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失足手册(桃花乱颤)》 第1节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神女失足手册/桃花乱颤 作者:百利很甜 文案: 她只想成为铸剑师,锻造天下神兵。 无意修仙,却阴差阳错进入了修仙门派。 女扮男装招惹桃花一片。 立志做个正派人士,邪魔歪道却老是找上门来。 这位魔兄! 饶……命……啊……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幻想空间 第1章 囚车里的男人 帝都繁华鼎盛,冷凝却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观赏。 她正跟着一辆囚车。 囚车是千年玄铁所铸造。这种材料非常珍贵,如果铸成武器,削铁如泥。其硬度可见一斑。常人想要一把千年玄铁的武器,倾家荡产也未必能求得。而现在,它却被打造成了囚车。 囚车里是个年轻男人。他斜斜倚着,墨发流泻,只露出半张脸来,苍白得不像话。特制的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将他狠狠勒住。这般狼狈,他的神色却从容淡漠。 那两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又不断被锁链上的微光洞穿,隐隐约约能见森白的骨头。鲜血涓涓而下,把那玄衣浸得湿漉漉的。 那一定很疼!冷凝光是看了一眼,就直想倒吸冷气。然而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背脊挺直,孤傲得如同一把利刃,冰冷锋利,极具攻击性。 跟在囚车后的人不止冷凝一个,帝都的百姓几乎倾巢而出,人潮涌动堵住了整条大街,场面颇为壮观。他们或是惊奇,或是厌恶地盯着囚车里的男子,却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囚车里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他是魔。 这些年来,人族百姓见识太多魔族的残暴狠辣,人心惶惶,早就闻风丧胆。以至于造就了现在的境况——就算魔族被制服了,毫无反抗能力,百姓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叹,也不是厌恶,而是胆寒和害怕。 若不是有修仙者在囚车四方镇守,只怕方圆十里,都没有人敢靠近。 骨碌碌—— 车轮辗过青石地板,也碾过人的心头。万人空巷的帝都大街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沉寂,率先大喊了一句“将这万恶的魔族千刀万剐!凌迟至死!”,刚开始只有稀疏的附和声,渐渐的,百姓们大胆了起来,声音也洪亮了许多。鸡蛋烂菜叶在空中乱飞,只可惜囚车仿佛被下了什么禁制,百姓们无法真正砸到那魔头,加上没什么准头,倒是误伤旁人居多。 “烧死魔族!” “烧死!” “烧死!” …… 唯一一个没吭声的就是冷凝,她一直生活在平和的青云镇上,连个魔族的影儿都没见着过,自然无法感同身受。而且,传闻中的魔族不都是牛头马面,人首蛇身,狰狞可怖的吗? 囚车里的那个,不仅跟普通人没区别,还长得……那么好看。 虽然有点掉节操,但早知道,她就…… 冷凝怜悯地看着囚车,许久,幽幽叹息了一句:“俗话说早死早超生,这么多人给你送行,你也不寂寞了。” 一股子凉风从脖子边上幽幽飘过,她狐疑地用手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头顶的炽烈的太阳……是错觉吧! 过了会儿,她又说:“只希望下辈子你当个普通人,虽然无聊,但好在有点人伦之乐。” “做普通人真的好吗?” 低沉冷漠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她吓了一跳,飞快朝左右看去,却没找到那个说话的人。她又看向囚车里的可怜人,噢,是魔。 风吹乱青丝三千,她在凌乱中对上一双黑得过于纯粹的眼睛。幽深,宁静,仿佛敛尽了天地间的夜色。 “做普通人真的好吗?”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凉的,仿佛刚化的雪水,带着些轻蔑,再次划过她的耳际:“如果我想要他们的命,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 冷凝一个激灵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是囚车中的魔族在说话。而且,除了她并无别的人听见,估计是用了什么小法术。不然就他这狂妄不知死活的态度,百姓们肯定会暴怒起来,每个人拿刀子戳他一下。 “但事实上,如今你狼狈,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我们这群蚂蚁一样脆弱的普通人围观喊打。”冷凝盯着一个在囚车旁碎裂开的鸡蛋,非常不以为意:“不然你为什么不敢大声说出来?在我耳边嘀咕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他似乎是懒得理她,阖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了。就当冷凝也不服气地回了一声冷笑时,他又开了尊口:“你和其他人不同。” 呃…… 这种说法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这群蝼蚁里面,只有你得罪过我,还不止一次!” 冷凝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不久前的记忆缓缓从脑袋里浮现,提醒她干过什么好事!但从她立场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啊! …… 还记得那夜很黑,没有月亮,安静得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声音。 她从外面归来,回到自己的湖边小屋,烦闷的情绪刚刚纾解了些。谁知刚踏入房间,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就迎面扑来,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冰凉的东西就贴上了她的脖子。是刀。 她战栗,寒意从背脊爬起,僵直了身子不敢动。 其实冷凝并不算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懂得一些小法术和拳脚功夫,一般人还真打不过她。但屋里的那人,明显就跟她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他刚刚想杀了她,估计等她见到了阎王爷,才会迟钝反应过来自己归西了。 好在黑暗中的那人没有取她性命的打算,只是冷淡地说:“很好,我讨厌尖叫哭哭啼啼的女人。你给我送些水来。我不杀你。” 其实冷凝并非镇定,她害怕了,以至于尖叫全哽在了喉咙里,完全发不出声音。 听了他这话,冷凝心里松了下来,久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我马上就去!” 她,一向很识时务。 过了会儿,冷凝一手提水,一手提着灯,跳跃的烛火却在进入屋子的瞬间熄灭。他明显有些不悦:“不要点灯!水就放在原处。” 冷凝照做,转身离开。 他又叫住了她,吩咐道:“去镇上买些伤药。” 那居高临下的态度啊!冷凝憋了一肚子郁闷没法发,还只能装成讨好狗腿的样子:“家中就有,我去拿。” “我要的伤药,只能去修生堂。” 修生堂,专门为修仙者提供药物和法宝的地方。当然,涉及了术法,就表明魔族也是可以从那里买到东西。不过一般情况下,有哪个受伤的魔族会傻得到修仙者的地盘自投罗网? 冷凝心思活络了起来,放她出了这个门,还指望她乖乖回来吗? “我在你身上下了一个咒。”他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冷冷一笑:“如果你胆敢泄露我的行踪,会死得很难看。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冷凝急忙表明了立场。 湖边小屋离城镇并不远,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她提着灯,暖黄色的光缓缓晕开,照亮前路。谁知脚下一绊,她狠狠跌了一跤,烛火也灭了。刚要重新点燃烛火,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 “这位姑娘,请问你可有见过一个满身是血的……魔族?” 温和有礼的声音传来,一袭白衣飘入眼帘,紧接着,又有一个、两个……十来个相同打扮的白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静静立在那人身后。顷刻间,她的眼中,只余下一片月般皎洁的白。 是修仙者。 冷凝没吭声,心里却百思千转起来。 那领头的白衣人见此,又补充了一句:“姑娘莫害怕,在下望舒,乃玄天宫座下……” 没等他把话说完,冷凝就板起了脸,一本正经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了,我赶着去买药呢!” 然后呢? 然后那个胆敢威胁她的魔族,就得到了报应! ………… …… 日光灼人,晒得冷凝脸都红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心虚的表现。 冷凝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望着囚车里的魔族,蹙起眉头:“要是我出卖你的话,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别忘了你给我下的咒术!我也不知道修仙者是怎么发现你的,如果真是我无意间泄露……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那目光非常诚恳,看起来真的很无辜。 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基本上都会上当。 虽然冷凝长得不是绝色倾城,但白白净净,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尤其是她那双弯弯的总是带笑的眼睛,会给人留下一个实诚可亲的好印象。她这极其好用的一招,委实骗过了不少人。也只有吃过她亏的人,才恨不得掐死她这个祸害。 她的确没“泄露”他的半句行踪,也没说过什么对他不利的话! 她不过是在修仙者面前,特意表现得做贼心虚了一些,到了修生堂时又表现得鬼祟了一些…… 那些修仙者能看出来,是他们聪明,管她什么事? 囚车里的魔族面无表情,只是斜了她一眼:“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逃得远远的,躲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去,也许可以留下小命一条,苟延残喘。”他的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又是这种态度! 第2节 冷凝不装了,慢悠悠地翻了一个白眼,悠然自得:“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当初岂会那么狼狈地躲在我家里?你也就只能威胁一下像我这样的弱者……罢了罢了,我不跟你吵。苍天怜悯众生,我就怜悯你一个又何妨?”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 “愚蠢!”他说。 “……” 他将眼睛一闭,彻底把冷凝无视了。 冷凝咬牙切齿,还想骂他几句,刚动唇,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不吭声了。 算了! 冷凝心中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就算对方是魔族,只要对了她的脾气,她也能和对方做朋友,给与一些小小的帮助。但眼前这个魔族,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讨厌他。 不管是那冷冰冰的语气,还是傲慢、自以为是的态度! 不过,他马上要见阎王爷了。 所以冷凝忽视掉他所有的缺点,开始欣赏他唯一的优点……他长得真是好看啊。除了师父,她没见过比他好看的。 围绕皇城绕了一周后,囚车终于停了下来。 人群迅速围了上去,冷凝一不留神就被挤到了后面,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踮起脚尖看了看—— “哎呀,到法场了!” 第2章 伏魔令 高台上,是一片不沾凡尘的白。 望舒静静伫立,衣袂翻飞,飘然若仙。 他是凭空出现的,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唇边含笑,从容淡定,自有一番修仙者的傲气。 他随手一挥,一面旗帜凭空出现,高高飞扬在法场半空之上,宽大的布巾仿佛要卷起顶上青天,而上面是气势非凡的一个字——玄! 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玄”字意味着什么。它代表着玄天宫,代表着天下修仙者第一门派! 毒日头,阳光灼得人睁不开眼,站在广场上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这样的天气人最容易暴躁,但没有一个人出声抱怨。因为面前站的是修仙者,他们所敬重的、为人们出生入死,斩除妖魔的神明! “我乃玄天宫座下望舒,此次奉宫主之命下山除魔镇妖,小有所成。”望舒一顿,语气略沉了起来:“魔族素来猖狂无比,血腥残暴之极,杀害了诸多无辜百姓,他们也许是我们的亲人,也许是我们的好友……今日,我玄天宫受命于天,在此处决魔族!一解诸位心头只恨!” 此话一出,百姓们都热血沸腾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高声呼喊起来,排山倒海席卷了整个法场。 “处决!” “处决!” “处决!” …… 若不是冷凝怕被激奋的百姓当做叛徒痛揍一顿,她真想把耳朵捂住。她很不以为意,这世上魔族千千万,只抓到了一个魔族就来人界大肆宣扬,这玄天宫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但是,如果冷凝再多了解一些,就不会这样想了。这年头,要活捉一个魔族,比杀掉一百个都还要困难。魔族向来狡猾,在明知道逃脱不了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灭存”。即是焚烧自身的*,消散于天地间。 当然,这还不算完。灭存后,他们的魔气会回到魔界,修炼数百年,再次成魔。亦或者跟着自己的仇敌,以魔气感染其心智,夺取对方的身体而重获新生。 除非修仙者在魔族灭存之前,用灵符将之封印,然后斩杀。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完寂灭了。 高台上的望舒微微一笑,气度天成:“差点忘记说了,囚车里的魔族,是一个高等魔族,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沧溟城城主霍尧!” 众人哗然。 沧溟城几乎聚集了所有的魔族,由此来看,就知道沧溟城城主的地位和实力是多么超然的所在!方才望舒说自己只是“小有所成”,真是太谦虚了!而且,能捉拿住沧溟城城主,将之处决,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从此之后,大家都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百姓们狂喜,呼声如浪涛震天,有的人甚至激动地大哭起来。 但就在这样各种嘈杂的声音中,夹杂了一声冷哧。没有人注意到,但冷凝的耳朵却捕捉到了。她下意识地朝囚车看去,再次撞入了那双幽深的瞳眸中。 霍尧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来。 冷凝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看得呆住了,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是下意识说了一句:“可怜虫,你好丢脸,还是城主呢!” 最后几个字吐出,格外清晰,冷凝心中一个咯噔。 明明方才法场还很嘈杂,突然就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不是先前那种安静,而是真正的死寂。 一种诡异的静默弥漫开来。 冷凝迟钝地发现她动不了了! 她凝僵直在原地,汗水滑入眼眶,景物一下子都模糊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才挪动了目光扫视了一番,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周围的百姓们的动作全都静止了,比冷凝更严重的是,他们的眼神呆滞黯淡,毫无反应,仿佛被抽去了意识。时间在他们身上冻结。 她感觉自己被某个目光注视着,却找不到那目光的主人。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谁? 砰—— 一声巨响砸破了无边的沉静。 囚车炸开了。玄衣如墨,青丝乱舞,年轻的魔族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猛地扬手一扯,那穿透他琵琶骨的锁链,就在半空中碎裂成了好几节。 嗖嗖嗖! 十数个白衣修仙者闪现在霍尧的周围,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宝和武器,形成合围之势。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魔头,死到临头,莫非还想再尝尝伏魔令的滋味?无谓的挣扎!” 望舒脸上一丝笑也没有了,原本自信满满,处决的中途居然出了状况!?别说他的脸,连玄天宫的脸都被丢光了! 不过,就算对方挣脱了束缚,望舒依然很镇定。俗话说,有恃者方能无恐,他手持伏魔令,就能扫荡天下之魔!只要是魔族,在伏魔令之下,就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让望舒诧异的是,今天的霍尧气势完全变了。还记得那天他刚拿出伏魔令,霍尧就动弹不了束手就擒了,照理说,经过这些天的刑法,霍尧的伤势应该更重才是啊!但现在,霍尧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恢复了元气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但望舒惊讶归惊讶,面上却一点也不显。他冷冷地一甩袖,一枚黑色令牌霎时出现在他手中。 随着伏魔令一出,众修仙者们也心神大定。 霍尧双手负立,抬眸看向高台上:“若不是那日我重伤,你们趁虚而入,能抓到我?伏魔令尽管使出来,让我开开眼!”话末,他冷冷嗤笑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众修仙者大怒。 双方对峙着,一人和一群,明明是一面倒的局面,在那年轻魔族冷漠淡定的神色下,却有着一股张狂的和谐感。 望舒将黑色令牌往胸前一竖,低低念了几句咒语,喝道:“万魔!伏诛!” 霍尧冷笑。 玄袖一拂,风起云涌。 …… 在一旁的冷凝却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忍不住闭上眼,默默祈祷修仙者赶紧把霍尧给打趴下,不然她可就完蛋了!还有,霍尧破囚车之前说的什么来着?她细细回想一下口型,好像是……等死吧?! 冷凝一脸衰败,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本就不该来法场。任何事情,做了就做了,承受它后果但不要后悔。但她偏偏看着血流不止的霍尧,就心生了一些愧疚,傻乎乎地跑来给他送行。只怕在霍尧的眼中,她是真的可笑可悲,把命给他双手奉上。 烈日炎炎,在这样的宽广的地方暴晒着,衣服都被汗浸得湿透了。就在这时,僵直很久的身体蓦地一松,她试着动了动身体,顿时喜形于色。 不仅是她,所有的百姓也都从那种僵化状态恢复过来,只是很快,又都软绵绵地摊倒在了地上。 冷凝下意识想逃跑,但瞅着占尽了上风的霍尧,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跑得太突兀被他注意到了提前没命。想了会儿,她干脆混在一堆百姓里装晕,借着掩藏,悄悄滚到角落里,拉起一个女人的身体遮挡住自己。 她刚藏好,那边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从开始到现在,短得连一刻钟都没有! 她瞄了一眼,心中阵阵发冷。怎么能这样,那群白衣飘飘的修仙者,就这么横尸了?他们不是有伏魔令吗,怎么能这样呢!? 冷凝闭了闭眼睛。 叮叮叮。 耳边传来一声细响,一个翡翠扳指慢吞吞地滚到了她眼前。晶莹透亮,丝滑细腻,明显就是上等货色,不知是谁身上落下来的。她下意识地把扳指捡起,又飞快地缩回手去。 呵呵。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那种被人注视的的感觉又来了。冷凝只觉得心里发毛得厉害。谁啊,这么鬼鬼祟祟地盯着她? 她又偷偷朝外四周瞄了几眼,目光却缓缓凝结。 那是一片白色的烟雾,不知不觉,将整条长街都给吞噬其中,连阳光也无法穿透。红衣黑发的男子从雾霭中缓步走出,随着脚步,衣摆翩然浮动,仿若绽开了一朵优雅的红莲。 “城主大人,还没结束吗?”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如丝如滑,仿佛上等的绸缎,划过心尖时,痒痒的。 “结束了!”霍尧的声音似块冰,又冷又硬,跟红衣男子是两个极端。但都很好听。 他脚下是一干修仙者的尸体,还有个有点气儿的望舒。他提着望舒的脖子,声音更冷了:“伏魔令藏哪儿了?” 望舒脸色惨白,咳了一大口血,还未答什么,就听那红衣男子就幽幽叹息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伏魔令还没到手,我很怕啊!” 望舒死死盯着霍尧,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来:“你为什么不怕伏魔令?” “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拿伏魔令,你觉得我会怕?” 他这句话,看似回答了,却又什么都没回答。 不过霍尧此行的确是为了伏魔令,只是没想到在他去找修仙者麻烦之前,会先遇到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否则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才给了玄天宫可趁之机。无奈之下,他只能佯装被捕,谋定而动,才有了今天法场这一出。 霍尧的眼冷得彻骨:“伏魔令在哪儿,不要让我问第三次。” “我施了了个小法术,已经送回门派了。”望舒冷笑道:“你不怕伏魔令又如何?你的城民们怕!等我玄天宫杀尽你的城民,你也只有当个空城城主了!哈——” 望舒的声音被截断在了喉咙中。砰。他的身体飞了起来,狠狠撞击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也无了声息。 “哎!”红衣男子又叹息了一声:“怎么办啊?枉你在修仙者手里受了那么多折磨,还被装在囚车里溜达了好几条街,居然没有拿到伏魔令。白受罪了!”说到最后,唇边扬了扬,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邪枫。我真想掐死你。” 第3节 邪枫柔声道:“掐死我,你就一个朋友都没了。” 霍尧的脸色很难看。 “这些凡人呢?他们可都看了你那狼狈的模样,要是被更多人知道了,城主大人,你可英明尽毁啊!” “都杀了。” “天下苍生又该恨你了。” “那是他们的苍生。” 邪枫微微一笑,缓缓拔出了一把长剑,刚刚挥起,动作却顿在半空。他垂眸一瞬后,道:“修仙者的援军来了,是三大长老。如果刚才那家伙把伏魔令传给他们了的话……真是麻烦!” 霍尧虽然不怕伏魔令,但也会受影响。伤势还未恢复,和三个难缠的家伙碰面,不是明智之举。 “走。” 霍尧打了个响指,消失在了原处。 邪枫落在后面,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什么了似的,转身慢悠悠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他轻轻笑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兴味盎然。 “啧,一条被遗忘的小鱼,要不要把你捉住送给城主大人呢?他一定很高兴。” 第3章 被抓了 冷凝没躲也没逃,只是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瞪着他。 瞪着他……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身体吓得不受控制,僵住了。她向来爱惜生命,要是能逃跑的话,面子算什么?丢了就是!但当死定了的时候,面子和自尊就显得极为重要了。所以说,输人不输阵! 她就瞪! 绯红的衣摆悠悠滑过青石地面,滑过她的目光,仿若在平静的水面勾出一条优美弧线,缓缓漾开了,涟漪圈圈。邪枫在她面前蹲下,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眼睛瞪这么圆?” 冷凝继续瞪:“三大长老来了,你还不走?!” 眼睛酸痛得厉害,水雾渐渐氤氲起来。只怕一眨眼睛,泪珠子就会掉下来。 他轻笑了两声:“还瞪?” 这笑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冷凝呆了呆,终于眨了下眼睛,继而又瞪大:“你,是你!你一直鬼鬼祟祟盯着我!” 啪嗒。这一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滴入尘土里。这一瞪,气势比刚才还要弱。就像是一只害怕地缩在墙角,却又拼命弓起身体竖起尾巴示威的可怜小猫。 冷凝紧紧扣住地面,脑中一片空白,指甲都磨断了也不自知。眼前这个魔族,难道从一开始就跟着囚车,把她和沧溟城主的对峙都看在眼中,也“听”到她怎么嘲笑他那城主大人了? 邪枫笑眯眯的:“对啊,你这么可爱,想不注意你……这很难啊!” 阔袖微动,从里伸出一双修长优美的手来。很漂亮的手。就仿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所有的。但冷凝清楚的知道,眼前的是一个魔,满身屠戮的魔。而这双手所沾染的血腥,难以估量。 冷凝挺佩服自己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欣赏他的手。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静默中,头上被轻轻拍了两下。 冷凝满心以为自己要去见阎王了,或者是,被粗鲁的抓起来。可是,被轻拍了两下后,那魔族就没有动作了。她等了好一会儿,悄悄睁开了眼睛……那红衣似血的魔族已经消失了。 不远处,是三个仙气飘飘胡子也飘飘的老头子,正是玄天宫的三大长老。他们三人在周围看了看,又一闪身,齐齐消失在了法场。 看样子,邪枫是被他们给吓跑了。 逃过一劫! 冷凝仰躺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长长舒了口气。耳边传来了其余百姓们的声音—— “我怎么昏倒了?” “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法场做什么?” “啊——血!” “修仙者怎么死了?” 法场上昏迷的百姓们渐渐苏醒了过来,看着周围横尸的白衣修仙者,以及玄字旗帜,一脸迷茫搞不清楚状况。冷凝心里了然,这是被沧溟城城主清除掉记忆了!他们可不知道自己刚捡了一条命!要不是三大长老突然来了,所有百姓都是刀下亡魂了。 还有,沧溟城主很在乎面子啊!记得那晚在她家,他就不让她点灯!当时以为是不想让她看到脸什么的。等等,为什么她的记忆还在呢?要是下次倒霉遇到沧溟城主的话……她这个羞辱过他,又目睹他狼狈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冷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以后一定躲得远远!只希望霍尧尽快把她这个小人物抛之脑后。 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起来。 咦!? 她怎么飘起来了? 冷凝下意识挣扎了,那股子力量却不容置喙地将她掀了起来,但仅仅转瞬间,她又落到了实处——法场上的高台上。冷凝呆呆地站在那里,满头雾水,以至于没有及时从高台上下去。她直挺挺地站在上面,底下是一众百姓们,还有的未从地上爬起来。 所以,她这么一站,大部分百姓都注意到她了,齐刷刷地望过去。 “你!什么人?”有人大声喝道。 冷凝猛然清醒来,冷汗直下,生怕这些人误解,忙不迭地说:“普通人!普通人!” “鬼鬼祟祟的,太可疑了!” “等玄天宫来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 “抓起来!” 百姓们一涌而上。 * 哐当。 厚重的铁门重重合拢,阴暗潮湿中,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湮没。长长的走道通往黑暗最深处,才刚刚走了几步,让人作呕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帝都不愧是集聚许多之“最”的地方——最繁华,最热闹,最多权贵所在等等,就连地牢,那股子血腥夹杂发霉的味道,都是最重的。 冷凝快被里面的味道给熏晕过去了! “小姑娘,你可真够倒霉的!”牢头大哥叹惋了一声:“不过你用不着害怕,如果你是清白的,等玄天宫来人了,自然水落石出。” 冷凝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自然知道这一点啊!玄天宫只需要探查下她的记忆,就会知道她无比清白了。但怕就怕,玄天宫不把她当回事,连派人来查看的兴趣都没有,那么,她就只能在牢里呆到老死了!哎,玄天宫都抓不到,凡人百姓还能抓到什么人? 只希望,师傅能早些发现她失踪,来救她出去! 但师傅那不靠谱的家伙,如果她不主动找,几个月都懒得找她一次的人……更何况,在来帝都之前,两个人都还在冷战呢。一想到这,她就郁卒不已。 “你就住这间,一个人,不用和其他人混住。”牢头大哥又说:“这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你一个小姑娘……我能帮你做的就这么些了。” 其实这倒不是牢头多慈悲,在天牢呆得久了,心性自然也冷硬了起来。若不是冷凝反应快,还没等牢头们搜身她就主动拿出了储物袋中的钱财,闪瞎了他们眼睛的话,就得不到这种待遇了。 储物袋是她及笄时师傅送的,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除了她谁也打不开这个储物袋。 “多谢牢头大哥!” 牢头嘿嘿笑了:“我最看好你这样的。够识时务!” 每间牢房之间都用铁栅栏隔开,除了她这间空荡荡的,两侧的牢房里都有十来个人。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新来的小羊羔,一双双藏在阴暗中的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毫不怀疑,只要她靠近牢房两侧,那些人肯定会做出点什么。 冷凝毛骨悚然,在牢房中间找了个地儿坐下来。 “小姑娘,过来给爷锤锤腿!”一声粗犷暴躁的声音从右边牢房传来,不怀好意地笑道:“让爷爷试试你那白嫩的小手,有没有劲儿啊?” 犯人们淫.笑起来。 冷凝瞥了那堆脏兮兮,连头发都打卷起来的犯人们,心中作呕。 她站起来,向那边走过去。 “果然是个识时务的!” 犯人们愣了愣,哈哈大笑。那大汉舔了舔唇角,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心里忖思着该怎么玩玩这个小羊羔。 “快过来!” “爷会疼你的!” 大汉伸出手,想将近在尺咫的姑娘扯过去。谁知咻的一声,一簇火光从大汉的头上燃起,滋滋滋地烧了起来。大汉一声惊叫,抱着头就地滚了起来。 冷凝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冷冷地勾起唇角:“这位大爷,要我捶腿吗?” “不要!不要!” “姑奶奶饶命!” 犯人们惊恐了,四散开来。 这年头,修仙者的地位极高,但凡会点法术的人,都会得到其他人的敬畏崇拜。若不是修仙要对人的要求极高,数万人中都难有一两个满足基本条件的话,只怕人人都去修仙了。 冷凝扫了一眼躲得远远的犯人们,满意地扯起唇角,坐到中央闭目养神。可她刚闭上眼睛,又听到了那可恶的轻笑声。 呵呵。 冷凝狐疑地四处张望,连头顶都没放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那红衣似血的人影,她才再次放心下来。幻觉!一定是幻觉!那个邪枫应该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特意来找她麻烦……吧? 冷凝盘腿坐下,靠在墙壁上,发起呆来。 在这样终日不见阳光的地牢里,时间仿佛都是停止的。若是在这里呆得太久,只怕根本不知何时是白昼,何时是黑夜,也不知今夕是何年。唯一的烛光在牢头们的桌子上,还有偷偷燃了一簇火苗的冷凝的指尖上。 借着火光,她仔细端详了下捡到的翡翠扳指。这翡翠扳指摸起来特别舒服,光滑润泽,她戴上试了试,大小刚刚好。不知何故,就在戴上的瞬间,她心生了一种莫名的喜悦。就仿佛……失而复得? 她没有多想,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大概到了深夜,一切归于沉寂。 水滴从潮湿的穹顶汇集,滴落到地上又积成小小一滩,滴落声很细小却又清晰可闻。 滴答……滴答…… 数着水滴声,意识也渐渐沉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太快了!所以当冷凝的呼吸被狠狠扼住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根粗黑的东西勒在她的脖子上,巨大的力道狠狠一拽,冷凝就撞向了左边的铁栅栏上。 哐当! 一声剧烈的震荡。 第4节 第4章 劫狱 被惊醒的犯人们惊呼不已,然而片刻后,他们的情绪转为激奋,纷纷围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是疯子阿三!” “那新来的完蛋了!” “死吧!去死吧!”疯子阿三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满脸狰狞:“我能杀死会法术的人,我是最强的!” 他用的是一根粗黑的东西,不是绳子,而是许多头发所结起来。这是疯子阿三的珍宝,平时就藏在头发里,不会轻易拿出来。 “放火啊,放啊!火还没烧死我,你就断气了!死吧!去死!” 冷凝扣住脖子上的头发绳,脸色渐渐变成紫红。她当然使了火术,但疯子阿三疯癫至极,明明都被火烧得嘶吼惨叫,手上却丝毫不松。大概觉得只要杀了会法术的人,死了也没关系! 冷凝眼前阵阵发黑,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她眼前飞过,滚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那是一只白骨森然的断手。 紧箍着脖子的力道消失了,她顺着铁栅栏滑坐到地上,恍恍惚惚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所有的囚犯都绝了声息,他们的脸上还保持着看戏的兴奋,被夺取性命的瞬间,快得来不及恐惧。 狼狈的火光未灭,大片大片的血红之前,还有一个男人。他唇边带笑,微微弯了腰看着她,坠落的发丝轻轻拂过。她茫然地望着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发丝却从手中溜走,像是最上等丝绸,滑溜溜的,还有些凉意。 邪枫丝毫不在意,笑眯眯地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含笑的桃花眼仿佛一弯新月,看人的时候,悠悠然,带着钩子。 “哎呀,怎么这么狼狈!” 阴暗的地牢中,他的声音就仿佛是春日里的风,又轻又柔,透着些暖人的明媚来。只可惜,那幸灾乐祸的语气,太过明显。 “你……” 好一会儿,冷凝断续的思维才恢复如初,也恍然明白了过来——那个把她掀上法场高台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只怕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藏在地牢里,看着倒霉如她怎么折腾! 冷凝勃然大怒:“你究竟想做什么?耍着我这个凡人,很好玩吗?” “三大长老对付我一个,我很亏啊!自然得先躲上一躲。”邪枫很耐心地解释:“要是我不想点办法让你等等,只怕一转身,你就逃得我找不着了。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冷凝警惕地盯着他,往后缩了缩身体。 “别紧张啊!”他眸中带笑,像是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似的:“我不会把你带回沧溟城的,相反,我来是为了救你出去。” “救我?” “日行一善。” 邪枫轻轻一笑,牢门在他的目光下碎裂成灰,他顺手拉起磨磨蹭蹭的冷凝,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地牢中一片死寂,通往外界的走道中,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一声一声,仿若水纹散开了的浓浓不安。本以为死的只是靠近她那牢房的囚犯们,没想到,地牢中所有囚犯都死了。 那不是一个两个人,即使囚犯的命不值钱,也是几百条人命啊!冷凝心里沉重了起来。她没敢轻举妄动,连火术照明都没有用。亦步亦趋地跟在邪枫身后,直到眼前出现一些暖黄色的光。 烛火静静地燃烧,滚烫的腊泪蜿蜒而下,在桌子上积成一滩,渐渐凝结。几个牢头们或靠或趴着打瞌睡,几另个醒着的在玩骰子,兴致高昂,全然不知危险已经临近。 “哎!又输光了!”牢头甲将骰子一扔。 牢头乙笑道:“不如你再去里面逛一逛,依我看,今天那新来的小姑娘肯定还有不少银钱。只可惜那邪门儿的袋子,我们都拿不了东西!” “嗯,有道理,我再去里面逛上一逛。刚才里面动静不小啊,不知道小姑娘吓坏了没有!嘿嘿,吓坏了更好啊!我去震慑下那些犯人们,顺便安抚下小姑娘,她还不感激地把钱财统统给我?” “对对!你快去吧,我们就不陪你了。反正一会儿还得输给我们!” “滚蛋!你们等着瞧!” 牢头甲笑骂着,一边提起了灯,谁知道刚刚专门,就见着了大模大样从里面走出来的邪枫和冷凝,登时就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指着两人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们——” 闻言,其他的牢头们狐疑地扭过头来,惊住了:“你想劫囚?胆子不小啊!这里是帝都地牢,岂容你放肆?快将他们拿下!” 牢头们纷纷抽出了佩刀,齐刷刷地对准了两个人,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只可惜,决定最后结果的不是人数多少,不是武器有或没有,而是实力。正如霍尧所说的一样,对付这些普通人,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冷凝一声没吭。 为牢头们求情?他们的死活关她何事,又不是她的谁。如今她自身难保,自然不会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更何况,牢头们已经看到她被劫狱了,就算牢头们不死,她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拿下?那也得有命才行啊!” 邪枫垂眸低笑,手指间白光掠过,在半空中迅速拉成了一道细细的光线,快得犹若闪电。光线湮灭的瞬间,几个牢头们就如破败的人偶,横七竖八躺尸在了地上。 唯一还活着的牢头甲吓得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尿了裤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几个字来:“你……魔族……你是魔族!” “同胞有难,我自然会来相救。”邪枫笑眯眯回答了他的问题,一甩袖就往前外面走,还顺手拍了下冷凝的肩膀:“走。” 冷凝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好又停了下来:“这个牢头……你不杀吗?” “你想要他死吗?”邪枫侧过头看着她,神色间竟有些为难:“可是已经杀了那么多了,不差这一个吧?” 装模作样! 冷凝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这是什么话!难道杀了那么多人,都是她的意思吗?这根本就是他闹大的!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他偏要杀光所有囚犯,和牢头们正面对上,还要从正门大摇大摆地离开。 现在暴露了身份,刻意留下一个活口,是嫌她的麻烦不够吗?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牢头死,总比她以后被全国通缉要好。 “别那么无情嘛。”邪枫幽幽一叹:“要不,你自己动手?” 牢头甲望着冷凝,战战兢兢,惶恐乞求。谁能想到,这个他以为自己能搓扁捏圆的小姑娘,如今掌握了他的生死? 冷凝犹疑了会儿,突然动了。但她没有去杀牢头甲,而是板着脸去翻动其他牢头们的尸体,把自己上缴的钱财全部搜罗后,扭头就走。其实她觉得自己很伪善。明明动了让牢头甲死的念头,却只想借邪枫的手。大概那样的话……她还算是个好人? 邪枫走到她身边,笑吟吟的:“这无聊的日子,完全没有任何期待。不过今天后就会好玩了些,还不谢我?” 冷凝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了。 过去十来年,冷凝都没有见过一个魔族。这两天,倒是遇到了两个。一个酷帅到底的霍尧,一个随时笑眯眯的邪枫。他们两个都长得非常好看,跟冷凝想象中的偏差太大。但这些丝毫不能掩盖他们的本质,残酷嗜杀。到底是魔。 …… 新月如钩,树影斑驳。夜风带着些雨后青草的气息,凉凉的,让人心旷神怡。没有闻过地牢中的那种血腥发霉的味道,就不知道外面的清新多么可贵。 冷凝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来,然而当瞥见那一袭红衣,才将将扬起的笑意再次凝结成霜。 邪枫负手而立,桃花眼弥漫着妖娆的雾气,淡淡一瞥,就让人心悸不已。 冷凝很用力,才挪开了目光。她扯起一个笑来,忐忑地试探问道:“搭救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就此别过?” 邪枫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冷凝不由背脊发麻,对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魔头,她头疼不已。他一笑,她就觉得渗人。 绯红若霞的衣裳微动,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屏住呼吸,警惕地盯着他。邪枫睨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冷凝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真的?” 邪枫无辜地点了点头。 “再会!” 冷凝抱拳,转身离开。她以散步般的速度前行着,整个人看起来从容至极,只是才刚走过转角,就猛地疯跑了起来,拼尽了所有力气。活了十来年,第一次这么爆发。 邪枫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叹道:“脾气怎么坏了这么多?” 缓缓的,薄唇勾出优美的弧度,他又是一笑。风扬起衣摆的刹那,整个人都化作了雾霭,渐渐如烟散开。只一眨眼,那里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只有风过。 第5章 起冲突 天已破晓,透出微光。 冷凝这时才回到家里。这里位于青云镇边缘,临近山川和湖水,是个风光清丽又安静的地方。方圆几里中,她一人独居。 像冷凝这样喜欢热闹的人,是不会喜欢这里的。曾几数次,她企图搬离这里,都被师傅冷冷喝止了。后来住得久了,渐渐把这里当成家,就再也没生过离开的念头。 太阳从湖畔尽头升起,倒影在粼粼的水中,染了一片红绯。冷凝到湖边洗了个脸后,就静静坐在了岩石上,发呆。 累得慌。 因为好奇,围观了囚车结果惹上霍尧,在地牢刚要睡着又被暗算……这一天真是大起大落!就算脱离了危险,她也没有一点睡意。 冷凝伸了伸懒腰,回到了屋中,试图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储物袋中。因为空间有限,只好忍痛舍弃一些不必须的。对于一个财迷来说,这是她人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刻。 她换了一身男装,将容貌稍作修饰,活脱脱一个阳光小哥。她的性格本来就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这么一换装,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大概没人能识破伪装。 临走前,冷凝念念不舍地驻足良久。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真不想离开这个承载了数年记忆的地方。被抓入帝都地牢时,所招供的话都是胡诌,不过她的相貌已经被牢头知晓,想来官兵们找到她家,只是时间问题了。 青云镇到帝都约要两个时辰,不过冷凝不赶时间,就没有去雇佣马车。一边走着,一边修习法术,漫长的路程倒也不无聊了。 “这位小哥,打尖吗?” 冷凝循声望去,才发现面前是一家林间小摊,专门供过路的人休憩的。阳光透过树林枝叶,在地上洒落点点碎金。小二哥笑容满面,看起很亲切,让人难生出拒绝之意。于是冷凝回之一笑,找了个桌子坐下了。 “来一斤煮牛肉,再点清粥小菜。” “好咧!” 小二哥吆喝了一声,笑呵呵地忙去了。 冷凝坐在长凳上,无聊地打量四周。 不远处的桌子坐着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俊秀,女的娇俏,皆是锦衣华服。长剑搁于桌上,两匹威风凛凛的骏马在旁边地吃草。这年头买得起马的,都是家境殷实之辈,而且敢这么单独出门不怕遇到强盗的,身手应该都还不错。 “饭菜来喽!” 这时,小二哥把饭菜送来了,冷凝淡淡地收回目光,动了筷子。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却传入她的耳中—— “浩天表哥,你说这次玄天宫招收弟子,以我们的资质可以入选吗?”女子蹙着柳眉,有些踌躇。 林浩天一挑眉,胸有成竹:“如果在昨天之前,还说不准,但昨天之后……我们入选的机会很大。知道吗?就在昨天,玄天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浩劫,损失了数十个修仙者。” “这么多?”林双双捂住了嘴巴,秋水般的瞳眸中都是不可置信:“这些弟子得培养多少年啊!现在一下子都……” “所以,双双你就放心好了!这次他们不多选拔一些新弟子,完全说不过去。”林浩天又是一笑,颇为自得:“只要成为玄天宫的笛子,我就有机会进入剑阁,铸造天下神兵,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期望!” 林双双点了点头:“表哥一定能得偿所愿!” 剑阁? 第5节 冷凝怔住,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她自己就是打铁铸剑的,但这是个苦力活,除了家传手艺或者实在缺钱,很少会有人愿意做这个。而冷凝呢,她是从小就对兵器情有独钟,每晚都恨不得抱着兵器睡觉。后来师父实在拗不过她,才勉强教了她一些。 她此次前往帝都,目的就是进入皇家的铸剑司。她现在可是朝廷钦犯,能进铸剑司的话,不仅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藏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可谓两全其美了! 玄天宫的剑阁对她也有吸引,但她想了想,剑阁门槛是宫内的修仙者,不会收普通人。而她只想心无旁骛地铸剑,修仙什么的,只会分了她的心! 想到这里,冷凝敛了敛神,继续吃东西。但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她随意看的那一眼,居然引起了林浩天的不快。 林浩天蓦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冷凝的桌旁,他居高临下地睥睨,冷冷道:“你狗眼看哪儿呢?我表妹,也是你这乡野贱民可以看的?” 林浩天身为江南首富之子,自小见识非凡,眼界也非常高。在他的眼中,穿不起绸缎的,都是贱民。他这个身份尊贵的人说一句话,贱民不敢反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在林浩天见那乡野贱民沉默时,还以为他是怕了,嘴角的笑意刚要勾起,却突然发现那小子不是不敢反驳,而是完全没反应,居然还从容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啪!林浩天怒火嗖地窜了起来,一掌狠狠拍在了冷凝的桌上,力道之大,将饭菜都给震得洒了出来。 冷凝疑惑地抬起头,又听林浩天呵斥了一声“贱民”,这才反应过来那话是对她说的,不过她不想生事,只是笑道:“公子别动怒啊,方才没注意是在跟我说话,我这就给公子赔罪了。令妹国色天香,而且离在下这么近,要在下一眼都不看,这……不太可能啊!” 林浩天怒容稍霁,声音也缓和了些:“这的确很强人所难。也罢!你把你手上那个扳指给我,这事儿就算了。” 其实林浩天就是看上冷凝那个扳指了,才借了个由头想让冷凝把扳指给他。俗话说无奸不商,他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怎样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更多,更何况,根本没必要对贱民客气!照他的想法,这贱民被一呵斥,就应该怕了,实在不行就武力震慑一下,他还不乖乖交出扳指? “这扳指是在下的家传宝物!”冷凝面露难色,心里却在冷笑。明明就没她什么错,她赔罪了还不算,还想白拿她的扳指?不过她挺好奇,这个家伙会拿她怎样。 所以冷凝故作迟疑,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家父曾经嘱咐过我,不得擅自处理,在下实在是为难啊!” “你这是不愿了?”林浩天脸色又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这样吧,给你十两银子,你将它卖给我,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样你对家里也算有个交代了。怎么样?” 这年头,三四两银子足以一家子过上一年了,他出十两银子,对乡野贱民来说也是高价了。 冷凝直盯着他直笑,也不说话。 这还叫不占便宜?当她不识货啊?她手上那个一看成色就是个极品,给她十两银子就想拿下?还那么一副施舍的样子!忽悠谁呢! “真是贪婪!”林浩天见冷凝不为之所动,又说:“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冷凝依然笑着,但笑容很冷,很冷。 林浩天见冷凝那一副神情,顿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锋利的剑尖在虚空划过一道冷茫,直指冷凝的颈脖,林浩天鄙夷道:“已经够给你脸面了!你还想要高价?真是得寸进尺!” 冷凝长叹了一声,解释道:“真是误会啊!我哪敢要公子的钱啊?既然公子如此喜欢这个扳指,那我只有忍痛割爱,拱手相送了!” 林浩天冷哼了一声,对这种意料之中的情况,心中自是得意非常。虽说那小子的神情委实古怪,但长期以来的优越感,让他没多想。 “不过我有个小小请求。”冷凝缓缓一笑,从容地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才轻声道:“相识即是缘分,我不仅要送上扳指,还想请这位公子吃些饭菜。这桌上饭菜虽已洒落,也是我一番盛情,不如公子先将就一番,了我心愿,然后我再送上扳指也不迟!” 林浩天的脸色瞬间布满了阴霾,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贱!民!” 冷凝弯起了眉眼,笑眯眯地吐出两个字:“如何?” 林浩天彻底爆发了!被耍了!这个乡野贱民居然敢耍弄他!“我要你死!居然敢侮辱我!我现在就要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贱民之所以贱就是因为不够长眼,你就跟阎王老爷求饶去了吧!” 剑光一闪,如疾风掠过,如电如光。林浩天已经动了杀心。 他挥剑的动作很快,但更快的却是冷凝的法术。 电光火石间,冷凝甩出三簇火苗。一簇落在地上“嗖”地窜了起来,嚣张地横在了两人中间,仿佛一堵火墙。另外两簇,分别落在拴马的绳子上,将之烧断。她足尖一点,身姿轻若鸿雁,飞快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匹马上。 “修仙者?怎么可能!不,不对,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林浩天先是一惊,更是气急败坏了,但他只能绕过火焰追去。林双双见机不对,柳眉一竖,当即也提起剑朝冷凝冲去。但当两人跑到了马前,正要出剑时—— 就听冷凝幽幽一叹:“卿本佳人,奈何表兄……”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林浩天一眼,摇头叹息:“贱似贼。可惜啊可惜!” 林双双微怔,速度不由慢了下来。这一慢,又不小心挡了林浩天一瞬。不过林浩天怒火中烧,根本没察觉。 而在说话的同时,冷凝双腿一夹,身下的马仿若野马脱缰,急速飞奔而去,将喂它养它的主人抛之脑后。另外一匹见着小伙伴跑了,郁闷地张开马嘴喷了口气,慌忙弃掉美味青草,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扬起的尘土还扑了林浩天一脸。 林浩天差点没给气死,,一时间忘记了所有风度,一边抹脸一边声嘶力竭怒吼道:“我要杀了你!我不会放过你的!贱民!你给我等着!” “哈哈!青山不改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两匹宝马小爷就先收下了!多谢!多谢!” 骑着马的少年飞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中,重重的山荫间,只余冷凝嚣张的大笑声。不绝于耳。 第6章 铸剑司 帝都不愧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光是那条从城门直通皇宫的街道,就可以容纳上百辆马车并行通过,气势恢宏。极目望去,与天际相接处,隐隐能看到高墙内的巍峨殿宇。还有街上那络绎不绝的行人,以及两旁的商铺酒家,无不彰显皇城百姓的富足。 只是近日来,人心惶惶。 城门口满是侍卫,正拿着某人的画像一一对照着盘查。那画像冷凝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如今凡人中出了个通魔卖人族的杂碎,害死了那么多修仙者,怎么可以姑息养奸? 冷凝目不斜视地从侍卫们眼前走过,即使对自己的换装有信心,面对这么大的阵仗,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一代良民,在魔头们的迫害之下,不得不鬼祟行事了。 入了城门后,冷凝的第一件事就是卖了两匹宝马,白赚了一笔。然后才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己所铸造的武器,来到了皇家铸剑司。 阳光璀璨,碧空之下的帝都被染了一层淡金,阿凝半眯着眼睛,仰望那高高悬挂的牌匾,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 三年一度的甄选终于等到了,想要进铸剑司的人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铸剑司虽然只是个锻造武器的地方,但它只为一定品级的武将而铸造,精益而求精。所以就算去里面烧个火添点碳,也是有要求的。那里不仅有最好的材料,还有技艺卓绝的老师傅们,可以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 光是想想,就觉得稳赚不赔啊! 铸剑司的甄选制度很简单,由三位师傅审核。得到一个师傅认可的,那就是下等学徒。得到两个认可的,就是中等。而同时得到三个师傅认可的,就是上等学徒了。将会得到铸剑司的重点栽培,月银自然也是多多的。 排队中,不断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照这个样子看来,数百的甄选者里面,只会留下十来个而已。 日光渐渐倾斜,将人的倒影拉得越发长。 漫长的等待。 日暮前,冷凝终于苦尽甘来,排到了最前面。她对三位铸造师傅行了一礼,将自己的匕首交了上去。 三位师傅一一拿着匕首看了看,眼底浮出了笑意,相继点了点头。张管事见此,拿出册子做记录,一边问道:“你叫什么?” “贺小江。”胡诌了个名字。 “通过!上等学徒!”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早冷凝之前,所通过的人里面,全是下等学徒,连一个中等学徒都没有。本来以为今天很难出一个中等的,突然就蹦出了个上等学徒!霎时,众人望向冷凝的目光,齐刷刷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安静,安静!下一个!”张管事的不悦地提高了声音,待周围安静下来,才又对冷凝说道:“你跟侍者进去,自会有人安排。 “是。” 侍者小东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浓眉大眼,看起来很和善。他领着冷凝往里面走,一边说:“真是恭喜了。上等学徒可是很难得的,这三四年里,加上你,也才有三个而已。可见小江你天分极佳呢!” “说笑了。我还有很多不足。”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铸剑司里面不仅风景幽美,而且非常广阔。如果没人带路,估计冷凝就完全找不着北了。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在一排房子前停了下来。 “到了。这里是你的房间。”小东笑呵呵地说:“只有上等学徒,才能单独住一间房!稍等会儿,还会有人送上你需要的物件等。” 房间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床、柜子还有小桌案,看起来干净整洁、井然有序。 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黝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打着赤膊,满身肌肉,肩上随意搭着一条布巾,满身大汗,看样子是刚从铸造房里出来。 冷凝见着邻居,唇边浮出了一个笑意,刚要打招呼,谁知那人却将眉头一皱,冷冷呵斥道:“给老子让开!”话音一落,不等冷凝做出什么反应,男人就猛地撞开她,气势汹汹地往房间里面走。 冷凝疑惑地问小东:“这里不是我住吗?” 小东咳嗽了一声,只是干笑,因为他也不太清楚。 这时,又陆续走来了三个男人,当然,每个人的体格都很健壮,冷凝跟他们比起来,那完全是弱柳扶风。 其中一个笑着回答了冷凝的疑惑:“刚那个叫周莽,也是上等学徒。以前这间一直没人住,他的东西又太多,所以就干脆放到这里了。今天张管事派人让他搬走,给你挪出位置,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裴三,这个就是新来的?”另一个男人轻哼了一声,不屑道:“这小子看起来娘们儿唧唧的,没什么力气吧?!” 冷凝也没反驳,只是点头道:“这的确是我的不足之处。” 那人挑衅不成,顿时就失落了起来,扔下一句“真没意思”后转身离开了。 “那秦浩就是这么个惹是生非的性格,不理他就行了。”裴三笑着走到了冷凝的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里上等学徒有十来个,不过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是慢慢升上来的,眼红你也属正常。你才刚来,平时小心别和他们起冲突就行了,否则吃亏的还是你。” “多谢了。”冷凝感激一笑。 后来,从小东那里得知,裴三也是一开始就作为上等学徒招进来的,短短两年,如今已经是个三等铸剑师了,天分相当不错。而且,他还是铸剑司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从不仗着地位欺负谁,而且有问必答,乐于助人。 不过冷凝对人都是保持三分怀疑,不会轻信。 老实说,遇到的三个人里面,秦浩和裴三她都没什么感觉。她反而最喜欢周莽,一根肠子通到底,看起来不不好相处,但估计是最好忽悠的一个。 …… 锻造房里,兵器锻造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冷凝被分配给了一个二等铸剑师,正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着。虽说是一来就被选作了上等学徒,但暂时还不被允许锻造兵器,只能呆在一旁添火递送工具什么的。 裴三中途歇息的时候,走过来找冷凝说了会儿话,安慰她:“小江,你也别急,等得到了你师父的认可,就能自己动手了。” “嗯!嗯!”冷凝点头,一面用手扇风。太热了!这铸造房,根本就是个火炉啊!一眼望去,所有人都赤.裸着上身,只有冷凝,衣服扣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儿风也不漏。 “你怎么不脱衣服?”裴三不解地皱眉:“这么热你也受得了?” 冷凝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面露难色:“不习惯。” 裴三没有再说什么了。 其实那天秦浩说冷凝是个小白脸,裴三心底里也是挺认可的,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因为冷凝不管是从外貌体型,还是言行举止来看,都更像个吟诗作对的书生,斯文俊秀,而非干打铁铸剑这样粗活的人。 裴三离开后,冷凝继续观看起了铸剑过程,一边记下一些技巧,心中的不解渐渐清晰起来。原来剑柄可以这样处理……原来局部淬火也可以那么用……原来…… 日出日又落。就这样,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不知不觉,冷凝进入铸剑司已有十来天了。 她得到师傅的认可,忍不住心痒痒锻造了一把剑出来。师傅拿着剑看了看头,笑着说:“不错,你去北苑试剑吧,希望不是中看不中用。还有这几把,都拿去试试。” 冷凝点了点头,就抱着几把剑离开了。 周围几个学徒望着他远去的的背影,忍不住抖了抖,脸色凝重。 他们所跟的师傅一见此,冷哼了一声:“真没用!你们也跟着去,练练胆子吧!” “师父啊!”学徒们满脸哀求。 “快滚!”师傅没好气地一脚飞过去。 几个学徒苦不堪言。 第6节 …… 如今魔族猖獗,锻造出能伤到魔族的武器就成为了首要任务。因此,铸剑司的武器都采用特殊方法锻造,只可惜,这种方法不是每一次都会成功的,于是便有了所谓的“试剑”。 试剑石位于铸剑司的北苑,临近皇城郊外。此处占地数亩,非常宽广,一块巨型岩石伫立在最中间的位置,除此之外,这个院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冷凝走了过去,拧起一把剑就用力挥向试剑石。 “嗡嗡——” 试剑石剧烈震动,连带着地面都摇晃了起来。 冷凝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急忙退后几步,迟疑着不敢上前了。那些被师傅逼着来的学徒们见此,脸色也是一白。 寂静无声。 在场所有人都静悄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冷凝又等了会儿,小声问其他人:“怎么回事?这个石头……怎么像是活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7章 小大人 大多人都是幸灾乐祸的。 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算是悲剧,如果发生在别人的身上,那是喜剧是故事。 所以就算几个学徒也很害怕,但当见着冷凝紧张的模样,顿时心里就舒坦了不少。于是都笑呵呵安慰道:“既然已经入了铸剑司,以后就会常来的,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大概是因为看别人倒霉具有转移注意力的奇效,另一个学徒神色也镇定了下来,他享受地欣赏冷凝的表情,也不知是好心还是故意吓唬他,解释道:“这试剑石当然是活的,因为它里面封印了一个魔兽!” “魔兽?”冷凝睁大了眼睛。 那个学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要知道,我们人界现在都是一致对外的,所以我们的敌人都是魔族的畜生们。如果是普通的武器,又怎么能伤得了它们呢?” 他说到这里,冷凝已经明白了不少。 铸剑司的武器都是采用特殊的锻造方法,但成功的几率不太高,因此检验一把剑是否成功,必须经过试剑。 理所应当的,试剑石就不会是普通岩石,它封印着魔兽,融合了魔兽的精血气魄,因此它的硬度或者说防御可以与魔族媲美。如果剑能砍破岩石,这就说明那把剑是没问题。 冷凝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那学徒吃了一惊:“小江,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你的猜测都是对的,不过据说这是很强大的魔兽,所以我们的剑能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就很不错了。要是能砍入石头两三寸,啧啧,那就是极品好剑!” “原来如此!”冷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起来,这试剑石已经一两百年了,以前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十几年来突然就爆发了,委实吓坏了不少人。” 冷凝耸了耸肩,突地提起剑上去猛地一劈。 “嗡——” 试剑石剧烈震动! 学徒们还在感慨着,谁知冷凝一声不吭地就去试剑,又被吓了一跳,所有都齐刷刷地瞪向冷凝,那个气愤啊! 有学徒呵斥了声:“小江!你干什么?”刚说完,他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话是呵斥,气势也十分充足,只是那内容……明摆着承认自己被吓了。哎丢脸! “当然是试剑啊!我这还有六柄呢!” 其实对冷凝来说,未知的东西才是真的恐怖。她笑了笑,又换了一把剑,一边试剑一边无所谓道:“反正它又冲不破封印,就让它震吧!震着震着,它就没劲儿了。是吧!啊?”说着,她还用剑身拍了拍试剑石。 顿时,试剑石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震动地更夸张了!地面如波浪一般翻滚了起来,高墙倾塌,地面龟裂,整个北苑都被淹没在蒙蒙尘埃之中。 “嗡——” “嗡嗡嗡——” 学徒们脸色突变,拔腿就跑,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人影了。 冷凝摇头一叹,有必要跑么?要是魔兽真的能破开封印,以它的速度和凶残,整个铸剑司都完了。地面又是一晃,冷凝下意识扶住岩石,却感觉到一股子愤怒猛地从手臂上袭入心底,手一滑,她跌坐在了地上。 冷凝睁大了眼睛,这石头…… 还真是活的! ……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么大的灰,哟,墙都塌了!我才第一天上任,它怎么就激动成这样!真让本官受宠若惊啊!” 循声望去,只见一行人从北苑门口走了进来。 前面几个穿着官服,应该是铸剑司的官员们,旁边是管事以及铸剑师们。而刚才被吓跑的几个学徒被堵个正着,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其中一个铸剑师怒瞪了他们一眼:“出息!” 为首是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薄唇微勾,手里拿着把金边玉骨折山,优哉游哉地摇着。虽然穿着官服却没什么官样,反而更像吃喝玩乐逛花楼的纨绔子弟。 他看着眼前情形,摇了摇头:“这动静还真是愈来愈大了!看来必须请玄天宫来修补一下封印了。否则每天都这么折腾一下,又要在修缮上花一大笔。” “小江大人英明!下官立刻去办!” “大人高见!高见啊!” 几个官员一脸谄媚,连连恭维了起来。 冷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也太假了! 震动渐渐平息,一人行已经走到了试剑石跟前。冷凝行了一个礼,低着头退了下来,站在一旁。 小江大人无意从冷凝身上扫了一眼,倏尔,他脚步一顿,目光又扫了过去。 冷凝低着头,诚惶诚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他斜斜睨着冷凝,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赞了一句:“嗯不错不错,胆子不小啊!方才都没跑。” 闻言,方才逃跑的学徒们都羞愧地下下了头。 随侍在一旁的张大人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贺小江。” “嗯,不错不错。小江,你把这三十柄剑拿去试试吧。” 不知怎么的,说完话,场间就是一静。张大人毫无察觉,只是见冷凝没动,皱着眉不悦道:“小江!你没听到吗?” 冷凝垂着头,费力地憋住笑,提剑走向试剑石。 张大人满意一笑,可是当他再看向旁边的小江大人时,却发现小江大人正凉飕飕地睨着他,顿时一个哆嗦,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他就说贺小江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颠倒过来,去掉一个小字,不正是小江大人的名字江贺吗?他刚刚还一口一个小江,呼来喝去,叫得那么顺溜。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才第一天,他就把上司给得罪了! “大人我……” 江贺摆了摆手,目光落得很远。 “嗡嗡嗡!!!” 每次试剑都会引起一次剧烈震动,试剑石竟是从未有过的精神抖擞。几个官员们白着一张脸,奈何江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赔笑。 …… 日光西斜,云霞绯红,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日暮。 在那持续震动中,试剑终于完成了。 算起她拿来的那几把剑,能在试剑石上留下痕迹的,有七把,能砍入石头一寸的,只有一把。 冷凝本以为这个结果不算好,却见一行官员和铸剑师都露出了笑意。 江贺突然问道:“你是几等学徒?” “上等学徒。” 江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的笑了笑:“不过我看你试剑的手法不太对,一等学徒,真的名副其实吗?” 挥剑砍砍石头而已,还需要什么手法?这是找茬吗? 冷凝心里有火,却依然低着头没吭声。 江贺慢悠悠地摇了摇折扇:“贺——小江是吧?依本官看,不如你就降为下等学徒从头做起吧,记得多多练习。宝剑锋从磨砺出,等以后你学有所成,不要忘记本官对你的磨砺!” 其实大家都明白,冷凝她什么错都没有,要怪就怪她的名字不好,犯了江贺的忌讳! “这不妥吧?这贺小江已经经过了铸剑司审核,也并未犯任何错误,如果降了他的等级,何以服众?”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他摸约七旬年纪,只是那目光如炬,显得很有精神。 张大人方才得罪了江贺,正欲表现自己,一见铸剑师反驳,心里一喜,立刻就跳了出来:“这小子瞒过了审核,还瞒得过小江大人的火眼金睛?钟师傅,你什么都不必说了!” 钟师傅沉着脸,冷哼了一声。他本就不想陪那个纨绔子弟,现在见着江贺糟蹋人才,他终于忍不住了。 “下等就下等,那我便收她为徒,亲自教导!侍郎大人,老朽不奉陪了!”说罢,甩袖离去。 “小江大人……” 张大人正欲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就听江贺笑道:“无妨!但凡技艺卓绝的老师傅,谁没点脾气。”他侧头看向冷凝一眼:“贺小江,你也算因祸得福了,还不谢本官大恩?” “谢大人。”冷凝从善如流。 江贺冷哼了一声,迈步离开。 冷凝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把所有的气都憋在肚子里面,狠狠盯着他的背影。谁知江贺走了几步,脚步一顿,又优哉游哉地退了回来。几个官员想要跟过来,却被他扬手制止。 冷凝急忙垂下眼帘。 “你有怨言?说来听听!” “小的没有!” 江贺冷哧了一声,走到冷凝面前,缓缓说:“我就说你小子怎么眼熟呢,帝都到处贴着通缉令呢!张大人说得果然没错,本官还真是火眼金睛。” 冷凝心中微缩,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大人说笑了。通缉令是个姑娘,而小的是个男人。” 江贺板着脸,一本正经:“本官从不说笑!” 冷凝握紧了拳头,心里高高悬了起来。难道他真的能认出来? “不过,好几人的通缉令呢,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哪个?不打自招!” 冷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别那么紧张嘛。”江贺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本官暂时不会揭发你,但以后就没准儿了。好歹能换几个酒钱花花,是吧,嗯?” 第7节 江贺哈哈大笑,摇着折扇离去了。 第8章 奇怪的扳指 其实,这新上任的工部侍郎江贺大人,一直都是帝都的大红人。先不说他有个位高权重的阁老老爹,光是文武双状元这一个,就足以震慑很多人了。 只可惜这位小江大人的聪明也不怎么用在正途行,性子也很恶劣,吃喝玩乐逛花楼,不仅调戏了九公主,还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委实闹出了不少事儿。皇帝一怒之下,剥了他的官位,让他恢复了一介白身。 谁知那一调戏,却让九公主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要嫁给他。皇帝那个头痛啊,无奈啊,郁闷啊,却只得允了,让他们先订了亲。 百转千回的是,当大家都以为江贺没得救了,他却老实了起来。皇帝见他改邪归正,略感欣慰,这才重新开始任用他。 不过,这些都跟冷凝无关。 被识破身份的冷凝,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裴三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笑容:“恭喜啊恭喜!听说钟师傅收你为徒了,大伙儿可都羡慕死你了!” 冷凝停下了手中动作,斟了杯茶推过去:“钟师傅很厉害吗?” 钟师傅是一等铸剑师,现在带她的那个是二等,两人应该相差不远吧!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告诉你,”裴三冲一边喝茶,一边笑道:“钟师傅可是铸剑司第一人!他锻造的武器,十之八.九会成功,而且每十把里面就会有两三把极品宝剑。你说他厉害不厉害?如果我能当他的徒弟,我也愿意降为下等!” 冷凝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垂下眼帘,掩起所有情绪,起身继续收拾东西。 “以后你学到什么秘法,可不要藏私——” 话还没说完,裴三一个踉跄,差点没摔趴在地上,发冠都歪了。 周莽抱着自己的东西,撞开裴三走了过来。他依然裸着上半身,肌肉贲张,看起来孔武有力,也不枉铸剑司里的人送他蛮横两字了。 其实裴三也不是冷凝那种纤细身材,只是在周莽面前,依然是弱柳扶风之辈。 裴三见是他,再好的脾气也化为虚无,冷哧了一声:“你这莽夫,你就不能动动口说一声吗?” 周莽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只是走到柜子前,把那箱子东西塞了进去,转身离开了。片刻后,他又抱了一箱东西进来,放好后又离开。 裴三紧紧皱着眉头,恨恨道:“这人真是蛮不讲理!看着你要搬走,居然这么趾高气扬!” “算了,也没什么。”冷凝倒不怎么在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莽就这么来来去去几趟,搬了七八箱东西进来。期间沉默不语,完全将冷凝和裴三两人视为空气。 过了会儿,冷凝的东西也收拾完了,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其实她很想把东西都收进储物袋里,只是裴三杵着没走,她只好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 俗话说财不外露,在地牢里那是没有办法,她不交就只能被搜身占便宜,但现在就不能大意了。储物袋对修仙者来说也许不算珍贵,但对凡人来说,就是稀世珍宝了。万一她用了储物袋,坐上的东西“凭空不见”了,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以为她在使妖法怎么办? 她现在是朝廷通缉犯,要低调啊!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周莽走到她身前停了下来,高壮的身影覆下一片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收拾点东西也要休息半天,真不知你来铸剑司干什么。” “呃……”又被鄙视了。 周莽不由分说地抱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外走。裴三一见此,皱着眉朝后退了两步。周莽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冷哧。 “喂,周莽你做什么?”冷凝赶紧追了上去。 “老子帮你搬!”周莽扔下一句话,径直朝下等学徒所居住的院子走去,高壮结实的背影仿佛沉厚的山峦。 冷凝笑了笑,也不客气:“那就谢了啊!” 周莽瞥了她一眼,难得地笑了:“没想到你倒是不扭捏。” “有人主动当苦力,求之不得啊!”冷凝笑得眯起了眼睛。早看出来了,这周莽是爽快人。而她,喜欢爽快人。 “小事!哪间屋子?” “屋子还未曾安排,就放在地上吧,我一会儿问问。”冷凝笑着说。就等周莽离开,她才好实施逃跑大计。 周莽脚下不动:“你去问,东西我守着!” “……” 冷凝坐在院中石桌上,捶了捶腿:“周莽老兄。我走不动了,刚想起管事离这有些远,你去帮我问吧,我等着你。拜托了!” 周莽目露鄙夷,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冷凝目送他走远,从石桌上跳了下来。瞅着四下无人,立刻把所有东西都给收进了储物袋,然后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踱步出去。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学徒,互相点头致意,倒也没引起注意。 夜凉如水,繁星漫天。 墨黑的苍穹下,锻造房亮依然如白昼,风中不断传来富有韵律的敲打声,和着蝉鸣和着花香,轻轻拂过楼角,拂过宫灯,在湖中漾起粼粼波光。夜晚的铸剑司有种别样的美。 正走着,突然见周莽大步走了回来,冷凝急忙躲到了假山后面,等他走远了才出来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她绕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冷凝足尖一点,越过墙头,谁知刚刚到达最高处,就见一个黑影窜了过来,伸手一抓。 这一抓非常快,冷凝避无可避,被抓了个正着。黑影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扣着她的肩膀一提,又将她扔进了墙内。力道恰到好处,让她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是个高手。 那人背光而站,看不清脸。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有股子阴沉的味道:“大人让我转告你三个字,不要跑。” 冷凝几乎是一时间就确定了,是江贺。 “哦?”冷凝轻笑出声,故意挑衅道:“如果我非要呢?他要如何?” “我已经在你身上下了小小法术,你的行为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大人说,如果你胆敢逃跑,直接把你送到官府去。” 原来不仅是高手,还是个修仙者!现今要让修仙者卖命,代价不可谓不大。江贺却让修仙者来看管她,真是大材小用啊! 冷凝顿时绝了逃跑了心思,摆了摆手,往回走:“行行行!我这就回去,别跟着我了!”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冷哼道:“对了,帮我带句话给你家大人,就说……” “大人说,如果你废话连篇,我可以先斩后奏。” 冷凝一听,立马转身就走。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虽说她向来能伸能屈,但被欺负得也太憋屈了!她的心情糟糕透顶。 从下午折腾到晚上,这会儿歇了下来,她才想起一回事。好像……自己的剑忘记试了!而且她找遍了储物袋,也不见自己那把短剑。估摸着是混在那二三十把剑里被其他人带走了。 果然诸事不顺! 冷凝有些失落,但也没怎么在意。 回到院子,发现侍者小东等候已久。 小东带她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边说:“小江,先恭喜你被钟师傅收为弟子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原本是十人一间,你的运气很好,一人就独占一间。这可就比你那上等院的房间大多了!” 冷凝淡淡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往床上一趟,闭目养神,也不管小东走没走。 小东没打扰她,静静地离开了。但在冷凝快睡着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些热乎乎的食物。 “你还没吃饭吧?这些都是张管事特意吩咐的。还有这些药膏,对你的手有好处……” 想来管事都觉得是江贺欺负人,特意安抚她。真是贴心好管事! “多谢了,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吃。” “不必客气。”小东说:“你手上那扳指很不错啊,不过锻造武器的时候还是取下来为好,要是碎掉了就可惜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 …… 屋子里恢复了静默。 火焰跳跃,偶尔发出滋滋的声音,烛泪静静地蜿蜒而下。 冷凝躺在床上,借着烛光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也有些疑惑。 这个翡翠扳指自从戴上了后,就仿佛和手融为一体了般,没有什么存在感。如果不是小东提醒,她都差点给忘了。 她将扳指取了下来,一股子如泣如诉的悲伤,蓦地从翡翠扳指的接触面源源不断传入心底,愤怒着,指责着。连带着她心里也伤感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又重新将扳指戴到手上。那股子悲伤,顿时转变为了欢呼雀跃,仿若被遗弃已久的东西终于找到归宿,满心满意地欢喜激动。 反复试了好几次都这样。 太奇怪了! 冷凝望着翡翠扳指,疑惑地自言自语:“难不成我捡到了什么神器不成?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嗡!扳指爆发出一阵怒意,仿佛被不识货的人侮辱了一般。 “好吧好吧,看你可怜,我就戴着好了。你可千万别碎了。”冷凝急忙改口安抚。 扳指这才消停下来,又散发出一股子得意洋洋的劲儿。 真是够了…… 啊! 第9章 人性本贱 钟师傅作为铸剑司第一人,理所应当的霸占了整个南苑。不同类型和用途的炼炉,工具,以及各种各样的材料,将原本宽阔的南苑也挤得狭小.逼仄起来。 但在西南一角,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踏入,草木的清香便扑面而来,入目可见的是各色的奇花异草,铺满了地面和花架,听着潺潺流水,如同坠入了一个迤逦的梦境。据钟师傅的说法,累了就来这里歇息。因为只有保持身心愉悦,感悟天地,才能锻造出最好的武器! 冷凝深以为然。 自从来到了南苑,她就如鱼得水,一扫之前的阴郁不快,重新意气风发起来。这里看一眼,那边摸一摸,抱着兵器图谱舍不得松手,笑意连连。 钟师傅有些得意,他这里的东西都是最好最齐全的!也不怪这小子露出那种土鳖神情了。不过钟师傅觉得自己应该矜持淡定一点,才更加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 钟师傅咳了一声,抽出了她手中的图谱,扔到一边去:“这十种武器样式记住了吗?” “记得差不多了。”冷凝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为什么不按照图谱锻造呢?那样会快很多。” 第8节 “我要的不是速度!”钟师傅板起了脸,严厉训斥道:“如果你锻造的武器空有外形,而没有该有的力量,就不配当我的弟子!” “老人家,你别这么凶啊!很吓人的!”冷凝拍了拍心口,却不怕他:“你的意思只是要我专注武器本身而非其他,为什么非要借机训斥我一顿呢,好好说话嘛!” 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弟子啊! 钟师傅差点没吹胡子瞪眼:“小子!等通过了这个试炼,你才能真正成为我的弟子,拥有跟我辩驳的资格!否则,你就算赖在南苑不走,也只能滚去提水添炭!” 冷凝神色一敛,不再废话了:“那我现在就开始,材料我都可以用吧?” “龙纹钢和千年玄铁不行,给你是浪费,其他的随便!” 冷凝动作利落地选材,入炉,锤炼,淬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锻造的过程是极需要耐心的,因为这看似简单的几个步骤,会重复上千遍万遍。也必须要心如止水,心细如发。因为只要一丝火候把握不好,或者淬火的温度不对,便与极品武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冷凝一直都是严格要求自己的。 每当拿起铁锤,她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平日里的不正经和随便全都收了起来,凝神静息的模样,就仿佛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抛去了所有杂念,冰冷而执拗认真。 钟师傅捋了捋胡须,神色间浮现出一些欣慰。 他本来不想收徒的,太麻烦,而且好苗子太少了。那天收下这小子也是一时冲动,回来他就后悔了。但是现在……他觉得也许还不错。 钟师傅看了会儿,默默离开了。 “锵!” “锵!锵!” 不断的捶打敲击,冷凝全身心都沉浸其中。许久许久,她再一次将初具形态的武器放入火炉中,抹了一把汗,靠在椅子上稍作歇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铸剑司接触越来多的武器,锻造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她心里却浮出一些不该有的疑云。 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这是错误的,她的锻造方法完全错误! 但她没错啊,铸剑司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而她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不断地否定那个声音,坚定自己,那个质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连带她心里也浮躁了起来。 冷凝深吸了一口气,将浮躁压抑倒心底。估摸着时间,从火炉中取出武器,继续锤炼了起来。 她心无旁骛,一旁的某人却郁闷了起来。 江贺斜斜倚靠在墙壁上,幽幽叹了一声。 他来到锻造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见她锻造认真,就没有出声打扰。还好她很快就坐下来歇息,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等她发现自己,没想到她又神游起来,完全忽略了周遭。他刚要拉下脸咳嗽下以示存在,谁知……她又起身继续了。 江贺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以他的身份,想要跟她说句话,用得着等吗?他善良体贴,却没尝到甜头,所以很难继续体贴下去。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 “你敢无视朝廷命官!大罪!” 冷凝一愣,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俄顷,她又继续低头锤炼了起来。 江贺负着手,绕着她走了一圈,慢悠悠道:“本官身为工部侍郎,前来视察各处锻造情况,你胆敢怠慢,是不想在这里呆了吗?” 冷凝本来就对他有气,见他不依不饶地来招惹,猛地将铁锤扔进工具箱里,发出“哐”的一声。 “我要走你就派人拦,现在我留下来你又威胁让我走,你究竟想怎么样?找茬?” 被这样指责质问,江贺脸色不变,依然笑眯眯的:“怎么会呢?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贺小江,连名字都跟本官相差无几,这会儿还想撇清关系?” “滚!” 冷凝送了他一个字。 “哟!这么凶!”江贺瞪大了眼睛,默了会儿,啪的甩开折扇摇了摇,直笑:“还真没撇清关系,这下本官确定了。” 真是人性本贱! 冷凝黑着脸指了指门口,懒得继续理会他。 江贺百毒不侵,见此也没什么反应。他转身打量周围,看武器,看炼炉,看房顶,就是不看她。视察……看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寂静。 良久。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 侍者小东带着几个官员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各位大人,这里就是最后一间锻造房了,现在是钟师傅的弟子在用。这里还有些刚完成的武器……小心割到,这很锋利……” “嗯!不错不错。” “不愧是钟师傅!” 几个官员们一边点头一边擦汗。 官员们也瞧见了一旁的江贺,心里也挺憋屈的。这里太热了,他们一点也不想来啊!这小江大人逼着他们来巡察,自己却溜到一边,太不厚道了! 咦,那小子不是犯了他的忌讳吗?怎么小江大人还笑眯眯的跟他说话?不过连想到江贺的恶劣名声,官员们又释然了,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巡查去了。就让小江大人找他的麻烦吧!只要不折腾他们就可以了! 那边的江贺扫了众人一眼,淡淡收回了目光,凑到冷凝身边低笑道:“现在不叫我滚了?你再吼一句试试啊。” 冷凝半敛着眼睑,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锤炼。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粗活。”江贺一边摇扇,啧啧叹道:“女戒有云:身为女子,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要是你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抚抚琴,绣绣花什么的,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嫁出去了。” “管你什么事?”冷凝反唇相讥,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压得很低很低。 江贺扫了一眼远处巡查的官员们,啼笑皆非:“好啊,终于肯吭声了。只有在有别人的时候,你才肯好好说话是吗?” 冷凝不负他望,又说了句话:“赶紧滚!” “别啊,好歹我们也私定过终身啊!别这么无情好不好?”江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暧昧地挤了挤眼睛:“我对你不好吗?如果不是我略施小计,姓钟的老头能收你为徒?你被通缉,我还特意派了个修仙者暗中保护你。” 滋! 滚烫的武器浸入水中,热气蒸腾,袅袅的白烟瞬间就朦胧了周遭。 冷凝的目光投过重重雾气,落在江贺身上:“我只想把这块烧红的铁扔你脸上!” 江贺毫不在意,挑起眉来看着她直笑,又开始背女戒了:“夫若发怒,不可声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我虽然还不是夫也差不多了,哎,我也不求太多,对我温声细语点就可以了。” 冷凝不接话茬儿,她深知不能按照江贺的思路走,那样就算一整天他也滔滔不绝没得完。 冷凝耸了耸肩:“你想怎样就怎样。等我师父来了,我自然就能离开,你再怎么阻拦也没用。” 江贺一怔,笑容渐渐隐没了下来。 他看着她,目光锋利起来。 这个纨绔子弟从来都是笑着的,不正经的,以至于大多人都不知道他不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今天冷凝有幸看到了,才惊觉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得彻骨。 冷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一口一个你师傅了,你师父要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你也用不着隐名埋姓,四处躲藏。”江贺看着冷凝欲言又止的样子,连连冷笑:“不然,你告诉我他人在哪儿?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冷凝沉默了一会儿:“我跟我师父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把我放在心上又怎样?还不是送了顶绿帽给我。” 江贺看了她一眼,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果然没良心!”他笑了笑,啪的合起折扇,甩袖离开了。 冷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稍稍松了一口气后,眉头又蹙了起来。 难道她真的错了? …… 晚上,躺在床上,冷凝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 认识江贺也有三四年了,从未想过跟他会到今天这种境地。 闭上眼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师父的模样。那个喜欢穿白衣,冷冰冰的师傅曾经告诉她:“你要跟着我可以,你要学铸剑也可以。但有两点你必须做到,第一,不要叫我师父。第二,不要喜欢我。” 那时候,她还很呆,也很好忽悠。所以面对这诡异的两个要求,她很乖地记在了心里。 因为喜欢师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就去喜欢了个跟师父截然相反的人,也就是江贺。 她和江贺是一拍即合,然后两人狼狈为奸起来,一起喝酒一起做坏事,没心没肺地开心着。她觉得江贺很不错,于是潜意识里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谁知有一天,所有物要跟其他的姑娘定亲了。 那一瞬间,冷凝觉得天都灰暗了。 她烦躁了整整一天,后来实在气不过,还特意找了人去给江贺捣乱。也就是在那抑郁的一天里,她遇到了霍尧,破罐子破摔出卖了他,倒了大霉。然后在之后的日子里,接二连三继续倒霉…… 她把这一切归咎于江贺,见了他自然没有好脸色。更何况,因为他的不检点,她头顶绿油油。 = =哼! 第10章 被偷了 日出日落,又是新的一天。 冷凝到了锻造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给锁了,免得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来打扰她。她心无旁骛地锻造武器,按照记忆中的图谱,一把接着一把。除了吃饭睡觉,她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锻造房…… 钟师傅连连称奇,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谁锻造只是因为钱财,谁锻造是因为真正的喜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他的这个新出炉的弟子,何止是喜爱,简直已经到达痴迷地步了!但凡有所痴迷,这方面的成就就不会低。 钟师傅捋着胡须,非常欣慰! 当然,他面上是不动声色的。因为他是一位技艺高超地位显赫而又矜持的一等铸剑师,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喜形于色。 时光如白马过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江贺都没有出现过。冷凝乐得轻松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 冷凝把刚锻造好的武器摆上了武器架,退后两步看了看,唇边抿起笑来:“师父,你瞧着十把武器怎么样?” “淬火不够熟练,这个重戟有些裂开了。我们锻造必须锱铢必较,差之分毫也不行,这把拿回去回炉重造。其余九把武器里面,选材上有些不足。材料不是最贵的就最好,而是要选择适合的。就像这杆长枪……” 冷凝垂头丧气。 默了会儿,冷凝迟疑地问道:“师父……那我通过了么?” “算你过关吧!” 冷凝立刻就喜笑颜开,唇角弯弯,眉眼弯弯。抬手又摸了摸自己锻造的武器,满心满意地欢喜着,怎么看怎么顺眼。 钟师傅眼中也浮出了一些笑意。其实那十把武器很不错了,照他来看冷凝已经具有了三等铸剑师的实力,但为了不让冷凝骄傲,他刻意只挑缺点来说。 只是一见冷凝渐渐倾向于得意的笑容,立刻掩饰般冷哼了一声:“只是勉强入眼,得意什么?” 冷凝立刻板起脸承认错误:“师父说得对!” 钟师傅瞥了她一眼,半响,走到一个柜子前翻找了很久,找出了一本皱巴巴泛黄的书来。 第9节 “会功夫吗?” “会一点。” “这本剑谱你拿回去练练。”钟师傅捋了捋白胡须,说道:“只有真正学会了用剑,你才会知道什么样的剑是最好的。” 冷凝点了点头,接过了剑谱:“多谢师父。我去试试剑。” “玄天宫派人来修补封印了,北苑暂时禁止进入。过一段时间再去吧。” “那我出去转转,累死了!” “去吧。” 推开门,是另一片天地。 碧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下,枫树火红,仿佛日暮时分的云霞,大片大片燃烧起来,艳丽炽烈地灼伤人的眼。 转眼已是秋日了。 冷凝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身心舒畅,她扬起一个笑意,迈步走入那重重的火烧云之中。 就这么悠游自在地散着步,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一行人迎面走来。看样子应该是吃过饭要回房歇息了。 冷凝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就朝另一边走去,谁知裴三却叫住了她。 “贺小江,这一个多月都没怎么见着你,准备晋升考核去了?” 冷凝一愣,茫然地转过头去:“什么晋升?” “你不知道?”裴三惊讶地挑起眉毛:“就是等级晋升啊。你现在不是中等学徒吗?交一把你锻造得最好武器上去,通过审核的话,就是中等学徒或者上等学徒了。运气好的话,三等铸剑师也是可能的哦!” 冷凝点了点头,刚好说话,就被秦浩给打断了—— “裴三,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秦浩扫了冷凝一眼,笑出声来:“像你这样的毕竟极少,不是人人都有那个潜力短时间就成为铸剑师的!” 冷凝将他无视了过去,只是对裴三说道:“我有现成的武器可以交上去。” “那就好。”裴三笑了笑。 一人低哼了声,拐弯走向别处。冷凝这才留意到是周莽,于是冲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谁知周莽目不斜视,就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只是那哼声更重了些。 冷凝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他了,只当他本来就那种脾气,也没有在意。 那边的秦浩还在挑衅:“瞧呐,裴三,他耍你的呢!已经有现成的武器了,还跟你说不知道晋升考核,哈哈,笑死!” 冷凝终于正眼看秦浩了,挑了挑眉,问道:“挑衅我?” “你也配?”秦浩翻了个白眼,轻蔑道:“我说出事实而已!你不过是个下等学徒,也配让我挑衅?”他刻意加重强调了“下等”两字。 冷凝笑了:“哦,我知道了,你嫉妒我!” 在铸剑司也呆了几个月了,很多事情听说了。比如这秦浩耗时三年才升为上等学徒,但资质太普通,连个二等铸剑师都不愿意指点他。 相比之下,一入铸剑司就是上等学徒,还被钟师傅收为弟子的冷凝,她的运气真是好太多了。 “你嫉妒我的实力,嫉妒我的运气。”冷凝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也许你还嫉妒我长得比你招姑娘喜欢。” “你这个娘娘腔——” 秦浩恼羞成怒,紧紧握起的拳头青筋毕露,向前逼近了一步。 秦浩身材高大壮硕,肌肉有力。相比之下,冷凝又矮又弱。在场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只要秦浩出手,冷凝只有鼻青脸肿哭喊求饶的份儿了。 “我怎么样?要动手吗?”冷凝负手而立,目光如刀锋锐利,冷哼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要想好。” 秦浩神色狰狞,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自不量力!” 裴三一见两人要动手了,急忙插入两人中间,好言相劝:“好了好了,今天大人们和修仙者都在,一会儿看见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秦浩,给个面子,这事算了!”说完,又对压低声音对冷凝说:“小江,不要强撑。好汉不吃眼前亏!” 秦浩冷哼了一声,袖子一甩,走了:“看在裴三的份儿,今天就饶了你。你以后给我小心点!” 冷凝冷哧了一声,不以为然。谁怕谁啊? 裴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小江啊,秦浩脾气就是这么冲,忍忍就算了。” 冷凝没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也离开了。 好好的心情被破坏掉了,她也没兴趣继续散步了,转头就往住处走去。 院子临近北苑,这一段时间,试剑石每晚都要震上一震,直接导致许多下等学徒夜不能寐,一个两个都爬起来玩起了骰子。 冷凝本来不太想玩,便推脱说自己不会,结果对方更加热情高涨地邀请她,等她一加入赌的银子还拔高了些。 他们这么迫切地想输钱,冷凝自然义不容辞地满足他们。结果没大杀四方还几把,学徒们全都无耻地借口溜掉了。 现在没人跟她玩了。 冷凝无聊地坐在石凳上发起呆来。思绪随风渐渐散开,望着夜空上那轮霜白的月,双眼一眨不眨,眼前模糊起来,却凝聚成了一个白衣身影。 师父。 她七岁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某一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的不沾尘埃的白,紧接着她对上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睛。很黑很深的颜色,就像此时的夜空,带着些冰凉,也没什么感情。 她曾一度不敢跟他讲话,后来却发现,他的冷只是对她的。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是会笑的。 她搞不懂原因,他也从来不说,于是两个人就那么近乎诡异地在一起生活着。当然,除了他态度有点问题,其他相对和谐。比如,他从来不会短缺了她的衣食钱财什么的。 她叫他“流”。 不是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剑,古朴而锋利,名曰“流剑”。他一直没告诉她他的名字,后来她索性就这么叫他了。 …… “哎!” 冷凝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叹息了般喃喃自言自语:“居然开始想他了……不行,这是底线。绝对不能向他妥协!” 她觉得流太奇怪了,教了她铸剑,却不准她为别人铸剑,简直不可理喻。而他觉得她出尔反尔,冥顽不灵……从那后,两人就冷战了起来 冷凝又叹息了一声,倏尔目光落到一处,微微定住。 江贺和几个修仙者正从北苑走了过来,看来是修不完封印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勉了,连这等无聊事情也要亲自来围观监督。 冷凝起身行了一礼。 修仙者们略略点头,小东等侍者冲她笑了笑,而江贺哼都没哼一声,目不斜视地甩袖走在了前面。 冷凝忍俊不禁,心情突然好了不少。抿了抿唇,回房睡觉去了。 …… 翌日一大早她就到了南苑,踏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 她打算从那十把武器里选一个最好的参加晋升考核,谁知一推开锻造房,迎接她的却是空无一物的武器架。她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在锻造房里大肆翻找了起来,依然无果。 “你做什么呢?”钟师傅走了进来,见锻造房里乱七八糟的,忍不住发问。 “师父,你有帮我把那十把武器收起来吗?” “没有啊!”钟师傅见她焦急,寻思道:“你不是拿回住处了吧?” 冷凝摇了摇头:“看来是被偷了。算了,这次晋升不了就下次吧。” 现在重新锻造武器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其实对她来说,晋升不晋升都无所谓。反正她有个不错的师父,还有用不完的材料,钱她也不缺。只是自己的心血被偷走,多少也有些郁闷。 见钟师傅也拧着眉头,冷凝略微促狭笑道:“就是要委屈师父你了,下等弟子不丢人吧?” “丢人!” 钟师傅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气呼呼地走了。 第11章 护短的师父 晋升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周莽以一套暗器成功晋升为三等铸剑师。他的实力冷凝也看在眼里,成为三等铸剑师也无可厚非。让她吃惊的是另外两个人——秦浩和裴三。 秦浩从上等学徒连跃两级,成为了二等铸剑师。而本来就是三等铸剑师的裴三,这次成为了一等。 裴三是什么程度,冷凝不大清楚。但秦浩,一直以来连周莽都比不上,突然间这么厉害,其中必有古怪! 这么想的人当然不止冷凝一人,众人向秦浩投以怀疑目光,众说纷纭,最后齐刷刷要求去试剑石亲眼看个究竟。 要是往常,秦浩这小气鬼被这样质疑,肯定如受侮辱一般嚷嚷起来了。但这一次,他不但不恼,还大气从容地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服服气!”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北苑。 万里无云的天空下,试剑石傲然而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渺小的凡人们。大概是刚修补过封印的缘故,不管怎么凶猛对待,试剑石都纹丝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试剑石不震动唬人了,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大家的脸上都浮出了笑意,欣喜非常。冷凝心中却有些莫名怪异的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试剑开始。 秦浩一剑挥出,入石一寸。而裴三的一剑,将近有三寸之多。两人的水准都达到了应有的程度。众人不再有异议,纵使眼红,该道贺的还是得道贺。 冷凝是唯一站在原地没有什么表示的,她看着裴三和秦浩两人,唇边泛起一些冷意。 如果刚才她没看错的话,秦浩和裴三的武器,都是她前些天丢失的。虽然武器在外形稍做了修改,但她对亲手锻造出的东西,每一个细节都了若指掌。 原来这秦浩和裴三两人,从来都是一伙的,只不过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罢了。 只可惜,她没有任何证据。 冷凝收起神色,走到试剑石的脚下,抬头仰望。 孤寂。不甘。 她从试剑石身上感到了这四个字。 她试探般地伸手摸了摸,那种感觉更加清晰的传了过来,让她的心底也为之一颤。她怔忪了会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今晚我请大家去白鹤楼吃饭,顺便乐上一乐。”裴三被围绕在人群中间,高声喊道:“小江啊,你也去啊!” 话音刚落,旁边的秦浩就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不必了。” 冷凝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第10节 她和这铸剑司里的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也从未相信过谁,只是裴三和秦浩的举动太出乎她的预料了。 说起来也是她运气不佳,第一次锻造的武器丢了,第二次的也丢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试过自己的剑,也不知深浅。否则她一定更加留心的。 反思过后,冷凝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值得她伤神。 刚走出北苑,就见着了与两人在湖边伫立交谈的江贺。他没穿官服,只着一袭简单青衣,身长玉立,修长的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他那把玉骨折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江贺剑眉一挑,哈哈大笑起来。 冷凝脚步不由放缓了些。 好久没看到江贺那么灿烂的笑容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也变得深沉了起来,即使是笑着的,也没有达到眼底。 没过多久,两个铸剑师离开了,只余下江贺一个人了,他在原地驻足了会儿,慢悠悠地散起步来。 冷凝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不远不近保持了一定距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不知走了过久,江贺拐了个弯,竟然朝南苑的花房走了去。 看到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了。 冷凝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跟了。 谁知她这一停,前面的江贺也停了下来。他侧过头来看着她,漂亮的凤眼里有什么东西明明灭灭,最后沉没在了那一片浅淡的琥珀色中。 好一会儿,江贺才开了尊口:“我说……” 冷凝双手环抱,挑眉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哎!”江贺叹息了一声,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花房之中。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江贺用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 “说什么?” “你你你!”江贺指着她,差点郁闷地说不出话来:“我看见你鬼鬼祟祟地盯着我看,以为你想跟我认个错什么的,等了你半天你都不过来。我还刻意支走了那两人给你制造机会,免得你拉不下面子……你居然没什么要说的?” 冷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不迭地点头。 江贺睁大眼睛,依然不死心:“真没有?” “有!” 江贺哼哼了两声,往花房里的躺椅上一躺,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末了才装模作样地扔出两个字:“说、吧!” “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小江大人?因为你官很小么?” “……”江贺憋气中。 “喂?” 江贺深吸了一口气:“我跟我爹同朝为官,为了分辨,他是江大人,我自然就是小江大人。” “原来如此。”冷凝点了点头。 “就这样?”江贺瞪着她。 冷凝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给我戴绿帽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 江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原本舒舒服服躺着的身体也坐直了起来,他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冷凝,知道她不是在说笑。默了会儿,江贺轻叹了声,唇边却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接受了。 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报不平,但我师父,自我有记忆以来就跟我在一起。如兄如父,所以我再气愤,也不想怪他。” 冷凝安抚似地拍了拍江贺的头,笑了笑。 江贺躲开她的手,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嗯了一声。 “我回去了。” “等等。”江贺拉住她的手腕,正色道:“那个秦浩,要我帮你解决吗?” “小角色,不足为惧。”冷凝淡淡道。没想到江贺还注意到了这事儿! “好,随你。”江贺冲她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你要怎么折腾都可以,要知道,这铸剑司基本算是本大人的地盘了。” 冷凝点了点头,但没迫切地表示有什么需要。 显摆不成的江贺再次郁卒。 …… 一夜无眠。 第二天,当冷凝推开锻造房大门时,被吓了一跳。 房间里,五个一等铸剑师正在喝茶聊天,见冷凝进来了,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打量钟师傅的所谓“天才”新弟子。 但这一看之下,未免失望。 虽然冷凝长得俊俏,个子却不高,又是细胳膊细腿……完全不符合众位铸剑师们的审美。 钟师傅重重哼了一声:“以貌取人!”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收起了轻视之心。 钟师傅一向自视甚高,很少夸奖过谁,如今不仅声称徒弟是天才,还拉下脸来为他争取一个晋升的机会,他们当然都愿意给这个面子。他们很好奇,这个贺小江到底有什么本钱值得钟师傅这么对待的。 钟师傅见冷凝呆住,双眼一瞪,呵斥道:“愣什么?不想晋升了?给你三个时辰,把这个剑胚拿去锻造下。别给我丢脸!” “好的师父!” 冷凝喜上眉梢,忙不迭地从火炉中取出烧红的剑胚,开始了锤炼…… 平日里锻造都是从头开始,而今天使用的剑胚已经初具模型,她只需要进行后期的锻造了。三个时辰完全够了。只是今天有人在场,她不能用法术加把火什么的,稍微有些麻烦。 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一把长剑顺利完成。 几个铸剑师互相看着点了点头,方才铸剑过程他们都看在眼里,这小子确实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钟师傅把那几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自是得意,扬手一挥:“去北苑,试完剑才算数!” 谁知,这一试,却试出了问题来。 冷凝的剑并没有如她所预期的砍破石头,仅仅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而已。 几位铸剑师倒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觉得钟师傅把他这弟子夸大了,但面子上,大家都不动声色。一番商量后,给了冷凝“上等学徒”的等级。 钟师傅淡淡说了句“继续努力”后就离开了。 但冷凝知道,她让钟师傅失望了。 冷凝心中也满是疑惑。她对这把剑很有信心的,谁知结果却这么凄惨……这跟被裴三和秦浩偷走的那几把武器,差太远了吧? 难道,是那两无耻之徒改造了自己的剑,才会那么厉害吗? 她不由怀疑起了自己。 第12章 有仇报仇 当天下午,冷凝就搬回了原来的院子,住处比以前还要好上不少。只可惜她满腹心事,完全提不起精神。 而在同时,秦浩和周莽两人也各自在搬着东西,如今他们都是铸剑师,身份不同了,自然不会继续住在这里。 冷凝整理好东西后,去湖边的石凳上坐下,拿出钟师傅给的剑谱看了起来,记得差不多了就循着记忆比划了起来。 仅仅一个时辰,这套剑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冷凝没有欣喜,而是再次疑惑了起来。 怎么这么简单? 她的拳脚功夫是流教的,当时学着很吃力,流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让她很没意思,加上兴趣不在此就没当回事,就学得随便了些。 没有比较,就不知道程度如何。 那么,究竟是这剑谱简单,还是流教得太高深呢? 正在沉思中,就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阴阳怪气道:“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啊?这不就是那个重新晋升,却还只是个上等学徒的贺小江吗?” 好呀!专门在这里等他,他还真是不负她望地来了! 冷凝抬眼一看,顿时就笑了:“又是你,秦浩。” 现在学徒里面,谁见了秦浩不喊尊称一声“前辈”啊?这小子居然直呼他的名字,还真是目中无人得让人讨厌!他就特别看不惯贺小江那从容淡定的样子,不知天高地厚! “不管怎么说,作为前辈我还是得恭喜你一下。毕竟这连跳两级,哈哈,不容易啊!” 冷凝负手而立,唇边还带着些笑容:“是啊,很不容易!” 秦浩有些诧异,那天他嘲讽几句,这小子几乎是立刻反驳了,今天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秦浩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温柔了,立马把挑衅加了些火候:“昨天有人看你跟着小江大人了,该不会是自觉晋升无望,跑去献身了吧?不知道你在下面躺得舒不舒服?” 冷凝敛起笑容,却依然好整以暇道:“说完了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指教吗?” 难不成这家伙打算忍气吞声了?秦浩觉得自己应该再加把劲,让那小子先动手,然后自己加以教训趁机弄断他的手! 他虽然是二等铸剑师了,但是是怎么晋升的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容忍贺小江继续呆在铸剑司,他迟早会被压制在底下的!贺小江不除,必成后患! 湖边随时都有人经过,就在两人对峙时,路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看起好戏了。而一向喜欢化干戈为玉帛解围的裴三,今天却没有出现过。 碰。一箱工具重重搁在了地上。 周莽撞开围观的人,大刀阔斧地走到了秦浩的面前,冷声喝道:“秦浩,你这欺软怕硬的毛病老子就是看不惯。” 秦浩狠狠剜了冷凝一眼,恨恨道:“原来是找了个这个莽夫当帮手啊!” 周莽不屑地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秦浩:“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大喊一句你是兔爷,老子就把你扔进茅房吃.屎!” 同样是挑衅,高下立见,秦浩磨磨唧唧看起来不入流多了。 秦浩的脸色瞬间勃然大变:“你别太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哈哈。还不快喊?一!二!” “难道你也看上这娘娘腔了?” 周莽鄙夷一笑,一声“三”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周莽,多谢你。”冷凝打断了他,微微一笑:“但如果你打算帮我忙的话,站在那里不要动就行了。” 周莽皱起了眉头,显然很不认同。 第11节 秦浩则是被搞懵了,这贺小江这么识时务吗?有人帮忙他都要推开了。没一会儿,秦浩就想明白了。周莽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及时地帮他的,那小子除了妥协还能做什么? 不过,贺小江就算妥协,他也是不会答应的!贺小江根本就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钉,他岂能这么简单就绕过他? 冷凝唇边带笑,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秦浩,你还有什么指教?”刻意蹲了一顿,她接着说:“如果没有了的话,我可就要指教你了。” 什么? 秦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刚刚浮出愤怒表情时,胸口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子巨力从胸口扩展到全身,霎时,他整个人都腾空飞了起来,噗通一声落入了湖水之中。淹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什么状况? 那么强壮的秦浩,居然被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娘娘腔给一脚踹飞了? 秦浩面红脖粗,狼狈地从水中爬了起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往上一看,又对上冷凝含笑的眉眼。 秦浩气啊,郁卒啊!今天脸丢大了!被这贺小江给扳倒了,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当即,他动作麻利了起来,想要上了岸狠狠还击回去! 然而,冷凝根本没给他爬上岸的机会,一脚踩在秦浩的手背上,狠狠碾了碾,一边说道:“秦浩,你不过是个空有蛮力之辈!我一再放过你,你还真当我好欺负,偏要凑上来找死,这就怪不得我了!” “啊——” 秦浩爆发出的杀猪般的惨叫,脸上的肌肉痛苦纠结在一起:“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本来不想跟你们计较的,你们偷了我的武器拿去晋升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得寸进尺。我不是不敢管,也不是没法管,晋升?” 众人哗然,偷武器?他们就说秦浩根本没那个实力晋升,只是没想到秦浩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而且贺小江说的是“你们”而非“你”,难道还有同伙的? “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我志不在此,也不缺那点钱,至于秦浩你,一辈子只配在我脚底下仰望。”说完这句话,冷凝收回了脚,放过了秦浩。 “混蛋!老子杀了你!”秦浩双眼赤红,一上岸随手操起一石头就咬牙切齿地朝冷凝冲过去。 冷凝一晃身,轻松地躲了过去:“秋天了,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冷着了吧?要不我让你暖和暖和?” 突然,熊熊烈火嗖地从秦浩脚底下燃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再一次膛目结舌!。 法术! 贺小江居然会修仙者的法术! 也就在此时,他们终于感到了一些不安和惧意——贺小江如此狠辣,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吗?渐渐的,人群四散开来,离得远远的,有少数人则跑去找管事了。 只有周莽在原地不动如山,双手环抱,嘴角还勾起了一丝笑来。 冷凝的火术当然烧不死秦浩,他刚刚从水里爬出来身上还湿漉漉的,就算她想暂时也无能为力。 秦浩是彻底惊恐了,慌忙跳出火圈后,拔腿就要跑。谁知却又被冷凝故技重施,一脚踹入了湖水中。 “啊啊啊!!贺小江你这个贱人!!!”秦浩气疯了。 只是他刚从水里浮起来,又一脚被冷凝踏在头顶,踩入水中。他再次浮上,又会被再踩一次。如此反复。而冷凝的时间控制的刚好,不会让他窒息而死。 “一会儿管事来了,你不担心?”周莽在旁边看了许久,出声提醒。 冷凝冷笑道:“若不把他欺负惨一点,他下次卷土重来,我又得麻烦一遍。这个事实他用行动告诉我好几次了。” 两人说话间,管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同行的不仅有学徒,还有裴三。 “你大胆!还不快放开秦浩!”管事一边喘气一边呵斥。 冷凝耸了耸肩,依言收回了脚,回身时笑看了旁边的裴三一眼,目光那个意味深长。 裴三心中一凛,神色有些复杂。他和秦浩是计划好了的,先挑衅让贺小江先出手,然后等秦浩废了贺小江的手,他再带着管事出现…… 只要有众人作证是贺小江先动的手,即使他伤得更重,一切也很好办。 他成竹于胸,算好了时间去叫管事,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 而且,贺小江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他已经知道…… “贺小江,你居然敢在铸剑司这样放肆!按照律令,我今天便要将你送入官府,逐出——” 管事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悠悠然的声音打断了他:“你要怎样?” 江贺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一脚将刚爬上岸的秦浩给踹了下去,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这姓秦的侮辱了本官,贺小江代本官略微惩戒一番,也有错了?难道你觉得本官的颜面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裴三心里暗道了声不好,形式完全扭转了过来!怎么回事?这江贺第一天上任不是还很看不惯贺小江的吗?现在却在帮助他! 管事顿时结巴了:“这,这……是秦浩先挑的事儿?” 围观的众人想了想,齐刷刷点头,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管事郁卒了。 这秦浩就算惹了事,也别捎带上这个肆无忌惮的小江大人,那可是连朝廷命官都敢动手的狠人啊!真是活该啊!管事一点也不想管秦浩了,但万一当着他的面被打死了影响也不好啊! 想到这里,管事立马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干说:“既然如此,小江大人,那这惩戒也惩戒了,这事儿就……算了?” “本官向来胸襟开阔,也罢,不与他计较了。”江贺冲冷凝招了招手:“你,跟我走,本官还有话要问你。” “是。大人。” 冷凝拍了拍衣上的灰,阔袖一甩,跟在江贺身后离开了。 走到裴三身边的时候,她还略顿了下脚步,低声一笑:“其实你们猜对了,虽然我跟江贺不是那种关系,但也熟得很。不然我怎么敢叫贺小江?少来惹我,否则我把你也扔进火炉锻造锻造,滋味想必*!” 第13章 再遇霍尧 其实在今天之前,冷凝没怎么跟人动过手。她一向笑眯眯的,待人和气,人缘不错也很少和人起冲突,没什么机会一展身手。要不是秦浩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发现了自己的才能,否则对自身的认识不知要模糊多久。 她曾问过流她的功夫怎么样。而流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一般人不是你的对手。” 从此她就以为自己身手很三流,所以在上次和林家兄妹起冲突,她也是避其锋芒没有正面打起来。 想到秦浩在她手底下那毫无还手之力样子,冷凝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流说的这个“一般人”,指的是凡人? 砰。沉思中的冷凝撞上一堵人墙。 “干嘛突然停下来?”冷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心有余悸!”江贺摇头叹道:“好威风啊你!” “彼此彼此。”冷凝恭维了回去,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派来监……保护我的修仙者呢?能不能出来跟我切磋下?”今天江贺能来的那么及时,必定是修仙者找了他来的。 江贺还没说话,一道人影就凭空出现在了她旁边,凉飕飕道:“不用切磋,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跟我交过一次手,觉得我的身手怎么样?” “跟我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跟我比你好意思吗?”冷凝抽了抽嘴角:“详细些,中肯些行吗?” 修仙者沉着脸没说话,而是望向了江贺。 江贺揉了揉额角,无奈地点头:“说吧,钱我会给你。” “一百两。” “……行。” 冷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来是个爱钱的修仙者。不过也对,如果他不爱钱,就不会听命于江贺了。 “你练的那套功法我生平未见,那套虽然只过了两招,但看起来似乎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非常之霸道。你的身手比一般练武之人要厉害。”末了,又板着脸补充了一句:“当然,根本没法跟我比。” 两人直接把最后一句无视了过去。 江贺笑眯眯地摇起折扇:“阿凝,以后让我仰仗仰仗?” 冷凝瞥了他一眼,似是而非道:“行啊,你也给我发点月钱。三百两一月,不二价!” 江贺飞快地凑了过去,顺着杆子往上爬:“行啊,来做我的亲卫啊,贴身保护同吃同睡有福同享有难我当,怎么样?” “想得美!” 冷凝踹了他一脚,转身离开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要赶紧去证实下。 江贺见此就要追上去:“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冷凝笑着加快了脚步:“修仙者老兄,多谢今天你及时给我解了围,别忘了找姓江的要钱!” 原本死气沉沉的修仙者眼睛一亮,如同吃了人参般精神抖擞,一跨步就挡在了江贺前面,目光炯炯,其意味不言而喻。 江贺无语凝噎,指着冷凝道:“你你你!胳膊往外拐啊?我是清官,哪有那么多钱!” 冷凝的声音远远传来:“清倌不在这里!在百花楼!” 江贺:“……” …… 甩掉江贺,冷凝急匆匆地朝南苑奔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苦思一个问题,为何裴三秦浩两人偷去的武器,要比她后来锻造得好?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之前她锻造武器的时候,时常用法术加火啊什么的。但那天被围观着,她为了低调而没有用。所以她猜想,会不会是因为用了法术那些武器才会那么厉害的? 冷凝火速冲入了锻造房,选材、点燃炼炉,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想。 一把武器,只是在火候不够时用法术添火。而另一把武器,则完全用火术来锻造。她很想看看,不同的条件下,锻造的武器会到达什么程度。 冷凝完全沉浸在了其中。接连三天,都没有出过锻造房,连饭菜都是钟师傅让人送来的。第一把武器,只花了一天多就完成了。第二把则因为她法术不精,耗时长了些。 终于,在第五天大功告成! 钟师傅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你若坚持,必成大才。” 这一次锻造出的武器,他几乎挑不出毛病了。只是不知试剑结果会是如何,毕竟铸剑司需要的不是普通打铁匠。 冷凝不好意思地扰了扰头:“师父,我晚些去试剑。上次你给我的剑谱,我已经练成了。” “这么快?”钟师傅一惊:“什么程度?” “我也不知道,但招式都会了。要不,师父您再给我一本新的秘籍试试?” 钟师傅对自己的弟子那是全心全意,恨不得把好东西全塞去,如今弟子主动上进,他岂会拒绝?当即大手一挥:“为师那里还有一本枪法和弓法,你都拿去练吧!” “多谢师父!” 第12节 带着秘籍和武器离开南苑,冷凝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试剑石,而是回房沐浴清洗了一番,躺上床休息了。脏了好几天了,直到锻造完成她才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希望以最好的状态去试剑,而非草草了事。 闭上眼睛许久,却没有丝毫睡意,翻来覆去许久,干脆又爬了起来。 已经是深夜了。 北苑中寂静无声,只有那流水倾泻的月光,俯下漫天华美,为北苑染了一层霜白,如诗如画。夜空之下的试剑石格外巍峨,它静静地俯瞰大地,仿佛已经在那里伫立千年万年。 冷凝站在试剑石脚下,伸手摸了摸,轻声道:“对不起,我要试试我的剑,希望你不会痛。” 照理说,她不该同情魔兽,但那种源源不断传来的孤寂和不甘,总是能影响到她,让她莫名感同身受。就仿佛她曾经也被这样禁锢过,悲哀挣扎,拼尽全力也无法逃出生天。 剑光掠过。 冷凝握着手中的剑,猛地往下一划。一寸、两寸……她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镶嵌入石的剑。五寸、六寸…… 七寸! 剑停了下来,完全被卸去了力道。 冷凝收回了剑,长长呼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些笑容。三寸多已经可以被称为极品剑了,那她这个岂不是极品中的极品了。冷凝忍住想得意大笑的冲动,又看向了第二把剑。 毫无疑问,她锻造的剑跟法术息息相关,那么剩下这把剑只好不差。但是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冷凝毫不犹豫,再次挥起了剑…… 滋滋滋!锋利的刀刃溅起点点火光,下移,不停地下移……倏尔,耳边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幽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也许是到了一个临界点,再下移到某处时,试剑石自己裂开了。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直到那缝隙蔓延到最顶端,仿佛将顶上苍穹给切割了一道口子。而就在那缝隙间,她看见了一个玄衣人影。 他静静伫立,身材挺拔修长,衣袂翻飞,似乎敛尽了天地间的黑暗。 冷凝的目光霎时凝结。 那玄衣人却骤然消失了!冷凝还以为是幻觉,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然而再次起掀起眼帘时,他居然凭空出现在了她身前!快若闪电,如鬼如魅。 冷光闪过,一条绷直的银线划破她的视线。 冷凝呼吸一窒,下意识退了一步,才恍然发现那是一条弓弦,而她这一退,弓身无声挨上了试剑石。 那似乎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力道,连撞击都不算。 然而就在触上的那一瞬间—— 轰! 试剑石顿时炸裂开来,乱石飞灰,天地间腾起蒙蒙烟尘。刹那,巍峨雄壮的试剑石不复存在了,化作满地碎石碎沙。 她失声叫了出来。 “霍尧!” 第14章 太凶残了 完了! 她完了! 冷凝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想法了。霍尧早就想结果了她,上一次若不是顾及到玄天宫三大长老,只怕耗时再久,他也一定会把她从人堆里拧出来。哦不对,他会把所有人杀光的! 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也没人敢那样侮辱他……而这些她都做了,还不止一次两次!天那么宽地那么大,原本以为有生之年难以再遇到这魔头……可这才几个月啊? 遇到霍尧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不打自招! 眼看那银色弓弦再次逼来,冷凝急忙把长剑往身前一横,试图阻挡。 那只是一根很细很细的弓弦,看起来非常普通,可是当它和锋利剑刃接触时,却在溅起的火星中,将剑身给切割了开。断成了两截。 完了! 冷凝心里再次浮出这两个字。 她慌忙抬起眼帘,却撞入那双深潭般的寒眸中,心里顿时冰凉一片。霍尧却出乎她意料地停住了动作,斜眼看她,冷冷赞了一句:“眼力不错。” 冷凝脱口一句:“你眼力也不错。” 她是乔装过的呢!他怎么不由分说就杀了过来?还是说,只要闯入他视线中的凡人,都是一个字——死?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死定了,求饶也没用。 霍尧接下来的话,给她解了惑。 “以外貌判定某个人,是你们人族的愚蠢做法。我不需要。” 停止下来后,冷凝才看清他的武器。那是一把银色巨型弓,几乎和他的人同高,只是材质不太稀奇,只是千年玄铁而已。当然这个不稀奇,只是相对于他魔族身份来说。 如今,那把巨型攻被他单手握着,紧绷的弓弦抵在她的脖子上。毫不怀疑,只要他用上一丁点力气,她脑袋立刻搬家! 冷凝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轻声试探问道:“那……那不要和愚蠢的人族计较了,好不好?” 霍尧睨着她:“你觉得这可能吗?” 冷凝脑袋里乱成了一团,她觉得霍尧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奇怪在哪里。他怎么会没立刻杀了她,还跟她废话了几句? 冷凝没敢跟他对视,忙不迭移开了目光,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了弓身上的细小裂隙,目光一凝。出于对武器喜爱,她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那巨弓,才发现那龟裂的痕迹整个弓身都是,只是非常细小。若不是那弓就横在她的脖子上,她肯定注意不了。 “这个弓裂开了,我帮你修一修?”冷凝主动请缨。面对威胁,果断开始讨饶了。从容赴死?宁死不屈?那是什么东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死也需要勇气,而她勇气不够! 见他不说话,冷凝又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弓的龟裂面遍布了整张弓,如果不及时修补的话,可能会碎掉。” 武器算是她最精通的东西了。所以当说到武器时,她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归于宁静,话也越说越顺溜。 “这个武器最坚硬锋利的地方是弓弦,弓身材质虽然千年玄铁,但根本承受不住你魔功的爆发,所以你这弓身一定换过很多次!对不对?” 霍尧瞥了她一眼,冷哧了一声:“坏了再换就可以了,修它做什么?” 是啊,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 冷凝冷汗直冒,又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以保证,加以锻造修理后的弓身,比这个好十倍百倍!而且再也不会断裂!”事实上,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乎什么节操,天马行空的胡诌随便来几句小意思! 先后退出的这几步,冷凝已经完全远离了弓弦,她紧紧盯着霍尧,生怕他什么时候兽性再发。 这时,冷光闪过。 冷凝欲哭无泪,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巨弓划裂空气,垂直落了下来,可就在电光火石间,霍尧似乎是随意握着弓晃了下,像手滑了一般。但霍尧会手滑吗?就在同时,只见弓弦上一弯银光飞出,朝着冷凝的方向,迅猛地劈了过去,仿佛要狠狠撕裂了这黑夜。 这一霎,冷凝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恐惧,只是睁大了双眼。 然后出人意料的是,银光在她眼前定停滞了下来,似乎什么阻挡了似的。下一刻,那弯银光碎成了点点荧火,在空中散了开,渐渐湮灭。完全没有了杀伤力。 冷凝还没搞清楚状况,目光就被弥漫的薄雾侵袭占据。俄顷,那白色烟雾凝聚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红衣似血。 邪枫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冷凝白着脸的样子,环过她的肩膀轻轻以表安慰,转头就指责霍尧道:“哎呀,你这么凶做什么?不是答应我了不杀吗?” 虽然不知邪枫是个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冷凝喜上眉梢,心里也稍稍松了些。 “她没死!”霍尧面无表情说着事实。 他今天来试剑石是另有其事,偶遇眼前这个曾经得罪侮辱过他的人,自然要顺手杀一杀。邪枫故作神秘地隐匿了起来,直到最后一刻,才传音制止了他……中途被打断的心情那是非常暴躁的,这让他更加不耻邪枫那种喜欢看人惊慌失措的恶趣味。 “没死是没死。可是,”邪枫幽幽一叹:“你吓到她了!” 霍尧:“……” 巨大的银弓缩小成普通大小,霍尧反手将它背在身后,转身就走。与冷凝擦肩而过时,略略停住脚步,目光却没落在任何人身上。 “什么时候没兴趣了告诉我,我再来杀。” 冷凝一听,急忙往邪枫身后挪了一挪,似乎那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虽然邪枫这个魔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他此时站在她这边。 谁知,站在她这边的邪枫却云淡风轻地点头说:“好啊,你可以先留个精神印记在她身上,以后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能找到,很方便。” 精神印记?冷凝就算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也明白会对自己很不利。当即一个跨步,果断远离了邪枫。谁知这一步,又闯入了霍尧的危险范围。见霍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只好又硬着头皮躲了回了邪枫身后。 哎,好丢脸的感觉。 “哎?”邪枫摇了摇头,满脸受伤:“刚才救了你一命,你居然避我如瘟疫!太无情了你!” “好玩吗?邪枫。”霍尧负手而立。夜色下,他整个人就仿佛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只要爆发,就拥有毁天灭地的地量。“你喜欢耍着那些小玩意儿,可以,但是不要捎上我。” 小玩意? 谁是小玩意? 冷凝勃然大怒,气呼呼地向霍尧瞪去。但在对上那双无波无澜也无感情的寒眸时,心里一颤,再一次没节操地收回了目光,也将满腹怒意憋了回去。 邪枫微微一愣,反驳道:“哪有啊!” “你喜欢让人置身危险,欣赏他们的慌乱绝望,但我不喜欢,尤其是这个危险来自于我。你要利用我,想都别想!” “那么认真做什么?”邪枫嘀咕了一句,不以为然:“不过是举手之劳。” 霍尧没有回答,身影蓦地消失在了原地。俄顷后,他提着一个人的脖子再次出现,将之随意丢在了地上。 那人在地上狼狈滚了一圈,才抬起惊恐的面容。 居然是裴三! 裴三郁卒啊!悔不应该啊!自从第一次无意捡到了贺小江锻造的武器,试剑入石三寸后,他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叫上秦浩,两人一起偷取了十把武器。只是试剑结果太惊人,他们也没有相应实力,只好重新改造了武器拿去参加晋升。 尝到了甜头的裴三,运气却在晋升后落入了低谷。秦浩被揍了一顿不说,小江大人更是和贺小江关系非比寻常…… 本来他想撒手安分一些。但一见贺小江闭关几天,他又好奇了起来,忍不住跟踪了过来。谁知却见到了两个魔族,他想跑啊,四周却有着无形屏障,将他囚禁在这里。 这全部都怪贺小江! 裴三目光凶狠地看向冷凝,一直温和的老好人,在此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贺小江,你居然跟魔族勾结!我一定要告发你——” 裴三一直在附近偷看,不管是霍尧还是邪枫,肯定都是知道的,但邪枫刻意留他一命,理由就跟在上次在地牢里一样——要将她陷于危险里。 但这一次,邪枫的游戏到此为止了。 冷凝看着裴三,很想说一句“你就要死了,你不知道吗?”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很可笑,在魔族面前,不管是她还是裴三,统统只是被耍弄的“小玩意儿”而已。 霍尧看着邪枫,语气淡淡的:“现在你没得玩了。” 阔袖一甩,一道银光射到裴三身上。霎时,裴三整个都化作了血雨肉末飞溅了起来,洒落了一地。 裴三死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了? 冷凝浑身冰冷,脑中空白,急急退后却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她不敢看霍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第13节 第15章 被吓到了 凶残狠辣……这才是魔族的本.性.吧! 冷凝呆滞地坐在地上,连霍尧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眼前晃过一片红,邪枫把她轻轻扶了起来,埋怨道:“又吓到你了,那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冷凝一怔,急忙将他一把推开,可惜手上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冰凉的手恰好被他握住,宽大炽热的手掌直接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了起来,暖意源源不断,她却觉得更冷了,身体微微颤抖。 邪枫偏头一笑,声音仿若春风,暖暖的:“他很可怕对不对?” 冷凝垂眸不语。 “哎,你别怕我啊。好歹我也是个美男子。” 红衣墨发,眉目含笑宛若春谭吗,的确是个美男子。蛇蝎美男!其威胁程度丝毫不亚于霍尧。只是他太喜欢笑了,将那种威胁的感觉降到了最低,只差一点就把她忽悠过去了。 还有他自己说自己是个美男子……这脸皮得多厚才行啊?! 冷凝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脸上没有一丁点笑意:“你的游戏被破坏了,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邪枫眉心微蹙,疑惑道:“你不觉得濒临死亡的感觉很刺激吗?这是一种乐趣。” 冷凝冷冷回道:“我根本不想要这种乐趣。” 邪枫不解,神色间浮现出少有的认真来:“你怎么会不喜欢?” 冷凝没好气道:“天天心惊胆战,我会少活十几年!你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尝试?” “因为没人能让我陷入危险啊。”邪枫的眉头依然拧着,很显然,这个问题让他很纠结。他沉默了片刻,桃花眼蓦地一亮,再次熠熠生辉起来:“多尝试你就会喜欢上的!” 冷凝:“……” 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魔族根本是个怪胎!看起来很正常很温和,事实上却是个喜欢刺激制造刺激的疯子!根本不能以常理论之!果然活得太久,性格都会诡异起来吗? “不过这次没有机会了。”邪枫很是惋惜,拍了拍她的肩头,笑容很亲切:“下次吧,我再给你找找好玩的机会。” 冷凝:“……” “你回房歇息吧。路途有些遥远,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 冷凝落荒而逃。 回到房里,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爬上床扯起杯子将自己团团裹住。她不敢闭眼,眼前似乎还残留着血影,只能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发呆,手足依然冰凉。 直至天明,她才模模糊糊睡了过去。只是那种冰冷的感觉被带入了梦中,连做的梦都冷了起来。 冷…… 好冷…… 动不了,也看不见,但意识却异常清楚。清楚得感觉到那凛冽刺骨的寒意,仿佛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入骨肉,仿佛浑身血液都已结冰,连呼吸都开始掉冰渣子……她拼了命地挣扎,也无法从桎梏里逃出生天。 不知是谁在说话,声音低沉冷硬,满满都是嘲讽:“一千年……真的太久了。但结束这种痛苦,只需要一瞬间,不如我帮你吧!” 不,不要! 她急急张口,声音却被卡在了喉咙深处,一个字都挤不出来。耳边清晰听到利剑划破虚空的声音—— 冷凝蓦地睁开双眼,破空划来的刀光在眉峰骤然静止,烟消云散。她眨了下眼睛,待看到顶上的蚊帐,不远处的桌椅书案,以及徐徐燃烧的香炉,才迟迟反应过来那只是一个恶梦而已。 她静静躺了会儿,梦境中的一切越忘越多,昨晚发生的一切却又清晰浮现。好一会儿,她才挪动僵硬的手去摸了摸胸口,只觉得还心有余悸。只是不知是因为噩梦,还是昨晚所发生的事情。 冷,还是冷。 片刻后,她利落地爬起身来,到了南苑锻造房,点燃火炉后也不锻造,就呆呆坐在旁边。冷意这才渐渐散了去,紧绷了一晚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翻出新拿到的秘籍练了起来。 …… 试剑石碎成渣,满地鲜血肉末,很容易联想到一件事—— 魔族侵袭。 冷凝本以为铸剑司会人心惶惶起来,但过了两三天后,依然风平浪静。管事们及时将北苑封锁了起来,对外只是说要再邀请修仙者修补一下封印。众人虽然疑惑,也并没有多想。 毕竟人族大军和修仙者们常年驻守边界,能闯进人界的魔族,极少极少。 而悲惨丢了性命的裴三,管事们只是解释说修仙者看上了他的锻造才能,要将他收入玄天宫剑阁。 众人纷纷嫉妒起了裴三的好运气,而冷凝在听到这个解释时,心下一动,思绪顿时千思百转起来。 也就在这一天,冷凝正专心致志地锻造武器时,江贺又摇着扇子转悠来巡察了。见着江贺,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恐怕,他知道。 果不其然,江贺一来就直接开口问了—— “那晚发生了什么?” 魔族进犯铸剑司,江贺身为工部官员,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而他派去保护冷凝的修仙者范耿非常无耻,那晚跟着冷凝到了北苑后,一见两个魔族,知道自己打不过,立马退避三舍,跑了。 跑了就跑了,范耿还敢跑回去找江贺报告一下,顺便又要了他一百两,极其不要脸。江贺差点岔气了去,急忙派人上玄天宫请修仙者。