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恋爱哪有画画好玩》 第1页 [仙侠魔幻] 《（西幻）恋爱哪有画画好玩》作者：咻棉【完结+番外】 本文： （架空西方宫廷） （有魔法元素） 女主是个小画家，彩色画笔一大把 可本想画作大卖，奈何进宫端茶倒水看小孩…… 她，艾莉丝，一个学画画的，参加绘画沙龙没选上，事业翻车，只好进皇宫做了侍女。 做侍女能挡得住她画画吗？不能！ 她本以为能一边工作一边画画，与贫穷抗争做个励志的主角，没想到她升了官、加了薪、认识了好姐妹…… 还顺便把小皇子他貌美的哥给泡了。（划重点：这下好像不是翻车，是在命运的路上漂移。更励志了呢） 女主：我，艾莉丝，只爱画画！我要画到天昏地暗！男人？什么男人？男人有我的画好看？ …… 诶？还真比画好看点？ 男主：我，奥莱西斯，大皇子，有钱有魔力，不要女人。有什么比公文有意思？（认真） …… ？她还真有点意思…… 看似都在正经地工作其实根本就是在调情：） 真香！提前恭喜艾莉丝小姐事业爱情双丰收，两开花警告！！ ———————————————— 内容标籤： 西方罗曼 甜文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莉丝，奥莱西斯 ┃ 配角：奥什恩 ┃ 其它：西幻 ☆、初见 王都克里斯缇的河畔，艾莉丝将自己的画举过头顶，透过画布上的缺口看着太阳。阳光直射下来，透过那个小洞直直地照着她的眼睛。她觉得有些刺眼，便收起胳膊将画抱在了怀里。 艾莉丝心里郁闷极了——好好的画，为什么交到沙龙再拿回来便多了个破洞呢？是有小动物路过将它抓破了？还是有人故意弄伤了它？这是评委拒绝她的理由之一吗？ 一阵秋风颳过，树上的黄叶响应了风的唿唤，纷纷落向了大地。其中有一片不听话的叶子落在了艾莉丝的茶色头髮上，艾莉丝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把它捏下，盯着它说：“这片叶子真好看。” 至少，叶子是完整的一片，没有一个破洞。 “艾莉丝，听我说！放弃手里这幅吧，它已经没有参加沙龙的资格了。” 旁边是艾莉丝的室友碧姬，她与艾莉丝一样，在为参加绘画沙龙努力着。 艾莉丝摇摇头，把她落选的画抱在怀里，又举起它，仔细地端详着。抛开画上的洞来讲，这幅画她断断续续画了好久，她爱惜这幅画，如心头的至宝。她平时有时间便拿起它涂改，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画上是一片辽阔的雪原，远处朦胧的森林被层层积雪覆盖，近处是一个没画出脸的女人，在向远处眺望。阳光向下洒下，女人的头髮边缘处被映成了浅金色。画上的色彩过渡不是十分柔和，无疑是一种新的画法。 “评委们说，我不用再去参加沙龙了。他们说我彻底无视了沙龙规则，是对沙龙的不尊敬。可是你看，这幅画多美啊！交上去后画被损坏，明明是沙龙保存画作不当……” “你平时的成绩也很好的，老师们都很喜欢你，你也知道，绘画的目的就是画出眼中所见，你画出这幅斑斑驳驳的画，评委肯定不会选的。”碧姬说。 艾莉丝知道这些，可是她不能接受——凭什么那些评委们说，这幅画是“垃圾”呢？它明明那么美！构图合理、色彩和谐，只是因为画法不同，就被狠狠地驳回了。 评委甚至还告诉她：“这种都是斑驳色彩的作品，永远登不上檯面！” 这已经和损坏与否没有关系了。他们因她的画法而拒绝她，这是艾莉丝不愿接受的。 碧姬看着心思都在画上的艾莉丝，心里全是不爽。 艾莉丝在塔伯美术学院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是出了名的“速写机”。看几眼就能画出来，这可是没几个人办得到的。 碧姬当然没有艾莉丝有才华。她在后面默默追赶着艾莉丝，每天都会努力地多加练习。 在塔伯学习期间，碧姬已经默默将希索大陆所有名家的手法琢磨了个遍了。在临近沙龙的这段日子里，她每天点着小灯连着画了几十张画，才敢挑出一张来参加沙龙——可是这时候，艾莉丝非要交自创画风的画作，真是让碧姬感到可笑。 她怎么这么清高又理想！她就不知道进沙龙才是唯一的出路吗…… 好，那你别想有出路了。碧姬心想。 “我还记得我有事，我先走了，艾莉丝。”碧姬找个理由想要离开。 “拜拜！” 绘画沙龙三年举行一次，由评委们选出希索大陆当下一流的绘画作品在沙龙展出，可谓是名画榜。而处于王都克里斯缇的塔伯美术学院，是希索大陆首屈一指的美术学院，以严谨的写实画风着称。所以，来自塔伯学院的画作占据着绘画沙龙的半壁江山。据说皇宫今年要在沙龙挑人做宫廷画师，艾莉丝看来是无望了。 艾莉丝在河边的草坪坐下，靠着背后一棵高大的树，长长地嘆了口气。 画可以补，但是对画法的见解是难以逆转的。在王都克里斯缇，是不是没人能接受她的画风？那她只能离开了吗？ 第2页 要不以后就去做流浪画家？虽说虫鸣星辰相伴也好，不过艾莉丝还是想攒钱，送给远方的亲人们。 就在艾莉丝髮呆的时候，有两个人走到了河畔。他们的靴子踩在草地上，只发出了微弱的沙沙声响。高个子的男人注意到了艾莉丝，从后面看着艾莉丝的画作，皱着眉在想着什么。 “小姐。”高个子的男人开口，艾莉丝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见了他们两个。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噗！”旁边的少年看见艾莉丝吓了一跳的样子，笑了起来。 高个子的男人倒饶有兴致地盯着艾莉丝的画作：“这是小姐的画吗？” 艾莉丝有些期待，点点头：“是啊。” “很好看，很特别。”那男人对艾莉丝笑了起来。他的脸像是被最好的工匠雕琢过般完美，高挺的鼻樑如神明的馈赠一般，澄澈的蓝眼睛就像是闪着光芒的蓝宝石。 艾莉丝终于明白了蓝宝石为什么叫“臻于完美之物”。怎么会人拥有有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呢？他的脸比例极好，线条优美，让艾莉丝真想画下来。 旁边的小少年也有一双蓝宝石般圆圆的眼睛，脸蛋要更稚嫩些，一笑起来露出一颗小尖牙。他也看着艾莉丝的画：“确实好看。去参加沙龙了吗？” “去参加了，评委们说我无视了比赛规则，拒绝展出这幅画。” “那可真是可惜了。”少年说，“沙龙现在每年都选差不多的画啊，没意思。” “这么好的画，被沙龙拒绝确实遗憾。克里斯缇不应该只有一种画作，沙龙的画现在确实很沉闷。” 艾莉丝高兴极了，她没想到面前的两个人居然给了她的画这么高的评价。这是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绘者最幸福的事了，艾莉丝想。 “要不办个落选沙龙吧，哥？借着沙龙的名气，展些更有趣的东西。”少年问向旁边的男人。 “可以。” “然后门票钱给塞缪尔用。我觉得会赚。” 诶？他们怎么也要办沙龙？ “你们……是贵族吗？”艾莉丝见眼前的两个人，虽然穿着并不华丽，但是气宇不凡。那男人食指还戴着红色尖晶石的戒指，一看就是显赫的家族。 少年又“噗嗤”地笑了。“看眼睛就能看出来吧？” 然而艾莉丝没有。 “他可是奥莱西斯啊。” 但是艾莉丝不知道这个名字。 旁边的小少年拍拍奥莱西斯的肩膀：“知名度还是不高啊，哥。” “姑且算是贵族。如果落选沙龙真的举办，还请小姐来捧场。”奥莱西斯对艾莉丝说。 “走吧，奥什恩。” 小少年点点头，跟在那个人后面，两个人一起向着路上走去了。 艾莉丝目送他们离开，心里记住了他们刚刚到对话。原来他们一个叫奥莱西斯，一个叫奥什恩。艾莉丝又看了看她的画，想起了刚才奥莱西斯称赞这幅画的声音，感觉心里涌出着勇气。 艾莉丝，加油画吧！就算是这样独自继续下去，也一定会被认可的。至少，现在已经有一个人了…… 落日余晖，艾莉丝带着她的画回到了画室。碧姬正坐在画板前画着自己的画，见到艾莉丝的心情看起来有些好，开口问她：“遇见什么好事了，艾莉丝？” “遇到了两个人，说我的画很好。”艾莉丝取下了围巾搭在椅背上，“那两个人的眼睛好看极了，像是蓝宝石一样透彻，而且好像是贵族。” “眼睛是蓝色的吗！”碧姬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惊，“你看见他们的头髮是什么颜色的了吗？” “他们戴着帽子……我真没有注意。” “应该是白的。”碧姬低头想着，心里又都是嫉妒和不甘心。 她怎么运气这样好！蓝眼睛白头髮，那分明就是皇族！皇族是创世神的后裔，保持着白髮蓝眼的容貌，再没有一个种族有他们一样的外表了。 艾莉丝见碧姬没再说话，便安静地坐在了画板前，将自己的画放上去，开始投入地修补了起来。趁着修补胶水晾干的空当，她拿起刷子在手边的白纸上迅速画出了一汪湖水，蓝得如同今天遇见的那个人的眼睛。 ☆、运气翻车？ 过了几天，就在艾莉丝像往常一样走在克里斯缇的市集里的时候，耳边竟然传来了让她振奋的消息。 “落选沙龙，落选沙龙！空前绝后的落选沙龙，有才华的人都可以参展！” “落选沙龙”真的要举办了。艾莉丝看着日刊上的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只要是不符合绘画沙龙标准的画，都可以参加！” 这噱头真是够足的！他们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机会去参加落选沙龙！ 只要有足够多人能看见她的画，就一定会有人喜欢它！她高兴得拿着日刊跑回画室，将日刊的内容用小钉子钉在了木板上。 碧姬回来了，认真地讲日刊读了一遍后，将它从墙上取下了。 “这是什么啊，艾莉丝？”碧姬问。 “落选沙龙，今年出现新东西，看起来会有趣。” 第3页 “可是即便你想参加，这东西也不能挂在这里啊！这里是塔伯，我们是依靠沙龙生存的。沙龙的评委们见了这个一点定很生气。” “也对，碧姬。我该自己收好。” 不该“连累”碧姬，毕竟她要参加沙龙呢。艾莉丝想。 不该“连累”自己，毕竟自己已经被沙龙选上了。碧姬想。 作为同学兼室友，艾莉丝一直将碧姬划在“朋友”那列里。碧姬在两年前借过艾莉丝钱来让她救急，这件事艾莉丝一直感谢到了现在。 而正如碧姬所料，“正版”绘画沙龙的评委们听到“落选沙龙”的时候，脸都要气绿了，有激进的评委还骂那突然出现的假沙龙是不入流的东西。怎么配加上“沙龙”两个字呢？就该叫垃圾。 不过民众们可不管它入不入流。落选沙龙，听起来就没有正版沙龙一贯保持的“严谨古典”，引得克里斯缇的人们兴致大增。接下来的几天里，日刊上每天都会有一大版“落选沙龙”的版面。 如果说绘画沙龙是优秀作品展，那落选沙龙大概就是“奇形怪状”的猎奇展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伴随着人们是非掺杂的讨论声，落选沙龙的名气越来越高了。转眼到了沙龙举办的那天，落选沙龙之处人声鼎沸，倒显得绘画沙龙有些冷清。 此时的落选沙龙内，最热闹的就是艾莉丝那里了。艾莉丝穿着白色的丝绸长裙，光滑柔软的面料显得她纤细又美丽。背部褶皱堆叠，裹着她曼妙的腰部。褶皱中伸出了优雅活泼的粉红色的绸缎长拖尾。她偏要穿上她最漂亮的礼服，迎接着这场入流与不入流的博弈。 人们都被她的画吸引了，那是多么独特的画法！有许多人问艾莉丝的画准备标个什么价，艾莉丝摇摇头，“不卖。” 远处的二楼，奥莱西斯和奥什恩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艾莉丝的笑映在了奥莱西斯的眼睛里。那个女孩果然来了，带着画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 奥什恩看着奥莱西斯，问他：“哥，你喜欢她的画吗？” “还可以。” “那把她挑到宫里吧？” “不行，帕勒斯宫不需要这种画。御绘院的人每年画的基本上还是肖像，明年的地图也用不到这种画法。”奥莱西斯摇摇头，“她最好做个自创门派的画家，以后多收些学徒，发扬这种画法。不过，这一切还要看她的本事。” 奥莱西斯戴上了帽子：“好了，奥什恩，该去绘画沙龙了。” “让我算算，现在挣的钱够给塞缪尔的骑士营换一批冬靴。”奥什恩的胳膊肘碰碰旁边的骑士长塞缪尔：“不谢谢我吗？” 骑士长塞缪尔蹲下，行了个礼，“谢谢小殿下的心意。” 奥什恩笑着摸了摸塞缪尔深棕色的头髮。塞缪尔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和奥什恩湛蓝的眼睛相对。“起来吧，塞缪尔。” 作为皇族，他们去绘画沙龙露了个脸后，便回了宫里。 落选沙龙像一个梦一般。艾莉丝在那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称赞后，一切又归于了沉寂。确实，那些参加落选沙龙的都是平民，而贵族富商们还是倾向于买正统的画回家罢了。 碧姬在沙龙里被选入了御绘院，她打包好行李，站在门口和艾莉丝道别。 “我走了，艾莉丝。” “再见，碧姬！” 最好别再相见了，和“速写机”般的天才做朋友，满心都是苦涩，碧姬想。 接下来的一个月，艾莉丝在一直闭门画着画。她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如果卖不出画，她拿什么餬口呢？她还想去週游世界，她还想去寻找她的家乡…… 那是艾莉丝七岁的时候，唿啸的风拍打着家里的木门，母亲起了个大早，给爱丽丝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其实也不是很丰盛，毕竟这雪原覆盖的世界，食物少之又少。艾莉丝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乖乖吃完饭后问母亲：“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的艾莉丝，”母亲轻抚她的头，“你今天要和舅舅一起去旅行了。” “为什么？” “因为咱们这里实在是太贫瘠，我不想让你也和我们一样挨一辈子的饿。虽然从来没有人走出过这片雪原，不过我相信你舅舅，他一定能带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母亲，我不想走……” 艾莉丝的眼泪溢出，趴在母亲身上啜泣。 剩下的，她只记得告别时父母亲的声音： “走吧，艾莉丝！再也不要回来！永别了，艾莉丝！” 艾莉丝对于故乡的记忆模煳又破碎，她还记得的，就是她画在画中的景色。可是当她拿起画笔，想把故乡的景色在纸上全盘描绘时，脑海里的那片雪原第二次逃走了，她越想故乡的景色，它便越不真切，最后只剩下了充满斑影的一幅画。 她没事就去书馆翻地图。可是地图上没有家乡的名字，她也不知道家的路线。她的舅舅——在刚出雪原的时候就死了。 “小姐，你听说了吗？今年皇宫的御绘院要派出一批人马，重新绘制地图！”书馆的老闆已经认识了这个对地图狂热的小姑娘，这天，等艾莉丝一进门，就告诉了她这个喜讯。 第4页 艾莉丝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她也进了御绘院，那该多好啊！她可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不过，她放弃了机会是为了她自己的画风——故乡和理想，她头一回站在了这么残酷的天平上。两个执念大打出手，她说不清是觉得后悔还是觉得造化弄人。 “等地图画好了，肯定要在帕勒斯宫群保存上很久。等能流出来，还不知道是哪年的事了呢。” 这绝对是个带着希望的坏消息。艾莉丝摇摇头，“御绘院的选拔已经随着沙龙结束了，我错过了。” 书馆老闆看着艾莉丝失望的脸，在脑海里搜寻着他的小道消息：“编书院今年也要在王都克里斯缇录用人才，因为编地图实在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好像明天就要考试吧？”书馆老闆娘在后面提醒。 “谢谢，谢谢！”艾莉丝又抓住了一丝希望。她冲出了书馆，一路小跑地去填写了报名单。 不过，艾莉丝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之后便吹了一阵风，报名单被调皮的风轻轻捲起，落到了侍女的报名栏里。 ☆、去雪诺宫试试 艾莉丝一直不明白，进编书院为什么要考端茶、宫廷礼仪、做面包、刷地毯、走姿站姿等等乱七八糟的事，偏偏不考编书呢？难道帕勒斯宫的编书者都是这么全能的人才吗？ 等入宫做侍女的消息送到艾莉丝的画室时，她才彻底傻眼了。 事情怎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乌龙，不过既然入选，就无法逃脱了。艾莉丝望着自己眼前的画，又看向旁边一排排的笔刷颜料，觉得这下真是被命运狠狠捉弄了。 艾莉丝收到通知的时候正是深冬，仿佛没过多久，她还没来得及和画板告别，春天就明目张胆地来临了。 艾莉丝穿上了侍女裙，和其他侍女们一起站到了帕勒斯宫群门口。那通体纯白的裙子，颈部是漂亮的翻领，刺着精美的浮绣。胸前的褶皱在腰部收紧，墨绿色的腰封点缀，凸显了她美丽的腰肢。侍女的裙子也是如此美丽精緻，艾莉丝体会到了皇族骄傲又随意的优雅奢华。 雪诺宫的大侍女梅莎提醒着各位侍女，一定要注意整洁，衣服只要脏了，就要去换。 皇族也一定是极其注重整洁吧，艾莉丝想。 艾莉丝提着裙摆在光滑的理石阶梯上行走，远处是正殿——天曜宫，那是皇帝皇后和大臣们在的宫殿。她们走侧路，绕过梅路宫前往侍女院，一路上路过了不少宏伟的建筑和大大小小的花园。花园里有着奇珍异草，早春便有花儿相继绽放。梅莎说，御花庭——城堡的主花园——会更加美，一年四季都有花海绽放。 侍女院挨着城堡建筑群的后山，处在帕勒斯宫群偏僻的一隅。旁边分别是御医庭、御食庭、编书院、御绘院等等。梅莎把新来的侍女分配到了空着的房间里，她们暂且在侍女院摸清侍女的工作。 “这里是你们暂时居住的地方，如果你们被分配到别的主殿工作，就要搬到相应的偏殿。” 艾莉丝对宫里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她了解的常识都是在绘画课上学的——只是为了方便她们更好地给皇族作画。 一个可爱的姑娘和艾莉丝一间屋子，她见到艾莉丝，握着她的手对她甜甜地笑：“你好，我叫米娅！” “你好啊，我叫艾莉丝。” 米娅有一头长长的黑髮，带着蓬松的小卷。她声音小小的，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的年龄要比艾莉丝还小一岁，个头也比艾莉丝小一些。 “走吧，艾莉丝，我们去侍女院逛逛，早点摸清侍女的工作，也不能全指望梅莎姐姐教。” 艾莉丝好像离目标越来越远了。绘画和寻故乡的执念打了一架，最后把艾莉丝打入了跟两者都不沾边的侍女院。可是一旦踏上宫殿冰凉的砖块，就毫无回头的余地——她只能在行李中偷偷带上画笔，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一场修行。 伴随着清晨的鸟鸣，新的一天开始了。不过雪诺宫内，小皇子奥什恩正躺在床上闹别扭。 “什么啊！哥最近总爱管我！还让我背收支说晚上来考察，父皇都没有他那么严格！” 奥什恩抱着软乎乎的天鹅绒枕头，愤愤地说。明明爱看书的是奥莱西斯自己，明明他才是大皇子，他才是是希索大陆下一任君主——为什么总是来强迫自己和他一样，当个学习狂！ “哥他这样做太过分了！你说是不是，辛佳？” 奥什恩的大侍女辛佳正踮着脚给奥什恩房间里的小挂钟上发条。她听见奥什恩在闹别扭，便把桌子上的热乎乎牛奶端给奥什恩来让他消气：“奥什恩殿下，奥莱西斯殿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他也是为了让您成为希索的骄傲。” 辛佳给奥什恩的后背垫了柔软的羽毛靠枕，让奥什恩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又把奥莱西斯带来的册子放到奥什恩手上：“先看看吧，奥什恩殿下，您马上就能记住的。” 奥什恩撇了撇嘴，又不能发脾气——那突然变得烦人的哥现在已经离开雪诺宫了！等晚上，他绝对要流利地背出来，然后让奥莱西斯觉得“奥什恩真厉害啊，已经超过奥莱西斯了，奥莱西斯再也管不了奥什恩了”！ 第5页 奥什恩开始嘟囔着一串又一串的数字：去年王都克里斯缇收了多少税、去年免税的人有多少、去年南方的德里克贵族地盘的收入是多少…… 奥莱西斯穿过御花庭，最早开放的红鸶花缠绕着亭子的支柱，向他挥手致意。他穿着浅蓝丝绸衬衫，正往办公的天曜宫走去。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天曜宫处理比父皇还要多的政务——但是作为储君，这也是必然的。 阳光洒下，雕像迎着阳光展示了它极具美感的侧脸。但是全帕勒斯宫的人都知道，什么都比不过奥莱西斯脸上的线条，最好的工匠雕刻出的雕像都会黯然失色。那是张完美的脸，是全希索少女们都倾慕的一张脸。不过奥莱西斯没时间在意什么“少女”，等到了夏天就是贵族舞会，一定要加大北方晶花的进口，守卫月林的骑士要增加，还要把塞缪尔派出去。奥什恩的功课也要抓紧，晚上不能吃甜食…… 艾莉丝在侍女院后发现了一片盛开的小花，它们缠绕交叠，在阳光下的照耀下，像一只只蝴蝶在翩翩起舞，又像是一颗颗礼服上萤光浮动的梨形钻石。艾莉丝惊喜极了，拉着米娅的手带她来看这一大片花儿。 “真美啊！” 艾莉丝也陶醉其中：“真美啊！” “这花儿是什么？”米娅问。 “是麦仙翁啊。”梅莎在对面的窗边，听见两人的对话，打开窗子回答她们，“中间还种了些晶花。” “是麦仙翁啊！”米娅眼里闪着光，艾莉丝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这片小小的花儿，把它们记在脑海里。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来宫里做侍女呢？”梅莎问。 米娅抢先回答：“因为想回报父母，他们身体不好。” 宫里工作的报酬较高，选拔侍女的标准也十分严格。做侍女其实也很辛苦的，米娅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米娅坚定地看着这片花海：“我也要在家门口种上一片。” 艾莉丝：“我本来是参加编书院的选拔，被划到了侍女里……” “哎呀，那可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 艾莉丝对梅莎说：“不过既然来了，我一定会做好侍女的工作的。” “那你们知道‘奥莱西斯’这个名字吗？” “听这个名字，是陛下吗？”米娅问。 “好像在哪里听过？”艾莉丝问。 梅莎作为雪诺宫的大侍女，这次要给雪诺宫选几个新侍女过去。她的头都要痛了——又要选踏实肯干的人，又要遂两位殿下的意。她已经把新来的一批侍女的底细摸了个遍，问到奥莱西斯的时候，其他人都一脸害羞地说，那是储君殿下的名字，并表示真想见奥莱西斯殿下一面，有的人还求梅莎带她们去皇子所在的雪诺宫工作。而这些人中，只有她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奥莱西斯殿下真的十分优秀，但是侍女只负责工作就好，不需要对皇子殿下抱有憧憬。 “那你们两个去跟我去一趟雪诺宫吧。”梅莎说。 ☆、魔法流逝……？ 艾莉丝和辛佳跟在梅莎后面朝向雪诺宫走着，路过了御花庭中心的大喷泉。那是一个大望台，四周缠着淡粉色的花，藤蔓延到有着白玉般的精美雕刻的栏杆上。一眼往下望去，一座大喷泉架在城堡内河之中，四周是一圈栩栩如生的雕塑，一齐喷出一道彩虹，是非常别致的设计。 帕勒斯宫内的艺术品代表着全世界艺术的最高成就，就算是艾莉丝曾呆过的闻名遐迩的塔伯学院，也比不上帕勒斯宫群十分之一的美。 虽说是早春，但御花庭常年有花海盛开。月林移植来的月树也闪着淡淡的光，长出了银白色的嫩芽。它和缠绕似火的红鸶花相映成趣，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太美了，这根本不是一张画就能画完的，艾莉丝想。 梅莎指了指远处：“那是园艺迷宫，虽说很精美，但你们还是不要去，迷路会迷很久。” “哇！”米娅看着园艺迷宫，坚定了有朝一日要去的决心。 “在帕勒斯宫里，你们要时刻记住——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影响皇族、贵族、大臣、骑士、官吏们。帕勒斯宫虽然美，但美是为了陛下、皇后、殿下存在的，你们不要被美迷失。就算面前有多美的雕塑，在工作的路上都不要左顾右盼。第一次就破例让你们认路，但是以后不能再蹦蹦跳跳地走路，明白了吗？”梅莎说。 “明白了。”艾莉丝和米娅一起回答。 雪诺宫供皇子居住，处于御花庭的西面，临近城堡的内河，四周树木环绕，安静又低调。虽然它不像天曜宫一样宏伟又辉煌，但它绝不简单。艾莉丝远远地望着，觉得雪诺宫好像是宫群一片片宝石与黄金般璀璨的建筑中的一颗明亮的珍珠。 “好了，前面就是雪诺宫。一会我们要把一楼大厅楼梯上的地毯换下来，你们还要负责清洗干净。” “好的！”“明白！” 梅莎带她们进了城堡，门口的侍卫与梅莎大侍女互相问好。一进雪诺宫，引人注目的是耀眼璀璨的水晶灯，穹顶四周是黄金装饰的花纹，连接着墙壁上枕形的壁灯。雪诺宫大厅内的色调清新舒适，门板也是白色雕花的，上面嵌有细细的金银丝。她们走上了大厅的楼梯，梅莎示意艾莉丝和米娅从上往下将楼梯上的地毯捲起。那地毯是深沉的绿松石色，刺着精美的雕花浮绣，鞋子踩上去无声又舒适。 第6页 两人齐心协力，卷好了长长的地毯。厚厚的地毯捲成了特别粗的捲儿，艾莉丝和米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搬动它。 “轻轻地抬出去，不要落下灰尘，抬到侍女院，你们两个把它洗干净，再送回来。”梅莎说。 雪诺宫静悄悄的，艾莉丝和米娅一起咬着牙把地毯卷抬了出去。想到刚才梅莎的话，艾莉丝和米娅的心中都添了一分悲凉。真的可以硬生生抬到侍女院吗？ 艾莉丝和米娅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恨不得把这地毯拖着走。不过那是不可以的。她们慢慢地走进了御花庭，这就耗费了一大半的力气，她们已经搬不动了。艾莉丝和米娅把地毯卷放在御花庭光滑的瓷砖上，稍作休息。 “米娅！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去侍女院取一个推车！要凭我们把它搬回去，好像不太可能。” 米娅揉着纤细的胳膊，飞快点了几下头以示贊成。 艾莉丝环顾四周，顺着来时的路往侍女院走。天已经到了傍晚，阳光已经有些要变得昏暗的趋势，她怕天黑之后找不到米娅，必须加快脚步才行。 虽然初来乍到，但艾莉丝早已牢牢地记住了御花庭的路。前方不远处雕花栏杆亭子内，骑士长塞缪尔正坐在在里面，两侧正是交错缠绕的金丝桃。他棕褐色的头髮垂在眼前，胸前的骑士徽章熠熠生辉。腰中别着带有亚光黄金的佩剑，代表着他是皇族的亲信。腿上是棕色长靴，上方是结实的皮革带箍着大腿，显得整个人精神而利落。见到艾莉丝从雪诺宫的方向走了过来，他走出亭子，问艾莉丝：“奥什恩殿下现在还在雪诺宫吗？” 艾莉丝看着面前男人的骑士徽章，行了个礼：“骑士大人。” “是新来的侍女吗？我是骑士长塞缪尔。” “骑士长塞缪尔大人，”艾莉丝重新行礼，“我不知道奥什恩殿下在哪里。” “是雪诺宫新来的侍女吗？” “不是，现在还属于侍女院。” “叫什么？” “叫艾莉丝，骑士长大人。” “嗯，你走吧。”塞缪尔掏出了怀中银色的怀表，看了眼时间，离开了。奥莱西斯殿下的会议就要结束了，他得去天曜宫向奥莱西斯汇报骑士营的情况了。 真是一表人才的骑士长，艾莉丝想。 等艾莉丝到了侍女院，天已经有些暗了。等到艾莉丝和梅莎再一起把地毯运到侍女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久。她们一晚上都在清洗地毯，胳膊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米娅躺在侍女的小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艾莉丝，做侍女好累啊，我的力气全被抽走了。” “是啊，米娅，可能以后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考验力气的活了，可能是梅莎大侍女考验我们的。” 不过艾莉丝也说不准。如果以后每天都是这种活，她是吃不消的。做侍女原来这么辛苦的吗？她翻出了包裹里带来的一套简易的绘画工具，开始在纸上作画。她想画那片麦仙翁，可是胳膊又酸又沉，实在用不上什么力气。 “什么味道，艾莉丝？”米娅闻到了颜料的味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艾莉丝床边，靠着艾莉丝的脑袋，看着艾莉丝画板上的内容。 “原来你还会画画吗，艾莉丝！” “我会的。” “莫非你是那个，有名的塔伯学院的学生？” “我……是啊。” 米娅的眼里顿时都是崇拜，没想到宫中的侍女们是这样的藏龙卧虎，居然还有塔伯学院的高材生！“我没怎么读过书诶……”米娅小声地说。 艾莉丝摸了摸米娅的捲髮：“既然是做侍女，没读过书也没关系的。上不上学又不代表一切，愿意学习的话怎么样都可以拥有知识的，对吧。” 米娅点了点头，看着艾莉丝往画板上涂抹着颜料。“在画什么啊，艾莉丝？” “今天的那片麦仙翁，”艾莉丝补充道：“现在还看不出来，我还要画好久。” “艾莉丝真的很厉害。” 艾莉丝看着米娅满脸的困意：“你早点睡吧，米娅。” 等艾莉丝画完了框架，她的手也酸了。她轻轻地把画板放在了窗台上。米娅已经睡熟了，艾莉丝悄悄地熄灭了灯。 晚上的雪诺宫的三楼，小皇子奥什恩的房间正热闹着。奥莱西斯坐在奥什恩的沙发上，正听着奥什恩背他今天布置下去的收支。奥什恩虽然支支吾吾，但是全背了出来，奥莱西斯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奥什恩，你全背下来了，明天也要保持。” 奥什恩听见就火了：“我明天不背了！” “奥什恩，你以后就要从政了，这些都是必须的。”奥莱西斯湛蓝的眼睛看着奥什恩，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明天当然要继续背。而且等到皇家舞会举办以后，你跟着我去天曜宫办公吧。” “凭什么啊！！”奥什恩不满地喊，“我不爱看这些，哥你明明也是知道的！我又不是储君，又不用做你的工作！” “不，奥什恩，你的魔法很强，一定可以主宰这个国家的命运。”奥莱西斯坚定地说，脸上的表情仿佛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你是希索的骄傲。” 第7页 奥什恩“哼”地转过头去，奥莱西斯起身，把奥什恩桌子上的零食端走了。“明天不要再给奥什恩吃这么多甜食了，辛佳。” 辛佳应声行礼，奥莱西斯离开了房间。奥什恩气得把抱枕扔了出去，却正好砸到了奥莱西斯刚关上的门上。 “他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奥什恩气得掉出眼泪。 奥莱西斯变了！奥什恩喜欢吃甜食，奥莱西斯就把甜食端走；他不爱学习，奥莱西斯就拿来一堆东西让自己背，让他别想去玩！奥莱西斯以前明明总是会满足自己的要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他非要逼他迅速变成一个优秀的大人…… 这样太残酷了，奥莱西斯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考虑自己的想法了呢？ 奥莱西斯走在雪诺宫二楼的走廊上。深夜的宫殿十分寂静，只有钟摆摇摆的声音。奥莱西斯眉头微皱，一边走一边沉思。 奥什恩他为什么对政治不感兴趣？虽说现在自己是储君，但是继承王位之前，一切都没有定数。奥莱西斯伸出手，耀眼的白光在他手中汇聚又熄灭。 他的魔法依旧在减弱。 希索的皇族和贵族拥有着魔法。皇族要比贵族们强上一阶，而奥莱西斯的魔法又是皇族里最强的。他从小便受到了贵族的拥戴和父皇的肯定，按理说，下一任君主必他无疑。 “殿下，要去浴室吗？”梅莎问。 奥莱西斯向浴室走去，将手上的红色尖晶石戒指摘下，放到梅莎手里：“下去吧。” 但这几年，奥莱西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身体的魔法在快速流逝着。这意味着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月林给月石增添魔力了。 他，失去了做储君的资格。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奥什恩做这个君主——弟弟早晚是最强的，奥莱西斯明白这一点。 他一定要让奥什恩成为比他更优秀的皇子。 深夜十二点，奥莱西斯走出浴室，用毛巾擦着头髮上的水滴，开始浏览希索青年才俊的名单。梅莎望着他的侧脸，担心地对奥莱西斯说：“殿下，您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要注意身体。” “不必关心我的睡眠，梅莎。把另一卷才俊的名单拿来。”梅莎交出了手中的捲轴，又给奥莱西斯倒了一杯茶。 天已经蒙蒙亮了，奥莱西斯这才趴在桌子上稍作休息。他睡得极浅，唿吸都是轻柔的。 而帕勒斯宫的另一侧，艾莉丝和米娅已经起床了。 “好睏啊，艾莉丝。”米娅打了个哈欠，对艾莉丝说。 “我也困。”艾莉丝回復道，“不过我们还有工作没做完，还不知道地毯有没有弄干。” 艾莉丝把昨晚拿出来的画具收拾好，便和米娅一起先去侍女院外面透气醒神。早春的早晨下了一层蒙蒙的雾，使宏伟的宫群又多了一丝神秘感。 “是你吗，艾莉丝？”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艾莉丝心里一惊，慢慢地转过身去—— “你好啊，碧姬……” 艾莉丝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她。 ☆、尴尬叠加 碧姬惊讶地看着艾莉丝，艾莉丝不好意思地冲着碧姬笑笑。 虽说是见了老友，但艾莉丝心中真的五味杂陈。碧姬已经是御绘院的绘官了，而自己呢？绘官做不成，编书院也没能进得去，做了宫中的侍女，一步一步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了。心中确实会有后悔，会有不甘……每天入眠的时候，艾莉丝都会怀疑自己。 她做的决定到底正确吗？ 捨弃的那些真的不重要吗？ 画那种斑驳的画究竟是对是错？ 可是对与错已经没有结果了。她已经作为侍女站在了帕勒斯宫里，站在了碧姬面前。 碧姬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能与艾莉丝再这样相逢。昔日那个优秀、碾压她的艾莉丝已经不见了，她居然变成了帕勒斯宫里的侍女！ 碧姬明白了。看来自己的努力一定有回报，而艾莉丝再怎么另闢蹊径也不会成功。想到这里，她积压的嫉妒与不甘突然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欣慰，碧姬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艾莉丝心中很多话想对碧姬讲。她想解释解释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还想问问碧姬过得好不好…… 可是，她却感到却无从问起，有什么东西已经隔在了她和碧姬之间。 见了如此尴尬的气氛，米娅上前一步，对碧姬行了个礼：“绘官大人，您来侍女院有什么吩咐？” 艾莉丝没有出声，也跟着行了个礼。 碧姬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两人说：“我来取御绘院前辈们要喝的茶叶。” “那还请您去侍女院的一楼申报，会有其他侍女给您取。”艾莉丝说。 碧姬点点头，没有说其他的话，露出一丝微笑，转身走了。米娅拉着艾莉丝的袖口，小声地说：“艾莉丝，你认识的人？” “是我上学时的朋友，现在在御绘院。” “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你的朋友？她看见你做侍女，好像突然就变得神气了起来，还很高兴的样子。” “我也感觉到了，我现在有点伤心，米娅。”艾莉丝说。 第8页 事实就是这样，不论艾莉丝以前是什么样的，她现在都只是个侍女——做好眼前事才是最要紧的。 艾莉丝她们两个一起把地毯压平，用掸子细细掸去浮毛，又换了身干净的侍女服，把地毯运到了雪诺宫，梅莎带她们来到了雪诺宫的偏殿，把地毯放了进去。 “哎呀，还真是干净。”梅莎说。 梅莎把地毯卷展开一个角，那地毯上的丝线因为她们两人的清洗，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没想到你们干得这么快这么好，昨晚辛苦了。”梅莎补充道，“以后你们就在雪诺宫做事吧。” “是。” 梅莎领着她们两个来到了偏殿的一处房间，表示艾莉丝两人以后就住在这里。那房间处于二楼，从窗口望去，能看见雪诺宫后面的内河，还能听见鸟儿的鸣叫。梅莎吩咐她们下午用来收拾房间、整理行李，晚上就要跟着她开始雪诺宫的工作了。 雪诺宫里的侍女很少，偏殿安静而忙碌。这次梅莎主动选了两位侍女进来，是因为人手实在不够了。两位殿下不喜欢像塞尼宫等一般，宫里侍女成群，所以工作最好要避开殿下进行。 艾莉丝和梅莎再次穿过御花庭，前往侍女院取行李。米娅开心地在嘴里哼着轻快的旋律。“进了雪诺宫，就代表着有编制了，以后的活计应该比前几天在侍女院做的轻松些！” “是啊米娅，不知道皇子殿下是不是随和的人，对侍女怎么样。以后的工作也千万不要出错才行。”艾莉丝小声对着米娅说。 “艾莉丝，你这样说我突然很有压力……” “放轻松，我觉得我们初来乍到，也见不到皇子殿下们，不会犯什么错的。” 艾莉丝没有想到，她说完这句话的当晚，现实就给了她一个无情一击。 夕阳西下，艾莉丝和米娅的房间已经整理好，她们去找梅莎，想要熟悉熟悉雪诺宫。梅莎正在主殿内擦着画框上的灰尘，见她们两个来了，把手上的工作递给其他的侍女：“你们两个跟我来。” 雪诺宫的楼梯从大厅一直向上延伸，楼梯的扶手上都是精美的浮雕。艾莉丝和米娅跟在梅莎后面，不敢东张西望。她们上了三楼，来到了奥什恩的卧室。梅莎轻轻地敲了敲门：“殿下，容我带来新来的两位侍女。” 奥莱西斯和奥什恩都在里面，奥莱西斯正在检查奥什恩的背诵。梅莎带着米娅和艾莉丝进门，站在奥莱西斯殿下面前行礼。 “奥莱西斯殿下，这是新来的侍女艾莉丝，这是米娅。” 奥莱西斯点了点头，奥什恩坐在小沙发上皱着眉头打量她们两个。艾莉丝应声抬头，和奥莱西斯目光相接。 居然是他！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湛蓝深邃的眼睛，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落选沙龙之前相遇的那个下午。她终于想起了“奥莱西斯”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了，他居然是皇子！现在他穿上了白色的丝绸衬衫，耳边、手上都有名贵的蓝宝石点缀，坐在华美的长天鹅绒沙发上看着她，比初见的那天还要更加俊朗。 艾莉丝一直想对他郑重地道谢，谢谢他举办了落选沙龙，谢谢他能称赞她的画……可是她现在只是侍女，道谢也显得一点也不合适。 “殿下，我是侍女艾莉丝。” 奥莱西斯看着面前的艾莉丝，认出了她就是落选沙龙里的那个画家。她茶色的头髮挽在脑后，成为侍女的样子与沙龙那天相比，总觉得缺了什么。 她是个有前途的画家，怎么来雪诺宫做了侍女？看来是人生失意，画作无销。 奥什恩没有认出艾莉丝，还在和奥莱西斯闹别扭：“好了好了，带她们退下，梅莎。” “慢着，”奥莱西斯开口，“奥什恩，我刚刚让你在十分钟之内背下来德里克家族所有贵族的名字，你没用心，才没有记住。不信你让这新来的侍女试试。”奥莱西斯把捲轴放到了艾莉面前：“十分钟之内背下来。” 艾莉丝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捏了捏面前的捲轴，也不是很厚，应该可以试试。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夹在了大殿下和小殿下之间，感觉背出来会得罪奥什恩殿下，背不出来又会让奥莱西斯殿下失望。 姑且还是背吧，艾莉丝翻开捲轴，记着德里克家族每个人的名字。米娅担心地看着艾莉丝，梅莎也想不通奥莱西斯殿下为什么突然考新来的侍女。万一艾莉丝背不出来呢？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房间里没人出声。“刚好十分钟。背下来了吗？”奥莱西斯问。 艾莉丝把手中的捲轴放在桌上：“背下来了，奥莱西斯殿下。” “那德里克家族唯一的女儿叫什么？” “薇拉·德里克。” “薇拉·德里克同父异母的兄弟是？” “马库斯·德里克，殿下。” “沃伦是谁？” “是过世的老德里克公爵夫人的妹妹的丈夫，殿下。” 奥莱西斯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是？” “是沃伦在商会的合作伙伴，德里克公爵情人的父亲，马库斯血缘上的外公，殿下。” 第9页 “很好，艾莉丝。”奥莱西斯微笑着看向奥什恩：“奥什恩，你没有努力。” 奥什恩不爽极了，一个侍女居然也能让他这么难堪。他愤怒地把手中的笔扔向艾莉丝，艾莉丝没有躲开。墨水溅到了艾莉丝雪白的侍女裙上，顺着裙子的褶皱向艾莉丝的鞋子流去。梅莎见状赶紧站在了艾莉丝的前面，对奥莱西斯殿下说：“殿下，这个侍女我还是送回侍女院吧，免得惹奥什恩殿下生气。” “不行，这个侍女必须留在雪诺宫，让奥什恩见她就能自勉。今天先下去吧。” 什么？艾莉丝心中一惊。刚来便得罪了小殿下，这可怎么办啊！米娅也抿着嘴不敢说话，拉着艾莉丝的手，和梅莎一起离开了奥什恩的卧室。 晚上，雪诺宫的偏殿里。 “艾莉丝，以后可怎么办啊！”米娅蹲下为艾莉丝擦着裙子上的墨汁，担心地说。 “唉……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啊。”艾莉丝接过米娅手中的毛巾，慢慢擦着裙子：“梅莎也不知道怎么办，希望小殿下明天不再生我的气。” 米娅咬着嘴唇看着艾莉丝，艾莉丝又自言自语：“希望确实有些渺茫。” 艾莉丝索性不再想白天发生的事，默默掏出了画板，开始继续画着之前未完成的画。 终于到了晚上啊，她又能画画了。这时便是艾莉丝一天最快乐的时光了。 主殿里，奥莱西斯正点灯浏览着今日的公文。御绘院近日就要启程绘制地图了……三年一度的皇家舞会今年夏天又要举办，还要找个机会带奥什恩去天曜宫。今天那个画家侍女的头脑很灵活，只是不知道奥什恩是会因为今天的事变得更加用功，还是会去找她麻烦。 此时此刻，奥什恩正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心里还是闷闷不乐的。 到底是哪里来的侍女，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难堪？他想起艾莉丝认真流利地背出人名的样子，心中又都是不爽：明天，绝对要给那个侍女好看！ ☆、把你变成小狗！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雪诺宫二楼的用餐室里，皇子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一起吃着早餐。奥莱西斯面前是烤鲔鱼搭配橙醋沙拉，奥什恩面前的是杏仁椰蓉饼和热可可牛奶。两个人穿着相似的礼服，都是窄袖的丝绸质地，用银线细緻地绣出皇家纹饰。红色尖晶石戒指的两人手上闪着奇异的光芒，与皮革靴上火焰一样的黑欧泊遥相唿应，奢华又精美。 梅莎和辛佳站在两位殿下身边，手里抱着殿下临走时要穿上的织锦披风。米娅正在给两位殿下端茶，艾莉丝站在用餐室的门口，避免进去又惹得奥什恩殿下不愉快。 今天，天曜宫里有个关于调整各地骑士分配的会议，奥莱西斯叫奥什恩必须去。 其实奥什恩也是想参加这个会的——它决定了明年塞缪尔会到哪里巡视。奥什恩想要塞缪尔明年能多在克里斯缇的骑士总营里呆着，这样奥什恩才能见见他…… 自从塞缪尔不做皇子的贴身骑士、荣升骑士长以来，已经过去四年了。这四年来，塞缪尔一直很忙，在帕勒斯宫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他在宫里，也是一直在哥的身边做事，基本不来雪诺宫见奥什恩。 可是塞缪尔在奥什恩心里，就像他的另一个哥一样。 奥什恩怀念塞缪尔陪他玩、给他烤甜点的时光。不过现在，就算派人去骑士营叫塞缪尔过来，塞缪尔也是在忙正事，实在是没有时间来…… 每次想到哥和塞缪尔都是忙着正事的大人，再想想自己，他就有些郁闷。可是他又不想成年啊！变成大人忙来忙去有什么好玩的？ 奥什恩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眼前的饭吃得很慢，可可也只喝了一半。 奥莱西斯已经吃完了饭，手里端着米娅刚刚倒的浆果茶。 “奥什恩，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呆。” 奥什恩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端起可可牛奶：“哥，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唠叨！” 奥莱西斯端着杯子的手停在了空中，看了奥什恩一眼，没有说话。 自己……唠叨吗。 “你就该让我做些我喜欢的事嘛！”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骑士营，或者当个艺术家，或者在雪诺宫躺着。” “不行，奥什恩。不过，也可以偶尔画画陶冶情操，你从小画画就很好。” 奥什恩不想说话了，把剩下的可可牛奶一饮而尽，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吃完了！走吧。” 奥什恩和奥莱西斯接过了侍女手里的外套，走出了用餐室。奥什恩看见艾莉丝在门口站着，想起了昨晚的事，从艾莉丝面前离开时，发出了“哼”的一声。 艾莉丝看着奥什恩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小殿下是还在生气呢，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们已经出了雪诺宫，辛佳和其他的侍女们在着整理用餐室，梅莎叫艾莉丝和米娅一起跟着她，去整理二楼的浴室。 “浴室每天都要仔细地打扫两遍，在殿下洗完澡后就要立刻进行，白天还要通风。今天奥莱西斯殿下是早上洗了澡，所以还没来得及打扫。先把地砖上的水痕擦掉，然后清理浴缸。” 第10页 奥莱西斯的浴室瀰漫沉稳的雪松香气，其中带着一丝苦橙叶香。艾莉丝用擦巾认真地擦拭着每一块小地砖——地上好像掉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艾莉丝捡起来对着太阳辨认，原来是奥莱西斯晶莹的白髮。 艾莉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虽然说这是工作，但她毕竟是进了男人的浴室…… 不过艾莉丝喜欢这浴室淡淡的清香，真是恰到好处，不浓不烈，奥莱西斯殿下很有品味。 两位皇子出了雪诺宫的大门，塞缪尔蹲下行礼。 虽然每次见奥什恩殿下时，他都表现得一如往昔，但其实他是在躲着奥什恩。 做骑士长很忙是一个原因，但其实——他是在逃避。塞缪尔知道奥什恩殿下十分依赖他，这意味着只要自己在奥什恩殿下身边，奥什恩殿下就无法真正地成长。 “起来吧，塞缪尔。”奥什恩说。 塞缪尔站到了奥莱西斯身边，汇报着骑士营扩容的进度，奥什恩乖乖地走在奥莱西斯的另一侧听着。 他们在说的事，奥什恩一点兴趣都没有。 每天就知道办公，这两个大人可真是不得了！ 我也能！我也能去天曜宫参加会议，背出年度的收支，我也能讲出贵族家族各人的名字……只是不喜欢罢了。 奥什恩一边走一边发呆，把路上的小石子踢到了内河里。小石子“咚”地溅起一圈水花，波纹向四周慢慢扩散，又归于了平静。 太阳悄悄地移动着，一转眼已经到了中午。艾莉丝和米娅打扫完了浴室，正在偏殿小厨房的桌子上吃着饭。 “艾莉丝，你爱吃胡萝蔔吗？” “我不讨厌。” 米娅小声地说：“那我这份胡萝蔔可以给你吗？我不是很喜欢萝蔔……” “可以啊。”艾莉丝把盘子推到米娅面前，米娅把胡萝蔔叉起来，放到艾莉丝盘中。作为“回礼”，艾莉丝送给了米娅几块蘑菇。 “艾莉丝，”小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下午梅莎给你安排工作了吗？”辛佳走进来问。 “没有。”艾莉丝放下餐具，用手帕擦了擦嘴。 “那你去侍女院取两罐砂糖。” “好的，辛佳大侍女。” 米娅起身，在壁橱里翻出一个篮子：“那带这个去吧，艾莉丝。” 会议结束了。开了一上午的会，奥什恩的心情有些不好。真是太枯燥了……哥和塞缪尔是怎么做到乐在其中的！他在御花庭里踱步散心，准备一会就回雪诺宫去。 艾莉丝挎着竹篮，正穿过御花庭去往侍女院。喷泉哗哗地淌着，四周浮着清凉的水雾。喷泉旁边有着一行晶花，在空气中散发出了迷人的香气，折射着闪耀的阳光。艾莉丝在花前悄悄驻足。端详着这美丽的花儿。 “你在这里做什么？”奥什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艾莉丝回头，对上了奥什恩的视线。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艾莉丝低头行礼，同时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心情不好才来御花庭的，为什么又遇见了这个让他难堪的侍女？奥什恩的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伸到了艾莉丝面前：“抬起头来。” 艾莉丝抬头，不安地看着奥什恩。 可是，她没想到奥什恩的气鼓鼓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小恶魔一般的笑容……奥什恩的手掌心朝上：“你知不知道，皇族都会魔法？” 说罢，奥什恩的手中汇聚了耀眼的银白色光芒，艾莉丝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艾莉丝感觉浑身突然变冷了，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她的视线居然变得非常低——她扬起头，看见奥什恩伸出了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提了起来！ “哼哼，把你变成小狗了，怎么样？叫你让我难堪！再也不要回雪诺宫！听见了吗？”说罢，奥什恩把她扔在了竹篮里，拍拍手，像是发泄了脾气一般，神清气爽地走了。 艾莉丝把前爪搭在竹篮边上，头用力地往外探。望着奥什恩离开的背影。她用力蹬着后腿，却无法从竹篮里跳出来。 “汪汪汪！” 什么啊！！ 什么啊！！！！！ 奥什恩！把我变回去啊！ ☆、摔到他身上 艾莉丝在大篮子里撞来撞去，篮子像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在她跳了不知第多少下之后，篮子终于倒了，她骨碌碌地滚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大理石上。 好凉啊！ 艾莉丝抖了抖毛，坐在原地怔了几秒。这一切太突然了，还真需要消化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再也不是修长的手指了，而是小狗那般毛茸茸的爪子。身后——身后也有尾巴……她不再是“艾莉丝”了，她真的变成小狗了。 小狗艾莉丝站了起来，往奥什恩离开的方向跑去。他早已没了踪影，不知道他走到了哪，应该是回宫了吧？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任性的奥什恩恶作剧地变成了小狗，艾莉丝不安中夹杂着气愤。就算她让奥什恩难堪了，奥什恩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如果等到她找到奥什恩的时候，他就是不帮艾莉丝解除魔法的话，艾莉丝绝对——绝对要咬他一口！ 第11页 视角转变之后，通向雪诺宫的路是显得那样漫长。天空也是由晴转阴，看样子是准备下雨了。艾莉丝现在觉得，路边的灌木变成了森林，亭子如巨塔般高耸，极具美感雕塑也变得像是巨人般有压迫感。 雪诺宫前，两位骑士正在门口守卫着。他们站得笔直，腰上的佩剑闪闪发亮，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 其实艾莉丝也没把御花庭的结构搞清，她好不容易才绕到了雪诺宫附近，悄悄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两个骑士。不知这是过了多久呢？奥什恩应该已经在雪诺宫了，但要是想进宫找他的话，门口的骑士可怎么办！她默默趴在叶子下观察，只露出了鼻尖，盯着那两位骑士，想趁他们走神的时候偷偷熘进去。 “你看那边草丛里有什么？”骑士加文问罗恩。 “确实有东西！”骑士罗恩拔剑靠近，艾莉丝自知大事不妙，转头迅速跑去。这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吹着凉丝丝的雨滴，一股脑地打在艾莉丝脸上，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帕勒斯宫里怎么会有狗！”罗恩追了上去，加文在远处紧张地握剑，站在了雪诺宫的大门中央。 一人一狗飞速跑着，很快就跑进了御花庭中。骑士罗恩的靴子与地砖接触发出的咚咚声——在艾莉丝看来——就是亡命的鼓点，厄运的先声。 这骑士跑得也太快了吧！艾莉丝回头望去，罗恩就在她不远处，手里攥着银白色的长剑。那长剑仿佛闪着寒光，又利又薄……这让艾莉丝感到深深的恐惧。她慌不择路，从花海中穿过，踏坏了白叶草新长出来的幼苗。 “汪汪汪！” 艾莉丝拼命向前跑，罗恩也发奋地追着。罗恩对御花庭算是了如指掌，有时还能抄近路，拉近和艾莉丝的距离。艾莉丝只顾奔逃，也没法考虑太多，一头闯进了园艺迷宫里。 周围都是浓密的绿色，叶子郁郁葱葱地长着，连前方是不是死路都无法辨认。艾莉丝左拐右拐，在迷宫里乱走一通，终于把罗恩甩掉了。 然而，艾莉丝自己也在绿色中迷失了。 雨慢慢停了，天也逐渐放晴。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悄悄熘下山去，世界变得黑暗又静谧。等奥莱西斯走出天曜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所有公文也已批阅。工作从来不让他感到为难，唯一让他头疼的是——今天皇帝奥伦特对他说，要为他选未婚妻。 奥莱西斯现在一心想让奥什恩继位，哪有工夫在贵族小姐里浪费时间？要是真的要选未婚妻，各位贵族小姐们一定抱着他是储君的心态往上挤，真是失态又丑陋。但既然陛下已经提出，他只能敷衍了事，或许今年，或许明年…… 奥莱西斯又突然想起了母亲的脸。她的脸美丽而苍白，在床上握着奥莱西斯的手，眼泪簌簌地滑落。奥莱西斯把药端给她，她起身坐在床榻上，重重地咳了几下。 “奥莱西斯，以后不要像陛下一样，娶不爱的女人……” “可是我爱您，我爱您，母亲！”小奥莱西斯在掌心汇聚魔力，可他根本不会治疗的魔法，只能汇聚一股暖暖的热流，去温暖母亲冰凉的手。 一阵风打断了他，将奥莱西斯的外套向后吹去。他走在御花庭中，在面前的雕花亭内坐下。回忆伤神，他索性不再去想，开始考虑起谁适合做宰相的预备人选。老宰相家的约书亚很合适，新大臣里也有几个得力又年轻的文官…… “汪。” 艾莉丝终于从园艺迷宫中绕了出来，又累又饿，委屈极了，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天已经黑了，她不知何去何从，在御花庭里漫步，误打误撞遇见了奥莱西斯。 去试试吧，赌一把吧！ 艾莉丝跑到了奥莱西斯面前，对他汪了一声。 奥莱西斯正在聚精会神地沉思文官的事，怎么会有狗叫传进他的耳朵？ 奥莱西斯知道帕勒斯宫不可能有狗的，可偏偏有只小狗堂堂正正站在了他面前的石板路上。小狗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汪。” 奥莱西斯起身，走到了小狗旁边，把它託了起来。 “哪里来的狗？” 小狗默不作声，只是委屈地抽着鼻子。 奥莱西斯构思着狗出现的可能，又被他一一否决。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假设——这，是不是奥什恩的恶作剧？他从小就任性又骄纵，喜欢乱用魔力……奥莱西斯试探地把手掌贴在了小狗脑门上，释放了“解除”的魔法。 艾莉丝看见奥莱西斯手掌中的白光耀眼了起来，一阵暖流流遍全身。奥莱西斯手中的小狗渐渐被光芒环绕，突然恢復了少女的形态，两人因重心不稳而一起倒了下去。 等艾莉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趴着奥莱西斯的身上，与他的脸只是一掌之隔，鼻尖仿佛要贴到一起，奥莱西斯湛蓝的眼睛与她对视。他刚刚托住艾莉丝的手正环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贴着她的额头与额前的碎发。 艾莉丝能感受到奥莱西斯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御花庭冰冷的石块不同，是那样的温暖、让人安心，抚平了她持续了整个下午的不安与焦躁，她终于不用东跑西躲，终于变回人了……艾莉丝的委屈突然决堤，两滴亮晶晶的眼泪从她星星一样的眼睛中涌出，落到了奥莱西斯的脸上。 第12页 艾莉丝发现自己失态了。她两只手撑在地上起身，奥莱西斯也放开了环住艾莉丝的手。艾莉丝站定行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奥莱西斯：“对不起，殿下。” “是奥什恩干的吗？” “嗯。” 奥莱西斯沉默，奥什恩怎么又闯了这么大的祸？魔法是精力的一部分，不该被这样恶作剧般地胡用！ “跟我回雪诺宫。” 奥莱西斯迈步向雪诺宫的方向走去，艾莉丝跟在他后面，与奥莱西斯隔着几步的距离。 “等一下，殿下。”奥莱西斯回头看向艾莉丝。艾莉丝快步跑到了奥莱西斯面前：“把头稍微转过去……” 她伸手拨下了沾在奥莱西斯头髮上的小针叶，扔到了地上。 “好了……” “走吧。” 奥莱西斯和艾莉丝并肩走着，远远地能看见雪诺宫的灯光，在黑暗中上那样明亮；艾莉丝侧过头，看着奥莱西斯的头髮，在灯光的照映下泛着银白色的光，那光映在艾莉丝的瞳孔里，艾莉丝的瞳孔里也就有了光。 两人走到了雪诺宫，奥莱西斯无视了侍卫关于今天闯进小狗事件的禀报，叫艾莉丝回到偏殿休息，自己径直上了三楼。他推开了奥什恩的房门，严肃地看着正和辛佳说话的奥什恩：“奥什恩，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 ☆、自己收摊！ “没干什么啊？”奥什恩疑惑地看向奥莱西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眯眯地抓了一颗在床头放着的杏仁送进嘴里。 “那艾莉丝在哪？”奥莱西斯平静中夹着怒火。 奥什恩的笑容突然凝固，吃零食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他的眼神躲闪，看向墙壁上绿丝绒的窗帘：“不知道啊……” “奥什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奥莱西斯一步步走到奥什恩面前。随着奥莱西斯的接近，奥什恩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从来没有看见奥莱西斯那样的表情。平时的奥莱西斯未曾对奥什恩真正地生过气，可是这次……真的糟了。 “不就是一个侍女……” “侍女也能随便变成狗？只因为她在我面前做得比你好吗？作为皇子，你怎么能这样气量狭小！皇族确实有皇族的自尊与骄傲，前提是作为皇族，你要做到比任何一个人都强大！你在那天之后不思进取，也没认真完成我给你的任务，还把侍女变成狗，你以为这么做就是赢了吗？别胡乱地任性！我替你感到羞愧！”奥莱西斯钳住奥什恩的胳膊向上提，奥什恩皱眉，想喊痛，又不敢。 奥莱西斯真的生气了，他第一次对弟弟发这么大的火。虽说平时也会管他学习，但其实，奥莱西斯从小到大都是十分溺爱奥什恩的，逼他学习也是出于奥莱西斯的魔法的特殊原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可没想到正是因为身边人的溺爱，奥什恩的任性已经变本加厉，竟然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奥莱西斯看着奥什恩惊恐的脸，用深唿吸来平稳情绪，严肃地对他说：“去找，现在就去御花庭找艾莉丝，我在一楼的沙发上等你，不带着艾莉丝回来，就不许进雪诺宫的大门。” 辛佳本来在旁边不敢作声。但听见要让奥什恩半夜去御花庭里找人，她也顾不上什么了，挡在了奥什恩面前，替他向奥莱西斯求情：“殿下，这么晚了，御花庭又黑又冷，找人也不方便，让小殿下明天再去吧！身体受凉就不好了……” “现在就去，奥什恩。”奥莱西斯挑了挑眉，无视了辛佳的请求，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他的大外套带起了一股微微的风，扑到了奥什恩怔住的脸上。 奥莱西斯站在门口，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除非是在月林，否则不许用魔法。” 关门声将奥什恩带回了现实，他看着手腕刚刚被哥捏红的痕迹，又回想着他刚刚对自己发火的样子，张了张嘴，失落地说：“辛佳，去给我找衣服。” 奥什恩真的被吓到了。 “殿下，真的要去吗？外面又冷又黑……” “要去，这次好像……不去不行。” 夜渐渐深了起来，艾莉丝此刻正在偏殿的浴室里泡澡。一天的疲劳和紧张终于能被热水抚去，她用手指往膝盖上划拨着热水，感受着这变回人类、回到正轨的幸福。 想想今天的奥莱西斯的帮助和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幕，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艾莉丝想好好道谢，想谢谢奥莱西斯能想到那只小狗就是她，谢谢他把她变回了人类。她还想连同以前的感谢一併对奥莱西斯说出，感谢他让她的画能接受那么多人的注视，还夸那副画很棒…… 可艾莉丝想来想去，又想起了奥什恩。她生气地拍了一下水面，手心四周水花溅起，浴缸里的水轻轻摇晃。一阵风从窗缝中吹进，艾莉丝打了个哆嗦：“好冷！” 还同时，另一阵风吹进了雪诺宫正殿二楼的浴室，撩拨着奥莱西斯的前额的头髮。他闭眼沉思，臂膊搭在浴缸外，后颈的头髮因为沾了水，成了几个小缕，向浴缸中滴着水滴。 雪诺宫静悄悄的，奥什恩穿好了衣服，踏出了雪诺宫的宫门，消失在御花庭的黑夜里。 第13页 艾莉丝下午没有吃饭，现在有些饿，肚子咕咕地连着叫了几声。她起身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滴，穿上睡裙向偏殿的小厨房走去。 米娅她们应该已经睡了，偏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艾莉丝的脚步声和小声的迴响。她轻轻扭开小厨房的门把，点燃小厨房的几盏小灯，打开各个柜子，看看小厨房里现在还有什么食材——嗯……面粉、鸡蛋、细砂糖……还有各种各样的果酱、坚果，倒也十分齐全。最基础的都有，艾莉丝打了两个鸡蛋在玻璃碗里，加了细砂糖开始打散。她打了个哈欠，从窗口望向正殿的二楼。奥莱西斯应该睡了吧？可是为什么这么晚，一楼的大厅还点着灯？ 艾莉丝慢慢把面粉筛到玻璃碗里，把碗里的东西再次搅匀。她不知道，御花庭里正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艾莉丝——！艾莉丝————！”奥什恩走在御花庭的大路上，一边走一边唿唤她，企图能把她叫出来。然而哪里都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小狗的影子！夜里刮着凉风，发着光的晶花花瓣被风吹到了奥什恩的面前，他没空搭理这些，伸手捏住花瓣，又扔向脑后。 “艾莉丝——！！” 此时此刻，奥莱西斯正在雪诺宫一楼主厅的沙发上看着歷史书籍，梅莎在一旁担心地看向雪诺宫的大门。 “小殿下这么晚去御花庭……殿下，要不我去把奥什恩殿下叫回来？” “不需要，梅莎。奥什恩今晚回不来了。”奥莱西斯翻了书页，嘆了口气：“他也该长个教训。” 梅莎点了点头，觉得殿下对于奥什恩真是煞费苦心，为奥莱西斯倒了杯热茶。 艾莉丝终于把甜饼烤出来了，墙上的挂钟也“咚咚”地响了12下。 已经是午夜了，她在两块小饼中间涂上蓝莓酱，咬了一口。甜饼松松软软的，还带有鸡蛋的香气，表皮有些脆，夹着的果酱酸甜适中，平衡了甜饼的甜度，吃起来一点也不腻，还能咬到大颗的蓝莓。 “咚咚！”有谁在敲打小厨房的窗户。艾莉丝放下甜饼，向窗边走去。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是辛佳吗？”窗边的人问。 “不是。”艾莉丝应声，开窗看向窗外的人。 那是奥什恩站在窗边，双手抓着他的小披风裹住身体，可怜地看向屋内的人。奥什恩去御花庭寻人未果，又进不了雪诺宫，跑了这么久，肚子便很饿了。他看见偏殿小厨房的灯还亮着，以为那是辛佳，却不想是艾莉丝——变回人了的艾莉丝——在里面！ “你怎么在这里！”奥什恩惊讶地问。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艾莉丝见是奥什恩，气还没有消，伸手想把窗户关上。 “等一下！是哥把你变回来的吗？”奥什恩着急地问。 “是啊，要不是奥莱西斯殿下，我现在还在御花庭里呆着呢。” “我为了找你，现在回不去雪诺宫了，已经在外面冻了好久了……”奥什恩明白了，这是奥莱西斯正在罚他，这次可不仅仅是要他把犯的错补救掉那样简单。哥会不会从这以后就对他失望了？会不会一直生他的气？他还能再回到雪诺宫吗？ 一股香甜的味道从小厨房里飘出，钻到了奥什恩的鼻子里。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眼神往小厨房的餐桌上看。 “你在吃什么？” 艾莉丝噗嗤一笑：“奥什恩殿下，饿了吗？”她转身去餐桌上把甜饼端来，当着奥什恩的面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幸福地闭上眼睛：“真好吃啊，小甜饼！” 奥什恩吞了吞口水，委屈得说不出话。他看着艾莉丝一口一口把整一份的甜饼都吃完，又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靠着小厨房的窗台，低头盯着大理石的纹路，豆大的泪珠突然从他眼睛里涌出，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 艾莉丝没想到奥什恩会哭，她放下手中的叉子，不知道做些什么好。白天骄横又任性的奥什恩不见了，现在他就像只落水的小狐狸一样，失去了平时的神气。 “对不起，艾莉丝……”奥什恩小声地说。 艾莉丝没想到奥什恩会道歉。 “我不该把你变成小狗……哥沖我发火了，我真的觉得我做错了。刚才我自己在御花庭的时候就在想，我以后一定一定不再这样乱用魔法……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哥不让我进雪诺宫的门了，他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我了？” 奥什恩越哭越凶，艾莉丝咬着嘴唇，掏出手帕递给他，叫他擦擦眼泪。 ☆、升官了呢 外面的凉风吹进小厨房的窗户，艾莉丝的鼻子吸着凉气，催站在外面的奥什恩快把眼泪擦掉。 “奥什恩殿下今天做的真的很过分。”艾莉丝说，“这件事在您看来，只是把侍女变成小狗而已。可是您想过没有，您真的至于这么做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在我的角度看，我的人生天翻地覆，如果我没被奥莱西斯殿下变回来，我早晚会被逐出宫去，或者死在骑士的剑下……” 奥什恩眨眨眼睛：“我本来准备明天把你变回去的……” 第14页 “如果是明天，那我今晚就要在御花庭冰凉的石砖上入眠。而且我是不知道殿下明天是要把我变回去的，您知道我要面临了多大的不安吗？” 虽然只是侍女，但艾莉丝顾不了这么多，她真想让奥什恩明白——别人的人生不可以随意打断，就算是会魔法的皇族也不行！她是有心有想法的个体，她不接受任何人将她随意对待。 奥什恩理亏，两手搭在窗台上，抿着薄薄的嘴唇，小声地说：“我错了，艾莉丝。我不该那样做，让你和哥都这么生气……”奥什恩眨眨满是水汽的眼睛，像个乖巧的小猫。 艾莉丝看着奥什恩听话的样子，气消了大半，奥什恩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侍女呀，受奥什恩殿下的道歉，我……” “我不以皇子奥什恩的身份，只以犯错者奥什恩的身份道歉。” “以后不再这样对待别人了？” “不会了！” 艾莉丝摸了摸奥什恩柔软的头髮：“那我接受。”她回到小厨房的桌子上，端来一盘小甜饼：“吃吧，还热着。”艾莉丝顿了顿，“我去奥莱西斯殿下那边看看。” 奥什恩乖乖地点了点头，艾莉丝把身上的小斗篷递给了他，转身去了雪诺宫的正殿。 主厅里，奥莱西斯正独自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皱着眉思考着书里的内容。艾莉丝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打断奥莱西斯才好。 不过奥莱西斯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将书合上，身体向沙发上靠去：“艾莉丝，再给我倒杯茶。” 艾莉丝环视一周，拿起茶壶为他添了茶。她把茶杯捧给奥莱西斯，碰到了他冰凉的手指。 “殿下，奥什恩……” “奥什恩在接受惩罚。” “让他回来吧，殿下。” “不行，奥什恩必须长个教训。”奥莱西斯看向艾莉丝， “为什么来求情？” “如果奥什恩殿下愿意承认错误，再也不这样任性的话，就可以了。殿下，您早些去睡觉……” 奥莱西斯闭上眼睛，嘆了口气：“我不知道奥什恩愿不愿意承认错误，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如果殿下想知道，完全可以找奥什恩问个明白。” “他长大后便很少和我说这些。” 奥莱西斯很头痛，他也在想着自己的问题。 “我刚刚一直在想，让奥什恩去御花庭寻已经不在那里的你，奥什恩知道真相后会不会闹？但是对奥什恩，我常常束手无策……”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奥莱西斯的声音。他今夜不是那个严肃认真的皇子，而是一位拿弟弟没办法的兄长。什么都能处理得很好的奥莱西斯，偏偏在弟弟身上就左右为难，艾莉丝觉得……这样有点可爱。 “殿下，我觉得有什么话，您该去对奥什恩殿下讲。”艾莉丝说，“我现在就要把奥什恩殿下带回来，我相信奥什恩殿下也有话要说。” 算艾莉丝求他们的，有话就要好好说嘛。 奥莱西斯看着她，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艾莉丝行了个礼，往雪诺宫的门外走去。 “艾莉丝，”奥莱西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看向穿着单薄衬衣的艾莉丝：“穿上这个。你和梅莎一样懂事。” “谢谢殿下。”艾莉丝接过外套，走出了雪诺宫。 夜里凉凉的，艾莉丝把外套穿上后才发现，外套的袖子长了那么多。面料柔软舒适，又轻又暖和，莫非是奥莱西斯的？外套上奥莱西斯的味道钻入鼻尖，是他浴室里的雪松香，还有一点他的味道。 “奥什恩！”艾莉丝绕道雪诺宫的偏殿，奥什恩正在小厨房外面蹲着。他可怜地抱着腿，艾莉丝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好凉！我们回雪诺宫吧。” “嗯……哥那边……” “没事，一会你们把话全说清楚就行。” 艾莉丝和奥什恩一起进了雪诺宫，皇子两人对视了一下，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奥什恩低着头，慢慢走到了奥莱西斯面前。奥莱西斯也默默看着奥什恩，两个人都不知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沉默的两人，艾莉丝急得真想问问他们，刚才分别对她说心里话的样子都跑去哪了？ “请允许我的僭越，”艾莉丝说，“如果不好好把话说出来，那对方怎么能明白你们彼此的意思呢？很多事又不是能凭眼睛看出来的……如果不说的话，就会有误解，“生分”就由此产生了。虽然两位殿下是皇子，不能做到口无遮拦，但你们也是亲密的兄弟，把所有话都说出来，不要用行动来表示抗议，又默默独自后悔。” 奥什恩听了艾莉丝的话，不再咬着嘴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我今天确实不该把艾莉丝变成小狗，我真的错了……我没想到哥你会生这么大的气，你会原谅我吗……” “当然了，奥什恩。只要你改正。”奥莱西斯顿了顿，“我明明已经将艾莉丝带了回来，却罚你去御花庭找她，我有过错。” 第15页 “没关系的，我再也不会乱用魔法了！我发誓！”奥什恩见奥莱西斯生的气没有想像中的大，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奥什恩，要做一个优秀的皇子要明白很多道理，有许多不能做的事。在权力的顶端就像是握着套上几百条野马的缰绳，一旦松懈，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那哥，你要加油！可是我一直想问，明明我不是储君，你为什么突然要逼我学习？” 奥莱西斯看向艾莉丝，艾莉丝知趣地准备离开迴避。 “不用走，艾莉丝。奥什恩，我叫你学习，是想让你也从政，治理国家。” “可是，我不想啊……” “有一些原因。”奥莱西斯说，“我会告诉你的，以后的某天，一定。不过如果你觉得每天严厉了些，就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会从你感兴趣的方面慢慢入手。” “艾莉丝。”奥莱西斯叫了她一声。 “在，殿下。” “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奥什恩那里教他画画吧，顺便陪他慢慢学习。你有很明白的方面，一定可以教好奥什恩。” 奥莱西斯觉得，她可以让奥什恩的性格变得好些。 奥什恩看不清这事情的走向了，长大嘴巴：“啊？艾莉丝教我画画？” “奥什恩，她就是落选沙龙里的那个画家。” 艾莉丝没想到奥莱西斯还记得她，奥什恩没想到艾莉丝就是那个画家。两个人一起惊讶了一下，艾莉丝看向奥莱西斯，他沖艾莉丝点着头，一副肯定着她的样子。 “殿下，我一直想说——谢谢您给我落选沙龙里的机会，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那是才华应有的结果。” 艾莉丝的脸嗵地红了，她的心脏咚咚直跳，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他说她有才华！那是多么高的评价，扫去了她心中覆盖在梦想上飘摇的阴霾。 奥什恩才反应过来：“是她吗！艾莉丝就是那个？画那种特别的画的？” “是的，殿下。不过您要是想学写实，我也会……” “明天开始，你还要陪奥什恩学习，我会给奥什恩轻松些的任务。艾莉丝，你很懂事……明天开始，你就做雪诺宫的绘官吧。” “不属于御绘院的绘官还是第一个诶！”奥什恩看向艾莉丝，“以后你就不用再做侍女的工作了，但是还要给我做甜点吃。” “不要让奥什恩吃太多甜点，一天最多两块，艾莉丝。”奥莱西斯说。 奥什恩又变回了平时的奥什恩，在胸前抱臂：“哼！学习要慢慢来，少吃甜食也要慢慢来！我每天少吃半块才能适应……” “吃多了甜食，牙会痛的，奥什恩殿下。”艾莉丝说。 “希索的皇子不允许有虫牙。”奥莱西斯说，“回去睡觉吧，奥什恩。” “嗯。”奥什恩本就困了，打了个哈欠，嗵嗵嗵地跑上了雪诺宫的楼梯。奥莱西斯也带着书籍离开，艾莉丝提着灯，往偏殿走去了。 奥莱西斯深夜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想起了今天艾莉丝和奥什恩两人对着他哭的样子，感觉还是有些头疼。 不过他又松了口气——今天的事情如果没有艾莉丝，他和奥什恩的关系一定会变僵一段时间……她身上仿佛有巨大的力量，有着让心结一瞬间解开的魔法。 艾莉丝回屋，蹑手蹑脚地爬回了被窝。米娅躺在另一张小床上熟睡，月光倾泻而下，映在屋内挂钟银白色的钟摆上。 “滴答滴答……”钟摆左右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天都快亮了。两个殿下真是一样别扭的人……今天，真是发生了许多事啊。 艾莉丝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米娅 “艾莉丝！起床啦！”早上，米娅轻轻拍了拍艾莉丝的被子卷，“你昨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太阳晴得有些刺眼，艾莉丝迷迷煳煳地醒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哼了一声，把头埋进被窝里：“饶了我吧米娅，我起不来……熬夜后头好痛。” “你熬夜了？几点才回来呀？”米娅问艾莉丝。 “昨天三点多我才睡……”艾莉丝在被窝里打个哈欠：“我再睡一会儿，再跟你讲。” 米娅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把窗帘拉好。屋里终于暗了下来，艾莉丝从被窝里探出头，枕着枕头又进了梦乡。 米娅穿好衣服，简单地把头髮束起，拿着毛巾去洗漱。她一边走一边猜着艾莉丝昨天究竟去干了什么，但是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她昨天也去找艾莉丝来着，但是侍女院和雪诺宫都没人说在下午见过她。艾莉丝明明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可能放下工作去做别的……难道是在园艺迷宫里迷了路？ 不会的，艾莉丝不像是会迷路的人。米娅一边拿起梳子梳着长发一边想。 米娅把头髮盘好，用毛巾沾了温热的水，敷在自己的脸上。热热的毛巾好像能让脸部放松下来，米娅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脸，小斑点是不是又多了些？ 第16页 她把脸凑近镜子，仔细地看着。雀斑变没变化也无所谓，反正在她的脸上一直都有着。米娅一直羡慕艾莉丝凝脂一样的皮肤，是那样白皙，找不出什么瑕疵来。艾莉丝她还上过学，画画又画得那么好……米娅总觉得，和艾莉丝相比，她幼稚极了。要是自己是艾莉丝的话该多好啊…… 水盆里的水有些凉了，米娅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伸手端起盆将水倒掉。她沿着楼梯下楼，来到了小厨房。有别的侍女也在小厨房里，早饭已经做好了。 “米娅，昨天谁晚上用完小厨房没有打扫？” 米娅一脸疑惑：“我用完之后都整理过了啊……” “肯定是谁不愿意承认。”另一位侍女说，“用完一定要打扫不是约定俗成的事吗？” 米娅没有搭话，从碗橱里取出了餐盘：“今天我回房间里吃。” “艾莉丝！是不是那个艾莉丝干的？”那个侍女见米娅拿了两套餐具，突然问。 米娅把食物填到餐盘里，一手端着一个，对那个侍女说：“大家好好吃饭吧，一会儿我来打扫。” 偏殿的二楼，艾莉丝在小床上翻了个身，完全没有想起床的意思，但米娅已经把餐盘摆到了她的床头桌上。她又拍了拍艾莉丝的被子卷：“起床了，艾莉丝。” “嗯……”艾莉丝慢慢坐起，米娅看着艾莉丝疲惫的样子，问她：“昨天发生什么了？” 艾莉丝起身穿衣服，用一根卡子头髮别好。她一边整理，一边把昨天的经歷讲给米娅听。米娅听得吃惊，手里的勺子悬在了半空。 “总之就是这样了，米娅。”艾莉丝打了个哈欠说，“我得在奥什恩殿下那里教他画画。” “好厉害啊，艾莉丝。”米娅说，“我从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变成绘官了，还是辅导奥什恩殿下……” “米娅，你一定也会升职的。” 米娅羡慕地看着艾莉丝。艾莉丝的左手托起餐盘吃饭，右手捏着吃饭的叉子。她的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又修长，真是一双漂亮的手。这样的手，不就是用来拿画笔的吗？！米娅有低头看向自己，她的手说不上漂亮，有些肉肉的。这样的手又不会拿画笔，只能拿起抹布。 在这短暂的一起做侍女的日子里，米娅从未觉得她和艾莉丝的距离有这样远过。今天，米娅才发现，原来她们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艾莉丝的人生一定充满了波澜和精彩吧？而自己的人生仿佛能一眼望穿——是那样平淡、普通……她想起去年冬天，她在收到进宫的消息时，是那样欢喜又激动，以为自己终于能多赚钱，能填补家用，能帮父母治病……她仿佛变成了那个镇子里最特别的人，居然能通过严格的侍女选拔……然而进了宫之后，她才知道她是换了个地方做“普通人”，艾莉丝的人生不知道比她精彩多少倍了。 “对了，艾莉丝……刚刚有个侍女说有人用了小厨房没有打扫。” 艾莉丝正往嘴里送着面包，听见米娅的话，突然想起了昨天她做甜饼的事—— “哎呀，是我干的！”艾莉丝一拍脑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端起牛奶一饮而尽：“我去打扫！” “哎，艾莉丝！不用急！”米娅喊。 艾莉丝端起两人用完的餐具跑向小厨房，米娅手里端着牛奶也跟了过去。其他侍女们还没有吃完饭，见艾莉丝进了来，其中那位纠结“谁用了小厨房”的侍女问她：“艾莉丝，昨晚有人……” “是我是我……我现在打扫。”艾莉丝将餐盘放下，拿起擦巾开始整理灶台。 “艾莉丝，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要用完小厨房自己打扫，为什么只有你把脏盘子直接放在桌子上？虽然你来了也没多久，但是规矩总要知道吧！！这样没责任心的侍女，我们雪诺宫可不想要。”那位侍女说。 艾莉丝昨天做完甜饼就去调解两个皇子的事了，还没有来得及回去整理小厨房。她低头默默擦拭灶台上的污渍，没有回应那位侍女的责备。 那位侍女见艾莉丝不吭声，又有些生气：“艾莉丝！你是不是把前辈的话当耳旁风？今天我就去告诉梅莎，把你调回侍女院去。” 艾莉丝：“我觉得小厨房的打扫——我昨晚确实疏忽了，但是这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我现在就全部打扫干净。” 米娅也拿起了擦巾，转头看向那位侍女：“我也觉得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工作中有意外很正常……而且这里是侍女的活动范围。” “今天是偏殿，明天就是正殿！侍女有侍女的规矩，你这么做，是做不长的！你等着回侍女院吧。” “她确实做不长了。”梅莎在门口听了个大概，推门进来：“不过不是该回侍女院去，而是去奥什恩殿下的书房。” “梅莎大侍女！这种侍女怎么能服侍奥什恩殿下？” “艾莉丝现在不是侍女了，奥莱西斯殿下已经把她晋升为了雪诺宫的绘官，专门负责教奥什恩殿下绘画。”梅莎看向那位侍女：“你有异议吗？” 第17页 “怎么会！她？？？” “就是她。”梅莎看向正在打扫的艾莉丝：“奥什恩殿下正在找你，把东西放下跟我走吧。侍女服——也该换下来了。” “给我一点时间，梅莎。既然是我在做侍女的时候遗留的工作，我就该打扫干净！我会承担属于我的责任，干完我留下来的工作。” 艾莉丝顿了顿，说： “但是我觉得不该在别人有特殊情况时或者正在补救的时候，拿出规矩对她施加暴力。” 米娅觉得艾莉丝说得真好，这也是她学不到的。 “好，你打扫完吧，艾莉丝。雪诺宫的侍女们本来就该团结一心，所有工作不都是我们大家分内的事吗？如果有人没做，就要主动顶上！是谁告诉了你们，没人做的工作就要晾在那里？我们的工作不就是是为了让雪诺宫的整洁、有序吗？”梅莎看向那位侍女，“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处找是谁用了厨房——其实是你自己缺少对雪诺宫的责任心，这是懒惰的表现！回侍女院吧。” 那位侍女大惊失色，跌坐在了椅子上。梅莎说完，也拿起擦巾开始擦窗台。房间内的其他侍女见状，也纷纷开始整理起了小厨房。 不出一会儿，小厨房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艾莉丝跟在梅莎后面去了正殿，米娅拿起水壶准备出门给雪诺宫周围的花儿浇水。她给水壶灌满了水，两只手一起用力，把水壶拎了起来——艾莉丝……艾莉丝她再也不用拎这么重的东西了，加油，艾莉丝。米娅这么想着，眼里又都是落寞。 梅莎将艾莉丝带进了奥什恩的书房，奥什恩正在里面吃着酥饼。 “早上好，殿下。” “怎么还穿着侍女服，艾莉丝？” “没来得及换……我会在今天整理完毕，殿下。” “要不让艾莉丝去御绘院取些绘画用的东西吧？雪诺宫里的不太新了。”梅莎问。 “让侍女去，别让艾莉丝去。” “那殿下，上午我该做什么呢？” “坐着。”奥什恩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艾莉丝想跟奥什恩提学习的事情，又觉得第一天就这样“煞风景”不太好。她坐到奥什恩对面的椅子上：“殿下，您喜欢画什么样的画？” “画画的周期太长了，我很少画完一幅。” “那殿下，我可以教您快速画的手法。” 梅莎默默退出了屋去，关上了门。她去偏殿吩咐侍女去御绘院取东西，又去找了米娅带她去艾莉丝的屋子，确认艾莉丝衣服的尺寸。 今天也是平静祥和的一天。 ☆、画画 又是一个大晴天。春天已经渐渐过去，御花庭的花已然开了大半，夏天好像就要来了。此刻，艾莉丝穿着绘官服，正跟在乱跑奥什恩后面，在雪诺宫的三楼各个屋子里你追我赶。她的外套是淡淡的橘色，用的面料外侧有着一层薄薄的绒，摸起来手感极好。外套里是蕾丝打褶衬衣，和下身灰色裙子间以腰带连接，腰带上两颗镀金花扣是全身的亮眼之处。 “殿下，站住！”艾莉丝跑不动了，倚着壁炉上铺着月叶花布的隔板：“我真的跑不动了……”她的胳膊碰到了架子上的枕形花瓶，那花瓶微微晃动，里面的盛开的蔷薇花一颤一颤的。艾莉丝伸手把它扶好，回头对上了门口奥什恩的视线。奥什恩正对着她笑，她不爽地挥了挥手里的纸条：“殿下！别跑了，回来背书！” 然而奥什恩并没有听她的话。 “你先追上我再说！”奥什恩两手叉腰，一副向艾莉丝挑衅的架势。 “我去找奥莱西斯殿下！”艾莉丝不甘示弱，反正奥莱西斯是治奥什恩的绝招。 “嗨呀，你又要去找哥。”奥什恩噘嘴：“你就没想过，万一哥他哪天开始烦你找他，把你扔到御绘院去？” “……”艾莉丝想，去御绘院也好，去编书院也好，去侍女院也好！她觉得，抬着头画一个月的穹顶壁画，也比管一天奥什恩学习强！ “不会。”奥莱西斯推门进入，奥什恩嵴背一凉。今天是奥莱西斯难得的闲暇，他在房间里听见奥什恩所在的三楼热闹极了，便想来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殿下，您看看他！今天居然为了不学习跑来跑去，我哪追得上！”艾莉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鞋跟都要跑断了！” 梅莎给奥什恩和艾莉丝每人送了一杯水，奥莱西斯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摇了摇头：“奥什恩，每天的任务完成了就可以休息，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我不想完成任务啊！！”奥什恩在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大声说。 艾莉丝也几口就把水杯里的水咽了下去，走到了奥什恩的面前。奥什恩没有躲，艾莉丝顺势抓住奥什恩的手，带着他往书房走去：“奥莱西斯殿下！明天您给奥什恩殿下找几个大臣来教他吧！我觉得奥什恩殿下现在只有数学课和歷史课，还是太少了！” 奥什恩被艾莉丝拖着，不爽地哼了一声。 奥莱西斯看着他们，拿着手中的书也去了书房。自从把艾莉丝放到奥什恩身边以来，奥什恩显然比以前更爱说话了，完成任务也比之前快了，这是好事。 第18页 进了书房，艾莉丝把奥什恩按在座位上，将写着数字的纸交给他：“不许再跑了，奥什恩殿下！今天就是要背这个，我已经整理好了，不用您再看繁复的原卷。” 奥莱西斯坐在奥什恩书房的沙发上，奥什恩皱着眉头小声一遍遍地嘟囔着，勉强地背着纸条上的内容。不一会儿，奥什恩说他背好了，叫艾莉丝考他。 “这不是很棒嘛，殿下！如果不跑来跑去的话，肯定早就背完了。” “……”奥什恩不想再谈学习的事，总想干点什么有趣的事出来。他看着沙发上认真的奥莱西斯，若有所思。 “艾莉丝，我们比赛画画吧。” “好啊？殿下要画什么？” “就画眼前的这个雕像！” 奥莱西斯听见了，抬头看向奥什恩。艾莉丝不解：“哪有什么雕像啊，殿下。” “贵族小姐们传着，奥莱西斯的脸可是比雕像还要美吶！”奥什恩噗嗤地笑出声：“我们就画他，写实法，谁画得最像谁就赢了。赌注嘛……就是我帅气兄长右耳的翠榴石耳饰。” “奥什恩！我们两个比赛，怎么能让奥莱西斯殿下下注呢？” “就赌奥什恩今天别的金胸针吧。”奥莱西斯挑了挑眉，翻了页书。 “不要！”奥什恩想了想，又想不出他能捨得什么赌来。 “奥什恩，看你那惜金的样子。”奥莱西斯抬头，把耳朵上的翠榴石取下，放到了桌子上。“就这个吧，奥什恩！首饰想要多少都有，承诺比赛就不要什么都拿不出。” 艾莉丝见奥莱西斯摘下了耳饰，也把自己的水滴珍珠耳坠取了下来，放到了奥莱西斯面前的桌子上。 “我也要下注！虽然这个珍珠很普通，但是是我画了两个月壁画赚来的，希望奥什恩殿下不要看不起它。”奥什恩点了点头，庆幸地捂住了自己的金胸针——差点儿就交出去了。 两人把画画用的工具摆了出来，在奥莱西斯面前端坐。侍女拿出了上等的颜料，摆在两人中间。宫里的颜料干得都快极了，艾莉丝进宫之前可从未用过，见到颜料便两眼放光。奥什恩拿着两把刷子，指挥着奥莱西斯：“哥，头再抬一点，对，再往上，唉！别看书了！！” 艾莉丝也细细地看着奥莱西斯的脸，盘算着一会从哪里开始画。他们想了一小会儿，各自拿起了画笔，在纸上细细地描绘起来。 奥莱西斯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的两人画画的样子。