菡说道。 而那边林家大管家林荣已经带着一群小厮将那帮人送到了万全府的知府衙门。 起初衙门口的差役还有些瞧不起林荣等人，毕竟万全府可是天子脚下的几个府之一。但是林荣将林雅菡的帖子递上去之后，他们的表情就立刻变得谄媚起来。虽然天子脚下的权贵世家不少，但是能到郡君这个位阶的可不多，尤其是当朝天子可是个刻薄之人，对爵位赏赐可是非常吝啬的。 “还请您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告诉我们老爷去。”为首的差役说道，然后忙向大门走去。 第161章 暗算计 万全府知府巩明辉听到差役的回禀后，只是淡淡地吩咐将那群纨绔收押起来，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林荣听到差役给自己的答复后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自家和这位巩明辉大人又没有什么往来，人家犯不着故意巴结着来讨好自己。于是林荣按照惯例给了差役们茶水钱之后就带着小厮们回旅店休息了。 巩明辉此时在书房内已经压不住嘴角的笑容了。 作为一名科举出身的清流官，他生平最讨厌三类人。第一类自然是皇帝身边的宦官，第二类则是皇帝的那些外戚们，第三那就是武将出身的勋贵们。 如今外戚和勋贵打了起来，巩明辉巴不得添柴加火将这件事闹起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都是他们文官集团赢麻了。 巩明辉给自己的几个好友去信说了自己的计划，邀请他们为自己在朝堂上出声。 “来人啦！”巩明辉喊道。 他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将这几封信送了出去，然后他就又唤来了通判，然后将孙家与林家起龃龉的事情告诉了他。 和知府不同，通判虽然也是科举出身，但他们素来被视为“浊流官”。虽然他们也被认为是文官集团的一份子，但其实他们的地位相对要低很多。所以哪怕通判品级没有比知府低太多，他见到知府还是要行大礼的。 “若是如郡君那边所说的那样，那镇北公这边是‘不敬’。”通判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此案可大可小。若是大人硬要追究的话，这些少不得秋后要去那菜市口走一遭了。可若是大人想要宽宥的话，那就不过是笞刑罢了。” 《大圣律》明文规定五等刑罚，最轻的就是笞刑，也就是用荆条或竹条打屁股，数量从十下到五十下共五等。 笞刑之上就是杖刑，那就是用木棍打屁股，数量从六十到一百也分为五等。 再上面便是徒刑，也就是强迫从事劳役，时间从一年到三年分为五等。 第四等便是流刑，也就是将犯人流放到边疆地区服苦役，基本终身不许返家，流放距离从2000里到3000里共三等。 最高一等便是死刑，死刑又分为绞刑、斩刑和磔刑。 这五等刑罚之外还有一些附加刑，有些常见，而有些不常见。常见的有枷号、刺字、充军等，不常见的则有枭首、戮尸等。 大圣朝的斩刑可不是斩首，而是腰斩，所以往往受刑者并不会当场死亡，可谓痛苦万分。因此很多死刑犯临死前都会买通通判或知府，只为将自己的斩刑改为枭首。 巩明辉略微想了下，吩咐道：“笞三十，再枷一个月。” “下官知道了。”通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笞三十虽然不算重，但是后面的枷号才是真的受苦。受刑人要戴着沉重的刑具跪在知府衙门口一整天不能动，不管是艳阳高照还是狂风暴雨都不能间断。 可以说，大部分被枷号的人最后不是死了就是落下一身病。不过好在《大圣律》规定枷号是可以“易科罚金”的。也就是受刑人只要交得起钱，那就一天都不要枷。 巩明辉之所以这么做，他心底就是要逼出他们身后的人来。然后再让这些纨绔子弟去添油加醋，最后就是外戚和勋贵狗咬狗了。 第162章 抵神京 林雅菡这边的人自然不晓得万全府知府巩明辉的算计，毕竟林雅菡也只打算在万全府休整一日罢了。 次日清晨，休息够了的林家众人又精神抖擞地上路了。 虽然从万全府到神京没有驰道，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所以道路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林家众人自然是全力赶路，因此在落日之前终于抵达了神京近郊。林家此时依旧是将门，所以按规矩是要先在城外的驿站住下，待皇帝有新旨意方可进城，否则就算“谋逆”。 京城附近的驿站自然是非常热闹的，因为除了林家之外，其他奉诏进京的人也要在驿站静候皇帝的进一步旨意。 “郡君殿下，实在是下臣这里腾挪不开了啊。”负责这个驿站的驿丞苦笑道。 林雅菡也知道驿丞没必要在这个地方为难自己，于是问道：“敢问驿丞，是否可以房间安排我及我的贴身丫鬟和近侍？房间也不用多了，三间到四间便足够了。” 林雅菡其实并不差钱，而且京城郊区也不缺旅店，但是《大圣律》规定如林雅菡这种奉诏进京的人必须在驿站候旨，否则就要治罪。 所以哪怕这家驿站的规模依旧是完全府驿站规模的数倍，但房间还是非常吃惊。林雅菡现在想到的替代方法就是只保留自己身边的必要人员，其余人员都安排到林家在京郊置办的庄子去住便是了。虽然这也有点打擦边球，但御史通常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现在只有一间上房了，此外中房和下房倒还是有几间。”驿丞说道。 驿站的客房也是分等级的，毕竟不同级别的官员及勋贵能够住的房间和享用的三餐也是明文规定的。只不过大部分驿站都没有严格执行，因为驿丞不过是七品小官，而能入住驿站的官员通常都是五品以上的大员。 因此绝大部分驿丞都不会在这个方面和入住官员起冲突，无非就是多列一些损耗，然后将官员随行人员的超规格待遇抵销进去就是。 “一间上房也就够了。”林雅菡点点头，“我们明日就会递请安的折子上去，最多就在驿站这叨扰两日罢了。” 见林雅菡如此通情达理，驿丞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人在京城最容易见的就是各种高官勋贵及他们的豪奴，所以京城为官是很容易受委屈的。驿丞也不例外，他原本以为自己还会被这个静安郡君给折腾一下，没想到人家就要了一间上等房便罢了。 “既然郡君如此吩咐，那下官这就安排。”驿丞说完便离开车队去安排房间了。 林雅菡则对随身伺候的青黛说道：“你让紫萱嬷嬷带着那些不必要的人去庄子上住着，等我们都安排妥当了，他们再进京来找我们。然后再让佩兰姑姑去郡君府上看一眼，顺带和那边府里的人说一声。对了，让林荣明日清晨就将我请安的折子送到通政司衙门去。” “奴婢知道了。”青黛行了个礼就去安排了。 而驿丞很快就将安排好的房间钥匙递给林雅菡的小丫鬟，然后林雅菡就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走进驿站。 只见林雅菡戴着遮住面容帏帽，同时几个身体强壮的粗使婆子立起厚厚的帷帐，将林雅菡并贴身丫鬟们的身形都遮挡了起来。 林家的这般举动自然引来驿站内其他住宿官员的注意，少不得又是风言风语传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人？行事居然这般嚣张？”有个年轻的官员不满地说道，仿佛他马上就要站起来主持正义。 “人家是丹阴县男唯一的女儿，又是陛下亲口御封的静安郡君。”在场的人自然又认识林家纹章和郡君纹饰的人，他语带讥讽地说道，“阁下若要上章弹劾，请便！只是不晓得督察院的大人还是内阁的学士有没有闲工夫搭理你。” 林雅菡的出行虽然有些嚣张，但这的确是大圣朝规定的规制。林雅菡没有吩咐静街就已经算是体察民意了，若是还有人不长眼连人家是帷帐遮挡身形容貌都要说三道四的话，那估计还没到皇帝下旨呵斥就要被内阁和督察院抓去教训了。 果不其然，刚刚还在那正义感爆棚的年轻官员讪讪地坐了下来，旁边的官员则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刚刚讥讽此人的官员继续嘲笑道：“怎么？阁下不敢弹劾了？哗众取宠！” 年轻官员被嘲笑得羞红了脸，虽然他很想站起来斥责，但是他也晓得这不过是让自己更加难堪罢了。年轻官员看着林雅菡的方向，眼神中露出怨恨的表情。 进入房间后，白苏瞧了瞧后说道：“倒还干净。” 驿站不管再好，哪怕它是京城脚下的“第一驿站”，其奢华程度肯定不能和高官权贵之家相比。但好在驿丞知道林雅菡这几日便会抵京，于是特意吩咐人将这间上房好好地收拾了一番。不管是糊窗的轻纱还是铺床的被褥，那都是驿丞安排人新做的，所以倒是当得起白苏的“干净”夸奖。 虽然从万全府赶来不过是一日的路程，但林雅菡还是觉得有些倦，便说道：“你让厨房那边准备点白粥和小菜给我便是了。只是我这风尘仆仆的，吃完饭后我得沐浴一番。” “奴婢晓得了。”白苏将手里的工作交给姚黄和魏紫两个二等大丫鬟后就离开房间去吩咐驿丞了。 好在驿站这边一向有准备，不管是白粥还是小菜，亦或者洗澡的热水都准备妥当着。林雅菡随便喝了点粥并吃了几筷子小菜就再丫鬟们的伺候下洗了澡，然后一边等头发干一边听着管事们的回话。 “姑娘，京城铺子里的掌柜及京郊庄子上的庄头都在问何时能来见您？”林荣家的说道。 林雅菡倒是不意外这些人的焦急，毕竟自己本来在这里做得好好的，甚至不少人都做了几辈子了。结果现在主子带着身边的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谁晓得哪天就将自己的位置给拿走了呢？ 甚至主子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怠慢了，然后随便安排个罪名将自己阖家发卖了呢？要知道能够替林家看管京城京郊资产的人都是林家的家生子，他们全家的性命可都捏在林雅菡手里。 “让他们再等候几日。”林雅菡淡淡地说道，“进京后，我们还要等候陛下旨意。随后还要入宫谢恩，少不得太后与皇后两宫会赐宴。若是再算上与……” 林雅菡此时闭上了嘴巴，她还不确定那位贤妃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能够生下一个夺嫡成功并继位新皇儿子的女子，林雅菡可不敢小瞧也不敢得罪。如果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将自己视为自己人，自己便大肆宣扬与她的关系，想来日后必然得罪这位未来的太后娘娘吧？ “奴婢知道了。”林荣家的没有追问后面的话而是非常有眼色地终止了这个问题。 等管事媳妇们都回完话后，林雅菡又听了丫鬟们的一些闲话。等头发终于干了之后，林雅菡便在姚黄等几个丫鬟的伺候下上床睡觉。 又一日清晨，林荣拿着林雅菡的帖子和折子朝着通政司衙门赶去。 到了衙门口，林荣对门房说了自己的身份。 门房收了林荣的2两银子荷包后便喜滋滋地跑去找人了。 一会后，一个主事走了出来。检查过林荣递上来的林雅菡帖子后就收下了林雅菡的折子，然后将一份回执递给了林荣。 林荣自然是拿着回执回去，而这个主事则是将林雅菡的请安折子审查了一番就按规矩递给了自己上级。 通政司分为清吏司和行走司两个大部门。 清吏司负责接收地方及中央官员按正规程序递上来的折子，然后审核分类后递给内阁。之所以要审核，是因为担心官员的奏章里有犯忌讳的用字。 如果官员奏章里有“讳字”，那清吏司就会将折子誊抄一份避讳版后再将原版送到督察院，由督察院决定如何处理这名犯忌讳的官员。 至于分类就是将奏章的紧急程度排给次序，同时由于不同的大学士负责不同的朝政，所以也需要按他们的权责分配奏章。 行走司则是负责经过皇帝、内阁和六科认可的正规奏章分发到具体的部门或地方去。 之所以上面都说了“正规”，是因为部分朝臣是有“密奏”的权限，这些奏章就是走皇城司。同时那些没有得到内阁或六科认可的皇帝“中旨”也是有太监去负责传递，通政司是不会分发的。 经过主事和员外郎两级审核后，确定林雅菡的请安折子没有犯忌讳的内容后，这份奏折就夹在其他奏折里被送到了内阁。 薛煜麟是现今内阁七位大学士排名最后的一位，在加上其他大学士和学士都认为他不过是靠青词邀宠的“谗臣”，所以就被首辅安排去负责请安折子。 大圣朝的京官和地方官员隔三岔五都要上请安折子，这类折子基本没什么营养可言，甚至大部分都不会递到皇帝面前，最多就是在内阁给皇帝的简报里提一嘴。薛煜麟被安排负责这些奏折，可想他内心是有多郁闷。 “静安郡君居然已经抵京了。”薛煜麟有些惊讶地说道。 其余大学士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别看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在大圣朝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但是他们办公的地方就有些拥挤了。不过倒也没有人嫌弃，要知道内阁办公的文华殿可是在宫城内，也就是皇帝住宿、办公的地方。 而文华殿原本是设计为图书馆并给皇帝读书的地方，只是后来皇帝读书改在了上书房和南书房，同时皇帝的图书馆也迁到了文渊阁，于是文华殿就空了下来。 对于读书人来说，他们的终极目标就是“货于帝王家”，因此能够在宫城内有自己的一席办公之地，那可是致仕后能够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浓墨重彩写上一笔的内容啊。 “郡君就到了？”有大学士露出惊讶的表情。 “陛下准许静安郡君使用驰道。”次辅郝劼说道，“不过能这么快赶到，想来也是日夜兼程。” “既然请安折子到了，就让人先送进去吧。”首辅洪焕说道，“前日陛下还在问。” 有了首辅的吩咐，于是就有学士将这份奏折递给行走。那行走找到值日的太监，便嘱咐一二就将折子给了他。 此时皇帝李攸正在东暖阁里休息。刚刚上完朝，李攸只觉得脑袋都快被吵晕了。他也知道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内阁就该将今天需要处理的奏章送过来了。 虽然内阁对大部分的都附上了“蓝批”，也就是内阁给出的处理意见。但最后还是要皇帝朱批才能算正式意见，何况李攸本来就多疑，因此这些奏章都要细细再看一次。 因为知道等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李攸此时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然后一个大宫女替他轻轻地按着太阳穴。 此时近身伺候的李忠发现有个眼熟的小太监正在门外打量着，他忙走了出去。 李忠朝那太监头上拍了一下，然后拉到一旁，呵斥道：“还要命不要？陛下跟前居然敢如此鬼鬼祟祟。” 小太监被吓哭了，哽咽着说道：“好叫老祖宗知道，这是内阁递过来的折子。” “这就将折子送来了？”李忠有些惊讶，然后又问道，“平日里不是你递折子啊！” “这是内阁大人们单独递来的，说是静安郡君的请安折子。” “原来如此。”李忠点点头。 李忠将折子收了过来，然后摸了个荷包给小太监，“滚回去当差吧！” “谢老祖宗！”小太监没想到居然还收到一个荷包。 李忠回到东暖阁，李攸询问道：“有什么事情？” “静安郡君的请安折子到了，内阁吩咐人专门递过来。”李忠回答道。 “哦？”李攸睁开眼，伸出手，“将折子给我看看。” 第163章 初入京 林雅菡的请安折子写得四平八稳，既没有过度谄媚，也没有刻意疏远。 “有趣。”李攸将林雅菡的折子放在案头，然后闭目思考起来。 李忠轻轻摆摆手，然后就看到东暖阁里伺候的宫女悄悄地将房间里的熏香给换了。李攸的精力其实已经大不如前，只是为了不让人瞧出异样而没有刻意用药。 但是作为李攸最信任的贴身太监，李忠却晓得李攸一日三餐都是由太医院的院正特意设计的药膳食谱，此外李攸还吩咐内务府那边特制了熏香过来。一些用来提神，而一些则是用来安神。 “换醒神香了？”李攸此时幽幽地开口问道。 “是的，主子爷。”李忠轻轻地说道，“看时辰，内阁那边马上就要将今日的奏章送过来了，等会主子爷又要忙碌了。” “是啊。”李攸睁开眼，叹息道，“也不知道朕何时才能好好地歇一歇。大概只有朕大行之后，方可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主子爷不可如此啊！”李忠被李攸的话给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就直接跪下了。 “瞧你那胆子。”李攸嗤笑道，“朕不过顺口一说，你就差点要尿裤子了。” “奴才一身的富贵性命都是主子爷给的，若是主子爷哪天不在了，奴才还有什么好活的啊。”李忠哽咽着说道。 李攸看了李忠几眼，随后叹气道：“你这话倒有几分真心。历来大行皇帝的贴身伺候太监能有几个善终的？若是新皇心善，那也是打发去守陵；可若是新皇心狠一点，直接让你殉葬了也不是没有。——罢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朕这身子骨还能再熬几年呢。” “主子爷一定会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的。”李忠认真地说道。 李攸笑道：“你倒是想得美。” 李攸将林雅菡的请安折子递给李忠，吩咐道：“你去内阁传朕的口谕，着静安郡主即刻入京。念她长途跋涉，许她在家休息五日。五日后，让她递牌子进来给皇后请安吧。” 李忠心头再次一惊，但面上还是不显地拿了折子出了东暖阁。 宫城又名“禁城”，而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任何人如果没有皇帝给的牌子就胆敢闯入的话，那自己被处死还算轻的，毕竟“大不敬”和“谋逆”是可以最高判处“满门抄斩”和“夷三族”的。 既然皇帝让林雅菡可以递牌子入宫，那就自然要给林雅菡一个腰牌。虽然有腰牌也要皇帝或皇后批准后才能入宫，但这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特权许多了。入宫腰牌分为金牌、玉牌和银牌三种，金牌自然是给皇亲国戚的，而玉牌则是给朝廷重臣的，银牌则是给勋贵世家的。 而即便是金牌，那也是有区别的。皇帝的姊妹兄弟及皇子皇女拿到的是龙纹金牌，只不过上面的龙是“四爪金龙”；太后与皇后的家人拿到的是凤纹金牌，只是这里的凤凰是“三尾金凤”；至于太妃太嫔及四妃六嫔的家人就是翟鸟纹了。玉牌则是统一麒麟纹，而银牌则是统一虎纹。 林雅菡虽然是“养女”，但那也是皇女身份，所以李忠自然要准备的就是四爪金龙的龙纹金牌。这种金牌的数量是非常有限的，如果递牌子请安的话，那自然会被负责收牌子的太监放在最前面递给皇帝或皇后。 李忠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到了文华殿，然后将李攸的口谕告诉了内阁里的大学士们。 首辅大学士洪焕略微沉默了一下，便回答道：“臣遵旨。” 而待李忠走远后，次辅郝劼略有不满地对洪焕责问道：“首辅未免太谄媚陛下了吧？” 洪焕则是冷笑一声，然后反问道：“既然次辅有话要责问陛下，为何不当着李公公的面呢？如今李公公走得不远，可要我替你将他叫来？” 郝劼顿时语塞，然后其他大学士和学士都露出鄙夷的表情。 “静安郡君乃是圣上金口玉言承认的养女，故有块入宫的腰牌可有什么不妥？”此时首辅洪焕继续说道，“虽然我等阁臣该有风骨，但也不能为了反对陛下而反对。如若陛下遵循朝廷法规，我等为何要反对？若是为了博清誉，那不若去督察院吧！” 洪焕这番嘲讽让郝劼越发尴尬，只得起身借口身体不适而离开了文华殿。 而余瀚毅有些不忍地说道：“首辅未免太刻薄了。” 虽然大圣朝内阁只设首辅和次辅，但是七位内阁大学士会依据他们入阁的时间和自身的资历有给排名。而余瀚毅刚好排名第三，也被认为是下届内阁首辅的强力候选。 “余大人可有什么指教？”洪焕冷冷地问道。 洪焕和余瀚毅并非同一派系，加上余瀚毅又是取代洪焕的重要候选人，所以洪焕当然对余瀚毅没有什么好感。 “莫非余大人也认为我等要故意与陛下唱对台戏才对？”洪焕追问道。 余瀚毅沉默了。 虽然余瀚毅和洪焕并非同一党，但是余瀚毅也是个实务派。他对于那些自诩清流的臣子为了博取自身名誉而不顾一切故意反对皇帝的做法而嗤之以鼻，同时他也不是一个可以睁眼说瞎话的人，于是他干脆闭上了嘴巴。 既然内阁没有意见，于是圣旨就送到了六科。六科的廊官虽然被讥讽为“疯狗”，但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咬。至少一个无父无母又没有任何政治势力的女子还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于是这道旨意就顺利地送到了林雅菡手里。 随着圣旨到来的还有入宫的腰牌。腰牌是赤金做成，正面有一条四爪蟠龙，反面则是林雅菡的姓名和爵位。 谢完恩后，林雅菡说道：“大家收拾下行李，我们即刻入京吧。” 没有皇帝的旨意，林雅菡不能随便入京；但有了皇帝的旨意，林雅菡就必须即刻入京，而且还得在吉时入住郡君府。否则少不得要被人扣上一顶“怨怼”的帽子，甚至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大不敬”。 林雅菡带着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上了轿，然后众人朝着皇城东侧的静安郡君府赶去，剩下的人则在驿站内收拾行李。同时还有部分人给庄子上的其他人报信。 到了郡君府，林雅菡发现这个郡君府完全是按照郡主府修建的，只不过外面不显罢了。林雅菡也猜到皇帝是打算封自己为郡主，只不过这个封赏要到新皇登基之后再封，算是新皇对自己的施恩。 整个郡君府坐北朝南，分为东、中、西三路，每路又是五进的院子。不过因为五进已经是郡主府的规制，故而最后一进故意与后花园融为一体，因此对外可以说是三进。 此时内务府和工部的代表正在府门等候林雅菡。因为林雅菡才是这栋府邸的主人，所以如果林雅菡有什么修改意见也是可以提的。只要没超过郡君府的规制，林雅菡的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当然，预算超过皇帝的批准就要林雅菡自己掏钱了。 “郡君殿下，请问您对府邸可有什么修改意见？”内务府的代表询问道。 因为所有皇亲的府邸在名义上都归内务府管辖，而工部则只是执行方罢了。 林雅菡看着工部递上来的平面图，看了几眼后说道：“西路这边的第一进和第二进改成跑马场，第四进与后花园融到一起，只留下第三进就足够了。” 内务府和工部的人都吓了一跳。由于皇女下嫁是单独有府邸的，而皇女的丈夫也不能住到皇女的府邸内，所以皇女丈夫都是另外有住处的。 不过按照大圣朝的规矩，只有公主的驸马才会恩赐驸马府，郡主和郡君的郡马就没有单独的郡马府。所以给郡主、郡君赐府的时候，就会默认将西路作为实际上的郡马府。 看到内务府和工部人的疑惑眼神，林雅菡便晓得他们误以为自己不知道本朝不另赐郡马府的规矩。 “堂堂郡马若是连自己的府邸都挣不下来，还好意思挑三拣四？给他一个院子住就行了。”林雅菡说道。 内务府人知道林雅菡的要求并不违制，所以只好答应了下来。 “东路这边的话。”林雅菡继续说道，“第一进院子改成家塾，单独在内修建三个小院子给先生们居住。第四进也不用留了，改成花园吧。” 就像郡主、郡君们的府邸会将西路默认给郡马居住，那东路自然是留给郡主、郡君的子嗣们居住。但林雅菡想通了，她这辈子最多要两个孩子。 对于女性来说，每次生育都是一次生死关。而且即便在后世医学昌明的时代，女性每次生育也是对自己身体的极大消耗。林雅菡可是打算在这个时代活到一百岁，所以“计划生育”要给自己准备上。 内务府和工部的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然后苦笑着应了下来。 由于这次修改只针对东路和西路，林雅菡居住的中路并不涉及，所以她可以即刻入住。只不过就是要提醒下在二门内伺候的丫鬟们不要在后花园冲撞到那些修改后花园的工匠们便可以了。 林雅菡对静安郡君府的修改意见自然也呈到了李攸面前，李攸看完之后轻笑一声就批了一个“可”。 郡君府的面积相较于县男府要大上许多，但因为郡君府毕竟是翻修的，所以底蕴方面并不如县男府。尤其是花木这块，林雅菡还是有些遗憾的。 因为京城与安西府的气候不同，因此花草种类都需要调整。林雅菡也不是那种喜欢外行指导内行的人，她在花匠提供的册子上勾选了自己喜爱的花木，剩下便交由花匠们去发挥。 休整了五日后，林雅菡终于将自己郡君府的正院给收拾好了。在县男府，虽然林雅菡是林家家主，也是上任丹阴县男的女儿，但毕竟她没有承爵丹阴县男，所以她只能住在傲霜院。 只是有些重要事情才去正院处理，其余时候则很少踏足。但静安郡君府就不同，这可是林雅菡名正言顺的府邸，因此正院也自然而然地归她所有。 “郡君，今日是您递牌子入宫的日子。”青黛将还在睡觉的林雅菡唤醒。 “什么时辰了？”林雅菡询问道。 林雅菡的生物钟已经调整了过来。她以往在县男府也差不多是寅时三刻起床，然后洗漱完毕并用过早点后在卯时二刻听取管事们的晨报。紧接着是辰时看书，巳时练武，午时吃早饭。未时小憩并继续读书，申时再次练武，酉时晚餐并餐后散步。戌时听取晚报，最晚则是亥时正入睡。 “寅时正。”青黛回答道，“您从郡君府到西华门还要大半个时辰呢。然后递牌子上去，最快皇后陛下也要到辰时之后才能见您。但您不能让皇后陛下等您吧？” “起吧。”林雅菡说道。 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完，林雅菡就被送到了二门。此时一辆四轮马车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在青黛和白苏的陪伴下，林雅菡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就从侧门离开了郡君府。 “郡君，这是厨房里备下的早点，您用些。”青黛说道。 由于四轮马车比一般二轮马车的空间大上许多，所以也备下了净桶，这让林雅菡在西华门等候的时候不用担心没地方更衣。 林雅菡的早餐其实很简单，杏仁煮牛奶、水煮蛋和瘦肉粥。 由于今天并非命妇或外戚递牌子请安的日子，所以西华门这边倒是只有林雅菡等少数几人在这里候着。 大圣朝的皇后可不是一尊摆设，除了要统管后宫外，她还要代表皇家接见权贵世家的女眷、藩属国的女性随员等等。 林雅菡的四轮马车自然成了今日请安的“显眼包”，于是少不得被人议论一番。 不过林雅菡则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等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一个太监唤道：“宣静安郡君坤宁宫觐见。” 林雅菡忙下了马车，然后跟着太监进了西华门。至于青黛和白苏，她们可没资格进去。 第164章 坤宁宫 林雅菡走入西华门后就看到一个大约四十岁不到的嬷嬷站在那。 这嬷嬷穿着酱紫色的宫女服装，头上插着一支乌木簪子，耳朵上戴着小小的银质耳钉。 因为是专门递牌子进宫觐见皇后，所以林雅菡穿戴者专门的郡君吉服，故而那嬷嬷一眼就看中了林雅菡。 “奴婢见过静安郡君。”嬷嬷行礼道，“奴婢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因郡君是第一次进宫，特意嘱咐奴婢前来带路。” “那就麻烦嬷嬷了。”林雅菡点了点头，“还请嬷嬷前面带路。” 嬷嬷站在林雅菡身旁落后约半个身子的地方，然后轻声告诉林雅菡该如何走路。她一边和林雅菡说着走路的方向，一边介绍着后宫的一些基本规矩。 虽然林雅菡无法看到整个宫城的全貌，但是通过这个嬷嬷的只言片语还是察觉这宫城的规模有点类似地球位面的紫禁城。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从西华门走到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就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了。 东华门和西华门算是宫城的两个侧门。由于东华门进门后不远便是文华殿，所以东华门就成了内阁阁臣及其他朝臣进出宫城的主要出入口。于是皇亲国戚请见皇帝或皇后就自然只能走西华门了。 其实大圣朝的宫城大致上也可以看成是东、中、西三路，其中东路和西路的前半部分是分别给内阁及内务府办公的地方，后半部分则是给太后太妃太嫔等先帝女眷及未成年皇子皇女居住的地方。 至于中路自然是皇帝办公和居住的地方，其中以乾清门区分了办公区和居住区。乾清门到太和门就是所谓的前三殿，而乾清门到坤宁门则是后三殿。 严格说起来，后三殿虽然是皇帝的居住区，但是有资格在这里居住的只有皇帝和皇后。其他四妃六嫔则只能居住到东西六宫，而嫔以下的低级侍妾更连独立的宫殿都没有，只能随妃嫔住在她们的宫殿的配殿、后殿乃至厢房里。 而相较于妃嫔的东西六宫，后三殿的规模基本就相当于整个东六宫或西六宫了。而在后三殿里，皇帝日常生活在乾清宫，而皇后则日常生活在坤宁宫，两人几乎互不打扰。若是需要行夫妻之礼，还有专门的交泰殿是用来做这个事情的。 如果皇后觉得坤宁宫太大，两侧还有两个暖阁可以供日常起居；甚至皇后偶尔想忆苦思甜还有坤宁宫后面的静恬斋可以吃斋礼佛。 林雅菡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难怪大家都想当皇后，果然还是正妻享受的待遇是最高的。而且按照大圣朝的礼法，妻子的地位和丈夫在名义是一致的。甚至大圣朝还允许皇后以加盖凤印的中宫笺表去质问乃至斥责皇帝，而皇帝还必须就这份笺表给予答复，这算是丈夫对妻子的义务。当然实际上也没有几个皇后真的敢这么做就是了。 走了大约两刻钟，林雅菡终于理解为啥宫斗文里总将皇帝允许妃嫔乘坐步辇当成恩典了，因为这皇宫的面积真的很大啊。 而且按照规矩，皇宫内只有皇帝、皇后或太后可以乘坐轿子或辇车。其他哪怕是四妃这个级别也只能步行，故而皇帝能允许她们坐步辇就真的是很体恤她们了。并且说实话，步辇大概也就是风和日丽的春秋两季坐坐还行，酷暑寒冬或大风大雨的话，步辇也没比走路好多少。 “噤声！”忽然嬷嬷说道。 林雅菡自然听话地放轻了脚步。 然后又走了一段距离后，那嬷嬷才轻声说道：“刚刚那是养心殿，平日里圣上会让皇子皇孙在这里念书。若是圣上闲暇无事的话，也会来这里与学士们讨论一番学问，故而此处才要求格外安静。” “多谢嬷嬷指教。”林雅菡说道。 不管这个来自皇后宫里的嬷嬷是基于什么原因教导自己，林雅菡都要承情。 走入隆福门便是后三殿的范围。 后三殿的前门是乾清门，后门则是坤宁门；而在乾清宫和坤宁宫两侧各有两个侧门，乾清宫的东西侧门是日精门和月华门，而坤宁宫的东西侧门则是隆福门和景和门。 步入隆福门后，又是一道院墙，再穿过增瑞门便就是坤宁宫的地盘了。和皇帝居住的乾清宫一样，坤宁宫也是九间的大殿。 按照大圣朝的规矩，天底下只有皇帝和皇后居住的正院可以是九间大殿，其余人用便是僭越，那是要砍头的。而后宫里的四妃六嫔则只能住五间殿，太后太妃倒是可以住七间殿。 “还请郡君在这里稍候，奴婢进去通禀一声。”嬷嬷让林雅菡在坤宁宫的正门处等着。 林雅菡点点头，那嬷嬷便走了进去。 趁着这个功夫，林雅菡打量着坤宁宫的外围。明面上，侍卫们已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将坤宁宫保卫得滴水不漏。至于暗地里，林雅菡已经从呼吸声里判断出最起码有十几个高手在附近埋伏。 所以林雅菡想起自己穿越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有“夜探坤宁宫”的情节时便觉得可笑。若真是这般护卫程度，那三个小贼怕是还没接近坤宁宫的大门就被杀掉了。 就在林雅菡胡思乱想的时候，嬷嬷出来对她说道：“郡君，皇后请你进去。” 于是林雅菡就跟着嬷嬷走进了坤宁宫。 古代的宫殿是一整个大房间，所谓的九间、七间是以宫殿的柱子为间隔后的计算方法。实际上坤宁宫内部是没有隔断的，皇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不违反规制的前提下进行装修。 如今李攸的皇后孙氏乃是出身将门勋贵，所以坤宁宫的装饰里可以看到不少兵器。当然，这些兵器都是装饰性的，不仅没有开锋也没有任何实际的杀伤性，否则李攸就该担心了。 孙皇后没有在正殿见林雅菡，而是安排的侧间。和正殿的庄重相比，侧间明显要生活化许多。 林雅菡看到侧间的正座上端坐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便忙行礼道：“臣女静安郡君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孙皇后微笑着说道，“既然皇上已经收养你为养女，那你也是本宫的女儿。大家母女相见，不用这般拘束。” 在孙皇后的示意下，几个宫女将林雅菡引坐到皇后旁边。 “你急急忙忙地入京，这几日可休息好了？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我这边打发太医院的人过去给你瞧瞧。”皇后继续说道，“那郡君府可还住得习惯？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打发人去内务府。倘若那边的奴才不识好歹就尽管来告诉我，我定然要给你出气的。” “多谢娘娘惦记。臣女身体并无不妥，内务府的人也没有故意怠慢臣女。”林雅菡低声说道。 其实林雅菡心底还是非常提防孙皇后的，毕竟两家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林雅菡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主角”。哪怕自己和皇后没有什么仇恨，能让一个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对你忽然掏心掏肺，那这背后定然有什么算计。 “进宫这趟路可是走乏了？”皇后忽然捂嘴笑着说道，“好在你们每年也就是除夕正旦及陛下的万寿节与我的千秋节必须进宫之外，其余日子就随便了。下次你若再来，我吩咐人安排步辇去接你。” “臣女惶恐。”林雅菡此时内心警报大响。 虽然皇后的确可以让人在宫城里乘坐步辇，但是你也得想想你配不配得上这份恩典。据林雅菡所知，后宫里除了四妃之外，其余妃嫔都没这个资格。 而且林雅菡前世可是知道，哪怕后来新皇登基了，新皇的妹妹入宫也没有乘坐步辇的恩典。因此林雅菡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乘坐步辇。若是自己真的接受了这份恩典，只怕就要成为后宫女子的眼中钉了。 好在孙皇后也没有强求，只是微笑着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罢了。到底是年纪轻，这点路途走下来也无所谓。” 孙皇后和林雅菡闲聊了快半个时辰后，就吩咐宫女将赏赐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也不晓得你要什么，就选了些你们小女孩喜欢的玩意。”孙皇后笑眯眯地说道，“你要是喜欢就留着自己玩，不喜欢就赏给小丫鬟罢。” 林雅菡连道不敢。皇后赏赐的东西也是要记档，若是吃喝及日常用品倒还好，其他东西拿回家就得好好地供着。给小丫鬟？别开玩笑了，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就是“大不敬”！ 孙皇后又继续说道：“按规矩，你身为郡君该有一名太监伺候的。不过太监一事素来由皇帝安排，我这边帮你问问。” “臣女多谢皇后。”林雅菡谢恩道。 林雅菡虽然心底很反对太监这个群体的存在，但是身处这个朝代也没有办法。而且天底下除了皇宫外，也就只有亲王府、郡王府、公主府、郡主府和郡君府可以使用太监。 亲王府和公主府可以使用三名太监；郡王府和郡主府可以使用两名太监，而郡君府则只能使用一名太监。当然，这些太监不是来做杂活的，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和皇宫及内务府沟通的。 “金嬷嬷，送郡君出去吧。”孙皇后说道。 此时，那名带林雅菡进来的嬷嬷走了过来，然后林雅菡又跟着她走回了西华门。 林雅菡要出西华门的时候将一个荷包递给金嬷嬷。 金嬷嬷瞧了一会，收下了荷包。 “敢叫郡君知道，宫里最忌讳私相授受一事。”金嬷嬷正色说道，“按理我是不该收郡君荷包的。只不过这是郡君第一次进宫，奴婢就大胆逾矩一回了。希望郡君下次切勿在宫里随意给人荷包或其他东西了。” 林雅菡脸上有些发热。虽然她是第二次在这个世界生活，但她前世还真没有资格进宫，所以也是第一次知道这规矩。 “谢嬷嬷教导。”林雅菡真心诚意地说道。 金嬷嬷行了一个礼，然后就请林雅菡离宫。 林雅菡出了西华门，青黛和白苏迎了上来。主仆三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马车上。 至于皇后的赏赐，那自然是随后会有专门的仪仗送到郡君府。这对当时的人来说，那可是一种体面。 林雅菡的马车虽然不能做到完全隔音，但是还是能挡住大部分的声音。何况负责赶马车的人也是林家信得过的车夫。 青黛询问林雅菡进宫的事情，林雅菡则是将经过复述了一遍。 “我有点看不明白这位皇后娘娘。”林雅菡说道，“她明明知道她们孙家对我有杀父之仇，可她却能做出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若是我身份高于她，我倒是能理解。可我既没有她身份尊贵，她也并不有求于我，她何须如此？” 青黛也有些不解，她于是将目光投向白苏。白苏虽然性格有些急躁，但却有一些急智。 “姑娘，若是皇后有求于您呢？”白苏问道。 林雅菡一愣，追问道：“有求于我？我现在不过是个没有权势也没有背景的所谓‘皇女’，能帮到她什么呢？” “奴婢在安西府就听过这位继后不少事情。”白苏说道，“这位继后事事都以元后为标准，恨不得能胜过元后一分。元后有二皇子和大公主，而继后则只有大皇子。而且后宫里偏偏还有一位贤妃郑氏是子女双全，所以只怕这位继后起了心思。” “她难不成想将我记在她名下？”林雅菡冷笑道，“害死我父母不算，还想抹掉我父母的存在？” 白苏不敢接话，青黛忙出言安抚林雅菡。 好在林雅菡的情绪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然后她顺着白苏的话往下想，结果还真让她猜出了一些东西。 “她不仅仅是想和元后较量，更想堵死我日后为父母报仇的路子。”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是皇帝养女，所以孙皇后算是林雅菡的嫡母。虽然林雅菡按规矩不能对孙皇后如何，但她同样可以慢待孙皇后及她的家人。可若是孙皇后真的将林雅菡记在名下，那孙皇后就从嫡母变成了嫡生母。 若是那个时候，林雅菡胆敢慢待孙皇后及她的家人，那“不孝”的帽子就扣死在林雅菡的身上。而且那时林雅菡和孙皇后就是利益共同体，林雅菡也必须为大皇子李璋摇旗呐喊了。可是林雅菡非常清楚大圣朝夺嫡的结果，李璋乃是四位参与皇子中结局最惨的那个，林雅菡绝对不想自己被牵连进去。 第165章 接连赏 如果这一世没有意外的话，大圣朝有关下任皇帝继位的夺嫡战争会在五年后达到高潮。 被皇帝逼迫得近乎癫狂的皇二子李瑱发动兵变意图夺宫，而在这次最后失败的起兵中，皇长子李璋居然是唯一一个被杀死的。而且李璋和他的支持者死得非常屈辱，毕竟他的跟随者没有想到李璋作为皇长子居然看到李瑱和他的军队后下跪求饶，这让许多跟随他并决定最后殉节的臣子瞠目结舌。 不过那时的李瑱已经杀红了眼，自然是将李璋及他的妻妾子女连同他的跟随者全部屠了个干干净净。 而皇三子李瑾和皇四子李瑜则在各自的支持者簇拥下逃离了皇城，而随后他们都接到皇帝李攸送来的衣带诏及虎符。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李瑜居然认为自己亲爹已经没有实力控制局面，试图利用虎符控制西大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他没有料到的是，李攸居然不仅有针对李瑱兵变的后招，同时也有预防李瑾与李瑜浑水摸鱼的暗手。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李瑾通过了李攸的“测试”，李瑱则在兵变失败后自刎。李瑜当然是被李攸褫夺所有身份和权力，最后被送去给自己的陵墓守陵。反正林雅菡知道自己被赐死的时候，李瑜依旧在那守坟呢。 林雅菡已经决定这辈子不掺和夺嫡争斗了，她现在的郡君身份已经足以保自己平安了。何况她对大圣朝还有天大的功劳，不管新皇是谁都要对她施恩才行。 可以说，林雅菡只要乖乖地在家坚持均衡饮食、科学锻炼和规律作息三件事，她怕是活到李瑾的儿子继位都没问题。既然自己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当个“老封君”，那就没必要去掺和这种风险太大的夺嫡了。 “姑娘，皇后娘娘这般算计您，我等该如何是好？”白苏有些焦急地问道。 白苏虽然有急智，但是阅历还是限制了她的眼光，因此她对自家姑娘被皇后拿捏还是感到恐惧的。 “她这还谈不上算计，不过是试探我罢了。”林雅菡既然厘清了事情因果，自然也想好了应对方法。 林雅菡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必然成为有资格夺嫡的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今天有代表皇长子的孙皇后出手，那明天也会有代表皇二子、皇三子或皇四子的人出手。 这个局面不仅朝臣们看得清清楚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自然也是明明白白。所以林雅菡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佳选择，因为不做就不会错，而不错就没有办法被挑错。 至于日后会不会被李瑾记恨？如果林雅菡只是丹阴县男的女儿，那她的确会担心。可她现在已经是静安郡君，她保持中立又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李瑾登基后打算将夺嫡时选择两不相帮的人都处理掉？ 若是这样的话，李瑾自己就会将大圣朝给做没了。而且朝臣也不会给李瑾这个机会，别以为朝臣被逼急了也只能引颈受戮，想想地球位面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皇帝吧。 “娘娘也说了，我等开府的皇女每年也不过除夕、正旦、万寿节与千秋节四日必须进宫，其余时候就随意了。”林雅菡说道，“我不过是陛下记名的养女，自然不适合那么频繁的出入宫廷。” 林雅菡这番话让没有说话但面露焦急的青黛明白了林雅菡的处理方法，于是也慢慢放下心里的石头。 青黛见白苏还在那“杞人忧天”，便笑着说道：“你还没想到姑娘的方法？” “啊？姑娘已经想到方法了？”白苏问道。 青黛点了下白苏的额头，道：“刚刚姑娘不是说了么？少见皇后便是了。” 林雅菡作为皇女按规矩也只有每年四天必须进宫，其余日子就是看林雅菡自己的想法了。只是林雅菡的皇女身份可是皇帝恩赏的，实际上还是未出阁的“外女”。 哪怕李攸要避嫌也不会希望林雅菡频繁入宫，所以林雅菡自然就是顺着这个忌讳推掉除那四日之外的其他请安。而只要切断后宫伸向林雅菡的黑手，四个皇子就更没辙了。 四位皇子和林雅菡只是“契兄妹关系”，而且他们还各个正值青壮年，正是需要避嫌的年龄。若是真的闹出了“乱伦”之类的“皇家丑闻”，那固然林雅菡讨不了好，可被牵连进去的皇子也就彻底与皇位绝缘了。所以，林雅菡只要关门过自己的日子，那这些后妃皇子还真没办法对付自己。 而就在林雅菡回府的时候，李攸则在贤妃郑氏的宫里。 郑贤妃居于永寿宫，乃是西六宫之首。所谓的东西六宫排序自然是按照距离皇帝所住乾清宫的距离来排序，再加上古人以东为尊，所以东边的景仁宫和延禧宫自然就被认为比东边的永寿宫和启祥宫好。而景仁宫和延禧宫分别被贵妃、淑妃居住，永寿宫和启祥宫则被贤妃和德妃居住。 只是这不过是外人的观感罢了，四妃六嫔心底明白谁距离皇帝本人最近才是最好的宫殿。李攸自从步入中年之后就不喜欢在乾清宫待着，他要么在上书房或南书房，要么就在养心殿。 上书房和南书房还属于乾清宫的范畴，但养心殿却在乾清宫之外。而与乾清宫最近的宫殿就是永寿宫，其次便是启祥宫，由此可知道后宫真正得宠的妃嫔是谁。 “陛下平日里此时不是在养心殿读书么？怎么有功夫来臣妾这里喝茶？”郑贤妃亲自捧着一盏茶给李攸，笑着问道。 “爱妃这是嫌弃朕么？”李攸打趣地问道，“朕读书读累了，来爱妃这里讨杯茶喝都不行么？” “瞧陛下说的。”郑贤妃说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郑贤妃可真没有认为自己是孙皇后之下的后宫第一人，不说贵妃和淑妃在名分上高过自己，住在隔壁的德妃那也是圣宠丝毫不逊自己的。养心殿的东耳房体顺堂有扇后门与自己永寿宫的永寿门相对，可西耳房燕喜堂也有扇后门与隔壁启祥宫的启祥门对着呢。 李攸没有和郑贤妃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你那外甥女今日递牌子给皇后请安去了。你没让人将她传过来陪你说说话？” “没有皇后允许，臣妾哪里有资格请人过来？”郑贤妃叹息道，“何况我既入了宫，那只能从陛下这边论亲戚了。” 李攸对郑贤妃最满意的地方就在于她不仅心思细腻并且永远不会逾矩。四妃六嫔相较于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已经是“主子”一般的存在，但她们说到底也只是皇帝的侍妾罢了。 在后宫里，唯有女主人皇后可以招待客人。而后妃们只有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才能被开恩允许与自己生母见上一面。哪怕是自己亲生的皇子皇女，只要出去开府了就也只能自己生日的时候过来请个安。 李贞溱之所以还能时不时地进宫与自己见面，无非就是皇帝还没有赐下正式的封号，因此还不算正经的开府。于是郑贤妃与李贞溱就利用中个模糊地带装糊涂。 