他身边的修仙者只有范耿一人,只能生生担心着,第二天知道铸剑司死的只是个小角色,冷凝还好好的,他才放心下来,着手处理事务去了。直到今天,才有空来看看她。 只是,冷凝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居然在魔族手下留了一命。这简直不可思议! 冷凝怔了会儿,叹了口气:“两个魔族,一个是沧溟城城主霍尧,另一个叫邪枫,看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至于我为什么活下来了……大概是因为我比较识时务。” 这话半真半假,至于被放过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而且她心底还隐隐担心着,这要是被误解成和魔族同一伙的话,她的麻烦可就大了。而她,不喜欢麻烦,也不想多解释。 江贺点了点头:“我会派人请修仙者的解决的。你没事就好,还有,这件事除了我你谁也别说,免得有人生疑,无端惹祸上身。” 冷凝心中一软,江贺这么为她考虑,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些天来,她的压力不可谓不大,邪枫可是明说了还会为她找“好玩”的机会。她望着江贺那张阳光的俊脸,张了张口,很想把实际情况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但最终,她说的却是—— “我想进剑阁,有办法吗?” 江贺蹙起了眉头,问道:“玄天宫的剑阁?很难进,他们剑阁的人只从修仙弟子里选。” “凡事都有例外。”冷凝抿唇一笑:“放心好了,不用你帮我周旋什么,帮我交一把我锻造的武器上去就行了。” 毕竟她的锻造出的武器,已经是皇家铸剑司无法超越的程度了,她自认进剑阁的机会非常大。 江贺一挑眉,摇了摇扇子:“这么胸有成竹吗?行,这个简单,我帮你就是。” “多谢。”冷凝粲然一笑。 江贺知道她肯定有事瞒着不说,凭冷凝的伪装想瞒过他的眼睛,基本不可能。她肯定是被吓到了,从他走进来到方才,她虽然在笑,笑容却是僵硬不自然的。这此时见她的笑容恢复如初,他心里也随着轻松了不少。 冷凝起身,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匕首。这是她这几天没日没夜锻造出的。 江贺把玩着匕首,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他垂下眸子,轻声问道:“阿凝,你是不是怕了?” 冷凝怔了怔,“嗯”了一声,没有否决。 江贺迟疑了会儿,唇边勾起了一个笑来,很轻很轻:“阿凝,如果你害怕魔族的话,可以住到江府来,我会再请几个修仙者暗中保护……” 他从来没试过这样小心翼翼地说话,一向直来直往的纨绔子弟少有的迂回了起来。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们还可能吗?但他不敢直说。毕竟他已经有了定亲的九公主。 “你开什么玩笑?”冷凝瞪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上次我找人害九公主丢了面子,我这要是住你家去,以后她要报复的话……喂江贺,枉我当你是朋友,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江贺的眼色黯了下来。 他想要的东西很多,无法做出取舍。所以某些东西,注定失去。他早就明白,却还是心存奢望。 倏尔,江贺大笑了起来,连忙摆了摆手,顺着台阶下了:“玩笑,开个玩笑嘛!我这就帮你办事去!这几天我会让其他修仙者来保护你,放心,绝对比范耿那贪财怕死的家伙好。走了!” “嗯,多谢。”冷凝扯了扯唇角,在他身后低声喃喃:“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江贺离开了。 落日余晖下,他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蔓延到了时光的尽头。 冷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揉了揉鼻子,忽然间伤感了起来。 …… 第16章 师父也被通缉 冷凝对一件事情感到疑惑。 那晚,霍尧的银弓刚挨上试剑石,石头就碎成了渣。她本以为能看到魔兽破开石而出,怒斩霍尧的情景,结果呢?只有满地的碎石碎沙,搞了破坏的魔头依然酷帅迎风而立。那只被封印的魔兽真的那么弱吗? 过了几日,北苑的封锁撤离了。冷凝得到消息后,立马跑去转悠了一圈。 一个新的试剑石立在了那里,看起来同以前的那个差别不大。欺瞒住普通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她,她亲眼见证了试剑石的惨烈下场。 后来她询问了江贺,他摇着折扇,一脸高深莫测地卖关子:“等你去了玄天宫,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玄天宫吗? 派人送去玄天宫的匕首,还迟迟没有回音。冷凝心情忐忑着,却也明白凡人跟修仙者不同。修仙者可以御剑飞行,从玄天山到帝都不过一两日光景。而凡人想要去玄天山,没有月余绝无可能。就算派了范耿那个半吊子去,来回也得好几日呢。 她只能耐着心等。 她没有再锻造武器了,只是认认真真练起了手中的几本秘籍,当然火术也没有落下,这是当务之急!毕竟她的武器都术法做基础,否则就极为普通。 只是钟师傅见她接连好几天都没动静,主动找到她询问道:“是否遇到什么不解的地方了?” “没有,师父。”冷凝沉吟了会儿,没有瞒这个对她倾囊相授的师父,实话实说了:“师父,我略会一些术法,这事在我揍了秦浩后应该已经传遍铸剑司了。后来我发现用火术锻造的话,武器的力量会提升很多……” 钟师傅捋了捋胡须,问道:“能到什么程度?” 冷凝想了想,没敢说实话,只是道:“大约能到七八寸的样子。”这个成果,已经足以震撼铸剑司了! “这……这这……”钟师傅眼睛唰地大亮,一直不苟言笑的老头子激动地不知怎么说话了。 “师父,收个天赋异禀的弟子不容易啊!早知如此,你就应该对我好一点。”冷凝戏谑道。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简单固执的老头,在他面前也随意了许多。 钟师傅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哼道:“没大没小!” 冷凝弯唇笑眯眯。 钟师傅瞪了她一眼:“走,去试了剑再得意不迟!”方才他是太激动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贺小江年轻气盛,夸大其词了! 武器被霍尧的弓弦割断了,后来没有修补过,另一把和试剑石一同化成灰了。她只能带残品去了。一路走到北苑,引起不少人异样的眼光。但她,从来不是个在乎别人目光的人。 周莽刚刚试剑完毕,他随意地盘坐在地上,用布巾擦拭了武器后,才一把把轻放入箱子里。他是铸剑司公认最横行霸道的人,大家干脆叫他莽夫,可是当莽夫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擦拭武器。冷凝却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柔。 冷凝上前问道:“怎么样?” 第14节 “还不错。”周莽抬起头,见钟师傅在侧,立刻起身行了个礼。转过头又见冷凝手中的断剑,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是拿这个来试吧?太儿戏了!” 冷凝挑眉一笑:“你就看着吧!” 她走上前,没有立刻挥剑,而是摸了摸试剑石。但怪异的是,这个新的试剑石,也会传给她同样的感觉。 冷凝没有多想,握着剑柄轻轻一挥,残剑流畅的下划,到达六寸时,她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如果试剑石再次裂开的话,说不准魔族侵袭的事情就要跟她联系到一起了! 此时,站在试剑石旁边的人无不目瞪口呆,连钟师傅都是一脸震惊。再次看向冷凝,众人的目光全然不一样了,嫉妒的,敬畏的,无法置信的…… “天……天啊!” “极品中的极品!” “这还只是一把断剑啊!” 众人奔走相告,在短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铸剑司!工部官员召见,直接升她为一等铸剑师……等等。不过,这些冷凝已经不在意了。 眼界高了,所执着的东西自然不同了。 而这时,江贺也带来了消息,玄天宫同意破例收她入剑阁,而后天就是她前往玄天山的日子了。 冷凝先去了南苑,跟钟师傅告别。 钟师傅满是欣慰,笑道:“老夫很庆幸收了你这个弟子,你到达了为师毕生未能触及的高度。不过你不要骄傲,剑阁中人才济济,你还算不上什么。”说着说着,钟师傅的目光中隐隐有了水光,因为欣慰,因为感慨,因为不舍……满头白发的老头掩饰般望向了别处:“师父希望你,越来越好!” “我知道,师父。” 冷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火术的秘籍留给了钟师傅,就离开了。 之后冷凝去找了周莽,她在铸剑司呆了半年,认识了无数人,然而此刻想告别的人,只有这两个而已。 “这本火术就是我锻造的秘诀,我将它交给你。因为你对锻造武器也是真正的喜爱。”冷凝看着周莽,这个直接却又简单的男人,弯起了唇角:“我在剑阁等你。” “多谢!我会的。”周莽的目光坚定而有力。 冷凝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她也在这时想通了一件事。从前她没想过去剑阁,只是怕修仙后,锻造上会不够专注。但如今她却觉得,要是成功修仙寿命延长了的话,她即将拥有无尽的锻造时间! ………… …… 翌日。 马车中。 冷凝无语看着盘腿坐在绒毯上的江贺,喃喃抱怨道:“马车……你居然让我坐马车!这得花多长时间啊!” “这不是舍不得你吗?”江贺拿起一个糕点扔进嘴里,恣意悠闲:“本官已经屈尊降贵来陪你坐马车,还不知足?” “别送我了!”冷凝抽了抽嘴角:“别送我了!有你这么个聒噪的人在侧,我只觉度日如年。” 江贺早已练就一张厚如城墙的脸皮,听了这话完全没反应,只是说:“好吧,告诉你一个沉痛的消息。几个月前,玄天宫死了不少修仙者后,曾在民间物色了不少根基好的人。” “我知道。”这有什么好沉痛的? “九公主也去了。”江贺斜了她一眼:“那次你招惹了九公主后,她请求去玄天山散心顺便开开眼界,皇上准了。所以你这一去,可要小心啊!” “那你不是要守活寡了?” “……”江贺差点被噎住:“她是散心,过两年就会回来的!” 冷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的换装无懈可击。” “或许九公主天赋异禀呢?你要知道,女人面对仇人时总有特殊的直觉。” 冷凝:“……” 冷凝不想搭理他了。 江贺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以目光骚扰,斜着眼把冷凝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许久许久,见她依然不为所动,只好又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冷凝当机立断给了他一脚,把他踹了回去。 江贺拍了拍胸口的脚印,无奈道:“这次是正事!关于你师父的。” 师父?流? 冷凝蹙起眉,转过头去:“说来听听。” “最近玄天宫发了通缉令。但不知道是不是你师傅,只是我听他们描述的,对比你曾告诉我的做了个猜测,我觉得跟你师父很像。你瞧瞧。”江贺拿出了一张画像来。 画像上的男子很好看,不管是眉峰、鼻梁,薄唇,都那么精致完美。冷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轻轻叹息:“对,这是我师父。” 虽然神韵不及本人之万一。 “你师父是何等人?为什么会被玄天宫通缉呢?”江贺问道:“难道他也是个修仙者,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很神秘。”冷凝耸了耸肩,无奈道:“虽然很可笑,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他完全不会法术,所以他肯定不是修仙者。” 江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垂眸间眸色微闪:“嗯,你让他小心些。” “他已经半年多没出现了,说不定已经开始逃亡了。” 冷凝笑了笑。 那人神通广大,还用得着她担心吗? 第17章 强势归来 江贺并没有陪她坐上一个月马车,仅仅两日,一个诏令就把他叫回了帝都。这一次离开不知会过多久,一直盼望聒噪的江贺闭嘴的她,却在他笑着挥手作别时,心生了浓浓不舍。 在江贺离开后,范耿带着她开始御剑飞行。 别看范耿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御剑时那是完全不走寻常路的。一会儿拔高,一会儿俯冲,左摇右拐,那个随心所欲那个意气风发啊! 可怜的是冷凝,白着脸,必须强力忍耐才能不吐出来。 就这么日夜赶路还不带歇息……歇息一次五十两。这价钱还是看在她没有江贺富有的份上,施舍给她的。但冷凝也是个敛财成性的人,咬牙坚决不肯妥协。就这么痛苦煎熬着,没想到渐渐的,还越发习惯,到最后居然可以跟范耿一起看风景了。 三天后,终于看见了云中那连绵起伏的仙山。 玄天宫已经近在眼前了。 但范耿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悬停在空中不走了,再次向冷凝伸出了手:“一百两。” “没有!” “我曾是玄天宫弟子……” 冷凝瞬间就懂了。范耿身为玄天宫弟子,第一,没有去正面抵御魔族,这是贪生怕死。第二,为了钱财听命于人,这为很多修仙者不耻而鄙视。所以……要他回玄天宫,是需要勇气的。而银票,就是他的勇气之源! 但是想从她这里拿钱……这不可能! “小范,不急。”冷凝负手而立,不疾不徐道:“我们就在这里看看风景,哼哼小曲儿,等玄天宫发现了我们,自然有人前来询问接我回门派。” “一百两!”范耿眉头一皱,威胁道:“否则带你飞回帝都!” 呃…… 冷凝犹豫了起来。范耿真的是那种没节操的无耻之人,做出那等事也不奇怪。她咬了咬牙,忍痛拿出银票。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修仙弟子御剑而来,白衣飘飘,英姿飒爽。跟阴沉猥琐的范耿,浑然不同。 范耿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冷哼了一声,抬手就把冷凝推了下去,沉着脸飞走了。 冷凝从高空极速坠落,风声在耳边炸裂,似要震破她的耳膜。只是还没来得及尖叫,已经落到了实处。白衣修仙弟子接住了她。 冷凝下意识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后,却见那少年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了。 “小哥怎么了?” 那弟子急忙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与她保持了一尺距离:“姑……姑娘……恕在下失礼。” 冷凝板起了脸,一本正经:“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你莫要羞辱我!” 羞涩俊俏的少年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低声道:“姑娘说是……那就是……” 冷凝没多说什么,看他这么老实应该不是多嘴之人。当下,冷凝把来意解释了一番,又问:“我叫贺小江,你叫什么?” “在下宴生。” “好名字。”冷凝随口赞了一句,又问:“我们直接去剑阁吗?” “是啊!剑阁是独立于玄天宫的存在,为了取材方便,就设于邻近玄天秘境的地方。秘境中灵气浓厚,因此魔物也很多,危险异常,你去了后记得不要独自乱走。你看,剑阁就在那座山。” 玄天宫的位置已经是人界的边境了,而剑阁居然在边境的边境!冷凝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只见白烟缭绕的仙山直入云霄,而就在剑阁山上,一个巨石破开了云层,高耸而立。看模样跟铸剑司的试剑石相差无几,只是更加巨大,更加气势逼人。 “这是剑阁的试剑石吗?” “对。但这跟铸剑司的试剑石大不相同,除了剑阁的三位铸剑师和阁主,其余人都不能靠近。若要试剑,都是由铸剑师们统一执行。” 剑阁的铸剑师没有等级之分,铸剑弟子也没有。只是两者间是天壤之别,有的铸剑弟子耗费两三百年,也无法成为铸剑师。这就是差距!如今铸剑弟子总共三百,而铸剑师不过区区数个而已。 “为什么不能靠近?震动得很厉害吗?” “何止这样啊?”宴生抓了抓头发,叹息道:“它威压很重。普通修仙弟子靠近它,会被压迫得寸步难行,如果意志不够坚定,精神崩溃都是可能的。要知道里面可是封印着魔物的!” 铸剑司的试剑石同样封印着魔物,但它只会震动吓吓人而已。这么说来,剑阁的试剑石更加强大吗? 冷凝出神了会儿,回过神来,就见宴生的脸再次涨红,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她。 “小……小江,你……你别这么看着我。” 原来是在看着他时恰好想事情走了神,忘记挪开目光了。冷凝眨了眨眼睛,从容望向别处,哎,真怕那个羞涩少年一直结巴下去。 “同是封印魔物,跟铸剑司的又有何差别?”冷凝又问。 “这……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宴生依然红着脸,别扭地看着脚底风景,声音很轻:“铸剑司的试剑石里没有魔物,它只是魔物的一滴精血而已。而剑阁里的试剑石封印着魔物本身。” 一滴精血? 冷凝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怪不得被霍尧砸碎了一个,后来又换了个新的!原来这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不过,一滴精血就吓得铸剑司内惶恐不已,那魔物的本身又会有多强悍?冷凝无法想象了。 不一会儿,剑阁就到了。 两人落在了山巅上。 宴生并没有带她去见管事还有铸剑师,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住处。 那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只是打开窗户,冷风就呼呼挤了进来,白雾弥漫的底下是万丈深渊。虽然在经过范耿的折腾后,她已经不怎么怕高了,但是她很怕冷。 这里的秋天都这么冷,寒冬来了,那可怎么过啊? 第15节 冷凝深深担忧了起来。 “对了,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宴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你被破格收入了,但还不是正式弟子。不过你运气不错,过些日子就是一年一度的试炼,通过试炼的话,你就能得到一颗洗髓丹。它能直接改善你的身体,也就是说,修仙弟子耗时许久修炼而成的身体,而你只吃了洗髓丹就能得到。” 冷凝眼睛一亮:“能延长寿命吗?” “可以延长五十年。” “那要是吃下许多的话,寿命岂非无尽了?” “只有第一次效果最大。炼丹阁的前辈们曾试过,吃下五颗洗髓丹,也只能把寿命延长到两百岁左右。再继续吃第六个第七,就完全没有效果了。但这东西很珍贵,也只有剑阁正式弟子,才有一颗。” “正式弟子有多少个?你是吗?” “只有五十个而已。”宴生见冷凝又开始盯着他,顿时不自然了:“嗯……我是,我的排行……就是五十,你可以唤我为师兄。” “哦……”冷凝拉长了声音,促狭笑道:“小师兄!” 宴生咳嗽不已。 冷凝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试炼说什么也得通过,先拿到一颗洗髓丹再说……不过,要是能把炼丹阁给洗劫了,她不就……想到这里,冷凝偷笑了起来。 宴生见她目光灼灼似贼,急忙告辞离开。谁知刚走了一步,被她给拉住了。冷凝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多谢了啊,小师兄!” “手……手……” “哦,不好意思,我顺手就——不过,”冷凝摸了摸下巴,不正经地冲他挤了挤眼睛:“小师兄,你的手摸着挺舒服的。” 宴生的脸唰得涨红,就像个熟透了的红果。他急急忙忙甩开她的手,踩上剑就落荒而逃,刚到半空还差点给栽了下来。 冷凝大笑。 ………… …… 几日的颠簸,终于能歇息了。 冷凝往床上一躺,裹着被子,阖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也许是因为几日里都在御剑飞行,连做的梦都开始飞了起来,越过山巅,穿破云层,和鸟儿一起嬉戏玩乐…… 但是下一刻,她身体高高悬了起来,却在到达最高处时,猛地坠落。 她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嗡作响,耳朵里震动得她想尖叫,然而张开嘴,呼呼的风就灌了进来。她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一切都是真的。 她正在疯狂下坠着。 一双修长的手臂揽在她的腰间,强而有力,不容拒绝。她抬起眼,几缕冰冷滑溜的发丝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他的腰间,不出意料在那里摸到了一把冷硬的剑。 不是邪枫。 没见邪枫佩戴过剑。 冷凝心里安心了下来,但愤怒却濒临爆发。她转过头,张口就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借此发泄心中压抑许久的不满。 她知道这个抱着她跳崖的神经病是谁了! 她那个久违了的冰山师父。 流。 第18章 跟我走 等脚下踩到了实处后,冷凝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若不是旁边的流扶着她,她早就趴下了。她死死抓住他冰冷的手,大口大口喘着气。而他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流就是这样。冷漠又沉默,如果没人主动开口说话,他可以一直沉默下去。她毫不怀疑那可能是天荒地老。而且流的冷跟霍尧不同,霍尧至少还有一些人气,会愤怒会讥讽,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一把剑,冰冷、锋利、却缺少该有感情。 冷凝一直认为,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没被冷死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良久,她终于缓过气儿来了,扳开他的手:“你来做什么?” “带你走。” “去哪里呢?” “回家。”他说。 “你大概还不知道,”冷凝扯了扯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如今我是和魔族勾结的朝廷钦犯了,回家可能不大方便。” 流皱了皱眉,淡淡道:“我们去别的地方。” “开什么玩笑!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在我被魔族胁迫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冷凝自嘲一笑。江贺曾就这个问题质问过她,她表现得很无所谓,但事实上呢?还是怨的吧! “如今我安全了,你却出现了,声称要带我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静默。 良久,流说:“对不起。” 冷凝霎时就怔住了。 曾经他不让她铸剑,不让她进铸剑司……这个不让那个不让。那时,她也曾这样责问他,只是他固执己见,从来不肯妥协。而她呢,渐渐心生了反骨,他所反对的事情,她就偏偏要去做。然后两个人就一次次不欢而散,再一次次冷战…… 但今天,他道歉了。 她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但他道了歉,她心突然就软了。只是习惯和他争锋相对了,一时间竟然无所适从,怔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可是流的下一句话,让她再次愤怒了起来—— “跟我走。不要修仙。” “为什么不,我想要容颜永驻,也想长生不老。”冷凝望着他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眼,嗤笑了一声:“从我七岁时,你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十年过去,你完全没有变过。你想看我头发变白牙齿也掉光的那一天吗?我不想。” “你,但你不是说过……”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似是对她的话感到相当的错愕。 冷凝有些疑惑:“我说过什么?” 流瞥了她一眼,一口否定了:“没什么。” “……” 沉默了片刻,冷凝又问道:“你这半年多去哪里了?” 那双冰般寒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溢了出来,但很快他就掩饰了过去。垂下眼眸,低声说:“找人。” “找谁?”她顺口就问。但刚问完,就见他一副闭口不谈的模样,她只好又换了个问题:“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静默。 跟流说话基本都是这样的,她问,他答。等到她没有话问的时候,两人就会陷入无边的沉默。 真是无趣。 天已破晓,透出了微光。山谷中寒气却依然凛冽,每一阵风过,她就忍不住哆嗦一回。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如果不姓冷,也许就不会这么怕冷了呢? 冷凝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流。 他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微微偏头看过来。眸色清冽,长发如墨,白衣似雪,遗世而独立……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冷凝用力挪开了目光,沉默了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去了。” 她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流凭空出现在了她眼前,不由分说拦住了她的脚步。他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固执地重复了那几个字:“不要修仙。” 冷凝抱臂而站,将目光投给了虚空。 流对她这副姿态没辙,迟疑了一些,很难得地告诉了她理由:“你修不了仙,也延长不了寿命。” 冷凝觉得流学坏了,以前他强硬不讲道理,现在讲了道理依然强硬,总之不管怎样就是要阻止她。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冷凝都要持着怀疑态度。 没想到没能好好说几句话,又要开始争锋相对了。冷凝突然感觉很累,她不想这样,可是他总不把她的想法当回事。很多时候,他执拗地让她讨厌。 想到这里,冷凝嘲讽一笑:“除非你时时刻刻看着我,否则你一不留神,我就会逃。一次两次不够,那就一百次两百次。如果你要阻止我,试试看!” 流沉默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山间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在这一刻,这个强势执拗的男人,身上竟隐隐有些脆弱。就仿佛……被她深深刺痛了。 错觉吧!冷凝自嘲地想,她收回目光,越过他的身侧,一步步离开这个寒气四溢的山谷。 这一次流没有拦她。 ………… …… 从山底往上,她才惊觉玄天山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高。从清晨走到日中,她仿佛还停留在山脚从没有动过一般。 她停了脚步,做了个深呼吸。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白衣身影,霎时怔住。 原来他一直无声无息地跟着她! 一愣之后,冷凝若无其事地往山上走。 他依然跟着她。 她走,他走。她停,他也停。那模样就仿佛被抛弃的孩童,紧紧跟随,却又不敢靠太近。她突然怀疑方才不是他在强势阻拦,而是她狠狠欺负了他吧?冷凝心中渐渐弥漫起了负疚感,突然就想放弃一切跟他走。 可是,当她停了下来,遥遥望向他,说的话却是:“玄天宫在通缉你,你确定要继续跟着我吗?” 他的双眸一望就能到底,可是即使在最深处,也少有什么称得上情绪的东西可言。他只是很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他们奈何不了我。” “你不是告诉我你不会法术吗?”冷凝挑了挑眉:“那么对上修仙者,还是你吃亏一些。” “我的确不会法术。”流淡淡道:“但我会杀人。” 这有什么不同的? 冷凝正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贺小江!你怎么在这里?” 宴生控制着脚下的飞剑换了个方向,向下俯冲。不一会儿,那个爱脸红的少年就落在了她身侧。 冷凝的谎话顺口就来:“哎别提了,我被一个铸剑弟子耍了。他说带我观光,结果就把我扔山脚下了。你说倒霉不?” “太过分了!还好我路过这里,不然……”宴生义愤填膺,道:“走,我带你回去。” 冷凝点了点头。心头却疑惑了起来,奇怪了,明明流就站在那里,宴生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一样。她沉思着,踏上飞剑时没留神脚下一滑,宴生即使扶住了她。 第16节 “多谢。” 宴生急忙放开她的手,红着脸,目光闪闪躲躲。 冷凝一笑,刚想调侃他几句,背脊却骤然爬满了寒意,渐渐蔓延到了全身,如芒刺在背。 杀意! 她侧头望去,白衣男子的目光中的冰碎裂开了,掺杂着碎冰的水从那缝隙间狂涌出来。但又那么静,就仿佛黑夜里悄然掀起的潮汐,足以淹没一切。 流冷冷地看着宴生,墨发飞散,周身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气波,蓦地荡开。下一刻,四周的草木在那无形的波浪中,瞬间倾塌,满地狼藉。 “咦,怎么突然刮了这么大的风?”宴生在气波中稍稍稳住身形,非常疑惑:“差点没站稳,难道我太轻了?” 冷凝这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她握紧了拳头,慌忙四处张望。眼前已经失去了流的踪影。 杀意闪电般袭来! 她睁大了眼睛,只见利剑般的气流,划破了空间,狂涌穿梭。 他要杀了宴生! 冷凝来不及多想,一个跨步就挡在了宴生面前。 气流骤然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流依然站在远处,就好似从来不曾动过一般。如果不是四周那倾倒的草木,她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流一动不动望着她,唇倨傲地抿着,冷若冰霜。他站得笔直,孤傲着像是一柄利刃,拒绝任何人靠近,触手既伤。 俄顷,他的身影变淡了,变透明了,再一次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冷凝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要收回前言……流也是会生气的。至于他为什么生气,她总不能以为他在嫉妒吧。毕竟他早早就提醒过她一句话—— “第一,不要叫我师父。第二,不要喜欢我。” 轻轻叹了一口气,冷凝收回心神:“走吧。” “哦!”宴生依然呆呆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御剑飞向了剑阁时,还感慨了一句:“好凛冽的狂风啊!我是不是应该多穿点呢?” “……” 冷凝无语望天。 第19章 仇人怎么这么多 玄天宫除了剑阁外,总共十三座山峰,每一个峰主座下就是往少的算也有数千弟子。别看这数目很大,真正能被称为修仙者的,少之极少。大多数人一辈子只能停留在修仙弟子这个阶段。 所以很多修炼不如意的子弟就动起了旁的心思,他们开始学习锻造,希望通过试炼进入剑阁,得到一份洗髓丹,直接迈过修仙入门那道高高的门槛。 只是锻造这一门也要看资质,经过众位峰主的赛选后,这一年参加剑阁试炼的弟子仅仅三百。而一剑震惊皇家铸剑司的冷凝,也不过是这三百人中的一个而已。 钟师傅果然没有说错,她在这里还真算不上什么。 在剑阁中呆了几天,冷凝基本上属于无人问津的状态。除了宴生会跟她打打招呼外,其他人都是直接无视了她。毕竟众人都是从最初的修仙试炼,再到峰主的锻造赛选,最后才有机会参加剑阁试炼。而她,越过了前面两个,直接就有了试炼资格。不遭人眼红才怪! 不过,冷凝完全没有主动向别人示好,以及避开这种尴尬的想法。她独自坐在膳食堂中间的桌椅上,慢条斯理享用自己的饭菜,恣意悠闲,完全没有压力! 只是她这样悠哉,有的人就看不下去了。 一人将筷子一搁,冷然道:“贺小江,听说你锻造很厉害,但我陈经纬是不服气的。你可敢跟我比试比试?输了的话,就自觉滚出剑阁回铸剑司当你的鸡头去吧!” 陈经纬长了张胖胖的圆脸,显得比较年轻,如果单看外貌的话,任谁也猜不到他已经四十多了。他平日里是个勤勉低调的人,跟人也和和气气的,任谁都想不到他会率先挑衅。 四周交谈的声音渐渐小了,众人纷纷露出看好戏的模样,有人还高声附和了气来。 “敢不敢啊?贺小江?” “陈经纬在我们这里面算是次的,你若连他也比不过,趁早走人吧!” “对啊,免得丢人哈哈!” 陈经纬的脸涨得通红。 他在修仙之上资质不好,锻造上也远逊于很多人,如今已经是第三次来参加剑阁试炼了。剑阁至多给人三次机会,所以若这一次他再失败,得不到洗髓丹的话,他的寿数就屈指可数了。 对于贺小江这样的人,陈经纬自是最眼红的那一个。 他本来没打算找贺小江的麻烦,只是见贺小江在人才济济的剑阁也丝毫不谦虚,也没有尊重前辈的意思,当下就忍不了了。 “比什么?”冷凝挑了挑眉,神色坦然道:“我可打不过你。” “当然是比锻造!” “怎么个比法啊?” 陈经纬想了想,沉声道:“我也不欺你年少,同种材料,同种武器,我也不会用法术。谁的武器在成色和力量上更好就算谁赢。” 果然没有欺她! 冷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她饭也刚好吃完,将筷子轻轻放下,又用布巾擦了擦唇角后,起身走了,走了…… “你莫不是怕了?”陈经纬在她身后说。 “他当然怕了!”其他人哈哈大笑。 “快滚出剑阁吧!” “我倒觉得他此举甚是明智。不用丢面子,试炼时还能碰碰运气,说不定就通过了呢?哈哈!” “贺小江。”陈经纬再一次沉声道:“你究竟比还是不比?” 冷凝顿住了脚步,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唇边微扬,笑眯眯地说:“我方才随便一问而已,谁要跟你比啊?” 陈经纬摇头叹道:“呵,所谓铸剑司第一人,你真让我失望!”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呢?”冷凝抱臂而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要弄不清主次,你来这里是为了跟我比试的,还是为了通过试炼的?” 陈经纬略一迟疑间,已经从那一头热中醒悟了过来,神色间颇有些尴尬。 其他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见他要收手,没戏看了,心里又有些遗憾。于是又半开玩笑地挑拨道:“喂,陈经纬你不是吧?连他都比不过,参加试炼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真不比?” 陈经纬没说话。 反倒是冷凝,抢在他之前冷笑了两声,然后指着那些起哄的人:“你,你,还有你,你,你……你们怎么只知道躲在人背后说话呢?好玩吗?不过小爷我懒得跟你们计较,反正试炼后你们都会滚蛋,我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冷凝她不怕被挑衅,也不在乎对方是否嚣张,但她最看不惯这种藏在背后放冷箭的人。 只是这话一出口,整个膳食堂的人都被她得罪光了。 当即就有人拍桌站起,怒道:“贺小江,你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不让你受点教训你还真以为我剑阁无人了!” 冷凝笑眯眯地听着,等他们一个个都怒骂完了后,她才慢条斯理地说:“什么叫你剑阁?你又不是正式弟子。想教训我就来吧,我保证不还手,看看到时候被逐退剑阁的人到底是谁。” 剑阁同其他十三峰不同,是不允许弟子间私斗的,违者直接逐出剑阁。冷凝此时深感,到了新的地方一定要先摸清楚它的规则,才能知道自己能惹是生非到什么程度。还好,她很有先见之明。 场间顿时静下了不少。 一个人冷笑了声,意味深长地说:“那你可要小心了,出了剑阁可就没这套规矩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不劳你费心!”冷凝又是哈哈一笑,阔袖一甩,大步离去。还嚣张地留下了一句话:“试炼之后自见分晓,你们且等着吧!” 门口站着几个人,想必是把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为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双眼晶亮,巧笑嫣然,一袭彩衣衬得她越发娇俏可人。 赫然就是九公主。 和九公主仅仅一面之缘,差点没认出来。一愣之后,冷凝才反应过来,心中默默地把娇俏可人换成了刁蛮任性。让她略感吃惊的是,九公主的旁边站着两个她曾结过仇的表兄妹,林浩天和林双双。 林浩天眼含冷色,显然已经把她给认出来了。不过如今的林浩天学会了隐忍,没有莽撞行事,只是冷笑了一声以示存在。 “你可真嚣张!”九公主绕着冷凝转了一圈,笑意盈盈:“不过,本宫喜欢这种嚣张!” 冷凝行了个礼,唇边含笑道:“多谢公主赞赏。” 九公主嘻嘻一笑,冲她挤了挤眼睛:“不如你带本宫玩好了,这些人都不如你有趣!” 这话听得九公主旁边的人都皱起眉来了,玄天宫不是皇宫,对皇室血脉再尊重,也不会守着凡间那套尊卑规矩。毕竟镇守边境,抵御魔族几乎全靠的是修仙门派,凡人的军队也只能杀杀低级魔兽……修仙弟子们自由一番傲气! 所以在他们看来,把九公主奉为座上宾,陪之闲逛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却还惨遭嫌弃!切,公主又怎样,他们还不想伺候呢! “公主饶了在下吧!如今在下被千夫所指,就连公主你身后那人对我也颇有微词……若通不过试炼,我丢脸也就算了,就连铸剑司可能也颜面扫地。” 冷凝连忙推辞了,一番话还把林浩天给顺了进去。听得林浩天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跳。 九公主用纤指点了点下巴,没有为难她,点了点头:“好吧,你可要通过试炼,狠狠打那些人的脸!否则你就是大放厥词了,那样的话,我会罚你的!” “多谢公主谅解。” 冷凝松了一口气,请辞离开,临走前还转向林双双,微微躬身笑道:“许久不见,双双姑娘的美越发让人心折了。” 林双双淡笑不语,秋水瞳眸中,波光潋滟。 居然敢调戏他的表妹!林浩天咬牙切齿,犹豫了一瞬,终于忍不住迈出了一步,然而不等他有动作,冷凝已经笑着转身离去了。 …… 冷凝一边走一边叹气,听她赞美林双双,那刁蛮公主居然脸色如常,太让她意外了!她慢悠悠地转悠着,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试剑石之处,但她没有敢靠近,只是站在几百丈外抬头仰望。 “真想破开封印,让你自由。”冷凝喃喃道,俄顷莞尔一笑:“若是其他人知道我有这个想法,肯定把我当奸人给结果了。” 她安静地伫立,好一会儿,才提步离开。 小院在最偏最冷的角落,渐渐靠近,风越发凛冽了。 很清净的地方……可惜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冷凝一边叹息,一边推门,脚步蓦地顿住—— 有人! 第20章 奇怪的流 但仅仅一愣,她就迈步走了进去。 那股气息她很熟悉,是流。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略垂着眼睑,眼尾微微上扬,蔓延出让人心悸的弧度。旁边的窗子半开,阳光温柔地落在他的发上和肩上,却化不开那满身的清冷。他沉默等待,似乎连目光都没有挪动一下。 第17节 听到声音,他抬头向她看去。那一瞬清冷的眸光微晃,浮现出了些柔软,然而仅仅一瞬,再次湮灭不见。 冷凝合上门,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给他斟上了一杯热茶,笑道:“你怎么来了?决定原谅我了?” 流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给你带了些东西。” “是什么?”冷凝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问道:“传家之宝吗?” “你过来。” 冷凝把手肘支在桌案上,倾身凑了过去。因为身高原因,目光恰好落在了他削尖的下颚以下,衣襟上银线的花纹繁复,一缕发丝轻轻滑落,在她眼前荡啊荡。冷凝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缕乌黑的发丝,倏尔头顶覆下了一片阴影。 流微微俯下身来,冰凉的手指扳起她的下巴,低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冷凝眨了眨眼睛,撞入了他的眸光中。 那是一片冰天雪地,无边无垠望不见尽头,但是却那么干净宁静,淡然恒久。就像他的人一样,尽管简单却执拗到极点,所以无人能将他摧毁。 她在他的目光中穿梭狂奔…… 片刻后,他手上一松,率先移开了目光。 “清楚了吗?” 冷凝心中还沉浸在他通过眼睛告诉她的一切,越深入越是心惊,心里头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原来她平日里锻造所用的,是最普通的火!在这之上,还有红莲火、劫火、冥火、以及灵魂之火。 其中劫火会燃尽一切,而冥火太过阴冷,如果不是特殊的材料,根本无法使用这两种。而灵魂之火,则是要抽取那些拥有火灵脉的仙魔人的魂魄用以锻造,可以直接锻造出影响甚至湮灭魂魄的兵器!只是非常狠辣不说,也是最艰难的一个。 所以,最常用的还是红莲火。 “我这些天在剑阁,也只听说了红莲火。不过,剑阁的正式弟子才会的红莲火,我这个非修仙者也能用?” “你无法修仙,但你能用。”流以手指敲了敲桌面,想了会儿,嘱咐了一句:“只是不管哪一种火,你要控制一个度,别把你的身体点燃了。” 什么叫把身体点燃了? 冷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是说,她这种非修仙者体质若是使用太过,会伤到自己吗?还有,他为什么就笃定了她修不了仙?她偏要得到洗髓丹让他好好看看! “你不是不会法术吗?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还能用那种很……神奇的法子把那些告诉我。” “这不是法术。而是一段记忆,我把我的记忆给你看了而已。” “你能有这些记忆,只能证明你不是普通人。”冷凝的唇角扬起,可是没过多久,又渐渐僵住了:“而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 流的回答一如既往:“你不知道更好。” 冷凝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好吧,反正我习惯了。” 只要他不想回答的事情,她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若是逼急了,大概他又会玩失踪吧! 流沉默了。 屋内陷入了熟悉的静默中。 冷凝从储物袋中拿出秘籍练了起来,渐渐,她沉浸了进去。流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眸光淡然,轻轻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了动作,才发现他正注视着她,不由有些不自然。 “你看我做什么?” “想看。” 冷凝呼吸一乱,好一会儿,她将秘籍摊在了他身侧的桌案上,微微抿起唇:“谁让你走了半年,现在知道想我了吧?呃……对了,为什么这些秘籍都那么简单?而以前你教我的……” 流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因为我的是武学最高境界。”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我只说事实。” 冷凝瞪着他,见他依然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不由闭了闭眼。他的确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就算问到他不想答的问题,他最多闭口不谈,而不会说谎。 默了会儿,冷凝问道:“我想好好学一学。” 流又瞥了她一眼,眼底浮出了点点笑意,似是被她认同了而感到开心。“那就好好练吧,我教你的已经是全部了。” 冷凝蓦地一惊:“怎么可能?” 他那么厉害,而她……相比之下完全是三脚猫!而且什么剑道最高境界,不是应该很复杂的吗? “你的境界不够。” “境界?” “除非你把身体变作一把剑。” “这不可能!” “嗯,你不可能!” “……” 冷凝已经沉浸在了“如何把身体变作剑”“如何提升自己的境界”中去了,并且开始回想练习流的武学,根本没有留意到流最后那句话中的些许矛盾之处。 时光流逝,日光倾斜,转眼已是日暮了。 冷凝伸了个懒腰,打开门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她扭头往流的方向看去。他依然无声无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呃,太乖了。 她忍不住感慨道:“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烹茶相候,不吵架,多好?” 流一怔,随即淡淡说:“除了那几个,我已经没什么会阻拦你的了。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所以,他让她看到了火术的有关记忆。 冷凝喜上眉梢,月牙般弯起的眼眸中,盈满的笑意仿若清泉,清凉逼人。“我当然不会后悔,铸剑是我毕生所求。如果不铸剑,难道我就在家里绣绣花抚抚琴,那还像我吗?” 流认真想了想,若眼前是个不锻造不练武,日日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冷凝……好像真的不太像!但……那些都是“她”希望的啊! “你就放心好了!” 冷凝笑着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流把眉头一皱说:“我要离开了。” “又找人?”冷凝的神色微黯。 流半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找谁啊?这么神秘!”冷凝顺口又问,过了会儿,等不到他的回答,便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台阶下了:“我出去转转。” 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声一叹,声音几不可闻—— “找阿凝啊……” 白衣身影渐渐透明,消失在了小屋中。 没过多久,一个俊秀斯文的男子凭空出现在了屋中。 他长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眉心是一点水蓝波纹的印记,乌黑的长发流泻直至脚踝,整个人呈现了一种非常舒心的柔美感。就仿佛是揉做一团的水,温温软软,却并非女气。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唇边溢出了一声嗤笑:“跑这么快啊……至于吗?我还不一定打得过呢。” 话音一落,他也从屋中消失了。 ………… …… 冷凝在外面瞎转了一圈,见告示栏之处围了一群人。 “若是能提供那贼人的消息,得一颗洗髓丹!这……这这这!” “若能得到洗髓丹,我还参加什么试炼啊?” “那贼人据说就藏身玄天山之中,大家可要好好留心一下。” 一女弟子露出惋惜的表情:“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 “若芙,看人可不能只看相貌啊!”一个男弟子接了口,他撞开旁边的人,凑了过去,挤眉弄眼道:“比如问闲师哥我,虽然长得一般,但师哥为人实诚可亲,心地善良又体贴温柔,实属不可多得的良配。” 若芙横了他一眼,提着剑转身就走了。 “哎哟师哥你不行啊!”周围的几个师兄弟们迅速围了上去,挤兑道:“瞧人家若芙师妹都不想搭理你!我说这平时吧,不要猥琐得太厉害。这不,偶尔装装正经人,压根儿没人信啊!” “滚滚滚!” 叶问闲没好气地踹了那几人一脚,挤出人堆的时候,却被那帮王八蛋们给故意绊了一下,猛地朝前撞去。眼看就要撞上路过的一人,谁知那路过的敏捷地往旁边一躲,害得他冲到悬崖边上差点摔下去。 叶问闲猛地回头,怒视,却发现自己再次被无视了。 冷凝此时的心神全系在了那张通缉画像上。 她来剑阁好几天了,早就打听过了,玄天宫根本没有发出通缉令。但今天这里却突然出现了流的画像……跟江贺所说的有些矛盾。 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冷凝疑惑了起来。 “喂,你撞了人就这副态度?”叶问闲从后面拍了拍冷凝的肩膀。 “啊?”冷凝有些恍惚,她转身过去,诚恳地道歉:“抱歉,方才看画像太入迷,没怎么注意。” 入迷! 太入迷! 叶问闲的神色瞬间诡异了起来,急忙往后面退了两步。 冷凝疑惑:“呃?” “没事没事,那什么,师弟你继续看画像,我我先走一步!”丢下这句话,叶问闲风一样地消失在了原地。 第21章 差点暴露了 冷凝匆忙跑回去时,屋中已经没有了流的身影。虽然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依然烦躁慌乱。 玄天宫所给与的奖赏很丰厚,光是提供消息,就能得到一颗洗髓丹。只是通缉令上一丁点都没有提过,若是亲手抓住了流会给与什么……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玄天宫不认为修仙弟子甚至修仙者能抓到他! 流……师父……他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他是一个藏得很深的魔吗?然而刚想到这里,冷凝就把这个方法给否定了。流虽然冷漠,却是满身凛然正气,不像霍尧,周身总是有着似有似无的戾气。 冷凝皱眉想了半天,心里越发嘈杂纷乱了。 第18节 她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默默回想那几种火术,一边伸出手试着凝聚火焰…… 她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她盘腿坐在床上修炼,魂魄却仿佛从身体中抽离,浮在半空中观察着床上的人。她整个人仿佛分离成了三个部分。一个回想法术,一个练习,另一个纵观起了全局。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仿佛是某扇一直紧闭的门,骤然被撞了开,呈现出了藏在里面的神秘光景。她“看见”自己的丹田处燃着一簇火苗,渐渐的,那火苗转动了起来,旋转成了一个漩涡,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原来她就是所谓的“火灵脉”之人,燃烧在丹田的漩涡便是她的灵魂之火吗?! 冷凝震惊地发现,她修炼的速度是以前的十倍!不!是一百倍! 唰! 一团黑色的火焰凝聚在了她的掌心中。这劫火的比之最开始的一点小火苗,更大也更加精纯! …… 这时,耳边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 “谁?” 掌心的火焰湮灭。睁开的眼睛的刹那,金灿灿的阳光刺地她眯起了眼睛,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来人是个陌生的剑阁弟子,他没进门,只是站在门口道:“跟我走一趟,上面要见你。” “不知是什么事情?”冷凝一边走一边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要见你的是宫主、三位长老和几位铸剑大师。” 冷凝心下一凛,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从铸剑司来到这里后,几乎没人搭理,剑阁对她这个所谓的人才,也只是破例给了个试炼资格而已。而现在这些大人物却齐齐要见她…… “前面就是了!” 那是一座古朴无华的殿堂,宽敞简洁,庄重肃穆。正中的主位上以及两侧都坐着人,冷凝一瞧不由心生感慨,这修仙真是好啊!那些可都是玄天宫的大人物,没点资历和年龄是不行的,但从外表来看都是中年甚至青年的模样。不过主位的三个长老倒是符合“长老”的形象,白须飘飘,仙风道骨啊! “贺小江是吗?” 开口的是右侧的一人,应该就是宫主了。 冷凝虽没有见过他,但玄天宫的穿着泾渭分明。比如修仙一派是白衣,铸剑一派是蓝衣。而两派的顶端人物,则在细节上作为区别。三位长老她曾远远见过。所以除此之外的人,就是宫主了。 “是。”冷凝单膝跪地,恭敬地回答。 “起来吧。你可认识昨日通缉画像上那贼人?” “不认识。”冷凝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尽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语调,故作疑惑道:“昨天看到通缉令,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有消息就来换洗髓丹呢。只是不知诸位大人们,为何单单对弟子我有此一问呢?” 宫主眉头拧着,沉声道:“那个人昨日在你的屋中出现过。” “这……这怎么可能?”冷凝大惊,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惶恐道:“弟子……弟子绝未和那人有任何勾结!” “无妨!”宫主大手一挥,淡淡道:“要证明你的清白很简单,让我看看你的记忆,一切自然清晰明了!” 这种法子叫做记忆搜查,用以对付那些不肯招供的犯人。然而这种方法非常危险,第一个危险在于施术者,如果在搜查记忆时,遇到对方激烈反抗加上施术者不够强的话,会直接影响自身魂魄。第二个危险在于承受者,如果自愿接受了搜查,在施术者面前就毫无缚鸡之力了,如果施术者要做点什么手脚,那后果可能就是灵魂湮灭! “宫主,我……我曾经的一些难堪经历……不想……” 冷凝垂着眼眸,努力找寻着借口,心中狂跳个不停,随时都可能从喉咙里冲出来。记忆搜查,开什么玩笑?那样不仅会把流陷入危险,她自己也……她可还没忘记,她还曾和“魔族勾结”呢! 然而没等她话说完,一个长老开口打断了她,冷喝道:“这般畏畏缩缩,难不成真和那贼人有什么勾结?” 宫主将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就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本宫主难道还会到处声张不成?” “我……”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冷凝撑在地上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他们要强硬搜查的话,她也没什么办法……不如接受好了?就像那日流给她看记忆一般,隐藏一些,把一些无关紧要地给他们看!但冷凝心里完全没底,她从没有尝试过。 拼了! “弟子……弟子愿意……” 冷凝决定破釜沉舟!大不了她逃跑就是!冷凝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更沉了。她所在的是殿堂的正前方,从正门跑的话距离远了些。只有从旁边的窗户,但窗外就是悬崖了…… 宫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冷凝走过来。 公主伸出手,扣在了她的太阳穴之上。 冷凝心中冰凉一片,她紧紧咬着牙关,闭上了眼。 “等等。” 一个柔和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宫主施术。 “我方才已经搜查了一遍,她没有说谎。” 宫主急忙收了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是,泽水神君。” 冷凝先是一惊,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但心里更加疑云重重。 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人斜斜倚靠在柱子上,眉心纹印,三千青丝迤逦至地,一袭水蓝色的长袍仿佛蓝到了天空里。 这殿堂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看宫主和其他几位大人物的模样,似乎一直都知道他在。可是,她方才怎么没“看见”呢? “小子愣着做什么?”得到答案后,宫主的态度已经转变了,语气缓和:“这位可是五曜司水的泽水神君,还不快见礼!” 冷凝依言行了个礼,忍不住问道:“弟子方才怎么没看见神君呢?” 长老捋了捋胡须,这时脾气倒是好了,解释道:“这可是神君啊!如果他隐匿了气息,别说是你,我们也‘看不见’的。” 泽水缓缓笑了笑,柔声道:“行了,你可以走了。不过要是看见了画像上的人,记得禀告哦!” “这是应该做的。” 不知为何,冷凝感觉泽水的目光别有深意。 “本君重重有赏哦!”泽水唇边带着玩味的笑:“赏你十颗洗髓丹,破格让你成为峰主,并且亲自指点你修炼直到你成仙……你看怎么样?” 这三个一个比一个诱人!成仙!多少修仙者奢想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啊!神界的神君亲自指点……如果普通人听了这话,还不得高兴疯? “神君!弟子一定不负所望!” 冷凝立刻“欣喜若狂”,又大肆发誓表示衷心了一番,而后才“脚步轻快”地愉悦离去。 待冷凝走了后,宫主疑惑而恭敬地问:“神君为何给了他这样许诺?难道那贼人和这弟子真的有什么?” “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泽水瞥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骤然转冷,阔袖一甩冷笑道:“贼人贼人,喊得挺顺口的啊!他轮不到你们来侮辱!如若再犯!休怪本君翻脸不认!你们给本君记住了!” “是!是!” “神君恕罪!” 一屋人惶恐不已。 泽水神色稍霁,轻哼了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 静默。 许久许久。宫主望着泽水消失的地方,一边擦汗,一边叹道:“神君的脾气……可真琢磨不透啊!” 大长老沉吟了会儿,说道:“水可以平静无波,也可以掀起惊涛骇浪,这也正常。” 况且,那个是神君,而不是仙君啊!如他们耗费心力修仙,渡劫成功的话也仅仅只是个寿命千年的普通小仙而已。而要想从仙渡劫成为神,还要经过两次危险重重的试炼。恒古以来,由仙成神的也不过一两个而已。 其余的神,全是天地间的灵体,比如泽水神君,便是水灵而化。再比如火神,则是火灵而化…… 神,寿与天齐。 “嗯,这事儿也是我们不该……” “接着搜查留意吧!把通缉令发到人界各处,一定要办得妥帖!” “何老头,还用你说?我早已吩咐下去!” “那就都散了吧……” “嗯散吧……” 第22章 流剑 冷凝神思恍惚地从殿堂里走出,才发现自己已是汗流浃背,身体依然轻轻颤着。好冷啊。她走到一片空旷的场地,眯起眼睛朝天上望去,阳光灼眼她却觉得很舒服。她站在那里,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不肯挪步了。 姑娘家的嬉笑声由远而近,一个粉色身影闯入她的目光中,蹦蹦跳跳的,就像一只翩翩飞舞的粉色蝴蝶。 冷凝揉了揉酸胀眼睛,再一抬眼,那只粉蝴蝶已经飞到了她旁边。 九公主笑嘻嘻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太阳。” “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冷凝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九公主:“公主好看,我还是看公主吧。” 九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吱唔了一会儿,小声道:“你挺有眼光的嘛!” 冷凝难得地被噎了一次,喃喃道:“那当然,我眼光……我眼光很高的。” 九公主跺了跺脚,抬手就把脸给捂住了,唇角却偷偷往上翘起:“本宫脸皮有些薄,你含蓄点,听到没有?” “……好。” 冷凝扯了扯唇角,这回她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九公主,九公主殿下!” 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正是林家表兄妹,还有宴生等人。 林双双走到九公主身边,柔声劝道:“公主啊,你可别乱跑了,一会儿找不到路回去了怎么办?” “你们难道不会找本宫吗?”九公主冷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本宫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胆敢阻拦的话!哼!本宫就让父皇狠狠惩治你们林家!” 冷凝差点没笑喷出来,憋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道:“公主此言差矣。” 若是平时有人这么说九公主不对,她立刻就翻脸,但今天说这话的人九公主还是比较赏识的,于是大发慈悲给了冷凝一个机会:“怎么差啦?你说说看。” “正所谓天子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冷凝一本正经道:“所以就算要治也要背后行事,切莫让人抓住把柄才是。” 九公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19节 林浩天脸色铁青,上前一步:“贺小江,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口一说。”冷凝忙不迭摆了摆手,笑道:“玩笑!玩笑而已!不要当真啊!” 九公主眼睛一瞪,对林浩天怒道:“他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你滚开,别挡着我们说话。” 林浩天咬紧了牙关,只得作罢。 他悔不应该啊!早知道如此,当初九公主来时,他就不该表露天下第一富商之家的身份主动请缨陪同游玩。谁知他的身份如今成了九公主要挟他们的把柄!他郁闷啊!恨啊!而这些,全怪贺小江! 林双双对这骄阳跋扈的九公主也没什么办法,她只是幽幽地瞥了冷凝一眼,似嗔似怒,欲语还休。美人就是美人,明明没说一句话,看者的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了。 冷凝倒不讨厌林双双,美人嘛,谁不喜欢呢?而且完全没有林浩天那么趾高气扬。所以她闭上嘴,不再继续冷嘲热讽了,给了林双双一个面子。 “贺小江,后日的剑阁试炼你带本宫可好?”九公主说着说着又呆了起来,自言自语嘀咕道:“贺小江……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冷凝抿着唇,心中暗笑。 宴生就急急忙忙上前一步,道:“九公主,试炼由我保护你,这是师父特意吩咐过的事情。贺小江他不懂法术,不行的!” “你太无趣了!本宫才不要你!”九公主蹙着眉想了会儿,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不然把贺小江也带着,他死了的话本宫岂不无聊? “这……这不符合规定……”宴生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办才好。 冷凝瞧着宴生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抿了抿唇:“公主,其实宴生小师兄挺好玩的。” “哦?”九公主双手环抱,扬了扬下巴,示意冷凝开头。 “公主试试一直盯着他看。” 九公主扭头直直朝宴生看去。 宴生目光躲躲闪闪,看天看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然后,眨一眨眼睛。” 九公主心领神会,立刻抛了个媚眼。 霎时,俊小子的脸火辣辣烧了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就仿佛日暮时的太阳,红彤彤的。 九公主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后她就突发奇想:“要是本宫去摸摸他的脸,他会怎样?” “公……公主……” 宴生结结巴巴,大惊失色,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给本宫站住!居然敢跑!”九公主威风凛凛,风一般地追了上去,丝毫都没有养尊处优的样子。“站住!否则本宫治你死罪!死罪!哎呀,别那么小气,就摸一下啦!” 声音渐渐远了,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 林双双和林浩天等人对视了一眼,也头疼地追了上去。当然,离开前林浩天还不忘放一句狠话:你等死吧!贺小江! 转眼,热闹远去,唯有清冷。这片地方又只有冷凝一个人了。 冷凝轻轻一叹,不疾不徐往崖边小院走去。 她差点忘记这一茬儿了,试炼可是在玄天秘境里!刚来剑阁那一天,宴生不是曾经提到过么?秘境里面有魔兽的啊!早知道那天就不在膳食堂里大杀四方了,把所有人都得罪狠了,如今谁愿意跟她一道走啊? 冷凝深深忧伤着,低声喃喃自语了起来:“哎,难道我要把命送在秘境里了?要不这次还是不去了吧?” “我会陪着你。” “好啊。”冷凝下意识点了头,随即觉得不对,猛地抬起头:“你——” 白衣身影负手而立,并肩走在她的身侧,风轻轻扬起他的衣摆,在她的目光中划下优美的弧度。懒洋洋的阳光下,他仿佛一个闲适散步的贵公子。 正是流。 冷凝蓦地一扫四周,拉过他的手掌就跑了起来,这里离院子已经不远了,她却觉得跑了好久好久。 砰。 她踹开门,将流一把推了进去,飞快地把门给上了锁。 她站在他面前,将他给一把按在椅子上坐下,扣着他的肩膀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冲他扬了扬下巴:“说!你是来送死的吗?” 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他们发现不了我。” 她那么担心,今天差点还……偏偏他这么云淡风轻这么毫不在意!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胡说八道!”冷凝咬牙切齿,压低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被玄天宫的宫主找去?为什么他们认定你在我的屋子里出现过?又为什么会有一个狗屁神君来搜查我的记忆?” 流万年不变的表情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龟裂了。然而仅仅一瞬,又恢复如初。若不是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以为看到幻觉了呢! 冷凝抿了抿唇:“知道怕了吧?” 流垂下眼睑,在眼底覆下一片月牙般的阴影,长睫微颤,她心底也是一颤。 沉默了片刻,他双眸微抬:“那天是我不小心,今天不会……我这就走。” “喂!”冷凝皱了皱眉,急忙挡在他前面:“我是担心你!不是怪你!” 又是久久的沉默。 良久,流才轻轻嗯了一声。 “刚才想什么?” 流注视着她,眸光微动:“我对你不好。但你对我好。” “知道我对你好了?”冷凝瞥了他一眼,抿起唇角:“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点!” “嗯。” 冷凝往床榻上一倒,趴着歇了会儿,想了想又道:“你确定狗屁神君发现不了你?” 流对这点很有自信,淡道:“若要说隐匿,就是魔界混沌也比不上我。” “混沌?” “魔界四大凶兽之一。” 冷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白衣身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阔袖垂落,抬手斟茶。那凝神静息的模样,就仿佛藏在绮罗绸缎后的刀锋,看起来很柔软,摸起来是割手的锋利。这一刻,这个白衣如仙的男子仿佛入了画。绝代风华,却又那么不真实。 冷凝不由自主看入了迷,片刻后,她挪开目光,落在他身上那把朴实无华的剑上。她是爱剑者,而那把则是她心中最好的剑。可惜他不给。此时看着她奢望已久的流剑,加上他态度好了不少,心里又痒痒了起来 冷凝扑过去将剑夺入了手中,藏到了身后,扬起唇角,再次提出要求:“你的流剑借我防身?” “我会保护你。”他伸手去夺,却被躲开。 冷凝将剑抱在了怀里不撒手:“就借几天,试炼后就还你。” “我会保护你!” “不,我想要剑。” “……” “给我!” “……” 第23章 被毁的界限 冷凝依然没能得逞。 对她的纠缠不休,流向来都有独门秘诀。面无表情看着她,一动不动看着她,不管她做什么都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 冷凝泄气地坐在椅子上,嘟囔道:“那我再瞧瞧,一会儿还你。” “嗯。”勉强答应了。 流剑纤细修长,线条优美流畅。沉甸甸的黑色,没有丝毫的光泽,也没有任何纹理的修饰点缀,古朴无华。乍一看很不打眼,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它的每一处都相当精致细腻,完美得找不到一丁点瑕疵。 最让她好奇的是剑的材质,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很硬,却又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只是不知比之霍尧的那根银色弓弦怎么样。 她忍不住摸了摸,指尖从剑柄缓缓摩挲而过,划到剑尖。一种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仿佛一粒冰砂突然坠入温热的心口,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然而在那之后,冰凉的感觉就淡了下来,归于平和,就好似平静的海水,一波一波悠悠荡开。 冰冷,平静。 这是流剑上所传来的感觉。 有些熟悉。 手上蓦地一空,剑已经被他拿走了。 冷凝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真小气!” 不是!” “不是小气是什么?” “不……”流迟疑了半天,面无表情挤出了几个字:“不可亵玩。” 冷凝怪异地瞥向他,相当不能理解:“我是爱剑之人,见到喜欢的剑摸一摸鉴赏一番,不是很正常吗?” 流瞥了她一眼,不吭声了。 冷凝轻哼了一声,滚到床榻上,裹起被子就闭上了眼睛。良久,她又滚了滚换了个姿势,抬眼向那不动如山的白衣男子望去。 “你是魔吗?”她轻声问道。 这个是她一直想弄明白的问题,如果能问出来那最好不过了。没有人会喜欢一头雾水的感觉 “不是。” “那你是神仙吗?” “不是。” “我总觉得你很不简单。” “是啊。” 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说法。 “……” 不是神仙也不是魔,那就是普通人了。只是普通人的话,为何数年过去他容貌没有分毫变化?为何玄天宫会通缉他,连神君都出动了? 第20节 她脑子里塞满了疑问。 冷凝抽了抽嘴角,扯起被子继续蒙头大睡。其实他今天已经回答了很多,但对她来说……不够,远远还不够。 从七岁那年,她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刹那,到如今,她不断地问了许多问题,却得不到回答。但脑子里的布满的迷雾,总是穿不透也清晰不了。 他依然成谜。 ………… …… 翌日。 清晨的阳光下,三百弟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剑阁山脚下。 弟子们大多互相认识,三五成群地在一起侃侃而谈。林浩天和林双双旁边站着的人尤其多,说话间眉飞色舞大有谁与争锋的架势。不用多说,都是冲着美人去的! 九公主双手环抱站在一旁,下巴扬着,满脸的不高兴。宴生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神色踌躇,想上前劝说什么又不敢靠得太近。 冷凝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热闹,微微抿起了唇。她带了一把匕首防身,储物袋中带了水和食物,整装待发。 秘境的入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一个石碑立在那里,上书“玄天秘境,擅入者死”。当然,这个石碑是给普通人看的,而“死”字不是说擅闯的人会被处死,而是指进去就是找死。 如果不是有流陪着她,她也是找死大军中的一员大将了。当然,没有流一道她肯定知难而退。她不是喜欢只身犯险的人,虽然很想通过试炼,但也是基于自身安危之上的。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其实,剑阁不会真的让试炼弟子去找死。他们在秘境中划下了一个界限,一边是可随意走动的安全范围,另一边则是危险重重。一般大家都不会越过那个界限,也不排除有的弟子想铤而走险。毕竟,危险更多的地方意味着灵气更丰沛,锻造材料更好、更纯粹。 “里面的材料很多,就看你们有没有能力找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浅紫劲装的女子,看起来干净利落,英姿飒爽。虽是男装打扮,却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别,不像某冷姓女子,束胸、假喉结,压低嗓音不说,偶尔看到赏心悦目的美人还要出言调戏一番。 那姑娘站在高处,目光缓缓扫过三百弟子:“记住,参加试炼禁止相互厮杀夺取材料。剑阁会派遣一些修仙者加以监督,如果有违的话——”她一字一顿,疾声厉色:“废去修为,逐出玄天宫!如果行为恶劣,直接扔去魔域喂魔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众人齐齐应声。 但那声音里却夹杂了个不和谐的存在,叶问闲嬉皮笑脸道:“玄衣师妹,这么严肃做什么?万一吓到师弟师妹们,他们一个紧张,误越了界限怎么办?这样的话罪过可就大了,间接杀生啊阿弥陀佛!” 方才还严肃不已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几个和叶问闲熟悉的弟子们纷纷调侃了起来。 “我说大师兄啊!就是因为你这么没脸没皮,阁主才不让你主持试炼!” 叶问闲虽说是剑阁大师兄,锻造造诣很高,然而在其他方面却很让人诟病,他的大名与事迹早传遍了整个玄天宫,高高挂于弟子们所不耻的排行第二名,经久不衰。 “是吗?那下次我正经点。”叶问闲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起来:“要是你们这次过不了,随便意思意思,下回直接让你们通过!说到这里,他又遥遥冲一堆女弟子挤眉弄眼了起来,意味深长:“师妹们的话……” “下流!” “无耻!” “不要脸!” 女弟子们回应给他的全是不屑的冷哼声。叶问闲却像得到了什么甜头一般,笑得更加风骚了。 玄衣咬牙瞪了叶问闲一眼:“大师兄!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必定去师父那里告你一状!” 叶问闲忙不迭板起脸,负着手,抬头望天。 可当玄衣的目光转走,他又憋不住笑了出来。 玄衣没理他了,继续高声宣布着规矩:“试炼为期半个月,未拿到材料,亦或者超过了期限则试炼失败!”柳眉一挑,手一挥:“我身后便是玄天秘境,诸位请小心!” 三百弟子们相继往秘境中走去。 冷凝落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低声喊道:“流?” “嗯。” 清冷无波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她的脑海中。今日流彻底隐匿的身影,连她也看不见了。但如果仔细感觉,就知道他就在身侧,咫尺之间。很踏实的感觉,不过…… 冷凝不禁怀疑起来,她能感觉到流,却感觉不到泽水神君,这不是说明流比泽水要弱吗?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不会被发现呢? 但当她说出担忧后,流却淡淡说了句“你不懂”就将她打发了。 冷凝很郁卒。 