奥什恩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真是难得。他也未见过艾莉丝现在这种极度认真的模样，眉头微皱，一遍一遍地看着他的脸。奥莱西斯知道这事也是任性的小奥什恩使的坏而已——他让自己去保持一直不动。可这也不坏。 绘画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阳光渐渐爬到奥莱西斯的脸上，一束光映到了奥莱西斯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透彻又深邃，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冬日中的冰晶般闪闪发亮。艾莉丝没想到画到一半会出现这么美的一幕，她把画了一半的画纸取下，开始画现在的场景。 “艾莉丝，为什么换画纸？” “现在一束光打到了奥莱西斯殿下的脸上，这真是完美的一束光，奥莱西斯殿下现在就像奥瑟斯神一样俊朗。”艾莉丝一面回答奥什恩，一边加快着自己绘画的速度。 奥莱西斯迎着那束光，向太阳看去。奥瑟斯神是创世神之一，也是他们的祖先，以俊秀的外表和强大的魔力闻名。他不可能与奥瑟斯神相提并论，失去魔力的人又怎么面对创世者呢？可——只是因为太阳——只是外表而已，遥远的、来自奥瑟斯的血液提醒着奥莱西斯，只要有这份血液，就是希索的骄傲。 “艾莉丝，你这样是会被我落下的。”奥什恩没有放松，用笔细细地画着细节。 “不会的，殿下。”艾莉丝全神贯注，“我会努力的！” 房门口，米娅端着浆果茶，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她见三人都全神贯注的，只能在门口等候着，怕敲门打扰了他们的兴致。 艾莉丝可真是厉害啊。她坐在那里一直全神贯注地画着画，就像是一位大画家……米娅也不知道打什么比喻才好。她在门外静静站着，手上的茶盘端得她的胳膊酸痛。 辛佳见米娅一直站在门口，便来看看米娅究竟在干什么——奥什恩殿下、奥莱西斯殿下、艾莉丝居然正在屋里画画？艾莉丝有什么本事，能画殿下的脸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奥什恩把画笔放下：“完成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舒适的椅背上。他得意地看向艾莉丝的画板，以为她一定被自己狠狠地落下一大截，没想到艾莉丝也快完成了。 “完成了，殿下！”艾莉丝把刷子放到刷子篓里，也向后靠到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奥什恩盯着两人的画：“谁的更像？” 奥什恩画上的奥莱西斯眼睛更圆些，脸要更短些，一股少年气。艾莉丝看着奥什恩的画：“殿下，您是不是在画您自己？” “什么嘛！就是我哥！” 艾莉丝的画上，一束光照在奥莱西斯的脸上，将他的髮丝和眼睛映得闪闪发亮。 第19页 “还是奥什恩殿下的好。”辛佳从米娅手里接过茶盘，给三人端上了茶。米娅在门口小声地说：“我觉得还是艾莉丝的像一些……” 奥莱西斯观察了两人的画，点了点头：“是艾莉丝的更像一些。” 奥什恩本意就不是输赢，见艾莉丝赢了，他叫米娅和辛佳离开，然后躺在了沙发上：“上午总算是过去了。” “艾莉丝，你的奖励。”奥莱西斯拿起桌上的耳饰，放到了艾莉丝手中。艾莉丝接过两人的耳环，将自己的珍珠耳坠戴在耳朵上，又踮起脚，将翠榴石耳饰戴回了奥莱西斯的耳朵上。 “为什么不要？”奥莱西斯问正在为他戴耳饰的艾莉丝。她摇了摇头：“我是学画画的，自然不能和奥什恩殿下认真比输赢……况且我的耳饰也不值钱。” “在雪诺宫里，价值连城的东西应有尽有，我和奥什恩并不在意宝石的价值，赢了就是你的。”奥莱西斯将耳畔的宝石再次取下，放到了艾莉丝的掌心。艾莉丝点了点头，将翠榴石戴到了耳朵上。 “你们两个，好像！”奥什恩从沙发上抬起头，对面前的两人说。 “……像吗？”艾莉丝问。 “说不出来的地方，好像。” ☆、朋友 米娅最近有些烦恼。她好像好多天没和艾莉丝聊天了。虽然她们依旧住在一起，但艾莉丝每天回来得都那么晚，米娅那时早就已经爬上床了。再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米娅起身洗漱，艾莉丝却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平时，也只能在奥什恩的身边才见到她……米娅不免觉得，有些难过。米娅以为，艾莉丝会成为她要好的朋友，明明艾莉丝的性格是那么好，可靠又温柔！可惜现在没了机会，艾莉丝她也肯定会和那种画家朋友一起玩……是自己配不上艾莉丝。 这天晚上，米娅坐在柔软的床上，正用针线缝补着围裙。暖暖的烛火跳动，将米娅小小的身影映在了墙上。紧闭的门被轻轻推开，艾莉丝向里面探着头，看见了米娅的背影。她本来以为米娅会像往常一样，已经睡着了，正准备蹑手蹑脚地进屋——今天米娅居然没睡！ “我回来了！今天怎么没睡觉啊，米娅？” 米娅回头，艾莉丝正回身将门关上。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有好几句，不知道说哪句才好，一时竟沉默了。她又迅速转回身去，艾莉丝也已经将门关好，轻快地走了过来，坐到了米娅对面的床铺上。 “在缝围裙吗？”艾莉丝见了米娅手里的针线，问道。她感觉好久都没和米娅说话了。她本不想这样，可是做了绘官之后，自己每天都围在奥什恩身边乱跑，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偷闲。而且，米娅的作息又和她不一样，每天都早睡早起，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 “嗯……”米娅回答。 “米娅，我觉得做了绘官之后比做侍女还要累！”艾莉丝的头往后仰去，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你知道吗？今天奥什恩居然在雪诺宫里乱跑——你当时在三楼吗？看见了吗？” “我不在……不过辅导奥什恩殿下要比做侍女好多了，艾莉丝真的很棒啊。” “米娅也很棒。” “哪有艾莉丝棒！”米娅一边说这句话，一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艾莉丝的脸。艾莉丝看着她严肃的表，米娅怎么夸人夸得丝毫不让呢？真可爱。 米娅又意识到自己突然严肃过头了，低下头去，默默做着手上的工作。她见到了艾莉丝耳畔的新耳坠，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它有着漂亮的火彩，不亚于钻石的光芒。 “艾莉丝，你耳边……” “是今天我和奥什恩殿下画画，我赢的赌注——但是说实话，我没想要这个耳坠，毕竟奥什恩殿下又没认真学画画嘛……况且又赌的是奥莱西斯殿下的东西。但是他让我收下，可能皇子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艾莉丝说。 “嗯……” 艾莉丝居然从奥莱西斯殿下那里赢了耳坠！艾莉丝的厉害又超出了米娅能理解的范畴。米娅用手攥紧了手上的布料，想不出有什么话能接上艾莉丝。 艾莉丝觉得今天的米娅有点奇怪。可是，她也不确定。真的是在今天有些不同吗？她好像昨天也没怎么和米娅说话，前天也……如果米娅是有些小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 艾莉丝形容不出这微妙的差异，但是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米娅有些不一样。是不是米娅因为好久没一起聊天，生了她的气呢？可是看着米娅的样子，她不像是生了气。 “米娅？” “嗯？” “最近累吗？” “已经适应了，就不累了。”米娅打了个哈欠：“但是今天好睏。” “快早点睡吧，米娅？” 米娅手上的围裙缝完了，手指灵活得将线绕了一圈，在围裙的内测打了个结。她拿起剪刀把线剪断，伸手把用到的针线收纳好，将围裙整整齐齐地叠起。艾莉丝这时已经躺到床上了，在被窝里仰头看着米娅做完这一切。 第20页 “我关灯了，艾莉丝？” “晚安。” “晚安。” 夜色笼罩着大地，世界寂静无声。两人躺在各自的小床上，都用胳膊挡着眼睛，思考着关于朋友的事情。敏感的女孩子们的心思就像是一株株含羞草，稍有风吹便战慄地收起。她们在风中观察着彼此，想展开叶片倾诉，又不知是否来得及。 此时的奥什恩房内，灯光昏暗。奥什恩已经换上了丝绸睡衣，正躺在自己的柔软舒适大床上。辛佳为他将大丝绒窗帘拉开，奥什恩打了个哈欠，看向辛佳：“辛佳，我今天画的画收起来了吗？” “收起来了，殿下。”辛佳已经将几扇大窗户的窗帘悉数拉平，走到了奥什恩的床旁：“会拿去御绘院装裱。” “算了，辛佳。”奥什恩打断她，“收起来就好，我的画确实不如艾莉丝的。” “怎么会，殿下！殿下的绘画才能，整个帕勒斯宫的人都有目共睹！您的画不知比艾莉丝的要好上多少倍了！” “辛佳，”奥什恩回答：“不用安慰我……艾莉丝可是塔伯学院的学生。” “请恕我直言，殿下。我觉得她画得不好。”辛佳站在奥什恩床前，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奥什恩。 “我觉得她有些浪费殿下的时间。”辛佳顿了顿，“艾莉丝她现在每天都带着殿下在书房坐着……可是殿下在她没来的时间里，您本来可以自己学习、去散步、听音乐、和别人玩棋……我怕您再跟她待在一起，身体会受不了的，您也不该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她身上，她可不如教您的教师官一般见多识广。” “对啊，辛佳！明天我要和艾莉丝玩棋！” “殿下……您如果想玩棋，我替您去天曜宫叫约书亚……” “辛佳，你是不是对艾莉丝有些偏见？”奥什恩问，“你还是第一次这样评价别人。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可以互相解释……其实艾莉丝来了以后我开心多了，不然玩棋都要去天曜宫叫人。雪诺宫太冷清了，哥也不在，塞缪尔也不在，父皇也没时间管我，母后的塞尼宫又呆不惯。” 辛佳觉得奥什恩有些偏袒艾莉丝，心里对艾莉丝的怨气又加重了几分。辛佳明明已经陪伴在奥什恩身边多年，她明明是奥什恩的大侍女，是奥什恩的聊天对象，是晚上为奥什恩熄灯，对奥什恩说晚安的人！可这一切都被艾莉丝搅乱了。自从艾莉丝来了开始，奥什恩一直和那个女人说说笑笑，对她说的话变得那么少。之前，她可以陪在奥什恩的屋子里呆一下午，可艾莉丝来了后，连她送杯茶后，奥什恩都要吩咐她去门外候着。艾莉丝到底哪里好了？她明明就是那个给奥什恩殿下难堪、又害他半夜去御花庭的人！ “那殿下，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晚安。”辛佳为奥什恩熄了灯，她小步退出门外，关上了奥什恩卧室的大门。她靠在雕花门板上，用手抚摸着金色的门把。那门把是蜿蜒的树枝形状，是奥什恩喜欢的。她还记得那时换门的时候，奥什恩高兴地将门推来推去，像是小孩般欣喜。 “辛佳，这扇门好看吗？” “真好看，殿下。” “是啊，我哥都没有这样的门！” 她在奥什恩门口靠了很久，奥什恩此时大概已经在屋里睡熟了吧？走廊点着一盏盏壁灯，温暖又明亮。雪诺宫的一切都是那样精美……一切都是属于奥什恩殿下的，她也是属于奥什恩殿下的。辛佳身体向下沉去，躺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她好失落。 雪诺宫的二楼，奥莱西斯还没睡。梅莎在他身边展开画纸。 “殿下，这个要放到画框里吗？” 奥莱西斯抬头看了一眼，那是艾莉丝今天画的画。 “今天晚上，艾莉丝给我的。画得真好啊。” 梅莎将画翻了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幅画。奥莱西斯的神态被尽数描绘，虽然这画并不如正式的画像般细腻，却有一番别样的感觉。 “还可以。拿去御绘院放到画框里吧。” “好的，殿下。”梅莎抿嘴笑：“殿下是什么时候让艾莉丝画画的？” “上午的时候，”奥莱西斯继续翻捲轴，“奥什恩也画了。” 梅莎看着灯光下的奥莱西斯，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捲轴上的小字。梅莎作为奥莱西斯的大侍女，虽然殿下不会听她的叮嘱，但是她还是要说：“殿下！我本不该再说，可您应该好好休息。” “我不困，”奥莱西斯说，“以后不用再催了。” “是，殿下。” 梅莎该出去了。她手里拿着那副画，退出了奥莱西斯的房间。三楼已经休息了吗？她沿着楼梯上楼，脚尖轻轻的触在柔软的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响。奥什恩的房门确实是已经关上了，可辛佳居然躺在门口！ 梅莎赶紧跑到辛佳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地问：“怎么了，辛佳？为什么躺在这里？”辛佳睁着眼睛，长长头髮散落一地。她的手触着奥什恩的门缝，白白的裙子上沾上了灰尘。 第21页 辛佳不想解释。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还是落到了梅莎脸上：“我身体不舒服。” ☆、大狗 清晨，御绘院的几扇落地窗户四敞，里面空荡荡的，凉爽的风在雕塑间穿梭。 御绘院里只有碧姬一个人。她正拿小刀刮着前辈们画板边角的颜料，想为前辈们将画具清理干净。安静的御绘院里只有木头摩擦的“咔嚓咔嚓”声。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鸣叫，挂钟上的小鸟也跟着叫了起来——现在是早上六点，前辈们应该刚刚起床吧？ 做新人的总会为前辈老师做分外事，已经是默认的了。碧姬也正是凭藉着每天早起去整理御绘院才被前辈们喜爱，获得了加入地图队伍的资格的。明天就要动身了，可今天也不能偷懒！她依旧是那个最早来御绘院的人。 “有人吗？”此时，一位侍女拿着一幅画走了进来，侍女鞋在冰凉的地砖上嗒嗒作响。碧姬听见了，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小刀向侍女走去。真是好险，这么早居然还会有侍女带着画来御绘院……万一没人，耽误了工作怎么办？ 侍女拿着手中的画，走到了御绘院的大桌子前，将画展开。碧姬跟了上去，目光跟着移动。随着那位侍女纤细手指的拨弄，奥莱西斯的肖像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幅画是拿来装裱的。”侍女看着碧姬：“梅莎说，这幅画要用越简单的画框越好，绝对不要用金的。” “是雪诺宫的画吗？准备挂在哪里？”碧姬掏出了笔纸，开始记录工作的要求。 “应该不会装饰。”侍女说，“画框不用与宫里的家具一起搭配，只配这幅画就好了。” “好的。”碧姬在纸上标明了相关的要求，开始端详着眼前的这幅画。这真是一幅又特别又传神的画，不知为何，这画给了碧姬一股熟悉的感觉，可她把前辈们的画都在脑海里筛了一遍，好像没有前辈画这种东西。碧姬伸手将画翻转过去，画的背后居然也没有署名。 侍女此时已经走出了几步，碧姬叫住那位侍女：“这位画家没有署名啊？” “她好像确实没写名字，但是梅莎说没关系。” “是哪位画家？” “是雪诺宫的绘官，艾莉丝。”侍女以为碧姬不知道艾莉丝，还向碧姬拼了一遍艾莉丝的大名，以表真诚。 ？？ 碧姬听到“艾莉丝”三个字，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血液仿佛不听使唤般突然地开始迅速流淌。艾莉丝？艾莉丝！是那个艾莉丝吗？怎么会是艾莉丝！ “艾莉丝……艾莉丝……不是雪诺宫的侍女吗？” “之前是。可是被奥莱西斯殿下提拔为了雪诺宫的绘官，还教奥什恩殿下绘画。”侍女说，“那么绘官大人，我有事，先行一步。十天后我来取。” 碧姬不敢相信，她脑海里还迴荡着那位侍女的话，过了一会儿，又不跌坐在了椅子上，望着侍女离开的方向。钟摆滴答摆动，她像是被抽了魂一般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艾莉丝又成了雪诺宫的绘官？还是皇子奥莱西斯亲自提拔的？为什么？凭什么？她怎么又是这样幸运？ 当初弄坏了她的画，还是不够吗？ 碧姬低头看向桌子上展开的画作。那整幅画给人的感觉绘画的手法、色彩的使用习惯，不就是艾莉丝吗！为什么碧姬刚才没有想到呢？为什么艾莉丝又要出现在她面前？她前一阵好不容易赢了艾莉丝一次！那次见到艾莉丝做侍女的时候，天知道她心里是多么舒坦！可就在她心里已经忘了艾莉丝这个人的时候，就在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天才不一定成功，但努力就有回报的时候——艾莉丝居然又被命运眷顾了！她伸手摸着画作上的颜料，就像是又见到了艾莉丝一般，内心都是不爽。碧姬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重重地锤在了木质的漆桌上。 “怎么了，碧姬？”这时，绘官罗伯特正巧走了进来。他见碧姬锤了桌子，问道。 碧姬见是有前辈来了，整理了一下表情，手也从艾莉丝的画作上拿开了。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早上好，罗伯特老师。刚才我差点手打到桌子了。”碧姬顿了顿，“今天有一幅画要装裱，是雪诺宫绘官的。” 罗伯特点点头：“雪诺宫里有绘官的事……我确实有听说。” “老师，”碧姬问，“雪诺宫怎么能有绘官？是不是打破了御绘院的规矩？” “怎么会？殿下本身就是准则。”罗伯特皱着眉头看向正在桌上展开的画作，“只不过这幅画的手法……倒实在是……不合传统。” 碧姬认真地点了点头。 “行李都整理好了吗，碧姬？明天就要跟我们出发去记录地图了，那将是漫长的行程。” 碧姬低头沉默着，确实，她明天就要离开了，艾莉丝再怎么发展又不关她事。但碧姬现在已经没法安心地走掉了，现在她特别想见艾莉丝一面，骂她几句，问问她为什么，或者对着她发一次歇斯底里的火，撕了她的画。她想了一小会儿，又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来：“老师，我去不了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第22页 罗伯特惊讶地看着她：“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要放弃？” “是的老师……” “那你不要反悔，我会把人选换成米洛。” “嗯……”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碧姬脑海里都是艾莉丝的脸。她宁可失去出去绘制地图的机会，也要见艾莉丝。她挫败极了，为什么命运又是如此不公呢？她没了画画的心情。碧姬觉得，艾莉丝就是横亘在她画画生涯的一座大山，现在如果跨越不了它，她什么都做不成。 今天，艾莉丝则是在雪诺宫一楼的大桌子上陪奥什恩玩棋。那是刚刚吃完午饭的时候，奥什恩正趴在桌子上，一边细緻地讲解，一边上手演示，力图艾莉丝能明白游戏的规则。艾莉丝还是第一次接触那种玩法，一边听一边想像，准备把复杂的规则全盘掌握。 “好了，我好像明白了，殿下。”艾莉丝认真地看着棋盘点头。 “那我们先来一局。”奥什恩高兴地坐回了自己的小椅子上，将自己的骑士向前挪了第一步。 “是这样吗？”艾莉丝也将自己的骑士向前推了一步。 “不要学我！”奥什恩说。 “第一步不都是让骑士先行嘛！”艾莉丝不服，她根本不是那种见别人下什么自己就下什么的人！ “那下一步不要再跟我一样了。”奥什恩说。 “是是是，殿下！” 辛佳正在奥什恩的不远处候着。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辛佳不明白，奥什恩殿下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呢？艾莉丝，一个让人火大的女人，又何德何能，能与奥什恩殿下一起下棋呢？ 两人下了几局，姑且可以算是平手。奥什恩兴致大增，拽着艾莉丝的袖子：“再来一局！” “是，殿下！”艾莉丝也感受到了玩棋的乐趣，喝了一口水，又再次把棋子们摆到了棋盘上。 “奥莱西斯殿下。”门口的侍卫蹲下行礼，艾莉丝和奥什恩一起向门口望去，那是奥莱西斯回来了！艾莉丝起身行礼，奥什恩拿着棋子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在下棋？”奥莱西斯问。他身后还有一个米色头髮的男人，那男人嘴角带笑，衣服精緻得体，比奥莱西斯要矮上一些。他见到了奥什恩，便三步并两步地沖了过来。 “奥什恩殿下——” “约书亚！你怎么来了？” “我以后就是奥莱西斯殿下的助手了。”约书亚伸出手想抱住奥什恩，“殿下什么时候玩棋都可以找我了！我也会常来雪诺宫的！” 奥什恩伸直胳膊，用手怼着约书亚的脸，拼尽全力让约书亚能离远点。“起开啊！” “殿下呀，真是冷漠！”约书亚放开了奥什恩，委屈地嘆了口气。 “约书亚！不要对奥什恩这样！”奥莱西斯在后面冷冰冰地警告，约书亚吓得打了个哆嗦。他左看右看，目光落在了没见过的艾莉丝身上。 “呦，奥什恩殿下，都把御绘院的绘官叫过来玩棋了，应该叫我的嘛！” “她就是雪诺宫的！”奥什恩双手叉着腰。 “约书亚大人，”艾莉丝低头：“我是雪诺宫的绘官，艾莉丝。” 约书亚饶有兴致地围着艾莉丝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艾莉丝，转头又对奥什恩说：“奥什恩殿下，这个小绘官还蛮可爱嘛！”说完，约书亚伸手，想去摸摸艾莉丝的头。 “约书亚！”“约书亚！”奥莱西斯和奥什恩见状，一起大声喊住约书亚，约书亚的手停在了半空。 “什么嘛！小绘官！什么来头？” ☆、耳坠凑对 “约书亚，我让你来雪诺宫，不是来胡闹的！”奥莱西斯在背后呵斥约书亚，“难道对于帕勒斯宫的礼节，你一窍不通吗？斯宾塞宰相是怎么教你的！” 约书亚是现任宰相斯宾塞的长子，是全克里斯缇最有才华的青年之一。他七岁跟着斯宾塞进天曜宫，八岁就能拟写公文，十岁就可以发表政治见解了。他认识所有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了解上到政治下到八卦的种种情报，能讲出编书院全部书籍的大体内容。奥莱西斯也正是因为他的才干与交际手腕，才选他为助手的。可奥莱西斯没有想到，几年前那个默默坐在会议室角落跟着开会的、沉默寡言的少年，现在的性格竟然是这样大大咧咧、不合礼仪！对小皇子奥什恩和女绘官艾莉丝，竟然也能随便摸头！ 约书亚听了“斯宾塞宰相”几个字，便像是触动了开关般老实了下去，眼神开始飘忽，手指也不自觉地开始互相揉搓。奥什恩见了约书亚这突然的可怜样子，想了想，向奥莱西斯求情：“哥，别那么严肃嘛，我和约书亚玩过好多次棋了，反正约书亚的性格就是这样，我和艾莉丝也没有被吓到嘛。” 奥莱西斯听完，看着奥什恩的表情，又看了艾莉丝一眼。艾莉丝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又回头看向约书亚，约书亚尴尬地笑了笑。奥莱西斯看着这三人，又觉得好像是自己严厉过度了。 “……总之，不要随便对皇子和绘官伸手。皇宫是有礼仪存在的。” 第23页 “是，殿下！”约书亚又迅速恢復了元气，对着奥莱西斯做出了一个坚定的表情，就像是准备听从奥莱西斯的话，改过自新了一般—— 但其实他不会。 奥莱西斯带着约书亚向二楼的书房走去，艾莉丝半蹲行礼，眼睛看着地毯发呆。她正在思考，这两人的性格放在一起会不会擦出什么火星来？一个是严肃少言的样子，一个好像又是那么放浪不拘，虽说只是办公，但这两个人真的能合得来吗…… 奥什恩绕回了沙发上，拾起刚才拿着的小棋子，把靴子搭在金色树枝凳腿上，戳戳艾莉丝的胳膊：“别发呆了，艾莉丝。下棋啊！下棋！” “好，殿下。”艾莉丝坐到了奥什恩的面前，又开始了与奥什恩新的对决。两人都兴致勃勃，时间却是偷偷地熘走了…… 晚上，雪诺宫的三楼。辛佳为奥什恩熄了卧室中央的大水晶灯，只留下了四周昏暗的壁灯和床头灯。奥什恩倚着抱枕坐在被窝里，手里捧着杯寡淡的水。 “辛佳，我现在嘴里好苦。”奥什恩对辛佳噘着嘴，说：“我已经好久没好好吃甜食了。” 辛佳听见了奥什恩的话，为奥什恩铺床铺的手一顿，开始心疼奥什恩来。殿下本来是那么爱吃甜食啊，他明明是要总吃的，可为什么要限制殿下呢？ “殿下，小厨房里有泡芙，我晚上做的，怕殿下想吃——我现在就端过来，悄悄地。”辛佳接过奥什恩手里的水杯，摆在床头的小桌子上：“只不过吃完要漱口，殿下。” “好啊，辛佳！还是你了解我，还是你懂！”奥什恩高兴得从被窝里弹出来，穿上鞋子走到天鹅绒沙发上坐下。辛佳见奥什恩穿着睡衣就从被窝里跑了出来，拿起床上的毛茸茸的毯子，披在了奥什恩肩上。 “殿下，我去小厨房了。” “去吧去吧，辛佳。” 辛佳走出了奥什恩的卧室，轻轻关上了门。她知道奥什恩对甜食的热爱，这段时间里一直做好了替奥什恩备着，以便他什么时候会想吃。她的心里都是奥什恩，她觉得，她能把奥什恩殿下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出来，她是最了解奥什恩殿下的人，她为了奥什恩什么都能做到。 “还是你了解我！”奥什恩的话在辛佳的脑海里迴荡，辛佳开心得忍不住露出笑容——艾莉丝又算是什么！奥什恩殿下亲口说了，最懂他的人还是自己。艾莉丝又知道奥什恩殿下的什么呢？她才来这么短时间，又怎么能和自己比！她悄悄地在心里得意，在雪诺宫的走廊上快步走着，无视了两边小侍女们的问好。 艾莉丝此时正在小厨房里做夜宵。她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关在偏殿的小书房里专注地画画，连晚饭都想不起吃。等画完了画，她的肚子也咕咕叫了——漫长又专注的脑力劳动会消耗更多体力。她只能来小厨房里找些东西填填肚子，有时是晚饭多余的食物，有时是被遗忘在烤盘里的面包。今天的小厨房里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却寻不到香味的来源。艾莉丝找来找去，只找到了几根胡萝蔔，准备用锅煎着吃。 辛佳打开了门，艾莉丝闻声回头，两人尴尬地对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小厨房？” “我饿了……” “饿了就能随意来做饭吗？雪诺宫又不是你家。”辛佳接上艾莉丝的话，走进了小厨房，踮起脚尖打开了最上方的木柜。她抱出了一个餐篮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了一盘泡芙。艾莉丝一边用勺子将黄油淋在胡萝蔔上，一边看着辛佳的一举一动——香味居然是泡芙，居然藏在了那里！ “辛佳，这么晚了，泡芙是准备给奥什恩殿下的吗？奥什恩殿下不能在晚上吃这么多甜食，这是为了奥什恩殿下好，也是奥莱西斯殿下的叮嘱，你是知道的……” “艾莉丝。”辛佳将餐篮又摆回柜子里，用两手端起装满了泡芙的盘子：“我了解奥什恩殿下！只要奥什恩殿下爱吃甜食，奥什恩殿下想吃甜食，那我就有为奥什恩殿下准备甜食的义务。” “辛佳！你不能这么做！” 辛佳已经走到了小厨房的门口。她听见了艾莉丝的话，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艾莉丝一眼：“艾莉丝小姐，我要做什么，全都是听奥什恩殿下的吩咐，而不是听你的。”说完，她迈过了小厨房的门槛，将小厨房的门重重的关上了。 锅里的胡萝蔔和油一起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一滴油溅到了艾莉丝的手上，艾莉丝下意识地关火抽手，用凉水沖洗被烫到的地方。确认了没什么事之后，她将锅中的食物盛到盘子里，开始享受着这简单的晚餐。 辛佳……辛佳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艾莉丝坐在小厨房里有些无聊，索性端了盘子走了出去。雪诺宫的偏殿这一侧静悄悄的，艾莉丝也轻轻地走着。宫里半开的走廊通向中间的小庭院，艾莉丝坐在了花坛边上，看着天上的星座，用叉子叉着食物送进口中。 “是谁？”艾莉丝身后不远处有人问道。艾莉丝吓了一跳，她端着食物过来，明明就是以为现在不会有人来庭院里——可她想错了……而且那个声音，不就是奥莱西斯吗？ 第24页 “殿下……是艾莉丝。”艾莉丝把盘子放下回答他，找着奥莱西斯的位置。奥莱西斯正背靠着走廊侧边的石柱，坐在艾莉丝后方的阶上。他听是艾莉丝，便站了起来，走到了艾莉丝的面前。 “夜宵？” “晚饭，殿下。”艾莉丝紧张地抿着嘴。不在规定时间内偷偷吃饭——被皇子抓包了，她有些心虚，行礼的姿势又往下低了些。 “起来吧，艾莉丝。”奥莱西斯看了看艾莉丝盘里的东西，那是几块可怜又单调的胡萝蔔，它们的其中一面还因为之前艾莉丝在辛佳身上分了神，而显得有些微焦。 “为什么现在才吃？” “晚饭时间在偏殿画画，殿下。” “艾莉丝，你每天都在偏殿绘画吗？” 艾莉丝点了点头。 “最近画得怎么样？” “同时画了几幅，感觉和落选沙龙的那几幅是不一样的心境……” 虽然奥莱西斯没有问太多，但奥莱西斯发现，她只要一听到“绘画”两个字，眼睛里便突然闪闪发亮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满脸的幸福。她的眼睛就像是黑夜一般神秘，又像是落入星辰般闪烁。一说到她的所爱，便迸发出强烈的、具有感染力的热爱来，像是一团燃烧的火般明亮。奥莱西斯也为艾莉丝震撼——这也是他把艾莉丝放在奥什恩身边的理由之一。虽然她还不知名，但她的才华与品行，奥莱西斯已经知悉。他觉得，她不是笼中的鸟儿，她有柔软又温柔的坚强，即使是在宫里，她也一定能飞出去。这是一股她身上的力量。 “为什么吃这个？” “因为……没其他东西了……” “……明天开始，会有侍女把饭送到你用的书房。”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听了，赶紧飞快地摆手。她本来就是侍女出身，作为雪诺宫尴尬地位的绘官，一直秉承着“不用侍女帮忙”的原则。虽然做侍女的时间短暂……打个比方，如果让米娅给艾莉丝端茶、收拾画具，那艾莉丝一定是坐不住的，真想把米娅手里的擦巾接过来。况且，她已经熟悉了雪诺宫，有什么是不能自己做的呢？ “谢谢殿下，只不过我本来也是侍女，她们也很辛苦的，我不想让她们为我做事……” “……那你就这样半夜吃煎胡萝蔔吗？” ……好体贴啊，奥莱西斯殿下。他虽然显得寡言了些，有时严厉了些，但在这束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他的温柔悄悄地碰了碰自己。艾莉丝有些高兴，她热爱人与人之间的温柔，就像是清凉的山泉“哗”地在心头流过，沖走了烫烫的劳累与焦躁。艾莉丝抬头与奥莱西斯对视，她凝望着奥莱西斯的眼睛，满足地点了点头。 “吃这个就够了，殿下。” 奥莱西斯又看了一眼那盘煎胡萝蔔，又看向了艾莉丝的脸。她好像非常高兴……难道真的很爱吃吗？ 一阵风吹来，艾莉丝的齐肩短髮被风吹起，翠榴石的耳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是奥莱西斯给她的那只，奥莱西斯的另一只正放在殿内的匣中。他本来觉得，既然一只给了绘官，另一只就不用佩戴了。那只耳坠就一直放在匣中，或者什么时候送去珠宝工匠处，镶到胸针上—— 另一只也赏给她吧。 ☆、14 早上，即将出发的地图编绘组在御绘院前方的空地上集合。罗伯特老师正站在御绘院高高的台阶上，说着长途旅行要注意的事项。清晨晴朗的阳光照在罗伯特和他身后的雕像上，两个人便都熠熠生辉，碧姬羡慕地站在最后一排看着他们。 “碧姬，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吗？”昨天傍晚，罗伯特问她。 “是的，老师！”她回答得干脆，但眼神却迟疑。 “真的不去？你为这这个机会做了多少努力。” “老师，我确实想去，但是我有事。”碧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必须留在帕勒斯宫里。” “好吧，碧姬。我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第二天早上碧姬看见别人都整装待发的时候，她才真的开始后悔了。 为了艾莉丝，居然放弃了地图编绘组的机会！这值得吗？ 不值。一切都是因为艾莉丝！如果不是艾莉丝，她根本就不会像昨天一样，一整天都心烦意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放弃大好的机会！不会眼巴巴地站在这里，看着编绘组的人离开！ 尽管艾莉丝什么都没做，但是只要艾莉丝在向上爬去，就足够让碧姬火大。 “我们出发。”罗伯特老师将这句话说得出口，编绘组的人们纷纷向帕勒斯宫的大门出发。碧姬站在石阶上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宫殿的群落中。 碧姬从未发现自己与御绘院的其他人有着这么大的鸿沟，就像与当初或现在的艾莉丝一样。她默默转身，与另一部分留在御绘院的绘官们一起回了御绘院。她走到了御绘院的木桌面前，一边抚摸着艾莉丝的画作，一边发了半天的呆。然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又拿起艾莉丝的画，开始默默地装裱。 第25页 到时候，她要把这幅画送过去。 而此刻的艾莉丝正坐在小书房里，打了个寒战。 雪诺宫内，辛佳正偷偷站在奥莱西斯的房间里。此时的梅莎她们应该在用餐室……奥莱西斯的卧室这里静悄悄的，只有隔壁的书房里有两位侍女在整理书籍。雪诺宫的侍女真是少得离谱，这也方便了做坏事的人。 辛佳在屋里转了一圈，寻找着奥莱西斯的宝石匣。皇族一直都有着佩戴首饰的习惯，而奥莱西斯的宝石是帕勒斯宫数一数二纯净透彻的。如果想做些坏事，瞄准宝石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蹑手蹑脚地在奥莱西斯卧室内的架子上寻找着，耳朵偷偷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有侍女进来——好极了，她绕到了奥莱西斯的床边。床头的架子上有着一个以玳瑁镶嵌的黑檀木方匣。那匣子上的金掐丝拼制出了丰富精美的花纹，应该就是了！辛佳伸手将它搬下，取出从梅莎那里偷来的钥匙，塞进了锁孔中。 那锁随着辛佳手指扭动着钥匙，发出了小小“砰”声。匣子被打开了，一块块宝石整齐地排列，有许多是辛佳经常见的，还有辛佳没见过的。 她迟疑了一下，拿走了那个大红色尖晶石的戒指。奥莱西斯经常佩戴它，这是象徵皇室高贵的宝石，是由希索大陆最顶尖的工匠打造的，在太阳下发出璀璨的光辉。她把尖晶石戒指踹在了胸前，手指又在宝石中间又挑来挑去，发现了与艾莉丝耳朵上一样的翠榴石耳坠。 艾莉丝怎么会有和这里一样的耳坠？难道是奥莱西斯殿下赏给她的吗？辛佳想到艾莉丝戴着那个耳坠的样子，把耳坠也取了下来，将匣子合上摆回原位，把小钥匙擦了擦，扔在了奥莱西斯的地毯上。 门外依然没有人，辛佳悄悄地绕到了偏殿。从这里开始，侍女多了起来，纷纷向辛佳大侍女问好。辛佳敷衍地点头，眼睛却一直看向前方，寻找着艾莉丝的房间。艾莉丝……艾莉丝应该住在…… 辛佳转来转去，来到了艾莉丝和米娅的房门前，伸手扭开门把手。米娅正在房间里缝布料，见辛佳进了门，便向她行礼。 “你怎么在这里？”辛佳问。 “辛佳大侍女，我在做小厨房的椅垫。早上的时候，小厨房的椅子总是很凉……今天是梅莎让我休息的。” “是吗？”辛佳走进屋内，坐在了艾莉丝的床上：“本来，我是来找艾莉丝的。最近我和艾莉丝的关系很好，她叫我过来聊天，没想到你在啊。” 米娅把头低了下去，手也不安地攥紧了。原来艾莉丝是和辛佳大侍女做朋友了吗？也有道理，毕竟都是奥什恩殿下身边的人嘛！可明明住在一起，艾莉丝却对于辛佳的事缄口不言，艾莉丝是不是不再看得起自己了呢？也有理由嘛……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没上学的小侍女…… “那我出去了，辛佳大侍女。”米娅行了个礼，将手中的针线匆匆收好，快步走出了房门。她将门轻轻地关上，小声地嘆了口气，转身去小厨房帮忙了。 米娅真是又天真又好骗，辛佳觉得她有些蠢。她静静地坐在原地，听着米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它消失在耳边。辛佳起身环顾，翻出了艾莉丝床头柜子里的小盒子。她想打开，却发现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 这么个小破盒子，还居然上了锁……她把盒子摆回去，又掀起了艾莉丝的床垫，把翠榴石耳坠塞在了床垫下。好了，这床垫放下来应该还算是平的……不过尖晶石戒指实在是太大了，放在床垫下肯定会被艾莉丝察觉——于是辛佳便继续翻找，最后拖出了床下的小箱。那箱子里装着艾莉丝的几件衣服，辛佳翻到箱子的最底部，找出了艾莉丝做侍女时期的侍女服。她将侍女服展开，把戒指塞在侍女服的口袋里，又把衣服一件件地摆了回去。既然是侍女服，艾莉丝一定不会再穿，肯定是发现不了的！辛佳这么想着，满意地将小箱子塞回床底，拍拍手走了。 接下来，奥莱西斯殿下或梅莎，会在什么时候发现宝石不见了呢？ 她走出了艾莉丝的房间，顿感阳光都格外明媚。辛佳现在心情大好，幻想着艾莉丝最后被当做小偷惩罚的情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心里又想着奥什恩殿下，如果奥什恩殿下没了艾莉丝，那肯定可以回到那奥什恩殿下在房间内默默坐着，有时与她聊天的日子。那是多美好啊！奥什恩殿下可爱的眼睛只看着她，奥什恩殿下美妙的声音只是给她听的，她的心脏想想这些就咚咚狂跳，幸福得要从胸口里溢出来了。 艾莉丝没来的时候，辛佳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疯狂过。直到艾莉丝的出现，辛佳才真正搞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原来她为了奥什恩殿下，可以做出一切她愿意做或不愿意做的事——她是这么想的。 艾莉丝在书房里，又打了个寒战。 “是怎么了，艾莉丝？”奥什恩此时推门走进，见到了正倒吸一口凉气的艾莉丝。 “没事，殿下……只是今天有些冷……”艾莉丝放下手中的画笔，看向奥什恩。 “走啊，艾莉丝！去下棋！”奥什恩快步走到艾莉丝的画板面前，拽着她的胳膊：“下棋！！” 第26页 “殿下，容我拒绝！”艾莉丝快速回答：“我不再下棋了！” “不是下得很高兴嘛！你怎么突然不下了？” “殿下，我最近在梦里都在下棋，闭上眼睛都是棋子……我不行了，殿下。”艾莉丝委屈地看着奥什恩：“再下棋，我提起画笔就只能画出棋盘了。” “不至于吧，艾莉丝……”奥什恩震惊地看着她：“有这么严重吗？” “有的，殿下。”艾莉丝坚定地回答：“我替您去叫约书亚大人。” “好吧，艾莉丝。”奥什恩撅了噘嘴：“皇子的话，你还敢拒绝。” “奥什恩——殿——下——”艾莉丝拖着长音：“再整天下棋，我会被棋盘侵蚀的！” 奥什恩听见艾莉丝的话，想了一小会儿：“那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不要让我再学得那么紧了！我也会被书本侵蚀的！” 艾莉看着奥什恩：“是，是！殿下！” 艾莉丝真的准备为奥什恩“减负”，毕竟闭上眼睛就是棋子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会晕眩的。 辛佳在门口看着两人，又生气，又有点期待又幸灾乐祸——艾莉丝，你再也不会在雪诺宫里这样和奥什恩殿下说话，不用多久…… 奥莱西斯正站在雪诺宫的门口，接过梅莎手里的披风，准备前往芭铎皇后的塞尼宫去。芭铎皇后很久都不见他了，不知这次找他有什么事。奥莱西斯与她极其生分——她不是奥莱西斯的母亲。她曾是那样歇斯底里地毁掉母亲卡桑德拉的画像，当时还小的奥莱西斯看在眼里，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盯着画卷上母亲的脸。芭铎是奥什恩的生母，却不怎么喜欢奥什恩。奥莱西斯还记得，奥什恩小时候曾哭着对他说，母后嫌奥什恩的魔力没有奥莱西斯强，把小奥什恩臭骂了一顿……所以，奥莱西斯对于芭铎皇后，一直是能避则避，对奥什恩则是溺爱有加。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极力把母亲在宫中的痕迹抹去的样子。 芭铎皇后曾在他十四岁的时候，没收了他母亲留下来的耳坠。所以既然是去皇后的宫殿，奥莱西斯选择什么都不佩戴，还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放在了梅莎手中。 “去把另一只翠榴石耳坠给艾莉丝，梅莎。” “是，殿下。” ☆、就要订婚了吗？ 塞尼宫靠近城堡的内河，坐落在天曜宫的后方，与天曜宫是同等的堂皇美丽。远远望去，塞尼宫和天曜宫就像是帕勒斯宫里两块璀璨的宝石珠粒，是帕勒斯宫的核心所在。 塞尼宫共有五层，它与天曜宫宏伟的的风格不同，有着如童话般有着优美的线条，宫殿本身就好像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这里是陛下和皇后所在的寝宫，一砖一石尽显皇家的奢华。 奥莱西斯正在去见芭铎皇后的路上。他此时穿过了御花庭，踏上了他所熟悉的塞尼宫的砖块。他的靴子和砖块撞击的声音，和雪诺宫、御花庭是不同的。这砖块是当年从南方用马车慢慢地运过来的，有着美丽的纹理和柔和的光泽。就算物是人非，宫内的人和家具都已经更换，砖块也是不会换的。他好像曾经在这里跑来跑去，那时母亲就站在背后提醒他： “慢点跑啊，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回忆着往事。他还小的时候，曾与母亲在塞尼宫住过一段时间，这里的每一块金石都存着他破碎的记忆。他走进塞尼宫主殿的大门，两旁的骑士跪地行礼，惊讶奥莱西斯殿下的到来。 主厅什么都变了，但奥莱西斯仍然记得这主厅的原貌。他曾坐在壁炉的右手边与母亲卡桑德拉练过琴，她称赞奥莱西斯十分有天赋。母亲是一个温柔似水，又有深刻艺术造诣的人，她的歌声也是全希索大陆数一数二的…… “奥莱西斯殿下。”侍女打断了奥莱西斯的回忆，“芭铎皇后在二楼的露台等您，” “下去吧。”奥莱西斯的思绪回到了现实，沿着塞尼宫的梯阶向二楼走去。一位位侍女见了奥莱西斯便全都蹲下行礼：“奥莱西斯殿下。” “奥莱西斯殿下。” “奥莱西斯殿下。” 塞尼宫的侍女毕竟是多了些，奥莱西斯快步走去了二楼的露台。芭铎皇后正在露台的椅子上坐着，听侍女说奥莱西斯来了，便让侍女拿走了手中的羽毛金扇。 “芭铎皇后殿下。”奥莱西斯行礼，“不知您叫我来塞尼宫是为了何事？” “奥莱西斯。”芭铎皇后背对着他：“你我母子间就这样生分么？” “皇后殿下，”奥莱西斯说，“您一定是有要事。” 芭铎皇后起身，有三个侍女过来为她整理裙摆。 “奥莱西斯，你也不小了。我和陛下商议，准备为你订婚。” 奥莱西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震惊。 芭铎皇后继续说：“就在今年的皇家舞会，宣布你订婚。” “是，皇后殿下。” “奥莱西斯，你不关心是和谁吗？” “与哪位小姐都一样，皇后殿下。” 第27页 芭铎挑了挑眉，继续说下去：“是德里克公爵家的长女，薇拉·德里克，你应该知道的。” 奥莱西斯对各贵族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说到薇拉，他只见过照片。她是一位拥有着浅金色头髮的女人，是德里克公爵的掌上明珠。 “我感到十分高兴，芭铎殿下。” “皇家舞会也就在夏天了，我是提前告诉你的。”芭铎皇后笑了笑：“如果你要是有什么心仪的小姐，现在就跟我说，我会在你与薇拉的婚约缔结之前撤销它。”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 “毕竟，希索的皇族要娶所爱。” 奥莱西斯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攥紧拳头。希索的皇族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这句话是芭铎说给奥莱西斯的。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爱在奥莱西斯面前或明或暗地提卡桑德拉—— “芭铎殿下，我还有会议，请恕我离开。”奥莱西斯行礼，不愿再与芭铎继续这不愉快的对话。 “去吧，”芭铎坐回椅子上：“下次见我，我希望你能叫我母后。” “再见，皇后殿下。”奥莱西斯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芭铎皇后接过侍女拿着的羽毛金扇，轻轻地用它扇着风。从露台向下望，奥莱西斯此时已经走出了塞尼宫。芭铎闭上了眼睛，她想了想，吩咐旁边的侍女：“去把奥什恩叫来。” “是，芭铎殿下。” 梅莎此时正在雪诺内，十分焦急。她听了奥莱西斯去取宝石的吩咐后，便准备拿钥匙去打开宝石匣，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没想到它竟不翼而飞了！ 梅莎心里一慌，赶紧跑到了奥莱西斯的宝石匣前。钥匙正在不远处的地毯上静静躺着。梅莎将钥匙拾起，插进了奥莱西斯金丝方匣的锁孔里。锁“砰”地解开，匣中宝石依旧整齐地排列着，却出现了几个空位。梅莎忙清点了一番—— 少了一个红色尖晶石戒指、一只翠榴石耳坠、一个小珐瑯掐丝怀表、一个坦桑石胸针。丢了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梅莎抿着嘴环顾四周，问向门口的小侍女：“简，今天有谁来过奥莱西斯殿下的房间？” 小侍女简摇了摇头：“我谁也没看见，梅莎大侍女。” 另一位侍女方达正在奥莱西斯的门前经过。梅莎叫住她：“方达，今天上午，谁来过奥莱西斯殿下的房间吗？” “没有，梅莎大侍女。”方达回答，“我当时一直在隔壁的书房。” “你们两个，去吧所有侍女都召集起来，去一楼的主厅。”梅莎下达命令，“快去！” 两位侍女听见，疑惑地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分别消失在了走廊的两端。 梅莎锁上宝石匣，将钥匙用帕子包好，离开了奥莱西斯的卧室。她临走前，又锁上了奥莱西斯卧室的大门。 “如果奥莱西斯殿下在天曜宫不忙的话——叫奥莱西斯殿下回来。”梅莎跑到一楼，对其中一个骑士说。她问另一位骑士：“今天，都有谁进出过雪诺宫？” “只有奥莱西斯殿下和奥什恩殿下，梅莎大侍女。” “很好。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一位侍女出这片雪诺宫。” “是，梅莎大侍女。” 雪诺宫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偌大的雪诺宫里，侍女明明是少得出奇，她们彼此也明明是互相了解的，骑士也是尽职尽责的……怎么今天，就突然丢了宝石呢？ 侍女们悉数匆匆来到了一楼的主厅。梅莎站在楼梯的二阶上清点人数，空气里瀰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侍女们两列排开，都将双手交叉在腹前。 “突然发生什么了？”小侍女莎拉问简。 “不知道，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简回答。 “方达、简、莎拉、安妮、泰勒、米娅、格林、蒂娜……”梅莎问，“加上我，只有十九位……辛佳！辛佳呢？” “辛佳大侍女说她马上过来。”方达回答。 辛佳此时正握着楼梯扶手，从二楼慢慢地下了来。整个屋子内的侍女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站在梅莎身边，笑着问她：“突然怎么了，梅莎？” “都来齐了。”梅莎清了清嗓子：“今天把你们召集在这里，是为一件很恶劣的事。我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偷奥莱西斯殿下的宝石！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侍女们听到梅莎说的话，顿时全部满脸震惊，她们左顾右盼、窃窃私语。梅莎拍了拍手，示意她们安静。 “四件宝石首饰，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今天除了殿下们没人进出过雪诺宫，况且宫里的骑士都是奥莱西斯殿下和塞缪尔大人的心腹，所以嫌疑人只在侍女之中。”梅莎顿了顿：“如果你现在把宝石交出来，还可以从轻处罚——骑士们马上就会开始搜宫，如果被搜到了——就只能去皇家监狱度过余生了。” 侍女们都吓得不轻，对着梅莎频频摇头。辛佳在旁边哼了一声，看向她：“不对吧，梅莎？” “哪里不对，辛佳？你有头绪吗？” 第28页 “没有头绪。不过嫌疑人不仅限于侍女的。你忘了，雪诺宫还有一位绘官吗？” 辛佳说的是艾莉丝。梅莎沉默，她确实没有叫艾莉丝下来，因为她相信艾莉丝是没有嫌疑的。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梅莎还是对米娅说：“去把艾莉丝叫下来。” “是，梅莎大侍女。” 雪诺宫的侍女们就这样全站在主厅中，奥莱西斯的宝石也正悄悄地躺在雪诺宫的某个地方。 塞尼宫内，应着芭铎的召唤，奥什恩快步进了主殿的门，咚咚咚地跑上了楼梯。虽然芭铎很严厉，虽然有时候奥什恩不会听芭铎的话——但毕竟是他的母后，奥什恩对于她的召唤，还是很期待的。 “母后！”奥什恩跑到了芭铎所在的露台，芭铎正端着杯子在喝浆果茶。见奥什恩来了，她笑笑：“奥什恩，你又长高了。” “长高了吗？”奥什恩开心地望向屋内玻璃上映射的自己：“我要和皇兄一样高。” “最近你父皇总提起你，说你长大了，爱参与政事了。你的魔法也越来越强了……母后相信，你会超过奥莱西斯的。” “怎么会，哥他那么强。”奥什恩毫不犹豫地反驳芭铎，脸上带着笑。奥什恩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变得奥莱西斯更强的事？这让芭铎十分生气。 “奥什恩，你知道，奥莱西斯就要订婚了吗？” “啊？”奥什恩一脸惊讶，不敢相信母后说的话。他知道哥现在是可以结婚的年纪，总是要订婚的，可当这件事要发生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坦然地接受。 奥莱西斯就快成家了，这意味着雪诺宫要住进皇嫂了，然后小侄子就要出现了……再过几年，等他也长大了，好像也是一样的命运。在几年前，雪诺宫还是两个孩子的宫殿，里面的人比任何一间宫殿里的人都要少……再过几年，雪诺宫就要多了两位贵族小姐，再加上她们的一群侍女们，变得满满当当了吗？ “是和哪位贵族小姐？” “德里克公爵家的薇拉。”芭铎让侍女给奥什恩倒浆果茶，向奥什恩的杯内舀了两块晶莹的糖块，“就在皇家舞会的时候，向所有贵族公布。” 奥什恩接过茶，喝了两口：“就要有嫂子了。” “所以，奥什恩，再像你那样粘着奥莱西斯是不行的。你也要把重心从悠闲的生活上移开，目光放在政治上。既然你也是皇子，那你的权力不会比奥莱西斯少一分——”芭铎小声地说：“包括在陛下驾崩后。” 奥什恩假装没听懂母后的意思，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好喝，母后大人。” ☆、搜宫了！ 艾莉丝和米娅匆匆地跑下楼梯，侍女一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艾莉丝。 “大家怎么了？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吗？” “好了，这回总算——是到齐了吧？”梅莎点了点头，把刚才对其他侍女说的话向艾莉丝复述了一遍。 “天啊！”艾莉丝惊讶，“雪诺宫里……奥莱西斯殿下的宝石？” “真是难以置信。”梅莎说，“不过既然发生了，就要找出那个小偷。等奥莱西斯殿下下达命令后，骑士们就会搜宫。艾莉丝，你也有工作——” “是什么工作，梅莎？我会努力帮忙。” “我要你听我的描述，把宝石的样子画下来，给骑士们看。”梅莎说，“这样会方便搜索的工作——而且万一找不到，也可以给看守帕勒斯宫门的骑士用作对比，防止宝石离开帕勒斯宫。宝石总有一天是要出现的。” “好的，梅莎！我现在就去拿纸笔，还请你描述得详细一些。”艾莉丝点了点头，加快脚步上了楼梯，往书房走去。 辛佳站在旁边看着艾莉丝和梅莎，又期待地盯着雪诺宫的正门口。听说梅莎让骑士加文去天曜宫禀报奥莱西斯殿下了，加文走了多久？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候开始搜宫？能不能快一点！ 梅莎转过身，对侍女们说；“现在，为了没有遗漏，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所有人都要在别人的监督下搜身——包括我！”说罢，梅莎便带着所有人集合到二楼的休息室里，命令每个人都脱掉外裙，只剩衬裙。 艾莉丝拿着画具快步回到雪诺宫的主厅，却发现所有人都不在了。她把画具放到桌子上，问门口留下的骑士罗恩：“侍女们呢？” “艾莉丝绘官，梅莎大侍女带她们去二楼了。”罗恩说。 艾莉丝听完，也去了二楼。她在走廊里循着声音，最后扭开了休息室的门把手。侍女们正在里面捧着叠好的侍女服，排着队一个一个地把衣服交给梅莎检查。 “艾莉丝，你的画具拿来了吗？”梅莎问。 “是的，梅莎。在一楼的主厅。”艾莉丝回答，“我是不是也要检查？” “也要，艾莉丝。这是为了公平。” 艾莉丝听完，也脱掉了自己的绘官服。 这时，许多侍女的衣服已经检查完了。她们抱着衣服去了休息室的一边，互相整理着裙摆。 第29页 侍女服的隐藏空间非常小，小偷应该不会把赃物直接放到侍女裙里。但是梅莎还是要检查——全面检查才是上策，这也是搜宫的第一步。艾莉丝捧着衣服，站到了最后。随着小小队伍的移动，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到了梅莎的面前。米娅在旁边也跟着紧张着，看着一屋子熟悉的脸——会是谁呢？偷奥莱西斯殿下的东西，这可是多大的事啊！ 梅莎展开了艾莉丝的衣服，摸着她的每个口袋。 “这个口袋里有一把小刷子，艾莉丝。”梅莎说。 “哎呀，我刚才在画画，忘了拿出去了。”艾莉丝不好意思地抿嘴。 “艾莉丝，真是投入。”梅莎说。她把衣服还给艾莉丝，对着已经穿好裙子的和还在系腰上的绑带的侍女们说：“好了，已经检查完了，没有人身上有要找的宝石。你们要等最后一个人穿完衣服再开门，因为走廊里会有骑士。” “是，梅莎大侍女。” 奥莱西斯此时在开会，骑士加文已经到了天曜宫的会议厅，正在门外等待。约书亚远远地见了门外有雪诺宫的骑士，向奥莱西斯眨了眨眼，指了指门。 奥莱西斯的会议正开到重点，即使明白了约书亚的讯号，也依旧低着头拿笔书写。加文向也在门外的骑士长塞缪尔问好，笔直地站在了门的另一侧。 “出了什么事，加文？”塞缪尔问。他吩咐不远处守在走廊的骑士顶替他的位置，带着加文来到了会议室一边的楼梯旁。 “奥莱西斯殿下的宝石遗失了，我是来禀报奥莱西斯殿下的。” “雪诺宫里的人是那么少，还能发生这种事……等一下会议就快开完了，我也会向奥莱西斯殿下请求去雪诺宫的。”塞缪尔说。 “谢谢骑士长。” 会议厅里，老宰相斯宾塞在就收税改革的问题发表着自己的见解：“陛下！现在的税种只分皇税和封地税，在贵族领地上就要收皇税和封地税，而在王都只收皇税。如殿下所见，这两年王都克里斯缇的集市日渐拥挤，集市的空位难求，进出城人数众多——这打击了贵族领地的经济，臣觉得，要增加王都的税收。” 约书亚听了自己父亲斯宾塞的说的话，将手中的本子合上，撅了噘嘴表示不屑：“请容我说两句，陛下。”他起身：“现在贵族的主要收入就是封地税，这不是一个小数字。为了牵制贵族，王都当然要只收皇税，让贵族们不敢轻易加税。解决集市拥挤的问题不该把商人们都赶走，毕竟王都是商人们流动的场所。况且真正驻扎在克里斯缇的商人并不多，多的是商会。臣认为，要收纳商会整体的经营税，规定商会的经营场所，把商会们的货物集中点搬离集市，挪到河边去。” 皇帝在一旁点着头，奥莱西斯说：“很好，约书亚。皇税轻易也是不能变更的，斯宾塞宰相。” 会议随着讨论声走向结束，奥莱西斯走出了会议厅，见到了在门外等候的加文和塞缪尔。 “加文，有什么事？” “奥莱西斯殿下。梅莎大侍女让我禀报您，您宝石匣中的宝石遗失了，希望您马上回雪诺宫。” 塞缪尔站在加文旁边行礼：“殿下，臣也要去雪诺宫。” “搜雪诺宫。”奥莱西斯说，把手中的会议记录递给约书亚：“送到天曜宫的二楼。” “是，殿下。” 奥莱西斯有些生气。那宝石匣中——还有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条项鍊。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敢在雪诺宫这样胡来，连皇族的宝石都敢拿。 雪诺宫内，艾莉丝正拿着画笔画画。侍女们都站在主厅内等着奥莱西斯殿下回来，见了奥莱西斯跨入宫门，她们一齐蹲下行礼。 “奥莱西斯殿下。” “起来吧。” 梅莎和艾莉丝闻声，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蹲下为奥莱西斯行礼。 “起来，继续。” 艾莉丝和梅莎又一起凑到了画板前，讨论着宝石的样子。 “塞缪尔，召集雪诺宫其他的骑士们。” “奥莱西斯殿下，遗失的是红色尖晶石戒指、翠榴石耳坠、珐瑯掐丝怀表和坦桑石胸针。”梅莎汇报着情况给奥莱西斯。 “有没有人出过雪诺宫？” “没有，殿下。” “搜宫。这里竟有人胆子这么大？奥什恩有没有丢东西？” “殿下，没有。” 骑士们此时开始搜查了。训练有素的骑士们分为三组，沿着主殿的一楼开始慢慢搜索着宝石的去向。 奥莱西斯见了艾莉丝的画纸上宝石的样子，向前走去，站到了艾莉丝的背后：“尖晶石戒指上的红色尖晶石不是纯粹的梨形，是偏向水滴形。戒环上是光滑的，而且按比例看，宝石要再大一些。” 艾莉丝点点头，在草稿的旁边开始画新的草稿。其他侍女们都紧张地站直，默默听着奥莱西斯的声音，将双手交叉在腹前。 “这样更好一些，艾莉丝。耳坠是和赏你的那只是一样的。” 艾莉丝点点头，翻到了另一页的草稿。她已经听了梅莎的描述，看着自己的耳坠，将它画了出来。 第30页 “很好，怀表要小一些，上面是珐瑯的图案镶金丝。怀表的背面是亮金和哑光金交叠的。坦桑石胸针是橄尖形的独立宝石。” “好的，殿下。” 奥什恩此时已经离开了芭铎皇后，回到了雪诺宫。他一进了宫门，就见到侍女们少见地全部站在主厅，奥莱西斯和艾莉丝居然也在。 “怎么了？”奥什恩问。 见了是奥什恩，侍女们再次蹲下行礼。梅莎向奥什恩说明了状况，奥什恩听了，生气地瞪向侍女们：“是谁？” 侍女们全部低头，一声不吭。 “所以，现在塞缪尔骑士长正在带着骑士们搜宫。”梅莎说。 “塞缪尔？塞缪尔也来了吗？”奥什恩的注意力被转移，凶凶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是的，殿下。” 奥什恩期待地向一楼的走廊望去，塞缪尔正站在走廊里呢。他总算回来了！ 快搜！快搜！ ☆、阁楼中的艾莉丝（蹲） 雪诺宫的主殿里静悄悄的，侍女们全都紧张地屏气，整个屋子里只有艾莉丝时不时将画作翻页的声音。 “已经画了三份了，殿下。”梅莎拿着艾莉丝的画，起身去给奥莱西斯看。 “去给塞缪尔一份，梅莎。”奥莱西斯一边在天鹅绒椅子上看书，一边说。他的表情与平时无异，侍女们全都偷偷地看着他的脸，揣测着奥莱西斯殿下到底有多生气。 奥什恩正无聊地用手托着腮发呆。他听见梅莎要给塞缪尔送画，突然把头转向了奥莱西斯。 “我去吧？”奥什恩自告奋勇。“我去！” “怎么行，殿下！”梅莎回答，“怎么能让殿下送呢？” “梅莎，让奥什恩去吧。”奥莱西斯说。 梅莎点了点头，按道理讲，她也是有嫌疑的一个。况且，她本就有遗失钥匙的错误在身…… “那殿下，您可能要跑一趟了。”梅莎把艾莉丝的画递到了奥什恩手中：“塞缪尔大人现在可能去到了偏殿。” “我找得到他的！”奥什恩兴奋地从沙发上站起，接过画，得意地说：“区区的雪诺宫。” 艾莉丝“噗嗤”笑出了声。奥什恩有时候很任性，有时候却很粘人。他现在是特别想去找塞缪尔，急得想去替梅莎跑腿呢…… 听到了艾莉丝的笑声，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艾莉丝的身上。艾莉丝正目送着奥什恩消失在主殿的走廊。等奥什恩离开，她转过头去，突然与奥莱西斯的视线对上了。 “在笑什么，艾莉丝？” “只是觉得奥什恩殿下真可爱，奥莱西斯殿下。” 奥莱西斯点点头，继续看书了。 钟摆左右摆动着，过了一个小时，奥什恩一直都没有回来。 等到了钟錶报了整点时后，塞缪尔一队骑士终于急匆匆地回到了主殿，神色沉重的奥什恩也跟在后面。奥莱西斯见状将手中的书放下，艾莉丝和梅莎也起身站直。 塞缪尔蹲下行礼：“奥莱西斯殿下！找到了两块宝石。” 塞缪尔双手捧出宝石，奥莱西斯伸手接过。那是闪闪发亮的尖晶石戒指和翠榴石耳坠，正是辛佳藏在艾莉丝屋里的。 “在哪里发现的？” “在偏殿二楼的……”没等塞缪尔说完，奥什恩直接打断了塞缪尔：“在艾莉丝那里。” 艾莉丝闻声，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艾莉丝……是你做的吗？”奥什恩问。 “什么，奥什恩殿下！您真的确定吗？是在我的房间里！” “确实，艾莉丝。是真的，雪诺宫的骑士对偏殿的结构了如指掌，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但是……” “殿下，您能说它们所在的具体位置吗？我真的没做过，我不相信。” “一个在床垫下，另一个在侍女服里包着。”奥什恩说，“其实都是很明显的地方。” 艾莉丝努力回想，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我的床垫下从来都不放东西！我的侍女服已经放置很久了，再也没有拿出来过！这点米娅可以为我作证！” 米娅自从听见是艾莉丝的那一刻起，便在侍女的队列里焦急地看着她。现在米娅听见艾莉丝叫她，向前一步：“是的，殿下……艾莉丝不在床垫下放东西，艾莉丝也没再拿出过侍女服……” 奥莱西斯觉得蹊跷。艾莉丝之前在与奥什恩打赌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对宝石的贪婪。她当时拒绝耳坠的神情不像是假的——为什么现在要再偷那个一模一样的耳坠呢？这太拙劣了。再者，以艾莉丝的职务与活动范围来看，如果她真的想偷宝石，也该去偷奥什恩的，自己屋里的东西，她哪里会知道？ 侍女们全都看着艾莉丝。有的人满脸惊讶，有的人投以厌恶的眼神。既然人赃并获，那还有什么理由再去相信艾莉丝的辩解呢？ “现在赃物已经拿到了，奥莱西斯殿下，应该就是艾莉丝了吧？”辛佳在一旁走过来。 奥莱西斯的侍女简：“是啊殿下，既然是从艾莉丝房间找到的，那事实就很明显了。我相信在雪诺宫里，任是其他人都不会去偷您的宝石的。” 第31页 其他侍女们不敢说话，但是频频点头表示贊同。 “难道在这雪诺宫里，还会有人偷了宝石想害艾莉丝吗？”辛佳说。“会有人真的这么做吗，艾莉丝？” 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频频摇头：“绝对不是我干的，我发誓，奥莱西斯殿下。”她又看向奥什恩：“我今天上午一直在小书房，奥什恩殿下，您可以作证。您不是去找过我吗？还有，我的画也可以证明……如果我上午去忙着偷宝石，那幅《阳光下的红鸶花》是画不完的。再者，我根本不知道奥莱西斯殿下的宝石放在哪里。我真的没有去过奥莱西斯殿下的寝殿！” “我也多这件事抱有怀疑，可这些都不是完全有力的证据，艾莉丝。”奥莱西斯说，“既然这件事是每个人都有嫌疑的，那也不能因为信任而轻易放弃你的嫌疑。” “我明白，殿下。但请您给我证明我无罪的机会。” 奥莱西斯点了点头。 艾莉丝现在感到有些焦灼。她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突然背负偷宝石的罪名？这一切太突然，让她不知道如何去证明自己无罪。 “塞缪尔，现在去找另外两颗宝石。”奥莱西斯说，“去把艾莉丝带到阁楼上，你守在门口，加文。” 艾莉丝点了点头，“殿下，您一定要给我证明我无罪的机会。既然我没做过，那我一定有证明它的方法……” “等一下，殿下！”一直在侍女中的米娅有些着急：“按道理讲，我是和艾莉丝一间屋子的人，我不能证明我有嫌疑，但是嫌疑并不仅仅在艾莉丝身上！”她快步走到奥莱西斯面前：“奥莱西斯殿下，我愿意和艾莉丝一起承担它。” 艾莉丝吓了一跳，对着米娅摇头。米娅无视了艾莉丝的拒绝，坚定地看着奥莱西斯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与奥莱西斯殿下如此明目张胆地对视，米娅的嵴背有些发凉。她不会揣测奥莱西斯的心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为艾莉丝帮倒忙……她也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了过来。她的双腿告诉了她，虽然走上前不知道会不会有好的结果，但是不走上前，艾莉丝就要面临最糟的情况。而把艾莉丝当做好朋友的她，怎么能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随着沉默的蔓延，她的勇气还是有些消散了。她依旧行着礼，但是不再去看着奥莱西斯，而是低下头去看地毯上的花纹。 奥莱西斯看着米娅，点点头：“加文，把她也带上去。” 奥什恩在旁边咬着嘴唇。他不愿意相信是艾莉丝干的。说实话，他在听守卫骑士讲出那是艾莉丝的房间时，属实吃惊得不行。怎么可能是艾莉丝？每天都在他身边的艾莉丝、他了解的艾莉丝！这不应该啊！ 艾莉丝和米娅走在加文前面，一起向雪诺宫上面的阁楼走去。辛佳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刚才听到事实时，那殿下们和梅莎一脸震惊的样子，心里又是酸得不行。赃物在被发现后，殿下们居然还是有些想相信她。艾莉丝那个女人，她又凭什么呢？ 雪诺宫的阁楼是雪诺宫最高之处，是皇子小时候爱去的地方，然而现在已经没人再来了。阁楼上有个小窗户，从小小的窗户向下俯瞰，可以将半个御花庭尽收眼底。阁楼虽有些暗，但窗口确十分明亮，阳光从窗户透进来了一大束，落在阁楼的地板上。 艾莉丝和米娅默默走进了阁楼。米娅被那个小窗户吸引了过去，跑到窗前向下望。 “来看看啊，艾莉丝？”米娅叫着她，好像已经忘了她们来阁楼的原因。 加文关上门，笔直地站在了门口。艾莉丝见米娅现在又是一脸轻松的样子，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米娅，你傻不傻？为什么要跟过来？” 米娅看向艾莉丝，又低头用手捻着自己的袖口：“艾莉丝，说实话，我就知道绝对不是你。你是很棒的人，你不该被这种事情阻挠，你该有特别特别好的未来。如果他们一直怀疑是你，那我就去顶罪——我就对大家说，是我干的，绝对不是你。只不过我的父母……” “傻米娅！”艾莉丝听着她在乱说，气得跺脚，“万一——万一我没法脱离嫌疑，也不用你来替我！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好朋友替我承受这种罪名呢？我又凭什么用你的人生来救我的人生啊！” 米娅听了艾莉丝的话，突然愣住了。自己原来是算好朋友吗？ “艾莉丝，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想着为我顶罪！我凭什么让你去承受呢？米娅，你明明是特别好的孩子。” “不是，是下一句……” “我——我怎么能让我的好朋友……替我承受这种罪名呢？” “！原来艾莉丝把我当做好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从我们在侍女院见面开始！” 米娅满脸委屈，抱住了艾莉丝的胳膊。 “我还……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只是说话变少了而已。这让你心生芥蒂了吗？如果你想的话，如果我从这次的事件中洗清了嫌疑，要不要我每天给你留纸条……？” 第32页 米娅摇摇头：“我也不该乱想的。我总是觉得我没有上过学，比起别人来懂得又很少，怕你会嫌弃我。” “你看，在我有危机的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承担，这证明了你是特别好的朋友。”艾莉丝摸了摸米娅的头：“这次的事，你有什么头绪吗？你今天是不是休息？” “我是休息，但是我中途又去偏殿帮忙了，在我中午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上午应该都没有锁门……”米娅说，“一定是有人为了偷东西而不败露，故意趁我们没锁门而藏进来的。所以才藏到了你的侍女服里……真是太讨厌了！” 艾莉丝点点头，坐在了屋子里的椅子上默默思考。现在她盼着骑士们能找到另外两块宝石……这一定是她证明无罪的关键。 ☆、米切白 碧切黑 阁楼里，两个人默默发呆。 “米娅啊，你懂宝石吗？”艾莉丝托着腮，一直在思考。 “不懂……” “这四块宝石丢得太奇怪了。我根本想不通——殿下的尖晶石戒指应该是所有宝石里贵重的一个，丢的另一个翠榴石耳坠偏偏是奥莱西斯殿下给我的。你猜这代表什么？” “小偷很懂宝石，还见过你戴耳饰？” “她不一定懂宝石，但是她肯定是有预谋要把东西放到我这里的。因为——这个耳饰既然是我在戴着一只，那么其他侍女肯定不会觉得它贵重。” “好坏的人。” “珐瑯掐丝怀表和坦桑石胸针，看起来漂亮、华丽，坦桑石的那个宝石非常大。” “嗯……” “但是，它们虽然很华丽，但绝对没有宝石匣里其他的宝石贵重。坦桑石比蓝宝石要便宜得多——即使它的色泽非常漂亮，颜色也和蓝宝石类似……奥莱西斯殿下一定也有蓝宝石钻石祖母绿，这些都相对比坦桑石贵重一些。再说那个怀表——工艺精美，装饰繁复，但是上面都是黄金和珐瑯图案，等到偷出去了又怎么变卖呢？皇宫里流出去的首饰，谁又敢直接原貌卖掉呢？” “这个小偷不懂这些吧……” “可能是新手，但是她怎么又想去偷尖晶石戒指？偷了之后，奥莱西斯殿下一定会马上发现并搜查的。咱们两个是来雪诺宫最晚的人，我都知道奥莱西斯殿下经常戴它——雪诺宫的其他人肯定也知道。” “对，我也知道。在用餐室服侍的时候，我总能看见那个戒指闪着光，特别好看。” “所以偷这两个不是为了变卖吧？可能只是为了栽赃！”艾莉丝一拍手，愤怒地皱着眉。 “那另外两个呢？是不是也会在别的侍女的房间里？” “有可能。但是这会是谁干的呢？” “感觉每个人好像都有嫌疑，但是艾莉丝，你平时也没得罪其他侍女们吧？”米娅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是不是那个因为小厨房的事被梅莎遣回侍女院的侍女干的？” “可能吗？”艾莉丝说，“没人来过雪诺宫……” “现在不是只能这么想了吗？”米娅走到小阁楼的门前，敲了敲门：“加文！你知道现在搜查得怎么样了吗？” 门外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回答了米娅：“不知道。” “加文！如果梅莎大侍女的房间里有另外两件首饰，那一定就是那个离开雪诺宫的侍女栽赃的！你明白吗？” “小侍女，骑士们一定会找得很仔细的，不需要特地仔细搜查哪里。” “嗯……”米娅双手贴在门上，担心地抿着嘴巴。 “算了米娅，让他们慢慢找，找到再说——” 米娅灰熘熘地转过身，准备回到窗边坐下。但是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屋里的两个人突然惊喜地对视—— “奥莱西斯殿下。”加文向奥莱西斯跪地行礼。 “起来吧，加文。”奥莱西斯说。加文听见奥莱西斯的命令，起身并站到了门的一旁。 奥莱西斯来了？艾莉丝和米娅都站到了门口，用手摸着阁楼门板上精美的凹凸纹样。奥莱西斯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艾莉丝。” “奥莱西斯殿下！” “关于今天的事。”奥莱西斯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只能说绝对不是我，奥莱西斯殿下！也不是米娅！”艾莉丝的语速有些快，尽力想让奥莱西斯相信自己：“殿下，如果是我，怎么可能会去再偷那个耳坠呢？” “嗯，艾莉丝。我知道。” 艾莉丝听见奥莱西斯这句话，感觉刚才被冤枉的委屈和焦急都烟消云散了。她轻轻地把额头贴在门上，闭上眼睛，露出了笑容：“谢谢殿下。” “骑士们还在搜查。已经确定偏殿没有另外两块宝石了。” 艾莉丝看了看米娅，把刚才想到的情况和奥莱西斯说了。但是既然偏殿没有另外两块宝石，她还是保留了推测出的结果。 第33页 “所以，一定是有人想陷害……虽然我不记得有得罪过谁。另外两块宝石一定是线索，现在我只希望它们能被找到。” “会被找到的。只是时间问题。”奥莱西斯说。 奥莱西斯没有怀疑艾莉丝。在“艾莉丝屋里搜出宝石”是事实摆在眼前时，他也只是保留地将她带去了阁楼，没有认定摆在眼前的“事实”。在艾莉丝走后，奥莱西斯一直在看着手上的书页出神，思考着这件事的合理性。他觉得他有必要来阁楼一趟，但是既然事情没有进展，奥莱西斯即使来了，也无法得知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不知到底要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只是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楼梯而已。 “您能相信我，真是太好了，殿下……”艾莉丝说，“我以为在有证据之前，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会去怀疑我……没想到殿下您愿意相信我，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 艾莉丝伸手摘下耳朵上的翠榴石耳坠：“我还是把翠榴石耳坠还给您吧，我真的没有多想要宝石。” 阁楼的门没有门闩，艾莉丝伸手将门拉开。骑士加文见状，赶紧站在了奥莱西斯的身后。奥莱西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戒备。 艾莉丝行了个礼，抬头看着奥莱西斯的眼睛。虽然今天的经歷很糟糕，但是奥莱西斯来了就够了……她抬起手，把翠榴石耳坠放在手心里，示意让奥莱西斯拿走它。 奥莱西斯看着艾莉丝那对浅琥珀色的水汪汪的眼睛。那眼睛里好像有着说不尽的委屈，又有着一分坚强与坚定。奥莱西斯的心突然也跟她软了一分，他竟然看着艾莉丝出神了。 艾莉丝见奥莱西斯没有接过耳坠，晃了晃它，小声地说：“那我放到您的口袋里啦？”她把小小的耳坠塞到奥莱西斯腰间的口袋里：“好了，殿下。还是要谢谢您送我耳坠……” 奥莱西斯缓过神，向艾莉丝挑了挑眉。空气凝固了几秒，两人之间有着一股奇怪的气氛。这让艾莉丝想起了那天在御花庭，他们比现在还要近一点点……但是为什么她和奥莱西斯殿下离得越近，两个人的话就越少呢？ 后面的拐角处，有骑士轻步上楼来寻奥莱西斯。奥莱西斯转身离去，艾莉丝也重新把门关了上。加文站在门口继续看守，米娅在后面目睹了一切，伸手戳戳艾莉丝的胳膊。 “艾莉丝，你和奥莱西斯殿下……是不是很熟？” 艾莉丝回过头，听见米娅的话大吃一惊，摆了摆手：“不熟，不熟！” 米娅绕着艾莉丝走了一圈，嘟着嘴：“你和殿下之间的气氛好奇怪！” “有吗？嘿嘿。”艾莉丝干笑，把手背到身后去。 “既然不熟，那么你们两个为什么见面时要愣住那么久！而且殿下肯定是特意来看你的！” 艾莉丝摇了摇头，想让米娅别再乱猜了。对方是皇子，她只是照顾奥什恩的小绘官罢了，他们只是见面的时候不说话，气氛确实很奇怪，不过奥莱西斯是不可能特意来看她的。 “自从你当了绘官之后，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米娅说，“奥什恩殿下也很喜欢你，辛佳也是你的好朋友。” “辛佳……只是一起服侍奥什恩殿下的人，我和她没太聊过天。而且她刚刚还怀疑是我来着，虽然怀疑我也是人之常情。” “怎么会！今天你还把她叫到房间里……”米娅回忆起来辛佳的到来，吃惊地说。 “？辛佳来过！！” “她来了之后，说是你找她聊天，暗示让我出去！你没有叫过她吗？这……对不起，艾莉丝！我太傻了，这一定有蹊跷……我为什么刚刚没有把这事说出来！！” “你还记得辛佳刚才指控我什么吗？她说，‘这雪诺宫里怎么会有人陷害我’，可是按其他侍女的角度看，我只是在做无用的辩解，只有辛佳无意间说出了陷害！构陷别人的人会不经意间从言语中泄露情报，这句话是真的。” “应该就是她吧！” “我和辛佳也没有什么大的恩怨，她何必呢？等另外两块宝石找到之后，我们一定会从阁楼里出去……你记得要指控辛佳今天去了我们的房间！” 米娅点了点头，皱着眉，一脸认真地回想着今早的事。 雪诺宫的一楼，碧姬被门外的骑士拦住了。她是来把艾莉丝装裱好的画作送来雪诺宫的，却被骑士告知不能进去。 “我是来送画的。雪诺宫怎么了？” “雪诺宫目前禁止进出。” “那你把绘官艾莉丝叫出来，我把画给她。这可是奥莱西斯殿下的画像，是叫我要尽快装裱的。今天如果送不进去，不是耽误我的工作嘛！” “这……”骑士听见了艾莉丝的名字，为难地看向了碧姬。 “艾莉丝因为偷东西被关起来了，你有事吗？”辛佳见外面来了人，从主厅里走了出来，看向僵持在门口的两人。 碧姬惊讶：“艾莉丝被关起来了？因为偷东西？” “偷的是奥莱西斯殿下的宝石，真的大胆。” 第34页 碧姬眨了眨眼，攥紧了手心。曾经的友谊就算了吧，碧姬觉得，现在只有让艾莉丝倒霉，她才能舒坦。做了绘官又怎么样呢？是天才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惹了事，不还是会跌落嘛！她对着辛佳点点头：“也不奇怪，艾莉丝在上学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 辛佳听见她说的话，上下打量着碧姬：“你和艾莉丝认识？” “我们是朋友，住一间寝室的。” “她上学的时候就偷？” “是，我劝过她，她也不听。” 辛佳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艾莉丝的室友来指控她。这一切真是顺利的巧合，看来艾莉丝也没少得罪人呀。她接过碧姬手中的画：“你！有必要进雪诺宫一趟，让大家都听听艾莉丝是个什么样的人。” ☆、泼脏水失败 艾莉丝被带走后，奥什恩又跟着骑士们去其他地方继续搜寻宝石了。虽说是一起，但他今天下午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地跟在塞缪尔的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 骑士们搜索得十分仔细，在翻找后又将每一个物件摆放完美地恢復原样。骑士们也都非常听从塞缪尔的话，这种服从关系仅次于骑士效忠于皇族。而骑士长又是所有骑士的头领，是整个骑士团的心脏。 “塞缪尔，当骑士长好玩吗？”奥什恩问。 听见奥什恩在叫他，塞缪尔转过身，温柔地对奥什恩笑：“骑士长不能用好玩形容，殿下。” “我是说你喜欢吗。” “替奥莱西斯殿下管理骑士团是我的任务，属下当然喜欢。” “骗子。做骑士长本来就没有做贴身骑士好玩！”奥什恩撅噘嘴，把脸撇到了一边。 “给殿下们当贴身骑士确实很有趣。这是属下的荣幸。” “那你要回来吗？我还没有骑士。”奥什恩顿了顿，“我的安全还没有人保护呢！” “陛下说殿下已经长大了，驳回了我给殿下调来骑士的请求。如果殿下想要骑士，可以跟陛下说……” 奥什恩打断了塞缪尔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又有些生气了。有些事总是没法直率地表达出口，就像他想让塞缪尔——只是塞缪尔而已——回雪诺宫。可是塞缪尔就像变成了一块木头，无论他怎么暗示，他都会用温柔的笑对着他，说着非常好听的话，然后完全误解他的意思。 他是个傻的吗？他也不是第一次提回雪诺宫的事了！ 奥什恩愤愤地看着墙上的自鸣钟。正好到了整点，鸟儿像活了一般展翅鸣叫。 塞缪尔怎么不知道奥什恩殿下的意思呢？可是他已经是骑士长了，回不了雪诺宫。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能直接拒绝殿下…… “殿下，快到晚餐时间了，您该回去用餐了。”塞缪尔说，“这里就交给我吧，不劳您费心。” 奥什恩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塞缪尔嘆了口气，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如果小殿下太依赖他，是不能成为一个坚强的皇子的。他认真地抬起头，对骑士们说：“好好搜查，在我离开之后——最晚明天，一定要把宝石找到！这事关奥莱西斯殿下的信任和骑士团的荣耀。” 奥什恩回到了主厅里，见侍女们居然还在原地傻站着呢！他看着一屋子的木头人窝火，环视一圈又不见辛佳，问梅莎：“今天的晚餐呢？” “要问奥莱西斯殿下，侍女们现在不敢随意行动，奥什恩殿下。” “我饿了！”奥什恩大声说着。 “怎么了，奥什恩？“奥莱西斯正从楼梯上下来，正好听见了奥什恩的声音。梅莎低头走到奥莱西斯面前：“奥什恩殿下有些饿。侍女们也该去准备晚餐了……” 奥莱西斯点点头：“去吧。不过不允许有人单独行动。” “殿下，我还想说——宝石丢了也是我弄丢钥匙的错，恳请殿下责罚。” “也是宫里的贼难防，以后要注意。”奥莱西斯说，“去侍女院停三个月的薪资吧，其余照常。” 梅莎点点头。在宫里她没什么开销，唯一的支出是供弟弟上学。她平时也有积蓄，三个月的空缺，她还是拿得出的。这并不是小事，看来奥莱西斯殿下没有对她失望…… 辛佳此时带着碧姬走了进来。碧姬手里拿着画四顾，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见到奥莱西斯和奥什恩。她低头行了礼，将画给奥莱西斯递了过去。奥莱西斯接过已装裱好的画，从上到下又重新端详了一番。 “殿下，这是艾莉丝的朋友碧姬。我偶然得知，艾莉丝在上学的时候就有一些坏习惯。”辛佳看着碧姬的眼睛，想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在殿下们面前要机灵点。 “你说吧。” “我和艾莉丝是室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我们一直关系很好，但是她很嫉妒我……我关于我进了御绘院的事也是。” 辛佳听着这话不对，对碧姬说：“说重点。” “艾莉丝在学校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偷了老师的钱，还抄过别人的画。” 第35页 屋子里变得更安静了。 “原来艾莉丝还做过这种事吗？”奥莱西斯挑了挑眉，问。 “是的，殿下。”碧姬看着地板，没有抬头。 “你接着说吧。事情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艾莉丝她……她在上学的时候，在班级里趁着老师不在，翻过老师的柜子，偷过老师的珍珠……老师气坏了，在沙龙的时候拒绝了艾莉丝的参加。” “是因为这个？” “是的，殿下。” “那抄画的事呢？” “艾莉丝趁别人不注意，把别人的画占为己有了，这是我们学校最摒弃的。” “在骑士的调查里，艾莉丝没做过这些。”奥莱西斯说，“在艾莉丝进宫之前，我就见过她了。” 辛佳听奥莱西斯的语气有些怀疑，知道碧姬没有自己想的那样要会说话。刚刚看起来很机灵，现在怎么又扯了个这么大的谎？她上前一步：“殿下，让她说说艾莉丝偷东西的事吧。” “你说她画画的事。艾莉丝的绘画怎么样？”奥莱西斯问。 “平时成绩也很好……只是抄过别人的画。”碧姬有些紧张，后背直冒冷汗。她不该为了满足自己撒了一个这么大的无用的谎的！难道殿下知道他们学校的事吗？确实。塔伯学院和皇室有联繫……现在可怎么办呢？只能说一个他们不了解的事了！ “殿下，知道落选沙龙吗？”碧姬问。 奥莱西斯看了奥什恩一眼，奥什恩也在看他。两人都想知道碧姬想说落选沙龙的什么，毕竟是他们秘密办的。 “艾莉丝因为没进绘画沙龙，特别不甘心，就去参加落选沙龙了。那落选沙龙据说是一个云游的画商办的，她为了参加落选沙龙提高知名度，不惜……” “不惜……？”辛佳说。 “她……和落选沙龙的主办人……有……什么交易……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回我们住的地方……” 屋子里一片死寂，侍女们面面相觑，骑士低下头去。大家全都明白了碧姬的意思，艾莉丝居然是这样的人吗？奥莱西斯和奥什恩对视，两人全都明白了碧姬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莉丝……只和我说过。这是我们的秘密，别人不知道的。” 奥莱西斯冷漠地看着她，辛佳知道碧姬说错话了。她轻轻摆动手指，叫碧姬少说两句。不过这是怎么回事？碧姬后来撒的谎，奥莱西斯殿下按理说是找不到证据的—— “你知不知道落选沙龙是谁举办的？” “是一个画商……” “是我和奥什恩。”奥莱西斯说。屋子里的人们全都倒抽一口冷气，碧姬听见，耳根“唰”地就红了。怎么回事？这下完了—— “我可没听过艾莉丝用了什么不正常的手段。是奥什恩因为见了艾莉丝的画落选可惜，想到画家们被沙龙的规则束缚，才象徵性地举办了落选沙龙。主办人就是我，这种漏洞百出、拙劣的谎，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辛佳转头，狠狠地瞪了碧姬一眼。她怎么会这么蠢？乱撒谎圆不回来，还正好说到了奥莱西斯殿下身上！这下完了。辛佳大声地说：“我以为你了解艾莉丝，谁知道你会这样污衊她，还污衊殿下？我为艾莉丝有你这样的朋友伤心。” 奥什恩跑到了奥莱西斯面前：“哥，这种人真让人作呕！让她离帕勒斯宫远点儿，怎么会让这种绘官进来？”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碧姬低着头没有说话，辛佳看着她：“殿下在问你叫什么呢！” “殿……殿下……我……我叫碧姬……” “告诉御绘院的汉瑞尔，碧姬今天就离职绘官，以后也不允许她加入克里斯缇任何一个画室。在晚上十点之前就要脱下绘官服离开帕勒斯宫！还有，以后人品低劣的人不允许进宫做事。” 碧姬低着头一动不动，几个骑士上前把她带走了。她的脸憋得通红，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她没想到今天的前来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自己的谎是在自掘坟墓。她的脑海里迴荡着奥莱西斯刚刚说出的惩罚，眼前浮现着艾莉丝坐在画板前画画的样子。本来是一直追赶的人，没想到这下真的成为天壤之别了—— 出了雪诺宫，她跟在骑士后面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不一会儿就开始嚎啕大哭。 “小声点！这是帕勒斯宫！你哭这么大声，是想打扰皇族吗？你想死吗？” 碧姬听了，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地抽着气。她在御花庭外的小路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走向御绘院去交还一切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这个再也容不下自己的克里斯缇。 雪诺宫里的空气里瀰漫着一丝尴尬，奥莱西斯闭上了眼睛，觉得有点烦。 “殿下，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这样的……我真的以为她是艾莉丝的好朋友，她把我也骗了。还请殿下责罚……”辛佳对奥莱西斯说。 第36页 “行了，辛佳。去准备晚餐吧！”奥什恩说，“我饿了！” 于是奥莱西斯睁眼，吩咐侍女们去做晚餐。他不愿意再被扰乱心情，拿着那幅装裱好的艾莉丝的画，转身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侍女们目送着奥莱西斯离开，然后也纷纷走上了楼梯，一齐去准备工作。梅莎把侍女们集合在用餐室旁边的厨房：“不许单独行动，还有两块宝石没有找到呢，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 “是，梅莎大侍女。” ☆、鸟在叫 辛佳坏掉 天已经黑了下去，侍女们都在做着自己的工作。梅莎趁着忙完晚餐的闲暇，去了雪诺宫的阁楼。 “咚咚。”梅莎轻轻叩了叩艾莉丝阁楼的门：“艾莉丝！米娅！” 艾莉丝在阁楼里坐了一下午，听见梅莎来了，和米娅一起跑到门口：“梅莎！你来了？” “艾莉丝，”梅莎隔着门缝说，“你们在里面怎么样？” “还好，梅莎大侍女！”米娅抢先回答：“就是有些饿。” 艾莉丝用胳膊肘碰了碰米娅，小声地说：“米娅！不要饿得这么直白！” 梅莎点点头，把餐篮递给了加文。加文认真地检查了餐篮，在确认没有异样后，便把餐篮送到了屋里。屋里的两人惊喜坏了，米娅还抱着餐篮转了个圈。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想着你们肯定饿了。”梅莎说。 “谢谢梅莎大侍女！”艾莉丝和米娅把篮子里的面包送入口中。这面包虽然看起来普通，但里面其实松软极了，嚼起来口感特别好，嘴里瀰漫着一股麦香。 艾莉丝吃了两块面包，隔着门问：“梅莎，另外的宝石找到了吗？” “没找到。”梅莎说，“今天天已经黑了，骑士们明天应该找得到的。” “梅莎，我和米娅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是辛佳。辛佳她今天上午去过我的房间，但是我当时根本没有叫她去。她还有意让米娅离开，我觉得这很可疑。” 梅莎伸手摸着自己腰间的钥匙，思考着艾莉丝说的话。辛佳和她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好好做着自己的工作，对奥什恩殿下也是忠心耿耿。按道理来讲，辛佳哪会去偷宝石呢？但是她也觉得，辛佳今天确实有些奇怪，总感觉她急急燥燥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艾莉丝，”梅莎说，“你在御绘院是不是有认识的人？今天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件事。” “御绘院今年增加的绘官们大多都是塔伯学院的，我都是听过名字……里面的碧姬是我的室友。” “就是这个碧姬。”