而李攸也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有点小心思，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就行了。若是自己的女人都是“无私奉献”的话，李攸才要真的担心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你也太过小心了。”李攸说道。 郑贤妃面上不显，但心底却暗暗地说道，若是不小心谨慎，怕是早被送去景福宫了吧？ 景福宫的名字虽然好听，但却是大圣朝后宫女子最恐惧的地方，因为那里就是传说的“冷宫”。 景福宫位于宫城的东北角，附近便是宫城的佛堂所在。只不过后宫女子若要礼佛都是请一尊佛像在自己宫里，所以这里的佛堂就是给冷宫的女子及在乐寿堂安住的被前任皇帝临幸过却没有任何名分的女子用来打发日子的地方。 “现在静安郡君就在京城居住，若是下次臣妾想了，再求陛下恩典吧。”郑贤妃不想纠缠这个话题，于是说道。 李攸点点头，“对了，皇后那边按规矩是要赏赐东西的。你若是有什么东西，一并赏了出去。” “陛下这心也太偏了吧？臣妾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您就忍心让我打包了送去郡君那？”郑贤妃轻笑道。 李攸看了看郑贤妃宫里的铺陈，基本都是内务府那边按照四妃的规制给的标准配备，其他多余的物品就没几件了。除了一、两幅书画还算能入李攸的眼，其他真的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不过联想到郑贤妃背后的郑家乃是清流出身且发达不过三世，那里能积攒下什么财富？ “倒是苦了爱妃。”李攸淡淡地说道，“到时候我开了内库，让李忠挑几件好东西以你的名义赏给静安郡君吧。” “多谢陛下。”郑贤妃起身行礼道。 林雅菡回府后没多久，就听闻坤宁宫的太监上门了。林雅菡出来一看才知道皇后的赏赐到了。 饶是林雅菡看了礼单还是被皇后的豪奢给惊到了。毕竟有很多东西你不亲眼看到，你就无法想象出到底有多夸张。 而林雅菡的郡君府这段时间一直是京城的重点关注地点，而且林雅菡的左邻右舍都不是普通人，故而这孙皇后的赏赐也很快被京城的其他权贵世家所知晓。 别看皇后赏赐的东西大多是布料绸缎并珠宝首饰，可那都是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管李攸到底爱孙皇后多少，但李攸给孙皇后的待遇的确是整个后宫最高的。 那一箱箱将林府下人眼睛晃花的绫罗绸缎并金银珠宝陆续抬进郡君府，众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了。 其实郡君府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林家以前留在京城的家生子，和青黛白苏比起来忠诚度其实不算高。若是没有身契在林家手里，这些人怕是早就跑了。 而且他们还自诩是京城人，对青黛白苏有些瞧不上，甚至还认为林雅菡不过是个运气好的“乡下丫头”。结果这次看到皇后赏赐后，他们才意识到林雅菡的地位是他们仰望都看不到的存在。 等赏赐全部抬入郡君府后，乾清宫太监恭恭敬敬将礼单递到林雅菡手里。 而乾清宫的赏赐刚刚结束，又一队打着后宫仪仗的车马赶了过来。 “奴才见过静安郡君。”为首的又是一个太监，他行完礼道，“奴才是永寿宫的，这里是贤妃娘娘赏赐给郡君的礼物。” 于是又一台台箱子搬进林府。 等永寿宫的赏赐结束后，启祥宫、景仁宫、延禧宫等其他四妃六嫔也纷纷安排太监过来送礼了。 既然皇后送了，贤妃送了，那自己要是不送就太奇怪了。 林雅菡此时也有些被抬到火上烤的感觉，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来。 这些礼物收完后，林雅菡的正院东西两个小院子里都堆满了箱子。 好在紫萱和佩兰也回来了，她们领着姚黄、魏紫等五个二等丫鬟并其他婆子媳妇在那归置入库。 而就在林雅菡以为没人回来的时候，结果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太监举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慢跑着过来。 大圣朝的太监地位都不高，按规矩只能穿深青色或靛蓝色的衣服，唯独只有乾清宫伺候的太监可以穿红色。至于他手里捧着的明黄色绸缎卷轴就是圣旨了。 李攸的这道圣旨就是给林雅菡的静安郡君府安排一个管事太监。这属于法规上规定的安排，所以不需要专门通过内阁去颁发，而朝臣们也不会为了李攸的家事和李攸争执。 旨意宣读完之后，跟着宣旨太监后的一个身穿深蓝色太监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对林雅菡下跪行礼道：“奴才徐迤力见过静安郡君。” 虽然徐迤力是静安郡君府的总管太监，但人家的编制可还是归属内务府，也就是林雅菡对他完全没有处置权。 “徐公公无须多礼。”林雅菡当然不敢怠慢，“日后还请公公多多指教了。” 第166章 徐公公 作为李攸御口承认的“养女”，林雅菡自然也要归为皇女。按照大圣朝的规矩，所有皇亲国戚除了享有职位的俸禄外，还额外享有爵位所带来的待遇。这个待遇不走户部管辖的国库，而是由皇帝的内库拨付，因此朝廷对这个待遇并没有任何怨言。既然是内库支付，那少不得就要和内务府打交道。 尽管内务府的高层管理及部分中层管理都是常人，但这个部门更多的中层管理和基层管理都是太监，所以皇帝们也自然清楚必须给皇亲国戚安排一个太监，这样才好和内务府打交道。于是男子郡王以上、女子郡君以上都会安排一到四名管事太监过来。 至于公爵以下的爵位，虽然他们也有爵位待遇，不过这些基本都是每年正旦便由皇帝着人分赏下去了，无需经常和内务府打交道，所以没有安排管事太监也无所谓。 当然，管事太监还有个职责就是监督皇亲国戚们。不过大家也不会觉得反感，都到这个位置了，皇帝要是不安排人监督你才奇怪呢。何况管事太监之外，谁晓得自己府邸里有多少皇帝的眼线？因此大家对这个明面上的管事太监也没有什么好排斥的。 徐迤力在紫萱的带下走到长春院前院右侧抄手游廊旁的一个小院子。 “不知道公公对这里还满意？”紫萱询问道，“若是公公有什么不喜欢的尽管吩咐，郡君说定然要让公公住得妥当。” 郡君府是个三路五进的府邸，不过这这是个大概的描述，实际上郡君府内是有若干个内院组成的类似后世社区的大院子。长春院自然是郡君府的正院，之所以得名长春院是因为林雅菡打算在这里种植月季花。虽然林雅菡更爱梅花，但梅花清丽有余，富贵不足。所以林雅菡就选择了第二喜欢的月季花作为正院的主要绿化花卉，而月季花又别名“长春花”，名字倒是颇为吉利。 整个长春院是个两进的内院，一道垂花门将长春院分为前后两个院子。后院自然是林雅菡起居的地方，前院则是林雅菡办事及待客的地方。前院抄手游廊旁边各有一扇侧门，侧门后又有两个小院子。小院子的规模虽然不及长春院这般，但正房、厢房也是全的，算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按照林雅菡的计划，这两个小院子是打算安置那些在内院伺候的尚未留头的小厮们夜晚留宿的。小厮毕竟是男人，为了避嫌也只能使用后世几乎可以说是童工的七、八岁少年。只是后来林雅菡意识到自己的府邸里会有管事太监，于是就决定将东侧的小院留给他。一方面是东侧为尊，代表自己的善意；另一方面则是东侧靠近外院的书房，也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秘密隐瞒。 徐迤力瞅了一眼小院，东西都是齐全的，而且还特意收拾的非常干净。 徐迤力知道紫萱是林雅菡的奶嬷嬷，是郡君府所有下人里最特别的那个，故而客气地说道：“有劳嬷嬷了，咱家瞅着这里就挺好的。” 紫萱见徐迤力满意也就放下心来，然后又问道：“公公可有什么贴身的小厮需要安排的？或者从府里选几个机灵的小子伺候您？” “不怕嬷嬷笑话，杂家倒是有个本家侄儿跟着我过活。若是郡君不嫌弃的话，可否安排他进府跟着杂家？”徐迤力询问道。 紫萱早就听林雅菡说过，不怕这位公公没有要求，就怕这位公公无欲无求。 “瞧公公说的。”紫萱笑着说道，“您只管书信一封给老身，老身定然将事情办得妥当。” 徐迤力点点头，然后就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牌给紫萱，道：“劳烦您将这块牌子给那孩子看一眼，他就知道是我了。” “行。”紫萱点点头，说道，“您放心，这事我亲自去办。” 于是徐迤力将自己本家侄儿的住址告诉了紫萱，紫萱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看着紫萱离开的背影，徐迤力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随后又叹息道：“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啊！” 大圣朝的太监是个非常特殊的群体，皇帝一方面会授予他们非常关键的权力，比如传递奏章或掌管内廷安保；但另一方面又会限制太监的权力和职位。可以说，除了最顶尖的那几个大太监外，其他太监都混得非常惨。所以太监内部也有一些说法，一等出路乾清宫，二等出路万春园，三等出路皇子府。 去了乾清宫就意味着成为大太监，但是乾清宫的编制可是非常有限的，何况那些占据了位置的大太监们更不会让有威胁的太监进入这里。万春园则是大圣朝历代皇帝避暑的地方，平日里鲜少来，所以这里的太监们事情不多但银钱不少。而皇子府自然也包括皇女府及其他皇亲国戚的府邸，虽然这里的权势不高，但同时风险也低，何况皇亲国戚多少也要看顾一下管事太监们的颜面。 只不过去了皇亲国戚府邸也是有区别的，主要还是皇亲国戚们的爵位高低以及恩宠多少。林雅菡自然不是特别受太监们欢迎的去处，毕竟一来林雅菡是女眷，没有资格在朝堂立足，所以自然不会有来自外臣们的巴结；二来则是林雅菡只是养女，后宫没有靠山，谁晓得皇帝哪天会不会忘记她？更何况新皇登基后，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姊妹就更会被放到一旁。 但是徐迤力却对林雅菡这个去处颇为看中，花费了不少银钱和人情才让自己拿到了这个位置。在徐迤力看来，林雅菡是个远离夺嫡纷争的人。 不管是什么皇亲国戚，一旦卷入夺嫡就是两个极端下场。徐迤力当然羡慕那些一朝平步青云的人，但更恐惧一夕坠入深渊的人。原本徐迤力还担心林雅菡是个糊涂人，但就目前接触来看，林雅菡是个有成算的人。 这边紫萱将徐迤力的吩咐告诉了林雅菡，林雅菡略微沉思了片刻就吩咐道：“不用和他签什么契约，但是按照二等管事的待遇给他。” 林雅菡参照后世公司的岗位薪酬体系给自己府邸的下人安排晋升体系。从粗使婆子、洒扫丫头这些初级仆役慢慢往上升，到了三等丫鬟之后就可以选择走“管理岗”或“专业岗”。 选择管理岗的有机会成为庄子的庄头或店铺的掌柜，亦或者成为府里某个院子或某个方面的管事，最高就是成为大管家、二管家和三管家了；选择专业岗那自然就是走专门技能路线，比如厨娘、医女、梳头娘子等等。 二等管事算是管理岗的第二级别了，再高就是林荣、林华及紫萱、佩兰那个级别了。因此紫萱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林雅菡， 林雅菡笑道：“不过是白开银子给他罢了，府里的一干事务都不许他插手。” 紫萱立刻明白林雅菡的意思，这等于就是借徐迤力本家侄儿的手贿赂徐迤力。 徐迤力在宫里虽然只是个二等太监，但这已经算是太监的中高层了，所以他手里还是有点积蓄。故而徐迤力托人在内城的西边买了个小宅子，然后安排了一个本家侄儿伺候自己。这个侄儿父母早亡，很小的岁数便被徐迤力收养，因此两人的关系情同父子。 只是大圣朝禁止太监收养儿女，所以徐迤力与本家侄儿对外还是以“伯侄”相称。 神京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四圈，而神京附近还有若干个卫城拱卫。宫城是皇帝独自居住的地方，皇城则是皇亲国戚居住之地，而内城则是勋贵世家及朝廷重臣们的居住地了。 但内城依据方位不同也是有所区分的，内城北侧居住的多为勋贵，东侧则多为重臣，西侧则是富商，南侧就相对鱼龙混杂了。 而到了外城，那就愈发混乱了。 紫萱按照徐迤力给的地址找了他的宅子，敲门后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开门。 “你们找谁？”少年郎问道。 紫萱在心中立刻对少年郎的评价高了一些，因为从少年郎的问话中看出了这小子的聪明。 一个“找谁”就能让少年从回答里获知对方是否真的是认识自家，同时少年的声音刚好大到可以让附近的人听到。若是真有什么歹徒的话，附近的人也能及时帮忙。毕竟这里是内城西边，虽然不及北边和东边有那么多人巡街，可这里的安全性还是有保证的。 “小兄弟，我是你伯父派来找你的人。”紫萱说着将徐迤力的玉牌递给少年郎。 少年郎看了玉牌之后也长出了一口气。 他将门打开，说道：“这位老夫人请进。” 紫萱笑着说道：“唤我一声嬷嬷吧，我可不是什么老夫人。” 说完紫萱了进来，然后少年郎将门关上。他将紫萱带到书房，然后奉上茶。 紫萱瞧了瞧，院子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应该是负责采买，女的则是负责洒扫及茶水饭菜。这算是京城里小富之家的配备，也让紫萱对徐迤力的家世有了一点了解。 紫萱打量了下书房，书房里非常干净，书架上摆着一些书，书案上则已经被收拾过了。 “小哥有念书？”紫萱好奇地问道。 “念过一些。”少年规矩地回答道。 “莫非少年打算求取功名？”紫萱又问道。 少年尴尬地笑了笑，“嬷嬷取笑了，我可不能科举。” 紫萱一愣，随后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也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大圣朝对于科举的门槛放得很低，比如商人或雇工的子女都是可以参与科举的，甚至卖了死契的奴仆或家生子也可以在赎身后准许他们的子女科举。但唯独三代之内有从事倡优、僧道及内宦职业之人不许参加科举，而少年作为徐迤力的侄儿则自然在限制之内。 这个限制让很多太监不敢认亲，唯恐毁了自家亲人的前途。大圣朝的皇帝们正是用这个方法强迫太监和自家的亲人彻底断绝来往，进而只能成为皇家最忠实的走狗。 “不知道我伯父请嬷嬷过来是为了何事？”少年倒是比紫萱要先平静下来，他询问着紫萱的来意。 紫萱见少年对徐迤力并无怨怼，也在心中暗暗佩服徐迤力的识人眼力。 紫萱将事情给少年说了一遍，少年想了想道：“那我便随嬷嬷去我伯父那吧。” 少年将事情与那对中年父女说了一遍。原本中年夫妻还担心自己被开除，但很快得知少年托付他们照顾这个宅子后便忙不迭应了下来。 交代完事情后，少年便随着紫萱进了郡君府，然后在徐迤力的小院住了下来。 原本林雅菡还想着要不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时候，徐迤力忽然找了上来。 林雅菡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吩咐在书房与徐迤力见了面。 “公公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林雅菡问道。 徐迤力说道：“杂家见郡君这几日都未出门，故而询问紫萱嬷嬷后才知道郡君还未去兰慧雅集登记姓名。” “兰慧雅集？”林雅菡前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好奇地问了起来。 “兰慧雅集乃是元后所设。”徐迤力道，“为的就是让各家尚未出阁的姑娘们有个地方学习琴棋书画的地方。” 经过徐迤力一番介绍，林雅菡才知道这个兰慧雅集有点像是后世的那种新娘学校。而兰慧雅集的“兰慧”自然就是“兰质慧心”的意思，雅集则是古代文人雅士聚集的集会。 林雅菡对这个贵族小姐们的下午茶活动并没有兴趣，毕竟她可是要管家的。 “公公，这个兰慧雅集可以不去么？”林雅菡问道。 徐迤力则回答道：“雅集乃是元后所办，而现任雅集主人可是皇后娘娘。” 林雅菡秒懂徐迤力的意思，自己如果不去就是不给元后和继后面子，也等于不给皇帝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公公告诉我该如何登记吧？”林雅菡道。 第167章 贵女们 静贞公主府，正在自己书房看书的李贞泓忽然看到自己的大宫女正快步朝自己走来。 李贞泓放下书，微笑着问道：“这般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大宫女行完礼，然后递上一封朱红底明黄边的帖子，说道：“启禀公主，这是静安郡君府送过来的帖子。” 古代的帖子有很多内容，不见得一定是拜帖，也有可能是一种相对正式的信函。 李贞泓接过帖子，“静安郡君进京了？” 李贞泓的生母并未养育其他子女，故而她与这些参与夺嫡的兄弟们来往都非常少，基本是处于中立的立场。也因为静贞公主闭门不出，故而她对外界消息也没有那么灵通。 大宫女点点头，回答道：“静安郡君是前几日入京的，休息了五日后便入宫参见皇后娘娘，随后皇后娘娘并几位妃嫔娘娘都给了赏赐。” 李贞泓没有意外，这些都是应有之义。 李贞泓打开林雅菡的拜帖，随后笑着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兰慧雅集虽然是元后所创立并现由继后担任雅集召集人，但实际的负责人却是已经开府的李贞泓。毕竟曾经的元后或现在的继后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一群小姑娘“玩游戏”？ 而且兰慧雅集的聚会地点又是在宫外的芙蓉池。哪怕皇后可以相对自由地出入宫城，但每次所使用的仪仗也颇为繁琐，故而元后和继后都只是每年乞巧节在宫内召见雅集的参与贵女们，平时则是归李贞泓管理。 不过李贞泓素来喜静又不耐烦俗务，所以她只统管财务开支及审核雅集参与者的资格。实际上的管理则交给雅集中的其他几个性子老成且父兄爵位较高的贵女去操持。 就在李贞泓要批准林雅菡的时候，忽然问道：“溱妹妹可还有去雅集？” 李贞泓可以不管这些俗事，但身为李贞泓的贴身宫女们自然要清楚。 大宫女回禀道：“听闻静娴郡主好事将近，所以贤妃娘娘已经将她带在身边教导了。” “原来溱妹妹也到了要出阁的日子啊。”李贞泓感叹道。 对于贤妃将李贞溱带在身边的举动，李贞泓不觉得奇怪。毕竟等李贞溱出阁后，她想要再进宫就难度更大了，所以贤妃自然要抓住机会和女儿多聚聚。 感叹完后，李贞泓忽然笑道：“以后雅集那边怕是要有许多是非了。” 李贞泓作为雅集的实际管理者，哪里不晓得这群贵女的脾性。别看她们个个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私底下的争风吃醋那可是一点都不少。 而且爵位高的瞧不起爵位低的，家世显赫的瞧不起家世卑微的，京城的瞧不起外地的……林雅菡那个静安郡君的封号在这些贵女眼中怕是没有多少震慑力，她们眼中的林雅菡不过是丹阴县男的女儿罢了。 “那公主可要去看看？”大宫女有些担忧地问道，“若是雅集出了事，公主的面子也难看。” “父皇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今日我若是帮了那静安郡君，只怕父皇就不会再让我过清净日子了。”李贞泓叹息道，“横竖几个丫头能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无非就是那起子争风吃醋的眉眼官司罢了。” 李贞泓说完让大宫女取了一张明黄底牡丹纹并印有五尾金凤的笺纸来，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最后盖上自己的静贞公主印并兰慧雅集印。 “你让人给静安郡君送去，顺带按旧例送一份礼过去。”李贞泓说道，“若是她要来拜访我，你便说我不耐烦见人。” 大宫女点头应了下来，然后行了礼便离开了。 看着大宫女走远，李贞泓拿起刚刚放下的书，但心底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 而林雅菡收到这张笺纸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就获得了兰慧雅集的会员资格了？ 看着林雅菡有些愣神，过来送笺纸的大宫女解释了一番。 “雅集那边估摸着最迟明日就会将郡君殿下的名讳记下，日后逢五逢十的活动便会差人送帖子过来请殿下去芙蓉池参加聚会。”大宫女说道，“平日里若是其他人有雅兴召开诗社或赏花会等活动也会按例给所有雅集会员下帖子。” 林雅菡皱了下眉头，她参与兰慧雅集只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瞧不起皇后，但是如果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去应酬，她又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敢问姑娘，这些活动可是要全部参加？”林雅菡问道。 “若是郡君有其他事情，自可回帖婉拒便是了。”大宫女说道，“只是每月还是去一两次比较好，否则乞巧节上见了面也尴尬。” “多谢姑娘指教了。”林雅菡长舒一口气。 白苏将大宫女送出长春院，而青黛则是将这张笺纸小心地收入一个木匣子里。 “还好不用每日去点卯，否则我宁可称病。”林雅菡同紫萱和佩兰抱怨道。 紫萱和佩兰现在基本已经不再管郡君府的事情了。如今的郡君府也到了换代的时候，整个郡君府有皇帝赐下的总管太监徐迤力统管一切；然后府外及前府事宜有林荣、林华及陈宏三位管家负责，而内府及后院事宜则有青黛和白苏两位大丫鬟管理。 于是紫萱和佩兰更多就是帮林雅菡掌个眼，免得有什么纰漏。 “姑娘如今可是待嫁之身，切莫行差踏错。”紫萱忙叮嘱道。 “极是。”佩兰点了点头，“称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林雅菡愕然，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封建社会还是没有办法彻底融入。如果在后世，请个病假并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可是封建时代的女人轻易不能生病，“五不娶”内有“世有恶疾不娶”，而“七出”里也有“恶疾”的规定。而这些礼法中对于“恶疾”并无明文规定，因此无非就是夫家与娘家博弈罢了。为何《红楼梦》里王熙凤得了病也不敢静养？她就是怕“恶疾”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林雅菡今生最大的改变就是“听劝”，尤其是前世对自己忠心耿耿之人的劝解都会被她听取意见。毕竟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无论如何也没有一个封建时代的土着更了解这个时代。 芙蓉池，木槿阁，几个身着绫罗绸缎并戴着朱钗玉环的年轻女子正在看着静贞公主府送来的帖子。 “嚯，这个破落户儿居然求到公主跟前了。”其中一个女子轻蔑地道。 “慎言！”其中比较老成的女子劝道，“诗蔚妹妹，她可是郡君。” “什么郡君？”被称为诗蔚的女子轻笑道，“不过就是个小地方来的男爵女儿罢了。无父无母的，有什么资格来我们这里？” 另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子此时也不得不开口说道：“王诗蔚，你也不想想令尊的爵位，哪里敢如此妄言？” “我怎么觉得诗蔚妹妹说得有道理呢？”此时又有一个女子张口说道，“兰慧雅集可是元后娘娘亲自创立的，当时就是为了遍选天下名媛贵淑学习‘女诫’、‘女则’并琴棋书画。岂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就能随随便便进来的？” “张瑛，你若是想要违抗公主的命令就自己去说，不用拉上我等！”老成的女子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想的是什么主意！” 张瑛脸色一慌，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公主将雅集托付我等，我自然也可以提出意见。” “你也知道雅集是公主管理，那既然公主有了决断，你又在这里胡咇什么？” 此时站在一旁的嬷嬷轻咳了一声，然后争吵的女子们都安静下来。 老成女子忙笑道：“洪嬷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的？” 大家都知道洪嬷嬷乃是元后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元后去世前将她安排到这边养老，故而她们不敢小瞧了这位嬷嬷。 “既然这位郡君殿下得到了公主殿下的首肯，那就烦请姑娘们将她列入名单吧。”洪嬷嬷说道。 有了洪嬷嬷的说辞后，大家也不再争执。 而洪嬷嬷说完这番话后就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木槿阁。 等到了洪嬷嬷的小院子，她忽然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小丫鬟一愣，随后道：“嬷嬷素来不愿得罪人，今日为何帮那个静安郡君说话了？” “你这小丫头真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洪嬷嬷摇了摇头。 “这里不好么？”小丫鬟有些不解地问道。 看到小丫鬟那天真的模样，洪嬷嬷也没有再点她了。 她今日的确破例了，那是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瞧着自家娘娘的心血付之一炬。当年元后娘娘创建兰慧雅集可不是为了学习什么《女诫》、《女则》，要知道元后自己都对这些所谓的“女四书”嗤之以鼻。 元后娘娘只是希望这些贵女能够团结起来，然后提高自己的眼界，不要局限于自家后院的一亩三分地。结果最后却被继后弄成了这般模样！ 尤其是河间王家的那个王诗蔚，洪嬷嬷真没有想到这个能养出王贵妃的王家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个蠢货。今天一番话将静贞公主和静安郡君给得罪死了，真以为皇帝会为了王贵妃而“爱屋及乌”地喜欢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洪嬷嬷可是知道李攸的冷血，但凡有任何人敢冒犯他的尊严，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也会被处死。 尤其是这王诗蔚若是真瞧不上林雅菡便还罢了，偏偏她一看就是被那张瑛给挑唆的。那张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皇商之女，靠溜须拍马才被王诗蔚带进这雅集。 结果没想到前脚才求着王诗蔚，后脚就恨不得将王诗蔚推出去送死。这性子怕是连后宫都少见，狠辣劲儿都让人想起前朝的某位差点篡位成功的妃嫔。 想到这里，洪嬷嬷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前朝那位篡位的妃嫔给了后世帝皇一个警告，所以再想有人从后宫篡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看李攸时时刻刻提防着内阁，但是内阁有项关键权力可是一直没有收回。若是皇帝突然驾崩又没有留下遗诏的话，那内阁是有权力选择继任皇帝的。当然，内阁只能提出人选，最后的选择权在大行皇后手上。 所以这位张瑛若是想复制前朝那位前辈的光辉历史，那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若是前些年，洪嬷嬷自忖大概率会提点那张瑛一二。但现在，洪嬷嬷倒是乐意看这位张瑛给李攸和孙皇后制造点麻烦。 没过几日，一封帖子从芙蓉池送到了静安郡君府。 “明日就是逢五逢十的集会啊？”林雅菡皱眉道。 这几日林雅菡一直在忙着厘清府内事务。一方面郡君府东路和西路的改造以及后院的草木种植都在进行，另一方面则是林府的产业转移问题。金玉堂、翰墨阁和天然居全部搬迁到了京城，而何时开业却还没有定下来。 “要是能不去就好了。”林雅菡临出发前还在抱怨。 除了手上有太多事情外，林雅菡也对整套郡君服装感到头痛。这个头痛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头痛，因为冠冕和头面实在是太重了。而且为了维持这些头面，林雅菡的头发被紧紧地梳到了一起。为了这个发型，林雅菡可是让五位梳头娘子忙碌了快一个时辰，那香发木樨油用了大几两。 “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快莫抱怨了。”白苏说道。 林雅菡也知道再抱怨也没有用，于是只能乖乖地端坐在马车上。倒不是林雅菡拿乔，而是她头上的发型发饰若是随意撞到了或碰到了，那就是“失仪”。 林雅菡可是听徐迤力说了，兰慧雅集上可是有宫里的嬷嬷、姑姑专门盯着，谁要是没遵守礼仪那是要被上报到皇后处的。若是次数多了，少不得要被皇后下旨训斥乃至安排专门嬷嬷的过来教导。 林雅菡的四轮马车还是非常显眼的，哪怕她还没有到芙蓉池，不少人就开始说起了她。 第168章 蠢到家 前文提及过，此时大圣朝主要以二轮马车为主，只有一些比较有钱的富商为了向西北及东北运送大量物资才会使用四轮马车。而四轮马车虽然有运量大的好处，但弊端也是非常明显，那就是道路不好就立刻趴窝。 对于大圣朝的勋贵世家来说，他们才不会去研究四轮马车如何，只是想当然将四轮马车归类为商人物品。而且享乐几代的他们也变得不思进取，因此极端保守的他们也就将四轮马车视为异端。 林雅菡当初也担心四轮马车在京城使用会逾制，因此还特意去礼部和内务府打听。结果两边的人研究了几日之后，给出的结论是不逾制但也不符合林雅菡的郡君身份。 于是就代表林雅菡私底下使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正规场合则不要用。而且内务府的人还非常嫌弃林雅菡那种院子西北边疆的“简约风”，在他们的一再要求下才从原来的质朴变得富丽堂皇起来。 到了郡君这个级别是可以用金饰、凤纹及牡丹图案装饰的，所以在内务府专业匠人的巧手打扮下，林雅菡看到内务府送回来的四轮马车时大吃一惊。 内务府的管事骄傲地告诉林雅菡，为了这辆四轮马车共计花费黄金大约3000两，同时还涉及到珍珠、碧玺等宝石。尤其是给林雅菡的珍珠还是御用的“海珠”，那光泽、直径和圆润度都是市面上找不到的。 林雅菡有些担心地询问这要多少改造费，结果内务府表示这是林雅菡身为郡君应该享有的待遇，还嘱咐林雅菡出门在外一定要拿出派头来，免得让人对皇家失了尊敬。 总之这次震撼教育让林雅菡认识到京城的奢靡程度。以前看到金玉堂在京城的销量高还只是觉得京城有钱人真多，现在看起来京城这边真的是将炫富刻进骨子里了。 不过就算林雅菡的四轮马车被礼部鉴定没有逾制又被内务府按照郡君的规制给重新装潢了一遍，但是走在前往芙蓉池的路上时还是被同路的其他贵女嫌弃了一番。只不过这些贵女明显比那个王诗蔚有脑子许多，只是暗暗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吐槽几句。 林雅菡自然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而即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四轮马车因为载量大，所以用来做代步工具时可以有更大的空间。 现在林雅菡的四轮马车车厢就相当于后世一个胶囊公寓了，不仅和两个丫鬟同乘一车不显拘谨，而且车内还有简单的厨房和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衣帽间。 同时趁着在内务府装潢的时候，林雅菡居然找到了橡胶。想来也是，这个位面的大圣朝疆域要远胜地球位面的明清两朝，而且虽然大圣朝不重视海疆但还是将南海诸岛划归大圣朝的行政区划内。 而南海是产橡胶树的，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业原料而是当成了一种稀罕的贡品。 除了找到橡胶用来制作车轮外，林雅菡还通过内务府知道工部那边其实已经有弹簧了。只是这种弹簧的质量不及后世，但用来做减震设备倒还是凑合。而工部看到林雅菡提供的减震设备设计图后则大为惊叹，若不是知道林雅菡的身份，此时工部都想要上书将林雅菡招到工部做事了。 因为这减震设备不仅林雅菡的四轮马车可以用，连大圣朝的重要战略武器——大炮的炮车也可以用。 有了这个时代的简易版橡胶车轮和减震弹簧，四轮马车的舒适度是直接拉升了一个档次。 “内务府那边还是能工巧匠多，这马车经过他们的巧手之后倒是舒服了许多。”白苏感叹道。 虽然四轮马车在驰道上比二轮马车要舒服许多，但还是非常颠簸。尤其是青黛、白苏这些小丫鬟又没刻意练武，故而对这种颠簸是非常不适应。每每休息的时候都要热敷和贴膏药，故而这次颠簸少了许多之后，她俩肯定是最高兴的。 虽然芙蓉池是皇家园林，但却是少有的位于皇城的大型皇家园林。严格说起来，芙蓉池位于皇城与内城的交界处，实际上的大部分面积在内城上。 不过因为这里是皇家园林，所以最后的管辖权还是在内务府手里。所以当林雅菡和她的仪仗接近芙蓉池时，路边的人不仅越来越少，同时侍卫也越来越多。毕竟这是皇家园林，同样也是属于禁宫的范围内。 到了芙蓉池的门口，一个太监吩咐几个小太监过来牵住了马匹。作为林雅菡身边的首席大丫鬟，青黛走下马车将兰慧雅集的请柬及郡君府的腰牌并林雅菡的信物交给太监查验。那太监检验后就吩咐小太监将林雅菡的马车从侧门带进芙蓉池的内门。 抵达内门处后，就有一个女声朗声道：“奴婢恭迎静安郡君，还请郡君殿下下车。” 林雅菡也知道内门之后就算禁宫，自己这个身份可没有在禁宫内乘坐车马的资格。于是林雅菡在青黛和白苏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其实林雅菡的身手完全可以来个鹞子翻身式下车，不过她要是胆敢这么做的话，估摸着皇后的申斥旨意就该送来了。 见林雅菡下了车，原本负责迎接的中年宫女再度行礼，“奴婢参见静安郡君殿下。请郡君殿下知道，贵女们都在洛神殿。” 林雅菡点点头，然后心底暗想这芙蓉池的建筑起名似乎和芙蓉有些关联。比如这主殿起名叫洛神殿，想来就是源自洛神花，洛神花也是芙蓉花的一个品种。 走进芙蓉池后，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芙蓉池本体了。就林雅菡来看，这芙蓉池的面积比起后世颐和园的昆明湖至少要大上三倍还不止。只不过这芙蓉池中间并无湖心岛，同时芙蓉池也不是完完整整一个湖。 严格说起来，芙蓉池应该是若干个湖泊组成。这些湖泊有些是天然形成，有些则是后来由人工修建的堤坝所隔开。 大致这芙蓉池呈现一个凹字形，而突入湖中的半岛位于芙蓉池的东北侧。按照前来引路的小宫女所说，芙蓉池的大部分主体建筑都在那边。 “郡君若是六月过来的话，这池子里水芙蓉正值花期，那可是漫漫一大片，煞是好看。”小宫女笑着说道。 “接天莲叶无穷碧，印日荷花别样红。”林雅菡脱口吟出了杨万里名篇《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中的名句。 “是极！”小宫女欢快地说道，“奴婢也曾听别家的贵女吟诵过，可惜奴婢愚笨没有记住。” 这个位面的基本历史和地球位面差不多，只是在宋末元初发生了变化。这个位面没有元朝，而是被大圣朝所取代。所以林雅菡吟诵宋代文人杨万里的诗歌倒是没有惹人诧异。 等走近洛神殿，林雅菡却发现这里种植了许多牡丹花。 要知道芙蓉花除了有水芙蓉之外，也有木芙蓉、醉芙蓉这些陆上花卉。既然这里是芙蓉池，想来最初应该是遍植芙蓉才对。之所以这里变成了牡丹的天下，想来还是受到了当今圣上喜好奢靡的缘故吧。 毕竟从富丽堂皇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没有什么花卉能挑战牡丹。而且据郡君府上的花匠所言，这些年的牡丹花价格越来越贵，好的名株那是价值千金。 虽然牡丹花贵让不少懂得莳花弄草的农民多了收入，可也让京城附近的田庄不少转为花圃，等于是变相提高了京城的粮食及蔬菜价格。同时名贵牡丹也成了王孙公子竞相角逐的顶级玩物，有些花匠就是因为拥有名贵品种而被盯上进而被折磨得家破人亡。 更让林雅菡咋舌的是，由于牡丹花贵进而催生了与牡丹相似的芍药也跟着价格飞涨。要知道牡丹成了皇家喜爱的花卉之后，商贾之家并一些下九流的场所就不许使用牡丹花，于是转而选择和牡丹近似的芍药。 偏偏这些地方的主人不是缺钱的人，于是芍药花也在牡丹之后成为大圣朝第二昂贵的花卉。 幸好林雅菡对牡丹和芍药并无偏好，除了让花匠种了一些免得让人小瞧了郡君府之外，林雅菡选择的还是月季、梅花、杜鹃、桂花与菊花相对常见的品种。 当然，林雅菡其实还很喜欢茶花，奈何京城只能在暖棚里少量种植，所以林雅菡就没有种植太多。同时林雅菡也培育了一些兰花，毕竟兰花的品性可是连皇帝都称赞的。 “这不是西北来的破落户么？”就在林雅菡看着洛神殿外的牡丹花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林雅菡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朱红绸缎，头上簪着翟鸟珠钗的年轻少女刻薄地看着自己。 经过在这个位面的两世生活，林雅菡早就知道该如何从穿着上分辨身份。 穿麻布与粗布的自然是没有功名的普通人。 比这高一级的是绢与纱，这个属于有钱就能穿，并无身份限制。但是更高的绫罗绸缎就要看身份了，其中绫和罗是丝织物，能穿着者最低也必须是秀才功名；绸是丝麻混织物、缎则是麻制品，这两样因为没有严格规定，所以商人也是可以穿着，只是因为稀少而不是一般商人舍得穿的。 至于最高级的锦，那基本是皇亲国戚的御用品了。 颜色就更明显了，皇帝及皇家可以用黄色，皇帝的亲戚们可以用紫色，高级官员红色、中低级官员绿色或蓝色，普通人只能用褐色、黑色及白色。女子则是根据自己的爵位或父兄、丈夫的品级选用颜色。 而头饰方面则自然是珠钗最能判断身份。皇后及公主用五尾金凤；妃嫔及郡主、郡君用三尾金凤；其他低级妃嫔、县主、县君并勋贵的女儿可以用翟鸟。 因此仅仅一个照面林雅菡就判断出对方不过是个高官家的女儿，所以林雅菡也不用给什么面子。哪怕自己只是皇帝养女，那也不用讨好外臣。只有自己和外臣的关系越糟糕，皇帝才会越放心。 “姑娘口中的‘破落户’莫非指的是在下？”林雅菡笑着问道。 “谁承认就是谁呗。”那女子嘴硬说道。 “阁下敢说不敢当么？”林雅菡自然不会让这个女子就如此含糊过去，“这里有不少人看着，难道阁下就真当大家是糊涂蛋不成？” 兰慧雅集的人本来就不是一条心，而且从林雅菡初步了解的情况来看，其实里面的人都恨不得对方倒霉。而牵扯的理由简单到让林雅菡觉得可悲，那就是现在的兰慧雅集越来越像是一个“新娘学校”，大家来的目的就是以后嫁个好夫婿。 可是京城的青年才俊数量是有限的，那为了自己找到好的，那当然就是希望所有的竞争者倒霉。 元后建立兰慧雅集的初心是希望京城的贵女们守望相助，最后却沦为大型雌竞现场。林雅菡暗想若是元后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掀开棺材板了吧？ 既然林雅菡发出了质疑，少不得有看着个姑娘不顺眼的人发声了。 “就是，王姑娘不若说说看到底谁是‘破落户’。毕竟我也在这里，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名声。” “是了。王姑娘口口声声说他人是‘破落户’，那不如让我等看看到底谁是‘破落户’？” …… 骑虎难下的王诗蔚便指着林雅菡，呵斥道：“一个西北军户的女儿也好意思混进来？” 此话一出，跟在王诗蔚身后的张瑛立刻露出一副“蠢货”的表情。 “家父出身西北军中不假，但家父不仅有朝廷恩赏的‘丹阴县男’爵位，同时还立下赫赫战功，甚至圣上还追授家父‘忠君体国’。莫非这些在王姑娘是‘破落户’？”林雅菡正色地问道。 王诗蔚顿时愣住了，她自然晓得去质疑皇帝或朝廷那是取死之道。可现在林雅菡的话将自己逼到悬崖上，她不愿就这样认输。 第169章 新朋友 “但你还是军户出身！”王诗蔚避重就轻地说道，“一个军户出身的女子岂能与我等闺女同处一地？” 不得不说王诗蔚还是有些急智的，她现在抬出了大圣朝朝廷最永恒的争端——文武之争。其实在封建时代，任何一个朝代都逃不过文武之争。 毕竟在封建王朝，皇帝最怕的就莫过于有军权的武将们哪天就篡位了。所以基本上在王朝稳定下来之后就会针对武将进行打压，甚至到了某些朝代，同品级的武将愣是自动比文臣要矮上一个品级。 大圣朝自然也不例外，大圣朝朝廷内虽然党争不断，但如果皇帝要嘉奖武将的话，那所有的文臣都会团结起来。 林雅菡之所以能够被皇帝接二连三地嘉奖，主要还是林雅菡的父母已经去世，林雅菡的将门出身已经是“有名无实”。若是林雅菡父亲还在军中，哪怕林雅菡有进献玉米、土豆的功劳，估计也只会赏赐金银珠宝，到牌坊就已经是顶天了。 因此王诗蔚故意点出林雅菡的身份，为的就是获得在场其他贵女的认同。毕竟就京城来说，勋贵世家虽然不少，可是文臣却更多。 而且勋贵这边也要区分，武将和皇亲国戚虽然都会被文臣针对，但是两者并没有抱团。皇亲国戚会觉得武将封爵是在降低他们的身份，而武将则觉得皇亲国戚封爵的难度太低。当然，这种局面是皇帝最喜闻乐见的。 只是王诗蔚错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是需要依附于她们的父兄或丈夫。因此女人们哪怕是讨厌一个人也要看自己父亲或丈夫的立场才行。 林雅菡对于大圣朝的男人们来说是没有威胁的，所以没有人会刻意去针对她。而林雅菡此时又有郡君身份，在场的女子及她们的母亲基本都在身份上要低于她，谁敢和王诗蔚站在一起攻讦林雅菡？ 王诗蔚可以没有脑子，那是因为她所在的河间王家家世显赫。大圣朝的开国丞相就是出自河间王家，虽然大圣朝后来废除了丞相，但河间王家还是快速崛起。 哪怕皇帝可以针对过河间王家，但王家的学生及姻亲已经成为大圣朝的一股政治势力，最后逼得李攸都必须施恩来拉拢。而王诗蔚的亲姑姑王贵妃可是当朝的宠妃之一，人家在元后封后不久就成了贵妃，在后宫可谓“一人之下”。 不过王诗蔚要是有脑子的话就应该能看到自家姑姑已经是“鲜花烹油”了，否则元后死后为什么不是王贵妃成为继后呢？反而是当时还是六嫔的孙婕妤成为了继后，算是跌破了朝臣及后宫嫔妃的眼镜。 而也就是从继后封后开始，王贵妃居然变得低调起来。除了每月逢五逢十去觐见皇后外，其余时候居然都在自己宫里“练习书法”。 可惜王诗蔚没有看到自己姑姑的苦心，依旧飞扬跋扈。虽然王贵妃曾经有段时间想要劝解，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有这么一个嚣张的外甥女似乎更好。 毕竟自己亲戚有污点好过自己给自己泼脏水，故而王贵妃居然想办法让王诗蔚变得更加乖张。于是王诗蔚也渐渐成为京城贵女中的另类，几乎是皇女之外就没有她不敢得罪的人了。 而王诗蔚针对林雅菡的理由也非常可笑，那就是王诗蔚觉得林雅菡会取代自己成为京城贵女的领头羊。若是其他贵女知道的话，故意要翻个白眼给王诗蔚。 兰慧雅集的贵女之所以没有和王诗蔚闹翻，一部分人是懒得和王诗蔚这样的人计较，而另一部分人则是的确希望巴结下王诗蔚身后的河间王家。但如果要说这些贵女唯王诗蔚马首是瞻，那估计是真的没有一个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存在的虚名却让王诗蔚对林雅菡产生了忌恨。如果林雅菡没有被册封县主或郡君的话，那林雅菡的身份是要低于王诗蔚的。 王诗蔚的祖父可是一等侯，而王诗蔚的父亲也有三等子的爵位，所以林雅菡父亲的一等男爵位是要低于他们的。因此林雅菡作为丹阴县男的女儿是不会被王诗蔚放在眼里。 但现在林雅菡却是静安郡君，同时她又还只是皇帝认下的养女，所以林雅菡还是被归类在“民爵”，于是就被王诗蔚认为和自己产生了冲突。为了给林雅菡一个下马威，王诗蔚先是想阻拦林雅菡加入兰慧雅集，现在则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挫一挫林雅菡的锐气。 看到四周无人响应自己，王诗蔚的脸顿时涨红了。她忿忿地看着张瑛，呵斥道：“连你也觉得那军户女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 张瑛算是在场所有少女中身份最低的一个。她不过是皇商的女儿，真要论身份的话，她是真的没有资格踏入这扇大门的。但是张瑛早早就抱住了王诗蔚的大腿，故而她才有机会跻身大圣朝最顶级的少女社交场所。 “我……”张瑛此时头痛无比。 如果不是在公开场合，张瑛当然可以顺着王诗蔚的话将林雅菡诅咒一百遍，甚至她的用词可以比王诗蔚更恶毒。但是现在的话，她哪里有胆子对林雅菡说三道四？ 就算林雅菡不和自己计较，只怕是全京城在明天都会知道一个皇商女儿对郡君出言不逊。那都不用皇帝出面来维护天家面子，礼部和监察院都会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给弹劾下狱。 林雅菡并没有帮张瑛解围，她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瑛。既然张瑛选择了王诗蔚，那就没道理她只享受好处而不承担风险吧？而且林雅菡也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大人有大量”的人，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张瑛脸变得比王诗蔚更加红，嘴唇也不停哆嗦。就在王诗蔚还要张口的时候，张瑛居然华丽丽地晕倒了。 王诗蔚见此也不好再继续逼迫张瑛，只好吩咐人将张瑛送出芙蓉池。至于以后张瑛还有没有机会再进来，就看她的本事了。 “哼！”王诗蔚见自己占不到便宜，干脆一拂袖子就朝洛神殿走去。 林雅菡自然也不会继续站在这里当猴子给其他人参观，所以也径直走进了洛神殿。 原本林雅菡以为洛神殿是个类似后世开大会的场所，结果没想到这里居然是按照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放了桌椅，然后大家找相熟的人坐了下来。 可惜林雅菡在京城并不认识谁，于是就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走往哪里。 “可是静安郡君？”此时有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少女走了过来，两弯眉毛因为笑容而越发明显。 林雅菡点点头，然后询问道：“还不知道您是？” 林雅菡在心底其实是有些猜测的。鹅黄色虽然不如明黄色、金黄色、杏黄色那般严格限制，但也绝对不是一般家庭的女孩敢穿上身的。 “我叫李贞澜。”少女笑着自我介绍道，“陛下封我为静惠县君。” “原来是静惠县君。”林雅菡问候道。 虽然林雅菡并没有认全京城的贵女们，但是皇家和几个显赫大家族的姑娘还是记住了。静惠县君李贞澜算是李攸的堂侄女，其父乃是李攸的堂弟。据林雅菡所知，李贞澜的父亲不管是在李攸这一朝还是李瑾那一朝都没有受重用。不过这位也并不在乎，这位的精力全部用在了算学和音律上了。 而且李攸和李瑾这两代君主对于李贞澜父亲这种没有什么“野心”的皇族成员是非常喜爱的。此时的李贞澜父亲还不是郡王，但是在李瑾登基后就册封为郡王并享双俸。所以人家才是真的有钱又有闲，而且还有自己的爱好，小日子不要过得太舒坦了。 “走，我带你去那边坐坐。”李贞澜拉着林雅菡的手往前面走去。 因为有前世的经验，林雅菡大概知道李贞澜是个什么人。和她的父亲一般，李贞澜也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孩。只是遇人不淑，嫁人之后被自己的夫婿及婆家给磋磨致死。虽然事后李攸震怒将李贞澜的丈夫及公公、婆婆等人处死，并将其他相关人流放三千里。可到底换不回这个爱笑女孩的性命。 李贞澜挑选的座位并不扎眼，而且此处已经有三个女孩已经落座。 “这是静安郡君。”李贞澜笑着给三个女孩介绍道。 那三个女孩忙起身问候，林雅菡忙让她们不用多礼。 “这三位是包婉、崔茜茹和向语桐。”李贞澜说道。 几人见完礼之后，林雅菡和李贞澜也坐了下来。 因为林雅菡是新人，所以场面一度变得冷清起来。 “敢问我们今天就这么坐着聊天么？”林雅菡于是找了个话题问道。 “并不是。”四人中年龄最长的包婉和煦地说道，“敢叫郡君知道，兰慧雅集每次集会都会有若干课程，若是郡君有兴趣可以按照安排的时间去听课。亦或者可以射覆、赏花、泛舟，或去前面不远处的马场跑马、打球等等。” 林雅菡点点头，她现在觉得兰慧雅集在新娘学校之余还有高档会所的作用。 “那你们会去听什么课？”林雅菡又问道。 包婉看了看其他人，然后略显尴尬地说道：“其实我们都没有选课。” “啊？”林雅菡有些惊讶，“那你们？” “我们就是在这里喝喝茶打发日子。”李贞澜无所谓地说道，“若不是兰慧雅集规定了最少出席次数，我可是一次都不想来。原本我还以为在这里可以学点什么，结果这里的老师讲课只讲‘女四书’，真真是将元后当年的吩咐置于耳后了。” “县君！”包婉忍不住出口打断。 林雅菡晓得包婉在担心什么。不管如何，此时的兰慧雅集实际管理者已经是继后孙皇后，李贞澜刚刚的话显然是得罪死了孙皇后。 “请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林雅菡淡淡地说道。 虽然林雅菡知道在场的其他四个人未必会相信，但是她的态度还是要拿出来。而且林雅菡也对教导“女四书”颇为不屑，因为这官订版的“女四书”堪称是封建时代规训女子的四大宝典。 李贞澜也没有继续说“女四书”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其他课程不过也是互相吹捧。明明我的古琴弹得乱七八糟，结果人人都说昆山玉碎凤凰叫。还好我父亲精通音律，早就说过我弹古琴不过是糟践古琴，否则我还真信了她们的鬼话。” 李贞澜的抱怨让林雅菡嘴角有些压不住，她没有料到李贞澜居然这般有趣。 随着大殿的人陆续去不同的房间听课，人自然是越来越少。 “我们不如去马场瞧瞧马球？”此时向语桐忽然建议道。 “四处走走也好。”包婉点头同意了。 林雅菡大概明白了李贞澜所在的这个四人组的关系。包婉性子沉稳，算是这个组合里的实际大姐；李贞澜性子活泼且胆子泼辣，所以算是组合里的外交达人；向语桐大概因为年纪最小，所以组合里的人都有些偏宠她；崔茜茹则是个安静的美少女。 五人走出了洛神殿，然后沿着湖畔的道路向西边走去。 “那边的马场是苑马寺所有，不过御马监也有马匹在这里。”李贞澜给林雅菡介绍道。 大圣朝的马政以“官牧”为主，“民牧”则是补充。官牧有两个机构负责，御马监负责皇家的御马，苑马寺则是负责朝廷的用马；而太仆寺则负责“民牧”，同时还负责边境的马市。 “林姐姐在西北应该能天天骑马吧？”李贞澜问道。 林雅菡已经和她们叙过年纪，包婉年龄最大，崔茜茹次之，林雅菡排名第三，而李贞澜和向语桐排名第四和第五。 “我家就有马场。”林雅菡说道，“我也带了一些良马进京。只不过我府里的跑马场还没建好，所以暂时养在庄子上。” “哇！林姐姐家里还有跑马场？”向语桐惊讶地说道，“可惜我母亲不许我骑马。” 第170章 射冷箭 林雅菡同那四个姑娘本来就是同龄人，而大家又正是青春年少的好年华，边走边聊之间便亲密了许多。 也是因为和大家聊天，林雅菡才弄清楚了包婉等三人的家世。 包婉的祖父是神京府知府，同时还是东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虽然是虚衔并不能进内阁，但是非皇帝信任的重臣不能加此衔。毕竟东阁也位于宫城，有了东阁大学士的头衔就意味着有腰牌出入宫禁。 以李攸这谨慎多疑的性子，他能让你出入宫城就表示对你的极大信任了。而包婉的父亲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也是李攸信任的近臣。 崔茜茹的姑奶奶乃是本朝硕果仅存的太妃，李攸为了显示本朝“以孝治天下”而对这位崔太妃是孝敬有加。而崔家本来也是书香门第，崔茜茹的祖父是本朝四大书院之一的南阳书院的山长。 虽然崔茜茹祖父未入仕途，但是他的弟子却是本朝的骨干。至于崔茜茹的父亲则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官职，却捏着天下正三品以下官员升迁的关键。 反倒是向语桐的家世是最不显的，她算起来是李贞澜的表妹。因为向语桐的姨母正是李贞澜的生母，所以两人算是亲戚。 李贞澜与向语桐关系亲密倒是不稀奇，毕竟封建时代的未出阁姑娘能够见到的人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在亲戚里有个年龄相仿的人，那自然是要好好来往的。 但是包婉和崔茜茹的身份对李贞澜来说就有些敏感了，毕竟大圣朝可是禁止皇亲国戚与外臣往来的。崔茜茹或许还好解释，毕竟崔茜茹也算是皇家的亲戚，但包家的身份就真的不同寻常了。 不过林雅菡也知道大家只是“交浅”故不能“言深”，于是林雅菡就特意避开了有关家世的话题，转而将大家讨论的对象放到了各自的兴趣上。 “哇，原来林姐姐还会用刀剑啊！”向语桐听到林雅菡平时有习武之后，那羡慕的表情是溢于言表。 “毕竟我也是将门之后。”林雅菡微笑着解释道，“虽然我不用上阵杀敌，但也不能坠了先祖们的面子不是？” 大圣朝虽然不如其他封建王朝那般禁锢女性，但也不会放任女性去舞刀弄枪，最多就是为了应付贵族社交而学习下打马球和射箭。就好比后世现代人吹嘘网球和高尔夫球是贵族运动一般，此时的马球和射箭也是上流社会的社交游戏。 就在林雅菡和向语桐讲着西北风情的时候，她的“危险感知”忽然发出警报。林雅菡几乎是本能一般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然后将一支凌空射来的竹箭给斩断。饶是如此，那箭头部分去势不减，径直朝不远处的李贞澜射去。在场的几人都惊出尖叫，好在林雅菡微微转身便用左手抓住了箭头。 林雅菡冷冷地看着手里的竹箭。得亏这是给姑娘们游戏所用的竹箭，若是换成正规的箭矢，哪怕是林雅菡也不敢保证能顺利破坏这一箭。而且就算这只是游戏用的竹箭而没有装金属箭头，但箭头还是磨尖，因此完全是可以扎入人体的。 古代可没有消毒药剂和消炎药，这种侵入伤是很容易造成感染而死亡的。若是直接扎在心肺或动脉等要害部位上，那直接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谁？”林雅菡持剑冷冷地看着四周，手里的箭头也没有放下。“这里有一个郡君和一个县君，难不成有人要谋逆不成？” 原本附近还在看戏的贵女们此时也惊出一身冷汗来。林雅菡是静安郡君，而李贞澜是静惠县君，两人都是皇族身份。对她俩放冷箭，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都是会被当成谋逆大事的。 听闻此事的兰慧雅集的管理者正急匆匆地赶往这里。她们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若是惹来锦衣卫或东厂，只怕在场的贵女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敢做不敢当么？”林雅菡冷笑道，“非要我抓你出来么？” 林雅菡右手一挥，软剑又收入腰间。然后林雅菡右手朝着一个方向甩去，但见袖间一条白绫飞了出去。白绫的前端缠着一枚黝黑的玄铁铸造的铁球，在铁球的破风声中，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林雅菡右手一拽，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孩被拉了过来。 林雅菡将白绫一收，女孩自然被摔在了地上。 “你要死啊！”鹅黄色衣服女孩自然就是王诗蔚，她手里还拿着没有收好的弓。 “王姑娘，是你要让我们死吧？”林雅菡语调里没有任何感情，“我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失手罢了。”王诗蔚嘴硬地说道。 “失手？”林雅菡差点没笑出来，“你当我们是蠢货么？” “王姑娘，大家都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何必说这种话？”此时包婉也开口了。“此处距离靶场还有一段距离，谁会在这里射箭？若是失手，如此远的距离却能如此精准地射向我们。若不是郡君身手不凡，县君此时只怕是要中了你的暗算吧？” “就是！”向语桐也说话了，“你的箭术可不算好，若不是刻意瞄准，你能射这么远？要不要我请箭术老师过来？” 王诗蔚也知道没有办法隐瞒下去，于是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欺负人！”王诗蔚仿佛幼儿一般在地上撒泼道，“你们仗着一个郡君和一个县君，就欺负我这种没有爵位的平民百姓。” “王姑娘，你说这话不亏心么？”原本很少说话的崔茜茹也皱眉说道，“且不提我们哪里欺负你了，你居然也好意思自称‘平民百姓’？你身上这套被你糟践得不成样子的衣裳，放到外面只怕是够一个村子的老百姓好好地过上一年了！” 就在林雅菡等人指责王诗蔚的时候，张瑛过来将王诗蔚搀扶起来，说道：“大家都是好姐妹，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算什么东西？”向语桐冷笑着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原本性子和善的向语桐也刻薄起来，“你的主子想射杀静安郡君和静惠县君，难不成你还要替你主子辩白么？” “民女不敢。”张瑛弱弱地说道，眼眶也红了起来。“我也知道王姑娘冒犯了诸位，但是抛开事实不说，难道你们没有一点错么？” 张瑛的茶言茶语让林雅菡的脸直接垮了下去，反问道：“张姑娘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抛开事实不谈’？难不成我们不是基于事实在这里询问王姑娘的问题么？”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你们因为这件事而吵架。”张瑛怯怯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无理取闹的。” “你说我们‘无理取闹’？”向语桐直接炸了，“你的意思是我们活该被你的主子射杀在这里？” “行了，张姑娘，我不想和你在这里嚼舌，一切就请圣裁吧！”林雅菡拦住了还想和张瑛对线的向语桐，直接说道。 此时李贞澜被惊吓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跟着说道：“是的。既然王姑娘和张姑娘不愿承认，那就恭请圣裁吧！” “你们这是怎么了？”此时有个年龄略长的姑娘笑着走了进来，“大家都是好姐妹，不用闹到圣上面前吧？” 此人还想张嘴说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右脸一麻，然后嘴里就弥漫出血腥味，紧接着就感到右脸剧烈的疼痛。 “你打我？”此时她才意识到林雅菡给了她一个耳光，而且直接将她的嘴角抽出了血，“你凭什么打我？” “你与我和县君算哪门子姐妹？敢问宗人府的玉碟上可有你的名讳？”林雅菡问道。 在大圣朝，皇族以外的人会编户齐名交由户部统一管理，称为“黄册”；而皇族内的人则会将户口统计到宗人府以“玉碟”记录。哪怕是林雅菡这种收养的皇女，玉碟上也会记录。 因此林雅菡的问题就是对方并不是皇族，没有资格将自己和李贞澜称为“姐妹”。当然，私底下说说并无不妥，但是林雅菡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问，于是对方就有了“冒充皇族血脉”的嫌疑。 被打耳光的姑娘此时也明白了林雅菡的用意，林雅菡分明是想将“混淆皇家血脉”的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你好歹毒啊！”她忿忿地骂道。 “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林雅菡淡淡地说道，“你自己非要跳出来，难道你跳出来之前没有想过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调解这件事？” “她不过是想博取王家的好感罢了。”此时向语桐又开嘲讽道，“谁让她父亲是人家王家门下的走狗呢？” 林雅菡颇有深意地看了向语桐一眼，心想这姑娘尽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好在那几个负责兰慧雅集的人也知道整件事不是她们能处理的了，于是一边给静贞公主去信，一边让人报信给锦衣卫。 大圣朝的锦衣卫是直属皇帝的调查部门，自然也有调查皇室成员的资格。兰慧雅集作为元后开创的集会活动，自然外围是有锦衣卫保护的。负责这些保卫的锦衣卫头目听到这个报信后，立刻就发起愁来。锦衣卫最怕的就是这种涉及皇亲国戚的案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将自己折进去。这下好了，一边是河间王家的千金，另一边则是皇女，自己但凡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头儿，咱们要进去么？”此时有人问道。 “咱们进去做什么？”负责守卫的人苦笑着反问道，“里面是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鬼进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你赶紧去指挥使司报告掌卫事大人。” 而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正在公主府里看书的静贞公主也接到了消息。 “好大的胆子！”李贞泓拍案道。 别看静贞公主李贞泓表面上并不实际管理兰慧雅集的事情，但不管是兰慧雅集还是芙蓉池都要她的眼线。她自然已经清楚了王诗蔚与林雅菡、李贞澜起冲突的前因后果，而且也晓得了王诗蔚居然胆大包天地敢用竹箭射杀两人。哪怕竹箭的杀伤力有限，但是对皇家动手就已经是大不敬。 “立刻让人禀报父皇、母后及贵妃母。”李贞泓说道，“来龙去脉都务必说得清清楚楚，绝对不许添油加醋。” 李贞泓一边让人入宫报信，另一边则是启用她的公主仪仗往芙蓉池赶去。 随着李贞泓的车驾朝着芙蓉池赶去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了兰慧雅集上的事情。 “那孽障想死又何必连累全家！”此时的河间王家的府邸已经是慌乱成一片。 “陛下赐死的旨意还没颁下来，你们这是成何体统？”王家家主站在正房的台阶上呵斥道。 或许是看到家主这般冷静的模样，王家府邸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父亲大人啊！那死丫头这是要害死全家啊！”一个妇人鬼哭狼嚎地趴在台阶下喊道。 “老三家的，我还没死呢！”家主冷冷地说道，“老三人呢？将你媳妇带回去，生了病就不要到处乱跑。” 老三媳妇一愣，心想我没生病啊。可是还没等老三媳妇回过神，几个婆子就已经将她拖走了。 此时老大正恭敬地站在家主身边，低声道：“父亲，这件事可大可小啊。” 家主点点头，说道：“你，还有老二，跟老夫一起上折子请罪。” “那罪名是？”老大问道。 “内帏不修，治家不严。”家主说道。 “那诗蔚丫头以后呢？”老大继续问道。 “身染重疾，一病不起。”家主冷冷地说道，“过段日子就说不治身死了。” 老大面露不忍，而家主则是追问道：“舍不得？你二弟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个当大伯的就不要插手了。” 老大想了想，躬身应了下来。 “就算陛下不计较，但是我们得拿出态度来。”家主说道，“今日她就敢对郡君、县君射箭，他日你敢说她不敢对我们拔刀子？” 第171章 失心疯 静贞公主李贞泓到了芙蓉池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洛神殿，而是在一个偏院将好几个人叫了进来。 这些人有些是她明面上放在兰慧雅集里的，还有一些人则是她布置的暗线。原本这些暗线是不会轻易动用的，但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哪怕是静贞公主深受李攸宠爱也不敢胡乱应付，否则真要惹恼了皇父理由就麻烦了。作为李攸最得宠的女儿，李贞泓当然晓得在李攸面前失去宠爱会是多么凄惨的下场。 “你们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我说明白。”李贞泓板着脸说道，“若是让我知道有一丝一毫的隐瞒，阖家都给我发卖到关外去！” 大圣朝的关外指的就是边境地区，这里同时也是大圣朝各支边军的军屯地区。但是仅仅依靠边军的军屯当然是不够的，于是被判“流刑”的犯人大部分会被送到这里服苦役。同时一些贵族世家用来惩戒下人也会将他们卖到这里去种地，那对于被惩戒的人来说真的是生不如死。 “不敢隐瞒公主丝毫。”众人纷纷表态。 其实大家都不是傻瓜，大家没有料到静贞公主不仅安排了明暗两套人马盯住兰慧雅集，甚至“暗子”之间还互不认识。若是有人说错了什么，肯定会被其他人举报。没有学过心理学的静贞公主完美地布下了一个“囚徒困境”，最大程度保证了自己的利益。 听完这些人的回话后，静贞公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跟在公主身边的奶嬷嬷自然晓得自家公主正在沉思，而且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个非常头痛的事情。 “你们且到旁边候着。”奶嬷嬷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在公主吩咐之前，你们不要互相说话。如若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这些人没有见过静贞公主的手段，但是或见过或听过公主奶嬷嬷的手段。作为后宫里出来的嬷嬷，这位奶嬷嬷的手段可多了。可以说是将人活活折磨死都挑不出她的问题来。 待众人都离开后，奶嬷嬷捧了一盏莲心茶给静贞公主。 静贞公主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水让她的心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王家姑娘怕是得了失心疯吧！”静贞公主忍不住说道，“闺阁相争又何至于舞刀弄棒的？何况她针对的人中有一位郡君和一位县君，她这是想谋逆么？” “公主，慎言！”奶嬷嬷惊道。 她将茶盏从公主手里拿了过来，然后说道：“这王家姑娘只能是失心疯！” 静贞公主并不傻，她很快就从奶嬷嬷的提醒中明白了什么。王家姑娘背后是王贵妃，若是王姑娘是“谋逆”，那王贵妃如何处理？赐死还是废黜？不管是哪个结果，后宫的局势肯定要大洗牌。 静贞公主的妃母还在后宫，不管静贞公主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妃母，自己的妃母最后肯定是受益者之一。按照谁受益谁有嫌疑的推论，那静贞公主的妃母就逃不了干系。 “若是王家姑娘真的是受人挑拨而如此行事的话，我只能说幕后的黑手可是将大半个后宫的人都装了进去。”静贞公主苦笑道。 不过静贞公主很快就收敛了表情，淡淡地说道：“是的，王姑娘定然是失心疯。嬷嬷，咱们去洛神殿吧。” 等静贞公主搀着奶嬷嬷的手赶到洛神殿时，还有两方势力的人马也赶了过来。李贞泓瞧了一眼，那个深色宫装的中年女子乃是孙皇后坤宁宫的管事姑姑，而另外一个眉眼里透着焦急的中年妇女应该是王家的人。 坤宁宫的管事姑姑看到李贞泓走了进来，忙行礼道：“奴婢坤宁宫管事桂氏参见静贞公主。” 大圣朝虽然没有长辈身边下人在晚辈面前也算半个主子的潜规则，但是这种长辈身边的主要奴婢还是有些脸面的。 静贞公主笑着虚扶了一下桂氏，说道：“桂姑姑不用客气。” 虽然静贞公主这么说了，但是桂氏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非常正式地行完礼。 此时另一个中年妇女也过来行礼道：“臣妇王李氏见过静贞公主。” 静贞公主的奶嬷嬷凑在李贞泓耳边低声道：“这是王家大房太太，同时也是王家现在的管家太太，乃是七品孺人。” 孺人是大圣朝封赏臣子正妻的最低爵位，要求丈夫最少为七品官员。当然，八九品官员的母亲也可以特封为八品孺人，只不过案例比较少罢了。 “李孺人，请起。”李贞泓客客气气地说道。 虽然李孺人的丈夫不过是七品官，可人家授予的官职是翰林院编修。七品官放在京官或地方官中都不显眼，但在翰林院却意味着已经迈过一道关键门槛，接下来不是走外放路线就是继续走翰林院传统晋升路线。 但不管走哪条路线都意味着这个人已经有了在未来成为朝廷重臣的潜力，因此饶是静贞公主也不敢对人家的妻子拿大。 “大家都落座吧。”李贞泓说道，“等会我们让她们都来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因为皇后为兰慧雅集的管理者，所以正座自然要空出来。李贞泓坐了左首的第一张椅子，李孺人则是坐在右首的第一张椅子。至于桂氏，她因为是宫女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在两名贵妇面前落座的资格，于是她静静地站在了李贞泓身后的不远处。 “今日的事情，我等自然是以公主马首是瞻。”李孺人笑着说道，“毕竟我家出了这档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听闻豆蔻少女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容易伤情，进而心神失守。不若请太医给王姑娘瞧瞧？”李贞泓问道。 李孺人先是脸色一紧，随后苦笑着点头同意了。 春暖花开容易发疯的那是什么？那是疯狗啊！李孺人不知道李贞泓的话是不是嘲讽，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给王家脱困的最好方法。 只要王诗蔚“疯了”，那不管王诗蔚做了什么事情，那王家撑死就是“监管不严”的问题。那么皇帝和其他朝臣就算再想找麻烦，那也不至于将王家满门抄斩。对于王家这种百足之虫来说，只要没有彻底消灭就总有翻身的日子。 “是我家疏忽了。”李孺人说道，“前几日就瞧着姑娘不大对，但是没有放在心上，未曾想今日就发病了。” 两个人睁眼说瞎话地给王诗蔚定了个闻所未闻的病，然后还非常认真地请来了太医院的太医瞧病。 古代虽然没有精神科或心理科医师，但是却有一个算是“巫医不分”的祝由科。祝由科若是在民间还算稀罕，但是对于大圣朝第一医院及医学研究中心的太医院来说，祝由科却是有的并且还是完整的祝由科。 要知道完整的祝由科可不单单是针对心理病或精神病，而是所有疾病都包含，只不过人家的治疗方法和传统中医完全不同。 而真正算是心理科或精神科的则是祝由科中的书禁科和砭针科。若再细究下去的话，书禁科针对的是没有器官病变的精神类或心理类疾病，而砭针科则是针对有器官病变的精神类或心理类疾病。 太医院的院正虽然知道静贞公主的话大概率是胡扯，但是后宫女人生病的又有几个不是在胡扯呢？所以院正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直接让书禁科和砭针科两科的好几位太医都去了芙蓉池，直接来个大会诊。 在太医院坐诊的太医的第一门本事就是察言观色，要不然怕是想活到年底都难。这几个太医过来听了李贞泓奶嬷嬷的话之后便明白了，王诗蔚已经确定有“失心疯”了，而他们的作用就是给王诗蔚补上合理的诊断报告及病例。 “你们要做什么？”王诗蔚看着忽然闯进来一群人惊问道，“你们知道你们冲撞的是谁么？” 王诗蔚此时被人按在洛神殿稍远的一间偏殿里，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让王诗蔚在椅子上丝毫不能动弹。 “连识人的能力都没有了，这位王姑娘怕是疯得不轻啊！”为首的一个老太医冷冷地说道。 其他太医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他们已经判断出王诗蔚怕是性命难保而且王家也绝对没有胆量追究，所以他们看待王诗蔚的眼神就和看一个死人差不多。 太医们轮流给王诗蔚问诊切脉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讨论起来。 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太医们离开了偏殿。 王诗蔚哪怕再糊涂也察觉到不对劲，她大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我要见贵妃娘娘！” “姑娘还是别给娘娘招祸了吧！”有位嬷嬷厉声道，“姑娘以为自己做了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情还能全身而退？” “你们！”王诗蔚怕了，“我要见爹爹！我要见爷爷！我伯娘最疼我了，我要见伯娘！” “姑娘还是省些力气罢！你伯娘如今正在洛神殿商议如何处理你呢。”嬷嬷嘲讽道。 王诗蔚愣住了，她们是那么爱她啊！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闺女就要娇养”。自己不仅在家里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连哥哥弟弟们都是可以随便欺负的。甚至自己在外面招惹了什么祸事，爹爹也会笑着将那些人打发掉，然后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伯娘更是说了，我们姑娘有什么不能做的？莫怕，伯娘一定会帮你的。 “他们为什么不‘娇养’我了呢？”王诗蔚怔怔地问道。 几个嬷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不屑的模样。别看外面的人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对自家的闺女管教严格。虽说女子不用参加科举，但是哪个世家勋贵的姑娘不能写几首诗做几篇文？再不济也能编几句顺口溜。 若是嫡女出身，那更是琴棋书画并骑射针黹一个不落。最重要的便是待人接物，尤其是要知道什么事不能做而什么人不能得罪。 而此时的洛神殿里，李贞泓与代表孙皇后的桂姑姑及代表王家的李孺人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整件事定性为“误伤”。肇事者王诗蔚经过太医院确诊为“失心疯”，日后自然交由王家监管。至于两位受害者的损失，那自然也是王家去负责。 李孺人当然不会在赔偿上含糊。毕竟王诗蔚得了“失心疯”可以让王家避免被满门抄斩，但是王家也不想被折腾得太厉害。而皇帝对王家的惩戒程度就要看静安郡君和静惠县君两人对赔偿的满意程度。王家虽然号称是大圣朝的“第一清流世家”，但这百余年的累积也是家底丰厚。而且和暴发户不同，王家的财富可有不少都是文雅之物。 “既是此间事了，我也不多待了。”李贞泓起身道，“我也不耐烦见人，两位妹妹这次就不见了。我这边还急着给父皇及母后回话呢。” “那就不打扰公主了。”李孺人欠身道，“我这边自然会和两位贵女当面致歉的。” 李贞泓点点头，便吩咐仪仗回府。 “公主，这次就真不见静安郡君和静惠县君了？”李贞泓的贴身宫女问道。 “不方便。”李贞泓摇摇头，“一个风头正盛，一个家世复杂，父皇不愿看到我和她们纠缠太深。” 奶嬷嬷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公主所言极是，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待李贞泓和桂氏走走远之后，李孺人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带我去拜见郡君和县君吧。” 林雅菡与李贞澜并包婉、崔茜茹、向语桐等人在不远处的小院子里休息。毕竟几人被冷箭给惊了，心神暂时不宁也是有的。她们自然也下帖子去太医院请人，林雅菡作为郡君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作为一个后世混过知乎的人，林雅菡自然晓得在索赔这块一定要给自己叠足够的buff，其中医生的诊断证明那是最有效的。后世一个轻微伤鉴定就能让肇事者秒变刑事犯，从此他的儿孙就与公务员这个职业彻底无缘。可谓是现代社会的“大杀器”。 第172章 赔钱货 太医院此时已经安排了两名太医过来给林雅菡及李贞澜进行诊治。两名太医望闻问切一番之后便到偏厅里准备方子。 能够在太医院里当太医的不一定是医术最好的，但一定是脑袋最灵活的，否则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别看太医们不管在世家还是杏坛都是倍受尊敬，但是他们深知自己稍微有点不谨慎可能就小命难保。 “吴太医，你怎么看？”年纪较大的太医看着另一个太医道。 太医院的太医虽然私底下也有竞争，但是在问诊的时候还是抱团的，否则真的出了大篓子可就不是死一个两个太医能解决的。因此两人在来芙蓉池之前就已经商量妥当了，并且太医院院正还特意说明了在他们之前另有祝由科的太医前来芙蓉池问诊了。 “侯前辈，依晚辈拙见，两位贵人乃是心神难安之症，不若先开上三剂宁神汤？”姓吴的太医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诊断意见。 而侯太医微微点头，然后道：“那就请吴太医写个方子瞧瞧？” 宁神汤并不算多复杂的汤剂，算是大部分医生的入门必学。不过中医讲究“一人一方”，因此实际的方子还是会有所调整。 那吴太医也没有含糊，挥笔就写下了方子。 侯太医拿起方子瞧了几眼，然后笑着划掉几味药材并给另外几味药材减轻了剂量。 吴太医有些不解，问道：“前辈，若是这般的话，那怕是三剂还不够啊。” “就是要不够。”侯太医正色道，“既然那王家的姑娘得了失心疯，那两位贵人岂能这般轻易康复？” 侯太医这般点拨之后，吴太医立刻明白了意思。如今肇事者已经被确定为“失心疯”那般严重的疾病，那受害者又岂能几日后就康复？若是这般容易就治好的话，那王诗蔚的“失心疯”就说不过去了，因此皇帝或其他有心人肯定会给太医院使绊子。要知道混太医院的首要原则就是“不要招惹麻烦”。 “多谢前辈指点。”吴太医谢道。 吴太医将刚刚写的方子揉成了一团丢掉，然后又另外写了起来。 新方子给侯太医过目后，侯太医笑道：“如此才是最好。” 吴太医与侯太医从偏厅出来之后，吴太医将方子递给林雅菡和李贞澜。 “还请郡君和县君知道，这方子需一日吃上三剂，三碗水煎成一碗水，饭后服用即可。连续吃上十日，便无事了。”吴太医说道，“若是两位贵人有头痛或其他问题的话，可随时来太医院找我等即可。” 林雅菡有系统奖励的中医精通，所以这宁神汤的方子一看便晓得是所谓的“太平方子”。何谓“太平方子”？这是太医院给贵人们常开的一种药方。这种药方的确是药方，但实际的治疗效果就一言难尽了，不过也绝对吃不死人。 看到两位太医给自己开太平方子，林雅菡便晓得太医院这在和稀泥。不过林雅菡也没有指望太医院会帮自己。如果真的帮自己的话，林雅菡还有点害怕。毕竟皇帝最怕的就是御膳房和太医院的人和外臣勾搭。 至于李贞澜那边，林雅菡觉得以她的聪慧和经验也应该能看出这种药方的实际效果。何况李贞澜家里肯定也有府医，这药方在煎药之前肯定还要给府医过目一次，等到那时也会给她说明的。 林雅菡这边刚刚送走两位太医，李孺人便赶了过来。 “臣妇参见静安郡君、静惠县君。”李孺人走了进来便跪下道。 “你是？”林雅菡是在场爵位最高的，于是她开口问道。 李孺人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然后道：“臣妇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件事，还望郡君、县君宽宥一二。” “贞澜妹妹如何看？”林雅菡询问道。 李贞澜笑着回答道：“一切以姐姐的意思为准。” 林雅菡想了下便也明白李贞澜的意思，这便是给自己立威的机会，否则王诗蔚口中的“军户之女”的名号怕是要传遍京城。 “既然你家姑娘有‘失心疯’，为何不拘在家里？若是今日我等不是运气好，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林雅菡责问道。 “臣妇见其似乎好了许多，便不忍拘在家里。”李孺人辩解道。 王家给王诗蔚扣上“失心疯”的帽子后的确符合大家“大事化小”的想法，但却让林雅菡和李贞澜陷入被动。毕竟两人并未受伤，难不成真的和一个“疯子”去斤斤计较。而那李孺人似乎也是利用了这点，故意不愿让林雅菡抓住自家错处。 林雅菡和李贞澜的眉头同时都皱了起来，因为她们能感觉到王家对两人的轻视。仿佛对于王家来说，只要摘掉了“大不敬”的帽子，其他事情对于他们王家来说就不算什么事了。 哪怕是得罪皇女也无所谓，何况皇女与皇女也是不同的。摆在王家眼前的两个皇女，一个不过是皇帝认下的“养女”，另一个更只是与皇帝未出五服的堂侄女罢了。 “你见其好了就可以了？敢问李孺人师承何人？”林雅菡讥讽道。 大圣朝的医师地位还是比较高的，但同时大圣朝对于医师的资格管理也相对是比较严谨的。虽然大圣朝没有后世的“执业医师认证制度”，但是你要在正规的药堂坐诊那是得有师承的。 不管你是拜了朝廷认可的名医，还是在朝廷开办的医学院里毕业都可以。若是没有这套传承，那你哪怕医术再高也不能自称“医生”更没有诊断他人的权力。 “是啊。”李贞澜立刻听出了林雅菡的话外之意，“李孺人觉得你家姑娘病愈就可以放她出门，日后你家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你张口便能让衙门退避三舍？” “李孺人，既然你说王诗蔚姑娘病愈了，那不如将她历年的药方子和诊断书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包婉此时补上了致命一刀。 要知道王家和静贞公主及孙皇后那边得出的“结论”不过是一时搪塞众人的说法，相关证据还没有补全。此时如果林雅菡和李贞澜非要较真的话，那这套说法就完全站不住脚了。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还会将静贞公主和孙皇后扯下水。当然，这两位自然可以用“被蒙蔽”的说法脱身，可事后她们肯定会对王家进行报复。 林雅菡看了下包婉，暗道这真的不愧是神京府知府的孙女，一个问题就将王家逼到了死角。 连林雅菡都能想到的结果，李孺人哪里不知道。她现在也在心底暗道自己何苦招惹这几个小姑奶奶，可她也不想想自己事前为什么非要去得罪林雅菡她们？还不是觉得林雅菡她们年纪轻且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于是心底那股清流世家的优越感又冒了出来。 “是臣妇妄言了！”李孺人倒是能屈能伸，立刻跪下请罪道，“还望两位贵女切莫动气。” 林雅菡和李贞澜互相看了一眼，她俩也晓得这件事追究下去也对两人不利。谁不晓得孙皇后和静贞公主两人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她们犯不着将自己也折了进去。 “我们也懒得和你计较，你们王家看着办吧！”林雅菡冷冷地说道，“你退下吧！” 李孺人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林雅菡的语气依旧不好，但是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再计较下去，只不过王家的赔偿肯定少不了。 李孺人行完礼就退下了。 “哼！这王家好没道理。”年纪最小的向语桐待李孺人走远后便不满地说道，“她哪是过来道歉的？分明是过来威胁我们的！” “她毕竟是王家的宗妇，这点子骄傲还是有的。”李贞澜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们王家在朝廷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 林雅菡点点头，认同李贞澜的说法。这王家在大圣朝的地位可是非常超然，尤其是前期他们的地位简直堪比地球位面晋朝的王家。地球的晋朝时，可是流传着“王与司马共天下”的说法。 只不过大圣朝的李氏皇族比晋朝的司马皇族要有能力也有魄力许多，所以王家在大圣朝的地位才被慢慢削弱。只是王家也非常聪明，不再在朝堂上与李氏皇族纠缠，反而潜心办学成为大圣朝的“一代文宗”。 能够在这里说话的哪个不是大家闺秀，自然对朝廷形势是有一些了解的，于是都不说话了。 “罢了，横竖我们也没有受伤。”林雅菡笑着说道，“若是王家送来的赔礼不合意的话，我们再闹上一闹就是了。” 李贞澜想了想，也笑着点头。 两人被王诗蔚放冷箭的事情不好再计较，但是王家的赔礼若是轻了那就别怪她们“斤斤计较”了。不过林雅菡和李贞澜也清楚，王家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落人话柄。不过也无所谓，他们想要做周全，那自己拿到的赔礼也就越丰厚。 “不若过几日我下帖子请你们来我家的园子逛逛？”此时李贞澜说道，“虽然我家的园子和芙蓉池没得比，但也在京城小有名气。” “那敢情好。”向语桐是个贪玩的性子，她跟林雅菡解释道，“林姐姐，李姐姐家的天香苑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牡丹园子。她家有好几株牡丹是御花园都没有的。” 李氏皇族独尊牡丹这件事让大圣朝上上下下对牡丹花非常追崇，故而牡丹名种更是千金难求。但凡是京城的贵族世家，谁家花园里没有那么几株名贵牡丹？ 但是李贞澜的父亲李倇是个爱玩会玩的主儿，对莳花荏草也颇有心得且独爱牡丹，因此培养了不少稀罕的牡丹名种。若是有野心的人，自然要进贡皇帝，可偏偏李倇就无所谓，弄得皇帝李攸也是无可奈何。 “那我可要好好地看一看了。”林雅菡笑着说道。 林雅菡这副身体的便宜母亲是个爱伺弄花草的人，所以原身对园艺也是有所了解的。虽然系统没有奖励相关技能，但是这算是继承而来的天赋，所以林雅菡也对花花草草颇有兴趣。否则林雅菡也不会搬到京城之后依旧保持对内院使用鲜花或树木命名的习惯。 “我家的园子还在修整，估计最快也要明年才能请诸位姐妹过来赏花了。”林雅菡又说道。 “不妨事，大家都在京里住着，日后走动的日子长着呢。”向语桐无忧无虑地说道。 但是向语桐的话却让包婉面露忧色，想来是为了自己的婚事担忧。林雅菡不会没有边际感地去询问这件事，毕竟两人还是初次见面，论交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大家在院子里说了一会话，然后就各自道别了。 林雅菡回到马车上，将今天的事情同青黛、白苏说了。两个丫头自然是被吓得不轻。 “姑娘，这王家姑娘怕是冲着你来的啊！”白苏说道。 “就是不晓得这是她还是别人的主意。”青黛担忧地补充道。 “不妨事，事到如今最担心反倒不是我们。”林雅菡安抚道。 李孺人带着王诗蔚回到王家后，将事情的处理经过同自己的公公、丈夫及两位小叔子说了一遍。 “辛苦你了。”王家家主说道，“老大，让人带你媳妇下去休息。” 王老大点点头，然后有位嬷嬷过来将李孺人搀扶着从偏门带了下去。 “说说看吧，那个丫头如何处理？”王家家主淡淡地说道。 王老大不敢回答，这毕竟是自己二弟的嫡女，自己说什么都会尴尬。 王老二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儿子会将她圈在后院，对外就说得了急症。过上一段日子，儿子会让她暴毙的。” 王家家主点点头，“那静安郡君和静惠县君那边呢？” “不管赔偿多少，我们二房会承担一半。”王老二答道。 “就一半。”王家家主看了一眼要说话王老三，立刻拍板道，“别以为你们谁能置身事外，若是赔偿的东西不能让两位贵人满意，王家的下场怕是不会比前些年好多少！” 第173章 终落幕 王家快刀斩乱麻地宣布王诗蔚得了“失心疯”，然后就紧跟着表示王家会好好让王诗蔚在家接受治疗。 稍微知道内情的世家都晓得王诗蔚这次是死定了，但同时也对王家的魄力表示感叹。别看宣称王诗蔚得了疯病是给王家脱身，但是这意味着整个王家姑娘的名声都赔了进去。 疯病可是“恶疾”，而此时礼教中的“五不娶”中有一条就是“世有恶疾不娶”。因此未来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内，王家姑娘都别想嫁个高门大户。 而在这件事后不久，一队车马就停在了静安郡君府门口。为首的儒衫男子将一封拜帖连同单子递给门房，门房看到帖子上的署名及来者的穿着之后，立刻吩咐人将帖子和单子递到长春院的林雅菡手里。 林雅菡接过帖子和单子并询问了门房那边的情况后，感叹道：“不愧是世代清流之家，连过来送赔礼的人都是有功名之人。” 大圣朝的科举制度并不禁止长工或短工及其家属参加科考，只要他们没有签过“卖身契”成为家生子即可。但是在学或已有功名之人再去签约打工的话，那是会被学政以“有辱斯文”而剥夺进学资格或功名的。所以大圣朝才诞生了“门人”或“门客”，名为替权贵人家当陪读或清客，实际上就是帮闲。 不过饶是如此，大部分有志向继续求学或求取功名的人是不屑于此的。而且即便要沦为门人或门客，这些读书人对于东家的资格也是非常挑剔的。也就是河间王家这种清流世家才能吸引大量读书人前来投靠，而像林雅菡这种根基不深的皇亲国戚则是唯恐避之不及。 林雅菡扫了单子上的赔礼之后，对白苏说道：“你带几个小厮过去，将那些东西收到库房里吧。” 白苏行个礼就出了房间，而青黛则是接过林雅菡手里的东西，询问道：“可是要打发人给那王家回个帖子？” “都已经撕破脸了，还讲究这虚情假意做什么？”林雅菡笑着说道，“人家为了平息事情连亲孙女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在乎我这边的面子情？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王家怕是早就要打上门将我给活剐了吧？” 青黛没有接话，而是捧过一盏茶给林雅菡。 林雅菡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惊悚，因此转移话题询问道：“芷妹妹这几天在府里可还住得习惯？” “芷姑娘如今被安置在水香阁，平日里只是读书习字，并未说什么。”青黛说道。 虽然静安郡君府还在按照林雅菡的要求进行调整，但是整体规划已经定下来了，调整的不过是前院的几个地方和后院的花木罢了。整个静安郡君府除了林雅菡所住的正院——长春院外还有三大三小六个内院。 也是到了京城看到郡君府的规制后，林雅菡才晓得古代贵族住的府邸有多大。可以说，林雅菡的这座静安郡君府放在后世那就是一个中小规模的社区了，而郡君府里的几个主要内院的面积在后世也相当于三、五座大别墅了。 三个规模较大的内院分别名为偃盖、苍官和明玕，院内主要种植了松、柏和竹；三个规模较小的内院则分别名为疏影、水香和寿客，院内花木则以梅、兰和菊为主。 林雅菡选择了松柏竹及梅兰菊这六种花木自然也是为了迎合此时的风气。虽然说上来有些庸俗，不过林雅菡还是觉得“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是很有必要的。 “别怠慢了她。”林雅菡吩咐道。 “姑娘放心，奴婢这边有专门安排人盯着的。”青黛说道，“咱们府里没有那种踩高捧低的人。” 林雅菡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拿出一本话本瞧了起来。 