片刻后,弟子们已经全部进入了秘境,分散走开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还落在后面,冷凝刚要加快步伐,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是那个曾不服气要和她比试的陈经纬。 冷凝停住脚步,微微侧身:“何事?” 陈经纬走到她身前,小声说道:“往前走是划定的界限,只是界限大概会被破坏掉,不小心深入进去可就没命了。所以不要往前,沿着入口的边缘走吧。” 剑阁明文禁止弟子们私斗争夺,但防不住暗地里使坏的人。只要神不知鬼不觉把界限破坏掉就足以除掉许多对手,被发现了大不了推脱给魔兽们,反正它们又没脑子又不长眼瞎蹦跶的! 冷凝一愣,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多谢你上次点醒我。”陈经纬道:“不过我也不会跟你同行,能否通过试炼,各凭本事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倒是个正直的人! 但冷凝想了想,并不打算按照陈经纬所说的路线走。陈经纬说得确实没错,但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了一些。缘边地带安全是安全,材料肯定也少,不然他怎么还没通过试炼呢? 秘境像个深山里的森林,阴沉潮湿,不见一丝阳光。不管是草丛还是树木,都是巨型的,一般几丈高的树木,在这里被拉伸到几十甚至几百丈,直入云霄。人一走进这里,就仿佛身体尺寸缩小了,渺小得跟个蚂蚁似的。这就是秘境的诡谲可怖之处。 冷凝心里也有些忐忑,她走得很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突然钻出的魔物袭击。 “流。” “嗯。” 听到他的声音,冷凝心里稍微松了些:“跟我说说话吧。其实我有些紧张。” “嗯。” 可是说什么呢? 冷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挤出了个最容易冷场的问题。 她说:“以前我们还住在一起时,我曾偷偷观察过你。不管是邻居大叔也好,偶尔过路的小贩也好,心仪你的姑娘们也好……你跟他们聊天,跟他们笑,再琐碎的问题你也不会生气。但你从未对我笑过。” 果然,这话一出他就沉默了。 而她在一霎的呆愣后,决定继续说下去。 “我有时觉得你讨厌我,但我要储物袋,你就为我找来。我要锻造,你不乐意却依然教我……我不懂。”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他唯一吝啬的东西,是他的感情。 正如他的笑,他给了许多人,却独独不给她。 还是沉默。 冷凝笑了笑,没继续说了。他已经明摆着会一直沉默下去了,多说无益。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搭理她时,流却开口了。 “我……”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 一声尖啸声划破死寂,瞬间贯穿了整个秘境,凄厉惊悚,所有弟子们心中蓦地爬起密密麻麻的寒意。 第24章 呵呵呵 雾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弥漫了整个森林。 狂风大作,参天的巨树疯狂摇晃了起来,地面卷起阵阵土浪。霎时,天地色变,几欲崩裂。树林缝隙间所露出的天空阴沉地向下俯冲,张牙舞爪似要狠狠撕烂整个秘境。 冷凝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轻飘飘仿若落叶般被狂风卷了起来。腰间环过一条手臂,她紧紧闭上了眼睛,顺势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 流带着她重新落到了实处,站在狂风和激乱气流中,不动如山。 不仅是她这里,秘境中所有人都被狂风掀得乱飞乱撞,他们就没那么好运了。平日里所学的法术失去了用处,在狂风里完全变成了提线木偶,被一端看不见的线甩来甩去。只有少部分修仙弟子,能在狂风中甩出结界防护,但也仅限于此了。 不过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统统被扔在了地上。 俄顷后,狂风止住了,迷雾也散了去。 弟子们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急忙给自己疗伤,然而等眼前清明了后,他们心底却狠狠坠落下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一处。 他们的眼前是一道淡淡荧光,将森林划成了两个部分。这就是剑阁的界限了。但是,界限两边是一模一样的景致!也就是说,界限上被竖起了一面无形的镜子,镜里镜外,景物相同而方向截然相反。 他们该往那边走呢?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茫然了起来。 就连冷凝,也失去了方向。 方才狂风仿佛刻意关照她一般,到了她那里尤为激奋,当流揽着她从空中落下后,方向已经完全混淆了。而流,他从来不关心这种问题,反正她走哪儿,他就走哪儿。 “该走哪一边?”冷凝轻声问道。 “不知道。”流的声音毫无起伏,淡淡说着事实:“我不懂法术。” “那我们?” 流冷冷道:“不管哪一边都无妨。杀就是了。” 刀锋所向,哪里都一样。 这的确是最简单的解决之法了。冷凝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她感到诧异的是,流的气息……分外冰冷,仿佛由里而外彻底冰冻化作了散发寒气的冰,随时会爆发,却又极力压抑着什么。 这个她以为就算天崩地裂也会一直平静下去的人…… 为什么? 冷凝忍不住往身侧看去,然而那里只是一片虚空。 呵呵。 秘境中传来轻轻的笑声。 众人警惕地四处环顾,心再次悬到了最高处,摇摇欲坠,弟子们的脸上隐隐流露出了不安和惶恐。 “魔族!一定是魔族!”有的人已经慌乱地喊了出来。 而且不是那种没脑子只会横冲直撞的魔兽,至少是可以化为人形的那种!上等魔族!没想到一次剑阁试炼而已,居然会遇到这种棘手的家伙!来监督的修仙者呢?众人的目光迫切地搜寻了起来。 第21节 然而没有,一个都没有找到! 冷凝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她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那个劣迹斑斑的疯子!怪胎! 邪枫。 “别找了。”声音很轻很轻,却又清晰地响在每人的耳畔:“他们被我扔出秘境了。不过你们的试炼还要继续哦,规矩和以前一样。哦对了,我方才打伤了几只沉睡的翻天兽,现在它正愤怒着呢,你们可要小心呀!” 阴暗潮湿的森林里,这个声音宛若春风,温温柔柔的,却吹不暖人们的心尖。 众人心里沉到了低谷。 翻天兽是极其记仇的,小小惹怒了它一下,就会遭到不死不休的报复追杀。当然它是有目标的,它会牢记凶手的气息。但是可以想象一下,当所有人都沾染上了凶手气息,后果会是怎样的。 而先前那一阵弥漫的薄薄雾气……想到这里的弟子们齐刷刷打起了寒颤。 规矩和以前一样,意味着找到材料能走出秘境,亦或是在秘境中活过半个月。然而不管是哪一个,对此时的他们来说都异常艰难。 弟子们从骨子里恐惧了起来。 然而邪枫却嫌还不够似的,又悠悠然补充了一句—— “差点忘记说了。不管选择界限的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顿了顿,邪枫低声一笑,继续说:“因为你们所谓的安全范围,被我——藏了起来。” 话音一落,有些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绝望了。 女弟子们也嘤嘤哭泣起来。 就算达成了条件又怎样?对方可以反悔不认啊!魔族,本来就是杀戮暴虐的存在啊! “大家不要慌!”有个修仙弟子站了出来:“先按照他说的做,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会怎样说不清楚,但如果我们继续呆在这里的话……” “对,师兄说的对!” “不要气馁!” 弟子们稍微振作了,相继站起身来围成一圈,讨论起了脱身大计。 冷凝却在这种众志成城的氛围中悄然转身,渐渐远离了人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邪枫还真是说话算数,上一次说会给她找“好玩”的机会,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她这才到剑阁没多久,他就积极地找了过来,做好了一切的安排。真是……呵呵。 “流,我们能走出去吗?” “当然。”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能活着。” 意思是会一直保护她? 冷凝扯起唇角笑了笑:“但我还是很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不是她不想相信流,而是他的实力她从来没摸透过,所以不清楚信任的那个界限在哪里。 冷凝抿了抿唇,拿出匕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沉寂。 天地间仿佛只有她的脚步声了,偶尔草丛沙沙响,她立刻紧张地扭头看过去,生怕里面蹦出个什么,然而只是风吹过而已。 没有方向,她也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风越来越冷,仿佛从冰上吹拂过来,夹杂着令人战栗的寒气。 一小块紫色从她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她怔了怔,将目光折了回去。 那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紫色岩石,半透明,藏在稀疏的草丛后,散发着幽幽的光晕。 冷凝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紫色岩石后就是悬崖了,深不见底,一阵阵寒气从崖底扩散开,刀刀刮骨。只一霎,冷凝头晕目眩不说,还浑身冻得发麻,急忙缩回了岩石后面蹲了下来。 紫色岩石细腻光滑,形成了一个小小屏障,隔绝了凛冽的寒风。她抽出匕首来,往紫色岩石上一划,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好像硬度……还不错? 只是让她感觉疑惑的是,材料就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所谓的难寻?所谓的需要眼力?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啊! “流,你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吗?” 冷凝没有得到回答,但心情尚在激动之中的她并没有在意,又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这种材料要用什么火锻造呢?嗯……试试好了。” 手心凝聚了一团有蓝色火焰,让后将之往紫晶石上一扔,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冥火是不行了。 冷凝又试了试劫火,这次有反应了,却不是她想要的。紫晶石完全扛不住劫火,沾上黑色火焰的地方,顿时就化了。 冷凝轻轻一叹,刚要用红莲火试试,就感觉一股火热气息迎面扑来,其中还夹杂着水汽。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被一团阴影给铺盖了,而那热气就从头顶倾泻而下。 她心中一颤,缓缓抬头往上看去。 一张血盆大口正正对着她,锯齿般的牙齿有好几圈,看起来密密麻麻。热气和水汽就从这张大口冲不断喷出来,喷了她满身满脸。就在她吓呆的一霎,血盆大口突然闭上了,圆鼓鼓的青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俄顷,大口又张了开,还不停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这是在……嘲笑她? 冷凝头皮子发麻,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流?” 没有回应。 “流!” 依然没有回应。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风吹草动的声音都离她远去,连怪物不停喷气的声音也模糊掉了。 她心中一空,强迫自己静心集中感应,心中却骤然沉到谷底。 流不在了! 第25章 绝境中的黑影 电光火石之间,她恍然想起了他方才的反常。 他分外冰冷压抑的气息。 当她问道“我们能走出去吗”的时候,他回答的不是“一定”,也不会“我会陪着你”,他回答的是“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能活着”。 她一个人吗? 可是他一离开,她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险境。 千钧一发! 冷凝根本顾不得多想,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硬碰硬?开什么玩笑!若不是流陪着她,她根本就打算放弃这个试炼了!相较于众修仙弟子来说,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而已! 噗噗噗! 火焰一堆堆燃了起来。 她一边疯跑,一边不断向那怪物扔出火术。大多都是最普通的火,杀伤力最大的劫火她用得还不够娴熟,而且顶多手掌那么大一团。跟魔兽庞大的身躯一比…… 啪啪啪—— 像是没看见一般,魔兽大脚踏上了火焰,一踩而过,徒留灰烬。 “吼!” 不一会儿,那魔兽已经追了上来。然而它就像故意戏耍她一般,保持着几尺的距离,并没有接近。只是它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这渺小凡人,张开的血盆大口直喷着气,巨大的身躯不停地颤动。 如果它能笑,这时已经捧腹滚倒在地上去了吧? “吼!” “呵呵。” 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轻笑声是她熟悉的,属于邪枫的声音!怎么,难道这长相狰狞的魔兽就是邪枫的本体吗?冷凝霎时觉得有些想象不能。 但仔细一听,魔兽的吼声从身后传来,而轻笑声却是直接在耳畔轻震。 那怪兽根本不是邪枫,他还不知道藏在哪里看着戏呢! 还在瞎想,低沉带笑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喜欢吗?翻天兽其实很可爱的,对不对?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勇气,居然敢单枪匹马一个人行动,再次让我刮目相看了!” 哪来的再次? “我不想玩你的游戏!”冷凝大声叫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因为害怕,还有愤怒。 邪枫却根本不理她,只是愉悦地看着她狂奔左躲右闪,含笑戏谑道:“那么你猜这次……你还能活吗?” 还能活吗……还能活吗?她根本没底!但有一点她相当清楚——邪枫不会停止他的游戏。 所以她连求饶都省了。 汗浸湿了衣裳,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狂奔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她已经快没力气了。 而身后的翻天兽依然从容不迫,她放慢了速度,它也放慢了。总之翻天兽就是刻意保持几尺距离,偶尔突然逼近吓吓她,然后又会稍稍放慢速度,给她一些微小希望。 扑—— 脚下一个踉跄,她扑到在了地上,剧痛骤然袭来,痛得她眼前一黑。 脚扭了。 “吼!” 翻天兽停在了她身边,围着她团团绕圈,满是尖牙的大嘴巴凑上去不断开合喷气,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大概还没有玩腻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冷凝双手撑在地上,紧紧盯着它。 太近了。 它没动作,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在了那里。她悄悄打量了下四周,她正身处一个斜坡之上,而在斜坡下就是山谷了。山谷的另一边是陡峭的断层,仿佛被利刃一刀削下了一般,笔直而平滑。 那里! 冷凝眼睛一亮,断层的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缝,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然而在这样的巨型森林中,那一条细缝已经足够了,那是—— 第22节 一线天!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上传来巨力,将她狠狠掀了起来。翻天兽等得不耐烦了,忍无可忍一脚将她踹了下去。她本就在斜坡之上,这么一踹,就顺着斜坡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下面就是一线天了!那是她的生机所在,只是没想到翻天兽居然这么善解人意! 斜坡上满是碎石,坎坷不平。翻滚中,源源不断的痛传来,四肢百骸都麻木了,脑中紧绷的那根线越拉越紧。所有的景物都颠倒旋转了起来,但她没有闭眼,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接近了! 接近了! 就快接近了! 身体一落到谷底,她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竭尽全力地往一线天冲过去。 当身体挤入那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细缝,她终于放心地跌坐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背脊无力地抵着石壁,靠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 可当停下来后,原本竭力忽略掉的疼痛骤然侵袭。 冷汗淋漓。 好一会儿后,她才掏出储物袋中的伤药往上抹了几把,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侧头一看,她又吓了一跳。 那翻天兽就站在一线天的口子边上,侧着头,用它那只和这一线天差不多宽大的眼珠子盯着冷凝。它没有暴躁,看了一会儿后,往后退了几步。 冷凝这才看清楚了它的全貌。 摸约几丈高的大小,浑身呈青灰色,看起来狰狞可怖。除了大之外,它的特色大概就是脑袋了吧!尤其是那张嘴巴,牙齿细密尖利,一张口可以吞几十个冷凝下肚,还有那鼓鼓的眼珠子…… 再看下去一定会做恶梦的! 但事实上,从流消失后,她的恶梦已经开始了。 冷凝闭了闭眼睛,长长一叹。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一抹黑影从容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玄衣如夜,身材修长,他背着一张黑色的弓,肩部线条紧绷有着蓄势待发力量,挺拔的背脊仿佛一把冷锋利刃,划破了空虚也划破了她的目光。 是霍尧! 翻天兽当然也发现了他,但它显然不敢像戏耍冷凝一样扑过去,而是警惕地盯着他,没有轻举妄动。然而霍尧真的只是路过,直接无视了翻天兽,闲庭信步一般从容走了过去。 冷凝看到霍尧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铸剑司的那个血雨肉末齐飞的血腥夜晚,当即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生怕霍尧一个不高兴又来虐她。在她眼中,霍尧比翻天兽还要可怕。 好在,霍尧根本没停滞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冷凝的视线中。 冷凝松了一口气,可就在同时,方才还警惕不已的翻天兽,又活蹦乱跳起来。它踏着从容的步伐,再次走到了一线天口子上。 “吼!” 翻天兽仰天长啸。 因为挤不进一线天而怒了? 冷凝猜测着,刚要转身往反方向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她的身后猛然炸开—— “吼!” “吼!” 山摇地动! 她心中一凝,急忙扭头往身后看去。眼前是晃动的青影,不太开阔的一线天,让她被迫成为了井下之蛙。她屏住呼吸,又往里面走。这条夹缝约有数十丈长,她扶着崖壁,没多久就走到了头。 然后,脚步再也迈不下去了。 数百只,不,数千只翻天兽仰着脖子吼叫,响应了起来。倏尔,它们齐刷刷地转过身,朝她所在的一线天冲撞了过来。奔腾之中尘烟滚滚,灰扑扑的湮灭了她的目光。 冷凝脸色一白,急忙退回了原地。 她的身前,是一只翻天兽。身后,则是翻天兽的整个族群!她被困在一线天里面了!先前以为的生机彻底成为了死局,寸步难行! “吼!” 将她逼到这里来的翻天兽张着血盆大口,得意洋洋地冲她吼叫,又不停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浑身颤动,仿佛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回想起来,翻天兽在追她的时候,总是换做不同的方向逼近,那时候它就有意识地将她往这个方向逼了吗? 谁说魔兽没有脑子来着?她这不就被个“没脑子”魔兽耍的团团转吗? 冷凝欲哭无泪! 现在怎么办? 她抬头望向头顶,数百丈往上的天空只是一条线了。 轰隆隆—— 横冲而来的翻天兽撞上了峭壁,山摇地动,乱石飞沙不停地从各个方向抖落而下。 冷凝顾不得脚下痛楚,躲闪着那些落下的碎石,一面抽出匕首,回到了一线天的入口之处。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方才还拼命躲避的翻天兽,此时相比较起来却显得好欺负多了! 一只和一群,她有更好的选择吗? 她只能从这里突破了,她必须出去。 只希望它像方才一样耍着她玩,不要真正出手就行,那样的话兴许还有些活命机会。想象中的幸福没有出现,翻天兽没有再给她机会了,圆鼓的青眼冷漠地盯着她,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一次,喷向她的不是热气和水汽,而是……有毒的黑烟! 它打算结束游戏,将她杀死在这里了! 冷凝屏息着缩在地上,紧紧握着匕首,等待着时机。 有了! 单独的翻天兽终于露出了一个空荡,冷凝足下猛地发力,侧身往那个破绽急急冲去。 砰! 头晕目眩!她摔回了一线天之中。 那只聪明的翻天兽,用自己的身体堵在了入口! 轰隆隆—— 轰隆隆—— 身后的撞击越来越重,越来越凶猛! 不一会儿,身后石壁就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只翻天兽已经把身躯给挤了进来,又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停撞击! 冷凝捂住口鼻,缩着身体躲避落石,一边手足无措地前后张望……怎么办怎么办?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流…… 流…… 流你在哪儿? 从来没有这么直面过死亡,身上疼痛早已麻痹,她紧紧咬着牙关,拼命压抑着内心中的惶恐,却止不住因为穷途末路的酸涩,眼中水雾氤氲而起。 一抹熟悉的黑影,却在这时撞入了水雾迷蒙的世界中…… 她错了! 霍尧比这些翻天兽可爱多了! 第26章 仇人也要缠着 霍尧当然不是来救她的,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站在一线天入口旁边打量翻找着,忙得很。 翻天兽停下了动作,警惕又敌意地逼视着霍尧,不过见他没有打搅它的意思,翻天兽本着一个王者的气度也懒得跟他计较,勉强绕过了他。甩了甩尾巴,又把鼓鼓眼珠转向了冷凝。 冷凝一阵恶寒。 眼看翻天兽再次张开了嘴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了,急忙高声叫道:“霍尧!你答应了邪枫不杀我,见死不救也算是违约啊!你不能让我死在你旁边!” 没有回音。 只有翻天兽群不断撞击山壁的震响。 轰隆隆—— 山壁不断塌陷,落石滚滚,若不是她反应快,只怕早已经被压到石头堆底下了!然而即使这般小心,也会有无法躲开的碎石砸上身。每一次,都会在身上炸开血花,痛得她几欲昏阙。 但是不行。 她一点也不想被活埋在这里! 后面的缝隙越碎越大,眼睁睁看着一线天距离逐渐缩短,她所能活动的距离,仅仅只有几丈了! 她睁大了眼睛,惊叫:“霍大城主!霍爷!好歹相识一场啊,你救我……不过顺手而已,这辈子我……都会感激你,为你做牛做马!” 依然没有回音。 这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霍尧本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她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他出手了是她的运气,他冷眼旁观,也无可厚非。因为她想继续活下去,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这秘境中的弟子们,谁不想呢? 迎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黑烟。 她无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肺腑间仿佛被狠狠拽扯绞在了一起,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蜷缩在逼仄的夹缝地面上,眼前陷入阵阵黑暗,所有的景物都被笼罩着一层阴影,她却固执地不肯闭眼。 不行啊!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明明……流说她不会死的! 可是他在哪儿? 冷凝紧紧咬着唇,滚烫的泪水从眼中疯狂涌出,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落石接二连三砸到她的身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动不动了。 恍恍惚惚中,一股清新的气息如风扫过她的身体,眼前渐渐恢复了清明,疼痛尽数散去。她茫然地睁着眼睛,手指之间传来阵阵热意,渐渐扩散暖了全身。然而散去的仅仅是毒气带来疼痛,外伤的痛楚,痛得她快散架了。 是翡翠扳指? 她一直知道翡翠扳指不凡,但没想到还能驱散魔兽的黑烟……难道这个辟邪? 黑色的衣摆划过她的眼角余光,她抬眼望去,霍尧已经瞬移进了短短的一线天之中。他站在这片乱石飞灰之中,目光沉静而锐利,沉厚的身影仿若远山松柏,坚毅而挺拔。 第23节 他身上有些防护结界,瞬间就将乱石隔绝在了外面,连带着地上的冷凝也给保护了起来。 他来救她了? 冷凝有些不敢置信。 但事实证明,她真是想得太多了! 霍尧就像无视翻天兽一般将她无视了过去,负着手,自顾自地在狭窄的一线天里打量察看。只是这一线天已经快被翻天兽撞毁了,所以他刚一移步,就踩到了趴在地上的冷凝。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由于背光而站,阴影模糊了面容,看起来更加深沉而强势。 而她抬头仰望,有些讪讪道:“霍……”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是一紧,随后整个身体腾空飞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摔疼,只是再次落在实处的时候,视线已经开阔了。 她被扔出一线天了! 只可惜还未能喜上眉梢,眼前就踏入了一双巨大的脚——属于翻天兽的巨脚! 翻天兽的青眼恶狠狠盯着她,后背高高弓起,背刺全都竖了起来,摆出了一副攻击姿态,想必对猎物的逃脱很是愤怒。它高高抬起了脚,狠狠向地面上的蝼蚁砸了下去,想将她踩成肉末。 轰! 地面龟裂,以巨脚为中心塌陷了下去。 冷凝咬牙忍住疼痛,身体一滚躲了过去。她将目光投向霍尧,但他只是蹲在一线天里,单手撑着地,似乎还在探查什么……冷凝悲剧地发现,方才他根本不是要救她,只是因为她挡了他的路,所以被他顺手扔了出去! 但仔细一想,方才她落地却并未受伤,这证明他并不是太滥杀的人,亦或者是因为邪枫的话,所以不会亲手杀了她。 这算是悲催的一整天里的唯一好消息吗? 这厢翻天兽更加愤怒了,那个愚蠢的蝼蚁居然躲了过去,这是对它威严的挑衅,不可饶恕!血盆大口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它再次抬起了脚…… 冷凝本来就伤得不轻,浑身撕裂般剧痛,方才躲得也很勉强,哪想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巨脚又迎面踩下。她惊惧地瞪大眼睛,胸口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就从喉咙涌了出来。 头顶阴影急剧落下。 躲不了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来得及将手里的匕首横在面前,做一些对翻天兽无关痛痒的抵抗。 但想象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没有来临。甚至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耳边只有簌簌落下的碎石声音,山崩的声音,以及……翻天兽咆哮的声音。 它在咆哮什么? 她轻轻睁开了眼睛,心头就是一震。手中的匕首散发着淡淡荧光,似乎从中撑开了无形的防护结界,将翻天兽的巨脚阻拦在之外无法再往下压了。 不,不是匕首! 是翡翠扳指的光晕覆盖住了匕首而已! 阵阵喜意从手指间传入心底,一片欢呼雀跃,仿佛保护了主人的它正无比得意! 可就在这时,眼前黑影掠过,她手中已经空了。 秘境中的天是阴沉的,霍尧一身玄衣如夜,明明应该很不打眼的,很容易被忽视……但他沉静地站在那里,就算不发一言,就算满身冷漠,却是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强势,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存在,又那么理所当然。 他拿着匕首仔细端详,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却又有些苍白。仔细一瞧,他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仿佛生病已久的病秧子。但冷凝心里清楚得知道,他不是。心里却因此浮起了一些淡淡的违和感。 强盗行径啊! 冷凝狠狠地瞪着他,却敢怒不敢言。心里千思百转了一番,她撑着地侧着身咳嗽,一边偷偷摸摸地将翡翠扳指藏进了储物袋中。 扳指的结界在他面前形若无物,她在他面前依然是无力还击的蝼蚁。要是他发现方才不是匕首而是扳指,盗心一起抢走了的话,她怎么办? 从危险中脱离,冷凝混乱的思维渐渐清晰了,也冷静了下来。 霍尧身为沧溟城主,修仙者的头号大敌,他的武器却有些拉低他的水准。除了那根不知材质的弓弦外,弓身只是千年玄铁而已,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是稀罕物,但对剑阁来说的话……剑阁所锻造的武器中,根本不会用到这种“低等”材料! 所以霍尧来玄天秘境只会是为了寻找锻造材料! 而她,知道材料在哪里! 想到这里,冷凝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一声巨吼将她从沉思中狠狠拽了回来。 翻天兽迈着步子在旁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因为顾及着霍尧,并没有立即攻击。过了一小会儿,大概是见霍尧没什么反应,翻天兽再次走向冷凝,然后回头一看,霍尧站在那里不动如山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它放心地逼近了冷凝,威胁一般地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大口。 冷凝咬牙忍着痛,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霍尧所在之处就是一扑。 但高手就是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霍尧的注意力虽还在匕首上,身体却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冷凝扑了个空,狠狠地扑倒在了他的脚下,气血翻滚中,一口血又涌了出来,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眼睛里涌出泪花。 “霍尧……” 玄色的衣摆在风中微动,她下意识抓在手心里紧紧握住,抬眼,对上他皱起的眉心,以及那双深如寒夜的双眸。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眸光似乎有若实质一般,落在她身上时幽幽的,带着些冰凉。 然后,他抬起了脚…… 这王八蛋! 冷凝急急忙忙开了口,没出息地求饶,断断续续道:“霍……霍爷!脚下留……情啊!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你踹死……我怎么办?” 她很想问候他的祖宗八代,然而那些话只能心里想想而已,说出来她就死定了。想想裴三!她可不想变成肉渣下一场血雨,那一点都不美,太恶心了。 第27章 继续缠着 霍尧又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脚:“放手。” 默了一瞬,冷凝乖乖地放开了手。谁知她刚放他就提步要走,她心里一急,又扑了过去,伸开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脚。 狼狈……算什么?跟旁边虎视眈眈的翻天兽一比,完全就是天边浮云。 “放手!”霍尧的眉头拧了起来。 冷凝哪能放啊,抱得更紧了,实际上霍尧没一脚踹开她已经是个奇迹了。“你是来找……材料的对不对?我知道哪里……有材料,你带我……走我就告诉你!” 霍尧抱臂而站,一副拒绝的姿态,冷冷道:“用不着,东西在哪里我知道。” 哈?还嘴硬! “是吗?”冷凝投以深深怀疑的目光,她绝对不信:“那你怎么一直……两手空空?” “越危险的地方,材料越多。”霍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气定神闲:“我可以慢慢找。” 这倒是真的。就像刚开始的时候,她看到紫晶石还在疑惑为何那么明显。其实只是因为离翻天兽老巢太近,随时都有翻天兽溜达散步着,基本上无人敢靠近罢了。她不就遇到了一只吗? 但秘境对霍尧而言,有危险吗? “但是,”冷凝微微弯起了唇角:“没有铸剑师为你……锻造武器吧?不然……你明明能拿到材料,却为何一直用……千年玄铁?” 霍尧不说话了。 冷凝知道她说对了,而他迟疑了。这就是她的机会!有恃者方能无恐,她放开抱住他双脚的手,费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掏出药丸往嘴里塞,又拿出伤药忍痛洒到了裸露的伤口上。但伤得最重的后背她却暂时没办法。 旁边的翻天兽怒吼了起来。 这只聪明的翻天兽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 那个外形愚蠢行为嚣张的黑衣人一次又一次晃到它眼前,破坏它的游戏也就算了,它一忍再忍,却一而再在而被无视!甚至连那个愚蠢的凡人都不把它放在眼里了!这样挑衅它王者的尊严…… 绝对不能忍了!!! “吼——” 翻天兽仰头怒吼咆哮。 “吼——” “吼吼——” 一线天的另一边,数千只翻天兽齐齐回应,一时间天地色变,撞击更加猛烈! 冷凝一见机不对,忙不迭瘸瘸拐拐地躲往霍尧身后。 霍尧皱了皱眉,反手握住背上的弓,锋利的银光划破虚空,弓竖着重重砸在了地上,看起来很大的力道,落地却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落地之时,弓已经伸展成了巨型,就如在铸剑司那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弓上的裂纹,更加严重了!冷凝甚至怀疑,只要轻轻一捏,弓身就会立刻碎裂。 轰隆隆—— 轰隆隆—— 悬壁终于倾塌了,塌陷出一大道数十丈长的口子,翻天兽群从中一涌而出,奔腾不息。而他们身边的这只翻天兽,猛地窜到两人身前,血盆大口开合,不停发出凶猛的吼叫声,向两人耀武扬威。圆鼓鼓的青眼还不忘打量两人,看他们两吓趴没有! 冷凝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趔趄着跌倒在了地上。 “那一群……为什么要听这只的?它是翻天兽之王?” 霍尧淡淡嗯了一声。 “怎……么办?” 霍尧斜了她一眼,没搭理她,不过眼神中的冰冷轻蔑尽显无疑。 “……” 识时务者为俊杰!冷凝果断地闭了嘴,老实呆在一旁,心里却在不停腹诽。 山摇地动,天塌地陷!数千只翻天兽踏起的滚滚烟尘弥漫了整个山谷,昏天黑地中,只能听闻那震天的怒吼。 跟庞大的翻天兽比起来,霍尧真是太渺小了,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最前面,手持巨弓,依然从容淡定,沉厚如山的背影从来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冷凝有些恍惚,这一刻她竟觉得霍尧和流有些相像,都是无比坚定的存在。 “吼!”翻天兽之王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 冷凝睁大了双眼,刚要提醒他,就见他手中的巨弓抬起,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轻轻像翻天兽之王靠去。很慢很慢,她紧紧盯着巨弓,心中拼命地催促再快点,否则翻天兽就会躲过去了。 然而,一种奇异的景象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翻天兽像是根本没发觉似的,躲也不躲,继续往霍尧扑去。就在同时,弓身的顶端已经轻轻挨上了翻天兽的身体,顷刻间,仿佛有一股子巨大的力量骤然炸开,将翻天兽那庞大的身躯给猛地弹了出去。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巨响! 第一声,翻天兽之王被巨弓给猛地炸开。第二声,它重重撞上沉厚的悬壁之上。第三声,庞大身躯从半空滚猛地坠落,在地上砸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第24节 毫无还击之力! 冷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她以为霍尧的弓很慢,但实际上,那只是太过快速而造成的错觉而已。她看到的仅仅是弓身残影,真正的弓早就跃出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地上。 她的目光,快不过他的动作! “吼!!!” 翻天兽群见王者受到如此侮辱,顿时狂暴怒吼齐齐冲了过来,一边还张开口,喷出浓浓的黑烟。黑烟完全遮蔽了视野,顺着风,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向霍尧和冷凝两人迎面扑来! 阔袖一甩,结界已经张开,冷凝却被排斥在了外面。亦或者说,他依然无视了她,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对翻天兽进行反击而已,并非是要保护她。 他不杀她已经是大慈大悲,救她?怎么可能! 意识到这点后,冷凝欲哭无泪。 “不要那么小气啊!”她拼命地拍打结界,高声喊道:“没有人替你锻造武器,但我可以!你确定要……让我死在这里吗?不管是……红莲火还是劫火,我统统都会!” 支撑之处柔软起来,她整个人跌进了结界之中。 然而,黑烟还是吸入了不少。 冷凝坐在地上喘着气,忍着肺腑间的绞痛,偷偷把手伸入储物袋紧握住扳指,一面还不忘给自己增加砝码:“玄天宫一向……跟你们魔族势不两立,就算你抓了……剑阁的铸剑师们,他们只会宁死不屈!剑阁弟子又……达不到你的要求,所以只有我可以!” 翡翠扳指所传来的暖意再次拂过全身,清除了魔气带来的疼痛。 霍尧侧着头瞥了她一眼,嗤笑出声,低沉的嗓音略带嘲讽道:“所以说,我应该为此称赞你吗?” 说的自然是她的“贪生怕死”还有“没死就屈”了,好吧她承认。 “无所谓。”冷凝习惯性耸了耸肩,却又拉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有什么……东西比我的命更重要。” 霍尧沉默了会儿,说:“无耻地这么坦然,你跟邪枫倒是一路的,怪不得他对你刮目相看。” 冷凝:“……” 这个她不会承认的! 而且邪枫的“刮目相看”都是伴随死亡阴影的,她一点也不想要! 霍尧又是一声嘲讽的笑。 而在两人说话的同时,霍尧对翻天兽的攻击却没有停止过,冷凝终于见到了他第一次射箭。 但根本没有箭。 沉重的巨弓在他手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拉开空无一物的弓弦,朝着天空,猛地一放。 利剑般的银光射出,上升到最高处时如烟花般绽放,化作一道道纤细的小箭,蓦地坠落。就仿佛一场旖旎的银光细雨,绝美得让人窒息,却带着撕裂一切的锋利,势不可挡! 凄厉惊悚的吼叫连连,翻天兽群东倒西歪了一地。 冷凝紧紧捂住了耳朵,眼看受伤后更加狂暴的翻天兽群再次冲了上来,身前的霍尧却没有了后续动作。 他的双手垂落在两侧,黑色阔袖被风掀起,露出了苍白修长的手,手指间细碎微光流泻,仔细一看赫然是银色弓弦,而残破碎裂的弓身已经横尸在了地上。 砰砰砰—— 一只只翻天兽撞上结界壁又被弹开,它们显然没有翻天兽王聪明,翻滚了一会儿又继续横冲直撞,气势不减。而翻天兽之王已经静了下来,一边走动一边观察。 冷凝再次把目光望向霍尧,而他只给了她一个字:“走。” 淡光结界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四周是不断扑来却无功而返的翻天兽们,阴沉的天空下,勾勒出一幅奇异壮丽的景象。 虽然安全了,然而看到那成群的翻天兽,心中依然惶恐着没有着落。冷凝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冷汗淋漓。 她很想停下来,却又怕他就此把她扔下,只能忍痛咬牙跟上,弱弱地提出要求:“能不能走慢点?” 修长的身影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睨着她,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沉默了。 “我……走不动了。”冷凝小声道,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霍尧抱着手臂,冷冷道:“真够麻烦的。” 冷凝脸色顿时一白:“不不,继续走吧,我还可以坚持……” 哎,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吗?现在明明是他有求于她,她居然还这么委曲求全。 “啊!” 她惊叫了一声,腹部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烙得生疼,眼中的景物骤然颠倒。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被他抗在了肩上。 太粗鲁了! 不过……满足吧! 第28章 哪来的破烂? 景物在她目光中快速倒退。 霍尧带着她不断瞬移,很快就离开了这个秘境。 途中,她看见秦浩和几个弟子找到了材料,正欣喜若狂;她看见九公主任性地吵闹,而宴生手足无措;她看见若芙不小心落了单,小心翼翼地躲藏着,可她没发现一只魔兽在她身后露出了獠牙;还有陈经纬和一弟子跪在几具残破的尸体前,悲哀恸哭…… 这些都离她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凉的空气中拂过春风般温柔的声音,他哎呀一声,语气促狭无比:“大城主,哪里捡来的破烂东西啊?” 邪枫斜斜倚在树干上,依然是那身仿佛日暮时云霞的衣裳,绯红艳丽,在这样阴沉的森林里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妖异色彩。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来的两人,明媚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 “破烂?说谁呢!”冷凝一口气噎在喉头。 “难道不是吗?”邪枫笑吟吟地看向霍尧:“小霍你说呢?” 小霍…… 冷凝恶寒,下意识地朝霍尧看去,却忘记了自己正被他扛着。而霍尧听了破烂一词,竟真的侧头打量她。 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仅仅咫尺。 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坠入了无边夜空下的大海中,瞬间被淹没。然而那么平静的海面,深处却禁锢了无限世界,连同她的目光。 她在这双寒眸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天啊! 头发像杂草散乱,脸上脏污却又有条条泪痕,衣服破烂得看不出原样,满身狼藉…… 霍尧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目光,冷冷嗯了一声,将肩上扛着的人扔给了邪枫:“这破烂,你扛。” 太粗鲁了! 冷凝瞪眼,却不敢有什么意见,她浑身像被碾过一般痛得快散架了。她心中却微微有些慌乱,为方才一霎的失神而无措自责。 霍尧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啊! 鼻尖飘来幽幽的香味,邪枫将她打横抱在身前,垂下眼睨着她,柔声问道:“怎么样,还是我对你好吧?” 冷凝:“……” 她不想跟这个笑里藏刀的变态疯子说话! 邪枫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给你的师兄妹们求情?” 冷凝:“……” 她真的不想回答这些没意思的问题。因为不管她怎么回答怎么请求,他都不会改变初衷,他只是乐得看她的反应。就像她在膳食堂应付挑衅时的话一样——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霍尧沉着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去了。 邪枫不再多话,挑了挑眉跟了上去。 两人仿佛闲庭信步,一小步的迈出,脚下落地时却骤然拉远了数百丈,四周的景物成了残影。 冷凝头晕目眩,本就疲惫到了极点浑身也痛,靠在邪枫怀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趴在一片柔软之中,数盏烛火散发出暖黄的光,熏香袅袅,一室安宁。身上的伤已经不痛了,她拉开被子一瞧,所有的伤口都愈合了,连个疤都没留下。 但是……光溜溜的! 冷凝先是一惊,随后又平和了下来,拉起被子裹了个严实。 应该不是那两个家伙! “姑娘你醒了!” 一个俏丽的红衣女子走了过来,笑意盈盈:“你睡了好几天呢。” “好几天是几天?” 这个问题明显让女子为难了,她呃了一声,蹙眉苦思了一番,摇了头:“我也不知道。” “好吧。”冷凝耸了耸肩:“你叫什么?我身上的东西去哪儿了?” “叫我佩佩就行。” 佩佩笑着将东西拿给了她,冷凝从储物袋中找了件衣服穿上,梳理好头发,又拿出了一些干粮吃了起来。 “姑娘怎么吃这个?我去给你准备些热乎的饭菜吧。” “好啊,多谢!” 佩佩离开后,她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 无尽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连一个灯笼都没有! 这里是哪儿?沧溟城吗?那方才的侍女佩佩也是魔了,怎么她觉得佩佩跟常人没什么差别呢?不过上等魔族都是能化作人形的,就像霍尧和邪枫这两只,她就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问一问也是可以的嘛! 于是等佩佩端着饭菜回来时,她一边吃一边坦然地说出了疑问。 “是啊,沧溟城是个只有夜晚的地方。”佩佩捧着脸,眉目含春,水波盈盈:“我们都是能夜视的,邪枫大人可真温柔,怕你不适应,特意吩咐我给你点了灯火。只要你醒来,就能看到光。” 第25节 怪不得佩佩不知道她究竟睡了几天,没有昼夜之分,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哪里知今夕是何年。 “你也是魔吗?” 佩佩倒没有隐瞒,她说:“不过我不是魔,我只是身上有些魔气而已。” 冷凝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娘亲是个普通人。” 佩佩幽幽叹了一口气,却透着说不尽的悲哀。 “听起来你似乎有些遗憾?”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我身上带着魔气,只能一辈子呆在沧溟城。如果去了城外,只要被发现,修仙者对我们是格杀勿论的。” 不是吧? 冷凝心中一惊,这个闻所未闻啊。 “好想离开沧溟城,去看看日出,晒晒太阳。”佩佩露出向往的表情,随即声音又低落了下来,苦笑道:“可惜不仅是修仙者,连……” 话还没说完,一个冷漠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闭嘴!” 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霍尧斜靠在角落的椅子上,叉着长腿,一身黑衣似乎和身后的黑暗融在了一起。他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屋中的,亦或者他一直都在,只不过他不出声就没有人发现罢了。 偷听呢?太阴险了! 冷凝暗想,筷子却是不停,继续扒饭。 魔王的地方,魔王的统治之下,想要反抗那极其需要勇气的。而她,恰好缺乏了那么一丁点勇气。 佩佩立刻闭了嘴,垂下了脑袋。 看来被霍尧的淫威压迫已久,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冷凝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么凶做什么?”邪枫不知从哪里晃了出来,优哉游哉地往榻上一歪:“佩佩这么可爱的姑娘,怜香惜玉点好不好?” 佩佩唇角一弯,偷偷地抬眼看向邪枫。 冷凝看了看这春心萌动的姑娘,无语望天,真是不知人心险恶啊! 像冷血无情拒人千里之外的霍尧,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躲得远远的倒也没什么危险。但像邪枫这样笑眯眯风流多情的,却偏偏喜欢各种捅刀子,光明正大的也好,背地里也好,人家还理直气壮——带你玩! 邪枫在她对面坐下,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问道:“城主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霍尧的回答很简单。 “早来了那是什么时候?”邪枫问。 “她穿衣服的时候。” 霍尧的回答依然简洁直接,但力度……那不是一般的大! 晴天霹雳! 啪。冷凝的筷子掉在了地上,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双眼都瞪圆了,怒视霍尧! 偏偏邪枫还继续火上浇油,他挑起眉毛,兴味盎然:“哟,那她不是被你看光了?” “你怎么能偷看?!”冷凝猛地站起来,怒指霍尧:“你——” “这是沧溟城,而我是城主。”霍尧往椅子上一靠,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我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冷凝气急败坏,怒火攻心,眼前一黑一黑的。然而霍尧后面又随口补充的一句话,让她差点没气岔了去。 “也没什么好看的。” 啊啊啊!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冷凝握紧拳头,只觉得浑身快要炸开了! 邪枫含笑看了冷凝一眼,好整以暇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救她?你不是一直想杀的吗?”但他不是为了给冷凝解围,而是为了在她最愤怒的时候泼冷水。 “她可以锻造武器。” “哦,怪不得你会跑这么快。只不过……”邪枫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那种三流水准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前一刻还在狂怒中的冷凝一个激灵立刻冷静了下来,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可不能让邪枫给搅黄了!冷凝如坐针毡,剜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别侮辱我的技艺!” 邪枫挑起眉毛,挤眉弄眼笑得促狭:“好好好!” 霍尧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很沉也很冷,还带着些威胁:“锻造不出的话,把你扔进翻天兽老巢,它们会很高兴见到你。” 冷凝咳嗽一声,急忙为自己正名,吹嘘了一番:“怎么可能?我天赋异禀。” 她明白,不是霍尧完全相信她能锻造出他要的,他只是太强势以至于全然不在乎她是否会耍小手段,锻造总要落到实处的,没有锻造出他想要的东西,再杀也不迟。 “那就好。” 霍尧扔下这句话,起身离开了。没几步,他就彻底步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高大的身影被彻底湮灭。 冷凝收回了目光,却发现邪枫懒懒地趴在她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见她回过神,还冲她挤了挤眼睛。 “霍尧有我好看吗?” “……” “啧啧,他那么凶你也喜欢?” 邪枫每说一句话,冷凝就忍不住抽下嘴角,她直视邪枫,冷冷一笑:“看几眼就是喜欢吗?我一直看着你也不会喜欢你——这个恶魔!” “哦。”邪枫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竟然透出了一些释然:“不喜欢我就放心了。” “……” 放心? 冷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变态总有让她无语郁卒的本事。 第29章 又被嫌弃了 邪枫离开后,屋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中。 沧溟城很静。 她把目光投向那几只烛火上,心底一声叹息,真的太静了。没有风,没有人声,也没有鸟鸣虫鸣,说是一座早已荒废的死城也不为过。 冷凝的活动范围就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里都用来修炼各种火术,以及剑法。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后,各种武器的使用冷凝基本上都已了解,她舍弃了其他的秘籍,独独练习剑法这一门了。各系精通她并不强求,相比之下,她对剑法情有独钟。 这些邪枫也都看在眼里,偶然也提了一句:“其实这样依然不够专注,如果你要成为铸剑师的话,专注火术就行了。剑法的话没什么必要啊!” 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仙有仙法,魔有魔攻,而剑法什么的都是普通人的所谓‘武功’吧,不管和仙还是魔打起来……都会惨不忍睹吧! 邪枫在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眯起了双眼,过了会儿,他开口了。 “说起剑法,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就从来不用法术,只用剑法。”邪枫蹙着眉,措辞了会儿,继续说:“或者说是剑意……那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把无形的剑,当别人攻击他的时候,他就化为了虚影或者说隐匿了起来让人无法捕捉到。而他攻击的时候,本体也完全无迹可寻,剑意却铺天盖地,根本无处躲藏。” 这番说辞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真是……太玄妙了! 冷凝听得呆了,有些茫然:“难道这就是人剑合一吗?但人是无法化为剑的啊!”这么说着,她心里也思索了起来,她的剑法即使不能做到极致,但顺着那种思路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以身为剑这种说辞,流也提过,难道他就是…… “他当然不是人啦,人哪有那么厉害?”邪枫斜眼看着她,唇角上扬。 “那他是谁?” 邪枫懒懒地歪在榻上,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他说出了一个名字:“神界第一战将,五曜之一的土位神——摄提。” 同是五曜,摄提和那个叫泽水的狗屁神君是一伙的啊! 冷凝瞬间就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不是流。 他还不至于骗她,而且他承认自己不是神,也不是魔。 邪枫从榻上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墨发顺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他伸了个懒腰后,拍了拍冷凝的肩膀:“我走了。” “嗯。” “真没劲。”他长长一叹:“我讨厌沧溟城,一成不变,永远让人提不起兴趣。” “嗯。” 冷凝又嗯了一声,在沧溟城她也挺无聊的,自从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日子了,她琢磨着不能这么下去了,她要找机会回玄天宫才行。不过老实说邪枫这家伙正经说话的时候真算不错,她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对他的态度也稍微好了些。 “过几天城主大人大概要带你去找材料了,”邪枫语重心长地再次拍了她的肩膀,提议道:“老实说,跟他没跟我好玩,你要不要跟我逃跑?保证你刺激难忘!” 刚还在想这家伙正常了,没想到正常不了多久,又开始扭曲了。 冷凝想起在玄天秘境里的一切,额角一滴冷汗浸出,讪讪一笑:“不……不用了吧。” 邪枫转身离去,一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好吧,如果这次你不死,下次我再继续带你玩吧。” “不要!”冷凝大惊。 邪枫像是没听到一般,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 冷凝无语凝噎。 佩佩捧着红扑扑脸颊,好看的杏眼中早就化为了一潭秋水。 “大人对你真好。”佩佩好生羡慕。 “……” “他肯定是怕你无聊,才来跟你聊天的。”佩佩眼中满是憧憬:“好温柔,好体贴,不愧是沧溟城所有女人都爱慕的邪枫大人。” “……”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佩佩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冷凝默默地爬上床睡觉去了。 第26节 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依然是沉沉的黑暗,那一瞬她还以为是夜晚,过了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 真是不习惯啊! 永远见不到日光,又该多么压抑孤苦?这一刻她不由同情起了沧溟城的城民们,当然,她的同情只给佩佩这一类。 从储物袋拿出了一套衣服出来,她动作却顿住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提高了声音:“霍大城主在不在?”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她才放心地换了衣服。 哎,没人能理解她心中的苦! 那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又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家伙,已经彻底成为了她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每次换衣服她总要吼一两声才放心,佩佩知道了原有后,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 漫长的时光,到沧溟城不知过了多少天,冷凝终于忍不了了,拜托佩佩带她出去走走。 佩佩咬着红唇,迟疑着说:“可是……你出去的话很危险啊。” 冷凝很不以为意,一边穿鞋一边说:“难不成有城民敢杀城主的客人吗?” “不是啦,城民有些暴躁。”佩佩忧心忡忡地望着她:“我怕我还来不及说话,你就被那些家伙给砍了。” 冷凝吓了一跳! 何止暴躁啊!这根本就是凶残没人性啊!哦,沧溟城的城民本来就不是人,至少大多都不是。 “好吧,那算了。” 冷凝只好作罢,认命地盘腿继续修炼去了。 不知道玄天宫的试炼结束了没有,要是过了期限她才会去的话……哎,只希望玄天宫不会对她无故失踪又出现生疑,必须好好想一想说辞了。 闭上眼,她再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状态,意识化为了四个部分,仿佛四个分.身一般各自分工修炼了起来。但与上次隐隐不同的是,原本纵观大局的分.身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看。 她的意识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火焰,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起来,劫火过境所有东西都化为一片虚无。黑色火焰之后,虚与实交错,隐隐绰绰,一个嘲讽却柔和的声音道:“还挣扎做什么?你就算把所有东西都烧光,也一样跑不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她只觉得血液不断上涌,沸腾着拼命寻找喷薄点,整个人都快炸开了。 轰—— 黑色火焰向那个人疯狂地扑卷而去,叫嚣着湮灭那抹剪影。 与此同时,床上坐着的冷凝一个激灵,蓦地睁开了双眼。视线所及之处,一整座墙壁都被烧毁了,劫火还在熊熊燃烧,只可惜黑色的劫火与外面的黑暗融为了一体,看起来就仿佛空无一物一般。 佩佩见着墙壁莫名其妙没了,疑惑着朝哪里走过去看:“怎么回事啊?墙怎么没了?” “别去——” 冷凝睁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她却根本来不及了,她眼睁睁地看见佩佩一步走近了火焰…… 会死人的! 不能让她靠近! 不能! 砰。佩佩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了下,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了地上。与之同时,一把匕首滚落在了地上,发出当当的响声。 冷凝急忙跳下床,把佩佩扶了起来。 劫火在她的目光中尽数散去。 方才太紧张了,思绪也很散,居然忘记了她可以让劫火直接熄灭的。冷凝闭了闭眼,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方才,她居然在无意之中操控匕首的刀柄撞了佩佩一下,这算是……剑意吗? 冷凝望着匕首,集中精神想要再试一次,匕首却完全没了反应。她叹了口气。虽然又有了新的突破,可是方才那一瞬的感觉没来得及抓住,现在想要重现却怎么都找不到感觉了。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再领悟一次。 哎,以后修炼绝对要单独来!不能让人再搅局了! 一抹修长的身影从破败的墙壁中大步走了进来。 刀削般的侧脸线条,深刻却冰冷的五官,黑衣黑发,他沉静地站在那里,天生就属于黑暗。 冷凝望着他,有些磕巴地指着墙壁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霍尧淡淡地嗯了一声,负手而立,看了看墙壁,给了三个字:“还可以。” 指的自然是劫火。 她一愣后,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当然。” “走吧。” “去哪儿?” 刚问出,冷凝就恍然明白了,这是要去找材料锻造他的弓了。 果然,霍尧皱着眉,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事还用说”?幽黑的眸中浮出一些轻蔑,嫌弃道:“这么愚蠢的牛马。” “……” 冷凝一愣,反应了过来,但是她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他做牛做马了啊?她求救的时候有说过吗?有吗?绝对没有! 反正她不记得了! 第30章 粗暴的城主大人 冷凝又被扛起来了。 她的肚子被硬邦邦的肩膀烙得很痛,她忍了好久,才压抑住没有动手给他一拳。没办法,她又不会瞬移,除了被扛着就别无选择了。难不成让霍尧背着她吗?还是抱着她?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啊! 还好还算平稳,如果再颠簸点的话,她觉得自己就算到了玄天秘境也只剩半口气了。 她认命地趴在霍尧肩膀上,手中拿着一块小小的透明球,是冰凝结而成的,中间燃了一团火红的火焰,看起来晶莹剔透非常漂亮。这是走之前邪枫塞在她手里的,她当时拿在手里就一直看,结果又被邪枫给嘲笑了。 他说:“别看了,不会融化的。这小玩意儿送你了。” “真不会化吗?” “法力凝结的,不会化。除非我死翘翘了。” “你为什么要送我?”她狐疑,主要是这家伙肚子里坏水太多。 邪枫毫不在意地轻笑:“就当日行一善。” 不知道邪枫使了什么法子,这个冰球摸起来没有一丁点寒气。她是极其怕冷的,这一点正合她意。她把冰球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 不知过了多久,紧紧箍住她腿上的手臂放开了,身体蓦地往下坠去。冷凝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状况,急忙伸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一把抱住。 “下来。”霍尧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阴沉的天空,巨大的丛林树木,巍峨耸立的崖壁……冷凝定神一看,才发现已经到达玄天秘境了,而她……正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那可是霍尧的脖子啊! 冷凝有些呆了,茫然地挪了挪目光,却撞入那如幽黑深邃的寒眸中。 她几不可见地抖了抖,急忙放开手,一步跳开,跟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我不是故意的!” 憋屈感又来了…… 她是个姑娘,却仿佛占了人家便宜的登徒子一样被迫道着歉! 霍尧根本没有在意,又四处查看了起来。这里没有,又带着她换地方继续寻找,不停地寻找。冷凝望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咬了咬牙,主动帮忙找了起来。身为一个铸剑师,以后的,对这方面自然也是兴趣盎然,心痒痒得很。 然而什么都没有,连上次她寻到紫晶石的地方也空了。不过有个好消息,半月之期并未过去,她还能跟着试炼队伍一起回到玄天宫吧……大概。只是,要怎么跟霍尧提要求呢? “再看看翻天兽山谷吧。”冷凝提议道。 霍尧点了点头,又是一个瞬移,然后他提步往残破的崖壁缺口走去。 那里本是一线天,却被翻天兽群撞得倾塌了的地方,还没有通过缺口,那庞大的一群翻天兽就再次映入了眼帘里。它们围着一个湖,有些蹲坐着,有些闲步走着,还有些正在喝水……然而当发现两个仇人时,霎时,数千双圆鼓的眼睛齐刷刷地瞪了过来。 冷凝又颤抖了下,急忙三两步追上了霍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从容不迫地朝那群狰狞巨大的翻天兽走去,背影沉默如山,他身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冷凝轻蔑地瞥了那群暴怒起来的翻天兽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如今,她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又是那两个外形愚蠢的家伙!不可饶恕!翻天兽之王第一个奔了过来,它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信号,它一动,翻天兽群也齐齐动了。它们朝缺口处奔腾而来,却被无形的结界阻挡在了里面,于是翻天兽群再次冲撞了起来。 冷凝强迫自己静下心,认真观察打量着宽敞的崖壁,用匕首挨着试了试硬度,又用手摸了摸。 她深呼出一口气,转头对霍尧说:“你试试把这里劈开。” 霍尧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手掌贴在石壁上。 嗡嗡嗡…… 石壁小幅度抖动了起来,落下沙土碎石,不一会儿,露出了一抹透明的紫色来,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冷凝眼睛一亮,唇边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心里那个得意啊!她真想仰天大笑! 什么叫术业有专攻,这就是!霍尧不是来这里瞧过吗?当时还一把将她给扔了出去,结果呢,看了半天不也没发现这里有锻造材料吗? 霍尧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 冷凝急忙把刚张开想要大笑的嘴巴给闭上,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将他切割下的一大块紫晶石给装入了储物袋之中。眼看他又切了一块扔给她,冷凝抽了抽嘴角:“我这里装不下了,你没有储物袋吗?” “你带回玄天宫。” “什么?” 主动让她回玄天宫吗? 冷凝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霍尧就太可爱了。 “我不要残次品。” “哦。” 冷凝反应过来,这是让她多学多练习的意思,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指着紫晶石道:“那你帮我再切一小块,我带回去交差。指使人做事的感觉真爽啊!尤其在对方强过她的时候,满足感那不是一丁点的! 隆隆隆—— 一群翻天兽从另一边急速冲了过来,看来它们的老巢开了另外的出口。眼看庞大巨型的魔兽群逼近,她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却撞上一堵温热的墙。 腰间环过一只有力的手臂,视线骤然颠倒间的刹那,她腾空飞了起来,急速往天空冲去。心在那一刻差点冲喉而出,她失声尖叫,呼呼的风猛地灌了进来。不过眨眼间,她看见了地面。 万丈的崖顶上的地面。 她被他夹在腋下,呆呆望着地面的目光还残留着骤然穿梭的错觉,腰间的手臂收走,她狼狈地摔趴在了地上,头朝下,浑身脱了力。 第27节 她咬牙切齿地瞪向霍尧。 粗暴!冷血!趾高气扬!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混账王八蛋!她心里把霍尧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能想到的所有词语统统送给了他。 而在脚下,他的结界早已撤离,一线天缺口两头的翻天兽群,凶猛激烈地撞到了一起。 “吼!!!” 意识到不对劲的翻天兽顿时暴怒起来,怒吼声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咳咳——咳——” 冷凝前一刻还喘着气,见到这一幕已经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一口气没接上就呛成了咳嗽,眼泪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那可是翻天兽啊!无数修仙弟子惧怕惊恐、曾经逼她入绝境的可恶翻天兽啊! 这个情景每每回味起来,她就忍不住想笑。 走在诡异危险的秘境中,还面带笑容的她,这幅样子要是被别人见到了,多半会以为她已经折腾的不正常了。霍尧将她送到秘境口不远处,什么都没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的路,由她一个人走。 到达出口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等候在那里了,伤残的试炼弟子们,监督者以及修仙者们。 他们齐刷刷地看着冷凝,吃了一大惊。很显然,所有人都不认为她这个普通人能活着走出来……而且,几乎毫发无损! 一个腿受了伤的弟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冲她抬头笑道:“运气不错啊,小子!” “不愧是铸剑司第一人,有两把刷子!”说这话的是曾经挑衅过她的一人。 旁边的陈经纬也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冷凝讪讪地笑着,抓了抓头发:“运气,都是运气啊!” 早知道就自己弄狼狈点了,这样太引人注目了!不过经过这次试炼,众人都团结了不少,气氛很和谐啊。但能看出来,他们都是故作轻松的笑着,神色间却难掩苦涩低落。 这次被魔族捣乱的试炼给众人造成的巨大阴影,只怕短时间内都难以抹去了。 宴生抱着剑看着她,抿唇笑道:“没事就好。” 冷凝长叹了一声,感慨道:“嗯!劫后余生啊,每天东躲西藏,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完蛋了。” 宴生的神色间难过了起来。 冷凝拍着他的肩膀,戏谑道:“不过呢,一脱离险境就能见到美少年如你,顿时我就重新活了过来!” 冷凝满以为宴生又会羞涩起来,手足无措,但这一次没有。 宴生一把推开了冷凝,提着剑扭头走了。 叶问闲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冷凝旁边,凉飕飕道:“喂,你还是收敛点吧!再喜欢男人也不能这个时候下手啊!宴生是最善良的,他一直都在担心着呢,这次死了那么多人,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冷凝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叶问闲见她没说话了,还以为她方才是故作轻松了,迟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难过……反正都过去了。” 冷凝真诚地望着他:“师兄,你真好。” 糟糕! 这小子原来是佯装悲伤,想要得到他的注意啊! 叶问闲摸了摸下巴,沉重地想到——居然无耻地利用自己的善良!但是他不能因为怜悯和同情,就此牺牲自己的色相啊!这样容易助长那小子的歪风,以后他缠上了自己怎么办?师妹们又怎么办? 不行! 绝对不行! 叶问闲只觉得越想越恐怖,急忙地扭身躲过,溜了。 第31章 糟糕 其实在监督修仙者被结界给排斥出来后,他们立刻就上禀了玄天宫。玄天宫即刻派出了大批修仙者来突破结界,却一直没有成功,无奈之下,只好请了三大长老出手,这才得以成功。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了。紧接着三大长老就开始找寻镜面界限的位置……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天后镜面界限也被突破了。修仙者尽数涌进玄天秘境,去寻找试炼弟子们,确保他们的安危。只可惜玄天秘境太大了,魔族也捣了不少乱子,弟子们尽数都被分散了。要全部找到,需要时间。 煎熬。 这一次试炼死了不少人。 三百弟只剩下八十多个了,不过有个奇异的现象,女弟子一个个都好好的,虽然多少受了些伤和惊吓,但都活了下来。她们喜极而泣地窝成了一团,相互倾诉安慰着。 冷凝莫名想起佩佩的话,感慨万千—— 不愧是沧溟城所有女人都倾慕的邪枫大人啊!果然怜香惜玉! 回到剑阁,看着熟悉的山巅、试剑石,小院以及旁边那棵葱郁的松树,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她回来了。 