梅莎点了点头，隔着门简单地向艾莉丝讲了一遍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米娅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听到碧姬居然能说出那样无耻的谎时，她一脸的气愤，问艾莉丝：“是不是那天早上遇见的那个绘官？我当时就觉得她不是你朋友！” 艾莉丝出神了。她对米娅点点头，回忆着和碧姬一起经歷的学生时代。之前她们明明是十分要好的……在沙龙落选的时候，她还非常感谢碧姬的安慰来着。随着两人命运的不同，她确实感觉到了友情的变化，但是没想到碧姬居然会做出这种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突然有了隔阂呢？艾莉丝想，如果有什么误会，她可以解释清楚，如果碧姬真的突然讨厌自己，那就更要把话说清楚并保持距离，何必这样不明不白地伤害她呢？到最后，一个如此难过，一个受到了那么严厉的惩罚……为什么！何必呢！ “今天那个绘官也是辛佳带进来的，现在想想感觉有些不对。”梅莎说，“但是辛佳她……如果是她……我想不通。” “梅莎，奥莱西斯殿下的钥匙是不是一直在你那里？是什么时候遗失的？”艾莉丝回过神，问梅莎。 “早上。”梅莎说，“昨晚还在的。我的钥匙一直在腰间放得好好的，很难被立刻偷走。连我都没有察觉——” 梅莎说到这里，心里对辛佳的怀疑加重了几分。她靠着门板，想着今天辛佳和其他侍女们的反应总有些不同。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艾莉丝，米娅，我得走了。”梅莎说，“我去看看辛佳在哪里。” “好，明天见，梅莎。”两人一起回答。 听着辛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两人又回到了窗边坐下。艾莉丝隔着窗户看着天上闪烁的几颗星星，祈祷着明天能从这个小地方出去。她现在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真的有些糟。 米娅见艾莉丝心情很低落，拍了拍艾莉丝的背：“我永远会做你的好朋友的。”她想说，碧姬那样污衊艾莉丝受到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看着艾莉丝好像不是生气，而是很难过，这句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 “谢谢你，米娅。” 主殿二楼的厨房内，梅莎叫住了辛佳。 “辛佳，要去做什么？” 辛佳手里正端着一套茶具：“准备去奥什恩殿下身边。” “我有话想问。”梅莎说，“今天那个绘官，你是在哪里遇见的？” 第37页 “雪诺宫门口，那个绘官也说了，是来送画的。那画不是艾莉丝和奥什恩殿下一起画的吗？送去御绘院装裱的事，是你负责的吧？”辛佳说。 “那你今天早上不在用餐室，在哪里？”梅莎又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辛佳隐隐感到不对。早上的时候，她确实正在奥莱西斯殿下的寝殿里，难道梅莎居然怀疑到她头上了吗？ “我在奥什恩殿下的寝殿里。”辛佳说，“梅莎大侍女是在怀疑我吗？” “辛佳，我没有这个意思。”梅莎说，“但是你该在用餐室的。” “嗯。”辛佳应了一声，“梅莎，我要去给奥什恩殿下送茶了。” 梅莎也拿出了奥莱西斯的茶具：“辛佳，没有不透风的墙。” 辛佳装作没有听见梅莎的话，端着茶具径直走了出去。她快步走上了楼梯，又突然停在了拐角处。 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透风的墙……梅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辛佳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端着茶具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茶壶里的茶左右晃动，茶具也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辛佳想起这是奥什恩殿下夸过的茶具，把它们放在了拐角处宽宽的扶手上。 她不由得又嵴背发凉。难道已经有人知道了吗？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知道！即使是知道，他们有证据吗？她可是奥什恩殿下的大侍女！是能随便怀疑的吗？早上的时候，明明谁也不在！她气得攥紧拳头，又想赶快把愤怒的情绪平復下去，毕竟她不能在奥什恩殿下面前生气。 但是——奥什恩殿下……奥什恩殿下会不会怀疑她呢？他不会怀疑她的吧？ 辛佳一直在想着刚才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侍女方达走上了楼梯。她看见在拐角处发呆的辛佳，开口叫她：“辛佳大侍女？” 辛佳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吓了一跳，慌张地回过了头，又不小心将茶盘掀翻在地。精緻的小茶杯沿着楼梯的地毯滚了下去，一壶热茶也全都洒在了地毯上。 “哎呀！”方达见辛佳反应这么激烈，居然失手打碎了茶盘，也跟着吓了一跳。她连忙跑下楼梯去将茶杯捡起，放回托盘里。两个人一起蹲着收拾着地上的残局。 “辛佳大侍女……今天有些不一样。”方达说。 “哪里不一样？” “今天你好像有些慌张。这不是你的作风。”方达说。 “也是，皇宫里丢了宝石，今天的气氛一直都让人紧张。”辛佳说，“像我这种无辜的人也受到了影响，今天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无辜吗……”方达小声地说，“我看见了……” “方达，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辛佳大侍女。”方达说，“不过这雪诺宫里的侍女都是一体的，不管出没出事，无不无辜，我们都被系在同一根绳子上……” 辛佳不愿听下去：“你把这里收拾掉，把地毯换个新的。我要再去为奥什恩殿下泡杯茶，你动作快一点。” “是，辛佳大侍女。”方达行完礼，蹲下继续收拾着拐角处。她偷偷看了一眼辛佳的脸，又快速低下头去。 辛佳下着楼梯，手紧紧地攥着裙摆。突然怎么了，梅莎和方达好像都知道了是她干的一样！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怀疑吧，你们尽情地来怀疑我吧！只有他——奥什恩殿下——不怀疑就行！ 辛佳重新泡了杯茶，端到了奥什恩的寝殿里。奥什恩已经换好了睡衣，正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腿。辛佳见了，去奥什恩的床头拿起小毯子，披在了奥什恩身上。 “好慢啊，辛佳。” 辛佳见到奥什恩的脸，把刚才的什么焦躁又抛在脑后了。她慢慢为奥什恩倒满茶：“对不起，殿下，是慢了些。” 奥什恩把一杯茶一饮而尽，把喝完的茶杯递给辛佳：“再来一杯，我渴了。”他盯着手里的茶杯：“今天怎么是这套？哥喜欢这个。” 辛佳的眼神飘忽：“想着偶尔给殿下换换茶具。”她给奥什恩又倒了杯茶：“殿下，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太让人不爽了。”奥什恩说，“让人生气！”他敲了一下桌子：“明天绝对要把小偷找出来，然后让骑士们好好做雪诺宫的工作，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用麻烦骑士长再过来！还有今天那个绘官，让人感觉噁心！空口无凭的，就好意思污衊别人！” “那……殿下，如果小偷是你特别亲近的人呢？” “艾莉丝吗？不一定是艾莉丝。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虽然宝石就在她那里……” “如果真的是你特别亲近的人呢？不特别指艾莉丝。” “那不论多亲近，我都会对她彻底失望，然后让她离帕勒斯宫远点，我再也不想见到她！”奥什恩愤愤地说。 这句话就像是给了辛佳当头一棒。如果事情真的会败露，要她承担什么惩罚都行，她唯独不想让奥什恩殿下讨厌她。如果奥什恩殿下对她失望，不就代表她失去了一切吗？ 第38页 还好奥什恩殿下还不知道真相。那就永远也别让他知道！辛佳起身，为奥什恩放下窗帘。屋内灯光摇曳，殿下在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艾莉丝的一天，终归还是舒坦又惬意的。辛佳特别喜欢这种奥什恩殿下只有她的感觉，即使殿下没那么开心……这又怎么样呢，艾莉丝哪会像自己一样爱着奥什恩殿下？ 奥什恩殿下的身边，有辛佳就够了。 ☆、艾莉丝在阁楼day2，想她 早上，阳光明媚。艾莉丝和米娅打开了阁楼的小窗子，唿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她们向下望去，春天即将进入尾声，御花庭里满眼都是生机勃勃，让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奥莱西斯已经离开了雪诺宫，骑士们还在继续做着搜寻的工作。奥什恩今天有数学课，此时正心不甘情不愿地和皇室教师一起坐在书房里。侍女们没有了昨日的紧张，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工作。不过，雪诺宫依然禁止出入。 “今天能找到的。”侍女们窃窃私语，“虽然雪诺宫很大，但是这么长时间，骑士们也快翻个遍了。” 辛佳在旁边听着，继续洗着奥什恩的茶具，没有加入侍女们的讨论中。她依然不知道其他两块宝石的遗失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有人真的去偷了宝石，正好把嫌疑都栽在她身上。昨天打湿的地毯已经被换掉了，走廊里的侍女们踩在干净的绒布刺绣地毯上，还算安静。 “方达！是方达！”二楼的厨房里，简突然打开了门，她面露慌张，小声地说：“方达被骑士带走了！剩下两块宝石好像也被找到了！” 辛佳的手突然停下了。什么？居然是方达吗？她用擦巾擦了擦手，茶具被遗忘在了水盆里，问简：“怎么回事！” “刚才，骑士们发现方达在偏殿外侧的小花坛里鬼鬼祟祟的，发现她在挖着什么，已经把方达带走了！现在正在搜索小花坛，宝石应该就在那里了。” 其他侍女们惊讶：“方达吗？”“居然在小花坛！”“怎么会！”“那么艾莉丝？” 辛佳问简：“现在方达在哪？” 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骑士们把她带走的，我当时在擦玻璃，就看见了。” 辛佳扶着面前的桌子，陷入了回忆。她的头突然有些晕，想起昨天晚上，她在遇到方达的时候，方达说：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她看见了什么？！ 辛佳的心突然慌了，焦急地跑出了厨房，奔向了奥什恩所在的三楼。走廊两边的侍女见了辛佳如此失态的样子，着实震惊了不少，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辛佳。 梅莎正在走廊里擦拭画像上的灰尘。她看见辛佳在走廊里不顾礼仪地跑着，出声叫住她：“辛佳！！” 话音落下，辛佳没有停步的意思。梅莎意识到不对劲，放下擦巾快步跟了上去。她皱着眉头，想着刚刚听说的宝石的事，猜想辛佳一定是因为方达才这么慌的。 辛佳没有理会，沿着楼梯小步跑上去，直奔奥什恩的书房。书房的门紧紧关着，辛佳扶着门板，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门上。奥什恩应该还在里面学习，辛佳隔着厚重的门板，好像能听见他的声音。 辛佳松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感到这么心焦，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来奥什恩的身边、听见奥什恩的声音才安心。 “辛佳，你在干什么！”梅莎这时跟了上来，见辛佳正在把耳朵贴在殿下的门上。她怎么能偷听奥什恩殿下的书房？！难道她今天忘了做侍女的准则？梅莎用力拽着辛佳的胳膊，把她拉到了一旁的盆栽后。 “为什么要偷听奥什恩殿下的书房？”梅莎上下打量着辛佳，心头对辛佳的怀疑又加重了一分。 辛佳在胸前抱臂，不想回復梅莎。 “辛佳，你最近真的变了好多。你不对劲……”梅莎说。 “我没有，我只是来看看奥什恩殿下在干什么。” “殿下在上数学课，你也是知道的。”梅莎说，“平日里都没见过你这样慌张、失态！是因为方达刚才被骑士带走了吗？” 辛佳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胳膊，没有回应。 “方达要等殿下来处置。我刚才见到有骑士上楼了，应该是将情况汇报给奥什恩殿下的。”梅莎说，“辛佳，说实话，这次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奥什恩殿下已经知道了吗？辛佳紧紧地盯着门板。她不相信！她无视了梅莎的问话，梅莎皱着眉头，一直站在她前面。 就在这时，有一位骑士从奥什恩的书房里走了出来。那骑士在门口行了骑士礼，快步下了楼梯。没过一会儿，奥什恩和他的数学教师也走了出来。奥什恩瞥了一眼走廊中的辛佳和梅莎，便回过头消失在了雪诺宫的楼梯拐角。 那一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奥什恩殿下为什么不再多看看她？为什么不和她说句话？为什么不吩咐她做事？为什么没有正眼看她就走了？辛佳的心好像“咚”地被拍得粉碎，她顾不上站在她面前的什么梅莎了，跑到了楼梯旁边想去看看奥什恩的身影。不过奥什恩已经下了楼去，辛佳什么也没看见。 第39页 “辛佳！这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艾莉丝房间里的宝石是不是你干的？”梅莎问。 “不是，不是！和我没有关系，我每天只是为奥什恩殿下做事，哪管什么宝石……” “是不是这些日子以来，艾莉丝和奥什恩殿下关系很好，让你感觉到了不平衡？”梅莎追问。 辛佳不想说话，继续向下望去。 梅莎见辛佳没有反驳，说：“你疯了，辛佳！这种事你都做！你以为奥什恩殿下知道这件事后还会信任你吗？我的钥匙是不是你拿去的？你和方达是一起偷的吗？” “够了，梅莎！”辛佳回过头瞪她：“你不要乱说！” “等殿下问完方达话，就会有明确的结果！辛佳，你最好还是去主动坦白，然后去阁楼给艾莉丝道歉！”梅莎生气了。她不愿意接受辛佳竟然真的突然变成了这样，但是这个变了的辛佳足够让人恼火。 辛佳的额头出了汗。她再也站不住了，沿着楼梯向下飞奔，顾不上侍女们再次投来的惊诧的目光，捂着脸一口气跑到了偏殿的地下室。她见地下室没人，反手“喀啦”将门锁上，抱着头蹲了下去。 为什么梅莎都会知道？ 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那个骑士和奥什恩殿下说了多少？ 方达是不是全看见了？ 她又想起了昨天奥什恩说的话：“彻底失望……再也不想见到她……” 她的头有些痛。 她想起奥什恩殿下白皙可爱的脸蛋，想起他湛蓝湛蓝像小天使一样的眼睛，想起他皇族特有的高贵的白髮，还有长长的白色睫毛。 如果那个完美的人开始厌恶她，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时，偏殿走廊里有两个侍女路过，她们一边往主殿走去，一边小声谈论着宝石的事情。辛佳踮起脚走到了门口，屏住唿吸仔细地听，后背一直在出汗。 “宝石终于找到了。埋在了小花坛里，方达可真会藏。” “方达被带走的时候一直说有事要告诉殿下，说她看见了真正偷宝石的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奥什恩殿下已经去简单地询问方达了，等到奥莱西斯殿下回来，这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 “………………” 两个侍女走远了，辛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们接下来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 辛佳崩溃了。 雪诺宫的地下室内，奥什恩正坐在木质高椅上，杵着脸看着方达。他伸手接过骑士们寻到的宝石，对着顶窗透过来的阳光检查了几下。 “就是这个。”他点点头，把坦桑石胸针递给骑士，“我见过，是这个没错。在哪里找到的？”说着，他打开了珐瑯掐丝怀表。但是他没想到，怀表在打开的那一瞬间，竟落了他一手的土。 “怎么回事！好好的怀表里面怎么全是泥土？”奥什恩将怀表翻过来：“錶盘也进了水，现在看不清了！” “殿下，这两样东西是在偏殿的花坛里找到的，有水雾可能是因为侍女们在清晨给花浇了水。” “好好的宝石为什么要藏在那种地方？你真是个蠢小偷！”奥什恩把怀表递给骑士，用圆圆的眼睛瞪着方达。 方达跪在奥什恩不远处，有一位骑士拔剑在她的一旁警戒着。 “殿下，这侍女刚才说，有话要对殿下说。” “你想说什么？”奥什恩问。 方达突然抬起头：“殿下，等奥莱西斯殿下回来后，我要当众指控一个人！她才是罪魁祸首！” “他是谁？” 方达闭紧了嘴巴，执意要等到在众人面前时再道出真相。她不想在奥什恩面前提前指控辛佳，她怕奥什恩会袒护她。 奥什恩感到无趣，吩咐骑士看紧方达，离开了地下室。这侍女他也见过，雪诺宫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蠢这么蠢的人呢？他气鼓鼓地沿着楼梯一口气爬到了阁楼上，敲了敲门：“艾莉丝！” “奥什恩殿下！” “艾莉丝，另外两块宝石找到了。” 艾莉丝和米娅惊喜地问：“在哪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方达，在偏殿的花坛里埋着。”奥什恩顿了顿，“方达说，她要指控罪魁祸首，没有特意提到你们。听到她没提你，我就放心了。” “这两天发生了好多事啊。”艾莉丝说，“我今天就能出去了吗？我发誓我是无辜的，米娅也是。” 奥什恩点点头：“哥就快回来了，今天上午好像没有会议，我已经派骑士去叫他了。”他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还特意下令不让骑士长跟过来呢。骑士长来不来又没有什么区别，哼。” 雪诺宫的主殿里，梅莎正小声吩咐侍女们：“如果你们看见了辛佳，记得告诉我。”梅莎一直在找着辛佳，可是哪里也找不到她。 “我刚刚看见辛佳大侍女拿着餐篮去了偏殿后面！”小侍女泰勒说，“我刚刚从偏殿过来……不过不知道她具体去哪了。” 第40页 梅莎听完点了点头，又赶紧去了偏殿后面。可是雪诺宫偏殿后只有一片片花丛，还有几棵高大的树木。不远处隔着宫栏就是内河。梅莎沿着侍女浇水的小路找了个遍，还是没有人在。 而此时，偏殿的小厨房内，辛佳悄悄地打开了门。“梅莎是不是在找我？”她提着餐篮回来，里面装着几株鲜艷的花：“如果她问起我，就说我在主殿。你出去一下。”辛佳对着手下的小侍女安妮说。安妮懵懵地点点头，放下了手头正在揉的面团。 “这个面团我用一下，好吗？”辛佳说，“你去门外吧。” “好，辛佳大侍女。” ☆、辛佳886 哥他怎么还不回来？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奥什恩坐在扇形花纹布的小方凳上，两腿乖乖地并在一起，挨个按着面前古钢琴的琴键。当初他在母后芭铎的身边，母后是从来没有教过他钢琴的。等他到雪诺宫后，才发现哥居然每天都会去弹琴！小小的奥什恩从门缝里偷偷望进去，看着奥莱西斯坐在小方凳上，听着他奏出的美妙音乐。雪诺宫的侍女们都为这耳畔的动人驻足，夸赞着奥莱西斯殿下的完美。 奥什恩真的好羡慕他。 “母后，我也想弹钢琴。”小奥什恩去见芭铎的时候，这样对芭铎说。 “我的奥什恩，”芭铎把她抱起来，“弹琴是女孩子做的事情。你不用学琴。” “可是……哥哥他会弹！” 芭铎没有再回復奥什恩，奥什恩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不过，奥什恩偶尔会在奥莱西斯离开雪诺宫后，偷偷地坐在小方凳上玩琴。乱按也蛮好玩的，奥什恩这样想着。不过他不好意思问奥莱西斯，为什么长大之后就再也不弹琴了呢？ 他起身出了音乐室。午后的阳光温暖又明媚，他想去外面转转。雪诺宫后面的花丛已经开了很多，他从主殿的后门出去，沿着石砖绕过了偏殿，准备去散散步。 阳光明媚而温暖……还有些太晒。奥什恩在偏殿后面绕了一圈就想回去了。外面一个侍女都没有，自己又为什么要出来散步啊！胸前的纽扣都有些发烫了。奥什恩沿着小石阶跑进了偏殿的小门，准备从偏殿绕回主殿。 侍女们见奥什恩殿下来了偏殿，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向他行礼。奥什恩走到了小厨房，见到辛佳正好端着一个小盘子走了出来。 “奥什恩……殿下……”辛佳见了奥什恩有些惊讶，不过依然面带微笑地向他问好。她问：“殿下怎么来偏殿了？” “去散了步，不过好晒。”奥什恩看着辛佳端着的小盘子，里面是已经烤好的还散发着奶香的小蛋糕。他伸手拿一个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说：“辛佳，你去哪了？” “我在小厨房给殿下做点心。”辛佳说。她看着奥什恩的脸，也拿起一个小蛋糕咬了一口。 奥什恩推开小厨房的门，拉出一个小椅子坐了下去。“椅子好硬！”奥什恩对辛佳说，“给我倒杯水，今天的小蛋糕太甜了。”辛佳快速吃完了手中的蛋糕，拉开橱柜的暗门，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杯子。她往杯子里倒了一壶水，对奥什恩说：“是我的柠檬水。”奥什恩一口气喝了半杯，往椅子后一仰，抱怨道：“哥他还不回来！” “殿下，方达她……” “算了算了，我明明也是皇子，我也能处理好这事的！为什么非要等哥呢？”奥什恩盯着墙上的钟，终于等得不耐烦了。“走，辛佳！去主殿吧。” “殿下，不再吃一个吗？”辛佳问。 “太甜了，糖放得太多了。”奥什恩走到了小厨房的门口，回头说。他这么快就走了……辛佳目送着他，又拿起一个小蛋糕放进嘴里。 她喝掉了奥什恩剩下的半杯水。 奥什恩在主殿的沙发坐下，让主殿里的骑士们集合，吩咐他们将雪诺宫里的人都带过来。 “把艾莉丝和跟着艾莉丝的小侍女也叫下来。”奥什恩说，“方达也带过来。快一点！” “可奥莱西斯殿下还没有回来——”一位骑士小声地提醒奥什恩。 “我也是皇子！”奥什恩说，“我就能搞定！” 这些骑士怎么还不明白？他真的马上就长大成人了！他记得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雪诺宫的骑士们明明都很听他的话！偏偏到自己这里，不管长到了多大，在哥哥的对比下，为什么一直都被当作成小孩！ “是，奥什恩殿下。”骑士们服从了他的指令，没过一会儿，雪诺宫的主厅便又像前一天一样，站了许多木偶一样低着头的人。 艾莉丝拉着米娅的手，一口气沿着楼梯快步走到了主厅。这下终于能知道真相了吗？ 今天下午的天空实在是太晴了，阁楼里阳光直射，艾莉丝和米娅感觉有些闷。就在她们两个在屋子里热得坐不住的时候，加文打开了门，对她们说：“奥什恩殿下吩咐你们下去。” 走廊里一股清凉的风随着门的打开而吹了进来，艾莉丝和米娅一分钟也不想浪费，迅速地踏着地板跑到了走廊里。 第41页 “好凉快啊。”米娅说。 “太好了。”艾莉丝说。 “大家都到了。”梅莎站在奥什恩后面，在听了奥什恩的吩咐后说：“今天把你们都召集来不为了别的，还是为了昨天宝石的事情。今天早上，另外的两块宝石被找了出来，藏宝石的人——方达——也被带来了。方达，是不是你做的？” “是，殿下。”方达对着奥什恩说，“我承认去奥莱西斯殿下的盒子里拿了两块宝石。不过我只是突然的鬼迷心窍……我没有预谋，也没有做什么准备！昨天我一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今天早上我才慌了，才想着去看看宝石……” 奥什恩听了有些生气。什么叫“昨天一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她当皇子的尊严、奥莱西斯的愤怒、骑士的效率是闹着玩的吗？ “你没有预谋，又怎么能偷到了宝石呢？艾莉丝房间里的宝石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方达抬起头：“殿下！昨天早上，昨天早上我亲眼看见了！就是她！”她回头看着辛佳：“辛佳！她进了奥莱西斯殿下的寝殿后，偷走了宝石，又把宝石匣的钥匙扔在了地上！我是在辛佳偷走宝石后，才去又拿走了宝石……如果不是辛佳，我怎么会……？我当时就在殿下寝殿旁边，我真的看见了！梅莎大侍女也知道我在殿下的寝殿附近……” 奥什恩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侍女们也都震惊了。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辛佳身上。辛佳以为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过她还是感觉好像有一把火从脚跟燃起，唿地一下烧遍了全身。她的脸烫极了，她望向奥什恩蓝蓝的眼睛，奥什恩也正望着她。殿下这种怀疑的眼神，她还是头一次见。她明明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可她依旧受不了这样……辛佳向奥什恩走去，小声地说：“殿下……我没有……” “殿下，真的是她！我真的看见了！”方达说。 米娅站不住了，她也对奥什恩说：“殿下，辛佳昨天来过我和艾莉丝的房间！她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把宝石藏在艾莉丝那里的。艾莉丝明明没有叫她来，可是……” 艾莉丝说：“殿下，我真的没让辛佳去我的房间！” 梅莎也说：“奥什恩殿下，辛佳这两天确实有些奇怪……” 侍女们回想着辛佳今天慌张的样子，也纷纷点着头。辛佳走到了奥什恩的不远处，用力咬着嘴唇。 “殿下，你相信吗？你相信吗？”辛佳左右摇着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奥什恩。 奥什恩不愿意相信，她们指控的竟然是自己信任的辛佳。辛佳一直都温柔又可靠，她真的会做这种事吗？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犯过什么错误，她怎么会突然想到偷宝石呢？ 但是作为一个皇子，他明白怀疑不能因为信任而减轻。就像哥昨天对艾莉丝一样，他也不能因为信任就排除了辛佳。“辛佳，现在不在于我相不相信。你是不是做了？” 奥什恩想了想，觉得这么问好像不太对，想加一句“或是没做？” “做了。”没等奥什恩再问下去，辛佳抬起头，干脆地承认了。骑士们拔剑想上前，奥什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真的是辛佳？真的是辛佳？！奥什恩瞪大了眼睛，小眉毛皱在了一起。艾莉丝生气地看着辛佳。她是什么意思？明明做错了事，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一副坦然的样子？ “是我，就是我，殿下！我猜到会被揭发了，但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殿下？”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奥什恩也站了起来：“辛佳，为什么！你明明……” “因为艾莉丝！”她对奥什恩说，“艾莉丝她凭什么能每天陪着你？凭什么要占据你的时间？我明明那么爱你……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艾莉丝又能为你做什么？殿下你只能注视着我，你只能爱我，你要对我笑……你只能对我笑。” 米娅攥紧了艾莉丝的手，她没想到辛佳居然只是因为这个。明明是奥莱西斯殿下让艾莉丝做雪诺宫的绘官的，辛佳只是因为艾莉丝的出现，就做出了陷害别人的事吗？米娅不能理解，她用力捏着艾莉丝的手，想让艾莉丝明白米娅想安慰她。艾莉丝也在攥着米娅的手。她知道辛佳对奥什恩的忠诚，但是她为什么要变得这么疯狂呢！ 艾莉丝听到辛佳所说的后几句话时，又觉得有些不妙。她松开了米娅的手，想去拉住辛佳。 不过一切都显得有些迟了。辛佳冲到了奥什恩的身后，揽住了他的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将刀尖抵在了奥什恩的喉结上。奥什恩恐惧地瞪大双眼。他没反应过来这短短几秒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辛佳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他控制不住身体的发抖，想挣脱却因为锋利的刀而不能动弹。 “别过来！”辛佳环视四周，对拔出剑的骑士们说：“再向前一步，我就刺进去！” 奥什恩漂亮又透彻的眼睛里涌出了眼泪，艾莉丝也僵住了。辛佳对着艾莉丝大声喊：“你不许过来！” 第42页 辛佳看向奥什恩。她和奥什恩的脸好近，不过奥什恩为什么要哭呢？有什么好哭的呢？她把刀抵在奥什恩的脖子上，只是想看他最后再对她笑一下罢了。她根本不想现在就伤害奥什恩的啊！他至于这么害怕吗？ “笑一笑吧，殿下。”辛佳的眉蹙在一起，满脸都是哀求。“求你了！殿下！” 奥什恩的眼泪依旧噼里啪啦地掉着。他一边颤抖着一边张开了手，想在手心汇聚魔法来救自己。但对方毕竟是辛佳啊，那个今天中午还给他吃小蛋糕的辛佳，那个他最信任的侍女……而她在用刀对着自己……他真的没法去集中精神。在这种情形下，他一点儿魔法也用不出来了。 “笑一个啊，殿下！我最喜欢你对着我笑了，你是那么漂亮又完美，我只要你最后对我笑一下……我还是你信任的辛佳，不是吗？” 奥什恩被辛佳勒得喘不过气，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呢？ “笑一下，殿下！只是笑一下，像平常一样！如果你再不笑，我真的就刺进去了！”辛佳被激怒了，她大声地说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她的刀尖开始用力，屋子里的侍女们尖叫着捂上了眼睛，骑士们也都紧张地握紧了剑，却没法救奥什恩。 但是辛佳的刀刚划破奥什恩的肌肤，刀便“啪嗒”落下，辛佳也跌在了地上。她的手脚都用不上力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望向门口—— “奥莱西斯殿下！”骑士们跪下行礼，屋子里的人都惊叫着，看着地上的刀舒了一口气。艾莉丝赶紧跑到了沙发面前——奥什恩实在被吓坏了，他还在哭呢。她把奥什恩抱在怀里，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脖子。那是一道浅浅的伤口，在奥什恩白皙的脖子上显得格外醒目。 奥莱西斯马上来到了奥什恩面前，看着奥什恩的伤口，对身边的加文说：“去御医庭找医生！快去！” 辛佳的手脚都被奥莱西斯用魔法扭了。她使不上力气，缓缓地抬起头对奥什恩说：“殿下，我们以后会去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奥什恩摸着自己的脖子，靠在艾莉丝的怀里。他的眼泪止住了，但是还在不停地抽着气。“为什么……” 艾莉丝觉得辛佳的话有些不对，问她：“你做了什么！！” 奥什恩小声地说：“我的头有点晕……” 奥莱西斯愤怒地看着辛佳：“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让我和奥什恩能一起去美好的地方罢了。既然奥什恩殿下对我失望了，那么我想和他从头开始……”说完，辛佳苦涩地。 艾莉丝让奥莱西斯扶着奥什恩，冲到了辛佳面前揪着她的领子：“你做了什么！你下了毒吗？解药呢？是什么毒？？！” 辛佳没有说话。 艾莉丝闭上眼睛调整着情绪，她的心咚咚直跳，她不想让奥什恩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奥什恩又做错了什么呢？这都是辛佳单方面的病态！但是如果没有自己，奥什恩就不会……如果自己没有来雪诺宫的话……想到这里，艾莉丝带着哭腔说：“辛佳，我知道你很喜欢奥什恩，但是奥什恩他不想死啊，你凭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如果不做得这么绝，奥什恩是不会恨你的，他会觉得你只是做错了事……但是如果奥什恩真的死了，他会怎么看待你呢？你在另一个世界又怎么找得到奥什恩呢？” 奥什恩一边哽咽着，一边说：“辛佳……我不想……” “你要是喜欢奥什恩，就要为他考虑！” 辛佳把额头贴在地上，左右摇晃着脑袋。她的头也痛起来了，还有些晕。她还一直想着奥什恩，想起奥什恩在小书房对着他笑，叫她去拿来小点心。她不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奥什恩满脸的泪痕，一直沉默着。 安妮想起了中午辛佳带回来的餐篮，跑过来说：“辛佳她中午带回来一篮花，长得特别鲜艷，我在葵花中间见过！是不是因为那个？？我去小厨房看看！应该还有线索！！奥什恩殿下应该不会吃过其他东西吧？” “把辛佳带下去！！叫克里斯塔御医过来！”奥莱西斯吩咐。 辛佳被骑士们带走了，奥什恩的头越来越痛了，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艾莉丝走到奥什恩的面前轻轻地摸着他的头髮，她也有点想哭。 ☆、可爱少年命悬一线 小厨房里，辛佳的小蛋糕还摆在桌子上。艾莉丝拉出椅子僵硬地坐下，她还没从刚刚的事件中回过神。 医生已经来了，奥什恩也回到了寝殿。其他的医生们都去了偏殿里，只有医生克里斯塔被安妮带去了偏殿后的花丛中去找那鲜艷的尖瓣花。 “是菖尾花。”医生克里斯塔说。 克里斯塔个子高高的，梳着利落的棕色短髮，鼻子又细又挺，深棕色的眼睛总是带着灵气。现在，克里斯塔正一脸认真地拨弄着高高的葵花，摘下了藏在中间的菖尾花：“这种花怎么会在宫里？” “可能是鸟儿带来的种子……”安妮小声地说，“我也是今年才看见这种花的，虽然它混在了葵花里，但是我们见它开起来很漂亮，就没有拔去……” 第43页 克里斯塔拔下了一根花茎，举到面前观察着它的截面。茎中缓缓流出了白色的汁水，碰到空气就立刻变黄了。她顿了三秒，突然大口咬了一下手中的茎。菖尾花的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把汁液咽下，把嘴里的花茎吐掉了。 然后，克里斯塔便转身快速地沿着小路跑回了宫里。她的高筒靴在石阶上踢踏作响，目睹了一切的安妮惊在原地，长大嘴巴看着她的背影。这不是有毒的吗？怎么就这样直接吃掉了！ 克里斯塔刚刚记了去主殿的路，现在正向着奥什恩的寝殿跑去。小厨房的门敞开着，艾莉丝见到克里斯塔经过，也快步走到了门口。她是医生吗？现在应该知道了是哪种毒了吧？会有好消息吗？ “哪里痛，奥什恩？”奥莱西斯坐在奥什恩的床前问他。奥什恩皱着眉头躺在床上，抓紧了被子的的一角。 “头好痛……肚子痛……好晕……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奥什恩小声地问。医生们已经给奥什恩喝了基础的解毒制剂，现在只等克里斯塔去弄清毒素是什么。 “不会的，奥什恩！你怎么可能死呢？你一直都那么健康……希索的神也会保护你……”奥莱西斯看着奥什恩额头上的汗珠，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手，不由得焦躁了起来。奥什恩现在一定很痛苦吧？奥莱西斯皱着眉头，问身后的医生：“克里斯塔呢？” “殿下，我回来了！”克里斯塔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是菖尾花！！快，先给殿下喝止痛和镇定的五号制剂。在二号箱子里！现在应该能控制住毒素，不过给奥什恩殿下治疗还要花些时间。我去御医庭找药了！”说完，克里斯塔又跑走了。梅莎为奥什恩身上添了个小毯子，奥莱西斯起身走出了门，对骑士们说：“派人去告诉陛下和皇后，一切如实向他们禀报吧。再派人去御医庭帮助克里斯塔御医，动作一定要快。” 奥莱西斯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他没有精力去向祸首发泄，也没有精力去威胁医生。他现在只想让奥什恩平安。弟弟从小到大都特别健康。从他来到雪诺宫开始，奥莱西斯就在尽力保护他。怎么今天偏偏要因为一份公文耽误得晚回宫了！ 克里斯塔在御花庭里抄着近路。她的头也有些晕，毒素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思考着这毒素要如何分解。解普通人的毒简单，但是对于奥什恩这种会魔法的特殊体质，这事便难了起来。魔法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如果魔法因为药物的作用而变得紊乱，对身体将是二次伤害。 克里斯塔也会魔法。她凭藉着这种特殊体质和高超的医术，年纪轻轻就进了御医庭。皇族的信赖也是有理由的，这种见到同样的毒便马上吃下去的胆量，也没几个人有吧？ 塞尼宫内，芭铎正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为花盆里茂盛的葡萄球花浇水。她穿着黑底红绣的拖尾长裙，颈部和腕部以繁复的蕾丝作为点缀。绸缎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蓝色，是陛下送给她的佳品。她举着洒水壶向下瞥了一眼，问身旁的侍女：“又是哪个宫的骑士来了？” 芭铎身旁的侍女轻轻地用大羽毛扇为芭铎扇着风。她回復芭铎：“像是雪诺宫的骑士。殿下，我听说，这葡萄球花要浇些牛奶，才开得好。” “是吗？”芭铎见一串串花苞都快开放了，笑着说：“拿一些过来吧。” 雪诺宫的骑士快步上了二楼，向芭铎行礼：“殿下！容我禀报！奥什恩殿下他……中毒了！” 芭铎手里的小水壶“啪”地落地，水壶长长的壶嘴向下倒去，半壶水流了出来，浸湿了芭铎脚边的裙摆。芭铎没有心思管它，提着裙子向前快走了两步：“怎么回事？？！” “有人给奥什恩殿下下毒了。奥莱西斯殿下派我来禀报您，现在御医大人们已经给殿下服用了制剂。”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芭铎大声地说，提着裙子快步下了楼梯。拿着扇子的侍女也跟了上来，骑士也起身走在后面。她们急匆匆地出了塞尼宫，向雪诺宫赶去。 克里斯塔的头开始痛了。她撑着跑到了御医庭里，咚咚快步上了石阶。她撞开药剂室的门，摸到了桌子下箱子的锁扣，把箱子解开了。克里斯塔承认她在雪诺宫直接试毒的行为确实莽撞了些，她拿出了镇定制剂，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克里斯塔撑着坐在了药剂室的椅子上，开始试着配药。 “奥莱西斯，你是怎么照顾你弟弟的？”雪诺宫的三楼，芭铎急用力推开了奥什恩寝殿的门。她一边走向奥什恩的床，一边质问奥莱西斯。 “皇后殿下，是我今天没有早些回宫的错。”奥莱西斯没有推脱。 芭铎坐到了奥什恩的床头，拍了拍奥什恩的背，柔声道：“奥什恩，你感觉怎么样？” “母后……”奥什恩听见了芭铎的责备，小声说：“我不舒服。但是没关系，我吃过了药。” “奥什恩他中了什么毒？”芭铎问。 梅莎在一旁行礼回答：“皇后殿下，奥什恩殿下中了菖尾花的毒，克里斯塔御医已经去配置解药了。奥什恩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44页 “雪诺宫里还有这种毒花？”芭铎听见了，愤怒地看着奥莱西斯：“昨天我听说你们宫里丢了宝石，今天居然有人给奥什恩下毒！这雪诺宫怎么没有一点安宁？奥什恩的身体要是不能恢復成原来的样子，我就把宫里的医生全都关到监狱里！” 奥莱西斯在一旁没有说话，奥什恩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母后……你不要怪哥了。” “堂堂的皇储连弟弟都保护不好，我真为希索的未来感到悲哀。”芭铎咬着牙说。她又低头看向奥什恩：“我亲爱的，你真的感觉好一些了吗？哪里痛？” “只是头晕而已，母后。我只是吃了个小蛋糕，没关系的。”奥什恩小声地说，“告诉父皇不用再来了，我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你父皇应该快来了，”芭铎说，“你生病了，你父皇怎么可能不来呢？”她抚摸着奥什恩的后背，奥什恩又把头埋到了被窝里。 奥莱西斯现在不关心芭铎指责他什么，他也很焦虑。他皱着眉头，用魔法在纸上写了字，拉开窗户，把纸变成的纸小鸟向御医庭传去。 奥莱西斯对辛佳用魔法后，便感到非常乏力。魔法又变弱了吗？不过现在为了弟弟，再用魔法也可以。 “下毒的侍女呢？处死了吗？”芭铎抬起头，问奥莱西斯。 “还没来得及，皇后殿下。”奥莱西斯说。 “现在马上处死她！就说是芭铎的吩咐。” “是。” 克里斯塔见纸小鸟拍打着窗户，便拉开了窗将它放了进来。奥莱西斯说他想知道些详细的信息，克里斯塔便扶着桌子给奥莱西斯也传了一只纸小鸟。 “奥什恩殿下会痊癒的，我以我的尊严保证。只是需要时间。”克里斯塔在纸的最后一行写道。 艾莉丝和米娅坐在小厨房里。一起盯着窗户发呆。虽然艾莉丝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但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想去看看奥什恩。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奥什恩的身边一定都在忙，自己去又能帮上什么呢？皇族们肯定会前来，哪里又轮得到她呢？是她的出现才让辛佳发了疯，艾莉丝真的很愧疚。 “艾莉丝，吃点儿东西吧。”米娅说着，把刚煎的薄饼推到她面前。薄饼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和桌子上摆着的小蛋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想吃，米娅。”艾莉丝说，“不知道奥什恩殿下怎么样了。” “医生们都来了，一定没事的。等过一会儿我们就去奥什恩殿下的寝殿吧，能帮着梅莎做点什么都行。”米娅说。 “要不我们偷偷去主殿看看？”艾莉丝终于坐不住了，看向米娅。 “走吧，艾莉丝。”米娅点点头，“希望奥什恩殿下能脱离危险，快点好起来………” ☆、可怜巴巴 艾莉丝和米娅一起去了主殿。她们沿着小楼梯偷偷走了上去，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三楼的侍女和骑士太多了些。 艾莉丝躲在转角处，向走廊里探过头去。她摆了摆手，示意米娅向后退几步。 “怎么这么多人啊！”米娅小声地问艾莉丝。 “比我想得要多！”艾莉丝对米娅点点头。 奥莱西斯的父亲，皇帝奥伦特也来了。他从天曜宫赶来看望奥什恩，在听完事情的原委后，对着骑士们发了很大的火。 “父皇……别生气了，我想睡觉。”奥什恩在被窝里小声地说。 奥伦特这才嘱咐奥什恩好好休息，带着芭铎走出了奥什恩的房门。艾莉丝和米娅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了一眼。 奥伦特也有着一头白髮，和奥莱西斯好像差不多高，手上的大尖晶石戒指闪闪发亮，头上的大冠冕也点缀着纯净的红色尖晶石。他脸部的线条利落刚劲，眉宇间透露着皇族的威严。艾莉丝不禁发呆，奥莱西斯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奥什恩会不会呢？ “奥莱西斯，照顾好奥什恩。这几天不用再去天曜宫了。”奥伦特这样吩咐道。芭铎跟在奥伦特的后面，回头看了奥莱西斯一眼，没有说话。 “是，父皇，皇后。” 奥伦特和芭铎准备离开，艾莉丝和米娅赶紧又下了楼去。她们两个走到了二楼，正好路过了奥莱西斯的书房。约书亚正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坐着。他面朝门外，手里端着一本书，慢慢地小口喝着茶。 “艾莉丝？进来吧。”约书亚见到艾莉丝，把手中的书放下，摆了摆手。 “约书亚大人。”艾莉丝向他行礼。米娅没见过约书亚，不过也跟着艾莉丝行了个礼。 约书亚问她：“你是去了奥什恩殿下那里吗？” 艾莉丝摇摇头：“没有。我……” 约书亚点头，表示明白。他在天曜宫听见奥什恩生病的消息后，便也跟了过来。不过，他来的时候芭铎便在了，他只好绕到奥莱西斯的书房里喝茶。他和艾莉丝一样，也在等着皇帝皇后离开。 “这是……奥莱西斯殿下的书房，我们真的可以随便进来吗？”艾莉丝问。她不再是工作中的侍女，不想这样冒昧。 第45页 “没关系的，不就是进了书房，他能拿我怎么样！”约书亚看着艾莉丝，“要不……你们两个把书房打扫一下吧？” “……”艾莉丝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能分担工作，也算是能为整个雪诺宫尽一份力。她和米娅去取来了擦巾，从书柜开始默默地打扫。 约书亚继续喝着茶。艾莉丝忙上忙下，开始整理约书亚所在的大书桌，约书亚起身让开，坐到了奥莱西斯的沙发上。 “太软了！”约书亚这样抱怨，拍了拍奥莱西斯的沙发：“雪诺宫的沙发怎么都这么软啊？殿下们还真是娇贵。” 米娅在一旁听见了，偷偷地在窗帘后面看着约书亚。这也能说的吗？这位大人可真是大胆。艾莉丝听见了，一边整理着书桌，一边对着约书亚说：“约书亚！嘘！” “没关系的，不会被听见。人不是都在奥什恩那里吗？咱们就等到奥莱西斯去吃饭——不在三楼的时候，去奥什恩那里。小侍女，你偷偷去三楼看着，等奥莱西斯离开了，就来叫我们。” 米娅尴尬地点了点头，要是被奥莱西斯殿下发现可怎么办啊！她们刚才不正是因为不想偷偷躲在拐角，才来二楼的嘛！不过，她还是听了约书亚的话，出门上了楼梯。 夕阳西下，御医庭的药剂室里，有几位医生在为克里斯塔帮忙。克里斯塔试了满满一桌的药液，终于试出了合适的药剂。她叼着其中一瓶的瓶口一饮而尽，晕眩的感觉终于不再那么强烈了。她抬手摺出了一只纸小鸟，魔法方面也没有什么不适…… 虽然魔法也可以传物，不过以防万一，药剂还是要派人送过去。她低估了这次的毒素，此时腹部正在绞痛。她为了保持仅存的清醒，又没有喝镇定的试剂，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痛到渗出汗珠。她吩咐雪诺宫的骑士说：“这个可以……去拿给奥什恩殿下吧。” “是，克里斯塔大人。”骑士拿着药剂瓶离开，克里斯塔默默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雪诺宫也变得安静多了。奥莱西斯用手支着额头，靠在椅子上。克里斯塔的解毒剂怎么还不来？奥什恩现在迷迷煳煳的，缩在被窝里，真是可怜。 奥什恩寝殿的门被推开，是他派去御医庭的骑士带着药瓶回来了。奥莱西斯突然抬起头，心中的焦躁平了半分。他没等骑士开口汇报，便吩咐梅莎：“给奥什恩喝下去吧。” “是，殿下。”梅莎接过解毒剂，扶着奥什恩让他喝了下去。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药液的开始发挥作用了。看着奥什恩的表情不再那么痛苦，奥莱西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梅莎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上前两步，走到奥莱西斯的身边，小声地说：“殿下，您去休息一下吧！奥什恩殿下喝下了药，会好起来的。您实在太紧张了，况且，还用了魔法……” 奥莱西斯确实很累了。到现在，他终于能稍微放心些了。他准备回到寝殿，去稍稍回復一下精力。“如果奥什恩有情况，去寝殿汇报给我。我去休息二十分钟。”奥莱西斯这样吩咐梅莎。 “是，奥莱西斯殿下。我去让侍女们准备殿下们的晚餐。” 米娅乖乖地听了约书亚的话，正在楼梯拐角偷偷地等着奥莱西斯。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听见了奥莱西斯的脚步声。她不确定地偷偷探了探头，真的是大殿下！ 奥莱西斯走了另一个楼梯下楼。米娅又坐在楼梯上等了一会儿，便也跑去了二楼。 “奥莱西斯殿下离开了！”米娅进了书房，小声地对两人说。约书亚眼睛突然一亮，“啪”的把书合上，随意地扔到了桌子上，拽着艾莉丝的胳膊：“快走快走。” 奥什恩的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医生们在三楼的休息间待命，侍女们又被梅莎遣去准备晚饭，此刻只剩梅莎和两个骑士在了。 见到约书亚，梅莎行了个礼，然后，便向前来的三人简单地说明了奥什恩现在的情况。他们听见解毒剂已经喝下，都放心了许多。 奥什恩听见艾莉丝来了，从被窝里默默探出了头。他的疼痛好像缓解了一些，晕眩也不再那么严重了。艾莉丝怎么才来？她去哪了？ “奥什恩！你觉得怎么样？”艾莉丝坐到了奥什恩的床头，摸着他软软的头髮。奥什恩见到了艾莉丝，心里偷偷藏着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今天的事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他真的想不到……更不用说哥也要挨骂，父皇母后都担心得不行，辛佳她直接就被处死了。奥什恩咬着嘴唇，看着艾莉丝，啪嗒啪嗒地掉出了眼泪。 “别哭啊，奥什恩殿下！”艾莉丝给奥什恩擦着眼泪，说：“您最坚强了。您哪里都没做错，不是吗？现在不要想太多，等身体好起来，我们就把今天的事全忘掉。”艾莉丝说。 “奥什恩，怎么哭啦？你看，帅气约书亚哥哥来看你啦。”约书亚站在后面，用哄小孩的语气逗奥什恩：“漂亮的艾莉丝姐姐不是也在这里吗？当着漂亮女孩子的面不许哭哦。” 奥什恩抓着被子，盖住了小脸鼻子以下的部分，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约书亚和艾莉丝。 “成熟稳重的梅莎姐姐也在这里！趁着奥莱西斯不在，咱们听梅莎说说你哥哥的秘密吧。以后就用这个威胁哥哥，喜欢什么宝石就全都归你。这里还有个可爱的……” 第46页 “是米娅。”艾莉丝小声地说。 “可爱的米娅姐姐特别听话，以后你可以偷偷叫她去烤小点心。”约书亚靠着奥什恩的床帏说着。 奥什恩卧室的门被轻轻打开，克里斯塔医生慢慢地走了进来。约书亚往门口看了一眼，说：“哟！帅气的克里斯塔姐姐也来了！这是御医庭的红人，我在天曜宫都知道呢。克里斯塔姐姐和我谁酷？还是我更酷一些。万一哪天克里斯塔姐姐脱了高筒靴换上了礼服鞋呢？” 克里斯塔无视了约书亚，走到奥什恩的床前看了看他的情况。奥什恩和她都好一些了，她递给奥什恩一杯茶：“把它变成热的试试，殿下。” 奥什恩伸出了一只手，在掌心汇聚光芒。剎那间，克里斯塔手里的茶便冒了热气。 “很好，殿下。魔力没有紊乱，会好起来的。”说完，克里斯塔抿了一口热茶，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克里斯塔姐姐只是为了喝热茶。”约书亚说，“奥什恩！再把她的茶冻住！对了，克里斯塔……你为什么要叫克里斯塔呢？很少有人叫这个的。” 约书亚是个自来熟，克里斯塔也是。“我出身于平民家庭，我母亲想让我能来克里斯缇当官，就给我起名叫克里斯塔了。” “……噗。”约书亚笑了，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我就说嘛，你的名字怎么会和王都的名字那么像！你为什么不叫帕勒斯宫呢？母亲想得不周到啊。” “约书亚哥——哥——”克里斯塔咬牙把茶杯重重放下：“别笑了！” “咚咚。”有人敲门。屋里的人们都停止了聊天，加文将门打了开。是塞缪尔骑士长！他一脸焦急地快步走进，在奥什恩的床前蹲下行礼。 “小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奥什恩没有理他，梅莎上前简单地向塞缪尔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塞缪尔听完，也舒了一口气。 “塞缪尔哥哥也来了。”约书亚说，“塞缪尔哥哥跟着你们两个皇子长大，肯定是很担心奥什恩弟弟的。不过他比你那个真哥哥温柔多了！如果能换哥哥，你换不换？” 奥什恩把头扭过去，不想理他。他伸手抓了个抱枕，扔向约书亚：“你停下！” 约书亚接住了抱枕，笑着说：“诶，殿下精神多了嘛！你说现在屋子里，有没有看起来合适的两个人？我们如果因为奥什恩弟弟走到了一起，奥什恩弟弟也会开心啊。” 约书亚不管有没有人搭话，继续说下去：“塞缪尔哥哥和克里斯塔姐姐怎么样？两个人都很利落，头髮颜色还差不多。” 克里斯塔看着塞缪尔，挑了挑眉：“就是因为头髮？” “塞缪尔哥哥和梅莎姐姐也可以，你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吧？塞缪尔之前在雪诺宫的时候，你们一定都很熟。”约书亚说完，又摇摇头：“不对，一起长大其实很难结婚。塞缪尔哥哥和米娅姐姐呢？” 塞缪尔默默地听着，接受着约书亚开的玩笑。 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但是米娅的脸“唰”地红了。约书亚继续说下去：“我嘛，就和艾莉丝吧。” 艾莉丝摇了摇头说：“我拒绝，非要选的话，我就去选塞缪尔。” “我和艾莉丝的话……还蛮配的？我的头髮是米色，艾莉丝是茶色，很像。” “不像！”克里斯塔插嘴。 “但是结婚这事怎么办呢？我父亲想让我找贵族小姐，这婚事肯定不会同意。但是我不准备让他同意。” “我也不同意。”奥莱西斯突然推开门，说。约书亚吓了一跳，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殿下回来得真快。” “明天就让你父亲给你订婚。” ☆、暧昧 “别订婚呀，奥莱西斯哥哥。我闹着玩儿的。” 屋子里的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有塞缪尔忍住了笑，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家。奥莱西斯走到了奥什恩的床前，看着他从被窝里探出来的眼睛：“奥什恩，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哥。”奥什恩小声回答。 奥莱西斯听见，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他在奥什恩的大床边坐下，看着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聊到那里了？” “约书亚大人是在逗奥什恩殿下开心。”梅莎在奥莱西斯旁边小声地解释。 “当然是趁着奥莱西斯哥哥不在才来的。”约书亚插嘴。 “订婚吧，约书亚。” “……殿下，太无情了。” 塞缪尔向奥莱西斯小声汇报着监狱里的情况。监狱里新来的两个侍女——辛佳和方达，一个因为下毒被皇后派去的人迅速刺死了，另一个也受了牵连，关在了地下一层的狭小牢房中。 塞缪尔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奥什恩敏锐的小耳朵听见了。他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听完了塞缪尔的汇报，奥莱西斯点了点头。 既然是给奥什恩下毒，辛佳肯定是不能再活下去的。奥莱西斯拍了拍奥什恩的被子：“奥什恩，想吃东西吗？” 第47页 “不想吃。”奥什恩回答。 “那……我们先出去了……”艾莉丝已经见了奥什恩，便不想再打扰兄弟两个。“好好休息，奥什恩殿下。等您身体好了，我们再去下棋。” “下棋叫我，我把你们两个一起赢。”约书亚说。 “……我和奥什恩要赢约书亚一百次。”艾莉丝没加敬称，不服气地回復约书亚。她拉着米娅的手走了出去，约书亚也跟在了后面。 “艾莉丝，你蛮可爱的。”约书亚突然说。米娅听见了，在旁边看着艾莉丝的脸。艾莉丝确实很可爱啊，约书亚大人是在夸她呢。不过艾莉丝知道约书亚只是顺嘴一夸，“约书亚也很可爱。” “要不要出宫去玩？”约书亚说，“在宫里多没意思。你出过宫吗？你们应该有能出宫的时间吧？” “在办公事的时候，可以去御绘院取出宫的凭证。” “去御绘院干嘛？你让奥什恩给你一个！你和奥什恩关系不是很好？” “出宫也没有什么意思……”艾莉丝小声说，“我在克里斯缇已经好几年了。” “约书亚哥哥带你出门。顺便带你气气我家的老头儿。” 约书亚像条自来熟的大狗，艾莉丝想向着外面扔根骨头，让他跑出雪诺宫。不过他不是让人真的感觉讨厌。要不——奥莱西斯也不会提拔他做助手。 “约书亚哥哥，我走了。”艾莉丝顺着约书亚的玩笑说着，向他行了个礼。然后，便带着米娅去了偏殿，匆匆消失在了约书亚的视线中。 艾莉丝真的饿了。见到奥什恩的情况后，艾莉丝便放心了许多，一直没吃饭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她想吃小薄饼，想吃蔬菜卷，还想吃点甜的奶酪面包。反正她什么都想吃。 两人一起去了小厨房。辛佳的小蛋糕已经被其他侍女扔掉了，连带着米娅的小薄饼也被处理掉了。米娅在柜子里翻上翻下，找着她的小薄饼的影子。应该还可以吃的啊？米娅抿着嘴巴认真地找着，在找了一圈未果后，才接受了薄饼消失的事实。 “米娅，你坐下吧。我做吃的。一会你早些去休息……梅莎大侍女是见我们两个刚从阁楼里出来，才没有分配工作的。等到了明天，你就该忙了。” “我一会就睡了。”米娅说，“在阁楼睡不好……没有窗帘。月光是不是太亮了？” “你也觉得月光很亮吗？” “原来你也没睡！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米娅说。 “反正当时心情也不好。今天咱们早点儿回去，还能早些洗个澡。”艾莉丝说。 奥什恩又睡着了。奥莱西斯见奥什恩睡熟，便又起身回了寝殿。塞缪尔也离开了，克里斯塔则是到了休息间里和医生们一起待命。梅莎留在了奥什恩的房间里，跟在奥莱西斯的身边暂时顶替梅莎的是侍女莎拉。奥莱西斯刚刚休息过了二十分钟，可是乏力的感觉还没有消除。他的魔力变得这么虚弱了吗？魔法是不是又变少了？ 奥莱西斯不愿面对，不过他还是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希望奥什恩的魔法也不要受影响，希索的未来在都他身上……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宝石匣。宝石们已经被寻到了，沾了土的胸针和怀表也被送去工匠处进行清理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了衣柜前面，取下昨天下午穿的外套。他摸了摸外套的口袋，里面有着一个小小的耳坠，正是艾莉丝取下放在他那里的。 他把耳坠放在手心里，走到了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他一只手在后面支撑着身体，一只手将小小的耳坠举到了眼前。透过灯光，那耳坠反射着迷人的光辉，奥莱西斯对着它发呆。 “去把艾莉丝叫来。”奥莱西斯这样吩咐莎拉。 “是，殿下。” 艾莉丝此刻已经吃完了饭，正坐在浴缸里撩着水，盯着膝盖上的水波发呆。奥什恩生病了，奥莱西斯也跟着没精神了起来。她还记得刚见两人时，他们自信又耀眼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打起精神呢？她拍了拍水面，水面跟着她的手上下摇动。正在她发呆的时候，浴室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莎拉敲着门，“艾莉丝小姐，奥莱西斯殿下让你去他的寝殿一趟。” 艾莉丝没想到奥莱西斯会叫她，她明明已经洗澡了！她告诉莎拉马上来，迅速地冲掉了身上的泡沫，拿了浴巾擦着头髮。 头髮是没法干掉的。她只好在头髮不再滴水后便将它们梳起，换上了绘官的制服，向主殿走去。殿下不会怪她这么早就洗澡的吧？现在明明也不早……艾莉丝一边上着楼梯，一边想着。 “殿下，艾莉丝小姐来了。”莎拉在门外汇报后，推开了奥莱西斯寝殿的门。奥莱西斯正坐在沙发上，手心里攥着那个耳坠。 艾莉丝默默地走进了屋子，找了个稍微暗一些的角落站着。她的头髮还湿着，这一点不想让奥莱西斯发现。 “艾莉丝，过来吧。”奥莱西斯说着，向沙发靠了过去。 艾莉丝听见了，向前走了几步。 “再过来一点。”奥莱西斯见艾莉丝依旧离得不近，说。 第48页 “殿下……”艾莉丝只好上前，走到了奥莱西斯面前。她的头髮还湿漉漉的，有些不好意思。 “委屈你了，艾莉丝。”奥莱西斯说。他现在终于静下心来，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艾莉丝被关在了阁楼上两天，他想叫她过来。 “没关系的，殿下。”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沉默了。他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但是还是把艾莉丝叫了来。这一点也不像他。 “这个还是给你，连带着另一只一起。”奥莱西斯展开手掌，艾莉丝看见，里面是那个耳坠。说完，奥莱西斯起身，去打开了宝石匣。艾莉丝默默跟着他，也走到了宝石匣前面。奥莱西斯取出了另一只耳坠，把两个耳坠放在一起：“艾莉丝，给你了。” 他低着头看着艾莉丝。艾莉丝今天的头髮湿漉漉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浅浅的琥珀色眼睛映着后面的灯光，此时正认真地看着他。 “都还给殿下啦，我怎么能再拿回去。” “我再送给你一次。你对奥什恩很尽心，这是你应得的。这对耳坠我本来就准备给你了。”奥莱西斯说。他把握着耳坠的手举到了艾莉丝面前，艾莉丝只得伸出双手。他松开手，那对漂亮的翠榴石耳坠便落到了艾莉丝手上。 艾莉丝将耳坠戴在了耳朵上，奥莱西斯就这样看着她。然后，奥莱西斯便坐在了床上，艾莉丝站在他面前。 …… 奥莱西斯没有再说话了。艾莉丝的耳朵有些发红，她摸着自己的耳朵，耳垂有些发热。她顺着耳洞向下摸着耳坠，说：“谢谢殿下。” 奥莱西斯点点头。 其实奥莱西斯也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两个人面对着面沉默了几秒，还是艾莉丝先低下了头去。艾莉丝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站到奥莱西斯的面前，就没有话想说了呢？明明也不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她和奥什恩就没有这种情况……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莎拉打开门，向外面看了一眼：“殿下，是在奥什恩殿下寝宫的泰勒。” “进来吧。”奥莱西斯说。 “殿下！”泰勒快步走了进来，向奥莱西斯行礼：“奥什恩殿下醒了，是惊醒的！” 奥莱西斯听了，担心地皱着眉头，起身向前走去。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艾莉丝：“艾莉丝，你也来。” 艾莉丝此时也是一脸担心。听见奥莱西斯的吩咐，她跟到了奥莱西斯的后面，一起向奥什恩所在的三楼走去。 ☆、梦见你了 两人一起到了奥什恩的寝殿。奥什恩正靠在几个软软的靠枕上，裹紧了被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梅莎餵过来的温水。 “殿下，饿了吗？”梅莎问。 “不饿……”奥什恩在咽水的空隙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奥什恩，怎么了？”奥莱西斯走到奥什恩身边，奥什恩低下了头去。 “我好多了，只是做了噩梦。”奥什恩看着被子的边缘，小声地说。 “你受惊了，奥什恩。我在你的房间里的沙发上过夜吧。”奥莱西斯说。 “今天……为什么还没有过完？”奥什恩的手紧紧地抓住的被角：“我真想一觉，便到了明天、后天……” “奥什恩殿下！”艾莉丝从奥莱西斯的身后走过来：“如果睡不着，就等到一会儿困了再睡。我们来聊天吧？” 奥什恩坐在床上抬头看着艾莉丝。在他圆圆的眼睛里，惊恐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突然转向奥莱西斯，问：“哥，辛佳她……死了吗？” 奥莱西斯不愿回答，看着奥什恩的眼睛，嘆了一口气：“奥什恩……这是无法避免的。” 奥什恩的头向下低了下去，双腿默默收到了胸前。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小声地说：“你们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梅莎听见了，担心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奥什恩殿下会不会留下阴影呢？他真的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奥什恩，辛佳是你的大侍女，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现在不该想这些。你要做的，是要好好养身体。把她忘了吧。”奥莱西斯说。 “殿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理解不了的也是很正常的。”艾莉丝说。她不想再提今天发生的事，不想让那可怕的画面在奥什恩的脑海里再演一遍。 奥什恩一边说话一边吐着气，连着说两句就要稍稍停顿一下。但是他依旧把想说的全说出来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想不通，辛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要用刀对着我？她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平常的辛佳……我不相信今天见到的是她。辛佳已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可是没等到我好好问她这些问题，她就死了。” “那殿下，我说了。”艾莉丝试探地问。 “嗯。”奥什恩在嗓子里呜了一声，向软乎乎的靠枕下陷去。 “辛佳是特别爱殿下的。但是她的爱会带来伤害，她觉得殿下是她的，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这不是正常的。”艾莉丝说，“可是到最后，辛佳也没觉得自己错了。” 第49页 “我是希索的皇子，父皇告诉我，我理所应当会受到爱戴。父皇母后很喜欢我，贵族大臣官吏侍女们都对我很好。可是辛佳这次不一样……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殿下，您哪里都没错。”“奥什恩，你没有做错。”艾莉丝和奥莱西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以为我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我以为我只要把我的愤怒发泄出来，就会有人满足我的愿望。”奥什恩委屈地说：“但是今天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我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受我的控制，连辛佳都会想杀我……” “还有，他们一直在怪你。”奥什恩抬头，看向奥莱西斯：“不是哥的错。” “没关系的，奥什恩。”奥莱西斯在奥什恩的床上坐下：“我本该早些回宫的。奥什恩，别这样想。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 “殿下……”艾莉丝说，“如果我没有来当绘官……” “容我说一句！”梅莎看着面前一起低着头的三人：“是辛佳太疯狂的错！艾莉丝和奥莱西斯殿下谁都没有错，你们都是在保护奥什恩殿下。奥什恩殿下也没有错。” 三人点了点头。他们意识到不该聊这个，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奥什恩双手抱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奥莱西斯盯着自己掌心汇聚的魔法发呆。 “奥什恩，你的魔法没关系吗？”奥莱西斯问。 奥什恩放下杯子，伸出了手：“没有力气……魔法还可以用。” “那就好，奥什恩。等你身体好了，就去月林散心。” “月林？真的吗！” “真的，奥什恩。太久没有带你出宫了，一转眼你都长大了。我总是太忙，没法做个好兄长。” “哥，你已经很好了。是你带我长大的。”奥什恩抬起头看着他：“我和你最好了。还有塞缪尔，我们一起在雪诺宫的时候是最开心的了。可是现在好像每天只有我呆在雪诺宫。” “艾莉丝，你去过月林吗？”奥什恩开始想聊天了。他好像更精神些了，背也挺直了。“坐吧，艾莉丝！” 艾莉丝点了点头，也在奥什恩的床上坐下了。她坐在奥莱西斯旁边，用手支着奥什恩柔软的床垫。 “没去过，殿下。只在地图上见过……” “我去过月林，小时候跟着哥、父皇母后去的。那里有一种特别的树，有着闪闪发光的银色枝叶。御花庭里也有单棵，不过要看一整片树林才漂亮。”奥什恩说，“皇家每十年要去一次月林……下一次是不是就在明年了？” “是的，奥什恩。明年你也要去。不过今年在你身体好后，我们就去散心。” “带艾莉丝也去。塞缪尔……去不去都行。不带约书亚去。” “不带他。”奥莱西斯沖奥什恩微笑，说。 奥莱西斯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他可真是个好哥哥啊，艾莉丝想。 “你们……就在这里吧。”奥什恩说，“等我睡着后，你们再走。或者你们聊天，我听着……晚上这里好闷。”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一起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起陪奥什恩聊着天。他们从克里斯缇的风土人情聊到了河水旁生出的软树，从贵族礼仪聊到了塔伯学院里穷学生庆祝节日的方法。 “我们在过节的时候，总是提前计算着这个月的开销。然后专门留出一笔钱。每到节日之前，我就会多画几幅画去卖。或者接一些平民的订单……有一次，一位来克里斯缇游玩的贵妇人看见我在摆摊，便让我画出她在克里斯缇街头的情景做纪念。我用炭笔画了半个下午，画得特别漂亮！然后，她看了画作很高兴，额外赏了我一笔钱！我觉得这钱太难得了，想想接下来的沙龙，咬着牙去买了一件漂亮的礼服。虽然同学们说它有些过时，但是我特别喜欢，那天晚上真的是抱着礼服睡的，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艾莉丝说。 “我好像见过，是不是落选沙龙里的？”奥什恩说。 “很合适，不会过时。”奥莱西斯说。艾莉丝高兴得有些脸红，提起这件事便神采奕奕的。 “艾莉丝，到时候我们出宫看看吧！我们在克里斯缇转转。”奥什恩说。 “艾莉丝，带他去吧。”奥莱西斯向艾莉丝点点头。 “我在上学的时候，总是跑去书店看书、找地图什么的。我还给书馆老闆画过像……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我从两年前开始，就特别爱看文豪依凡赛的书，一有空了就会去书馆……他真的是太有才华的人了！！”艾莉丝一脸兴奋，依凡赛是她最憧憬的人。虽然处于不同的时代，她真的能被依凡赛的文字直击灵魂。 “依凡赛……我哥也爱看啊。他的诗集我哥可以背的。”奥什恩说。 ！！！ 艾莉丝惊喜地看向奥莱西斯，奥莱西斯点了点头：“依凡赛的思想，没人能超过他。我最喜欢他的诗集，每个字都十分优美。” “依凡赛什么都写得好！可是我只看过书馆收录的部分……从看到他文字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艾莉丝高兴地说：“没想到殿下也喜欢！” 第50页 “宫里有依凡赛的全集，都在编书院里。我那里有诗集和随笔，你可以去取。”奥莱西斯听见艾莉丝喜欢依凡赛，聊天的兴致也加了一分。 “我插不上嘴……”奥什恩说，“换个别的。” 艾莉丝从未觉得她和奥莱西斯这样近过。于是，他们一起兴致勃勃地与奥什恩聊到了凌晨，奥什恩终于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奥什恩抬起身，梅莎把她身后的靠枕拿走了，让他能舒舒服服地躺下去。他好好地盖好了被子，把眼睛闭了上：“你们不许走啊。” “不走，殿下。”艾莉丝起身，走到窗前的木椅上坐下。她悄悄地掀开了窗帘，看着外面的繁星。奥莱西斯走到了沙发前坐下，用手支着头稍作休息。 梅莎给奥莱西斯和艾莉丝找了毯子和靠枕，他们见奥什恩已经睡熟了，都松了一口气，很快也睡着了。艾莉丝趴在椅子前的小茶桌上，做了一个很香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她梦见了奥莱西斯。她梦见她们两个一起在书馆里看着依凡赛的书，一起在克里斯缇的街头散步，艾莉丝还拿着画笔为他画了一幅像。她又梦见了刚遇见他的那个秋天，梦见了自己依旧坐在河边的草坪上，而奥莱西斯则是在认真看着她的画。虽然他像往常一样话很少，但是艾莉丝好像有些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真是个好梦啊，艾莉丝有点不愿意醒来。 为什么会梦见奥莱西斯呢？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直很少做梦的奥莱西斯，也莫名其妙地梦见了艾莉丝。 ☆、脸红尴尬=看对眼 第二天早上，阳光撒进了奥什恩的寝殿。奥什恩在床上睡得正香，艾莉丝也正趴在小茶桌上。奥莱西斯在沙发上醒了过来，扶着额头问梅莎：“梅莎，我睡了几个小时？” “您睡了六个小时，殿下。比平时睡得都要久些。” “是吗？”奥莱西斯坐了起来，接过了梅莎递过来的水，看向了墙上的小钟錶：“今天确实睡得太久了。” “殿下，您的体力恢復了吗？”梅莎问。 “恢復了。奥什恩醒了吗？” “奥什恩殿下还在睡。”梅莎小声地说。 奥莱西斯起身，向奥什恩的大床上望去。奥什恩的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现在正在安静地熟睡。 “奥什恩醒过几次？” “殿下一次都没醒过，很平稳地睡到了早餐。”梅莎将夜里的情况汇报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点了点头，出门离开了奥什恩的寝殿。他转身下楼，回了自己的寝殿里，去换掉身上的衣服。他想着奥什恩的事，便感到安心了起来——奥什恩能平稳地睡到早晨，可真是件好事。昨晚确实聊得太晚了，但是如果能让奥什恩的心情变得更好，那也未尝不可。 奥莱西斯走进浴室，已经有侍女为他准备好了水。他一边回忆着昨晚聊天的内容，一边洗着脸。其实话说得最多的还是艾莉丝。她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那是区别于皇族生活的另一种生活。奥什恩听得兴致勃勃的，奥莱西斯也觉得确实很有趣。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昨晚才梦见她了。 奥莱西斯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便快速地洗完了漱。他还不饿，在洗完漱之后便又上了楼，回到了奥什恩的寝殿。 奥什恩依旧睡得香甜，艾莉丝也没有醒来。风微微吹动着纱制的窗帘，艾莉丝的脸被窗帘拂过。 奥莱西斯走到了艾莉丝面前。为什么会梦见她呢？他梦见了艾莉丝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好像也是在雪诺宫。他在梦里好像只有十几岁，她带着他去了克里斯缇城区里。她们一起讨论着依凡赛的文笔，还一起路过了马路中间的跳石。 很久没有梦见过这样轻松的事了。都是因为昨天的聊天吧。奥莱西斯想着，为艾莉丝拉开了一直拂着她脸的窗帘。没想到艾莉丝突然醒了，迷迷煳煳地哼了一声，揉着眼睛看着他。 “殿下……早啊。奥什恩殿下醒了吗？” “还没有。”奥莱西斯转身离开，回到了沙发上坐着。 区区一个窗帘，让侍女拉开不就好了？奥莱西斯后悔着刚刚的举动。为什么要走过去，他也不明白。 早上的空气凉爽又新鲜，艾莉丝伸了个懒腰。她起身轻步走到了奥什恩的床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奥什恩睡觉的样子像个小天使，他真是可爱。 皇家的基因真是太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族一定会选择特别美的女子来做皇后，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她昨天见到了皇后，那真是位漂亮的人啊，看起来不像是生过孩子的母亲，年轻又端庄。她穿着精美的长裙、盘着漂亮的髮髻，耳边的大宝石熠熠生辉。怪不得能生出两位这么美貌的皇子啊。 奥莱西斯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艾莉丝看着奥什恩的脸。她比对着两位殿下的容貌，不知不觉地发起了呆。 “艾莉丝！”梅莎走到了她身边，小声地问：“在干什么？” 艾莉丝回过神来，拉着梅莎的衣袖走到了一边：“梅莎，奥什恩殿下现在好可爱啊！” 梅莎抿着嘴点了点头，表示贊同。艾莉丝又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问：“奥莱西斯殿下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第51页 梅莎偷偷地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的奥莱西斯，对艾莉丝小声地说：“我进宫时，奥莱西斯殿下比现在奥什恩殿下要大一点。不过真的很像的！” 梅莎六年前进了宫，当时正好是奥莱西斯的少年时代。当时十六岁的奥莱西斯比现在要更有活力，和塞缪尔、奥什恩一起总是在雪诺宫里。奥什恩殿下当时还是小小的，只有七八岁，正是跟在哥哥身后好奇的时候。 皇子们太可爱了。看着当时的两位皇子，梅莎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刚进宫的时候，梅莎和现在的米娅一样大，她尽心尽力地做着工作，认认真真地记着奥莱西斯桌子上的每一份公文。因为办事得力，不久就做了奥莱西斯的大侍女。 “在说什么，梅莎？”奥莱西斯意识到屋内的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问。 “……”艾莉丝看向梅莎，梅莎也看着艾莉丝。在沉默了两秒后，梅莎还是小声地说了实话。 “艾莉丝说奥什恩殿下太可爱了，问我您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奥莱西斯听了后，便继续低下头看书，没有再说话了。 艾莉丝羞耻得脸红了。她不该当着奥莱西斯的面好奇这些的！让本人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太奇怪了。艾莉丝和梅莎说了声要去洗漱，便红着脸逃出了这有些尴尬的房间。 奥莱西斯没有说什么，继续翻着他手里的书。不过他突然停在一页很久很久，然后便快速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自己好奇怪啊……”——两人都这样想着。 过了一个小时，奥什恩醒了过来。他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一些，头和肚子都不怎么痛了。不过今天他浑身乏力，没法再坐起来了。克里斯塔医生说这是正常的，让殿下们不要担心。她也没法起身——现在正躺在御医庭做着第二个病人呢。 梅莎扶着奥什恩坐了起来，让他喝下了克里斯塔的药剂。奥什恩嫌苦，眉头用力地皱了起来。奥莱西斯见状，坐在了他的床上，告诉他要忍耐。 芭铎在上午来过一次。她见奥什恩好多了，便放下心来，在奥什恩的床上坐了一会儿，便回宫准备将奥什恩的情况告诉奥伦特。 “神一定会保护我的奥什恩的。”芭铎临走前说，“你是希索的骄傲。” 奥莱西斯站在旁边，默默点了点头。奥什恩才是希索的骄傲，这个事实是他所承认的。月林里的神一定会保佑奥什恩的，他一直这样想着。 约书亚也来了。他向没去天曜宫的奥莱西斯大体地转述了今天的公文，顺便在奥什恩的床前又打趣了一番。 “今天上午只有哥哥们，这个屋子还真是没意思。昨天那个御医姐姐呢？” “约书亚大人。”梅莎小声地说：“克里斯塔御医中了和奥什恩殿下一样的毒，现在正在御医庭养病……” “为了解毒，去试毒了吗？这个御医真是不简单！贵族的医生没有做得到这样的。” 会魔法的医生少之又少，敢于试毒的，全希索更没几个。贵族们生病，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关于魔法，医生们研究得还是太少了……更没有哪个会魔法的贵族会愿意去当医生。所以，贵族们一直怕着生病，都愿意花重金来请高超的医生。贵族们一旦生病，安然无恙地痊癒的情况十分少见，通常的情况便是在治病的过程中，魔力被打乱，魔法大幅减弱，魔法紊乱又伤害了身体。 约书亚也生过病。他小时候曾因调皮误食某种蘑菇发过高烧，克里斯缇的医生们全都束手无策。最后，是宰相斯宾塞进宫来向奥伦特请求借走御医，才让约书亚脱离危险的。懂魔法的医生太重要了，约书亚的命是宫里的医生救回来的。 “真是了不起。”约书亚这样说着，回忆着克里斯塔的样子。她昨天看起来不像是中了同样的毒的样子，那个人真是不简单。 “艾莉丝呢？”约书亚突然问。 “艾莉丝小姐应该在偏殿里。”梅莎说。 “我要和艾莉丝聊天。”约书亚说，“她比其他女孩子有意思。” “艾莉丝说她不爱和你聊天。”奥莱西斯坐在沙发上，说。他抬眼看了看约书亚：“你的家族宝石还真是精緻。” “殿下，发现了吗？我连着戴着这个祖母绿戒指三天了——听见您的宝石丢失了，我就戴上了。” 奥莱西斯没有抬头，抬起了手来，掌心里汇聚着白光。他缓缓地对着约书亚说：“约书亚，你的祖母绿马上就会变成白烟。” 约书亚马上捂住了自己的祖母绿，笑着说：“殿下，别这样！” 奥什恩又噗嗤一声笑了。虽然只能躺在床上，但是有了大家的陪伴，又没那么无聊。 这时，艾莉丝进了房间。她洗过了漱，吃完了饭，还洗完了衣服。她想看看奥什恩的情况，正巧遇见了房间里的约书亚。 “约书亚大人。”艾莉丝说，“您来了？” “艾莉丝，”约书亚转过身去，“以后对我不要加敬称。对了，过一阵我们去宫外玩吧！我和其他的贵族小姐们都玩腻了。” 第52页 “梅莎，以后也不要对他加敬称。”奥莱西斯吩咐，“约书亚，去整理我天曜宫书桌里的公文吧。在书架的二层，把它们按年份排好，把所有数字分别按月、季度、年份都汇总一遍。去吧。” 约书亚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扶着奥什恩的床帏点了点头。奥莱西斯殿下真是太可怕了，真是不想做他的助手啊。又去汇总公文吗？他想丢给别的文官做，又怕奥莱西斯发现。他捂着祖母绿出了门，准备明天再来雪诺宫一趟。 殿下可真是不爱开玩笑——约书亚这样想着。 ☆、艾莉丝的十日谈 一转眼就过了七天。这段时间里，奥莱西斯一直在雪诺宫陪着奥什恩，没有再去其他地方。在奥什恩痊癒之前不再去天曜宫——这是奥伦特的命令。不过这也不坏，奥莱西斯在这段时间里，仿佛找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他每天晚上都会和奥什恩聊天、给他讲一些奇闻趣事，又或是听艾莉丝讲故事，讲她在学校里的奇闻，她来帕勒斯宫之前的生活。 艾莉丝和奥什恩、奥莱西斯一起度过了七个愉快的晚上。奥什恩每天都会亮眼放光地让艾莉丝讲她的见闻，艾莉丝从学生时代讲到了福利院时代，讲到了福利院里可恶的孩子王和温柔的奶奶。 “小时候的我想着活下去就行了，真的没想到现在做到了很多温饱以外的事。” 奥什恩从被窝爬起来，摸了摸艾莉丝的头。“艾莉丝，你当时才那么小啊……” 奥莱西斯看她的表情也温柔了一分。艾莉丝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这不是我的伤疤。我只是讲故事……殿下不用那么紧张呀。” “我们什么时候去克里斯缇玩啊？”奥什恩突然问。他期待着这次出门，已经等不及了。他原本以为，克里斯缇只有店铺、商会、市集和大臣的家而已，没想到艾莉丝眼中的克里斯缇竟是不一样的世界！他每天都乖乖地喝着药，盼望着病能快点好。 他们在这几天里，偶尔也会搬来小棋桌，在奥什恩的床上下棋。奥莱西斯和艾莉丝会一起故意输给奥什恩，奥什恩开心得一局一局不停玩着。他这几天心情都很好，奥莱西斯也跟着放心了。 第七天，奥什恩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他穿着睡衣，双手支着小茶桌，向窗外望去。外面正在下着大雨，伴随着雷电的轰鸣。宫里显得很暗，梅莎点燃了屋里的灯。 “什么时候会变小啊？” “很快的，殿下。”梅莎回答。 和梅莎所说的一样，雨一会儿便变小了。奥什恩见了，赶忙开始换衣服。他让安妮为他找出小雨衣来，自己将睡衣脱下，将贴身的衣物换成了他最喜欢的蓝衬衫。然后，他便高兴地出了寝殿，让梅莎给正在吃饭的奥莱西斯传个话——他要出去玩了！然后，他便转过来雪诺宫三楼的拐角，敲了敲小书房的门：”艾莉丝，去散步啊！穿上雨衣！” 艾莉丝正在小书房里画画。她听见是奥什恩的声音，惊喜地打开了门。门外的奥什恩穿着一件涂着防水油的浅金色塔夫绸雨衣，长度一直到小腿，还穿着棕色的雨鞋。他见艾莉丝开了门，便蹲了下去，重新整理着鞋子上的绑带。雨鞋上的绑带非常精緻，鞋头部分装饰着银铃花，是皇室特有的元素。 他的雨衣上有着大大的兜帽，兜帽的四周有着一圈水滴形的灵动的珍珠，随着奥什恩的移动轻轻摇摆。雨衣的前扣是一块六角形的变石，能从鲜艷的红色变成翡翠般的玲珑碧绿。艾莉丝看着奥什恩的雨衣，感受到了皇室那种随意的奢华，这真的好漂亮……穿上雨衣的奥什恩更可爱了！ 艾莉丝看了看窗外：“殿下，还在下雨啊……” “所以穿了雨衣。”奥什恩说，“下小雨也可以散步的。” 艾莉丝看着奥什恩的眼睛，沉默了五秒：“殿下，我没有雨衣……” “？”奥什恩疑惑地看着艾莉丝。艾莉丝小声地说：“我们可以撑伞。” 奥什恩开心的表情突然凝固，一脸认真地拉着艾莉丝的胳膊回了寝殿。他打开了寝殿的门，大声地问：“梅莎，你有雨衣吗？” 梅莎转过身来：“没有，殿下。不过我有伞……” “安妮，你有雨衣吗？”奥什恩继续问。 “没有，殿下。侍女们都是撑伞的，没有雨衣。雨衣会将殿里的地毯弄湿。” 奥什恩皱着眉头，让梅莎跟在后面，拉着艾莉丝的胳膊走向了二楼。他打开了奥莱西斯寝殿的门，绕到了奥莱西斯的衣柜前，叫梅莎来衣柜前：“我哥的雨衣呢？” “这……”艾莉丝摆摆手：“我怎么能穿殿下的衣服呢！！” “没关系，是我让你穿的。”奥什恩说着，示意梅莎将雨衣找出来。 “殿下，我可以打伞的呀……”艾莉丝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艾莉丝！”奥什恩坐到了旁边柔软的沙发上：“在下雨的时候，还是穿着雨衣散步有意思！你一会儿就懂了！” 梅莎点了点头，将奥莱西斯的衣柜打了开。艾莉丝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衣服，里面真是精緻奢华……梅莎在柜子里找着，从柜子下部的角落里将雨衣拿了出来，递给了艾莉丝。 第53页 “这……太大了吧。”艾莉丝接过衣服，将雨衣拿在身前，与自己的身形比对着。奥莱西斯的雨衣有着他身上的味道，是白松的沉稳香气，还有着艾莉丝说不出的尾调。她红了脸，将雨衣放下，犹豫着：“殿下，我还是觉得这不好。” “穿上吧，一会儿雨都停了！”奥什恩听见艾莉丝连着拒绝了好几次，皱着眉头起身，把雨衣又举了起来，放到了艾莉丝身前：“能穿！套在裙子外面，又没什么关系。” 艾莉丝只好点点头，穿上了奥莱西斯的雨衣。她将手从长长的袖子中伸了出来，扣上了雨衣的变石前扣。 艾莉丝在奥什恩面前转了个圈。雨衣下摆已经快到小腿以下的部分了。她跑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殿下，雨变小了。” “快走快走！好不容易我今天才能出门！”奥什恩这样说着，拉着雨衣多出来的那截袖子就往外走。 这时，奥莱西斯寝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一起停步看着门口——是奥莱西斯进了来！奥莱西斯看着寝殿里怔住的三人，看着穿上雨衣准备出门的奥什恩，又看了看艾莉丝身上那不合身的雨衣—— “穿吧。”他这样说着，对着奥什恩笑了一下，便走进了寝殿，坐到了自己柔软的沙发上。 “那我们走了，哥。我终于能出去玩了！”奥什恩开心地说。奥莱西斯看着有精神的奥什恩，点了点头。他目送着两人出门，闭上了眼睛稍作休息。 奥莱西斯的心情有些变好了。他转头看向梅莎，梅莎上前两步：“殿下，是奥什恩殿下想要带着艾莉丝出去散步的。” “没关系，穿吧。我的雨衣也很久没用了，奥什恩变精神是好事。” 梅莎点了点头。殿下一向不喜欢被动东西，今天也是因为奥什恩殿下而没有介意吧？ 艾莉丝和奥什恩一起走到了外面。小小的雨点打在艾莉丝的帽子上，又顺着雨衣流了下去。耳边像是响起了可爱的鼓点。雨丝隔着布料抚摸着她的脸，又顺着布料的形状滑了下去，感觉凉丝丝的。 “有趣！”艾莉丝跟在奥什恩的后面。雨渐渐地变小了，奥什恩突然向着御花庭加速跑去。 艾莉丝见奥什恩突然跑了起来，提着裙子在后面小跑着，想跟上他。无奈她穿的鞋子稍稍有一点鞋跟，是追不上奥什恩的。 “殿下，慢一点啊！”艾莉丝在后面喊着。 “艾莉丝！快点。我闷了几天，终于出门了！”奥什恩这样高兴地说着，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艾莉丝连忙跑到他身边：“怎么了？” “还是有点晕。”