而此时正在东暖阁批阅奏章的李攸也从锦衣卫那边知道了王家给林雅菡、李贞澜等人赔礼的事情。 “倒是聪明。”李攸一边看着奏章一边冷冷地说道。 在旁边伺候的李忠则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他晓得李攸现在正是一肚子火无处发的时候。 李氏皇族和王家的恩怨从王家成为大圣朝丞相开始就结下了，历代大圣朝皇帝都想着要将河间王家一举扳倒。但是奈何王家历任家主都是非常精明且识时务的人，所以哪怕是李攸再讨厌河间王家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任用王家的子弟及门人。 这次王诗蔚放冷箭一事让李攸抓住了把柄，但是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和女儿居然想办法和王家的人和解了。不过李攸倒也没有记恨她们，因为他也晓得她们俩不过是为自保罢了。虽然李攸不会因此处罚两人，但是肯定会冷落两人一段时间，免得她们以后做事还会擅作主张。 “王家赔了什么东西给静安和静惠？”李攸询问道。 “不过是些寻常玩意儿，奴婢挑几件跟陛下说说。”李忠回答道。 李忠当然晓得王家赔礼的单子上有啥，于是选了几样比较贵重的东西告诉了李攸。 “还真是小家子气！”李攸冷笑道，“明明家里坐拥田产无数，赔礼不过就是几本破书和画作，一股子穷酸味！” 李攸不满河间王家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占据了大量土地，这让大圣朝的统治基础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但是对于读书人的优待又是大圣朝乃至前朝数个朝代定下来的规矩，哪怕是李攸这样的强势皇帝也没有胆子去挑战。 “那陛下的意思？”李忠问道。 “命内阁拟旨上来，王家如此岂不是不将我皇家放在眼里？令内阁申斥一番并责罚相关人等。”李攸说道。 “奴婢这就吩咐内阁诸位学士。”李忠躬身说道。 李忠让自己的亲信继续留在东暖阁伺候皇帝，而他则是急冲冲朝着内阁办公的文华阁赶去。 不过大圣朝严令禁止太监干政，所以哪怕是李忠也不能涉足文华阁，只能在文华阁的院门口命人传话。 不多久，一位章京赶了过来，然后询问道：“李公公此时赶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忠将李攸的话传达了一遍，嘱咐道：“陛下正等着内阁拟旨呢。” 章京眉头皱了一下，但嘴上还是说道：“本官这就与几位学士说明。” 等章京走进文华阁后，李忠这才往东暖阁走去。 章京进了文华阁的东隔间，这里是几位大学士办公的地方。他将李忠所传达的话重复了一遍。 “陛下这是何意？”次辅郝劼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不过小女儿之间的矛盾，何须专门下旨申饬？那王家好歹也是当今文坛领袖，折辱了他岂不是让我等读书人难堪？” “郝大人，那王家姑娘可是放冷箭意图谋害两位皇女，这在你口中就是‘小女儿之间的矛盾’？”首辅洪焕冷笑着问道。 郝劼顿时尴尬起来，他脸皮还没有厚到可以说这件事是无心之过便只好辩解道：“那王家姑娘不是‘失心疯’犯了么？” 郝劼的这番解释落在其他大学士和学士耳里更是惹来嗤笑。大家都是世家大族的当家人，哪里不清楚河间王家的这套做法。虽然他们也认为这是河间王家的最佳处理方法，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毕竟自家女儿先是没有教好，然后出了事就直接抛弃，饶是这些冷血的政治动物看来也有些不齿。 “不管这王家姑娘是不是真的‘失心疯’，但是她的大不敬之罪是事实。姑念其有病在身，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洪焕冷冷地说道，“王家姑娘的父亲及祖父教导不严，也应严惩。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 洪焕作为内阁首辅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太巴结皇帝。封建王朝统治阶级的最大矛盾莫过于“君权”与“相权”，简单来说就是皇帝与朝臣之间的矛盾。 作为朝臣的代表认为，首辅理应去制衡皇帝。但是洪焕在面对李攸的诸多不合理要求时，往往会选择妥协。这就让洪焕在仕林的名声非常糟糕，太学和国子监那边的学子常常将洪焕当做佞臣嘲讽。 但是朝臣们嘲讽归嘲讽，却不会认为洪焕真的做错了什么。“皇权相权之争”虽然一直贯穿始终，但“相权”在封建王朝还是先天处于下风。 历史上除了那几个权臣之外，谁敢当面对抗皇帝？而且就算这是那几位权臣，身后又有几个落下好名声？做到内阁辅臣这个位置，哪里还有单纯的人，自然晓得洪焕的做法是最妥当的。 “王家的做法的确有些问题，就按首辅大人的提议吧。”立刻就有几个大学士点头表示了同意。 河间王家是大圣朝的文坛领袖不假，但是到了大学士这个地位的人又有几个不想夺下这个头衔的呢？横竖皇帝也没想砍了王家哪个人的脑袋，略微申诫一番也是应该的。 毕竟王家姑娘放冷箭想射杀他人的做法也的确耸人听闻，若是放到别人家那只怕是连命都保不住。虽然大家晓得王诗蔚最后肯定也会被王家处理掉，但好歹不是当众处死。 洪焕吩咐人拟了贴条，然后呈上给李攸决定。若是李攸同意，自然会有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或侍讲学士最后拟旨，然后皇帝盖印并经过内阁下发六科。若是六科无异议，那就是通过通政司明发全国，这封圣旨就正式成为最终处理意见。 李攸拿到内阁的贴条后，沉吟片刻便命人将贴条送到东暖阁的偏厅里。 为什么翰林院的官员职位不高却没人敢轻视呢？除了他们是未来的内阁预备役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几乎人人都有时刻见皇帝的权力。所谓的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就是陪皇帝读书，顺带给皇帝草拟各种诏书的人。 换到后世，这就是国家元首的贴身秘书。哪怕他们的实际职位不及一般的科级干部，但是厅局级领导见了这些人还不是得赔小心？ 李攸的圣旨很快就从侍讲学士手里拟出，李攸加盖御玺之后再送到内阁。洪焕等人看过之后又交给六科，最后自然是通政司明发。 河间王家姑娘在芙蓉池造次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遍了，虽然王家宣称自家姑娘得了“失心疯”，但是大家猜测皇帝不会那么容易放过。 果不其然，李攸的圣旨虽然没有给王家定死罪，但是王家家主及王诗蔚的父亲都被训斥了一番，估摸着最近几年是没有办法升官了。连带着王家的亲戚和门人最近这段时间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王家收到这份圣旨之后也算彻底放下了心。虽然他们晓得皇家看自家不舒服，但好歹大圣朝的皇帝还算守规矩，所以这样的惩罚即便是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总算是将这件事揭过了。”王家家主叹道，“老二，你家的丫头尽早处理了。” 王家老二面露不忍，但还是点点头。“儿子想过了，再过上两月就让她慢慢病逝。” 王家家主哪里看不出自己的二儿子有些不舍得，但他也没有逼迫。王诗蔚毕竟也是自己孙女，自己要是太狠的话也要遭致非议的。 “你自己看着办。”王家家主说道，“只是那丫头养病的地方，不许旁人进去。” “父亲放心，那里都是妥当人守着的。”王家老二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打马虎。 而此时的王诗蔚正被几个婆子摁住手脚，然后一个面色严厉的姑姑朝她嘴里灌药。王诗蔚并不傻，自然晓得这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奈何自己的下巴已经被卸掉，这药汁自然是强灌了进去。 灌完药汁后，王诗蔚想将药汁吐出来，但是自己手脚却还是被捆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王诗蔚的下巴被装回去后，立刻呵斥道。 那姑姑冷笑道：“我劝姑娘还是配合些。这些日子好好喝药，你好我们也好。” “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祖父！”王诗蔚不甘心地喊道。 “姑娘难道以为我们这是擅作主张？没有老爷和二爷的同意，我们哪里敢碰姑娘？” 第174章 宫嬷嬷 就在王诗蔚心灰意冷的时候，李攸正从东暖阁出来，然后慢慢朝着坤宁宫走去。 坤宁宫作为皇后的寝宫，自然拥有和乾清宫同样的地位，甚至两座宫殿的规制和面积都是一样的。当然，两座宫殿之间隔着交泰殿，然后至少有四道门隔着彼此。论保护自己的安全，大圣朝的皇帝还是非常在意的。 而且最为搞笑的是，除了每年除夕和正旦两日外，交泰殿压根是不会启用的。皇帝真要找皇后，那也是从乾清宫出来，再绕道去坤宁宫，基本不会走从交泰殿路过这条直线。至于原因，那自然还是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 皇帝出行，哪怕仪仗再少，前面还是会有太监挥舞净鞭。 当坤宁宫的守门太监听到净鞭声便晓得是皇帝来了，连忙让人往坤宁宫正殿里传话。 因为李攸没有特意吩咐，孙皇后自然也不用穿皇后的大装出来见人，只是将全身收拾妥当便站在宫门外迎接李攸。 封建王朝虽然“男尊女卑”，但好歹还是讲究“夫妻一体”，因此皇后见皇帝大部分时候不用行跪礼，而且还能自称“我”。可以说，除了太后之外，皇后就是整个大圣朝唯一能勉强和皇帝地位平行的人了。 “陛下，今日怎么有时间？”孙皇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孙皇后此时也年过四十，放在后世也是中年妇女的年龄，所以她自然不会认为皇帝是过来要和自己谈情说爱的。 “朕阅奏章觉得有些倦了，故而到皇后这里走走。”李攸朝着坤宁宫门内走去。 皇后自然是带着众人跟着走了进去。 李攸虽然很少来坤宁宫，但是每月初一、十五还是会过来坐坐，所以自然晓得坤宁宫内的布置。 孙皇后等李攸落座后，然后就让人端上了李攸平时爱喝的茶水和爱吃的点心。 李攸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不仅喝了茶还吃了几个点心。 “还是皇后这里的点心最合朕意。”李攸满意地说道。 孙皇后有点摸不清皇帝过来的意思，于是顺着李攸的话说道：“陛下若是喜欢的话，我这边抄了方子给御茶房送去。” 皇帝的饮食可是严格保密的地方，所以哪怕是皇后也不敢随意插手。尽管皇后及一些有体面的妃嫔每日都会给皇帝进贡一些菜色，不过她们都清楚皇帝是不会吃的。因此皇后也不敢真的将点心做好了给皇帝送去，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将方子送过去。 “王家那姑娘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李攸忽然问道。 孙皇后心头一凛，暗道戏肉终于端上来了。 “陛下的意思是？”孙皇后问道，“我听说那丫头的失心疯忽然发作了，故而才做出那般大不敬的举动。好在郡君和县君吉人只有天相，因此我才没有以不敬的罪名去治罪。” “你倒是惯做好人的。”李攸打趣了一句，“朕不是为了这件事来追究你责任的。王家那丫头毕竟是个疯病，真要做了什么，我们喊打喊杀反倒显得天家刻薄。不过那丫头的死罪可以饶过去，但她父母及长辈却有监管不严的罪过。这次若不是静安郡君身手不凡的话，真让王家丫头杀了人，那王家又该如何治罪？” “这是我见识浅薄了。”孙皇后忙道。 其实孙皇后内心疯狂吐槽，她哪里有资格去追究王诗蔚父母及祖父母的责任！若是她真的训斥了，只怕是皇帝立刻要给自己扣一个“后宫干政”的帽子吧。 “朕刚刚下旨申斥了王家。既然自家姑娘有病就该好好养在家里，哪能随便让人出来呢？”李攸淡淡地说道。 “陛下的处理果然妥当。”孙皇后吹捧一番。 “不过朕也听闻，朝廷内外对静安郡主多有不敬。”李攸此时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起来。“他们嘴上说着瞧不上静安郡主出身将门，心里瞧不起的还不是朕！我大圣朝乃军功起家，这帮子酸腐秀才居然敢对我朝开国功臣置喙。待过上今日，朕定要问问礼部，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胆子诋毁。” 李攸此话一出，孙皇后也不敢继续坐着了，连忙起身肃手听了。其他宫女太监哗哗跪了一片，整个坤宁宫没人敢出一口大气。 “朕不是说你们。”李攸此时笑着说道，“皇后也是，快坐下。” 孙皇后顺着李攸的话坐了下来，然后宫女太监也起身站到了一边。 “朕也想过了。”李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按规矩，郡君除了可以有太监伺候之外，还应该有锦衣卫和羽林卫守护。朕因为太忙倒是没有想起这件事，等会朕要补上。日后若有人敢对郡君不敬，朕的侍卫也能替郡君出口气。” 按大圣朝的规矩，锦衣卫、羽林卫与蓝翎侍卫均是皇帝的护卫。只不过羽林卫是负责最外围，锦衣卫则是负责最内围，而蓝翎侍卫则负责传话及跟随皇帝。 由于蓝翎侍卫多出自将门子弟，而且未来也是作为皇帝的心腹培养，故而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都没有资格使用蓝翎侍卫。而不同爵位的皇子皇女可以有不同的侍卫人数，林雅菡按规矩是有两队羽林卫和一队锦衣卫的。 孙皇后听到李攸的安排，心底是鄙夷不已。她当然晓得李攸为什么“忘记”给林雅菡拨侍卫，那还不是在心底不愿意给林雅菡奖赏。大圣朝的历代皇帝虽然刻薄，但是悭吝到李攸这个地步的也是绝无仅有了。 只是李攸没有料到，他这边稍微打压一下林雅菡，朝廷上的人就恨不得将林雅菡踩到泥巴里去。作为林雅菡名义上的养父，李攸这下又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陛下日理万机，一时间疏忽了也没什么。横竖静安郡君也是您的女儿，父女间哪会计较这么多。”孙皇后向李攸输出正面价值。 李攸果然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又问道：“朕决定明年恩科之后赐婚给静娴郡主与静安郡君，不知道教引嬷嬷安排下去了么？” 孙皇后一愣。虽然给皇子皇女安排教引嬷嬷这件事的确属于皇后的职责范围，但是别说大圣朝了，纵观整个封建王朝的皇后们哪个真的敢将这个职责履行下去的？ 哪怕最强势的皇后也只会在自己亲生子女的教引嬷嬷安排上做主，其他嫔妃的子女就完全不会插手了。毕竟这件事不管做好做坏对皇后来说都是一件恶心自己的事情。 但是就孙皇后对李攸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于是孙皇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郡主那儿的话，贤妃妹妹还没有给我消息呢。至于郡君，我也找不到适合的人商量。这教引嬷嬷的职责过于重要，若是出了纰漏，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对于郡君以上的皇女来说，管事太监便是她们的外管家，而教引嬷嬷则自然是内管家了。要知道大圣朝也曾经发生过因为教引嬷嬷乱伸手，结果导致某位公主与驸马结婚五年居然只同房不到五次。 最后还是眼看着驸马年龄大了，担心自己儿子无后的驸马爹一封奏折将事情掀开。最后这件事的导致大圣朝对大部分教引嬷嬷及家人来了个大清洗，可即便如此，教引嬷嬷们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溱儿那边的话，贤妃教导得甚好，你与她商量着选一个教引嬷嬷便是了。”李攸说道，“倒是静安郡君这边，她并非皇家出身又长期居于边疆将门，所以教引嬷嬷这件事万万不可懈怠。若皇后这边没什么好人选的话，我那边倒是有位宫嬷嬷还是颇为老成的。” 皇后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乾清宫的宫人是单独一套系统，别说内务府了，连皇后都插手不进去。安排在乾清宫里的宫女其实大部分还充当着给皇帝泄火的作用。早些年乾清宫里出来的淑女可不少。 淑女是大圣朝后宫妃嫔的最低级，基本上只要被皇帝临幸过的宫女都会被封为这个等级。只是若是不能升上去的话，等皇帝死后就只能被送到宫外的感业寺去念经祈福，甚至都没有资格在宫里养老。 若是没有被皇帝临幸，那基本宫女到25岁就会被放出宫。若是宫女有什么特殊技能且自己愿意的话，那可以继续留到30岁。 如果30岁还要留在宫里就必须自梳，这就意味着终身不再嫁。愿意自梳的宫女自然是极少的，哪怕30岁出宫也还是可以当个填房的，好歹名义上还是有子女在自己死后供奉香火。 但是愿意自梳的宫女就会成为乾清宫的大姑姑，也就是乾清宫里的管事。能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管人管事，未来自然是有机会去其他宫里当个管事嬷嬷。 若是被皇帝赐下去给哪位皇子皇女当教引嬷嬷，只要这位皇子皇女不作大死的话，那基本上就是荣养一辈子了。而且连带着自己的亲戚也会被提拔，那真的是算是大富贵了。 “皇帝的安排是极好的。”孙皇后继续输出情绪价值。“我早就听闻宫嬷嬷是个谨慎懂礼的人。若是静安郡君能够得宫嬷嬷教导一二，日后出嫁定不会有损我天家脸面。” 整个后宫也就只有皇后能够说这样的话了，若是其他嫔妃敢说“我天家”这三个字，少不得就是一个“不敬”的罪名扣下来。 李攸满意地点点头，“既然皇后也觉得甚好，那就安排吧。” 皇后暗地里撇撇嘴，她自然晓得这是要自己下懿旨去安排这件事。毕竟林雅菡也只是皇帝养女，这的让皇帝插手养女后院的事情估计又要招来非议。 “只要皇帝舍得，我这边就下旨便是了。”皇后打趣道，“对了，我这边在安排一些宁神安心的药材过去。——嬷嬷，我记得咱们库里还收着一尊沉香制成的观音菩萨像，你也一并给郡君送过去。” “皇后这次可是大出血了啊。”皇帝笑道。 李攸当然晓得孙皇后库里那尊观音像的价值，重要的是这尊菩萨像还是有价无市。 “既然是我女儿，我还在乎这点东西？”孙皇后笑道。 “皇后贤惠。”李攸点点头，“李忠，我库房里有柄三宝翡翠如意，你也一并给郡君送去吧。” 坤宁宫也是有女官的，于是一道懿旨很快便拟好了。孙皇后瞧了几眼后，就让人按上皇后的凤印。 正在乾清宫安排小宫女的宫嬷嬷听闻懿旨后略微吃惊，但很快便道：“还请天使晓得，奴婢这边还得收拾点东西。” “嬷嬷尽管去收拾，这并不是什么急事。”宣旨的太监说道。 太监晓得宫嬷嬷可是乾清宫的大姑姑，那身份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多少级别了。何况皇后懿旨通常并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而且宣读皇后懿旨也没有太多仪式，所以略微等等也没有什么。 宫嬷嬷将自己的贴身衣物并金银细软收拾到一起，然后跟自己的几个小宫女说道：“日后我也教不了你们什么了。你我师徒一场，这些个衣物头面你们拿去分分吧。” 乾清宫里的宫女分到的东西自然是上等，何况是宫嬷嬷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姑姑那更是头一等。虽然宫嬷嬷因为年纪和身份多选一些深色的衣物和饰物，小宫女爱嫩不会喜欢这些。但是这些东西可是留下来待每半年与家人见面的时候让家人带回去也是一份体面。 宫嬷嬷也没有这些小宫女多说什么，她径直拎着自己的包袱跟在太监身后离开了乾清宫。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宫嬷嬷看着朱墙金瓦，然后默默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在宣旨太监抵达郡君府之前，自然会有小太监过来给林雅菡报信。 林雅菡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这个时候给自己安排一个教引嬷嬷，但还是吩咐府里的人摆下香案。 接完旨后，林雅菡让人将观音像放到自己的小佛堂里，然后再将三宝翡翠如意放到自己的书房里。 “嬷嬷好。”林雅菡最后对着眼前这位面带严肃的妇女说道。 第175章 相见欢 宫嬷嬷在见到林雅菡之前还是很忐忑的。 虽然她是皇帝安排到林雅菡身边的管事嬷嬷，可她毕竟还是奴婢身份。若是林雅菡真要磋磨自己的话，那自己也是没法子的。 何况宫嬷嬷既然到林雅菡府里当差，自然也是希望林雅菡后面一切顺意。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养老生活就要依靠林雅菡了。若是林雅菡日后富贵了，那自己也肯定水涨船高。可若是他日林雅菡没落了，那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而宫嬷嬷打量林雅菡的时候，林雅菡也在打量宫嬷嬷。 林雅菡当然晓得李攸肯定在自己府上安插了眼线，而宫嬷嬷和徐公公当然就是明牌。 还别觉得委屈，如果你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皇帝才懒得安排眼线来监视你。毕竟这些明牌除了监视之外，更重要还是警醒自己。 “奴婢见过静安郡君。”宫嬷嬷按照规矩给林雅菡见礼道。 林雅菡让青黛将宫嬷嬷搀了起来，然后笑着说道：“我这府上还是一团糟，现在有嬷嬷帮忙就好了。” “奴婢不敢。”宫嬷嬷垂眼道。 其实宫嬷嬷从进府就一直关注着郡君府。她没有料到的是，偌大的府邸居然被这个年方二八的少女管得妥妥当当。尤其是府里的下人不管是做事还是走动，居然都不会互相交谈。 宫嬷嬷可是太清楚了，每个府邸的下人就是这个家族最容易泄密的地方。而且世家大族最怕的就是下人们的私下交谈，往往一件小事被他们说来说去就成了天大的事情，再被外面的人听到就不得了了。 “青黛，你先带嬷嬷去住处收拾一下。”林雅菡吩咐道。 长春院是个小三进的内院，前院和中院的面积最大，后院则是充作下人们休息的地方。徐公公住在前院的东侧院，宫嬷嬷自然就被安排在中院的东侧院。而后院的两个侧院则是留给紫萱嬷嬷和佩兰姑姑居住的，平日里不会安排人进去。 中院东侧院也有伺候宫嬷嬷的小丫头，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宫嬷嬷那些行李很快就归置好了。 宫嬷嬷话不多，但是却试探了青黛了一二。 宫嬷嬷已经猜到了这个青黛怕是林雅菡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所以想试试这个人的人品如何。没想到青黛不仅谨慎，而且言语之间并没有对宫嬷嬷的排斥。一个大丫鬟就有这般品性，宫嬷嬷对林雅菡倒是期待了许多。 重新回到中院正院后，林雅菡让长春院的丫鬟、仆妇并婆子们过来与宫嬷嬷见礼。 宫嬷嬷自然晓得自己以后就是郡君府的内管家，所以很坦然受了她们的礼。 待众人散了后，林雅菡又对宫嬷嬷说道：“我是从安西府上来的，京城里许多规矩都不懂，到时候还要嬷嬷多教导一二。” 宫嬷嬷肃手道：“陛下将奴婢赐到郡君府里，奴婢自然会以郡君为主子。” 看似两人的话毫无关联，但却是两人达成了合作。 林雅菡表示自己愿意跟宫嬷嬷学礼仪，而宫嬷嬷则表示她会全心全意教导。 第176章 水香阁 有了宫嬷嬷的协助后，郡君府顿时显得越发规矩起来。 虽然林雅菡有一世的管家经验，但她那时是以主妇的名头管理一个官员后宅罢了。如今林雅菡却是以待嫁郡君的名义管理一个郡君府邸，这其中的差别还是有的。 哪怕林雅菡自恃自己学习能力强，但还是少不得有疏漏之处。而紫萱和佩兰又只是参与过县男府的管理，并且丹阴县男府还是在边疆的安西府。 但宫嬷嬷可是出自乾清宫，那一举一动皆是皇家礼仪。有了这么一位老到的嬷嬷参与管理，郡君府也渐渐有了皇女府邸的气象。 而有了宫嬷嬷的协助之后，再加上紫萱嬷嬷和佩兰姑姑也没有完全退休，林雅菡倒是渐渐轻松起来。 “去水香阁瞧瞧。”林雅菡忽然想起被自己冷落了快一个月的堂妹林雅芷。 虽然因为前世的仇恨让林雅菡对林雅芷谈不上多上心，但毕竟林雅芷在今生对林雅菡是有帮助的，所以林雅菡也不好意思真的将林雅芷丢在一边不顾。 整个郡君府除了长春院作为正院是面积最大外，还有三大三小等六个内院。至于其他小院子，要么是这些内院的附属院子，要么就是另有他用而没有特意起名字。 在三个较大的内院里，偃盖院是留给未来的郡马居住，所以面积是第二大；而苍官院和明玕院则是留给未来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居住，所以面积再稍微小一点。 至于剩下的疏影、水香、寿客则是依势而建，并非偃盖院等那般规规矩矩的四方形。比如疏影斋依梅丘山势，而水香阁则是以藕花池而建，剩下的寿客居则是位于一片花园子内。 虽然现在郡君府的后花园还在调整，但是大体雏形却已经完工了。最东侧是梅丘，上面以种植梅树为主的乔木或灌木类观赏植物；中间则是藕花池，以种植荷花为主的水生观赏植物；最西侧则是普通世家能见的花园。 相较丹阴县男府，这后花园的面积几乎是两倍以上。但县男府是林家前几任家主亲自监修，所以修建了不少暗道与密室。郡君府自然不能如此，仅仅是有一些库房修建得比较保密罢了。 “姑娘，咱们是搭船过去还是？”藕花池，白苏问道。 从长春院后门进入后花园后，往水香阁最快的路径便是从藕花池坐船过去。郡君府里是养着一些船娘的，那些木船也是随时可以出发的。 “这端午未过，还是走过去吧。”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现在还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控了郡君府，所以对于搭船这件事还是有些忌讳的。地球位面的明朝可是有皇帝就是泛舟结果落水导致重病，最后死掉。 你能想象，一个国家的君主居然可以在搭船的时候掉到水里？而且调到水里之后还一直泡到得病才有人营救？最可怕的是这个君主还是尚武的，因此体格一定健壮，最后就因此一命呜呼了。 林雅菡不敢测试人性。 第177章 姊妹俩 “民女见过郡君。”林雅芷听闻林雅菡过来了，连忙在水香阁的院门口迎接。 “妹妹多礼了。”林雅菡将林雅芷搀了起来，然后问道，“妹妹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如今咱们府里的灶上有家里跟过来的厨子，妹妹想吃什么尽管去说就是了。若是吃絮烦了，灶上还有京城与江南口味的厨子，妹妹换着吃就是了。” 不管林雅菡的热情是真还是虚，林雅芷听在耳朵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从安西府跟着林雅菡来到京城，林雅芷要说不害怕那是虚假的。别看林雅芷在林家西府有“管家之姿”，那是因为西府的家主乃是自己亲爹。只要林雅芷不是太过分，林继孝肯定会给她兜底，所以林雅芷胆子才那么大。 而现在的话，林继孝带着两个兄长去了柳家堡，而自己的姐姐则被人连哄带骗地跑到余杭府去了。哪怕林雅芷和这几位兄姐的关系一般，可毕竟那都是自己家人，林雅芷跟他们在一起是有一种安全感的。 “有劳郡君关心了。”林雅芷恭敬地说道，“民女吃得好，一切都好。” 只是现在已经选了林雅菡，林雅芷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林雅芷现在就只希望林雅菡能够念在自己当初的好上给自己的婚事多上点心。只要自己未来嫁过去当了主母，林雅芷就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便来了。 林雅菡也瞧出了林雅芷的心事重重，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询问。两人的关系就只到这个程度，再多了解就尴尬了。 “这几日我打算请几位女学的先生过来，不知道妹妹可有什么想学的？”林雅菡问道。 林雅菡不会亏待林雅芷，该给的待遇都会给到。毕竟出了这扇门，全京城都晓得林雅芷是自己的妹妹。若是林雅芷过得差或表现得不好，那大家最后嘲笑的还是自己。林雅菡当然不会让人给自己扣上“克扣堂妹”的帽子，所以各种待遇自然要拉满。 林雅芷也是知道女学的。大圣朝姑娘在待嫁的时候都会安排去女学上课，若是世家闺女则会请女学的女先生上门。除了一般的诗词歌赋、针黹女红外，主要还是教导管家之才。 当然世家权贵的女儿还会多学几门技艺，毕竟以后社交的时候用的早。比如现在就流行打马球和投壶射覆，姑娘们自然也要学。不说精通，好歹骑马投壶的时候别连上场都上不了。 “民女体弱，马球怕是学不来。”林雅芷说道，“倒是投壶与射覆可以试试。” 林雅菡点点头，她也晓得林雅芷她们在西府压根连骑马都没学。这让林雅菡对余杭王家越发感到不齿，好好地让将门后裔连马都不会骑了。 “既然妹妹喜欢，我这边去问问女学那边。”林雅菡说道。 然后林雅菡又对林雅芷的贴身丫鬟江篱说道：“你家姑娘的古琴、围棋、画具并那笔墨纸砚可全？若有不全的，打发人去库房里取。” 和其他技艺比起来，琴棋书画四项算是必修，所以林雅菡才有如此一问。她怕林雅芷的东西不全或不够好，到时候女学先生上门教学的时候露了怯。 第178章 赠古琴 江篱是一直跟在林雅芷身边的贴身丫鬟。 来到郡君府之后，林雅芷看到林雅菡的贴身伺候丫鬟都是以药材名起名，于是也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改名为江篱。 林雅菡听闻后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堂妹真的是七窍玲珑心，难怪前世在那样一副烂牌之下居然还能打出一番天地来。 “我家姑娘这边倒是不缺棋、书、画之物，唯独缺了一副尚可的琴。”江篱说道。 林雅菡没有觉得意外。琴棋书画这四项放在古代真的不是一般人家玩得起的，哪怕是小富之家也难以供应。林继孝虽然当时无功名在身，但毕竟是从林府分家出去，林家历年积攒的好东西也是有一些到了他手里。 而琴棋书画这四样的用具若是不挑上上之选，大部分还是林家西府可以负担的。但唯独这古琴一项，哪怕是稍微好点的也是林家西府难以承受的。 何况林雅芷还只是庶女，她头上还有一个嫡出的长姐。就算林继孝能买一张好琴，那也是要紧着林雅蘅先用的。 “这倒是好说。”林雅菡笑着说道，“我这里虽没有号钟、绕梁、绿绮、焦尾这样的前朝古琴，但是本朝几位大家所制之琴也倒是收了几张。——白苏，你带着江篱去库里取了那张秋塘寒玉过来。” 林雅芷听后一惊。她当然听闻过秋塘寒玉这张琴的名字，这是本朝制琴名家赖柯的后期作品。大圣朝的古琴大多出自岭南地区，所以运输到京城就要花费不少。 而且古琴较贵经不起颠簸，所以运输成本更是要高出许多。而到了京城之后，这里天气干燥且寒冷，对古琴伤害也颇大，所以保管起来就更加费事。 所以说秋塘寒玉算上名家加持及运输保管费用，不客气地说，去牙行可以买几十户奴仆过来了。 “郡君，使不得！”林雅芷忙劝阻道，“我不善琴，这秋塘寒玉放在我这里只是明珠暗投罢了。” “妹妹何必自谦。”林雅菡示意白苏带着江篱去取琴，“当年妹妹在安西府的才女名声可是连我都听闻过的。这名琴就要配大家，方才不辜负了。至于姐姐这里，妹妹放心，我手头还有几把琴呢。” 林雅芷没有再说话，她当然晓得林雅菡这里几乎是将丹阴林家十几代攒下的财富全部打包，完全是不差钱的人。 实际上林雅菡的这些东西都是历年从系统里签到得来的。这些年系统给的奖励越来越偏向金银珠宝及古董器玩等物。 单说这古琴一项，除了秋塘寒玉外，本朝十大名琴中的九霄环佩、玉涧鸣泉及寒泉漱石都在林雅菡库房里。甚至名气稍逊四大古琴的春雷与秋波也被林雅菡签到给拿到手了，这可是连皇帝都会眼红的东西。 而跟在一旁的宫嬷嬷也见到了林雅蘅的豪奢，难怪京城里有人都在说边军将领各个富可敌国。不过宫嬷嬷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名声，她觉得自己应该抽个时间和林雅菡说说这件事。 第179章 谈炫富 林雅菡送了林雅芷一副好琴，自然在林雅芷和她身边人那里刷了一波好感。 回到长春院，林雅菡让白苏将房里的小丫头都带了出去，仅仅留了宫嬷嬷和青黛两人在身边。 “嬷嬷，刚刚你似乎就有话同我说吧？”林雅菡笑着问道。 宫嬷嬷沉吟片刻，便恭敬地说道：“若是郡君不嫌老奴多嘴的话，那老奴就说几句吧。” 林雅菡点点头，而此时青黛也给林雅菡和宫嬷嬷分别捧了两盏茶上来。 “老奴曾经听闻边军将领豪奢，朝廷众臣对此多有怨言。如今郡君赠给芷姑娘如此好物，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外面又有闲言碎语了。”宫嬷嬷郑重地说道。 林雅菡苦笑道：“这倒不是我非要露财，而是林家十数代积攒下来便有如此财富。何况林家历任家主都极善理财，想来嬷嬷在京城也听闻过我林家金玉堂和天然居的名号吧？” 宫嬷嬷点点头，天然居对于身居宫城的嬷嬷们来说稍微有点陌生，但是金玉堂的珠宝首饰那真的是风靡京城。甚至内务府的造作监也仿制过金玉堂的头面进上。只是仿制品虽然精于纤巧，到底少了原品的大气，故而并不被高级嫔妃所喜。也正因为如此，不少嫔妃都以有一套金玉堂的饰品为傲。 宫嬷嬷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她自然晓得饰品生意里的利润颇大。金玉堂作为一家可以行销全大圣朝的高级珠宝店，那背后的林家不晓得因此赚了多少钱。何况她还听闻林家在西北拥有白玉、翡翠、金银等矿，那其中的收益只怕是常人难以想象。 想到林家这庞大的财富，宫嬷嬷忽然觉得让林雅菡装穷或许是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既然郡君家家底如此深厚，那日后郡君不妨大手大脚一些。只是郡君切不可在老百姓身上乱来。”宫嬷嬷嘱咐道。 林雅菡不是蠢人，自然听明白宫嬷嬷的话。既然自己家里有钱，那就干脆打造一个炫富人设算了。其实对于历朝历代的皇帝来说，他们并不害怕臣子贪钱，因为钱财对于皇帝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臣子炫富的前提是不要去浪费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像石崇和王恺斗富而惹来皇帝记恨的原因是这两人一人将蜡烛当柴火烧而另一人则将饴糖水当刷锅水。 不管是蜡烛还是饴糖，这对普通老百姓是非常需要但却无法大量拥有的必需品，所以他们的斗富自然会惹来底层百姓的不满而动摇皇帝的统治基础。因此自然会让皇帝痛恨两人。 而除此之外，石崇最后落得那般下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他随手将皇帝当成宝贝赏赐给王恺的珊瑚树给打碎，然后还搬来更好的珊瑚树作为赔偿。 这种将皇帝脸面反复按在地上摩擦的举动能让皇帝放过石崇才有鬼了。所以石崇最后哪怕是被人诬陷，皇帝还是顺水推舟将将石崇给抄家灭门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宫嬷嬷希望林雅菡多多在奢侈品上炫富，因为这些东西对民生并无损害。相反后世很多奢侈品那就是明明白白地只“坑富人”，普通人只要没有强烈的虚荣心就不会陷进去。 第180章 论爵位 在宫嬷嬷的一番讲解之下，林雅菡哪怕经历两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果然顶级权贵的生活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郡君切记一条，即便都为世家权贵，不同的世家权贵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宫嬷嬷说道，“亲王、郡王与公主、郡主、郡君自然是皇帝之下最高的权贵，世人称为‘皇亲’；而镇国公、辅国公与县主、县君则是下一级，或被称为‘国戚’；而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自然就是再次一等。” 在宫嬷嬷的讲解下，林雅菡对大圣朝的勋贵等级有了更深刻地理解。皇亲国戚虽然是一组词，但是相较而言，皇亲显然就更高一级。 “郡君虽然在皇亲中算是排名靠后，但您毕竟还是皇亲。若是与国戚及其他贵族见面，气势是要拿出来的。譬如郡君前往那芙蓉池便是示恩兰慧雅集，可惜她们居然不知好歹。”宫嬷嬷道。 林雅菡有些不解，“这兰慧雅集不是皇后所办么？” “兰慧雅集虽是皇后所办，但它毕竟不是皇后陛下。”宫嬷嬷回答道，“何况郡君身为皇女，您的教导自然有皇后陛下亲力亲为。一个兰慧雅集何德何能能够教育皇女？郡君可见静贞公主与静娴郡主前往芙蓉池？” 林雅菡顿时明白过来，所谓让自己去兰慧雅集怕是京城里的一些权贵家族对自己的试探。甚至王诗蔚的出现恐怕也是某些有心人的纵容。若不是自己表现得非常强势，只怕现在就已经有人欺负上门了。 不过自己虽然躲过了这次，但处理过程却并不算完美。真正有心计的人压根就不会让自己身陷这般窘境，毕竟控制风险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处于风险中。 宫嬷嬷也察觉到林雅菡的脸色变化，所以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嬷嬷，若是我请静惠县君她们来府上做客，可合规矩？”林雅菡问道。 “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宫嬷嬷说道，“您是郡君，您愿意邀请静惠县君上门做客那是您的和善。何况郡君与县君年龄相差不大，都是豆蔻年华，正是结交手帕交的好年岁。” 林雅菡从宫嬷嬷的话里听出一丝意味，那就是待嫁姑娘们还是有些小特权，可以稍微不那么遵守礼法。 “还有，圣上既然将锦衣卫与羽林卫都给您拨下来了，您日后出门也请务必带着他们。”宫嬷嬷嘱咐道，“这不仅是您的体面，也是圣上的体面。” 林雅菡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宫嬷嬷此时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嘱咐道：“若是老奴估计不错的话，只怕圣上会在明年恩科中挑选士子赐婚，因此郡君还是多多在圣上面前露脸才好。虽然您前面只有静娴郡主，但是京城里合适的适婚姑娘可不少。不仅皇亲国戚里有，勋贵世家里也有。说句郡君不爱听的话，您此后的生活大约有一半与您那未见面的郡马有关，所以郡君务必让圣上记挂住您。” 第181章 枕边风 听到宫嬷嬷的提醒，林雅菡也只能感叹封建时代的女子地位果然还是要依附于男性，哪怕自己已经是郡君。 不过林雅菡也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态，相较于大圣朝的其他普通女子，自己已经有了不少特权。 “多谢嬷嬷指教。”林雅菡谢道，“只是我身为女子，平日里觐见圣上是否不妥？若是敬上的话，那什么比较合适？” 即便林雅菡身为皇女，也不是随便能够觐见皇帝的。若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皇女们最多就是在每年的正旦、万寿节及除夕三个日子可以跟随大流参见皇帝。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是静贞公主这般得宠的皇女，那李攸自然是每个月都会主动召见。不过林雅菡显然不算是得宠的，何况林雅菡还是“养女”，真要与李攸见面的次数多了，只怕是就有宵小之徒要闲言碎语了。 “若是敬上的话，郡君只要在每年的正旦及万寿节献上礼物即可。若是过多过重的话，只怕是还会让人想入非非。”宫嬷嬷提醒道，“其实最为重要的还是宫里有人愿意在陛下耳边提及郡君。” 林雅菡有些默然，果然对于天家父子来说，规矩是高于一切的。若是寻常人家，子女给父亲送上礼物哪里需要考虑什么？父亲收到子女的礼物自然也是开心的。但是天家就不行，因为皇子皇女还是“臣”。如果时不时就进献礼物给皇帝，那就是“谄媚”。 同时林雅菡也理解了为什么历史上的那些没有母亲在后宫的皇子往往下场不是很好，无非就是没有人提醒皇帝还有这么一个皇子皇女的存在。皇帝的子女不少，而且皇帝对于自己的子女又有多少“父爱”可言？因此那仅存的父爱能被多少人分到，那就是一门功夫了。 “我母亲与贤妃娘娘倒是亲戚。”林雅菡说道，“只是静娴郡主……” 宫嬷嬷笑了起来，说道：“郡君放心，贤妃娘娘断然不会因为静娴郡主而故意打压您。天下人皆知，圣上对静贞公主与静娴郡主宠爱有加。他日静娴郡主出嫁时必然会加封为公主，那驸马则会从一甲中挑选。但是郡君的郡马，陛下只会从二甲中选择，而且不会是排名太靠前。圣上最多会从考中庶吉士的二甲进士中选择您的郡马，所以贤妃娘娘完全不需要担心您。” 古代科举考试，一甲、二甲与三甲之间的差别比985、211及双非大学之间的差距还大。一甲三人的仕途起点可能就是许多三甲进士仕途的顶点，而且二甲进士想要追上同科一甲进士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因此李贞溱的夫婿先天就比林雅菡高上一大截，李贞溱的母亲郑贤妃当然不需要为此出手针对林雅菡。 甚至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郑贤妃还会拉拢林雅菡。甚至稍微阴暗点的分析，正因为郑贤妃算是林雅菡的姨母，所以林雅菡的夫婿未来也必然是李贞溱与李瑾的助力，故郑贤妃没准还会想办法帮林雅菡一把。 第182章 选定人 “嬷嬷果然是金玉良言！”林雅菡由衷地感叹道。 林雅菡不是想不到这一层，但人总会被自己的思维惯性给束缚住，因此才会有人强调“诤友”的重要性。因为诤友可以在关键时刻提供另一个立场的观点，这对最后决策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若不是宫嬷嬷提醒了林雅菡，那估计林雅菡一时半会还真不会往这方面想。 “既是我母亲与郑贤妃有旧，那我日后请见贤妃娘娘可有旧例？”林雅菡询问道。 宫嬷嬷在乾清宫当差近十年，自然对宫规这块是拿捏得清清楚楚。 “按宫规，诸位娘娘的亲人中仅有母亲可以递牌子与皇后请见娘娘。其余的娘娘亲人只能以娘娘母亲的随从名义进宫，而且是否能够被允许还是要看皇后的决定。”宫嬷嬷说道，“若是您与贤妃娘娘的母亲有联系，或许可以走这条路。” 林雅菡摇摇头，愁道：“说起来，我母亲与贤妃娘娘只是未出五服的堂姊妹关系。虽然幼时是手帕交，但我母亲拿房是小宗还是庶出，自然以后与贤妃娘娘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况且贤妃娘娘的母亲对我外祖母……” 林雅菡没有将话说完，但宫嬷嬷已经听懂了。古代礼法讲究“为尊者讳”，郑贤妃的母亲对林雅菡来说也是外曾祖辈分的亲戚，何况还是皇帝妃嫔的母亲，那林雅菡自然不能谈论人家的过错。 但是宫嬷嬷见多识广自然晓得林雅菡话外的意思就是两边的关系并不好，所以郑贤妃的母亲未必愿意替林雅菡引荐。 “那只能等郡君去坤宁宫给皇后陛下请安的时候提出请求了。”宫嬷嬷叹道，“只是这种事情皇后也不敢擅专。” 宫嬷嬷也没有将话说完，但重生一世的林雅菡自然晓得皇帝李攸是个独断专行之人。他不仅要将前朝完全控制在手里，甚至后宫也要让他掌控一切。林雅菡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强烈的控制欲，真不怕哪天因为操心过度而倒下啊？ 林雅菡暗暗吐槽到这里，忽然想到李攸似乎就在五年内驾崩了。虽然李攸驾崩更多是因为四子夺嫡引发兵变，又惊又怒之下而去世。不过李瑱之所以敢起兵，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李攸已经缠绵病榻。 前世当时的林雅菡并没有进入到核心圈子，所以并不清楚那个时候的李攸有多糟糕。但鉴于朝廷已经停了皇帝的朱批而改用内阁的蓝批来处理一些紧急但并不非常重要的政务，可想李攸那时只怕已经轻度昏迷了。 若不是李攸没有那么清醒，以李攸对京城军队的控制程度，李瑱胆敢前一刻起兵，后一刻就要被五花大绑送到李攸这里等候发落了。 “总要试试。”林雅菡没有继续想李攸的事情，而是顺着宫嬷嬷的话往下说。 宫嬷嬷想了想，也觉得林雅菡只有这个选择了。 “只是郡君这里要欠下皇后的一个大人情了。”宫嬷嬷提醒道。 第183章 女先生 有了宫嬷嬷的协助之后，林雅菡很快就请了几位女先生过来教书。 同时还有一位积年的老儒生答应每月上门几次教导林雅菡。 “其实郡君对于马球、射箭并针黹女红都已了然于胸，那就不妨学点‘女四书’。”宫嬷嬷道，“虽然元后对‘女四书’嗤之以鼻并令天下闺阁女子不必学习，但奈何元后过世后便无人在意这条规定了。郡君不用太上心，但好歹还是知道一二就行了。” 林雅菡点点头，“那有劳嬷嬷了。每旬日安排一两天学习下这劳什子‘女四书’就行，我其实倒是对那山水游记及地方趣闻感兴趣。若是有那讲古的女先儿，嬷嬷也不妨请来给我说上一两日便可以。” “女先儿”就是封建时代在内宅给女眷们说书的艺人。她们的才华虽然不被世人承认，但是她们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女子中最见多识广的那群人。 不过有些女先儿爱讲那阴司报应或才子佳人的故事，故而被一些权贵或清流不喜。可宫嬷嬷既然了解到林雅菡的需求，她所找的女先儿自然会避开这类。 这日，宫嬷嬷领着五位女先生并两位女先儿来到了长春院的外书房，而林雅芷也被请来在这里等候。 “郡君殿下，这五位女先生乃是京城女学里有名的几位先生。”宫嬷嬷给林雅菡介绍道。 林雅菡起身欲行礼，女先生们纷纷避开。 严格说起来，只有皇帝李攸指定的老师才是林雅菡的老师，他们才可以因“师徒名分”而受林雅菡的半礼。至于这几位女先生，即便她们与林雅菡有师徒之实，但她们却不能有师徒之名。 “诸位先生，这是我的妹子林雅芷。”