在流突然失踪后,失去所有依傍的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冷凝望着落在树梢上的阳光,微微一笑。 修生养息了几天后,剑阁聚集了这次试炼的弟子们,公布了试炼结果。 生还的八十几个人里面,有二十三个带回了材料,通过的人数算是历届试炼中最多的一次!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不得不说是托了混乱的福,他们才被迫去了不敢去的地方,得到了出乎人意料的结果。 冷凝能叫得出名字的几位,全部都通过了。陈经纬、若芙、林浩天和林双双…… 带回来的材料杂七杂八,有优质也有劣等的,只不过玄天秘境是什么地方?劣等出来都有限!陈经纬也是因祸得福的一人,他所带回来的星纹铁,被铸剑师们判定为上等材料,还因此额外得到了一颗洗髓丹。 但当冷凝拿出紫晶石后,所有人再次震惊了一回。 剑阁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材料,也知道出处在哪儿,经年来他们想采集却又多少次无功而返就不消多说了,所以他们更加感到难以置信,一而再再而三确认:“难道有什么不太危险而我们没注意的地方?” 对此,冷凝只好再次发挥了她天马行空地想象力,略带沉重地开始讲道:“我依稀记得那时天昏地暗,我被狂风吹得一番乱撞,当时我绝望地以为自己死定了……”如此一番起伏跌宕的叙述,将自己描绘成数次死里逃生的福将,听得人惊叹不已。 摸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她开始收尾:“……谁知一阵天摇地动,从天上突然飞过来一块石头,我手忙脚乱地躲开后,却发现石头是紫色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材料!于是,在苦寻材料无果的情况下,我咬牙把它给带了回来,碰碰运气。”最后,还不忘总结一句收尾:“哎,说起来真有些胜之不武啊!” 的确胜之不武!大多人都酸溜溜的这么想着,这小子就是运气而已。只可惜运气这东西,大家都羡慕不来的! 理所应当的,冷凝也额外获得了一颗洗髓丹,一共是两颗。她将之放在储物袋中,一时间舍不得吃。 至此,试炼算是告一段落了。通过的弟子们将由一位铸剑师统一授课,剑阁中的藏书也可以随意翻阅,但在成为剑阁弟子后,他们即将迎来第一个难题。 ——锻造灵剑。 众所周知,魔族是很难杀死的。他们会使用“灭存”,即是焚烧自身的*,消散于天地间。灭存后,他们的魔气会回到魔界,修炼数百年后,再次成魔。亦或者跟着自己的仇敌,以魔气感染其心智,继而夺取对方的身体而重获新生。 而灵剑呢,是可以直接斩杀魔族的武器! 虽然在以往修仙者对“灭存”也有解决之道,抢在魔族“灭存”之前,用灵符将之封印,然后斩杀。但是太过繁琐曲折了,后来经过剑阁的不断尝试,终于发现了一个简洁的方法——将灵符之力溶于武器当中! 也就是说,要在不破坏灵符的前提下,把力量完美融合武器之内。这无疑是很艰难的。剑阁中能做到的人,除了几位铸剑师外,就只有五六个弟子而已。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可以拜入一位铸剑师的门下,得到传承。 但让冷凝很不满的是,锻造灵剑要用到各自找到的材料,她的材料却被剑阁收走了,让她在阁中挑选其他的材料代替,至多可以选择三种。 冷凝本以为会给个洗髓丹补偿,结果什么都没有。大概在他们看来,三种材料任意挑选已经算是补偿了吧! 如果是其他剑阁弟子,能为剑阁做出贡献加上希望铸剑师们刮目相看,估计就笑呵呵地接受了。但冷凝偏偏是个斤斤计较的财迷,在价值不对等的情况下,心里难免会生出疙瘩。 但疙瘩也就疙瘩了,反正储物袋中还有一大块紫晶石,翻天兽山谷的崖壁里不知还藏了多少,要是她材料不够的话,找霍尧要不就得了? 交给剑阁的,不过小意思而已! 想通了后,冷凝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 回到剑阁已经好几天了,所有危险已经远离,她却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她还置身于那种风云诡谲中无法脱身。她的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昭示着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想到了流。 那日,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他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只能说明一件事——他遇到了更大的危险。 然而她最恨流的一点就是,他总喜欢瞒着她,不管遇到什么都选择沉默。他很神秘且飘忽无踪,但她心里最深处明白,那只是因为不信任。 他不信她。 如此简单而已。 每当她想到这里,就觉得心中某种酸胀的情绪,被揉做了一团,绞疼着却无法撕裂。她只好做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修炼。 这一日,当她正沉浸其中石,敲门声冷不防地响了起来。 打开门,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框上,剑眉星目,唇边含笑。手里拿着的是一柄玉骨折扇,扇面半展,上面是几个笔走龙蛇的大字,一看印章,居然是他自个儿写的。 江贺。 “你怎么来了?” 冷凝笑着侧身让他进屋,劫后余生后见到故人,无疑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当然是来看你的。”江贺一进屋就反客为主了,往椅子上一靠,给她斟了杯茶。“然后呢,顺便参观下剑阁为皇上求几个丹药,以及把九公主给带回去。对了这次试炼,你没事吧?” 冷凝笑了笑,站起身来张开了手臂示意:“看,一切都好,没有断胳膊断腿儿,四肢健全。” 江贺也笑了,他站起了身,冷凝本以为他在打量自己是否完好,谁知这个无耻的家伙顺势往她怀里一挤,伸手环住将她按向自己的胸膛,冷凝刚要推开他,却听他低声道一叹:“真让人担心啊。” 冷凝呆了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慢慢垂落。 良久,她轻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 “没什么。” 好一会儿,江贺才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似笑非笑:“若方才有人推开门,铁定认为我们是断袖。” “不用以为了,叶问闲那个大嘴巴,我的断袖之癖已经被他传遍了。” 只是没多少人信罢了,这还多亏了她偶尔兴起去调戏美人们,再加上叶问闲的臭名声,有人搭理他才怪!信的大概只有他那帮同样无耻的几个师兄弟们吧。 江贺幽幽一叹,沉重地说道:“这下我确定你嫁不出去了,你这德行,还会有人怀疑你是女人吗?” “无所谓。”冷凝耸了耸肩,往椅子上重重一靠:“别忘了我还被通缉着,这样正好。” “也是。”江贺笑了笑,摇了摇折扇,倏尔问道:“你师父怎么样了?” 冷凝的笑僵了僵,低声一叹:“不知道,他突然就消失了。” 她把在玄天宫以及秘境中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当然某些关于霍尧的事情,她就完全没提。 第28节 “照你这么说的话……” 江贺若有所思,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皱着眉道:“第一,监督的修仙者都被结界排斥出去,所以他不是被修仙者发现。第二,他没有在你旁边跟跟人交手,这说明他是怕牵连你主动离开的。所以说,你师父只会是被比修仙者更难缠的角色发现了。也许那人就是你提到过的泽水神君。” “可,可是……” 可是流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不会被泽水发现的啊! “阿凝,那是神君。” 冷凝脸色一白,霎时就褪去了所有血色。 屋中陷入一片静寂,呼吸声清晰可闻。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砰响,门被一脚踹了开,左右扇动不止。 九公主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指着冷凝大怒:“贺小江,本宫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耳熟,你居然敢用本宫驸马的名字……真是不要脸!没想到不仅是你和魔族勾结,连你师父也被玄天宫通缉,你完了,你死定了!本宫要告诉玄天宫的老头们去!” 第32章 归来却不留 江贺是懂得玩乐享乐的人,跟流比来,不知道有趣多少倍。 所以自从认识了他后,冷凝几乎就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了。但所有物却没有被所有的意识,背着她跟九公主订了亲,她一怒之下,自然要还以颜色。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她不过是去杀手组织请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女中豪杰,让她们当着九公主的面去亲了江贺一口而已,然后留下了一句“百花苑中别,檀郎已陌路,勿忘那夜红绡帐……” 当然,女中豪杰们的脸都很无法言喻的,江贺当时木掉的神情也很值得回味,但让冷凝惊奇的是,九公主居然没因此而退亲。 九公主当然查不出是她捣的鬼,大概是江贺所说的“对敌人的直觉”在作祟,后来九公主一听说她的存在,顿时仇恨乍生,把事情统统算在了她的头上,根本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不过有江贺拦着,九公主也没做出什么反击的事来。再后来,她就遇到了霍尧,继而隐姓埋名躲进了皇家铸剑司。 从回想中回过神来,冷凝倚在椅子上,摸了摸下巴,缓缓开口了:“多大的仇啊?不必了吧。”方才心神不宁,居然没发现九公主在偷听。 “你!你——” 九公主见她被戳破后,依然好整以暇地坐着连身也不起,怒气更甚了。但她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你”了半天都没把后续的话说出来! 为什么她就不怕她呢?这实在和九公主料想之中不符啊!她应该立刻跪地求饶,哭喊公主饶命才符合常理啊! 江贺也靠在椅子上不动,同样摸了摸下巴,幽幽附和了一声:“是啊,不必了吧。”末了又语重心长地劝道:“玖玥啊,你是公主,天潢贵胄,为什么要低下头求玄天宫来收拾她呢?这有失皇家颜面啊,不太好啊。” 原来九公主闺名玖玥啊。 冷凝了江贺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明明九公主是去玄天宫告发她,却被江贺歪曲成求玄天宫收拾她,还生生扯上了皇家颜面的问题。这一手不算高,但九公主心性太简单了,说不定就中招了呢? 果然,九公主顿时就呆了,一双杏眼都瞪圆了,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啊?” 江贺冲她招了招手:“你先把门关上,我们再细商此事。” “哦。” 冷凝看着九公主乖乖去关门的身影,也目瞪口呆了起来,那个任性乖张的九公主居然就这么被搞定了?她心里所打算的一大堆威胁什么的,完全没派上用场啊! 九公主关上门,刚要去江贺旁边,脚步一转却走到冷凝面前,高傲地一扬下巴:“你起来!这里哪有你的位置!” 冷凝从善如流,连忙站起身来:“公主请坐!” 那两人一本正经地讨论了起来,尤其是九公主煞有其事的模样,看得冷凝唇角一直抽啊抽。 九公主紧紧皱着眉头,神色严肃:“本宫让父皇诛了她的九族!” “她家只有她一个人。” “太便宜她了!” “是啊,不过她还有个师父,加起来就算两个。” 九公主点了点头,冷哼着一拍桌子:“砍了!都砍了!一个都不放过!” “不过她师父失踪了。” 九公主又为难了起来,神色踌躇。 江贺义正词严地为她解了忧愁,建议道:“不如你守株待兔,等她师父出现,再一网打尽狠狠收拾了他们吧!” 不知不觉间,九公主所关注的重点,被悄然转移了。 “只能这样了!”九公主沉重地点了点头,转头又盯着冷凝:“你休想逃跑,等你师父回来,本宫就让你好看!” 说着说着,九公主又沉思了起来,自言自语喃喃道:“不过,不能让玄天宫知道了,否则会坏了本宫的好事。要让人知道本宫要是连一个小小弱女子也收拾不了,脸往哪里搁啊。” 脸面,很重要。 这也是九公主知道江贺来这里后,命令其他人不许跟来的原因。 江贺以折扇挡住自己的半边脸,侧过头冲冷凝挤了挤眼睛,狭长的凤眼中满是笑意,得意洋洋。 冷凝再次目瞪口呆,几乎想大呼一声“公主英明”了。她算是明白了,对九公主不能来硬的,万事用哄就行了! 九公主果然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派人把冷凝给强行搬到了她的院子里面,冷凝差点没拍手叫好了。九公主这院子的环境比她好上了百倍,还有火炭火炉可以取暖,随时还会有点心茶水什么的。但稍显美中不足的是,林双双也住在这里,这意味着她会经常和林浩天碰面。 但当冷凝搬了住处后,迅速从风流多情的俊秀少年,变成了公主座下的吃软饭的小白脸面首。不管是男弟子还是女弟子见了她,必定投以鄙视的目光,高傲一哼表示不屑,然后扬着下巴擦肩而过。就连对她已经改观的陈经纬,见了她也会沉下脸来,觉得她丢了剑阁的脸。 冷凝啼笑皆非。 她是喜欢热热闹闹的人,但事情总朝她期望的反方向发展。 冷待也没什么,她姓冷嘛,跟冷的关系密切,这么多年也该习惯了吧。没有朋友来往,冷凝彻底清净了,除了偶尔的铸剑师授课外,她都呆在小院子里琢磨着剑法和火术,可谓突飞猛进。 而九公主监管了她一亮天后,就再也耐不住心性了,每天一大早就跑出去找自己的未来驸马缠上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恋恋不舍地归来。玩得累了就直接睡了,但更多时候她的精力都还很旺盛,一扭头就找冷凝的麻烦。 “修炼有什么好玩的?”九公主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直叹息。 “为了锻造武器,杀光魔族啊。” 冷凝一边回答,一边练剑。还好这屋子够大,不然剑法根本没法施展开来。 “无聊透顶!你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本宫今天去看了你师父的通缉画像,还挺好看的。”九公主砸了砸嘴巴:“不过就算好看,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 “本宫命令你停下来!”九公主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一瞪:“你这样无视本宫,死罪!死罪!” 冷凝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头痛得不行了,只好顺从地收起剑,坐下来休息会儿。 九公主见她听话,满意了。过了会儿,又问道:“喂,你师父是魔族吗?” “不是。” “那他为什么会被通缉?” “……不知道。” 九公主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神色低落不似作伪,语气稍稍软了些:“唯一的亲人你怎么都一无所知啊。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神秘,冰冷? 冷凝扯唇笑了笑,刚要随口说几句敷衍了事,就听砰的一声,九公主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一抹白影撞入了她的目光中,眉眼精致,冷若冰霜。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清冽的眼眸往她看来,神色平和,就如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时光停驻。 她只觉得眼睛酸得厉害,水雾弥漫渐渐盈满了眼眶,她用尽全力才可以不让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流轻声道。 冷凝抿唇摇了摇头,急忙问道:“你没事吧?是泽水吗?”饶是有很多话想问,当他出现,千言万语却只汇集成了这一句。 “是。”依然简洁不拖泥带水。 “没事就好。”冷凝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眨了眨眼睛,复又抬起头笑道:“我通过试炼了,没想到吧?瞧,这是洗髓丹,吃一颗可以增寿五十年哦。” 她献宝似的掏出洗髓丹推到他面前,渴望得到赞赏,然而她失望了,流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流淡淡说道:“这个东西对你和我都没有用。” “为什么?” “就像我说你修不了仙一样。” 回答了跟没回答似的!难道他告诉了她她为何修不了仙的理由了吗?冷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流没什么反应,只是把目光转向九公主,问道:“她和江贺知道你身份了?” “嗯。” “那,”流收回目光,看着她问道:“杀了?” 冷凝摆了摆手:“不用了。知道了也无妨,他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那林浩天、林双双、宴生、叶问闲还有那个姓何的铸剑师,”一个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来,流很认真地问:“杀了?” “不不,不用了。”冷凝吓了一大跳。 这但凡跟她有一点过节的,都被他给提了出来。可怜的叶问闲不过是玩笑般说她是短袖,宴生只是推了她一把还是因为她先调戏她,最后那个何姓铸剑师也只是收了她的紫晶石而已,他这是要大杀四方了? 冷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杀也可以。”月白阔袖拂过,在桌上留下了几个黑色晶体,流淡淡道:“这是魂契,你可以对他们用,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奴隶。” “这么好?”冷凝挑眉问道:“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要是我让他们全部跳崖自杀呢?” “照做。” 好东西啊!冷凝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收了下来,至于要怎么用,她心中有上百种构想! 然而刚刚开心没一会儿,就听他突然说了一句话,她骤然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走了。”他说。 第33章 别了 冷凝霎时愣住,脸上的笑容缓缓跌落:“什么?又要走?是要避开那个狗屁神君吗?” 第29节 她没有用躲或者逃这两个字,因为在她眼中他永远坚韧、无所畏惧。 流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不,我要去看望一个人。” 当他说“找一个人”“找一个人”这样的话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再次被瞒的准备。 果然,这一次他也没打算告诉那人是谁。 这么多年,他一直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就连她也不过是个匆匆过客而已。她心里还曾猜测过,也许他在其他地方也收养了如她这样的孤女孤儿呢?然后……把同样的话也对他们说。 想到这里,她居然轻轻笑出了声来,嘴里却不禁泛起了苦味。 “然后呢?”冷凝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她看着他:“你不是打算再也不出现了吧?” 话音落,她骤然就愣住了。 他方才的奇怪举动,就好似要做尽能为她做的事情,为她铺展好一条平坦大道,一条即使没有他也能安全无患的道路…… 不,不是好似,他根本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嗯。”淡淡一声。 她彻底僵住。 他抬眸望着她点了头,目光一如既清冽无波,也一如既往的坚定。以往他露出这种神情,总是将她气得跳脚憋下一肚子的气,然而今天,这种坚定和平静却化作了冰冷锋利的刀刃,狠狠划伤了她的眼睛。 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薄雾水汽从裂缝中拼命地往外挤。她急忙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让目光在黑暗中安定。好一会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一滴水却滑落在了唇上。 咸的。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放下手,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试探一般做出最后的挽留。 她说:“不要去太久,要记得回来啊。” “对不起。”流说,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是,回不来了啊……” 最后的话声音很轻很轻,几不可闻,刚出口就在微风中散了,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她想,她大概明白了他一直冰冷不近人情的原因。只因一向强硬固执得让人牙痒痒的人突然间道了歉,另一方会连责备追问的想法都没了。 “其实我不想掉哭的,这多丢脸。”冷凝抹了抹眼泪,用力扯出一个笑来:“算了。你都要走了,流剑送我吧,带着防身。” 这一次,他很快就点了头:“流剑是你的了。” 听了此话,她不客气地伸手去拿,谁知却被他按住了手。 “但我不能把它给你。” “为什么?”冷凝收了手,自嘲一笑:“耍我好玩是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 冷凝的神色几乎在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冷冷地望着他,直直逼视的目光像是要在他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寂静弥漫开来,屋内一时间没有任何声息,连呼吸声都停滞了一般。 她本来微笑告别,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做不到。其实何止做不到?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没有暴躁如雷就已经很不错了! 死寂。 直到一声低哑狼狈的笑声划破这寂静。 “什么都以后就知道,以后,以后……还有以后吗?”她双手撑在桌缘上,死死扣住。她强忍已久,辛苦铸就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伤人的话终于还是一字字说了出来:“其实你走了一切麻烦都没了,我自由了,没有人可以干涉我的决定,也不用因为那狗屁神君心惊胆战。所以要走就赶紧走,磨磨蹭蹭做什么?” “对不起。”他还是这句话。 他的背脊挺直如松,从来没有任何动摇,一如他不可更改的意志。 于是她抱着手臂,冷冷回了一句:“说话算话啊,别再来了。” 他望着她,清冽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明明灭灭又消失不见,他半垂下眼帘,长睫微颤,在眼底覆下一片沉郁的阴影。在这一刻,他终于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把冰冷锋利却没有感情的剑。 因为她的话,他受伤了。 几乎是刚想到这一点,她就想立刻否决了,怎么可能呢?他这样无情的人怎么会受伤呢。 “我走了。” 然而只一瞬间,他再次掀开的眼帘里已恢复平静,平静得一丝涟漪都没有。 这才是流,不会为任何事物动摇的流。 他站起身来,给她留下了一个的背影,白衣胜雪,如同过往无数次转身一样。但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知道是永别,再也见不到了。 其实,他直接消失多好啊,告别多伤感情…… 那样她顶多后背责骂他几句,即使想念,也会在时光中消磨殆尽。 冷凝仰头看向屋顶,睁大眼睛,忍住眼中那不断上涌的热意。可是她恍然发现,就算到了最后这一刻,他都没有对她笑过一次,她甚至不知他姓甚名甚,叫他流,不过是因为那把他随身而带的剑。 方才九公主问她的话,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想这个问题,如果把江贺拿来作为对比的话,会比较容易回答。 江贺会弯起眼睛对她笑,而流从来都冷冰冰的面无表情;江贺能温柔也能开玩笑,而他冰冷神秘从来不肯解释。江贺风流多情,而他……从骨子里无情。 她在流这里烦闷憋屈,所以去找江贺一同嬉笑怒骂,没心没肺……这大概也就是当初她和江贺一拍即合的原因。 他们截然不同。 但从某方面来说,两人又惊人相似。 江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可以不舍,但不会因为不舍而乱了步伐。流也知道要做什么,可以抛弃什么,什么能说而什么必须缄默。更加果断,并且更加清醒冷静。 他什么都不当回事,即便是他的命。 她弯了弯唇,无声苦笑。 “哎,我怎么睡着了?”九公主刚伸了一个懒腰,目光就定住了。她扬起眉毛,好奇地凑到了冷凝的眼前,疑惑道:“喂,你怎么哭了?” 原来泪还是流了。 她尽力了。 她不再仰望,但在垂下头的刹那,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积了一小滩。 “喂!有什么好哭的!莫名其妙啊,方才不还好好的吗?哭什么,快别哭了!” 九公主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一醒来精力又再次饱满,能蹦能跳。 冷凝突然有些羡慕她。 “我啊,只是突然想到不久后就会被公主你砍了,有些害怕而已。”她一把抹掉眼泪,扯出一个很轻很轻的笑来:“怎么样,我都怕得哭了,公主你都还不愿意放过我吗?” 她只是需要随便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九公主有些为难了,一两滴泪是无法让她彻底释怀的,听到冷凝主动承认“怕得哭了”,心里也挺得意,看冷凝也顺眼了些。于是,为难了一会儿后,九公主一摆手,大度道:“本来想让你死得痛苦一点,既然你都求饶了……这样吧,到时候本宫给你一个痛快!” “可是始终都有一刀,我很怕痛啊。”冷凝唉声叹气:“好公主,能不能让我死得舒服一点,不要让我痛。” 比如,老死啊什么的。 她想得挺美好的,完全忘记九公主跟常人的想法不在一条线上,甚至可以说偏得有些厉害。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个要求,肯定会想到诸如没痛苦的毒药、在睡梦中死去啊什么的,但九公主…… “你是想欲.仙欲.死吗?”九公主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听说这个词语是很舒服的意思。” 冷凝瞬间就呆滞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九公主皱着眉怒视她:“难道你是想……哼,江贺不行,他是本宫的人!” “公主你想多了。”冷凝快晕了,急忙摆了摆手正色道:“还不如给我一刀痛快!” 九公主见她这着急了的模样,眼睛却是一亮,愈发兴致勃勃:“本宫几番思索,觉得可行。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的,看上谁了就告诉本宫!实在没有的话你师父也无不可啊!”她用手指点着下巴,喃喃道:“记得以前听皇姐说过,有什么欲仙.欲.死的秘药……” “九公主我……” “放肆!居然敢打断本宫!”九公主哼了一声,严厉地呵斥道:“你不必多说!帮你达成所愿就是了!” 九公主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臆想中,一边迈步离开,一边自言自语:“明个儿派人下山去问问皇姐好了……” 冷凝早就石化了。 多么强大的九公主!她以后都不敢乱说话了……但在她哭笑不得的同时,方才沉郁的心情,却缓和了不少。 第34章 第一铸剑师 一夜无眠。 从床上爬起来,双眼浮肿,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冷凝打了个哈欠,洗了冷水脸清醒一下,才拖着无力的身体来到了授课地点。然而,空无一人。 她在大殿里站着发了会儿呆,眼皮子又往下拉,眼看就要阖上,一个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拽了回来。 “贺小江!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去听风崖了!” 宴生抱着剑走了这来,走到冷凝前几米时就停住了脚步。他必须严肃对待眼前这不像姑娘的姑娘,他可没忘记自己每次都被戏耍调侃的事情,更过分的九公主也是她一手教唆出来的! “哦,小师兄啊。”冷凝有气无力地抬起眼,问道:“去听风崖做什么?” “今日何大师有事无法前来授课,问闲师兄就带大家去了听风崖,感悟天地。” “噗——” 冷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感悟天地?这个词语跟叶问闲一联系起来,怎么就透出了一股子不正经的感觉呢?不过感悟天地这一点,对铸剑师们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如果悟不到深层次的东西,锻造的武器再怎样也就只是武器而已,而神兵都是拥有自己的灵魂意识的。 这就是铸剑的境界。 只可惜剑阁成立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一把神兵出世,境界之说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刚想到这里,冷凝就愣住了,奇怪,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她看在剑阁藏书里面看到过这些吗?不太记得了啊…… 听风崖就在授课大殿的后面,没走多久就到了。 视线之中,是一片红艳艳的枫树,风吹叶动,在眼底连接成一片火红的云霞之海,绚烂灼眼。瀑布从高高的峭壁飞流而下,气势恢宏,不断冲刷着底下的一块高大石碑。蓝衣的铸剑弟子们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侧耳倾听。风声、水声……天地之声。 万山之巅,冷风瑟瑟,瀑布溅起的蒙蒙水汽迎面扑来,冷凝狠狠打了个寒颤,冷得只想缩起身子。她顿住脚步,放弃了走过去的打算。 “冷?”宴生低声问道。 冷凝抱着手臂点了点头,嘴唇泛乌,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怕冷,以往每每一到深秋和冬日,她肯定都会呆在火炉旁边,更何况锻造随时与火为伴,倒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置身冰冷之中。她只知道自己怕冷,但从未这么厉害过……甚至心底隐隐带起了一些恐惧。 第30节 “如果姓冷就会怕冷,那我下辈子一定要姓热或者火!”冷凝喃喃道。 “呵呵呵。”宴生配合地笑了笑:“不过你不是姓贺吗?” “……这么较真做什么?我随口一说而已。” 好险,差点露馅儿! “你不是有洗髓丹吗?吃了后就不会怕冷了。”宴生疑惑道。 修仙分为几个阶段,筑基、聚灵、凝神、淬魂炼魄,万象归一,以及最后飞升成仙的最后一步——天劫,如果再细分的话还有前期、中期以及后期和大圆满,就更复杂了去。有些修仙弟子一辈子直到老去死去也无法筑基,可是如果吃了洗髓丹的话,直接就能跨过这个坎儿。 洗髓丹炼制很是艰难繁琐,且成功几率极其低微,修仙弟子没资格吃,而正式的铸剑弟子人手一颗,玄天宫才对铸剑弟的培养可谓倾尽全力了。谁让如今铸剑师们地位超凡呢?不管多厉害的修仙者,首先得拥有一把剑阁的武器才行。 “忘了。”她耸了耸肩。 宴生睁大了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多少人一拿到就迫不及待了,这都多少天了,你居然说忘了!” 冷凝弯起唇笑了笑,随口答道:“好歹是命换来的东西,舍不得那么快就吃。” 冰冷的水汽扑来,她又一个哆嗦,转过身就要离开。何处不是天地,哪里感悟不行呢?她可不要在这里受冻。 “喂!”宴生拉住了她,见她转头看过来,又急忙甩开了手,俊脸微红:“你就这么走了?这不好吧。” “我……” 冷凝刚要说什么,目光不经意瞥见了一处,霎时凝结。 要什么全忘了,宴生后面说的话她都没有听见,一切都模糊了。铸剑弟子们,红枫,以及瀑布什么都消失不见了,风声水声也彻底绝了声息。 目光的尽头唯有一把光影凝结而成的细剑。它悬在瀑布与潺潺流水之中,古朴而无华,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什么威胁性。但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却斩裂虚空,破开水流凌空劈了过来。 她眼睁睁看着刀光落下,却在划过她的眼角眉梢时,烟消云散。 剑意! 冷凝猛地喘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再次看过去,那里却空无一物了。唯有不断被水流撞击的石碑,她这才注意到,上面还有两个字——冷谜。 “那是什么?怎么回事?”冷凝惊魂未定:“我好像看见了一把剑。” “什么?”宴生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你居然能看见?” “难道你看不见?” “对啊。”宴生叹了一口气:“那可是三界中最强的神兵啊!在玄天宫建立以前就存在了,不过那只是一道剑意,据说是由天界至高神用神兵随意挥出的一剑所残留下来的。” 天界至高神,众神之首,凌驾于天帝之上的存在! 宴生解释间,她凝神屏息再次望向那里,那把剑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一次她稍微看得久了些,她感受着那道剑意,只觉得脑中某些东西被剑意撞击,尘埃四散,露出了本来面目。 “不过古往今来,能看到这道剑意的人,在铸剑上必有一定的境界。难道说你……” “可能是巧合吧,现在我想再看就看不见了。”冷凝不动声色,又问道:“那个石碑上刻的两个字,是至高神的名讳吗?” 在沧溟城自夸天赋异禀还被邪枫嘲笑,现在看来是名至实归吧!冷凝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毕竟她在一开始就将铸剑司弟子甩在了身后,红莲火、劫火什么她完全自学成才啊!现在连铸剑的境界都不知不觉间入了门。没准儿她还会成为剑阁第一人呢! “怎么我就不能巧合一次呢?”宴生懊恼地抓了抓头,又抬眼望向石碑,灼灼的目光中无不憧憬:“石碑上是天界第一铸剑师的名字,也是最强神兵的锻造者。” 也姓冷啊,和她还挺有缘的! 冷凝也望着那里,但她的目光不在石碑上,而在那把光影交织的剑上。最初的震撼之后,她渐渐感觉到了一些熟悉感。 那把剑…… “这个神兵叫什么?”冷凝问道。 “哦,这个忘记告诉你了。不过它的名字并不如神兵图谱上其他武器的名字那么有气势,相比伏魔令和开天斧什么的,可谓是毫不起眼,”宴生笑着说:“它叫流剑。” 流剑! 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呢!先前是没往那里想,再次凝神看去,那光影果然和流的那一把果然很相似,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流的那把去缺少了这光影中的凌厉杀气而已。 不知道流手中的是不是真品,如果是的话…… 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流就是因为偷了或者无意间得到这把神兵,才会被天界通缉的吗? 不过都不关她的事了! 冷凝拍了拍自己的头,压下了繁杂思绪。 “喂,贺小江!你晚到不说,还在那里发什么愣?你是不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吗?”那边席地而坐的叶问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哼哼着看着冷凝。 老实说,这位师兄长得真是很普通,好在他干净整洁,身材欣长,如果他愿意端着架子不苟言笑的话,阔袖一甩,迎风而立,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其实来到玄天山后,从某些方面来说有些让她幻灭。本以为大家都仙风道骨,岂料这里也有江湖,比如林浩天之辈。 叶问闲这一发话,冥想中的弟子们全都睁开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冷凝。 “为什么晚来,师哥你还能不明白吗?” “是啊是啊,你看他那副样子明显纵欲过度啊!” “哼!”这是陈经纬。 林浩天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小白脸。” 林双双的秋瞳中满是失望。 就连旁边的宴生都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跟冷凝保持距离,但那一退后又想起贺小江其实是个女人,大家怀疑的那些根本子虚乌有。于是他急忙又挡在她面前,对众位师兄妹们说道:“贺小江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乱说了!” “天啊!贺小江,你给纯洁善良的宴生灌了什么迷汤吗?”叶问闲的表情惊恐起来。 宴生急忙解释,但他显然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一开口就结巴了起来:“她没有……没有……” “哎哟,还说没有!”叶问闲诧异。 冷凝摆了摆手,却并不在意:“行了,大师兄。剑阁七十名弟子,女弟子却只有五个,僧多肉少,嫉妒我也不用说出来。虽然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谁让未来驸马跟我关系匪浅呢?公主照拂我一二也是理所当然。” 她又看向林浩天,呵呵笑道:“林家是第一富商不错,但树大你还敢招风?小白脸是吧?我会如实告诉公主的,你且等着吧!” 林浩天脸色铁青。 她扫视了一圈,淡淡道:“既然不被欢迎,我就先走一步了。大家继续吹冷风……不……感悟吧。” 说罢,冷凝哈哈一笑,阔袖一甩,大步离去。 众人见她离开,都不爽了起来。 “这也太嚣张了吧!”若芙皱着眉。 叶问闲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附和道:“对啊,太无耻了!师妹你可要认清他的真面目啊!” “是啊是啊。”叶问闲的狐朋狗友点了点头,这种关键时刻自然要插朋友两刀:“不过他那无耻又坦然的态度,跟师哥你倒是契合,你们两个同道中人怎么没一起煮个酒品个茗什么的?” 叶问闲唰的怒视过去,果断给了他一脚,狠狠将他踹下了山崖。当然,这弟子一会儿又嬉皮笑脸地踩剑飞了上来。 众人哈哈大笑。 第35章 谁在呼唤 冷凝刚缓步走出听风崖,转了个弯,却遇到了一个铸剑司的故人。 他直直站在那里,高大健壮的身躯藏在了阳光的阴影里,看起来格外沉厚而有力。 “你在这里混得真差啊!千夫所指……看来没老子还真不行!”周莽看着她笑,一掌拍在了她的背上,害得她狠狠踉跄了一下。 冷凝挑起眉来:“周莽!” “老子来了!” “千夫所指就千夫所指吧!”冷凝笑着压低了声音,嘿嘿笑道:“这不走哪儿都被人嫉妒吗?” 周莽也大笑了起来。 两人一道离开,在剑阁四处逛了逛。 冷凝来剑阁也不过两个月,没想到周莽这么快就学会了火术,并且还被剑阁给看中了。看来她无意间拯救了一个天才。 冷凝不由感慨了一番。 周莽却摇了摇头,说道:“老子倒不是因为锻造这方面被剑阁看中的。你走了后没多久,那试剑石不知怎么回事,从早震到晚而且越来越厉害,就这样一个月后,试剑石自己把自己给震裂了,管事们就请了修仙者来修补封印。说起来也是老子运气好,那天正在湖边练习火术,修仙者一看,说老子的灵脉很纯净,就带老子上了玄天宫。” “那你今后是修仙和还是铸剑?” “修仙。”周莽没有一点迟疑,果断地说:“老子锻造武器就是为了让人斩杀魔族,如今发现自己有那个能力,又何必借他人之手?” 冷凝挑了挑眉:“那你可要加把劲了,修仙弟子可是没有洗髓丹的。” “这是自然。不过兄弟,以后我的武器可就靠你了。”说着,周莽扬起手又要拍她的背,冷凝一惊急忙躲了开。周莽忍不住皱了皱眉,摇头:“你身板怎么还这么弱,感觉一巴掌能把你拍飞。” “所以不要随便拍我!”冷凝警告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得不说,你眼光相当不错。”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剑阁那块高耸入云的试剑石附近,她抬头仰望,微微眯起了眼睛。每次经过这里,想着试剑石里面镇压的魔兽,她总会心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过来。 一个深沉疲惫的声音对她说。 谁……谁在叫她? 冷凝疑惑地皱起眉,四处张望。 过来。 那个声音又说。 一切都恍惚了起来。 冷凝下意识地朝试剑石走去,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巨石了……就在这时,肩膀上骤然传来一股子大力,狠狠将她给按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周莽皱着眉道,疾声厉色:“你怎么朝试剑石走?方才叫你你都听不见一样!” 冷凝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发现她已经一脚迈进了试剑石的界限之中,急忙退后一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后怕地望向那直破云霄的试剑石,眼角余光中却飞快掠过了一抹黑影,等她定神再看过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抹黑影?”冷凝问。 “没有。” 冷凝舒了一口气,过了会儿又不放心地问:“魔族应该不能轻易闯进玄天宫的吧?” 第31节 “玄天山被结界笼罩,魔族无法闯入。当然如果魔族能破开结界的话,三大长老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你来得比我久,怎么还不知道这个?” 还不是因为被人嫉妒啊!没什么人主动跟她说话。宴生倒是有问必答,但她如果不问,他有时就会忘记。比如这个结界问题! 老实说,冷凝挺想把和霍尧的约定给不了了之了,虽然救命之恩难以为报,她也说过要肝脑涂地帮助他锻造,但跟魔族打交道她心里总不踏实……总归,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不是吗?报恩的话,下辈子她一定报!说话算话! 和周莽告了别,冷凝独自回到了住处,却被九公主的侍女请了过去。 九公主在主位上正襟危坐,板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而江贺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拿着卷书品读着。 “本宫方才见着你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你敢不敢承认?” “是啊,怎么了?”冷凝随口答道,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倒了杯水喝。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九公主没有再搭理她,而是扭头对江贺说:“看,她喜欢的另有其人!枉你对她念念不忘。” 江贺难得主动找她一次,结果今天一来,没陪她多久就问起了冷凝。她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居然被这样忽视?这个绝对不能忍!她一定要让江贺知道,冷凝那朝三暮四的本质! “有吗?公主你要杀我,他还帮你出主意,可见他实在是个薄情郎。”冷凝瞥了江贺一眼,一本正经地建议道:“也许公主可以考虑换个驸马。” 九公主一口回绝,气势汹汹:“这不行!就算要换驸马本宫也一定先结果了他!是人是鬼都是本宫的!” 江贺面不改色地看着书,哼着小曲儿,啃着苹果。 冷凝不由投给他赞许的一瞥,真淡定啊! 再三保证自己对江贺没有非分之想后,九公主终于满意地放她离开了。只是没过一个时辰,江贺终于摆脱九公主偷偷溜过来找她了。 但他刚一开口,冷凝就有拍死他的想法。 “你居然跟九公主有个那什么……约定。”江贺似笑非笑地摇着扇子:“其实你如果有需要,本官就可以主动请缨,何必麻烦找什么丹药呢?你师父那冷冰冰的样子,一定不如我好。” “……” 冷凝咬牙斜了他一眼,冷道:“你是不是想被架在火上烤上一烤?” “别别别,开个玩笑而已!”江贺笑了笑,正色道:“说起来,这么久了,你师父没回来过吗?” “昨晚来过。” “走了?” “嗯,说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江贺摇着的扇子蓦地一顿,随后笑道:“说走就走,真是果断啊。不过这样倒也好,你不用沾麻烦了。” 冷凝垂下眼睑,轻声应道:“嗯。” 屋内浮动着淡淡香味,熏香炉安安静静地焚烧,白烟袅袅散开,掠过他的眉眼,模糊了表情。 “你对我师父倒是关心。” 江贺低声一笑:“因为他是你师父啊。” 修长的手指弹了弹袖口,他缓缓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了。然而走到门口,手刚扣在门缘上,动作又顿住了。江贺笑道:“阿凝,其实你喜欢的是你师父吧。” 江贺如今很确定。 他没有转过身,目光落在咫尺之间的门板上。 他曾以为冷凝喜欢过自己,结果在得知他定亲后,她也就不高兴了一两天,捣了个乱而已。他敢肯定,冷凝当时就躲在一旁看他出丑还笑翻了。 曾经在冷凝还很懵懂的时候,她拉着他问为什么百花苑那么热闹,还记得他回答说因为有些人睡不着,所以找个抱着舒服的人一起睡。说这话,江贺心里存了占便宜的心思,所以他张开手臂,挑起了眉毛问她要不要试试。 结果她扭头就走,等他追上去,却见她撞入了一个白衣男子的怀中。当时那男子低着头,墨发垂落,挡住了面容。然后她嘀咕了一声:“一点也不舒服,硬邦邦的!冷冰冰的!” 后来,他知道那个人是她师父。 “喜欢他?”冷凝听了此话一愣,随后就道:“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江贺依然没有转身,低声道:“难道因为我每天笑着,所以你就觉得我不正经?而你师父不苟言笑,所以你觉得他认真……不,其实他只是无情而已。” 冷凝这回真的怔住了。 她没想到江贺会突然这么说,他在为她抱不平,因为那个在她危险时却没有出现,如今又果断离开的流。 但是…… “我知道啊。” 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她喜欢流吗?但早在心中悸动之前,他就对她说过“第一,不要叫我师父。第二,不要喜欢我。” 所以说,她也不太清楚了。更何况,喜欢流有什么好处?他已经走了。 “嗯,知道就好。” 江贺打开门大步离开了。 冷凝叹了一口气,原本已经缓和了不少愁绪再度侵袭,只好盘腿坐在床上修炼了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沉静下来什么都不想。 效果还不错。修炼完后她沉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还以为已是白昼,往窗外一瞧,天却依然黑着,冷着。 她神思有些恍惚错乱,拿出一套衣服刚要换上,不知怎的却问了一句:“霍尧在不在?” 话音刚落,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谁知却有一个声音回答了她。 “我在。” 第36章 霍尧的目的 他依然是一身玄衣,宽大的袖口微荡,在夜色中蔓延出优美的弧度。烛火跳跃,暖黄的光勾勒出他刀削般的侧脸,显得更加坚毅有力。他的目光锐利深沉,紧紧压迫着她的脊背。 冷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屋子不算小,但他一出现就让她心生出无处躲藏的感觉。 讨厌啊……心虚啊……尤其是在她打算把约定赖掉后没多久就出现了,这也太巧一点了吧?她不禁猜想是不是被他看穿了。 她垂下眼睑,低声问道:“城主,你怎么来了?” 什么破结界!三大长老怎么就没发现他啊? 霍尧问:“弓怎么样了?” “紫晶石我不敢妄自下手,先用其他普通材料做了一把,要不,先将就着?”冷凝连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弓身。 什么叫态度?什么叫后手?这就是了!永远不能低估自己的敌人,即便打算赖账了也要保证万无一失,她快佩服死自己了! 不过霍尧显然对她这把弓没什么兴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根本没身手接过的意思。 “呃……” 冷凝的手僵在了半空,愣了会儿,她立马给自己搭起了台阶:“你不试试手感吗?弓也有很多样式,你不如试试哪一种更趁手,到时候紫晶石就锻造成哪种样式。” 霍尧终于伸手把弓接了过去,握着比划了一下。 “这一种是我纵观弓的所有图谱后,挑出来了,材料也是千年玄铁,总之没你想的那么差啦。”冷凝暗自吐出一口闷气,继续瞎扯,好吧这其实只是她最喜欢的样式而已。 霍尧放下了手中的弓:“图谱给我看看。” 冷凝翻出几本册子递给了他,霍尧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专心翻看了起来。 方才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她浑身都不自在,此时见他一转身,冷凝立刻披上外衣跳下了床。但跳下床后,她更不自在了。他坐着,她站着,怎么着都是自己的气势更弱,就像……就像一个候命的小丫鬟! 冷凝扫了扫他旁边的椅子,牙齿一咬,走过去坐了下来。虽然两人的关系还没和谐到可以坐在一起。 不一会儿,她又后悔了。 他坐得随意,她却浑身僵硬。 太近了! 她鼻尖仿佛能闻到夜色的味道,凉凉的。而他的手肘就支在中间的小桌案上,阔袖轻垂,闲闲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上,微动的时候仿若羽毛般划过她的手背,有点痒。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缩回了手。 “这种。” 良久,他放下图谱,将摊开的页面给她看。 图上的弓样式简洁,线条平滑优美,相对他以前的那张弓,更加修长,也更加厚重。试想用紫晶石做出来的话,重量肯定不是一丁半点的,只怕用着不如轻巧点的顺手。 霍尧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我可以把这种重化为力。” 冷凝眼睛一亮。 是啊!就算是普通人用了紫晶石的弓,挥出去的话,那种力道可就落在敌人身上了。而且,她现在锻造的武器可不是给普通人用的呀!担心重量什么的简直太多余了! “好的,那就这种了!”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时间不够啊。”当然是能拖就拖。 霍尧的声音凉飕飕:“废物没有活着的必要。” “……好吧,我会尽力的。”冷凝急忙改口,在霍尧面前她就只有认命憋屈的份儿。过了会儿,她试探问道:“我今天在试剑石看到你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霍尧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我要破开封印,把饕餮放出来。” 前些日子,去铸剑司也是为了这件事,他拿到饕餮的精血进行感应定位,才知道封印的确切位置。只可惜最近司水的神君一直在玄天宫呆着,他不得不小心行事而已。他虽然不惧玄天宫,也敢和神君一战,但却拿不准饕餮的性子,那是魔界中最凶残暴虐的一只,若是它出来就狂性大发连他一起对付,那他就三面受敌了。 冷凝听了后有些吃惊,本以为他最多回答她是与不是,结果他连意图都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他是信任她吗? “一个月后。”霍尧睨了她一眼,补充了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冷凝的身体就是一僵,反应过来的同时心里顿时泪流满面。 为什么要告诉她呀?为什么这么配合啊?她这是被拉上贼船了!若是让人知道破开封印的武器是她所锻造的,她还不被千刀万剐!他还不如不回答,至少她可以少一些心理上的重负。 冷凝磨了许久的牙,讪讪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是你觉得弓还不错,以前的事情就过往不究了,好不好?” “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霍尧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的声音里带着些嘲讽:“一个月后看心情吧。” 留下这句话,他就凭空从房间里消失了。 在他消失后,冷凝爆发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猛地扑上了床,狠狠锤了被子好几个拳头,这不是逼她尽全力吗? 第32节 …… 天空中透出微光,破晓了。 冷凝再次浮肿着眼睛来到了授课大殿,讲课的何大师还未到,叶问闲正坐在桌子上侃侃而谈,男弟子们都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坐在不远处的若芙等女弟子一脸不屑鄙夷,而和叶问闲相处较多的玄衣则是面无表情,因为她早就麻木了。 “……诸位都知道玄天山脚下有一个满堂春,最近啊,那里刚来了个跳舞的姑娘,师哥我远远瞧了一眼,那腰是又细又软……” “师哥,咱们要不……” “这次谁成功拜师的话,就请客去满堂春好了。” 众位男弟子嘿嘿嘿笑了起来。 冷凝对玄天宫又幻灭了一次,怎么来了这么久,就没见着一个像……望舒那样的正人君子呢?想起死在霍尧手中的望舒,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贺小江,你想不想去见见世面?”叶问闲点了名,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冲冷凝挤眼睛:“那姑娘水灵灵的,哦别说,她名字还真叫水灵。”他必须让贺小江改邪归正才行,不然日日相见又不能接受他的拳拳之心,作为师哥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水灵?” 冷凝本不想搭理他,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 “怎么,你认识?”叶问闲来了兴趣。 冷凝点了点头,随口道:“我的红颜知己。” 水灵是个熟人啊。以往江贺跟她说抱着人睡觉会很舒服,她找流试了试,很失望。后来又往百花楼去,就点了那里的红牌也就是水灵,不得不说,一起睡觉很暖和。 叶问闲不信地挑起了眉:“下回一起去逛逛。” “行啊,不过水灵只能我点。” “不行,除非你请客。” “请就请。”冷凝难得阔气一把。 叶问闲这回放下了心来。贺小江还是喜欢女人的,那他就不用再避着了,老实说这小子的性格还挺合他口味的。不过见贺小江这么爽快,他心里还是有些小失落的。 贺小江敢堂而皇之地找相好,看来跟九公主是真的没什么。于是,男弟子们看贺小江也顺眼了。但在女弟子们的眼中,贺小江就被彻底归为叶问闲之辈了,敬而远之。 何大师的讲授终于到了灵剑之处,他讲得极其细致,每一个步骤如何,哪里容易犯错,如何判断火候等等…… 时间流逝,这一讲接连好几日才结束。 最近越发冷了。 北风凛冽,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不过一夜,就积了数尺之厚。 透过窗,剑阁弟子们有的玩雪,有的不忍踩上去干脆在雪上御剑而行,更有甚者直接坐在雪堆里感悟起了天地。他们不惧寒冷,衣衫依然单薄,在还未停止的风雪中嬉笑怒骂亦或者凝神静息,无比悠游自在。 冷凝很羡慕。 看了会儿后,她关上了窗子,立马又将手缩进了被子里,裹成一团。已经吃掉了一颗洗髓丹,她能感觉到精力和身体状况都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怕冷这一点,却完全没有改变。 怎么回事呢? 她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却又想不通为什么。 炉中的火炭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一室安宁。 砰!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刺骨寒风呼呼灌了进来,一室的温暖顿时荡然无存。九公主嬉笑着跑了进来,她戴着顶白色的绒帽,披着厚重的狐裘披风,整个人就像一只球,活泼好动的球。 这么冷的天,身为普通人的九公主依然精力十足,这让冷凝佩服不已。 这只球飞快地滚到了冷凝的床边,身上带着的寒气,让冷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凝只觉得眉心跳了几跳,咬牙道:“劳驾关门。” “哦好!” 名叫九公主的球滚过去把门给关上,又滚了回来,一双眼睛亮亮的。不知道今日她心情怎么这么好,完全忘记她身为公主才该端着架子。 “本宫今天听了一个故事,太有意思了!” “什么故事啊?” “关于一个神女的!你要听吗?求本宫,本宫就告诉你!”九公主扬着下巴,却斜着眼睛瞥向冷凝,满脸都写满了“快来求我快来求我”“不求就死罪、死罪”! 冷凝嘴角抽了抽。 “……求公主解惑。” 第37章 耻辱笑柄 “那个神女叫薄姬,是天界最美的女人,性子又温柔娴雅,据说当初还是天界神女仙女们的楷模呢……” 九公主把手支在桌子上,捧着脸颊,回想着听来的故事,神思恍惚了起来…… 薄姬太守规矩了,在整个天界的心目中,就算所有人都犯了错,她也会一如既往的刻板而无趣。 谁也没想到,薄姬会爱上一个魔族。 那个魔族是魔界的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生性风流爱玩乐。而她却甘愿为了这样一个魔族放弃了自己的神位,叛离天界,只身逃到魔界去,想要入魔后跟那个魔族永远在一起。 可是,她太天真了。 她被拦在了魔界之外。 她苦苦哀求魔族们放自己进去。 魔族们却在边界上恶意嘲笑,包括她爱上的那个魔族,也只是冷冷开口:“不过戏言而已,你还当真了?” 至此,薄姬彻底成为了天界耻辱,魔界笑柄。 “后来呢?”冷凝问。 “后来薄姬被天界的神仙们抓了回去,再无声息,大概是被处死了吧。”九公主撑着脑袋,言语间非常不耻:“薄姬怎么那么蠢呢,魔族那种暴虐无常的怪物也能随随便便相信吗?真是活该!” 呃……是吗? 冷凝不由想起了霍尧,她能相信霍尧吗?要是她锻造成功的话,他会放过她吗?不行……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瞧见冷凝走神的九公主怒了,一拍桌子:“喂,你有没有在听本公主说话?” 冷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个,薄姬臭名昭著还排在叶问闲之上,高居第一,每个玄天宫弟子都知道这个故事。不过她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未了解过详细情况。 “当传言听听就行了。” “难道还有假吗?” “大约是真假参半吧。”冷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握着,缓缓道:“第一,既然薄姬已经是天界耻辱了,那这件让天界丢光颜面的事情,天界肯定闭口不谈。所以这个故事只会是从耀武扬威的魔族中流传出来的,难免掺了些水分。” 九公主重重地点了个头,深以为然:“有道理!那第二呢?” “第二,神女也有神女的傲气,苦苦哀求什么的感觉不太可能。她的确爱上魔族,但那不代表放弃自己的尊严。” 直觉告诉她,是这样的。 九公主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子,瞥着她压低了声音:“喂,你不要喜欢上魔族哦。” 九公主突然把话题跳跃到这个上面,吓了冷凝一跳。 “怎么会?!” “你被通缉就跟魔族有关,还敢说没有?”九公主瞪了她一眼,继而又好奇道:“最美的神女都能喜欢上魔族,你不过区区凡人,更可能把持不住。魔族长得很好看吗?” 冷凝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万一回答的不对,九公主又天马行空起来怎么办? 不过邪枫和霍尧都长得不错倒是真的。 冷凝沉吟半响,沉重地说道:“相当不堪入目。这么说吧,你看剑阁那试剑石那么大,里面关着的魔族能小了去吗?他们都长得很庞大,很狰狞……” 九公主有些失望,嘟囔道:“那个神女什么眼光啊!” 冷凝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得心生一凝。 有人! 冷凝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打开了窗,只见林浩天双手抱臂站在飞剑上,满带恶意看着她笑:“贺小江,你完了!” 冷凝沉下了脸。 见此,林浩天笑得更加得意了:“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没准儿我一个开心,就放过你了也说不定啊!” “居然敢偷听!”九公主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林浩天你不想活了?” “九公主,你包庇跟魔族勾结的贼人,我只要把这件事捅了出去,你也没好果子吃!皇帝陛下又怎么会因为这种蒙羞的事情,怪罪我林家?” “你——”九公主急得跳脚。 冷凝如今庆幸起这恶劣天气了,冷风呼啸,掩埋了不少动静。而且林浩天为了偷听,所选的位置也很不错。他没有从正面走,而是选择了崖边的窗户,而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悬崖了。 “林浩天,”冷凝看着悬在半空的人,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那又怎样?”林浩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狠狠地盯着冷凝,仿若一条阴冷的毒蛇:“你这个不会御剑,只会用火术的废物,挑衅我?” 冷凝渐渐弯起了唇角,轻轻一笑,气定神闲:“哦,一个人的话我会少很多麻烦。” 呼—— 不给林浩天说话的机会,黑色火焰就猛地朝着半空中的人扑过去,林浩天脸色顿时大变,手一挥就撑起了结界将劫火抵御在外面。 冷凝盯着他,眉头一皱。 霎时,劫火之势更加凶猛,连同结界,将林浩天整个人都吞没了进去。黑色的火球朝万丈崖底急剧坠去。 林浩天太过自负了,一开始就没打算呼救,而后根本没呼救的机会了。 也许火球还没落地,林浩天这个人就不存在了。 冷凝呼出了一口气。 好险。 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了,林浩天有一点说的对,她不过是个只会火术的人,其他人若是有心偷听什么的,只要有结界就能瞒过她。 九公主已经目瞪口呆了。 “好……好厉害!那是什么?”九公主扯着冷凝的衣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第33节 “火。” 冷凝轻轻回答了一个字,突然却感觉身体里由内而外发起了烫来,火烧火辣一般,顷刻间,汗水密布,连连顺着额角脸庞流落,她只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烧得眼睛发烫,所有景物都模糊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流曾经对自己的警告。 不要过度用,否则……会把身体给点燃。 “你,你怎么了?”九公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黑气,有黑气……” “我没事,今天的事情还请公主保密。” 冷凝顾不得其他了,急忙拉开门朝雪地里一滚,一掌拍在松树粗壮的树干上,枝桠上的积雪簌簌抖落,她咬着牙,任由这皑皑白雪将自己给掩埋了起来。 身体在彻骨的寒冷中渐渐恢复如初,等浑身冻得麻木,她才咬着牙从积雪里爬起身来,僵硬地脱掉湿衣缩到了被子里面,瑟瑟发抖。每呼出一口气都仿佛冻得掉了冰渣子。 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 梦里也是是一片让人惊惧的冰冷。 万里冰封,寒气森然。 冰里面冻着好几个人,他们双眼微阖,似是正在酣眠。然而那只是看起来而已,那似乎是封印,用以处罚犯人所用。 这是哪儿? 冷凝站在冰上四处打量,一行人却在此时闯入了她的视线。 几个兵甲侍卫和一个女子正从冰谷外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身白衣,墨发如瀑倾泻,直至脚踝。纤腰束素,垂在身侧的阔袖随着步伐微微荡起。 她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优雅而从容。 走到正中央的冰棺处时,她缓缓停住了脚步。 侍卫微微躬身,做了一个手势:“请。” 她没有任何动作,侍卫没有催她,静静地等候着。 她突然抬起了头,眯起眼睛望着顶上天空,唇边轻轻勾起的笑意,还未到达眼底就已凋零……那一刻,她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裂。 她在难过。 冷凝的心中也酸胀了起来。 “喂——” 冷凝朝他们跑去,眼前却骤然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的身体仿佛被禁锢在了什么地方,动不了分毫,周身只有那彻骨的寒冷。 不知在这种冰冷的黑暗中度过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抽刀出鞘的声音,她的心蓦地提了起来,却听到了一个好听却又冷到骨子里的男声—— “一千年……真的太久了。但结束这种痛苦,只需要一瞬间,不如我帮你吧” 他要杀了她? 不!不要! 她急急张口,但一个字也说不出,声音仿佛被卡在了喉咙深处。而利剑已经划破虚空,割裂空气朝她劈来。 冷凝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双眼的刹那,黑暗烟消云散。 她摸了摸狂跳的心口,这才小心翼翼地喘了气。 这一次,她没有在醒来后忘记梦中的一切,连上次梦见的也想了起来。她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有些想发笑。这噩梦,像个真实的故事一样。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把剑真的划破冰层,割入了她血肉一般…… 目光中掠过一片红,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含着笑,还带着一些……关切? 手被他握住了,暖意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僵硬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回暖。 “邪枫。”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谢谢。” 邪枫弯起眼睛笑了笑:“三生有幸。” 第38章 生杀予夺 他的指尖缓缓从她的掌心划过,带起一股子酥麻感,痒痒的。 她飞快缩回了手,警惕地盯着他。 “做恶梦了吗?”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宛若春风。 “是啊。” 冷凝点了点头。 从恶梦和冰冷的深渊归来,她也渐渐恢复了清醒和冷静,但第一个要做的是和眼前的魔头划清界限。他今日帮了她没错,但他始终是一个喜怒无常的魔头,害得她置身危险之中几度死里逃生。她牢记这一点。 冷凝问:“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但愿你没打算带我玩什么危险游戏。”她算是怕了他了。 “这么排斥啊……”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满含笑意的桃花眼中掠过了一丝丝失望,转瞬即逝。 “还有,可以离我远一点吗?”冷凝望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既然你希望我不要喜欢你,就应该主动保持距离。” “哦对!” 邪枫没有生气,而是听话地离开了床边,配合得让她诧异。他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露齿一笑:“这算朋友之间的距离,够了吧?” “……” 门在这时被大大推开,细碎的雪花飘了进来。 九公主带着眉头紧锁的江贺大步进了屋子。 江贺一见她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瞥见了一旁眉目如画的红衣男子。邪枫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笑吟吟地看着刚进屋的两人。 九公主已经看呆了,脚步挪不动了。 江贺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看向冷凝,问道:“他……是?” 砰。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关上了。 “进来不关门,很冷的!”邪枫埋怨地斜了江贺一眼。 冷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她很清楚,只要邪枫不许,他们就看不见他。同样的,只要邪枫不许,他们也就离开不了。 邪枫唇角勾了勾,亲切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至于我是谁——”顿了顿,桃花眼眯起一笑:“我是沧溟城主的……左膀右臂吧。” 静默。 江贺瞥了冷凝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从容笑道:“幸会。不知你来这里是有何事?” “出来散散心啊,”邪枫幽幽叹了一口气:“谁让沧溟城那么无聊呢?” “哦?这样啊。”江贺晃了晃折扇,眉梢一扬:“要不要做点有趣的事情呢?比如……把炼丹阁给洗劫了。” 邪枫摇头拒绝了,又是一叹:“没什么难度,没意思。” “最近泽水神君在剑阁内哦。” “泽水那混账?”邪枫眼睛一眯,不由自主地瞥了冷凝一眼。好一会儿,他摆了摆手:“算了,暂时不找他麻烦。” 旁边听着的冷凝睁大了眼睛,她突然觉得……要是江贺也是魔族,肯定和邪枫蛇鼠一窝,两个人还挺有共同语言的。但江贺不像是开玩笑的,难道他想要洗髓丹? 江贺若有所思,正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嗔怒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居然骗我!” 一直沉浸在赤.裸.裸男色当中的九公主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气鼓鼓地瞪着冷凝:“你不是跟本宫说魔族都长得不堪入目吗?”她指了指红衣的邪枫:“那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什么…… 冷凝揉了揉太阳穴,淡定地解释道:“不过表面皮相而已,如果他敢露出本体,你会被吓哭的。” 邪枫似笑非笑,挑了挑眉毛,对九公主柔声道:“是啊,不过我可以永远保持这个样子,公主你喜欢吗?”说到最后,他暧昧地压低了声音,淡淡朝九公主一瞥,光华流转,仿佛带了钩子。 九公主又看呆了去,下意识喃喃道:“喜……喜欢……” “玖玥!”江贺咳嗽了一声。 九公主霎时回过神来,红着脸往江贺身后一躲,急忙改口:“不喜欢!本宫有驸马了!” 没想到九公主还挺有节操的,冷凝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呵呵。” 邪枫依然笑着,感慨了一句:“果然每个女人都有她的可爱之处,有意思。不过,若是你的驸马死了,不就只有我了吗?” 冷凝脸色一变,急忙挡在了江贺的面前,却忘记这样做只会让邪枫的恶趣味更浓。 邪枫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只一扬眉,江便贺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勒住了脖子,双脚离地给提了起来。九公主惊叫了一声,急得跳脚,想要把江贺救下来却始终不得法,她红了眼睛,泪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冷凝的身子紧绷,咬牙怒视着邪枫。 她动了杀心了。 “阿凝,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心碎的。” 黑色火焰朝邪枫骤然袭去,他却不躲不闪,任由火焰落在自己身上,可惜……点不着。修长白皙的手穿过劫火,抓住了冷凝手腕,淡淡道:“玩真的?” “你每次出现就是一场灾难,我忍无可忍。” 冷凝冷冷道,但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邪枫虽然怜香惜玉不会对九公主出手,但他今天的举动彻底暴露了一件事——他看不起普通人,视人命如若无物,而且除了喜欢玩刺激之外,他还很喜怒无常。劫火,她最大的依仗根本对他没有威胁……她鲁莽了。 邪枫静静凝视着她,默了会儿,阔袖一甩,黑色火焰便散了个干净,他唇角依然勾着笑:“好,别伤着自己。” 冷凝压下满身怒意,垂下了眼睑,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渐渐收拢成了个拳头。 她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到了唇边,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如果站在面前的是霍尧,她肯定已经没节操地开始赔笑求饶了,但他是邪枫,所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 再抬眼,他已经离开了,整个人散为淡淡烟雾,在微风中消失殆尽。 第34节 江贺半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冷凝走过去要扶,他却先她一步站起了身来。 冷凝给他倒了杯水。 “压惊。”她道。 “嗯。” 江贺缓过气来,握着茶杯没有立刻饮下,目光扫视四周,见着了昏睡在地的九公主。他丢下茶杯,大步走过去把九公主打横抱到了床上,安置好。 “应该没事。”冷凝想了想,九公主应该不是被吓晕的,思及邪枫一贯的怜香惜玉,她猜测:“可能被消除这段记忆了,好事。” 她没猜错,九公主没一会儿就醒了回来,把方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精神气十足地蹦跶了起来,圆滚滚的身体围着桌上的两人绕了一圈,怒骂了几句打开门就跑出去了。 “有没有修仙的想法?被那样欺辱。”冷凝望着江贺,直说了。 江贺神色间划过一些狼狈,但很快他就笑着掩饰了过去:“阿凝,即便如此,我依然志在朝堂,修仙不是我想要的。”他顿了顿,垂眸低笑,略带上了些嘲讽:“阿凝,其实这不是第一次。” 所以在第一次后,他就收了范耿等几人暗中保护。不过如今看来,范耿等人的作用还是低了些,至少今天就完全没派上用场。 冷凝疑惑,却只是点了点头,没去揭他伤疤追问。 江贺见此,咽下了刚要出口的话。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指腹在杯壁上缓缓摩挲,默了会儿,他突然说道:“阿凝,那个魔族待你不一般,我估摸着,炼丹阁这次真的要被洗劫了。” “什么意思?你太异想天开了吧!” “阿凝,你很聪明。不过在看人这一方面,你不如我。”江贺并没有刻意点破什么,笑得意味深长:“你等着看吧。” 冷凝没有在意。 但没过多久,江贺的话就成了真。 这个夜晚才刚开始,整个玄天宫就突然陷入了混乱和喧嚣之中,大片大片燃烧的烈火连接成了旖旎的火海,照彻了墨蓝色的苍穹、漫漫长夜。 炼丹阁被洗劫了,魔族却放了把火后,轻而易举地溜掉了,犹若出入无人之境。 耻辱,绝对的耻辱! 三大长老连夜加强了结界,增多了巡逻的修仙者们,以及重新修筑炼丹阁等等。 愤怒、仇恨以及忙碌,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冷凝只好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然而剑阁却没她这个普通人什么事,反而是江贺只披了件单衣就敲开了她的房门。 “瞧瞧这是什么?”江贺唇边噙着笑,抬起手晃晃了手中的木匣子,走至烛火之下,拉开了木匣盖。 “洗——”冷凝睁大了眼睛,急忙捂住惊呼出声的嘴巴。 