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戏子》 第1页 《将府戏子》作者:醪仓 文案: /分视角/he/清淡风/万字短篇/ 【戏子篇:胭脂彩釉御悲喜】 【将军篇:烈风自由恨天殇】 【结局篇:相思入骨霖铃尽】 “执手一瞬,心疼一生。” 戏子来自南方,仲夏烟雨之中,抵京唱戏。 他说他彩釉御面不辨雄雌只为混个温饱。 他说他本是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是悲是喜无人过问。 他说他为了那个男人停留一世却终究无缘白首。 他说他活该遭人唾弃肝肠寸断只因错爱一场。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戏子,将军 ┃ 配角:药女,鬼医,方丈,阿药 ┃ 其它:将军攻戏子受 第1章 壹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阿寻,写了一个月的古风耽美,很美的故事,希望大家可以给我鼓励,评论感激不尽。 前几天引狼,喜欢的随手点一下收藏,下一章就是绝宠,风格延续此清淡风。1月25日晚上发第二章,以后日更,望喜欢。 1月25日晚上或者次日早上别忘了来看看哦! [戏子篇//胭脂彩釉御悲喜] 戏子来自南方,仲夏烟雨之中,抵京唱戏。 他说他彩釉御面不辨雄雌只为混个温饱。 他说他本是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是悲是喜无人过问。 他说他为了那个男人停留一世却终究无缘白首。 他说他活该遭人唾弃肝肠寸断只因错爱一场。 ——愿来世相见,再无离散,再无欺瞒。 戏子说,这辈子他辗转漂泊,只为那一个人停留过。 一停,便是一世。一留,再无后路。 后来戏子在破敝禅房独居了七年,什么眷什么恋,都腐朽在心里。 戏子笑着流下泪水,说,这就是命。 这么多年了,他大概想都没想过我吧。 戏子说他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日,将军高傲端坐于正座,戏子匍匐于地,低贱之态尽显。那个人说,本将军不过是一时起了玩心。 戏子说,我早该知道,他堂堂一个将军,那样好的锦绣前程,怎会愿为一个略有姿色的卑微戏子止步。 那一日,朝为青丝,暮成白雪。 戏子说,罢了罢了。 他是个美艷动人的江南戏子,他是个威名远扬的北国勐将。 他在南方低媚婉转,他在北方驰骋威武。 忽有一日,他抵京唱戏,他返京静休。 进错了哪家戏院,看错了哪场戏曲。 爱错了哪个人。 谁轻易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又是谁把谁伤的那样深。 他的痴心不悔,终究敌不过那个人的凉薄不悯。 后来的七年,戏子常常问自己:这么些年,究竟,值不值得? 从季夏六月到次年仲秋,每日每夜,他都记得很深。 仍旧记得那一日,将军踏入戏院,戏班子的人对戏子说,大将军此次回京时,盛况倾城,可见地位。 戏子为自己御了精緻妆容,登台,水袖舞起,清亮嗓音轻缓吟唱,回眸一笑,时间定格。好像,那一眼,便是定了终生。 戏子觉得,他从未生受过那样灼热的视线,温柔地落在他身上,那么深邃。 一曲毕,温软伏地,抬眼望着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一身的将军气概,却是定定看着他,笑得灿烂。 将军说,好美的一齣戏。 许是从那一刻起,再也忘记不了。逐渐在将军频繁的光顾中盼望起了每日看到他,直到有一日,将军问他,你到我的将府去唱戏,只唱给我一人听,好不好。 独属于他一人的绝美盛宴。 戏子不知那不可遏制地炽烈跳动的是什么,心道将军该是看上了他的戏,只是应允。 入府以后,每日表演,未觉不妥。将军为他安排了客房,他也渐渐习惯将府的生活。 那日晚上,将军醉酒,带着一身洌香闯入戏子所居客房。 将军说,今夜你陪我可好。 戏子慌神,扶住将军,答,将军醉了,小人乃是男子。 将军笑得张狂,那又如何?言罢扣住他纤细皓腕便是俯下身去。烛光摇曳。 那一夜,脆弱的嘤咛声中,唿吸迷乱,渐渐沉沦。 第2章 贰 将军醉得莽撞而不失温柔,戏子剧烈颤抖。 清晨戏子醒来,一眼撞入将军胸膛。将军轻抚戏子如瀑青丝,说,我已三十有六,却头一次这样想宠一个人。 将军征战数年,不期遇元伤,名医说要静休。方回京,便遇戏子。 戏子面颊红透,嘟囔,小人仲春时节,在家乡立了冠。 他今年才二十岁,便已在九州各地风雨漂泊数年,可见少时艰苦。 将军怔了怔,伸手抬起戏子白皙的下颌,俯首,温存。 戏子孤独了二十年的心,遗落在谁身上。略带自卑的轻缓气息,被谁掠夺。 将军松开他,炽热指尖触碰戏子朱唇,说,以后我来宠你,好不好。 执手一瞬,心疼一生。 这之后,盛世绝宠,惊动满京。 戏子开始与将军一同出入,京中风言风语渐多。 听闻大将军身侧多了一个戏子。 听闻那戏子虽是男子却生得妩媚纤弱。 听闻那戏子不知如何蛊惑让将军神魂颠倒。 听闻法师说那是个会给将军带来劫难的妖孽祸水。 京城中向来拥戴将军的众人担忧了起来,并且皆骂起了那个戏子。 有大大小小的官吏来将府向将军说及此事,试图劝说将军勿被妖孽蛊惑。 戏子如坐针毡。 将军冷漠威严,众官吏皆一阵冷汗。只听那正座上高傲的男子强势地揽着怀中柔弱的男子,曰: 本将军的私事,还轮不到尔等鼠辈过问。 言毕,将戏子打横抱起,大步离开正厅。戏子依偎在将军健硕胸膛,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 满厅官吏大眼瞪小眼,得出结论,大将军已被妖术迷了心智。 