林雅菡将林雅芷介绍了一下。 林雅芷出来对几位女先生行了一礼，这次女先生们没有再避让。 “听闻郡君殿下已有四书五经的底子，不若我们试试殿下学到哪种程度。”为首的女先生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知道这算是后世上学第一日的摸底测试。 女先生们拿出几份试卷分给林雅菡和林雅芷。大圣朝的女眷没有科举资格，所以即便学了四书五经也不求甚解，反倒是对于“风”、“骚”并“乐府”等诗词歌赋有相对较高的要求。 林雅菡作诗的天赋完全没有，不过好歹也学了格律韵脚，凑合写一篇合格的诗歌还是没有问题。至于四书五经部分，林雅菡自信自己去考一个秀才的功名是没问题的，但再高的功名就有些冒险了。 林雅菡的本经选了《易》，这在科举士子中也是少见的。毕竟《易》经过那么多人研究后，有人认为是东方哲学的起源，有人则认为是东方玄学的集大成者，因此争议是最多的。 女先生们留的试卷难度不高，林雅菡和林雅芷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完成了，于是女先生们拿着试卷去了外书房的偏厅阅卷。 此时宫嬷嬷才带着女先儿进来给林雅菡请安。 林雅菡让她们讲了一段书之后，颇为满意地表示可以留下她们在府里。 女先儿算是流浪艺人，所以能够托身到贵族府邸无疑是最佳选择。不仅收入稳定，重要是无人敢骚扰。 宫嬷嬷带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女先儿去安置，而为首的那个女先生也拿着试卷回到了外书房的正厅。 第184章 请安折 “看看看了郡君和姑娘的试卷，我们也大概知道了殿下和姑娘的水平。”为首的女先生说道。 “若是郡君为男子的话，秀才功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如若想考取举人功名的话，殿下可能在神京、金陵、余杭、姑苏、淮扬之外的府城会比较有希望。”女先生继续说道，“至于芷姑娘，您的水平大概比一般童生略好，但是距离考取秀才功名还需多多磨炼。” 林雅芷谦虚地说道：“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林雅菡和林雅芷同五位女先生商量过功课安排之后就暂时各自走开了。 女先生们还要在府里安置，所以这头两日暂时无法授课。而林雅芷也不便在长春院的外书房学习。 虽然长春院外书房里没有太多林雅菡的隐私，但是这里却保存着林雅菡相关的公文。若是有什么纰漏，那林雅芷也很尴尬。好在水香阁也有一个小书房，届时林雅芷可以在那里学习。 “郡君，其实这些女先生的另一用处就是充任您的幕僚。”宫嬷嬷提醒道，“日后您也要向圣上和娘娘递请安折子，少不得要请她们润色一二。” 林雅菡被宫嬷嬷一提醒才想起请安折这档子事。前世她不过是个淑人，还没有资格给皇后上请安折子。 但今生却不同了，她已经被封为郡君，所以她不但要给皇后写请安折子，还要给皇帝写。好在皇女给皇帝的请安折子一年只要两三份即可，但皇后那边却是每月初一、十五都不能断。 这请安折子可不好写，不仅要让皇帝和皇后知道自己最近的动作和思想，同时还要讨好一二，并且还不能让人觉得谄媚。要知道这些请安折子是要归档的，日后被翰林院的编修翻出来一看，林雅菡估摸着自己会当场社死。 “女先生们在府里都是按最高档月俸。”林雅菡说道，“并且逢年过节都会按照师礼安排。” 宫嬷嬷晓得林雅菡这里的福利待遇颇高，又听到女先生们都是按最好安排，便没有再说什么。 “郡君，明日就是十五了，按规矩您要递请安折子给皇后。”宫嬷嬷又道，“您可以在折子里试探下是否可以递牌子觐见。” 林雅菡被宫嬷嬷一点拨就明白这份请安折就是个契机。皇后只要同意自己递牌子觐见，那肯定不能无视自己和郑贤妃的关系，所以最后肯定会安排自己和郑贤妃见上一面。不过林雅菡也晓得这样等于欠了皇后大人情，日后也是个麻烦。 但是林雅菡还是请女先生们按照自己与宫嬷嬷的谋划写了请安折子，然后再从布政司递到坤宁宫。 此时坤宁宫书房的案头上已经摆满了请安折子。除了皇女之外，其他皇亲国戚并勋贵世家的有高品级的女眷都要写请安折子过来。 “每月里非要瞧两次，真是烦人！”皇后一边翻阅一边说道。“反反复复都是这些话，看都看絮烦了。” “这可是娘娘的责任，旁的妃嫔都没有这个体面呢。”皇后的奶嬷嬷笑着说道。 第185章 递牌子 “静安郡君的请安折？”此时孙皇后发现了一份平日里没见过的折子。 随后孙皇后笑了起来，“是了，她也该递请安折子上来了，否则御史那边知晓了就要弹劾了。” 因为这是林雅菡的第一份请安折，所以孙皇后饶有兴致地全部看完了。 “倒是写得规规矩矩。”孙皇后将林雅菡折子放到一边，“不过咱们似乎也没有听闻过静安郡君的才名？” 奶嬷嬷摇摇头，回答道：“禀娘娘，京城里的才女都是有数的，其中并无郡君的名讳。” “要我说，这些闺阁女子将那针黹女红好好学到底，再晓得一些妇德、妇言、妇容并妇功就够了。没得被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淫词艳曲弄得移了性子。”孙皇后道。 奶嬷嬷慎重地问道：“娘娘可要颁懿旨申斥？” 孙皇后摇摇头，“元后娘娘可是极爱女子吟诗作文的，我又何苦去招惹？” 奶嬷嬷没有说话，她自然晓得哪怕自家皇后在大圣朝已经是一人之下，但却还是比不过那个死掉的元后。 且不提元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单单按照大圣朝的立法，继妻在原配妻子的牌位前是要执妾礼的。所以孙皇后遇到元后的忌日、冥诞及除夕，她都要换上皇贵妃的服饰给元后上祭礼。 对于已是皇后的孙皇后来说，穿皇贵妃的服饰无疑是对她的羞辱。 “娘娘可是看乏了？茶水上人那边送来的清肝明目茶温度刚刚好，娘娘可要喝一些？还有我要不要叫小宫女上来给您揉肩捶腰？”奶嬷嬷问道。 “嬷嬷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孙皇后笑着站起身。“虽然我在她面前只是皇贵妃，但现在活在这个坤宁宫的人可是我。只要我不出意外，那我就是皇后，未来还是皇太后。” 奶嬷嬷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忙道：“娘娘快别说‘当皇太后’的话，若是被他人听了去，只怕又要说娘娘‘大不敬’。” “不妨事的。”孙皇后摆摆手。“他这些日子越来越不敢出乾清宫，后宫早就风言风语了。” 奶嬷嬷心头一紧，但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孙皇后也知道这里不适合说这个，便道：“静安郡君说想递牌子进来见我。” 奶嬷嬷有些不解，“娘娘与那静安郡君并无来往啊！” “是啊。”孙皇后点点头，“本宫甚至在某个角度还算是这位郡君的杀父仇人。她居然毫无芥蒂，我反倒是要怕了。” “娘娘若是不想见就不见。”奶嬷嬷说道，“横竖您是皇后娘娘，后宫的大门没有您的首肯是没人能进来的。” “若是本宫驳了她的请安，只怕乾清宫的那位又要不高兴了。”孙皇后轻蔑地笑道，“明明我孙家与他们林家已经不死不休，他还要在这里和稀泥。——罢了罢了，她见我不过是试探，无非是让我同意她去看贤妃。” “贤妃宫里可是有一位皇子和一位皇女啊！”奶嬷嬷提醒道。 在现有的后宫嫔妃里，郑贤妃怕是势力最大的那个了。 第186章 朱墙内 “不妨。”孙皇后道，“只怕陛下也存了心思想要试探试探咱们的三皇子。” 孙皇后提到李瑾的时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位三皇子号称笃信道教，每日里除了上朝应卯之外就是和一些老道士在那或清谈老庄，或炼制丹药。 虽然李攸曾经几次下旨申饬李瑾“玩物丧志”并提醒他“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随后又将炼丹所需的一应材料全部送到三皇子府邸。这些年下来，李瑾据说好炼制出了好几种丹药，吃得自己都快“白日飞升”了。 旁人只觉得李瑾已经沉溺道教，但是孙皇后却晓得这不过是李瑾的伪装罢了。要知道孙皇后在晋位皇后之前还只是嫔，地位甚至不及现在的贤妃。而就在那个时候孙皇后就见识过李瑾的“老谋深算”，所以孙皇后压根不认为李瑾真的热衷于道教。 不过孙皇后也懒得拆穿李瑾的面目，毕竟自己无儿无女，对任何皇子都构不成威胁。而且不管是谁最后登基，自己一个“母后皇太后”的头衔跑不掉。 不过孙皇后虽然不会主动招惹李瑾但不代表她不会推波助澜，何况这波澜还是皇帝李攸掀起来的。 孙皇后知道李攸肯定也在怀疑李瑾。那么多赏赐下去其实就是逼迫李瑾表态，你是真修道还是假修道？ 真修道的话，那李瑾就等于提前退出皇位继承权挑战赛了。大圣朝及以前的朝代可都是世俗王朝，朝廷和仕林早就无法接受一个礼佛修道的皇帝。 前朝虽然出过所谓的佛门皇帝和道门皇帝，但结果是这几位皇帝很快就被推翻，并且佛门和道门接下来被世俗力量给清洗了一遍。真当历史上的“灭佛运动”只是逼几个和尚还俗么？ 可若是假修道的话，那李瑾的品性就会被所有人质疑。不管皇帝私底下多不堪，但在大众面前还是一个正面形象。如果李瑾是在假修道，那他对李攸就是不忠不孝。哪个朝代会让一个被公认为不忠不孝的人通过合法手段继承皇位？ 出乎孙皇后及李攸意料的是，李瑾居然还真的按捺住了自己，继续维持自己修道的人设。同时在修道炼丹的时候居然还真的弄出了几款成药药丸。 虽然这些药丸的诞生过程有些荒谬，但却是实打实的有效，因此得到了不少中下层人士的支持。可以说，李瑾以最小的损失破了这个局，这自然会让李攸感到惊惧。 这次故意通过孙皇后的手将静安郡君林雅菡送到三皇子阵营，为的就是加强三皇子这边的势力。“黄袍加身”的时候，赵匡胤的意见还有人在乎么？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孙皇后叹息一声，然后道，“你让人传口谕给静安郡君，让她后日递牌子进来吧。” 奶嬷嬷点点头，然后就出门吩咐宫女去了。 而孙皇后则是看着郑贤妃所居的永寿宫，浅笑道：“又是一场好戏啊！” 第187章 清商怨 作为皇女，哪怕只是养女，林雅菡也是有所谓的“宫禁腰牌”。 虽然有宫禁腰牌，但那也不代表你能随便进出宫城。简单来说，皇帝才能决定哪些人在哪些时候可以进出宫城。而宫禁腰牌只是确定你是不是这个人而已。当然，皇后也有部分权力，毕竟后宫之主在名义上还是皇后的。 李攸看到孙皇后那边递过来的“请见名单”后，嘴角浮上一丝浅笑，然后吩咐掌印太监加盖了御玺。 对于孙皇后，李攸是满意的。除了孙皇后的家世出身之外，重要的是孙皇后的识情懂趣。尽管李攸在心底也觉得自己最爱的女人应该是元后，可是最让他觉得放心的皇后却还是孙皇后。 孙皇后没有元后那么强势，但却知道在什么时候给自己办什么事情。甚至可以为了自己去承担一些骂名，所以李攸也愿意给孙皇后一些体面。而这次，孙皇后又完美地配合了自己。 知道自己的请见被批准后，林雅菡自然要换上郡君的吉服去请安。 这虽然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孙皇后，但林雅菡还是心底有些忐忑。不过和上次相比，林雅菡身边多了宫嬷嬷。宫嬷嬷是皇帝皇后安排的管事嬷嬷，所以人家的人事关系还是挂在内务府的，因此她才有跟随进宫的资格。 按照宫规请安之后，孙皇后笑着让人将林雅菡搀了起来。 两人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之后，孙皇后忽然道：“我听闻贤妃和你有些亲戚关系？” “家慈与贤妃娘娘算是同族的堂姊妹。”林雅菡顺着孙皇后的话往下说。 “这倒是我疏忽了。”孙皇后笑着说道，“既然是亲戚的话，你也合该去她宫里给她请个安。” “这不合规矩。”林雅菡自然要假意推辞一番。 “法律还不外乎人情呢。”孙皇后摆摆手道，“不过是过去小坐一会，这有什么的？——夏莲，你带郡君往永寿宫走一趟吧。” 在后宫如果没有皇后的人领着，随便走动那是会被治罪的。 此时那个被叫作夏莲的宫女走了出来，行了个礼就带着林雅菡和宫嬷嬷离开了坤宁宫。 坤宁宫往永寿宫并不远，而永寿宫的郑贤妃也早就收到了消息。 虽然郑贤妃的确想见一见林雅菡，但如今皇后居然如此“体贴”却让郑贤妃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她还是没有将表情露在脸上，而是吩咐自己的嬷嬷到宫门口去迎一迎。 和皇后的坤宁宫比起来，永寿宫在面积和规制上自然差了许多。而且和后世的紫禁城一般，宫内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一些盆栽点缀一二。 林雅菡在心底也感叹这些后宫女子的生活太无趣了，甚至想赏花也只能去那御花园走一遭。偌大的宫城里除了御花园这个“公共花园”之外就只有太后所居的慈宁宫有专属的慈宁花园。只不过本朝没有太后，所以慈宁花园就被封存了起来。 眼见着前面就是永寿宫，林雅菡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第188章 初见欢 “儿臣见过贤妃娘娘。”进入永寿宫正殿后，林雅菡给郑贤妃行礼。 因为林雅菡已经是李攸认下的养女，故而在见到皇后及其他嫔妃的时候可以自称“儿臣”。 “不必多礼，快起吧。”郑贤妃亲自将林雅菡扶了起来，然后端详了许久，叹道，“太像了。” 林雅菡自然晓得郑贤妃说的是自己像原身的母亲。其实前世林雅菡并没有见过郑贤妃，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和原身母亲有多少相似之处。 “当年我和你母亲便是手帕交，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只是后来我入了宫而你母亲却嫁去了西北，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说到这里郑贤妃红了眼眶。 林雅菡也不好顺着这个话头往下说，毕竟这牵扯到自己与孙皇后娘家的仇怨。哪怕林雅菡现在还记仇，但面子上却要表示和解了。因为李攸已经下旨来调解两家的关系，自己要是不知趣就是“不敬”了。 郑贤妃自然也晓得这个话题没法说，于是忙笑着岔开了话题。 闲聊了一会之后，郑贤妃说道：“前些日子陛下对我说，明年春闱之后便与你指婚。我想你家里也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长辈，于是就逾矩多嘴问你一句，你可有心仪的青年才俊？” 大圣朝的女性地位比起封建时代其他王朝要稍微好一些，比如女性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婚姻自主权。若是自己看中了心仪的对象是可以和家里人商量的，不过最后的流程依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至少女孩子还是可以建言一两句的。 林雅菡双颊一红，有些羞怯地低下头。 这倒不是林雅菡故意，是因为林雅菡在京城的社交圈压根就没打开。别说认识男孩子了，她连女孩子都不认识几个。 “你也别害羞，明年陛下定然会下旨给你指婚，若是错过了自己的姻缘就再无机会了。”郑贤妃提醒道。 林雅菡想了想，最后说道：“儿臣也不认识什么青年才俊，一切听圣上旨意便是了。” 林雅菡脑海里转了一圈，压根就发现自己对这届恩科的中举士子是毫无印象。因为前世这些士子才崭露头角的时候，自己就因为卷进谋逆案被赐死了。所以林雅菡觉得还是交给李攸去选好了，李攸哪怕是为了顾及他身为君上的面子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何况这个时代盲婚哑嫁的例子太多，自己也没有对婚事抱太大希望。大不了就当对方是“捐精者”好了，等自己有了子嗣之后就不管他了。 郑贤妃见林雅菡表情不似作伪便道：“既如此你也且放宽心，陛下定然会细细挑选的。” 郑贤妃将李攸对林雅菡婚事的初步安排说完之后就没有再提。 两人聊了快半个时辰时，郑贤妃道：“你今日是来觐见皇后的，我倒是冒昧留你这么久。你回坤宁宫的时候，记得代我向皇后娘娘请罪。” 既然郑贤妃已经打算送客，林雅菡也顺势起身告辞。 就在林雅菡回坤宁宫的时候，她刚刚和郑贤妃的谈话内容已经一字不差地传到了李攸耳里。 第189章 忆少年 “哼。”李攸冷哼了一声就示意李忠将过来复述对话的小太监带走了。 李攸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案上的奏章有些走神。 “她还是那么聪明。”李攸淡淡地说道，“难怪她家里给她起的闺名是个‘慧’字。” 此时李忠已经回到了御案前，自然也听到了李攸的自言自语。不过他装作什么没有听到，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边。 林雅菡递牌子请见皇后并被皇后允许与贤妃见面的事情也很快就从宫里传了出来，四位有资格竞争下任皇帝的皇子也自然得知了这个消息。 大皇子李璋听闻后，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但在李璋心底却掀起了极大的波澜。作为李攸的长子，李璋对自己的父亲实在是太熟悉了，他明确感受到这招就是针对老三的。当年自己被记名在继后孙氏名下，当然就是为了平衡太子李瑱的权势。自己的生母乃是继后孙氏的长姐，当年不过是才人，已经是大选入宫的女子中最低等级的封号。 大圣朝的后宫里，皇后之下的四妃六嫔算是皇帝的高级侍妾，而剩下的婕妤、贵人、美人、才人、选侍与淑女则是低级侍妾。 其中选侍与淑女通常是用来册封那些在乾清宫或其他后宫当差的承恩宫女，换言之就类似普通人家的通房丫头；而正儿八经选进来给皇帝当妃嫔的女子最低册封就是才人。只是当年孙家并不受宠，故而李璋生母不过是才人罢了。 但是因为生了李璋，等现任皇后孙氏再被选入后宫的时候就已经是婕妤了。因此李璋总觉得自己的姨母是占了自己生母的便宜，而且若不是自己生母早逝，只怕是继后的宝座也轮不到孙氏。因此李瑱哪怕现在被记为孙皇后之子，他内心还是不认可的。 而李瑱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有些惊喜，他对自己幕僚叹道：“看来老三也别想洁身自好了。” 李瑱能看出这个布局，那深陷其中的三皇子李瑾自然是愁眉不展。 “父皇除了让大哥出来和二哥打擂台之外，没想连我也不愿放过。”李瑾说道，“诸位先生可有计策助我？” 李瑾的幕僚们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因为他们没想到李攸居然连养女都算计进去了。 “为今之计，只能请殿下与娘娘装糊涂了。”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开口说道。 “我都躲在这里炼丹了，难不成还要我真的去求一张度牒么？”李瑾有些恼火地说道。 “过犹不及！”另外一个幕僚忙劝道，“既然陛下想让殿下忙起来，那殿下不如就忙起来。” “哦？”李瑾有些意外，但还是问道，“先生觉得我应该忙什么？” “河工。”这个幕僚说道。 李瑾眉头又皱了起来，“河工可是烂摊子，一旦陷进去怕是没几年脱不了身。”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幕僚继续说道，“殿下大可借此避开京城里的纷扰。” “但是远离京城也不行吧？”李瑾还是有些纠结。 “殿下大可放心，陛下不会让殿下走远的。” 第190章 风光好 在回程的路上，林雅菡也将今天的事情给捋顺了。 没有出乎林雅菡的预料，自己又被李攸这个老狐狸给算计进去了。 不过林雅菡在心底唾骂了李攸一会之后也就放下了。以自己的身份来说，哪里躲得开未来的夺嫡之乱？ 从李攸决定给自己赐婚开始，林雅菡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就算林雅菡想低调地躲过去，那自己的丈夫呢？李攸给自己选的丈夫虽然不会状元、榜眼或探花，当然也不大可能是传胪。但肯定是二甲中的佼佼者，基本可以保证过馆选而进入翰林院当庶吉士。 只要通过三年后的散馆考试，那就是平步青云的开始。本来成为进士就是读书人的骄傲，而这些最后通过散馆考试的更是被称为“老虎班”，他们的前途那真的是无可限量。 不过林雅菡却在心底为这些进士捏了一把汗，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散馆后的第一个任期就要撞上大圣朝最残酷的夺嫡纷争。 作为未来的辅臣种子，他们必然会被各路人马拉拢。只是押对了人就顺风而上，但押错了只怕是这辈子再无希望。至于保持中立？抱歉，在那个时候，中立派是最早被干掉的。 因此林雅菡未来的丈夫肯定是要站队的。林雅菡当然晓得最后的胜利者是李瑾，但是李瑾直到登基那日都不被人看好。李瑱身为太子，最为名正言顺；李璋身为皇长子更被誉为“文武双全”；甚至连皇四子李瑜都贤名在外。所以未来的丈夫到底相不相信林雅菡也是个大问号。 “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逼他和离便是了。”林雅菡暗道。 虽然林雅菡知道和离后的女子会非常尴尬，尤其自己身为皇女只怕还会沦为“天家之耻”，但为了保全自己性命，林雅菡并不后悔。当然，这是林雅菡最后的选择，她的目的还是要好好调教丈夫。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雅菡便借口念书而推辞了大部分的聚会。甚至递上去的请安折子里也没有再说请见的事情。 “这又是个聪明的。”孙皇后和自己的奶嬷嬷说道，“她们郑家的女儿还真的是个个精明。” “咱们孙家的姑娘也是聪慧的。”奶嬷嬷不服气地说道。 孙皇后没有和奶嬷嬷辩解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些话没法诉诸于口。 而郑贤妃此时也长出了一口气。她当然也知道了李攸的安排，但她没有办法告诉林雅菡。可林雅菡居然也猜到了，然后主动避嫌。 最为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主动请求去治理河工。郑贤妃当然晓得河工那边是一个烂摊子，但最起码自己儿子可以借此跳出去。 李攸虽然不满李瑾的请求，但他也的确不好意思真的直接拉李瑾下海。 “既如此，永定河便归你去管了。”李攸吩咐道。 永定河就在京郊不远，不仅是联系京城最重要的河道，同时也是京郊良田的重要灌溉水源。虽然京城大部分粮食都靠漕运和海运，但京郊有田还是能让人安心。若是永定河泛滥，那京城粮价定然要飞涨。 第191章 渔家傲 如果从纯粹的地理学上分析，永定河在大圣朝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河流。 但是后世参加过高考的学生都知道，地理知识一定要和政治、经济、军事等学科交叉比较才有意义。而永定河刚好就是这么一条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对大圣朝有着深刻影响的河流。 从军事上来说，大圣朝将自己的首都神京府经营得可谓铁桶一个，但唯独东面临海。虽然大圣朝在这里布下津卫城，但奈何大圣朝的水师仅仅只有近海作战能力，所以面对海上侵袭还是有些力所不逮。 若是有人从津卫城登陆，那朝夕之间便可以兵临神京府外城门下。为了解决这个防御缺口，大圣朝前代皇帝便将永定河西端延长到京营驻扎地，方便京营驻军及时驰援。 而从经济上来说，津卫城算是大圣朝北方最重要的海运港口。不管是海外诸国的稀罕物件还是江南北运粮食都要从这里卸货，而转运神京最方便的路线就是走永定河。 至于最后的政治意义就是永定河乃神京府周边数个县的重要灌溉水源。 因此若是永定河出事，不说动摇大圣朝国本但也足以对大圣朝在北方的统治构成威胁。故而大圣朝每年都会投入大量银钱用于修缮永定河，但这也只是堪堪让永定河不至于决堤罢了。 因此李攸在听到李瑾愿意监督河工的时候，便想着将永定河丢给他去负责。毕竟永定河的河道衙门有钱有人，若是做好了，那刚好可以让他去磨一磨老二；若是做坏了，那就只能怪他运气太不好了。 李瑾当然知道自己父皇的算计，但是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就只能走下去。好在李瑾的幕僚虽然不算多，但大多出身寒门，因此倒是找来不少懂河工的老人家过来襄助。虽然李瑾不会因此成为大圣朝的水利专家，但起码不会被人瞒了去。 而当李瑾带着河道衙门顺着永定河勘察沿途河道的时候，永定河下游有一个名为新阳的县城。 这日，新阳县县学格外热闹，甚至连县令都过来了。 “今日这县学可有什么大事？”有途经的路人好奇地问道。 “周老爷今天回来拜谢县学里的几位老师，所以才这么热闹。”有知道的人回答道。 “周老爷？可是今年秋闱中举的那位周老爷？” “那是自然。”回答的人与有荣焉，“这位周老爷还是我们村的。” “那你们村可是……”听到的人啧啧称赞道。 大圣朝的举人除了难得之外，最重要还是有非常大的经济奖励。 按照大圣律，明朝举人可以免400亩土地的田赋。而整个新阳县也不过小几百亩的耕地，故而村里出个举人老爷就意味着整个村的田赋都可以免除。当然，这需要将这些土地都挂在该名举人名下。 同时若是托身到举人家里当个仆人，那连丁税和徭役都能躲掉。所以，若是谁家村子出了个举人，那真的是他们村的祖坟集体冒青烟了。 第192章 醉公子 此时的县学里，周晓正与父母官们亲切交谈着。 别看县令在一县之内可以横行，但是遇到周晓这种名正言顺考上去的举人还真没有什么架子。 要知道按照大圣朝的规定，举人就已经可以等候朝廷安排官职了，虽然起点可能只是典吏、典簿或训导、助教，但这是人家的最低下限。若是明年春闱成为进士，那也是县令起跳。 而且重要的是，以后大家都是同朝为官，那讲究的就是一团和气。何况官场上的关系最简单直接的无非同乡、同学和同年。进士父母官虽然挨不着同学和同年，但同乡这个关系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那周晓能够成为进士自然也不是目高无尘之人，不仅对县学里的昔日教谕、训导、助教等人执弟子礼，对县令等父母官更是热情。 那新阳县县学教谕看到周晓这般八面玲珑的模样并不厌恶。能够在官场上走得更远，单靠才华是不够的。而且教谕对周晓能够中举后还尊敬自己也是颇为意外的。 要知道一般读书人承认的“三师”乃是蒙师、业师与座师。县学教谕撑死算是“课师”或“书院肄业师”，虽然也可以归类到业师之中，但毕竟还要看这个读书人愿不愿意承认。 通常来说，大部分读书人还是会将最关键的业师认成某位大儒或大官。而且真正能够中举的那几个学子又有谁真的是依靠县学的教育能力的？ 一番饮宴之后，周晓有些脚步轻浮地朝着位于枫木桥乡的家中走去。当然，举人老爷身边少不得有书童和护卫跟随。 枫木桥乡虽然不是新阳县的县治所在，但也不远，故而周晓的书童唤人叫来滑竿将周晓放了上去。 那枫木桥乡的显族自然是周姓，虽然没有占到全乡九成以上人口，但也少说六成有余。如今周家除了周晓这个举人，自然是阖族庆祝。族人们纷纷都在计划将自家托身与周晓名下，日后自然田赋丁税及徭役都能躲掉。虽然少不得要向周晓支付一些银子，但是比起赋税役那可是要少太多。 因为按照大圣朝的潜规则，托身成为佃户后只要向主家支付田赋，丁税是没有的。虽然少不得在农闲时要帮主家做点杂活，可比徭役还是轻松许多。 主家的杂活无非就是在自家附近，而且主家通常也不会苛待自己佃户的。但徭役那真的是能磋磨死人的，哪怕是正值壮年的大汉去服一次徭役，回家起码要休养半年才能缓过来。 而在周晓的家里，一个面相刻薄的女子对另一个面露倦容的男子说道：“他爹，现在老大都是举人了，那是不是也该拉拔下老二和老三了？还要老四也要相看人家了，不如让老大看看他的同年可有好的？” “胡说什么呢？”男子冷笑道，“就曦丫头那出身，老大的同年看的上眼？” “那怎么了？曦丫头不是老大的妹子？”女人不满地反驳道。 “你当年若是肯对他好一些，现在还用求到我头上？”男人面露讥讽，“人家是举人了，能认我这个爹就算不错了。别说村里，连乡里都知道你当初折磨他的事情了！” “我磋磨他的时候，你个亲爹不也是看着么？哦，知道人家考上举人了就巴望着人家认你了？” 男人脸色涨得通红，“我是他爹！” 第193章 秋风清 大圣朝的秋闱与春闱之间只隔了半年的时间。若是像周晓这般居住在神京府周边的举人还好，那些远在南方的举人们在桂榜提名之后就匆匆搭乘各路交通工具北上。 此时大圣朝的海运虽然已经有了雏形，但基本以货运为主。毕竟海上风浪无常，绝大部分人还是心生顾虑的。而如果想走运河这条比较舒坦的道路，那最起码要赶到余杭府才行。 林雅菡之所以忽然对春闱感兴趣是因为她在京城置办了不少院子。当然，这些院子乃是林家先祖在大圣朝开国初期购置的。 毕竟京城居可是大不易，尤其是内城以内那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方。这些院子部分被林雅菡用来安置下人，还有部分改作了库房，剩下的则是被林雅菡按照后世民宿的做法改造成了可供出租的小院。 林家的院子多集中在内城，这里比起外城可要安静许多。尤其是内城距离考试的贡院不远，所以历来就是士子们投宿的首选。林雅菡布置的民宿自然不是针对那些寒门学子，要知道林雅菡院子的租金一个月就是10两银子，几乎相当于京郊四口之家农户大半年的开销。 寒门学子虽然比这些农户家境稍好，但也舍不得这般开销。好歹大圣朝各府或各州都有豪商在京城设立了会馆，本地来京的士子自然可以去投宿。 商户在大圣朝虽然不属于贱籍，但地位也不算很高，所以对于能够结交读书人的机会是自然不会放过。可以说，前来投宿的士子只要拿出证明文件，那真的是食宿全包还每天给零花钱。 不过会馆虽然好处颇多，但却不是私人之地。若是要结交三五同年，亦或者请一些大人物前来饮宴，那自然是不行的。因此林雅菡的小院就是面对这群有钱有势还有才的豪门学子们。 在任何时代，豪门子弟永远比寒门子弟更有优势。人家可以拿最新的时文，请最好的老师，让最有名的大家给自己扬名，所以他们往往只要付出寒门学子不到一半的努力就能拿到比寒门学子更好的成绩。不过对于大部分寒门出身的人来说，科举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改变自己阶级的机会了。 正因为如此，林雅菡不愿意去赚那些寒门学子的钱，所以目光自然瞄准了豪门学子的荷包。其实林家人做生意都是走高端路线，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坑富人”。 虽然很多人觉得薄利多销是正道，但是林家人却晓得那些愿意花1000两银子的人绝对舍得掏两银子，因此林家的金玉堂就是典型的“开张吃三年”。 “郡君今日不出去走走么？”欧碧见林雅菡正在拿翻账册子，于是忍不住问道。 欧碧等五个用牡丹名品之名起名的丫鬟是林雅菡身边的二等大丫鬟。她们是自小就跟在林雅菡身边，故而林雅菡也将她们当妹妹看待并不让人拘了她们，于是欧碧等人和林雅菡说起话来也颇为随意。 “你可是看到什么好景色了？”林雅菡笑着问道。 “梅丘那边的梅林已经开花了，奴婢听说月下赏梅而梅花弄影颇有味道。”欧碧回答道。 “我看你就是想夜里贪玩。”林雅菡道，“罢了，等会吃了晚饭，我带你们一并去瞧瞧。” 第194章 梅弄影 梅丘乃是林雅菡郡君府后院主要的山丘。不过既然名为梅丘，那高度自然不高。何况后院花园主要是供女子赏玩，故而梅丘坡度颇缓。别说林雅菡这种练武的女子了，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孩都能在梅丘上上下下好几趟也不腿软的。 梅丘上虽然也种植了其他花木，但还是以梅花为主。林雅菡对梅花也颇为喜欢，否则也不会将自己在县男府的园子称为“傲霜院”。 起初林雅菡听闻郡君府有梅花时还颇为惊喜，可随后就开始担心。要知道此时大圣朝莫名其妙兴起一股喜欢“曲梅”的风气，也就是将自然生长的梅花树故意弯曲成各种崎岖的造型，甚至越刁钻古怪越受欢迎。 林雅菡自然是不喜欢这种违背天然的梅花树，但郡君府毕竟是李攸赏赐，期间的花木布置也轮不到自己做主。唯有等自己入住之后，再慢慢换成自己喜欢的。不过好在曲梅这个风潮并没有影响工部诸位官员的审美，所以梅丘上的梅花树还都是自然生长，蓬勃生机之外还透露着一股子野趣。 “郡君太纵着这些小蹄子了！”白苏有些不满地说道。 青黛和白苏现在是林雅菡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她们在内院的权利仅次于皇帝钦赐的宫嬷嬷。只不过林雅菡对于她俩是有分工的，相对稳重谨慎的青黛负责林雅菡身边的财务管理，而耿直正义的白苏就负责人事管理。 “横竖梅花开了，我们一起去取乐也是了。”林雅菡笑着说道，“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京城的冬天可比安西府冷多了。” 神京的纬度要比安西府更高，所以天气自然会更冷。尤其是神京府还临海，所以相对安西府的物理攻击，这边可多了魔法攻击。安西府虽然冷，但极少下雪，可神京府一个冬季至少有三五场大雪。下雪的时候倒还好，雪融的时候那才叫真的冷。 何况此时大部分人家都是茅草屋顶，雪大了可是会压塌屋顶的。 白苏也不好继续说，于是下去吩咐晚餐后赏花的小丫鬟们不要耽误了做事。 而宫嬷嬷此时问道：“郡君不打算请县君等人过来赏梅？” 古代贵族小姐之间也是可以下帖子邀请的，特别是赏花这个名头最好用。 “嬷嬷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我们要低调么？”林雅茵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今日忽然说起赏梅这件事？” “年底了，大家走动也就多了。若是郡君府上没有人来往，只怕会有人说三道四。”宫嬷嬷提醒道。 林雅菡立刻明白了宫嬷嬷的意思。林雅菡是京城上流社会的外来者，自然有很多人想看看林雅菡这段日子的社交成果如何。上流社会之间轻易不会撕破脸皮，所以就是比看谁的朋友多。 这些朋友可以是真情实意的朋友，也可以是酒肉朋友。为什么权贵喜欢豢养门客？别看这些门客都是穷酸腐儒，但是等你需要和人打口水仗的时候，他们可是一等一的好炮灰啊！ 第195章 雪花飞 静安郡君府在京城消沉了一段日子之后，终于在大雪纷飞的那一日变得热闹起来。 这一日，诸多装饰华丽的暖轿或马车停在郡君府的门口。 厚厚的帷幕将府门之前的空地与那街边窥视的目光隔绝开。而且在帷幕旁边还站着全副武装的禁军。 “都差点忘记这位也是郡君了。”从一顶描龙绣凤的暖轿里下来的明媚女子轻笑着说道。 “郡君，外面太冷，咱们赶紧进去吧。”一个嬷嬷搀住女子。 此时早有几个随身丫鬟给她披上厚厚的斗篷，并端上温度合适的手炉。 “方嬷嬷，没想到静安郡君居然会给我下帖子。”女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奴婢觉得静安郡君一来是想给自己立威，二来也是想迎合圣上的‘亲亲相睦’。”方嬷嬷说道。 “原来如此。”女子轻笑道，“倒是难为她了！——唉，到底是圣上年纪大了。” “郡君！”方嬷嬷稍微提高了嗓门，“此处明面上有锦衣卫和管事太监及嬷嬷，暗地里不晓得有多少人盯着这里呢。” “怕什么。”女子无所谓地说道，“我父王母妃都已经被他害死了，有本事再害死我就是了。” 女子说完就大步朝门内走去，嬷嬷只得无奈跟上去。 林雅菡照着兰慧雅集并皇亲国戚的名单写了请帖，不过林雅菡只邀请了未婚的姑娘，所以倒是没有太多帖子。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过来，有些是真的和林雅菡不熟而不愿落下巴结的名声，还有些则是为了避嫌。比如皇女中和林雅菡血缘最近的静娴郡主李贞溱就借口身体不适而婉拒了。 大圣朝的商业气氛算是封建时代比较浓厚的，所以也有类似后世派对公司这样的聚会策划执行机构。甚至林雅菡在筹备的时候还了解到其中一家居然就是内务府成立的，因此林雅菡果断选择了他们。 林雅菡或许不是皇女中身份最高或势力最大的，但一定是最有钱的。在林雅菡的金钱攻势下，这家内务府下属机构将聚会筹备得非常得体。 虽然是赏梅，但是林雅菡可真不敢让这群娇滴滴的小姐姑娘们站在雪地看梅花，所以自然是找了几个亭子用厚厚的羊毛毡子围了起来。然后为了不让小姑娘们觉得粗鄙，又用一等一的姑苏绸缎将羊毛毡子给挡了起来。 亭子里烧着无烟的银霜炭，然后放着此时价值千金的新鲜水果。饶是这些小姑娘们出身豪门，也被林雅菡的大手笔给惊住了。 作为东道主，林雅菡自然如同一只花蝴蝶般穿梭在亭子之间。虽然大家并没有那么熟稔，同时又因为各自出身不同而事实上关系其实没有那么融洽，但上好的贵族教育还是大家一团和气。 在一场宾主皆欢的午宴后，姑娘们慢慢都告辞，最后只有李贞澜、包婉、崔茜茹和向语桐在林雅菡的内室的偏厅里等着她。 第196章 望梅花 “总算是忙完了。”林雅菡来到偏厅，然后对几个小姐妹笑着说道，“今日怠慢你们了。” 年龄最大的包婉微笑着回答道：“哪里！今日我们等玩得非常尽兴。” “你这花费是不是太多了？”李贞澜问道。 林雅菡则回答道：“放心好了，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个事儿。” 李贞澜有些不满地说道：“财不露白。” 李贞澜说完还用手指指了指天。 “你觉得那位不知道我有多少钱？”林雅菡淡淡地说道，“我这些伴身银子没有他的首肯，哪里留的下来？” 李贞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我倒是没有料到涵姐姐也来了。” “涵姐姐？”林雅菡听到这个同名的名字有些诧异。 “贞澜说的是静瑶郡君。”包婉回答道。 有了包婉的提示，林雅菡倒是想起了这个人。前世的林雅菡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是因为卷入夺嫡还是对他们有所了解。据说这位静瑶郡君也是个狠人，她就是二皇子李瑱的内应。 她在李瑱包围宫城的时候，将李攸的后妃全部囚禁了起来。最后当李瑾带人解救的时候，皇后、贵妃、淑妃、德妃并六嫔及好几位婕妤、昭仪都被这位狠人给杀了。 若不是郑贤妃聪明，带着宫内的几个低级妃嫔躲到了英华殿旁边的延春阁，只怕也要遭殃。那英华殿乃是大圣朝李氏皇族供奉历代先皇的皇家祠堂，所以静瑶郡君李贞涵倒是有些忌讳，所以没有彻底搜查那个区域而让郑贤妃逃了过去。 林雅菡收敛心神，说道：“我依稀记得是给她取了帖子，她是不常出来做客么？” 李贞澜纠结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涵姐姐的父母皆是因卷入大案后被赐死，此后涵姐姐便极少出门。” 林雅菡被李贞澜这么一提醒，倒是将李贞涵的生平给全部回忆起来了。李贞涵的祖父乃是李攸的亲哥哥，只是因为体弱而没有被册立为太子，但也是太子之下第一人。 等李攸登基时，李贞涵的祖父就已经过世，而他的亲王爵位则由李贞涵的父亲接任。只是在大约五年前，李贞涵的父亲卷入一起谋逆案。虽然李贞涵父亲并非主谋，甚至有些无妄之灾，但还是被李攸赐死。 这件事后来据说牵扯到后宫的争风吃醋，所以李贞涵才会那么帮李瑱并在李瑱起兵后将李攸的后宫给屠戮得差不多没人了。 “林姐姐在想什么呢？”见林雅菡许久没有说话，李贞澜有些担心地问道。 林雅菡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也就是在想她为什么赴宴，不过也没有头绪。” 几个小姑娘分析了一会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于是干脆跑到一边玩起了麻将。 大圣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叶子牌，而且南方此时也有了麻将的雏形“马吊”，所以林雅菡拿出麻将也就是让大家稍微惊讶一下罢了。 由于在场有五人，于是大家约定一圈下来筹码最少的人下桌。 第197章 贺圣朝 打了几圈麻将之后便是宵禁时刻，林雅菡便吩咐羽林卫持自己的牌符将几个人送走了。 而林雅菡也没有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而是跑到了佩兰姑姑的院子里。 和紫萱不同，佩兰是林雅菡母亲这边安排的人，所以她并没有亲人留在林府这边。故而已经半退休的紫萱被自己子女接出府居住，平日里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林雅菡，但佩兰却只能留在林雅菡身边。不过林雅菡也没有亏待佩兰，一应婆子丫鬟都安排好了，并且还询问佩兰是否要领养一个小女孩。 “奴婢什么名牌上的人物？还领养小女孩？”佩兰笑着婉拒了林雅菡。 起初林雅菡以为佩兰是担心领养的小女孩会记在林府名下成为家生子，但后来发现佩兰是对人心有些失望。 “奴婢现在就挺好的。郡君横竖会替我养老送终，我又何必虚头巴脑地养个不知道能不能养熟的人在身边？” “既然姑姑如此觉得，那我也不好再劝了。” “郡君要是觉得奴婢闲得慌，那明年成婚后就赶紧生个小世子。趁奴婢还能走动，给小世子当个教养嬷嬷也行。” 林雅菡顿时羞红了脸，这劝婚劝生真的是哪个时代都躲不过。 闲话了一会，林雅菡便提及了李贞涵的事情。 佩兰想了好一会也没有头绪，最后只得说：“奴婢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林雅菡也觉得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便没有再打扰佩兰。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宫嬷嬷刚好过来跟林雅菡回复今天的开销。 林雅菡看了账目，觉得没有问题便拿了对牌让宫嬷嬷找账房核账。 宫嬷嬷在拿了对牌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说道：“郡君，那静婉郡君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雅菡还没来得及询问，宫嬷嬷便快步走开了。而此后，宫嬷嬷便没有再提及李贞涵。 京城接连下了两场大雪之后，京郊便传出有不少农户的屋顶被雪压塌的消息。不过好在李攸这人毛病虽然多，但是“勤政爱民”这四个字还勉强可以给他的。 在李攸的要求下，神京府及附郭的长治县与久安县都开始援助这些遭受雪灾的农户。李攸这般作为也自然受到了朝臣们的赞颂，各类奏章不断飞到李攸的案头。 就在大臣们的吹捧声中，林雅菡到京城的第一个除夕日也来了。 除夕与正旦乃是封建王朝两个最重要的日子，皇帝不仅要祭祀祖先也要设宴款待朝臣、宗室及后宫。 “郡君领的乃是晚宴，只怕是要亥初初刻方可开宴。”宫嬷嬷提醒道，“奴婢在郡君吉服装了个大红色万福纹的荷包，荷包有些零食。” 林雅菡点点头。她内心其实是蛮痛苦的，大过年的要顶着大风雪去宫里吃饭，而且以她的身份肯定只能敬陪末座。等饭菜上来的时候，估计都没有一点温度。 而且宫里的饭菜那更是可怕，基本以蒸煮为主，而且还是大鱼大肉且少油少盐。重要的是，为了不冲撞宫里的贵人，这些菜还不怎么放调料。 第198章 太平年 不过林雅菡想到李攸一晚上这样的宴会要吃好几回，顿时心里也平衡了。 所以说，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再说了，宫里过年最难吃的菜莫过于“福菜”。 所谓福菜就是宫里用来祭祀天地的供品。这些菜品在祭祀之后会被皇帝分赐给贴身侍卫、高级嫔妃及权臣宠臣。 别觉得这些祭祀供品好吃，它们绝大部分都是面子货，甚至连熟没熟都不能保证。而且这些供品放在供桌上，周遭又是灰尘又是烟火什么的，这卫生问题也没法保证。 重要的是，领到赏赐的人要感恩戴德当着皇帝或宣旨太监的面吃下去。不仅要吃得下，还要吃得漂亮。林雅菡听宫嬷嬷说了这件事后，顿时觉得这怕是大家最不想要的赏赐吧？ 想着别人的倒霉事，林雅菡带着好心情进了宫。 作为女眷，林雅菡自然是去孙皇后所在的坤宁宫。 一国之母的孙皇后今日也是要一拨又一拨地接见女眷并赐宴。 林雅菡是皇女，所以是最后一拨。这拨人数最少，倒是可以好好吃饭。只是在场的还有嫔妃们，于是皇女们的座位更在她们与皇子之后。好在坤宁宫的面积还是够大，林雅菡倒不用跟大臣女眷那般结果有人只能在大雪天里坐在空地上领宴谢赏。 只是吃饭的时候，林雅菡没有想到自己旁边就是静婉郡君李贞涵，而和自己相熟的李贞澜则坐在好几个人开外。两人眉眼间打了招呼，然后就各自安静地坐在那里。 让林雅菡有些意外的是，李贞涵仿佛不认识自己，只是在那低眉看着面前的案桌。 坤宁宫响着皇家宴会的雅乐，但除此之外就是没有其他声音，所以林雅菡也干脆眼观鼻起来。 一场尴尬的晚宴结束后，林雅菡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府里吃饭。 林雅芷也被林雅菡叫到正院吃饭，然后守岁到子时正。 次日正旦林雅菡依然要早起，因为皇女要跟随皇帝皇后去英华殿祭祀。 不过拜完年后林雅菡倒是领到了皇帝和皇后给的红包，然后所有皇子皇女都有“阳光普照”赏赐。 领了赏赐后，皇家的过年算是结束了，只不过林雅菡还是要四处拜年。 除了相熟的李贞澜等人之外，几位开府的皇女也要拜访。皇子那边因为男女有别就只能安排人送礼过去。 自己的礼送出去之后，然后别人的回礼也送了回来。 一直折腾到正月十五，林雅菡才觉得自己算是可以休息一会了。 而就在京城渐渐回归正常的时候，枫木桥乡的周宅里，周晓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包袱来。 “你这是打算明日就走？”周父冷冷地问道。 “三月初便是春闱的日子，儿子自然要早点出发。”周晓淡淡地回答道，“到了京城，儿子还要与诸位老师、同年、同学见面，不早点去哪里有时间？” “我看你是不想管家里的事情吧！”周父说道。 “父亲不是说了么？权当我死了。”周晓依旧毫无感情。 “你不孝！” 第199章 喜春来 正月十七日，神京城外城城门口，守城的门卫拦住了一个穿着儒生襕衫的年轻人。 “这位老爷，麻烦您给看一下您的路引。”原本对其他人板着脸的门卫此时谄媚地说道。 这年轻人便是从新阳县赶到京城准备参加春闱的周晓。 由于枫木桥乡所在的新阳县距离神京府倒是不远，于是周晓便交了银两跟着镖行的送货队伍到了久治县。 久治县乃是神京府的附郭县之一，县治在神京府的外城不远处。