洗髓丹! 匣子里胡乱堆放着药丸,数了数,洗髓丹竟然有足足有五十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伤药、灵药等等。 江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玩味一笑:“我猜对了哦。” 第39章 没前途的奇才 邪枫本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但她生气了,她对他出手了,所以他收了手,还主动给江贺送上了想要的东西。他这是……在道歉吗? 冷凝觉得不大可能,但事实却又摆在了她的眼前。 她有些茫然。 他笑面冷心,生杀予夺,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清楚知道这一点。他看不起普通的人族,然而她也是繁多普通人中的一个,又凭什么让他另眼相看呢? 想不明白。 “这些洗髓丹有你的功劳,你要多少尽管拿。” 冷凝拿走了八颗洗髓丹和一些灵药伤药,想了想又说道:“你替我给铸剑司的钟师傅送几个去,其余的你自作打算吧。” “嗯。”江贺没有推辞,把匣子收了起来,笑道:“我明天就下山一趟把东西处理了,怀璧其罪,我怕睡不安稳。” 冷凝揉了揉额角:“记得把九公主带走。” “我……尽力。”江贺嘴角抽了抽。 尽力的结果就是,九公主连江贺的账都不买了,还严厉地把他斥责了一顿,诸如“平时玩乐不带我,现在有好玩你却要带我走”“门儿都没有”之类的话。 江贺头疼地离开了。 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冷凝对九公主生出了些好感和羡慕。 肆意妄为、无忧无虑还有人宠着,虽然任性刁蛮,性情却也很真,跟她在一起就算只有两个人也热热闹闹。 挺好的! 冷凝想,若有一天没了九公主,江贺恐怕还会不习惯吧! 不过冷凝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个“挺好的”九公主在她的疏忽之下,又兴高采烈地干了件天怒人怨的缺德事。不过那是后话了。 如今直面的问题是锻造灵剑,剑阁的所有弟子都忙碌地准备着,不管是藏书阁还是炼炉房里,随时都有很多人。但冷凝从未去过,每日都呆在屋子里,只是偶尔出去散散步,这就难免给众人留下了一个不学无术、散漫的形象。 但她真的如此吗? 怎么可能! 她的压力比其余人都要大,跟霍尧约定的一月之期眼看就剩下七八天了,她却还没有开始动手。不是不想,只是希望能做到极致而已,不管跟霍尧如何,但凡她所锻造的武器就一定要尽善尽美,把失误和瑕疵降到最低点,且不说她还另有一番打算。 灵剑锻造的前夕,她前去剑阁的库房里提取了应得的两种材料,早早上床睡了觉。翌日,她起了个大早,饱餐了一顿,无比悠闲地来到了考核的大殿。 考核的弟子们三两成群地紧张等候,而她负手而立,相比之下可谓神清气爽。 考核时间是三天,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炼炉房。三位铸剑师们都到了,坐在大殿的主位之上喝茶聊天,等待弟子们“交卷”。玄衣、宴生等几位剑阁弟子们作为巡考,随时在周围转悠着,避免有人不老实。而一直有活儿就溜的叶问闲,却大声说出了自己的不满:“为什么又没有我?我可是大师兄!比你们资历都高多了!” “叶问闲,师父不让你巡考乃是英明之举,要是有女弟子软软唤你一声师哥,只怕你立刻就昏头偷偷跑去帮忙了。”玄衣直接把他给踹出了大殿。 叶问闲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顿时一声暗骂,大叫道:“你在辱没我正直的道德观!” “关门!”玄衣目不斜视,手潇洒一挥,令人关上了门。 叶问闲对着关上的大门,继续大声嚷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太不懂礼了!” “……” “过分,本师哥忍你已久!你这个凶猛无趣的——” “……” “男人婆!” “滚!!!” 玄衣咬牙切齿,忍了他多年,原以为能面无表情将叶问闲视若无睹了,今天却再次破了功。 宴生咽了口口水,跟在玄衣身后小声道:“那个,师姐……息怒。” “没事。”玄衣深吸了一口气,不一会儿气息就平缓了,只是脸色依然不大好看。“各自巡查去吧。” “是,师姐。” 锵锵—— 锵锵锵—— 富有韵律的声音持续不止,从第一日晚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弟子完成了锻造,把成品给交了上去,离开回房歇息去了。 时间如白马过隙,半点不由人,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日之期。 眼看离考核结束还有一个时辰了,许多弟子们陆续赶到大殿中,安静等待结果。 而在炼炉房里,还有六个弟子没有完成锻造,铁锤敲打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隐隐透着些慌乱。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弟子将铁锤一扔,瘫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他放弃了。 三天以来,这样做的人不止他一个,但能坚持到现在他也算不错了。 玄衣倚靠在一个炼炉房的门口,眉头紧蹙,看起来颇有些不满。宴生也担心地看着里面,抿着唇想说些什么,却碍于巡考者的身份,只能闭口不言。这样的情况,吸引了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表情中找到了同样的疑问—— 搞什么啊? 单间的房里,冷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半阖着眼帘,不动如山。 炼炉中的火燃烧着,这让人怀疑她是否就在考核开始时点了把火,一直坐到了现在。哦不对,因为有人还见着她吃糕点喝水了。而且在所有的炼炉房都传出铁锤敲打的声音时,只有她这里如死水安静,从开始到现在。 但他们不知道,她在尝试一种新的锻造方法。 这种方法是她学会几种新的火后,偶然想到的。 不用铁锤锤炼、冷水淬火,转而直接用火去“改变”材料的外形,以达到锻造目的。不得不说,这很异想天开,但她既然敢想就敢做,做做也没什么损失,即使失败了,她的控火能力也会提高很多。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这样锻造的武器相当精纯,只是非常耗心耗力,导致她的速度也比其他人慢了不少。 她学什么都很快,比如剑法、火术等等,甚至快得让她诧异,仿佛她本来就会的东西重新上手一般,很快就熟练了起来。 而此时,她闭眼静坐也不是在休息,而是努力用意念控制火。她的脑中清晰呈现着正在锻造的弓,她正在用红莲火细细描摹最后一遍。 良久。 耳边传来的锵锵声停止了,她也睁开了双眼。 宴生焦急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她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她起身打开了炼炉,将已完成的弓取了出来,大步走出来把弓呈给了三位铸剑师。 众人:“……” 什么时候锻造的啊?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疑问,玄衣也诧异地挑起了眉,而宴生则喃喃了起来:“奇怪,明明见她只扔了材料进去,三天以来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弓了呢?” 冷凝听了后,忍俊不禁,顿住脚步拍了拍宴生的肩头:“想知道吗?” 宴生缩了缩肩膀,点头。 她却竖起了一根手指头,眨了眨眼睛:“秘密。” 负着手,扬长而去。 还有一些时间,冷凝回房快速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衣服重新赶到了考核大殿。 踏入殿中,就见三位铸剑师朝她往来,神色间有些激动迫切,但目光落在她身上没多久,那种情绪就消失了。 第35节 冷凝只觉得眼皮子跳了几跳。 所有人都静息等候着结果。 坐在中间的方大师整理了一下记录每人情况的纸张,开了口点了名:“贺小江。”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夹杂着嫉妒、羡慕和不甘。 “弟子在。”冷凝从容行了一礼。 方大师没有直接宣布结果,而是问了她一个旁的问题,他说:“我记得你得了两颗洗髓丹,可都吃了吗?” “吃了一颗。” “剩下的一颗,你带着吗?带着的话,现在吃了吧。” “是。” 冷凝有些不解,却依言照做了,但眼皮子又是一跳。 三位铸剑师都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方大师右边的那位开口说道:“你这三日的情况,玄衣已经跟我讲过了,你是否是用了火直接‘改变’了武器的外形?” 冷凝弯起唇一笑:“大师明鉴。” “这种方法控制相当难,整个剑阁当中,也只有铸剑师们才会而已。”方大师接着他的话,神色复杂地看着冷凝:“方才检查了一下你的弓,灵符之力融合了……十成!” “不得不说,在这锻造这方面你可以说是个奇才!来日必定不凡。” 一时间,大殿之中都是倒吸气的声音。 难以置信! 一般能融入就已经不错了,四五层都是弟子中间的高水准,可是贺小江却……而且还得到了铸剑师们这样高的评价! “但是——”方大师话音一转,缓缓说道:“我们都不会收你为徒。” 原本被夸着的冷凝心里满是得意,唇边也一直带着笑,此时一听这话笑意骤然冷却。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40章 锁魂扣 三位铸剑师高高坐在台阶之上,睥睨着底下茫然无措的人,眼底渐渐浮起一些惋惜和怜悯之意,然后再次给她判了死刑。 “我们都不会收你为徒。” “为什么?”她忍不住高声问道。 一头雾水,不是说她天资少有吗? 方大师摇头一叹:“照理说,吃了洗髓丹后就能迈过筑基的阶段,但你吃了两颗却没有成功筑基。” 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冷凝心中蓦地一紧,蹙起了眉头,不死心地追问道:“但不能筑基和我锻造有什么关系?” “剑阁弟子都是从修仙弟子里选出来的,吃洗髓丹筑基以后,他们还能继续修炼,增长寿命。而你是从铸剑司直接来到剑阁的,我们对你满怀希望,因此破例给你了试炼的机会……可现在,你的体质却是无法修仙的特殊体质,只有数十年可活了……对此,我们很失望。” 方大师幽幽一叹,才继续说道:“所以,不是我们不想收你为徒,而是不能。” 大殿中,所有人看向冷凝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怜悯,以及幸灾乐祸。 冷凝直直站在大殿中央,抿着唇,敛起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所有的同情和叹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祈求什么,毕竟在一个只有数十年寿命的奇才和有数百年寿命的天才之间,很容易做出取舍。 但什么叫满怀希望?她来到剑阁后一直被冷落,除了被审问那次没有谁召见过她。 流曾说过她无法修仙,但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问为什么,那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的天资就此浪费,我也很不忍心,这样吧,我可以额外给你承诺。”旁边的何大师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仓库中的材料你可以随意取用,如果你愿意将锻造出的武器交给剑阁的话,我也可以解答你一些疑惑。” 冷凝心里头暖了起来,但听到最后两句时,她几乎要嗤笑出声了。他们想把她变成免费的苦力吗?材料,她多得是!解惑?她几乎都在自学,连纯火锻造的方法也是自己想出来的。 但偏偏几个铸剑师还觉得理所当然,方大师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不错,我能看出你是个真爱武器的人,有不懂之处也可以问我。” 还给了她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冷凝勾了勾唇角,胡乱应承了几声后,转身离开了。 这很不合规矩,却没有一人责怪她——这个有着致命缺陷的奇才。 “陈经纬、若芙……”一连点了四个名字,何大师说:“你们都通过了,想要拜谁为师?” 气氛从方才的沉郁中剥离,轻松了起来。 “恭喜啊恭喜!” “陈经纬,别忘记约好的事情啊,记得请客!” “若芙师妹好厉害!” “……” 大殿中灯火通明,欢呼雀跃和道贺的声音交织,虽然已是深夜,却是一片热闹。冷凝背着光,在这繁多的声音中渐行渐远,步入了黑暗。 回到房里关上门,她拿出了储物袋中的紫晶石,立刻沉浸在了新的锻造之中。 什么都不想想! 什么都不想听! 可是脑子里却不停浮现方才的场景,以及方才的声音,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她觉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怒! 赤红色的红莲火卷带着她满腔怒意,将那悬空的紫晶石包裹起来,火焰旋转成了一个漩涡,不停地雕刻磨砺。 时光匆匆流逝,早不知今夕是何年。 一张弓逐渐成了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好像还不错。” 啪。红莲火骤停了小会儿,弓已落在了地上。 冷凝弯腰去捡弓,长时间未动的身体有些僵硬,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一只苍白指节分明的手捡起了弓。 “到约定时间了吗?” 她抬起眼,看着那个眉眼坚毅的黑衣男人,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干涩又嘶哑。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眩晕感却骤然袭来,她闭了闭眼睛,这才想起自己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不,是后天。”霍尧冷淡道。 等眩晕感好些了后,她才微微睁开了眼睛,没立刻起身,而是半垂着眼睑无神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衣摆。 夜色般黑,风雪般冷。 边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只可惜用的是黑色细线,如果不是这么近,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霍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迟疑了一下,将她拧了起来放在椅子上。 “真没用!”对此,他还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 冷凝曾怀疑他是不是患了什么疾病,导致面部肌肉僵硬无法动弹了。 冷凝直接把这话无视了过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缓缓说道:“刚才被你打断了,这个弓有瑕疵。” “再给你十天时间。” 一直咄咄逼人、动不动就威胁他的魔头居然这么爽快,冷凝微微有些惊讶,低声回了句:“好。” 在锻造的时候没发觉,此时停了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了些水,吃了点储物袋中的食物,才稍微恢复一些力气。 霍尧站在窗前,负着手,静静地望着无边夜色。 这么冷的天,这混账却将窗子大开! 冷凝刚皱起眉,话却停在了唇边。 雪花乱飞乱撞,却没有分毫闯入,屋中数盆炭火齐齐燃烧,满室暖黄,一丝冷意也没有。 她缓缓垂下眼睑。 突然间升起了一些倾诉的*。她紧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小声开了口:“我……曾以为我天赋异禀,但那不过……是上苍对我的……补偿。” 霍尧没有说话。 他这种反应正是她意料之中的,她没什么好失望的。本就是上苍定下的死局,谁也无法更改,所以她不需要安慰。她只是突然想说出来而已。 “我不希望在他面前老去,盼望却变成了奢望。” “我别无所求。” “但我锻造的武器皆会倾尽全力。” “人生在世,总要留些什么下来吧……” 她轻声说着,一句接着一句,而霍尧依然负手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仿若沉厚的远山。 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谁让我是无法筑基的体质呢?就算吃了洗髓丹也不行。” 她的肩膀突地被握住。 霍尧已经站在了她跟前,半垂着眼帘俯视她。他的手掌宽阔而有力,灼热感从肩膀快速窜到了心尖上,蓦地一烫。 她眉心一跳:“你做什么?” 他没说话,握住她肩膀的力道骤然松懈,她刚刚松了口气,谁知他的手却从肩头移到了背上,顺着敏感的脊椎缓缓往下蔓延,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力道。 “你做什么!?” 阵阵酥麻感传来,她整个身体都紧紧绷了起来,下意识挣扎,肩膀上却落下另一只手禁锢了她的动作。他皱起了眉:“别动。” 她被轻薄了! 对方还让她别动! 第36节 冷凝浑身战栗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双手齐用却掰不开他搁肩上的手,只好扭头了上嘴去咬。 “果然是锁魂扣。” 他在她咬到之前,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退开一步。冷凝没了目标,却收不住动作,上下齿猛地一合却撞上了舌尖,甜腥溢出顿时发了麻。 冷凝倒吸了一口冷气,抬眼对上他清冷无波的眸光,顿时一个激灵。他怎么会对她怎样呢?回想他方才说的话,以及举动,他更好似在寻找什么。她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咳嗽了一声,含糊不清地问道:“锁魂扣是为什么?” 霍尧抱着臂,奇异地看着她:“就是说,这具身体不属于你,你只是被锁魂扣禁锢在了这具身体之上的孤魂野鬼而已。” 毛骨悚然。 冷凝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心中爬满了寒意,眉头深深拧到了一起:“你意思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那锁魂扣在哪儿?” “你后腰上。” “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以告诉我,让我自己找!别动手动脚的!”她瞪了霍尧一眼,反手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她怀着一些小小的期望:“你是骗我的吧?呵呵,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才摸不到。”霍尧淡淡道,见她依然瞪着眼睛,肆无忌惮的目光瞥了某地方一眼,补充了一句:“我忘记你是女人了。太平了。” “你——” 冷凝咬牙切齿,怒视着他的双眼快喷出火来了。 霍尧冷冷抱着臂,继续对她评头论足:“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就算要做些什么,我也有着最基本的品位。” 冷凝差点没岔气了过去,怒指着他:“你这个死魔头!不要太过分了!” 火,席卷而去。 然而还未沾上他的衣角,就尽数湮灭。 “对我动手?”霍尧眯起了眼睛,冷冷嗤笑出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第41章 勾结魔族 冷凝又怒又憋屈,紧紧攥着拳头,一贯贪生怕死的她这一次却不愿轻易妥协。她冷冷一笑:“你就会欺负普通人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还可以。” 霍尧睨着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一笑,柔和了坚硬的脸部线条,就仿佛……终年不化的冰在阳光下渐渐有了些温度。不过仅仅一瞬,他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笑……笑了? 冷凝用力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在幸灾乐祸吗?不过他的心情好像还不错?他没给她继续观察的机会,玄衣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视线中。 但他留下了一句话。 “看在一样的份儿上,饶你一命。” 一样什么?难道是锁魂扣? 冷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 …… 这天,叶问闲叼着根草,吊儿郎当地扛着剑,一边走一边对视线内的人指指点点。让众人不禁感慨万分——这不愧是长挂于玄天宫弟子所不耻排行第二的男人啊! “你!见了本师兄却不停下来行礼,罔顾伦常,这样真的好吗?” “师……师哥!” “还有你——跑什么?就算师兄我平日待人犹如春风细雨,你这个样子我也不得不斥责你几句了!” 那人一听,脸色一变撒腿跑得更快了。 “哟,若芙师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心里顿时就跟沸水一样滚烫……”、 若芙蹙着眉回了一个鄙夷的目光,轻声一哼,踩着剑离开了。 “哎,没人懂得欣赏我的美。” 叶问闲寂寞地摸了摸鼻子,仰天长叹。不一会儿,他走到一个小院前,宴生恰好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叶问闲将叼着的草一吐,挑起了眉来:“小宴生,你也来看贺小江那小子?” 宴生停在了三尺之外,抓了抓头:“嗯,是啊。师哥你也担心她吗?” “这个啊。”叶问闲以拳抵下颚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老实说,我有些过意不去。你看,先是被我拒绝,后来明明天资非凡却又被发现无法筑基,这接连遭了两个沉重打击,如果他伤心欲绝跳崖了,我于心有愧啊。” “呃……” 宴欲言又止,抓着头苦恼了一下,迈步走进了小院。 这已经是他来的第五回了。前三回来的时候,她正闭门锻造,他不好打扰。后来又来,她却在呼呼大睡。三天了,这次总该醒了吧! 屋子大敞着,九公主端坐在椅子上,细细品着侍女沏的茶。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弯弯的眼睛亮晶晶的,就仿佛月下的一泓泉水,晶莹剔透。宴生一见她就怕了,在门口迟疑着,谁知背后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他一把给掀了进去,害得他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九公主眼睛一亮,冲宴生扬了扬下巴:“喂,宴生!过来给本公主摸一下!”对付这个一调戏就脸红的剑阁弟子,如今她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在江贺离开后的无聊日子里,也算是一不错的调剂品。 宴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又顿住,那模样就仿佛怯生生的小动物,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叶问闲一屁股地往九公主旁边一坐,厚颜无耻地笑道:“九公主啊,不要厚此薄彼啊!来来来,师哥给你摸!” “滚远点!” 九公主嫌弃地推了他一把,眼明手快的侍女立刻递上布巾擦手,得到九公主赞许的一瞥。 叶问闲嬉皮笑脸的,一点压力都没有,目光中却落在一盘糕点上。盘子里只有五个,做得小巧精致,让人一见就垂涎欲滴。叶问闲不请自用,果断伸出了手:“咦,看起来蛮好吃的,我尝尝。” “放肆!不准动它!”九公主勃然大怒,怒目圆睁:“这是本宫特意给贺小江准备的,你们都不准吃!” 叶问闲一手抓了两,无比敏捷地躲过九公主,飞快地吞下了一个后,眼睛一亮,又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三个。不得不说,叶问闲是个好师哥,所以有了好吃的后,肯定不会忘记跟宴生小师弟分享下快乐。于是他轻而易举地从九公主死死掩住的盘子里抢到了最后一个,一把塞进宴生的嘴里。 “咳咳咳!”宴生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根本没能尝到味道,小糕点就顺着喉头滑进了肚子里,噎得他咳嗽个不停。叶问闲关切地递上了水壶,拍了拍他的背。 九公主闷闷不乐地往椅子上一坐,指着门口:“都给本宫滚出去!” “别这样啊,几个糕点嘛!以贺小江对本师兄的心意……他不会介意的!” “对你?心意?”九公主轻蔑地扫了将叶问闲从头扫到脚:“她苦苦求而不得的可是本宫的驸马。就你?连本宫驸马舔鞋子都不配!” 叶问闲受伤了。 一般被师妹们鄙视他都乐在其中,但九公主……纯粹不拿正眼看人,纯粹的侮辱,纯粹的践踏自尊!但不回嘴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幽幽瞥了九公主一眼,很客观的说了一句:“但我一根手指都不用,就能把你驸马干翻!” “哼!”九公主把头一仰:“本宫拥有千军万马,就只有你这种贱民才亲自动手!贱民!贱民!”无限重复最后两字。 叶问闲突然发现,以前并非是自己无往不利,而是师妹们脸皮子太薄了。 这时,去外面散步的冷凝缓步走了回来。 洗髓丹没能让她筑基,但体质却比以前好了许多,歇息几天过后,状态就恢复如初了。只是眉间却多少有了些茫然。是去是留呢?她来剑阁不过是为了专心锻造,这里也有人界中最好的一切,但那三个铸剑师的条件让她泛了些恶心。但以前的家也无法回去,这里又冷得让她心底发寒…… 天大地大,一时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么热闹?做什么呢?” 一进屋就见着里面杵着四个人,冷凝不由挑了挑眉。 “你没事吧?”还是宴生先开了口。 “没事。”冷凝弯起唇笑了笑,又转向叶问闲:“你呢?来做什么,难不成你们都以为我想不开了?” “不做什么,吃几个糕点而已。”叶问闲捂着胸口,重伤的他还未缓过神来,没什么力气斥责贺小江的颓废。咦,怎么热了起来?好奇怪。一瞥宴生,岂料宴生的脸也红得像烧起来一样,他还无意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了一抹白皙,还有那精致的锁骨,看起来怎么那么可口呢? 宴生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都烧了起来,嘴唇也干得厉害,他下意识舔了舔下唇,想要告辞离开了却完全找不到插话的机会。那边,九公主已经开始跟贺小江抱怨了起来。 “就是他们!”九公主闷闷不乐地指了指,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把本宫给你准备糕点全部都给吃掉了!” “无妨,吃了就吃了吧。”冷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收到叶问闲赞许的一瞥,却被吓了一跳。叶问闲的目光怎么那么火辣呢?好像有烈火熊熊燃烧似的……怎么说呢?狼性毕露! “什么?”九公主狠狠一拍桌子,怒视着冷凝:“那欲仙欲.死.药不是你死活哭着要求的吗?那可是后宫秘药,多少人求而不得!哼,本宫煞费苦心才给你弄了一些来,还让人做成糕点……你却这么不珍惜!真该死!” “呃……想珍惜也没机会啊。”冷凝差点没笑喷出来,转头就冲叶问闲挤眉弄眼笑了笑,做口型“谢了啊”,要不是他们,没准她就不知不觉着了道吧?叶问闲,好人啊! “你你你!你居然比本师哥想象中还要无耻!” 叶问闲双眼一瞪,眼珠子差点没跳出来。那春.药的药劲挺大,他还能勉强坚持住,但宴生情况就不太乐观了,双眼迷离,神志都似有些模糊了。叶问闲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把拽过宴生,带着他足尖一点从窗子里跳了出去,飞剑立刻凭空出现在脚下,往山下急速飞去。 “忍住!师哥带你去满堂春开荤去!” 冷凝在窗边目送他们远去,唇边带笑。 九公主将她的愉悦尽收眼底,冷冷一哼:“你骗本宫!他们把糕点吃了你还那么无所谓!既然你不喜那就算了吧!本宫再给你一个月,如果你师父没回来,我也要将你这个讨厌鬼给解决了!” “公主……”冷凝不知说什么好了。 九公主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冷凝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材料,继续锻造起了武器。她现在不若以往没日没夜了,该歇息的时候就要歇息。一个下午过去,她按时到了膳食堂吃饭,却听到了一个让她几乎落荒而逃的消息。 林浩天没有死! 不知哪个神秘人救了他,将奄奄一息的他送回了剑阁。他身上残余了魔族的气息,疑似和魔族交过手,剑阁竭力救治,接连数日终于得以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半昏半醒之间,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气说了半句话,又昏了过去。 但这一句话,已经足以被重视,目前,整个剑阁都被封锁了起来,林浩天说的是—— “勾结魔族……呵……” 有内奸。 第42章 火热 冷凝心里一沉。 消息被故意放了出来,如果谁有异动的话……大概会被剑阁暗中监视起来亦或者直接拿下。她没办法杀人灭口,也不容易逃出玄天山,但一直拖下去的话林浩天可能就醒了! 不消多说,这件事定是邪枫捣的乱。还记得那天在她解决了林浩天后没多久,邪枫就出现了。她差点真以为他是来“看她的”,就知道不能相信他的鬼话,这不,那讨厌的家伙又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冷凝不动声色地吃晚饭,还跟人聊了会儿才回了房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和恐慌却不受控制地将她的心狠狠拽落到了谷底,如果是在试炼之前,她死不承认或者被监视一下都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她是真的和魔族有牵扯了。霍大城主就这几天还要来验收他的弓呢,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惊肉跳。只愿城主大人的隐匿本事一如既往,千万别漏了馅儿! 但万事要做最坏的准备,她该怎么在林浩天醒来之前逃出玄天山呢?她又不会御剑,否者直接逃出玄天秘境藏起来,反正她有翡翠戒指可以稍微抵御一些魔兽……吧? 撑着脑袋冥思苦想了许久,冷凝甩了甩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些水来喝。不得不说公主就是精贵,前几天还喝的一种花茶,今天又换了一种。这种新的她比较满意,刚开始喝着有些苦,第二杯的时候从喉头到舌尖都甜了起来,仿佛肺腑都被泉水涤荡过一样,回味无穷。 她又斟了几杯来喝,一壶茶很快就见了底。 但没过多久,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第37节 热,突然就热了起来,来得很快,并且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仿佛发烧了一般——茶水有问题! 门被蓦地推开。 宴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见空空如也的茶壶以及冷凝满脸通红的样子就懊恼不已:“这么快你已经喝了?问闲师兄在九公主那里,药是他带回来,我去找他拿解药!”说着他就往外跑去。 叶问闲和九公主? 冷凝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脱掉外袍蓦地往外跑去,正是融雪之时,冷意阵阵袭来,她的脑中才稍微清醒了些。她快速地跑到九公主的闺房外,果不其然,九公主正言笑晏晏地等在那里,旁边坐着的是同样笑眯眯的叶问闲。 前几天早上九公主还看叶问闲很不顺眼,几个时辰后,叶问闲已经轻易讨好了她……代价大概只是那什么药了。 “解药呢?”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借由着凛冽的寒气保持清醒。但渐渐的,寒气也没什么用了,她浑身都快燃烧起来了,屋内的暖意更让她抗拒。她死死扣着门框,极力隐忍的汗水顺着额头下滑,又从下颚滴落,没入衣襟之中。 叶问闲双手捂住胸口,伤心地望着她:“哎哟,你怎么一副要找麻烦的表情呢?你不是喜欢这个吗?先前夺你所爱师哥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特意去找了一个更好的还给你。好好享受吧,就别跟师哥见外了啊!” “解药给我!”她咽了口口水,喉咙却干涩得厉害。 “你还好吗?”宴生关切地问她,却又不敢靠太近,转头又对叶问闲急急说道:“师哥,你别开这种玩笑了!她……她不行的,快把解药拿出来吧!” “没有解药。”叶问闲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不骗你。” “哦对了,你还没有找到人陪你!”九公主蓦地从位子上拍桌站起,皱着眉若有所思道:“你先回房间等着,本宫给你找个不错的……哦,他不错啊!”九公主灼灼似贼的目光投在了宴生身上。叶问闲饶是这件事做得很合她的心意,她也完全不考虑,谁让他要和江贺比呢?哼,门儿都没有! “叶!问!闲!”冷凝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却没什么威胁力。灼热不堪,整个人都眩晕了起来,眼睛烫得很,以至于连视野都模糊了。随着热烫之意,一股子空虚逐渐扩大,急需什么东西来降温、缓解这种难耐的感觉,比如说……男人? 身上的力气渐渐被抽空,若不是扶着门框,她可能已经软绵绵跌坐在地上了。站在旁边的宴生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她却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双手搂抱着眼前的少年不松手,渴望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宴生瞬间就涨红了脸,一把将她推开,结结巴巴道:“你……你……清醒点……” 冷凝狠狠咬了舌尖一口,尝到了一丝甜腥味后,稍微挽回了一些神智。 “叶问闲,我想……杀了你!” 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如果先前就老实呆在房里想办法解决的话,也许还不至于当众出丑。想到这里,她张开嘴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费尽全力朝自己的屋子跑去,谁知没走几步,她一个踉跄就栽到了雪地之中。 视线被阴影笼罩,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色衣摆。 冷凝吐出满口的雪,呆呆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沉静犹若寒潭的眼眸,他俯视着她,夜般幽深倾泻而下,直直落到了她的眼中,她只觉得那一瞬间,周遭一切都宁静了下来。还有,她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好看过,尤其是那高挺鼻梁下的唇,薄削而优美,看起来那么美味可口……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脖子上传来一股力道,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眨眼间,她已经被带着的瞬移到了屋中。 “魔族!”叶问闲咬牙道,回过神才发现屋中已被限制在了结界当中,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这一声魔族将冷凝的神智稍微唤回了些,她这才迟迟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眼看霍尧的手指微动,要杀了那叶问闲等三人,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别杀……” 霍尧垂下眼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将他的眸光挡住,阴影覆下,模糊不清。冷凝原以为他会置之不理的,因为那样更符合他强势又看不起凡人的作风,她只是下意识地求了个情,却没想到他真的停止了攻击。 那边的几个人也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叶问闲眉头深深拧了起来:“贺小江,没想到和魔族勾结的居然是你!” 宴生也是满脸的难以接受。 霍尧将冷凝拉开一些距离,冷冷道:“不杀可以,你很快就会知道修仙者有多虚伪。” 然而在霍尧收了手之后,唯一支持她清醒的威胁已经没有了。渐渐的,所有的声音都从她的世界中抽离,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她被烧得糊涂了。 反应迟钝起来,思绪也凝固了,无法思考。 她的目光中只有那上下滚动的喉结,她死死盯住,脑中的一根弦啪的断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后就凑上去咬了一口。 霍尧身体蓦地僵住。 他倒吸了一口气:“你……” 刚说了一个字,唇上就被咬了一口,速度一向敏捷无比的沧溟城城主居然没有及时避开!他怔住,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一刹的凝结。 两道目光撞到了一起。 她也骤然怔住,伸手去抚摸他那坚毅的侧脸,嘴角咧出一个傻兮兮的笑来:“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是魔族呢?为什么那么残暴都不笑一下呢?” 霍尧回过神来。 立刻将那三人限制于房间内,带着神志不清的冷凝瞬移到了另一间房间里。瞬移是很快的,他却第一次觉得很慢很慢……因为在瞬移的短短时间内,她却做了那么多的事! ——死死抱住他不放,衣襟还被她扯了开,细碎的吻不断落在他的胸口上、脖子上,以及脸侧。她仿佛抱着了一个好吃的食物般,不停地舔舔吻吻。 霍尧浑身紧绷起来,忍无可忍地将她扔到了床上,使了一个定身术让她无法动弹,然后他就如以往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在屋中。 他走了。 冷凝却还在煎熬中,欲.火灼灼燃烧,身体中的血液横冲直撞寻找着宣泄口,却被生生阻拦那里,像要炸裂了似的。就算做些什么缓解这种难耐空虚也好,她却动不了分毫,只能紧紧皱着眉,染上了情.欲的声音沙哑而柔媚,嘴里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时间异常缓慢。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欲.火之中得到解脱,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难耐地呜咽了起来,睁大的眼睛之中水雾迷蒙。 “闭嘴。”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修长挺拔的身影再次站到了床边,男人微微俯身,半垂着眼眸看着床上神志不清的冷凝。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不是想管你……是因为你还没把弓给我,最好别有什么意外。” 第43章 很火热 她的长发早就散落了下来,凌乱地铺在床榻之上。裸.露的皮肤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锁骨精致而优美,眼睛中盈满的泉水仿佛要涌出来一般。长时间的男装打扮,行为也大大咧咧得完全不像个女人,没想到也有……这么柔媚的时候。 霍尧突然想起那日她跟在囚车后,双眼明亮的嚣张模样。后来又在铸剑司里被吓得瑟瑟发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以及无数次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但只要给一点颜色她就立刻会得意起来…… 他很讨厌凡人,却好像不那么讨厌她。 迟疑了一下,霍尧伸出了手捏住了她的双颊,将一个药丸塞了进去。 冷凝动不了,只能抬起水雾弥漫的眼睛瞪着他,不解着、迷惑着。她排斥地用舌头将药丸顶出来,嘴巴被捂住的瞬间,舌尖滑过了他灼热的掌心。不知是不是这个举动惹怒了他,那双幽深如夜的眼睛仿佛被要更深的颜色所吞噬殆尽,他不再客气,有些粗鲁地强迫她把药丸吞了下去。 她被噎得大声咳嗽起来。 霍尧这才若无其事地收了手,解开她的定身术后,转身离开了。 然而药效是没那么快就过了的,他才刚转身,就被她从身后给死死抱住了,柔软的触觉在后背摩挲而过,紧紧贴上了。 他的背脊骤然绷紧,转身单手按住她单薄的肩膀,巨大的力道让她重重摔在了床榻上之。冷凝吃痛地弓起了身体,霍尧并没有后续动作。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唇角紧抿,身体微微前倾,高大的身体覆下一大片沉厚的阴影……她却还不知死活地用另一只手去拉扯他垂落在侧的头发,往下一拽。 她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想要对抗强大的魔族,简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然而这一次,她却轻而易举得得逞了。 灼热的呼吸掠过她的唇缝,丝丝的痒,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支起身子就朝那股气息撞了上去。柔软的唇磕上了牙齿,她吃痛地拉开距离,后背却他被猛地紧紧扣住,用力压向了坚硬结实的胸膛。她的呼吸被瞬间夺取。花瓣般娇嫩的唇被热烈地含吻着,吮吸着,不太有章法的吻让她的又麻又痛,交接的唇齿之间却又有股奇异舒服的感觉瞬间窜上了头顶,让她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这个吻很长。 长到身体里的那把火渐渐熄灭,灼热感渐渐退散,另一把火却燃烧了起来。 好在药效渐渐退却,她的神智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小小影子,不由瞪大了眼睛。带着薄茧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往下,贴着衣摆间的口子滑了进去,在腰肢细嫩的肌肤上流连忘返,灼烧的热度烫得她蓦地僵住。脑中断掉的思绪终于连接到了一起,她剧烈挣扎了起来。 霍尧顿住了动作,唇却没有离开她,从来沉静冰冷的眸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就仿佛一捧滚烫的雪。 下一刻,他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 她重新摔回了床上,慌乱地拉起被子团团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缩进乌龟壳子里面。她在漆黑的被窝里喘着气,脸颊滚烫,还在发麻的唇提醒她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霍尧!那是霍尧!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难以置信!但是真的发生了!一向输人不输阵的冷凝龟缩了起来,她没勇气再和霍尧对视一眼了,连声儿都不敢出一下。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四处瞅了瞅,没有见着那个玄衣身影,才放心地钻出了被窝。 她还没忘记正事。 还有三个人目睹了这一切,九公主比较好打发,宴生……应该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叶问闲是她最不能确定的。而且要不是叶问闲,她今天也……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把叶问闲拖出去凌迟一百遍! 冷凝咬牙切齿,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故作镇定地朝那三人走去。她已经想好说辞了,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被胁迫的可怜人,身上还被下了个咒法,无法主动坦白魔族的行踪云云…… 不出她所料,九公主还在回味着魔族的美色,不管她说什么九公主都胡乱点着头,思绪飞得很远,完全心不在焉。而宴生对她产生了些抗拒,看着她的目光中透着难过和愤怒,在她的游说之下好不容易才咬牙点了个头:“我尽力。”尽力相信她。 叶问闲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见她看过来还拱了拱手,露出一排牙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过老实说,你没有*吧?” 九公主听到“*”两字,瞬间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冷凝,如同吃了人参一般精神抖擞。 宴生的目光更加复杂纠结了。 冷凝怒视着叶问闲,沉默了一会儿,冷冷一笑:“如果我有什么,就不会让你活到现在了。” “呵呵,宴生小师弟啊,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都告辞吧。”叶问闲立刻转移了话题。 冷凝扯了扯唇,缓缓扫视三个人,叹息了一声:“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密了,我这个无法筑基的体质,连剑阁都不要我,也知道不了什么绝密的消息,你们说我还能跟魔族勾结些什么呢?” 宴生依然皱着眉,抱臂而站的动作透着一股子拒绝的姿态,他很不能理解:“其实你可以找宫主坦白一切,洗刷了冤屈不说,还能得到保护。” “保护?”冷凝缓缓笑了起来,盯着宴生没说话,仿佛在笑他的天真。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他是霍尧,三大长老一起出动都不一定能奈何的霍尧,我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除非有完全的把握。” 宴生垂下了头,重重叹息了一声,答应了她:“好吧,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走了。”叶问闲摆了摆手,一边走一边抽出剑,借着光滑如镜的剑面看了看脖子:“哎哟青了,那魔族也太粗暴了,师哥我的完美变成了残缺美,哎,师妹们该不会因此嫌弃我吧?” 冷凝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九公主跟宴生大概都不会出什么差错,叶问闲……虽然方才一直表现的吊儿郎当,但他关于她的遭遇一个字没问,看起来也不怎么感兴趣。他关心的反而是“*”什么的,这只能说明叶问闲不相信她,还觉得她跟霍尧关系匪浅。总之,这个剑阁大师兄,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没心没肺,相反,他心眼儿还很多。 她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距离约定之期还有四天了,不过看霍尧那时不时就来监督她的急切,十天一到他肯定会准时找她。所以不管怎样,她只要拖过这两天就没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冷凝摇头苦笑了起来,明明霍尧也是个危险至极的人物,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危险渐渐转变为来自修仙正派,霍尧那个魔族大反派反而成了她的安全所在,她最后的保障。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她投奔魔族去!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叛离人界,毕竟这才是她的根,还有她的同类们。 两天的时间,就在这种焦躁中过去了。 冷凝专心地进行着弓的最后一步锻造,外面的某些消息却纷纷扬扬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没有人来告诉她,她就成为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林浩天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冷凝的事情全盘托出,玄天宫听了描述后,终于把“贺小江”和以前被通缉过的女子“冷凝”联系到了一起,林浩天满以为冷凝完蛋了,没想到就在长老要下令捉拿冷凝时,却发生了一个让林浩天想一头撞死的意外。 在玄天宫古朴庄严的大殿中,几个人正谈话之际,消失许久的泽水神君突然又出现了。 他抱着臂似笑非笑道:“她的记忆本君曾看过,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的记忆本君方才顺便一观,却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泽水走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说道:“就算她有什么错,轮得到你来折辱吗?” 第38节 神君一出现,玄天宫自然唯他马首是瞻,三位长老恭恭敬敬道:“既然神君说了她没问题,那就定是没什么了。”转头又怒斥林浩天,怒其不争:“她已经是个无法筑基的人了,难不成你还嫉妒揪着不放?居然敢做此等陷害之事!不可饶恕!” 林浩天急忙辩驳,却被泽水冰冷的眼神给噎在了喉头里。 泽水似是而非道:“他也没说假话。不过呢,心术不正的人也配成为铸剑师?”顿了顿,他轻轻笑道:“滚吧。”泽水的声音很温柔,却不含一丝感情。水和冰本来就是同种物质,既能柔软,也能冰冷坚硬。 大殿中,寂静了一瞬。 “不——不——这不公平!凭什么?” 林浩天的脸惶恐不甘到了扭曲。 泽水随口的一句话,瞬间判了林浩天死刑。 那天后,林浩天就被逐出了剑阁,再次沦为玄天宫普通的修仙弟子,众人心中的倒霉蛋。林浩天愤愤不平,气得几欲发疯,明明说的是真事真话,明明也是真的被冷凝差点害死,现在他却从被害者沦为了一个笑柄!所谓神君……哼! 三大长老在泽水离开后,也有些面面相觑,然而却不是因为林浩天,而是因为冷凝。 “泽水神君的话越来越高深了。” “不,其实能这样理解,神君看冷凝的记忆已经是数月之前了,而且神君说林浩天的记忆也没什么问题,这说明……” “这数月之中,以及以后,说不准她就真的和魔族有勾结了。” “还是暗里监视一下吧。” “嗯,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 第44章 一些传说 “阿凝……” “阿凝……对不起……” 一声低低的叹息,仿若疲惫到了极点,却又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只为了这一声道歉。 冷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披了衣服就寻着声音往外跑去,然而外面除了广袤清冷的夜空以及底下的皑皑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勾出一个苦涩的笑意,轻轻叹息了一声,也许只是做梦而已,她那么大的反应真是…… 可是,那是流的声音啊。 “再见……阿凝……” 幽幽的叹息再一次传来,只是太低也太轻,她刚要凝神静息地侧耳倾听,却又没有后续了,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来。是幻觉……吧?如果流来了剑阁,怎么会不来找她呢。 寒风凛冽,她狠狠打了个寒颤,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温暖的被窝里面。然而不好的预感却没有因为温暖而散去,反而越来越浓烈了,心底渐渐浮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测——难不成,流被抓住了?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帐幔发呆,直到天明。 既然通缉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她就没有乔装的必要了,只是许久都没有穿过女装,看着镜中的蓝衣黑发的女子,竟生出了些陌生感来。好像她本就不该是这个样子,可不是这样的话,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九公主对她女装还挺满意的,负着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一直都笑盈盈的。冷凝被她看得有些怪怪的,问了句为什么,九公主才一本正经道:“本宫觉得你还是有资格喜欢本宫的驸马,不过呢……跟本宫比起来,你还差了一大截。” “……” 九公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去过沧溟城吗?下次去的话记得带上本宫。如果魔族都长得那么……好看的话,本宫想去瞧一瞧。” “……很凶残。” 冷凝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走到授课大殿又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还以为大家又去听风崖感悟天地了,刚要要离开,却发现通往听风崖的那道门站着两位守卫的修仙者。冷凝疑惑地走上前去,问道:“你们这是?” “听风崖禁止进入了。”一个修仙者说:“今天何大师带弟子们去了临风苑,你去那里吧。” 冷凝的关注重点却不在第二个,她疑惑地问道:“为何要禁止进入呢?” “我也不清楚,这是宫主吩咐下来,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好吧。” 冷凝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到了授课的地方,何大师已经离开了,叶问闲又拉帮结派地神侃了起来,不过内容上却是少有的正经。他们谈到了人三界的问题之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肃穆。 在普通人的眼中,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沧溟城里集结的魔族了,以前冷凝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在玄天宫中呆了一些时间后,才知道沧溟城中的魔族只是小小一部分而已。正如天界之中有所向披靡的至高神寂川,魔界里还有个战无不胜的九幽魔尊不夜,相较之下,人界这一点修仙力量就仿佛浩瀚海洋中的尘沙,微不足道。 寂川跟不夜到底谁厉害一些呢?并没有确切的答案。毕竟当年寂川率领天界众将把魔族逼至一隅的时候,不夜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在不夜成为九幽魔尊替魔族夺回失地一雪前耻时,至高神寂川却归隐了起来,再也不问世事。所以大多人都认为,魔界和天界并不是所谓的势均力敌,只是捡了个大便宜而已。 魔界当然不以为然,叫嚣着要灭掉天界,一统三界,可这时候状况又出来了。也不知缘何,不夜也无声无息地玩起了失踪,如同从魔界中蒸发了一般。好在魔界中还有以混沌为首的三大域主,天界则有第一战将摄提,双方各有胜败……就这般,持续了好几千年。 “所以就算沧溟城企图攻上玄天山,我们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叶问闲勾起一个笑来,目光淡淡扫过四周:“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小喽喽而已,我们真正的敌人还在后面。” 众人的神色或是凝重或是激昂。 不知是谁叹了一句:“若不是伏魔令下落不明……” “那我们可以再造出一个伏魔令!” “啊哈哈,师哥不是我拆你台,伏魔令要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话,我们人手一个,魔族还不全趴下。”那弟子神色间非常向往:“伏魔令可是天界第一铸剑师的手笔啊!” “没出息!”叶问闲抽了抽嘴角,抬手狠狠敲了那弟子一记:“连尝试都没有,就说不行吗?” “是是是!”弟子抱头鼠窜。 伏魔令? 听到这里,冷凝心神一凝。伏魔令遗失的时候,她是在场的,当时望舒声称已经把伏魔令法术传送回了玄天宫,而玄天宫却说伏魔令下落不明。而她的翡翠扳指就恰好是在法场那捡到的,后来这扳指不仅在翻天兽山谷救了她一命,还能化解魔气…… 难道说,那个翡翠扳指就是伏魔令吗? 冷凝第一次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当初望舒手里拿了一块令牌,她就下意识认为伏魔令是令牌样子,但现在想来,那没准儿是望舒的惑敌之计。流剑、伏魔令,这两者的疑似品她都摸过,当接触到时,会有一些属于它们本身的情绪传过来,就仿佛有了灵识一般。或许她可以再找一件神器摸一摸,看看会不会有类似的感觉。 不过她也不用想那么多,因为不管是不是伏魔令,那都是她的东西,她并不打算把翡翠扳指给交出去。 还在神游中,众剑阁弟子已经散了,叶问闲悠哉地往冷凝当前一凑,啧啧感慨道:“贺小江,哦不,是冷凝师妹……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可爱过,不错不错。” “师兄谬赞。” 冷凝只是笑了笑,就打算离开,但叶问闲就仿佛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和她并肩走到了一起。 “照理说,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不是应该更加密切吗?怎么师哥瞧着你避我如蛇蝎呢?”叶问闲喋喋不休起来,也不管冷凝回不回话,他自说自话:“哎,好歹师哥也帮你保密了不是?” 冷凝唇边含笑,却没有说话。 “我看你刚才也在听,比如我们谈到的九幽魔尊不夜,不过你大概不知道,他以前只是个普通人。”叶问闲瞥了她一眼,缓缓讲述道:“在过往里,第一修仙门派并不是玄天宫,而是无极门,而不夜就是里面的一个天资非凡的修仙者。当初他可是无极门的骄傲,不仅用了最短的时间成功筑基,也是人界之中第一个渡劫成仙的。哪知道,他后来会选择入魔呢……” 也那之后,无极门就渐渐败落了,到如今几乎算是销声匿迹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了,叶问闲也只知道个大概,不夜为什么入魔一直都是个不解之谜,众说纷坛,但也足以让人唏嘘万分了。 “师妹,你可知道入魔是怎么样的?”叶问闲抬手欲拍冷凝的肩膀,却被冷凝给躲了开,他也没怎么在意,长吁短叹道:“入魔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必须同那些长相狰狞的魔族们融合为一体,力量和心智都必须强于它们,否则就会被反吞噬。啧啧,不过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很毛骨悚然啊,太恶心了。” 听到这里,冷凝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顿住脚步,侧头看向叶问闲。叶问闲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看着她笑了笑:“所以你千万别学不夜入魔了哦,这么可爱的师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不美了。” “我不会的。”冷凝笃定地说。 “那就好。这个就不多说了,不过你要是寂寞无聊了就来找师哥啊……”叶问闲没有再说什么,唇边扬起了一如既往的痞笑,转身离开了。 冷凝扯了扯唇角,刚要迈步继续走,却撞到了突然出现的人墙之上。 她摸了摸被撞到的鼻子,忍不住龇牙咧嘴,她不满地抬眼往上瞪去:“你能不能别这样神出鬼没,很吓人的!” 身高上的差距让她只能到他胸口的位置,她这一抬头,那线条坚毅优美的颈脖和下颚就映入了眼帘。他微微低下头,薄削的唇动了动,不客气地开口道:“我的弓拿来。” 冷凝却没怎么听他在说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晚的一切骤然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她的脸唰的就涨红了,手跟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擦了擦唇。这举动理所应当得侮辱了霍城主,他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中迸发出怒意,却又迅速压了下去。 “哦?”霍尧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说起来那晚你虽然热情如火,但跟沧溟城的女人们比起来,简直没有可取之处,要不那天一时不查被你偷袭,就算主动献身……我也不要。” 第45章 天崩 “主动献身?”冷凝狠狠瞪着他,似乎眼睛瞪得越大气势就越强一般,她当即就冷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要不是被那两个混蛋下了药,我能失控到饥不择食吗?” 霍尧皱起了眉,相当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饥不择食?” “难道不是吗?”冷凝双手抱臂,心里头有股子气憋着,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小院继续走,一边说道:“你虽然也不错,但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是瞎子也有自己的喜好,不是吗?我就觉得方才那师兄更好!” “胆子涨了是吗?”霍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原本就低沉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 只是争论这个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邪枫也不错啊!”冷凝目光躲闪,顾左言他起来却又不肯服输,于是说着说着又带起了嘲讽:“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而且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相比之下,某人就像个石头又冷又硬,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我敢打赌,沧溟城的女人们都更喜欢他!” 听到威胁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心里头正在寻找宣泄口的憋闷让她豁了出去,凭什么啊?有没有搞错啊?她可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啊!还被各种嫌弃各种鄙视,绝对不能忍!而且有恃者无恐,他还有想要的东西在她这儿呢! “是吗?看来你更喜欢邪枫的游戏,我会替你转告的。”霍尧冷冷嗤笑了一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语气极其恶劣:“弓拿来!” 看到霍尧哑口无言,她心里暗爽不已。他不善于吵架,因为一般他会直接动手,不过今天嘛……吵架得胜的冷凝见好就收,只是唇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压抑不住,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关上房门,把弓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 这把弓锻造的成品比图谱上的更美,修长而富有力度,淡紫色的弓神中似有光华流转淌过,看起来晶莹剔透,给人一种易碎的错觉,但只有握着它的人才知道它的无坚不摧、所向披靡。这把弓是迄今为止冷凝所锻造中最满意的武器,为此她还绞尽脑汁给它起了个可以媲美的名字——天崩。 很显然,霍尧对这把弓挺满意的,拿着试了试后,那时常倨傲抿起的唇线都松了下来,因而透着一些别与平时的柔软来,至少这时的他看起来没有太冷漠。不过就算他满意了,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话还是不可能的,不然他就不是又冷又硬脾气又臭的霍城主了。 “还不错。”霍尧只给了她三个字,又问道:“你可要去沧溟城?无处可去的话,可以勉强收留你,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儿上。” 冷凝最受不了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语气,抱起手臂一副拒绝的姿态,不屑道:“我在这里呆得好好的。” “哦?那怎么会有修仙者监视着你呢?”霍尧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自是不信。 有人监视她?冷凝心里一沉,还是被怀疑了啊……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她一个寿命短小又无法修仙的人有什么危险可言呢?她虽然没什么节操,但一直都坚持站在人族这一方的,可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把她往魔族那一方推去。好在,她还有后招。想到这里,她偷偷松了口气。 “那是在保护我,早说了我在锻造方面天赋异禀,剑阁自是看重我!”冷凝张口就瞎扯起来。 “看重啊?” 霍尧的语气讥讽地往上扬,意欲不明地看着她,脸上依然无波无澜。只是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她就莫名觉得有些渗人,仿佛被他看穿了一般不自在,干笑道:“是啊,看重啊……呵呵呵。” 霍尧冷冷道:“可惜不太中用。” “呵呵……是啊,不太中用……” 毫无意义的对话。 霍尧离开后,她躺在床上发起了呆,她总觉得霍尧仿佛知道了些什么或者说瞒着她些什么,却又不大理得清头绪。她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抬手看着手上的一个样式简洁的青玉,这是霍尧临走时给她的,说是她如果改变了注意就可以捏碎玉佩,那么他就会得到消息来接她去沧溟城。她又多了一个保命符,两个,第一个还不是那么确定,她只需要静候了。 了了一桩事情后,稍微轻松了些,她拿着一把紫晶锻造的剑练起了剑法。她对剑法情有独钟,不管练多少遍都不会感觉枯燥腻味,反而在种简单的重复中沉静了下来,什么也不多想。她试着把剑法和流教她的剑意相融合,亦或者说是用剑法为剑意的难度做个分离注说。 其实从最普通的剑法到剑意跟铸剑中境界的提升是一个样的,从神静、心静到意境。然而就算到达最高境界,流所说过的“以身为剑”也是做不到的,她毕竟是凡体肉胎……想到这里,冷凝蓦地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若是神,比如火神,水神,他们本就是天地间的纯灵体所化,那么再次改变形体为剑也是很容易的,难道说…… 剑缓缓挥出,划裂虚空,随着动作空气中的气流不断朝细剑奔涌而来,却又无比沉静,无声无息。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就仿佛夜下悄然掀起的潮汐,在静寂中淹没吞噬一切。 第39节 她沉浸其中,脑中却莫名浮现了一个画面来。 那是一片烟云缭绕,不染俗尘之地。 墨发、白衣,女子被侍卫押送,一步步驱逐出这个地方。偶尔路过的人们,无不露出轻蔑嘲讽的表情,有的甚至连目光都懒得给一个,将她彻彻底底无视了过去。 “势不两立,你怎能这般自甘下贱?” “与魔族为伍,令天界蒙羞!” “咎由自取!” “……” 各种声音交杂,她脸上却一片沉静淡然,阔袖微动,她的步伐从容得仿若只是在云端漫步。但让冷凝惊异的是,这个女子正是上次她梦见的那一个,而且,她还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万万意想不到的人。 流。 浑身都散发着冷意和杀意的流,可以说,冷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原来他平时对她已经够温和了,她从来不知道他还可以冷得更彻骨更咄咄逼人,如同冷锋利刃,从空间中割裂分离了出来。 他仿佛只是路过,却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停下了脚步。侍卫们恭敬地向他行礼后,又转身对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女,天界门到了。” 女子的神色依然无波无澜,什么话也不说,就从他身侧越过,缓步离开。流的目光追随着她,目光结了冰:“你没有要说的吗?” 她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开了口:“没有。” 他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刮骨的寒冰刃一般。 “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不管被怎么苛责她都不曾解释过一句,这一次也一样,解释与不解释没什么不同。她优雅提步离开,徒留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在过天界门的时候,她近乎呢喃的叹息了一句:“做神女哪有普通人好?如有下一世,不修仙,不铸剑……什么也不做,平淡到老……” 不知为何,冷凝心中蓦地一抽,绞痛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散去,剑尖却收势不住地朝前刺去,她这才蓦地发现她已直直穿破墙壁,残壁倾塌满室灰飞,而九公主正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惊恐也有些按耐不住的好奇。 “哇!” 冷凝急急忙忙收住了攻势,将剑收了起来。 她的思绪还残留在看到的景象中,为什么流和那个神女会出现在同个地方?他们看起来是认识的。如果夜晚做梦的话,她还可以解释为梦的混乱,可今天不是做梦。霍尧曾说过她是个孤魂野鬼,而她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难道说,她和那个神女有什么关系? 而且,流的声音……在这一刻,他的声音才迟迟唤醒了一些东西,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冰谷之中,那个冷漠地说要结束女子痛苦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你刚刚实在练剑吗?好厉害!”由于兴奋,九公主的双眼都闪闪发光起来。 “嗯,”冷凝不欲多聊,想了想后补充了一句说道:“不过比江贺还差远了。 “那当然!江贺是最厉害的,你差远了!”九公主扬起了下巴,喜滋滋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江贺的身上。 冷凝扯了扯唇角:“嗯,对啊……” 她的言语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淹没。 天摇地动,剧烈的摇晃让人站不稳脚步,屋内的摆设跌碎乱撞,地面仿佛都要被撕裂一般。她扶着墙壁往外面一看,才发现整个玄天宫仿佛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筛子当中,翻滚抖动。 一时间,天地色变。 一些声音从混乱中传来—— “魔族来了!” “他要破开试剑石封印!阻止他!” “快!” 第46章 寂川的封印 破碎的砖瓦簌簌落下,空中腾起了一层蒙蒙的尘雾,阵阵倒塌的巨响声将她的眼前淹没。她被呛得咳嗽起来,烟尘却在俄顷后微微远离,沾不上她的周身。好一会儿,她才恍然注意到……这是剑意啊,她无意间又使了出来。地面簸动地更加剧烈,天摇地动的嘣响中夹杂着声声尖叫。 冷凝紧紧扣着窗棂,将惊叫的九公主给一把拉了过来,九公主本来还恐惧无措的瞳眸瞬间一亮,仿若溺水时看到浮木,扑过去就把冷凝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脑袋死死埋着,打死不放手。 冷凝:“……” “哇——”九公主大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说:“好可怕!” “……呆在我身边就行了,不用抱这么紧。放手!” “不要!” 九公主哭得更大声了,伤伤心心的模样就如同被抛弃的小兽,让人不忍心起来。冷凝抽了抽嘴角,没有将她扒拉下来,她的目光却忍不住投向窗外……尽管这个地方并不能看见试剑石。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离霍尧那魔头远远的,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做法,可是……她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情绪叫嚣着想要走近了看一看。 就在这时,两个修仙者快速冲了进来,撑起结界护在了两人的身前。冷凝松了一口气,费尽全力将哭得天昏地暗的九公主扔给了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就往外走。 昏天黑地,天边上那滚滚的乌云仿佛张牙舞爪的巨兽,猛地向下俯冲,撕裂世间万物之势,雷霆万钧。 玄天宫的修仙者齐齐出动,天上天下,层层围在试剑石周围。白色衣衫在风中飘荡而起,层层叠叠连接成了一片旖旎的白色海洋,仿佛入了画。他们个个面沉如水,抽刀出鞘蓄势待发,却只有少部分的修仙者敢靠近试剑石。这早就是总所周知的事情了,试剑石的意志压迫之威至极,稍有不坚定的就会精神崩溃。 三大长老站在半空中,负手而立,从容不迫,却并没有立刻出手去阻止。 静默对峙。 昏暗的天空之上,隐隐能看见一个修长的黑色人影,他手中握着一束紫色流光,另一只手从容拉开弓弦,放手的刹那数千道银光之箭射出,凌厉地射向那高耸入云的试剑石,就如在空中绽开了焰火,绝美却也肃杀锋利,气势万钧。 巨响炸开,犹若梦中惊雷让人恐惧战栗,碎石坠落,空中腾起蒙蒙烟尘,瞬间湮没了所有人的视线。可是当烟尘缓缓散开,却发现试剑石纹丝不动,那惊人气势的一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痕迹而已。 怎么可能? 你冷凝惊呆了,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怎么可能?难以置信!那试剑石上的封印就那么强吗?可是三大长老都拿霍尧没办法,还有谁能设下这么强的封印啊!? 霍尧也有些惊诧,微微皱起了眉头。 修仙者们的表情霎时就不一样了,方才还眉头紧锁,紧张忐忑,如今变得从容起来。 三大长老迎风而立,仙风道骨的大长老捋了捋白胡须,露出一个几分轻蔑几分自得的笑意来:“魔头,你别妄想破开试剑石了,真是自不量力。” “说起来你也只是半个魔族,干什么对魔族这么尽心尽力?不如直接自尽,就算为你剩下的半人血统造个福!” “哼,以卵击石,你可知这是谁设下的封印?你这——” 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银色光刃狠狠撕开黑夜,劈向他们。三个人神色一凛,齐齐抬手应对才将那光刃之力化解开来。 “不管是谁,反正不是你们这些废物。”一直没有开口的霍尧冷冷一笑,唇角划开暴戾的曲线,随着他的话,抬手握着的巨弓猛地一挥,巨大银色光刃接二连三地迅猛劈出:“给我滚!” 这一次,三大长老招架得很勉强了,狼狈地连连后退,当霍尧已经转头加大攻势去破封印了后,他们都还撑着结界抵御着凌厉不减的光刃。 轰隆隆—— 轰隆隆—— 就在霍尧加大攻势后,试剑石真的被破开了一些,至上而下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能隐隐见着里面的狰狞面孔—— 饕餮。 