戏子说,你不要你的威望了吗,我可以走。 将军说,我不会因他人言语违背自己的心。 谁的怀抱温柔缱绻,谁的内心明暗深浅。 将军抱着戏子坐在小亭看落英缤纷,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说从前西北有一场烈风自由的年少轻狂。 他说有个人独闯江湖最后归顺了朝廷。 他说那个人也曾狂名十五年。 他说现在那个人累了倦了,只想安于现世了。 那年那日世界荒芜,他却遇到了救赎。 他对权贵不挂心,却独独对一个人有了渴望。 他的声音低低缓缓,宝贝,这辈子你陪我白首,好不好。 戏子说,好,我陪你。 这么简单,这么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水军,你们感动死我了qwq 第2页 说好的日更马上就要来了。 这一章是文中最宠最单纯的一章,明天开虐(づ??????)づ 论为何我每一篇文的文风都不同(一个doge脸) 求鼓励,求书评!!感激不尽! 第3章 叄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日更! 论为何画风突变忽然开虐/论为何剧情忽然狗血起来(doge) 这一章其实略啰嗦,明天更虐(继续doge) 顺便,堕天小天使你帅瞎我了! 戏子漂泊了二十年,终于寻到了归宿。后来的后来,他虽又回到了孑然一身,却依旧不悔那年的疯狂。 纵使流离失所,纵使清誉尽毁,纵使肝肠寸断。 戏子说,我不恨他。 依旧记得,那年阳春三月,将军要去南疆办事。 将军说,我六月就回来,你为我守在将府。 戏子紧紧拥抱他,良久道,我等你回来。 一等,就等了半年。 三月烟花,戏子独逐漫天絮柳。 四月梨华,戏子坐在庭中的鞦韆上轻吟浅唱。 五月仲夏,戏子踏遍青石小径,走过每一处他们流连之地。 六月雨下,一把油纸伞,戏子未等来他的归人。他说,再等等,无妨。 七月蒹葭,戏子再御彩妆,对镜唱了一出孤独的戏。 八月桂花,戏子酿了一坛相思溢满的桂花酒,深埋入土。 仲秋清寒,将军归京。满城喧嚣。 可是,将军带回了一个女人。 戏子伫立在将府门口等待他的归人,却看到将军温柔耐心地拥着那个女子。一颦一笑间尽显女儿家的娴雅与世家的贵气风度,她的柔荑轻缓地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戏子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口,竟未说出一个字。 将军,那是什么人?只听女子嗓音清灵若莺歌,简直比戏子唱惯了戏的嗓还动听。 将军终于转过面来,看了戏子六个月以来的第一眼,清冷疏离,仿若陌路之人。 他说,将府去年雇的戏子罢了。 戏子终于明白,将军在南疆与那女子有了孩子,为了安胎,归期延至八月。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将军抚着女子腹部,冷冷对向戏子怔愣神色。 戏子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将府华丽的门框,眼睁睁地,看着将军与那女子,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将他视若无物地,擦肩而过。 如果是那个女子站在将军身边,会有名正言顺的地位,会受到全天下人的尊重,会为将军生儿育女。 可是如果是戏子呢,他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后来戏子常常想,当年究竟是如何奢求那样多,奢求他一生一世的爱。戏子本该知道,作为将军,他给戏子一丝一毫的情,都是施捨。 戏子好想问,我在这里苦苦等候了半年时光,你做了什么? 在别的地方与别的人相爱? 那我算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 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一个随时可供玩弄的木偶。 开心了,对他许下世间最动听的誓言。 厌倦了,便弃之如敝屣。 就是这样吧。 远处是谁家孤笛清冷,悠然婉转,痛彻心扉。 第4章 肆 将军威严坐于正座,戏子立在厅前,瘦弱身躯单薄得可怜。 他没有流泪,只是眼圈通红地对那个高傲的男人说,你让我守在将府等你。 他说,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将军说,你没看到吗,我与那南疆女子,已有了孩子。接下来我会娶她为妻,我会当父亲。若那是个女儿,我便将她宠成一个公主;若那是个儿子,我会教他习武,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少将军。 将军看着戏子,说,我给你一笔钱,你离开将府,如何? 戏子抬头问,你是怕我害她的孩子吗? 良久,戏子说,我可以走,再让我为你唱一齣戏可好? 将军冷冷看着他,道,随你。 戏子为自己上了精緻的彩妆,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细緻,如此哀伤。 让他想到了他们那场初遇,将军对他笑着,说,好美的一齣戏。 以戏起,以戏落。 ——胭脂彩釉,御了悲喜。 那个人在戏子心里种下了那样深的种子,却最后,荒芜,枯萎,在它一息尚存之时,冷冷地,连根拔除。 他挽着长长的戏袍,一步一步,走到他朝思暮想了六个月的男人面前,扬起水袖,开口唱起。 