由于大圣朝历代对于神京府的治安管理严格，因此外人想要直接进入神京府并不容易，这倒是让神京府的两个附郭县——长治县与久安县就发展成为了外人进入神京府之前的落脚地，于是两个县城也顺势发展了起来。 周晓虽然是举人不假，若是他去神京府之外的其他地方，门卫见到他的襕衫便会放行。但是神京府是例外，除非是驿站的急递可以打着旗号快速通关之外，其余人都要老老实实查验路引。周晓的师兄早就提醒过周晓，因此他贴身带着举人文凭和路引。 “原来是周老爷。”门卫见了路引上的证明文字后，那笑容越发谄媚，“您请这边走。” 周晓也没有和门卫多说什么。如果这次科举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概这辈子都再难和这个门卫发生交集。 周晓进了城门，然后就被神京府那喧闹繁华的景色给惊了一下。 车水马龙的道路两侧是拥挤的人流，人流的外面则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叫卖声、争吵声和偶尔传出来的小孩哭闹声，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周晓，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的超级大都市，没有之一。 唯有南方的金陵府和余杭府加起来才能与神京府比肩，这也让神京府的住户们脸色上多了一丝莫名的骄傲。 “周兄！周兄！” 此时有个清亮的嗓门在不远处叫着周晓。 周晓举目看去，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正举着手在那摇晃着，希望能够引起周晓注意。 周晓忙走了过去，笑着打招呼道：“科弟，不曾想你居然在此等候。” “昨日收到你的回信，我估摸着你今天也应该到了，就在这里等着。”被称为科弟的少年笑着对周晓说道。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一会这段时间的见闻后，科弟问道：“周兄可找到落脚的地方？” 周晓摇摇头，说道：“我正要找家客栈投宿。” “那不用找了。”科弟拉着周晓朝一边停着的轿子走去，“我那表兄包了一间小院，房间多着呢。” 周晓有些犹豫，忙道：“我与你表兄又不认识，冒然前往是否有些不妥？” “见了面不就认识了？”科弟说道，“你放心好了，我那表兄虽然面冷，但心肠却非常热。何况他家银钱无数，我们去帮忙消耗一些。” 科弟嬉笑着将周晓推上轿子，然后吩咐轿夫朝某处而去。 周晓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也不好驳科弟的面子。他心想着，过去打个招呼也好。既然是本届恩科的士子，多认识下也不算坏事。 第200章 庆春来 这科弟乃是周晓在北直隶参加乡试所认识的同年——李科。这李科虽年仅14岁，却是本届北直隶乡试的解元。 大圣朝的北方文华程度虽然不及南方，但北直隶作为整个北方乃至大圣朝的政治中心，其乡试的难度还是数一数二的。 若说比不过金陵府、淮扬府及姑苏府所在的南直隶乡试倒是实话，但比起余杭府所在的江南却不遑多让了。因此李科在本届乡试乃是一举成名，再加上他的年纪便更让人羡慕。 华夏重“神童”，若是科举中有年幼学子考出好成绩那多少会得到官员们的垂青。何况科举是越往上考那难度越大，尤其是到了乡试和会试这个层级，基本上士子的年龄多是三十岁左右。 二十岁出头的举人都能被人感叹“年少有为”，何况还是十四岁的北直隶乡试解元？可以说，只要是李科没有在会试上发挥失常或犯忌讳，二甲之内必然有他的名字。 因此北直隶乡试放榜之后，李科自然成了众人结交的对象。除了李科的年龄和成绩之外，他背后的李家也是大家巴结的对象。 这李家虽然不如王家显赫，但也是世代为官的清流世家。何况李家在大圣朝素来低调，完全不参与立嫡之事而只忠于皇帝。再加上李家之人又多为能吏，故大圣朝的皇帝们对李家的观感是非常不错的。 那李科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当然能分清楚众人的吹捧所为何事，因此也只是虚与委蛇，但偏偏这周晓投了李科眼缘。 周晓的乡试排名在北直隶不高不低，但却是本届乡试年龄第二小的。毕竟周晓此时也不过十八岁，堪堪弱冠之年。比起那帮子三十岁左右的“大叔”，自然是周晓这个“小哥哥”更让李科有亲近之感。 两顶轿子疾行约半个时辰后，周晓顿时觉得轿外的声音小了许多。然后轿子停了一会，谈话间才知道是要过内城大门。 周晓自然晓得神京府府城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四个部分。四部分是从内到外而层层相套，每进入一层便是一道门禁。好在李科请的轿夫是有门禁腰牌的，于是查验一番就过了内城城门。 又快行了小半个时辰，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下轿后，李科将一枚银角子递给其中之一的轿夫，两顶轿子便离开了。 “科弟，你家就在京城，为何还要出来居住？”周晓有些不解地问道。 “谁耐烦在家里。”李科嘟哝道。 而未等李科解释，眼前的院门已经打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身着华服男子走了出来。 “周朋友。”男子笑着打招呼道，随后又板着脸盯了李科一眼。 周晓忙回了礼，然后问道：“还不知道朋友名讳？” “我这表弟没跟你提过？”男子有些意外地问道。 “这是我表哥。”李科忙道，“你叫他曹峰便是了。对了，他是这次南直隶乡试的解元。” 周晓一惊，暗道你们这对表兄弟打算包揽本届会试的一二名么？ 要知道自大圣朝开科取士以来，会试会元十有八九不是北直隶士子就是南直隶士子。 第201章 月上海棠 曹峰所租住的小院是个二进的四合院。前院的倒座房自然是给仆役、书童们所居住，同时厨房等设施也安排在这里。 “周朋友，我这小院不大，只能委屈你住在西厢房了。”曹峰有些抱歉地说道。 “能有一个住处就很好了。”周晓忙道，“何况曹兄这小院不仅安静而且距离贡院又近。” 是的，曹峰所租住的小院正好是林雅菡的产业之一。林雅菡放出去的小院早就是各家牙行外租的金牌产业，若不是曹峰的姨妈外嫁在京城李家，怕是连这小院都见不到。而对周晓来说，这更是难以想象的。 周晓虽然是寒门士子，但那也是相对而言。封建时代的所谓寒门指的只是非大地主大官僚阶级罢了，真的要论资产那放在现代也绝对前10%的存在。 大圣朝虽然已经有雕版印刷，但那成本也绝对不是后世能够想象的。尤其是想要买到印刷质量较好的四书五经，特别是官版书或礼部钦定的书籍，那花费的银两都足以小地主家庭吃上几个月了。 若再算上笔墨开销及就读书院的束修、食宿费及必要的社交花费，小地主家庭能供出一个读书人也基本处于捉襟见肘边缘了。 因此周晓在念书的时候就靠着帮书店抄书那赚取生活费，同时也将买书的开销给省了下来。毕竟想要通过科举考试，四书五经那只是基本，对应的注解书也是要买的，还有时文也是一笔花费。 曹峰见周晓眉眼间有些疲倦，便忙让他去西厢房休息并吩咐下人们送热水过去给他沐浴。 周晓进了这西厢房，两架百宝阁将这里隔成了三间房。入门便是客房，但由于这西厢房不是主要待客的地方，所以客房面积相对较小。北间乃是睡房，而南间则是书房。周晓将行李归置到北间，又将自己常用的书籍文具放到了南间。 此时有小厮抬着浴桶与热水进了西厢房，然后将浴桶热水放在了北间。 “我自己就好。”周晓婉拒了丫鬟伺候自己洗澡的动作。 那丫鬟也没有强求，出了房并关上房门。 对于小户人家来说，洗个澡其实也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周晓家里虽然也是小地主，但也不过是除夕日间洗了个澡。 好好地洗了澡之后，周晓换上新衣服，然后换下的衣服就被仆妇给取走了。周晓倒是没有再阻止，他在书院就读的时候也是有人负责给他们洗衣服的。 “周兄，出来吃饭了。”李科此时在房外呼唤道。 周晓跟着立刻到了曹峰所住的正房客房里，此时已经有了一桌酒席。 “这也太浪费了。”周晓忙道。 曹峰不在意地摆摆手，“今日与周朋友初次见面，自然是要设宴。” 周晓也从李科那里知道曹峰家乃是盐商出身，同时还涉足海货，家产哪怕放在整个大圣朝也是最顶级的存在，所以也没有再推辞。 用完晚饭后，三人在校园天井里喝茶赏月。 今年京城的冬季来得迅猛，去得也非常快。往日里三月初在开花的垂丝海棠居然在此时已经有点点花苞。 第202章 隔墙有耳 “林姐姐，这就是你家的酒楼？”李贞澜有些意外地说道。 “对啊。”林雅菡点点头道，“原本天然居的总店在安西府，不过这次因为我搬家就迁到京城了，但安西府那边还留了个分店。” 因为家里经营饭店，所以林雅菡对吃这块也是有研究，再加上系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曾经奖励过她一套后世八大菜系的菜谱及大师级厨艺技能，因此林雅菡在大圣朝绝对算是食神级的老饕。 根据林雅菡脑海中的后世厨艺知识，她基本判断出自家天然居走的是鲁菜路线，而京城里则是流行苏菜和浙菜，当然还有少量川菜和湘菜。 至于天然居的鲁菜会不会在京城流行？林雅菡倒是没有这个担心。要知道鲁菜算是明清宫廷菜的雏形，后世首都的鲁菜馆子基本都是走高端路线。 因此林雅菡才非常放心地继续让天然居在京城继续保持高端奢华路线，而这条路线不仅让天然居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成功立足京城，而且还成了京城最着名的酒楼之一，甚至林雅菡都要考虑开分店的想法了。 因为今天吃饭的只有林雅菡和李贞澜，所以林雅菡没有让天然居上招牌的燕翅席、参鲍席、十全十美席之类，而是简单上了一些功夫菜。但即便如此，餐桌上也是奢华无比。李贞澜的出身不如林雅菡那般豪奢但也是皇亲国戚，所以并没有对这些菜品感到意外。 两人吃饭间忽然听到隔壁有人在那闲聊，谈话间似乎是前来参加恩科会试的士子。 林雅菡起初并没有在意隔壁的谈话内容，但是恍惚间仿佛听到了隔壁说到了自己。 “听闻圣上有意为静娴郡主与静安郡君从本次进士中挑选夫婿？” “慎言！闺阁女子名誉岂能如此编排。” “周兄太谨慎了！京城里谁不知圣上的打算？若要以我说，能取得两位皇女那可是天大荣耀。” “吴兄此话不算全对。若是成为静娴郡主的郡马倒是平步青云，但那静安郡君的话，……” 林雅菡没有料到自己会碰到如此狗血的情节。好不容易请自己的闺蜜吃个饭，结果却听到隔壁登徒子编排自己的闲话。 “林姐姐！”李贞澜被隔壁的话气得脸红了。 林雅菡则是淡淡地止住了李贞澜，然后起身推开了包厢的门。 她没有敲门，而是径直推开了隔壁包厢的门。 “你是谁？”正在热烈讨论静安郡君的那群士子忽然闭上了嘴巴，但是脸上却露出不满的表情。 “诸位在这里谈论闺阁姑娘，是否有失身份？”林雅菡冷冷地讥讽道。 吃饭的士子中还是有几个面皮薄的，顿时脸就红了。 其中一人起身道：“我们失言了。还望姑娘念在我们酒后失言的份上莫要声张。” “周兄，你坐下。”那个一直谈论林雅菡的士子站了起来，“你谁啊？一个大姑娘居然闯到我们男人这边，还要不要脸？”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诋毁人家姑娘倒是有脸了？”原本林雅菡要平息的怒火又被挑了起来。 第203章 口舌之快 众人之中还是有不少人感到羞愧的。 虽然这个年头的男子聚会少不得要谈论女性，但大多还是谈论秦楼楚馆里的烟花女子，对于良家女子那是尽量不招惹的。 结果大家没有料到的是这次聚会里居然钻出个大马猴，不仅言语中对闺阁女子不敬，重要的人家还是皇女身份。尽管大圣朝不会对士子“因言治罪”，但这种口舌官司让旁人晓得了也不免被瞧轻。 周晓和李科两人更是尴尬得不得了，尤其是李科所在的李家虽然是清流世家，但京城里的百年家族又有几个和皇族没有关系的？ “这次是我连累周兄了。”李科抱歉地说道。 此时的李科正处于好玩的年纪，而且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最希望获得的就是成年人的认同。因此李科听闻有士子酒会正儿八经地下帖子邀请自己，便非常热情地让周晓陪着自己一起来。 周晓拗不过李科的念叨，最后决定放下一天的功课跟着来了。结果这次酒会居然就碰到如此难堪的局面，因为大家再傻也看得出那个踢门而入的少女只怕也是皇族身份。 有人想起身打圆场，但是没想到大马猴同学喝多了黄汤，径直继续叫嚣道：“你说我哪点说错了？我们堂堂读书人，岂能娶一个武夫的女儿为妻？当然，当妾还是可以的。” “放肆！”李贞澜怒吼道。 林雅菡虽然不是李氏皇族出身，可她的养女身份是李攸认可的，因此她就是皇女。一个连进士都没有考取的士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表示皇女只能给他当妾，李贞澜不管是基于帮助朋友还是基于自己的皇女身份，她都不可能让对方如此说下去。 那林雅菡压根就懒得再和这个酒疯子对骂，而是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马鞭。 马鞭一挥。纯牛皮绞成的鞭子便朝着大马猴冲了过去，那鞭梢狠狠地抽在那大马猴的嘴巴上。 “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居然还敢瞧不起镇守边疆的军人？”林雅菡讥讽道，“若是没有这些人长年在边疆驻守，尔等还找得着一张可以安静读书的桌子？” 大圣朝虽然类似地球位面的明朝，但毕竟不是明朝，更不是明朝中后期那种“文盛武衰”的局面。尽管文官内部的确有瞧不起武官的风气在，但是大家嘴巴上还是对边军是不敢置喙的。 要知道大圣朝的边军可是非常彪悍的，而且皇家对边军也非常优容。真有人胆敢对边军不敬，那退伍回来的边军老兵怕是要找上来砸门了。 “你瞧你这般模样，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被抽了嘴巴的大马猴捂着嘴巴叫道。 其余士子此时也连忙维护起大马猴来，纷纷指责林雅菡没有资格乱打人。 “没有资格？我就是他口中只可为妾室的静安郡君、丹阴县男之女——林雅菡！如何？我可有资格找他麻烦了？” 大家顿时无言，只能无奈地看向大马猴。 大马猴也是一脸茫然，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结果却被当事人打上门了。 第204章 他人之慨 “静安郡君，既然你已经教训过侯同学了，此事是否可以就此翻过？”有位年纪较长的士子起身说道。 林雅菡是真的没有料到大马猴真的姓侯，但她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试图打圆场的士子。 “请问这位朋友，若是你的妻子、女儿、姊妹或母亲被这般羞辱，你是否可以让自己就此放过那个人？”林雅菡冷笑着问道。 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那种口口声声让你原谅的人。横竖对他们来说，受伤受辱的又不是他们或他们的亲朋好友，所以说几句漂亮话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不管是双方是否能化干戈为玉帛，自己至少能落得个好名声不是？ 那个士子被林雅菡的反问给问住了。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前，他断然说不出对方侮辱了自己的姊妹母女或妻子之后还能原谅对方。但凡他敢说出口，他的名声在士林里就彻底毁了。对于读书人来说，名誉还是很重要的。 “既然你做到，就不要让别人去做。”林雅菡讥讽道。 “这位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宽恕是人类最大的美德吗？”此时一个柔柔的声音飘了过来。 林雅菡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绿色的少女款款地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包厢里的情况，然后惊讶地捂住嘴巴，对林雅菡说道：“天啦！姐姐，你打人了啊！” “怎么？遇到羞辱你的人，你还要微笑说对方羞辱的好？”林雅菡冷冷地问道。 “可是他嘴巴都被你抽肿了啊！”绿色少女眼睛里充盈着泪水，哽咽道，“你失去的不过只是名声，他失去的可是嘴巴啊！” “等等！”林雅菡阻止了这个少女接下来的茶艺表演，嘲讽道，“你觉得你的名声无所谓，我可不觉得我的名声无所谓。还有，他的嘴巴还好好地长在他脸上。” 说到这里，林雅菡将目光看向大马猴，“但是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陈宏，还不给我滚过来？”林雅菡喝道。 “郡君。”躲在一边的陈宏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您有什么吩咐。” “去叫神京府知府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当众羞辱郡君该如何处理！”林雅菡道。 有人想阻拦陈宏，但陈宏苦笑道：“这是我的东家，还请大家不要让我为难。” 大家顿时看向林雅菡的目光就不同了。 对于这些士子来说，林雅菡的名气实在是太小了。而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吃饭的这家天然居就是林雅菡的产业，于是这些原本心中有愧的读书人更加羞愧。 天然居本来就位于内城，而且早早就在神京府知府衙门里挂了号。当知府薛智听闻有人在天然居喝酒对静安郡君不敬还被林雅菡当场听到之后，脸都黑了。 他立刻吩咐本府的通判明海叶马上赶去，而他则是在府里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明海叶虽然觉得薛智有些不厚道，但他身为神京府通判就是管本府治安等事情，于是只好赶了过来。 第205章 绝不宽恕 周晓和李科虽然没有大马猴那么担心，但此时他们两人也的确有些感到烦躁了。 毕竟两人只是出来吃个饭，结果卷入到这么大的一件事里。虽然他们知道他俩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还没考上进士就要被衙门盘问，这多少对两人日后的清誉有些影响。 而且周晓更烦恼的是，他知道他自己的成绩在本届举人里不算多出众，估摸着最后能混个二甲进士就不错了。但是周晓并不想马上被授官，庶吉士散馆后授官的起点更高，因此周晓打算参加馆选。 馆选有点类似后世的国企事业单位的招聘，笔试是第一关，第二关面试才是关键。除非你笔试成绩是绝对的前几名，否则都有可能被负责面试的翰林给刷掉。 若是自己曾卷入案件的消息被翰林院的人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印象绝对会糟糕不少。哪怕只是这点点的印象分损失，周晓都觉得自己有可能最后没法通过馆选。 可是周晓也知道那个侯同学的话太过分了。对于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来说，说她只能当妾那是莫大的羞辱。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谁愿意去当妾室？ 此时的妾室要么是自家的通房丫头、外头买来的贱籍女子，亦或者真的是家破人亡却又深陷债务危机的女人。因此，对于闺阁少女来说，但凡有第二个选择，那么当妾室就是第一个被排除的选项。 “这位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决定会让一个读书人十几年的奋斗就毁于一旦？”绿茶少女此时又开口了。 “我知道。”林雅菡冷冷地说道，“但是我乐意。” 李贞澜被林雅菡的话给逗笑了，而绿茶少女则是捂住胸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雅菡。 林雅菡讥笑道：“你觉得当妾是件好事，那就自己去当！我和我身边的朋友都不愿意去当妾。既然这个所谓的读书人要羞辱我，那就必须承担羞辱的代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想你也应该学过吧？身为读书人，不修口德，你觉得他的人品能好到哪里去？若是这样的人最后考中进士而被授官，那才是老百姓的灾难！既然我今天有机会让他考不中进士，那这就算是替天行道了！” 林雅菡的话让在场的其他士子再次感到羞愧，他们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人品缺陷。毕竟大马猴在嘲讽静安郡君的时候，他们也只是随便劝解一二而已。 其实大马猴的话的确是非常过分的，若是大马猴羞辱的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姊妹、母亲、妻子或女儿，只怕大马猴会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可因为大马猴羞辱的不是他们的亲朋好友，所以他们选择了同流合污。 “可是他的父母和师长呢？他们会因为你的不宽恕而失去一个好儿子和好学生！”绿茶少女叫嚣道。 她如此地相信自己，仿佛有一道光此时正照耀在她那圣洁无瑕的面庞上。 “你相信光吗？”绿茶少女对林雅菡露出一个仿佛圣母的微笑。 “她脑子有毛病吧？”李贞澜有些哆嗦地问林雅菡。 第206章 杀鸡儆猴 林雅菡点点头，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 后世医学昌明之后，林雅菡什么精神类疾病没有在视频平台上被人科普过？ 在林雅菡看来，绿茶少女就是典型的偏执症患者。只不过目前看起来应该还是发病初期，但是如果没有有效的心理干预是很容易加重的。虽然林雅菡有些同情绿茶少女，但奈何自己也不是精神科医师或心理咨询师，所以只能稍微在心底感叹一下。 神京府通判明海叶此时已经赶到了天然居，经过一番询问之后就基本判定那大马猴就是“不敬罪”了。 明海叶非常同情地看了大马猴一眼，因为这个罪名真的不好判，连知府薛智只怕现在已经在头痛了。简单来说，不敬罪虽然是重罪，但还没有到“大不敬”那么不可挽回。 但是这个罪名的最后刑罚是重还是轻就看皇帝本人的决定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对于大部分案件的最后判刑是有很大的建议权，唯独对不敬罪是没有的。 不敬罪这个罪名太刁钻了，若是刑部、大理寺和监察院敢质疑皇帝的裁定，那皇帝一个反诘“你们是不是也想对朕不敬”，他们该如何自证？ 不敬罪一旦陷入自证陷阱就逃不出来，哪怕最后皇帝不追究了，自己也只能辞官以示清白。所以三法司是绝对不会干预这种案件的判刑，因此大马猴的命运就在李攸手里了。 明海叶虽然只是神京府的通判，但神京府乃是大圣朝京城所在，他自然对李攸的脾性是了解很多。李攸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多疑”，因此对于不敬罪是非常敏感的。若是大圣朝的其他皇帝，估计最多就是申饬大马猴，但落到李攸手里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他呢？你都是郡君了！”绿茶少女看到大马猴被带走的时候，冲着林雅菡哀嚎道。 “国有国法！你是不是对本朝的律法有什么误会？”林雅菡淡淡地说道，“你若是觉得官府不公，你大可去都察院鸣冤，亦或者去宫门前击鼓鸣冤。不过我提醒你，击鼓鸣冤是要滚钉板的。” 绿茶少女一愣，随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林雅菡笑着对李贞澜说道：“看见没有？慷他人之慨的时候多么义正词严，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就沉默不语了。” 此时其他士子也察觉到了绿茶少女的异样。你可以说此时的读书人单纯，但是绝对不能说他们蠢笨。尽管现在的科举考试将命题范围限制在四书五经范围内，但那是针对举人以下的考生。等真的通过了乡试，那策问的重要程度就会直线提升。尤其是到了殿试阶段，策问就是决定最终排名的唯一标准。 八股文的确在束缚读书人的思想，但是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八股文不过是一道阻碍他们的枷锁。可以说，会做八股的人不一定是能臣干吏，但不会做八股的人绝对不适合当官员。 第207章 君心难测 “周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在回小院的路上，李科有些抱歉地说道。 “不妨事。”周晓说道，“其实我也对这样的聚会很有兴趣，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 周晓的话倒不全是安慰李科，因为他也的确是带着一些目的来参加这个聚会的。对于出身小城市的周晓来说，寒门士子的身份让他在未来的仕途上几乎没有多少朋友。 虽然古代官场有所谓的同乡、同学和同年三大铁关系，可是他的出身已经让他在同乡和同学两个方面几乎没有多少助力；至于同年，人家也是看菜下碟的，除非周晓是一甲或二甲的前几名，否则谁会在意他？ “那位侯朋友会如何？”周晓虽然熟读《大圣律》，但是他对衙门判案却没有太多的了解。 “大概率最好的结局就是剥夺功名并禁考吧。”李科想了想便给了一个答案。 周晓皱了下眉头，但随后还是叹气道：“到底是侯朋友自己失言在前。” “不仅仅是失言的问题。”李科的语气忽然变得成熟起来，“侯朋友的问题在于他对天家没有敬畏。” 周晓想了想，最后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李科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回来后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而此时正在东暖阁批阅奏章的李攸也从李忠嘴里知道了这起官司。 “陛下，那位侯姓举人正在神京府衙门里关着。”李忠复述完案件经过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李攸停笔思考了一会，然后询问道：“那薛智没有递折子上来？通政司衙门下午不办公了？” 李攸的嘲讽在李忠听来隐隐带着愤怒。因为按照大圣朝的规矩，这种涉及皇家的案件都会以最高优先级进入大圣朝各级衙门的处理序列。 可是神京府衙门居然还想拖过一日，那这薛智的态度就明显有问题。对于皇帝来说，很多时候他是不看官员的能力而是只看他们的态度。而现在，薛智的态度让他很不满了。 “明日早朝的时候如果没有见到这个案子的奏章，你就让那薛智给我滚过来！”李攸说完又开始批阅奏章。 李忠在心底对薛智默默地哀悼了一番。如果李攸现在将薛智提过来痛骂一顿的话，那这件事就翻篇了。可如果李攸放到后面再处理，那就表示李攸在等更大的问题出现。即便薛智侥幸没有再触怒李攸，但他现在的这身官服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不过李忠也不会好心去提醒薛智，一个已经被皇帝记恨住的官员不值得他去做。作为太监，他的所有权力都来自皇帝的宠幸。任何李攸的敌人都是他李忠的死敌，他作为李攸的狗是要第一时间咬断对方喉咙的。 次日，内阁在早朝的时候将今日朝会大概要处理的事情递到了李攸处，而薛智那边还是没有将侯举人的案子报上来。李攸嘴角浮上了一丝冷笑，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薛智的想法。 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嘲讽皇女的举人怎么可能是无权无势之人呢？李攸在听取李忠报告案情的时候就看到了侯举人的身份，他居然是周淑妃的亲戚。 第208章 自作聪明 周淑妃绝对是李攸后宫里的一个特别的存在。她身为淑妃在李攸的后宫排名第三，但是她却与后宫里的绝大多数嫔妃关系都很不错。 一方面是周淑妃的性子就很温婉，绝对不和他人交恶；另一方面就是周淑妃生了皇长女李贞泓，而李贞泓以妃嫔之女的出身却被册封为“静贞公主”而显示出其身上的圣宠有多浓厚。 而李攸对周淑妃也的确颇为关照。作为李攸最早的那批女人，周淑妃早就年老色衰，但李攸却每个月还是会过去探望一两次，这在后宫也是独一份的圣宠。 李攸当然不会相信自己后宫的女人有多单纯，尤其是周淑妃是自己头批女人中唯一成为“四大妃”的人，可想周淑妃那和煦的表面之下是如何。但李攸不介意，他需要的只是周淑妃所输出的情绪价值。 但这次，李攸对周淑妃及静宁公主感到了失望。他自认为自己对待她们是非常不错的，否则周淑妃的出身让她封到婕妤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而静宁公主的出身也顶多是郡主。 可是李攸却给了她们超规格的待遇，而她们却是这样回报自己的。李攸不介意她们飞扬跋扈，作为皇亲国戚，李攸觉得这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李攸不能接受她们居然想干预朝政，尤其是想帮一个“不敬之人”脱罪。 虽然这还只是李攸的猜测，但事实上那薛智的确是这么做的。 侯举人被神京府衙门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他家人的耳里，然后他家人便找到了薛智。而薛智在知道了侯举人居然是周淑妃的亲外甥之后也犹豫了，一边只是皇帝的养女而一边却是皇帝的宠妃，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动摇。 不过薛智也没有傻到直接放过侯举人，而是让侯举人的家人去走动关系，最好是能在最近两天里拿到林雅菡的原谅并撤诉。哪怕这起案件是不敬罪案子，但是只要没有原告也就不成立了。并且在薛智看来，堂堂宠妃的亲戚要“说服”一个毫无根基与圣宠的皇帝养女那是手拿把掐的小事情而已。 事实上侯举人的家人也找到了林雅菡的府邸，但是他们的拜帖刚刚送进去就被林雅菡丢了出来。林雅菡又不是傻瓜，她当然晓得侯举人家人找上门的原因。 问题是林雅菡压根就不想原谅侯举人。不管现在还是未来，女人的名誉在某个程度就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尽管林雅菡不愿意这样，但是面对社会也只能妥协。 那侯举人不仅羞辱了她的父母，而且还贬低她只能为妾。别看后世很多女频小说里有不少女主角甘愿为妾还逆袭成为男主角的挚爱，但那是小说家之言。 封建时代的妾室身份其实就是一个家庭里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奴婢！虽然那些有纳妾文书的妾室不能被随意打杀或发卖，但是她们只不过是略有保障的奴婢而已。女主人真要找妾室麻烦的话，那妾室真的是毫无反抗的能力。 至于男主人为了妾室来对付女主人？那真的是女频小说看多了！哪怕男主人真的喜欢妾室，面对社会的压力也只能放弃。 至于扶正？男人前脚敢扶正，后脚就有衙门派人过来。妾室永远只能为妾室，哪怕正妻去世了也只能让男主人续弦。 第209章 雷霆雨露 “她怎么敢！”侯举人的父亲侯老爷在房间里拍案而起，“不过是个军户的女儿，居然敢对我们侯家大放厥词！是谁给她的胆子？” “老爷莫急，我这就给淑妃娘娘去信，让她好好教训那个贱婢！”侯举人的母亲周氏冷冷地说道。 在周氏看来，哪怕是林雅菡现在跪在自己面前求侯举人纳自己为妾，她都不会同意！周氏现在觉得，那林雅菡最多给自己儿子当个通房丫鬟。 所以，一个人的性子如何，他的父母在很大程度上是要负责任的。后世那些父母动不动就将自己子女教育的失败归罪社会、学校，甚至连手机都要成为小孩子成绩不好的罪魁祸首。因此可以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其实如果侯家在找林雅菡麻烦之前能够真的询问一句周淑妃的话，估计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周淑妃在后宫哪里不晓得林雅菡的重要程度。 虽然说林雅菡比不过自己的女儿和郑贤妃的女儿，但在那些皇女中也绝对是前三的存在。而且李攸哪怕为了安抚边军和军事勋贵们，他也会在面子上比自己的亲女儿更重视林雅菡。更重要的是，侯举人羞辱的不仅仅是林雅菡，而是所有的皇女以及李攸本人。 侯家人的举动自然也瞒不过李攸。李攸看到侯家人的骚操作之后都被气笑了，他只能感叹林雅菡还是太仁慈了。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只怕是哭诉的折子已经递到自己案头了。不过李攸还是很满意林雅菡的做法，因为这个人太知道进退了。 很显然林雅菡猜到了李攸不愿意将这件事情扩大化，毕竟这里牵扯到了周淑妃，那这就属于天家内部的丑闻了。 “拟旨。”李攸冷冷地说道。 李攸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了，如果再让侯家人如此闹下去，那最后丢脸的就不是周淑妃而是他本人了。 “举人侯奎犯不敬罪，夺去功名并不许再考，命有司笞三十。”李攸首先给侯举人定罪。 笞刑算是大圣朝最轻的刑罚，但是羞辱程度还是有的。对于读书人来说，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去衣服用竹条打屁股还是蛮难堪的。更为重要的是侯举人的功名被剥夺还禁止再次参加科考，可以说侯举人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重要的是，古代虽然没有所谓的“政审”，但是有罪之人的后代是禁止参加科考的，因此侯举人的儿子及侄子，甚至孙辈都要受到影响。 “另，罚淑妃周氏三个月月俸并闭门罚抄宫规一千遍。”李攸继续说道，“同时口谕静贞公主闭门读书半年。” 李忠晓得后面两道旨意算是私底下宣读，基本上不会记档。用后世的话说算是“口头警告”，基本不会对当事人造成太大的后果。 侯家人此时还在上蹿下跳，但是李攸一道圣旨将他们全部摁死在家里。 “我不服！我要去找淑妃娘娘！”侯奎的母亲周氏状若疯癫地喊着。 而此时侯奎的父亲已经清醒过来，他明白这道旨意就是皇帝要给林雅菡撑腰。 第210章 雨停风歇 “住嘴！”侯老爷对自己的妻子吼道，“来人，送夫人去后院休息。记住，没有我的话，不许任何人见夫人。还有，若是有人胆敢给夫人传递消息的话，我会将那人全家发卖到矿上去当苦工！” 下人们听到这话纷纷打了个寒颤。京城附近也是有矿山的，而矿工不仅活最累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顿时下人们心中已经有安排，那就是绝对不能为了太太的几两银子而将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给赔上。 而周淑妃则是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每日只是在宫里诵经，结果居然被皇帝罚俸并罚抄宫规。对于周淑妃来说，月俸压根不重要，但是其中的羞辱可不是一点二点。特别是罚抄宫规，这可是后宫针对那些才人、美人等低级嫔妃才会使用的手段。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李忠宣旨完毕后，周淑妃咬牙切齿地询问道。 周淑芬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周淑妃这下气得脸都扭曲了。 “从我库房里选几样鲜亮的头面给那静安郡君送过去。”周淑妃板着脸说道。 不管这件事是谁惹出来的，但是皇帝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亲戚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一个皇亲国戚。别看李攸登基以来一直在打压所有的皇亲国戚，但那是李攸。周淑妃太晓得李攸的性子了，有些事情只能李攸做，其他人做那就是对李攸的冒犯。 “还有，让公主尽快给那郡君赔礼。”周淑妃又吩咐了一句。 静贞公主从宫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莫名，不过她也在心中放下了大石头。作为李攸最得宠的女儿，李贞泓几乎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这次被李攸口谕闭门读书已经是她受到过的最大惩罚了，她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犯了大忌讳。最后得知真相的李贞泓差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没有料到自己姨母家居然如此坑自己。 不用等周淑妃的吩咐下来，静贞公主已经吩咐管事从自己库房里收拾了几件礼物当成赔礼给林雅菡送了过去。 林雅菡算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她点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吩咐人将相应的回礼给静贞公主送去。至于周淑妃那边，那是长辈，她晚辈岂能随便回礼？ 侯举人的遭遇也在应试士子当中传开。起初还有几个士子想要声援侯举人，结果知道侯举人这般是因为嘴贱的缘故后就立刻偃旗息鼓。 大圣朝虽然也有“骗廷杖”的操作，但是为了侯举人这种人渣去挨一顿打还是没有意义的。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杏花在京郊次第盛开，本届恩科的春闱也要开始了。 恩科的参考人数虽然比常规科考人数要少，但是录取的人数同样要少。常规科考的进士人数大概在350人左右，而恩科一般在200人以内。 要知道平时科考考到前200名就是二甲了，但是在恩科这不过是刚刚上岸而已。并且由于大家都刚刚参加过一届科考而不是相隔三年，所以大家的心态都不需要再调整而完全是应试状态。 第211章 恩科会试 别管那些前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有多么紧张，林雅菡却是没有什么感觉。 虽然这会试并不是后世的高考，但是神京府给予的待遇却丝毫不逊后世高考。京城贡院附近的几条道路早就被知府衙门的衙役给控制起来了，甚至连京营都出动协助知府衙门。 在大圣朝之前，京城会试经常有一些豪门士子非要乘坐马车或轿子前来赶考，结果弄得贡院附近堵得水泄不通，这自然导致有不少士子被堵得居然来不及进入贡院。 因此大圣朝才会在贡院附近几个主要路口禁止马车、轿子等交通工具进入，同时也会按照士子们的考籍规定进场路线。原本曾有士子觉得大圣朝这般做是故意为难他们，但是几次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套方法的确有效。 京城贡院位于内城靠近皇城城墙的地方，因此距离自然和林雅菡的府邸颇远，故而郡君府的下人出去采买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知府衙门的路段控制。但是京城内有关科举的消息还是越来越多，比如好几个赌场私底下已经就未来的一甲人选开出了赔率。 大圣朝并不禁止赌博，但是相应的管理却非常严格。所有的赌博必须在指定的场所，赌场的税收也非常高，几乎在流水五成左右。林雅菡自己也有经营产业，所以能估算出赌场的利润估计有八成要给朝廷抽去了。可即便如此，京城每年新开的赌场还是不少，可想其中的利润有多高了。 林雅菡虽然对古代的科举考试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因为这次科举会诞生自己的未来夫婿，故而她还是找人调查了一下这次举人们的资料。 她首先将那些已婚或年龄不合适的人全部排除掉；其次又将那些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排除，林雅菡非常肯定李攸不会给自己找个世代清流的士子当夫婿；最后林雅菡又将那些是名门大儒的弟子给排除掉了。 “郡君，这几个人为什么放到一边？”白苏有些不解地问道。 青黛和白苏都知道这次恩科关系到林雅菡的夫婿选择，所以对于林雅菡调查士子们的资料也不感到奇怪。而且她俩还颇有兴致地参与其中，毕竟这也关系到她俩未来的男主人。 “毕竟我是出身军门勋贵且和西北军牵连颇深。”林雅菡见宫嬷嬷不在身边，便淡淡地说道。“圣上断然不会允许我与那清流世族联姻。” 《红楼梦》里“烈火烹油”的贾家为什么三番五次要向文臣靠拢，还不是武将在国朝建立就对皇帝失去了价值。而为什么皇帝却始终不允许贾家这么做呢？ “文武对立”那是任何一个封建皇帝都会坚持的事情，如果有武将能够转为文臣阵营，那势必会导致最后文武联手。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皇帝的屁股又如何坐得住？ 尤其是以李攸的小心眼来说，别说是清流世家的子弟了，怕是他们的弟子都不能和自己有关系。 不过林雅菡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现在所谓的林家就只有自己了，她并不会给自己背负“复兴家族”之类的压力，所以那种出身寒门的士子反倒是更适合自己。最起码这些士子家庭简单，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等着婚后的自己。 第212章 悲喜不同 周晓从贡院出来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疲倦，当然连续几日没有洗漱的自己也隐隐有些臭味。 绝大部分能考到这个地步的士子都还是有些身体底子的，毕竟那些身体糟糕的人早就在县试、府试、院试淘汰了，到了乡试那个级别就基本看不到所谓的“文弱书生”了。 “周兄，还不走么？”李科此时也出了贡院。 和周晓比起来，李科的精神状态显然要更好。毕竟李科家世更加富裕，身体底子比起绝大部分士子要好上许多，再加上人家还不过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子，那活力简直可以用无限形容。 “我现在就想回去洗个澡。”周晓开玩笑地说道。 “周朋友放心，到家后肯定已经备齐了热水和肉粥。”曹峰此时也过来和周晓等人汇合。 三人因为住在同一个院子，所以也是一同乘马车过来。只不过贡院附近禁止马车驶入，所以他们还得稍微步行一段距离。 三人到家后互相寒暄了一句便各自回到房内洗澡。等喝完肉粥及参茶后，三人又聚在曹峰的房内复盘这次考试。 曹峰和李科都是本届恩科的“学神”，基本被同科其他士子默认为状元候选人。因此对于和他俩合租的周晓是嫉妒不已，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能和这两个学神同吃同住小两个月，那应试的水平肯定要提升一大截。 经过两名学神的鉴定后，周晓确定自己通过本次恩科会试的几率近乎铁板钉钉子了。 至于曹峰和李科两人，人家已经在思考殿试策问的事情了。 到了殿试，前面所考的最主要部分——八股文将直接取消，而是只考策问。其实除了难度最低的县试之外，科举的其他级别考试都有策问，只不过级别越低，策问的重要程度也就越低。 不过即便到了会试阶段，策问的重要程度还是不能和八股相提并论。也正是因为前面对策问的重视程度不高，所以殿试只考策问的时候还是会影响部分考生的发挥。 好在殿试绝大部分时候只是排名考试，再不会写策问也能有个三甲同进士的名额，所以绝大部分士子对于殿试还是没有太大压力的。 可是像李科、曹峰这种级别的士子那就是要在策问上一鸣惊人，争取拿到最好的排名。毕竟一甲与二甲、二甲与三甲的含金量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同为一甲，状元的起点也要高于榜眼和探花。 “都说了这么久，今天就到这里吧。”李科打着哈欠说道。 别看李科刚刚精神奕奕，但是现在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就开始想睡觉了。 周晓笑着说道：“也是，我等在那贡院里耗费了这么久心力，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吧。” 从贡院出来到会试放榜起码有大半个月时间，而从会试放榜再到殿试那起码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这就意味着周晓等人有两个月的时间休息，所以真要备考殿试也不用那么着急。 第213章 春闱杏榜 乡试每年八月上旬开考，因此录取名单在九月初公布，故而又名“桂榜”。 而会试则是每年三月初开考，故录取名单会在三月底左右公布，所以也得名“杏榜”。 为了讨吉利，每当京城贡院公布会试名单的时候，附近的店铺也会推出相应的杏花产品。 坐在附近酒楼看着丫鬟们采买来的物品，林雅菡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商人已经将“文创”这块玩得这么溜了。 这些杏花产品不管是对应试的举人还是路过的老百姓来说都是颇有吸引力的，并且这些产品还大多走薄利多销路线，一时间店铺门口也是大排人龙。 “郡君，我们在家等着抄榜就是了，又何必来这里看着？”白苏有些不解地问道。 “感受下气氛呗。”林雅菡笑着说道，“皇城那可没有这么热闹。” 虽然盛京府人口已经是百万规模，但近一大半的人口都在外城乃至附郭的长治县和久安县，相反进了皇城就非常安静了。 “郡君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宫嬷嬷笑着说道，“这几日郡君参加的几次赏花会和诗会如何？” 高门女眷也是有社交的，要不然嫁娶都是个问题。而每年春天的赏花会和诗会就自然是少女们最高兴参加的活动，而对那些家里有适婚儿子的母亲们来说则是选择媳妇的好时机。 