但奇怪的是就算封印被撕开,它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抬着青色的眼睛看了看,复又闭上,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与它都不相干一般。即使霍尧是在救它,即使封印一破它就能重新拥有自由…… 冷凝忍不住蹙起了眉,她看了看试剑石里的饕餮,刚要转眼去看霍尧,却见那被困的魔兽蓦地睁开了双眼,直直向她看了过来。那是一双疲惫的眼睛,仿佛历经沧桑,再也不复有生机和光彩,然而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却仿佛涌了出来…… 过来。 过来。 冷凝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她听过!记得那一次被迷惑心智,莫名其妙地往试剑石走的时候,她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还以为是幻觉。但这次又听到了……那是,饕餮的声音吗?但这个声音好像没有别的人听见。而且饕餮看她的眼神,就仿佛是……认识她一样。 过来。 它又开口了。 救我出去。 它不寄希望于霍尧,却在要求她……冷凝茫然地张了张唇,脚下蓦地震荡剧烈起来,地面撕裂塌陷下去,仿佛虎视眈眈的巨兽,稍不注意坠落就是万劫不复。 试剑石白色光晕渐渐汇集,凝成了一个跟试剑石般高大白衣银发身影,淡淡的,仿佛是只是白烟随时可能被吹散一样。他的面容模糊不清,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温柔却又强势逼人的威压,当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想要立刻匍匐他脚下。 他凌驾于尘世之上,众生蝼蚁在他眼中不过过眼尘埃。 阔袖淡淡一甩,他负手而立。与此同时,霍尧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击飞了,流星般往下坠去。淡淡的紫光从他手中炸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欲照彻天地。 砰!什么东西碎了。 等紫色光芒散去,已经没有了霍尧的踪影。 怎……怎么可能?毫无还击之力。冷凝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置信,那一瞬她突然觉得呼吸窒了一瞬,目光忍不住向那坠落的身影追随而去,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担心。 也就在这时,那高大的白色身影在所有的视线中渐渐变淡,再变淡,渐渐消失不见了。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那一击。 试剑石上被劈开的裂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恢复如初。所有的晃动都消失了,天地间恢复寂静,一片清明,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一那些崩塌的殿宇,塌陷龟裂地面提醒着这一切都不是梦。 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面带喜色,激动地无法自已。 “那……那是至高神寂川!” “不,只是他留下的一缕神识而已。” “毕竟,这可是至高神设下的封印。就凭魔族也想破开?” 三大长老嘴角都带着笑意,沉浸在那种干脆利落打败沧溟城城主的感觉里面,却忘记了击败霍尧的根本不是他们。不过他们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很快就开始吩咐下去:“霍尧受了重伤,此时正是最好时机,立刻开始搜山,务必把他给找出来!以绝后患” “是!”声音整齐洪亮。 冷凝这个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她心中疑云重重,脑中不停浮现饕餮那双青眼在石壁合拢的时候望着她的模样。她甩了甩头,飞快地换成了修仙弟子的装扮,趁着混乱同样寻找霍尧去了。 她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找到霍尧了,他躺在一片猩红液体之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霍尧,以至于一时间恍然无措了起来,她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想要扶他起来,染了满手的血。而旁边的天崩,她刚刚铸成的武器,已经碎裂了一地。 “啊——” 视线骤然天旋地转,她被狠狠压在了地上,一股大力扼住了她的呼吸。霍尧那双狭长的眼睛冷冷逼视着她,只是在看清她的脸的时候,力道又很快松懈了下来。砰。高大的身体摔在了她的身上,撞得她眼前一黑。 “喂?”她推了推他。 没有反应。 第47章 山洞(补完) 冷凝费力地把他从身上给扒拉了下来,带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山洞里面,点起了烛火。他紧紧闭着眼蹙着眉头,难耐地忍受着痛楚,脸侧的线条在火光下蔓延出脆弱的弧度。一向强悍冷漠不讲道理的人……倒了?冷凝微微愣了会儿,才动手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给他上了一些伤药。 第40节 狰狞血肉翻卷的伤口从肩上斜着一直划到腹部,仿佛要将他的胸膛都给贯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忍多看,半闭着眼睛将伤药洒了上去,只是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效果,鲜血涓涓而下,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了一滩。 冷凝束手无策地看着满手的血,呼吸一窒,迟疑了一下,推了推他的身体。“喂?你还好吧?” 霍尧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膛还有些起伏,她几乎以为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山洞中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些动静,隐隐听到有修仙者在对话。她趴在洞口,小心翼翼地往外瞄了一眼—— “那魔头猖狂已久,这次可真是大快人心!哈哈!” “要是抓住他,定要先狠狠折磨他一番,一雪前耻!” “什么声音?!”正说话的修仙者顿住了脚步,目光如电地向冷凝所在的方向直直看了过去。 冷凝死死捂住嘴巴,大气没敢出一声,修仙者的耳朵真是太灵敏了,她不过不小心踢动了一截枯枝就被察觉了。眼看那两个修仙者狐疑地往这里走来,冷汗就从额角沁了出来,顺着脸侧落下,心中千思百转却想不出一个好的脱身办法。 怎么办?如果被发现,她就死定了。这其实是她早就想到的,她不该来的,但在看到他坠落的时候就不由自主了。大概是为了看他落魄的样子吧……吧?她这样告诉自己,心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和无措。 “那里什么都没有!别疑神疑鬼了!”另一个修仙者拉了前面的那人一把,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是吗?总觉得不对劲。”他站在原地扰了扰头,又狐疑了看了看才跟着离去了。 目送两个白衣身影从目光中渐行渐远,冷凝揪着自己的衣襟,好半响才舒了一口气出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了看依然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霍尧,闭了闭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对你已经很不错了。我能做的也帮你做了,但是现在修仙者找来了……总归我的命更重要不是?” 说完,她毅然转身快步离开了山洞。还有霍尧。 天色已暮。 黑暗降临,树林里一片死寂,高大的树木枝桠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她行走匆匆,但越远离树林她心中却并不如想象中轻松。 她蓦地顿住了脚步,驻足停留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飞快地转身往回走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状态。 当她冷静地思考,觉得自己应该离他远远的时候,才是最安全妥帖的,但她心里一种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慌张感。可是当她决定转身回去,回到危险的边缘时,心里却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漆黑的山洞中,他依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先探了探呼吸,又用手戳了戳他坚毅的脸庞:“喂,你不会死在这里吧?” 寂静无声。 其实她回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她不会什么法术,也不敢贸然带他离开,伤药对他也没什么用。她盘膝坐在地上,拿出了邪枫送给她的水晶球,在微光之下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正当她打算闭目养神时,却蓦地撞入那双漆黑的眼眸中。 他醒了。 或者说,一直都是醒着的。 他眼中没有刚醒来的迷茫,也没有痛楚,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静。即使他是躺着的,即使他深受重伤,却依然坚定没有任何事能将他动摇。她不禁想,还有什么事能将他摧毁的呢? 她咳嗽了一声:“你醒着呢?” 霍尧静静地看着她,一双黑眸犹如夜空下的浩瀚大海,静谧而深沉。他没有回话,很快再次闭上了眼睛。 “什么时候醒的?你能动吗?这里到处都有修仙者转悠,哎我可是冒着重重危险来找你……总之我已经很厚道了。” 霍尧皱了皱眉,大概是嫌她太聒噪了,终于回了她几个字:“无妨。有结界。” 冷凝:“……” 她愣了愣,表情渐渐凝固在了脸上。她想她大概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了!原本就在奇怪修仙者怎么那么容易就离开了,原来是因为即使这里撑起了结界!那她刚刚离开的事情,他其实也是知道的吧?尴尬…… “咳……” “别吵。”他冷冷道。 “……”哼! 冷凝赌气一般坐得远远的。 久久的沉默。良久,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你……现在还动不了?” 霍尧沉默。 “对了,你的伤……”她的目光落在那狰狞的伤口上,虽然有好转,但还是有鲜血不停得沁出来,泥土地早就被染成了黑红色,衬着苍白如纸的皮肤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感。然而明明脆弱,气势却一分不减,因而有些格格不入。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无妨。” 这两个字后,他又不吭声了。大概是从来没这么窝囊过,又被她见证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以他的性格不杀人灭口就很不错了。冷凝想到这里,骤然警觉了起来……她又有些退缩了。 “你不会杀我的吧?”她玩笑般说了出来:“如果你恢复了后要杀我,我还是趁早溜吧。” 霍尧望着她,清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时,犹若有了实质一般,有股子凉凉的感觉。好一会儿,他半垂下了眼睑,淡淡说了两个字:“不杀。” 冷凝呼出了一口气,轻松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可说好了啊!” 他又将眼睛一闭。 “喂——” 不理。 冷凝无聊地在洞里四处晃悠了一会儿,又在他身旁蹲了下来,自言自语说:“邪枫真不靠谱!今天这么迫切的情况下,他居然都没出现过!太过分了!”她看着他依然血流不止的伤口,皱了皱眉:“伤得这么重吗?感觉血像止不住一样。” 霍尧闭着眼睛,不搭理她。 山洞里静悄悄的,只要停下说话,就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听说魔族最开始都是怪物,高级魔族才有人形……”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虽然她一直都知道魔族本体都不堪入目,比如说狰狞的翻天兽和饕餮。但只要一想到这么好看的霍尧也是那样的,就会生出难以言说的些违和感,可能是她下意识得不太能接受这一点。忍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好奇问道:“你以前是什么兽呢?” 霍尧依然闭着眼睛,不搭理她。但她知道他肯定是听见了的!好一会儿了,她见他依然没反应,倾身凑过去,大着胆子仔细观察了一下:“真难以想象啊,到底是什么兽呢?” “……”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的?” “……” 他蓦地睁开眼睛,目光如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墨染的眼眸中似乎燃起了一把火,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了出来,威胁道:“再吵,杀了你!” “……那么凶做什么?说好了不杀的啊!”冷凝嘀咕了一声,唇角却抑制不住往上扬了扬。 她好像不太怕他了。 第48章 疑云 这个夜晚有些漫长。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在梦中,她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好几辈子那么长那么久。她又梦见了那个白衣神女。但这一次并非如以前一样有着真实的情景,只是一些很细碎的画面而已,就仿佛碎了玻璃,折射出不同的记忆片段。 她看见她盘膝坐在袅袅的白烟中,半垂着眼帘,优雅而静谧美好;她看见她漫步云端,同其他的女子一起淡淡说笑,却一直疏离;她看见她锻造出一件件武器,却始终冰冷面无表情;她还看见她和一个红衣男子一起从山巅上坠落,一向淡然的表情终于破冰,变得肆意轻松起来…… 这给冷凝一种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快乐过,只有遇到红衣男子后,才渐渐抽丝剥茧,做回最真实的她。可惜她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约定在红枫林见面,等着她的却是一干冷漠肃穆的侍卫们。 那一刻,世界在她眼中碎裂。 不可置信! 她竭力反抗,黑色的火焰带着焚毁一切的疯狂,几乎所有的侍卫在她的攻击之下化为灰烬,她愈发疯狂,却被一个水蓝色的长袍的男人阻止了。他长得很柔美却不女气,身上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舒服感,那是……泽水! 轰—— 霎时,水波狂涌! 冷凝只觉得呼吸一窒,蓦地睁开了双眼。霎时,所有的画面烟消云散,她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人居高临下站在她身边,抱着手臂俯视她,冷冷吐出几个字来:“凡人,真是太没用了。” 冷凝舒了一口气,有些莫名其妙:“怎么?” “做个梦都被吓成这样。” 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冰冷。她刚想抱着手臂取取暖,却发现山洞里燃着一堆火堆,炽热火红的光驱散了黑暗和冰冷。她下意识抬眼望着他,动了动唇刚要说一句“多谢”以表歉意,就直直撞入了那片幽静的眼中。 他好像……刚好在看她? “……” 相视无言。 扑!一根枯枝被他踢进了火堆里,他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目光。 “你能好到哪里去?”冷凝咳嗽了一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说到哪里了:“先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是谁啊?难道你忘了?”但话刚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他该不会又翻脸吧? 他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边,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却难得没有生气。他此刻已经换了一件衣服,依然是一贯简单的黑衣,干净整洁,但在火光之下,能看到某些地方颜色有些暗了。那当然不是水,是染了血,还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她觉得有些奇怪,他能随意走动了,证明就是恢复了。但为什么血就是止不住呢?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一副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模样,对比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违和感,难道他一直失血过多么?她胡思乱想了起来。 “还在出血……”冷凝迟疑了会儿才问出问题,等待她的却依然是静默。 他不欲多谈这个问题。 过了好意会儿,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听他淡淡说道:“再给我一把弓。” “哦。” “名字……还是叫天崩。” “你喜欢这个名字?”冷凝微微扬起唇角。 “嗯。” 两个人没有继续谈话了。 沉默下来,冷凝又开始回想梦中的一切。 她确定那个水蓝色长袍的人就是泽水,就在之前,她还在那些画面情景中见到了流,而泽水一直在追缉流……这说明,不仅他们两人是认识的,而且流可能也是一个神?想到这里,冷凝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看来,流在某些事情上依然骗了她。还有一点,虽然没有看清楚面貌,但那个红衣男子给她的感觉,怎么那么像……邪枫呢? 疑云重重。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呆。 经常梦见那些像是记忆片段的情景,让她生出了一种感觉——就好似她就是那个白衣神女一般。可是,当看到那些事情,她为什么没有感同身受的感觉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通! 当她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山洞中已经没有霍尧的身影了。她抽了抽唇角,无语凝噎,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也太忘恩负义了,把她丢在这里说走就走,让她一介凡人走上玄天山容易吗她? 走出山洞,路过昨晚发现他的地方,淡紫色的碎块像是在发光。她微微弯起了唇角,心里忍不住得意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没有。带着好心情,她花费了一整天时间,终于回到了玄天山之上。本以为混乱中,没人能发现她偷偷离开了,但事与愿违,事情总往坏的那一方面发展而去。 她被几个修仙者给拦住了。 “几位师兄,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故作轻松,心跳却骤然凝滞了。 “跟我们走一趟,你就知道了。”几个修仙者成合围姿态,那样子似乎她有一点不对劲,他们就会立刻发起攻击一样。 第41节 冷凝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到不远处的人身上。 那里站着一些她比较熟悉的人,比如宴生,比如叶问闲,比如玄衣还有林双双……他们无不复杂地望着她,不出言阻止也不出言为她解释什么,一副观望的模样。 “哦。”冷凝垂下眼睑,心里千思百转了起来:“那……走吧。” 第49章 出卖 如果是以前的话,冷凝肯定会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但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想,心里安静得可怕。其实在她决定回到霍尧身边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会怎样她都能安然接受。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太快了。 她敛着眉眼,静静地跟在修仙者的身后,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剑阁大殿。三大长老、玄天宫宫主、剑阁阁主……她缓缓扫过大殿上的人,唇角轻轻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还真是够幸运的,每次都被玄天宫最重要的人物们“接见”呢,这是多少人享受不到的殊荣啊。 随着叶问闲等人进入后,大殿的门渐渐合上。 最后一丝光线泯灭了。 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冰冷的,漠然的,厌恶的,仿佛看待一个判罪的死人,因为她不配拥有任何怜悯。 当然,她也不需要。 在这样的目光下,冷凝缓缓抬起了眼眸,也缓缓变得从容起来。她一甩阔袖,负手而立,唇边含笑。这并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一种全然放松的状态。只是……表面上虽然平静淡然,心里多少有些凉意,有些酸。尽管来到玄天山后,不如意的事情一道接着一道,可毕竟……她曾经喜欢过这样简单的、嬉笑怒骂的生活。 带着她前来的修仙者见她这么从容,却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眉头一皱,手一伸,就要将她按到地上跪下。可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她背部的时候,她突然含笑斜了他一眼,他只觉得手上传来融化一切的炽热感,一簇火红已经沾上了。修仙者飞快地缩回了手,接连退了好几步。 但在下意识避开后,他才骤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个无法修仙普通人而已,她使出来的火术法又能有多强呢?修仙者眼中浮现了一些恼怒,他再次伸出了手,这一次力道要重得上很多了。 呼!黑色火焰凭空燃起,就在修仙者瞪大眼睛撑起结界连连后退时,劫火不断追随他的脚步坠落而去。但从燃起到湮灭,不过一瞬,二长老已然出手。他冷笑着看着冷凝:“你胆敢在此处放肆!” 冷凝缓缓笑了。 当她敬畏对方时,她可以跪,当她要求饶时,她也可以跪。但当她觉得毫无必要、被冷漠对待,而下跪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她为何还要跪?她又不贱。 老实说,她对玄天宫的上位者们从无好感。她第一次被接见时,就是被逼问有关流的事情;第二次被接见,又被要求交出紫晶石;第三次,明明天资卓绝却因无法修仙被放弃;还有这一次…… “这么严肃做什么?”冷凝轻轻笑了起来,目光缓缓扫了一周:“不如你们先说一说,找我来是为了何事吧。” “跪下!”冰冷呵斥。 冷凝冷冷一笑:“凭什么?” 啪!桌面被狠狠震裂,碎成了满地残渣。 “跪下!” “跪下!” 强烈的威压猛地爆发出来,冰冷压迫着冷凝的背脊,仿佛要将之折了去。砰,她单膝跪了地。冷汗顺着脸颊滴滴滚落,她紧紧扣着手中的玉佩,压抑着将之捏碎的冲动,吃力地抬起了头:“别逼我火烧剑阁!” “不知悔改!”宫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直接判了她死刑,冷冷说道:“你与魔族勾结,我们已经知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给你留情面。” “情面?”冷凝当即仰天一笑,讥讽道:“完全没看出来啊。” 三长老的语气还比较平和,但那只是毫无感情的平和:“我们已经查明,试剑石之上残留了那魔族的气息,亦或者说是你的气息。”顿了顿,继续说:“那霍尧能轻易潜入玄天宫而没有被人发现,正是因为伪装成了你气息。原本,我也只是怀疑,但有人告诉我……你跟那魔族相识。” 原来如此。 冷凝微僵,目光缓缓从叶问闲和宴生的身上一扫而过。叶问闲看着她沉默不语,而宴生什么也没看,只是那目光中多少含着一些悲悯和排斥,却独独没有愧疚。而只此一眼,冷凝知道是谁去告的密了。 是宴生。她本以为会是叶问闲。 宫主冷冷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她微微垂下了眼睫,唇角又是一勾。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早从所有人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不管怎么辩解,那已经是他们认定的事实了。 “如果你主动将霍尧的消息供认出来,兴许可免一死。”宫主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不过,就算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也会搜查你的记忆,那可能就是形神俱灭的结果。” 随着他的话,冷凝唇边的笑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湮灭了最后的温度。良久,她笑出声来,冷冷讥诮道:“我已经回答过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无情——” 冷凝咬着牙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轻声打断了他的话:“搜查记忆吗?但是……我不答应啊。” 宫主狠狠一甩袖子,大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这可由不得你!” 冷凝冷冷嗤笑了一声,握紧了霍尧给她的玉佩,手指上用上了几分力刚要捏碎它,却被一个声音给截断了。这声音如春风般,太过温柔,以至于在这肃穆气氛紧张的大殿中,产生了些违和感。 “唉……” 就在这一声低低叹息后,所有一切都从她身边远离了去,整个天地间都空旷孤绝了起来,只剩下她和他两人。 是泽水。 依然是水蓝色的长袍,迤逦曳地的发丝,以及那柔美的脸孔给人一种温柔无害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他是高高在上的,是不染俗尘的,疏离的……其实这跟流身上的感觉很像,但却比流多了些真实感。 这其实是神仙的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哎,我现在在广告公司工作,知道的就明白如何苦逼,不多说。 更新上最近有些耽搁,对不上读者,不过也问心无愧了。 因为除了吃饭睡觉和工作,剩下的时间都给码字了,就是效率还待提高t t 推荐一下朋友的文,文荒可看更新比我有保证《朕分分钟弄死你们》 第50章 被抓了 五、被抓了 她看着泽水,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在她的记忆片段中出现过,还不止一次。她看着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困惑地蹙起了眉头,她记得,他的右手被劫火给烧伤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的手看起来完好无损,可似乎,他从来只用左手。 “你的手……” 泽水意外地挑起眉来,轻声问道:“想起什么了?” 只是那声音,说不出的讥讽。 她一怔。 本来她还不大确定的,现在却信了七八分了——恐怕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她在其中是作为什么身份呢?还是说那个白衣神女根本就是……她自己。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泽水薄唇掀动,再次开了口。 “这里有十颗洗髓丹,以前承诺过要给你的。”他缓缓走至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垂眸之际,发丝轻轻滑落,沾上了他含笑的唇。他拉过她的手,把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中,似笑非笑:“拿着。” 冷凝又是一怔。 他什么时候承诺过? 她瞳孔蓦地收紧。 她想起来了!在她来玄天宫中被第一次审问那回,他就出面阻止了玄天宫宫主对她记忆的搜查,还说她并没有隐瞒什么。而后又莫名其妙地跟她说什么若是有流的消息就告诉他,并且开出了一长串极具诱惑力的条件。那个时候,泽水也是这样的神情。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什么都知道,却还在试探着她。 而这一次,他也是在宫主记忆搜查之前出现的。第一次是恰好的话,第二次也是吗?还是说她记忆中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愿其他人知晓的?但不管是哪一种,有一个是她敢肯定的——他不仅认识流,也认识她。 “这个……给我?”她紧紧盯着泽水,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仿佛要烧出一个洞来。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她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要给我?流呢?” 泽水原本是笑着的,可这个问句后,他突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原本还柔软的气息骤然消散,归于冰冷漠然,仿佛凝结成了冰。 霎时,殿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 两人相对而立,相视无言。 她沉默是因为忐忑等待,他的沉默却没有原因。 好一会儿,泽水突地笑出了声来,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是啊,多谢你帮忙,不然我怎么可能抓到他呢?” 如遭抨击! 冷凝的脸色瞬间褪尽了全部血色。 泽水欣赏地看着她的表情,冰冷稍稍缓和了些:“其实不管你出不出卖他,我总是能找到他的,知道为什么吗?”他似笑非笑地嘲讽道:“你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就算一时不在,总归也是会来的。所以我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冷凝紧紧咬着唇,声音都颤了起来:“他在哪儿?” 泽水静静看着她,唇角依然是那抹冷淡的笑意,答非所问:“对了,魂契用的还好吗?那东西可是他找我要的。” 冷凝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踉跄跄退后好几步,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一般,几乎快站不稳了。原来那一日流跟她告别,不是为了离开她,而是因为泽水的出现。而那时,她不经连累了他不自知,还……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 “其实他比我厉害多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赢过他。但那又怎样,人有了不该有的牵绊后,总是会束手束脚。我一抬出你,并且愿意放过你,这不,他就乖乖放弃挣扎了。”泽水的笑容复杂,除却冰冷还隐隐有些其他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是什么。默了会儿,他扯起唇角:“但是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他是谁?”冷凝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十几年来她从未在流那里得到过答案。可是她无意间忘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她需要被泽水放过? “他是摄提。”泽水冷冷看着她,忽得贴近她的耳侧,放柔了声音,轻轻说道:“神界第一战将,五曜之一的土位神,摄提哦。” 摄提! 还记得当初她把以身为剑的武学告诉邪枫后,邪枫就曾提到了神君摄提,可是她太相信流的话了,刚一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心里就下意识否决了。而同为五曜,摄提跟泽水以前的关系大概还不错,可惜,泽水现在是奉命抓捕摄提,两个人早就站在了对立面之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应该知道。”泽水嗤笑了一声,冷冷逼视着她的目光中,渐渐浮出一些意欲不明的东西,像是痛恨,又像是嘲讽或者不甘,可是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水:“可是你却忘了。” “那……摄提,是为什么会来到人界的?”冷凝紧紧盯着泽水的双眸,又喃喃问道:“他犯了什么错,要让你抓捕他回去?我想知道原因。” 泽水抱臂而站,唇边依然带着笑意,注视着她的双眸宛若春谭,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整颗心也仿佛浸在冰水中一般冰寒彻骨。 “你不知道?” 泽水含笑不语。 冷凝也搞不懂他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她刚想继续追问,却听泽水淡淡道:“换个问题。”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泽水笑着点头:“我知道。” “那……我是谁?” 泽水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是谁,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凝愣在了原地,默了会儿,她冷冷说道:“那么,我这是被一个神君耍了吗?” 第42节 “啊,是啊。”泽水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了指门口:“你需记着,不管怎样,我还是救了你。你想与魔族为伍就为伍,我不在乎,反正你……也翻不了天了。人的寿命也不过眨眼间,我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但你出了这个门,要去做什么,会被怎么样,就跟我无关了,我也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走吧。” “我……”她想说些什么,又好像无从说起。 周围的场景恢复如初,三个长老,宫主等人还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全无察觉。她和泽水交谈了那么久,对他们而言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宫主站在原地,仿佛没见着冷凝一般,环顾四周后诧异道:“她人呢?怎么回事?” 冷凝望向泽水。 泽水勾起唇角,淡淡一个字:“走。” 这一次,她没有再迟疑,试探着后退了两步,见宫主等人依然没有反应后,转身就跑。 四周的景物在身边快速倒退。 她心乱如麻,汗水滑入眼睛里,视线中都模糊了起来,耳朵里唯有自己的快速的心跳声。 流被抓了。 可是他被关在哪儿呢? 脑中突然掠过了一个可能性。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囧,终于更了。。泪t t 周一会开v,到时候会倒v一些章节 第一次在* vip还是比较激动的,因为我的目标是做个专职写手 可惜我现在码字还不能养活自己,也需要一些社会经验和阅历 嘿嘿我会努力让时机成熟… 第51章 怎么还不来? 听风崖! 前不久那里被封闭了,像是关押了什么人,所以那里的可能性很大……不!不只是可能,直觉告诉她就是那里了!仔细想想泽水所说过的话,他就是在暗示流就在她能找到的地方,并且可以去救。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说—— “但你出了这个门,要去做什么,会被怎么样,就跟我无关了,我也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她暗自思量着,捏碎了玉佩,一边小心躲着剑阁弟子们朝听风崖快速奔去。以前并没有觉得有多远的距离,今天似乎却被拉得分外漫长,长到宫主已经反应过来她逃了,长到修仙者已经开始四处搜索……她还没有到听风崖,霍尧也还不见踪影。 心急如焚,就仿佛烧红的烙铁直直烫在心尖,却又只能生生忍耐。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浑身都充斥着一种无力感,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没有用过,难道霍尧来之前,她就只能这么束手无策地等待么?想到这里,她蓦地一惊,她什么时候这么相信霍尧了?居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要是不来,或者来晚了怎么办? 冷静,冷静下来!她拼命告诉自己,如果实在不行,还是先行离开,等万无一失了再来救流比较好。她拿出自己的剑紧紧握住,只有这样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 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冷凝猛地回头,一剑狠狠就刺了过去。 “是我,是我!”对方压低了声音,急忙避开剑锋去。 居然是周莽! 冷凝张望了一下四周,见果真只有他一个人后才松了一口气,迟疑了会儿,收回了剑。 周莽急切地问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与魔族勾结的?” “一言难尽。”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周莽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冷凝也明白了他的潜在意思。这个问题,或许还有一些作为朋友的关怀,可如果她回答实话的话,她大概会失去这个朋友。她差一些就忘了,他也是极度痛恨魔族的那类人。 “……算是吧。”冷凝垂下眼睑,沉默了一瞬后,重新抬起了剑:“如果你选择站在玄天宫那一边,就什么都不用多说,我们用剑说话吧。但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希望你不要引来其他的人。” 随着她的话,周莽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她没有说谎,也没有编织一些谎言……只是,看着周莽的神情,她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你……”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我是真没有想到。” “无需多说,不管过程如何,就是这么回事。”她淡淡道。 周莽又是重重一叹,他抬起手轻轻一挥。冷凝心中一凉,皱着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将剑挡在了身前,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结界。”周莽背过了身去,沉厚的背影让她的目光复杂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沉:“走吧,我送你下山。” 冷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他愿意送她下山,只是为了还她的恩情而已。在这一次后,两人若是再见就不拔刀相向就不错了。她闭了闭双眼,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不,我先去听风崖救一个人。” 只要能救出流,还怕闯不出玄天山么?但怕就怕不会那么简单。 “你这是赖上老子了?”周莽皱起了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了一个字:“走。” 听风崖的大殿外,依然只有两名修仙者守卫着,以前冷凝没有多想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现在却察觉了一些古怪出来——守卫太松懈了,两个守卫更像是摆设,而非是守卫什么天界要犯。 这不是泽水故意放水,就是一个陷阱。 但对她的话,陷阱有必要吗?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冷凝随着周莽潜入了听风崖里面。瀑布从高高的峭壁飞流而下,声势浩大,不断冲刷着底下的一块高大石碑。冰冷的水汽迎面扑来,她却顾不得多少,快步朝水流里走过去。 那个一直冷漠得仿佛没有感情的白衣人就悬空躺在石碑旁边,躺在她以前看到的那抹光影交错而成剑影的位置之上。瀑布猛然坠落,却于他身体几寸之处溅开,沾不上他的身,衣摆和阔袖闲闲垂下,染着一层薄薄的阳光,美得不可思议。他轻轻闭着眼睛,眼底下是一弯月牙般的阴影,唇因为放松了而呈现出一种柔软的状态,没有了醒着时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安静的模样,仿佛睡着了一般。 只是……只是,他的头发为何全都白了? 冷凝摇了摇他,轻声唤道:“流?醒醒……快醒醒。” 白衣银发的男子毫无反应。 她霎时就红了眼睛,水汽氤氲。其实这是她早就有所准备的事情,但心中充斥着酸涩和愧疚的情绪,仿佛要将整颗心都撑破了一般。 仅仅站了一会儿,她的衣服就被瀑布冰冷的水汽给湿透了,浑身哆嗦了起来,一向怕冷的她却浑然不觉。她用双手抱着他,努力将他从悬空之处给挪下来,可使了好半天的力气,还是纹丝不动。她只好求助地回头看了看周莽:“帮帮忙吧。” 周莽抱臂站在不远处,紧紧皱着眉头,却不为之所动,只是说:“我带你进来是用的师父给的结界符咒,你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就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会被发现。” “你不帮我,我岂不是一直走不了?”冷凝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送佛送到西,周莽,来帮把手吧。” “最后一次帮你。”周莽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的那个走到摄提身前一步时他停了下来,再次摇了摇头:“不行,他身上有术法,我无能为力。” 是吗?她还以为是她的力气太小了。 冷凝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明明灭灭淹没在了更幽深的颜色之中。 可她没有自怨自艾的时间了,就在这时,一些人声隐隐从前殿传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搜寻她的修仙者们找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覆在他侧脸上的手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她一根一根缓缓收紧了手指,闭眼叹息:“我走了,但我会再来的。”顿了顿,她轻声说道:“如果你醒来我就原谅你,不管你是流还是……摄提。” 噗通! 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她低头看去,却见是那把通体漆黑、古朴无华的细剑。它静静地躺在水底,安静的模样如同绝了声息。 他的……流剑。 “快些!” 周莽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急急催促了起来。殿前,人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冷凝顾不得其他,一咬牙,抓起水中的流剑就走。 外面的形势严峻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整座玄天山都被封闭了起来,四处都有修仙者搜查巡视,但凡出山的必经之地,都有好几个修仙者严正以待。她抿了抿唇,哑然失笑。怎么着,她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了?她只是个不能修仙,无法延长寿命,被剑阁放弃的小人物而已啊! “结界还可以支撑一些时间吧,我们快些走。”冷凝加快了步伐,走了一两部,却发现周莽根本没有跟上来,她疑惑地回过头去,心里浮出了些不好的预感:“怎……怎么?” “时间不够了。”周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道:“我要是送你出山,会被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他就会被迫站立到冷凝的那一方,魔族的那一方,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的。虽然他很想还清冷凝所给的恩情。 冷凝怔了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他收出了手:“结界符咒给我,我自己走。” 接过符咒,她毅然转身,快步离去。 都是这样…… 宴生是,叶问闲是,周莽也是……尽管她不曾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尽管她还从魔族手底下救了他们一次,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站到她的对立面上去,只是因为她认识魔族而已,就这么一次次被往外推。她笑了笑,看来这一次,真的要投入魔族的阵营里去了。 她朝那巍峨耸立的试剑石走过去。 ——只有从这个地方离开,是最安全的了。 至少,她没有从饕餮的身上感到一丝丝的恶意,至少还有伏魔令可以稍微抵挡一些……反正今天要想离开,不狠心赌一把是不行的了! 霍尧,为什么还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你们!本来存稿箱延迟设置,结果它自己又跑出来了。下次不会这样了,这不是狼来了) 晚一些还有更新 最近天天加班到十一二点,我昨晚都想去论坛请假了,咬了咬牙还是算了。 压力山大,最近一直在怀疑自己的选择, 但愿中午休息能睡一觉,阿门 第52章 拔刀相向 符咒结界比她预想的消失时间还要短,她还来不及走入试剑石的范围之内,就暴露在了诸多修仙者的目光之下。 霎时,修仙者们接二连三而来,向她逼近,渐渐地形成合了围之势。 这种紧要忐忑的关头,冷凝却有些想发笑,大抵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小人物,不能修仙的废柴也有被这么重视的一天吧。这种天上地下的差别感实在是……很滑稽啊。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没用的。”一个修仙者看着她,目露鄙夷。 “我倒要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另一个冷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肮脏的魔族走狗!” “上一次那魔头能闯入玄天宫,肯定也是她里应外合!” “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没有料错!”说着,男人转头冲一旁的宴生投以赞许的一瞥:“还好师弟你及时发现了这奸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宴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握紧了手中的双刀。 这是千夫所指吗? 可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冷凝微微扯起了唇角,并不为之所动,将手中的细剑一横,挡在了身前。默了会儿,她才缓缓笑道:“你们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你们所污蔑我的,我都会将它变成事实。哦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你们今天找了我的麻烦,想得意就得意吧。我呢,就算今天不行,以后也会把这些麻烦给一一找回来。” “冥顽不灵!”一人冷漠的女声怒斥道,却是那英姿飒爽的玄衣。她也同样手执着自己的武器,剑指冷凝。 第43节 “灵不灵,不也已经是魔族奸细了吗?我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冷凝缓缓扫视了一周,轻声一笑:“就凭你们吗?还不够资格!” “狂妄!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别怪我们了!”领头的那个白衣修仙者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以手为刀猛地往下一砍:“拿下她!如果反抗,宫主有令格杀勿论!” 这个命令,虽然是下给在场所有修仙者的,但动手的只有一个而已。区区一个会些术法的普通人而已,他们还不放在眼里,他们之中任意一个都可以轻易拿捏她的生死。 出手的是宴生,而非修仙者。他跟叶问闲等几人一样,并非是筑基不成才来铸剑的,在来到剑阁之前,他们就是修仙弟子中的佼佼者。在剑阁呆了一些时间后,不仅火术上更为精纯,凭着对兵器的了解,他的双刀刀法也更上了一个阶层。普通修仙者,还比不上他。 双刀凌厉破空,向她劈下,速度快若闪电,眼力稍弱的人,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可是在冷凝的眼中,却是一副不同的景象。 慢,太慢了……她能看到刀是怎么出的,又是怎么样的角度向她刺过来,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得清晰又缓慢,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然而,她深知这只是一种感官上的错觉而已。她半眯起眼睛,身体蓦地往一样,抬起细剑招架住了迎面劈来的双刀。 兹——武器相接,发出刺耳的声响。 居然,躲过了! 宴生错愕地看着她。 一修仙者抱臂而站,闲闲地说:“宴生,知道你以前和她关系不错,这可不能放水啊,速战速决!” “是啊,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吧!” “不用了!” 宴生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默了会儿,低声说道:“放弃吧,不然你会受伤的,我……不想伤了你。” 冷凝无比配合地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幽幽叹息:“那怎么办?你已经伤了啊。”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讥讽和冷意。 砰!砰!砰! 冷凝一边拆解他的招式,一边不动声色地往试剑石那处退过去。 宴生神色微沉,出剑的速度更加凌厉逼人。然而,他每出一剑,她就能招架住一剑,无比精确。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的话,那第二次呢?第三次第四次呢呢?他的快剑在玄天宫是出了名的,修仙者中鲜少有人能招架得住这一*的攻势,而她只是个普通人。不……她真的是普通人吗?宴生不禁怀疑了起来。 不仅是他,就连方才还在看戏的修仙者们,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轻视,正色了起来。 但他们依然没有出手,毕竟这不是凡人的武林大会,只用武功就可以独闯天涯了。他们毕竟是修仙门派,而一个修仙门派最基本的是术法。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熊熊的红莲火就烧了起来,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野兽猛地朝她席卷扑去,要将她一口吞噬了去。她也是会这种火的,只是从来没有达到这种凶猛的火势,她也不敢这么做。跟眼前这个红莲火相比,她平日里使出的不过一簇两簇小火,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原来,修仙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她就算会术法,也只是个会术法的普通人。而修仙者,是从根本上有着不同。宴生方才所说的怕伤到她,原来真的是在给她一些机会。 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想这么多了,只来得及睁大眼睛,下一刻,已经被正团红莲火给吞噬在了其中。 天地间,万籁俱静。 也不知为何,看着场中的那个熊熊燃烧的火团,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俄顷后,一个修仙者率先打破了沉寂:“哎,我说解决了就各自散了吧!” 一身粉色衣衫的九公主急急忙忙地跑来,气喘吁吁地扶着旁边的人,见着所有人的表情,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哎?哭什么啊?那家伙跟魔族勾结,也是死有余辜吧。”叶问闲悠悠走到了九公主的身边,望着那还未熄灭的红莲火球,摸了摸下巴:“哎,好可惜,唯一一个能欣赏师哥我的美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啊——”一声惨叫。 叶问闲捂着手猛地跳开了一丈远,他哀怨地看着九公主,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见她就指着自己一边吸鼻子一边哭骂道:“混蛋!你们这群混蛋!她救了本宫,她是好人!呜呜……” “呃……这个,这个嘛……”叶问闲左右望了一下,凑近九公主身边,压低了声音哄到:“好吧,她是好人,我是混账王八蛋,行了吧?” “本宫要砍了你。” “哎?” “本宫还要诛你九族!”九公主猛地瞪向宴生,目光凶狠,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只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而已。 宴生没有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火势渐小的火团。 久久的沉默。良久,他轻声道:“不,她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又加班了。本来想两更的,实在心有余力不足了,明晚应该还有更新 好困了,如果有人起夜睡不着了大概能看到这张,晚安。 第53章 问闲有情 九公主立刻停止了抽泣,满目期待地望了过去。叶问闲轻轻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啧啧,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死。宴生啊,你火候还不够啊!” 宴生紧紧盯着那团巨大的红莲火球,抿起了唇角,“嗯”了一声。 果然,就在他话音刚落没多久,那赤红色的火焰渐渐生出了一些变化,它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几乎趋近于黑色。当到达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红莲火的表面仿佛被撑破了一般,内里的黑色疯狂将那个缺口越撕越大,急剧涌出,又将红莲火整个都给包裹吞噬了去。 怎么回事? 所有人眼中都有这样的疑惑。 宴生怔怔地望着黑色火焰,喃喃出声:“是……是劫火!” “劫火?怎么可能?!”玄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就连她,修炼多年也不会这种最高阶的火术啊! 叶问闲抱臂站在那里,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哎哟,这下子不好办了,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劫火我很怕啊!” 玄衣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你就不能正经点么?” “不要当真啦。”叶问闲急忙摆手,解释道:“我只是随口说个建议而已,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哦我这样说没错吧?反正宫主是下令给修仙者,而非剑阁嘛!” “你——”玄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但玄衣没发现,一向嘻哈笑闹的叶问闲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隐隐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被劫火完全吞噬了的火团渐渐弱了淡了起来,那一袭蓝衣的女子也在这淡下来的火势中重新露了出来,毫发无损。虽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幽黑的眼眸中也还有有着未曾消褪的慌张,墨发披散,毫无任何修饰点缀,在这一瞬间,在那黑色火焰的映衬之下,却呈现了一种奇异惊人的美。 用劫火吞噬红莲火,这是一种很笨的办法,然而却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唯一能做的了! 领头的修仙者见此,紧紧蹙起了眉头,手蓦地抬起做了一个手势:“看来此女不简单,务必活捉问罪!” “是!” “是!” 这一次,修仙者们的态度不再是散漫了,他们纷纷扣着自己的兵器,出招了。一时间,无数剑光术法朝着还没喘过气来的冷凝铺天盖地笼罩过去。 冷凝的瞳孔蓦地一缩,急忙朝后退了几步。与之同时,劫火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火势再起,在她面前竖起了一道火墙,将那些招式都给尽数给化了去。只可惜,她能撑住第一波攻势,却撑不过第二波,第三波了…… 原本解决了红莲火,她的身体已经处于了极度虚弱的状态了,现在的应对更加牵强,不容乐观。以前流就提醒过她,火术不能用之过度,否则会将身体给点燃。上次她对邪枫出手,就已经尝到了一次恶果,现在的能力虽然比以前稍微强上不少,可她这样的消耗也太过了些。 浑身都烧了起来,仿佛被点燃了一般,越来越烫越来越灼热。骨头关节仿佛被这种沸腾的热度给消融了一般,失去了支撑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 情况不妙! 再这样不行啊!她咬着牙,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微微阖上眼睑,试着使用剑意进行来应对。可是……不行!她努力回想那时无意使出剑意的感觉,却完全无迹可寻,脑子里一片空白。 卟—— 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那么细小,可她还是听见了,剧痛随着刀剑从血肉中剥离猛地传来,她眼前一黑,踉跄着扑到在了地上,甜腥的味道朝喉头奔涌。她一只手撑着地,眼中有什么东西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似的,啪嗒落了下来。 “活捉!” “捆仙绳!” 恍恍惚惚中,她只觉得一根绳子缠上了她的身体,自发的收紧了。砰!彻底栽倒在了地上,墨发散乱,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脑袋昏沉,此刻她只想闭眼好好歇息。 “终于捉住了。”叶问闲幽幽一叹,大步朝地上的人走了过去。 下一刻,冷凝只觉得自己被踢了一脚,几乎腾空飞了起来,落地之后又接连往后滚了很长的距离。 “叶问闲,你做什么?”有人大声呵斥道。 “啊!她刚刚偷袭我!”叶问闲咬牙切齿,恨恨说道:“她居然还想逃跑,让我再去收拾她一下!” “站住!” “那里是试剑石的范围内了!哎,你真是……怎么不留意点呢?” “那……那怎么办?”叶问闲唉声叹气。 玄衣冷冷哼了一声,怒视着叶问闲:“你不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叶问闲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摆手:“落入试剑石范围了,只怕凶多吉少,师哥我向来怜香惜玉,没那么残忍吧!?” 冷凝侧躺在地上,费力地塞了几颗丹药进嘴里,俄顷,她微微睁着眼望向叶问闲的方向。 两相对视。 叶问闲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跟玄衣继续斗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加班……哎 所以又是一张短小君, 下次我会攒到3000+再发,不然无脸见人了。 第54章 饕餮的怒意 冷凝轻轻闭着眼睛,心想玄天宫的炼丹阁并没有吃白饭,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她刚吃了些丹药,就能感觉到伤处开始缓缓好转了起来。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血止住,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众人见冷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遭受试剑石散发的意志威压。距离有些远,他们无法探查得知。 “应该还没死吧?” “不清楚。”玄衣闻言,又白了叶问闲一眼,没好气道:“作孽!还不快去请示师父,看看是直接烧了还是把她弄出来。” “……哇,你好毒。”叶问闲满脸惊恐,立马跳离开了好几尺远,一副避如蛇蝎的夸张模样。 玄衣冷冷哼了一声,看向宴生:“宴生,你去请示宫主吧。” 那个方向,九公主孤零零地蹲在边界处,一双红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冷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伤伤心心地抽噎了起来,妆都花了。而宴生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微微垂下的睫毛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听到玄衣的话,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冷凝闭着眼,周围的情况也一直听在耳朵里。她心知,一直躺在界限内不是个办法,只是稍微缓口气而已,她必须在来人之前离开这里才行。只是……离开?她微微睁开双眼,扫了一眼周围,心里更是一沉。 除了离开的宴生,修仙者们都还留在这里。而试剑石周围……除了那一个巨大的试剑石,就别无其他东西了,再往后,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因为完全看不到生的希望。 她没有料错,试剑石果然对她没有伤害之意。她望向那巍峨伫立的试剑石,轻声说了“谢谢”两个字。 过来…… 沧桑疲惫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她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过来……靠近点…… 第44节 她怔了怔,微微撑起了身体,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剑支着地面,艰难地朝试剑石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她——”有人震惊地高声叫道:“她疯了!找死吗?” “不对劲!方才见她几乎没有声息了,怎么现在却……怎么会?她怎么完全没受试剑石威压影响呢?”修仙者紧紧皱着眉头,冷声道:“速速去请三大长老!” “是!” 九公主已经傻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由悲戚变成了惊喜。叶问闲双手抱臂,意欲不明地看着冷凝的背影,唇边缓缓勾了起来。方才打斗之间,他就发现她一直试图靠近试剑石,哎想不自夸都不行,他的眼力和判断还真是相当不错的啊! 三步,两步,一步…… 终于走到了试剑石的边上,她靠着坚硬的石壁,缓缓滑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等缓过了气来,她才轻声对试剑石道:“我过来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你来晚了。 背靠着石壁,更能清晰地听到饕餮的声音,而且它说话也更顺溜了。只是冷凝不太明白它这个“你来晚了”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只好沉默。 ——我等了你很久。 “为什么……要等我?”冷凝咽了咽口水,预感自己会知道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心中的一根弦猛地崩了起来。 ——因为约好了。 “我们……” 冷凝刚要问一些具体的问题,却被它的声音打断了。 ——等了你……很久…… 这个声音,就仿佛是怀念往事的老者,虽然感怀伤感,却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比如没有等到的沉痛和不甘。冷凝不由地呼吸一窒,如鲠在喉,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说一声对不起,却不知从何说起,此时的她一无所知。 默了会儿,饕餮又问起了现在的年份,冷凝回答了后,它又沉默了起来。良久良久,那沧桑疲惫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嘲讽,讥笑。 ——凡界里,才几百年而已吗? 而已?凡界里? 莫非…… ——我在这个该死的石头里面,已经数十万年了啊…… 果然,时间速度是不一样的。 冷凝心下满是震惊,但是试剑石内和石外的时间不同,它又是怎么跟她说话的呢?但想想,饕餮本来就是魔界顶尖的存在,在铸剑司里的小小一滴精血都把人折腾得人仰马翻惶恐不已,这点事情对它来说应该是没有难度的吧? “真的……好久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救我出去。 “我吗?”冷凝有些错愕,这已经是饕餮第二次要求她救它了,能救当然救,但问题是她也束手无策啊,她所认识最厉害的人就是霍尧了。“可是,那些修仙者都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了,连霍尧都无法救你……我……吗?” ——你!忘记了? 饕餮的声音蓦地提高,变得冷酷了起来,饱含了浓浓的杀意。它说这句话时,寒意从她的背脊上缓缓爬了起来,飞快地窜遍了全身。她似乎感觉到魔兽那只青色的眼睛在半空中毫无感情地俯视着她……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是,是啊。”她没有撒谎,也无法撒谎。 ——你为什么会忘? 这句话里,全是怨恨。 仿佛是,没有等到她,它不怨恨。她来晚了,它也不怨。但是,它独独不能忍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件事,她很无辜啊!从她七岁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的记忆之前一片空白,之后……只有流。 她喃喃张唇,刚要解释什么,一股子浓烈的杀意便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被这股精神威压压得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连抬抬手都很困难。 “啊!” 剧透是骤然之间传来的,她失声尖叫,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她眼前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神智却是异常清晰的,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被碾碎一般,痛不欲生。冷汗淋漓,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裳。她张大了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汗水顺着额头滴滴滚落,没入地上尘埃中,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地掏出了翡翠扳指,颤抖的唇几不可闻地吐出了几个字—— 万魔!伏诛! 白光从手中骤然升起,将她整个人都纳入了一个保护圈之中,将饕餮的意志威压摒弃在了外面。大概是她没有什么法术的缘故,这个结界虽然缓解了一些痛苦,却并不能支撑过多时候,颜色淡淡的,似乎随时可能消散一般。 远处,叶问闲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啧,这小师妹秘密还挺多的嘛!真是让人意外……伏魔令也在她手里呢。” 玄衣闻声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三大长老到了。他们唇边都带着淡淡笑意,欣慰,因为那个丢失了许久的对付魔族的神器,终于要回到他们的手中了!而那个苦苦挣扎的女子,根本不被他们看在眼里。 三长老一甩袖子,大步迈进了试剑石的界限当中,朝着那散发淡光的结界大步走了过去。 冷凝看着越来越近的三长老,缓缓支撑起身体。痛苦渐渐离她远去,但那种仿佛整个身体都被辗压过的痛感却残留在了记忆之中,只要一回想,那种几欲崩溃的压迫感觉仿佛又骤然侵袭。她望了望周围,放弃了一般靠在试剑石之上,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她问饕餮:“为什么攻击我?” 这一次,饕餮没有回答她,但那股子怨恨和不甘却源源不断地传入了她的心底,令她慌,也令她不解。 “为什么?”她紧紧握着伏魔令,再次问道。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天地间徒然陷入了静寂,没有任何声音,连风吹草动都没有。她靠着石壁,望着天空,良久,待三长老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时,她才微微侧过了头去,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主动开了口—— “我不会把伏魔令给你的,想都别想。”就算她只是个小人物,也容不得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践踏,就算是死。 “哼!”三长老重重一哼,他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间脸上的周围横竖拉扯起来,却显得有些凶恶了,他居高临下道:“这可由不得你!你这个可恶的贼子,人界败类,老朽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将你立毙掌下!” 保护着她的结界光晕渐渐变淡,缩小,眼看就要无力支撑了。饕餮的威压,三长老的逼迫……形势严峻,冷凝依然是笑,对三长老的话充耳不闻,对周遭的一切视如不见,只是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我用劫火竭力一击,能否破坏掉这伏魔令?” 三长老表情几不可见地一僵,下一刻,他已然出手。干枯的手蓦地一握,刺目的光团骤然炸开,朝着冷凝猛地袭去,狠辣毫不容情。 这是要强夺了。 冷凝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冷冷一笑,凝神静息,打算竭尽全身之力使出劫火同归于尽…… 这短短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来。第一次见到那白衣冷漠的师父,心中的淡淡憧憬,第一次收到他给予的礼物是如何欣喜若狂,后来认识了嬉皮笑脸的江贺,进入铸剑司、剑阁…… 还有那个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沧溟城城主…… 霍尧…… 无数记忆片段在她脑中快速掠过,无数面孔,无数的姓名,可是到最后……她却发现那些人那些身影都模糊了起来,只余下一个白衣和黑衣。倏尔,白衣渐渐淡去,黑衣却渐渐朝她走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体越来越热,被火点燃了一般,灼灼燃烧了起来,只需要一个临界点,她整个人就会化作飞灰了,湮灭在天地之间。 但就在这时,一股冰凉之意骤然笼罩了下来,将灼热感浇熄。一只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冰凉从那处不断扩散,她抑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顺着那只手望了过去。 漆黑如夜的眼睛犹若深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如果不及时抽身,等待的只有沉溺和消亡。 她看着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唇边几不可见地勾了起来。 终于还是来了。 霍尧。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忙工作,加班一个月了,每天八点回家都算早的了。 好久没写了,正在找感觉。打算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努力不坑你们,也希望等文的大家谅解。 ~~~~(>_<)~~~~ 第55章 愤怒的霍尧 九、魂契 “是霍尧!” “这魔头果然还没死!一举拿下他!” “那剑阁弟子果然与魔族为伍了,真是没有冤枉她!” 先前寂川残余的神力给予了霍尧重击,大大提高了修仙者们的士气,因此他们此刻的底气十足,气势汹汹,就仿佛霍尧跟冷凝已经躺在了砧板上,任他们鱼肉了一般。 冷凝担忧地望向霍尧,他的脸色极其苍白,甚至比之在山洞中更为甚之。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见那玄色衣摆掀动,他一步从试剑石阴影中走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挡在了她的面前,背脊挺直,高大如远山沉厚。 就在迈步的同时,他出手了。 仿佛只是随意地一抬手而已,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扬起,恰好遮挡住了她的视野,她只听到“砰”的一声,等阔袖再落下时,三长老已经被击飞了起来,他脸色大变,双手抵在身前竭力抵抗。其余两个长老见形势不对,纵身一跃,于半空中接住了三长老。