奥什恩说着，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艾莉丝：“我不跑了！” “我们慢点儿散步。”艾莉丝说，“要不要去园艺迷宫？” “去！你带我走，我看看你要多久才能出去，嘿嘿。” “好。”艾莉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我去过园艺迷宫的。是殿下把我变成小狗的时候！” 奥什恩抿着嘴看着艾莉丝，突然尴尬得脸红了，拉着艾莉丝的袖子就向前走着，没有再说话。他一定是后悔那时候的事了吧？艾莉丝察觉到了，接着说：“我记错了，我还是没有去过的。” “对啊，你没去过。”奥什恩说着，拉着艾莉丝继续向前走。 雪诺宫里，奥莱西斯依旧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突然，他坐了起来，对梅莎说：“给我找把伞来，梅莎。” 梅莎点了点头，去书房拿出了伞。她把伞交到奥莱西斯的手里，奥莱西斯便拿着伞迅速地出门了。 他们两个都出门散步了，显得自己有些无聊。他举着伞，向着御花庭走去。他不知道奥什恩他们去了哪里——他出来也不是为了找他们的，只是……只是也来散个步。奥什恩最近比较粘艾莉丝，艾莉丝也对奥什恩很好。 奥莱西斯能理解奥什恩。艾莉丝最近在他心里也有些不同了……都是因为他们每天都一起聊着天。随着对她的更加了解，奥莱西斯就更觉得她又坚强又…… 可爱。 他又想起了艾莉丝穿着自己衣服的样子，举着伞，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绵绵的雨中。 ☆、世界上最难受的事 艾莉丝他们去哪了？ 奥莱西斯拿着伞，在御花庭的石板路上走着。他沿着主路慢慢散着步，眼睛却向远处眺望。 他很担心奥什恩。他的身体刚好，出来散步没问题吗？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园艺迷宫的方向走去。奥什恩很爱去那里，现在会不会也在那里？ 他走着走着，没过一会儿，便远远地看见了两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是奥什恩和艾莉丝。他加快了脚步，向着他们两个走去。 艾莉丝和奥什恩正蹲在石板路上，看着雨中的大叶子。雨点哗哗地落在叶子上，又“砰砰”地弹了起来，像是桌子上有趣的玻璃珠。其中，有一滴雨弹起来的时候，落到了艾莉丝的脸上。她向后退了一步，一个没有站稳，便坐到了地上。她的后背向后仰去，靠到了正站在她身后的奥莱西斯的腿上。 “哎呀。”奥什恩看着这有些笨的艾莉丝，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他起身，看着艾莉丝从地上站起，又看向奥莱西斯：“哥，你也来了？” 第54页 “嗯。”奥莱西斯说着，看着还在整理裙摆的艾莉丝：“我也来散步。” “那一起吧。”奥什恩说着，也看着艾莉丝的裙摆：“裙摆都湿了，艾莉丝！好傻。” “我只是没有站稳！”艾莉丝说，“不傻。” “傻。”奥莱西斯说。 “？不傻！”艾莉丝皱着眉头，向后扭过身，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裙摆：“不该穿这种大裙子出门。” 然后艾莉丝想了想，又反应过来：“我在宫里好像没有大裙子以外的衣服……” “哥，听见艾莉丝的暗示了吗？”奥什恩挑了挑眉，起身走了两步，站到了奥莱西斯的伞中：“她说她没有衣服穿。” 奥莱西斯也挑了挑眉，顺着奥什恩的话：“嗯？” “……”艾莉丝看着面前两个做着同样表情的人，摆了摆手：“我没有暗示！我不该说！” 奥什恩和奥莱西斯又挑了挑眉，一起又发出了“嗯……？！”的一声。 “明天给艾莉丝找点轻便的衣服，然后装成男人留在雪诺宫吧。”奥什恩说。 奥莱西斯跟着奥什恩点了点头：“就穿骑士服吧。” “……”虽然是玩笑，但是艾莉丝觉得，这两个人虽然性格差了很多，但是在某种使坏的地方真的很像。奥莱西斯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艾莉丝也假装生气：“我要去骑士营，再也不在雪诺宫了。” 说完，艾莉丝便向着园艺迷宫走去。谁知道这时，雨突然“哗”地变大了，艾莉丝的耳边都是雨拍打雨衣的响声。她站在原地用袖子挡着脸，但是雨还是顺着她的帽子流到了脸上。雨怎么突然下得这么大了？原本以为雨快停了的！现在离亭子们都很远，她们三人要去哪里避雨啊！ 艾莉丝回头，向后望去。她没想到，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举着伞一起走了过来，让她也站在了伞下。他们三个面对着面，奥什恩小声地说：“我们只能在这里避一会儿了。大雨的时候，雨就会打到脸上了。” 大雨哗哗地下着，奥莱西斯低头看着弟弟和艾莉丝。他们已经摘下了帽子，艾莉丝正擦着脸上的水。幸好自己来御花庭看看……要不这两个人只能跑去侍女院了。侍女院离这里也不近，要是再生病了怎么办？ 奥什恩也是，艾莉丝也是。 没过多久，大雨便变小了，艾莉丝和奥什恩可以不用躲在伞下了。他们决定回雪诺宫去，便在前面快步地在石板路上沿着回去的路走着。奥莱西斯在他们后面跟着，他们隔着短短的距离，一起回了雪诺宫。 当天晚上，奥什恩趴在床上喝着最后一次药剂。他一口一口地慢慢咽着难以忍受的苦味，心不在焉地把空瓶摆在了一边。然后，他突然爬了起来，对着沙发上的奥莱西斯说：“明天出宫吧！” “明天出宫？”奥莱西斯把手中依凡赛的着作放下：“你能去吗？” “能去！我已经完全好了。”奥什恩说，“你好不容易不用去天曜宫，陪我去嘛。” 奥莱西斯将书合上，想了一会儿便点点头：“去吧。叫艾莉丝吗？” “就是让艾莉丝也一起去！”奥什恩拉着奥莱西斯的胳膊摇晃：“不让艾莉丝去，就没什么意思！” 奥莱西斯点点头，让梅莎传话给艾莉丝。明天一早就出宫去—— 第二天早上，艾莉丝已经收到了出宫的传话，从箱子底下翻出了自己以前的衣服，早早地去小厨房和米娅一起吃过了早饭，便向着主殿走去。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宫……一定要去学校附近转转！ 她没想到，奥什恩还没有起床，他还在唿唿熟睡。奥莱西斯已经换好了普通的衣服，站在奥什恩的门口。 艾莉丝绕着奥莱西斯转了一圈：“殿下今天好普通！” 但是其实一点都不普通。虽然衣服没有平时的华丽，但是看起来依旧是贵族的打扮。再加上皇族特有的长相，她相信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她一样，像傻子一样不认识皇族了。 “出宫就要普通一点。”奥莱西斯打量着艾莉丝：“你也打扮成了平民。” “我本来就是平民，穿着什么都能混入人群中的！” 宫门虚掩着，奥什恩听见了外面的聊天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已经是早上了吗？” “是的，殿下。奥莱西斯殿下和艾莉丝在外面等着和您一起出宫。” 奥什恩突然掀开了被子，跑到了衣柜前面。他怎么起得这么晚了呢？他一直盼着出宫啊！他迅速地繫着衬衣纽扣，让侍女们在后面帮他梳着头髮，对后面的梅莎说：“我不吃早饭了！” “殿下，您要吃东西。”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听见了，一起走进宫来。“奥什恩，不能不吃饭。”奥莱西斯说。 “不吃饭的话，就不能有力气走路。既然是要好好地在克里斯缇逛逛，那就要走路，不能坐马车的。” “好吧。”奥什恩穿上了“普通”的外套，将袖子整理好：“我去吃饭。” 第55页 于是，奥莱西斯和艾莉丝便一起等着奥什恩吃完了饭。然后，他们一起坐上了塞缪尔安排的马车，从雪诺宫的门口出发，向着宫外奔去。 今天是个晴天，河面上波光粼粼的。马车在河畔的草坪边停下，艾莉丝和奥什恩一起跳下了马车。奥莱西斯跟在后面，让骑士们原地等候。他拿出了帽子和眼镜，递给了奥什恩：“戴上吧。” 奥什恩乖乖地戴上了帽子，站在艾莉丝身边，期待地说：“带我们去有趣的地方吧。” “先去早上的市集！我们学校挨着克里斯缇的大市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现在应该正是人多的时候！” 奥什恩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那市集我之前也去过，但是只是路过，还没有逛过……快走吧！” 艾莉丝嗯了一声，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看向闪着阳光的河面：“我第一次遇见你们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是啊，”奥什恩说，“那天我们坐上马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哥他便看见了你的画，便要下去看看的。” “是这样的吗？”艾莉丝惊喜地看向奥莱西斯：“一开始就因为画吗？” 奥莱西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河面点了点头。 能坚定地画出那副画，真是太好了。艾莉丝高兴地在前面跑了两步，指着前面路的拐角：“一会儿走过了那个拐角，人就变多了！路上有我认识的书馆老闆，一会儿我要去打个招唿——他们的书馆里有时候会带来商人们从希索各地带回来的书籍，殿下们也可以去看看。” “好啊。”奥什恩说着，想了想，又对艾莉丝说：“艾莉丝，不用再加敬称了。就叫什恩……和西斯！” 艾莉丝转过身，笑着点了点头，说：“带什恩和西斯出门，要注意的真多！”然后，她便继续向前走着。她心情好极了，脚步都加快了些。 她们很快一起走过了拐角处，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书馆门口。艾莉丝沿着台阶走进了书馆的门，向里面问道：“老闆在吗——” 书馆老闆没有出来，反而是老闆的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要找我儿子他们吗？他们两个去郊区了，今天由我来看店。” “您辛苦了。”艾莉丝也认识她，摆了摆手，叫奥什恩和奥莱西斯进来。 “很久没见到你了啊，姑娘。”老人仔细地端详着的脸，又看了看艾莉丝带来的两个人，问艾莉丝：“姑娘，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来着？都成家了吗？嫁给了贵族吗？孩子跟你一样漂亮！” 艾莉丝听见，突然笑不出来了。奥莱西斯和奥什恩对视了一下，便震惊地看着那老人，老人接着说：“真快啊。” “没有那么快！”艾莉丝尴尬地摆了摆手：“没有很多年没见！他们是我的朋友！！” 老人一拍手：“哎呀，看我误会了！”她继续说：“有什么喜欢的书，去里面挑挑吧！前几天，有一批商人刚运过来了五箱新书。” 艾莉丝听了，低着头默默向里面走过去。奥莱西斯和奥什恩都笑了，开始翻看着书架上的书。 他们挑来选去，没有什么中意的书，没过一会儿便出了书馆。艾莉丝闷闷不乐地坐在街边：“刚才被认成什恩的妈妈了！我看起来像年龄…很大吗？我明明没比什恩大了多少！” 奥什恩绕着艾莉丝转圈：“不像，不像！可能老闆老煳涂了，哈哈哈哈哈哈！” 奥莱西斯也笑了：“不像。” “像一家人吗？”奥什恩说，“我看起来已经是大人了吧？” 奥莱西斯看着奥什恩和艾莉丝，也笑了：“是大人。” “别笑了，哥！你被别人觉得看起来像我爸。” “我不老。” “你和艾莉丝像一对儿！” “就像吧。” ☆、真甜 街上，一辆辆拉着层叠木箱的马车飞驰而过，向着市集奔去。奥什恩站在路边认真地盯着，问艾莉丝：“那里面是什么？” 艾莉丝看着装有木箱的马车消失在了拐弯处。她不太能看得出箱子里是什么，但是看着车上商人的装扮，推定这可能是来自德里克的水果商。 “可能是卖水果的。”艾莉丝看向奥什恩：“水果商的马车都这样快。” “我们走吧！”奥什恩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回头兴奋地对艾莉丝说。艾莉丝也忘了刚才的小插曲，起身拍拍衣服：“走啦！” 奥莱西斯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两个在前面兴奋地向市集走着，他想起了之前他让奥什恩学习的时候，奥什恩那气鼓鼓的样子。他那时总以为奥什恩已经长大了，可是奥什恩也还是个孩子啊……他当时真是太着急了。 “奥什恩，把帽子戴好。”奥莱西斯快走了两步，跟在两人后面。 奥什恩听了伸手把帽子摆正，帽檐也压低了。他把手捂在帽子上面，看向艾莉丝：“还能看得出来吗？” 好像能看出一点儿吧……不过，艾莉丝向着奥什恩摇了摇头：“应该没关系。” 第56页 没走多远，他们便进了集市的第一条街。集市里异常热闹，路的两边都是人，只留出了供马车通过的主路。有的店铺前的空地上还摆有摊位，每个摊位前都会有讨价还价的人们。 “这里的人比我想的要多。”奥什恩说。 奥莱西斯也点点头：“没在这种时候来过集市。” “走吧，我们慢慢逛！卖什么的都有。” 奥什恩听了，便高兴地直接走向了右前方的摊位。他真的准备好好逛逛，要从第一个摊位开始看！那摊位上的盘子们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摊主正对着路边的人们吆喝着。奥什恩走到了那商人面前，没有上手挑来挑去，只是抱着臂盯着摊位上的一摞盘子看。 艾莉丝从后方冒了出来。她看着奥什恩正微微皱眉的脸，顺着他认真眼神也看向了摊位上的东西。她不知道奥什恩为什么要认真地看着这个餐具摊，小声地问他：“什恩？在看什么？” “……”奥什恩没有说话。 奥莱西斯也走了过来。他站在艾莉丝身后停下，艾莉丝回过头看他。他也在抱着臂，和奥什恩脸上有着一样认真的表情，正盯着摊子上的盘子看。艾莉丝不懂了！她又面向了摊主，拿起一个精緻的小叉子问他：“这个叉子多少钱？” “那个要30索呢，都是特意留到王都卖的好叉子！”摊主是个开朗的大叔，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回道。 艾莉丝又拿起奥什恩盯着的那个精緻的盘子，举起来问老闆：“这个呢？” “三百索！” “好贵！” “小姐我说，我进的餐具都是在盘子中间垫着布料，从西边的艾萨克用马车运过来的！看看这盘子多漂亮，整个市集上都不会再有这样的！” 艾莉丝点了点头，掂了掂那个盘子的重量。和宫里的比起来，这个盘子要轻多了。她把盘子递给奥什恩，示意他拿一下。 奥什恩伸手接过了那盘子，拿到眼前仔细地看着那盘子上的小点缀。他意外地发现它很轻，和宫里的质感完全不一样……还有这样的盘子吗？ 他转身把盘子递到奥莱西斯面前，示意他也摸一下。奥莱西斯把盘子接到了手里。他也惊讶于这盘子的手感和重量，把盘子又给了艾莉丝。 “盘子很好看，但是……我们带不回去，先不买了。”艾莉丝把盘子摆回了原位，这样对摊主说。 “有空来买！”摊主点了点头，就继续为自己的摊子吆喝了。 奥什恩他们也走开了，向着下一个有趣的摊子走去。等稍微走远了一些，奥什恩突然回头，对着艾莉丝和奥莱西斯说：“那个盘子好便宜。” “算是贵了！三百索呢，能买三十个小面包。”艾莉丝认真地换算着物价，想让奥什恩明白平民对于“贵”的理解。 “太轻了。”奥莱西斯说。 “那上面的宝石肯定不是真的，不好看。”奥什恩认真地说。 “？！” “嗯。”奥莱西斯看着奥什恩，点了点头。“不是，这里不会卖宝石的。” 艾莉丝听了奥什恩的重点，不禁有点震惊，她赶忙解释：“整个希索里，在盘子上镶真金银的只有贵族，在餐具上装饰宝石的只有帕勒斯宫！剩下的都是玻璃的，只为了好看。平民怎么会像皇族一样有钱！他们的宝石只在首饰上……而且正常盘子也不会是300索，小碟子75索一个，普通盘子基本都在150索以内。” 奥什恩点了点头，跟着艾莉丝算了下物价，便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沿着路边走着，路过了不少卖面包和食材的摊位。奥什恩对面包没什么兴趣，小鼻子闻来闻去，觉得还是宫里的蛋糕要更香一些。他在路上东张西望，三个人慢慢走到了集市的中央地带，人也越来越多了。集市中央的大店铺旁边停着刚刚奥什恩见到的大马车，伙计们正在往店铺里搬着车上的大木箱。奥什恩见了，两只手拉着艾莉丝和奥莱西斯的袖子，走进了搬木箱的店铺。 “真的是水果店，艾莉丝！”奥什恩看着箱子里摆着的一箱箱水果，捏了捏艾莉丝的袖子。说完，他转向奥莱西斯：“哥，我渴了。” “要吃水果吗？”艾莉丝和奥莱西斯一起走到了水果箱前，蹲下看着那箱在地上没来得及摆放的橙灿灿的桔子。 “桔子吃着很方便，买一些吧？”艾莉丝说。 “嗯。”奥莱西斯同意。 奥什恩也跟着蹲了下来：“多买几个吃吧。” 于是，他们便用纸袋挑了几个看起来很圆的桔子，一起递给了柜檯里的老闆结帐。老闆用秤量了一下，对奥莱西斯说：“二百七十五索。” 艾莉丝看向来奥莱西斯，却没想到奥莱西斯却在看着自己。奥什恩也跟着奥莱西斯的视线，正疑惑地看着艾莉丝。艾莉丝有种不祥的预感，踮起脚尖摆了摆手，示意奥莱西斯低头。 奥莱西斯向着艾莉丝低下了头去。艾莉丝小声地问：“您没有带钱吗！？” 奥莱西斯看向艾莉丝，点了点头。奥什恩也听见了，学着他哥对着艾莉丝也点了点头。 第57页 他们两个都没拿钱吗？ 艾莉丝太天真了。她以为皇子们至少会带钱的，她以为今天算是在工作……可是他们两个居然都这样看着她！他们真的没有带钱的概念吗？皇族没有生活常识的吗！ 艾莉丝只好摸摸口袋，拿出了自己的小钱袋。她的所有积蓄都在这里，本来早上的时候还犹豫要不要带的……她看着袋子里的钱，盘算着如果只有这些钱的话，接下来要去干什么。过了几秒，她拿出了三百索，向老闆递去。 但她没想到，在她准备付钱的时候，奥莱西斯的一只手拍了拍她伸出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拿出了一个钱袋。他向前走了一步，在她前面付了帐。艾莉丝的胳膊慢慢放下了，看了一眼奥什恩。 原来奥莱西斯带了钱，他只是在开玩笑。艾莉丝觉得，最近的奥莱西斯一直心情都很好。想到这里，艾莉丝把钱袋放在口袋里，假装生气：“原来你带钱了！” 奥莱西斯嘴角上扬：“带了。” “差点以为我的‘老闆’要把我辛辛苦苦赚的钱给花掉了！”艾莉丝接过装着桔子的纸袋，抢先快步出了店门。 “噗！艾莉丝！我渴了！”奥什恩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奥莱西斯看着他们两个，在把钱袋里的钱整理好后，也离开了店铺。他已经很久没有心情这么好过了，看着艾莉丝刚才有点震惊的表情，觉得真是有趣。他下了店铺外的台阶，看见艾莉丝和奥什恩一起在路边等他。奥什恩正用胳膊抱着纸袋，艾莉丝则是在剥桔子的皮。然后，艾莉丝便把半个桔子放到了奥什恩手里。她把剩下的一半桔子分开，把两瓣桔子瓣放到了嘴里。 “甜。”“甜！”两人一致认同。奥莱西斯这时也走到了他们身边，说：“这桔子不输德里克带来的那些。” 艾莉丝见奥莱西斯的手插在口袋里，便直接把手中的桔子瓣拿起，踮起脚想把它们放到奥莱西斯的嘴里。奥莱西斯有点没反应过来，迅速地环视了一下街上的人，在迟疑了一瞬间后还是轻轻俯身，将桔子吃到了嘴中。 “艾莉丝！哥他这么大的人了，不用餵的。”奥什恩用胳膊肘碰了碰艾莉丝，“这多奇怪啊。” 艾莉丝见奥什恩手里的桔子吃完了，又把纸袋放到了他胳膊上。然后，她分出了一瓣桔子，放到了奥什恩嘴里：“奇怪吗？我是看西斯的手在口袋里啊。” 奥什恩顺势张嘴，不再纠结奇不奇怪的问题了。不过他在桔子进嘴的时候也环视了一圈，转过身面对着人少的地方。奥莱西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看着街上飞驰的马车。艾莉丝又拿出一个桔子，剥好后分成了三等份，放在了三人手里。 “甜！” ☆、人壕（sha）钱多 “艾莉丝，那是什么？”奥什恩指着路上的石头问。三人吃完了桔子，正准备过了马路走向下一个街区。 “这个啊，是跳石。别的地方都没有的，只在集市中间见得到。”艾莉丝走到了跳石上面：“现在没有马车，快过来吧，我们要去那边。” 奥什恩和奥莱西斯也跟着艾莉丝走了过去。艾莉丝解释道：“这里算是集市的最中央，路上的人非常多。许多马车也会快速经过这里，这样就很容易出事故。所以，这里就设置了跳石，人们只能在跳石上行走。而马车经过的时候，只能放慢速度，让车轮压过石头中间的空隙。这样就没再出过事了。” “原来是这样。 ”奥什恩点了点头：“宫门口应该放这种跳石，把德里克老头的大马车绊碎。” 奥莱西斯听见了贵族德里克的名字，便想起了自己还未公布的未婚妻。贵族舞会将近，他还没得知有关订婚仪式的事。这事可能由芭铎全权负责，就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但是—— 奥莱西斯想到这里，轻松的心情又严肃了起来。他默默站在路边，奥什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哥，发什么呆，是不是因为我提到了德里克，就又在想你那个未婚妻？” “奥什恩，你知道这事吗？”奥莱西斯问。 “母后告诉我了。”奥什恩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啊。” 艾莉丝是第一次听这事，不由得惊讶：“未婚妻？”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地对自己说：“却也是意料之内，毕竟……”然后她就像噎住了一样，没有再说下去。 “哥，如果你今年订婚了，要到什么时候结婚？”奥什恩也跟着皱起了眉，插嘴道。 “可能就在秋天。”奥莱西斯说。 “秋天吗？太快了！”奥什恩一脸不悦。 “那个未婚妻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艾莉丝小声地问奥什恩。 奥什恩悄悄贴着艾莉丝的耳朵回答她：“是德里克家族的薇拉，你见过她们家的人际关系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生气的那次……”奥什恩说到这里，有点尴尬得不想说下去了。 艾莉丝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还记得一点点，是个美人，和西斯很相配。” 艾莉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难过了一分。她绝对是对奥莱西斯没有什么想法的，她深知这一切都不可能。她只是看着奥莱西斯的神情，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这门婚姻。但是既然是皇族决定了的事，就没什么反悔的道理了吧？ 第58页 奥莱西斯殿下是很好的人。他看似一副高贵寡言的样子，但是其实有时是很温柔的。他是个好上司，对弟弟非常关心，对工作特别认真……他是希索的骄傲，是少女们仰慕的对象。为什么这样的人要面临这样的命运呢？但是不用艾莉丝问出口，她自己都知道这其中的答案有千百个，什么责任、什么血统、什么政治…… 艾莉丝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她走到了两人面前，一脸轻松地说：“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我猜什恩会喜欢。你们知道吗？每次累了的时候我都会来吃那里的雪花牛奶塔，吃上一口冰冰凉凉的，心情会好上一整天。” “去吧。”奥什恩悄悄地看了一眼奥莱西斯，拉着他的胳膊：“去吧！去吧！我想去！” 婚姻是已经敲定了的事，奥莱西斯现在也不能再改变什么。可以说，他从一开始就註定了不能拒绝这门婚事——他不再拥有强大的魔法，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不能决定自己的皇妃。这种无力感让奥莱西斯有些痛苦，但是他不能说出口。他看着奥什恩努力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的样子，便不再去想德里克的事情，跟着两人向甜品店走着。 “就是这里了！”艾莉丝打开门，向里面望望：“店面居然又变大了！” “是艾莉丝！”在里面站着的老闆认识她，跟她热情地打着招唿。 “老闆！我又来了！”艾莉丝进了店门，也和她打着招唿。 “都几个月不见了！去哪了？”老闆带艾莉丝到了空位上，这样问她。 “今年确实还没来过。我毕业了，就不在这附近了……想您的牛奶塔。” “是去外面卖画了吗？” “不是……” “诶呀。是去做官了吗？你画的画很好的……” 艾莉丝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是。” “这姑娘终于有了好归属！人生里不全是苦日子，我不是这么跟你说过嘛！真好。” “那还要谢谢老闆，在两年前愿意借给我那笔钱。生意越来越好了，这是您的好报！” “借钱有什么的！你不是努力卖画，没过多久就还上了！” 艾莉丝笑笑：“特别感谢您！我今天带了我的两位朋友过来，吃您家牛奶塔。” “也是官吏吗？”老闆看着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三人都要雪花牛奶塔吗？” “嗯。”奥莱西斯听完了艾莉丝和老闆的对话，把脸转向了奥什恩：“还想吃别的吗？” “既然是艾莉丝推荐的，那我也要这个。”奥什恩期待地看了一眼其他的座位。他们好多人面前都摆着一盘白白的甜品，应该就是艾莉丝说的那个了。他在座位上都能闻到甜甜的味道，宫里没有过这样的甜点。 老闆把三份雪花牛奶塔的订单写在纸上，和艾莉丝再聊了一会儿天便去忙了。奥什恩用胳膊碰了碰艾莉丝：“你有好多认识的人。” “他们人都很好。”艾莉丝说。 “这个看起来就好吃。宫里没有，唉。” “让……梅莎学学呢？或者我复述给米娅，让她做个差不多的出来。” “米娅？是那个卷头髮的吧？”奥什恩问。 “是啊。米娅做饭很厉害的！之前我们当侍女的时候，有时因为在吃饭时间有工作，就只能小厨房单独做饭吃了。有一次我提到了街边见到的扭纹香杏酥很好吃的事，她说她没见过，我便向她描述了它的原料和口感。她居然听了这些就还原出来了！她可厉害着呢，应该去厨师组！不过有时侍女们也会充当厨师，所以也不用让她过去吧……” “那个小侍女性格可以。”奥莱西斯说，“是不是年龄有点小？” “米娅比我小一点……但是对工作很认真。” 在他们聊天的工夫里，老闆已经把牛奶塔做好，端着甜品们过来了。奥什恩在牛奶塔落桌的一刻便拿起叉子迅速开吃，奥莱西斯却是拿出了钱袋，掏出了一小块金块，放到了老闆的手里。 “小伙子，用这个付帐……一时没法找得开啊。”老闆拿着金块，有点为难。艾莉丝也看着奥莱西斯摇了摇头：“金块很难用来付帐的！” “不用找了。”奥莱西斯说，“你照顾她的奖励。” 老闆看了一眼奥莱西斯和艾莉丝，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可这金块也太贵重了……” 奥莱西斯稍稍摘掉了眼镜，露出了自己的蓝眼睛。然后，他把眼镜重新戴了上，在嘴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收下吧。” 老闆便全都明白了。她一眼又一眼地悄悄看着艾莉丝，视线不敢再落在奥莱西斯身上。然后，老闆收下了金块，对艾莉丝小声地说：“好孩子，太厉害了。” “老闆！不是！”艾莉丝看向老闆，没想到老闆向奥莱西斯行个礼便退下了。然后，她看向奥莱西斯：“怎么突然……帮我还了人情？” “也没什么。” 第59页 艾莉丝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感谢他，又发现“人情”其实是被转移了。奥莱西斯明明没有理由要做到这一步的，为什么……她用叉子叉着牛奶塔上面的葡萄干，说：“但是不用做到这样的……而且他们总是误会咱们两个的事，对你也不好。明明就……” 奥什恩插话：“在旁边听着艾莉丝以前有多穷，我都快哭了。” “这些钱又没什么。作为我们的心腹，我当然要告诉你的朋友，现在不会像以前一样苦了。” 艾莉丝听了，默默低下了头，一只手拿着叉子戳着面前的碎冰，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她的耳朵有点变热了，脸跟着也染上了红晕。她的心开始咚咚地加速，像是怀里有只小鹿在蹦蹦跳跳，但是她可是正在奥莱西斯面前啊！真不想让他看见她脸红的一分一毫。可是她越想掩饰，脸好像就会变得更红了……她又不知道自己在掩饰什么，有什么要去刻意想掩饰的。艾莉丝，为什么要害羞成这样！她的耳畔还迴响着奥莱西斯刚刚说过的话。他对自己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吗？他……他怎么突然这样，真是有点吃不消…… 艾莉丝又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奥莱西斯。他已经正在吃甜品了，正稍稍低着头，高挺的鼻子上架着眼镜。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见他漂亮的睫毛……察觉到了艾莉丝在看他，奥莱西斯抬起了头，和艾莉丝对视了。艾莉丝隔着他薄薄的眼镜看着他的眼睛，奥莱西斯将眼镜稍稍摘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屋子里好热。”艾莉丝又突然低下了头。 “脸怎么了。” “热成了这样！” “所以才要吃凉的啊！”奥什恩又插嘴。 艾莉丝开始大口大口地吃冰。今天的她真是太奇怪了，但是这都是因为奥莱西斯奇怪在先。 她吃着吃着，又突然停住了叉子—— 她只是皇家的官吏，在他面前脸红真是太尴尬了。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什么都不该想的…… ☆、十指相扣 她们几个吃完了甜品，便和老闆道了别，继续逛着市集。艾莉丝一直走在前面，脸上的红色还没有褪去。 脸红快停下吧，停下！艾莉丝能感觉到，她的脸还是烫烫的。她低头抿着嘴，不好意思再回过头去。奥什恩和奥莱西斯一起跟在她后面，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桔子。 “艾莉丝！慢一点啊，又不急。”奥什恩见艾莉丝自顾自向前走着，抱怨道。 艾莉丝驻足深深地唿了几口气，这次终于把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下来。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奥莱西斯的脚步声。她怎么突然间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对奥莱西斯这么在意了！ 艾莉丝，一切都是错觉。好好度过今天，就又能回到正常又坦然的上下级关系了。艾莉丝回过头，避开了奥莱西斯的视线，对他们两个笑笑：“我们……一会去逛些卖有趣的小东西的店铺，就在我们学校周围。”说完，她又转过了身，放慢速度在前面走着。 奥莱西斯点了点头。奥什恩把手伸到奥莱西斯的外套上，找了找他的口袋，掏出了那个小钱袋，认真地数着里面的钱。 “奥什恩，不用担心，够你花。”奥莱西斯说。 “确实够。”奥什恩继续看着钱袋里的钱：“带太多了吧！要不顺便去订个胸针算了。” 奥莱西斯拿过了奥什恩手里的钱袋，又放回了口袋里：“这只是今天出门用的。但是你不能浪费。” “你刚刚还不是说花一个金块，就花了一个金块！” “那不一样，奥什恩。”奥莱西斯看了一眼艾莉丝，又看向了奥什恩。 奥什恩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这件事。他跑到了艾莉丝身边，问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哎呀，我可能是有点着急。”艾莉丝心不在焉，听见奥什恩这样问她，便找了个拙劣的藉口。她停住了脚步等奥莱西斯，偷偷回头看了一下他的脸：“我们一起走。” 奥莱西斯也在看着艾莉丝。她确实是一个称职的官吏，但是在奥莱西斯心里，她不仅仅是官吏那么简单。简单来讲，奥莱西斯觉得，她是奥什恩的心腹，不同于其他官吏或是贵族小姐，是个坚强明理的小姑娘…… 也是他莫名其妙会在意的人。他和艾莉丝相处的时间没有奥什恩多，但是从艾莉丝来的一开始，奥莱西斯就觉得，她好像和别的人有些不一样。他还记得晚上的御花庭里，他把手心放在她额头上把她变回人类时，她啪嗒啪嗒的眼泪。他还记得在雪诺宫的书房里，他靠在沙发上让她来画时，她那认真的表情……他还能想起她身陷栽赃时坚强的眼神，和在奥什恩寝殿里时，同自己一起，坐在弟弟床上陪他熬夜聊天的每个夜晚…… 所以，在奥莱西斯刚刚听见那个老闆帮助过艾莉丝时，冲动又非常理智地做了赏赐她的决定。而艾莉丝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让自己在这繁华的克里斯缇活了下去，又让自己得到了塔伯学院这样的教育，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第60页 因为，她开始与生活斗争的时候，明明还那么小。 艾莉丝带着两人绕过了两个街区，来到了集市的另一侧。一排卖小工艺品的摊位挨着塔伯的高墙排开，摊位上新奇的小东西琳琅满目，有的是从别处运来的，有的是学校里的学生做的。这里还有不少卖画的学生，支着个大画板，一边等待买主，一边往画作上涂抹着颜料。 艾莉丝走到了一个台阶上坐了下去，向奥莱西斯和奥什恩摆摆手：“来这里。” 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便走到了她旁边，看着有点兴奋的艾莉丝。她开心地说：“我坐在这里卖过画呢！” “厉害哦，艾莉丝！你生活的钱都是卖画挣的吗？”奥什恩又和艾莉丝聊了起来。 “不一定，画不一定能卖得出去……所以我可是什么都干过。给你做甜品的手艺，就是在克里斯缇的甜品店里偷学来的。” “我也想每天像艾莉丝一样，做点新鲜的事。”奥什恩说。 “去天曜宫办公试试吧，很新鲜啊！”艾莉丝噗嗤一笑。 “艾莉丝！”奥什恩抱臂看着她：“那我就把你调到天曜宫做记录员，你别想再在雪诺宫画画了！” “哎呀！我不该说的。”艾莉丝悄悄看了一眼奥莱西斯，奥莱西斯正微笑着听着他们聊天。艾莉丝又迅速避开了他的目光，起身带着奥什恩走向了卖小东西的摊位。 奥什恩见到这么多有趣的小东西，眼睛都变得亮亮的了。摊位上卖的小工艺品虽然不豪华，但是好在它们精巧新奇，好多都是宫里没有的。他和艾莉丝一起逛着，买了不少小东西。奥莱西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付钱，手里拎着装东西的纸袋。 “哥！别在后面站着了，快看看哪只小陶鸟好看。”奥什恩正在盯着陶艺铺上的一只只小鸟：“是这个棕色的，还是那只灰色的？” “小彩鸟最可爱。”艾莉丝说。 “小棕鸟这组好看！”奥什恩说，“你们女人就喜欢颜色多的。哥，是不是这边更好看？” “都买了吧，在壁炉上摆几只。”奥莱西斯说。一方面是防止奥什恩回宫后会记挂着没买的东西，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小鸟确实精緻，流畅圆润的身体上有着细密的羽毛纹路，眼睛像是黑珍珠一般有神。 摊主十分高兴，连忙把那几只小鸟一起装到了一个布口袋里。奥什恩接过钱袋去付帐，留下奥莱西斯和艾莉丝站在那里。 艾莉丝正认真地看着摊位上其他的小东西。她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一位衣着时髦的小姐突然向着奥莱西斯走了来，头上戴着精緻的翻边帽，带着小上下打量着奥莱西斯：“这可真是命运的指引！我刚刚在这条路的尽头便远远地就看见了你。真是奇蹟的邂逅啊……你也是塔伯的学生吗？” 那女孩的脸红红的，脸上却自信又高傲。奥莱西斯挑了挑眉，转过身面对着那个女孩，胳膊却向后伸去。他的手摸到了艾莉丝的胳膊。长长的手指沿着她的小臂向下滑去，最后握住了艾莉丝的手。他的的手掌与艾莉丝的手掌慢慢贴在一起，手指伸到了艾莉丝的指缝之间，与她十指相扣了。 艾莉丝在奥莱西斯身后震惊着，配合着奥莱西斯的握手。奥莱西斯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掌也比艾莉丝长上了一截。他的手此时正牢牢地包裹着艾莉丝的手。艾莉丝的手心微微发热，向着身体传来了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然后，奥莱西斯向前拉了一下艾莉丝的手，艾莉丝便向前一步，走到了他身边。 奥莱西斯将与艾莉丝相扣的手举起，那女孩便明白了奥莱西斯是什么意思，说了声“可惜了”，就转身走开了。艾莉丝呆呆地站在奥莱西斯身边，她的手还是热热的，保持着与奥莱西斯十指相扣的姿势。 艾莉丝的手有些软，还比奥莱西斯的手要温暖一些。奥莱西斯不想对那个搭讪的女人说话，便直接拉住了艾莉丝的手。像这样主动认真地拉女人的手，他是头一次。 也不坏。 时间静止了几秒，两人突然对视，一起松开了对方的手。然后，他们两个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一起看着不远处的奥什恩走了过来。 “刚才怎么有人来了？” “什恩！刚才有个小女孩过来了。穿得真漂亮啊，那个翻边帽子真精緻，好像也是塔伯学院的学生，她以为西斯是学生了吧？还是来和他聊天？然后她没等西斯说了话就又走了……”艾莉丝有点紧张，不知不觉话就变多了。 “刚才有个搭讪的女人。”奥莱西斯的眼睛看向了一边，“没什么。” “来搭讪吗？”奥什恩把钱袋递给奥莱西斯：“那可不行！我哥都有未婚妻了。” 啪。艾莉丝的心口中了一箭，她咚咚跳着的心终于冷静了下来，两手背到身后，默默看着地面。确实，确实啊！艾莉丝，你究竟在心跳什么！对方是谁啊，你疯了！ 奥莱西斯也不再说话了。奥什恩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闹别扭了？” “哪会，哪会！”艾莉丝听见奥什恩这么说，尴尬地摆摆手。奥莱西斯也摇摇头：“继续逛吧，奥什恩。” 第61页 “对了，艾莉丝。你去过剧院吗？” “没有。” “我就猜你没去过！我走累了，我们去剧院看看吧。”奥什恩说。现在他的体力不如平时，不过他不会让今天这快乐的闲逛就此结束。 “要去吗？”艾莉丝小声地问。 “去吧！”奥什恩说。 “去吧。很近。”奥莱西斯说。 于是，奥什恩把装有小陶鸟们的小布袋递给了艾莉丝，自己慢慢在前面走着。听摊主说，今天剧院要演出一部最近大受好评的剧，他还没看过呢。据说是关于大贵族和无助歌女间真爱的故事，宫里可是绝对看不到的。 ☆、你真喜欢他 “我那明净的月亮！我永恆的爱，我心头上的伤疤！现在我就要跳下去，来向世界证明我的坚贞！”那个歌女女主角在塔楼上高喊着。 “不，我金丝笼里的鸟儿，别做傻事！我要你活下去！”贵族男主角在下面单膝跪地：“答应我好吗！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不不，你才是那金丝笼里的鸟儿，我只是关在木箱子里的雀，我不要让你因我为难。你还有你的家族啊！我，只是卑微的尘埃！请和你的未婚妻结婚吧！” “在爱面前，一切束缚都是虚无！我现在愿意与你一同离去，再也不去管什么你以外的事情。现在，来到我的怀中吧！” 说完，男主角摘下了自己手中的家族戒指，扔进了舞台布景的海里。然后，他奔上了楼梯，与女主角紧紧拥在了一起。 幕布渐渐拉上，观众们全都拍手叫好，有的观众还呜呜地掉下了眼泪。奥什恩坐在艾莉丝和奥莱西斯中间，左转一下头，右转一下头，看着他们两个。艾莉丝看着幕布又走神了，奥什恩问奥莱西斯：“男主角是不是隐喻着皇族？虽然头髮没有直接用白色，但是我看见家族戒指是红色的。” 奥莱西斯也在看着幕布。过了几秒，他转向奥什恩：“是。这真是个宫里看不见的剧本。” “要我说，其实那男主角完全可以把歌女带到家里。” “你是贵族，才会这么想。而且，不是还有未婚妻吗？”艾莉丝转向奥什恩，接他的话。 “做情妇啊。很多贵族都有。”奥什恩说着，又突然闭上了嘴巴。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他听见贵族们在御花庭里窃窃私语，说他的母后之前是情妇…… 奥莱西斯看了奥什恩一眼，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摸了摸他的头。 艾莉丝也跟着低下了头去。她不知道究竟在失落个什么，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的手放在奥什恩的头上，看了艾莉丝一眼，皱了皱眉。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高兴了。” “没有！”“哪有！”两人突然坐得直直的，一脸认真地看着奥莱西斯。然后，奥什恩从椅子上跳起：“我们走吧！还有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在剧院的第一层。怎么说呢，还是二楼的包间舒服！” “今天我们是平民。”奥莱西斯也起了身：“走吧，艾莉丝。” 艾莉丝也站了起来，跟在了他们两个后面。三人走出来剧院大厅，迎面的夕阳照红了他们的脸。 “这剧这么久？”奥什恩惊讶：“已经傍晚了吗？” “是啊，奥什恩。太阳居然都要落山了。”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沉默。他不想浇灭奥什恩的兴致，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该回去了。” “是啊，奥什恩。该回去了。”艾莉丝说。 “还没逛够……” “以后我们还会再出门的。”艾莉丝悄悄看向奥莱西斯：“是吧？” “是的，奥什恩。以后还会出门，你要回去休息了。” “好吧。”奥什恩从奥莱西斯的手里拿过了白纸，用魔法写了字，又折成了纸小鸟，放它扑稜稜地飞走了。它将传到在河边马车上等候的骑士罗恩手上。 “来剧院门外左侧的巷子里。 慢点。” 但是无论奥什恩怎么让罗恩慢点来，罗恩都会在第一时间就从等候地点出发。过了一会儿，奥什恩见罗恩已经到了，只好恋恋不捨地上了马车，闹脾气似的将自己的帽子和眼镜丢在了旁边的座位上，扭过头透过小窗子看着外面站着的人们。艾莉丝将奥什恩的帽子眼镜捡起放在腿上，这时，奥莱西斯也上了马车。 不妙！她又和奥莱西斯坐了对面！ 于是，艾莉丝手里捏着奥什恩的帽子，紧张地侧过脸一直在看风景。她不停祈祷着，马车可以快一点…… 奥莱西斯这一路上都在仰头闭着眼睛。他想起那剧中的情景，便想起了自己还未谋面的未婚妻，不知怎么，便又想起了艾莉丝那双手的温度。 奥莱西斯的大拇指轻轻弯曲，用拇指的侧面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掌。 马车向帕勒斯宫驶去。进了宫之后，罗恩驾着马便直奔着雪诺宫，在雪诺宫的宫栏里停下了。艾莉丝和奥什恩跳下马车，一起在前面进了雪诺宫。奥莱西斯在后面下车，把帽子放到了出门迎接的梅莎手里。 第62页 “殿下，今天奥什恩殿下的状态怎么样？”梅莎问。 “还可以。”奥莱西斯说。“奥什恩房间里的侍女应该补上了。” “少两位，确实人手不够了些。可是殿下，现在再调人，只怕奥什恩殿下会想起……” “调米娅进去。让他给奥什恩做些甜品吃，只不过过了晚饭时间就不许再送甜品了。让艾莉丝把今天吃的甜品复述给她，明天中午做给奥什恩。” “是，殿下。” “我今天要回寝殿了。你继续留在奥什恩寝殿里，有什么事就来叫我。” 殿下终于愿意去睡自己的床了。一直睡奥什恩殿下的沙发，这可怎么得了呢！不过梅莎知道，这就意味着奥莱西斯明天白天要继续去天曜宫了。 贵族舞会就要来了，奥莱西斯不可能再不去天曜宫的。 “艾莉丝，我要回去睡觉了。”奥什恩打了个哈欠：“好累。” “殿下……”艾莉丝看着他：“头晕吗？” “不晕。今天很快就能睡着，你回房间吧，不用再来我的寝殿了。” 奥什恩想了想，踏上楼梯后又回头说：“本皇子今天给你放假了。” 艾莉丝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没有奥什恩的侍女，便走了出去，把奥什恩的帽子眼镜放到了梅莎手里。她低头向奥莱西斯行了个礼，然后便直接从奥莱西斯的面前熘掉了。 “艾莉丝……有些不对劲。”梅莎说。 “她累了。”奥莱西斯说。 一转眼便到了晚上。艾莉丝早早地洗了个澡，换上了薄薄的睡裙，坐到了自己久违的小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米娅还没有回来。她默默听着墙壁上钟摆的滴答声，抱着自己的小腿，把头枕在了膝盖上。她不想去想今天的事，可是回忆不停地在她脑海里重播着。她听着门外侍女的脚步声，祈祷着米娅能快点回来，和她聊些什么—— 快点把她从这种状态里救出来啊。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是米娅进了房间。 “艾莉丝！”米娅有些惊喜，“你终于回来了？” “米娅！”艾莉丝惊喜地看向米娅：“我回房间住了。” “怎么不点上灯？”米娅将床头的小灯点上，转身坐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今天和殿下们出门，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 “你们去干了什么？” “去了集市，还去了甜品店，最后去了剧场。” “真好！” “米娅。” “嗯？！” “米娅！” “怎么了？” “米娅！！！” “艾莉丝！！！”米娅疑惑地看着艾莉丝，她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你的脸……” 艾莉丝听见，侧身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把埋到了被子上：“米娅……”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确实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艾莉丝无从开口说起。 “我一点都不像一个坦然的大人。” “艾莉丝是少女。要是你还不像大人，我就根本不是大人了！” 希索的成年是十四岁，米娅也已经成年两年了。成年——就意味着“不再是个孩子”了。 “我只在你面前像个大人而已，米娅……” “我觉得你很成熟了！” “我好幼稚。” “艾莉丝要是幼稚，我可怎么办啊！”米娅听艾莉丝说着话，不知道艾莉丝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事瞒着我。” 艾莉丝没有起身，手掌慢慢握紧，脸依旧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说：“我今天好奇怪。我一直很在意奥莱西斯殿下，不敢再看他了。” “怎么回事！” “一直有人以为我们是一对……他今天还牵了我的手……虽然那是在演戏。但是我变得不对劲了，我不想这样。我的脸一直热热的，是不是很红……” “不要说出去，米娅！” ？！米娅有点吃惊。 “你是不是喜欢奥莱西斯殿下？” “说什么呢，米娅！” “不喜欢谁会脸红啊！” “只是因为太突然了！或者我很幼稚。” “艾莉丝，你不幼稚！这应该是少女的心思？” 艾莉丝把下面的被子掀起，钻到了被窝里缩成球：“我对他没那种想法！” “可是被男人牵了手，脸红应该也很正常的！毕竟那是男人，我也没牵过手呢。要是我被特别好看的男人拉了手，可能比你的脸还红呢！”米娅走到了艾莉丝的床前，隔着被子拍了拍她：“没关系，艾莉丝！” 艾莉丝慢慢坐了起来，认真地对米娅说：“我觉得没那种想法！他都有未婚妻的，怎么可能呢！” “不过奥莱西斯殿下的手软不软啊？还是会硬一些？是不是很瘦？”米娅问。 第63页 “米娅！”艾莉丝又突然害羞了，慌忙钻回了被窝去。 “我不问了！”米娅坐回了自己床上：“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既然米娅已经有了八卦的兴致，她还真想聊点什么。 这时，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梅莎走了进来，见艾莉丝床上趴着，问：“米娅，艾莉丝怎么了？” “她没事，梅莎大侍女。您有事吗？” 于是，梅莎将米娅的工作调动告诉了她一遍。艾莉丝听见了，也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恭喜你，米娅！” “要做奥什恩殿下的侍女了吗！” “明天记得送甜品啊。” ☆、未婚妻上线 第二天，艾莉丝跟米娅描述了半天的雪花塔，米娅一脸疑惑地听完，点点头便去了厨房。 一定要做得好吃！米娅暗自想着。 奥莱西斯已经在天曜宫了。约书亚搬来小软椅坐在他身边：“殿下！你可是好久没来了！这屋里都落灰了！” “我让你整理的文件呢？” “喏，右边的一摞都是！也就是殿下这种魔鬼上司，才会在自己休息的时候给助手找这么多工作。” 奥莱西斯拿起文件，一本一本认真地翻看着，约书亚坐在旁边，无聊地看着奥莱西斯的表情。 “没有错误。”奥莱西斯从头看到了尾，看来约书亚工作的时候确实很认真。 “怎么样，殿下！”约书亚一脸自豪，向椅背仰去。 “很好。”奥莱西斯把看过的文件全摞在了左手边，又翻了翻之前放在文件下的一摞白纸。 “为什么放纸，约书亚？” “是想让您知道我的辛苦呗。我每不想算的时候就放一张纸。” “你要庆幸你坚持下来了。”奥莱西斯也向椅背仰去。这时，有骑士敲了敲门。 “进来吧。” 骑士进屋行礼，奥莱西斯认出了他是芭铎身边的。 “奥莱西斯殿下，芭铎殿下想替您给德里克家族的薇拉小姐送去信物。信物是一个金怀表，表面刻有皇家的银铃花。在怀表翻盖内侧要镶嵌您的珐瑯肖像。芭铎殿下说，这是给薇拉小姐的第一印象，关于使用哪张肖像，要您自己挑选。” “我的肖像都差不多。”奥莱西斯没有兴趣，翻开了手中的公文。 “当然了，希索第一美男子哪张肖像不漂亮啊。”约书亚在旁边接茬。 “殿下，那就用时间最近的肖像吗？” 奥莱西斯低头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去雪诺宫找梅莎，让她把那张艾莉丝画的肖像拿出来。” “是，殿下。”骑士接到命令，退下行礼。约书亚听了，搬着椅子又向奥莱西斯的方向挪了一点：“艾莉丝画得那么好？你最满意她的？” “她画得不一样。” “这可是给你那个未婚妻的！” “我知道。” “那就该找些正统的肖像，芭铎殿下才会满意，未婚妻也会喜欢……而且，我还不知道你的未婚妻是什么人呢，全克里斯缇的贵族都没人见过她！其实认真算来，我和她还有点血缘关系呢……德里克那老头把女儿藏得可真严实啊！” “我觉得艾莉丝画得好。用不着皇后和薇拉·德里克喜欢。我也没见过薇拉·德里克，她没来过贵族舞会，倒是她哥哥马库斯从他小时候开始，一次舞会都没落下过。” “呦，艾莉丝的画我也见过，看样子可是没多少人接受得了的。” “约书亚，你又想整理文件了。” “我不说了！”约书亚闭上了嘴，心里想着，殿下对艾莉丝可真是不一般。他这么坚定地夸人，除了对奥什恩之外还是头一次呢。 皇家工匠们接到芭铎的命令后便没日没夜地赶工，终于做出了那精緻的、嵌有奥莱西斯肖像的珐瑯怀表。然后，又有骑士快马将这份礼物送到了德里克庄园中。 德里克夫人见到帕勒斯宫送来了信物，高兴地拿着它来到了薇拉的房间。奥莱西斯的准未婚妻——薇拉，正坐在窗口用纤长的手指抚着竖琴，米金色的长髮散在肩上，白色的长裙覆盖到脚踝。她的身材细长高挑，阳光洒下，头上戴着的麦穗髮饰闪闪发亮，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她见德里克夫人进了房间，放下竖琴，走到了她母亲面前。 “母亲，您来了。”薇拉低头。 “我的好女儿！你看这是什么？”德里克夫人托起那怀表，放到了薇拉手中。 “是银铃花的纹饰！皇族的东西吗？” “你再打开看看。” 薇拉按动了怀表上面的小按钮，怀表的盖子弹开，表中是精緻的指针，表盖内侧则是——奥莱西斯的肖像。 “是你的未婚夫带来的信物！他肯定迫不及待想见你了。这张肖像这么特别，一定是在向你彰显，他对你而言，是个特别的人。” “母亲，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呢。” “现在已经定下来了，你一定会和他结婚的。” 第64页 薇拉看着奥莱西斯的肖像，他的一只眼睛沐浴在阳光里，澄澈的蓝眼代表着非同寻常的高贵。这个男人即将是她的丈夫，而她将是希索的皇子妃。她把怀表捏在手里，抬头问母亲：“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克里斯缇？” “我的女儿，拿到信物就心急了吗？”德里克夫人笑笑：“我们明天就出发。不会让你等久的。” 薇拉又仔细看了看那个怀表，之后便将它放到了精緻的丝绒盒子里。德里克夫人坐到薇拉的沙发上默默计划着行程。薇拉回头，问德里克夫人：“我要不要送他些什么？” “不用再送了，薇拉。你就是最好的礼物，有着希索第一的美貌。这十八年来，我们不就在等着这一天吗？你一定是全希索最有魅力的女人，你的才艺和漂亮的脸蛋，一定会让那奥莱西斯移不开眼。” 德里克夫人顿了顿，表情又突然严肃了起来：“但是薇拉，你一定不能骄傲。做了未婚妻不等于能在那帕勒斯宫站稳脚跟！你说说，你该做什么？” “早日怀上子嗣。”薇拉回答。 “对，那样的话皇帝和皇后也会特别喜欢你的。”德里克夫人又笑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薇拉默默回到窗口看着窗外，她很期待。她期待着能做奥莱西斯的皇子妃，期待着在帕勒斯宫的生活，期待着…… 能离开德里克庄园。 薇拉没有踏出过德里克庄园一步。从她出生之日起，德里克夫人便将她向着皇妃的方向培养着。她什么舞都会跳、什么歌都会唱，她还拥有全德里克最纤细的蜂腰，拥有全封地最闪亮的宝石。 “我们的女儿和皇帝的儿子年龄差不多，只要我们好好培养，一定可以嫁入帕勒斯宫。”德里克公爵对德里克夫人说。 努力了十八年，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薇拉是金笼子里一朵娇贵的玫瑰，在德里克公爵的促成下，皇帝皇后都同意这门订亲。 “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再见！德里克庄园。再也不见……” 薇拉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贵族舞会临近，全希索大陆各个封地上的贵族们便都向克里斯缇出发了。帕勒斯宫里也忙碌了起来，侍女院的侍女们有一大半都去整理大贵族们即将入住的梅路宫了。薇拉和母亲面对着坐在镶金的豪华马车上，旁边是陪她长大的侍女米莲。薇拉的手里拿着那个怀表，一会儿将它打开看一会，一会儿又将它关上。 “薇拉，就要走了，和德里克庄园道别吧。下次再回来，你就不再是德里克家族的人，而是皇家的妃子了。手中德里克家族的沙弗莱石戒指也会摘掉，戴上红色尖晶石的冠冕。 ” “小姐肯定捨不得这片庄园的。”米莲把手放在薇拉的手上，“我们到了克里斯缇，生活一定没有在庄园里自在了。” 庄园里不自在啊。薇拉想。 “一直看着手里的怀表，是在期待你的未婚夫吗？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我们要是快点到的话，奥莱西斯一定也会高兴的。” “是的，母亲。” 随着一声鞭响，马儿开始沿着大路向克里斯缇跑去，马车的轮子也快速转动了起来。德里克庄园向后退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薇拉还在看着那个怀表，憧憬着她在帕勒斯宫里的生活。 会是什么样呢？ 此时此刻，艾莉丝正坐在小书房里画着画。她在奥什恩生病期间一张画都没画，这段时间里便觉得有些手痒，一定要把画补出来。 “咚咚咚。”梅莎敲了敲门，便开门进了来。艾莉丝见上梅莎，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梅莎，有事吗？” “没事！”梅莎摆了摆手：“你画吧。” 然后，梅莎便站到了艾莉丝的身后看着她画画。 艾莉丝画着画着，觉得有些不对。梅莎这时候应该很忙才对，为什么要来看她画画呢？她又放下画笔，认真地看着梅莎：“梅莎，你一定是有事。” “艾莉丝，闭上眼睛，给我抱一下，两臂伸平，双腿站直。” 艾莉丝：？ 艾莉丝满脸疑惑，梅莎抿着嘴，也一脸的不好意思。要问梅莎为什么突然来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都是因为奥莱西斯对梅莎说：“去给艾莉丝量礼服尺码，但是不要告诉她。” 梅莎：？ 礼服要量尺码，这和侍女服或者绘官服又不是一个性质。礼服和身材差一点点就会穿不上的……梅莎没办法，只能来试图在艾莉丝面前矇混过关。不过这个谎也太说不过去了……梅莎掏出口袋里的软尺，又说：“其实是要订做新的绘官服，我来负责量你的尺码。” “早说嘛，梅莎。”艾莉丝信得轻易，认真地抬起手站好了：“这次的绘官服是不是精緻了些？以前还没量过呢。” “一定会是特别精緻的。”梅莎小声地说。 是精緻的礼服呢。 ☆、未婚妻没有戏份 又过了几天，收到舞会邀请贵族们渐渐都抵达了克里斯缇。德里克公爵一家也到了，德里克公爵、德里克夫人、薇拉、还有薇拉的哥哥马库斯全都住进了梅路宫里。梅路宫渐渐热闹了起来，这代表着舞会再过几天就要开始了。 第65页 芭铎说，订婚仪式将在贵族舞会结束后近期举行。奥莱西斯听了后，只是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会议厅接见阿里德安公爵夫妇了。他不愿关心订婚的事，不想听芭铎在他耳边将这事翻来覆去地提。 自己绝对没有在逃避——奥莱西斯想着，却又不能将订婚的事全部忘却。他推开了会议厅的门，阿里德安公爵夫妇正在里面等待着奥莱西斯的到来。见到奥莱西斯，老公爵夫妇慢慢行了个礼：“奥莱西斯殿下！” “阿里德安公爵，请坐下吧。”奥莱西斯说。 阿里德安夫妇笑笑，便一起坐在了树枝金椅上。今年，他们两个的头髮都有些变白了。公爵夫妇膝下无子，生活节俭平和，这次来参加舞会，他们戴在身上的宝石是全贵族里最少的了。阿里德安公爵夫人的手中只拿着一把暗红色的金骨扇，是她低调礼服的点睛之笔。 “奥莱西斯殿下又成熟了许多，真是仪表堂堂。”阿里德安公爵笑了，看向公爵夫人：“真好啊。” “是啊。”阿里德安公爵夫人轻轻扇动扇子，看向奥莱西斯。奥莱西斯知道，他们是看着自己，又想起了他们早夭的儿子伯顿。 伯顿和奥莱西斯同年出生，算是阿里德安夫妇老年得子。他们十分珍爱唯一的小儿子，不过不幸的是，伯顿十岁那年溺亡了。直到现在，阿里德安公爵都没有继承人……他的封地虽然处于寒冷的北部，人口稀少，但是他的封地面积广阔，种植着漫山的晶花，每年都会向克里斯缇和南方大量出口。 “阿里德安公爵。”奥莱西斯说，“行李已经放到梅路宫了吗？” “是啊，殿下。我们的马车应该已经到了梅路宫门口了。” 奥莱西斯看了眼怀表，想着他今天没什么要事可做，便带阿里德安夫妇走进了御花庭，带他们向梅路宫走去。 “殿下，时间可真是快啊……在您小的时候，我还带着伯顿来过。一转眼，您都要订婚了。”阿里德安公爵夫人抬头看着比公爵还要高出一些的奥莱西斯，感嘆道。 “伯顿很聪明，我也很想念他。要是他还在，我一定会为他找全希索最好的未婚妻。”奥莱西斯带着他们走在御花庭平整的石路上，两边白叶草纯洁的花儿迎着阳光开放。 “伯顿要是知道殿下还在记挂着他，一定会高兴的。”阿里德安夫人说，“而且，我还要谢谢殿下送的金扇。” “要是没有殿下的减税，整个阿里德安封地一定还是贫苦不已。”阿里德安公爵说，“殿下真是替我们夫妇、替整个阿里德安做了很多事。” “不必在意，阿里德安。”奥莱西斯说。他带着阿里德安来到了御花庭的那片晶花前。晶花小小的花瓣发着淡淡的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阿里德安夫妇满意地看着那一朵朵小花：“除了在阿里德安，只有在皇族的御花庭里，晶花才能长得这样好。” 奥莱西斯看着阿里德安夫妇，突然想起了他内心一直记挂的一件事，渐渐皱起了眉。阿里德安公爵回头，见奥莱西斯的表情严肃，便四周望了望，走到了奥莱西斯的旁边，小声地说：“殿下，还是没有卡桑德拉的消息。” 奥莱西斯的母亲卡桑德拉当年就是被放逐到了阿里德安广阔又寒冷的封地里。从她消失的那天起，奥莱西斯便一直联合着阿里德安偷偷寻找着卡桑德拉的消息……可是皇帝的骑士们做事十分严谨，一定是将卡桑德拉的消息封死了。直到现在，奥莱西斯仍然一无所获。他不知道母亲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她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嗯，阿里德安。你要继续找。” “一定会的，殿下。今年又多派了一位我们的心腹，将会再次走访最寒冷的地区。” “阿里德安，我无法表达我的感激。” “殿下，这是我愿意为您做的。”阿里德安公爵笑笑。之后，他们便不再谈论此事了。毕竟“卡桑德拉”这个名字，是禁止再被人提及的。 此时，艾莉丝正走在去御绘院的路上。她中午正坐在雪诺宫的小书房里画画，不料却突然接到了御绘院送来的通知。是御绘院的汉瑞尔叫她去御绘院，准备参加舞会时的绘画工作—— 去吧。她不也是绘官吗？今年御绘院人手不够，叫她去也是很正常的。艾莉丝从御花庭中穿过，本来想着如果这样快步走着，是能避开宫里她不认识的一众贵族们的。 还能避开那个大家都在悄悄谈论的未婚妻吧？ 但是，艾莉丝在一个小路口居然遇上了奥莱西斯！认真来算，她自从那次一起出门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艾莉丝没事就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奥什恩也没再让她晚上陪着学习（他最近根本没有学习），倒是在白天会找她聊天下棋。到了晚上，艾莉丝便避开奥莱西斯，悄悄地绕回偏殿的小房间里。 她没有讨厌奥莱西斯。她只是觉得，只要这一阵少见他，自己“奇怪的状态”就会消失了。一切心动都是错觉，只要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不过，今天艾莉丝远远地见到奥莱西斯，心跳又不如愿地加快了起来。她驻足原地，一直俯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向下低去。 第66页 她的脸居然又变红了。 奥莱西斯也几天没见艾莉丝了，今天远远地便看见了她。她的头一直在向下低着，他看不见她的脸。 “起身吧，艾莉丝。” 奥莱西斯没等走到艾莉丝面前，便对保持了半天行礼姿势的艾莉丝这样说。艾莉丝在俯身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他身后有贵族，在起身后又偷偷瞄了一眼。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不是德里克家族的人。她默默松了口气，却又不想承认松口气的原因。 没等奥莱西斯从她身边经过，艾莉丝便飞快地离开了。既然奥莱西斯让她起身，那早点走开也一定可以。她快步走着，在前面的小岔路里走进了相对窄的那条。这样应该就和他错开了，她想。 奥莱西斯向前看去，路上早就没了艾莉丝的影子。他继续和阿里德安夫妇慢走着，过了不久，梅莎赶来了。 “殿下。”梅莎在后面小声向奥莱西斯问好。奥莱西斯回头，看样子，梅莎是跑过来的。 “怎么了，梅莎？” 梅莎也向阿里德安公爵夫妇行了礼。然后，她小声地告诉奥莱西斯：“是艾莉丝的事！我听其他侍女说，御绘院派人叫艾莉丝去参加舞会的绘画工作。可是——” 奥莱西斯的脸色一变，想起了刚刚艾莉丝慌张的神情。御绘院叫艾莉丝叫得这么急吗？ 况且，他为艾莉丝做了舞会的礼服。他也要艾莉丝参加舞会，怎么能让她再去御绘院画画！ “快把艾莉丝叫回来。”奥莱西斯对梅莎说，“但是别让她和御绘院的人知道原因。” 梅莎点了点头：“殿下，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说完，她便简单行了个礼，快步向着御绘院走去了。奥莱西斯微微皱眉，看着梅莎消失的方向—— 奥莱西斯，你到底在干什么？ 御绘院里，艾莉丝已经到了汉瑞尔的门外，汉瑞尔说，给另一个绘官分完工作后就会见她。她尴尬地看着一众和自己穿着同样衣服的绘官们在御绘院里忙内忙外，承受着其他绘官们的小声谈论和异样的目光。 “是侍女来着。” “她会画吗？” “是哄奥什恩殿下开心的。” 塔伯学院里与艾莉丝同级的几个绘官都跑到了离她远一点的位置，他们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 汉瑞尔的事做完了，叫艾莉丝进去。她走到了汉瑞尔的面前，听着他说话。 “既然是绘官，就是属于御绘院的。虽然你平时呆在雪诺宫，但是在御绘院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也要参与，这是很正常的。” “等到舞会的时候，御绘院要将舞会的情景画出来。奥莱西斯殿下的订婚仪式也要记录……人手不够，你来负责给绘官们调制颜料。听说你也是塔伯出身的，颜料总是会调的吧？” 汉瑞尔便是在沙龙时作为评委头号反对她的画的人。不过现在他应该早就把自己忘了。艾莉丝点了点头：“会的。” “那你就……” “等一下，汉瑞尔绘官长！”梅莎突然跑上了楼梯，打断了汉瑞尔。 “雪诺宫的侍女？” “奥莱西斯殿下说，艾莉丝舞会当天有事，不能来参加绘官的工作了。” 艾莉丝有些疑惑地看着梅莎。 汉瑞尔看着艾莉丝，又问梅莎：“是你说的，还是殿下？” “殿下现在就在梅路宫，您可以派人去问他。要是我撒了谎，我就也来帮助御绘院整理颜料。” 于是，在汉瑞尔派的人回来后，汉瑞尔便让艾莉丝和梅莎离开了。梅莎拍了拍艾莉丝的肩：“艾莉丝，你应该慢点走的。” “舞会当天我应该没什么事吧，梅莎？”艾莉丝问。 “有事的，有事。”梅莎笑了：“殿下找你有事。” “是哪个殿下？其实是奥什恩吧？” “是奥莱西斯殿下。” “他找我能有、有什么事啊……” ☆、修罗场（？） “泰勒！你见过殿下的未来的未婚妻了吗？我听侍女院的人说，薇拉小姐特别漂亮。” 雪诺宫主厅内，奥莱西斯的侍女泰勒和格林正小声地说着话。全雪诺宫的人都在关心着那个薇拉，可她们现在还没有见到她的机会。 “据说，她有一头长髮，金灿灿的，有特别美的蜂腰！我侍女院的朋友在梅路宫服侍她，说她举止优雅，还会弹琴。这样的人才和殿下相配。”泰勒点点头。 “会弹琴吗？她可以为殿下演奏……说不定殿下以后会重新弹起音乐室的古钢琴。” “是啊。” “殿下很久没再弹琴了。” “你们在干什么？要是有空就去把挂毯清理一下。挂毯要换新的了，德里克公爵送来了个金线编织的。”梅莎和艾莉丝一起进了雪诺宫，站在正在聊天的两人背后说。 “是，梅莎大侍女。”泰勒和格林没注意到梅莎已经走到了她们后面，心里一惊，便快步走开去工作了。 “梅莎，你见到薇拉了吗？”艾莉丝听见了侍女们刚刚谈论的，眼神有些恍惚。 第67页 “见过，只是离得很远。”梅莎说，“对了艾莉丝，你要记住，舞会当天你会有事，舞会前一天也没时间。” 艾莉丝点了点头，见梅莎没有再说，便也没再问。 离舞会只有三天了，薇拉坐在梅路宫的窗边望着窗外。这里能稍微看见一点点御花庭，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和德里克庄园不一样的风景，这几天心情一直都有些好。 “薇拉！奥莱西斯殿下来梅路宫了！你可以下楼见见他！”德里克夫人推门而进，薇拉吓了一跳。 “母亲！他来了吗？”薇拉还没见到奥莱西斯，对自己的未婚夫有着很多憧憬。她手里握着那个信物怀表，起身走到了母亲面前。德里克夫人伸手帮她整理了前襟的丝绸装饰，便拉起了她的手：“走吧，薇拉。殿下就在主厅呢。” 薇拉有些羞涩，握紧了母亲的手。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比画上还要俊朗？他即将是她的吗？他会爱上自己吗？薇拉心中带着无数个问题，跟着母亲下楼向主厅走去。 阿里德安公爵夫妇坐在主殿的沙发上，奥莱西斯起身准备回到天曜宫。 “殿下！”德里克夫人叫住了奥莱西斯，带着薇拉走下连接主厅的大楼梯。奥莱西斯应声回头，看着楼梯上的母女两个。那是德里克公爵夫人，那她身旁的就是自己的准未婚妻薇拉了。 薇拉远远地看见了奥莱西斯。她的心跳得有些快，看着他站在主厅内，好像主厅的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了一般。她紧张地慢慢和母亲一起走到了奥莱西斯面前，低头向奥莱西斯行了个礼。 “殿下，我带着薇拉来了。”德里克公爵夫人打开扇子笑了。 “薇拉。”奥莱西斯看向了她。听见奥莱西斯叫了她，她的脸上还有少女的羞涩。他要比自己还高一些，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薇拉慢慢抬头，和奥莱西斯对视了。奥莱西斯也在看着她，可是，那眼神里没有什么初见的喜悦和期待，只是有着冷漠与距离感。薇拉的心有些变凉了，不过还是微笑着对奥莱西斯说：“终于见到您了。” 奥莱西斯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说话。尴尬在两人中间延伸开来，德里克夫人见了，忙笑着说：“哎呀，第一次见面没有话说也正常。芭铎殿下说，让我带薇拉去雪诺宫找殿下们玩呢。薇拉特别喜欢小孩，她也说想见见奥什恩殿下呢。芭铎殿下让我陪她去，可是还是殿下带她去才好。” “奥什恩不是小孩。”奥莱西斯顿了顿：“那就去雪诺宫吧。” 他应该带她去的。不过，奥莱西斯感觉自己像是还没准备好一般，见到了薇拉，却不想承认她是准未婚妻。 薇拉应了一声，便跟在奥莱西斯身后出了梅路宫。德里克夫人高兴地目送着一起离开的两人，之后转身上了楼梯。 向着雪诺宫走了半程，薇拉一直和奥莱西斯并肩走着，没有再说话。因为礼仪，薇拉只能用余光看着御花庭的景色。 “殿下。”薇拉开口，“我喜欢您送的怀表。” “那就好。”奥莱西斯说。 薇拉拿出了那个怀表，将它慢慢打开。她把怀表举起，看了一眼怀表里的珐瑯肖像，又看着奥莱西斯。她笑着说：“殿下真是比肖像要英俊很多倍。” 奥莱西斯伸手，拿起了她掌心的怀表。他看着里面的珐瑯肖像，那肖像正是按艾莉丝所画来做的。他又想起了在书房里艾莉丝画他时认真的表情…… 他把怀表又合了上，放到了薇拉手里。 “这肖像真是特别。”薇拉说，“殿下是喜欢这种吗？我在德里克庄园没见过这样画的。” “是我朋友画的。她擅长画这种。” “说起来，我也略会画画呢。我能借来殿下这位朋友的画作来临摹吗？” “如果她愿意的话。” “看在殿下的份上，她应该会借给我的。” “嗯。” 奥莱西斯有些头痛。她是未婚妻，他不该冷落她，可是他又没法说出些哄她的话。 “前面就是雪诺宫了，皇子们的宫殿。” “像是一颗闪着光辉的珍珠。”薇拉这样称赞雪诺宫。 两人又默默走进了雪诺宫，骑士侍女一齐行礼。宫里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那不是殿下带着未婚妻回宫了吗！侍女们在行完礼后都偷偷看着她，薇拉脸上带着笑，环视雪诺宫里的侍女们。 “殿下，雪诺宫里比梅路宫清净多了。” “雪诺宫里只住皇子，侍女也少。” 梅莎看见殿下回来了，从二楼下了来，来到了主厅。她向两人行礼，又看着薇拉说：“薇拉小姐真是和传言一样美丽。” “梅莎，叫奥什恩下来，让厨房准备午茶。” “是，殿下。”梅莎转身离去。 “殿下，薇拉小姐来了！”梅莎敲了敲书房的门。奥什恩正和艾莉丝聊着天，两人听见梅莎的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她来了！ 奥什恩和艾莉丝两人心里其实都不太高兴，但是都装作了很平静的样子。奥什恩问：“在哪？” 第68页 “主厅里。” “走吧，艾莉丝。我们一起去见见她！” “殿下，我没什么去的必要……我继续画画了……” “艾莉丝！陪我去！” “…………好吧，殿下。” 主厅内，奥莱西斯和薇拉面对着坐在了沙发上。奥莱西斯正喝着茶，薇拉端正坐着，看着面前的茶杯。 奥什恩和艾莉丝一起下了楼。薇拉起身，笑着行了礼：“奥什恩殿下。” “你就是薇拉了？”奥什恩打量着她。 虽然奥什恩之前便听说了这事，之前也拿哥结婚的事开过玩笑聊过天，但是他见到薇拉后真的感到很不高兴。她就是一副贵族小姐的长相，像是雪诺宫的侵略者，对着自己微笑着。又没有什么笑的原因嘛！他有些不爽。 “是的，殿下。我是薇拉·德里克。” “薇拉小姐。”艾莉丝站在奥什恩身后行礼。她是第一次见到薇拉本人，确实漂亮又优雅。她就是那个能带给奥莱西斯幸福的人了吧？ 艾莉丝突然觉得，她离奥莱西斯一瞬间变得远极了。他的生活是真正的贵族的生活，自己在他的世界里，是不是小得像粒尘埃，是不是有没有都无关紧要？面前的女人才是她的。 奥莱西斯，你的未婚妻和你真相配。 奥什恩走到面前的沙发上坐下，端起了茶杯喝浆果茶。这时，米娅提着金点心笼走了过来，摆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米娅见到是薇拉，默默看了艾莉丝一眼。艾莉丝见到她会开心吗？ 艾莉丝也看着米娅，对奥什恩说：“殿下，我去帮米娅的忙。” “坐下，艾莉丝！”奥什恩不让艾莉丝走。 艾莉丝只好坐下了。薇拉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艾莉丝、奥什恩、奥莱西斯一起坐在另一侧的大沙发上。奥什恩还在盯着薇拉的笑脸看：“薇拉小姐，你会什么？” “殿下问的是哪方面？” “什么都行。” “跳舞、唱歌、弹琴、算术……我母亲从小对我严格，什么都让我学过。” “公爵夫人还真会培养女儿。你看什么书？” “看过很多小说。” “那个谁呢？”奥什恩的胳膊肘碰了碰艾莉丝，艾莉丝明白了他想起了什么，小声地提醒奥什恩：“是依凡赛。” “依凡赛的书，你读过没有？” “读过一点。” 奥莱西斯听见，看了薇拉一眼。 “不过只是依凡赛的几篇小说。”薇拉补充。 “那你会下棋吗？” “会的。” 奥什恩的好胜心上来了，他想赢薇拉。他命令侍女去取棋盘，然后回头对艾莉丝说：“你和哥当裁判。” 然后，奥什恩和艾莉丝换了位置，坐到了薇拉的正对面。艾莉丝夹在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中间，转过头看了一眼奥莱西斯。 “哎呀！雪诺宫又热闹了。”约书亚的声音在门口突然响起：“我看看我看看，是谁来了？” “这不是我的远亲嘛！还是头一次见！” ☆、我吃醋，我不说 “约书亚，进雪诺宫不要这么大声。” 约书亚笑了一声，跑到了薇拉身边坐下，侍女在一旁为他倒了浆果茶。约书亚侧过了身，身子向前探，打量着薇拉：“确实漂亮。不愧是我的远亲！” 薇拉见了过分热情的约书亚，礼貌地笑笑：“约书亚表哥。” “你知道我是表哥？”约书亚有些惊讶，薇拉居然认识他。 “母亲跟我说过的。她说，约书亚表哥十分有才干，奥莱西斯殿下十分赏识您。” “约书亚，你们是哪一代的亲戚？”奥什恩托腮看着面前的两人。约书亚的头髮是米色，薇拉的头髮是金色。如果说他们有血缘关系，倒也不奇怪。 “是曾祖父那一代。”约书亚说。 “那就是约书亚表表表哥了。”奥什恩笑了。这隔得真远，亏他们还能记得！ 安妮把棋盘带了来，放到了他们面前的小桌子上。奥什恩看着那个薇拉一直保持在脸上的笑容，兴致勃勃地把棋子们摆好了，对薇拉说：“要开始了。” “好，殿下。” 主厅里没人说话，静悄悄的。两人的棋子进了又退，都是一脸的认真。艾莉丝和约书亚坐在旁边认真地看着棋盘，奥莱西斯则是在看刚刚吩咐侍女取来的诗集。 “我也想下。”约书亚突然说。 “等我们下完！”奥什恩低着头认真地思考，很不爽约书亚打断他。 “我和薇拉一组，艾莉丝和你一组，我们就这样接着这盘玩不是挺好的吗？” “嘘，约书亚！”艾莉丝皱着眉，“不要打断他们两个！” 约书亚抱臂向后仰去。他们两个下得实在太慢了！至于这么认真吗？ 终于，在一番激烈的交战后，奥什恩赢了。薇拉依旧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奥什恩殿下真厉害啊。” 第69页 不论她能不能赢奥什恩，她都只能选择输给他。赢不赢没有多大意义，现在让奥什恩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她伸手将棋盘重新摆好，又转身对约书亚说：“约书亚表哥，你玩吧。”说完，她和约书亚换了位置。 奥什恩起身，跑到了奥莱西斯身边坐下，开始吃上小蛋糕了。他赢了薇拉，但是心里一点也没有那种获胜的爽快，反而有些郁闷——不过好在今天的点心特别好吃。 所以现在，奥莱西斯坐在了艾莉丝和奥什恩中间，而艾莉丝和约书亚正面对面坐在棋盘前。约书亚示意艾莉丝陪他下棋，可是艾莉丝现在有些集中不来注意力。同时，她心里也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五个人坐在一起要玩一盘棋呢？ 约书亚拿起棋子走了第一步，艾莉丝只好也将自己的棋子向前推动。她今天状态不佳，有些要输给约书亚的态势。薇拉则是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棋盘，轻轻咬着嘴唇。 薇拉有些不安。她已经把笑容挂在脸上这么久了……脸都快僵了。她在尽自己所能地表达善意和顺从，但是两位殿下好像都对她有些冷漠。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了约书亚身上，希望约书亚能带她融入他们的世界。 艾莉丝默默发起了呆。她看着棋盘思考着棋子的走势，便想到了自己的画板，又想到了这几天画的那副画，之后又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她给奥莱西斯画的肖像。不知道那副画现在在哪…… “艾莉丝，把最右边的棋子向斜上方推一格。”奥莱西斯的声音在她身后缓缓传来。她装作很无所谓地，没有回过头，只是照着他说的话将棋子向前推了去。 原来他没有看书，是在看她们的棋局吗？ 感受到奥莱西斯的视线，艾莉丝便变得有点紧张了起来，认真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们。 “殿下，为什么帮艾莉丝！也帮帮你的助手吧！”约书亚说。 “你左边第二个棋子也向斜上方推一格。” 约书亚没有照做，而是将它向后撤了一步。 “要是推了，我就输了！殿下真是偏心。” 艾莉丝发现有机可乘，便迅速地移动了最前面的棋子。约书亚见状，也加快着下棋的速度，他们两人突然又认真了起来，不过约书亚的努力还是被后移的棋子拖了后腿，最后输给了艾莉丝。 “所以要向前推一格。”奥莱西斯缓缓地说。 “谁知道殿下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是站在艾莉丝那边的！” “我本就站在了这边，只不过我知道，我让你向前推，你便会将它后移。” 约书亚转头看向薇拉：“他性格不好。” 薇拉笑着说：“殿下很聪明。” 不过，薇拉的脸真的真的笑痛了。 “腰间的怀表真漂亮。”约书亚注意到了薇拉的怀表，想起了那是代表奥莱西斯的信物。他见薇拉被冷落有些可怜，便想带着她也聊聊天。毕竟是即将要订婚的关系，这气氛可真不对劲。 “对啊，是奥莱西斯殿下送的。”薇拉再一次打开怀表的表盖：“里面的珐瑯肖像特别又精緻。” 约书亚看了一眼，笑了笑：“这是她画的吧？”说完，他指了指艾莉丝。薇拉露出惊讶的表情：“是艾莉丝小姐画的吗？” 艾莉丝感觉有些不安，接过了怀表看着里面的肖像。上面是图案、配色和主角，她都是那样熟悉。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不就是她为奥莱西斯画的吗？现在居然变成了两人的信物的一部分，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哦。 艾莉丝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脸红心跳都变得可笑了起来。她是个什么人啊，就来对那个男人抱有着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确实，梦谁都可以做—— 但是自己还是醒醒吧。她不就是一个绘官吗？她给他画的画，他不是怎么用都可以吗？她的画能被他送给未婚妻，是她作为绘官的荣幸，对吗？ 艾莉丝有些生气，她同时又深知，自己的气又讲不通道理来。所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蛋。 离奥莱西斯远点儿——这样对自己才好！ 艾莉丝将怀表合上，轻轻地放在了薇拉手里。然后，她笑着说：“是我画的，这原画就在雪诺宫里。我现在去书房看看，然后把原画拿过来——薇拉小姐一定要看啊！我很自豪那张画的！” “好啊。”薇拉说。 然后，艾莉丝便起身上楼，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奥莱西斯扭头，看着艾莉丝的背影，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她生气了吗？ 他确实不该这么做的。但是在一众肖像面前，他只想选艾莉丝的。 ……她不高兴的理由是不是和自己所想的一致？ 艾莉丝想的是什么？ 奥莱西斯看着艾莉丝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他便又转头看着薇拉，他的准未婚妻。但是，他明明在不停地告诉着自己薇拉的身份，心里想的却是艾莉丝—— “命运本该如此，但我的心却不允许。” 他想起了书上的这句话。 而约书亚默默看着事情的全程，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70页 艾莉丝站在奥莱西斯的书房里，看见那幅画作已经被工匠们还回来了，现在正放在木架上，被绒布好好地包着呢。艾莉丝展开绒布，抱着画叫住了路过走廊的侍女，让她把画送过去。 然后，她便跑去了自己的小书房，不想再下楼了。他们几个好好聊吧——贵族去聊贵族的事，平民就该干平民的活。她拿起了自己的颜料刷，赌气地往画作上一笔笔涂抹着。今天的画，颜色比以前都要浓烈且大胆，像是她心里的正烧着一簇火和刚结的一块冰。 画画吧，别想别的了，艾莉丝。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夜里。艾莉丝画完画便趴在小桌子上睡了一觉，直到现在才被米娅叫醒。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便和米娅回了偏殿，又迅速躺到了自己的小被窝里。 “米娅。”艾莉丝叫她。 “怎么了，艾莉丝？” “我不开心。” 米娅看着艾莉丝，问：“是因为薇拉小姐吗？” “算是。” 果然，艾莉丝喜欢奥莱西斯殿下。不过奥莱西斯殿下已经带未婚妻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呢？艾莉丝真可怜啊…… 米娅坐到艾莉丝的床上，拍了拍艾莉丝的后背。 “艾莉丝，我都懂的。要是喜欢殿下的话，肯定不好受。” “……是的，但是我是认真的——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艾莉丝没有再反驳自己的内心。不过她的后半句也是认真的。 “他拿我的肖像送给未婚妻做信物，你知道吗？居然用在这里！他之前那么认真地牵过我的手啊……可是这又算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憧憬他呢？我所有的自作多情都该忘掉……我好蠢好傻好尴尬，米娅……” 艾莉丝缩到被窝里，偷偷伤心地掉了几滴眼泪。她要做坚强的人，只不过现在实在委屈得想哭。 “等一下，艾莉丝！”米娅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连忙拉着艾莉丝的手让她坐起来，又拿丝帕擦着她的眼泪。 “米娅，我没哭……” “艾莉丝没哭。”米娅放下丝帕，便拉着艾莉丝的手走出了门去，进了小厨房。 米娅让艾莉丝坐在桌子前的小椅子上，将架子上的食材们都取下，在艾莉丝面前摆成了一排：“艾莉丝，你随便挑吧！你说用什么食材，我就用什么做小蛋糕！咱们半夜偷偷吃小蛋糕，用香味把其他的侍女们都馋醒吧？然后我就说我是在为奥什恩殿下研究小蛋糕，她们也就不会说我什么了！” 艾莉丝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的几样食材，唯独没有指糖块。米娅想了一会儿，便忙上忙下，把它们都做成了可爱的小酥饼。 “属于艾莉丝的一点也不甜的小甜品，完成！” 米娅把它们摆到了艾莉丝面前：“吃吧，艾莉丝。我觉得会好吃的。” “嗯，谢谢你，米娅。你真好……我好多了。我以后要专心画画了，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会让你替我担心。” “嗯嗯！” 奥莱西斯在寝殿里看着书。他推测艾莉丝没再出现是因为她生了气，可他却没有理由出手挽回。艾莉丝会怎么想？艾莉丝是像奥莱西斯对她一般，也在意着他吗？ 可是一切都是错误的。 “命运本该如此，但我的心却不允许。” 奥莱西斯又想起了这句话，“啪”地合上了书。 ☆、男人是一时的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雪诺宫里静悄悄的，奥什恩已经上床睡觉了。奥莱西斯还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殿下，您早些休息吧。”梅莎说着，从奥莱西斯旁边拿走了那本已经被合上的书，将它放到了小架子上。 奥莱西斯睁眼，却没有准备睡觉。他起身出了寝殿，沿着二楼上了楼去，路过了奥什恩的寝殿门口。不过他这次没有去找奥什恩，而是继续向前走着，借着走廊里的壁灯的光，一直走到了艾莉丝的小书房门口。 那是艾莉丝在雪诺宫的小地盘，奥莱西斯在艾莉丝用了这间书房后便没有再来过。他今天心里静不下来，只想来她在的地方看看。 梅莎见着奥莱西斯出了寝殿，举着小灯也跟了上来。她用灯上的小火苗点燃了书房内的几盏灯，小书房顿时便变亮了些，不过灯光依旧昏暗。 “艾莉丝，这间屋子太暗了。” 梅莎看向了奥莱西斯。殿下为什么叫艾莉丝的名字？她现在不在这里啊…… 奥莱西斯转过头，看着梅莎：“梅莎。” 自己居然叫错了人。他是想对梅莎说话的，一不小心叫出了艾莉丝的名字。不过确实，他在想艾莉丝的事…… “殿下，这屋子里的灯本就这么暗的。艾莉丝白天在这里画画，晚上她便回去了。” “嗯。” “如果把灯变得亮些，她会画上整夜的。” “嗯。那这样吧。” 奥莱西斯便没再管灯的事，走到了艾莉丝的画板前。画板上的画还是艾莉丝今天生气时画的，颜色深沉又浓烈。奥莱西斯皱着眉，看着那副画看了很久。梅莎站在奥莱西斯后面，也在看着那副画。 第71页 “梅莎，艾莉丝她怎么画出了这种画来。” “是啊殿下，艾莉丝小姐的画以前不是这样的。” 艾莉丝的画，梅莎还是认得出来的。她平时的画都柔和又模煳，而今天的画，不像是她一贯的风格。 “她……”奥莱西斯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是吗？”梅莎疑惑，奥莱西斯殿下怎么从这幅画就猜出艾莉丝生了气呢？ 奥莱西斯殿下怎么这么在意艾莉丝？今天也是，为她订礼服也是。 梅莎弯腰，捡起了艾莉丝掉落在地上的画笔。那画笔上还沾有颜料，旁边留着它颜料未干时掉到地时的几点痕迹。梅莎把画笔放进笔篓里：“艾莉丝好像真的心情不好。她平时用完画笔会整理好的。” “她可能生了我的气。”奥莱西斯说。 “怎么会！她怎么会生殿下的气呢？” “真的生气了。” “不过我也希望她生气。”奥莱西斯又补充道。 如果艾莉丝生气，艾莉丝便是也在意他的。 梅莎搞不懂了。奥莱西斯殿下这一阵对艾莉丝一直都很好。殿下对雪诺宫的其他侍女没有这样上心过，对薇拉小姐也没有……殿下究竟对艾莉丝……？ 不过梅莎是不会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的。 “她今天没再回来了。”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小姐下午确实没有回主厅。只是因为她在画这幅画吧？”梅莎想安慰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沉默着，又看了那幅画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梅莎吹灭了屋内的灯，托着小灯跟着奥莱西斯回了寝殿。奥莱西斯坐到了床上，一只手支在身后，一副困扰的表情。 这样的殿下，梅莎是很少见到的。 “殿下，放心吧，没人会想生您的气的。” “梅莎，离贵族舞会还有两天了。” “是，殿下。您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艾莉丝的礼服应该会送来了，还有一把羽毛扇。” “殿下，艾莉丝也参加舞会吗？” “她……去陪着奥什恩。” 梅莎点了点头，说：“我明天就去取回礼服，然后让艾莉丝先试穿。” 奥莱西斯没有再说话，躺到了床上。梅莎为他熄灭了寝殿的灯，行礼后便退出了门外。 然后，她便去了偏殿，想去看看艾莉丝是不是还睡着。小厨房还亮着灯，走廊里瀰漫着一股香气。梅莎推开了小厨房的门，是米娅和艾莉丝在一起整理厨房呢。 她们吃完了小酥饼，此时正准备收拾完小厨房就回到房间里去。见是梅莎来了，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笑：“梅莎……” “艾莉丝，”梅莎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下午为什么没有再回主厅呢？” “是……是因为觉得，我不该加入殿下和贵族们的午茶。我只是绘官，还是该去画画的。” 艾莉丝如殿下所说，好像真的生气了。 梅莎便点了点头，便关上了门。 米娅和艾莉丝对视，都唿了口气。她们以为梅莎是为她们半夜用厨房而来的，但是梅莎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 “是奥莱西斯殿下让她来的吗？”米娅问。 “奥莱西斯殿下怎么能想得起来问我呢，米娅。” 米娅不想让艾莉丝又想起刚才的事，暗暗骂着自己笨，迅速地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便吹灭了小厨房的灯，和艾莉丝一起回了房间各自躺下。 “晚安，艾莉丝！” “晚安，米娅。”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一转眼便到了早晨。艾莉丝从床上坐起，坏心情好像都随着梦熘走了一般。她伸了个懒腰，看向米娅的床铺。米娅的被子已经叠好了，她应该已经洗完漱了吧？艾莉丝也起了床，将自己的被子折好了，又将床单抻平。她又迅速去洗了漱，没有吃饭，便去了小书房。 艾莉丝，看看你昨天画的是什么泄愤的画啊！艾莉丝见到画板上的画，赶紧把它取下，压到了一摞画的最底端。她不该用画来发泄的，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任性了。 