一如从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那个男子,许了他一生一世的承诺,却终是负了他。 那个威名远扬的将军,那个凉薄不悯的将军。 专注地看戏子唱戏,轻轻地抚弄戏子长发,温柔地亲吻戏子,霸道地横抱戏子。 都是他。 已成泡影。 戏子终于唱不下去,倒在地上,低低地哭泣。 他说,当初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又不要我了。 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啊。 你不记得了吗,那一晚我说我是男子,你说那又如何。 你说以后你来宠我。 你问我这辈子愿不愿陪你白首。 我们之间的那么多那么多,你都不记得了吗。 你把我当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将军高傲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戏子,声音很冷。 本将军不过是,一时起了玩心。 现在,厌倦了。 戏子嚼着唇边苦涩的泪,喃喃道,厌倦了,是吗。 我早该知道,你堂堂一个将军,怎会甘愿与一个卑贱的戏子白头到老。与你厮守的,本该是一名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 是啊,你连孩子都有了,我还奢求什么。 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多情,天真地把你当一切,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戏子说,好,我走,我再也不会回来打扰你。你的钱,我分文不取。 哦,祝你和她,长久。 说着,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从季夏六月到次年仲秋八月,这情这缘,终是死了。 自此,再无纠葛。 作者有话要说:  论日更究竟有什么卵用 第5章 伍 戏子离京那日,满城风雨。 默默承受着路边所有人不堪入耳的辱骂,戏子背着包袱,提着妆盒,一步一步,离开这个地方。 听着百姓们说他妄图攀附大将军终于被丢弃,说他低贱勾引不成惹得一身狼狈。 此生他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再也不要看到那个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刻。无根无据,随风漂泊,四海为家。 只是,再没了那随遇而安的心境。 戏子想,自己再也唱不下去了。 这么些年,这么累。 这么疼。 怎能再毫无顾忌地华艷婉转地歌。 第3页 戏子在寺庙留宿一晚,次日,泪沾枕巾。 他什么都没说,打了瓢清水,洗净脸上泪痕。 方丈问他,确定要削了吗? 木梳从头顶轻轻梳下来,方丈抚着戏子的长髮,道,这三千丈的青丝,皆是你的愁吧。 饱经沧桑的手摸到戏子鬓角,嘆息,你年纪轻轻,却连白髮都有了。 戏子的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他闭着眼,说,都已不重要了。 戏子没有出家,却要方丈为自己削髮。 朦胧间他听见身后一声轻嘆。方丈执起了刀片。 青丝一缕一缕落下的时候,戏子看着镜中清癯的自己,想起了曾经常常流连在他发上的,将军的手。 身后响起苍茫的清平声音:施主,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最后一束青丝落地,方丈问,这头髮,你还要吗。 戏子闭了眼,轻呵一句,烧了吧。 戏子再也无力浪迹天涯。他在寺庙中居下,每日勤勤恳恳地砍柴挑水、念经拜佛,与和尚没什么两样。 戏子很少说话,说起话来态度也极为谦卑,主动要求住在最破敝的废弃禅房内。 可是,方丈说,他不是个和尚。他还是凡尘之人。 又是一年桂月。 今年的桂花,没有去年的香。 五更天,方丈来到戏子的禅房。戏子坐在门槛看月,素净禅衣已沾夜露。 方丈说,我便知道,今夜于你,是个不眠之夜。 戏子抬头望向方丈,眼里有盈盈水色,道,方丈,去年今日,我削了我的发。 方丈说,此年今日,你却又念起了它。 轻轻一声嘆息,方丈目中多了分怜悯:孩子,心里苦就哭出来。一年了。 戏子低头,抑制不住泪水,一片片润泽衣襟。 他说,我忘不了他。 他说,可他现在,连我唱过的戏都记不得了吧。 方丈说,我便知你忘不了俗尘中的人。若是忘不了,又何苦强求。 戏子哽咽,他已不要我了。 月色静默,戏子抹了泪水,张口吟唱了一句戏文,却停下,道,方丈,回屋吧,我没事。 语罢,站起身来,已是长衫曳地心平气和的修禅之人,再不见那脆弱的影子。 他说,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放任自己为他流泪。 戏子早已不是那个卖唱的戏子。 方丈说,好。总有一日,你会找到你的归宿。 戏子背对着方丈,声音很凉,我这样的人,还会有归宿吗。 就这样,七度春秋年华。 七年,如花美眷败给似水流年。 戏子说,那年的桂花酒,已能喝了。 那么甘醇,那么缠绵的桂花酒。 不知道他喝了没有。 有没有,想起我。 [戏子篇//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  戏子篇就这么结束了,明天是将军篇 感谢所有看过我文的人 必不负。 第6章 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将军篇开始了!