虽然林雅菡已经确定要被皇帝指婚，但是这类社交活动还是不能避免。一方面是展示自己的风采，另一方面则是为好姐妹们站台。 以前林雅菡就感叹后世女生宿舍四个人就能拉出五个群来，结果发现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之间的眉眼官司也不少。 尽管林雅菡很反感女性之间的“雌竞”，可封建时代的女性又有几个人能不依附丈夫而独立生存呢？所以这些如花少女们为了争取那些优秀的男生资源少不得也要相互竞争。好在林雅菡这帮人中有林雅菡和李贞澜两个皇女，所以其他女孩子倒是没有那么嚣张。 “也就那样吧。”林雅菡叹气道，“要不是为了澜澜她们，我才懒得应酬。” 宫嬷嬷笑了，她自觉自己算是摸清了林雅菡的脾气。和宫嬷嬷所接触过的皇女或后宫嫔妃来说，林雅菡算是很好打交道的那种。 别看林雅菡性子非常清冷，但是别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是不会惹到林雅菡的。而且林雅菡的冷漠更多是对那些不熟的人，相反若是林雅菡所认可的人则会感受到林雅菡的热情和善意。 “郡君年内应该会被圣上指婚，日后怕也很难这般轻快了。”宫嬷嬷说道。“所以趁着春光好，多玩闹一下也是好的。” 林雅菡微微点点头。不管林雅菡内心是如何瞧不起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她都得压抑自己的天性来适应这个时代。婚前的自己再飞扬跋扈一点，旁人也会只会觉得自己不过是少女心性。 可若是婚后还是这般的话，京城里的巡城御史们可不是吃素的。若是被弹劾多了，怕是李攸最后也会对自己惩罚一二吧？ 第214章 会元李科 就在林雅菡与宫嬷嬷等人闲话的时候，贡院张榜处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根据宫嬷嬷的讲解，林雅菡知道这是贡院开始张贴会试杏榜了。 林雅菡听完宫嬷嬷的说明后，心底默默感叹古人其实也挺会玩的。要知道不管是乡试的桂榜还是会试的杏榜，那都是从最后一张榜单开始张贴。这也就意味着还没上榜的人其实是冰火两重天，要么名列前茅要么淘汰出局，后世的选秀节目不也是这么玩的么？ 不过相较于乡试，会试上榜名额的公布倒是没有那么激动。毕竟乡试才算是大圣朝科举的第一个门槛，因为这基本决定了你是官身还是白身。 按照大圣朝的规定，举人是可以授官的，只是官职不是很高罢了。而且就算举人不愿意当官，那回到家乡也是整个县的社会贤达。若是他愿意开馆授课，那基本就相当于本县的重点私塾了。 因此对于那些在会试落选的举人来说，他们大部分其实是知道自己实力的，而且也晓得自己身后有退路，因此很难发生《儒林外史》里那种“范进中举”的情况。 不过对于那些不满三十岁的落选举人来说，他们自然还是想着到下届科举冲刺下。只不过会试三年一次，如果没有恩科的话，十年也就是三次机会。若不是家境大富大贵，很少有举人能坚持到四十岁的，甚至不少举人在三十岁就会选择放弃。 “我们回去吧。”看完热闹后林雅菡就准备回府了。 跟着林雅菡出来的丫鬟婆子们自然开始收拾起来，然后那些知道自己通过会试的贡士就看到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从他们面前驶过。 贡士里不乏有住在京城或家里背景深厚之人，他们便开始说起这辆马车的主人来。 “静安郡君也跑来看杏榜张榜了？”周晓看到一脸兴奋的李科有些无奈地说道。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周晓算是彻底摸清楚了这位小朋友的性子了。别看李科在科举和待人接物方面非常老道，但性子里却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当然，李科的实际年龄放在封建时代也算是个孩子。 李科点点头，道：“难道她是来确定侯奎有没有来参加会试？” 侯奎被剥夺了举人身份，所以立刻他们自然不会再称呼他为“朋友”。而且侯奎还被皇帝下令禁止再次参加科举，也就意味着侯奎被士林彻底除名，所以李科也没有称呼他的字，而是使用了相对不那么客气的名。 周晓白了李科一眼，一个被皇帝记恨住的人哪里还敢留在京城，还跑到贡院这种场合来。 李科也知道自己说错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 周晓有些感叹地摇摇头，心想李科居然考中了本次会元，直接将他表兄曹峰干到了第二名。不过好在曹峰似乎对这个并不在意，直接和李科说要殿试再战。毕竟曹峰对于自己的策问还是有信心的，因为策问其实更看写作者的见识和经验，这对还没有再社会上行走过的李科来说无疑是个大短板。 第215章 候选名单 随着会试杏榜的公布，一份名单也出现在李攸的案头。 李攸翻看着这些青年才俊的资料，然后时不时提起朱笔在某些名字后面画上符号。 等翻完最后一页后，李攸对一旁伺候的李忠说道：“待殿试结束后，记得提醒朕再看看这份名单。” “奴婢遵旨。”李忠回答道。 李攸满意地将资料册递给李忠，而李忠则是将这份资料册收纳到了东暖阁西边架子上的一个抽屉里。 “这些日子倒是劳烦你们替朕去调查这些人了。”李攸有些高兴地说道。 李忠陪笑道：“能为陛下做事，奴婢不辛苦。” “平日叫你做的事情都是国事，朕也不会和你客气。”李攸正色道，“但这次是朕的家事，朕自然是要谢谢你们的。待静娴郡主和静安郡君指婚旨意明发后，朕再给你们发赏。” “那奴婢就提前谢恩了。”李忠扎扎实实地跪下来磕了个头。 “起来吧。”李攸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给朕下跪。等日后朕龙驭宾天了，你还得伺候朕最后一次更衣了。” “陛下万岁！”李忠哪里敢起身，继续跪着磕头。 “你啊。”李攸摇摇头，“什么万岁不万岁的？那都是糊弄朕的！真当朕是个糊涂蛋？天底下哪里有人能活一万岁的？朕都不痴想活到100岁，能活到人生七十古来稀就够了。行了！你也别一惊一乍了，朕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李忠起身，红着眼说道：“陛下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李攸倒是没有在意李忠如此作态。对于皇帝的贴身太监来说，他们的确比一般太监宫女都要被人高看一眼。哪怕在外朝，李忠见到首辅等人也可以客气几句的。但是李忠的所有恩宠都维系在李攸身上，等李攸过世了，李忠最好的结局就是去守皇陵。如若不然，只怕新皇会直接让李忠殉了自己。 “行了，别这般小儿女作态了！”李攸板着脸道，“再过几日就是殿试。等一甲跨马游街后就是给两位皇女指婚的日子。这么些的好日子都凑在一起了，你也别难过了。” “奴婢省得。”李忠忙收了自己的表情，然后询问道，“陛下可有几个心仪的人？若是有，奴婢再吩咐人去查一查？” “不用了。”李攸摆摆手道，“你们查得已经非常详细了，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李忠给李攸搜集的资料不仅有这些候选人的基本资料和日常表现，甚至连他们几岁才没有尿床、几岁有了通房丫头等等事情都巨细靡遗地写了上来。 李攸倒是不反感这些人的家里给他们找通房丫头的事情，毕竟皇家指婚前也会安排御医给他们体检并准备试婚宫女。不过试婚宫女通常是皇女的母亲准备，但林雅菡那边是否要安排，李攸有点犹豫。 而且李攸的确是准备给林雅菡指婚一个寒门士子，所以他家并没有给他准备通房丫头，于是李攸有点担心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行房能力。毕竟万一出了难言的问题，那就是皇家的丑闻了。李攸纠结了一会，最后决定到时候吩咐太医院多派几个御医过去仔细检查下便是了。 第216章 准备殿试 在杏榜张榜后，周晓便和李科、曹峰都待在院子里没有出门。 其他中了贡士的士子们也没有召集诗会、酒宴，纷纷在抓紧时间练习策问。 尽管殿试在绝大部分时候是不会黜落士子的，除非士子的策问犯了忌讳或干脆交白卷。不过殿试的最后排名和会试还是有所区别的，不是说会试的会元就一定是殿试的状元，只能说默认的潜规则是会元的殿试问策卷是一定会成为前十名的试卷交由皇帝最后排名的。 但是这次李科几乎被大家认定是不会拿到状元的，因为大圣朝自开科取士以来，状元从来没有给过豪门或世家出来的士子。 “科弟，你不觉得委屈么？”周晓见李科这几日都心态平和地练习策问，于是忍不住问道。 “我还以为周兄会早几日就问这个问题了。”李科平静地回答道，“从我进学之后，我就知道我此生与状元无缘。不过我并不怨恨旁人，因为我比起周兄你们来说已经太幸运了。我见过很多人进学连一本官版书或钦定书都没有，练字也只能用水在石板上写写画画。他们这样都能和在同个考场一较高低，我觉得我才是胜之不武的那个。” “科弟好气魄！”周晓由衷地赞叹道。 “但我还可以拿探花啊！”李科此时咧嘴笑道，“我大圣朝素来有选神童或少年为探花的风气，看来本届应该非我莫属了。” 周晓撇了撇嘴，然后道：“是极，科弟可是我大圣朝年纪最小的会元，他日定会青史留名的！” 在官场上，年纪轻虽然是劣势但更是优势。如果李科未来入仕，只要不犯大错误，不管是他的上官还是皇帝都不会太苛责。而且李科的年龄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学习去累积经验，甚至可以说是去熬死他的对手们。 “科弟，你这几篇策问都太激进了。”此时一直在帮忙看策问的曹峰忽然插话道，“不管是内阁的诸位大人还是圣上，这些年都是以稳健为主。” 殿试阅卷是由内阁的大学士和学士们先阅一遍，然后再由首辅将挑选出来的十份最好的策问连同内阁拟定的十名以后的排名交给皇帝。 李攸会从这十份试卷里排出前十名，并确定内阁拟定的其他名次没有问题。当然，李攸也可以要求查看其他人的策问，或将内阁拟定的排名的全部推翻。只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极低，李攸当政的历史上也只有一次而已。 正因为是如此阅卷流程，周晓等人的策问想送到李攸面前就要先过内阁这关，所以策问的风格就要符合内阁的需要。随着李攸垂垂老矣，内阁的进取心显然也被消耗殆尽了。 不管是李攸还是内阁，最近几年的政策就是“不折腾”。甚至面对西戎和北狄的叩关，李攸和内阁也是严令西北军和北军不要升高冲突。若是早十年，只怕是李攸早就准备全国动员去讨伐了。 李科虽然不乐意，但也晓得自己表兄的话没有错。若是自己身为堂堂会元而在殿试翻车的话，那就真的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了。 第217章 策问题目 由于殿试基本是不淘汰士子的，所以殿试的气氛远远没有会试和乡试那么紧张。 并且在殿试之前，所有参与殿试的贡士们还被礼部召集起来进行一次培训。培训的主要内容自然是如何进入宫城、如何在宫城走路，以及如何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进行考试。 相较于科举的其他级别考试，殿试的硬件无疑是最好的。 没有憋屈的小小号房，皇帝御赐的贡品笔墨纸张。甚至由于考试要持续一天，所以中午还有御膳房提供的皇帝限定午餐一份。 不过参加考试的贡士们只是开始惊叹了几句之后便进入到考试状态。 对于大家来说，虽然一甲很难争取了，但是二甲还是可以比一比的。要知道科举之后的馆选门槛就是二甲，三甲的同进士是没有资格参与馆选的。虽然到了三甲最起码有个县令可以当当，但在哪个县当县令也是有区别的。 何况大圣朝发展到现在，绝大部分官职都是饱和的。若不是通过馆选并入翰林院培训三年出身的“老虎班”，其他进士少不得要坐好几年冷板凳候补。 随着参加殿试的士子都落座后，李攸让李忠将他写好的题目递给内阁首辅大学士。 洪焕接过试题，拆封后看了一眼便递与其他大学士。等所有大学士都过目后，便有一旁候着的学士将试题分抄几份，然后交给口齿清晰的小太监一起诵读。 周晓听完题目，基本是这几届科举殿试非常喜欢出的题目，那就是如何给国家财政开源节流。 大圣朝最近这二十年的财政状况非常糟糕，主要是田赋和丁税收不上来，同时商税收取也被大臣们阻拦。 若不是李攸前些年准许津卫城和余杭府两地开海的话，户部尚书怕是真的要吐血了。但是随着这十余年的海贸发展，朝廷不管是海贸收入还是海关收入都在下滑，反倒是走私越发猖狂起来，于是户部那边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这次李攸给的殿试题目就是如何增加海外贸易收入。 周晓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士子，尤其是这段时间从李科和曹峰的谈话里也渐渐晓得了朝廷海贸收入大减的问题。 简单来说，那就是官宦清流开始把持了海贸大头，皇家与朝廷的收入自然在降低。可以很负责地说，大圣朝近海游走的那些走私犯和海盗，十个里怕是有九个半和那些权臣豪宦有瓜葛。 周晓不相信皇帝不知道这个问题。哪怕这些朝臣能瞒住皇帝，难道还能瞒得住皇帝手下那些间谍？锦衣卫、皇城司、御马监、东厂……皇帝放在明面上的特务机构就有好几个，谁晓得这台面下还有没有其他？ 可以说，只要皇帝问一句，首辅昨晚与哪个妻妾上床、上床了多久、用了多少姿势都瞒不过皇帝。 想到这里，周晓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不傻，他晓得皇帝这是在钓鱼。只不过鱼饵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而正在上首眼神闪烁的大学士们就是皇帝的目标。 第218章 二甲周晓 到了殿试这个阶段，基本上就没有那种只会傻读书的人了。 看到李攸给出的题目后，每个人心中的打算都是不相同的。 诚然李攸的题目是在钓朝臣，但何尝又不是在钓在场的贡士呢？若有人顺着李攸的意思来写策问的话，那肯定是简在帝心。不说立刻平步青云，但起码在同届进士里肯定是要领先一步。 可问题是，如果事后达不到李攸的标准，那随时被李攸放弃的可能也是有的。李攸的刻薄名声可不仅是大臣们才知道，几乎天下的所有读书人都清楚。 一边是裹着毒药的蜜糖，一边是安稳却平庸的仕途，每个人都在纠结该如何选择。 周晓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以稳为主。 周晓很清楚自己的劣势，他身后没有大家族可以撑腰，同时他的老师和同学也不算是多么强力的势力。更为重要的是，周晓也知道自己的政务能力非常普通，压根就不符合当皇帝一把刀的标准。 既然冒险这条路不能选，那就选那条平庸的道路吧！ 虽然皇帝会希望有人跳出来为他痛骂朝臣并成为皇帝手里那把砍向朝臣的大刀，可同样大臣们也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手里忽然多出好几把刀来。 因此在第一轮筛选的时候，内阁的大学士们肯定会挑选那些求稳的士子给李攸选择。就算李攸翻脸要全部重新阅卷，但现在的李攸已经没有勇气去彻底推翻内阁的决定。 而且周晓也想明白了，不管是一甲还是二甲前几名，他都不需要。他的目标就是二甲中段班，这个排名足够他参加甄选庶吉士的馆选。虽然馆选最后还是要淘汰部分报名之人，但二甲中段班的排名还是基本能过关的。 写完草稿后，周晓检查了一遍避讳和错字后就开始誊写。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动笔较快的贡士开始示意交卷。 殿试是可以提前交卷的，而提前交卷的士子需要到侧殿休息。等殿试全部结束后，大家才可以一起离开。 因为只有一篇策问，所以在有人陆续提前交卷后，大家也纷纷加快了速度。 坐在太和殿龙座上李攸闭着目养神，直到殿试结束都没有说话。 殿试结束后，自然有太监领着周晓等人出了宫城。 宫门外，又有专门的马车将士子们送出了皇城。 等到皇城城门下车后，士子们相互告别就各自朝各自所住的地方走去。 周晓和李科、曹峰回到小院后就开始讨论起这个策问题目。 果不其然，李科和曹峰的猜测与周晓一致。这次连素来作文激进的李科也苟了一回，没有故意站李攸那边博出位。 “我可没有胆子与满朝大人们作对。”李科苦笑道。 至于曹峰，他直接说道：“若是顺着陛下的意思，只怕我回家就要被亲爹打断腿了。” 此时李攸才想到，曹峰家怕也是有海商背景的。 殿试的成绩并没有拖太久，次日就正式宣布了。 不出意外，世家出身的曹峰和李科都没有被点中状元，倒是李科如他所说的成了探花，而曹峰更是落到二甲成为二甲头名的传胪。至于周晓，名列二甲第11名，居然还是个非常靠前的名次。 本届恩科的状元也是一名青年才俊，乃是湘粤府的郭彦朋。而榜眼则是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的东齐府士子，名为古翰义。 第219章 金榜风波 恩科殿试的金榜公布后，不管是士子还是朝臣都沉默了一会，然后所有人开始讨论起郭彦朋与那古翰义是何许人也。 其实对于李科不能点状元而点探花这件事，所有人都有准备。但是没有李科却还有曹峰，而曹峰不仅没有被点中状元而是直接连一甲都没有进。 虽然曹峰最后被点为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但这个成绩不亚于是世界杯踢了个亚军出来。没有人会记得世界杯亚军是谁，所以很多人就开始研究曹峰落选一甲的原因。 其实周晓看到金榜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李攸的想法，那就是表达他对海商及海商背后那些朝臣们的不满。 曹峰就是这届士子里最典型的家族从事海外贸易的官宦之家，也就是李攸所出殿试策问题目所要真正针对的那批人。李攸虽然没有办法针对这些人，但是他有办法恶心这些人，比如将他们后代中的最优秀那个给折辱一番。 曹峰听到自己被点为传胪之后就脸色变得惨白，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被皇帝针对了。而天下人都知道李攸可是非常小气刻薄的人，一个被李攸记恨住的朝臣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别看李攸是本届恩科的第四名，但是他的传胪只会成为皇帝的“仇恨标记”。从金榜公布的那刻起，所有朝臣都已经给曹峰的未来仕途判了死刑。 至于本届科举的状元郭彦朋出身湘粤府，家里世代为农。虽然封建时代的寒门也绝对不是一般小地主或手工业者可以企及的，但郭彦朋却真的只是湘粤府的小地主家庭出身。因此与其说郭彦朋是寒门士子，不如说是“贫门士子”了。 而古翰义虽然来自圣人出身的东齐府，但是和那东齐府的衍圣公家族毫无关系。甚至据说古翰义的祖辈就是被衍圣公逼迫而失去了土地而不得不转为小商户，因此古翰义被点中榜眼让朝中的衍圣公眼皮乱跳。 “曹兄，今日是我等进宫领赏的日子。”周晓站在曹峰的房门外说道。 这几日曹峰将自己锁在房内，除了下人送饭进去之外，周晓和李科都没有进去打扰。 但是今日是进士们进宫领取自己的朝服，同时一甲三位进士及第的士子还要簪花披红，然后这辈子唯一一次走御街，跨马游街。 从宫城正门出去有一条直通城外的御街。这条御街又宽又整洁，但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只有迎娶皇后时，准皇后可以乘轿走一次；然后就是进士及第的三位士子可以骑马走一次。甚至二甲和三甲的进士与同进士们都只能走御街两侧，这待遇完全是天壤之别了。 “我们走吧。”曹峰此时走出房门，然后平静地说道。 周晓和李科打量了曹峰几眼，见他表情无异样而微微放心。 曹峰所遇到的这件事，谁来劝其实都没有意义，这都要靠他自己走出来。 而且今天还有一件会让曹峰觉得羞辱的事情，那就是他将负责宣读本次恩科金榜的名单。 所谓“传胪”就是负责传递金榜名次。因此曹峰要当着所有同年及朝臣们的面宣读谁是一甲的进士及第，而他曾经被认为是这三个名额的最有利争夺者。 第220章 簪花敷粉 众人再度在太和殿前集合，不过这次大家显然比较活跃。 由于皇帝李攸还没有驾到，所以士子们都在广场上低声交谈着。 作为一甲的郭彦朋、古翰义和李科自然是最受欢迎的三个人。和其他进士不同，进士及第的三个人是直接授官。状元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则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其他的，二甲进士可以参与庶吉士考试，三甲同进士则只能去吏部等候官职安排。 不管是翰林院修撰或翰林院编修都不算是品级很高的官职，同时手中也没有太多的实权。但这却是实打实的清流官职。翰林院素来就是内阁的预备役培养地，而且大圣朝朝廷的默认潜规则之一就是“非翰林院出身不授大学士”。如果没有大学士这个头衔，那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内阁的。 当然除了一甲的三位进士及第，通过庶吉士考试并在散馆考试合格的二甲进士也会被授“翰林院检讨”，他们也会被视为翰林院出身。 至于散馆考试没有合格的其他庶吉士，那就只能像他们三年前的三甲同进士同年那般去吏部等候授官。不过他们比起三甲及那些没有考中庶吉士的二甲进士来说，他们基本还是在中央层级授官，不会被安排到地方。 周晓非常低调地与几位前来和自己攀谈的同年说着闲话，而曹峰则被礼部的官员叫到了一边。 礼部官员自然晓得曹峰这次的遭遇，所以眼神里带着同情，但嘴上还是交代着曹峰身为传胪在等会所要注意的事项。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批礼部官员，他们身后带着的人手上都托着新科进士们的官袍。 原本还有些矜持的新科进士们此时都变得激动起来，尤其是几个年岁较大的老进士都红了眼眶。别看大圣朝到了举人就可以授官，但是举人和进士的区别那可不是一点两点。 简单来说，进士回乡省亲的时候，举人只有资格陪客。不管进士年岁多小，人家都可以在举人面前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 此时太和殿几个配殿里早就被太监们布置成了一个个小隔间，新科进士们拿着各自贴了标签的官服进去换衣服。 想到自己能够在皇宫内有个小隔间换衣服，大家脸上还是有些骄傲的。要知道读书人一路考上来那真的是对身心的一大折磨和考验。 譬如到了府试之后，士子们进贡院龙门那都是要脱光衣服检查的。那里不仅没有隔间，而是小几十人就在龙门与二门之间都脱得光溜溜被他们平日瞧不上眼的胥吏上摸下摸。 若是碰上那特殊癖好的人，连后门都要被查得仔仔细细。这对大部分士子来说都是一种羞辱，但你还不能反抗。若是拒绝检查，不仅会被剥夺考试资格，还会被主考官认定舞弊，那这辈子就算完蛋了。 但现在，大家却在皇宫里换上皇帝御赐的官袍，那些曾经折辱过他们的胥吏这辈子都再也没资格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第221章 跨马游街 哪怕是心情一直不是很美好的曹峰在换上御赐的新官袍后也心情美丽了许多。 只是礼部官员过来嘱咐自己注意事项后，他眼神也慢慢变得冷漠起来。 传胪大典自然是非常顺利地进行下去。 这年头当官可是有颜值要求，否则也不会出现钟馗因为长得太丑而被剥夺资格而郁闷自杀的故事。而且曹峰又是出身豪门大家族，经过好几代的基因优化，那更是相貌堂堂。 虽然曹峰出身南直隶，但自小就专门被教导过官话，于是在那宣读名单可谓抑扬顿挫。不过一甲三个进士及第及曹峰这个传胪的名字还是由皇帝交由首辅大学士念出，只有二甲头名之后的名字才是由曹峰念出。 状元、榜眼、探花并传胪被大学士念出名字后，向皇帝行跪礼，然后状元、榜眼、探花立于御街中央，而传胪曹峰则只能立于御街左侧。 不过传胪之后的其他二甲进士则只有资格在念到名字时上御街行礼，然后就得乖乖离开御街。而到了三甲同进士，他们甚至没有单独站上御街行礼的资格，他们只能集体行礼。 已经行完礼并站在御街边的周晓在心底感叹，同年们从此刻起就已经区分出等级了。 在诵读完名单后，接下来的仪式就交给礼部尚书主持。 此时内阁派出首辅、次辅及另外一名大学士牵着三匹高头骏马到了御街。 三匹马均是毛色雪白的良驹，并都佩戴红花等装饰。区别在于为首的大马乃是金色骑具，后面的两匹大马则是银色骑具。 金色马具的白马自然是状元骑乘，左后方的银色马具白马则归榜眼，右侧方则是探花。 三人在锦衣卫的带领下从宫城正门而出，而二甲并三甲的进士及同进士们则在传胪曹峰的带领下自两边侧门步行出宫城。 虽然这次只是恩科，但哪次状元跨马游街不是京城的大事？甚至那些深闺里的待嫁姑娘们也会包下御街两侧酒楼的房间，只为瞧一眼这状元郎。 跨马游街的三人中，探花李科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少年，榜眼古翰义则是年届不惑的大叔，所以怀春少女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最前方的状元郎郭彦朋身上。 在一些胆大姑娘的带领下，各色荷包及鲜花仿佛不要钱地朝那郭彦朋丢去。原本还有些骄傲的郭彦朋顿时被热情的京城姑娘们给吓得避之不及，惹来不少女孩爽朗的笑声。 林雅菡、李贞澜等人也没有免俗，她们此时也正在天然居靠御街的包厢里看着进士们的游街。 “状元郎果然是一表人才！”李贞澜感叹道。 林雅菡瞧了李贞澜一眼，知道她是真的有点被那郭彦朋给吸引住了。 “他那门第怕是配不上妹妹。”林雅菡隐晦地提醒道。 李贞澜自然晓得林雅菡的意思，笑着嗔道：“我不过就说上一句，倒惹来你这些话来。与其说我，倒不如说说你自己。按照圣上的意思，这些人里怕是有咱们未来的林姐夫呢。” 李贞澜这话一出，其他女孩也纷纷打趣起林雅菡起来。 第222章 琼林夜宴 跨马游街结束之后，众新科进士被送到牡丹苑参加琼林宴。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辈子最想参加的宴会莫过于殿试之后的琼林宴和乡试之后的鹿鸣宴。能跻身鹿鸣宴就表示自己已经是举人，算是够到了官僚阶级的门槛；而参加琼林宴则表示自己成为举人，真真正正成为了士绅官僚。 牡丹苑与芙蓉池乃是皇家在京城的两大皇家园林，不过芙蓉池多给女眷赏玩，而牡丹苑则是皇帝举行大型宴会的场所。 作为琼林宴的保留节目，探花郎李科要负责给新科进士们去园中采摘鲜花，作为他们的簪花。 当然，李科只要象征性地摘几朵即可，剩下的自然早就有人备好了。一方面这大两百号人的簪花真要探花郎一个人去摘，只怕探花郎忙上几个时辰都不够；另一方面则牡丹苑的名贵品种颇多，甚至有好几种是在皇帝眼前挂了号的，这些花自然不适合被探花郎采了去。 李科带着太监们将新采的牡丹花分给众新科进士。那李科本来就还是少年岁数，故而对这好玩的事情是乐此不疲。 而新科进士的平均年龄都接近三十岁，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李科都可以算是他们的子侄辈了。所以对于这么一个讨喜又有才华的少年郎，大家也生不出什么嫉妒心，反倒是乐得和李科插科打诨一二。 “曹兄、周兄，这可是我特意给你们二人挑选的。”此时李科来到曹峰和周晓面前，笑嘻嘻地递过两支牡丹花。 虽然没有人规定进士们簪花的花色，但是大家默认还是选红色。牡丹常见的花色还是以红色与黄色为主，绿色、蓝色就有些少见了。但黄色乃皇家颜色，故而就只有红色可选了。 但红色的牡丹也是分品种贵贱的，颜色越正、花瓣越繁复、花盘越圆润的自然是越受欢迎的。不过即便是皇家的御用牡丹花园里，这么好的红牡丹也不多，所以李科特意给自己交好的曹峰、周晓留下了两朵。 “那就多谢科弟挂念了。”周晓笑盈盈地接过李科递来的红牡丹，然后直接插在自己的发鬓上。 曹峰虽然心情有些郁闷，但也晓得这种看过场合不能露出来，否则只怕小心眼的皇帝又要给自己记一个“怨怼”的印象了。 “两位兄长被这红色牡丹一衬，越发显得彷如谪仙人一般。”李科叹道。 李科这话也不完全是在恭维，那曹峰自不必说，出身大家子弟的他自然在容貌上不会有太低的下限。那周晓的生父生母也都是小地主出身，不说风流倜傥也是相貌堂堂。何况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周晓也不过是及冠的年岁，因此在一帮子中年人当中也是帅哥一枚。 琼林宴是本届进士们的第一次正式聚会，于是一甲的三人自然也就成了大家巴结的对象。不过一些同府或同州的进士也慢慢聚集在一起，抱团是所有政治生物的本能。 而周晓自然也是不少人愿意结交的对象，毕竟二甲十几名的成绩基本确保他进翰林院当庶吉士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日后能不能通过散馆考试，那也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第223章 商业盘算 随着琼林宴的结束，京城里有关这次恩科的消息便慢慢地在减少。 一甲的三位进士及第已经去翰林院报到，三甲的同进士们则开始在吏部那边跑关系想让自己尽早得到一个好官职，剩下的二甲进士们则在备战庶吉士考试。对于二甲进士们来说，这应该是他们人生最后一次改变自己出身的机会了。 二甲进士的人数大概在200人左右，但是最后能通过庶吉士考试的人却在30人到50人。而三年后，这些人中还有三分之一被淘汰。 但是剩下的那不到20人却有机会进入六部并在日后成为封疆大吏并最后调入中央成为权臣。所以他们才会被称为“老虎班”，因为他们真的一个个都如官场上的猛虎那般让其他官员侧目。 不过这些只有高级官员才会感兴趣，剩下的人则是慢慢将生活的注意力放到日常上来了。 林雅菡自然也不例外，她大概在了解了自己可能的“丈夫人选”后便没有再在意了。在封建时代，不管你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即便是林雅菡这种天家女儿其实都没有婚姻自主权的。林雅菡也没有对自己的婚姻抱有太大期望，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准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 “郡君，这是这半年咱们府上的收益。”青黛拿着大管家和庄头们交上来的账目说道。 林雅菡扫了一眼，京郊的几个田庄的出产基本符合她的调查数据，所以她点点头没有太在意。京城里的铺面与院子的出租情况也非常不错，尤其是趁着这次恩科算是赚了一笔。 “按照府里的规矩给庄头们和管家们发奖金。”林雅菡吩咐道。 在一边伺候着的姚黄和魏紫两个人将对应的条子开好，然后林雅菡就将对牌递给她们。 “郡君，其实不管是田庄还是铺面院子的收益其实都只能勉强维持咱们府上的开销。”青黛小声提醒林雅菡道，“咱们府里的主要收入还是来自金玉堂、天然居和翰墨堂。但日后郡君成婚，这收入就有些不够了。” 林雅菡点点头，因为青黛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对于京城里的勋贵世家来说，田产收入只能说是维持自己府里的温饱收入罢了，真正的收入大头还是来自各种商业收入。 为什么大圣朝的朝臣们一个个义正严辞地反对皇帝征收商税和关税？还不是这些税收多了，他们的收入就要少许多。因此他们才会大言不惭地说“苦一苦老百姓”，然后田赋丁税几乎年年都在涨。 大圣朝的商业发展虽然优于其他封建王朝，但是和后世比起来那真的只能算是萌芽。所以各大世家经商的类型基本一致，无非是衣食住行四大类。林雅菡自然不会往这个红海市场里跳，毕竟她是外来者，既没有渠道又没有货源，还会平白无故招惹一堆敌人。 林雅菡的想法还是集中在“用”上，而现在这个类别的商户都是走“高端路线”，所以能够涉足的世家并不多。 第224章 全新市场 后世的消费品市场所信奉的一个原则就是“小孩子和女人的钱最好赚”，而这放在古代也是具有一定适用性的。 只不过这里的小孩和女人必须圈定在权贵大家族里才行，毕竟对于封建时代的绝大部分中下层人来说，温饱才是最重要的。京郊农户一家四口只需要20两白银便可以维持吃穿用度，这肯定不包括给女人和孩子的额外消费了。 在林雅菡的店铺里，金玉堂就是专门针对上层女性而开设的店铺。但是林雅菡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京城富户及贵族们的消费能力，所以林雅菡也在考虑要增加什么店铺。 “我估摸着咱们可以考虑开一家顽器店和一家脂粉店。”林雅菡在正院东厅的暖阁里同自己的心腹们说道。 能够和林雅菡商量这些的事情自然是紫萱、佩兰、青黛和白苏，当然现在还要算上徐公公和宫嬷嬷。 一方面林雅菡要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动向以表示自己毫无其他心思；另一方面徐公公和宫嬷嬷可是京城里的坐地户，他俩对于京城市场的了解程度要远远超过林雅菡这边的丫鬟们。 “郡君，京里的古董店后面都是有人的。”徐公公提醒道。 “多谢公公告知。”林雅菡微笑着说道，“只是我这顽器店和那古董店并不同。” 彼时大户人家的顽器基本还是以古董为主，走的是文人审美那条路子，所以对于女性并不友好。但是林雅菡想的却是将后世那些适合成年人及小孩子的玩具拿出来批量制作。 别的不说，单单是积木这一项就足以吸引大部分孩子的目光。至于此时有闲又有钱的贵妇人们，麻将显然就是最合适的切入点。麻将可不仅仅只有麻将牌可以卖，麻将桌、麻将筹码及其他配套物品都是卖点。 林雅菡给徐公公等人看了她“设计”的一些顽器。徐公公等人虽然没有后世人的知识储备，但是眼光还是有的。 他们很快就看出了林雅菡这些顽器的特点，那就是走“新”与“奇”的路线，和古董店完全是两条不同的跑道。要知道新兴市场虽然开拓起来需要投入很多，可一旦培养起来那就是头一批人完全吃撑。 至于脂粉店，林雅菡本来就被系统奖励了大师级的中医技能，如今系统又给林雅菡抽了一波基于植物材料的保养品及化妆品的配方。那些入口的药丸，林雅菡不打算拿出来卖。 现在可没有国药标准，做出来能不能取信普通人就是个难题；而且万一吃出问题了，那更是大麻烦。但是那些涂的抹的，林雅菡却打算做出来好好赚一笔钱。 “这顽器店就叫玲珑阁，那脂粉店便叫玉颜坊吧。”林雅菡拍板决定。 林雅菡既然决定好了，那便是手下的人开始找店铺和员工，然后就是店铺的设计风格。玉颜坊的风格，林雅菡决定按照此时的主流审美来做。毕竟太出出格的话，估计会吓跑潜在用户。但是玲珑阁却要带点后世的审美进来，毕竟这要符合“新奇”这个特点。 第225章 赐婚状元 正当大家觉得本届恩科的热度即将消失的时候，李攸的一道赐婚旨意顿时又将朝堂搅得一团浆糊。 新科状元郭彦朋居然被李攸看中，然后便将静娴郡主李贞溱赐婚给了他。 其实从李贞溱年龄到了之后，有关会赐婚新科进士的消息便没有断绝过，甚至本届恩科的进士也清楚一旦考中一甲就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机率会成为皇帝的女婿。 因为大圣朝并没有禁止驸马、郡马出任官员的限制，所以名义上被皇帝选为女婿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文官集团内部对于驸马和郡马的反感情绪还是很大的，文官们通常会默认驸马、郡马就是皇亲国戚而不是他们文官。 正因为当皇帝女婿基本相当于废掉一个进士及第的未来前途，所以皇帝在挑选女婿的时候大概率会选择探花或榜眼。 因为大圣朝科举还有一个潜规则就是状元必须是寒门出身，所以如果选了状元那就等于是毁掉了一个寒门士子的仕途。寒门可不像豪门这样有那么多优秀读书子弟可以消耗，因此郭彦朋被选为静娴郡主的郡马后，内阁比都察院还要先跳出来反对。 此时内阁的大学士们不管是什么出身都一致上折要求皇帝收回成命。内阁没有料到李攸居然如此不厚道，将赐婚旨意彻底绕开内阁和廊官。虽然皇女婚事属于皇帝家事，但皇帝家事亦是天下国事，所以皇帝的赐婚旨意默认还是要在内阁、廊官及通政司这边走一趟程序的。只不过内阁大学士及六科给事中基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皇帝对着干。 可这次皇帝不仅破坏了与内阁及朝臣们的默契，而且还非常霸道地将状元给点为了自家女婿。这让内阁大学士们不能忍，毕竟状元同样也是他们朝臣看中的“未来大学士”。在大学士们看来，皇帝这完全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毁掉一个未来的阁臣，那谁晓得明天皇帝会不会直接对他们这些现任阁臣下手？ 而都察院及翰林院、太学那边的愤怒则是他们大部分都是寒门出身，皇帝这种对寒门士子近乎“掘根式”的指婚让他们第一次对大圣朝拉拢寒门的国策产生了疑问。甚至有人怀疑皇帝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给榜眼及探花开路，毕竟本届恩科的榜眼和探花可都是世家子弟。 相较于朝臣们的愤怒，已经在翰林院上班的郭彦朋却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清楚，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在殿试的策问上，郭彦朋选择的论点就非常极端。他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迎合君王，而是他自己也这么想。可他也很明白，这条路绝对不是他这样一个毫无靠山的寒门状元可以做到的。于是皇帝将一个郡主赐婚给自己，这样自己就立刻升级为皇亲国戚。 有了皇亲这个身份，郭彦朋不仅有资本去实现他在策问中提出的政策，同时还能让他成为一个只效忠皇帝的“纯臣”或“孤臣”。当然，皇帝也给了郭彦朋这种大无畏冒险一个保证。如果他失败了，他还可以当一个混吃混喝的郡马终老。 第226章 老实人邪 郭彦朋第一天来翰林院上班的时候，众人都是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能够在翰林院任职，这个起点其实就高过很多新晋官员了。但面对入职就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郭彦朋，大部分翰林院的人还是嫉妒的。翰林院最出成绩的地方在哪里？当然是修书。而修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当然是修史。 封建时代任何一个正统王朝都会对前朝乃至更前面的朝代修史，这表示前面的朝代已经是“盖棺定论”了，你们就不要想着再去复辟了。 而要参与到修史这个工作里来，最起码也要是郭彦朋这样的翰林院修撰。所以郭彦朋只要在翰林院混上三年，最少也会从从六品升到从五品。 别觉得从五品的官职很低，因为从五品和从五品是不同的。如果放在勋贵或武官序列里，从五品那真的属于芝麻绿豆官。可要在文官序列，迈过从五品这道坎就算你正式进入到高级官员的行列。当然，想要成为权臣级别那就要想办法迈过从三品这道坎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前途无限光明的天之骄子却随着皇帝的赐婚而被打入凡尘。文官集团第一厌恶武官，第二厌恶便是勋贵。 哪怕郭彦朋也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仕，但从他成为静娴郡主的郡马开始就属于勋贵阵营。任何文官集团的官员都会从本能上排斥乃至打压他，尤其是他还身处清流文官的大本营之一翰林院就更是如此了。 “郭兄真的是……”回到小院的李科忍不住和曹峰及周晓叹息道。 虽然科举已经结束，但是曹峰和周晓都会参加翰林院庶吉士的馆选考试，所以这个小院并没有退掉。其实哪怕是已经入仕的李科也没有搬出去，因为翰林院那边提供的宿舍实在是一言难尽。只不过现在李科和周晓都提出要和曹峰分摊房租，所以这个小院算是他们三个单身汉合租的宿舍了。 正在看书的曹峰抬起头，讥笑道：“真不知道姨父是如何教导你的。你若平时为官也是如此，那干脆辞官去当个教书匠，免得拖累家庭。” 李科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周晓。 周晓只好苦笑着解释道：“你没有读郭朋友的殿试策问？” 李科不是笨蛋，也不是只会傻读书的人，他所缺乏的不过是为人处世的一些经验。状元郎的策问当然是所有读书人都会研究的“范文”，李科当然也不例外。他略微一回忆，随后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曹兄、周兄，你们的意思是？”李科有些兴奋地想要八卦一番。 但是曹峰那告诫的表情让立刻顿时熄了心思。不管文官对皇帝有多少意见，皇帝毕竟是“君上”。背后议论君上可不是读书人标榜的“君子”作风。 事实上，大圣朝的聪明人可不只有曹峰、周晓这些人。内阁等人其实也就看出了这其中的奥妙，这分明便是郭彦朋和李攸一起演出的一场戏，两人背后早就达成某种交易了。 第227章 中庶吉士 有关状元被赐婚郡主的消息还没有平息，本届恩科的后续大事件——翰林院馆选开始了。 和科举不同，翰林院馆选基本是由翰林院命题，出题方向也和科举不尽相同。毕竟都是进士了，科举那些题目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玩闹”而已。 而且翰林院虽然自称清流大本营，但是翰林院出身的官员可不只是去都察院这种地方，像地方的封疆大吏或中央的六部官员都少不了翰林们的影子。因此翰林院的馆选其实同样侧重策问，并且还非常重视实务。 如果没有熟人告知并专门进行培训的话，哪怕是二甲进士头名的传胪也会翻车，所以进士们才会在琼林宴上各种抱团。 周晓本来就是北直隶举人，而北直隶与南直隶出身的官员可以说是占据了大圣朝的大半壁江山，也导致大圣朝朝廷有所谓的“南党”和“北党”。 周晓不仅有同为北直隶出身官员老乡们的帮忙，而且他所就读的睢阳书院也是大圣朝北方的两大书院之一，同门不要说太少。除了这两大助力外，周晓与曹峰、李科的关系也让他们愿意帮忙。 于是周晓在馆选上并不担心，基本上是以前十名的成绩入选庶吉士。按照过去的惯例，这样的成绩基本能确保他在三年后的散馆考试中合格过关。 拿到庶吉士身份之后，周晓的科举之途才算是真正结束，同时他也可以享受他在正式任职前的一个长假了。 “曹兄、科弟，一个月后再见！”周晓在城门口与两位好友拱手道别。 大圣朝基本沿袭了优待读书人的政策，官员们的带薪假不要太多。哪怕是还没正式入职的庶吉士及其他进士们都有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的“探亲假”，方便他们在入职前再和家人们团聚一次。 毕竟大圣朝选派官吏的一个规则就是“本籍接壤回避”，基本上官员不得在籍贯所在地及方圆500里担任官吏。所以对于读书人们来说，出仕就意味着要和父母长期分离，因此朝廷才会给他们一个长假。 周晓属于北直隶人，因此探亲假就是最短的一个月。不过他回家也就是三五天的工夫，因此一个月的探亲假是足够的。何况周晓对于自己的那个家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若不是担心别人非议自己“不孝”，他是压根不想回去的。 作为庶吉士的周晓当然有使用驿站的资格，所以周晓的这次回程也是非常顺利。 不过因为是使用驿道回家，于是家乡的父母官都晓得了他的行踪。如果说还只是举人的周晓只值得他们高看一眼，那现在考中进士并入选庶吉士的周晓就是他们必须要拉拢的新晋官员了。因为周晓这出身对于官员们来说实在是太根正苗红，不管是拉入哪派阵营都妥妥是“未来之星”。 于是周晓只能痛并快乐地游走于各家的宴席间，但是承诺却没有给出一个。虽然宴请的官员暗地会说周晓是小滑头，但他们对周晓的兴趣也越大了。在官场，不是狐狸能混得下去么？ 第228章 忽闻议婚 等周晓回到枫木桥乡的时候，他的探亲假已经过去了快三分之一。 枫木桥乡周家的族长并无怨言，相反还劝说周晓不要着急着回乡祭祖。 但是周晓忙道自己身为周姓后人，岂能耽搁祭祖大典。 周家族长自然是喜上眉梢。自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进士，那当然要祭祖并给周晓单开族谱。这些措施说到底就是为了示好周晓，免得周晓忘记了自己的族人。毕竟周晓对族人的“友好”程度可决定了周家人未来的前途，甚至族长对于周家的下一代有了非常高的期待。 “得亏当年我们没让周老六那个老糊涂磋磨十三郎。”周族长的媳妇有些感叹地说道。 “什么十三郎？”周族长板着脸训斥道，“要称周大人！现在别说知县老爷了，连知府老爷看到周大人都要客客气气。” 族长媳妇悻悻地笑道：“不是说顺口了么？” “那也不行！现在周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未来那是能当宰相老爷的！你还想不想咱们的孙子以后跟着人家？”周族长教训道。 一听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族长媳妇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对了，我听说个事情，我得跟你说一嘴。”族长媳妇说道，“我听说周老六家的要给周大人说亲，据说就是她家的侄女。” “荒谬！”周族长脸立刻黑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什么都敢往我周家人身边塞？你去跟她说，她要是敢有什么不该的心思，我这边立刻开祠堂将她赶出周家！” “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不好说什么吧？”族长媳妇有些犹豫地说道。 “周大人的婚事以后就是我们全族的大事！”周族长拍板道，随后又苦笑起来，“其实连我都没有资格操心他的婚事。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婚事肯定是由他的老师去做主。” 族长媳妇又忽然说道：“我家有个侄女……” “你给我闭嘴！”周族长差点一耳光甩过去。“你家算什么东西？怎么？你想送你侄女过去端茶送水？” “我侄女不说给他当个良妾，也不至于当个端茶丫鬟吧？”族长媳妇不满地反驳道。 结果周族长仿佛看白痴一样地看自己媳妇，然后冷笑道：“吾观汝之脸甚大！” 