艾莉丝重新坐在了画板前，拿着画笔开始重新打起草稿。屋子里静悄悄的，奥什恩殿下也没来叫她。不知过了多久，小书房的门被推开，是梅莎走了进来。 “艾莉丝，来试衣服。” “是绘官服吗？” 梅莎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出了小书房的门。然后，她们便来到了奥莱西斯的寝殿里，站到了奥莱西斯的大镜子前。 “来殿下的寝殿干嘛？” “主殿里除了奥什恩殿下的寝殿，其它房间里暂时没有这样明亮的大镜子。殿下说可以用，不然我们试衣服还要回偏殿去。” “梅莎，绘官服不用试的。如果不合身，我可以自己改啊——” 梅莎笑了，转身拿起了椅子上的礼服，举到了艾莉丝的面前：“是这个呀。” “梅莎？要穿这个干嘛！” “这礼服是艾莉丝的。贵族舞会，你也要去。” 第72页 “贵族舞会，哪有绘官去的道理？这礼服是哪来的？”艾莉丝摆摆手。 “殿下送的。况且，奥什恩殿下很喜欢你也跟着去。” “是吗？可是这样实在是……我又不是贵族，去得了吗……” “如果殿下想带你去，那你一定去得了。艾莉丝，现在你需要试试它，以防有哪里不合身。” 艾莉丝迟疑地接过了它，梅莎转过了身去。艾莉丝脱掉了绘官服，背对着镜子穿上了那繁琐的礼服。整条裙子是用淡蓝色的绸缎剪裁而成的，袖口和领口都有美丽的褶皱堆叠，看上去典雅又精緻。用来装饰衬裙的是一层层繁复的层叠褶皱，褶皱外圈是一层层的轻纱。罩裙后面带着一个白色丝绸的光滑优雅拖尾，底端有着简单的装饰，是克里斯缇最新最时髦的款式。这条裙子是用上等丝绸做的，穿起来舒服柔软又不会闷热。艾莉丝还没穿过这样高档的面料，她的手摸着胸前闪亮的银线刺绣围边，感嘆着这真是漂亮。 “怎么样……梅莎？”艾莉丝问。 梅莎转过身，看着穿着礼服的艾莉丝。真是合身的礼服，一点儿也不需要改动，和她的身材正好相衬。她穿上礼服，整个人便又漂亮了许多，看起来是不会输那些贵族小姐们的。梅莎又从盒子里又拿出了一双白色缎面高跟鞋，放在了艾莉丝面前。艾莉丝蹲下将它们穿上，起身转了个圈。她的衬裙长度不长不短，离地面有一点点的距离，正是用来展示与礼服相配的高跟鞋的吧？那高跟鞋上也用丝绸打着结带，鞋背上装饰着拼成方形的碎钻。在阳光下闪闪亮亮的。 “真漂亮！很合身。” 艾莉丝的脸红了，她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她两手提着裙子，在奥莱西斯的镜子前好好照了几下。 “奥什恩殿下真是有心了。这一定很贵……” 梅莎想起了奥莱西斯殿下的话，没有反驳艾莉丝来说出真相，反倒是上了楼，将看书正无聊的奥什恩殿下带了下来。米娅从门外路过，也被梅莎叫了进来。奥什恩见艾莉丝穿了礼服，两眼放光：“你也去舞会吗，艾莉丝？” “好像是。不是您带我去吗？” “对！我可以带你去！”奥什恩高兴地说：“太好了！后天不会无聊了。”然后，奥什恩绕着艾莉丝转了个圈：“很适合。” 米娅高兴地看着艾莉丝：“艾莉丝，漂亮呀！你能去舞会的！” “可是我之前没参加过真正的舞会……” “站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人来找你搭话了。然后等到他们跳舞的时候站在一边，如果有人来找你跳舞，就把扇子放到耳边来拒绝他。”奥什恩又绕了艾莉丝转了一圈：“去吧去吧！” “嗯。”艾莉丝点了点头。 米娅也绕着艾莉丝转了一圈。她高兴又羡慕地看着她，眼睛里亮亮的。艾莉丝快要被两个人转晕了，捂上了眼睛：“等等，别再转了！” “既然合身，我便脱下来吧……”被屋内的三人看着，艾莉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况且，这是在奥莱西斯的寝殿里，她在他这里试这么久衣服不太好吧？ 昨天的事她还没忘呢，生气！好尴尬！！ 奥什恩点点头，便跑去了寝殿内小阳台的沙发上坐着。米娅也去工作了，梅莎上手帮艾莉丝拆着背后的绑带。艾莉丝在脱下礼服后，又重新穿上了绘官服，帮梅莎将礼服收到盒子里。艾莉丝又想着米娅刚刚羡慕的表情，决定晚上把自己参加落选沙龙时的那件礼服送给米娅。 毕竟米娅对她这么好啊。 而艾莉丝还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对她也很好呢。 ☆、奇蹟艾莉丝 转眼便到了舞会当天，艾莉丝捧着装着礼服的盒子，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她伸手摸着衣服上精美的刺绣，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她要去舞会吗？去了又要干什么呢？这是他们的世界，她参加了之后又该站在哪儿呢？ 不过现在也没有不去的道理了。艾莉丝默默换上裙子，艰难地繫上了背后的绑带。她又穿上了那精緻的小高跟鞋，之后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小床上，将自己原本的衣服叠好了。 “咚咚。”有人敲门。 “谁呀？” “我，梅莎。”梅莎推开了门，探了头进来：“艾莉丝，换好衣服了？” “换好了……” “走吧，艾莉丝！去主殿。”梅莎拉起了艾莉丝的手：“只穿上礼服，还不算准备好呢。” 艾莉丝起身，拉着梅莎的手慢慢地走了。不过没走几步，梅莎便将她又拉回了艾莉丝的小房间里。 “绑带乱了，要重新系。” “嗯……谢谢你，梅莎。” 艾莉丝感受着衣服被收紧，心里不自觉又紧张了一分。她不该这么怂的！实际上，她并不自卑自己平民的身份。她只是觉得如果非要混进贵族里，一次舞会都没参加过的她一定会露馅的。 丢脸也不要紧，她不在意别的贵族怎么看。只是—— 只是奥莱西斯和他的未婚妻也在场啊。 第73页 “好了，艾莉丝！走吧。”梅莎拍了拍艾莉丝的肩。 “嗯……” 梅莎带着艾莉丝去了主殿，沿着楼梯走上三楼，到了奥什恩的寝殿。奥什恩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床上，伸腿让侍女繫着袜带。他穿着白色精緻的丝绸衬衫，华丽的外套放在了一旁。他的头髮已经梳好了，额前的头髮都梳到了后面，露出了他可爱的脸。 “太漂亮了，奥什恩。”艾莉丝夸道。 “我知道。”奥什恩得意地扬起头，“要说帅气！” 然后，奥什恩仔细地看了看还没打扮好艾莉丝，问梅莎：“髮型师在哪？” “殿下，皇室髮型师正在塞尼宫。其他贵族的髮型师都在梅路宫里。”梅莎说，“可能叫不过来了。” “嗯……”奥什恩点了点头，叫旁边的蒂娜过了来：“蒂娜，为艾莉丝梳头髮吧。” “是，殿下。”蒂娜拿着梳子站到了艾莉丝身后，艾莉丝在镜子前坐下，乖乖地让蒂娜将头髮拢起。奥什恩又坐在床上蹬上了小靴子，他的靴子是金色的，和一旁礼服正相衬，上面点缀着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美丽的大欧泊。 “那殿下，我回奥莱西斯殿下的寝殿了。”梅莎行礼离开，奥什恩点了点头。然后，奥什恩跳下了床，接过米娅递给他的红色尖晶石大戒指和胸针。这是代表皇族的宝石，奥什恩平时是嫌重的，很少把它们拿出来。不过今天的舞会算是重要的场合，他必须佩戴。 “梳好了，殿下。”艾莉丝的头髮不长，梳起来也不费时间。蒂娜只是为她随着头髮编了几个鞭子，让髮型变得精緻得多了。 “漂亮，艾莉丝！”米娅的眼睛亮晶晶的。 “很好，蒂娜。”奥什恩走到了艾莉丝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走吧，艾莉丝！” “殿下！去哪？” “还能去哪？去找宝石！哪有参加舞会不佩戴宝石的人？” 奥什恩带艾莉丝出门走下了楼梯。 “去哪里找宝石？” “当然是雪诺宫宝石最多的地方！”奥什恩坏笑着，带着艾莉丝来到了奥莱西斯的寝殿门口。 “我哥这里呗！” 奥什恩偷偷打开门，跑到里面看了一眼。他见奥莱西斯已经换好衣服了，便又回了门口，带着艾莉丝走了进去。 艾莉丝咬着嘴唇，明明因为前两天的事不想进去，却又不得不进去。她跟在奥什恩的后面低头走着，直到进了寝殿的内侧才把头抬起来。抬头的时候，奥莱西斯正站在她对面，也在看着她。 奥莱西斯穿着浅米金色的礼服，上面用金银线绣着银铃花的纹饰。他外套的领口上装饰着哑金的花纹，胸前的纽扣底托则是亮金制成的。精緻的纽扣其实是一颗颗白色的欧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黄色灵动的光。 奥莱西斯的头髮也向后利落地梳了去，比平时更能衬托出他五官的俊美。他头上戴着大尖晶石的冠冕，冠冕四周以钻石陪衬，彰显着他作为皇族的高贵与优雅。面前这个的人正对自己微笑着，嘴角上扬着完美的弧度——艾莉丝的心不由得突然跳漏了半拍。 奥莱西斯看着穿上礼服的艾莉丝，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奥莱西斯有些高兴，她又把自己关了两天，现在终于能看见她了。 艾莉丝的礼服与她的腰肢正相衬，浅蓝色显得她的小臂和脖子又白又光滑，像块闪着光芒的玉石，又像是细腻的凝脂。此时，她正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好像还带着一点羞涩。 奥莱西斯觉得，穿上礼服的艾莉丝有点……可爱。 看了这件礼服还是订对了的。 “很适合你，艾莉丝。”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的脸悄悄红了，但是她不想被奥莱西斯发现。她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也夸夸他—— “殿下也很适合这套礼服、这个冠冕、这个头髮……” “哥，宝石匣呢？艾莉丝没有宝石戴。”奥什恩问。 奥莱西斯指了指对面的架子，梅莎上前把宝石匣取了下来。她在小桌子上将匣子打开，艾莉丝不禁为这些数量惊人又流光溢彩的宝石们感嘆。奥什恩上前，在一排排宝石中间挑来挑去，有时又把宝石拿起，研究着它们的背面。奥什恩在将宝石们都翻了一遍后，抱怨道：“没什么头饰！” “奥什恩，我这里哪会有女式头饰。” “我以为你这里什么都有的。”奥什恩继续盯着宝石匣，拿出了一对小钻石耳坠：“这个怎么样？” 奥莱西斯摇摇头：“不行。” 奥什恩又拿出了一对红宝石的：“这个呢？” “不搭。” “那哥说，哪个搭？”奥什恩看向奥莱西斯，有些不服气。奥莱西斯走近宝石匣，从里面拿出了一对大蓝宝石耳坠。他把耳坠放到艾莉丝耳边：“这个。” “可以，艾莉丝，你戴吧！”奥什恩说。然后，他继续看着首饰匣，想再找些什么。 “哥，这个项鍊……是你的吗？” 第74页 奥什恩举起了压在宝石匣最底端的项鍊。项鍊吊坠是一块方形的蓝宝石，四周镶嵌有小圆钻石。奥莱西斯从未戴过它，毕竟—— 这是卡桑德拉仅存的东西。 “是我的。” “没见过哥你戴它……像女式的。” 梅莎在一旁着急，不知如何才能让小殿下放下它。奥莱西斯殿下平时一直不碰这条项鍊的，怎么能答应给艾莉丝戴呢…… 奥什恩将项鍊放到了艾莉丝脖子前：“合适吗？” “合适。戴吧，艾莉丝。” 奥莱西斯说。 如果是她戴，是不会做出伤害它的事情的。她也不会像卡桑德拉一样消失。 艾莉丝接过耳坠和项鍊，迟疑地戴上了他们。这真是三块完美的宝石，纯净又沉甸甸的。 “只是没有头饰，可惜了。”奥什恩说。 “用缎带也会很漂亮。”梅莎说。然后，梅莎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羽毛扇。 “已经够了……”艾莉丝说。 “不行，舞会要拿扇子的！”奥什恩认真地说。 “谢谢两位殿下。”艾莉丝只好取出扇子，将扇柄握在手里。 “艾莉丝，我也会去舞会的。”梅莎笑着说，“玩得开心。” “梅莎也去吗？” “梅莎是侍女！不过梅莎可要比那些喜欢把人围起来叽叽喳喳贵族小姐们强多了。” “谢谢殿下。” 皇子们还会被围起来吗……艾莉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御医庭里，克里斯塔突然开始大声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约书亚就是那个、那个吃毒蘑菇差点把自己药死的小屁孩啰？哈哈哈哈哈哈！是他！！” “嘘——现在是约书亚大人——”一旁的御医说。 “原来老师之前救的是他！老师总说这事，就是没说是谁！我之前都不知道！” “克里斯塔，小点声！其实也没这么好笑！” “认识约书亚之后你就知道好笑了。”克里斯塔说。 “好了好了，快去侍女院取茶叶吧！刚刚你答应了，听完八卦就去！” “好好好，我走了！”克里斯塔拉开门把，想了想又转身认真地说：“想了想还是想笑。” 之后，克里斯塔便拉开了门，快步离开了御医庭，只留下靴子咚咚的声音。她心里还想着约书亚的事，没想到出去后在侍女院附近就看见了他。 “约书亚大人~” “克里斯塔？” “噗。” “笑什么？” 克里斯塔没保留，一五一十地都讲了。 “别的小孩都很难做到这样的。”克里斯塔说。 约书亚脸都气红了。他小时候哪有人告诉他哪种蘑菇不能吃啊……他只是看着蘑菇长得好……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要提这事？ 毕竟，只有毒蘑菇不长虫子。 约书亚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他现在只想里克里斯塔远点。 “别走啊大人，我不笑了！回来~约书亚大人~？” “你不笑？信你就有鬼了！”约书亚说。 出现了！让约书亚没辙的第一人——克里斯塔。 ☆、能与你共舞吗 舞会的时间快到了，艾莉丝和奥什恩、奥莱西斯一起动身去了天曜宫。奥莱西斯带着奥什恩去了皇族的休息室，临走前吩咐梅莎带着艾莉丝从天曜宫后面绕进去。 梅莎和骑士们都认得，艾莉丝默默跟着梅莎进了天曜宫的主厅。她趴在二楼望台的大栏杆上，向四周瞧着。天曜宫这个主厅大极了，雄伟壮观的主楼梯、带着银铃花饰的黄金壁板、画有奥瑟斯神的华美装饰画和地上精緻奢华的的金丝地毯都在宣誓着皇族的高贵与权威。这个主厅有三层楼高，棚顶是华美的大水晶灯，此时灯火已经燃上了，照得宫殿四处都闪闪发光。 殿里穿着纯白侍女服的侍女们在一楼候着，梅莎也下楼去站在了她们中间。皇家乐队也在主厅里，乐器们都好好地放在了一旁。贵族们缓缓从大门进入，每个人在进入的时候都会向门口的骑士递交邀请函，骑士会大声介绍他们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会向屋子里的人们微笑着行礼，之后便可以先四处走动了。艾莉丝在二楼偷偷看着门口的贵族们，想找找认识的人，却深知自己谁也不认得。 “宰相斯宾塞公爵、斯宾塞公爵夫人、约书亚·斯宾塞。” 不知过了多久，艾莉丝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贵族们收到的基本上是家族邀请，约书亚虽然不想和父亲一起来，却也是无可奈何。他进了宫便被围住了，只能笑着和一位位扑着香粉的贵族小姐们寒暄。艾莉丝也想和他说句话，只是见了这种情形便放弃了。 过了一会儿，感受到视线的约书亚抬起了头，看见了正站在二楼望台的艾莉丝。他让小姐们去门口等殿下们出现，便上了楼梯来找艾莉丝了。 “艾莉丝，你怎么来了？”约书亚看着艾莉丝的装扮，确实比绘官服漂亮多了。 第75页 “殿下带我来的……” “你这耳坠是他的。”约书亚一下就认出来了。 是奥莱西斯殿下带她来的吗？ 艾莉丝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羽毛扇递给了约书亚，让他暂时帮忙拿一下。她想再整理一下礼服，弯腰抚了抚裙摆上装饰用的褶皱。约书亚摸着羽毛扇的扇面，将它们展开，放到面前扇了几下。 “你拿着扇子，知道扇语吗？” “不知道。”艾莉丝说。 约书亚将手扇打开放在面前，只露出了眼睛。扇子的大羽毛轻轻抖动着，他认真地看着艾莉丝，告诉她：“这是‘跟我来’的意思。男人最喜欢这个扇语了。” 然后，约书亚将扇柄放在唇边：“这是‘吻我’。” 艾莉丝对觉得这几种她用不到，问：“还有别的吗？” 约书亚把扇子合拢放到耳边：“这是拒绝的意思，你记这些就行了。” 艾莉丝点了点头，接过了羽毛扇。 “谢谢！还是约书亚懂。” “听我说，艾莉丝！今天有个人要气死我了。” 约书亚想起克里斯塔的事，气得皱起了眉。 “是谁啊？居然能让约书亚大人生气？你去整理公文都笑嘻嘻的呢。” “这不一样！艾莉丝。你还记得给奥什恩解毒的那个御医克里斯塔吗？她知道我小时候中毒的事后，就跑到我面前开始狂笑！受殿下重用的红人就是不一样，可真是嚣张！！” “你什么时候中过毒？” 约书亚将小时候吃蘑菇中毒的事情告诉了艾莉丝，艾莉丝点了点头。 “她作为御医，可能是觉得认出毒蘑菇是很容易的事，才笑的……”艾莉丝认真地分析着。 “亏我还因为小时候的事觉得帕勒斯宫的御医们很厉害！” “唉，好了好了约书亚，别气了。” “德里克公爵、德里克公爵夫人、薇拉·德里克、马库斯·德里克。” 楼下的骑士声音响起，艾莉丝和约书亚一起看向楼下。 “看啊，未婚妻来了。”约书亚说。 “嗯……” 薇拉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挂脖长裙，裙摆用金线绣着三色堇的刺绣，肩头轻纱缭绕，头顶缠着一条羽毛缎带，在穿蓬松礼服的贵族小姐中显得清爽高挑得多。艾莉丝默默感嘆，她可真是个美人。 屋子里贵族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薇拉身上。其他贵族小姐们都打开了扇子，遮着嘴互相议论着奥莱西斯殿下的准未婚妻。无论投来的眼神是否善意，薇拉都微笑地看着他们向四周着行礼，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高贵优雅。 “真漂亮。”艾莉丝说。 约书亚看着艾莉丝。她现在满脸都写着失落，看来她和奥莱西斯之间确实是有什么的。 “她的衣服有一些德里克的风格。你这种则是克里斯缇的款式。”约书亚说。然后，他皱着眉：“说到克里斯缇，我就又想起克里斯塔了！” “别想她了，约书亚。你看，大厅已经有那么多贵族了。” “皇族也快来了，我们下楼吧。” 骑士的声音消失了，大门被缓缓关上，看来是贵族们全来了。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站在了贵族中间。主楼梯宽敞的平台上有一扇大门，此时正在缓缓地打开。皇帝奥伦特、皇后芭铎、大皇子奥莱西斯和小皇子奥什恩一起走了出来。他们四个穿着同样颜色的礼服，都戴着象徵皇族的尖晶石冠冕。 汇聚在一楼的贵族们纷纷行礼。艾莉丝站在人群中，偷偷抬头看着他们。他和这种场合真相配啊……他一出现，所有宝石都像是黯然失色了一般。 奥莱西斯向下看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艾莉丝。她正低头行着礼，茶色头髮上繫着缎带，比其他人要可爱得多。 “舞会开始。”皇帝奥伦特宣布。贵族们纷纷欢唿鼓掌，皇族们也走下了楼梯。皇家厨师搬上了甜点和佳酿，摆在了四周的长桌子上。其他贵族们轮流向皇族问着好，艾莉丝和约书亚便一起走到了桌子前，开始对桌子上的甜点下手了。 “我们不用问好吗？” “我一会儿去，你就别去了。你是殿下带进来的，又没有贵族身份。与其去问好，还不如多吃些东西，这种美味要三年才能吃到一次。和雪诺宫的是不一样的。” 艾莉丝点点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红酒杯里都装上了葡萄酒，整齐地摆出了酒杯塔的形状。空气中瀰漫着甜甜的香气，混着迷人的酒香。桌子上还摆着酒布丁、草莓酥皮卷、加了水果和坚果的库拉、巧克力脆片蛋糕，还有着用瓷器装着的各式各样的慕斯。其他的甜点艾莉丝也叫不出名字了……冰块碗里还摆着克芬冰激凌和小杯的牛奶冻，看上去十分诱人。艾莉丝拿起了一个小布丁杯，用小银叉吃了起来。约书亚端起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小口，说：“这是皇家酒窖里的佳酿，混合了不同的葡萄。其他地方都喝不到的。” 艾莉丝也端起了一杯酒，稍稍尝了一口。酒的凛冽甘甜直达喉咙，咽下去后还有一股香味瀰漫在口腔。 第76页 “真好喝。”艾莉丝说。 “约书亚大人，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是只可爱的小鸟。” 有贵族走了过来，向约书亚问了好。约书亚放下了酒杯，说：“她是神秘的客人。” “可以和我走吗？我是帕文男爵，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儿想邀请你跳舞。” 艾莉丝将羽毛扇合拢，让大羽毛贴近了耳朵。帕文看出了她是在拒绝，转身离开了。 “艾莉丝，学得很快。在社交场合，淑女们从不摇头，只用扇子说不。”约书亚说。 “我只能拒绝他，我不会跳舞的。”艾莉丝说。然后，她喝光了酒杯里的酒。约书亚去向皇族问好了，只留下艾莉丝站在桌子边。偶尔有贵族向她搭话，都被艾莉丝拒绝了。 奥莱西斯离她很远。他们之间隔的人太多了，她看不见他了。艾莉丝又喝了一杯酒，有侍女前来将空酒杯收去。光是酒就有五六种，她连味道都记不清呢。 然后，艾莉丝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扇着羽毛扇。她看着满屋子层层叠叠的人们。这下她彻底看不见皇族们了……看不见就看不见吧。看见又怎样呢？平时也能见到的。 贵族们向皇族悉数行完礼，跳舞环节终于要开始了。德里克夫人拉着薇拉走到了奥莱西斯面前，高兴地扇着身子。据说今年的第一支舞是由奥莱西斯殿下来跳，那肯定是她家的薇拉获得这个殊荣！ 皇家乐队琴声响起，大厅内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由奥莱西斯殿下跳第一支舞。” 贵族们纷纷鼓掌，贵族小姐们用憧憬的眼神看着奥莱西斯。他会和谁跳呢？肯定是未婚妻薇拉吧？可是万一——万一他能来牵自己的手呢……她们害羞地用扇子掩面，却不想将自己的容貌遮去，只挡住了自己的下巴。 奥莱西斯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了薇拉面前，却没有停留。贵族小姐们激动了起来，向奥莱西斯面前涌去，却发现殿下没有看自己，又失望地让开了路。屋子里的人都好奇着殿下会在谁的面前停留，芭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艾莉丝坐在角落，不知道前面发生着什么。她只看见面前遮挡着的贵族们都慢慢让开了，她面前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屋子里的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谁身上。有人走了过来。 咚，咚。艾莉丝的心跳着。 是她正在想着的人吗？ 这可能吗？ 慢慢地，面前的人全都让开了，只剩下一个人站在了她面前。 是奥莱西斯啊！ 奥莱西斯轻轻弯下腰，绅士地将一只手伸到了艾莉丝面前。他看着艾莉丝，对她微笑着，说： “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你与我跳一支舞吗？” ☆、kiss 艾莉丝的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来……来找自己跳舞了？ 她看着奥莱西斯，看着他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睛。她脸上红彤彤的，惊讶得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她的羽毛扇脱了手，落到了地上。由于扇骨着了地，扇子被摔得打开了半面，漂亮的大羽毛还颤动了几下。一直跟在奥莱西斯不远处的梅莎马上上前在一旁把扇子捡起收好，小声地对艾莉丝说： “去吧。” 艾莉丝觉得心里在涌出着一股热流。她一直觉得她把她的喜欢藏得很好——她曾以为，如果将这份炙热的喜欢牢牢包裹住，便能将它们相安无事地藏在心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奥莱西斯伸出的手像是敲碎了她心里那层包裹着的坚冰一般，她的“喜欢”哗地流遍了全身，和他的邀请一起暴露在了阳光下。 她再也藏不住了。 怎么可能拒绝呢？ 艾莉丝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奥莱西斯手上，起身向奥莱西斯行了个礼。奥莱西斯笑了，轻轻地握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大厅中央走去。 其实，奥莱西斯刚才便一直在留意着艾莉丝的位置，默默地站在贵族前面看着她吃了布丁，又喝了几杯酒。他怕她醉了，可是看来她的酒量还可以，只是现在脸上红红的。 奥莱西斯与谁跳舞，还是由奥莱西斯自己决定。他为艾莉丝订了礼服、配了首饰、带她来舞会，只是为了现在能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在众人面前走到大厅中央。艾莉丝绝对不是自己拒绝薇拉的藉口——如果这是喜欢，那么他承认。如果这是对她的占有，那么只有一支舞的时间也罢。 只有一支舞也罢。他即将订婚，这是最后的表达。心里名为喜欢的野兽总会驱使着主人做出些说不出缘由的事来，奥莱西斯也不例外。 艾莉丝的手很软很小，奥莱西斯感受到艾莉丝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心。 “奥莱西斯……我不会跳舞啊。”艾莉丝轻轻侧过头，小声说。 “你我的舞步是相反的，我带着你跳。如果我的手捏你的手心，就是要转圈。”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小声地应了一声，皇家乐队开始奏起了舞曲。奥莱西斯一手托着艾莉丝的手，一手环着艾莉丝的腰。艾莉丝的手放在奥莱西斯冰凉的手指上，另一只手搭在了奥莱西斯的肩上。她和奥莱西斯离得特别特别近，好像下一秒就能贴到他的胸膛。他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香味，闻着这股香味就能想到午后的阳光与闪闪发亮的银叶。离得这么近，艾莉丝好像还能感受到他的吐息。 第77页 奥莱西斯带着艾莉丝跳起了舞。他托着艾莉丝腰的那只手一直在引导着艾莉丝移动，艾莉丝跳起来不是很吃力。酒精有些发挥作用了，她感觉浑身有些轻飘飘的，头有些晕晕的。她不愿意再想来想去，只是跟着奥莱西斯跳着舞，握着他的手，希望音乐不会停止下来。 艾莉丝的裙摆左右摆动，加上层叠的褶皱设计，显得轻盈又可爱。德里克公爵夫人看着他们，脸色铁青地掐了薇拉一把，薇拉委屈得说不出话来。芭铎坐在软椅上叫了身边的骑士来，问他知不知道奥莱西斯身边那女孩是谁。 “雪诺宫的绘官吗？！”芭铎听了后，很是惊讶。 她就是奥莱西斯的情人吗？连个贵族都不是。 约书亚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感嘆着他的直觉真是准。那两人的气氛从很早以前便很微妙，现在终于默认了。 音乐渐渐停下，舞步也结束了。贵族们出于礼节，纷纷鼓起了掌，薇拉也不例外。 “你为什么比不过她？你的舞步不是比她的更优美？你看看她的舞步！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殿下冷落你！你可是他的准未婚妻啊！”德里克公爵夫人趁着掌声小声训斥着薇拉。 “母亲……是殿下邀请了她，我……我…………” “她是谁？” “我不知道。”薇拉回答。 德里克公爵也过来了，满脸失望地看着薇拉。他以为薇拉可以带给德里克家族荣耀的，没想到却变相蒙了羞。 薇拉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镂空金扇，难过地听着掌声渐渐弱了下去。然后，她只能再次露出优雅的微笑，继续着贵族间的社交。 可能她根本就不该来…… 薇拉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接下来便是沙龙舞了。贵族们围成一圈跳一轮后便可以按序换舞伴，是十分有趣的社交舞。艾莉丝回到了桌子旁坐着，奥莱西斯去了奥伦特身边。约书亚走了过来，站到了艾莉丝旁边。 “刚才在大家面前跳舞，觉得怎么样？” 艾莉丝吃着手里的小冰激凌：“觉得有点热……” “是啊，那些贵族小姐们火辣辣的视线都盯着你呢。” “不过跳舞很有趣。” 约书亚把从梅莎那里拿来的羽毛扇递给她：“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什么？” “和奥莱西斯殿下。你准备怎么办？” “我做我的绘官。”艾莉丝说。刚刚的共舞真像是一场美梦，可是美梦的肥皂泡破了之后，她依旧是一个绘官，他还是会和薇拉订婚。 艾莉丝今晚的情绪起起伏伏的，现在变得有些低落。她又拿起一小杯酒，慢慢地全喝掉了。她的头还是有些晕晕的。然后，她又喝了几杯不同的酒。 还是分不出哪种好喝。 转眼天便黑了，晚宴也开始了。桌子上新摆满了珍馐，可是艾莉丝没有胃口。她沿着楼梯走了上去，坐在黄金壁板前，仔细地研究着上面的浮雕。那浮雕上刻着创世史诗，有一层、两层、三层…… “艾莉丝！”梅莎来了。她问：“饿吗？” “不饿，梅莎。” 梅莎带来了一个小肉挞，放到了艾莉丝面前。 艾莉丝接过了它，咬了一口。毕竟是梅莎为她拿过来的，哪有不吃的道理。 但是其实是奥莱西斯叫梅莎来的。 “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先离开。晚宴之后又是舞会……”梅莎说，“殿下应该也理解的。” “嗯，梅莎。我一会儿要回去睡觉，好睏。” 艾莉丝顿了一会儿，对梅莎伸出了胳膊：“梅莎，一直对我真好。抱一下……” 看来艾莉丝醉了。梅莎抱了她一下，便起身用羽毛扇给她扇着风。她的脸红红的，身上有一点点葡萄酒的味道。梅莎觉得她需要休息，便在扇了一会风之后就让骑士送她出天曜宫了。 “再见，梅莎。雪诺宫见……” “再见，艾莉丝。要是头晕的话，就让骑士送你回宫。” “没关系！”艾莉丝离开了。 看着艾莉丝离开，她又下了楼，去找奥莱西斯了。“殿下，艾莉丝回雪诺宫了。她醉了。”梅莎俯身向正拿着刀叉奥莱西斯汇报。 “嗯，梅莎。”奥莱西斯说。 “有骑士送她吗？”奥莱西斯用刀切着鱼片，想了想，又问。 “看样子只是有些醉，她想要自己回去。” 奥莱西斯点了点头，继续他的晚宴。 不久晚宴便也结束，第二场舞会开始了。奥莱西斯坐在奥什恩旁边，心里一直想着艾莉丝的事。他在想了一会儿后，终于起身径直走了。 他快步出了天曜宫。与宫里的热闹不同，外面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安静又凉爽。奥莱西斯准备从御花庭里穿过，向雪诺宫走去。 她回宫了吗？ 御花庭的中央，艾莉丝正躺在亭子里的石台上。她的头枕在胳膊上，羽毛扇上的羽毛一直在风中晃着。 奥莱西斯路过时发现了她，默默走到了她面前。他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天曜宫离雪诺宫有些远，他觉得艾莉丝在醉了的情况下是走不回雪诺宫的。 第78页 奥莱西斯叫了叫她：“艾莉丝。” “嗯……”艾莉丝闷哼了一声。 “艾莉丝，起来了。”奥莱西斯继续叫她。 艾莉丝听见了，睁开了眼睛。她慢慢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才看清是奥莱西斯。 “殿下……我睡着了吗？在御花庭里？” “嗯，你睡着了。” “那……殿下坐吧。”艾莉丝向右移了一下。 奥莱西斯坐到了艾莉丝旁边。她身上还是有酒的味道。约书亚怎么让她喝了这么多？ 奥莱西斯又离她这么近了。艾莉丝拿着羽毛扇，心里委屈得很。她明明喜欢他，可是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都是因为这些，她郁闷和欢喜交叠，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她就这样默默坐着发呆，奥莱西斯也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突然，艾莉丝转向奥莱西斯，伸手摸了摸奥莱西斯的脸。 “一直都很想摸的。” 好细腻的皮肤，比女人的都要好。 奥莱西斯没有制止她，任由这个小醉鬼捏着他的脸。然后，艾莉丝的手挪到了他眼睛上：“白睫毛。” “嗯。” 然后，艾莉丝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放到了奥莱西斯的肩上：“跳舞的时候，放在这里来着。” “嗯。” 四周无人，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奥莱西斯伸手把艾莉丝摸着他脸的那只手握到了手心里：“这也是跳舞的时候。” 艾莉丝心又咚咚跳了。她好想抱他一下啊…… 喝了酒就什么都敢做了。她真的真的好想抱他……她还在幻想着如果抱他一下有什么结果。会怎么样？会……会…… 不过没等结果理清，她就伸出手了，直接扑到了奥莱西斯怀里。奥莱西斯没有想到艾莉丝来抱他，身体僵了一下，便也慢慢伸出手臂用手臂环住了她。 艾莉丝在奥莱西斯的怀里蹭来蹭去的。她很喜欢奥莱西斯身上的味道，喜欢到现在抱着他才能缓解一下。奥莱西斯的手伸到艾莉丝身后，抚着艾莉丝后背处的光滑的丝绸礼服。 “呜呜呜……”艾莉丝蹭着蹭着，突然哭了。 “怎么了？” “我只是绘官，我在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的，你要结婚了。我想你做什么……让我烦恼……” 奥莱西斯沉默。然后，他说：“我也很烦恼。其实，我们有一样的烦恼。” 她听见了什么？！ 艾莉丝抬头，用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奥莱西斯。然后，她颤抖地问：“今晚就当做是梦好吗？” “嗯，好。” 艾莉丝拿起羽毛扇，将扇柄放在了唇边。她小声问：“那殿下……知道这个意思吗……” “嗯，索吻。” 于是，艾莉丝坐到了奥莱西斯的腿上，胳膊环住了奥莱西斯的脖子，将上身挺直了。奥莱西斯也配合地一只胳膊环住了艾莉丝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让她的脸能保持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然后，他朝着艾莉丝粉嫩的唇，吻了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艾莉丝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次满世界真的是他的吐息了。现在的他是和平时不一样的他——他的吻温柔又缠绵，让艾莉丝浑身的骨头都快变软了。他的舌尖舔着她的嘴唇，渐渐地碰到了她的舌头，和她的舌头缠绵在一起。因为被他的睫毛痒到了，艾莉丝调皮起来，抬头轻轻啄吻着他，没想到奥莱西斯托住了她的脸，继续深吻了下去。 四周寂静无声，路边花儿看见了都要羞得背过脸去。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总之为了她/他，疯狂这一次。 ☆、表白 清晨的阳光撒进来，艾莉丝被大太阳晒醒了。她还穿着昨天的礼服，正躺在奥莱西斯书房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奥莱西斯寝殿里的毯子。她的头有些痛，只能把胳膊搭在额头上，来抵挡晃眼的阳光。 她是怎么来了这里的呢？ 昨晚…… 她还记得昨晚夜里的凉风，还记得与奥莱西斯那个绵长的吻。然后，她好像又摸了一会儿奥莱西斯软软的、在风中微微摇晃的漂亮头髮，又挂在他脖子上把他的耳垂给咬了。 然后呢？她不再记得了…… 艾莉丝，看看你干了什么！你没做更过分的吧？！！ 艾莉丝现在有点慌，从沙发上爬起来，悄悄打开门向外面望了望。走廊里没什么人，她赶紧提着裙子下楼，想快点回到偏殿。走廊两边的侍女看着艾莉丝小跑了过去，目送着她的背影，用手挡着嘴，小声谈论：“诶！你听说了吗？昨天是奥莱西斯殿下把艾莉丝抱回来的。” “殿下居然和艾莉丝……” “是啊！谁也想不到……” “殿下昨晚把她送回来后，不是继续去舞会了吗？” “所以这才说明，殿下才是特意把她送回来的啊！” 侍女们意味深长地对视着，然后又去做她们的工作了。 艾莉丝的鞋跟踏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终于走回了偏殿二楼的走廊上。然后，她打开她房间的门，走到了自己的床前，朝着软乎乎的被子倒了下去。 第79页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反手解开了背后的绑带。礼服松动，她扭了扭腰，把礼服褪了下去。 啊……这一切就当作是梦吧。 她又套上了睡衣，出门走到浴室，把自己泡到了浴缸里。水还有些凉，她靠着浴缸向下滑去，水慢慢淹到了脖子，然后又漫过了艾莉丝的脸。 咕噜噜噜噜—— 艾莉丝吐着气，觉得这样好像能排解一下郁闷一样。她确实喜欢他，但是冲动地亲吻过后哪里又能变好呢？就算嘴上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可心是不会骗人的。她怎么可能把昨晚的事只当作梦啊！从今以后，她可能会变得更喜欢他了，但是，她又只能看着他和别人订婚…… 唉。 艾莉丝默默洗完了澡，穿上了绘官服，只想回自己的小书房画画去。她慢慢走出偏殿，低着头，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沿着主楼梯向三楼走去。 不过走到二楼的时候，艾莉丝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是不是该整理一下她睡的沙发？ 只是回去整理沙发，不是因为想去看看他在不在——艾莉丝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她走到了奥莱西斯的书房门前，推开了门。 奥莱西斯在里面。他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书呢。今天没去天曜宫吗？确实，舞会是很累人的事，办公停下一天也正常……昨天他参加了两场舞会，一定是很累了。他在第二场舞会里做着什么呢？和谁跳舞了呢？ 艾莉丝走进房间，低着头看着梅莎叠沙发上的毯子。奥莱西斯见到是艾莉丝，便合上了书起身。梅莎见状默默带着毯子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关上了书房的门。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了。奥莱西斯走到艾莉丝面前，用食指贴了贴艾莉丝的脸：“你恢復了？昨天这里烫得厉害。” “是的，殿下。”艾莉丝低着头躲闪着奥莱西斯的目光，最后觉得这样到显得很奇怪，还是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昨天的事情还在她脑海里回放着，她想起咬耳垂的事了。 咬成什么样了？她当时真的醉了，肯定不知道力道的轻重。 奥莱西斯今天耳朵上戴着宝石耳饰，枕形的晶体遮挡住了耳垂。艾莉丝踮起脚尖，想看看他有没有被咬坏。 奥莱西斯见她伸过了手来，便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艾莉丝也坐在旁边，摘下了他的一只耳饰。 什么痕迹都没有啊，是不是另一只耳朵呢？艾莉丝这样想着，起身想绕过奥莱西斯，去坐到他的另一边去。可是艾莉丝没想到，奥莱西斯居然趁着她在他面前的时候，用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殿下！”艾莉丝想起身：“这怎么行呢？” 奥莱西斯没有说话，只是将圈住她的胳膊收紧了些。 好吧。艾莉丝其实也很想这样……她没有起身，伸手解下了奥莱西斯另一只耳饰。 果然，奥莱西斯的耳垂上面有个红红的牙印。他今天戴这个耳饰，是为了遮挡这个记号的吧……艾莉丝有些后悔咬了他，小声地问：“痛吗？” “不痛。” “殿下，昨天我咬完您耳朵之后，还干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奥莱西斯笑了，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哼。他看向艾莉丝：“你想知道？” “想……” “咬完我的耳朵之后，你就又哭了。” “啊……？” “然后你捏着我的脸，问我为什么是皇族，为什么要订婚，抱怨着你离我离得太远。” 艾莉丝假装冷静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内心羞耻得想钻进地缝。 “之后你就摘下了耳坠和项鍊，塞到了我手里，说你不要这些宝石。” “嗯……” “你知道你后来说什么了吗？” “什么……？” “你说你想要奥莱西斯是你的。” “我……我没有说吧？” “你说了。” “然后我们又……” 奥莱西斯收紧了正环着艾莉丝腰的胳膊，让艾莉丝的身体离他更近了。他靠近艾莉丝的脸，没等艾莉丝反应过来，轻轻吻了她的唇。 “又这样了。”奥莱西斯靠回沙发背上，嘴角露出微笑，舔了舔自己的唇。 “然后没有了吧！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很醉了。” “之后你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把你带回了雪诺宫。” “殿下……说这么多，不羞耻的吗……”艾莉丝扭过头，看着一旁的书架，小声地说。 “只是事实。” “但是我的抱怨也是事实……我们不是约好把昨晚当作一场梦的吗？殿下现在又亲我做什么啊！您可是要……要订婚……” “我不想订婚。” “订婚仪式不是马上就要举办吗？” “虽然订婚仪式没法取消，但是距离结婚还有很充裕的时间。”奥莱西斯说。 他昨天夜里，听着艾莉丝在怀里熟睡的唿吸声，看着手里那串卡桑德拉留下来的项鍊，坚定地皱着眉头髮誓绝对不娶他不爱的女人。 第80页 幸好这一切都不算晚—— 他比他想像的要喜欢她。 “如果取消结婚，那薇拉该怎么办？她是个好姑娘，不该这样对她。”艾莉丝问。 “一定会有好办法的。” 艾莉丝突然安心了下来，原来事情还是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这样她便才可以对他说“喜欢”了。艾莉丝伸出双臂环住奥莱西斯的脖子，说：“可是昨天一直是我在表白吧，殿下是怎么看我的？” “独一无二的艾莉丝。” “殿下对我的感情呢？”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晚了。” “什么晚了？” “我会在夜里梦见你、在雨天出门找你，因为你而纠结着订婚的事……我想对你使坏，又想为你撑腰。想找藉口牵你的手，想在所有人面前带你跳舞。我会因为几天见不到你而想你，又暗暗期待着你其实也爱我。” 奥莱西斯顿了顿，又小声说：“像个小孩子一样。” 艾莉丝听了，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对她这么认真…… “期待我也爱你……的意思是你爱我吗？” “我爱你。” 艾莉丝高兴得快要哭了。 “呜呜呜……我也爱你……” 艾莉丝拥着他，任由他的味道充满鼻腔。她的胳膊和奥莱西斯触碰着的地方一起向她的身体传去了一股酥酥痒痒的感觉，艾莉丝感觉到浑身又有些变热了。 艾莉丝这几天乱麻一样的心情终于被他给理开了。被爱着真的太美妙了——她的幸福就像是要从胸口溢出来了一样。她居然也能感受到这种温暖吗……此时此刻，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殿下也是独一无二的。” “叫我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独一无二，是最特别的人。”艾莉丝说。 “幸好你昨天醉了，不然一切就错过了。我当初为你订了礼服，只是因为想和你跳支舞。” “礼服是殿下送的吗？” “是我。” 艾莉丝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我得回小书房了！” “做什么？” “奥什恩殿下要是要找我呢？” 奥莱西斯没放开艾莉丝，说：“他还在睡觉。” 然后，他握着艾莉丝的手腕，将她纤细的手举到了面前。艾莉丝将手握成了拳，给他看着手背：“怎么了？” “将手伸开，我在看你手指的码数。” “看手指的码数……？” “送你个戒指。” “殿下！不用送的！” “是我想用宝石来证明我的心迹。你不接受吗？” “接受……” 好吧，他就是很有钱。 “我要送你三色堇形状戒指。” 艾莉丝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三色堇代表着什么。 “你会知道的。” 奥莱西斯吻了她的掌心。 ☆、去编书院（！） “咚咚。”有人敲门。屋子里的两人听见声音都站了起来，艾莉丝脸红着咳了两声，低头整理着裙摆。 “进来吧。”奥莱西斯说。 “殿下！”梅莎走了进来，声调有些着急：“芭铎殿下刚才下了命令，让艾莉丝以后留在编书院！” “编书院？”奥莱西斯皱起了眉，不爽着芭铎居然管到了这里。编书院在帕勒斯宫的角落里，做的编书工作劳累繁多。如果艾莉丝去了编书院做文官，那就意味着她要搬出雪诺宫了。这样，奥莱西斯应该就难见到她了。 “告诉芭铎殿下，艾莉丝会继续做雪诺宫的绘官。” “芭铎殿下让骑士带了话……让殿下不要拒绝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好。” 奥莱西斯心里生气，回头看了艾莉丝一眼。不过，他没想到艾莉丝竟然是一脸期待，高兴得眼睛直发光：“编书院吗？我去！” “艾莉丝？” “我去！我想去！” “你……去了编书院就不能回雪诺宫了。”奥莱西斯说。 “嗯……但是编书院和雪诺宫不是也只隔着御花庭吗？我想去！我一开始就是要去编书院的……” 梅莎想起了初见艾莉丝时她说的话，对奥莱西斯说：“她好像真的是想去编书院的……” “你去编书院又想去做什么？在编书院画不了画。” “我想编地图！”艾莉丝说。 芭铎这样下令，一定是为了把艾莉丝支走。但是艾莉丝居然真的想去……奥莱西斯默默看着艾莉丝的脸。她怎么这么高兴？不想留在雪诺宫吗？ “你想去就去吧。”奥莱西斯嘆了口气，心里有些郁闷。 “好。” “那艾莉丝，我叫人去帮你整理行李。” “嗯。我去和奥什恩殿下说一下。” 奥莱西斯闷闷不乐地坐回了沙发上，开始看书了。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 第81页 前一秒还与他深拥的女人，为什么下一秒就高高兴兴地跑离了他身边？ 编书院哪里比得上雪诺宫？ 雪诺宫的三楼，奥什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正穿着睡衣在赖床呢。 “奥什恩殿下！”艾莉丝敲了敲门。 “艾莉丝吗？让她进来。” 艾莉丝打开门进了寝殿，走到了奥什恩的床前，俯身认真地对奥什恩说：“殿下，我要走了。” 同在屋里的米娅听了，急得赶紧跑过来：“艾莉丝！你要去哪？” “以后要去编书院了。我来和奥什恩殿下说一下……不过我还在帕勒斯宫里啊，不要急，米娅。只是隔了御花庭而已，不是吗？我只是换了工作，我想去编地图。” 奥什恩听了，掀起被子直接钻到了被窝里。 艾莉丝要走了吗？她明明是雪诺宫的绘官，还是和皇子一起绘画的。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她之前居然没跟自己说过啊！ 奥什恩有些生气，一点儿话都不想说了。以后他又会回归无聊的日子吗？ 虽然都是在帕勒斯宫里，但是是真的会很难见到了。她可能不会再有时间陪他下棋了…… 她也是，塞缪尔也是。他们全都突然走了，无论他多想让他们回来，最后还是剩他自己孤零零地在雪诺宫。 生气！ 可是奥什恩没有发脾气，只是让米娅去帮艾莉丝收拾行李——因为他已经要做个大人了。等艾莉丝走后，他郁闷地在床上卷着被子滚来滚去，最后又坐了起来，起身去镜子前穿衣服。 他要去找他哥。 奥莱西斯正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书，听见门突然被推了开。他把书合上，看向自己站在门口满脸气鼓鼓的弟弟：“怎么了，奥什恩？” “艾莉丝她要走！” 奥莱西斯脸上平静：“是啊。” “你不能让她留下吗？她走了我就又无聊了……” “是芭铎殿下让她走的，她自己也确实想去。那就让她去吧。” “母后为什么让她走啊！她为什么又想去？艾莉丝是我的绘官！”奥什恩急得皱眉：“雪诺宫和我亲近的人为什么全都要走？我也走了得了！” “奥什恩，别急。艾莉丝会回来的，她只是有事。” “既然塞缪尔是你的，那艾莉丝就是我的！她绝对不能走！”奥什恩喊着。 “奥什恩，艾莉丝不会离开的。她会回雪诺宫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们去月林时也可以带着她。” “带着艾莉丝！”奥什恩抱着臂也坐在了沙发上。 但是奥什恩不知道，艾莉丝其实也成他哥的了。 ☆、她男人：把我忘了？ 编书院里，爱格博特接到了通知，正坐在编书院一楼的椅子上等着艾莉丝。编书院的一层上方是高高的穹顶，上面画着古典的歷史壁画，宽阔的绿绒地毯两侧是层叠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用金线装订的书籍。 “爱格博特文官长！”艾莉丝手里拎着箱子进门，向爱格博特行了礼。爱格博特温柔地笑笑：“你就是艾莉丝。” 艾莉丝点点头。她看着面前的文官长，感觉到了他有着独特的气质，看起来是个温雅又睿智的人。 爱格博特有着银灰色的长髮，说话的声音平静又和缓。他推了推高高鼻樑上的金色眼镜：“你来得很快。” “我收到通知就来了，文官长。” 爱格博特起身，踏上了绿色的地毯，走在了艾莉丝前面。艾莉丝手里提着木箱，一边跟着爱格博特，一边向两侧张望——文官们都在安静地做着事。这高大的书架、整齐繁多的书籍和那股古书独特的纸香味，都在彰显着皇家编书院有着超凡的实力——它拥有着全希索第一的知识储备。 穿过了一排排书架，便走到了编书院的大楼梯面前。爱格博特带着艾莉丝上了三楼，推开了三楼最里面小隔间的门。 “艾莉丝，以后你就要住在这里了。不过这里比不上雪诺宫的。” “没关系，爱格博特文官长。” “叫爱格博特就好。” “好的，爱格博特。” “你整理完行李去一楼找我，床上是文官服。编书院的工作很多，你要赶紧适应才好。” “嗯嗯。” 爱格博特关上了门，艾莉丝转身坐在了小床上。这个小房间真是小啊，门口挨着床头，床尾便挨着小窗子了。看来之前是个小仓库吧？不过这也正常，编书院里男人居多，她又不可能和男人拼同一间房间的。 艾莉丝换完衣服，把箱子塞到了床下。她觉得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打扫的地方——被褥还没有领到，屋子里也没什么灰尘……她关门下楼，就去找爱格博特了。 “你动作很快。”爱格博特说着，放下手中的书纸，起身站到了艾莉丝前面：“跟我走吧。” 他们一起走在一楼的地毯上，爱格博特介绍着：“一楼这里摆放着书籍，地下一层和仓库也是同样。基本上什么书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只不过第一次找需要很多时间。” 第82页 艾莉丝点点头，跟着爱格博特上了二楼。 “二楼是工作的地方，里面有着很多大房间，是给各组编书用的。我们的工作是整理、记录、修改、总结，所以这里所有人的工作都没什么不同。” 艾莉丝看着房间里坐在桌子前揉着眼睛的文官，意识到了这份工作的辛苦。 “希索的歷史由我负责，我在一楼工作。我现在也负责着希索地图的编绘，暂定让你也加入。听说你很会画画。” “谢谢爱格博特！！” “你喜欢这个吗？” “喜欢。” “那你就和我去一楼吧。第一份地图的资料已经到了，但是御绘院的人还没来。你先顶替一下位置。” “好。” 于是，艾莉丝和爱格博特到了一楼的大方桌前。爱格博特拿起手里厚厚的一摞地形记录，把一摞画满了画的软画纸递给了艾莉丝。 “这是绘官们对于地形的局部记录，我们要通过这些画和记录还原出完整的地图。你旁边有一张大纸，已经有了浅分区线。用你面前的笔画出来吧，第一次画得大了也没关系。” 艾莉丝拿起了笔，旁边的文官也正在厚厚的一摞摞书页中寻找着同样的地区。艾格博特念道：“这是北方城镇的地图。中心城镇的形状，绘官的记录里应该有。” 艾莉丝从画纸里翻出了城镇图，把它缩小画在了大画纸中央。然后，爱格博特说：“北面十公里的位置是雪山，中间是平整的雪原。” 艾莉丝又翻出了雪山的记录，将它画在了画纸上。爱格博特在一旁看着，点了点头。然后，他也用笔在空纸上画着纸上各地区的草图。艾莉丝用笔一点一点勾勒着轮廓，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面前的地图里。 地图的线条不是平整的，有时需要形状一分不差地临摹，有时还要把形容地形的文字转化出来。一切全凭功底——还好艾莉丝的基础不赖。 画了一下午，艾莉丝的胳膊都酸了。爱格博特把书纸轻轻放下，摘下了他的金眼镜：“今天就到这里吧。” “等一下……”艾莉丝还在拿着笔画着。她认真地看着画纸，上面有着满满的、密密麻麻的符号。这是最详细的地图，在画出原稿之后才能进行删减，制成城镇图、地形图…… “好了！这张画完了！您看可以吗？” “很好，艾莉丝。明天会有其他文官来校对它。已经到了傍晚……你要记住，编书院落日便休息，天亮就早起工作，希望你能适应。” “好，我会早起的。”艾莉丝点点头。 “接下来，你去侍女院取被褥，然后去整理房间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我，或是其他文官。”爱格博特说。 爱格博特真是个温柔又博学的人。他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就当了文官长…… “那爱格博特，我走了。”艾莉丝行了礼，便离开了椅子，往门外走了去。不过走了出了几步，她便又回了来，将手中的笔放到了笔篓里。 “对不起。”艾莉丝又行了个礼，这才离开了。她总是会无意地带走笔，这个习惯真是要改了。 艾莉丝在侍女院里取了被褥，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铺好了床。然后，她便快速地洗了漱，钻到了被窝里。第一天的工作就很累人，她的胳膊到现在还是酸痛的。艾莉丝闭上眼睛，感觉眼前晕乎乎的，像是有重重叠叠的地图线条一般。 睡觉吧，艾莉丝！是你要来的，累也不能抱怨。 她这样想着，翻了个身，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艾莉丝便听见了走廊里有文官们的脚步声。看来大家都是这个时候起床的……艾莉丝也起了身，穿好了衣服，去简单地洗了漱。第二天还是一样的工作，只不过御绘院的绘官也来了两位，此时正在其他桌子上画着别的地图。艾莉丝就这样拿着笔又度过了一天，在桌子前保持着全神贯注的状态，直到太阳落山。 “今天也很有效率。你画得很快。”爱格博特说。 “爱格博特，编书院里有其他的地图吗？” “有，只不过是早期版本，可能不完全正确，才没让你参考。” “我……只是想看看。” 她一直没忘记找地图的事情。家乡的事情成了她的心结，而现在她终于离解开它又近了些。 “在第十排十九列书架的顶层，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翻阅。不过今天不可以——天已经黑了，不可以点着灯寻书，有失火的风险。” “是，爱格博特。” 艾莉丝点了点头，便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她望着窗外，天已经黑了一半，而她的疲倦又袭来了。 在编书院的时间好像过得极快，又好像度日如年。虽然只呆了短短的两天，但是她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她太天真了，在编书院里是见不到雪诺宫里的人的。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了。 雪诺宫里，奥莱西斯皱着眉头。 “哥！艾莉丝她像蒸发了一样，一点影子都没有了……让她回来吧，我闷。” 奥莱西斯也不是很高兴。他刚决定为了艾莉丝而反抗命运，艾莉丝便没了人影，连句话都没有带给他……明天他就要订婚了，而他还没有想好订婚之后的事该如何解决。他不会像奥伦特一样，让薇拉直接消失。这一切一定是有办法的…… 第83页 可是艾莉丝现在为什么又消失得这么彻底呢？ “我不管了！”奥什恩拿起张纸，在上面写上了“回雪诺宫，马上！”，便将它折成了纸小鸟传了出去。 “它一定能找到艾莉丝的。哥，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参加订婚仪式。” 奥莱西斯的心像是被奥什恩击了一剑一样，只是小声地说了声“嗯”，便出门准备下楼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奥莱西斯回头，对奥什恩说：“奥什恩，你也早些休息。明天你也要参加的。” “参加就参加，我今晚先找艾莉丝。哼。” 奥莱西斯下楼，走到了一楼主厅的沙发上坐下。如果艾莉丝回来，那一定是要来这里的。他端着茶，慢慢地喝着，任由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编书院里，小纸鸟轻轻撞着编书院的厚玻璃，发出了细微的声响。而艾莉丝因为累了，在房间里睡得正香呢。 “殿下，您该休息了。” 凌晨，梅莎站在奥莱西斯身边，对依然在看书的殿下说道。 “嗯。”奥莱西斯合上书，闭起了眼睛。她还是没回来，她一定是已经睡了。 他早在几个小时前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却坐在沙发上，直到现在。她知道他明天要订婚吗？她会怎么想？ 还有，他也不会让薇拉有着像卡桑德拉一样的命运。 他又该如何是好？ ☆、情敌相见 早上，奥莱西斯订的戒指到了，他让梅莎去给艾莉丝送到编书院去。梅莎拿着小盒子，心里知道殿下所想，快步出了雪诺宫。 编书院一楼，艾莉丝正坐在桌子前认真地工作着。梅莎走到了她后面，默默等着她手上的工作做完。爱格博特见雪诺宫的侍女来了，放下书纸叫了艾莉丝一声：“艾莉丝，雪诺宫的人找你。” “嗯……？”艾莉丝放下笔抬头，看见梅莎正站在她身后。 “梅莎，你来了！” “爱格博特文官长，我有话要带给艾莉丝。” “嗯。艾莉丝，你去吧。” 其他文官继续做着工作，艾莉丝和梅莎一起去了编书院外面说话。梅莎拿出了珐瑯小戒指盒，放到了艾莉丝手里。 “是殿下送给你的。” “梅莎，替我说谢谢他。” “你昨晚收到奥什恩殿下的纸小鸟了吗？” “？没有。”艾莉丝感到事情不妙，拉着梅莎跑去了编书院的侧面。艾莉丝望着自己小房间的窗户，上面什么也没有。 “如果小鸟身上的魔力用光了，那它应该已经掉了下来。”梅莎走进草丛，拨弄着沾着水滴的草叶，捡起了已经稍稍有些变湿了了纸小鸟。她把它放到艾莉丝手里：“两位殿下都想让你回雪诺宫呢。” “我也想回去，可是在编书院真的好忙。” 梅莎握住了她的手：“过几天就回去吧。” 艾莉丝在犹豫。她在编书院还有事要做，可她也想重回雪诺宫的生活。 侍女院就在不远处。侍女们都在向外走着，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艾莉丝的注意力被她们吸引了过去，问梅莎：“梅莎，她们怎么又这样忙了？” “今天……” “今天？” “今天……是殿下的订婚仪式。” 艾莉丝听见了，心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的心还是因为梅莎说出的残忍的事实碎得要命。她和奥莱西斯明明很“平静”地聊过这事，奥莱西斯明明也告诉过她，他不想订婚、他会在真正结婚之前做点什么……可是真到了他要订婚的时候，艾莉丝真的犹豫了。 她现在又算是什么？ 梅莎能看出来艾莉丝的表情一点点变得苦涩，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么大的事，想瞒住艾莉丝是不可能的。 “艾莉丝！不要伤心。殿下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你要相信他……” “梅莎，谢谢你。”艾莉丝用手紧紧握着珐瑯小盒和纸条，低着头。梅莎该走了，临走前，她还对艾莉丝说：“米娅还说要来找你呢。” “再见，梅莎。帮我带句话给米娅，说我也想她了。” “再见，艾莉丝。” 等梅莎离开，艾莉丝便将纸条打开看了看，又放到了口袋里。 她回不去啊。 她又打开了珐瑯盒。如奥莱西斯之前所说，里面的戒托上正放着个三色堇形状的戒指。三色堇是由小钻石拼成的，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碎光。艾莉丝没有戴上它，把它又放回戒指盒里，便回了编书院。她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桌子前，拿起笔开始继续画画了。 爱格博特看了一眼艾莉丝拿回来的小盒子，没有过问，继续低头工作着。 一转眼，太阳即将落山了。文官们都去用餐了，一楼只有爱格博特和艾莉丝。爱格博特放下了书纸，对艾莉丝说：“艾莉丝，你去找昨天所说的地图吧。” “谢谢你，爱格博特。”艾莉丝今天一整天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她慢慢放下了笔，拿起了小盒子，打开看了看，又将它关了上。她在桌子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问爱格博特：“爱格博特，三色堇是什么意思？” 第84页 “三色堇吗？意思是‘我想你，请你也想起我’。” 艾莉丝又打开盒子盯了一会儿那个戒指。这是奥莱西斯想对她说的吗？她确实也想他。但是她的想念又能做什么呢？ “三色堇形状的首饰，可以用于传达心里最私密的情怀。” 奥莱西斯在证明，他愿意对她诉说他的秘密，他们也是彼此的秘密。可是艾莉丝觉得，这还远远不够。一旦动起真格，人就会变得贪心起来。她怎么可能想只做秘密呢？ “戒指上的宝石都是有寓意的。”爱格博特说。 艾莉丝又坐了下来，说：“我不太懂这些。您说，今天殿下的订婚仪式上，会用什么宝石做两个人的订婚戒指？” 爱格博特听见了，脸色也变差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他颈部项鍊上串着的戒指，回答说：“当然是皇家的尖晶石。” 艾莉丝发现，爱格博特项鍊上的戒指和他手上所戴的是成一对的。他为什么要在不同的地方戴着两个同样的戒指呢？ 爱格博特的手还在抚摸着项鍊，眼神直直地发起了呆，他满眼都蒙了层灰色般，没有再出声了。 茱莉亚……茱莉亚…… “爱格博特？爱格博特？”艾莉丝见爱格博特突然发起了呆，叫着他的名字。爱格博特回过神来，温柔地笑笑：“你去找地图吧。” “爱格博特，您刚才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我时常就会想起她，没关系的。梯凳在第八个书架后，你去吧。”说完，爱格博特起身，离开了空荡荡的编书院一楼。 于是艾莉丝搬来了梯子，找到了相应的书架，坐在梯凳上翻看着一卷捲地图。新旧版本都被很好地保存了起来，艾莉丝找到几卷关于雪原的，便想将它们抱下来再仔细翻看。 不过，艾莉丝没有想到，她下到梯子的倒数第二阶时竟一脚踏空，抱着地图摔了下去。她的脚腕卡在梯子上，地图散落了一地。 “嘶——”艾莉丝爬起来，将脚腕抽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扭到脚，虽然很痛，但是她没有在意。她觉得一会儿就会好的，反倒是在担心着地图有没有被摔坏。这可是她的希望，她心里关于故乡的疑问的答案。她将地图收好，抱着它们，一跳一跳地去桌子上取了小灯。然后，她便走出了编书院，去附近御花庭的小亭子里坐着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凉风抚着艾莉丝的头髮，也吹着灯上的烛火。她低头认真地找着地图，想寻找那个“纸提”。 应该是叫这个。 不过她仔细地翻着手里的地图卷，从地图的一个角落找到另一个角落，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便又过了几个小时，艾莉丝一无所获，失落地靠在了亭柱上。手边小灯的烛火还在跳动，编书院此时已经是黑漆漆的了。 他们现在都在天曜宫吧？ 艾莉丝不想想起订婚仪式，可是又不争气地想到了它。她拿出口袋里的盒子，取出了小戒指，将它戴在了食指上。然后，她移走了烛火，借着月光看着戒指上的三色堇。 “我想你，请你也想起我。” 天上是璀璨的星河，艾莉丝仰起头找着最北面的那颗星星。找到了北面的星星后，她便又开始找着星座，找完星座又自己给这些闪亮的星星连线…… 她好无聊啊。她好想转移注意力，可是她的心情很差，总是想着这些让她失落的事，不想回去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有哒哒的脚步声。天空黑得像墨，她起身回头，看着向她走来的人—— 那人穿着优雅的礼服，头上戴着钻石麦穗冠冕和星花头饰，手上的尖晶石闪耀着红光。 “薇拉？” “艾莉丝，我远远地就看见了你。”薇拉苦笑，也进了亭子里，坐到了艾莉丝对面。 艾莉丝对她笑笑，装作满脸的轻松：“不是在举办订婚仪式吗？” “举办完了。”薇拉看着艾莉丝，眼睛里噙出了泪光。她什么都知道的。她在那天看见两人跳舞时，便意识到了—— 面前的艾莉丝便是她未婚夫的挚爱，真像月光一样皎洁明亮。就是这个人牢牢占据了奥莱西斯的心，让她没办法踏进半步。 “怎么样？”艾莉丝问。 “艾莉丝，我知道的。奥莱西斯殿下是喜欢你的，我……我只是个花瓶。” “你不是。为什么这么说！” “奥莱西斯殿下今天与我跳了舞，可是他脸上没什么笑容……和舞会的那天差太多了。”说完，薇拉竟啪嗒啪嗒地掉了眼泪出来。 艾莉丝慌了。她不知道怎么回復薇拉，她和薇拉的那样尴尬又相对的关系，确实让她们三个都在烦恼。但是薇拉一哭，艾莉丝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感觉更乱了。 “艾莉丝……你以后就在雪诺宫吧。我不介意的，我才是后来的那个……可是……可是……可是我得生下皇族的子嗣，我母亲一直在这么催我。可能我有了孩子，我就能自己做主了吧？” 艾莉丝皱着眉头。如果薇拉能坏一些，来她面前跟她宣布要抢男人，艾莉丝心里还能过得去一些。可是如果她这样一边呜呜呜地哭着，一边告诉艾莉丝她除了履行自己正妻的职责外什么也不要，倒让艾莉丝的心也跟着她又碎了一次，鼻子酸酸的。 第85页 “别这样，薇拉。” 薇拉脸上带着泪水，站了起来。她上前握起了艾莉丝的手，眼睛里的眼泪连成线地流着。艾莉丝跟着她站了起来，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她的眼泪止住。薇拉伸出来手，摸着艾莉丝的右脸，轻轻地张开了嘴，哽咽着唱起了歌—— “她像满月一样明亮……” ☆、解决 薇拉的歌声动听又空灵，御花庭的草木应着她的歌声沙沙作响。这是德里克特有的曲调，艾莉丝也是第一次听见。她对着自己唱的歌词是女神的赞美曲，艾莉丝有些惊讶，她哪配得上这个啊。 不过薇拉真的很会唱歌。 薇拉拉着艾莉丝走到了亭子的石板中央，将手搭在了艾莉丝的腰上。 “我们来跳舞吧，艾莉丝。奥莱西斯殿下一定会再找你跳舞的，到时候舞步要熟练些。”然后，薇拉带着眼泪笑笑，开始轻柔地哼起了贵族舞会时的歌。 艾莉丝看着薇拉的泪水，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艾莉丝觉得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既然薇拉在哭，那她也忍不住了。艾莉丝忍着脚腕的疼痛，将手搭在了薇拉的肩上。一步一步地跟她移动了起来。 “这里要再向前一点，然后转圈。”薇拉说。 艾莉丝照做了。薇拉的舞步十分优美熟练，实在比自己好了太多。她勉强跟着薇拉跳着，眼睛里的泪水说不出理由地向外涌。 “艾莉丝，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很想跳男步试试的，感觉会很有趣……可是在这之前，我没有跳过。” “为什么？” “我母亲不允许。” 薇拉心里毫无嫉妒，只有着对自己命运的哀伤。她将要在奥莱西斯身边度过余生，可是奥莱西斯一点也不喜欢她。这和德里克庄园里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呢？ “母亲不允许，你就没有私下跳过吗？”独自长大的艾莉丝不太理解这件事。 “她会发现的。”薇拉顿了顿，说：“御花庭真是好，我在这里跳舞就不会被发现了。” 艾莉丝听着觉得不太对劲，问：“薇拉，你当时为什么要和奥莱西斯殿下订婚？” “是家族决定的事。” “你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跳舞。” 薇拉的哼声停止，认真地回答着艾莉丝的问题。艾莉丝皱着眉头，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只是想走出德里克庄园。” “你难道之前没走出过你家的庄园吗？” “没有……” 艾莉丝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连家门都没有出过、在家里跳舞还要担心被母亲发现……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举手投足的优雅有着多大的代价，艾莉丝无法想像。 “你用三个词形容一下你的人生？”艾莉丝不想再问些让薇拉难受的事，想通过从老师那里学来的方式了解薇拉在想什么。 薇拉乖乖地回答：“束缚、评价和等待。” 束缚便是她家长给她的，评价便是她努力的方向，而等待是她为了实现愿望唯一能做的事。 “薇拉，你知道吗？你可以不回答我的。” 薇拉不明白艾莉丝在说什么，不解地问：“为什么？” “不是我问的所有问题都要回答。回答问题与否明明就是你的自由，不需要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吗？” “你真的喜欢奥莱西斯吗？”艾莉丝停步，她要问些认真的事了。 薇拉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说：“我不得不喜欢他。” “但是其实呢？如果你喜欢她，会来生我的气，会来我的面前让我消失，而不是一边教我跳舞一边哭着。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在哭你自己的命运？” “因为我从生下来便为成为皇子妃而努力，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这和德里克庄园里的生活一样糟，我又感觉我达不到母亲的要求了。” “你这一生凭什么又为了他呢？你也不该为了你母亲的要求。” “那该为了什么？” “你自己。我终于明白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围着奥莱西斯的情敌，你有其他想做的事。” 说完，艾莉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旧纸，是奥什恩昨晚传来的那张。艾莉丝激动又认真，把它递到薇拉面前：“薇拉你也有魔法吧？传这个纸小鸟去奥莱西斯那里，让他现在过来。” 薇拉点了点头，把上面的字迹改成了“请您来御花庭里离编书院最近的亭子，艾莉丝”。 然后，她把它折成了纸小鸟，放它飞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要教你干坏事。”艾莉丝将口袋里的手帕递给薇拉，让她擦擦眼泪。然后，她一跳一跳地扶着亭柱坐了下去：“你想没想过，做些之前没有做过的事？” “跳男步？” “这事太小了。” “不穿束腰？” “也太小了。” “把盘子里的鱼全倒进垃圾盒？” 第86页 “……你有点可爱……” 薇拉不再哭了，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不明白艾莉丝想讲什么。 “你还想回家吗？” 薇拉一脸拒绝地摇摇头：“不想。” “那如果你以后都回不了家，但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呢？” “那……可能吗？” “可能。”艾莉丝说。然后，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和你有很多不同。我从小便离开家自己长大，很多事都只能自己解决。小时候跌跌撞撞地受了不少苦，为了赚钱也打过很多工。但是我没有你的这种忧虑，因为我有种为自己活的感觉。为了别人、为了评价而活，实在是太无力了。你要试试去用你的手去反抗，看看你真正想要什么。而不是每天要坐在贵族中间把脸笑僵，还要故意输棋给小皇子。” “可是贵族小姐们都是这样的。” “可是这又不代表你必须这样。”艾莉丝说。 薇拉不出声了。没人对她说过这些话，原来这就是艾莉丝的不同之处吗？薇拉心里的罪恶感渐渐上升，小声地问艾莉丝：“那我能做些什么坏事呢？” “你可以去外面住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可以不再做薇拉，而是做一个可以自己决定你生活的人。可能——你还可以去环游希索呢。” 薇拉想都没想过。 “凭什么一定要嫁给奥莱西斯呢？给他生小孩有什么好的！” “艾莉丝，你在说我什么？”奥莱西斯到了。他走进亭子，身上还穿着礼服，坐到了艾莉丝的身边。他听见了艾莉丝说的话，伸手想弹一下她的脑门，最后又没下得去手。 “殿下，给薇拉自由吧。” “自由？” “薇拉她一直被关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如果可以的话，她不该又在皇宫里度过下半生的。” “皇宫里很无聊？” “不无聊！”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原本想着在德里克公爵走后取消与薇拉的婚约，免得公爵他们现在去找奥伦特。可没想到艾莉丝居然有更大胆的想法。 “如果给你自由，我会在阿里德安的封地上为你购置别墅、添置僕人，只不过要对外宣称薇拉已经死了，你也不能再回到德里克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艾莉丝点点头。 两人一起看向薇拉，薇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可没有想过这些呀！她低下了头去，用手紧紧地攥着礼服的裙摆，浑身都在颤抖着。 这件事也太坏了。 过了一会儿，薇拉终于抬起头，小声又颤抖地问：“不会被发现吗？” “一定不会。” 薇拉便又低下了头去。她的脸火辣辣的，后背又凉嗖嗖的，一直在冒着冷汗。她有些心动，可是又不敢。 “薇拉，你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只不过要为自己做。你现在在做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她之前一直在为嫁给皇族而活，可是皇子并不喜欢她。她又为了父母亲满意而努力，可是他们好像总是不会满意……她在为了什么呢？她其实想跳舞，她不想吃鱼、不想穿束腰，她想出门看看希索。 “我……我想……” 薇拉支支吾吾着，下一秒又突然抬起头坚定地看向面前的两人。 “我想去！”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勇气，头晕晕的，像是醉了一般。 “那去月林的时候，也带着你。会有马车把你送到你的庄园里。” 薇拉的心跳着，看着前面的两人。他们默契又大胆，她也想做这样的人。 艾莉丝看着薇拉，想起了自己告白前和薇拉现在一样，也用了这么多勇气。用了勇气之后便是更好的未来，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她们去做了一直想做的事——艾莉丝这样坚信着。 “薇拉，我希望你这张漂亮的脸不会再哭了。”艾莉丝说。 “对不起……今天把你也弄哭了。”薇拉说。 这时，有人叫着薇拉的名字。是薇拉的侍女在远处喊着她，德里克夫人叫她回去休息了。 “那我回去了，艾莉丝，殿下。”薇拉行礼。她转身仔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薇拉离去，艾莉丝愤愤地说：“德里克夫人管她怎么管得这样紧！” “你哭了？”奥莱西斯认真看着艾莉丝的脸，问道。艾莉丝的眼睛还红红的，他一开始便看出来了。 “没有！”艾莉丝说。 “我之前是想取消婚约的，只是怕这样做父皇不同意，还会牵扯到奥什恩的未来。我还想过让薇拉主动请求取消，可是我没法知道她在想什么。”奥莱西斯说，“你很大胆。” “看着薇拉乖得像只温顺的小羊，又在我面前可怜地流泪，我就想让她别再哭了，所以才这样想的。她真的好可怜……还一边哭一边教我跳舞……多可爱的女孩啊。” “不是为了我吗？”奥莱西斯问。 “不是为了殿下。我把殿下忘了。”艾莉丝说。 第87页 奥莱西斯握起了艾莉丝的手，看着她手上的戒指：“那就把戒指还给我。” “殿下给我这枚戒指，不是还是在说我是您的秘密吗？” “谁告诉你的？” “爱格博特教给我的，三色堇的寓意。” “……爱格博特还教你什么了？” “编书的事……” 奥莱西斯沉默，最后伸出胳膊抱住了艾莉丝：“我的意思只是想你。” “我也想你。”艾莉丝把头靠在奥莱西斯的胳膊上，小声说着。 “回雪诺宫吧。” “我也想。”艾莉丝说。 “只是我要再在编书院呆一阵，我在找一个地方。”她补充。 “找哪里？” “我的家乡。可能太小了，之前的地图没有收录它。” 奥莱西斯说：“你明明可以等他们编完地图再找。我可以让他们把地图送到你面前。” “……” 空气凝固了。 “我忘了殿下的事了，我一直觉得要自己找。” “刚才你能对薇拉讲道理，可是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不是……不是芭铎殿下让我来的吗？” “我不让你来。”奥莱西斯说。 “总之，我在薇拉走之前一直呆在编书院吧。免得你和芭铎殿下之间也很麻烦，不是吗？这么晚了，殿下早点回宫吧。”艾莉丝的脚腕隐隐作痛，不想让他看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 “叫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回去睡觉吧。”艾莉丝拍了拍他的背。 奥莱西斯放开了艾莉丝，起身离开了。艾莉丝嘆了口气，心里突然又空落落的。她也不想放开奥莱西斯，只不过她想去御医庭找些药，怕克里斯塔已经睡了。她收起了手边的地图，举着那盏小灯，慢慢起身向御医庭走去。 “我就知道你是有事。”奥莱西斯的声音响起，他走到艾莉丝的身后，将她横抱了起来。艾莉丝手中的烛火摇晃，最后小灯掉在地上熄灭了。 “你没走！” “没有。腿怎么了？” “摔了……梯子踩空了。” “去御医庭了吗？” “还没。” 奥莱西斯抱着她，向御医庭走去了。艾莉丝的脸红红的，看着月光下的奥莱西斯。他没走啊！艾莉丝的心里暖暖的，靠在了他肩膀上。 “从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只是两格。” “其他地方呢？” “没事。” “然后你和薇拉跳了舞？” “嗯……” 奥莱西斯皱着眉头，快步向御医庭走去了。御医庭的灯在亮着，本来应该有人在的，可是克里斯塔正趴在桌子上睡着觉。艾莉丝敲了敲门：“有医生吗？克里斯塔？” 克里斯塔以为是梦，继续睡着。 “门上写着是克里斯塔啊。克里斯塔？” 克里斯塔还是没有醒。 “克里斯塔！”奥莱西斯叫了一声。克里斯塔听见殿下的声音，惊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开门，看着门外的两人都看呆了。 殿下抱着艾莉丝！！！ 奥莱西斯将艾莉丝放在椅子上，艾莉丝将来的原因告诉了克里斯塔。克里斯塔蹲下去看着艾莉丝的脚腕。然后，她帮艾莉丝揉了揉，涂了些药。 “没关系的，不严重。下次要小心些。”克里斯塔说。 “嗯……” “别再爬梯子了。”奥莱西斯说。 “我只是偶尔踩空了嘛！我要回编书院去了。” 艾莉丝起身想走，她被奥莱西斯抱着的样子让克里斯塔看见，实在太羞了。 “克里斯塔，明天把这些地图送到编书院。”奥莱西斯说着，便也离开了。 “是，殿下。”克里斯塔目送着两人，主动关上了门，心里默默地感嘆： 艾莉丝，厉害！ ☆、回宫又被弟弟逮住 艾莉丝已经出了克里斯塔的房间，扶着楼梯的扶手向前走着，奥莱西斯跟了上来。 “怎么走得这样急。” “克里斯塔她……她看见了……” 她听见克里斯塔关门的声音，嘆了口气。 “看见便看见了。”奥莱西斯又抱起了她，问：“你自己要跳到哪去。” “回编书院！又不远。” “远着呢。上台阶怎么办？” 艾莉丝不说话了。奥莱西斯他真温柔啊……她想在他怀里呆一会儿，又不想让他抱累了。她还有些不习惯啊…… “我重吗？”艾莉丝问。 “不重。”奥莱西斯说。然后，他带着艾莉丝下了楼梯，向御花庭走去了。 “编书院是那边！”艾莉丝指着另一个方向，挣扎了一下：“殿下走错路了！” “我知道，回雪诺宫吧。” 艾莉丝也想回去。这是这样没法走路被抱着的狼狈样子要是被雪诺宫的人看见了，她还真有些羞耻。她的手拍了拍奥莱西斯的肩膀：“殿下，要是这样回雪诺宫了，那她们就都看见你抱着我了……大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88页 “舞会那天，我也是这样抱你回去的。” …… 艾莉丝的脸“唰”地红了，想起了米娅梅莎安妮简蒂娜……她们早就看见了吗？原来她们都知道了？ 艾莉丝没有再说话了，任由奥莱西斯带着她回了雪诺宫去。 雪诺宫里的灯还亮着，梅莎正在一楼候着奥莱西斯。她看见奥莱西斯抱艾莉丝回来后，并没有太反常的反应，只是看着艾莉丝，发现了她的脚腕有些红肿。 “哎呀，艾莉丝。脚腕怎么了？”梅莎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上了楼梯。 “梅莎……我……我摔了……” “下次要小心些。”梅莎的反应十分平常，让艾莉丝心里有些不自在。 如果梅莎的反应是吓了一跳，然后惊讶地捂着嘴问：“殿下怎么抱着艾莉丝……？”，艾莉丝还能觉得舒服一点儿。可是如果她这样默认了，这感觉可真是奇怪……连艾莉丝自己都不适应呢。她和奥莱西斯表白才多久啊！她还没亲过…… 嗯……她亲过的，想起来了。 她想喊一句“我没有！我不是！” 可是事实证明她就是。 奥莱西斯带着她上了二楼，把她放在了自己寝殿的沙发上。艾莉丝脸朝下栽了下去，拿起抱枕盖在了头上。梅莎看着艾莉丝的脚腕，伸手轻轻摸了摸。 “好像不太严重，给医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艾莉丝的声音穿过布料，听起来闷闷的。 “那想不想吃些东西？”梅莎将大桌子上装水果的银盘端了过来，放到了艾莉丝前方的小桌子上。艾莉丝伸手拿了个圆圆的葡萄，放在了嘴里。 “想见奥什恩殿下吗？”梅莎问。 “别叫他过来，他现在来了就不肯睡了。”奥莱西斯说。他在沙发椅上摘下了戒指，放到了桌子上。 梅莎将奥莱西斯的几枚戒指收在手里，去首饰盒前将它们摆好了。艾莉丝伸手又拿了一枚葡萄，放在了奥莱西斯手里：“很甜，吃吧。” 她又碰见了奥莱西斯冰凉的手指。他的手一直都这么凉……她好想把他的手握住，将自己的体温借给他一点儿……可是艾莉丝的手刚刚碰见奥莱西斯便又缩回去了。 她不明白她又突然在害羞什么，刚才明明也和他有肢体接触啊……明明她也已经拥抱过了他啊。可是主动碰他的时候，她还是条件反射地缩了手。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奇怪极了。 巧的是，此时奥什恩正好跑了下来，打开了奥莱西斯寝殿的门。他大声问梅莎：“我哥回来了吗？” 梅莎应了一声：“殿下刚回来。” 奥什恩还是来了。奥莱西斯想。 “什么时候去月林！”奥什恩问着奥莱西斯，向寝殿里走着。他穿着睡衣跑到奥莱西斯身边，突然发现有人正躺在沙发上。会是谁？ 奥什恩拿起了挡着艾莉丝脸的抱枕，吃了一惊：“艾莉丝！你怎么回来了！” 他把抱枕扔在了一边，皱着眉头：“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叫我！” “我……刚回来。” “你换了文官的衣服。” “是啊。” 奥什恩坐在了艾莉丝对面的沙发椅上，看着她红肿的脚腕，问她：“你的腿怎么了？” “我从梯子上掉下来了。”艾莉丝实话实说，做好了被奥什恩嘲笑的准备。 “哈哈哈！艾莉丝！你明明是大人了，还会从梯子上掉下来。不在雪诺宫里，连下梯子都不会了！” “是啊，离开了小殿下，我的智商骤减。” 奥莱西斯起身，转过挂着挂毯的墙壁，去寝殿最里面换衣服了。 “那……你的腿要多久才能好？” “不知道啊。可能要几天。” 奥什恩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塞进了嘴里：“那你就在雪诺宫里养病吧。” “殿下，我还是要回编书院的。” “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画地图……” “希索的小皇子没有地图有趣吗？”奥什恩气鼓鼓的，认真地盯着艾莉丝。 “奥什恩殿下当然比地图有趣，只不过我要过一阵再回雪诺宫。我一定会回来的，殿下！相信我！” “哥！！什么时候去月林啊！！你早就答应我的！！” 奥什恩想起了这事，冲着里面喊着。 奥莱西斯穿着睡衣和外袍走了过来，坐到了沙发椅上：“再过七天左右。” “还要那么久！” “至少要等艾莉丝腿好些了再去。” “对，带着艾莉丝！带着艾莉丝！”奥什恩有些兴奋，他的困意全无。 “我明天会叫骑士做好准备。梅莎到时候也会跟着。你想带着哪个侍女？” “有梅莎就够了。”奥什恩说。他又想起了辛佳，不由得心里堵堵的。 “月林的别墅本来也有侍女看守，只带梅莎也可以。”奥莱西斯说。 第89页 “那就是哥、我、艾莉丝、梅莎了？再加上骑士。” “殿下怎么不问塞缪尔了？”艾莉丝问。 “他就去忙他的吧！”奥什恩说。 “还会带上薇拉。”奥莱西斯补充。 “薇拉·德里克？”奥什恩惊讶，却又发现自己的惊讶说不出什么理由。她已经是未婚妻了，带着也正常……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想让她去。 她还是外人呢！ “真带着她去？” “带着她。不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对望，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奥什恩见两人好像话里有话，却一副都不会说的样子。 “没事没事，聊别的。”艾莉丝坐了起来，伸手抚了抚头髮。 “下！棋！”奥什恩又突然跳到了下棋的事，马上吩咐梅莎去自己书房里拿来棋盘。 “是，殿下。”梅莎出了门，留下三人在寝殿里坐着。奥什恩哼了一声，说：“今天我要玩到深夜！” “奥什恩，一会儿我要去洗澡。”奥莱西斯说。 “哥，你什么时候都能洗。”奥什恩说。 两人拿他没办法，于是，雪诺宫里的灯便一直亮着，直到深夜。 梅路宫里，薇拉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她的侍女站在她背后为她梳着头髮，德里克夫人坐在薇拉的床上，问薇拉：“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薇拉做出了个开心的表情：“是奥莱西斯殿下。” 德里克夫人笑了，走到薇拉面前：“殿下很喜欢你吗？” “可能是的。” “说什么可能！他一定会喜欢你的。他肯定忘了舞会时的那个舞伴了吧——我还不知道，那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母亲，这里是帕勒斯宫，我们没法知道的。” 德里克夫人拉起了薇拉的手，看着她闪亮的订婚戒指。上面是代表皇家的红色宝石，真是像火焰一样高贵啊。这宝石配薇拉白皙的手便再好不过了。 等过几年薇拉生下子嗣，那德里克家族便是皇家的直亲。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希索第一贵族的地位便也指日可待了。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德里克夫人看着眼前的薇拉，像是看着一件艺术品般怜爱。 “看见这戒指在你手上，我便高兴得忘了所有糟心事。” 薇拉看着面前的母亲。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呢？她还是有些捨不得，可是她又不再想呆在她身边了。 “母亲，殿下问我想不想去月林。” “去月林？当然要去！那是皇家的属地！！” “我确实要去。可能过几天就去了……” “我的好女儿，做得真不错！你比马库斯要优秀上千倍百倍。” “哥哥他也很优秀。”薇拉的哥哥马库斯对她很好，是唯一一个能偷偷给她窗边送去额外甜点的人。 “他可不是我儿子！”德里克夫人一皱眉，薇拉不自觉地肩膀向后缩了一下。 “以后我离开了，还要哥哥照顾你们呢。”薇拉说。 “有着皇族的庇荫，我不需要他。”德里克夫人的心情变差了，吩咐侍女早点让薇拉休息，便出了门去。薇拉嘆了口气，伸手看着自己手上的几枚戒指。 真的要走吗？ 她又想起了艾莉丝的话。 “为你自己…………！” 为她自己！ 不论是皇族的尖晶石，还是德里克家族的沙弗莱石，以后可能就都不是她的了。 薇拉默默闭上眼睛，期望着明天快点到来。但是她又希望时间能慢点过去——毕竟一旦做了决定就回不了头了。 …… 月光倾泻而下，照着薇拉恬静的睡脸。她脸上带着微笑，第一次梦见自己在一片草地里散步。草地一望无际，她也不知道能通向哪里。她向前走着——前面是什么？是森林吗？还是湖泊？或者是山？或者是她没见过的什么？ 她太想知道前面是什么了，一蹦一跳地向前走着，没有在意草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腰上没了紧紧的束腰，头髮也没有精緻地盘起。手上的戒指也都掉到了草地上。 算了，不要去捡起了。 她越走越快，相信着这样走着，就能看见远处的景色了。 不对吗？能看见的吧……能的吧！ 总之，她一直看着前面，忘了回头。 ☆、恋爱的讯号！ 奥什恩拉着艾莉丝玩到了半夜，两人都认真地看着棋盘，一脸兴致勃勃的。他们将棋子推来推去，可是又因为有些困，多了失误的时候。 “回去睡觉，奥什恩。”奥莱西斯坐在一旁，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艾莉丝听见了，伸了个懒腰，侧躺着倒在了沙发上。 