不一样的角度不一样的虐! 哦我这个日更小天使(doge脸) [将军篇//烈风自由恨天殇] 那个男子,本该一生在西北草原上驰骋威武。 只可惜他此生再回不到草原。 他说从前西北有一场万马奔腾的年少张扬。 他说有个人独行天涯无所畏惧。 他说他狂名十五年不敌朝廷压迫。 他说他这一世从未活得尽意。 在他最力不从心的时代里,偏偏遇到那个最好的人。 当他终于可随心所欲,那个人却已杳无音信。 他想要的烈风自由,终是无人允他。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将军出生在西北草原,从小蔑视朝廷。 十岁,骑射之技已令人称奇。 十五岁,已在江湖上雄踞狂名。 二十岁,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却不屑女色。 三十岁,被朝廷阴谋算计,被逼无奈,领军招安。 为了追随他的弟兄们的性命,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下跪。好像不可一世的山中虎骤然被人拔去了尖利的牙,从此,归顺朝廷。 三十六岁,他已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却在征战中被自己军中一卒毒箭误伤。卒请罪自刎,却让他疑虑。名医说此毒非凡,却又从未见过,为他清了初毒,命他回乡静休。 仲春之月,将军归京,仪仗倾城。 将军想,此生,大抵如此。 直到他踏入一家戏院,季夏六月,一片荒芜之中,遇见天籁。 从此,相思入骨,万劫不復。 京中百姓说,那戏子,极美。 不知是戏还是人。 将军从未听过那样灵气的戏曲,如此年轻的戏子,却唱出天涯浪子的味道。 干净剔透,饱含沧桑。 以至于几年之后,将军独身一人煎熬苦痛,也常想起那年那月那美好的初遇。 纵然那戏子是个美艷惊人的男子。在世人眼中,他与他,本不该有任何纠葛。 却偏偏,六月雨下,生根发芽。 戏子被请入将府唱戏之时,将军已彻底着迷。 不知是戏还是人。 那一晚将军为自己斟满了酒,自言自语,至今日,我已招安了六年。 一杯一杯,祭他十五年张扬岁月。 眼前恍若又浮现那些美得惊心动魄的戏曲,他大笑着灌酒,道,我好歹也在西北狂名一时,此刻却连爱也不敢。 将军醉了,找到戏子暂住的客房,紧紧握住那男子纤细的腕,认认真真盯住他绝色倾城的脸,喘息,酒气喷洒在那个人白皙的耳边,问着他从不敢想的话语。 戏子慌了神,将军醉了,小人乃是男子。 他的唇角扬起顽劣的弧度,好像从未如此放纵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又如何? 不知是谁的半醉半醒,又让谁挣扎着顺从。 就那样,一夜迷失。 第7章 柒 将军抚摸怀中男子的长髮,说,我头一次这样想宠一个人。 艷冠京城的男子羞红了脸,却悄悄向他怀里缩了缩。 他似乎明白了那么多年从未沉醉于女色的缘由。这世间哪里有像那个人一样的女子? 尽管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两人能够或者应该厮守,尽管他们身份的差距那么大。 可是,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动心了,又能如何。 将军说那时他满心只想着如何呵护怀里这风雨多年的四海游子,给他一个安定的归宿。 将军说他们就那样在一起,没有一丝顾虑。 将军说路这么长他却未曾高远。 戏子就那样不假思索地允了将军宠之一世的诺言。 以后的以后,他们都没想过。 可不可能,将军负了戏子。 可不可能,将军不得不负了戏子。 将军说,我为自己活了十五年,为兄弟们活了十五年,为朝廷活了六年。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为他而活吧。 第4页 那是我一生唯一挚爱的人啊。 将军一意孤行,独宠戏子九个月。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妄为,随心所欲,却忘了征战中所中之毒已伤内体。 当他查出当日之卒乃皇帝死士,他只得长嘆。 君要臣死。 皇帝从一开始,便从未信过他。待他立下赫赫战功,便要他死。 如今,他是一枚弃子。 那一日,他腕上已现出一点血红。他明白,毒已显形。 他决定要去南疆探访鬼医。他对戏子说,我去南疆办事,六月就回来,你为我守在将府。 戏子说,我等你回来。 鬼医为他把了脉,仔细询问了他的一切情况。听罢,只有摇头。 他的心凉了半截。也难怪,皇室之毒,怎可寻常。 鬼医说,那红线在你腕上首尾相连之日,便是你的最后一日。大概,只剩一年了。可此毒之解药,六年后才能再次出现。你——已无救了。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鬼医,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他说,鬼医,我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啊。我若死了,谁来守护他。 还记得二月末将军刚发现毒发之时,他假装无心地问,若我哪日战死沙场,你会怎样。 戏子说,你若死了,我便随你而去。 将军知道他的戏子向来无牵无挂,只有将军一人令他驻留。 对他二人皆是,若这世间没了彼此,便只有荒芜了吧。 将军说,万一我死后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怎么可以看着他为我而…… 鬼医身边的药女说,那就,让他离开你啊。 