说完周族长也懒得继续和自己媳妇说话，径直起身走人了。 而此时周晓在自己家里也非常不自在，那些对自己尖酸刻薄的弟弟妹妹此时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 这种眼神让周晓有些不舒服，他甚至想讽刺一句“为何前倨而后恭”，后来觉得这也太没意思了。 “父亲，儿子这些天赶路过于劳碌，我便休息去了。”周晓说完就起身走了。 而等周晓走后，周晓继母立刻对周父说道，“当家的，你考虑得如何了？我家那内侄女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我那兄长也说了，彩礼一分钱不要还给500里嫁妆！当家的，这可是500两银子啊！” “你让我想想！”周父虽然垂涎那500两银子，但是他觉得自己儿子应该不止卖500两才对。 第229章 敲打家人 自从自己生母死后，周晓便很少回家。不是在学堂寄宿，就干脆在自己抄书的书铺里打地铺。因此一年到头也就是新年正旦躲不过去而必须回家，其余时候他在家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旬日。而这次他在家里大概要住上半个月，这让周晓非常的不习惯。 周晓看着这间儿时居住的房屋，想着继母那句“我特意给你留着”的话就冷笑起来。自己儿时的房间早就被她拿去给她的小儿子居住，这房里的铺陈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还真当自己看不出来。 不过周晓也没有在意这些，他早就将自己及生母遗留下来的东西寄放在自己老师的家里。对自己来说，这里不过是自己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不喜欢这里，不过他也不会刻意去针对他们。他们虽然对自己不够好，但严格算起来也没有苛待自己。所以周晓也想明白了，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那让他们富贵一生便是了。 次日，大家在堂屋里吃早餐。 周父在自己老婆几次眼神的示意下，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也该说了。” 周晓停下碗箸，用嘲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冷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爹，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周父板着脸说道，“你母亲的内侄女和你年龄差不多。” “不用了。”周晓打断了周父的话，“我不会娶牛家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周父训斥道。 “我说了，我不会娶牛家的女子。”周晓再次说道。 然后周晓又看向自己的继母，“我想你也听过什么叫破家的县令，你觉得知县大人会不会愿意帮我一个忙？你也不希望你下次回娘家的时候连个活人都看不到吧？” 周晓的话让牛氏以及周晓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并一个妹妹齐齐打了个寒颤。 “当家的啊！”牛氏顿时泪如雨下，“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我好心好意介绍我家侄女给他，他居然如此对我！” “你算什么东西？”此时周族长刚好走了进来。 周晓忙起身，道：“三伯。” “周大人不必多礼。”周族长忙道。 “三伯见外了。”周晓说道，“既然在家里，您还是唤我十三郎吧。” 周族长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周族长对周父和周牛氏说道：“周老六，若是你再敢对十三郎的事情指手画脚，我就直接送你去祠堂里好好给祖宗们烧香！还有你周牛氏，你与周老六一无婚书婚契，二未上族谱，你算哪门子周家媳妇？你要是再自称周家媳妇的话，我就叫牛家的人将你领回去！” 此时虽然没有民政局，但是夫妻关系也是有专门的证明文件。 官方颁布的就是婚书，这个是一式三份分别存放于男方、女方及县府衙门，算是这个时代最正式的结婚证书。婚契也是一式三份，只不过存放于男方和女方之外便是存放于证婚人家里，这是第二权威的结婚证书，毕竟证婚人通常是本地最有实力的乡绅。 如果婚书和婚契都没有，那只要记载于族谱也算是真正的合法夫妻。 事实上除了夫妻之外，正式的纳妾也是要有证明的。要么有衙门给的纳妾文书，要么也是族谱里记一笔。 而周父当年“娶”周牛氏其实没有立婚书也没有订婚契，甚至都没让族里往族谱记一笔。因此严格说起来，两人是“野合”关系，周牛氏在法律上的地位甚至只相当于贱妾级别的通房丫头。 第230章 假期结束 那周牛氏并不懂律法，所以觉得我既然都和你住一起了，难道不是夫妻？而且我还和你生儿育女了，难道现在连妾室都不如了？ 其实最崩溃的不是周牛氏而是周牛氏的两个儿子。 因为周牛氏看到周晓念书有了出息便安排两个儿子也去念书。还别说，这两人虽然没有周晓那样的天赋，但也是有点本事的。现在两人马上要准备童子试，结果发现自己母亲居然连正规的妾室都不是。 大圣朝不禁止妾室出身的庶子考科举，但前提这是合法纳的妾。结果周晨和周黎现在按照大圣朝律法只是“私生子”，这个身份别说考科举了，连未来想继承家产都没有资格。 “爹！娘！”两人悲愤地看向周父和周牛氏。 周父有些怯弱地低下头，而周晓则冷笑起来。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爹了，那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什么周父不愿意给周牛氏身份，当然就是舍不得家里的财产。大圣朝在律法上是保障了妻子的很多权利，尤其是财产权。 比如妻子的嫁妆那是完全属于妻子的，丈夫是没有任何权力动用，否则那是要被判刑的。而如果妻子没有犯“七出”而被丈夫抛弃的话，妻子是有资格让丈夫分一半财产的。即便是和离，丈夫也要承担前妻在再婚前的生活费。 此时不仅周晨和周黎已经崩溃，连带着周曦更是惶恐不安。 出身这种东西虽然不分男女，但是对男性的约束力还是略小于女性。 比如周晨和周黎只要不去参加科举，他们不管是种田还是学徒都没有限制。即便到日后娶老婆的时候，大部分农家出身的女子是不嫌弃他们的，前提是他们要有能养活一家人的能力。 但周曦就不行了，私生女的身份基本决定她连嫁入普通农家的资格都没有，她最好的出路就是卖身来博一个合法身份。 问题是周曦自诩自己是整个枫木桥乡出身最好的女孩，结果现在自己只能卖身让她完全无法接受，顿时就撅了过去。 看到一团糟的家里，周晓摇摇头便带着周族长到自己的房间里谈话。 对于周族长提出希望周晓拉拔族人的要求，周晓没有拒绝。同年、同乡、同学虽然好，但基于血缘的同族才是天生的利益共同体。不过周晓也提了自己的要求，他只会拉拔那些有潜力的读书种子。至于那些眼高手低的人，周晓就完全没有兴趣了。 周族长当然知道周晓的要求不算过分，而且他也知道周晓能力有限，那自然是要集中能力帮助族里最有希望的人。 “十三郎放心，你父亲这里我会替你看着的。”周族长承诺道。 哪怕周晓再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他也没有资格和权力管束自己的父亲。但是周族长就不同了，他不仅是周氏的族长，同时还是自己父亲的堂兄。不管是哪个身份，那都是可以管束周父的。 有了周族长的保证，周晓终于可以安心结束假期返回京城准备上班了。 第231章 忐忑不安 林雅菡看到邸报上明发的赐婚郭彦朋的圣旨后，前世有关这个郡马的回忆也被勾起。郭彦朋算是李攸提拔的官员中被李瑾最重要的一位，这除了他算是李瑾亲妹夫的关系外，也和郭彦朋本人的能力有关。 有了前世记忆，林雅菡再联想到郭彦朋的策问内容，立刻就猜到了李贞溱被赐婚给郭彦朋的原因。 这其实就是李攸算计自己儿子们的阳谋，一方面加重李瑾阵营的力量，逼迫原本互斗的李瑱和李璋将李瑾也牵扯进去；另一方面也是给李瑾树敌，让那些与海商有关的官员将目光对准已经是郭彦朋大舅哥的李瑾。 不过林雅菡也没有意外李攸的做法，要知道再过一年他还会将皇四子李瑜也给拉下水。为什么最后明明坐稳太子宝座的李瑱要造反？还不是被李攸逼急了。可叹李攸一辈子自诩把握人心举世无双，最后还不是玩脱了。 既然李攸连自己亲女儿李贞溱的婚事都会算计，那自己肯定逃不掉。而且从某个程度来说，林雅菡已经被李攸拉下水了。 虽然大圣朝朝廷还没有明说红薯、土豆与玉米三种作物的推广有林雅菡的功劳，但这对朝廷里的重臣来说并不算秘密。如果这件事被李攸明发天下的话，那林雅菡能够得到的民心怕是所有皇子皇女的第一位。 可偏偏李攸非要强调林雅菡与李瑱母亲郑贤妃的关系，甚至算是半诱惑半强迫地让郑贤妃赏赐了林雅菡一次，这等于是向所有朝臣坐实了林雅菡乃是皇三子党成员的消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赐婚给林雅菡的郡马也肯定是用来加强李瑱阵营的。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算是李攸对李瑱一种惠而不实的“援手”，同时再将自己的三儿子架在火上烧。 林雅菡估计自己被赐婚后，李瑱应该就会成为目前有资格竞争下任皇位诸皇子的公敌。而且李瑱母党势力并不强，可以说如果不是李瑱自己本事够狠的话，李瑱理应是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夺嫡候选人。 “郡君这是在看邸报？”宫嬷嬷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前几日，宫嬷嬷忽然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让她试探林雅菡对于李贞溱赐婚的看法。 其实从自己被安排到林雅菡这里当管事嬷嬷那刻起，宫嬷嬷就知道自己便是皇帝安排在林雅菡身边“看顾”她的人。而且宫嬷嬷也知道自己这个“探子”的身份怕是整个郡君府都知道，瞧瞧府里对自己那种亲密却疏离的态度就明白了。 面子上，林雅菡并不反对宫嬷嬷进出自己书房、账房这些“关键场地”，但宫嬷嬷却也晓得府里还是有几个隐秘的地方是自己进不去的。 但是宫嬷嬷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李攸，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未来的养老还是要看林雅菡的。若是真的得罪死了林雅菡，除非自己能死在李攸之前，要不然林雅菡有的是办法报复自己。 而且宫嬷嬷也发现了，负责本府的管事太监徐迤力那也是对皇帝有所保留的，看来对方和自己打的是同样算盘。于是两人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检举对方，而是心照不宣地替林雅菡遮掩一二。 第232章 赐婚对象 “不由得自己不看。”林雅菡笑着将邸报放到案几上，“这些日子有关静娴郡主与新科状元的婚事传闻可是全京城都在传说。” 大圣朝和其他封建王朝一样，官府发行的邸报只面向官员和勋贵发行。但是并不限制其他人阅读，所以稍微大点的城市都有所谓的“抄报员”。他们将官府的邸报消息摘抄出来，然后在混合一点本地的商业新闻就整合成一份小报。 这种小报颇有后世“晚报”或“都市报”的性质。虽然这种小报的印刷质量一般，但是在城里的销量还不差，甚至一些大城市的小报都有商业广告了。 “那郡君觉得这门婚事？”宫嬷嬷问道。 林雅菡心头一凛，她已经察觉到这个问题怕不是宫嬷嬷想问，而是她背后的那个人想知道。 “父皇指的婚事自然是极好的。”林雅菡淡淡地回答道，“何况我等女子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宫嬷嬷在知道林雅菡的态度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笑着说道：“奴婢估摸着郡君的好事也将近了。” “嬷嬷可不要乱说。”林雅菡露出害羞的表情。 其实林雅菡早就知道自己会和李贞溱一样在本届新科进士里挑选夫婿。而现在既然已经给李贞溱指了婚，那下一个马上就是自己了。 而且到了李攸这个年纪，“好热闹”已经是他骨子里的一种本能了。估摸着他是打算将李贞溱的婚事、自己的婚事以及他的六十大寿三件大事尽量都放在最近一年内做完，这样能显得一股子“盛世”味道。 宫嬷嬷笑着就退下了，而林雅菡则是站起身，然后离开长春院朝后花园走去。 此时京城已经是初夏的时节，后花园的花草虽然大部分过了花期，但却正好是绿树葳蕤的模样。 内务府和工部的人还是非常厉害的，府里除了有花草之外，还有许多观赏类的乔木及灌木，确保整个花园一年四季的绝大部分时候都有景色可以赏玩。何况虽然春季的花已经谢了，可荷花、木芙蓉等夏季鲜花却慢慢迎来了花期。 藕花池畔有一座不高的假山，假山的怀抱里是一个小院。这个院子没有名字，但是众人都晓得这里是存放林府字画及书籍的地方，所以才依水而建。 但这里实际上就是林府的一处秘密据点，算是暗卫和林雅菡联络的交通点。林雅菡虽然将大部分的林府亲兵和家将给遣散或留在安西府，可还是有一部分死忠的人被他带到了京城。 经过这大半年的活动，这些暗卫已经能够给林雅菡打听到很多秘密的消息。 “郡君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佩兰笑着问道。 佩兰依旧是林府负责暗卫的那个人，平日里也是她将搜集到的消息送到林雅菡那。 “宫嬷嬷刚刚试探了我。”林雅菡叹息道，“看来宫里已经要给我赐婚了。” 佩兰自然晓得宫嬷嬷背后的人是谁，所以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那位还记得给您赐婚也是件好事。” “是啊。”林雅菡也知道这件事无法逃避，所以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那位也是个好面子的。” 第233章 雀屏中选 回到翰林院的周晓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对于外人来说，庶吉士或许是个非常值得骄傲的成就，但在翰林院却不算什么。 能够在翰林院当翰林的，哪个不是曾经的状元、榜眼或探花？再不济那也是考中庶吉士并成功通过馆选的二甲进士。这就和考入北大清华的县状元一般，你在你的家乡或许是天之骄子，但在这里却是一种常态。 庶吉士的工作并不固定，这与其说是一种工作还不如说是一种岗前培训。通过馆选的庶吉士会分批在翰林院及六部轮值，同时接受其他翰林们的讲课。等到三年后还要参加散馆考试，只有合格的人才能被授予京官职位，其余人只能去地方任职。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京官当然是更好的起点。 毕竟你在京城当官，每个月至少有一次可以觐见圣颜，而地方官却只有每次述职的机会见一次皇帝。 对于封建时代的官员来说，任何人对你的评价都没有皇帝对你的评价重要。见的皇帝次数多了，皇帝总会对你留下印象，也就会记住你做的事情。但凡你表现好一点，那就比地方官员多了太多的机会。 周晓太知道自己的情况了。是的，他出身北直隶又是睢阳书院的学生，这听上去完全是“天之骄子”的人设。 但是北直隶的进士少么？睢阳书院的进士少么？哪怕是自己恩师的进士学生又少么？自己那些所谓靠山的资源都是有限的，除了给自己的亲人之外那自然是给那些最有前途的人。若是自己不表现得突出一些，这些靠山大概率是想不起自己的。 翰林院虽然清贵但也清贫，毕竟是清水衙门，不管是办公地点还是办公硬件都和其他衙门比起来要寒酸不少。不过周晓找到自己的桌子后就开始看起书来。 翰林院最不缺的就是书籍，这对出身寒门的周晓来说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宝库。要知道翰林院的藏书阁里不仅有各种钦定的官版书，更有许多在外面找都找不到的珍本。 不过周晓还没有看太久的书就看到一个同年急匆匆地跑进来，“周兄，快！宫里的天使来找你了。” 周晓一愣，但还是站起身整理下官袍走到了外面。 此时一个带着小太监和锦衣卫的中年无须男子正捧着圣旨在那等着他。 “敢问可是庶吉士周大人？”男子问道。 周晓忙行礼道：“下官正是翰林院庶吉士周晓。” 男子点点头，然后打开圣旨。“周晓听旨。” 周晓跪下听旨，他其实心中疑惑自己怎么会被皇帝记住呢？ 但等宣旨完毕之后，周晓整个傻了，因为他居然被皇帝指婚了！ 继状元郭彦朋被赐婚给静娴郡主后，庶吉士周晓也被指婚给了静安郡君。 其他翰林带着各式目光看着周晓，而周晓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圣旨。 “奴婢恭喜郡马了。”宣旨太监笑着说道，“日后进宫谢恩的时候，少不得还要讨郡马一个红包沾沾喜气。” 周晓虽然疑惑，但也知道不能随便得罪太监，于是忙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若是平时，宣旨太监可看不上这么小的荷包。但如今不同了，这可是郡马给的荷包。 第234章 喧嚣尘上 “荒唐！”此时周晓还没有说什么，但是内阁里诸位大学士已经怒不可遏了。 他们虽然知道李攸会从本届恩科进士里挑选两位皇女的夫婿，但是没有理由居然一而再地破坏与朝臣们的默契而对寒门士子下手。 为什么朝廷对寒门士子那么看重？当然不是他们比世家子弟要辛苦，而是寒门士子绝大部分身家清白，所以是朝廷各派系愿意培养的对象。 尤其是封疆王朝自始至终贯穿着“君权”与“相权”的斗争，而相权这边的最大支持者就是寒门士子出身的官员。因为他们与皇亲国戚的牵扯最少，所以他们越容易与君权相争。 因此内阁的大学士早就计划好对郭彦朋、周晓这些寒门士子的培养计划，结果皇帝先是搞走了状元郭彦朋，现在又拉走了庶吉士周晓，这让本届寒门士子的含金量急剧下降。 不过大学士们除了愤愤不平的骂几句外，也没办法对皇帝说什么。皇帝愿意找谁当他的女婿，那是他的自由。只要他找的女婿不是有妇之夫或已有婚约，那翻遍大圣律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至于期待被选中的人自己反对？别开玩笑了，当上皇家女婿那就意味着一步登天啊！何况皇帝是个小心眼，难不成要放弃这种好机会而被皇帝记恨一辈子？ 周晓回到小院后，曹峰和李科便李科找了过来。 虽然三人都在翰林院，但是那里人太多了，有很多话不方便当面说。 “周兄弟，你自己如何想？”曹峰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能如何想？”周晓苦笑道，“难道我能上折拒绝么？” 曹峰和李科哑然。如果周晓上折婉拒婚事的话，那不仅会得罪理由，更会将无辜的静安郡君陷入到名誉受损的境地。对于一个封建时代的姑娘来说，被未婚夫退婚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若是遇到那些比较古板的家族，这个姑娘极有可能就被送去家庙，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甚至南方一些家族会直接将姑娘弄死，再对外宣称得病暴毙。 曹峰和李科都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建议周晓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 好在李科乃是京城世家子弟出身，对于几个待嫁的皇女也是多有了解。这静安郡君虽然只是皇帝养女，但却是受宠的。毕竟大圣朝被皇帝收养的姑娘就凤毛麟角，而能够封到郡君这个爵位算是独一份了。 并且封了郡君还不算，皇帝还要从庶吉士挑选一个赐婚。由此可以看出，周晓作为郡马所受到的礼遇可能比不上静宁公主的驸马和静娴郡主的郡马，但在其他皇女夫婿中绝对是领先的。 “这位静安郡君虽然得宠，但其毕竟出身将门，所以性格有些跋扈。”李科最后说道。 这倒不是李科对林雅菡有什么特别看法，而是这个时代的文官大多看不起武官，连带着武官的家人也是被他们所轻视的。 “皇女又有几个不跋扈的呢？”周晓倒是想得开。 “只要周兄弟看得开便好。”曹峰安慰道。 李科和曹峰的亲戚中虽然没有皇女，但也有天家女子，那骄傲的态度真的是一言难尽。 第235章 修书回家 周晓自然也是少年慕艾，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和自己琴瑟和鸣的妻子。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太低，再加上他自小的遭遇以及他业师的教导，所以周晓并不会让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阻碍自己。 至于像士林期待那般主动上折婉拒皇帝的赐婚？周晓表示自己不是一个蠢货。 依照《大圣律》，皇帝的旨意并不是无可反驳的。但能够封驳皇帝旨意的却只有内阁和六科廊官，并不包括自己这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 而且现在皇帝的旨意顺利通过内阁和六科，并通过通政司明发下来，那就是圣旨。皇帝的旨意不是至高无上，但圣旨却是。抗旨不遵那可是“大不敬”，最起码要被皇帝拖去午门打廷杖的。 大圣朝可没有“骗廷杖”的说法，而且执行廷杖的锦衣卫也是实打实地真打。且不说自己这个小身板能不能熬过那廷杖之刑，单单那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去衣裤的做法就足以让一个读书人羞愧欲死。 何况李攸的“寡恩刻薄”在大圣朝都不算秘密了，谁晓得自己不遵圣旨的后果是不是直接被处死乃至满门抄斩呢？牺牲自己给其他人一个攻讦皇帝的理由？周晓绝对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李科虽然觉得周晓被赐婚当郡马有些委屈了他的才华，可他也晓得他一个同年哪里有资格去阻止别人的婚事。 但曹峰倒是没有觉得什么，毕竟他家细论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文官集团虽然不喜欢皇亲国戚，但是反感程度要远远低于武将及勋贵集团。 而且若是皇亲国戚里出现有才华的士子，文官集团也是愿意接纳的。文官集团可不单单是看个人的父母出身，更看的是师从何人。对于朝廷里的文官来说，师门有时比家族更重要。 “那周兄弟怕是要尽快给家里父母去信，免得家里不晓得圣上赐婚的旨意。”曹峰提醒道。 周晓当然晓得曹峰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父亲不要随便承诺婚事，否则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虽然周晓知道自己那个亲爹不会作妖，可是那个身份不明的继母却不是个吃素的。尤其是那日戳破她的身份之后，谁知道她会不会孤注一掷来败坏自己名声呢？ “多谢曹兄提醒。”周晓道，“我这就给父亲、族长并老师去信。” 曹峰微微皱了下眉毛，他没有料到周晓的婚事会牵扯到这么多人。不过曹峰也知道这是周晓的私事，自己不好打听。 周晓说完便回自己房间开始修书，而李科则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你叹气什么？”曹峰不解地问道。 “周兄不仅满腹经纶，心中更是有匡扶社稷的雄心大志。如今被赐婚为郡马，心中理想怕是……”李科叹道。 曹峰哭笑不得地看着李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成为郡马为何不能实现心中理想？朝中诸公均是道德君子，岂能因为出身而刻意打压？只要周兄弟所做之事对国家有利，谁会刻意反对？” 第236章 好奇心起 就在周晓去信给自己的师长时，林雅菡手里也有了一份更详细的周晓资料。 与周晓比起来，林雅菡连理论上拒绝这个婚事的资格都没有。既然被李攸收为养女并且亲生父母已经过世，那李攸不管是在律法上还是礼法上都有林雅菡婚事的绝对控制权。 何况既然自己享受了李攸养女的众多好处，那相应的义务也就不应该逃避。何况在表面上看起来，这个周晓还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 “姑娘，这是郡马可以探听到的全部消息。” 私底下，紫萱和佩兰两人还是会称呼林雅菡为“姑娘”，但府里其他人早就在宫嬷嬷的要求下改口为“郡君”了。 因为这次赐婚关系到林雅菡未来的生活是否幸福，连已经退休的紫萱都特意到暖阁里和林雅菡见了一面。 林雅菡翻阅着暗卫那边送过来厚达十几页的调查报告。报告上对于周晓的家人、族人及师长同学都有记载，同时也分析了周晓的政治倾向以及他在朝堂上的潜在盟友。 “他父亲倒是有趣。”林雅菡看到其中一条记载，轻笑道。 “郡马的父亲怕不是好相与的人。”佩兰是看过这份资料的，所以立刻说道。 林雅菡点点头，“能够将自己的枕边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真不是一般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只觉得周晓的父亲在对待周牛氏过于不厚道。毕竟周牛氏与周晓父亲一起生活多年，而且生儿育女三人。 哪怕是通房丫头也该一个妾室的身份，而周晓父亲居然让周牛氏这么些年下来连一纸纳妾文书都没有，生生变成了周晓父亲的通房丫头。而周牛氏的子女更是从妾生庶子的身份变成了婢生子，这个身份只比所谓的妓生子、奸生子稍微好点。 问题是周牛氏这么些年居然还以为自己是周晓父亲堂堂正正的继妻，甚至她的子女都妄想取代周晓这个嫡长子来继承全部家产。并且周牛氏还成为周晓家这么些年诸多糊涂事的背锅者，而周晓父亲仅仅落了一个“糊涂怯弱”的评价罢了。 “是啊。”林雅菡点点头，“虽然我身为郡君，家礼之前要重国礼；况且就算我与那周晓成亲了，他一个公公也不好意思管儿媳妇。可这就跟跳到你鞋背上的蛤蟆一般，怪恶心人的！” “那姑娘的意思是？”紫萱有些担心地问道。 紫萱和佩兰都知道自家姑娘其实是个面善心黑且手段狠辣的人，若是那周晓父亲真踩到林雅菡的红线上，只怕是林雅菡会找机会一瓶毒药送自己的公公早日上路。 虽然紫萱和佩兰不在乎周晓父亲的性命，可这件事会让林雅菡脏了手，同时也为林雅菡的名声及婚事带来极大的隐患。 “这要看郡马那边的意思了。”林雅菡笑着说道，“横竖我这郡君府顶多有郡马的住处，他一个公公难道还要搬到儿媳妇家里住着？” 紫萱和佩兰看看彼此，顿时也笑了起来。 就算周晓的父亲是林雅菡的公公又如何？只要没有住在一起，这个公公的架子也就没人在乎了。 第237章 两个馒头 周晓寄回家的信同时送到了周晓父亲和周家族长的手里。 周晓父亲虽然是小地主，但却不是目不识丁的文盲。相反，周晓的父亲还是考过科举，虽然最后只是童生身份。 “老爷，老大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周牛氏看到周晓父亲脸上露出的惊喜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道。 周晓父亲将信放下，随后平静地说道：“前几日老大让你不要随便插手他的婚事，这不，天子给他赐婚了。” “啊！”周牛氏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一辈子连枫木桥乡都没有离开过，她哪里能想象皇帝给周晓赐婚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看到周牛氏那有些惊讶又有些糊涂的表情，周晓父亲摇摇头道：“你只要知道这是天大的荣耀就是了！还有，你最好跟你兄弟说清楚，绝对不能有任何事情打搅到老大的婚事。” 周牛氏有些为难地看着周晓父亲，然后周父脸色大变。 “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你兄弟？” “我想着过些日子再说。”周牛氏不敢告诉周父是她担心被自己兄弟和母亲责骂，所以才迟迟没有告知家里人。 “混蛋！”周父一个耳光甩到周牛氏脸上，“若是老大的婚事被你耽误了，我立刻让族长开祠堂将你沉塘！” “老爷不要啊！”周牛氏立刻跪在地上嚎哭起来。 同在内院居住的周牛氏女儿周曦立刻跑了过来。她只见自己母亲在地上涕泗横流，顿时怒从心起。 “父亲，母亲又如何得罪你了？”周曦冷冷地问道。 自从周曦知道自己从嫡女变成婢生女后，她对周父的怨恨就无可抑制地越来越多。 “你大兄被陛下赐婚，结果你这个不要脸的妈居然私下想让她外甥女来当你嫂子！”周父忿忿地说道。 “亲上加亲不好么？”周曦立刻叫了起来。 在周曦看来，自己舅舅家也是和父亲家一样富裕的小地主。而且自己舅舅只有一儿一女，哪怕表姐没有继承权，但是舅舅舅妈肯定会打发一副好嫁妆过来。 周曦可是听说了，那些当官的读书人穷得要典当衣服吃饭。若是自己那个便宜大哥娶了表姐，至少每天能吃两个馒头了吧？ “你懂什么？”周父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蠢到家的女儿。 因为舍不得钱财，周父不仅没有给周晓准备学费，同样也没有给自己和周牛氏的子女准备学费。只不过周晓求学路上遇到的贵人不少，愣是让周晓靠自己继续念了下去。 周父虽然不给周晓学费，但不代表他觉得周晓念书没有用。何况周族长也认定周晓是他们周氏的“读书种子”，所以也早早警告周父不要阻拦周晓求学。 而现在看到自己女儿这蠢笨的模样，周父第一次后悔没有让她好好念书。 “我什么不懂？”周曦叫嚷道，“他不过就是个穷酸鬼，能娶我表姐有什么不好的？还想娶公主？他给得起彩礼么？” 周父现在只觉得自己怕是要心梗了，自己女儿这简直是蠢到家了。不过这蠢货再养几年就可以嫁出去了，以后就让她去祸害她丈夫家吧。 第238章 要吃油饼 “带着你妈滚下去吧！”周父有些郁闷地挥挥手。 周曦也没有继续和周父抬杠，而是搀着自己母亲周牛氏去了自己院子。 “妈妈，你干嘛让表姐嫁给那个东西啊？”周曦一边给周牛氏上药一边不满地说道，“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这不是让表姐贴补那个穷酸鬼么？” 周牛氏虽然也没有念过书，但毕竟跟在周父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还是有些见识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牛氏不解自己女儿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你那大兄不说家财万贯，但也是温饱有余。” “那不过是装给我们看罢了。”周曦信心满满地说道，“妈妈，你忘了村东头那个赵秀才了？他家一年到头的粥里都数得清米粒！那个穷酸鬼不过是个进士，连秀才都不是，肯定过得更惨！” 周牛氏的见识其实也就那么多，被自己女儿这么一说也有些不自信了。 “可是我看族长和县里的那些老爷对他还是蛮客气的。”周牛氏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他们都是读书人，总要给那个穷酸鬼一点面子吧？”周曦说道。“我要是他的话，趁着县里的老爷还记得他就赶紧求一个活计来，最起码过年的时候还能喝一碗稠粥。唉，看在他也是我哥哥的份上，日后他讨饭讨到我家门口，我就将我剩饭剩菜给他一些吧。这些年读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最后只考了个进士。进士有什么用？还不如村西头马三哥哥当个木匠了。” 听到女儿提到那个马大哥的口气，周牛氏立刻板着脸问道：“你和那个马三是什么关系？” 周曦面色一红，随后低声说道：“马三哥哥对我很好，每次见面都会分我半个窝窝头吃呢。” “不过是半个窝窝头就值得你这么喜欢他？”周牛氏冷冷地问道。 “他还给我吃了半个鸡蛋呢！”周曦一脸陶醉地说道。 周牛氏虽然蠢笨，但也看不上自己女儿这副模样。不过联想到自己男人那种小气刻薄的模样和重男轻女的态度，顿时悲从中来。好好的女儿居然被养得以为吃了半颗鸡蛋就仿佛吃了龙肝凤髓一般。 “日后不许再去见他了！”周牛氏说道。 “不！我要和马三哥哥一起！”周曦反抗道，“马三哥哥说了，他会好好待我的。我只要嫁给他，以后每天可以吃两个油饼。妈妈，两个油饼啊！哥哥每天也不过就能吃一个油饼而已。” 周牛氏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周家其实没有那么穷困，她只能警告道：“要是让你爹知道了，他会打断你的腿。” “我要嫁给马三哥哥！我要吃两个油饼！” 且不提周曦与周牛氏的争吵，此时距离枫木桥乡不远的牛家庄上，牛强正和自己媳妇说着他刚打听到的消息。 “听说咱妹夫前面老婆那个儿子不仅中了进士，还被皇帝老子选中当女婿了。”牛强啧啧称奇地说道。 “那咱们闺女怎么办？”牛强媳妇不满地说道，“大姑子可是说了，要让咱们女儿给他当媳妇的。” 牛强一愣，随后冷笑道：“放心好了。既然当娘的都放话了，我看进士老爷怎么说！” 第239章 府邸验收 随着神京府慢慢进入冬季，静安郡君府的改建工作也基本完成了。 原本林雅菡入住的时候，静安郡君府是完工了的。但是按照惯例，内务府和工部会询问入住者的意见。只要入住者愿意自己掏钱且要求改建的内容不逾制的话，内务府和工部是愿意帮忙改建的。 林雅菡的改建要求其实就两条，一条是减少府内内院的数量并扩大后花园的规模，另一条就是修了一个练武场。 内务府对于第一条倒是没什么意见，相较于皇子那边来说，皇女这边对于府内内院的数量是不在意的。因为皇子的爵位通常可以三代不降袭爵的，因此皇子府至少可以在四代之内不用调整。 但皇女就不同了，毕竟皇女对于皇帝来说是嫁出去的女。哪怕皇帝再喜欢自己女儿也要考虑自己儿子登基后的利益，因此皇女后代是不能袭爵的，不过皇女长子是可以参加考封的，但也仅限这一代。不管如何说，皇女的长子好歹也是皇帝的外孙或外甥不是么？ 可林雅菡要求开设练武场的事情倒是让内务府吃了一惊，经过确认后才开始动工。因为练武场需要推掉一个前院花园，算是大工程，所以这件事还一度在京城上流社会里成为新闻。 当时还是有不少贵女嘲讽林雅菡不愧是“军户出身”，但后来几次贵女聚会，林雅菡展露一手媲美禁卫神箭手的箭术后，这些贵女就闭嘴了。 倒不是这些人被林雅菡的箭术给折服了，而是林雅菡随后在马球比赛中展示出来的御马术及那手长鞭削果皮的技艺让这群贵女觉得后背发毛。这帮子四肢不勤的贵女纷纷想到那鞭子要是抽在自己身上会如何，怕是一层皮都没有了吧？ 林雅菡的箭术虽然没有折服这群贵女，但是却让李攸产生了好奇。等林雅菡在李攸面前秀了一把百步穿杨的箭术后，李攸还特意下旨表彰了一番。 不过这份旨意的主要内容还是提醒其他将门的后裔，不要坠了你们自家做祖宗的脸面。虽然皇帝不喜欢武官集团，但是一个羸弱且不思进取的武官集团也不是皇帝所期待的。 林雅菡领完旨后就在心底将李攸狠狠地鄙视了一番。虽然李攸给了自己郡君身份并在一定程度上庇佑了自己，但是自己又是帮他搜集研究高产耐旱作物，又是被他牵扯到夺嫡斗争里，这人情早就还得差不多了。 结果倒好，现在又让自己成为他去磨砺将门武勋的磨刀石，估计现在不少武官集团的人正在背后骂自己吧？ “郡君，您对府邸还有什么需要改建的？”内务府的人谄媚地问道。 作为皇帝的亲属部门，内务府那“捧高踩低”的嘴脸怕是所有衙门的第一名。现在林雅菡不仅时不时被皇帝皇后下旨赏赐，而且还被皇帝赐婚给一个庶吉士，这妥妥的大热灶啊！要是连这尊大佛都不过来烧香，内务府的人也真的是瞎了狗眼。 “这些日子倒是麻烦你们了。”林雅菡笑着说道，而跟在她身边的白苏递过一个荷包。 内务府的人捏了捏荷包并在手里暗暗地掂了掂便晓得是2两金子，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若是郡君没有别的意见，那奴才就告退了。”内务府的人说道，“日后内务府每年都会过来例行查看一次。若是有其他问题，郡君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林雅菡在心底暗想，原来内务府还兼管房产局和物业公司的责任啊。 第240章 生意兴隆 对于内务府的谄媚，林雅菡在心底其实并不看得起。 的确，内务府每年都会对皇亲国戚们被御赐的府邸进行一次检查和修缮，但这可是皇帝内库掏钱给的福利。但是内务府到底会不会认真执行就要看这位皇亲国戚的得宠程度了。 遇到那种与皇帝血脉已经很远且又没有什么实权的闲散宗室，那人家肯过来瞧一眼都是你的福气了。至于帮你修缮府邸？那就得您自己再掏钱，而且收费可比市价贵上好几倍且质量堪忧。 不过好在林雅菡倒是对这种福利没多大兴趣，毕竟她真的是皇亲国戚中少数真的自己不差钱的人。不管是林家老字号的天然居和金玉堂，还是她后来开设的翰墨堂，再到来京城之后新开的珍宝阁与玉颜坊，这些都是在或多或少源源不断地为林雅菡带来大量的现金。 虽然珍宝阁只开了几个月，而且里面售卖的玩具大部分其实仿制难度不高，但是珍宝阁却还是在北直隶乃至整个北方地区站稳了脚跟。 一方面是其他商业势力背后的世家多少还是要点脸面，不会直接和林雅菡对上；二来是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并不高，这些玩具要想做到符合质量就必须走高端路线，而这是那些小店家所不具备的实力。 看到珍宝阁这种赚钱的速度，林雅菡都在考虑要不要在这个时代复刻一个封建时代版的桌游店出来。 不过林雅菡觉得大概率只能走女眷路线，如果做成服务男性的桌游店，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气就少不得有所谓的歌姬舞姬来伴游了。林 雅菡虽然没有办法改变这些女性的悲惨局面，但是她至少能做到在她的店铺里不提供这样的服务。 如果说珍宝阁是赚里子的话，那玉颜坊就是赚面子。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内务府找上门好几次，目的就是希望玉颜坊能够成为贡品。林雅菡对这个自然是敬谢不敏。 此时的贡品可不是后世英国王室的那种“女王认证”，放到国际上是可以提高知名度的。此时的贡品不仅有一堆要求，而且给钱还只给成本价且给的不爽利。 重要的是，林雅菡可是通过番茄小说的宫斗文知道了后宫害人可是最爱在化妆品上捣鬼的，她可不希望自己的玉颜坊乃至自己成为炮灰。 内务府虽然有些不高兴没能从玉颜坊手上捞到钱，但是他们也不敢来狠的。林雅菡在面子上还是李攸最得宠的“女儿”，若是真的惹怒了这位，怕是内务府主管都得砍几个脑袋下来。 “郡君，宫里的意思是明年开春等静娴郡主的婚礼就是您的婚礼。”宫嬷嬷对正在看账册的林雅菡说道。 林雅菡知道宫嬷嬷身后是谁，自然也晓得这个消息基本就是宫里确定的消息。 “嬷嬷，可否安排我与郡马见上一面？”林雅菡询问道。 宫嬷嬷略微思忖了一会，便点头应下了。因为是皇帝赐婚，那林雅菡与周晓就肯定是夫妻了，除非两人中有人死了。既然已经确定是夫妻，那婚前见一面也不算多违礼的事情。 第241章 开诚布公 很快，周晓就收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自然不是从林雅菡这边直接传过去的。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六礼流程还没走完，仪式上还不属于正式夫妻，所以不适合有接触。 因此林雅菡希望与周晓在婚前见一面的消息就是通过宫嬷嬷这边的渠道传到周晓这边。 周晓得知消息后，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一方面，他的确希望和静安郡君在婚前见一面。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动物，周晓并不认为夫妻之间必须有爱情，只要能互相扶持就可以了。 所以，周晓很想直接了解下静安郡君的想法。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儒家士子，周晓还是觉得女子在婚前与其他男子，哪怕是自己的未婚夫见面也是有些不妥的。 不过周晓很快就放弃了那种读书人的天真，而是非常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周老弟，可是有什么事情？”此时有个翰林院的前辈路过，看到周晓的表情便关心地问道。 对于周晓被皇帝强行赐婚静安郡君这件事，翰林院大部分人还是挺同情的。虽然他们心底认为周晓是占了便宜，可是相较于未来的仕途，这点便宜似乎就有些不合算了。 “没什么大事。”周晓笑着回答道，“不过是家书罢了。吴前辈，多谢关心了。” 周晓当然不会泄露自己的未婚妻打算见自己一面这件事，这件事对翰林院这个腐儒大本营来说实在是太惊悚了。 吴前辈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和周晓寒暄几句就走开了。 约定那日，周晓来到了天然居。 他现在已经知道天然居是自己未婚妻静安郡君的资产，所以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天然居不是京城最热闹的几家酒楼之一，但一定是最高档的几家酒楼之一。以周晓现在的月俸来说，攒一年还不够在这里吃个最基本的席面呢。 看到酒楼里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算少的食客，周晓基本确定自己这个未婚妻大概率是非常不差钱的。 林雅菡和周晓约定的包厢在天然居三楼，这里仅限天然居的会员用户方可进入。而且这个包厢不仅不显眼，而且位置也非常方便。 周晓敲了敲门，然后就看到包厢门被打开一条缝，然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看了自己几眼便放自己进去了。 包厢里除了刚刚开门的丫鬟外，还有一个丫鬟和三个婆子站在那。 “臣，见过静安郡君。”周晓见上首的女子穿着郡君仪制的服装，便行礼道。 “周大人无需多礼。”林雅菡说道，“今日冒昧相邀，还望周大人见谅。”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宫嬷嬷带着紫萱、佩兰、青黛与白苏等林雅菡的心腹去了隔间。 “周大人，现在这里没有人了，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希望你能坦诚相告。”林雅菡说道。 周晓点点头，回答道：“既然郡君想问，臣自然是知无不言。” 林雅菡没有将周晓的这个承诺放在心上，而是径直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其实林雅菡的问题就是想知道周晓对于自己妻子的期待是什么，同时林雅菡也谈了自己对这段婚姻的希望。 第242章 推心置腹 周晓听完林雅菡的问题，饶是他对婚姻的期待值很低还是感到了失望，因为林雅菡很平白无故地告诉他，他俩就是搭伙过日子的。 哪怕周晓算是一个政治动物，但是少年慕艾的他哪里不期待一段琴瑟和鸣、珠联璧合的婚姻呢？对于年轻的读书人来说，红袖添香那都是魂牵梦萦的夙愿啊！ 不过周晓很快收敛了心神，他也从曹峰和李科的话语里知道上层联姻的虚伪性。相较于那些贵女，起码林雅菡还算真诚，直接告诉他不用投入真心。 同时林雅菡表示她也会承担一个妻子的义务，毕竟她身上的两个爵位都需要传承下去。周晓在心底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这算不算“去父留子”？ “既然郡君如此坦诚，那臣也不会藏着掖着。”周晓说道，“臣对于男女之情的喜好远远小于对仕途的喜好。臣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匡扶正义的臣子，臣希望郡君可以助我完成这件事。” 林雅菡略微思考了一会，便回答道：“你我既然成为了夫妻，那就是一损俱损而一荣俱荣，我自然是盼你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只是我希望你如果有任何仕途上的想法，最好能和我沟通一下。我不强求你能顺从我的意见，但希望你最起码能听取我的建议。” “臣自然会听取郡君的意见。”周晓也知道林雅菡没有理由害自己，所以多听取一个意见也不算什么。 一番友好交流之下，林雅菡和周晓发现彼此居然有很多共同点，不由得在心底产生一种彼此是知己的感觉。只不过联想到两人半年后就要成婚，顿时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尴尬感。 “周大人，我想知道如果我们成婚后，你父母如何安置？”林雅菡询问道，“郡马是不单独赐府邸的，我可以在郡君府给你安排一个院子，但我不希望你让旁的人住进来。” “郡君放心，我自会在附近寻一个院子安置我的父母。”周晓说道。“况且我父母在乡下还有田地，一年里怕也是住不了多少日子。” 林雅菡点点头。婆媳关系哪怕在后世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小夫妻最好不要和彼此的父母住在一起。 毕竟不管是公公婆婆还是岳父岳母，他们肯定是站在自己子女的立场来看待问题，因此必然会对子女的伴侣有一定的偏见和敌意。而一旦这种观点渗入到夫妻关系里，那肯定会导致夫妻之间产生隔阂乃至导致离婚。 “若是周大人父母愿意安分守己，我并不介意用钱去消除一些麻烦。”林雅菡说道。 这倒不是林雅菡有多圣母，而是林雅菡觉得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如果真的和周晓的父母对上，她作为晚辈和上位者，不管如何处理最后都会落下不好的名声。与其将自己折进去，林雅菡觉得不如掏钱解决问题。 周晓已经确定林雅菡是个有钱的主，便揶揄道：“家严定然会乐意接受郡君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