奥什恩起身打了个哈欠，想不出什么反驳奥莱西斯的话，身上裹着他哥的薄毯子跑走了。他快步上了楼，进了寝殿后又觉得有些冷，便叫米娅把窗子全都关上。 奥什恩把奥莱西斯的毯子扔到了长天鹅绒沙发上，掀起被子钻到了被窝里。米娅见小殿下乖乖睡觉了，去沙发旁边将毯子叠好，轻轻熄了寝殿里的灯，退了出去。 第90页 不过，过了一会儿，奥什恩突然爬了起来。他悄悄打开寝殿的门，又跑了出去。 怎么可能说睡就睡啊！ 梅莎将桌子上的棋子摆到盒子里，去寝殿里侧为艾莉丝拿来了另一条薄毯盖在身上。奥莱西斯坐在艾莉丝身旁，看着艾莉丝柔顺的头髮。 “睡不着！”奥什恩又突然打开门，跑了进来。 “奥什恩，明天还有狩猎，你要休息了。”奥莱西斯说。 “走，艾莉丝。去我的寝殿！”奥什恩假装没有听见，拉起艾莉丝的手腕，想把她拽起来：“走嘛！” 艾莉丝起身，看了奥莱西斯一眼。奥莱西斯正仰头闭着眼睛，没有看向他们两个。 艾莉丝拗不过奥什恩，便跟着奥什恩走了。梅莎见了，扶着艾莉丝的一侧的胳膊送她往三楼走去。 然后，梅莎又点亮了奥什恩寝殿里的灯，给奥什恩的床旁搬了个椅子，好让艾莉丝坐在上面。 “你这几天干了什么？”奥什恩问。 “画画，画地图……”艾莉丝开始详细地讲着，有时还要配上肢体语言。 见艾莉丝和奥什恩聊起天，梅莎行了礼走了出去。她回到奥莱西斯的寝殿，对奥莱西斯说：“殿下，您该睡觉了。” “是啊。”奥莱西斯睁眼，看着寝殿门的方向。他们两个走得果断，没人想过要问问他。 奥莱西斯心里有些不平衡。艾莉丝怎么说去就去了？哄奥什恩就那样有趣？ 而且，奥什恩明明该睡觉了，可还是任性地把艾莉丝拉了过去。这小孩没轻没重的，都不管明天的狩猎，不管艾莉丝有没有闲。 不过，奥莱西斯不会再向之前一样命令奥什恩了。 奥莱西斯吩咐梅莎熄灯，梅莎惊喜地看着他，感嘆着这是第一次催殿下睡觉成了功。然后，梅莎退了出去，在门外候了一会儿就回了偏殿。 雪诺宫三楼的灯久久未熄，两人都裹着奥莱西斯的毯子，坐在床上一直聊到了很晚。 最后艾莉丝躺在沙发上睡下，天没过多久便亮了。 清晨的小厨房内，有侍女小声地聊着天。 “我看见艾莉丝了。”一位侍女小声地说。 “她怎么了？”蒂娜八卦地问。 “她……她腿好像坏了……所以……”那侍女意味深长地说，“和舞会那天一样……” 是奥莱西斯殿下…… “咦？！”安妮听见了，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不由得惊讶得出了声。 “什么？艾莉丝她怎么了？”米娅在桌子最边上坐着，只听见了艾莉丝的名字，却没听见她们后面说了什么。 “她的脚腕扭了……”蒂娜说。 “哎呀！”米娅听见，心里突然急了起来。艾莉丝才走了多久啊！怎么就扭了脚腕呢？编书院的工作不是编书吗？怎么能伤到脚腕呢？现在怎么样了？ 上午是蒂娜和安妮去奥什恩殿下的寝殿，那她应该可以留在小厨房做些东西。她必须去看看艾莉丝……米娅这样想着，等小厨房里的侍女都吃完早饭离开了，便打开烤箱开始做点心。 没过多久，香甜的小饼干便出炉了。她把还热乎乎的果仁小饼干放进餐篮里，出了雪诺宫。梅莎以为她要去侍女院，便没有多问。 米娅在御花庭里抄近路，向着编书院走去。 编书院里，爱格博特带着文官们认真地工作着。一阵夹着露水湿气的凉风吹了进来，将桌子上的一沓纸掀走了。爱格博特起身，弯腰将它们一张张捡起。有的纸被吹到了较远的地方，其他文官也动了身，有人在捡吹落的纸，有人在往桌子上摆放特制的铜块，以防其他纸再被风吹走。 “给，文官大人。”米娅拿着一沓纸，递给了弯着腰的爱格博特。她一进来便看见了纸被吹落的情景，便把篮子放下，帮忙去捡了吹得最远的几张。 “谢谢，侍女小姐。” 爱格博特抬起头，接过了米娅手中的纸。米娅看着面前的爱格博特，竟一时间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爱格博特银灰色的长髮散落在肩后，每根髮丝都像烫银的书页般静谧。他左眼戴了个金单片眼镜，眼镜上细细的链条垂在脸边，像是贵族家的贵公子，却比那些“贵公子”（指约书亚）多了沉稳和温柔的气息。他对米娅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比谁的都漂亮。 他好美喔。 米娅只能夸出这么多了。她呆呆地盯着爱格博特，过了几秒才缓过神来。 “侍女小姐，你是……？” “啊……啊！我是雪诺宫的米娅……来……来找艾莉丝……”米娅转过身，拿起了刚刚因为捡东西被她放在了地上的餐篮。她把餐篮里的东西给爱格博特看了一眼，“我听说她的脚腕扭了。” “艾莉丝不在这里。御医庭的医生说她应该是去了雪诺宫。”爱格博特说。 克里斯塔刚刚来过，将昨晚的事进行“合理删减”后告诉了爱格博特。 “她……她在雪诺宫？”米娅吃了一惊。 “她应该在。”爱格博特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将一沓书页摞好，开始排着顺序。 第91页 “那……好吧。” 编书院里真的没有艾莉丝的身影。她真的在雪诺宫吗？ 好尴尬！她好笨啊！为什么不问蒂娜她们问个清楚！还傻乎乎地跑到了编书院！ 而且……她为什么要盯着人家看半天啊……是不是很奇怪？很傻？很没礼貌？ 米娅心里后悔，行了个礼便脸红着出去了。她走出了编书院的门口，脚停在了编书院的台阶上。然后，她想了想又跑了回来，把胳膊挎着的餐篮放在了爱格博特的桌子上，将盖着篮子的布掀起：“文官大人……你们吃吧。是饼干。” 其他文官们都被香味吸引了，一起看着米娅的小篮子。爱格博特微笑着点了点头，让米娅感觉浑身慌慌的。 他…… 好美喔。 米娅快速行了个礼，跑出了编书院。她在编书院的石阶上坐下，听着自己的心咚咚跳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哎呀…… 天啊……他…… 米娅的心像是被射了一剑一般，现在满脑子都是爱格博特刚刚的笑。 怎么回事！怎么办！米娅！！！ 他是哪位文官？真像是油画里的神一样夺目，叫人睁不开眼。 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可是她一个小侍女，怎么有机会问名字呢！他一定是贵族的，她又能问个什么呢…… 米娅怕她坐在编书院门口的样子被人看见，没等缓过神来便拍拍裙子跑开了。她发起呆来，在御花庭里走进了一条小岔路，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她左绕右绕，出去竟然是塞尼宫。 天啊…… 米娅沿着大路快步回了雪诺宫。梅莎在主厅见到她，和她说话：“米娅，去哪了？” “编书院……” “去编书院……？” “我以为艾莉丝在……她们说她脚腕扭伤了。” “艾莉丝昨晚回了雪诺宫，现在在奥什恩殿下的寝殿呢。” 可是昨晚米娅是看着奥什恩殿下睡了觉，艾莉丝不在的啊…… “嗯……” “米娅，和我一起把楼梯拐角的那副画取下来。”梅莎说。 “是。” 米娅！专心工作吧！ 等有了机会，她一定要问问艾莉丝他是谁。 梅路宫内，克里斯塔拿着药箱，为皇帝简单地检查着身体。 “陛下很健康。”克里斯塔将听筒收好，对奥伦特和芭铎行礼。 “皇后怎么这样多虑，狩猎之前还有检查身体。” “当然是担心陛下了！”芭铎笑笑，摸了摸奥伦特的手：“陛下健康就好。” “谁都没你细心。”奥伦特说。 “我才是最担心陛下的人！”芭铎说。 “今天可不会输给孩子们。” “陛下！”芭铎扇着金扇，“奥莱西斯他终于订婚了。”芭铎看着房间里德里克公爵送来的金挂毯，笑着说：“薇拉那孩子我满意得很。” “你比他亲生母亲都关照他。” 在奥伦特看来，芭铎确实是这样的。 “陛下又在拿我和那个人比了！我更想陛下忘了她……” 奥伦特没有再说话了。最近看着奥莱西斯，他就总是能找到卡桑德拉的影子。他不禁怀念起卡桑德拉来了……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毕竟是自己把她亲手逐出了克里斯缇，送到了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去。 克里斯塔默默在屋里听着，觉得自己又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她悄悄退了出去，在走出梅路宫的时候又遇见了向雪诺宫走去的约书亚。 “哼。”约书亚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她。 “哼。”克里斯塔也扭过头，假装没有看见他。 还假装没看见自己……也是，她又不是毒蘑菇，怎么能让约书亚感兴趣呢？ 哼。 ☆、姐妹间の讨论男人 帕勒斯宫门口，塞缪尔牵着从骑士营带出来的十几条皇家猎犬，向着奥伦特行礼。奥伦特骑在马上点头，看着猎犬们闪亮的皮毛，对塞缪尔的得力能干十分满意。奥莱西斯和奥什恩骑着马跟在奥伦特身后，众贵族们在他们的两侧和后方。 “塞缪尔，猎犬们今年怎么样？” “一直都很活泼健康。”塞缪尔说。 猎犬们左窜右窜，没有想变得安分的意思。塞缪尔手里拉着十几条绳子，大声命令猎犬们乖乖坐下。 “该养在宫里。”奥什恩小声地说。他看着可爱的猎犬们，心里都是喜欢。 “只是皇后殿下怕狗。”奥莱西斯说。猎犬之前确实是养在宫里的，不过芭铎来了之后便没有再带回来过。 “看吶，它们全都坐下了。果然是忠于皇家的猎犬，精力十足又听话，让它蹲下就蹲下。”一边的帕文男爵说。 帕文对塞缪尔有很大的意见。本来这骑士长的职位，该是帕文舅舅的。虽然帕文的家族和今天这些贵族比起来并不够显赫，不过帕文胆大，他敢站在皇族旁边，也什么都敢说。 第92页 一直蹲着的塞缪尔站了起来，对帕文说：“是啊，但是猎犬们至少不会乱吠。” 作为奥莱西斯的属下，塞缪尔一直有个原则—— 骂塞缪尔可以，但是侮辱皇家的骑士长不行。 作为年轻的骑士长，塞缪尔在骑士营站稳脚跟的过程极其艰难，期间也遭到了不少反对。不过所有反对都因塞缪尔的能干得力而匿了迹。不过塞缪尔觉得，这一切都多亏了奥莱西斯殿下的重用，和小殿下的关照。 “走吧，塞缪尔。让猎犬们跟在后面。”奥莱西斯说。 “是，殿下。”塞缪尔把猎犬的绳子收紧，猎犬们便给奥伦特让出了路来。奥伦特拉着马缰，走到了所有人前面。他的马高大俊美，鼻子缓缓地吐着气，身上有着华美镶金的马鞍。 城门缓缓开启，奥伦特便带着贵族们前往狩猎场了。皇家狩猎场在帕勒斯宫北侧，是皇族贵族们游玩的好地方。奥什恩骑着马走在奥莱西斯旁边，左顾右盼地看着，希望能一直在宫外玩。 “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奥什恩的意思是指去月林，现在他真的每天都要问一遍。 “不久后。” 奥莱西斯说。 过了帕勒斯宫外护城河的桥，便是宽阔的大路了。德里克公爵家的马库斯驾马快步跑了过来，来到了奥莱西斯身边。他是薇拉的同父哥哥，性格却和薇拉差远了。 “殿下，订婚仪式让昨晚变成了个美妙的夜晚。”马库斯说。 奥莱西斯看向马库斯，看出了他笑容中的虚假，和眼睛里写着的一丝愤怒。 奥莱西斯没有说话，他不必回答他。 马库斯心里的怒火又上来了一分。妹妹薇拉是他掌心里的宝物，是他家里最天真无邪的人。她是坠落德里克家族中的天使，是他心头的一块肉。作为私生子的马库斯，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全靠薇拉善良的庇护。她一遍一遍地对着德里克夫人说自己是她哥哥，夫人才让他在德里克庄园里得到了婚生子一般的权力。马库斯能有今天，要多亏了薇拉…… 可是，薇拉即将嫁给奥莱西斯了！而他呢？没有对自己的妹妹做到相应的珍爱，没有让她得到应有的荣耀，没有尽到未婚夫的职责……在舞会上居然还找野丫头跳舞！就算他是皇族，也不能这样对待薇拉！ 要是薇拉结婚后不幸福，那马库斯会疯掉的。 马库斯跟在奥莱西斯后面，心里都是酸涩的味道。他勒起缰绳让马变慢，回到了德里克公爵身边。 “你母亲早上说，殿下要带薇拉去月林游玩。” 德里克公爵说。 “什么！”马库斯听见，突然激动了起来：“不能让她去！” 德里克公爵本来觉得这是德里克家的荣耀，才在贵族间说出了口。他没想到这马库斯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薇拉必须去。这是殿下的信任，是德里克与皇族结姻的荣光。” “不能去！他能保证薇拉的安全吗？他万一伤害了薇拉呢？” “马库斯！小声点！那可是殿下！”德里克公爵语气严厉，他不想让马库斯的声音被殿下听见。 不过奥莱西斯还是听见了。他挑了挑眉，没有理会马库斯的杂音。奥什恩说：“我听见有小虫子在咱们耳边嗡嗡叫的声音了。所以哥，咱们快点去月林吧。” “真想把虫子给拍了。”奥什恩补充。 “奥什恩，别着急。四天之后。”奥莱西斯说。 这时，约书亚骑马跑了过来，走在了奥什恩的旁边。他笑嘻嘻地和奥什恩开始聊起了下棋的事，奥什恩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两个人就这样说了一路。 雪诺宫内，艾莉丝正在小厨房里吃着东西。她叉起一块蘑菇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两位殿下都去狩猎了，侍女们都在干着各自的工作……艾莉丝感觉又无聊又有些罪恶感，想吃完饭就回到编书院去。 门被轻轻推开，艾莉丝回头向门口看去。她听着那轻柔的脚步声，就猜到了来的应该是她…… 果然是米娅！ 艾莉丝高兴地摆摆手，叫了声米娅的名字。 米娅感嘆着终于找到了艾莉丝，背靠着将门关上，跑到艾莉丝面前蹲了下去。 “你的腿怎么了？” “哎呀，爬梯子踩空了，扭了脚腕……” 米娅认真地看着艾莉丝的脚腕，问：“痛吗？” “有点。不过不严重，应该快好了。”艾莉丝回答。 米娅放心地唿了口气，拉出艾莉丝身旁的凳子坐了下去。她问着艾莉丝编书院里的生活，担心着她能不能适应。 “米娅！我才走了几天啊，你像一年没见我了一样。” “艾莉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米娅想起早上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艾莉丝，我早上听说你脚受伤了，就烤了饼干送去了编书院……然后到了才发现你不在呀……” “我在雪诺宫的，昨天在奥什恩殿下的沙发上过了夜。可爱的小米娅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是，我在编书院遇见了一个特别美的人，他笑起来实在是太漂亮了……” 第93页 “谁啊？”艾莉丝问。 “那人的头髮长长的，戴着……” “是爱格博特！” 没等米娅说完，艾莉丝便猜到了米娅口中的人就是他。单是长长的头髮这一点，编书院便再没有第二个了。爱格博特确实很俊朗，难道？ “他真的好美喔。”米娅还在感嘆。 “米娅也喜欢上别人了。”艾莉丝说。她笑着看向米娅，心里有种妹妹长大了的欣慰。 米娅看着艾莉丝，觉得艾莉丝是在苦笑，她可能心底里有着心酸吧……自己为什么要提男人的事呢？ 米娅起身，给了艾莉丝一个大大的拥抱，拍了拍艾莉丝的背，对她说：“艾莉丝，不要伤心。殿下订婚也是皇族註定了的事，我觉得在奥莱西斯殿下心里，你还是不一样的……听说他和你一起跳了舞……” 艾莉丝明白米娅的意思了。她也拍了拍米娅的后背，笑着对她说：“米娅，不用担心我。” “艾莉丝！你好坚强！” “不是我坚强，是我已经把殿下给……” “给……？”米娅一脸疑惑。 “给亲了！”艾莉丝的脸向上扬去，双颊红红的，一脸莫名的骄傲中还夹着少女的害羞。 “哇——————————”米娅震惊。 “怎么样！” “我懂的，艾莉丝！亲过殿下也算赚了……毕竟我们是平民！” “很赚！殿下的脸特别软。” 米娅一脸羡慕地看着艾莉丝，像是谈不到恋爱的小孩在看着已经恋爱了的姐姐。艾莉丝觉得她不应该再馋米娅了，摸了摸她的头：“你觉得爱格博特很美？” “是啊，他真的很美。” “确实。不过和殿下比还是……”艾莉丝说。 米娅小声地说：“我觉得爱格博特先生更……” 艾莉丝看着米娅灵动的双眸，看出了里面充满了少女的娇羞。虽然她今天是初见他，不过米娅真的是认真的。 “要不要再去编书院一趟？”艾莉丝问。 “我、我哪有机会再去得了……” “和我一起过去，再把雪诺宫的篮子取回来……理由多的是哩。” “是啊！”米娅开心地站了起来，绕着艾莉丝转：“我要再看他一次！” “你们还可以互相认识的，再说几句话试试。” “这能吗？” “爱格博特的性格很好，又不爱摆贵族的架子。你又是奥什恩殿下的侍女，其实地位也不低的。” 米娅高兴地握着艾莉丝的手：“我也想和他多说说话！” “只是等到了编书院别像现在一样激动，编书院的人都爱安静。” “不会的！我都害怕在他面前说不出话……” 艾莉丝将叉子放下，扶着椅子把餐具放到了水篮里。然后，她拉起米娅的手：“走吧！” “现在？” “现在就去。” 米娅挽起艾莉丝的胳膊，去主厅向梅莎作了解释，便送艾莉丝回编书院去了。她心里的期待让她感觉胸口满满的，像是幸福的罐子突然被打开了一样。 一路上，米娅都在傻笑着，艾莉丝见她高兴成这样，摇了摇头，有种米娅要被拐跑了的预感。 ☆、歌声 “你回来了，艾莉丝。”爱格博特看着手中的书纸，看了艾莉丝一眼，便又继续工作了。他正投入地组织着书中的内容，没能发现艾莉丝身后的米娅。 “是的，爱格博特。昨天，我的脚扭了，就去了雪诺宫……” “以后要小心。”爱格博特说。 米娅在艾莉丝身后偷偷看着爱格博特。他说话真的好温柔啊…… 爱格博特此刻正认真地盯着书页，用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摞有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米娅的目光全被吸引了去。 他白皙的肤色是那么好看啊…… “对不起，爱格博特。我是不是耽误了工作？” “没关系，你去休息一天吧。”爱格博特放下书页，将脸转向了艾莉丝。他单片眼镜的金鍊条轻轻晃动，让米娅的心也晃了一下。 “谢谢您。”艾莉丝说。 “你后面那位是……上午时的侍女？我记得你叫米娅。”爱格博特说。 “是的！我……我是米娅……我是来……来看……”米娅与爱格博特又对视了，心里有些慌张。 “她是我的好朋友，奥什恩殿下的侍女。她送我从雪诺宫回到编书院，顺便取走雪诺宫的餐篮。”艾莉丝说。 幸亏有艾莉丝啊，米娅这样想着。 “饼干很好吃，编书院的人都吃到了。谢谢这位小姐。”爱格博特笑了笑。 “不……不客气！好吃就好了！”米娅说。 “她觉得编书的事很有趣，也想来看看编书的工作。”艾莉丝说。 第94页 “也想来编书院吗？” “我还没有这么厉害……”米娅低下了头。爱格博特看起来就是很博学的人……而她呢？ 自己要是多说了话，会不会被爱格博特发现她没读过书的事实？正是因为担心这个，米娅才一直畏畏缩缩的，怕最自卑的一面被他发现。 “对了！有没有书籍推荐，给米娅找一本吧！她晚上工作结束后没事做，闷得很。”艾莉丝见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努力地帮米娅找起了话题。 “这位小姐喜欢读什么样的书？” “小说、神话，让人轻松的东西。”艾莉丝说。 米娅迅速地点着头，贊同艾莉丝说出的每一句话。 “最新版本的希索神话，语言又变得通俗优美了些。”爱格博特说。 “依凡赛的小说也不错啊！”其他文官插话。 “莱伦的诗集能让人放松。”另一位文官说。 艾莉丝的胳膊肘碰了碰米娅，问她：“想看哪个？” 米娅小声地说：“那就……神话……” “在你左手边的书架的第三层，有五本相同的。可以拿去一本，记得还回来。”爱格博特说。 米娅在架子上找到了那本厚厚的神话，将它抱在了怀里。她面带笑容，开心地对着爱格博特说：“谢谢您。我一定会爱惜的！” 爱格博特点了点头，继续拿起了桌子上的书纸开始工作了。 “那我走了。”米娅觉得自己该走了，拎起了餐篮，对爱格博特行了个礼，便慢慢走了出去。她将那本希索神话抱在胸前，感觉那里暖乎乎的。 是他编的书吧？那她一定会认真看的！ 米娅这次没有走错路，顺利地回了雪诺宫，跑去偏殿将借来的书放在了自己房间的小桌子上。 傍晚时分，皇家狩猎结束了，奥伦特一行人从猎场回到了帕勒斯宫里。这意味着贵族间的所有狂欢都已结束，从明天开始，贵族们就要陆续离开了。 德里克家族一行人明天便将出发，其中当然不包括薇拉。 梅路宫内，薇拉正坐在德里克夫人的沙发上，听着德里克夫人关于子嗣的嘱咐。马库斯在外面敲了敲门，在门外问：“薇拉在这里吗？” “我在的，哥哥。”薇拉说。 有侍女替马库斯开了门。马库斯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对薇拉说：“跟我来一下，薇拉。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薇拉起身，想看看她哥哥要给她展示些什么。是不是今天的狩猎成果？可是他不该这样严肃的。 她是很捨不得马库斯的。他对她一直很好。 薇拉走到了门口，马库斯伸出手来，大手迅速地抓起了薇拉的手腕，想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薇拉的手腕被捏得有些痛，在后面跟着马库斯小跑着，小声问他：“怎么了，哥哥？” 到了薇拉的房间，马库斯一脸严肃地关上了门，问薇拉：“你要和殿下一起去月林？” “嗯……是啊。殿下说他想带我去。” “可是，这符合皇家的礼仪吗？会有皇子将未婚妻带入月林吗？” “殿下只是说去散心……可能还会带着奥什恩殿下。” “说真的，薇拉。月林里没有其他人，连贵族都是进不去的。那里是皇家的地盘，连我都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可是既然是森林，那就会有悬崖、野兽、河流……我怕他保护不好你……” “说什么呢，哥哥！现在殿下已经是我的未婚夫了，一定会保护好我的。而且，你要对我放心呀。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不是吗！” “可是他要是真的愿意做你的未婚夫，为什么会在舞会上找别人跳舞？”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订婚，自然是管不到这些的。” “不要去，薇拉。”马库斯说。 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怕薇拉离开他会出事—— 确实，之前薇拉没有离开过他。她也没去过外面…… “哥哥，我是迟早会离开你的保护的。殿下会保护我的……你不要担心。”薇拉笑了。 马库斯咬着牙，心里被愤怒填满了。他的拳头紧紧攥起，看着手上戴着订婚戒指的薇拉。 殿下、殿下……他要是保护不了薇拉，那即便是殿下，马库斯也一定会对他发疯。 雪诺宫里，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一起进了大门。奥什恩的脸红扑扑的，一脸兴奋的样子。梅莎站在门口接过了他们的外套，转身将它交给了侍女安妮，吩咐她将它们叠好。 “梅莎！艾莉丝呢？”奥什恩问。他和奥莱西斯一起坐在了主厅的沙发上，稍作休息。 “艾莉丝她回了编书院。”梅莎说。 “哦……”奥什恩有些失落。 奥莱西斯默默嘆了口气。 “梅莎！你知道我今天射中了什么吗？”奥什恩接过了梅莎端来的茶水，一脸高兴地问。 “殿下射中了什么？” “一头鹿！它像神话里写的一样，是金黄色的……头上有着发散的大大的角。真是一头漂亮的鹿啊……” 第95页 “真不愧是小殿下！” 奥莱西斯还在想着艾莉丝的事，这时没有出声。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梅莎说：“梅莎，过四天我和奥什恩要去月林散心。你做一下准备。” “是，殿下。”梅莎说。 “而且，你也去。”奥莱西斯说。 “好，殿下。您还有吩咐吗？我明天就去安排马车，还会给月林别墅的侍女们传信。” “马车我已经安排好了。两辆。” 那应该还有艾莉丝吧？梅莎想。 转眼用餐的时间就到了。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一起上了楼，准备去吃些晚餐。奥什恩一边说着饿，一边在楼梯上向下望着，找着米娅。 他一定要吃些甜的！ 第二天，德里克公爵他们都要离开了，薇拉站在梅路宫门口与他们告别。她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有些苦涩。 不论如何，这是最后一面了。保重啊…… 薇拉想。 马库斯骑在马上，看着薇拉看了许久。他没有开口和薇拉说再见，只是一边骑着马离薇拉越来越远，一边不停地在回头。 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薇拉还在挥着手，现在她真的变成一个人了。 时间又过了两天，转眼便到了出发前一天的晚上。艾莉丝的脚腕恢復得很好，她此时正坐在御花庭的亭子里，认真地看着从编书院里拿出来的依凡赛诗集。 “艾莉丝！”薇拉猜到她在这里，来找了她。 “几天不见，薇拉。” “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我已经装好了行李。”薇拉说。她心里又期待又忐忑，这可是个大决定，她今晚怎么能轻易地入睡呢？ “明天就走了啊……”艾莉丝感嘆。 “说实话，我有些睡不着了。” “薇拉，你确实在面临着很重要的决定。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今晚要好好睡觉啊，坐马车会很累人的……而且，你也不要担心出宫后的事，要相信殿下。” 艾莉丝坚定地说。 “我能看见外面的样子了……” “是啊，薇拉。我都替你高兴。” “自从我母亲走后，我便没有再穿束腰。”薇拉摸了摸自己的腰，那里又细又软，已经没了束腰坚硬的触感。 薇拉想到这里，心里便都是期待了。她看见了艾莉丝手中的书，很有兴致地问她：“艾莉丝，你喜欢看依凡赛吗？” “喜欢！你也看了吗？” “看过。”薇拉说，“可是有些深奥。” “没关系，大家都这样觉得。” 薇拉点了点头，想了想，突然对艾莉丝说不要走，起身回到了梅路宫去。不一会儿，薇拉抱着小竖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艾莉丝，想听我弹琴吗？” “早就听说你的琴声优美动听，当然想听。” 薇拉的手指抚着琴弦，轻轻地弹奏出了优美的乐曲。她的琴声像是一阵温柔的风，使得御花庭里发光的晶花花瓣随风飘来，在她身边如同精灵一般打着旋儿。她开口唱歌，声音空灵优美，歌词中没有了那日的悲伤。 不远处亭子里的爱格博特听见了薇拉的歌声，想起了往事，皱着眉头握着自己项鍊上的戒指，轻轻地念着茱莉亚的名字。 ☆、爱是苦的 爱是那么苦啊。 茱莉亚……茱莉亚…… 爱格博特听着薇拉的琴声，眼睛里蒙了一层灰色的雾。他将手伸到颈后，解下了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鍊。他把项鍊放到书上，将串在项鍊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握在了手心里。 他右手也正戴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与其说是“一模一样”，还不如说它们是一对——爱格博特手心里的戒指要比他所戴着的要小一码。 因为，那是茱莉亚的啊。 爱格博特还记得，与茱莉亚订婚时，他和茱莉亚的脸都红红的……他觉得自己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们在神的面前宣誓拥吻后，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发誓再也不会放开。然后，他托起茱莉亚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这戒指戴在了她手上。 茱莉亚噗嗤一笑，握着他的手，也为他戴了戒指。 茱莉亚是全世界最美的人，再没人能比得上她。她的头髮柔顺茂密，眼睛深邃而含情，笑起来像是清晨的太阳般能把人的心照亮…… 她是神赐给人世的精灵。 茱莉亚曾为他演奏过这首曲子。爱格博特还记得那天晚上，茱莉亚正坐在甲板上看着书。他担心地走到了茱莉亚身边，灭了她手边的小灯：“茱莉亚，不要总是这么投入地看书……在这样昏暗的地方看书，眼睛会疼的。” 茱莉亚放下书，拉起了他的手，说：“我只是喜欢看它……我看的这本书精彩极了，只是续作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很遗憾。” “明天再看吧，茱莉亚。我会陪着你看的。”爱格博特说着，摸了摸茱莉亚的头髮。 茱莉亚的手摸着爱格博特的手指，想了想，将自己的戒指摘了下来，开玩笑地戴到了爱格博特的小指上：“正合适。” 第96页 爱格博特握紧了茱莉亚的手。茱莉亚起身，去了船舱里，将自己的小竖琴拿了出来。她的手指拨弄起了琴弦，演奏起了这首优美的曲子…… 一切都是那样平静而美好，爱格博特感觉到自己被幸福包围了。 可是突然，船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茱莉亚的竖琴“咚”地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悲鸣。茱莉亚的书“噗通”地掉进了水中，连带着茱莉亚的小椅子、被爱格博特熄灭了的灯一起……所有东西都落入了水里。 船沉了。 爱格博特拼命地想抓住茱莉亚的手，不过茱莉亚向他伸出的手离他越来越远了。他急得掌心汇满了白光，却没法让茱莉亚回到他的身边。 魔法，是不能作用在同样会魔法的人身上的。 然后，便是骇人的巨浪。爱格博特也呛了水，失去了意识。他想紧紧地抱住茱莉亚…… 但是他没能。 等他醒来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茱莉亚已长眠于海中，留给他的便只有那个戴在他小指上的戒指。 从那以后，爱格博特便像换了个人一般，总是悲伤地念着茱莉亚的名字，连笑容里都充满了哀痛。他将茱莉亚的戒指戴在了项鍊上，总是对它倾诉着对茱莉亚的想念。 可是他的想念又怎能表达得尽呢？ 他什么都挽救不了。他只能不断回忆起那天的事，问自己为什么没有能随茱莉亚而去。他无数次地在海边徘徊着，迷茫而心碎。 他也想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巨浪，可他总是想起，茱莉亚那天笑着对他说：“很遗憾……” 为了找到茱莉亚想看那本书的续作，爱格博特来了克里斯缇，做了编书院的文官。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噩梦般的一天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没有一刻能忘得了茱莉亚。 记忆是最能折磨人的东西。他还记得她手指的触感，他还记得她的笑容，还记得她所有的动作、她身上的香味…… 记得她的一切。 爱是那么苦啊。 爱格博特合上书，将项鍊重新戴好，回了编书院去。薇拉优美的竖琴声还在轻轻传进着他的耳朵，不过他没法再听下去了。 第二天到了，艾莉丝要和奥莱西斯他们一起出发去月林了。她拎着自己的小箱子，准备前往雪诺宫。爱格博特已经收到了殿下让艾莉丝离开的通知，点点头，站在编书院的门口，告诉艾莉丝编书院以后也欢迎她。 “谢谢你，爱格博特。”艾莉丝说。 艾莉丝回到雪诺宫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进了自己曾经的小书房，另拿了一个箱子，将画画的用具都摆了进去。 现在又可以画画了吧？！ 正当她认真地整理的时候，小书房门被推开了，是奥莱西斯。他站在门口，看着全神贯注地装着箱子的艾莉丝—— “我猜到了你在这里。”奥莱西斯说。 “殿下！”艾莉丝听见了奥莱西斯的声音，停下了手上的整理，笑着站了起来。她向门口走去，却看见奥莱西斯对他伸出了手，示意他停下。 艾莉丝站在原地，奥莱西斯向她走了过来。他让艾莉丝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让她将腿抬起来，给他看看她受伤的脚腕。 艾莉丝脸红着，胳膊拄在后方支撑着身体，乖乖地把腿抬了起来。奥莱西斯的手托着艾莉丝的小腿，将她的裙子向上提了一小段，让艾莉丝能露出她的脚腕。 现在正是夏日，文官的丝绸鞋浅浅的，没有遮住脚腕，露出了有些带红的脚踝。奥莱西斯的一只手垫着艾莉丝的腿，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脚腕，问：“还痛吗？” “不痛了，殿下……” “应该换一双鞋去。这鞋的鞋跟比绘官的要高，走起路来不会方便。我给你订了便服，梅莎会送来。” 奥莱西斯放下了她的腿，艾莉丝将裙子全放了下去。 天啊，刚才……殿下直接摸到了她的腿啊…… 艾莉丝害羞地低下了头，没有出声。奥莱西斯就这样站在她身边，想问问艾莉丝为什么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宫，却又不想责备她。 艾莉丝的心咚咚跳着，眼睛看着左侧的地板，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抬起来，拽住了奥莱西斯衬衫的衣角。 奥莱西斯转了过来，离艾莉丝更近了些。艾莉丝的手向上游去，拉住了奥莱西斯胸前的衣襟。奥莱西斯随着艾莉丝的小任性俯下了身去，脸离艾莉丝只有一掌之隔。艾莉丝能感受到他的唿吸，慢慢把视线移了过来，伸手环住了奥莱西斯的脖子。 奥莱西斯的手支着沙发的椅背，在艾莉丝的额前落下了轻轻一吻。他小声又温柔地问艾莉丝这几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回雪诺宫来。 “我也想回来……只是短短几天不见殿下，我便在想你……这太可怕了。” “所以，你该留在我身边。”奥莱西斯说。 “我……我也想在你身边。”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在艾莉丝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了艾莉丝的腰上，另一只手抚着她额前的头髮。 感受到奥莱西斯的触摸，艾莉丝的腰便像触了电一般，突然挺直了起来。她伸出胳膊，示意让奥莱西斯再离她近些。奥莱西斯的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让艾莉丝能变得更贴近她。两人灼热的气息唿到对方脸上，让他们彼此的心都酥了起来。 第97页 奥莱西斯的脸越来越近，他的香味充满了艾莉丝的鼻腔。艾莉丝乖乖地闭上了眼去，知道下一步即将发生什么。没见的这几天，她又想念又期待着殿下的拥抱，她愿意沉浸在奥莱西斯的吻中。 然而，正当奥莱西斯准备吻艾莉丝的时候，门被推了开，是梅莎走了进来。 “艾莉丝！我来送……” 梅莎看见了屋里的情景，将艾莉丝的衣服放到了地上，迅速地关上了门。 她什么都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 梅莎长唿了一口气，担心着自己扰了殿下的兴致。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的脸都变红了起来。艾莉丝的手稍微收回，摸着奥莱西斯的脸。她左捏右捏，心里在想着刚才他们两个看起来是怎么样的…… 天啊…… 奥莱西斯的脸又贴近，艾莉丝向后躲去。不过，奥莱西斯的胳膊正环在艾莉丝的腰上，艾莉丝是躲不开的。她尽可能地向后仰着，奥莱西斯的另一只手撑着沙发，向艾莉丝的方向倾着。 艾莉丝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奥莱西斯在艾莉丝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便带着艾莉丝坐了起来。艾莉丝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目光移走，落到了门口的衣服上。 “快出发了，你去换衣服吧，艾莉丝。” 艾莉丝心底里其实不想放开奥莱西斯，顿了几秒才起了身。 “想拥抱的话，以后机会多的是，艾莉丝。”奥莱西斯说。 “我我我我我我我才没那么想抱着殿下不放开什么的……”艾莉丝努力地反驳。 “可是我想啊。” 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快步走到了门口抱起衣服，没想到这时奥什恩推门进了来。 “艾莉丝！” 奥什恩向屋子里看去，惊讶：“哥你也在这里？” 两人见奥什恩来了，都唿了口气。 幸好刚刚停了下来…… ☆、努力瞒弟弟 一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时间。加文将殿下小姐们的行李放好，和塞缪尔一起坐到了马车前方，奉命跟随殿下们的这次出行。 奥莱西斯和奥什恩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艾莉丝换好了衣服，和梅莎、薇拉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她们坐在马车里柔软的小沙发上，觉得里面真是豪华极了。 艾莉丝隔着马车的铜边透明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色。雪诺宫侍女们站在门口为殿下行礼，艾莉丝在马车里悄悄地对米娅挥着手。米娅用唇语让艾莉丝注意安全，艾莉丝乖乖地点了点头。她也对米娅说了声照顾好自己，米娅对她笑了一下。 一声鞭响，马儿们便迈步出发了。皇家的马车平稳而安静，不一会而便沿着帕勒斯宫的大路，驶出了大大的宫门。薇拉一脸惊喜地看着窗外的街景，目光离不开克里斯缇大大小小的商铺和他们琳琅满目的商品们。 艾莉丝见薇拉这么有兴致，便细心地跟薇拉讲起了关于克里斯缇的事。薇拉耐心地听着，拉起了对面艾莉丝的手，放到脸边蹭了蹭，幸福地说：“艾莉丝，我现在太开心了，你真好。” “薇拉，能看见你自由，我也跟着高兴！”艾莉丝说。 “薇拉小姐，您可能要和我们一起前往月林呆一段时间了。殿下说庄园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完，是不能现在就让您去的。”梅莎说。 “好啊，我现在马上自己离开也很孤单……” 说完，薇拉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以后，真的就是她一个人了。 马车渐渐离开了克里斯缇的城区，来到了山旁的宽路上。这里安静而清凉，艾莉丝打开了小窗，和薇拉、梅莎一起唿吸起了带着青草香味的空气。 塞缪尔收到了命令，将奥莱西斯和奥什恩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加文见状，也收紧了缰绳，让艾莉丝她们的马车停在了奥莱西斯那辆的旁边。 奥什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这辆马车走了过来。梅莎看见小殿下来了，为他打开了马车的门。 奥什恩上了马车，坐到了艾莉丝身旁。他的后背向小软枕上靠去，抱怨道：“哥他话太少了！” “这……”薇拉说。 “留下奥莱西斯殿下一个人，咱们一起坐到了一辆里……是不是有些冷落他……”艾莉丝透过小窗子看着另一辆马车，说。 奥什恩的目光移到了薇拉身上，说：“那薇拉去吧。刚订了婚。” 薇拉认真地看着艾莉丝摆手：“我不去……要去还是艾莉丝……” “艾莉丝留下！梅莎也……”奥什恩想了想，嘆了口气，说：“这样留哥一个人确实奇怪了些。” “如果我是奥莱西斯殿下，会伤心的。”薇拉说。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该这样。 “那……那我们就一起去那辆马车吧。坐得下的。” “好。” 于是，几人便都起了身，去了奥莱西斯所在的马车。奥莱西斯正在闭眼小憩，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回了来。 艾莉丝坐到了奥莱西斯对面，梅莎坐在了奥莱西斯和薇拉中间。塞缪尔在收到出发的命令后便重新挥鞭，加文带着空马车跟在了他们后方。 第98页 奥什恩这才觉得有趣了些，隔着窗户看着外面。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奥莱西斯：“哥，你今天怎么在艾莉丝的书房？在干什么？” 艾莉丝正端着杯子喝着水，听见奥什恩的问题，突然呛了一口水。 “咳……咳……”艾莉丝捂着嘴，脸红红的。然后，她抬头紧张地看着奥莱西斯和梅莎。 他们在干什么？当然是没法说出口的啦…… 梅莎脸红地扭过头去，薇拉看见梅莎的反应，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别过了头去，和梅莎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 奥莱西斯也在看着艾莉丝，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艾莉丝的鞋尖与奥莱西斯的鞋子轻轻碰了碰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说真话。 “我是给艾莉丝送了衣服。”奥莱西斯看着穿着他订的白纱裙的艾莉丝，心情又好了一分。 “让梅莎去就行了，是不是，梅莎？” 梅莎听见小殿下在叫她，转了过来：“是……是啊。不过如果殿下想亲自‘顺便’送过去，那也要遂殿下的意呀。” 艾莉丝看向了奥莱西斯送她的衣服。夏天的衣服轻薄，奥莱西斯送了她很多件，连睡衣都有新的。 他……给她挑了睡衣…… 艾莉丝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往多的那面想。她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消掉。 “看，艾莉丝摇头了！哥，很明显你不是去送衣服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莉丝说。 “我猜到了……太明显了！”奥什恩说。 小殿下也猜到了吗？天啊…… 艾莉丝脸红又尴尬地闭上了眼睛。奥莱西斯不知道奥什恩是否真的猜到了，正看着奥什恩，等他把话说完。 艾莉丝下定了决心。如果奥什恩殿下猜到了，那她一定要掩饰一下，坚决把他们的进度描述在牵手的阶段…… 毕竟接吻什么的，说出来实在太羞了。 “是不是在商量艾莉丝回雪诺宫的事？”奥什恩的眼睛放光，认真地看向了艾莉丝。马车里的其他人都“唿”地松了口气，庆幸着这对话没有往更尴尬的方向发展。 “是啊，艾莉丝不再回编书院了。”奥莱西斯说。 “太好了！”奥什恩说，“又能回来了！” “等一下！我……我要坐在对面……”薇拉说，“艾莉丝，来我这里吧！” “艾莉丝，我想坐在窗边……你坐在我和殿下中间吧。”梅莎迅速挪到了窗边，示意艾莉丝过来。 那两个人演得自然，成功地把艾莉丝放到了奥莱西斯身边。 毕竟，他们确实应该坐到一起嘛。 除了奥什恩，这里的每个人都懂的。 于是，艾莉丝坐到了奥莱西斯身边。她假装很自然地离奥莱西斯隔了一点距离，向前探过身去，和奥什恩说着话。奥莱西斯皱着眉头，将手绕到艾莉丝的身后，揽过了她的腰。 奥什恩……也该明白了。奥莱西斯想。 “殿下！看外面！外面！好漂亮的鸟！看见了吗？快！飞了！飞了飞了！”艾莉丝感受到奥莱西斯的触碰，紧张地指着外面。 奥什恩应声看向窗外，薇拉明白了，也认真地说：“好漂亮啊……” “哪里哪里？”奥什恩认真地找着，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奥莱西斯揽住艾莉丝的腰，让她与自己靠得更近了些。艾莉丝的头髮离奥莱西斯很近，奥莱西斯能闻见她髮丝的香气。 “哪里？哪里！” “上面，最上边，殿下。”薇拉说。 “对，我也看见……”梅莎说。 奥莱西斯的手没有拿走的意思，一直环在艾莉丝的腰间。想想上午艾莉丝突然将腰紧张地挺直的样子，奥莱西斯就感觉有趣…… 他喜欢她这样。 艾莉丝拍了拍环在腰间的奥莱西斯的手，示意他放下。奥莱西斯这才将手收回，在胸前抱了臂。 “什么嘛！我没看见！”奥什恩坐了回来，有些失落。 “咳。”薇拉憋笑憋不住了，咳了一声。她觉得奥莱西斯殿下、艾莉丝和奥什恩殿下这样真的好好玩啊…… “塞缪尔，现在到了哪里？”奥什恩问。 “还没有出克里斯缇的边界，小殿下。”塞缪尔回答。 “要几天才能到月林啊！” “具体是几天还不一定，奥什恩。不过看样子不会用很久。”奥莱西斯说。 “诶？艾莉丝，你多大了？”奥什恩话题一转，突然问。 “我……我比殿下您大四岁……” 奥什恩马上就要十四岁了，他的成年礼快要到了。 “那你以后出宫吗？” “殿下，我今年才进宫呀！” “是啊。不过说出宫，也是很快的。有人嫁人后便离了宫……也有像梅莎一样的……” 第99页 “是啊，殿下。我不嫁人。”梅莎微笑着点点头。 “我……”艾莉丝看了奥莱西斯一眼，说：“我暂时还不会结婚。” “不知道以后谁会和艾莉丝……以后要是有订婚仪式，我倒是可以去赏光……如果艾莉丝嫁的是平民，那我可以戴着帽子去。”奥什恩说。 “哎呀，殿下……结婚还是很远的事呢。”艾莉丝说。 “奥什恩，你会参加的。我也会去。”奥莱西斯说。 “哥也去？那样太隆重了！贵族的婚礼都没这样。” “确实要隆重些。”奥莱西斯说。 “隆重些确实好。”梅莎说。 “记得叫上我……我也戴着帽子去……”薇拉说。 “都去吗？不过也是当然的……我就勉为其难地夸艾莉丝一句人缘好吧。”奥什恩说。 “停下！殿下说的这个，实在太远了！我还没结婚！连个结婚对象都没有呢！”艾莉丝反驳。 “你确实没有。”奥莱西斯说。 “没有……便没有吧。”梅莎说。 “想有倒是可以有的。”薇拉说。 ☆、莓果和恋爱同样 马车就这样行了大半天，马上就要离开克里斯缇了。奥什恩让塞缪尔在前面山脚下将车停好，便跳下车准备稍作休息。艾莉丝他们也跟着下了车，一起摆好了坐垫，坐在凉凉的树荫下吹起了风。梅莎给大家准备了湿手帕祛热，奥什恩将自己的小脸埋在了湿帕子里，过了一会儿又清爽地抬起了头。 虽然现在是炎热的下午，外面又比宫里要热得多，但好在山间的风儿都很凉快，清凉的风能抚去人们的疲惫。 突然，艾莉丝的目光被远处一片红红的东西吸引了，她起身走过去，蹲下观察后惊喜地说：“哎呀！是莓果！” “莓果吗？这里就有？”薇拉惊喜地问。 “是啊！” 艾莉丝伸手开始采了起来。野生的莓果只有指甲大小，紧紧附在它曾经的花托上，像一朵小花一样可爱。她把莓果都收到了手里，又伸手拿起一个，放到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果汁在口腔里四溅，像是奏响了一曲欢快的曲调。由于莓果刚刚被採摘下来，它们的每一颗小果粒都圆润又饱满。艾莉丝觉得这比宫里的还要好吃，便将裙子最外层的轻纱兜起，把莓果们都暂时放在了上面。 “梅莎！帮忙拿个小盘子好吗？”艾莉丝对梅莎喊道。 “好，艾莉丝。”梅莎听见，便进了马车里，找起果盘来。 莓果摘起来容易，艾莉丝没过一会儿便摘了许多。她想着一起出行的人数，觉得要多摘些才够，便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梅莎托着一个深盘走到了艾莉丝面前，看着艾莉丝的白纱裙，担心地说：“艾莉丝，裙子……” “没关系，梅莎。有内衬的。” 梅莎把盘子放在艾莉丝面前，艾莉丝将莓果全都托进了盘子里。莓果们在盘子里碰撞着，真是可爱极了。 不过，等莓果全都进了盘子里，露出了她的裙子的时候，艾莉丝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哎呀……”艾莉丝看着莓果星星点点的果汁染在了裙子上，心里都是后悔。 “我确实是在担心这个……艾莉丝。”梅莎说。 “我想到了，可是我摘莓果的时候很小心，便觉得它们不会溅出果汁来。刚才我的手里还都是干干的嘛！” “怎么了？”奥莱西斯走了过来。他以为艾莉丝是扎到了手，不过看见她裙子上的红色，便全都明白了。 “艾莉丝，我给你挑的衣服，不是这样用的。”奥莱西斯说。 “是，殿下……我不该这样……” 奥莱西斯会嫌她没规矩吗？他应该没见过用裙纱兜东西的人吧？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的，只是这样又要换衣服了。”奥莱西斯说。 奥莱西斯没嫌她……而且，他还在夸人…… “谢谢殿下。殿下今天的衣服也非常合适。”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的丝绸衬衫，说。 “艾莉丝，去马车里将裙子换掉吧。”奥莱西斯说。 “是，殿下。我一会儿就去……不如，你先尝尝莓果？其实它们特别好吃，而且非常新鲜，和宫里的不一样。这莓果虽然没有宫里的甜，但是好在汁水足，酸甜的味道也非常诱人。”艾莉丝描述着。 “我现在就去洗它们。”梅莎端着莓果离开了。 艾莉丝便又从灌木上摘下了一个小莓果，用嘴吹了吹：“殿下，没关系的。这里不是阳坡，露水还没有干呢，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说完，艾莉丝将莓果举起，餵到了奥莱西斯的面前。奥莱西斯便配合地张嘴，将莓果含进了嘴里。 “好吃。”奥莱西斯说。 他便也伸手摘了一颗，拿到了艾莉丝面前。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脸红着张开了嘴。 奥莱西斯将莓果送到了艾莉丝的嘴里，艾莉丝在舌头触碰到莓果的瞬间，便闭上了嘴巴。 第100页 不过艾莉丝没想到，她咬到了奥莱西斯的手指。 意识到咬了他的艾莉丝急忙张开了嘴，用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举到了面前，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留下把他咬痛的痕迹。她的力道不大，不过还是在奥莱西斯修长的手指上印了牙印。 “我没想咬到你……痛吗？”艾莉丝小心翼翼地问。 奥莱西斯便又抬起了手，伸手摘了个莓果。他将莓果放在面前吹了一口，又放到了艾莉丝嘴边。艾莉丝张嘴，心里想着，这次不能再咬到他了。 于是，艾莉丝将莓果和奥莱西斯的手指一起含在了嘴里。她认真地看着奥莱西斯，觉得这样安全了。 到底是他不会喂，还是自己不会接？ 奥莱西斯应该没餵过别人，而自己自从离开家也没被餵过东西了。 奥莱西斯轻轻将自己的手指抽回，艾莉丝这才将莓果咀嚼并咽下了。 然后，奥莱西斯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有人比莓果要甜。” 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脸不知道是第几次变红了。 他在干什么啊！！他……他…… 殿下怎么……怎么……怎么这样啊！！ 奥莱西斯笑了，漂亮的蓝眼睛里写满了爱意。他看着艾莉丝惊讶又害羞的表情，觉得捉弄她实在是有趣。 但是，他没在捉弄她。她确实……甜的。 艾莉丝觉得自己要反击，便拉住了奥莱西斯的手腕，咬了一口他的手背，然后吐出了舌头，说：“殿下，苦的！殿下好苦！” 不过，没等艾莉丝将奥莱西斯的手放下，奥莱西斯的手背上便浮现出了她的牙印。 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手背上一小段一小段的牙印，便停止了开玩笑，又担心又犹豫地问着他：“咬痛了吗？” “不痛。”奥莱西斯说，“你可以继续咬。” “可是……殿下的皮肤太容易留下印迹了。” “皇族本就这样。”奥莱西斯说，“不用在意。” 然后，奥莱西斯的笑容消失了，一脸认真地问艾莉丝：“苦吗？” 奥莱西斯的眉头微蹙，作出了一脸担心的样子。 这是艾莉丝平时看不见的表情。奥莱西斯确实美极了，比奥什恩都漂亮……如果留着长发，那一定是个能超越性别审美的美人。 想画。 “甜……甜的。还有着一股你浴室里的味道，雪松香，木头味儿……” “那就好。”奥莱西斯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用伸出的手捏了一下艾莉丝的脸：“去换衣服吧。” 艾莉丝点点头，便跑去马车里了。他看着其他人所在的位置，庆幸着没有人在看她们。 明眼人都不会看的——其他人都这么想。 梅莎早已洗好了莓果，奥什恩这时已经吃了许多了。薇拉在旁边看着，也想尝一下，却觉得不该和奥什恩抢。莓果丛那里有艾莉丝和奥莱西斯殿下…… 她可能吃不到了吧。 奥什恩看见了薇拉盯着莓果的表情，将装着莓果的深盘放在了薇拉腿上，说：“你想吃就要说嘛。” “殿下……您吃完了吗？” “没吃完啊。一起吃吧？出了宫便没有用宴礼仪了。” “谢谢殿下。”薇拉说。 然后，奥什恩抓了一把莓果放在了梅莎手心里，让她也一起吃。加文和塞缪尔也被分到了，不过他们鑑于莓果有限，便婉拒了殿下的款待。 过了一会儿，等莓果吃完，他们便继续上了车准备出发了。艾莉丝换了新衣服坐在了奥莱西斯身边。 这件衣服也是同样的清凉，是用了浅绿色的轻纱，显得艾莉丝的肤色白皙透亮。 马车继续向前驶着，过了几个小时，终于出了克里斯缇的边界。这里依旧是皇族的领地，不过不再属于克里斯缇了。前方是几个大城镇，姑且算是通往克里斯缇的枢纽。 “前面就是波尔城了。”塞缪尔说。 “太好了！有种离月林越来越近了的感觉。”奥什恩说。 “是啊。”梅莎说。 时间缓缓流逝，等到了波尔主城区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们的马车驶在波尔城的主路上，艾莉丝和奥什恩惊喜地看着窗外。波尔的街景和克里斯缇大不相同，有许多商户都在家门口种了花丛，以此美化自己的店面。 “和克里斯缇真的差很多。不过不同才有意思。”艾莉丝说。 “前面是什么？”奥什恩问。 “是城心的大广场。”奥莱西斯说。 “城心的广场……中间是不是放了雕像？为什么那么多人聚在那里？”艾莉丝见广场上聚着许多人，疑惑地问。 “为什么聚了这么多人？”薇拉也好奇着。 于是，奥什恩让塞缪尔把马车停在广场边，打开了窗子向外往去。 有悠扬的歌声随着风传进了他们的耳朵。薇拉听见熟悉的曲调，突然感兴趣起来，也向着人群中心望去。 那人站在人群中间，银灰色的长髮披肩，身上穿着金白双色丝绸长袍，头上戴着月桂花环。他正闭眼认真地抚着竖琴，唱歌的神情认真而优雅。他的歌声婉转而不失活力，每个听到他歌声的人都为他着迷。 第101页 银髮披肩、酷似的脸……他和爱格博特是那样相似，就连前两天还在爱格博特手下工作的艾莉丝，也陷入了疑惑。 “什么？他……爱格博特？”艾莉丝问。 ☆、吟游诗人 薇拉惊喜地下了马车，艾莉丝也跟了上去。她实在想上前仔细看看那个酷似爱格博特的人是谁。看样子，薇拉好像认识他？ 薇拉和艾莉丝一起向着人群里面走去，最后站在了那吟游诗人的面前。他的手上下陶醉地拨弄琴弦，正唱着薇拉所熟悉的曲调—— “时间不再停留，雪花如球般飘落。” 他唱着。 “我身陷积雪，我身陷积雪，我的家已经被埋没。” 薇拉张口，和他一起唱了。 两人的和声平稳空灵，人群们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薇拉的声音刚停，音乐声便也跟着戛然而止了。那人将视线聚焦到了薇拉身上，认真地打量着她优雅的金髮。薇拉也在看着那个吟游诗人，脸上带着笑意。 “爱里亚德哥哥！”薇拉叫了他一声。 吟游诗人将手中举着的竖琴放下，走到了薇拉面前。他惊喜地问：“薇拉？是薇拉吗？” “是我！” 艾莉丝诧异地看着两人，问：“是旧友吗？” “是啊，艾莉丝。爱里亚德哥哥小时候还拜访过我家庄园呢。”薇拉开心得不行，抬着头对爱里亚德说：“你长高了。” “你也变成了个美人。”爱里亚德说，“快十年不见啊。” 于是，爱里亚德收起了竖琴，向围观的人群行了个礼，便和薇拉一起去广场边聊天了。艾莉丝回到了马车里，问奥莱西斯：“殿下，薇拉认识那个吟游诗人，说他的名字是爱里亚德。” “那他就是爱格博特的弟弟，托马斯伯爵的次子。”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震惊，又觉得这事十分说得过去：“难怪他们长得那么像！” 薇拉和爱里亚德一起坐在了广场的石椅上。她问爱里亚德：“托马斯伯爵身体还好吗？爱里亚德哥哥怎么来做了吟游诗人？” 爱里亚德伸手摸了摸薇拉的头髮：“家父身体还好。我做吟游诗人是因为我一直想这样做。” “托马斯伯爵……很慈祥的，一定要健康啊。那爱格博特哥哥还好吗？” “我哥因为未婚妻出了意外，受了打击，现在在帕勒斯宫里编书呢。看见他离开了，我便也离开了家……家父说不论如何都依我们的意思。你呢？德里克家都还好吗？你怎么出了你家庄园？” 于是，薇拉将自己家的近况介绍给了爱里亚德，又解释了出了庄园的缘由。 “殿下的未婚妻吗？”爱里亚德的笑容凝固了，他没想到多年不见薇拉，她已经订婚了。 “不过……因为一些不能说出来的原因，我很快就不是未婚妻了。还请你不要说出去……” “要取消婚约吗？” “差不多……” 薇拉看着爱里亚德的脸，回忆起了小时候与爱里亚德相遇的短暂时光。他的样子变化很大，但是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小时候，薇拉要学的东西很多，每天都过着严格又枯燥的无聊日子。有一天，托马斯伯爵带着两个儿子前来造访德里克庄园。托马斯家的长子爱格博特喜欢安静，而次子爱里亚德特别活泼好动。他在德里克庄园散步的时候发现了薇拉的房间，便每天都来坐在薇拉的窗边与她聊天。 虽然德里克夫人不让爱里亚德来找薇拉，但是爱里亚德总是会在夫人走后突然出现，让薇拉感到安心又惊喜。爱里亚德喜欢和她从悲壮的神话聊到高大的竖琴，从各路贵族们的吃饭神态聊到山脚下潺潺的溪流。爱里亚德还曾经一脸认真地告诉薇拉，他长大后要去环游希索。薇拉听着爱里亚德说话，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祝福他的愿望能实现。 那时，薇拉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会对着太阳祈祷，希望他多留一天。爱里亚德到来的那段日子，是薇拉整个童年里最有趣的时光了。 “那……你是去月林散心？你是只身前来，还是和殿下一起？”爱里亚德问薇拉。 薇拉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说：“和殿下们一起。殿下在马车里呢。” “我得去向殿下行礼。”爱里亚德说，“去表达托马斯家族的谢意。我们已经很多次没法去贵族舞会了。” 于是，薇拉带着爱里亚德来到了马车前。爱里亚德在马车外蹲下行礼，向两位殿下问着好。奥莱西斯笑笑，说：“起来吧，爱里亚德。” 奥什恩在一旁看着，觉得爱里亚德有趣。他是贵族，他哥还是那样认真能干的一个人，自己却做了吟游诗人？ 他便和爱里亚德一起聊了起来。在得知爱里亚德要去前方的波西镇后，痛快地答应了要带着他。 于是，奥什恩和薇拉、爱里亚德去了那辆空马车，艾莉丝、奥莱西斯、梅莎一起留在了原来的马车上。奥什恩在离开之前，还认真地对艾莉丝说：“我只是去和爱里亚德聊天，没有冷落艾莉丝的意思！” 第102页 然后，他凑近了艾莉丝，小声地嘱咐他：“你和我哥聊聊天，要不他不说话，也无聊得很。” 奥什恩说完话便下了马车去。艾莉丝捂着脸偷偷笑着，坐在了奥莱西斯身边。奥莱西斯见艾莉丝在笑，问她：“奥什恩说了什么？” “奥什恩怕殿下无聊，特意让我留在这里和你聊天。奥什恩殿下可真贴心啊。殿下，您话太少了。” “少吗？”奥莱西斯看着梅莎，梅莎也点了点头。 “一起在奥什恩寝殿里聊天的那段时间里，殿下的话比现在多得多了。” “艾莉丝，只是你不该这样觉得。我可是和你说了很多话。”奥莱西斯说。 “那就不少，殿下只是不爱和别人说话……”艾莉丝被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只好这样承认。 马车向前驶去，在天黑时抵达了波西镇，几人在镇里休息了下来。奥什恩和爱里亚德拿出笔在纸上画起了方格，一起下起了爱里亚德家乡特有的一种棋。奥什恩学得很快，转眼便可以和爱里亚德厮杀起来。薇拉在一边认真地看着，有时提示奥什恩一下，有时帮爱里亚德看一下局势。她的心跟着爱里亚德的棋子在纸上游走着，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让薇拉的目光离不开爱里亚德的身边。 第二天，奥什恩邀请爱里亚德和他一起前往月林。爱里亚德和奥什恩聊得投机，便答应了奥什恩的邀请。 “反正我也是漫无目的地履行。”爱里亚德说完，看了薇拉一眼。 薇拉不想和爱里亚德告别，听见奥什恩殿下叫爱里亚德一起去月林的时候，真是松了口气，心里的担心犹豫全都不见了。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说：“我也有很多话要对爱里亚德哥哥说。” 雪诺宫里空空的，侍女们的工作也都变少了。米娅最近有时间便捧着从爱格博特那里借来的书，认真地逐字读着。不过，她读到一半便不理解了——为什么西丝莉女神要向烈火献身呢？ 她问了许多侍女，可是有的侍女没听过这部分神话，其他侍女即使听过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她的疑惑在心里堆积着，总想问问为什么。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她去编书院找了爱格博特。 “你问西丝莉女神为什么要献身？”爱格博特的工作完成了，合上书，推了推眼镜。 “是啊，女神明明不用献身的……”米娅紧张地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的各种疑问都被简化成了一句话。 “女神不得不这样做。”爱格博特说。 “可是……总有其他的办法。以死来证明，实在是太悲壮太难过了……” “命运如此，有时会不得不去做这种悲壮的事。她是为了自己的子民而献身，是她博爱的证明。”爱格博特说。 米娅心里也因此而难过了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的吗？ 确实啊。她有很多做不到的东西，比如说和艾莉丝一样，比如说配站在爱格博特身边。 “不过，女神是不会死的。她会作为神一直留在世上，庇护着希索大陆。正因为捨弃了常人不愿捨弃的东西，她才像一块碎掉的玉石一样，在裂缝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爱格博特说。 “嗯……我也相信，女神没死……” “每个人都会死的，不要把死看得太难过。这是生命的终点，其实也并不是可怕的事情。” “但是害怕死亡是应该的啊……如果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有。只要她在世界上留下了痕迹，那痕迹就能一直证明她存在。”爱格博特握着茱莉亚的戒指，坚定地说。 米娅感觉对话深奥了起来，认真地看着爱格博特点了点头，在努力地理解着。 她什么时候才能站在他身边，变得像他的世界里的人一样聪明，能去和他一起交流想法呢？ “看样子，你看得很快。”爱格博特说。 “是吗？”米娅害羞地笑了。 “如果有其他问题也可以来问我。编书院随时欢迎认真的人……而且，读者的想法对编书也有帮助。” 米娅惊喜地点了点头，心里都是热乎乎的。爱格博特他真温柔啊…… 她一定会再来找他的！！ ☆、月林 他们终于到了！ 过了有骑士严密守卫的边界，马车便到了皇族专属的领地——月林了。艾莉丝一行人都在惊喜地看着窗外，感嘆着这里独特之美。 除了奥莱西斯，这里还没人见过月林的景色呢。九年前奥什恩还小，芭铎和他都留在了帕勒斯宫里。 月林里没有其他人的踪影，道路却平稳而宽阔。放眼望去，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矮处开着一片又一片的花丛，将树根遮掩了起来。银色的月树夹在平静的绿色之间，树叶闪闪发光着，与波光粼粼的河流一起成了月林最夺目的点缀。 “真美啊。”艾莉丝感嘆。 “这里什么都没变。”奥莱西斯说。 “殿下什么时候来过？” “九年前来过。” “那……你当时和奥什恩殿下一样大？” 第103页 艾莉丝脑补了一下奥莱西斯的少年脸，不禁觉得可爱极了。 “月林里有我的画像，你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奥莱西斯说。他看着艾莉丝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我要看！”艾莉丝说。 “还有，以后只要不在皇帝皇后面前，就可以不叫我殿下、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好，殿下。”艾莉丝说。 ……她叫殿下叫顺嘴了。 “奥莱西斯，那这里离别墅还有多远？”艾莉丝问。她脸上都是期待，她确实想去好好休息了。 “不近。还需要些时间。不要急，艾莉丝。” 艾莉丝乖巧地点了点头，打开小窗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奥莱西斯的头髮随风晃动。阳光穿过树影，一片片明亮的光斑在马车侧面掠过。艾莉丝将手伸了出去，用手去摸着风。 皇族的别墅处在一块小高地上，门前是宽阔的路和粉色的花海，门后是柔软的草地，不远处还有小河流过。这里不像帕勒斯宫一样有序精緻，倒更有种随性和惬意的感觉。艾莉丝觉得他们十年来一次，真是太可惜了。 别墅里的侍女、骑士们都前来出门迎接。她们认出了奥莱西斯殿下，向他行了礼。梅莎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奥什恩殿下。” “奥什恩殿下。”她们行礼，奥什恩高兴得直接跑进了门去。 “这里是绘官艾莉丝小姐、薇拉小姐，还有爱里亚德先生。我是梅莎，左侧马车上的是骑士加文，在殿下后面的是塞缪尔骑士长。” 侍女们行完礼后，便带着他们进了别墅去。主厅的摆设復古而典雅，窗户宽敞又明亮，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沙发上，有一种闲适的感觉。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觉时光会过得慢悠悠的，烦恼都被抛在脑后了。 侍女带着众人上楼，骑士们提了他们的行李跟在身后。 别墅里的侍女迪翁介绍道：“别墅里有五间主卧室，都处在三楼。二楼是侍女骑士住的地方，那里还有厨房。” “五间……刚好。”梅莎说。 于是，艾莉丝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房间里有两扇明亮的大窗子，能看见很远的景色。她将窗户都打开，倒在了柔软的床上，觉得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 这床……真舒服！！ 奥什恩早早地进来挑了最中间的卧室，整个大阳台都是他的。奥莱西斯的卧室在走廊的另一端，和艾莉丝同样有着两扇大窗户。薇拉住在奥什恩的和艾莉丝的房间之间，爱里亚德住在了奥莱西斯和奥什恩的房间中间。 “让梅莎小姐住吧，我住二楼的小房间就可以。”爱里亚德说。 “那怎么行呢？”梅莎站在走廊里，拒绝了爱里亚德的提议。她转身去了奥莱西斯房间里帮他收拾行李，将他的东西都摆放了出来。 迪翁在奥什恩房间里帮着她整理房间。奥什恩躺在柔软的床上，抱着羽毛枕头滚来滚去。坐了几天马车，他特别想好好睡一觉，可是现在又睡不着了。 奥莱西斯让梅莎继续整理，起身去了艾莉丝的房间。艾莉丝的房间没有关好门，他轻轻一推，便进了门。 艾莉丝的箱子还摆在椅子上没有打开，房间里其他地方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只是所有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山间的凉风向里面吹着。她趴在自己的大床上，蜷着膝盖，不管自己穿着的紧身裙躺下会不会舒适，就这样睡着了。 奥莱西斯关上了几个小窗，只留着一扇还打开着。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艾莉丝身上，去椅子前帮她整理箱子了。 艾莉丝睡得快醒得也快，过了一会儿便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奥莱西斯正坐在她身边，问她：“睡醒了？” “我睡着了！？”艾莉丝爬起来，将奥莱西斯的外套拿在了手里。 “我觉得以刚才的状态来看，你应该确实在睡觉。” “殿……奥莱西斯说得对。”艾莉丝跪直在床上，将奥莱西斯的外套举起来，披在了他身上，说：“殿下真体贴。” 说完，她抱了奥莱西斯一下。 “……你喜欢的话，就叫殿下吧。”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起身去了椅子前面打开箱子，却没想到她的箱子空空的，所有东西都被整理好了。所有绘画的用具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大窗子前，只差侍女们再找来个画架和画板。她打开衣柜，裙子们也被逐件挂好，收在了衣柜里。 “梅莎来过吗？”艾莉丝问。 “是我整理的。” “殿下……殿下弄的？” “你的其他东西都在那边的小柜子里，鞋子在鞋架上。” “殿下全都帮我整理了？那……那那那那那内、内衣什么的呢？” “在床头的小抽屉里。” 艾莉丝的脸红了，有种什么都被奥莱西斯看见了的感觉。她跑到柜子前拉开雕有月树图纹的木制抽屉，看着里面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吊带们。 “是你自己买的吧？它们实在太少了，而且不够舒适。是我在订衣服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到。” 第104页 “不会，不会！我穿着很舒服，没关系……” 艾莉丝迅速关上抽屉，坐在了奥莱西斯身边。 这时，一股香味悄悄传进了她的房间里。她又起身打开门，向楼下望去。奥什恩此刻也正站在走廊里，扶着楼梯的金栏杆向下看着。艾莉丝又赶紧回了房间，对奥莱西斯说；“奥什恩殿下在走廊里呢！” “在就在吧。他早该知道我们的事了。” “可是……我总觉得该瞒着些。我不是贵族，你又没有正式解除婚约……” “没关系的，艾莉丝。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那奥什恩殿下心里也一定会不平衡的吧？他以为我是专门陪着他的人呢。我不想让他伤心或者生气，总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我们就暂时保密试试，看看保持多久。” 说完，艾莉丝便去走廊里和奥什恩说话了。她拉着奥什恩去参观了奥什恩房间里的阳台，奥莱西斯在这时离开了艾莉丝的房间。 他沿着楼梯下楼，一边走，一边嘆了口气。 他拿她没办法。 晚餐是奶香薄饼、烤小牛肉和清凉的樱桃甜酒。虽然简单，但不逊于雪诺宫里厨师们的手艺。晚饭结束后，奥莱西斯吩咐侍女迪翁将他放在这里的画像送去他的房间。艾莉丝听见了，心里非常期待殿下小时候的画像，也跟了过去。 “哇！这时候……是十岁吗？”艾莉丝举起奥莱西斯的画像，看着他稚嫩又可爱的脸庞。他小时候比奥什恩要更帅气一些，表情里是与年龄不相符的严肃。 “确实是十岁左右。” 艾莉丝拿起了下一张肖像。这张里殿下的年纪还要比上一张小些，也是一脸严肃，仿佛带着皇族天生的高傲。 “殿下那么小就这么严肃了呀。” 下一张画奥莱西斯的年纪便更小了。他的脸又小又圆，正高兴地微笑着。他的小手正拉着一位特别漂亮的女人的手，那女人的容貌和他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的母亲，卡桑德拉。”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看向了奥莱西斯。“卡桑德拉”这个名字，谁都没有提起过……那芭铎殿下是……？ “芭铎是奥什恩的母亲，我和奥什恩不同母。我的母亲卡桑德拉在我六岁那年被流放了，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为了保住她的画像，我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了月林来。” 艾莉丝走到奥莱西斯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髮，看着画像上的卡桑德拉，说：“卡桑德拉皇后真漂亮，一定是位温柔的人。” “是啊。”于是，奥莱西斯向艾莉丝讲了卡桑德拉的事。他向艾莉丝回忆着自己的童年，艾莉丝认真地听着。 “……然后，她出了月林便生了病，我总是跑去塞尼宫里看她。当时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一朵枯萎的花一般变得苍白无力，除了餵她吃药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最后，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她被父皇流放了。我自那天以后便不喜欢睡觉……之后，芭铎马上就进了宫，卡桑德拉成了帕勒斯宫的禁忌。奥伦特禁止我去找她。我当时还小，只能咬着牙把她的东西藏好……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卡桑德拉的东西也几乎都消失了。只是这里还有着她的影子。” 艾莉丝心疼奥莱西斯，这是能让六岁的孩子瞬间长大的痛啊。和自己不同的是，他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下一张画像里，卡桑德拉的长髮披肩，温柔地笑着。小小的奥莱西斯的脸奶唿唿的，穿着背带裤，小腿上套着一双黑色的小袜子。他高兴地靠在卡桑德拉怀里，头髮向后梳去，露出了圆圆的漂亮的蓝眼睛。 “殿下小时候太漂亮了……我比不上。”艾莉丝摸着奥莱西斯的头髮，说了些轻松的话题。她深知自己是没法用话语安慰奥莱西斯的，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经歷也讲给奥莱西斯听。 可是，自己的经歷也充满了苦涩，她不是不想让奥莱西斯知道，只是觉得如果说了出来，那自己就更配不上他了。 “现在呢？” “现在哪能用漂亮形容呀？殿下如果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的话，女孩子们可是要为你打架的。”艾莉丝认真地说，“我太好运了，竟然能在殿下身边。” “那你为其他男人这样做过吗？”奥莱西斯笑着问。 “我哪像是打架的人啊！！！再说殿下又不在我们学校，我争谁去？？！我要是早点认识了殿下，一定挡在你和每一个接近你的女孩子之间。” “上次在克里斯缇，你站在了我后面，还不是我牵起了你的手。” “因为……那时候还不坦率！” “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奥莱西斯看着艾莉丝，眼睛里满是温柔。 “我也想。” ☆、恋爱使人幼稚 第二天，奥什恩想要趁着早上逛逛附近，便拉着奥莱西斯和爱里亚德出了门。艾莉丝和薇拉一起趴在一楼的小桌子上，两个人都感觉到很无聊。 “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们去？”薇拉问。 艾莉丝郁闷地听着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说：“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见了。” 第105页 “我弹完琴，出了房门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薇拉委屈地说。 她们默默地对视着，心里都是不平衡。薇拉在想着爱里亚德，艾莉丝在想着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他在做什么？他现在走到哪了？要什么时候回来？ 艾莉丝不想这样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郁闷，可心里一直想着奥莱西斯停不下来。 她心里像是有着两个声音似的，一个在说：“艾莉丝！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你在难过什么！”；而另一个在说：“我也想去！一睁开眼睛他便离开了，任谁都会不开心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和奥莱西斯一起好好看看这附近的景色。她想拉着奥莱西斯的手吹吹风……可是他走了。 艾莉丝承认，她有一点点一点点的起床气。 上午过了半，奥莱西斯三人一起回到了别墅里。见奥什恩高高兴兴地进了门，艾莉丝便不管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会多么幼稚了，急忙跑到了门口，扶着门把向外看着。奥莱西斯现在正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离跑回来的奥什恩还有一段距离。他的白髮是整个视野里最耀眼的颜色，能一下照进艾莉丝的心里，让她心里的委屈又都散了。 她向他跑了过去。 奥莱西斯见艾莉丝来了，便向她伸出了手。上午的太阳有些明媚得过了头，艾莉丝跑到奥莱西斯面前，用手挡着眼睛。奥莱西斯对着她微笑，将手中白色的花环戴在了她头上。 “这是什么？” “我为你编的花环。我看见这朵花的时候，便觉得它与你相衬。”奥莱西斯摸了摸艾莉丝的脸，看着她琥珀般明亮的眼睛。奥莱西斯才发现，原来茶色的头髮能这么可爱。 奥莱西斯还会编花环吗？真是让人有些感到意外……艾莉丝想。 “你来得刚好，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奥莱西斯说。 “你刚刚去哪儿了？”艾莉丝问。 “我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个瀑布，水花溅起来很清凉……”奥莱西斯拉着艾莉丝，带着她向那里走去。 “殿下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因为见到你了。”奥莱西斯的握紧了艾莉丝的手，说。 “不就上午没见嘛……”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直都非常想你。”奥莱西斯说。 “那为什么没叫我一起去！”艾莉丝捏了一下奥莱西斯的手指。 “你当时在睡觉啊。”奥莱西斯说。他觉得艾莉丝这几天坐马车坐得累了，就没叫她起床。可是他后悔了，他刚刚也特别想艾莉丝。 可能恋爱就会让人变得这样幼稚吧。 “要是殿下叫我，我是一定会起床的。我也想跟着你们看看这里的景色。” “所以我现在就带你去，只有我们两个。” 艾莉丝握紧了奥莱西斯的手，满足地笑了。她才知道爱着的人心里也在同时想着她，是多么令人幸福的滋味。 两人走在月林的小路中间，过了一片柔软的草地。艾莉丝的另一只手提着光滑的丝绸裙摆，在草地上小步走着。奥莱西斯也随着她放慢了步子，想了想，对她说：“艾莉丝，你知道吗？我刚刚走过这片草地的时候就想到了你。我想着，如果你来了的话，一定会提着裙摆小步走着，头髮会被风轻轻吹动。” 艾莉丝笑了，向前跳了一步，说：“殿下猜得真准确。” “因为我总是在想着你。”奥莱西斯说。 “可是我没输给殿下，我刚才也一直在想你。我在猜你看见了什么，在猜你走到了哪里，又猜你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我想和你再走一次。我看见的所有美景，都想让你也看得见。” 他们慢慢离开了草地，沿着清澈的河边向瀑布走着。河水哗哗地流着，时不时还有小石块碰撞的声音。 “艾莉丝，接下来我要说些认真的话了。”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的害羞地看着奥莱西斯，点了点头。 “我去年和你见了第一次面，今年才和你熟悉起来。我还记得你刚进宫时候的样子……猜着当时的你还认不认得我。我其实一直都记得你。” “我也一直记得殿下，还画过你的眼睛……” “后来，我又懊悔着为什么把你调了奥什恩，让你与奥什恩每天形影不离，让他在你心里的地位超过了我。失了宝石那次，我也没怀疑过你。我去阁楼里看你的时候，见你还把我送你的耳坠还了回来，心里后悔极了，因为我冤枉了你。” “没关系，那次是不得不去阁楼！” “我现在总是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我多想早些认识你。这样很多事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等我意识到爱你的时候，便显得有些晚了。” “我是在殿下来找我跳舞的时候，才向自己承认真的喜欢殿下的。比殿下晚吧？” “和我同样。”奥莱西斯说，“可是，还好我们的一切都是那样顺利，你也是爱我的。在你抱住我的时候，我便下定决心再也不放开你了。” 说完，奥莱西斯委屈地摸摸艾莉丝的头髮，说：“结果你第二天就去了编书院。” 第106页 “我……我也不想……芭铎殿下让我去，我也是为了你能少些麻烦嘛……” “在那之后，我发现我可能有些不对劲。我在你走后便会想你，不论你是离开几天还是离开一秒。今天和奥什恩出门的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我不停地想着‘如果艾莉丝看见了，会喜欢的。’’艾莉丝现在醒了吗？在做什么？’看见路边的花丛，又觉得花儿也与你相衬，就为你编了个花环。于是，我又开始感谢起你的到来。谢谢你能来到我身边，而我拉住了你的手。” 艾莉丝静静听着，和奥莱西斯一起走到了瀑布的不远处。她能听见瀑布的哗哗响声了，便站在了原地抱住了奥莱西斯，不想让水流的声音掩盖住他的声音。 “我们实在太顺利，之前用拥抱与亲吻就表达了一切。我一直想将所有对你想说的话都说出，因为我很自私，想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自从昨天你说将我们的关系对奥什恩保密后，我就有了一股莫名的焦躁。一切阻碍都将过去，而我想让每个人都能知道，你是我的……回帕勒斯宫后，我就让父皇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奥什恩殿下……” “马上就让奥什恩知道。再过几天，薇拉坐着马车离开的时候，也总要与他解释的。” 奥莱西斯不再提奥什恩，继续说：“艾莉丝，你知道吗？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可是你却不向我索取。我总是拿你没办法，又不想命令你。我几乎什么都有，可是我却不能让你稳稳地在我身旁。” “我只要殿下更喜欢我！我只要现在的状态持续下去，这已经足够让我幸福了。” “那应该是实现不了了，艾莉丝。我只会更喜欢你。” 奥莱西斯温柔的一面，只有艾莉丝知道。 “我也会一直在殿下身边的，我……我……要说我有多喜欢殿下，那你于我而言，就像黑暗的山洞里照进来的光、像沙滩上独一无二的宝石，像雪地里突然长出的晶花嫩芽、像萦绕在我身边的清凉的风……殿下是第一个将我的心占据的人，让我变得奇怪、幼稚……我还乐在其中。” 艾莉丝说完了话，脸红着看着奥莱西斯。 能把话说出来的感觉真是又羞耻又安心，因为她知道对方在认真听着。既然表白了心迹，那她与他的距离就又近了许多。比起单单互相爱着，她更喜欢这种爱着的同时了解他、知悉他想法的感觉。这是恋人之间独有的距离，好像心与心的距离更紧了些。 “把所有话都说出来了，要感觉舒服得多。我怕你不知道我这么喜欢你，就会当着我的面离开我去找奥什恩，或者回宫后继续跑到编书院去。” “好的，那我以后一定在雪诺宫扎根了，只领殿下发的工资。”艾莉丝说。 “那要来主殿住吗？偏殿的房间太小了。” “那……那……那……有点……我还没准备好……等等……” 奥莱西斯笑了，告诉艾莉丝不用紧张，他开玩笑的。 “想到哪里去了？瀑布在前面了，走吧。”奥莱西斯说。 两人向前走着，过了几棵茂密的树枝交叠的洞口，便走到了瀑布的最底端。小小的水滴溅起，在空气中形成了蒙蒙的水雾。艾莉丝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看着泛白的水花。 “我为什么没带画笔！！！”她突然后悔地喊了一声。 奥莱西斯想到过艾莉丝画画的事，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提醒她带画笔的。 这是他的私心。 ☆、信 塞缪尔坐在二楼的木桌前，给外面的骑士传着信。他正在写信给自己的副官，吩咐他关于骑士营的工作。然后，他又写了封信给负责为薇拉安排别墅的骑士们，问他们的办事进度，催促他们一定要尽快将这事办妥。 “殿下说多高的价也没关系。五日内安排马车过来。” 塞缪尔做事总是这样认真，心里满满列着一条条要做的事。他将熔了的火漆倒在信封上，拿起骑士长的徽章在上面印了骑士长徽章。等火漆凝固，他便把信交给了前来的骑士，让他尽快送出。 传信的骑士拿出了两封信，交给了塞缪尔。他说这是克里斯缇加急送来的，可奥莱西斯殿下现在不在。 塞缪尔认出了火漆上的贵族纹样，都是斯宾塞家族的族纹。他看了看信的正面，两封信的署名都是“约书亚·斯宾塞”。一封写着“致奥莱西斯殿下”，而另一封写着“致塞缪尔骑士长”。 看来约书亚大人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了。塞缪尔拆开了约书亚给自己的信，展开了信纸。上面只有几行小小的字—— “致塞缪尔骑士长： 请你一定要在奥莱西斯殿下面前，声泪俱下地朗读我寄给他的信。在其他人面前也可以，越多人听到越好。 可怜的， 约书亚·斯宾塞。” 塞缪尔将信折好，放到了他的信夹里。然后，他吩咐骑士离开，下楼到一楼等奥莱西斯殿下回来。 奥什恩也在一楼，他不知道他哥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艾莉丝也不见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正疑惑地支着腿，摇晃着别墅里的木头椅子。 第107页 等到了中午，奥莱西斯才和艾莉丝一起进了门。艾莉丝快步走进了屋，摘下了头上的花环摆在小桌子上。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接过了梅莎递过来的一杯水。 “你们两个一起出了门？”奥什恩问。 “是……的。” 塞缪尔起了身，对奥莱西斯行礼，说：“约书亚大人给您寄了信，并叮嘱我一定要念给您听。” “你的官职比他大，不必听他的。”奥莱西斯知道，约书亚应该没寄来什么正经话。 “约书亚大人他一定是有要事，容属下现在就念吧。” 说完，塞缪尔拆开约书亚的信，将信纸展开来。奥什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薇拉和爱里亚德听见塞缪尔要读信，说：“殿下，我们马上离开。” “不用。”奥莱西斯说。 “那我念了，殿下。” “亲爱的奥莱西斯殿下，最近身体好吗？我知道您的身体一直很好，也知道您不会给我回信，就当作您身体很好，您不必回復。您的旅行怎么样？和那位小姐进展顺利吗？不过我猜着一定很顺利，您也不必回復。” 塞缪尔顿了顿，看向了奥莱西斯。奥莱西斯挑了挑眉，向塞缪尔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念。 他要看看这是怎样一篇需要塞缪尔念出来的废话。 “殿下不在的日子里，属下一直在很认真地工作。最近有手下的人将一本记录商会的公文打湿了，我在重新撰写时发现了数字的谬误，便开始寻起谬误的源头。结果我为了保险，自己重新整理了四十多本记录。” “约书亚大人虽然爱开玩笑，但在工作上还真是可靠。他做事总是又急又投入，殿下真没选错人……”艾莉丝说。 “笔坏了五支……我每写一本，便为您在纸上写句话。那张纸附在信里，还烦请骑士长大声念出来。也请殿下听完，能为我多分配几位可靠的文官。” 塞缪尔打开了约书亚附着的纸，认真地念了出来： “太累了。” “殿下为什么出了门？殿下您能猜到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写出错误的那个文官该扣十年的俸禄。” “属下现在每天在天曜宫里和一位严谨的文官一起算到头晕眼花，已经没有了做殿下助手前时的神气样子。生在斯宾塞家，或许就是件错误的事。属下现在只想做小贵族家的纨绔子弟，可以去猎场狩猎、去听歌女唱歌。那才是贵族的生活，而我还不如去编书院……” “最近在天曜宫总是能见到前来为陛下送药的克里斯塔，她总是笑我，希望殿下不要再给性格如此恶劣的女人甜头了。” “……” “………………” 塞缪尔逐条念完了约书亚的牢骚，奥莱西斯从头听到了尾。他让塞缪尔给他回个信，说自己身体健康，不用担心，又告诉他最近一切很好，不要工作得那样急，他也会给约书亚添些助手。 “如果喜欢克里斯塔的话，我可以出面，让斯宾塞公爵同意这门婚姻。” 奥莱西斯最后一句是这样说的。 塞缪尔行了个礼，便去二楼写信了。艾莉丝问奥莱西斯：“殿下，约书亚和克里斯塔……？” “是这样的。不然他为什么一直提克里斯塔。” 奥什恩在一旁点点头，说：“约书亚太可怜了。” “是啊，约书亚大人喜欢自己一下子把工作做完，那四十本记录里，可能有三十多本是约书亚大人写的。”梅莎说。 “等一下，我想起来我要说什么了！你们刚才是一起出了门吗？”奥什恩问。他看向艾莉丝，皱着眉头。 “和殿下吗？是啊……” “我们去了瀑布那里，因为艾莉丝还没有看见。”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出了门呢？艾莉丝想去的话，早上的时候就该叫她一起的……她是我的绘官啊……应该叫我去的。” 奥什恩不明白，明明奥莱西斯是他哥，艾莉丝是他的绘官，为什么两个人越过了他，倒一起出了门？ “我是雪诺宫的绘官嘛！我和小殿下熟悉，也是大殿下手下的人……所以，我下午能和小殿下一起出门吗？” 奥什恩点点头，说：“那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你的请求，不过要等到晚上才凉爽。中午的树林里很闷热，太阳叫人睁不开眼。” 艾莉丝点点头，说：“确实。” 她还是没有好意思讲与奥莱西斯的关系给奥什恩听。她总觉得这样会让小殿下伤心……毕竟，小殿下觉得哥哥和自己都是与他更亲近的。 奥莱西斯没有说话，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最晚到离开月林，奥什恩必须知道他们的事了。 塞缪尔写好了信，下了楼，将信送到奥莱西斯面前，让他检查信件的内容。奥莱西斯看完了信，用自己的印章给信封封了火漆，告诉塞缪尔可以寄出去。 加文来接过了信，出门去给月林边境的骑士送去了。 等他们一起吃完了饭，艾莉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边开始画起了上午与奥莱西斯一起见到的瀑布。到傍晚的时候，她便与奥什恩一起跑去森林里玩了。 第108页 “殿下，要不要属下也跟去？天一旦黑了，在月林里容易迷路。