药女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却不愿提起孩子的父亲。 她说,生下他后,我要将他送人。我再不要看到他,想到我的过去。 她说,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但他可以帮你最后一个忙。 八月,药女已显怀,而将军,也变得虚弱。 过去从未感到过的“大限将至”之感。 好在鬼医为他用药,使戏子不会看出他命不久矣。 即使这药会加速他的衰亡。 他只想让戏子离开他,好好活着。 将军说,我说我六月回京,如今已八月了。 将军说,他那里的桂花,应已芬芳。 药女在他身侧落了泪,轻声道,将军,启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人说居高位享厚禄的将军如何能看得上区区一名戏子。 可是,动心了,又能如何。 这么多年,也许只有他能入得了他的眼。 倾城绝色,初心不改。 许是我天真,偏偏信那个年代就会有那样的人那样的爱,无论何时都会打动我。 坚持写古风这么几年,也是因此。 (画风突变)哈哈哈药女阿姨是神助攻哦哦!! 第8章 捌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篇就这么结束了。如果说戏子篇是渣攻痴受be梗,那将军篇就是深情不敌天命be梗。 论此文分三篇的好处:三结局任君挑选啊哈哈哈! 明天结局篇,保证结局he! 将军说,别了戏子半年,见到的那一刻,他才知相思已成疾。 可是,他没有办法揽他入怀。 将军伤了戏子,伤得很深。他说,他在南疆与那名门女子有了孩子,而药女,也配合地演。 戏子说,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戏子没有哭,却要为他再唱一曲戏。 一齣戏,一切便不同了。 将军想,那是他朝思暮想的戏与人啊。 以后,却再无法见到了。 戏子流泪倒在地上,泣声割碎了将军的心。 戏子说,当初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又不要我了。 将军内心已如撕裂一般,却没有资格再柔声一次。 他说,本将军不过是,一时起了玩心。现在,厌倦了。 戏子喃喃道,厌倦了,是吗。 好,我走。 就这般,最后一根弦,骤然断裂,再谱不出他们之间相思入骨的歌。 那一日,戏子离开将府。 那一日,将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恸,一口血吐出。 药女取了帕,为他拭去唇上的血,却听得他嘶哑声音。 他走了。你看到了吗,他走了。 是我自己,让他走的。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守护他。 他会恨我吧。 药女扶住将军摇摇欲坠的身子,在他耳边道,至少他能好好活着。 将军闭了眼,已是一片欣慰,是啊,至少,他会好好地活着,不会知道我的痛苦。 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言罢,泪雨落下。 那是他此生头一次流泪。 窗外,落叶已纷乱。 将军本是驰骋草原征战沙场的铮铮铁骨之人,接下来的日子里,却只在将府中喝药止痛,看着小亭花落,等着腕上红线日日伸长。 不可避免地,渐渐消瘦。 药女成日在将府侍他用膳喝药,不言不语,看着他为了那个人憔悴。 十二月,将军已苟延残喘,常常咳出血来。 那一日,将军对药女说,你搀我去小亭吹吹风吧。 药女知他所思,应了一声,慢慢扶他出去。 好似走了一天一夜那样漫长的时间,将军终于坐到了小亭中,无力地靠在长木椅上,气若游丝。 将军伸出枯藁的手,颤抖地抚上身下的长椅,喘息道,我曾抱着他,坐在这里。 将军说,他在这里告诉我,他愿陪我,白首。 当日的誓言,竟是那般脆弱。 ——可我啊,亲手,推开了他。 泪水一点点滴落,打在木椅上,晕开一片伤痕。 他说,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守护他了。 将军举起了红线首尾相连的手,看着药女——你看,我要死了。 却有一抹笑意漫上他唇角,他苍白的面容绽放出未曾出现过的释然,半空中的手无力落下,听得他嘆息一声,道,便用我此生……换他一世长安。 从此,世间再无一个痛苦了一辈子,情已入骨的将军。 药女泣不成声地抱住他渐凉的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展开在他阖上的眼前。那是戏子临行前藏于庭中那坛酒边的信,字迹斑驳颤抖,却足以看出书信者的痛苦顽执。 寥寥数字。愿来生相见,再无离散,再无欺瞒。 药女说,将军,我怕你走得不安,未曾告诉你,他直到离开,仍挂念着你,仍不恨你。他为你酿了坛相思溢满的桂花酒。 药女说,没有了你,他这余生,怎能长安啊。 泣声之中,那个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就是这样,一生。 [将军篇//落幕] 第9章 玖 [结局篇//相思入骨霖铃尽] 药女抚着将军尚温眉眼,说,你命不该尽于此。 衣袂翻飞之间,鬼医黑衣曳地,立于亭前。鬼医说,他仍有气息。 第5页 鬼医在南疆查遍古籍,寻到此毒记载。原来此毒无法彻底夺命,却会让人失去生命徵兆,长睡不醒,逐渐衰亡。 药女道,可他这般睡着,怎能撑到六年以后? 二月,药女分娩,将府向京中放出将军夫人产下男婴的消息。 鬼医说,你本可用那孩子的命来续他的命,待你治好了他,还可让他呆在你身边,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药女看着孩子被乳娘抱走,说,鬼医,你也说了那孩子是无辜的。 她说,鬼医你知道吗,将军对那个戏子的爱,早已入骨。相比之下,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 她轻轻流下泪水,在枕上晕泽开来:我都,这么脏了,怎么能去玷污白玉呢。 鬼医转过身去,面上阴影一片悲凉。他说,我会尽我一身医术,保你二人都活下来。 四月末,鬼医药女封闭将府,称将军养病不许打扰。 鬼医说那是一种南疆异术,可用一人的命续另一人的命,但那献命之人常会虚弱而亡。 药女说,我不悔。 七年。 鬼医命人采了那罕见的草药,制汤灌服。 将军醒来的那一日,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将军说,我这是在哪,极乐还是炼狱? 鬼医说,你未曾死去。你睡了七年。 将军喃喃重复,七年?我还活着? 鬼医沉了眸色,道,药女为找到了续命的偏方,让你得以活至解药生长成熟,但自己因此受了很多苦。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将军久久不能言语,问,她在哪? 鬼医答,她在情窦初开之时被人伤至骨髓,前段时日见你要醒来,放心出去游览四海了。她这一生太不快乐,现在终于可以尽性自由了。哦,她走前说……你所挂念的那个人,七年前为你在庭前埋下了一件礼物。 将军心跳漏了一拍,我所挂念的那个人…… 几乎是立刻,他挣扎着起身,却因极度虚弱而摔倒。可他没有停,扶着床沿,忍着头昏眼花的不适,一步一步,走出去。 鬼医静立望着他孱弱的背影,轻嘆一声,这么久了,仍只有那个人,能牵动他的一切喜悲。 直到将军挖出那个罈子以及那张纸条后,他已没有力气抬起并不重的酒罈。他伏在地上,沉沉喘息,打开纸条。 愿来生相见,再无离散,再无欺瞒。 将军攥紧了纸条,沙哑道,你究竟为我,心痛了多久? 颤抖的手,打开土里的酒罈。一瞬间,桂香四溢,相思流转。 暗香轻黄本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七年八月桂花,执念何曾放下? 将军就那样,跪在地上,满身泥泞,对着地里的酒罈,痛哭。泪水一点一点落入土里,心中灰烬已然燃起,灼伤了一片一片的心疼。 他说,我想你了,我可不可以再找到你,我好想你。 药女的孩子和将军坐在庭前石桌边,明明是阳春三月,却有浓浓的桂花香萦绕。 阿药只有七岁,从小被娘亲和外公告知,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便是爹爹。忽然有一天,爹爹醒了。 不过呢,爹爹也不怎么说话,就坐在那喝桂花酒,外公说爹爹每日只可饮三杯,故而爹爹总是细斟慢酌,视如珍宝。 阿药问,爹爹,你为何这样爱这桂花酒啊? 将军说,因为这是最重要的人送的啊。 阿药又问,这个人有多重要啊 将军说,重要到,可以为他而死啊。 那一日鬼医到将府最隐蔽的暗室中,对那层层帐幔后那骨瘦如柴的人说,将军醒了。现在他天天坐在庭中饮那桂花酒。 鬼医说,我已把你编好的谎告诉他了,说你好好地在天涯游荡。阿药和他关系很好,天天一起说话。 我也按你说的,怕他喝多了伤身子,只准他每日三杯。他说他等身体好些了,便要动身去九州各地寻那个人,会好好照顾阿药。 鬼医拂开帷帐,看着已不能发声的药女,说,我知你怕他看到你如今瘦骨嶙峋的病中面容,也怕他背负了你的恩情。 但我亦知你牵挂他。 苍老的手抚上她紧闭的眼,轻柔道,现在我告诉你了,你该放心了。好好睡一觉吧。 睡醒了之后,我带你去看大山大海。 问这个将军对药女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他而死啊。 第10章 拾 七年了。 江南有个小镇,小镇中有座寺,寺里有个笑眯眯的老方丈和几个小和尚,还有一个剃髮修行的红尘中人。这个人有一副清秀漂亮的面容,有一双平静如湖泊的眼睛。他每日早起做活,勤勤恳恳,不言不语,独来独往。 只是每年八月,他都会在桂树下,久久伫立。 如此七年。 他本是个艷动京城的戏子,他本有一头美丽不可方物的长髮。 当年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为了忘了那个人。 忘了吗。 已忘了。 是吗。那你的悲伤……是因何而生。 第八年的时候,一个风尘僕僕的流浪男子带着一个稚嫩的男孩来到这小镇。他问着一成不变的问题――你这镇上,可有过一个独来独往的美艷的男戏子? 可是,找遍了各个戏院,却无。 人们说,这镇上有座寺已很多年了每个讨饭的流浪者方丈都会施捨,何不去问问那方丈? 第三日,将军带着阿药来到寺上。安顿了阿药之后,将军问方丈,八年以来,可曾见过那样一个戏子?方丈静坐在将军对面,笑问,可否细细描述一番? 将军道,他的眼眸很干净,青丝如瀑,肤白若雪,声音清亮,性情平和…… 方丈笑容不改,有无可能,愁容满面,以泪洗面呢?将军怔了许久,问,方丈可是见过这个戏子?他在何处?方丈可能给予明示? 方丈笑着起身,施主请回吧,老衲从未见过这样的戏子。 将军焦急地追上,方丈,如何不肯回答在下?那戏子我已寻了很久,他对我很重要,我…… 方丈回头,冷漠的话像冰凉石块砸下,他对施主很重要?施主就是这样重视他的?让他在老衲寺里,孤孤单单,清清苦苦,待了七年?施主可知道,他初来时只二十有一,却已生了白髮? 将军愣了,声音不可遏制地颤抖,溢满了疼:白髮? 将军从未想过,戏子因为他,青丝成雪,剃髮修行,抛弃了凡尘一切。