晚上的森林也危险……”塞缪尔问。 “不用！”奥什恩说，“我有魔法，总能找回来的。而且月林里又没有什么野兽，连小虫子都没有。” 他不是不想塞缪尔跟着，只是想对他表明态度—— 奥什恩也不需要塞缪尔了。 于是，奥什恩和艾莉丝一起出了门。薇拉和爱里亚德也去散步了，这下只留了奥莱西斯和侍女骑士们一起在别墅里。 “梅莎，你说艾莉丝为什么一直不对奥什恩说我的事？我觉得这没什么。” 梅莎大概知道事情的大概，说：“殿下，我觉得以艾莉丝对奥什恩殿下态度来看，她不想让奥什恩殿下感觉到孤单。奥什恩殿下其实对塞缪尔骑士长不回雪诺宫的事还生着气……一切都是为了小殿下开心。” “我知道，可是我得让奥什恩知道，艾莉丝对于我和对于他并不冲突。” “等奥什恩殿下再长大些，就什么明白了……小殿下现在正是想什么都要的年纪。” 奥莱西斯皱了眉头。 所以，他的好弟弟为什么不要皇位？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一转眼便快到半夜了。薇拉和爱里亚德一起蹦蹦跳跳地抱着竖琴回了别墅，奥什恩和艾莉丝还是没有回来。奥莱西斯回到一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走到了门外，手心朝上，让离别墅很近的几棵高树萦绕了光点。 他的魔法还没有恢復。不过进了月林，用起小魔法要比平时要轻松得多。 而此刻，奥什恩正拉着艾莉丝的胳膊在树林里穿着。 他绝对没有迷路……可是树看起来又没什么记号，所有树明明都是一个样子嘛…… “殿下！”艾莉丝指着远处的小山，说：“是不是那边？突然有了亮光。” “是啊，就是那里。咱们今天玩得太晚了，所以现在还是回去吧。”奥什恩说。 “好，殿下。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吧。”艾莉丝笑了，说。 等两人回到别墅时，便已是深夜了。奥莱西斯还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等着他们。见两人都进了门，他也没有多问，放下了书，告诉他们不要再走得那么远了。 “那下次带着哥。”奥什恩说。 ☆、共……眠……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奥莱西斯正在点着灯看书。屋子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还有月林里轻微的风声。别墅里安静极了，深夜才回来的那两人也已经各自回了房间，现在应该睡去了。 然而，奥莱西斯这时却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他将书放下合起，看着门的方向，分辨着是谁开了门。 走廊里有了细细的脚步声。声音很远，听起来应该是离他的房间最远的人传来的。奥莱西斯起身，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果然是艾莉丝。 走廊里的壁灯温暖而昏暗，艾莉丝这时走到了奥什恩的门口，见奥莱西斯开了门，将手靠近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她向奥莱西斯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 奥莱西斯想回去，目光却被一处不自然的地方吸引了去。艾莉丝正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裙，露着她纤细的腿……然而——那腿上——却紫一块儿红一块儿的，让奥莱西斯皱起了眉头。 他向艾莉丝走了过去。艾莉丝见殿下走了过来，将手向下挥，示意他走路轻些。别墅的走廊里是復古的木板，并没有铺设地毯。艾莉丝担心脚步声会让其他人听见，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奥莱西斯走到了艾莉丝面前，将她横抱了起来。他看着艾莉丝的腿，小声问她：“怎么了？” 艾莉丝贴着奥莱西斯的耳朵，说：“去我房间——” 艾莉丝的房门开了条缝，奥莱西斯抱着她轻轻走到了房门处。艾莉丝伸出双手推开了门，奥莱西斯进门后又转了身，让艾莉丝能把门关上。 灯光明亮了起来，奥莱西斯这时才看出来，艾莉丝腿上的颜色其实不是血与淤青，而更像是颜料。他将艾莉丝放到了门口的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艾莉丝嘆了口气，说：“殿下还没睡啊……我刚刚是想去浴室，还是被殿下发现了。”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奥莱西斯问。 艾莉丝将腿搭在沙发上，抱起了膝盖。她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床，说：“殿下，看……” 艾莉丝的床上有着一副未完成的画，白色的被褥上有一片区域被染上了各种颜色。她的颜料盘已经空了，被放在了一旁，盘子上面还有颜料被混在了一起的痕迹。 “艾莉丝，在床上画画了吗？” 艾莉丝低下了头：“今天太累了，我便在床上画了画……可是这床太软了，我回个身，颜料盘就翻了……” 然后，她委屈地说：“我之前也一直在床上画画的。可是一次都没有……都成了这样，真是给侍女们添了麻烦。” “刚才在走廊里，灯光昏暗，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刚刚我是想去浴室的，可是遇见了殿下，只好回来和殿下解释一下。”艾莉丝起身，说：“那我去洗掉腿上的颜料了，殿下。” 第109页 “去吧，艾莉丝。” 艾莉丝轻轻开了门，小步走了出去。然后，她又缓缓关了门，在门缝里与奥莱西斯对视，比了个“嘘”的手势。 奥莱西斯不明白了。难道自己平时很吵？艾莉丝要这样不放心地叮嘱他…… 他抱着臂走到艾莉丝的床边，看了一眼她还没有画完的画。看样子，应该是一片森林。应该是晚上与奥什恩一起去的地方吧？ 奥莱西斯又走到了床边的画架前，看着艾莉丝已经画完的那幅瀑布。她画得随意又梦幻，一束束水流仿佛都在生辉。 她还真是好懂，心情全能写在画上。不过，就算艾莉丝不画出来，奥莱西斯也是能知道艾莉丝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们的话已经都说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艾莉丝回来了，轻轻关上了门。她手上和腿上的颜料已经被洗干净，对奥莱西斯笑着，说：“还好比较好清理！” “是啊，艾莉丝。你越来越像小孩了。” 艾莉丝不服，说：“只是这种事被殿下发现了！殿下就没有在床上打翻过东西吗？”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奥莱西斯坚定地说。 艾莉丝嘆了口气，殿下这样认真的人，她又是比不过的。她坐到自己的床上，看着还没有干透的颜料。床单被掀起，可颜料居然已经洇了下去。 “去我房间吧，艾莉丝。你的床已经没法睡了。”奥莱西斯说。 “沙发……” “我的床比你的还要大，没关系的。” 艾莉丝犹豫着，偷偷看着奥莱西斯的表情。叫她去奥莱西斯那里，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她喜欢他啊，这样的邀请摆在面前，她又实在拒绝不出口。艾莉丝脸红红的，轻轻点了点头。 反正也……又不会有什么事。 “那就抱着枕头走吧。”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跪在床上拿起枕头，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走到奥莱西斯身边拉起了他的手。两人离开了艾莉丝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在走廊里慢慢走着。奥莱西斯的房间依旧亮着灯，一直蹑手蹑脚的艾莉丝进了房间，才缓了口气。 奥莱西斯的房间里有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艾莉丝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坐下，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她就睡这里吧，她实在不好意思……她退缩了。 “有什么的，艾莉丝。我又不会做什么。” 奥莱西斯笑了，害羞的艾莉丝也很可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莉丝抬起头反驳，“要是睡一张床的话，殿下就不怕我做什么吗？” “我怕……什么？” “怕、怕我翻身把殿下挤到地上……” “不会。我看着你睡过。” 艾莉丝听见，哼了一声，跑到床上，将奥莱西斯的枕头放在了一边，抱着枕头躺下了。奥莱西斯将床上的书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坐了下来。 “那我熄灯了。” “确实该马上睡觉了，殿下。”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将灯熄灭，侧身躺到了床上。他见艾莉丝已经准备入睡了，便也闭上了眼睛。 但是过了一会儿，艾莉丝突然在床上打起了滚来。她还对刚才奥莱西斯反驳她的话有些耿耿于怀。殿下总是一副什么都了解的样子，连开玩笑都不爱接。她一定要挤他！ 哼。 艾莉丝也是有小任性的。她将自己身上的毯子裹走，在滚来滚去地玩。奥莱西斯只好等她到自己这边的时候，伸手环住她的腰，小声地说：“睡觉吧，艾莉丝。” 奥莱西斯唿出的热气吹着艾莉丝的耳朵。艾莉丝乖乖地停下了，害羞地伸手拿起了毯子的一角，反手给奥莱西斯盖上了些。 奥莱西斯接过了毯子角，将毯子好好盖在了身上。他将手伸进毯子里去，环着艾莉丝的腰。艾莉丝的背靠着奥莱西斯的胸膛，耳朵和脸都是烫的，又将脸埋在了枕头里。她的腿还能隐隐约约地碰到奥莱西斯的腿……说实话，她出于羞耻心想躲开，却又想与他这样一起入睡。 不过，这可怎么睡得着啊？ 过了一会儿，艾莉丝伸手摸了摸奥莱西斯环着她腰的大手，示意他放开一下。奥莱西斯也没有睡着，松开了艾莉丝的腰。艾莉丝翻身面对着奥莱西斯，借着月光看着他的脸。 他的白髮更漂亮了。 艾莉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有些烫。她又轻轻地摸了摸奥莱西斯的脸，却感觉他脸的温度并没有什么变化。 凭什么啊！ 但是艾莉丝不知道的是，奥莱西斯的耳朵变粉了的。 夜深了，艾莉丝闭眼默默睡去。奥莱西斯今天也比之前要容易入睡了些，过了一会也睡去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第二天早上，艾莉丝早早地醒了。她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奥莱西斯的房间，而她的双腿正搭在奥莱西斯的腿上…… 殿下还在平稳地睡着。 艾莉丝一直在看他的脸。他这时候看起来好漂亮啊，睫毛长长的，鼻子高而挺，有碎发挡在额前，睡熟的样子还真是……乖喔。 第110页 如果殿下知道了她这样形容他，会不会皱着眉头反驳？不过反正她是偷偷想的，又不告诉他。 她想伸手摸摸殿下的脸，却怕那样会把他弄醒。她轻轻地抬起腿，想把腿在不弄醒殿下的前提下收回去。 不过，奥莱西斯还是醒了。他睁开了眼睛，露出纯净的蓝眼睛，对艾莉丝微笑，说：“早，艾莉丝。” “早，殿下。殿下睡醒了吗？现在还很早的样子……” “睡醒了。你呢？” “我也睡醒了，一会儿就回去。” 但是，艾莉丝想了想，又拉住了奥莱西斯的胳膊，将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说：“也算是没有睡醒。” 奥莱西斯笑了，说：“那再睡一会吧。” 清晨的风从窗外向房间里吹去，夹杂着一丝水汽和让人舒适的凉意。奥莱西斯的一只胳膊被艾莉丝霸占了，脖子贴到了她柔软的髮丝。他也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份放松。 过了一会儿，艾莉丝又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墙上的钟表。她盯着錶针盯了一会，最后还是毅然翻身起床，抱着自己的枕头，说：“殿下，我还是回房间去……还是别让他们看见……” 奥莱西斯心里嘆了口气，也起了身，说：“那你去吧。” 梅莎这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艾莉丝开了门，正好看见了门口的梅莎。艾莉丝的脸“唰”地红了，抱着枕头跑了回去。 还是被看见了！！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还不如有什么呢…… ☆、水潭 月林里的惬意时光又过了三天，薇拉的庄园已经置办好了。侍女僕人们一应俱全，就在阿里德安的封地里。她收到消息后点了点头，有些捨不得送她走到这步的朋友们，眼角泛着泪花。 奥莱西斯将薇拉的事告诉了奥什恩，奥什恩听了后点点头，感嘆着他们的事还真是乱。 不过薇拉离开还真让奥什恩的疑惑解开了——怪不得哥和未婚妻看起来并不恩爱，却还是将她带到了月林。他想到雪诺宫今后还是他和哥哥两人的，便又松了口气。 “那我也要离开了。”爱里亚德说，“感谢殿下们的款待。” “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奥什恩问。 “还是云游四方，可能会向北走。” 薇拉不舍地看着他。和爱里亚德一起的日子像段梦一样，过了明天，以后也就见不到他了吗？ 她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啊……她还没面对过这样的生活，对接下来要面临的寂寞感到有些恐惧。 见面前的薇拉有些难过，眼角还是亮晶晶的，艾莉丝便向面前的几人提议：“要不今晚我们一起举办个小宴会吧？” 奥什恩点点头，表示同意，奥莱西斯也应了一声。梅莎便行了礼，去二楼集合侍女们了。薇拉一脸感动地看着大家，想到其实她也很捨不得她们，一直忍着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别哭别哭，薇拉。以后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过好自己的生活，该笑的！”艾莉丝拍了拍薇拉的后背，轻声说，“如果感觉寂寞，可以给我写信！而且你去了庄园后，还会有新的朋友、侍女……” 薇拉听了艾莉丝的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她笑了一下。她的眼睛红红的，像只丛林里的小鹿。 爱里亚德看着哭泣的薇拉，也走了过来，说：“薇拉，我也会去你的庄园看你的。” “会来看我吗？” 那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当然了，我还要继续为你唱歌。” 薇拉又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水全部擦干了，笑着说：“谢谢爱里亚德哥哥。我到了之后，会一直等着你来。” “我也很快就会去。”爱里亚德说。 为薇拉举办的宴会在九点举行了。晚上的月林十分凉爽，一楼飘纱的窗帘被凉风轻轻吹动。奥什恩叫塞缪尔和梅莎也过来坐下，这下他们就全都在宴会桌上了。 “坐吧，要不桌子太空。”奥什恩将头扭到一边，说。 “谢谢小殿下。”塞缪尔落座，梅莎也坐了下来。别墅里的侍女们将菜餚一一呈上，给每个人的酒杯里都倒了佳酿。这是月林特有的珍藏，与克里斯缇的不是同样的风味。 “为薇拉的自由献上祝福。”奥莱西斯作为宴会的主人，将酒杯举到了薇拉面前。薇拉端起酒杯与他碰杯，喝了一大口甜甜的酒。奥莱西斯其实也在感嘆着自己的自由，回头看了艾莉丝一眼。艾莉丝在笑，看起来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也便放心了。 奥什恩也起身说了同样的话，对薇拉笑了。艾莉丝的杯子与薇拉的碰不到，便起身绕到了薇拉身边，与她也碰了杯。薇拉的半杯酒已经尽了，此刻的脸红扑扑的，抱住了艾莉丝的腰蹭了蹭。爱里亚德也与薇拉碰了杯，说：“薇拉，你接下来喝葡萄汁吧。” “爱里亚德哥哥，我还可以喝酒的。今天是开心的日子，我们几人的位置终于摆正了……而我就要走了，怎么能拒绝自己想要庆祝的心、拒绝美酒呢？” 爱里亚德听完便也不再阻止薇拉，也喝了一大口酒。他也是捨不得薇拉的，可自己本就是流浪的人，又怎么呆在薇拉身边呢？ 第111页 宴会继续进行着，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空气中散发着葡萄的香气，夹杂着甜品的香味。爱里亚德起身，抱起了放在身后的竖琴，问在座的大家：“想来场‘舞会’吗？” “好啊。”奥什恩也喝了酒，小脸红红的，说。 奥莱西斯想起舞会那天的事，想和艾莉丝再跳一支舞。他看着已经有些醉了、还在吃布丁的艾莉丝，说：“可以。” 薇拉“啪”地放下酒杯，一口气沿着楼梯跑到了三楼去。她过一会儿又抱了自己的竖琴下来，说：“我也弹琴！” 几人起身，走到了主厅的地毯上。艾莉丝跑到了奥莱西斯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奥莱西斯笑着接住了她的手。不爱跳舞的奥什恩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想着这下甜品都是他的了。梅莎和塞缪尔想在旁边看着，还是被旁边小殿下吩咐去跳舞了。 “塞缪尔会跳舞的！”奥什恩说。 薇拉和爱里亚德一起对着行了个礼，伸手抚动琴弦。他们边弹边唱着，两人的和声像银色的山泉。 “去吧，我的爱！去向遥远的彼方，平静地离开。” “我希望我是一阵风，能伴你怀抱左右。” 他们两个一直看着对方，仿佛歌词就是她们唱给彼此的一样。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还在慢慢跳舞。薇拉教过艾莉丝舞步，她现在跳起来没有那么生疏了。奥莱西斯的大手揽着她的腰，让本来就醉了的艾莉丝热热的，在恍惚中踩到了奥莱西斯一下。 “艾莉丝，你还是有进步的。”奥莱西斯嘆了口气，假装无奈地说。 “那殿下就别和我这样笨手笨脚的人跳啦，想和殿下跳舞的贵族小姐多了去了。要是说认真的，我还真不能抢得过她们。”艾莉丝说。 “那你也是能抢得过的。” “我哪里能比得上她们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绘官！” “所以她们画画没有你好，你把所有人都比过了。”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捏了捏奥莱西斯的手，向他笑了。 “她们也不及你这样让我喜欢。”看着艾莉丝的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奥莱西斯说。 “她们也不会像我这样好运，居然把殿下……”艾莉丝感嘆到一半，又踩了奥莱西斯一下。 “嘿嘿。”艾莉丝看着奥莱西斯，笑了。 薇拉放下了竖琴，留爱里亚德一人在唱。她自己跳起了德里克的舞，开心地转着圈。 歌曲过后，几人便又坐下喝了些凉的。她们都觉得有些热，吩咐侍女将窗户都打开。月林的风吹得舒服，艾莉丝又默默喝了一杯酒。 奥莱西斯叫塞缪尔过来，小声地吩咐他去带奥什恩回三楼睡觉。奥什恩没喝多少酒，可还是醉了。他握着布丁杯趴在桌子上，塞缪尔将他背了起来，沿着楼梯一起上了楼。 “外面的风真舒服啊。要是能再多些窗户就好了，现在还是有些热。”薇拉说。 艾莉丝突然抬起头，看向窗外：“那，我们去外面吧！” 说完，艾莉丝起身，拉起了奥莱西斯的手向外走去。奥莱西斯随醉了的艾莉丝起身，一起出了门去。她平时明明总是爱拒绝，可一醉了就开始任性，还真是可爱。 薇拉见状，也借着醉意拉起了爱里亚德的手。爱里亚德也回握了薇拉的手，两人将手指叠在一起，慢慢十指相扣了。 走在月林的小路上，他们唿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艾莉丝拉着奥莱西斯向小河走去，薇拉与爱里亚德向花丛走去了。 身处月林，便觉得哪里都是迷人的。 艾莉丝与奥莱西斯走到了河边。艾莉丝蹲下，将手伸进了河水里。小河的水冰凉又清澈，河水浅浅的，能借着月光看见河底的小石子。奥莱西斯也蹲了下去，伸手感受了河水的冰凉。然后，他将河水中冰凉的手指拿了出来，碰了碰艾莉丝的额头。 “好凉！”艾莉丝不甘示弱，将手伸出，伸到了奥莱西斯面前。她摸了摸奥莱西斯的脸，说：“凉吗！” “那可真是凉啊。”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沿着河边走去。奥莱西斯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向河里扔的小石子。 “再往前走，有个小湖，艾莉丝。”奥莱西斯说。 “想去。”艾莉丝说。 “但是与其说是湖，还不如说是水潭。”奥莱西斯认真地说。 两人慢慢走到了水潭处。那里的水十分平静，也是同样的清澈见底。水潭上泛着银色的月光，与四周银色的月树互相映衬着。这像是梦里才能出现的场景，像是有无数个漂亮的光点浮在眼前。艾莉丝用手抚了抚水面，水面的反光被打碎进了水里，她才承认这是真实的。 她在水边坐下，将腿浸在了水潭里。水冰冰凉凉的，真是太让人舒服了……奥莱西斯也坐在了她旁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殿下也试试，这潭水真好啊……”艾莉丝说。说完，她踩着脚下的鹅卵石，向水潭里走去。 奥莱西斯跟上了她，也置身于水中了。这潭水并不深，只到艾莉丝胸部。她稍稍蹲了一下，又起了身——这下，她全身都凉快了。 第112页 她的发梢被水浸湿结成了一缕，现在向下滴着水。白色的纱裙也被水打湿了，成了半透明的样子，贴在了她的肌肤上。她的脸上有着漂亮的红晕，向不远处奥莱西斯招了招手：“殿下，来这里呀！” “好。” ☆、印迹 奥莱西斯走到了艾莉丝身边，他的丝绸衬衫也被潭水浸湿了。艾莉丝用手捧起了一捧水，向奥莱西斯面前扔了过去。潭水泛着水波，冰冰凉凉的，让艾莉丝感觉很舒服。她向奥莱西斯跑了过去，认真地看着他。 “月林真好啊。”艾莉丝感嘆。 “你喜欢就好了。”奥莱西斯说。 “可是我还能再来吗？你们皇族都不会总来，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呢……但是来了一次我也满足了，因为很多人都没来过。” “艾莉丝，你还会再来的。”奥莱西斯说着，对他笑了：“以后你想再来就再来，我们也可以在这里长居。” “殿下不是王储吗？” 奥莱西斯温柔地看着艾莉丝，没有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他小声地说：“相信奥莱西斯，要是艾莉丝喜欢的话，就一定会再来的。” 艾莉丝笑了，隔着丝绸衬衫摸了摸奥莱西斯的领巾。他的领巾层层叠叠的，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然后，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吃莓果那天的事，在水中摸到了奥莱西斯的手，拿到面前仔细看着。 月光暗暗的，艾莉丝也看不清楚。她将奥莱西斯的手举到他面前，问：“殿下，现在还有牙印吗？” “没有了。”奥莱西斯说。 “可是我看……还是有一点点？殿下的身体怎么这样。” “又没关系。”奥莱西斯说。 “那你痛吗？” “不痛。” “真不痛？” “被你咬着，什么感觉也没有。”奥莱西斯坚定地说。 艾莉丝放开了奥莱西斯的手，对着奥莱西斯笑了一下。然后，她把手伸到奥莱西斯的脖子后，拉开了他系领巾的结。 艾莉丝拿到了奥莱西斯的领巾，将它轻轻地放在了水面上。领巾随着水波向旁边漂去，他们两个谁都没有管它。艾莉丝伸手想拉开奥莱西斯的衬衫领口，却因为扣子而受到了阻碍。于是，她的手在奥莱西斯的衬衫上部上摸来摸去，找着他的扣子。 奥莱西斯不知道艾莉丝要做什么，伸手将自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艾莉丝见奥莱西斯找到了扣子的位置，向下摸去，又多解开了一个扣子。奥莱西斯的领口敞开，艾莉丝将他的衬衫又向旁边拉了拉，让奥莱西斯露出了他的肩膀和锁骨。 奥莱西斯的皮肤很白，锁骨长得也很漂亮。这种是艾莉丝画画时最爱画的身材…… 殿下果然哪里都很漂亮。 艾莉丝一手扒着奥莱西斯的衣服，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在奥莱西斯的锁骨上方轻轻划着名。既然殿下的皮肤爱留下印迹，那她写个字好了。她要写下自己名字的首字母，让殿下一直能看见。 她划了几道，奥莱西斯的皮肤便红了。 “殿下，这样痛吗？” “不痛。你的指甲不长。” 他站在水中由她弄着，猜到了她要写什么。 奥莱西斯的锁骨处红红的，已经慢慢显出了艾莉丝写下的小字母。艾莉丝写完，用手掌帮奥莱西斯揉了揉，满意地抱了一下他：“这下殿下就算是我的啦。” “无论写不写，便都是你的。不写也是你的，写了更是你的。” 艾莉丝学着奥莱西斯的样子挑了挑眉，认真地说了句：“嗯？” “嗯。”奥莱西斯回应。他揽住了她的腰，摸着被水打湿了的光滑的面料。 艾莉丝替奥莱西斯慢慢地繫上了一个扣子，又回头找着他的领巾。水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看来领巾已经沉入了水潭中。艾莉丝心疼地嘆了口气，想着刚才应该把它缠到手上的。 奥莱西斯也嘆了口气，他不明白，都到了这样的气氛下，艾莉丝竟然还在认真地要给他穿衣服。 他揽住了艾莉丝的腰，准备亲吻一下她的额头。艾莉丝盯着奥莱西斯的脸，在奥莱西斯落下一吻后便调皮地跑开了，沿着小鹅卵石走出了纯净的水潭。 奥莱西斯不明白了。他现在希望艾莉丝能醒酒，这样她才能在他怀里乖一些，而不是在他摸了脸之后跑开、在他揽了肩后跑开、在他吻了她后又跑开…… 她上次喝醉还不是这样的。 艾莉丝的裙子向下不停地滴着水，光脚跑在柔软的草地上。风吹得她更舒服了——她顺势躺在了草地上，将手放在胸前，看着天上的星座。月林的夜空繁星点点，星星在不停闪烁着。奥莱西斯跟了过来，坐到了艾莉丝身边。艾莉丝拉着他的胳膊，也让他躺了下来。 “如果说，我和殿下是星星的话，那我们会是哪两颗？” 奥莱西斯认真想着，指了指天空：“那两颗。” “哪两颗？”艾莉丝沿着奥莱西斯的手看去，可星星实在太多，她不知道奥莱西斯说着什么，枕在奥莱西斯的肩上，认真地沿着他的手指认去。 第113页 “最近的那两颗。”奥莱西斯说。 “连闪烁的间隔都是一样的！” “当然了，就是你与我。” “要我说，我们就是隔的最远的两颗。因为本来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还是见了面，变成离得这么近的样子。” “艾莉丝，既然你来到了我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里的人了。我不愿再听你说这样疏远的话。如果你觉得皇族与贵族隔着鸿沟、贵族与平民隔着鸿沟，那我就把鸿沟看作石砖的缝隙。既然一直存在，那就不足为虑，你可以不再想着这些，不再想着你我的区别，你只是艾莉丝，而我只是奥莱西斯。” 艾莉丝感动地摸了摸奥莱西斯的头髮，在他的怀里给他讲着星星的事。她说星星的轨迹像是天然的画，说星星的排列是十分有趣的，说着有人信奉着星星，在布料上涂着星星点点…… 艾莉丝讲得起劲，奥莱西斯认真听着。他看着艾莉丝伸出来的手，委屈地嘆了口气。 这气氛不该只看星星的。 草地软绵绵的，艾莉丝趁着酒意又睡着了。奥莱西斯最后还是把她抱了回去，把她放回了床上，让梅莎给他换衣服。 “殿下……你们去水潭里玩了吗？还是不小心落到了水里？” “去了水潭里，不用担心。”奥莱西斯顿了顿，对梅莎缓缓地说：“梅莎，艾莉丝在我怀里讲了整晚星星，直到她睡着。” 梅莎惊讶：“艾莉丝和殿下一起，只讲了星星吗？” “是这样。” 奥莱西斯为数不多地梅莎诉着苦，梅莎理解殿下的烦恼。他们两个明明都不是小孩子，就算拥抱也好啊，借着酒意讲什么星星呢。 梅莎看着沙发上的艾莉丝，替殿下也嘆了口气。 奥莱西斯出了门也去换衣服了。他脱下衬衫，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身上艾莉丝划出来的印迹。这不是很痛，她想做就随她去吧。但是如果她醒了酒，肯定又会来后悔了。奥莱西斯准备明天再戴上领巾，暂时把它遮住。 第二天早上，艾莉丝穿着睡衣在床上醒了过来。她坐着发呆，用手扶着额头，回忆起昨晚的事。昨晚怎么样了？她是怎么回来的来着？ 梅莎敲了敲门，叫艾莉丝来吃些早饭。艾莉丝应了一声，让梅莎进来了。 “怎么样，艾莉丝？头痛吗？” “不怎么痛，梅莎……昨天……” “艾莉丝，你不该那样的呀。”梅莎对她说。 艾莉丝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奥莱西斯身上挠出了印迹的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心里慌慌的，从床上跳起来换上了裙子，对着梅莎，让她帮她快点系上绑带。艾莉丝想想昨天做的事，急得直跺脚：“我确实不该那样啊！！！” “别急，艾莉丝？” “快快快，梅莎！我要去找殿下！” 等梅莎帮忙系好了绑带，艾莉丝便跑了出去。她下楼找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奥莱西斯，急匆匆地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一楼的小房间里。 “怎么？” “殿下快！领巾摘下来！” “不摘。这是白天。” 艾莉丝晃着奥莱西斯的手腕，说：“摘吧，殿下！我看一眼，我昨晚怎么喝醉了就乱做事了呢？我不该那样！让我看一眼吧，殿下！不然我放不下心来。” 见艾莉丝这样说了，奥莱西斯摘下了自己的领巾。他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将领子向外拉了一下：“你是想看这里。” 艾莉丝名字的首字母被清楚地显在了奥莱西斯的皮肤上。艾莉丝皱着眉头，轻轻摸了摸奥莱西斯的锁骨，问：“殿下痛吗？” “不痛，你要相信我的话。” “我怎么能这样呢？我做了什么啊！我太过分了！” “你是想让奥莱西斯是你的，我同意这种做法，你不用自责。” “现在的我，是不想让殿下的皮肤变红一分一毫的……殿下罚我吧！在我的胸口也写上你的名字！我凭什么做这样过分的事啊！”艾莉丝着急了。 “恋人间留下的吻痕，要比这个醒目。”奥莱西斯将扣子系好，又戴上了领巾。他摸了摸艾莉丝的脸，小声地贴着她耳朵说：“如果有朝一日你会留下吻痕，我也愿意接受。” ☆、啊朋友再见 今天，薇拉就要离开了。昨天晚上，她借着醉意在牵着爱里亚德的手的时候，鼓起勇气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环游希索，听起来一定很有趣。在出了家门之后，她才看清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妙……薇拉也想跟着爱里亚德去看更多美景、去踏上更多土地。 还有，她还想继续呆在爱里亚德身边。 让薇拉欣喜的是，爱里亚德答应了她的请求。在星星的笼罩下，他们两人一起坐在草地上，用拥抱替了话语。 可是，爱里亚德的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他怕薇拉醒酒后会后悔，毕竟她也也没吃过流浪的苦…… 所以，他今天早上醒来后，敲了敲薇拉的门：“薇拉？你起床了吗？” 第114页 薇拉的歌声从房间里传来。听见爱里亚德在敲门，薇拉放下竖琴，给爱里亚德开了门。她倚着门板，满脸都是少女的娇羞，说：“爱里亚德哥哥！你起得真早啊。” 薇拉的手在腹前交叠，害羞地叠到了一起。 “薇拉更早啊。”爱里亚德拉起了她的手，问：“薇拉，你还记得昨天的话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我的承诺，我说了就不反悔了。我还没想到你会答应！爱里亚德不会反悔吧？”薇拉问。 “不反悔，只是我担心你没过过那样的生活，会不适应那样。和我一起的话会过得很不安定，毕竟那与德里克庄园的生活是不同的。” “没关系的，比起不安定，我更害怕寂寞……万一，我是说万一……我适应不了的话，我可以再去殿下送我的庄园里。”薇拉解下挂在腰间的铜钥匙，在爱里亚德面前晃了晃：“塞缪尔骑士长已经把钥匙给我了呀。” “如果你不喜欢流浪的生活，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庄园里去。”爱里亚德说。 虽然当吟游诗人是他自幼的梦想，但他不想让薇拉寂寞。在和薇拉重逢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爱里亚德的心已经全在薇拉身上了。他昨晚一直懊悔着—— 为什么要薇拉来先问他，而不是自己去对她说？他又在犹豫什么？要是错过了昨晚，真的便会一直错过了！幸好她是薇拉，幸好她这么勇敢，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今后的爱里亚德，一定要将薇拉放在第一位了。 “好啊！那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薇拉将自己的小竖琴放到了爱里亚德怀里，说：“我就带着这个，和你一起。” 于是，两人的手紧紧握住，一起下了楼，准备将他们的新决定告诉殿下和艾莉丝他们。艾莉丝和奥莱西斯这时也从小房间里出了来，艾莉丝的手在偷偷拉着奥莱西斯的袖子。 他们由不同方向进了主厅，一起走到了沙发前，面对着面坐下了。奥莱西斯坐到了奥什恩旁边，端起了梅莎倒来的茶水。艾莉丝也坐到了奥莱西斯旁边，喝起了桌子上的浆果茶。奥什恩手里拿着看着这几个人，觉得他们有事。 爱里亚德开口，将他和薇拉的决定告诉了奥莱西斯。他说他们要一起离开了，谢谢殿下之前的安排，庄园他们以后会去…… 奥什恩在旁边听着，转头看着奥莱西斯的侧脸。奥莱西斯点了点头，对爱里亚德说：“若是慎重考虑后的决定，就好。” “是这样的，殿下。” 薇拉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让骑士把你们送到想去的地方吧，还是原定的那样，傍晚出发。” 奥什恩开始心疼起他哥来了。刚想办法取消订婚的未婚妻就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哥还真是可怜啊。亏他现在还能这么平静，要是自己是他，肯定心里窝着火呢…… 不过奥什恩猜错了。奥莱西斯微笑着，心里有些高兴。薇拉的事终于要画上尾声了……她愿意和爱里亚德一起，那自己如此的做法便没有什么错误。艾莉丝这下能放下心来了吧？ 他看了一眼艾莉丝，艾莉丝正握着薇拉的手，认真地说：“薇拉，你要是觉得这样开心的话，我便也替你高兴！！只是，如果在外面住不惯的话，要记得回殿下给你买的庄园里去，不要苦了自己。” “好，艾莉丝！我也会给你写信的，我现在依旧感谢那天晚上你的提议，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这是我之前都不敢想的呀。” 艾莉丝对薇拉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爱里亚德说：“爱里亚德，要照顾好薇拉。” “艾莉丝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珍惜薇拉的。”爱里亚德说。 艾莉丝想了想，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起身快步上了楼梯，过了一会儿又拿着自己的钱袋下了楼。她没什么珍贵的、能作为礼物的东西，只能拿出钱袋里所有的钱币，全放到薇拉手里。 “艾莉丝？这怎么能行呢？” “薇拉，这些我做绘官得来的，日后也可以再赚的。我以后继续在皇宫里工作，与你们不一样……你们在外面环游总是需要钱的，多些总比少了强吧？在宫外，钱币要比宝石更能救急。” 奥什恩看着那一沓钱，觉得自己也该送他们些什么。他一会儿就把……就把哥的钱袋打开，给他们拿一块金子出来。金子不是更好吗？值钱又省地，还能做成首饰。不过，哥既然已经给了庄园，那自己拿金子会不会显得小气？ 他不想小气。 艾莉丝对薇拉点了点头，让她将钱币收好。薇拉看着艾莉丝的表情，又看了看她的钱袋，心里因为艾莉丝而暖乎乎的。她摘下了自己细细的手鍊，也放到艾莉丝手心里：“艾莉丝，送你做纪念的，纪念我们真挚的友谊。” “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希望你以后都是开心的日子，不会再有悲伤、不会再流出一滴眼泪。” “我也这样同样祝福艾莉丝，愿快乐与爱情常伴你左右。” “行李都整理好了吗，薇拉？虽然是轻便为好，可还能带走的便多带些吧。”艾莉丝说。 第115页 于是，艾莉丝和梅莎就一起去帮薇拉整理行李了。 午餐过后，薇拉的行李也都整理好了。她的礼服裙子们都被留在了柜子里，只将几件轻便的衣服放在了箱子里。她的首饰都收在了小盒子里，一些必需的东西也被整齐摆放好了。 薇拉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将家族戒指摘了下来捧到面前，闭眼与它道别。 在与戒指诉说完对德里克家族的亲人们的祝福后，她慢慢把手伸到了奥莱西斯面前，将戒指给了奥莱西斯，对他说：“殿下，这戒指以后便不再是我的了，还麻烦殿下帮我把它送还给我的家人，德里克公爵。” “可以，薇拉。” 梅莎将戒指收走，放在了戒指盒里。看样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可离出发还隔了一段时间。爱里亚德自己没什么行李，这时正抱着竖琴坐在椅子上等着薇拉。他见薇拉的神情因为想到家人而有些落寞，走上前问她：“薇拉，去河边散步吧？” “好，我的事情也全做完了。”薇拉说。 他们手牵手出了门，一起向着河边走了过去。河面上的阳光浮动，光点像是要随着水流也流去一般。爱里亚德与薇拉一起坐在河边带着水珠的草地上，用手支着像小动物的皮毛一样柔软的草叶，唱起了歌： “阳光指引诗人穿过黑暗，指引你我离开熟悉的大地，穿过重重迷雾。” 爱里亚德的歌声里带着期待与希望，这是吟游诗人心里那颗浪漫的种子终于发了芽。薇拉知道这歌词是为她唱的，便也跟着爱里亚德的歌声轻轻哼着。 说起来也不可思议，她总能猜到他接下来的音符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薇拉站了起来，随着爱里亚德的歌声在草地上跳起了舞。她的金髮闪闪发亮，腰肢纤细柔软，借着舞蹈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她像是一只离开了笼子，在天空中自由飞着的金丝雀。 艾莉丝站在窗前看见了薇拉在跳舞，便去房间里取出纸笔，出门坐到了别墅窗外的草地上。她的腿支起来垫着画板，画笔蘸着颜料一笔一笔地刷了上去。她要画下薇拉与爱里亚德现在的样子，将画作为纪念送给他们。 奥莱西斯隔着窗看着艾莉丝认真的背影，也坐到了窗前的古钢琴前，把手放在了琴键上。他很多年没弹过琴了，可他还记得曲谱。 这浪漫的气氛能感染人。奥莱西斯伸手按动琴键，钢琴便奏出了悦耳的响声。他凭感觉移动着手指，闭上了眼睛。 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别墅里满是古钢琴悦耳的旋律。这琴声传到了窗外艾莉丝的耳朵里，艾莉丝听见了，陶醉着，继续认真画着画。她画上的两人就在不远处，那个幸福的少女正在跳着舞，裙摆被风吹动着，脸上都是笑容。 这时候的花儿又算什么呢？薇拉比花更美。风又算什么呢？薇拉比风自由。 ☆、第六十三章 薇拉和爱里亚德离开后，奥莱西斯一直在一楼的沙发上环着艾莉丝的腰没有放开。他的头抵在艾莉丝腰上，艾莉丝有些不适应，问：“殿下，这是做什么呀？” “薇拉走了，你现在放心了吗？”奥莱西斯问。 奥莱西斯一直觉得艾莉丝总是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保密的原因是薇拉。 “我没为薇拉的事担心……”艾莉丝拍了拍奥莱西斯的背，说：“殿下怎么在想这个？” “只是怕你在意这事，一直怕你因为她在身边而担忧。” “没有，殿下。我一开始就没那么想。”艾莉丝从桌上拿了一颗甜甜的葡萄放到奥莱西斯嘴里，说：“我承认一开始因为薇拉和你的事伤心……可是在薇拉找我的那晚之后，我就不在意了。” “是吗？”奥莱西斯问。 “是啊，殿下。我知道殿下的想法，没吃薇拉的醋。” 可是，要是艾莉丝吃薇拉的醋，奥莱西斯还会觉得开心些。 “哥！他们走了，这别墅里安……”正巧，奥什恩这时走了过来。奥莱西斯的胳膊还在环着艾莉丝，奥什恩见到面前的一幕愣住了，张着嘴巴，眼睛睁得圆圆的：“你们是……在干什么？” 艾莉丝想闪开，可奥什恩还是看见了。现在闪开又有什么说服力呢？ “奥什恩，一切就是你想的那这样——”奥莱西斯回应。 “你们两个……？？？ ” “殿下，我们是……我和大殿下……的关系变好了。”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奥什恩的脸气得红红的，抱臂坐到了两人面前的沙发上。 “自贵族舞会那天起，奥什恩。”奥莱西斯说。 “把薇拉送走，是因为艾莉丝吗？” “是。” 奥莱西斯一一回答，脸上从容而镇定。艾莉丝却是有些慌，奥什恩殿下还是知道了……怎么样才能不让他生气啊！ “你们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来没对我说过、没让我察觉到一分一毫？” “殿下，因为这个……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我怕你生气……” “是啊！我生气！！！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瞒我，这样我就会更生气了！！”奥什恩起身，皱着眉头看着他哥：“艾莉丝也和你变得这么好了！！这下所有人都是你的了！！塞缪尔也是，艾莉丝也是！！所有人最后都会围着你转，然后把我忘了……” 第116页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继续说着： “你明明是我哥，为什么所有人都被你抢走，你一个人都不为我留下？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说完，他委屈地眨眨眼睛，“腾腾腾”地沿着楼梯跑上了楼去。艾莉丝觉得不妙，看向奥莱西斯，握着他的手，让他环着的胳膊放了下来。她蹲在奥莱西斯的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以表安慰。两位殿下现在应该都不好受，艾莉丝了解他们。 奥莱西斯的眼里透着一丝无奈，说：“艾莉丝，要如何对奥什恩解释明白？我们的事总是要告诉他的，我知道，我们晚说一天，他的生气便会加重一分。可他现在知道了后又会这个样子，连上塞缪尔的份一起生气。” “殿下，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太犹豫了……我该早些问问奥什恩殿下的意见。我一直怕他生气，才没想到他因为我的拖延会更加生气……” “艾莉丝，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奥莱西斯说。 窗外的塞缪尔听见了小殿下叫了他的名字，便也听见了这段话的后半部分。他进了门，对奥莱西斯行了礼，说：“殿下，让属下去安慰小殿下吧。” 塞缪尔做得对，确实要在奥什恩殿下更生气之前去和他把话讲清楚。放他一个人乱想怎么能行呢？ “那我也去！”艾莉丝说。 奥什恩现在一定自己闷在了房间里，这样只能加重他的难过。艾莉丝想起了当初奥莱西斯和奥什恩因为把她变成小狗而置气的那次，最后两人其实都在后悔，不是吗？ 于是，艾莉丝拉着奥莱西斯的胳膊，说：“殿下，您也去！我们三个现在一起去，告诉奥什恩殿下咱们都是他的。” 奥莱西斯看了艾莉丝一会儿，想起了艾莉丝被变成小狗那次，艾莉丝也是这样的。他点了点头：“走吧，艾莉丝。” 三人一起上了三楼，梅莎也从二楼跟了过来。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对话的内容，现在手里端着几块饼干，想用这个哄小殿下开心。塞缪尔走到奥什恩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殿下，属下想和您聊天。” 房间里没有声音传来。奥什恩在里面蒙着被子没有理他们。塞缪尔要和自己聊天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他是奥莱西斯的，所有人都是奥莱西斯的！最后他们还是会听不见他说话、忽视他、遗忘他…… 艾莉丝敲了敲门，说：“殿下，我们下棋吧？” 奥什恩从被窝里探出头，伸出手汇聚白光。犹豫了几秒，他还是释放出了魔法，把整扇门都冰住了。然后，他又用被子捂上了脑袋，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摸着奥什恩结了冰的房门，艾莉丝的手尖也变得冰冰凉凉的，她的心像冰雪肆虐过一样难过。大殿下是她的手腕上的爱，小殿下是她掌心捧着的宝贝。她不想伤了奥什恩的心，因为他明明是特别好的孩子，而自己也是真的总是对小殿下好。如果奥什恩因为这件事就否定她对奥什恩的呵护，那艾莉丝也和他一样伤心了。 “殿下……让我进去吧。我还是您的绘官，还会陪你下棋、和你一起画画……奥莱西斯殿下和奥什恩殿下并不冲突，我心里你的位置没有丝毫改变，我依旧愿意守在你的床边为你讲故事，愿意为你烤甜品、愿意和你去克里斯缇游玩、愿意和你一起比赛画画……”艾莉丝说。 “殿下，属下一直很对不起您。属下离开雪诺宫后，一直不敢和殿下说话……因为属下也是想回雪诺宫的，可属下已经没法再回去了。属下之前一直藉口说，要离开您身边您才能真正地成长，可一切都是我的藉口。属下的心一直在小殿下身边。”塞缪尔说。 塞缪尔觉得，奥什恩殿下所有的不安感都是因他而起。他愧疚极了，将手掌贴在冰封的门上，用额头抵着奥什恩的房门。 “奥什恩，我没有在你身边拿走任何东西的意思。艾莉丝依旧是你的绘官，你依旧可以和她呆在一起……塞缪尔的事也是为了骑士营，迫不得已。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你想拿走什么都可以。王储的位置也可以给你，整个希索都可以给你。” “殿下！”塞缪尔听了，觉得这话不妙。“这……” “既然我说出了口，那就是真话。奥什恩，你想要什么都有。我太忙了，才不能在雪诺宫里，有时才会忽略你的想法。可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关于我与艾莉丝的事，我也是一直觉得要早些告诉你为好。现在薇拉走了，我便没有什么再隐瞒的必要了。” “对啊，殿下！都是我怕您生气，一直想找个机会……都是我的错，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小殿下的！作为补偿，我们再去克里斯缇吧！不带着奥莱西斯殿下！” 艾莉丝敲了敲门：“所以，奥什恩殿下，现在能把门打开了吗……” 门实在太凉，艾莉丝手指尖刚才摸过冰后已经被沾湿了。所以这次，她的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门，手指尖便被冰给黏住了。 “哎呀，手指！”艾莉丝喊了一下。 奥莱西斯看见了这情况，手心马上汇聚起魔法，想为艾莉丝化冰。然而，奥莱西斯的魔法汇聚到一半却又消失了，他也有些急了。 第117页 这时，门上的冰“哗”地化了开，奥什恩站在门口，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睛向下斜视，看着地板上的花纹。 “你们像三个傻子……”奥什恩小声说。 “是四个人啊，殿下。”梅莎端着小饼干，将其中一块餵到了奥什恩嘴里。奥什恩嘴里嚼着甜甜的饼干，抬起了头，看了他们一会儿，眨眨眼睛，打开了门，说：“进来吧。” 几人进了奥什恩房间，庆幸着奥什恩还愿意打开门真是太好了。他们一起陪奥什恩下了棋、聊了天。奥莱西斯还将与艾莉丝的事“合理删减”后告诉了奥什恩。 “没见过像你这样能升官的，艾莉丝。直接要跳到皇子妃了，全希索都没有这样的……”奥什恩说。 “殿下！我还是绘官！不是皇子妃！！” “哥做事都是认真的……你说，你们要是早些发现，何必再让薇拉来呢？” “可是早了也发现不了呀……我心里都是奥什恩殿下，奥莱西斯殿下是最近才装进去的。”艾莉丝的脸红红的，看了奥莱西斯一眼。 ☆、第六十四章 下午，奥莱西斯的房间里，奥莱西斯的手一直汇聚着魔法，掌心热热的，将艾莉丝的手覆在了里面。 “殿下，你在干什么？”艾莉丝问。 奥莱西斯正因为之前没有帮艾莉丝及时化冰而焦躁着。他覆着艾莉丝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觉得现在帮她暖暖手才能缓解一下他的愧疚与不安。 “殿下，我的手什么事都没有……可现在是夏天啊。” 艾莉丝小声说，她的已经有些热得出汗了。 “嗯，你说得对。”奥莱西斯放开了艾莉丝的手，手里暖暖的光也消失了。他嘆了口气，说：“刚才没有帮你解除魔法，我很愧疚。” “这有什么的呀，没关系的，殿下。”艾莉丝说。 又没什么关系嘛，她想。 这有很大关系……他想。 奥莱西斯第一次在心急的时候没有用出魔法，这让他感觉很无力。他把后背靠在沙发上，手里继续汇集起了白光。 “殿下，魔法不是该省着用吗？用多了会累吧？” “这些魔法，微不足道。”奥莱西斯说。 然后，他继续说：“我本该这么说。不过我的魔法在变少，现在已经不及奥什恩了。” 艾莉丝握住了奥莱西斯的手，说：“那殿下还乱用！现在是白天，夜晚还没到，殿下现在就亮着光，还真是浪费！” ……她以为他是灯吗？ “殿下的魔法减弱，可你还是全希索最厉害的人。虽然我不明白你们皇族的这些秘密，但是我觉得这东西既然能减少，就也能增多。别担心嘛。奥什恩是好弟弟，他一定也会把魔法借你用的。他的魔法正没地方用呢！” 然后，艾莉丝汪了一声，意思是奥什恩的魔法曾经乱用过。 “我确实不该为这个焦躁的。”奥莱西斯对艾莉丝笑着，说：“你也不必为了这个学狗叫。”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殿下。我那次变成了小狗，是变成只什么样的狗？” “忘了，毛茸茸的。”奥莱西斯说。 “唉……” “是只茶色的小狗，毛有些卷，眼睛和你的一样，很圆，可爱。” “殿下……是不是喜欢小狗？” 奥莱西斯别过头去，咳了一声。 奥什恩躺在沙发上吃着葡萄。他已经不生气了，连着塞缪尔的份一起不再气了。他们来月林的决定，还是为了他开心而做的呢。奥什恩不再觉得自己被忽视，反而有种自己又成了中心的感觉。那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可是奥什恩觉得，哥和艾莉丝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搭配有些奇怪。 又过了几天，便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他们几人整理好了行李，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奥什恩和艾莉丝很捨不得月林这里，两人一起向马车的窗外看去。银白色的树向后退去，一棵接一棵地消失在了视野外。 马车的车轮辘辘转着，一口气驶出了月林。他们按着原路返回，一路上感慨万千——遇见爱里亚德的广场上空空如也，小河边也不再有薇拉了。他们应该已经走远了，但是他们会开心的吧？ 路过克里斯缇的市集、进了帕勒斯宫的宫门，马车在雪诺宫门口停了下来。塞缪尔将殿下们的行李都拎了下来，侍女们纷纷向殿下们行礼。米娅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们，等着艾莉丝也下马车。 “艾莉丝，再和你说一次，别再去编书院了，留在雪诺宫。”奥莱西斯说。 耶！米娅听见，心想着艾莉丝终于回来了！她有事要对她说！ 比如，她和爱格博特已经熟悉了。爱格博特晚上会去御花庭里看书，她便也会捧着书和他面对面坐到同一个亭子里。他们有时候还会讨论书籍的内容，有时她还能偷偷用余光看着他的脸，有时她还能在他旁边的时候碰到他的头髮…… 这真是米娅最快乐的日子。小心翼翼小鹿乱撞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而且艾莉丝也回来了，这便又是件好事！ 第118页 侍女们都进到了主殿里，艾莉丝也拎着行李进了去。米娅跑到艾莉丝旁边，想帮她接过箱子。 “没关系的米娅，这是小箱子。塞缪尔说大箱子会过一会儿帮我送来……这个我提得动的。” “艾莉丝！月林好玩吗？” “好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人出了意外。”艾莉丝心里没底，小声地说。 “什么？！意外？？你没事吧？” “具体还要问殿下……走吧米娅，我们回房间里。有些事是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放下行李，便去见奥伦特了。他得说说月林里的情况，并告诉他薇拉“出了意外”的消息。 “薇拉·德里剋死了？”奥伦特问。 “是的，父皇。她掉下了悬崖，是我不该带她去那种地方的。”奥莱西斯说。 “你确实不该这样。” 一边的芭铎紧张地扇起了扇子。她怎么也没想到，奥莱西斯能让薇拉这样直接地消失。这对父子处理事情的手段还真像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父皇。”奥莱西斯说。 奥伦特扶着额头。他没想到奥莱西斯在这种时候还能学他，无奈地嘆了口气。 “给德里克公爵送封信吧。” “是，父皇。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然后送些珍贵的礼物去。”奥莱西斯行礼，离开了塞尼宫。 奥莱西斯回宫给德里克公爵写了信，将薇拉的意外告诉了他们。他随信附上了薇拉的戒指，又送了德里克家一栋靠近克里斯缇的别墅。 米娅帮着艾莉丝整理着行李，脸上美滋滋的。艾莉丝觉得这样不好，催她快去奥什恩的寝殿，米娅这才犹犹豫豫地去了。 “我走了，艾莉丝。下午我会来小厨房做甜品的，但是不一定有时间送到你这里。你三点以后直接去吃就好。”米娅说。 “你真好，米娅。”艾莉丝摸了摸她的头，米娅笑了，脸上的小雀斑像红晕一样可爱。 过了三点，艾莉丝去到了小厨房里，果然是有饼干在烤箱里呢。她拿出饼干，坐在桌旁吃了起来。今天的她没什么事可做，一会儿就去小书房里画画吧。不知道爱格博特他们的地图编得怎么样了？不知道米娅又…… 晚上，艾莉丝又从小书房回了偏殿。她坐在桌子旁边等米娅，翻开了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厚书。米娅在书中间夹了一些解释的纸条，还有几张是爱格博特帮她写的。艾莉丝看见了有些高兴，看来米娅进展得很顺利嘛。 米娅回了来，没等艾莉丝和她聊天，便拿起了书跑了出去。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开心地跺了几下脚，说：“艾莉丝！我要去和爱格博特一起看书了！！” “去吧，米娅！加油！”艾莉丝说。 米娅又跑了进来，将书放下，坐到了艾莉丝对面。她拉起艾莉丝的手，问：“艾莉丝，我今晚就告白，会不会有些早？可是我今天特别开心，我怕我其他时间里会不敢说。他现在应该到御花庭里了，我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敢。要不，你陪我去？” “我怎么陪得了你啊！要是你真的想告白又不敢说的话，可以写下来告诉他。爱格博特很温柔的。” “确实，我得自己去。那我走了！”米娅抱着书，又出了门去。 “加油！”艾莉丝帮她鼓劲。 没过多久，米娅又跑了回来，向房门里探过头：“我真的走了，艾莉丝？” “快去吧，米娅。” 米娅这才从雪诺宫里出了去。天已经黑了，御花庭的的风带着花香，凉风吹到米娅红扑扑的脸上，她像是有些醉了一样。她慢慢走到了亭子里，爱格博特果然在那里呢。他手里捧着书，银色的长髮依旧是那样耀眼。 “爱格博特先生，我来了。”米娅把书放下，坐到了爱格博特对面。 爱格博特递给米娅一盏灯，米娅也默默翻起了书。不过她的心思怎么能放在书上呢？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心里乱乱的，一直在犹豫要什么时候说才合适。 现在真的是好时机吗？但是米娅觉得他们已经很熟了，这种关系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最近她在吃东西的时候也会想到爱格博特、看到花儿的时候也会想到爱格博特、睡觉之前脑海里全都是爱格博特…… 不说还真是煎熬啊。吃到了甜头便会贪心，她总是幻想着能和爱格博特变得更加熟悉。她不一定能配得上爱格博特，但是……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爱格博特？”米娅轻轻唤了一声，爱格博特听见了便抬起了头来。他以为米娅有问题问他，却没想到米娅将书合了上。 “爱格博特先生，您说，掌管爱情的女神会听见人们的唿唤吗？” “会的，米娅。女神负责将恋人的命运结合。” “那如果两个人还不是恋人呢？” “女神会发现他们命运的吸引，并让他们相逢。” “爱格博特先生……一定是女神听见了我的祈祷，才让我们相……相遇了。” 第119页 “嗯？” “我……我……我我我我喜欢你……” ☆、第六十五章 爱格博特没想到米娅会这样说，愣住了几秒，嘆了口气，说：“抱歉。” 米娅的心里正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爱格博特的反应。她看着爱格博特为难的表情，心里炽热的火仿佛就在渐渐降低着温度。等爱格博特那可怕的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突然置身寒冷的冰雪，一丝温度也不剩了。 看来女神并没有眷顾她啊。米娅颤抖着双唇，说：“啊……是……是我太唐突……是我不够好……” 她以为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充足的准备，可她还是不能从容地接受这个结果。爱格博特明明会和她一起看书、会给她写纸条、会给她讲解故事……他们还不够熟悉吗？？？见到爱格博特只和她一起看书，米娅竟然有了“自己很特别”的错觉。 果然还是她不够好。 米娅不停地眨着眼睛，想让眼睛里的一点点泪花快点流回去。她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将这种话说出口，为什么要因为一点点甜头就得意忘形……她现在羞得只想钻入石砖缝里，可是她现在已经够难过了，她不想再显得更狼狈了。 “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没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 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心在滴血。这句话是骗人的，可是米娅现在只能这么说。她之前以为这样凉爽的晚上会是一个浪漫的夜晚，可是现在竟然有些太冷了…… “我没法回报你的爱，对不起。”爱格博特说。他合上书，握住了茱莉亚的戒指。 “没……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个侍女，又不像爱格博特一样渊博啊。你说的话我不懂，你想的东西我也不懂……我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很厉害的，可我连你觉得简单的书都读不明白。一切都是我的原因啦！”米娅慌乱地擦擦眼睛，起身将腿上的书放到了小灯旁边的长椅上。然后，她向爱格博特快速行了个礼，说：“谢谢你，爱格博特，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很开心！不过我不会来打扰你了！这本书也还回来吧。我现在就走！！！！” 于是，米娅没等爱格博特说话，便低着头快跑着出了亭子，一口气跑到了御花庭深处。她在一处寂静得可怕的地方蹲了下来，急促地喘着气。她低着头看向地面，眼泪啪嗒啪嗒地摔到了石砖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小汪。泪水又向一边流了去，掉进了砖缝里。 这下御花庭也偷偷知道她伤心了。 她不知蹲了多久，只知道眼泪实在是止不住了。她的腿都有些酸麻了。她起身环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心又突然被孤独环绕了，这各种坏感觉都找上门的感觉可真是糟啊。 不过，正巧有一片发着光的晶花花瓣随风飘了过来，它在风中摇摇晃晃、打着旋儿，米娅一边抽着气一边认真地看着它，等到它飞到身边的时候把它抓住了。 晶花花瓣在米娅手里发着光，她握住它攥紧了拳头。光果然不见了，不过在她张开手之后，光又出现了。 她把花瓣捂在胸前，像是在摸着世界上最后的光。伸手草草抹了一把眼泪的米娅向着雪诺宫走去了。 艾莉丝坐在床上看着书，听见米娅在推门便抬起了头。她本以米娅会带着可爱的消息回来，可见到米娅湿润的、红红的眼睛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向下沉了去。 怎么会这样！？ 米娅慢慢进了房间，用两只手捂着满是泪痕的脸。她慢慢坐到了艾莉丝的床上，扑到了艾莉丝的怀里。 米娅不单单是因为爱格博特的拒绝而难过。她觉得是自己不好，是自己很笨很傻很没用……可她却没什么能改变的方法，她只能这样笨下去。她什么都配不上…… 艾莉丝慢慢摸着她头髮上的小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米娅微微颤抖着，轻轻抽着气。艾莉丝的心也跟着难过了起来，米娅为什么被伤了心呢？她明明是这么好女孩子，她那么可爱…… 艾莉丝由着她趴了一会儿，她能感觉到米娅流出的热热的眼泪。 “米娅，今天的星星多吗？” “……忘……记看天空了。”米娅哽咽着回答。 “那米娅，你想吃什么吗？” “不……不想……”米娅断断续续地说。 “走，吃甜饼去吧！上次你给我做，这次我给你做。你可不要嫌弃我烤得不好呀？我本来就没你厉害。”艾莉丝说。 “怎么会……”米娅说。她躺在了艾莉丝腿上，说：“我现在难过得不想动……” “那就更不能这样了。难过的时候越想就越难过，什么都没有甜的东西实在。这不是你哄我的方式吗？让我也哄哄你吧。” “那好。”米娅慢慢坐了起来，抚了抚白白的侍女裙，接过艾莉丝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 “谢谢米娅小姐给了我这样的宝贵机会，我一定会认真地展示自己的厨艺，让整个偏殿的侍女们都闻到香味是我的目标。对了，上次你半夜给我昨晚甜点的时候，还真的有侍女对我说闻到了……” 第120页 米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问艾莉丝：“有人闻到了？” “今晚也试试吗？走吧走吧！”艾莉丝拉起了米娅的手，向着小厨房走去了。 她们一起吃了甜饼，甜饼上还涂了厚厚的蓝莓酱。 第二天，米娅起得特别早。说实话，虽然艾莉丝的安慰让她感觉好多了，但是她胸口还是像有一块石头一样。她总觉得她毁了她与爱格博特之间的关系，可什么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是错的，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爱格博特一定会觉得她这样的女孩很讨厌吧？想到这里，米娅的心就像是有剑刺过一样。 她绝对绝对不再见他了…… 可是偏偏，今天爱格博特出现在了雪诺宫里。 米娅当时正在主厅擦着楼梯上的花瓶，见到爱格博特的时候吓得擦巾都掉到了地毯上。她慌乱地蹲下捡起，将脸对向花瓶的方向，直到爱格博特与她擦肩而过。 爱格博特受到奥莱西斯的召唤，上了楼梯去奥莱西斯的书房了。他与殿下汇报了很久的工作，这期间米娅一直在做着主厅的工作。她本该躲爱格博特的，她本该逃开的……可是想法就像能自己跳出来一样，她有一丝注意力一直在随着爱格博特而去。他什么时候离开？他一会儿会下楼吗？ 米娅向窗外望去，看着窗外的乌云，觉得马上就要下雨了。爱格博特要是现在还不从雪诺宫离开，那他可能就要淋雨了。 过了一会儿，爱格博特下了楼。现在还没有下雨，他也没带伞。米娅用余光看见了他，尴尬得脸通红，又趁他已经走远的时候悄悄目送了他的背影，送他出了雪诺宫，走向通往御花庭的路。 过了一会儿，随着一滴雨点突然落地，窗外突然响起了密密的雨点声。雨一股脑儿地都降了下来，这是米娅最不想发生的事。 米娅心里一急，管不得什么了，向其他侍女说了声后便跑到偏殿去取出了自己的伞。她撑着伞消失在雨中，鞋子在水洼上溅起水花，白白的侍女裙边全被雨水打湿了。她提着裙子小步跑在御花庭的小路上，在满是雨丝的世界里找着她想找的人。 他在哪？他在哪？ 爱格博特走了小路，附近也没有什么亭子可供避雨。他站在一棵树下，树上的水滴偶尔会一起掉下来，落到他的肩膀上。他望着编书院的方向，估计着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突然，落到他身上的水滴都消失了，他头上出现了一把伞，将他与雨隔了起来。爱格博特回头，居然是米娅伸出胳膊，将伞高高地撑了起来，帮他挡住了雨。 米娅别过头，一直都没有看爱格博特。她不想让爱格博特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米娅的手举得很高，握着伞柄对着爱格博特晃了晃，示意他将伞接过去。 爱格博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伞。米娅的手慢慢收了回去，爱格博特将伞撑在了两人之间。 不过米娅是不能和他一直在这里躲雨的。她看向爱格博特，眼睛像是进了雨一样湿润。她向爱格博特走近了一步，突然抱住了他，又迅速地将他放了开。 米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做明明可能会更讨人厌的。不过这就算是一个属于她的句号吧？ 米娅什么都没说，转身跑进了雨中。 这次真的真的一定要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雨没有要减小的意思，雨水落在米娅的脸颊上，又沿着她的脖子流了下去。她的侍女裙已经湿了，用手提着要比平时重一些。御花庭里与叶子撞击着的雨要更大声，稀里哗啦吵得不成样子。米娅小声呜呜着，声音都融在了雨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该这样的，她真想和他一起继续看书，保持在那种关系就好……她为什么要亲手将一切破坏呢？为什么！ 爱是那么苦啊。 这是一场自认为的爱……希望他喜欢自己，一直是米娅她的梦。但是要是蠢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就会将一切都像这样打碎。 爱格博特握着米娅的伞走在雨中，低着头一直在回想着。这不是他希望的样子，他没想到自己说的两个字会让米娅那样伤心。他进了编书院，将伞放在了编书院门口，走到了自己的椅子前，开始写东西了。 “爱格博特先生，您在写最新决定的书页吗？” “不，是写给一位朋友的信。” ☆、第六十六章 一个晴朗的中午，终于有了空闲的爱格博特去了雪诺宫。他进了雪诺宫的主殿里，梅莎问了他来的原因后便为爱格博特倒了茶。艾莉丝正在主厅里看着书，抬起头见爱格博特来了，环视了一圈庆幸着米娅不在，坐到爱格博特对面和他聊起了天。 “爱格博特先生，大殿下不在雪诺宫呀，殿下现在应该在天曜宫的。”艾莉丝说。 “我不是来见奥莱西斯殿下的。”爱格博特说，“我是来找米娅的。” 艾莉丝低着头，看着爱格博特手里拿着的那本之前借给过米娅的书。书的侧面还不平整，可能还夹着米娅的书籤和爱格博特写过的解释……她又想起了米娅的泪痕，觉得现在不应该让米娅来看见他。 艾莉丝身子向前探去，小声地对爱格博特说：“爱格博特，你们发生的事我大概知道，米娅这几天很难过，她可能没法见你……” 第121页 “艾莉丝，我正是为米娅的伤心而来。”爱格博特说，“还请告诉她，我有东西要给她……” 爱格博特看着艾莉丝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请艾莉丝小姐帮我转交吧。” “好，爱格博特先生。”艾莉丝放下书，接过了爱格博特带来的书和伞。那把伞一定是米娅淋湿那天送过去的吧？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腿上，对爱格博特说她一会儿就去放到米娅的桌子上。 “书里有信，是我写给米娅的。”爱格博特说。 “好，我一定提醒她看。” “我在这里……”米娅扶着墙壁，小声地说。 米娅知道爱格博特来了这里，便一直躲在了一楼的音乐室里。不过，她还是很不争气地想看他一眼，就鼓起勇气走了出来。她尴尬得手指互相揉搓着，就这样站在不远处不敢向前迈步了。艾莉丝又将腿上的东西递给了爱格博特，爱格博特拿着书和伞走到了米娅面前。 不用抬头，米娅就能感受到爱格博特的气息。她低头看着爱格博特手里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 “米娅，这是给你的。”爱格博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米娅愣住了一下，还是慢慢伸手接过了它们。 “谢谢米娅小姐的伞。那本书我也送了来，随书附有一封信。” “是什么信？”米娅惊讶得抬头，与爱格博特的目光相接。他还戴着初见那天的金单片眼镜，脸边垂坠的链条还在轻轻摇晃。她又红了脸，想想她抱完他就发誓最后一次见他并逃走的事情，又觉得更尴尬了。 “是我写给米娅小姐的话，还请米娅小姐要将信的内容保密。” “好。可是万一我看不懂爱格博特先生的意思，可以去问艾莉丝吗？” “你可以问她，不过我相信你能看得懂的。” “可以问艾莉丝？” “问吧。”爱格博特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那我要回编书院了，再见，米娅小姐。” 米娅也想对他从容地笑笑，不过她的心现在还是有些痛，如果要她真的像以前一样对着他笑，那她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米娅行了个礼，目送着爱格博特，对他的背影悄悄挥着手。然后，她将东西送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看着那本书发呆。 爱格博特说那里有信，可她实在是不敢打开看。他会说什么呢？她可真是猜不到。但是她觉得那可能是封雪上加霜的信，怕看见了心会更痛。 米娅没有动那封信，起身去继续工作了。这可能是最后的逃避，她的心都乱了。 晚上，艾莉丝和米娅都回到了房间里。艾莉丝坐在床上，问米娅：“爱格博特先生他送了封什么样的信？” “我不敢看……”米娅小声地说，眼睛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那本书。她抱着腿，将头枕在了膝盖上。 “没看吗？”艾莉丝问。 “是啊，我害怕。”米娅说。 “依我对爱格博特的了解来看，他不会写给你伤人的话的。打开看看吧，爱格博特先生一定是写了重要的话呢。别怕呀，米娅。” 米娅这才坐到了床边，拿起了那本厚厚的神话。她翻开书页，拿出了中间的夹着的信。 那封信还套了个信封，不过当然是没有封火漆的。米娅将信封握在手里，忐忑地拿出了里面的信纸。信纸上爱格博特整齐漂亮的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米娅深吸了一口气，从第一行开始看了下去。 “米娅小姐： 那天晚上只对你说了两句话，真的是十分抱歉。在你来送伞的时候，我也没有对你说话，于是便给你写一封信，将我的话告诉你。” 米娅回忆着，想起自己确实没能让爱格博特说话。她只顾着跑开了，一直怕着他的话会让她更伤心。 米娅抬头，说：“艾莉丝，我其实一直没给爱格博特先生说话的机会，在知道他拒绝后我就跑开了……我现在才知道这不对，我怎么能这样啊？当时没想到这里……” “所以爱格博特先生为你写了信说话啊，没关系的。把信看完了吗？” “没有。我接着看。”米娅说。 “听见了你对我说的话，我想说的是，我说了抱歉不是因为米娅小姐不够好，也不是因为米娅小姐认为的你我之间的隔阂。你的身上有很多优点，不要再去菲薄自己。每个人的起点都是无奈的，可是能触及的终点是不确定的。你能喜欢读书，那就与读书的人是有同样兴趣的人。” 爱格博特写得通俗直白，米娅的心里又有了暖意。 “我说了抱歉，不是因为米娅小姐，而是因为我自己。我已经没了爱别人的余地，因为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茱莉亚……” 爱格博特在信里讲述了他与茱莉亚的事情。米娅一边看也一边跟着心痛着。原来爱格博特的过去是这样的啊……世界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呢，为什么让爱格博特去经歷这些呢？ “……所以，我已经失去了爱别人的力气。我不配接受祝福。不过我感谢你的爱，因为爱本身是没有过错的，被爱的人会受到祝福。我也希望米娅小姐以后也能受到祝福，得到掌管爱情的女神的指引，与更好的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信里这样写道。 第122页 米娅的眼睛又有些湿了，可是这次不是因为自己那些狭隘的耍脾气的理由了。原来爱格博特温柔的背后经歷着这么大的痛苦，那自己这些才算什么呢？她为这个这样伤心，可爱格博特的伤心一定是她的百倍千倍。可他还写了信在安慰她，让米娅觉得自己可真是小气…… 不过爱格博特又说了不能菲薄自己，米娅又觉得该听他的。米娅握着信，继续向下看去。 “……如果是为了那天的事，放弃读书就太可惜了。我将你的书再送来，以后你依旧可以来御花庭或者编书院找我看书。我希望一切都像以前一样持续。 爱格博特。” 米娅将信纸叠好，捂在了胸前。艾莉丝一直在看着米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她：“米娅，是保密的信吧？大概写了什么？” 米娅抬起头，说：“我问了爱格博特先生，他说是可以给艾莉丝看的。爱格博特先生这封信写得通俗，真是太照顾人了。还有，我没想到爱格博特先生的过去竟然是那样的。我现在只觉得很对不起他，告白之后就跑开不听他说话，让他只能写这封信，又不得不讲了他的过去，还得把我那本书也送到雪诺宫来。”米娅将信递给了艾莉丝，艾莉丝接过信仔细地看了。 “天啊，爱格博特先生还有这样的过去……我还见过他的弟弟爱里亚德，没想到这对兄弟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心碎的家庭。”艾莉丝想起爱格博特温柔的笑，跟着难过了起来。 “我不伤心了，艾莉丝。我觉得我这两天的情绪都是耍脾气，我明天想去给爱格博特先生道歉，然后去和他一起看书。我不会再这样乱把爱与想法加想在他身上了，这样会让他也会难过。” “可是爱格博特对你说爱本身没有过错，他应该也不想让你自责的。” 米娅点点头，又拿过了信纸，捂在了胸前。 第二天晚上，米娅便去找了爱格博特，对他道了歉。爱格博特还是说她没错，还问她书里的事有没有什么疑惑。 “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我现在就看。” 她看着爱格博特颈间的戒指，终于明白了那就是茱莉亚的东西。说实话，米娅有些心痛，不过是心疼爱格博特的痛。在经爱格博特描述后，米娅便站在了爱格博特这边，也觉得茱莉亚是月光一样皎洁的美人了。 “对，这是茱莉亚的戒指。”爱格博特知道米娅在看什么，说。 “她一定一定很漂亮。”米娅说。 “确实。”爱格博特说。“别人都希望我忘了她，可我觉得一直铭记才好。每个人的心里都要被些东西填满，或是自己的爱，或是受到的爱。茱莉亚赠与我的多于我索取她的。” “女神一定会听见爱格博特的唿唤，将他它们都讲给茱莉亚小姐听的……” ☆、第六十七章 “薇拉死了？” 马库斯听见这个消息，手中的杯子“咣”地落了地，一杯淡淡的茶全都倒在了暗红的地毯上。他起身向前走着，没注意到地上的东西，一脚把杯子踢了开。那杯子撞到桌腿，又是“梆”的一声清脆的惨叫。 “她怎么了？？？你在说什么？？”马库斯揪起那个送信的骑士的领子，一拳打了下去。信使骑士蹲了下去，嘴角渗出了血。骑士沉默着，将殿下的信递给了他。 德里克公爵和德里克夫人已经读过了信。德里克夫人听见这个消息后已经昏倒了，现在正被庄园里的医生诊治着。是德里克公爵委託奥莱西斯的信使骑士来把这事告诉马库斯的，因为他知道马库斯听了这个消息也一定接受不了。 “她死了，人呢？墓呢？” “殿下已经将她葬在了克里斯缇的墓园里。” “那她的东西呢？！！” “殿下随信附赠了薇拉小姐的戒指，薇拉小姐的部分其他遗物也带了过来。” “她的琴在哪里！？？？” “由殿下保管。” “他能保管什么？他保管它做什么！他喜欢薇拉？他知道那把琴对薇拉来说有多重要？” 马库斯气得嘴唇颤抖，一脚踢到了信使骑士的身上。骑士一声不吭，继续着他下蹲的动作。 “我可爱的妹妹啊！我纯白无瑕的妹妹啊！！到了他手里凭什么就成了一根枯草！！！她怎么会突然死了？？一定是你们殿下杀的！！去月林做什么？我早就感觉到了！！我早就知道！！！” 马库斯怒吼着，拎起信使骑士的领子又给了他一拳。他没有躲避，起了身，说：“马库斯·德里克先生，我是殿下的骑士，不是德里克家族的奴僕。我现在要去给殿下回信，希望你能早日忘记哀痛。” “帕勒斯宫，是最骯脏的地方！他们配不上我的妹妹！！”马库斯嘶吼着，“人呢？杀了这个信使！！” 信使骑士迅速拔剑，与德里克家族上前的骑士们进行了厮杀。马库斯也拿来了剑，趁着他在应付德里克的骑士的时候，在信使骑士的背后将剑戳进了他的腹部。信使骑士僵硬地倒地，手里的剑掉到了地上。德里克家的守卫被杀了四个，马库斯的脸上也都溅了血。他拔出插在信使骑士腹部的剑，盯着地上的尸体，大口地喘着粗气。马库斯的身上也沾了血，剑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洇湿了暗红色的地毯。他踢了一下地上的信使骑士，踩过了他，向着德里克公爵的房间去了。 第123页 德里克夫人躺在床上，庄园里的医生打开箱子在配药。德里克公爵拿着薇拉的戒指，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马库斯站在他面前，问：“这是薇拉的戒指？” 德里克公爵睁眼，被脸上有血的马库斯吓了一跳。他问：“把那个骑士杀了？” “杀了。”马库斯拿过那枚戒指，举到了面前。 “那是殿下的骑士。” “我管他是谁的，我怕他？？？他？？” “马库斯，纵然薇拉死了，你也不该这样。” “我怎么样了？薇拉是我时间里的全部，谁伤害了薇拉，谁就要陪葬！” 马库斯手里还握着剑，将剑竖在了面前。剑上的鲜血格外醒目，德里克公爵知道事情不对了。 “请允许我最后再叫您一次父亲。从现在开始，我便不再是德里克家族的人了。”马库斯将剑扔在地上，一股脑儿地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所有戒指。他将戒指们都扔在了沙发上，转身离开了。 “马库斯！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都与德里克无关。” 马库斯扔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了门外。 德里克公爵拿起了马库斯的家族戒指，那是与薇拉同样的沙弗莱石。他的头现在晕极了，向医生也要了些药吃。又有僕人给他送了杯冰水喝下，德里克公爵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叫人去把马库斯叫回来，可前去的僕人许久都没回来。德里克公爵再派人去叫他的时候，僕人回来说，之前的僕人死在了马库斯的房间里，马库斯带着十几位骑士一起走了。 德里克公爵同时没了儿子和女儿。 马库斯的双眼被恨意填满，他带着骑士上了马，不停地向克里斯缇赶着路。他的颈间还有着妹妹为他戴上的宝石项鍊，那是他最后的念想。 雪诺宫里，艾莉丝坐在奥莱西斯的书房里，和奥莱西斯面对面看着书。自从从月林回来后，奥莱西斯在雪诺宫的时间就变多了。约书亚有时候还会跑来，抱怨着殿下为什么还不去天曜宫，他一个做助手的真的好惨。 “奥什恩生病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月林的时候，你都能应付得过来。” “殿下要是再这么说，我下次就不能了。”约书亚满脸恐惧，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艾莉丝，小声地说：“要不把艾莉丝也带去天曜宫吧？” “我不去！我怕奥什恩殿下伤心。”艾莉丝说。 “也带奥什恩殿下去？” “然后我们几个一起就在奥莱西斯殿下的书房里开茶会？”艾莉丝问。 “好主意！” 薇拉的事，约书亚是知道的。不过其他大臣不知道，所以他们以为殿下还沉浸在“悲痛”中。因为这个，奥莱西斯还是暂时不能将他和艾莉丝的事公之于众。艾莉丝没有在意这事的意思，可是奥莱西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 两人面对面看着书，艾莉丝举起依凡赛的信集，一页一页地仔细读着。 她之前没有读过这些，手里的这本是奥莱西斯的。这书虽然被看过，但依旧平整崭新，有的书页上还有奥莱西斯工整的字迹。她抚摸着书页，觉得自己像是和奥莱西斯一起读着书一样。 她将书靠在脸上，鼻子闻着纸页好闻的味道。艾莉丝用眼睛偷偷地看着正在写东西的奥莱西斯。他低着头，碎发挡在额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只黑色的笔。艾莉丝很喜欢他的手，也喜欢他手的触感。 在偷偷看了他几眼后，艾莉丝将书抬起，将脸又挡住了。奥莱西斯感觉到艾莉丝在看他，于是抬起了头来。可艾莉丝正看着书，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着艾莉丝散在肩头的头髮。 艾莉丝的头髮散落，要比初见的时候长得长了。奥莱西斯见艾莉丝在认真看书，便低头继续手上的事了。 艾莉丝觉得殿下在看他，又将书移走了。可是奥莱西斯正低着头，她是不是想多了？ “你在看我吗？”奥莱西斯问。 艾莉丝迅速把书挡在了面前，说：“没有！” 奥莱西斯抬起头，将笔盖盖了上。他身子向前倾，手夹着书的书嵴，将艾莉丝的书向上抽走了。艾莉丝的脸露了出来，手停在半空还做着举着书的手势，眼睛看着奥莱西斯。 “现在在看你了。”艾莉丝说。 “我也在看你。”奥莱西斯说。 奥莱西斯将书放回了艾莉丝的手里，艾莉丝接过书，翻回了刚刚在看的一页。 “看着殿下在书上写的字，真感觉是在和殿下一起看书一样。”艾莉丝感嘆着。 “那就一起看吧。”奥莱西斯将笔放到一边，起身去了艾莉丝旁边坐着。沙发椅有些小，艾莉丝坐到了椅子的扶手上。奥莱西斯的手臂绕过艾莉丝的后背，拿起了那本书。艾莉丝闻到了奥莱西斯身上的香味，心里有些开心。从月林回来后，他们便很少离得这么近了。 过了一会儿，奥莱西斯将书翻了一页，艾莉丝握住了他的胳膊向里拉，将书页翻了回去。 “我还没看完呢，殿下。”艾莉丝认真地说。 奥莱西斯便等着艾莉丝看完。艾莉丝离奥莱西斯这么近，本来就不能集中地看书，谁知道奥莱西斯看得那么快呢？ 第124页 “翻页吧，殿下。”艾莉丝看完了，小声说。 等看到第二页，奥莱西斯还是比艾莉丝看得快。艾莉丝还在奥莱西斯身边发着呆，没想到她还没看完一段的功夫，奥莱西斯又看完了两页。 对啊，他早就看过了！ “殿下，慢些看啊，我是第一次读。”艾莉丝说。 “我会放慢的。”奥莱西斯说。 就这样过了十几页，可是奥莱西斯一直比艾莉丝看得快。艾莉丝觉得自己好像被莫名其妙地嘲讽了，坐到了奥莱西斯的腿上，将背挺直，试图挡住奥莱西斯的视线。 奥莱西斯将下巴垫在艾莉丝的头上，笑了，说：“这样我也看得到的。” 艾莉丝摇了摇头，用头髮蹭了蹭奥莱西斯的下巴。奥莱西斯一只手托着书，一只手揽住了艾莉丝的腰，将额头靠在了艾莉丝的头上。他闭着眼睛，说：“我托着书，你翻页吧。” “不要，现在又看不下去书了……”艾莉丝说。 奥莱西斯将书扣在了桌上，另一只手也环住了艾莉丝的腰，把脸埋在了艾莉丝的头髮里。艾莉丝摸着奥莱西斯的手背，也闭上了眼睛。 平静的日子真好。 ☆、第六十八章 “艾莉丝，去城郊玩吧！” 自从奥什恩他们回到克里斯缇，已经过了两周多的时间。奥什恩又觉得不出门无聊了。他拉着艾莉丝的胳膊，这样问着她。艾莉丝放下画笔，说：“好啊！我去问问奥莱西斯殿下。” “我问过了，哥他没时间，让我找你。”奥什恩说。 “那我去找骑士来？” “哥让塞缪尔陪咱们去。” “马车呢？” “已经在雪诺宫门口了！” “那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吧！” …… 艾莉丝放下画笔，和奥什恩一起下了楼梯。塞缪尔在门口等待着，见到奥什恩的时候，为他蹲下行了礼。 “起来吧，塞缪尔。”奥什恩得意地笑笑。在月林里玩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他一在房间里呆着就嫌闷。他和艾莉丝一起上了马车，艾莉丝拿着一篮梅莎给的点心，放在腿上吃了起来。 奥什恩拿起一块点心放到了嘴里。他一边嚼一边问：“梅莎怎么拿了这么多？” “我还没吃早饭啊，殿下。”艾莉丝说。 “为什么？不好吃吗？” “早上的时候还不饿。” “那样不会饿吗？你再不吃饭，我就去告诉哥。” 艾莉丝已经过了奥什恩这样爱吃的年纪，她点了点头，说：“我饿了的话可以去做饭的，没关系的呀。” “也对，你可以自己做。”奥什恩嗷呜嗷呜地吃着，说的话有些不清晰了。 “我不抢，奥什恩。”艾莉丝轻柔地说。 “我不是怕你抢！” 马库斯终于有机会了。 他带着骑士来了克里斯缇后，便一直在寻找报復奥莱西斯的时机。他一直住在克里斯缇里，平时没事的时候便在帕勒斯宫门口等皇族的马车出现。 帕勒斯宫，他是没法贸然进入的，不过皇族的马车一旦出了来，就意味着他有机会了。他惊喜地见塞缪尔赶着的马车出了宫门，派一个人先去跟着他们，然后马上回到了他们藏匿的地方，带着自家的其他骑士也上了马。 马车上的是是塞缪尔，那么马车里的人是奥莱西斯无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机会！ 奥莱西斯会在今天为薇拉的死付出代价！ 塞缪尔赶着马车驶在林荫小路上。这里的路上都是石子。他察觉到了后面有远远的马的声音，可是他无法看见后面的状况。 “停下，塞缪尔。”奥什恩说，“这里好颠簸，我坐够了！” “再忍耐一下，殿下。前面有一条小河。” “是我们之前路过的小河那里吗？” “不是，不过算是同一条，小殿下。” 奥什恩在马车里面与艾莉丝聊着天，渐渐听见了马的声音。不过他也没在意，继续和艾莉丝谈话。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最后停了下来。 “是商会吧？我们居然还要给他们让路？”奥什恩问。 “不，殿下。商会不会走这条路。” 这样偏僻的路上，这几匹马会是谁？ 是马库斯带着几位骑士出现了。他带着骑士们走到了塞缪尔面前，骑士们在一旁下了马。马库斯还在马上，塞缪尔对他行了个礼。 “马库斯先生，您来这里……？” 没等塞缪尔把话说完，马库斯咬着牙笑着，背着的手突然亮了光，奥什恩的马车全部被“唿”地点着了。拉着马车的马受惊了，两蹄向前蹬去，拖着拉着缰绳的塞缪尔向前用着力。塞缪尔拔剑迅速砍断了与马连着的轴，训练有素的皇家马匹还是惊慌地逃走了。塞缪尔跑到马车侧边的门处踢着着火的门，想救出奥什恩和艾莉丝。这时，德里克家族的骑士都沖了上来，塞缪尔将剑插到了一位骑士的胸膛里。那骑士的心脏被刺中，吐着血倒地了。 第125页 奥什恩和艾莉丝吓坏了。他们在马车里好好地坐着，马车为什么会全烧起来了呢？伴随着奥什恩和艾莉丝髮惊唿，火势越来越大了，丝绸帘子、小靠枕、软垫全都着起了火，冒出了灰黑的烟。小小的马车马上就被灼热占据了。奥什恩捂着鼻子，隔着一点点窗户看见了窗外塞缪尔杀人的一幕，好像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颤抖着伸出了手，但是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他又一次急得用不魔法了，眼角都快要冒出眼泪来。 “咳、咳……”艾莉丝咳嗽着，在马车门口蹲了下去。她被烟呛得没法唿吸了。她想打开门闩，可是这火将门吞噬了，她没法碰到金属的门闩。她的头突然晕了起来，裙子也被大火点燃了一角，现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将头牢牢地埋在胳膊里。奥什恩还一直在举着手，皱着眉头想汇聚魔法。然后，他趁着魔法终于出现了一点的时候突然拉起了艾莉丝的胳膊，将她变成了一块小石头，从开着的小窗处扔了出去。 他一只袖子捂着鼻子，一只手在火苗里开着那个门闩。他的手不停地被烫得缩了回去，用了很久是时间才勇敢地拔出了门闩。塞缪尔还在应付马库斯和剩下的两位骑士，此时脸上已经被溅了血迹，尖利的银剑也被染上了血色。奥什恩撞了一下马车门，向下倒了出去。他在地上跌了几圈，马库斯见了赶紧沖了过来，塞缪尔也跑到了奥什恩的前面挡住了他。奥什恩用手撑着地，见地上全都是骑士的尸体，条件反射地闭了眼。他又扭过头看着熊熊燃烧的马车，看着马车上的小窗户，想找出艾莉丝在哪里。可是这里全是石子，奥什恩也不知道自己把她扔到了哪里。是马车附近，还是更远一点的路上，还是一侧的山脚？ 奥什恩确实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挣扎着起身，拿起了地上的石头，看了看又觉得不是，把它扔到了一边。有个骑士的尸体就在他身边，他觉得很噁心，又晕又想吐。 塞缪尔杀了马库斯最后两个骑士，用剑与马库斯对峙着，在一番打斗后终于将他制服了。塞缪尔钳着马库斯的胳膊，在他背后踢了他的腿，让马库斯在奥什恩面前跪了下来。马库斯挣扎着，塞缪尔又将他从后面踢倒了，踩着他的后背，用剑将他两只胳膊都刺伤了。 “啊——”马库斯惨叫着。 “殿下，”塞缪尔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血，问奥什恩：“要怎么处置？” 奥什恩用手撑着头，皱着眉头愤怒地盯着他。他是薇拉的哥哥！他怎么敢干这样的事？ “杀了他……”奥什恩一边虚弱地吐着气，一边说。 “奥莱西斯呢？？是不是被烧死了？？他就该赔我妹妹的命！！！他对不起薇拉！！！我要杀他一百次！！！” “殿下，他疯了！”塞缪尔说。 “把他拉起来，塞缪尔。”奥什恩说。 他该有皇储的样子了。 “马库斯·德里克，行刺皇子，是死罪。塞缪尔，杀了他！” 奥什恩冷冰冰地命令着，马库斯瞪着眼睛，表情扭曲极了。奥什恩向前走了去，离马库斯只有一步的距离了。马库斯不停挣扎着，像只要咬人却被绳子拴住了的恶犬。奥什恩小声说：“有件事我要说，奥莱西斯殿下在帕勒斯宫里好好的呢，他今天根本就没来。” “不——！” “塞缪尔，动手吧。” “还请殿下转过身去。” “不用，在我面前杀了他。他敢杀我和我哥，我就要亲眼看见他死。我是皇子，我也能有皇子的威严。” 塞缪尔的剑突然插进了马库斯背部，马库斯的嘴里吐出了血，脸扭曲到了极致。然后，他像是只死去的虫子一样，倒在了地上。 奥什恩眼看着面前马库斯的死去，也坐到了地上。塞缪尔跑到了马车里，看着火势已经变小的马车里什么都没有，便知道是奥什恩用了魔法，走了过来。他想安慰小殿下，却知道自己浑身是血的样子其实也很可怕。 “殿下，您做得很好。我看得出，您真的成为一个大人了。” “我以后。”奥什恩把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也要成为一个大人才行。” “您已经是大人了。” “他竟然想杀我和我哥。到底是谁允许他这样做的？是谁给了他胆子？敢这样做的人都必须……必须……死掉……希索的皇族不容叛逆的臣子。” “是啊，小殿下。您现在有着奥莱西斯殿下的样子了。” “可是，在刚才的时候，我连马车的火都灭不了。我只能把艾莉丝变成石头，我连魔法都用不出来……” “殿下，您的手！” 塞缪尔见奥什恩的手指已经被灼伤了，样子十分可怜。 “我把艾莉丝扔出了马车窗，可我不知道她在哪。” 奥什恩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烧伤了的手试图用出解除的魔法。可是他手上的白光汇聚了又熄灭，石头还原封不动地依旧是石头。 “殿下，我没有魔法，不能帮您。” 奥什恩焦躁着，拿起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子捂在掌心里。他已经没力气了，可是艾莉丝、艾莉丝她—— 第126页 要是没法把她变回来的话，要怎么办啊！ “殿下！我去帕勒斯宫里找大殿下来！您也回宫吧，还要留些体力骑马的。艾莉丝一定会回来的，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不是吗？殿下，您别急……” 奥什恩急得哭出了眼泪，又赌气地用袖子重重地抹了抹眼睛，胳膊在眼睛处捂着，不想再让自己的眼泪被看见。过了一会儿，他大口喘着气，在平復着自己的情绪。 “走，塞缪尔，去宫里叫我哥来。我没力气了，我不能耽误救艾莉丝……” 要说长大是一瞬间的事，那奥什恩便是在这一瞬间。 ☆、第六十九章 奥什恩和塞缪尔一起回了帕勒斯宫，奥什恩在天曜宫下了马，将马扔给守卫的骑士，咚咚地跑上了楼梯。 天曜宫里的骑士侍女们见奥什恩殿下的衣服上有血滴，都吓了一大跳。可是她们见殿下急匆匆地上了楼去，又都跟在后面不敢上前。 奥什恩推开门，奥莱西斯和约书亚正在书房里喝着茶呢。奥什恩直接冲到了奥莱西斯的桌前，一脸焦急，气喘吁吁：“哥！艾莉丝……” 奥莱西斯放下了茶杯，看着惊慌的奥什恩，知道事情不妙：“艾莉丝怎么了？奥什恩，你怎么了？” “马库斯来刺杀，艾莉丝被我变成了石头……哥，快去救她！！！” “她在哪里？” “我把她扔出了着火的马车，就找不到她了……塞缪尔在天曜宫门口，让他带你去！”奥什恩将事情说了出来，咬着唇看着奥莱西斯的表情。 奥莱西斯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攥紧了他有些颤抖的右手。他还是第一次体会手在发抖，点了点头，深唿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门口。奥什恩也跟了上去，奥莱西斯拉着门，回头对奥什恩说：“奥什恩，你去休息……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奥什恩咬着牙也点了点头：“我不去休息，我去和德里克家算帐。” 奥莱西斯转身离开，奥什恩听着他靴子撞击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心里忐忑又不安。他回头命令约书亚：“约书亚，去雪诺宫取来我的火漆印章。”约书亚见情况紧急，立刻出门去了雪诺宫。奥什恩紧跟约书亚离开了书房，转身向楼上跑去了。 “父皇！”奥什恩推开了奥伦特的门，奥伦特正和芭铎一起在天曜宫的露台上坐着，慢慢地吹着风。奥什恩身上带着血和尘土，眼睛红红的，走到了奥伦特身后：“父皇，我有事。” “什么事？”奥伦特回头，却不想奥什恩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芭铎长大了嘴巴，跑到奥什恩身边拉起他的手，将外套的袖子挽了上去，确认着奥什恩是否受伤。奥什恩没有在意芭铎的动作：“父皇，有人想刺杀我和哥。” “是谁？” “马库斯·德里克，在克里斯缇城郊，已经被塞缪尔杀了。他点燃了我的马车，我险些因此殒命。而且，马库斯死前叫嚣着，要杀的是奥什恩和奥莱西斯。” 芭铎听了心惊，扇子“啪”地掉到了地上。奥什恩跪下行礼，压低了声音说：“父皇！请允许我去写德里克家族的削爵令！” 奥伦特听见德里克家来刺杀，气得头都痛了。他将奥什恩叫到了他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在确认奥什恩没有受伤后，同意了奥什恩的请求。 “你想怎么惩罚都可以，记得刺杀皇族是大事。” “对了，塞尼宫的挂毯，要和雪诺宫的一起烧掉。”奥什恩说。 “去取吧。”芭铎嘆了口气。 约书亚已经将奥什恩的印章带到了天曜宫，奥什恩跑到奥莱西斯的书房，亲笔写了削爵令。“德里克公爵，因…………降为男爵……不准袭爵位，封地收回，仅保留庄园。” 奥什恩将火漆倒在了封口处，用力砰地戳了个花纹印章。奥什恩实在太生气了，要不是因为薇拉是个好人，德里克现在连男爵都做不成了。堂堂的公爵，怎么会教出那样骯脏噁心的儿子！ 梅莎也从雪诺宫过了来，为奥什恩带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她心疼小殿下，问小殿下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梅莎，去取雪诺宫里德里克公爵拿来的挂毯。把塞尼宫的也拿去，一起烧掉。”奥什恩说。 “是，殿下。” 梅莎立刻吩咐人去办了。大挂毯是德里克公爵送来的礼物，上面装饰着金银线和白鹭毛。侍女们废了力气才能点燃它们，看着大挂毯慢慢冒出灰烟，熔进灰烬。 雪诺宫后的火燃烧着，久久才熄。 …… 等艾莉丝在御医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御医庭静悄悄的，整个房间里只有她和米娅两人。米娅见艾莉丝醒了过来，坐在床边惊喜地拉住她的手：“艾莉丝，你醒了？” “我这是……” “你被大殿下救了回来，现在在御医庭里。你感觉好些了吗？” 艾莉丝努力地想起身，可是浑身僵硬着，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动不了，米娅。我是怎么回到宫里的？我记得当时马车着了火，我和奥什恩殿下被困在了里面。奥什恩！奥什恩呢？他有事吗？” 第127页 “奥什恩殿下没事。不过……” “不过？” “不过医生们都去了雪诺宫，小殿下让我过来照顾你。你知道吗？奥莱西斯殿下回宫后，马上把你送到了御医庭，回宫后便倒下了。医生说是魔法用得太多了……” 艾莉丝急得想起身。奥莱西斯是为她用了魔法吗？他的魔力不是出了状况吗？可是，艾莉丝依旧动不了。 “克里斯塔说等你醒了会慢慢恢復的，没关系，艾莉丝。” “米娅，我这里没关系，你去雪诺宫吧。殿下要是醒了，就马上来告诉我。” “可是你这里……？” “快去，米娅！去帮我看看殿下怎么样了，求你了……克里斯塔说我没事，我一定没事，不要担心。” 米娅犹豫地起了身，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米娅。快走快走！” 雪诺宫里，奥什恩坐在奥莱西斯的床前，把头埋到了胳膊里。刚刚克里斯塔对他说，奥莱西斯殿下的魔法受了损伤，可能以后不太能用魔法了。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要是他能找个更好的方法，要是他能不把艾莉丝扔出去，那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塞缪尔站在奥什恩的身边，奥什恩伸手抓着塞缪尔的前襟。塞缪尔由着奥什恩用力发泄，让屋子里多余的侍女都和医生都出去。 “哥他今天做了什么？” “殿下他到了那里后，可能是将浑身的魔法都用了出来。小石子们都向上飘着，世界闪耀着白光。” 奥什恩抓塞缪尔的手愈发用力，塞缪尔蹲到了奥什恩面前。梅莎上前汇报：“殿下，挂毯全部烧毁了，熔出了六十公斤黄金。” “捐到孤儿院去，有多远扔多远，以奥莱西斯殿下的名义。”奥什恩放开了塞缪尔，抬起了头。 “是，殿下。” 屋子里沉寂着，没有一点声响。过了一会儿，一直躺着的奥莱西斯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浑身没有力气，心情也沉得要命。奥什恩见奥莱西斯醒了，又伸手激动地用力拉住了塞缪尔侧边的衣服：“哥！你醒了！” “我醒了，奥什恩。我躺了多久？” “没多久，别担心。” “艾莉丝呢？” “还在御医庭里，应该也醒了，她真的没事。” 奥莱西斯这才放下了心来，慢慢举起了自己的手。他当时就是用这只手疯了一样向外用魔法的，现在手里却有一种空了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奥什恩，我有话要对你说。塞缪尔也留下。” “好，其他所有人都出去！”奥什恩命令。 梅莎将奥莱西斯寝殿的门轻轻关了上，让门外的医生们都去其他房间等待了。屋子里突然变得更安静了，三人谁都没说话。 “有件事，我早就该告诉你了，奥什恩。”奥莱西斯开口。 “什么事，哥？”奥什恩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地问着，微微蹙起了眉。 “我没有魔法了。”奥莱西斯说。 奥什恩听见这句话，只觉得世界在崩塌。奥莱西斯可是他完美的哥啊，魔法也是希索最强的，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了？是因为今天的事？ “不是因为今天，是因为卡桑德拉。”奥莱西斯将卡桑德拉的事讲给了奥什恩，告诉了他自己魔法正在衰弱的事实。奥什恩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不想听，却不得不接受。 “所以，你要代替我的位置，做希索的储君。”奥莱西斯将这句话平静地说了出来。塞缪尔在一旁讶异着低下了头，奥什恩的眼睛瞪得老大：“啊……啊？不可能！” “奥什恩，希索的皇族必须拥有充足的魔法。” “不要！” “我的魔法已经几乎消失了，希索的未来都在你手里。” “不对！”奥什恩重重地拍了一下床单，“不对！！！” “我之前一直让你学习，就是为了你能代替我的位置。不过，对你坦白的这一天因为意外来得早了些。” “我不接受！”奥什恩喊着，他绝对不要代替奥莱西斯的位置。 “塞缪尔，以后你就是奥什恩的人了。” “我绝不！我知道哥你有才干有能力！你本就是储君，为什么现在又要让给我呢？皇室有两个皇子，竟然是错的吗！” “不是错的，奥什恩……” “你今天给我的一切我都不会要，为什么你下决定之前不找我商量！你不是储君，是我哥！我是你弟弟，你要是出了事，我愿意帮你啊，我也马上就是大人了啊！”奥什恩的眼睛红红的，直直地看着奥莱西斯：“我决定了，明天就跟着塞缪尔一起去骑士营！我要做你的手，或者做你手里的一枚棋、一把剑，所有有关魔法的事我帮你做！剩下的我一概不听，不关我事！我以后再也不逃开了，我会努力变好，你也不要把一切都送给我！全都是你的，所有所有全都是你的，我不要！” 奥什恩吼完便冲出了奥莱西斯的卧室，回了自己的寝殿，钻进了被窝里。他在被窝里不停打着滚，在发泄到累了的时候，又用胳膊捂住了眼睛，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第128页 最后一次任性，以后必须变成大人了，奥什恩。 ☆、第七十章 奥什恩走了，奥莱西斯便让塞缪尔也离开了。他用胳膊挡着额头，听屋内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梅莎在外面吩咐其他人离开，走廊渐渐趋于平静。窗外远远地传来了雷声，微微闷热、带着潮气的风吹进了寝殿里。奥莱西斯坐了起来，用一只胳膊撑着头。 奥什恩的声音还绕在耳边，奥莱西斯还没想好说服他的话。他以为自己受伤了，奥什恩便会同意他的提议……可是为什么有了反效果？ 奥莱西斯能感受出奥什恩是在为他好，但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每个人都处于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的境地。不过，这样纠结的事就留到明天再说吧。艾莉丝她怎么样了？ 奥莱西斯走到窗边，焦急地向着御医庭的方向看去。月光被乌云遮住，御花庭里的晶花闪闪发亮。御医庭离得太远，奥莱西斯看不见它。他迅速去换了身衣服，一边系领扣的时候，一边听着门外侍女的声音。 “梅莎！殿下醒了吗？”米娅问。 “醒了！艾莉丝呢？” “艾莉丝也醒了，她让我来看看殿下。” “都醒了就好……” 梅莎话说到一半，奥莱西斯打开了房门。门外的米娅和梅莎吓了一跳，同声问：“殿下，您没事了吗？” “我没事。”奥莱西斯说着，转身去了二楼的书房里。他快速拿起了纸笔，想给艾莉丝快些传个信过去。可下笔前的那一刻，他的笔尖顿在了空中。想了想，奥莱西斯写道： “哥他醒了， 他说立刻去看你。 奥什恩。” 奥莱西斯将纸叠好，嘆了口气，知道自己好像是在说些没用的话。可他确实想立刻传张纸给艾莉丝，可能纸条就像是能代替他先探望艾莉丝一步一样，让他无力的心能平復些。 奥莱西斯出门，在走廊里遇见了克里斯塔，让她将纸条传到御医庭去。克里斯塔行了个礼，将纸变成了纸小鸟，开窗用力扔了出去。奥莱西斯转身下楼，离开了雪诺宫。 艾莉丝终于能动了。她艰难地起身，扶着小小的窗台，尽力让自己不倒下去。她的双腿好像没什么力气，小腿沉得不行，像是栓了铁球般。艾莉丝用手用力的捏着腿侧，注意着门外的声音，期盼米娅能快些回来，将殿下的事快些告诉她。 “砰、砰。”窗外传来了细微的撞击声，艾莉丝起身将窗户推开，有只纸小鸟飞了进来，在她大腿之间慢慢落了下来。艾莉丝惊喜地看着它，想着这可能是奥莱西斯的消息，快速将纸展开了。 “哥他醒了，他说立刻去看你……”艾莉丝读完了这封只有短短三行的信，将信抱在了怀里。她又突然翻身下床，向御花庭跑去了。 她也想快些见奥莱西斯。今晚有些闷热，风也不大，艾莉丝只觉得腿有些僵，努力跑也走不快。通向雪诺宫的路是那样熟悉，艾莉丝向黑暗的尽头望去，希望下一秒就能看见奥莱西斯的身影。 他来了！奥莱西斯走在一片晶花旁边，艾莉丝见到了他，快跑了几步，跳着扑进了他怀里。奥莱西斯接住了她，一只手托着她的背：“你恢復了？” “恢復了！殿下呢？” “我也很好。” “殿下吓死我了！” “你也吓到我了。” “现在我们都没事，没事就好！” “嗯。” “不过殿下传信就传信，为什么还学奥什恩说话？” “不是我传的。” “就是殿下，奥什恩不会那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 “你这样说话。”艾莉丝噗地笑出了声，身体的僵硬都被忘到了脑后。 奥莱西斯摸了摸艾莉丝缠住他的腿，问：“为什么不穿上鞋？” “着急跑过来，忘了……” “那就这样回去吧。回雪诺宫。”奥莱西斯托着艾莉丝，艾莉丝将下巴垫在了他肩头。 “今天听奥什恩说你被变成了石头，我听见之后第一次手在发抖。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艾莉丝。我在去找你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失去了你，我接受不了。” “是殿下把我找了回来，殿下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失去殿下。” “我在路上向神明发过誓。我愿意用我的魔法来换取你的平安，用皇子的身份也可以。唯独你不能消失……” 艾莉丝摸了摸奥莱西斯的头，奥莱西斯又补充：“以后出门，我和你一起。” “嗯！” 天空渐渐下了小雨，淋在了两人的肩头。艾莉丝伸出一只手挡在了奥莱西斯头顶，另一只胳膊挂在了奥莱西斯的脖子上。 见到殿下带着艾莉丝回了来，梅莎将侍女们都遣走了。艾莉丝将脸埋到了奥莱西斯肩里，用一双眼睛偷偷地看着梅莎。梅莎一脸担心，又带着些许欣慰，上前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带艾莉丝洗澡，她淋雨了。”奥莱西斯上了楼，将艾莉丝放到了浴缸里。他站在浴室里一会儿，梅莎带着侍女们端水过了来。艾莉丝因为奥莱西斯在的关系，将脸埋在了腿间，轻轻地哼了几声。侍女们端着水站在奥莱西斯身后， 第129页 “我出去，我出去。”奥莱西斯有些尴尬，转身走了。侍女们将水倒在了浴缸里，梅莎帮艾莉丝脱了衣服，裹了条浴巾。艾莉丝将脸浸到了水面下，咕噜噜地吐起了气泡。 “身体没关系了吗？”梅莎帮艾莉丝擦洗着手臂，问。 “没关系了，还有些僵。克里斯塔说殿下的身体怎么样？” “这个还是要殿下亲自对你说。”梅莎找来了奥莱西斯的洗浴品，涂在了艾莉丝的身上。 艾莉丝吐着泡泡，想着自己曾经打扫过这个浴室。她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这里洗澡。梅莎用手巾擦着她的后背，艾莉丝想了想，突然问： “梅莎，殿下洗澡要人陪吗？” “噗。”梅莎笑了，“不会啊，想什么呢？” “我以为皇族洗澡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你也当过侍女啊，陪殿下洗过吗？ “没……可是我总是以为有侍女的人都不爱自己动手。” “殿下听见会伤心的！” “我偷偷问你！不问他！” 梅莎揉着艾莉丝的头髮，艾莉丝也伸出了僵硬的胳膊，往头上撩着水。 “今晚就在雪诺宫吧。” “我本来就是雪诺宫的呀。” 艾莉丝的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热气而变红了，假装没有听懂梅莎的话。梅莎不再问了，会心一笑，觉得装傻的艾莉丝还蛮可爱。 奥莱西斯站在浴室门口嘆着气。 作为希索第一高冷的皇子，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他是十分想进去的，可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过了一会儿，梅莎打开了门，带着裹着大浴巾的艾莉丝走了出来。艾莉丝的胳膊上还滴着水滴，奥莱西斯又将艾莉丝抱了起来，带她回到了自己寝殿，让她坐在了床上。 “艾莉丝，别动。”奥莱西斯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了沙发上，用力拉下了脖子上的层叠领结。他拿起自己的睡衣，转身向门外走去，临离开前又叮嘱了一遍：“艾莉丝，别动！” “我不动！”艾莉丝坐在原地，委屈地喊着。 奥莱西斯走到门外，想了想又不放心，对着门外的梅莎说：“别让艾莉丝走了。” “是，殿下。”梅莎小声地说。 奥莱西斯向着浴室走去了，艾莉丝裹着浴巾，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门的方向。 这样坐在奥莱西斯的床上，也是艾莉丝当侍女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的。想想真是让人惊讶啊，抱着她的人就是希索的大皇子…… 那她以后会是皇子妃吗？虽然这是有可能的事实，但艾莉丝还真没这样想过。她总觉得这样高贵的头衔与自己不沾边，算了。 奥莱西斯突然“砰”地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看着艾莉丝。他的头髮半干，因湿润结成了小缕，全向后梳了去。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睡衣，上面有水滴洇湿的痕迹。背上还披着条浴巾，急匆匆地走到了艾莉丝面前，将她按到了床上。 “唿，你没走。”奥莱西斯的浴巾滑落，掉到了艾莉丝的胳膊上。 “殿下让我不动，我就没动嘛。”艾莉丝伸手摸了摸奥莱西斯的胳膊。 “我怕你又会跑开。” “殿下就觉得，我那么愿意熘走？” “但是你之前总是这样。” “哪样？” “无所谓了。今天就留在这里吧，艾莉丝？” 奥莱西斯俯身吻了下去，唇落在了艾莉丝柔软的唇上。艾莉丝的脑袋突然空白了，感受着他潮湿的唿吸和以舌宣誓的占有。奥莱西斯抓着她的小臂，将她的两只胳膊禁锢在了床上。 奥莱西斯的床非常软，任谁躺下去都不得不放松。她用力唿吸着，全身都变得又酥又炙热了起来。 奥莱西斯吻了一会才放开她，睁开眼睛，在艾莉丝的面前轻声问：“你愿意留在这里吗？会发生什么我可说不准。” 艾莉丝别过头去，用腿蹭了蹭奥莱西斯的腿：“反、反正我还有些僵，殿下要做什么我也没办法……” 奥莱西斯将艾莉丝抱起来，让她枕在了枕头上。艾莉丝捂着脸，将自己的头髮散在了软枕上。床上有着奥莱西斯的味道，是那样的令人安心。她环着奥莱西斯的脖子，感受着奥莱西斯同样加速着的心跳。奥莱西斯吻着她的脸颊，又吻了她的下巴，吻又渐渐向下落去。 “等一下！”艾莉丝用膝盖抵住了奥莱西斯，说：“熄、熄灯！” 奥莱西斯抬起头，嘆了口气，下床将所有烛火都熄了。艾莉丝趁机钻到了被子里，乖乖地等奥莱西斯再回来。等奥莱西斯再回来的时候，艾莉丝掀起了被子的一角，用一只手拉着他睡衣的袖口：“进来吧，殿下。” 窗外下起了雨，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起来。雨一时大一时小，还伴着偶尔的雷鸣声。鸟儿全都躲到了屋檐下，鸣虫也不见了踪影。雨点咚咚地敲着奥莱西斯寝殿的窗户，谁也听不见屋内恋人的喘息声。 ☆、第七十一章 雨渐渐停了，天空由暗变亮，叶子上的雨水晶莹剔透的，闪着属于清晨的光芒。阳光照了进来，洒在了艾莉丝脸上。她迷迷煳煳地睡着，躲到了被子下。 第130页 奥莱西斯正支着头看着艾莉丝的睡脸，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艾莉丝的头髮。他将艾莉丝眼前的被子拉了下去，艾莉丝举得眼前太亮，又迷煳着向前动了动，将脸埋到了被子里。奥莱西斯将被子又向下拉了些，艾莉丝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将额头靠在了奥莱西斯的胸膛上。 奥莱西斯嘴角上扬，将被子拉上来给艾莉丝盖好，右手环住了她的腰。 艾莉丝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右手抵在了奥莱西斯的脸上。她赶忙将手收回，在和奥莱西斯对视两秒后才缓过神来。浑身的酸痛提醒着艾莉丝昨夜发生的事，奥莱西斯坐了起来，在艾莉丝的额前落下一吻：“早。” 奥莱西斯起身，艾莉丝才看见他脖子与锁骨处都留下了不少红紫色的痕迹。这些痕迹在奥莱西斯的身上格外醒目，艾莉丝觉得有些愧疚，伸手摸了摸它们。 是自己干的！她吻的时候没想到痕迹会这样深…… 奥莱西斯握住了艾莉丝的手，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在意。” “不痛的吧？” “这没关系的。”奥莱西斯捏了捏艾莉丝的脸：“看见这些吻痕，你没有成就感吗？” “好像也有一点，我好坏。” “吻痕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殿下要是喜欢，为什么我身上没有？” “我猜得到，你为了遮吻痕会穿上厚衣服，可能会中暑。” “殿下觉得我这么傻？” “不是这个意思。” “要是殿下也留了吻痕，我不会去故意遮它！殿下信吗！” 奥莱西斯的脸贴近：“是吗？现在留一个也不迟。” “等一下！”艾莉丝的眼睛向一旁看去，听见了门外的声音。梅莎在门外守着，奥什恩抱着自己的箱子，来到了奥莱西斯的门口。他现在就要去骑士营找塞缪尔，现在来了是为了和他哥说一声。 “奥莱西斯殿下现在没起床，不太方便，小殿下。有什么事我可以替您转告。”梅莎说。 “哥他这时候应该醒了啊？”奥什恩敲敲门，手又顿在了半空。 艾莉丝听见了，连忙钻到了被子里去。奥莱西斯坐起来，套上了衬衫，用手指繫着胸前的纽扣。 “有什么事，奥什恩？”奥莱西斯说。 奥什恩推开门，说：“哥，我去骑士营了。” “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会让塞缪尔多照顾你。” “不用！我去骑士营是为了和塞缪尔学些东西的。总之，你易储的想法改变前，我不回雪诺宫！” 奥什恩关门走了，奥莱西斯嘆了口气。艾莉丝探出头，坐了起来，问奥莱西斯：“易储？” “对。” 奥莱西斯将他的情况与想法讲给了艾莉丝，艾莉丝点了点头。既然是奥莱西斯做出的决定，那他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但是奥什恩是不是不同意？” “没办法。过几日一起去看他吧。” “奥什恩真的长大了……” “是啊。”奥莱西斯繫上了领结，可脖子上的吻痕还没被全遮住。他将额前的头髮向后拨去，走到床前，问艾莉丝：“要起床吗？” “起床。”艾莉丝掀起被角，艰难地起了身。奥莱西斯扶住了艾莉丝的胳膊，“身体还好吗？要不要叫克里斯塔来？” “别叫她……！！”艾莉丝坚强地下床，钻到了自己的裙子里。她手扶着床侧的小柜，奥莱西斯替她繫着后背处的绑带。 “我应该轻柔些对你的。只是昨天的心情很急躁。你能理解吗？” “也没事！” “好了，艾莉丝。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这条裙子是哪里来的？” “我送你的。”奥莱西斯打量着她，“喜欢吗？” “喜欢，不过像宫装。” “你该有宫装了。”奥莱西斯说着，带着艾莉丝出了卧室。梅莎在门外向奥莱西斯说着奥什恩的事。奥什恩已经离了开，塞缪尔亲自来雪诺宫将他接走了。奥莱西斯拉着艾莉丝的手，与梅莎说着话。米娅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处探过了头，瞧瞧看着牵手的殿下和艾莉丝。 今天一早，侍女们都炸开了锅。侍女们议论纷纷，满脸八卦：“艾莉丝和殿下……！”“艾莉丝居然……！”“殿下和艾莉丝一起去了月林啊，你惊讶过头了吧？”“我还以为艾莉丝和奥什恩殿下的关系更好些……”米娅听着她们的话，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了。艾莉丝和殿下都受伤了啊，艾莉丝好些了吗？殿下也没关系了吗？ 看着两人手拉着手，米娅委屈地眨着眼睛，满眼都是羡慕。殿下说完话后就向着米娅的方向走去，米娅忙下了楼梯，跑回了一楼的音乐室里。 奥莱西斯坐在了用餐室里，艾莉丝有些饿了，走去了厨房。厨师组的侍女们在忙碌着，见是艾莉丝来了，都满含深意地对望了一眼。 “饿了吗，艾莉丝？” “有点。”艾莉丝看着锅里的脆饼，眼神直直的，一直没有移到旁边去。 第131页 “吃吗？” “吃。”艾莉丝说。 于是，艾莉丝在厨房坐下，在一边吃起了东西。这就是奥莱西斯在早上吃的东西啊，还蛮不错的。艾莉丝在厨房的锅子前看着，又拿起旁边的手套给自己从烤箱里拉出了一块面包，转身倒了杯茶。 “好吃！”艾莉丝说完，走了出去，回到了用餐室，站在了奥莱西斯身边。她做侍女做惯了，在这时候站在他身边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妥。奥莱西斯拉着她的手臂：“坐下，艾莉丝。” “我也坐吗？” “当然了。” 艾莉丝坐在了奥莱西斯身边，觉得这样真是奇妙。这是宫主人的角度啊，看平时熟悉的壁板都有些许不同了。侍女们将食物端了上来，艾莉丝的面前摆了刚刚在厨房里烹饪着的食材。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情复杂。 “吃饭吧，艾莉丝。” 艾莉丝拿起叉子，回头看了眼侍女们。米娅在一旁来给艾莉丝倒了茶，艾莉丝咬了一口面包，又将叉子放到了桌子上。 “不爱吃吗？” “也不是……” “没胃口吗？” “我、我其实吃饱了……” 艾莉丝把头一支，看着奥莱西斯吃饭。奥莱西斯的叉子停到了半空，转过头将食物送到了嘴里。 “殿下自然地吃吧？” “吃饭的时候，我没被你这样的眼神盯过。” 艾莉丝不信，脸凑了过去，就这样捧着脸看着奥莱西斯吃完了早饭。 一转眼，奥什恩已经去了骑士营好几天了。他真的没回雪诺宫，艾莉丝和奥莱西斯、米娅梅莎都很担心。可奥什恩只让塞缪尔带话，说他很好，其他什么也没说。艾莉丝在小书房里坐着，坐不住了又去天曜宫找了奥莱西斯。 “殿下，我们去看看小殿下吧？他很多天没回来了。” “我正准备去叫你。”奥莱西斯说。他得和奥什恩谈谈，再让他回宫来。 “那我去带些吃的？” “去吧。” 塞缪尔在雪诺宫候着艾莉丝，艾莉丝带着一篮和米娅梅莎一起准备的甜点，坐上了马车。她们还让自己给奥什恩带些话，还让艾莉丝看看小殿下居住的环境是怎样的。艾莉丝一一记住，叫她们放心。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一起到了骑士营，在骑士营的主厅里没有见到奥什恩。塞缪尔带着艾莉丝和奥莱西斯向里走去，走到了骑士训练的空场上。骑士们在马上练着剑术，奥什恩穿着骑士铠甲，在一旁拉着马缰，带着马来来回回地踱步，目光不离正在练习刺击的骑士。他专注而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艾莉丝和奥莱西斯的到来。 塞缪尔走了过去，对着奥什恩蹲下行礼。 “殿下，奥莱西斯殿下来了。” 奥什恩拉着马缰，骑着马转身走到了奥莱西斯面前。空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齐向奥莱西斯的方向蹲下行礼。奥什恩下了马，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哥，艾莉丝，你们来了。” 奥什恩的脸很红，是被夏天的太阳灼伤的痕迹。艾莉丝见了，忙让塞缪尔带他们进房间里，向塞缪尔的副官要来了湿毛巾。 奥什恩看着奥莱西斯，问：“哥，你想通了？” “我是希望你想通。”奥莱西斯嘆了口气。 艾莉丝将奥什恩手臂处的盔甲拿下，奥什恩的胳膊已经有了几块脱皮的地方，铠甲的转接处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青色的痕迹。艾莉丝皱着眉头：“殿下，我们回宫吧！” “不回，除非我哥不再说易储的事。” “奥什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我要德里克的原封地。”奥什恩眼神坚定地说。有了封地，便意味着地位成了次于皇帝的亲王，有放弃继承皇位的意味。 “德里克的封地不是被收回了吗？归我了！”奥什恩伸手拿了块点心，放到了嘴里。 “得有父皇的同意。” “你同意就好了，我以后要。” 奥什恩拿出了张纸，在上面写了关于德里克封地的封赏令。他迅速签好了字，将纸递到了奥莱西斯面前，示意他盖章。 奥莱西斯拿奥什恩没办法，在纸上印下了自己的名字。 “殿下，这下跟我们回宫吧！”艾莉丝说。 “回宫可以，但是我以后想常来骑士营。我在这里想明白了很多事，我不会再做在雪诺宫里玩的奥什恩了！” “奥什恩，你长大了。”奥莱西斯说。艾莉丝也这么觉得，只不过奥什恩这样是因为经歷了许多，她是欣慰又心疼。 ☆、第七十二章 夏天渐渐过去，天气逐渐转凉，午后也没了往日的闷热。奥什恩这些日子总会往骑士营跑，有时还会去天曜宫，说话做事也认真了起来。艾莉丝倒是闲了下来，每天都坐在御花庭里练些习作，觉得有些无聊。 这天，米娅来到了御花庭，手里拿着封信来寻艾莉丝了。她站在艾莉丝背后，看着艾莉丝认真画画的背影，不好意思上前去打扰她。艾莉丝画了一会儿，突然回了头：“米娅！你什么时候来了？” 第132页 “我刚到。”米娅向前跑了两步，坐到了艾莉丝身边：“艾莉丝，有你的信！” 米娅将艾莉丝的信放到了她手里，那信薄薄的，封口处是没有纹章的火漆。艾莉丝接过它，疑惑地看着信封，封面也没有写着署名。她将信封拆开，拿出了薄薄的两张信纸，先看了最后一页的落款。 “你诚挚的，薇拉。” 是薇拉来了信！艾莉丝脸上都是期待，从信的第一页开始看了。 “致艾莉丝： 最近你的身体好吗？一切是否顺利？我很关心你的近况，希望一切都好。 我和爱里亚德来到了克里斯缇以西的艾萨克，这里是处很美的地方，与德里克有着许多不同。和爱里亚德生活也是轻松愉快的，结识的人们也让我放松，身心都轻盈了起来。” 薇拉接下来讲述了艾萨克所见的种种，艾莉丝认真地读了下去。薇拉看来是真的很享受这种生活，这可真是太好了。 “有一件事是与你有关的，相信你听见了这件事一定会十分欣喜。我与爱里亚德在旅行时结识了一位画商，他对你的画大加赞赏，并把你的画介绍给了当地的贵妇人。贵妇人们也很喜欢你的画，询问我们能不能联繫到你，希望向你提出订单。我知道你是绘官，没办法前来，但你可以将画作寄给我，画商承诺可以帮你卖出。不过如果你真的可以来，地址是这里。” 艾莉丝激动地一遍遍读着薇拉的这段文字，这是她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令人高兴的事了。她虽是绘官，但画作还没得到过多少认可，更别提有这种正式的订单的机会了。米娅见艾莉丝满脸欣喜，问：“艾莉丝，有什么好事？” “有人要买我的画！”艾莉丝拉着米娅的手起身，说：“走！回宫，回宫去！” 米娅帮着艾莉丝拿起画具，和艾莉丝一起开心地回了宫。艾莉丝抑制不住她的笑容，像是在傻笑一样开心。她转头问米娅：“殿下在宫里吗？” “殿下去天曜宫了。”米娅说。 “我一会儿要去！我要将这个好消息讲给殿下听。”艾莉丝转过身，“不过他是不是在忙？” “可以等殿下忙完啊。”米娅说。 “那我去天曜宫等！”艾莉丝将东西放入了宫内，便拿着信向天曜宫跑去了。 奥莱西斯和约书亚在书房里坐着，见艾莉丝来了，约书亚将书放在桌子上，走出去关上了门。奥莱西斯坐着，对艾莉丝微笑：“你来了？” “殿下！有人要买我的画了！还想在我这里下订单呢。”艾莉丝将薇拉的信举到了奥莱西斯面前，“看！” 奥莱西斯笑着接过了信，将那段文字读了一遍。 “终于有人发现了你的光辉。”奥莱西斯拉过了艾莉丝的手，“不过我早就发现了。” 艾莉丝握住了奥莱西斯的手，说：“殿下，我想去艾萨克一次！反正我最近也没事做，我想去画画那些贵妇人的订单，再和那位画商谈谈……说不定这次真的可以卖很多画出去。” 奥莱西斯看着艾莉丝，她满脸都是欣喜，可奥莱西斯心里却复杂得很。她要去艾萨克吗？他可以让她去，不过这后面牵扯着一件很现实的事…… “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件事，我要和你谈谈。” “可以去吗！是什么事啊，殿下？” “你觉得你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奥莱西斯突然问到这个，触及了艾莉丝的思考中总是故意避开的那块。她的未来太不确定了，她没法想出它是什么样的。干脆就没再想它。 “做……做画家？”艾莉丝说。 听到这里，奥莱西斯的热情凉了半截。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现在只差订婚仪式，戒指与冠冕已经在选宝石了……可艾莉丝居然说她要做画家！奥莱西斯讨厌这种被艾莉丝下意识排除在外的感觉，拉过她的胳膊用力抱住了她。 “为什么要做画家？” 艾莉丝也想说“想做画家的同时嫁给殿下”，但是她一点底气都没有。就算与殿下经歷了这么多，她也没法将这个想法说出口。 “因为我本来就一直在画画啊。” “我呢？” “与殿下的事，就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地进展。” “走一步算一步……？” “对，殿下。” “艾莉丝，你为什么想不到我呢？” “我没有想不到殿下吧，我只是……” “就算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你还是没把你的未来考虑到我这边吗？以后我们结了婚，你又怎么能成为游歷着帮别人完成订单的画家？”奥莱西斯双臂用力，紧紧地抱住了艾莉丝的腰，“为什么你不考虑我呢。” “我是爱殿下的……”艾莉丝说。 “你的爱让我感觉到不安定。”奥莱西斯说，“我察觉到了你总是不想起我了。在奥什恩身边也是，在薇拉身边也是。我以为你是不确定，便一次又一次地认真对你吐露着我的心声，可你现在还是犹豫着。” 第133页 “我没犹豫……” “那你想过与我结婚的事吗？” 艾莉丝沉默着，双手有些颤抖：“不敢想。” “你不相信我的爱？” “我相信。” “那你不相信我会娶你？” “我相信……” “结婚的事呢？” “却是真的想不到。” 奥莱西斯喘着气，胸口却痛着，每声唿吸都像是空气在沉默地悲鸣。艾莉丝抿着嘴，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脑海里有许多开头，她的思绪彻底乱了。她怎么不爱奥莱西斯呢？她迄今为止，还没像这般的爱过一个人。可是她没有拥有他的感觉，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我很伤心。”奥莱西斯说，“我现在也把这事告诉你，我很伤心，很受打击。你让我焦躁、让我束手无策。我正是因为爱着你，才不愿意强行把你留在身边，想让你一步一步地靠近我，可你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这次我可以让你去，过几天会让骑士亲自送你。”他摘下了自己的戒指，戴在了艾莉丝手上：“这戒指是身份的象徵，要是你真的出了克里斯缇，也不会遇到麻烦。” “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需要冷静，你也需要冷静。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分开。”艾莉丝将戒指摘下，还到了奥莱西斯手里。 “为什么又要拒绝？为什么还是不明着接受我给你的权力！”奥莱西斯将戒指捏在手里，又戴到了艾莉丝手上。他松开她，支着额头，无力感侵占了全身。他对未来的每一份预判中都加上了艾莉丝，他为了艾莉丝可以放弃魔力，能对着艾莉丝说出自己的心声和过去……可她为什么还拒绝呢？奥莱西斯找不到能让艾莉丝相信他的爱的方法了。 艾莉丝焦躁地向后退去，说了句“殿下，今天我在偏殿住。”，便攥着信跑出了门外，快步逃离了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殿下！他一定觉得她不正常吧？她也觉得自己不正常。换做是其他女人，一定是会依偎在殿下怀里告诉他要嫁给他，可是换做自己，她就没办法承认这事。一直在逃避的心终于被殿下给察觉了，艾莉丝的眼泪不停流着，手里的信都被捏皱了。 艾莉丝从小就离开了家一直独自生活着，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也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什么都不会有。每当殿下抱着她的时候，艾莉丝都会想着要珍惜现在的时光，以后的事一秒却都不敢想。她什么都知道，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勇敢、大胆地将奥莱西斯占有。可能在醉了的时候，在奥莱西斯脖子上写下名字的才是真正的自私的艾莉丝，而清醒时的自己又其实是那样自卑，连与殿下的恋情都不好意思承认。 她好想跑开啊。 逃避不是件好事，但是却能把问题拖到以后。她用手指侧边碰了碰奥莱西斯给她戴上的戒指，突然下定了决心，跑回了雪诺宫，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将找了张纸，开始在上面写字了。 “你的爱让我感觉到不安定。” 耳边迴响着奥莱西斯的话，艾莉丝又觉得焦躁的要命。她真的想冷静冷静，想将一切都抛在脑后。 “致奥莱西斯殿下： 我知道这可能是冲动的结果，但是我真的焦躁得要命，我需要离开你来冷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会想好并说清楚。 我不想让殿下焦虑或感觉不安定，可我现在已经足够爱您了……这份爱可能没法再增加了。如果这样爱你会让你觉得焦躁，我觉得我该消失一段时间，回来或不回来。” 艾莉丝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咬着牙又写道：“殿下可能也需要一个更好的人结婚，而我还没想到结婚的事。” “希望殿下能给我冷静的时间，不要来找我。我会保障自己的安全。” 艾莉丝将这张写着乱七八糟话的纸放在了自己的画板上，拿起自己的钱袋下了楼去。她一如平常地与侍女们打着招唿，可是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地是宫门口、是宫外，是艾萨克，或是阿里德安，或是希索的某个角落……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帕勒斯宫门口，艾莉丝给守卫骑士看了奥莱西斯的戒指，骑士便放艾莉丝出宫了。一切都是那样简单轻巧又悄无声息，艾莉丝向宫门口向宫内看去，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太真实。她太冲动了，不过她是真的想逃开啊。 艾莉丝的胸口痛着，沿着宫门口的路慢慢向前走，没有理会路过的几辆贵族的马车。她在前面转了弯，走在了河畔的草地上，一口气走到了深夜，又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哭了。 这里荒无人烟，艾莉丝一晚都没合眼，第二天清晨便去找了马车向艾萨克出发了。 ☆、第七十三章 艾莉丝刚踏上马车，便“扑通”摔到了马车的座椅上。 “啊……”艾莉丝揉着自己的额头，车夫探过头：“小心啊，小姐。” “没关系。”艾莉丝有些恍惚，身体向后靠了下去。 马车夫替艾莉丝关上了车门，看着艾莉丝的装扮和手上的戒指，再看看她身上什么行李都没带，八卦地问：“您是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姐吗？” 第134页 “不是。”艾莉丝摇摇头。 “或是和贵族吵架的年轻的男爵夫人？” “也不是。” “我之前载过以为贵族小姐，在出克里斯缇的时候就被一群人拦住了，那可真是难忘。” “和我出城，不会有人拦您的，放心。”艾莉丝回答。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眼睛看向窗外被雾气罩住的太阳。车夫绕着马车检查了一圈，便前去车前赶马了。车轮缓缓转动，艾莉丝眼前的景色慢慢移动着。克里斯缇的一切都在向后倒退，最后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内。 雪诺宫内，一切都是那样平常。奥莱西斯昨天回来得晚些，便没有去找艾莉丝。等他早上醒来在用餐室吃饭的时候，想了想，问米娅：“艾莉丝昨晚怎么样？” “艾莉丝？！”米娅环视一圈：“艾莉丝不是在殿下房间吗？” “没有。”奥莱西斯突然放下了叉子，接过梅莎递来的餐巾。他心里有些不安，问梅莎：“艾莉丝呢？” “不知道，殿下。今天早上没见到她。” “昨晚呢？” “昨晚也没见到，可能在她的小书房里吧？” 奥莱西斯将早饭搁置在一边，出门上了楼梯，向着艾莉丝的小书房走去了。她是不是一直在画画，在小书房里睡着了？或是去了御花庭或编书院，一晚都没回来？ 奥莱西斯推开了艾莉丝小书房的门，小书房里没有艾莉丝的身影，空荡荡的。窗开着，随着门的打开而突然灌进了带着凉意的风，将几张纸吹到了奥莱西斯的脚边。 奥莱西斯蹲下将它们拾起，皱着眉头看了下去，环视了一圈，手颤抖着，不停地读着艾莉丝留给他的每一句话。 “致奥莱西斯殿下……” 越向下读，奥莱西斯越觉得自己像是深陷在水潭中，慢慢在丧失温度。 她居然说她走了，回来或不回来。奥莱西斯不信艾莉丝有这样残忍，捏着她留给他的信，在雪诺宫里上上下下地找着。侍女们也帮殿下找来找去，梅莎还派人问门外的守卫去了。翻遍了雪诺宫也一无所获，奥莱西斯颓然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将信摆在面前看着它。 “殿下，加文问过了守卫骑士，艾莉丝确实离开了，没有再回来。”梅莎说。 “出去吧。”奥莱西斯眼睛不离艾莉丝的信，这样吩咐道。 “殿下，要不要把她找回来？艾莉丝应该还没有走远，奥什恩殿下也正好在骑士营。” “去把奥什恩叫过来。”奥莱西斯说。 梅莎关上了门，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如平常的书房居然突然冷得要命。奥莱西斯穿上了外套，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它们还没消去，一切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她昨天还笑着去天曜宫找他啊，可她转身就走了。 艾莉丝信上明明说着爱他，却还说她要离开、她要他和别人结婚，这真是比她说不爱他还要残酷。 奥莱西斯咬着牙，盯着那封信，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奥什恩收到消息，从骑士营跑了回来，在雪诺宫的门口勒住了马。马儿的前蹄在空中瞪了几下才落地，他把缰绳扔给加文直接跳了下去。进了宫，奥什恩嗵嗵跑上了楼梯，打开了奥莱西斯书房的门：“哥？什么事？” 奥莱西斯把信推到了奥什恩面前，奥什恩简单地读了一遍，皱起了眉头。艾莉丝是什么意思？ “她走了？？艾莉丝走了？？？” “是啊。”奥莱西斯的眼里都是落寞。 “我现在就去让骑士们去把她找出来！” “别去，奥什恩。”奥莱西斯将信拿回，“她不让我去找她，我也希望她能自己回来。我怕我将她找回来，她又会离开。” “你们吵架了？” “可能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莱西斯将事情简单地讲给了奥什恩听，奥什恩坐到了一旁的天鹅绒沙发上，还在皱着眉头。 “你们两个明明就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也不是因为什么争吵的理由啊？”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没办法了。”奥莱西斯嘆了口气，扯下自己的领结放到一边，趴到桌子上，将额头枕在了自己的手腕处。 “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崩溃地趴着。” “奥什恩，你说我该怎么办？无论我说多少次，她都不愿意放心。我也很痛苦，但谁叫我爱她。” “你知道她要去哪吗？” “我知道。昨天看她拿过来的信时，我记下了地址。” “那就没关系了！没关系！反正哥你也知道她去哪了，可能像她所说的，她需要冷静。艾莉丝的过去不太好，她可能得适应一下才能融入皇族的生活。”奥什恩这样安慰道。 “但愿吧。” 奥什恩走到奥莱西斯的面前，拍了拍他的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艾莉丝不是绝情的人。实在不行，让爱里亚德她们将她送回来。” “她是不想与我结婚，在逃避我为她带来的身份。” 第135页 “别想了，哥。我第一次模你头诶。” “她这时候出了克里斯缇吗？” “应该出了。如果是昨天离开了的话。” “她手上还戴着我的戒指，不会遇到麻烦的。” 奥莱西斯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着，又将纸扔到了一旁。反覆斟酌后，他在纸上只留下了一句话： “致爱里亚德：艾莉丝即将到达，照顾好她。” 奥什恩接过信纸，用奥莱西斯的印章在信封上封了火漆。他说他会尽快将信送出，转头盯了一会奥莱西斯：“哥，要振作。” “我振作着。”奥莱西斯起身，出门向天曜宫走去了。 奥什恩摇了摇头，去找塞缪尔帮他寄信了。 过了几日，艾莉丝到了艾萨克边境的一个小城镇。她与车夫道别，见这城镇环境不错，租了间山间小屋，准备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虽说秋日的空气清新凉爽，山间的空气也不再潮湿，但艾莉丝每晚睡觉前都会将窗户紧紧地关好，就像在雪诺宫里时一样。这样，就听不见外面的虫声了，像是在宫里一样安静，才能睡得安心些。 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艾莉丝睁开眼睛，都会要接受一会儿现实。啊啊，这里已经不是克里斯缇、已经不是雪诺宫了。这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再没了别人。这一切都是自己选的，是自己决定要住这里的……她总是一直在床上躺到阳光洒下才起身，什么也不吃便借着阳光开始画画。有时她会穿着乡下姑娘爱穿的碎花裙子，双手提着裙摆，光着脚在深褐色的地板上转圈，同时还轻轻地哼着歌。不过，就算她享受着这一人的宁静，这种自娱自乐的方式也总显得无聊了些，艾莉丝只好气馁地坐回椅子上去，接着拿起画笔了。 奥莱西斯的戒指还戴在她手上，艾莉丝看着那戒指折射出的绚丽的光辉，心里不停地在想奥莱西斯的事。殿下现在怎么样？他好不好？他看了那封信，会怎么想？ 他有好好睡觉吗？是不是还会呆在天曜宫？身体恢復得怎么样了？ 过了十几天，艾莉丝终于忍不住了，拿着信纸开始写了信。不过，她不知为何，实在没了对奥莱西斯说话的勇气，便写信给了奥什恩： “亲爱的奥什恩： 最近身体好吗？对于我的不辞而别，我感到很抱歉。我来到了艾萨克的边境，这里幽秘而僻静，对于转换心情来说最好不过……最近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我依旧很关心你，希望你手臂上的伤都能恢復。 代我向宫里的其他人问好，带给你最真诚的祝福。我盼望着早日收到回信，请寄回这个地址，我在四天后便会离开。 你真诚的，艾莉丝。” 艾莉丝将信寄了出去，剩下的几天都过着画不下去画、只是坐在窗边等信的日子。 何必呢，艾莉丝？ 可是她真的没勇气回去。 “哥，艾莉丝来信了。要看吗？”奥什恩举着信，来到了奥莱西斯的书房。 “不过……是寄给我的。”奥什恩补充。 奥莱西斯没有说话，奥什恩将信摆到了他的桌子上。他伸手拿起信纸读了一遍，递给奥什恩：“写给你的，你回她吧。” “那我去了。你有没有想让我代为问她的？” “没有，奥什恩。”奥莱西斯继续看着手上的公文，像是没什么反应一样。奥什恩和约书亚看着奥莱西斯认真的脸，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致艾莉丝： 对于你的不辞而别，我很生气。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退一步讲，你依旧是我的绘官。不过既然走了，我便不再追究，希望你能好好地转换心情。 感谢关心，我的手臂已经全好了。秋天的太阳一点都不晒，面临的一切都显得更轻松了。 你会什么时候回来？顺带一提，下个月是我的成人礼。 记得保重自己，奥什恩。” 奥什恩将信寄了出去，想想艾莉丝和他哥的事，就觉得夹在中间很头疼。 ☆、第七十四章 艾莉丝终于收到了奥什恩的信，给他回了一封： “亲爱的奥什恩： 我再次感到抱歉，不会再这样做了。我接下来要动身去找爱里亚德和薇拉，再与一位画商商谈。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就算试试也好。原谅我还没有整理好我的思绪回宫，可能没法参加你的成人礼。 随信附上艾萨克最漂亮的花朵，愿你一切都好。地址将会在我的下一封信件一併附上。你真诚的艾莉丝。” 奥什恩收到信后，将信给奥莱西斯看过，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信件】 “亲爱的奥什恩：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到达了艾萨克另一个城镇，这里有许多可爱的孩子，他们在我画画的时候总会一起将我围起来，天真又活泼。我将今近日的习作都送给了他们，还教他们画了简单的画。他们的父母很热情，拿出很多食物招待我，把我当做了他们的客人。总之，我的一切都好，请代我问候宫里的诸位。秋天温变，睡觉时不要开窗，相信米娅能照顾好你。请向这个地址寄信，我会等到你的信再出发。 你真诚的艾莉丝。” 第136页 【信件】 “致艾莉丝： 看见你心情好，我便放心了。宫里的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你送来的花很漂亮，我已经吩咐园丁在御花庭里种上这种了。不用担心我们，雪诺宫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大家其实都在等你回来。 奥什恩。” 【信件】 “亲爱的奥什恩： 原谅我隔了这么久才给你写信。我已经到了爱里亚德他们身边，与画商的交易也谈妥了，积压在书房里的画作们终于要有了归宿。昨日，我拜访了贵妇人的宅邸，她们很乐意让我给她的花园画幅画。我可能要在这里呆上更长的时间，你不会怪我吧？请代我向宫里的人问好。 你真诚的艾莉丝。” 【信件】 “致艾莉丝： 我不想再和你假惺惺地道好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为什么不给我哥写信？ 我会怪你，其实大家真的都在等你回来。特别是我哥，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最近走路总是会撞到墙、撞到门，或是撞到桌角。他自你走后，会在天曜宫整天看公文，即便是深夜也不愿回雪诺宫。还有，他今早自己倒茶的时候，将热水倒了一身……他可是没犯过这些失误的，怎么想都是因为你吧。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就快点给他寄信并早点回来，不要让我眼睁睁地看他灵魂出窍。 奥什恩！” 艾莉丝拿到这封信，将头埋在被子上许久没有吭声。然后，她突然坐了起来，拉开凳子迅速那纸写了信。可笔尖停在“致奥莱西斯殿下”后就犹犹豫豫，写不出什么了，艾莉丝干脆换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亲爱的奥什恩殿下：” 如果给他寄一封假装是给奥什恩的信，也没关系的吧…… “亲爱的奥什恩殿下： 我很关心你最近怎么样，身体有没有恢復。希望我走后一切都好，对我的不辞而别，我感到很抱歉。 我已经到了爱里亚德这里，最近住在贵妇人的宅邸里，为她的花园作画。贵妇人和她的好友们是我的模特，她们都很欣赏我的画作。我现在着手的这幅画幅很大，我不得不在花园里挖出沟来、用绳子和轮子吊着升降，才能勉强画完整幅。有时天气不好，我只能坐在窗前祈盼天气转晴。不过画画的生活快乐而简单，忙起来就会忘记许多纠结的事。 艾萨克与克里斯缇有诸多不同，这里夜空繁星点点，让我想起了在月林的时光。不过现在或许会显得有些寂寞。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转眼我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虽然艾萨克依旧绿意盎然，但我知道克里斯缇已经快要入冬了。请照顾好自己，注意保暖。 替我向雪诺宫的大家以及奥莱西斯殿下问好。 你的艾莉丝。” 艾莉丝将这封信放到写着“致奥莱西斯殿下”的信封里，权当是自己写错了。她忐忑地将信寄出去，看向窗外的雨，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自言自语道：“他会回信吗？” 天曜宫里，文官将信件摆到了奥莱西斯的桌上。奥莱西斯没有抬头，约书亚看了眼信，说：“殿下，有你的信。” “放在那边吧。” 约书亚将信翻过来，看了看署名：“艾莉丝的诶。” 奥莱西斯抬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伸出手：“拿来。” “殿下也没什么反应啊。几个月不见，不想她吗？” “随便。拿来。”奥莱西斯拿过了信，迅速将它拆开了。 “致奥什恩殿下……？” 奥莱西斯向下读了下去。这整篇都是写给奥什恩的，看样子是寄错了。可他又觉得不是这样，拿起一章空白的信纸迅速地给艾莉丝写了回信： “致艾莉丝： 奥莱西斯说他很好。我的身体也很好，一切都无需你挂心。绘画劳累，照顾好自己，希望你能好好转换心情。克里斯缇已经入冬，每天都有阵阵寒意，让我不愿出门。雪诺宫里也变冷了，或许是因为宫里缺了什么。可能是火炉，可能是浆果茶，可能是绒毯……不过这些雪诺宫里都有。你觉得呢？ 希望你一切顺利。 你的奥什恩。” 奥莱西斯将信纸装到了信封里，用没有署名的印章封上了火漆。约书亚接过了信，偷偷瞄一眼，不由得惊讶地问：“殿下，用奥什恩殿下的署名？” “你只管寄出去。”奥莱西斯抱着臂。 “好，我现在就送出去。” “快去。” 约书亚起身：“好好好殿下我现在就去！” “记得，艾莉丝给奥什恩的信件都要先拿到我这里。” 奥莱西斯坐着，目送约书亚离开了。他觉得这写信的方式真是别扭，还不如她回来。 时间过得太快了，给贵妇人的画马上就要画完了，艾莉丝突然陷入了一种更无聊的状态。要是画完这幅画，她又该做什么呢？她想回宫去，她十分思念殿下，却不好意思再迈开步回雪诺宫了，索性咬着牙决定向阿里德安出发。 万一能找到家呢……反正地图的草稿她也能背得下来。在雨天里，艾莉丝用铅笔不停地在纸上画着奥莱西斯的肖像和地图，可是这两件事都离她越来越远，让她一无所获。 第137页 “艾莉丝小姐，你的信。”宅邸的女佣将信送了过来，艾莉丝放下手中的笔，捂上了奥莱西斯的画像。 女佣将信放到了艾莉丝的桌子上，艾莉丝将信拆开读了下去。这是熟悉的奥莱西斯的笔迹啊，还装成奥什恩说话的样子，可是装得一点也不像啊，殿下。 ☆、第七十五章 艾莉丝收到信后，一段时间都没有回信，因为她已经与薇拉告了别，又踏上了新的旅途。贵妇人给了她许多酬劳，画商也给了她经济上的支持，一切都不是很窘迫，她还添了新的冬装。临走前，她还收到了奥莱西斯的另一封信。 ——那是奥莱西斯在撞到自己书房的桌角十次后，终于忍不住给艾莉丝写了信。 “最近如何？” 他拿起笔在纸上思考半天，最后只写了这样一句话，便让人去寄给艾莉丝了。 殿下以他的名义寄了信过来！艾莉丝的想念突然决堤，捧着那一句话看了好一会儿。在马车上也总是斟酌着要怎么给他回信。 太弱了，艾莉丝，最近真是太爱哭了。这样的自己和襁褓中的婴儿有什么区别呢？难以交流、没法将想法互通，还爱哭。她反覆地看着奥莱西斯的笔迹，在终于到达艾萨克北部的时候，提笔决定马上给殿下寄一封信了。被殿下觉得是“不领情的女人”也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好……说实话，她即便想回宫，也实在没个回宫的契机了。越是冲动地跑出来，越是害怕灰熘熘地再回去。 “致奥莱西斯殿下： 我依然希望你一切如旧。我的所有绘画工作已经做完，接下来准备动身去阿里德安。 我是个不领情的女人，自私又胆怯。所以请不要对我期望太高，请允许我逃避并去完成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我的家乡可能在阿里德安的北部，一个叫‘纸提’的地方。那里贫瘠又覆盖着皑皑白雪，不过我们一家在那里生活得很幸福。可是自从我的舅舅把我带出来后，我便没能再找到我的家。对地图的执念也好、对赚钱的执念也罢，全是为了找那个地方。这是我的愿望，所以或许现在我该回阿里德安一趟，把我自己的事做完再着眼于与殿下的事。 这是我难以启齿的过去，非常希望殿下能够理解。殿下也要记得保重身体，希望你的一切都好。 我很抱歉在临走时写了乱七八糟的话，你会怪我吗？如果殿下想回信的话，请寄到这个地址，我会等到殿下的信再出发。 艾莉丝。” 艾莉丝将信寄出后，便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着从天而落的雪花。这里再向北就是与阿里德安的分界线了，和之前呆过的地方相比，不由得让人觉得凉风阵阵。今天的雪似鹅毛般落下，几大片连在一起，还在空中与风打着旋儿。没过多久，这里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与阿里德安成了相似的景色。屋里的木头被烧得噼啪作响，向屋子里慢慢散发着热浪，上面的炉上烤着一个小水盆，里面的水应该已经热了。架子上还有一口小锅，里面炖着些豆子，现在在向屋里冒着白气。艾莉丝走进屋内，将热水端出来放到了地板上。水在盆里晃了几下，最后又趋于平静。她又走到窗口打开了窗，目光向外眺着，像是在找些什么。 明明刚寄出信，明明知道这几天不会有回信的，可是艾莉丝依然忍不住望向克里斯缇，望向白皑皑的路的尽头。镇上的人在冒着雪将它们扫开，远处有一辆马车渐渐驶来，路过艾莉丝的窗后又转身跑远，车轮印和马蹄印清楚地留在了艾莉丝的窗下。 艾莉丝向屋内走去，将手伸到了地上的水盆里。 “啊……烫！”她迅速地抽出手，才想起来这是她刚拿出来的热水。手上灼烧的触感让艾莉丝不安，她出门捏了把白雪在手里，转身躺到了床上，看着屋顶上的木纹。手里融了的雪水滴滴答答地掉进了旁边的水盆里，艾莉丝听着这声音，就像是在听雪诺宫里的钟摆。 这里连着几天都有雪，今年的天气还真是不寻常。日光照在白色的雪原上，即使是清晨也十分明亮。 这是一个平凡寂静的清晨，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是有人在敲门。艾莉丝正捧着杯子喝着热茶，听见敲门声便惊喜地将杯放了下去，跑到了门口。 是信吗！怎么这么快！？ 门被艾莉丝轻轻推开，外面的凉风突然灌了进来，还夹着小片的雪花。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有片雪花在她的额前融化，冰凉又温柔。没等艾莉丝睁开眼睛，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那怀抱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怀念又心动。 “殿下……？” 艾莉丝惊喜地睁眼，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喜悦。他居然来了！奥莱西斯浑身带着凉气，鼻尖被冻得通红，却低头微笑地看着艾莉丝。艾莉丝的手臂环住他，奥莱西斯突然抱着她进门，让她靠在墙上，双手撑在她脸侧，吻了下去。 奥莱西斯的鼻尖还很凉，可能在外面呆了很久。这几个月的别扭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了，艾莉丝抱着他的脖子，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奥莱西斯抱她抱得越来越紧，眉头也渐渐皱了下去。 “哇啊——”艾莉丝终于被奥莱西斯放开了，唿吸了一大口空气。奥莱西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头髮：“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第138页 “我也想你。对不起……” “艾莉丝，我来找你了。没有你的秋天是那样难熬。”奥莱西斯拉住了艾莉丝的右手：“不用道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承认你做的一切。你不想在宫里待着也可以，你想过画家的生活也可以，你不愿意因为我的身份而暴露在贵族之中也可以……”奥莱西斯一只手将艾莉丝的手拉得更紧，一只手拿出了外套口袋里的戒指铜盒，直接将它打了开。里面的尖晶石戒指像燃烧的火焰，是皇家的证明。奥莱西斯将戒指捏在指尖：“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你的愿望我都去为你实现，你要去纸提的话我们一起去。你走后的生活我难以忍受，但是既然我爱你，我便不能再为你的任性伤心、不能再为执念而等待。趁你还没从我的世界里熘走，我一定要再让你回来一次。” 艾莉丝的手指与奥莱西斯的相扣：“我不会再任性了……” “其他方面，任性多少次都可以。”奥莱西斯吻了她的手背，“只要你不离开，我失去什么都行。” “我不想让殿下再失去什么了！” “失去什么都比失去你好过些。”奥莱西斯将戒指戴到了艾莉丝的无名指上，说：“接受它，这是订婚戒指。” 那戒指和雪是同样的温度，冰手得很，红色璀璨的宝石像是雪地里的火焰。艾莉丝握住了奥莱西斯的手：“我不该闹这些别扭。” “我那天和你谈谈，不是为了让你焦躁离开的，我的本意是让你留在我身边。” 奥莱西斯手上也戴着同样的戒指，艾莉丝拉着他的袖子，感受着他唿吸的凉气，总想让奥莱西斯在炉子边坐下。可炉子边没什么椅子，两人便一起坐到了地毯上，艾莉丝给奥莱西斯倒了一杯茶。 “等一下，”艾莉丝突然想起来奥莱西斯刚刚说的话，“殿下要和我一起去纸提？” “没想到你也在找纸提，说来话长。卡桑德拉就是被送到了那里，今年阿里德安来信，说是找到了一个像它的地方。” “殿下的母亲在纸提？？！” “不过依时间看，她是在你走后才到那里的。” 艾莉丝仰起头，看向窗外的雪花：“我记得纸提也总是下这样的雪，整个世界纯白无暇，虽说总是饿肚子，但屋子里也是很暖和的。父亲总是陪我在雪地里跑，母亲会在后面让我们慢些。舅舅也总是照顾我，那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既然这样，我也想早些见到那里。再向北走就是阿里德安，我是瞒着陛下来的。事不宜迟，今天能出发吗？” “能。陛下不知道你来了吗？” “总会知道的，我让奥什恩说是来找你。” “那要快去快回才好。” ☆、第七十六章 奥莱西斯和艾莉丝踏上了前往纸提的旅途，此刻正一起面对着坐在马车里轻松地聊着天。车子现在已经过了阿里德安的中心，再向北就是皑皑雪原，四周都少了人烟。艾莉丝的头靠在马车一侧，用手挡着眼睛：“正午的雪原实在是太亮了，真叫人睁不开眼。” 奥莱西斯向外望去，盯了一会外面又转过头来：“一般。” 艾莉丝起身看向窗外，用手遮着眼睛又转了回来：“哪会！实在太亮了！” 奥莱西斯看向窗外，突然和艾莉丝一样用手遮住了眼睛：“确实。” “殿下，该演得自然些。” 奥莱西斯又看向窗外，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慢慢捂上了眼睛：“好刺眼。” “这不行，殿下该这样！”艾莉丝端坐在奥莱西斯对面，转过头看向明晃晃的雪地，盯了一会眼睛被亮得出了泪来，两手捂住眼睛，一边喊了一声“啊……”，一边向左侧倒去。她的头枕在旁边的小靠枕上，两只手慢慢垂了下去，眼角处刚刚酝酿出的晶莹的泪珠滑落，她的表情安详平静，像是被雪地里的光芒抽去了灵魂。 …… 艾莉丝半天没有起身，奥莱西斯等着她睁开眼睛，过了一会轻声地问：“艾莉丝？” 睡着了。 奥莱西斯将毯子盖在艾莉丝身上，拿出了阿里德安送来的地图。阿里德安终于找出了奥伦特“纸提”的秘密，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有了个结果。据地图标示，他们的马车再向荒原区驶几天就到了。不过奥莱西斯隐隐地有些担心，这里寒冷又人烟稀少，艾莉丝的身体可能会撑不住。 到了傍晚，马车终于停到了一个酒馆门口。说是酒馆，其实这里像是个麻雀窝一样的小枢纽——荒原区中分散居住的人们生存的补给全靠这个小酒馆了。奥莱西斯戴上帽子和眼镜，和艾莉丝一起走了进去。屋里的人们突然转头看向这两个外来客，一个个面颊通红的醉汉举着酒杯顿到半空——这里居然还有外人来吗？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尴尬地站在门口，酒店老闆走上前来，询问两人来这里的目的。 “今晚在这里住，顺便问路。”奥莱西斯说。 “住下可以，要来点儿酒吗？” 艾莉丝迅速点了点头。这里的酒味和纸提里一个大叔家的酒味很像，又勾起了艾莉丝童年的回忆，总觉得它带来了一股“满怀希望又怀念”的感觉。奥莱西斯嘆了口气：“不要喝醉。” 第139页 “我才不醉。没醉过！”艾莉丝不服气。 “说得很对。” 老闆将酒拿到了桌上，扑面而来的酒气有些浓烈，比克里斯缇的多了一股粗糙豪爽的味道。艾莉丝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哇，好烈！” 奥莱西斯也尝了一口，说：“也是，雪原当然要配烈酒。” 艾莉丝勉强地又喝了一口，拉着奥莱西斯走到了壁炉前。旁边的醉汉见艾莉丝拉着奥莱西斯，奥莱西斯又戴着眼镜，问：“小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家乡。” “结了婚回家吗？之前可真没见过！” “我走得早。”艾莉丝两手向前伸去，感受着火焰灼热的温度。 醉汉们都一起用同情的眼光看向艾莉丝，有人喝了一口酒后终于将他们共同的想法说出了口：“小姑娘，你这么年轻却嫁给了个盲人，日子可真是苦。” 其实在雪地里，没有人没事会戴眼镜的。 奥莱西斯隔着眼镜看醉汉们，没有说话。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像盲人，目光流转，最后又落到了艾莉丝身上。 “唉，都是没办法的事。”艾莉丝说着，将手凑近了壁炉，“还不是看他有钱。” “确实，你们两个不像是穷人的打扮。但是这里是荒原，哪里都是穷人。” “外地人吗？”酒馆老闆娘从屋里跑了出来，走到柜檯前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对艾莉丝说：“那这个给你们了！” 艾莉丝没好意思接，问：“这是什么？” “晶花的种子，之前费力带回来的，不过一点都不能长。这种子很珍贵，没用处我也捨不得扔。你们要是接下来会离开的话就送给你们了，派上用场总比扔了它们强。”老闆娘说完，将种子递给了艾莉丝。艾莉丝接过了它，道了声谢。两人暖和过来了，艾莉丝拉着奥莱西斯回到桌前，决定把戏演到底。奥莱西斯没说话，坐在窗前喝了口酒。 “吱呀——”厚重的木门开启，寒气化作白烟涌进了屋里，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皮帽子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门外停着他的旧马车，老马的鼻子向外吐着白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雪原的寒冷。不知为何，那马车给了艾莉丝一股熟悉的感觉，让艾莉丝的目光不由得跟上了进门的那个人。 “你怎么又来了？”老闆探过头，问。 那人没说话，将自己的一点钱放到了柜檯上，说：“我要买酒。” “买酒的话，别在我这里喝醉！”老闆娘收下了钱，递给他一个酒瓶：“你要是喝醉了，这一屋子里的人都不用喝了。” 那人拿着酒瓶走到外面，靠着墙根坐下，将酒往自己的口中灌去。老闆娘摇了摇头，嘆了口气。 “他怎么又来了！”有个醉汉怒瞪着门口。 “那个疯子！”另一个醉汉说。 艾莉丝摆了摆手，将老闆娘叫了过来，问：“那人是谁？” “那人是个疯子，一喝醉就胡言乱语，谁都叫不醒，有时候还哭呢，搞得我生意没法做。” 艾莉丝回头看向门外的马车，又问：“他都说些什么？” “他好像是几年前没了生计，现在总嚷嚷着自己是给皇家效力的人，还说要回‘只蒂’去。我在这里多少年了，哪有那么一个地方嘛！”老闆娘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大声，屋子里的人都附和道：“是啊，哪有那个地方！”“疯子！”“就是想装个正经人嘛。” “等等，我去把他叫进来！我有话问他！”艾莉丝听了老闆娘的话，急忙跑了出去。酒馆的门被推开，那人坐在门边的石板上，鬍子结了白色的霜，脸颊和鼻子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红了。艾莉丝看着他的脸，拍了拍他的胳膊：“大叔，进来，我有话想问你。” 那人没有吭声，继续喝了一口酒。 “大叔？”艾莉丝在旁边等着，小声问他：“你是纸提的人吗？” 那人的头突然转了过来，像是有奇蹟发生般震惊：“你相信有纸提？” “我是纸提的人啊。”艾莉丝说。 “不可能的，那地方……” “我真的就是！” 那人有些醉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艾莉丝看着他的脸，问：“你是谁？我见过你的马车。” 听了这话，那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说：“我是纸提的运货商！” 艾莉丝也激动了起来：“我好像有些印象！！是不是总是傍晚来到，戴着帽子的运货商？”不过没等那人点头，她便确定了他就是去过纸提的人。艾莉丝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屋里。老闆娘见是艾莉丝带他进了来，也没再好拦他。那人坐到了艾莉丝桌子旁，鬍子上的霜慢慢融去，浑身依旧向外散发着寒气。奥莱西斯问艾莉丝：“他是纸提的人吗？” “算是。”艾莉丝说，“他是运货商，我还有一点点印象呢。” “我以前，”那人闷了口酒，“可是给皇族效力的人！” “那你能找到纸提吗？”艾莉丝问。 第140页 “几年没去了，可我的马依旧记得得很。” “太好了！”艾莉丝看向奥莱西斯：“天啊，殿下！我们越来越近了！” “居然还有找纸提的人。”那人自言自语，“知道纸提的人就只有我了。” “明天能出发吗？”艾莉丝的高兴极了，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眼前想的全是和家人团聚的场面。他们还好吗？他们想不想她？家里一切如故吗？她还画了一副家乡的画呢！和沙龙的时的差不多，却稍有进步。她长大了，她会了很多东西，她遇见了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的眼镜有些滑落，他伸手推了一下，却不料被那运货商看见了自己的瞳色。运货商夹着醉意，见到奥莱西斯像是皇族，不由得觉得这一切都是梦，果断地答应了：“我要酒！” 这次，运货商喝醉后没有因命运而嚎啕大哭，反而情绪高涨，觉得自己在醉意中回到了以前运货的岁月。艾莉丝也爽快地答应了，说一定会买到他够喝。奥莱西斯见艾莉丝也有了醉意，带着她去酒馆楼上休息了，还说艾莉丝今天真爱演。 “开心嘛。”艾莉丝躺在床上，咯咯地开始傻笑。 ☆、第七十七章（完结） 第二天，三人向着约好的目的地出发了。艾莉丝给供货商大叔买了酒，在临走前又担心地叮嘱他少喝些。 “上车吧！”供货商说。 艾莉丝满怀期待地上了车，坐到了奥莱西斯身边。她戳戳奥莱西斯的胳膊：“怎么不开心，殿下？” 听到艾莉丝在叫他，奥莱西斯转头说：“我也很想到纸提。不知道卡桑德拉还好吗。” 不过说实话，卡桑德拉当年是抱病离去，奥莱西斯害怕将要面对的是最坏的结果。他此时支头看向窗外，将自己的期待全都默默压了下去。 马儿向前迈步，车轮向前滚去，酒馆慢慢后退，视野又被白色占据了。艾莉丝兴奋地向外看去，目光捕捉着雪原里特别的景色。 “有树！”艾莉丝的目光被吸引，眼睛跟着它移动，在它彻底消失出视野的时候又转了回来。 “是啊，树。”奥莱西斯微笑，一只手捂上了艾莉丝的眼睛：“不嫌太亮了吗？” 艾莉丝想起了这事，嗯了一声，闭上眼，像之前一样倒了下去，头枕到了奥莱西斯的腿上。奥莱西斯摸着她的头髮，轻声说：“睡一会吧。” 马车在雪地里向前行着，突兀得像是块飞过白石砖的沙粒。冷风唿唿地吹着，那供货商的鬍子周围都结了冰碴，一只手拿着马鞭，一只手拿着酒瓶。 不知过了多久，供货商将马车停了下来，敲了敲马车的车门：“到了！” 艾莉丝迅速跳下了车，双脚踏入了绵软的雪地里。马车后方只有他们车轮的印迹，这里一个人的脚印都没有。雪粘在了艾莉丝的靴子上，艾莉丝向前走去，步履却艰难了许多。奥莱西斯也下了车，问供货商：“这里是？” 供货商指着前方的山口：“看见那个山口了吗？从那里进去就是纸提。以前看守的人会清理山口的雪，不过现在不清了。马车进不去。” “看守的人？”“现在？”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两人都很疑惑，想问问供货商，可他醉了，没什么说清话的意思。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向里走去了。 山坡上的雪非常深，足足能埋到人的大腿。雪在阳光和冷风的照射下早已不是轻柔的雪花，而是变成了大片的雪砂，在阳光下闪着透明的光。艾莉丝抱着自己的画，想向着山口快跑两步，可是这里根本跑不动。他们一脚一脚地向前迈着步，紧紧地握住了手以防摔倒。山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能看见了！艾莉丝用力跑了两步，脚下的雪因为被用力蹬过，向后方滑了下去。阳光洒下，艾莉丝只觉得面前的景色有些刺眼，她期待地向下仔细望去—— 村子呢？ 什么都没了？！ 视野所见，全是雪。 只有雪而已了。 她确信，这就是她还记得的纸提的山。可是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只有山脚下堆积着大量的雪，此时已经被风吹平整了，是那样不寻常的厚。离山脚最远的那间房子隐隐约约露出了房顶，艾莉丝确信那不是雪中的岩石。 奥莱西斯一直沉默着，艾莉丝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没来得及眨眼，便直接流出了泪来。眼泪离开眼眶后马上便失去了温度，掉到雪地里马上结了冰。 “怎么……怎么会这样！”艾莉丝不愿相信，“这是什么？雪崩吗？怎么会雪崩呢？” 她激动地向里跑去，雪越来越深，一会便没过了她的腰。奥莱西斯拉住了她，用围巾缠住了她的脸以防她因流泪冻伤：“别冲动！艾莉丝！里面的雪很深！” “我要进去！我家，我家！”艾莉丝的眼泪洇湿了那条围巾，“我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都没了！” “冷静、冷静、冷静！艾莉丝。要是进去，我们也会被埋住的。”奥莱西斯一只手拉着艾莉丝，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的冷静也要消失殆尽了。他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了纸提，以为真的有可能可以再见到卡桑德拉——虽然他也做了迎接悲哀的充分准备——可是现实未免也太残忍了。一切都被雪埋得什么也不剩，这里除了冰冷还剩下冰冷。整个山谷寂静无声，一点生命都不会有。 第141页 “放开我啊，殿下，我要进去！我不想站在这里！” “艾莉丝！”奥莱西斯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说：“冷静些、冷静好吗？在这里站一会，接下来再说怎么办。” 艾莉丝坐到了雪中，看向奥莱西斯红红的眼睛，又低下了头去。雪砂将艾莉丝包裹住，浑身上下都透来了雪的寒冷。关于纸提的记忆一点点在眼前浮现，她痛苦极了，谷间风声就是她的悲鸣。 奥莱西斯同样也需要冷静，回忆着与卡桑德拉见的最后一面。他一直在找卡桑德拉，而从他世界消失了的卡桑德拉就在这片雪中……奥莱西斯也坐了下来，两人默不作声，身边的雪是那样冰冷。 …… “殿下，我们起身吧。” 过了一会，艾莉丝终于有些冷静了下来。她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向奥莱西斯伸出手：“我们去找个雪硬些的地方，向里走走试试。” 她不死心，即便看到了这些也不死心。奥莱西斯起身，两人互相拍着对方身上的雪，向阳光充足的地方走去了。找了半天，终于发现有个地方的雪还算硬，人踩上去能暂且不陷进去。艾莉丝向前一步步走着，奥莱西斯跟在她身后。 此处雪地的表面结成了一层硬雪，鞋踩上去就像踏破冰面，谁也不知道下面是硬是软。奥莱西斯用力拉着艾莉丝，他的理性告诉他不能再向里走了。艾莉丝在前面执着地向里跑着，没管脚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冷静下来呢？再一步、最后一步、再一步…… “啊！”脚下突然变深，艾莉丝的靴子踩空陷了下去，雪直接埋到了她的胸口。奥莱西斯见状不好，将她拉了出来，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就到这里吧，艾莉丝。” “我……”艾莉丝内心深处的理性也在告诉她不要再向里去，可她真的不想将放弃说出口。接下来只会是更厚的雪、更冷的风，可她真的能从山的位置，辨认出她家在哪啊…… “我不想你也被埋在雪里。”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回头看向奥莱西斯，想着那些和殿下的那些回忆，心中的冲动被遏制住了些。她坐在硬雪上，向里面望着，问：“殿下，我一直感觉到不对。纸提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殿下都找不到？为什么会有看守？” “……艾莉丝，这里是希索最隐秘的地方，是被皇帝流放的人的归宿。连我我不知道它在哪。”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地图上才找不到纸提，所以即便是在雪原里的人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我的父母才会让我离开，永远不再回来，所以我舅舅才会刚出雪原就死了……”艾莉丝依旧看着里面，眼眶再一次被浸湿：“原来我们一家是被流放的吗？我还以为我们生活得快乐又温馨，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快乐美好的回忆……我以为所有人都会挨饿，我以为我和皇族一点交集都没有……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我在外面艰难地活了下来、我长大了，我在努力做画家……可让我知道事实竟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离开，和他们一起留在雪里……” “艾莉丝，别说这样的话。只要你觉得回忆很美好，那你们的生活便一定是快乐的。所有你离开后的美好的回忆、结识的人都是当初你的家人们不惜一切为你带来的礼物。被流放又能证明什么呢？卡桑德拉也被流放了，可是她什么都没做错。” 奥莱西斯将自己的项鍊摘下，看着它：“那是流放她的人的错。” 然后，奥莱西斯将项鍊放到了面前的雪地里。那项鍊是卡桑德拉留给他的东西，他带着它过来，就是为了将它还给卡桑德拉。 “卡桑德拉，我是奥莱西斯。这么多年不见，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弹琴的小孩子了。我一直很思念你，你永远是奥莱西斯的母后。希望你以后快乐幸福，不会再面对疾病与背叛。” “我也会好好生活，不会再让悲剧发生在身边、不会再让我爱的人受到伤害。” 艾莉丝一边默默抹着眼泪一边将自己的画也埋到了雪里，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大声地哭了起来：“我、我也会……也会好好生活……” 她用力将挖出来的雪盖到画上，这样就不会被风吹走了。 “这么多年来，你是撕裂我的一处伤口。时至今日，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治癒我的人。”奥莱西斯拉起了艾莉丝的手，摘下了自己的手套。戒指在无名指上闪闪发亮，艾莉丝哭得稀里哗啦地望着他。“卡桑德拉，我相信你会祝福我们。” 艾莉丝用围巾擦着眼睛，哽咽着说：“我、我会好好画画，成个属于自己的家，将你们都永远放在内心深处。” 奥莱西斯拿出了口袋里的那袋晶花种子，将它们撒在了荒芜的雪原上。他把手放在雪上，皱着眉头，一会才将手拿开，覆上下一片雪地。 艾莉丝看着满雪地上黑色的晶花籽，又看着奥莱西斯已经被冻红了的手。他的手心好像有了些亮光，像是白雪里的错觉。他是在种花，可不论这晶花能不能发芽，她都希望这些能陪他们在纸提里，不会湮灭。 第142页 雪原像是能抽取人的灵魂与活力，现在两人的手脚都冻僵了，便只能在尚有知觉的时候选择离开。艾莉丝用手捂着奥莱西斯的手，想将自己仅有的温度借给他。 是啊，她拥有了奥莱西斯，她们彼此是对方的一部分。就算处境都不尽如人意，她也得和他一起努力走出雪原，因为一个人的话是走不出去的。 他们没有说话，慢慢地沿着原路返回，走回了山口的地方。供货商的马车停在原处，两人走近后才发现他躺在雪地里，醉醺醺地拿着酒瓶，浑身的皮肤都变红了。 “别！”两人异口同声地喊着，一起将他抬到了马车里。小炉子里的火正要熄灭，艾莉丝脸还因为风吹而刺痛着，现在也顾不上了。火被努力升了起来，过了好半天，那供货商终于缓了过来，浑身打着哆嗦。 “差点儿冻死在雪地里。那样就不能把你们送回去了。” “我们回得去的，沿着马车印走就行了。不过你千万别出意外才好，不要再让雪原肆意吞噬。这里荒得像死地，所以什么都显得珍贵，生命也是，一切都是。”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唉。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反正来了也是了却心愿，能回到纸提真是太好了。” “我终于将话讲给了卡桑德拉听。”奥莱西斯说。 艾莉丝低下了头，用头靠着马车的侧面。奥莱西斯握住了她的手，看着艾莉丝的侧脸。 供货商暖和过来后，便去前面赶马了。马车就这样向南驶去，那是回去的方向。如果他们看得足够足够远，便能看见远方的克里斯缇。 纸提的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的唿啸。不过此时，白雪间传来了极其微小的声音—— 那是有个晶花种子破了壳，慢慢长出了晶莹的嫩芽。 ☆、番外 艾莉丝有了！ 整个帕勒斯宫都像是炸了锅般热闹，人们纷纷传达着这个喜讯。 是新皇子！还是新公主？ 现在已经是多年后，奥伦特病逝，奥莱西斯接手了希索的一切，艾莉丝也成了希索的王后。奥什恩成了亲王，每天在天曜宫里努力地看着文件，不过努力之余他有时还是会去自己的封地里逛一逛。塞缪尔因为没法再升官了，依旧做着骑士长，手下又多了几位副官。约书亚·斯宾塞成了宰相，克里斯塔成了宰相夫人，不过她有时间就往宫里的御医庭跑，只能被约书亚拖着回家。梅莎是天曜宫的侍女长。米娅做了塞尼宫的侍女长。薇拉来信说她家儿子很可爱，爱里亚德天天对着他弹琴，小孩也十分喜欢琴声，只不过是前两天把他爸爸的琴弦弄断了一根。十分淘气。 艾莉丝坐在塞尼宫的露台上，将手搭在了微微隆起肚子上。转眼就过了这么久了啊，和殿下结婚的那天还像在眼前一般。她手上戴着尖晶石戒指，惬意地晒着太阳，吹着初夏的阵阵凉风。 奥莱西斯听到消息后便从天曜宫过了来，迅速地上楼来找艾莉丝了。他慢慢走到艾莉丝的身边，惊喜地将手放在了艾莉丝的肚子上。那里和平时的手感一样，可事实却不同了。 奥莱西斯又将手收了回去，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事，心情要怎么样才好了。 “殿下，想摸就摸。”艾莉丝轻轻拍了拍肚子：“摸吧！” “你打小孩。”奥莱西斯再次将手覆在了艾莉丝的肚子上，他的手掌热热的，艾莉丝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殿下怎么突然不敢摸了？” 奥莱西斯盯着她的肚子，用一只手捂住了嘴。他现在已经忍不住自己的喜悦了，说白了就是在傻笑。 “殿下平静些啊！” “艾莉丝，你想想，肚子里的这个上和我们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是将我们两人命运交织的见证。只要他和我在你身边，那就意味着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虽说孕育小孩是很常见的事情，但真正发生在你我之间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美妙。” “我有许多这样的废话想说。”奥莱西斯补充。 艾莉丝起身，揉了揉奥莱西斯的头髮。她抱住了奥莱西斯：“没有小孩的时候，你这里也是我的家。” 奥莱西斯环住了艾莉丝的腰，说：“那最近就别再在画室里费心了。” “不行！去年好不容易在沙龙里挖的小画家们！” “不许去。”奥莱西斯抱紧了她，“过段时间，我们去月林里散心。” “那宫里的事呢？” “约书亚什么都能做。把奥什恩也叫回来，他说了要做好弟弟。” “奥什恩听了，一定也会想去月林，哪里能乖乖呆在宫里啊？” “他背着我们去了多少次了，以为我不知道。” 艾莉丝将头靠在奥莱西斯的胳膊上：“那这样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也好。” 奥莱西斯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塞尼宫的平静。 “什么！”门突然被推开，是奥什恩突然进了来，“艾莉丝！” “奥什恩！你回来啦！”艾莉丝放开了奥莱西斯。 “奥什恩，塞尼宫不是雪诺宫，不许乱推门。” 第143页 奥什恩无视了奥莱西斯，走到了艾莉丝面前，盯着她的肚子：“要什么时候生？” “他才这么小，克里斯塔说得到冬天。” “哎呀，我想要小侄女。”奥什恩期待地搓搓手，幻想着雪诺宫里有公主的情形，一定很有趣。 “你们终于要有小孩了，要好好养才行，不能不管他。” “怎么会不管他。”奥莱西斯在一旁反驳。 “没关系，对于养小孩，我和殿下都是有经验的。”艾莉丝笑着说。 “你们养过小孩？”奥什恩问。 “你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