弃了他最爱吟唱的戏曲,弃了他流浪二十年的天涯海角,弃了他念念不忘的人与景。就这样静静修禅,七年孤独。 将军跌跌撞撞地沖入寺中,找遍一间又一间禅房,终于,在最深处的破旧禅房边,看到一道纤弱身影。昔日的艷丽戏子,如今已素净如许。他一袭有些褪色的禅衣,正将木桶中洗过的衣物摊开晾上竹竿,动作娴熟。 可是,那一头将军爱了那么久的青丝,已不復存在,好似万千愁丝,被他痛苦削去,只余泛青的髮根,一片片满是情殇的控诉。 第6页 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将军上前去,勐地,抱住了戏子,紧紧地似要将他融入骨血,却又怜惜如稀世珍宝,再也不要放手。 戏子手中的衣物,滑落到地上。 将军的声音沙哑,带了哭腔,我现在可以和你白首了,你回来好不好?戏子听到了他的声音,顿在空中的手颤抖起来。 戏子说,施主如此,怎对得起妻儿。贫僧早已看破红尘,请施主莫要纠缠。 言罢,抽身离去。 将军喊,你可知我这七年,都发生了什么? 未等到回答,将军的声音迴荡几转,消尽在离人的背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过两天就要结局啦! 第11章 拾壹 将军说,方丈,我当年离他而去,是想让他好好活着。 方丈端坐在矮桌前,闭着眼,手中佛珠一颗一颗轮过。 方丈冷漠地抬眼,施主,你说。 戏子本以为自己已忘了那个人,却原来那要贪恋他怀抱的温度。戏子念着心经,告诫自己,那个人只能给予他心痛,怎能一晌贪欢再伤一场? 可是那个人从未如此卑躬屈膝。记忆中他温柔却强势,一身铮铮铁骨,何曾这样脆弱? 戏子睁眼看着佛像,心乱如麻,轻轻开口,佛祖啊佛祖,几时断念放下? 戏子静跪佛前,青灯经卷,禅衣长长曳在身后。 凡尘又起,一瞬喧嚣。 吱呀一声厚重木门推开,方丈走进来,看着戏子平静的后脑。方丈问,孩子,你不想知道吗。 戏子道,一切都已发生了,如今怎样,都无用了。 方丈目光落在佛像上,嘆,你可知道,他沉睡了七年,在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把最爱的人,推开。 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方丈说。 轻轻地,将军的故事浸染方丈歷经沧海桑田的嗓音,展开来。 从前有个张狂男儿…… 方丈说,孩子,你可明白了?他说他为了你,与那南疆鬼医身旁已怀有身孕的药女演了最后一齣戏,他想让你忘了他,继续从前的生活。 他就这么睡着了,一眠七年。好在天知他命不该绝于此,药女找到方子,续了他七年的命,让他等到解药。 他说他找到一坛桂花酒,终是决定来寻你。 你知道吗,他初醒时连站都站不稳,却执意每日饮那桂花酒,视如珍宝。 为什么呢……因为你啊,因为是你啊。 泪水从跪地之人颤动的睫毛掉到光洁的地面上,戏子再也不能维持冷漠的假装。 戏子说,我坚持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愿相信,他许我那样深那样远的诺言,却能一朝忘记,视为烟云。 七载光阴,未能让他断念。今日,终可释然,终可微笑。 弦已断,音未止。幸而,尚未缘尽。 戏子站起身,推开,木门,走出去。 方丈看着戏子一步步走向那个人的背影,笑道,老衲早就知道,你从未忘记。 门外听到了一些对话的小和尚走进来,神色复杂道,方丈,他的心上人,竟是个男子。 方丈笑,是啊。 小和尚问,弟子不懂啊,他自己,不也是男子?这…… 方丈转过身,袈裟拂过地面:那又如何呢?这世上的人啊,在红尘之外还是俗世之中,恋上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女子抑或者是独身一人,皆是他自己的自由啊。那两个人为彼此付出和承受了那样多,又只有与彼此共度一生才可深深微笑,那又有何罪过? 小和尚似懂非懂地望着方丈,方丈只推开木门迈出去,抬头看着明亮的天空,弯了眉眼:更何况,老衲,出家之人,让那本应在红尘之中的人回到红尘中去,也是一桩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没有腐女癌的腐女,我持有方丈的观念[正经脸] 明天大结局啊哈哈哈! 第12章 拾贰 在那个冰雪消融的正月里,在那个清静古朴的江南小镇寺庙里,他们两个人,各自走过了一番不同风景却相同疼痛的孤独之路以后,再度相逢。 那一日,天空很蓝,微风作伴。 戏子曾走过海角天涯,却从未体会过脚下这段路。路的那端,是他想了多少年的人。不敢奢求的遥不可及的距离,好像在这一刻,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他好像看到第一年,那个人为了他,驱走满座官员,一意孤行。 他好像看到第二年,那个人亲手推开他,哀哀独去,肠断白苹满眼不舍。 他好像看到第九年,那个人因为他,泪浸桂酒,四海奔寻。 脚下步伐不受控制地加快,戏子奔跑起来,在这空旷的寺院,在这灼热的心田。 走过死生契阔,可否与子成说? 戏子在将军身后停下,盯着将军静立落寞的背影,喘息着,眼眸酸涩。从未这样仔细看他,却倏然发觉,这个人已不再年少张扬,已不再傲然狂气。岁月给他刻上了沧海桑田的印记,他无可奈何地灰白了鬓角。可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戏子,纵然参商渐寒,纵然只影阑珊。 戏子弯着腰撑着膝,大口大口唿吸着,睫毛轻颤,开口质问,当年不是说要与我一同白首吗?我都已答应了,你去哪了?这么多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什么? 将军身躯僵了僵,愣在原处。近乡情怯。 戏子看着他,怒斥,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一切苦都要自己来受?我允许你这么做了吗?你知不知,即便随你死,也比一个人待在这里好?你知不知,我一个人苦苦想你,边想边骂自己贱,有多痛苦? 将军转过身来,眉宇深深揪紧眼中的心疼分分明明看向戏子,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戏子红了眼眶,道,为什么什么事都要一个人扛? 你这个――懦夫! 这一吼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戏子再也无法伪装,扑到将军怀里,紧紧抱住他,呜呜咽咽地哭出来,将军收紧了手臂,默默搂着戏子,任戏子哭泣淋漓。将军细细地注视着怀中的瘦弱男子,失而復得的狂喜几乎要夺胸而出。 将军沙哑地开口,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将军捧起戏子脸庞,勐地稳住,一生一世的相思似乎都已尽数刻画在这吻中。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席捲,戏子轻轻闭上了眼,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灼热心扉。 何般思念?不过渗透骨髓,如荒芜了溥天繁华罢了。 一吻之后,戏子看着将军,哭着笑着,问,这一次,不会再骗我了吧。 将军抱住戏子,在戏子耳畔,温柔地说,这一次,便是一世。 喂,你不是西北草原来的吗,我们一起回草原,好不好。 好,我这余生都是你的,任你挥霍。 那一日,漫天杏花盛开,纷扬如雪,映透了整个江南的天空。 回首这些岁月,竟坎坷如许。爱恨嗔痴,悲喜哀乐,九载流年,一片片尽是他们的刻骨深情。 好在,霖铃尽处,眉眼如初,相思如故。 第7页 [结局篇//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今天我们的《戏子》就结局啦!不要走开,明天继续番外,还有h哦! 第13章 番外 [番外篇//阿药角度后记] 从前有个可爱的小男孩,因为娘亲是个药女,所以被草率地取名为阿药~ 娘亲似乎并不喜欢阿药,阿药也不能常常看到娘亲,便成天待在那个据说是闻名九州的鬼医外公身边。 外公告诉阿药,娘亲当年是个可怜的孤儿,被外公捡来做採药制药的药女。外公还说,阿药的亲爹抛弃了娘亲,让娘亲十分伤心。娘亲看到阿药就会想到伤心的过往,故而不喜欢阿药。 阿药居住的京城将府的主人是个将军,不过这个将军成日紧闭双眼死人一样地躺着,从未睁开过眼。外公告诉阿药,这个人以后就是阿药的爹,等到他醒来了,阿药就要喊他爹爹。 阿药七岁的时候,已很久未见到娘亲了。忽然有一天,将军爹爹醒了。 爹爹刚醒的时候十分虚弱,成天坐在亭前喝那不知从哪里来的桂花酒,与阿药说一说话。两三个月后,爹爹的身体好些了,便带上阿药离开了京城,去往南方,并向京中放出了将军病故的消息。 鬼医外公说,他会在京城办好这桩莫须有的、给皇帝和百姓看的丧事,再回他的故乡南疆。 爹爹说他要找到那个他想了好多年的人。他们在南方各地行走,终于在一个江南小镇的寺院里找到了那个人。那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男子,爹爹告诉阿药,他以后也是阿药的爹。 奇怪,阿药怎么有两个爹爹呢? 不过,阿药很快就和小爹爹熟了起来。小爹爹的性格真的很好,很温柔很爱笑,常与阿药一起玩。三个人告别了寺里的方丈后去了西北,爹爹还给南疆的外公写了一封信。 西北的大草原真好玩呀,阿药可以在那里学骑马射箭,其乐无穷。爹爹和小爹爹好像每天都特别开心,总是粘在一起,甚至爹爹教小爹爹骑马的时候都直接和小爹爹骑一匹马,阿药都没这待遇! 但有的时候,小爹爹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拒绝骑马,什么腰疼腿疼啊,阿药奇怪,小爹爹明明比爹爹年轻啊,怎么身子骨还不如爹爹?小爹爹在一边一脸幽怨地看着阿药和爹爹骑马,有时候爹爹会一个劲大笑,直到小爹爹生气得红了脸来打他时,他才拉住小爹爹,附在小爹爹耳边安慰几句。 不过,小爹爹的脸为什么更红了…… 他们在各地经商维持生计,有时小爹爹还会去戏院唱几曲(虽然爹爹不乐意小爹爹给别人唱戏)。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却是烈风自由,逍遥自在。 阿药十岁的时候,外公来信寄到了西北,于是俩爹爹带着阿药回了南疆。 阿药见到了娘亲,她好像生了一场病,身形清癯,面色苍白,却向他们微笑。阿药看到爹爹与小爹爹一同跪下来拜谢娘亲。 后来呀,阿药随着爹爹们走南闯北四处漂泊,阿药对于两个爹爹当着他的面玩亲亲已司空见惯啦,虽然有时候撞见一些不该看的场面会被爹爹恼怒赶走……偶尔阿药会去南疆跟外公娘亲生活一段时间,看着娘亲的身子骨日益好转,看着娘亲遇到了一个同样伤过心的山中隐士,看着娘亲与那隐士恩爱生子,自己也开心得不得了。娘亲似乎没有那么不喜欢阿药了,毕竟是亲儿子嘛! ――到了他们垂垂老时,青山古道,白衣瘦马,回顾一番往昔,才知霓裳戎马不及淡饭粗茶。好在一路苦痛如许,却能泛舟流连,当歌纵马,共谱一曲宫商繁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