下一刻,三人齐齐出手,合力使出一掌,朝试剑石脚下的两人劈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连眨一下眼睛的时间都没有,待冷凝反应过来,紧张才刚刚泛起,却发现眼前是另一番景色了。他们已经瞬移到了另一处,而三大长老的合力一击扑了个空。三大长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他们各自祭出了法宝。这一次三人分开行动了,对冷凝和霍尧形成了包围之势。众修仙者们也立刻围了上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冷凝却有一些想笑。腰间骤然一紧,她紧紧贴在了霍尧的身侧,一抬眼就能看见他那坚毅优美的侧脸,这才恍然发觉他一直都是半搂着她的,脸颊不由微微发烫。 奇怪,明明他们被围攻了,明明霍尧的状况也不大好,她却一点也不担心,好似笃定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足为惧。但是,她为什么对霍尧这么有信心呢?她的居安思危,她的但凡都做最坏打算……去哪儿了? 霍尧冷冷地扫了众修仙者一眼,冷哧了一声,半是轻蔑半是嘲讽。与之同时,他抬手一挥,淡光结界凭空撑起,将两人完全笼罩其中,构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小天地。 “老夫就不信,他还能撑多久!”大长老重重一哼,握着手中法宝,猛地劈了过去:“破开结界,诛杀两人,取回伏魔令!” “是!” 风雷水电火……一时间,各式各样的攻击招式招呼了过去,远远望去,仿佛将整个结界都给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几欲炸裂的光球。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见结界里面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大长老皱着眉一抬手,众人这才渐渐停了手。各类法术渐渐停止熄灭,露出了里面的本来面目。 但是结界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 …… “啊!” 冷凝惊呼了一声,摔倒了在了地上。这一摔又重又急还又磕碰到了伤处,她忍不住连连倒吸冷气。霍尧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墨色的眼中无波无澜,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样子,仿若初见那般。 冷凝瞪了他一眼,咬牙忍痛,很没好气地质问道:“突然发什么疯?” 霍尧没说话,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我不懂。”冷凝努力压抑着呼吸不让之絮乱,心中却骤然狂跳了起来。 霍尧沉吟了一下,挪开了目光看向别的地方,一边说道:“……如果你没对我做什么的话,为什么我能听到你的呼救?看到你陷入危险的时候,心中就有种奇怪的冲动,叫嚣着救你,就算……自己死了也要阻止别人伤害你。” 他其实早就到了试剑石周围,却迟迟没有现身,只是隐匿在暗处到了最后那一刻才出手。心中的那种割舍一切的冲动让他还心有余悸,远远比他口中所述还要夸张,还要疯狂,他试图强力压制,挣脱那种束缚,却浑身血脉狂涌仿佛要炸裂。 他早就在冷凝的身上留下了精神印记,她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只要他想知道都逃不过他的掌控,但这一次…… 他感觉很不对劲。 冷凝心跳莫名一窒,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非常清楚一件事——霍尧这番话,听着像是对她表明心迹,事实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顿了顿,霍尧继续说道:“天崩碎了,我疑惑之下再一次去看了看,发现残渣中有异常的灵力波动,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冷凝下意识就反驳了回去,试图转移话题:“不过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我真的……” 第45节 对于她这番解释,霍尧却没有任何反应,他逼近了一步,冷冷看着她的同时,再一次问道:“你——做了什么?” 冷凝抿起了唇,她不再躲开他的目光,而是迎面直视他那双漆黑的双眸。 静默对峙。 玄天秘境的森林中一如既往得深沉寂静,唯有风声,呼吸声,还有隐藏在阴暗潮湿中的危险。 久久的沉默。良久,她轻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霍尧没有回答她。 冷凝缓缓垂下了眼睑,淡淡说道:“我要你帮我去剑阁里救一个人。” 这语气,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我为什么要帮你?”霍尧瞥了她一眼:“你……”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轻声打断了。 “我的确做了手脚。”冷凝没有看他,把目光留给了虚空,她静静道:“天崩里我融入了魂契,只要你使用过天崩,你就会被魂契之力所影响。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现在……你别无选择了。” 可以这么说,霍尧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半个奴隶了。 跟霍尧这样的魔族打交道,她怎么可能完全不留后手?她一直在做着准备。当初她学会了锻造灵剑的方法了后,立刻举一反三,试着将魂契融入了天崩之中。几次尝试过后,她成功了,只可惜现在看来魂契的效用并不是那么绝对的。否则在她呼唤他时,他就会立刻出现。但如此也够了,至少这一次她能逼霍尧帮他救人,至于以后……渡过这个坎儿再说吧。 霍尧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坠冰窖,锋利如刀。冷凝一直以为初见时的那般,已经是他最冷漠的样子了,可原来还有更甚的时候。大概是近来两人相处平和了不少,此时他的冷漠,竟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是……难受? 冷凝将那种莫名的感觉强行压了下来,冷静地说道:“如果你强行挣脱魂契之力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你会元气大伤,这段时间里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 他冷哧了一声,睨着她的黑眸似笑非笑:“所以呢?” “帮我。”冷凝抿着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不断传来,她却没什么感觉似的更加用力地握紧。“只要你帮我,事后我就解除契约,然后就从你眼前消失再也不来碍你的眼。” 霍尧又是一声冷哧:“想得很美。” “霍尧你——” 冷凝刚要说什么,双肩一阵剧痛骤然传来。他握住她单薄的肩膀,逼迫她正视自己,连连冷笑:“我霍尧从来不受任何威胁,你倒是很敢啊!” 他怒视着她,如夜深沉的黑眸中,燃起了一把熊熊的烈火,仿佛要将她焚烧成灰烬。冷凝抿着唇不服输地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同样冷笑:“不然呢?我要一直受你威胁下去吗?我不是天生奴性,凭什么你叫我做什么我就非得要做什么,同样回你一句话,想得美!” “你!” 霍尧握住她肩膀的手骤然收紧,她只觉得肩膀的骨头快要碎裂了,脸色苍白如纸。她心中默念魂契的咒语,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放手!” 霍尧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却依旧冷冷逼视着她,冷汗不停地从他的额角流落下来,不一会儿就衣裳就湿了大片,他正竭力压制着魂契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痛楚,尽管不想,手上的力道还是渐渐松了下来。 冷凝稍微缓了口气,重复道:“放!手!” 霍尧猛地放了手,接连退后了两步,结了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彻骨的冷。他看了她一眼,蓦地转身离开。 冷凝看着他的背影,咽了口口水,说道:“伤好了再去。” 话音还未落,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呼——”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脱力一般滑坐在了地上,唇边缓缓弯起了一个很轻很轻的笑来。嘲讽,苦涩。 前路坎坷啊。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话都不说了,顶锅盖逃跑…… ~~~~(>_<)~~~~ 第56章 分道扬镳 十、分道扬镳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跟霍尧闹得这么僵的,说辞她早就想好了,就算不能完全取信于他也能让他摸不清状况。可事到临头,她突然不想那么做的,不想推脱,也不想骗他了。本来就是对立面的两人,一个魔一个人,一个威逼强求一个无奈妥协……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呢? 没什么意思。 冷凝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忍痛站起了身,换了个稍微隐秘的地儿藏了起来。万事小心为妙,如今她是铁板钉钉上的魔族走狗了,人人杀之而后快,她还不容易死里逃生自然要更加珍惜自己的小命。 时间缓缓流逝。 她靠坐在山洞口,抹完伤药后,抬眼眺望。 天边,是一片旖旎的景色。玄天宫山之上红彤彤的,连绵的火光仿佛烧到了云霄之中,在墨色中绽开朵朵绚丽的红莲之花。而她在这万丈深的崖底,似乎还能隐隐听见上面纷乱嘈杂的声音……不知霍尧此时如何了。 应该没什么事……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尧带着昏迷的摄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冷凝急忙站起身来,他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问道:“你想去哪儿?” 霎时,她想说的话被噎在了喉头里。 “去……” 这个问题难倒了冷凝,她快速想了一遍可行之策,悲哀地发现自己没什么地方能去了。以前她还想过去沧溟城的,可如今跟霍尧交恶,一看他那冰冷彻骨的神情,顿时就没有了任何想法。 “去帝都吧……”冷凝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了决定:“江贺那里。” 霍尧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臂打算带她瞬移,湿热滑腻的液体却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她的掌心,冷凝心头猛地一缩,这才发现他浑身浴血,只是因为黑色的衣服不太能看得出来而已,地上也湿漉漉的一片。她蓦地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他却冷冷地别过头去了。 “你……还好吗?”冷凝迟疑着开了口,轻声说道:“我其实,不那么急的,他在玄天宫多个一时半会应该也没问题。”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摄提了。 霍尧冷哧了一声,缓缓斜了她一眼,唇角扯起冷淡的笑意。虽然一句话没说,嘲讽意味却是十足的——他这样的人,被她如此威胁绝对是耻辱一个,没能杀了她已经是忍耐极限了,他肯定是想尽快跟她做个了断的。 冷凝咽了咽口水,直直盯着地面发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胸腔里有些闷,隐隐作疼。 瞬移的时间是极短的,没过多久就到了江府的一个空厢房当中,霍尧将摄提仍在了榻上,转身看着冷凝,似乎在等待什么。 冷凝原本想要过去看看摄提的状况,见此只好停下了脚步,说了一声:“谢谢。” 但显然霍尧要的不是这个,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冷冷的。冷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难堪。她缓缓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我马上就解除契约,只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不要找我的麻烦。” 霍尧双手抱臂,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以前种种一笔勾销,你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怎么样?” 霍尧冷冷地“嗯”了一声。 她拿出了一块青玉玦出来,说道:“捏碎它,融合了里面的灵力就可以了。” 霍尧接过青玉玦后并没有立即照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拿在手中把玩,幽黑的眼睨着她,沉静得如同黑夜底下的深海。良久,他微微挑起了眉,冷嗤了一声,略带嘲讽:“我说了你就相信,就不怕我反悔?” 冷凝一怔。 是啊……她怎么没想过他会不守承诺? 她怎么就觉得只要他应承了,她就绝对安全? 啪!修长的手指一用力青玉玦应声而碎,霍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现在你没有任何凭仗了。” 大概是他的冰冷的样子太过骇人,冷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步,俄顷,再一步。 他真的反悔了! 原本心头还有的一些些愧疚渐渐消散,她的神色也慢慢沉冷了下来,弯起唇角,说道:“那你怎么就以为——” 她的喉头被掐住了! 砰! 她被一股大力狠狠压在了墙上,阵痛从背脊攀沿而上,那一瞬眼前陷入黑暗。他半垂着眼帘冷冷注视着她,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靠得太近了,如果不是此时的气氛太过剑拔弩张,她几乎以为他想……亲吻她? “人魔势不两立,该杀!” 他面无表情地数着她该死的理由,冷漠无波的双眸犹如看待一个死人—— “出卖我,该杀!” “辱我,该杀!” “威胁我,利用我,算计我……更是该杀!”霍尧缓缓笑了起来,唇上咧开残忍的曲线:“你说,难道你不该死吗?” “怎么?你不是……多话的人……莫非,不……不舍?” 她被掐住喉咙,涨红了脸,费力说出了一句话来。但她的目光中却不见丝毫慌乱了,早在他动手之后就静了下来,也冷了下来。他说的句句都是真,可那有怎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过是多为自己考虑了一些,又有何错误?人嘛,总要多爱自己一点。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孤家寡人,更没有不爱自己的理由。 “想太多。” 他微微皱眉,另一只轻轻搭上了她的太阳穴,粗糙的指腹在上摩挲而过。掐住她脖子的手渐渐收紧,她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她浑身战栗,以眼神质问他要做什么。 “我今天倒想要看看,你还做过多少背叛我的事情。” 记忆搜查? 冷凝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中默念了魂契的咒语。 霎时,霍尧神色结冰,幽黑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欣赏着他硬抗魂契之力的样子,那忍耐痛苦的模样,唇角轻轻勾起,无声地笑了。笑着笑着,居然笑出了泪花。 不是她故意留的后手,只是她有心也无力。摄提把魂契给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没想到会有要解除的一天,自然什么都没有问。所以,提出解除契约不过是为了宽慰他的说辞罢了,青玉玦也只是疗伤用的。但……她在做出承诺的时候,是真的打算不再用魂契了,只要他不伤害她。 只可惜,依然有心无力。 “你走吧。总之今天多谢了,还有魂契我……”冷凝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左右她也解除不了魂契,她也没那种宁死不屈的节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会用的。 “魂契,我知道。但只要我想,它就不算任何问题,懂吗?”霍尧唇边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转身消失在了屋子当中。 冷凝呼吸一窒,闭了闭眼睛。 天色破晓,云层中透出了微光。江府的奴才婢女们已经开始忙碌了,扫地擦抹,给花草浇水,亦或者是准备膳食……他们行色匆匆从窗前一晃而过。这些平常的情景有多久没见了?原本她也会在这样平凡的生活中慢慢变老的。如果没有学习铸剑,如果没有遇到霍尧…… 良久,她收回了目光,长长舒了一口气出来,这才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脚步来到床前。 摄提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唇角因为放松了而呈现出一种别与往日的柔软,看起来好接近多了。如果他醒来,大概又会用一副冷漠到几乎没有感情的神情对着她……但都无所谓了,只要他醒来,不管怎么对待她她都无所谓了。 她希望他醒来,而不是如今这样……仿佛只是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轻轻叹了一口气,冷凝刚要站起身来,却发现地面上遗留了一个黑色小瓶子,她捡起来看了看,是上好的伤药,专用于法术烧伤的那一种。她怔了会儿,给自己上了一些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今非昔比,她无须在意那些来来往往的普通人,轻易就能避开。 来到江贺的厢房,他正在穿官服,手中没有乌骨描金折扇,唇边也没有那吊儿郎当的笑意,看起来格外正经。这模样实在少见,看得冷凝都忍不住挑起了眉来。 叩叩。她倚在门边,轻轻敲了敲门。 第46节 江贺抬眼看过来,见是她,有些吃惊:“阿凝,你……”他挥了挥手,将屋内的婢女都屏退了出去,唇角扬起了一个轻轻的笑,戏谑道:“你怎么来了?舍得离开玄天宫了?” “非也非也,是被赶出来的。”冷凝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所以我现在无家可归,就来投奔你了,你会收留我的吧?” 江贺蹙起了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凝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把其中霍尧的部分省略了不少,苦笑道:“所以我现在被玄天宫通缉,又得罪了沧溟城的城主……” “放心吧,天大地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修仙者又不是真正的仙人,哪有那么神通广大立刻找到你呢?何况我这里还有范耿等修仙者,也是能应付一二的。”说到这里,江贺顿了顿,沉吟了会儿说道:“至于你师父的事……能否先带我看看他,再做打算?” 冷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范耿多少也是个修仙者,不是周莽那种才入门的学徒,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刚搬入新的租房,宽带刚刚弄好。 (>_<) 第57章 他来了 十一、他来了 江贺随着冷凝去了厢房,看过昏迷不醒的摄提后,似乎才想起要去上朝,跟管家吩咐了一番后就匆匆离开了。 冷凝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婢女将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只可惜身上有伤不能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只能擦洗一下。走出屏风,饭菜和糕点已经摆上了桌子,供她享用。不远处的书案上,貔貅装的小香炉静静燃烧,白烟袅袅,散开一片静谧幽香。但冷凝精神一直紧绷着,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完全松懈下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怏怏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碗筷。 榻上,摄提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只是在慵懒休憩。旁边的窗半敞开,一只绯色的杏花悄悄钻了进来,含羞带怯地偷看榻上的白衣男子。他散开的银发如雪,白衣如烟,整个人仿佛入了画一般,美得有些不真实。 一阵风过,撩起了他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唇上粘了一片杏花瓣。她轻轻走了过去,蹲在了榻边,伸手缓缓拂去了那发丝,拈起了花瓣。她专注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就怔住了。他的皮肤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瓷器,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弯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些许脆弱……冷凝缓缓垂下眼睑,忽地抬起手捂住了莫名酸涩起来的眼睛。 当! 腰间的流剑落在地上,她弯下腰捡起来,剑却在掌心中微颤了颤。她凝神细看了看,剑却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再无任何反映了。她微微蹙起了眉头,错觉吗? 耳边传来叩门的声音,冷凝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 “进来。” 江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背剑的修仙者。他走到桌边坐下,抬手示意了一下,说:“你们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两个修仙者上前一步查看了一番后,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如今这个模样,跟个绝了声息的死人已经没多大差别了。” 一句话,冷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一直不敢去探他的声息,就是怕得到这样的结果。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浑身的灵力充沛到我闻所未闻的地步,可惜,渐渐涣散了,可惜啊可惜!” “他的身体保存得如此完好,是因为法术吧?” “哎,灵力涣散成这样,就算是神也会陨灭……” 冷凝从修仙者开口的刹那就僵住了,后面他们不管说什么她都不太听得清了,她失神地走到榻边,贴近他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脱力一般顺着榻边滑坐在了地上。 不可置信! 摄提……死了? 就这么……死了? 春色明媚,阳光从窗口坠落,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啪嗒”滴落在了地上。 他那么厉害,那么无所不能,他还没跟她道过别……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冷凝越想越想不通。江贺走到了她的身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肩头一边柔声道:“阿凝,你也别多想了,是谁害了他?我们有仇报仇就是了。” 冷凝蓦地抬起了头来,急切地望着江贺,说道:“范耿呢?他去哪儿了?” 江贺的神色微滞,很快又恢复如常,轻声道:“我派他去做其他的事情了,你寻他做什么?” “让他再看看,让他再看看还有没有……可能……”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其实说到底,连她自己心里也是不信的。 江贺轻轻一叹:“我知道你跟你师父的感情非同一般,但逝者已逝,我只能说……节哀。”默了会儿,他微微低下头,见冷凝的情绪稍稍好了些,又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把你师父葬了,然后我给你安排一个景色优美的好地方,你去好好养伤,然后我们再计划一下怎么帮你师父报仇,怎么样?反正能帮的我一定竭力而为。” 听了这些话,冷凝却没有什么反应。 江贺凝视着她,低声道:“嗯?” “不。”冷凝摇了摇头,抿唇说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阿凝!” “他是摄提啊……”她低声喃喃道,也不知是为了说服江贺还是说服自己:“他是神君啊……” 屋中陷入沉寂。就算一根针落地也能清晰听闻。 久久的静默。 良久,咕噜噜的水声传来。 冷凝疑惑地抬起眸子。只见江贺坐在桌案边上,正提起那精致的茶壶位自己斟茶,抬手之间阔袖闲闲落下,恣意悠闲。他眉梢轻挑,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玩味,嘲讽……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意味,但她没有看懂。 江贺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为什么,他不该脸上不该出现这样的神情啊! 脑子里没转过弯来,直觉却悄悄爬上了心里头,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足莫名冰凉了起来。 “阿凝啊,”江贺轻笑着打断了她,说道:“范耿差不多该回来了呢。” 冷凝微微蹙起了眉:“你……” “其实你来江府了后,我就让他去玄天宫走了一遭。” 冷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倒了木架上的瓷器。 啪!碎落了一地。 “别急啊,小心伤到自己。你师父被通缉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所以呢我就让范耿告诉那些修仙者们,我已经拿住你师父。可惜让你给溜掉了。”说道这里,江贺的目光幽幽落在了她的身上,轻轻叹了口气:“你看,即使到了最后,我也舍不得把你怎么样。” 冷凝脸色惨白,咬牙:“江贺!我没想到……” 周围凭空多出了不少修仙者,成合围之势将她给围在了中间,还有一些逼近了摄提所躺的榻边,合力结出了一个法阵,以榻为中心将之束缚在了其中,叫人无法靠近一分一毫。 “哎,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见过你师父了,就在我们私定了终身后的没几天,他来找我了。”江贺的神色有些冷,唇边却依然带着笑,嗤笑道:“他对我说,要么跟你划清界限,要么等死。” “这、这不可能!” 摄提有什么理由要阻止她呢? 他又不喜欢她!如果喜欢的话,以前怎么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呢? “他说,不仅我死,但凡跟我有丝毫关系的人,我的双亲,兄妹,家仆,朋友……他能杀则杀,一个不留!”江贺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多情的呢喃:“所以我惧了,我答应了,之后才有了九公主的事情。可是我没想到,你对我的喜欢,就值得你难过一两天而已。” “当时不懂。”冷凝闭了闭眼睛,对江贺的说辞她依然难以相信,沉默了片刻,她苦笑说:“我把你当做朋友,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而这么一个让我难堪过的存在,我怎么能容忍呢?”江贺唇角一勾,连连冷笑。虽然当初摄提没有表明身份,但对冷凝试探一番后也就有了答案,只是没想到摄提的身份居然是…… “阿凝,你说你师父无情,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江贺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初你被朝廷通缉后,我派人四处寻你,就差掘地三尺。可在铸剑司里,你看到我的第一瞬间,却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怕被我认出,怕我出卖了你。”江贺轻声笑了起来,略带嘲讽:“你根本就不信我。我以真情待你,你却不屑一顾……那么我收回。如果你——” “不必多说了。” 冷凝挥手打断了他,不欲多听什么。在她的眼中,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理由都没有意思。 她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来。砧板上的鱼,果然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就仿佛她,本来在玄天宫就要*烧尽的,却因为魂契和霍尧,终是幸免于难。可现在,她不得不重蹈覆辙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她。 以霍尧的性子,早就挣脱了魂契了吧?不过就算没有,他乐意死扛着,她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轰! 轰轰轰! 厢房的墙体在燃起的红莲火中骤然倾塌,整个屋子的人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天地之间。冷凝轻轻弯起了唇角,斜眼看向江贺,嗤笑了一声:“虽然我很爱惜自己的小命,但这一次没有办法了。不……不想做任何妥协了。” 墨色火起。 修仙者们脸色骤变。 她一笑,劫火围绕在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她缓缓朝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走去,一步,一步……所到之处,皆化为虚无,众人无所应对,避之不及。她来到榻边,俯下了身来,伸出手将摄提给紧紧抱住,闭上了眼睛—— “阻止她!” 这时,范耿带着玄天宫的人到了! 三大长老,玄天宫宫主,十三峰峰主,以及一众修仙弟子们……众人见此色变,抬手就祭出了法宝要熄灭劫火。冷凝神色一凛,可劫火不听使唤似的,完全沾不上她的身。她心里急了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应对,要是被活捉了去,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而且摄提也会…… 她一咬牙,火势徒然猛烈起来,将两个人吞噬了去。 可是下一刻,劫火又被阻断了。 “你的力气不能用在别处吗?”一个冷冷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一些不耐烦。 修长的人影背光而站,单手持着一把巨弓,衣袂翻飞,漆黑如夜,如同敛尽了天地间所有的黑。 冷凝怔怔地抬眼望着霍尧,眼睛一眨,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绝境,绝望……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终于写完了。 第58章 永夜的城 “霍……你……” 冷凝张了张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不想哭,但泪水却根本止不住,簌簌往下落,于是就这样直直看着他,那样子不用想也一定很傻。 霍尧微微低下头看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才挪开了目光,淡淡道:“我不想来救你……不过你若是死了,我的弓会变得很麻烦。” “谢谢。”冷凝抿了抿唇角,胡乱擦了擦眼泪。 霍尧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头,低声“嗯”了一声。 “你的伤……还好吗?”冷凝担忧地看着周围的修仙者们,明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心里依然抑制不住地焦虑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人。”感觉自己被怀疑了的霍尧冷哼了一声,斜了她一眼,说道:“沧溟城,可不是一座空城。” 第47节 “那是当然,我的城主大人。”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明媚得如同这春光,暖融融的,让人心痒痒。唇边噙着笑的红衣男凭空出现在了霍尧的身侧,墨发三千,迈步之间,衣摆翩然而动,仿若绽开了一朵优雅的红莲花。 是邪枫。 “啧啧,有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应该早叫我才对嘛!”邪枫目光在扫向摄提时微微凝滞,随后才慢悠悠地看向冷凝,微微蹙起眉头:“哎呀,怎么这么惨兮兮的,好可怜!” 冷凝:“……” 紧接着,邪枫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单膝跪地,唇角咧出一个笑来:“柏陵,候城主令!” 面无表情的少年立在了柏陵身侧,也是单膝跪地,恭敬道:“十九,候城主令!” “候令!” “候令!” “候令!” “……” 一个,两个…… 十一个,十二个…… 上百个作黑衣打扮的魔族陆续出现在了这片废墟当中,数量虽不及修仙者多,却是气势逼人,让人心顿生一种局面扭转之感——即使他们还未曾出过手,光是站在那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这些黑衣人动作一致,齐刷刷单膝跪地,向他们的城主霍尧奉上自己的敬畏和忠诚。 霍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略略一抬手,黑衣魔族们立刻齐刷刷起身,冷笑着向修仙者们出手了。 战事,一触即发。 “喂,我说——”邪枫噙着笑,幽幽地瞥了冷凝一眼,又对霍尧说:“她带着个尸体也不嫌麻烦,快走快走,别碍眼了。” 冷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嗯。” 霍尧点了下头,也不多说什么,他大步走向冷凝,一边抬起手往虚空中一划,下一刻,三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别想逃!”大长老见此脸色一变,立即瞬移从原地消失了。 邪枫挑了挑眉梢,紧跟着消失在在了原地。 下一刻,只见天空中白光猛地炸裂,邪枫单手持剑将大长老从半空中给阻拦了下来,他翘起唇角,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轻蔑几分挑衅:“这么无视我,不太好吧?我会生气的。” 大长老怒目圆睁,什么话也不说,一掌狠狠劈了过去,却被邪枫轻轻松松地招架了下来,似乎他的雷霆一击根本就是搔痒痒一般,完全不足为惧。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大长老觉得耻辱至极,却根本奈何不得。这种情况,就算在对上霍尧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魔头!”大长老暴喝了一声。 三长老一见状,立刻上前加以援手。二长老眉头一皱,刚要出手,却见泽水神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他墨发如瀑,一袭水蓝色的长袍如同蓝到了天空里,他双手抱臂冷眼看待这一切,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有些冰冷,凉薄。 二长老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喜,行礼道:“拜见泽水神君!” 泽水淡淡地嗯了一声。 “还请神君出手,惩戒那魔族宵小!”二长老说完,见泽水就跟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不由疑惑问道:“神君?” 泽水突地笑出声来,满是嘲讽:“真是好笑啊!混沌,薄姬……啧啧……有趣有趣!” “神君说什么混沌?”二长老蓦地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难道是魔界四大凶兽之一,与饕餮齐名的那个混沌?” “是啊,那厮不就是么?”泽水略略抬了抬下颚示意,嗤笑道:“你们要小心了,混沌可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 二长老神色一凝,无比郑重肃穆,再一次行礼:“既然如此,还请神君出手!” “本君为什么要出手?”泽水居高临下地斜了他一眼,也不管二长老错愕的神情,兀自说道:“本君来凡界的任务只有抓住摄提送与听风崖而已,至于他跑了还是其他什么,又关本君何事?” “这、这,可是神君——” “闭嘴!” 泽水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随即拂袖而去。水蓝色的身影渐渐在空中淡去,最后化作了虚无。 ………… …… 这是一个永夜的城。 夜色笼罩之下的宫城,没有白昼,也没有风,静寂地让人毛骨悚然,却在此时成为了冷凝最安心的存在了——沧溟城。沧溟城里是不点灯的,黑暗如影随形,这就给人一种深沉而悲哀的错觉,不管走到哪儿都是独自一人。当然,如今的城内确实只有冷凝一个“人”。 沧溟城城民们都能夜视,所以不点灯也无所谓,但置身黑暗太久,对光明的渴望就会越发浓烈。但城主却明令禁止点灯,以至于多年以来,很多人都快忘记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一想到沧溟城中的还有许多的普通人,冷凝就觉得很叹惋,不过是染上了一些魔气而已,就要这样一辈子呆在黑暗中,真是悲哀。更可恶的是霍尧,居然下了那种天怒人怨的命令! 想到这里,冷凝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声。 “姑娘不必为我们打抱不平啊,城主大人不让我们点灯,也是为了我们好。城主大人说我们不能怯弱,既然只有黑暗,那我们便在黑暗中谨记,从黑暗中站起,去迎接光明。”佩佩说。 还记得上一次被迫来沧溟城,就是佩佩服侍她的,这个姑娘的性子很不错,很符合冷凝的胃口。这次大难不死再见到佩佩,颇有一些亲切之感。只是在佩佩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她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什么了。 佩佩抿着唇,灼灼的双眼中满是渴望:“不管时间长短,终是能实现的,我相信城主大人!他能带我们去外面,去晒太阳,去看日出日落,还有月亮……” “……嗯。”冷凝轻声应了一声,心里面有些酸。 以前听佩佩这么说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惋惜和同情。而如今,她的心情不一样了,沧溟城是她下半辈子要生活的地方了。她的寿命比不得佩佩这样感染了魔气的人,大概以后都不能见到外面的光景了吧? 不……霍尧和邪枫不是随便去外界吗?让他们带她出去不就好了?想到这里,冷凝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些,但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让她堪忧的事情。霍尧是救了她没错,但这不代表他气过了。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霍尧自将她带回沧溟城后,就扔在了一边不闻不问消失了个没影儿,冷凝就算想哄哄他……错了,是跟他解释一下都没有办法。 邪枫帮她看过摄提后,也是疑惑摇头,只是话并没有说得那么死:“神都是纯灵体,他这种状况看起来像是灵力涣散,其实不然。依我看,倒可能是在聚积灵气恢复元气,不过他为何昏迷不醒,我也搞不懂原因。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吧。” “是吗?”冷凝有些狐疑。 “当然,沧溟城中能给你答案的只有我了,你也不用费心思去找别的人了。”邪枫被质疑了却不生气,只是微微压低了声音,意欲不明地笑道:“其他人都不如我好,就算小霍也不行。” 冷凝:“……” 冷凝本来想道声谢了的,结果一直被堵在喉头里没说出来,最后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罪过罪过。虽然上次在剑阁里闹得不怎么愉快,但邪枫来救她了,而她提出要求,邪枫也应允了。就冲这一点,她就非常感激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一个普通凡人能怎么办?他可是神。”邪枫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能做的,只有等了。” 沉默了会儿,冷凝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是你……真的弄错了呢?” “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了。”邪枫摆了摆手,大步离去:“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节,卡文了居然……本来今天想多写一点的! 我在努力码字了,你们看到了吗!>_< 第59章 主动出击 十三、主动出击 烛火静静燃地烧,冷凝盘腿坐在榻上试图修炼,然而当想要使出火术,胸腔之处就撕裂般疼痛起来,伴随着火烧火燎之感,双眸时不时陷入黑暗,脑子里确实异常清醒。清醒地感受这种痛楚。一次也就算了,还能说是伤势未曾恢复,但两次三次就不正常了。尤其是当她完全放弃了修炼,还会隔三差五的发作起来…… 坏了,真的坏了。 这一次死里逃生,这条命仿佛捡来的一般,她沉浸在松散和兴奋之中,竟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好几次过度使用劫火,她的身体……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了。她很惶恐,想找个人说说这件事,霍尧却始终不见踪影,而邪枫从那日后也突然人间蒸发,无迹可寻了。 两个混蛋! 在厢房中呆了几日后,对着满室冷清,推开窗又是无尽黑暗,冷凝的心情愈发焦躁了。这种烦闷惶恐又无处宣泄的心情,只有在去看摄提,看到他那张安静的睡颜时,好上那么几分。 她抽出细长古朴的流剑随意地练了起来,杂乱的脑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想了。 不知不觉的,她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境地里。她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落到自己的眼里,却觉得异常缓慢,慢到能清晰地看到剑划过的轨迹。剑尖优雅送出从那迤逦曳地的纱帘之前缓缓滑过,轻轻柔柔得仿佛没有力量,之后她一个旋身,缓缓收回了剑,又连续舞出了好几个招式。这个时候,纱帘突然从中间断裂来开,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剑意。 以前每次使出剑意,都是在冷凝迷迷糊糊被拽入回忆片段的时候。而在上一次无意间使出了后,再也没办法找到当初的感觉,而现在,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使了出来。意识到这一点,冷凝大喜,双眼明亮神采奕奕的。俄顷,她闭上了双眼,静下心来感觉剑意、记住剑意。 渐渐的,房间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现象。 一道道无形的、温柔的气流在虚空中盘旋飘飞,仿若刀锋。拂过纱帘,纱帘断裂;拂过瓷器,瓷器龟裂;拂过桌椅书案和墙壁,均被被割裂……她渐渐停下了舞剑的动作,但那无形的气流却依然随着她的意念而动。 许久许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空气中的气流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她唇边轻轻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轻轻的微笑。 啪!什么东西碎了。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佩佩瞪大了双眼,站在房门口惊讶地望着她,手里端着的托盘不由松了手被打碎还不自知。 冷凝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厢房里一片狼藉,已经没有任何完整的东西了,都被剑意割裂成了残渣碎片……总之,形如废墟。已经不能住人了。 “呃这个,我不小心……”冷凝胡乱抓了抓头发。 佩佩却自顾自疑惑道:“难道是有讨厌的修仙者闯了进来?还是说有城民不欢迎你,所以来搞了破坏……啊!你还好吧?没有受伤吧?”说道这里,佩佩急忙跑到了她的身侧,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就差没把衣服给扒下来了。 “……” 冷凝微微退后了一步,拉开一些距离:“我……我很好啊,这些都没有啊。” “难道是有魔兽闯了进来?”佩佩的联想越来越丰富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神色一凛,抿起了唇:“不行,我要去禀告城主!”说罢,没等冷凝开口回话,佩佩整个人就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房中。 “……” 冷凝本来想要阻止,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想见霍尧很久了却一直被避之门外,这次大概是个机会,见到霍尧她一定要脸皮厚点才行。认识他也有一些时日了,对他的印象早就从“无恶不作的魔头”、“狂妄自大又强势的魔头”变成了“别扭傲娇不善于表达的……的……那什么”。那什么具体是指什么,冷凝暂时还没想出贴切的词语。 不过,魔兽为什么要攻击同为魔族的沧溟城民?一般来说,能化为人形的都是高阶魔族,对低等的魔兽来说,这不是它们跪地膜拜的对象吗?真是奇了怪了。 没过多久,佩佩回来了,还带来了霍尧的话——救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再捣乱的话就直接把她扔出沧溟城,自生自灭。 冷凝脑中不由浮出霍尧说这句话的模样。他肯定又是一副“你欠我债,你必须还我,你不还我你就死死死死——”的冷漠模样。想到这里,冷凝差点喷笑出声,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头。好一会儿,才把扭曲的表情给平复了下来。 “……”佩佩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冷凝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那个……姑娘,你是不是惹城主大人不高兴了?”佩佩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冷凝下意识地否认了过去,不经意间又说了霍城主的坏话:“你家城主大人是个怎么样坏脾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佩佩摸了摸头,有些呆呆的:“哦……对哦。” 冷凝抽了抽唇角,暗自无语。要是让佩佩知道,她不仅惹怒了霍尧,还羞辱他、利用他、出卖他……佩佩会不会被吓得腿软? 其实霍尧那天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是该杀,他不救他也是理所应当。但结果却是,她不仅没有被他杀死,还被他给救了,所以不管他的理由是因为铸剑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一切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了。 她在沧溟城是安全的。 第48节 只是,冷凝觉得自己有必要豁出去一下,对霍尧热情一点,再热情一点……反正他在那种情况下都还愿意救她,再帮她一次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嗯!没错!主动出击吧! 作者有话要说:哎,不想熬夜的。但每次都要深夜才有灵感……囧。 我的时间点还能掰回来么? 第60章 傲娇的城主 十四、傲娇的城主 跟佩佩打听好了地方,冷凝就开始行动了。可惜事与愿违,她想得很美好,实际上霍尧却根本不给她热情的机会,就算她接连好几日都堵在了霍尧宫殿的门口,他不想见她,就直接瞬移走掉。 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大城主,我错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不要跟我这个弱女子计较啊!” “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以后绝不再犯,对你一定竭尽心力,肝脑涂地,衔草结环,做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 宫殿中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她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淹没在了穿不透的黑暗当中。 冷凝坐在宫殿门口的台阶上,守株待兔。她一边半闭着眼睛,用意识操控着剑意,在周围形成了一个温柔却锋利的保护圈。一只手拿着邪枫赠送的水晶火球把玩着——好……无……聊……啊! 她也不是话特别多的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不过能反反复复将这几句叨念了好几日,她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宫殿里的人终于忍无可忍。 “你给我闭嘴!” 声音从她的头顶传了下来。 冷凝喜上眉梢,立刻抬起眼帘,对上他那双愠怒的双眸。她从阶梯上站起了身来,他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修长的黑色背影很快就与黑暗融于了一体,冷凝急忙跟了上去,举着水晶火球照明,亦步亦趋:“那个,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多一个字他都不想说! “以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好不好?我以后绝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霍尧嗤笑了一声。 “我是认真的!”她强调! 霍尧突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居高临下朝她看来,语气凉飕飕的:“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这句话,原来当时只是为了敷衍!你——不错!很不错!” “这次是真的!”冷凝丝毫不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她抿了抿唇:“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我不用相信你。”霍尧冷冷地打断了她,说道:“我无须相信一个抬手就能碾死的蚂蚁,不管你做什么,都对我造不成丝毫影响。”言语间,尽是轻蔑和鄙夷。 冷凝的表情有些凝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霍尧抬步就要走,冷凝又跟了上去。 霍尧加快了脚步想要甩脱她,冷凝越发跟不上去,只好小跑了起来。就这样他走,她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累了,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趔趄着往前扑去。 砰!鼻子一痛,她撞上了一堵人墙。 脸下的衣料凉凉滑滑的,透着一股子清凉好闻的气息,结实的胸膛坚硬而蕴含蓄势待发的力量。霍尧的身体蓦地一僵,随即就要远离她,见此,冷凝急忙张开手将他抱了个结实。 霍尧:“……” 冷凝抬眼往上看去,对上他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眸,傻笑了一下。 “嘿嘿。” 霍尧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别过脸,冷哼了一声:“放手!” “不——”她抱得更紧了。 “……放!” “……走不动了。”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目光软软的,有些湿润,就像一只求抱抱的小动物。霍尧看了她一会儿才挪开了目光,伸手将她扒拉了下来,但没有扔开她。 下一刻,四周景色一变,两人已然回到了宫殿当中。 在他们消失以后,一个黑衣青年和少年出现在了回廊之中,赫然就是柏陵和十九。 柏陵轻轻叹了一声:“你说城主是真的想甩掉那女人吗?” 少年老成的十九面无表情,声音无波无澜:“不像。”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然方才城主为什么不直接瞬移走?带着个小尾巴走了那么大半天,他以为他在散步啊?” “嗯。” “有点不对劲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有点什么。”柏陵摸了摸下巴,幽幽一叹:“要是城主跟那普通人好上了,我们的绿腰姐姐可怎么办才好呢?” “……” “我必须阻止这件事。”柏陵下定了决心。 “嗯。” “为了不让绿腰姐姐伤心,我决定主动去追求她!让她快点忘记掉城主,只记得我的好。” 十九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却没有说出打击他的话。 “……嗯。” ………… …… 宫殿之中。 霍尧垂下眼睑,看着死死抱着他不放手的人,不说话,也没有动。冷凝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连忙松了手,又再三确定:“你不会跑吧?” 霍尧瞥了她一眼,阔袖一甩,往榻上一靠,长腿交叠。然后才好整以暇的说:“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 冷凝见他愿意听,立刻将自己以前做的事情一番忏悔,轻轻一道:“我在人界长大,自然是和人族站在一道,对你这个千防万防也没有什么大错。但我没想到世事复杂,我以为不会伤害我的人背叛了我,而我以为无法共存的……却几次三番地救了我。” 她跟人间正道是一点缘分都没有啊。人心都是肉长的,经不起折腾,她心底对人界的留恋就这么一次次的伤害给消磨掉了。 霍尧看着她嗤笑出声:“那又怎样?” “不,不怎么样啊。”冷凝笑了笑,既然自己意思已经说出来了就可以了,也没必要非让他认同什么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从事先准备好的小匣子中拿出糕点来,殷勤地给他送到了面前,转移了话题:“这个是我特意做的,尝尝?” 霍尧依然面无表情,没动。 不过也没有反对,冷凝拿出一块糕点,凑到他唇边去。 “你在储物袋中放了多久?” 她顺口答道:“也没多久啊,就以前……”漏嘴了。 “……” “……呵呵,不要计较这么多细节,好吃就行了嘛。” 霍尧的嘴角又抽了抽。城主大人第一次遇到想讨好他却这么不用心的人! 冷凝干笑。 好尴尬……自找的!不过见霍尧的模样,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对她也不算差了。 沉默了片刻后,霍尧突然问道:“伏魔令在你那儿?” 冷凝点了点头。没有犹疑,她从储物袋中把伏魔令取出来,放到了他宽大带着薄茧的手中。就仿佛这只是一件普通饰物,而不是人人争夺的惊世神器伏魔令。霍尧拿着翡翠扳指看了看,忽的说:“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冷凝挑了挑眉,问道:“听说灵力高的人使用伏魔令,可以让你们魔族都无法动弹?” “算是吧,但在你手中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冷凝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谁让我修不了仙呢?” 霍尧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伏魔令,半垂着眼帘,眼尾优雅地往上翘起,蔓延出让人心悸的弧度。高挺的鼻梁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只觉得心也为之一颤,几不可查地漏掉了一拍。她慌忙收回目光,低下头看地面。 坏了。 真的坏了。 霍尧唤了她两声都没反应,不由挑起了眉毛,他拉过她的手将伏魔令塞了进去,嗓音低沉优雅:“拿着。” 冷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夺取的东西吗?你不要吗?” “拿着,防身。”霍尧蹙起了眉头,说道:“只要不给修仙者就行,哦,你不会给,除非你的脑子被驴给踢了。” “……嗯。”冷凝没有反驳,摸了摸鼻子,有点酸酸的。 霍尧闭着眼睛靠在榻上,有些懒洋洋的:“行了,你回去吧。” “对了,我……”冷凝想要把自己身体的状况跟他说一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还记得以前霍尧曾说过她是一个荒魂,只是被定魂珠禁锢在了这具身体之上。霍尧还说,他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霍尧说,声音淡淡的:“你回去吧,死不了的。”他的语气比之最开始已经温和太多太多了。 冷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安心了。 霍尧也是个行动派,冷凝回去没过一天,他就带了好几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来到了她的面前。冷凝一头雾水地打量了许久,不解地问道:“她们是?” 霍尧随口说道:“你的身体不是坏了吗?喜欢哪个就换哪个……不过也不一定能成功。” 此话一出,女人们恐惧地张嘴惊叫,却被法术噤了声。 冷凝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这样了吗?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有。”霍尧看着她,说道:“但你会很痛苦。” 她是个怕痛又胆小的人,可是看着那几个无辜的女人们,她真的做不来这种残忍的事情啊!更何况,换了身体后,她还是她吗? “我不怕。”她说。 霍尧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你……也是这样吗?”冷凝迟疑着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现在的身体,是你自己的吗?” 霍尧的身体蓦地一僵,他停下离开的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如霜,他说:“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第49节 说罢,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t t 这里开始换情节了,我要稍微疏离一下 第61章 寒潭 自那日厢房被冷凝自个儿毁了个遍后,冷凝便被迫搬进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院子,她倒也无所不适,依然过得悠悠哉哉。她试着完全控制剑意,随着心念而动,不会去波及周身的事物。这种精密控制,没过几日就完成了个七七八八,这种速度太快了,她心里兴奋激动之余也是非常疑惑的—— 为什么这么快? 从她铸剑、学术法,学功夫以及各类兵器开始,都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掌握了其中精髓,仿佛这些都生而知之的事情,深深刻入了她的骨血当中的本能,而她不过是拂去记忆的尘埃,让它们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已。不知不觉中,她对剑意控制的程度从小试牛刀逐渐转变为了炉火纯青,就连被劫火灼伤的身体她也用剑意“修补”了起来。 她的立意是正确的,方法也是正确的,只可惜她忘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经不起折腾。最初以剑意补缺的的时候,确实好了不少,至少发作的时候变得少了,但身体内里灼热发不出来,便会越积越深……直到剑意再也阻拦不住的时候,便会爆发喷薄而出。 冷凝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只觉得胸腔中藏了一直凶恶的巨兽,张牙舞爪咆哮着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了,那一瞬间撕心裂肺的剧痛炸开,眼前骤然陷入了黑暗。 她并没有昏迷多久,地上那滩乌黑的血迹没有干涸,蜡烛的长度无任何变化,连佩佩也没有发现她昏倒了。时间极短极短,短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又极长极长,仿佛过了数年光景那么久。 暖黄的烛火,光影绰绰,仿佛坠入了一个虚与实的交织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甚至在疑惑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冷凝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只觉得空荡、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偷流逝。她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轻轻抓住了衣角,却染了满手的血。 佩佩踏着光影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兔子灯盏,极其可爱。佩佩唇边带着明媚的笑意,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极其兴奋:“马上就要到光明寿诞了,好期待啊!那天是一年之中唯一允许点灯的一点,整个沧溟城都会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盏,放河灯,猜灯谜……” “嗯。” 冷凝轻轻应了一声,拖着虚浮的脚步就往外走。佩佩依然沉浸期待和喜悦之中无法自拔,竟没有发现冷凝的不对劲,还滔滔不绝地说:“姑娘,到时候还有许多不错的乐子,你可以去玩耍一番,跟你们凡界不同,绝对让你很难忘。平日里沧溟城很不安全,不过那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城主命令禁止那天要相亲相爱,不准私斗……” 佩佩将灯盏给挂在了墙壁上,欣赏一般退了一步,却踩到一滩水差点滑倒。她惊呼了一声,垂眸一瞧,才发现那是血不是水,她白着脸尖叫了一声:“血!怎么会有血,姑娘你怎么了?!” 冷凝已经走至了门口,实在没有力气回头了,她扶着墙壁,动了动唇想回一句“没事”,声音却仿佛干涸在了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骤然,天旋地转。伴随着佩佩不可置信地惊呼声。 下一刻,四周的景物骤然变换,已然不在沧溟城了。 她目光呆呆的,脑中也一片空白,好久好久,她才反应了过来。不是又犯病了,她正在被一个人打横抱在了怀中。她的侧脸贴在坚硬而有力的胸膛上,暖热的气息不断传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她缓缓抬起眼睑,映入眼帘的是他线条优美的下颚,还有紧抿的薄唇。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眼睛有些湿,张了张唇依然发不出声音,见他垂眸看过来,慌忙闭上了眼睛。 霍尧挑了挑眉梢,语气中有些促狭:“装睡做什么?哦,是害羞了吗?”顿了顿,他说:“你的身体被劫火灼伤了,支撑不了几日了。最简洁温和的方法你不肯用,那便只剩一条路可走了,只是那个办法会很痛苦。不过要是你意志力不够强的话……先说在前面,我不会费工夫再带你去第二次。” 她还是没有反应。 霍尧疑惑地再次往怀中看去,她正好张开眼睛,于是两道目光便绞在了一起。呼吸停滞。随着不断瞬移,周围的场景也随之变换,光与影的交错中,他那双漆黑好看的眼眸越发深邃,一旦进入他的眼中就会被禁锢,无论怎么奔腾穿梭,都到达不了尽头。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睑,无声地说:“谢谢。” 霍尧看看她,久久没有回应,漆黑的眸中似有光华流过,转瞬即逝。 良久,他挪开了目光,若无其事道:“……无妨。” 气氛有点怪。 她也有点怪。 很热很热。她只觉得心跳咚咚咚的快要撞出来了,整个人仿佛被架上了火堆烤,但又不像是劫火后遗症的发作。她不动声色地缩起了身子,把头埋入了他的衣服里面藏起来,不过……好像更热了。 霍尧的唇角往上翘了起来,半响,觉得不对劲,又面无表情地板起脸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色变得熟悉了起来,赫然就是玄天秘境。 霍尧带着她穿过了翻天兽谷,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 这是一个冰冷剔透的世界。绝美无双,却沉淀了数万年的沧桑荒凉。冰冷森森,还未曾靠近中央之处的万年寒潭,仅仅是风,就叫人心底都发起了寒。 霍尧抱着她缓缓向寒潭走了过去。 寒风凛然,将最后的温暖剥夺,浑身冻到麻木。她不断往他的怀里缩去,却无济于事。她蓦地抬头望向他,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伤你的是劫火,自然不能以常理论之,只能让你去这万年寒潭里泡上几天几夜才行。” 冷凝的表情瞬间僵硬。 霍尧一直在给她疗伤,一路上她的状况也好了很多,至少可以无碍地开口说话了。“……不。”她下意识地反驳:“还是……算了吧。” 不敢,她真的不敢。 此时已经走到了寒潭附近,他停下了脚步,将她给放到了地上。冷凝的脸色煞白,浑身都战栗了起来,她紧紧咬着唇,把身体缩成了小小一团。冷,是她深入骨髓中恐惧,每次都尽力告诉自己不要怕反正死不了人,但却抗拒不了纠葛在心脏上密密麻麻的荆棘藤蔓,惊惧,害怕,每一次都会将她刺得鲜血淋漓。 不敢,她真的不敢。 “算了?”霍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冷飕飕地说:“是谁哭着求我说不想死的?本城主千里迢迢地带你来了这里,你却说算了?耍着我好玩吗?本城主从不做无用之功,所以要不要下水……由不得你!” 冷凝睁大了双眼,惊恐地接连后退。 但她怎么可能避得开霍尧?还没退几步,就被霍尧整个都提了起来,不管她怎么剧烈挣扎都没有任何用处。 噗通—— 最后的声音,淹没了。 寒潭之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凌空飞起,转瞬即逝,归于沉寂,只余下轻轻浅浅的水波,美丽又绝望。水冷得刺骨,冻到麻木毫无知觉,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动一动手指头都很艰难,全身的血液好像静止了,慢慢冷到结冰…… 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冷凝绝望地睁大了眼睛。她在水中不停地往下落,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喂——” 有人在拍她的脸。 “喂喂!你也太不中用了啊!”霍尧的声音闲闲落在了她的耳际旁,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她僵硬的皮肤上,带着些淡淡的促狭的笑意:“还在结界里面呢,你那是什么扭曲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冷凝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所有的冰水都被隔绝在了结界之外,结界里没有寒冷,可以自由呼吸……她很安全。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狼狈地瘫坐在地上,而他站在旁边抱臂看着她,似笑非笑,那欠揍的模样看起来恶劣极了。 冷凝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过去揍他。 霍尧眼中含着淡淡笑,任由她捶打着自己,俄顷,他忽得抬起手来,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大力往自己的怀中重重一压,将她抱了个结实。 冷凝呆住了,手足无措。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又如何呢?”霍尧唇角微勾,难得好心情地说:“我保证你死不了,别怕……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前些天收藏一直不涨,我很纳闷儿,明明是封推啊! 我翻开页面看了看,跟朋友吐槽了一下,朋友问你封面谁做的。 我说我……然后朋友就消失,俄顷她后扔了个封面来,严肃:快点换。 然后……然后我的收藏就增加了!!! 这科学吗?这科学吗?科学吗科学吗……好科学…… 第62章 问心 砰—— 砰砰砰—— 心跳如雷,仿佛随时都可能冲喉而出。 她慌忙垂下眼睑,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无尽的深水中,结界中的两人还在不断下坠,越到下面越是黑暗阴沉,竟似完全看不到底。水中毫无水流波动,也没有任何活物,如同死的一般,四周沉寂到苍凉,森然冰冷让人毛骨悚然。冷凝想了想,反正在他面前从来没要过脸,再丢一丢又如何?反正这会子端着也挺没意思的的。于是,她将身体又往他那边靠了靠,扯住了他的衣角。 霍尧的表情从容淡定,身体却微微有些僵。 但她没有发现。 她也很紧张。 不过想着一会儿要接受冰水洗礼,她又忍不住害怕了起来,死死握着的手紧了又紧。半响,她迟疑着说:“真的要呆好几天吗?你不会走吧?” “呆多久,得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你不会走吧?”她又问了一遍。 “舍不得我走吗?”霍尧似笑非笑地斜眼看她。 冷凝脸颊微烫,轻轻咳嗽了一声,没有反驳:“是啊。” “……” 霍尧顿时不说话了。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她会窘迫什么的,结果没有;他以为她会不屑地反驳他,就跟以前无数次一样,结果还是没有…… 他有些失望。 但心底里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蠢蠢欲动,就要破土而出。不过,她承认得太爽快了!这种爽快隐隐压迫住了他…… 霍尧的目光微微游移了起来。 过了会儿,他故作淡定地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若走了,你会死得很快。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为了你……为了救你的小命,我不走。”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这万年寒潭的底部了,这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冷凝稍稍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忐忑不安了,但即便再怎么惶恐害怕,她也只是在黑暗中紧紧抓着那片冰凉柔滑的衣角,没有再失态了。 一团火光自黑暗中燃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四周。他将这团火托在时掌心漫不经心地玩把,火光勾勒出他坚毅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还有轮廓分明的脸侧线条……霍尧见她呆愣的样子翘起了唇角,促狭一笑道:“吓傻了?” 冷凝扯起一个笑来,摇了摇头。 害怕黑暗和冰冷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淡忘的东西,即便心智上拼命告诉自己可以,但那种狼狈的本能却还残余在记忆但中。 “这个辟水珠你拿着,一会儿我就会打开结界。这一关,终是要你自己渡过的。”霍尧看着她垂眸不语的样子,放轻了声音说道:“不过不用担心,也不会怎么样难受。劫火是你的痛苦之源,但寒潭水却是解药……我会控制着水温慢慢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我开始了。” 结界破,冰水至,寒冷骤袭,仿若细细密密的针扎在骨头之上,痛得她眼前阵阵黑暗。她在冰水的包裹中僵硬了身体,只觉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完全不行,她咬着唇,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霍尧盘腿坐在她的旁边,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渐渐渗出了一些担忧。他又往她身边挪了挪,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就再也没拿下去过。 他说:“忍忍吧。” 过了会儿,他又说:“要不要抱一下?” 纤细的女子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蜷缩成了一团,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他垂着眼眸看着她,忽得伸出手将她捞了起来,轻轻搂在了怀中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关于她所惧怕的事物,只能她自己承担。至少这一次是的。 第50节 “其实这里还不是最冷的地方。”霍尧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淡说道:“天地间最冷的地方叫冰之沉渊,那里是天界处罚罪犯的地方,去了那里,一呼一吸……都会觉得是折磨。就算是我,也无法在那里呆上很长的时间。所以只要进去了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在他淡淡的声音中,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渐渐适应了这种冰冷,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能分出神听他讲话了,偶尔还会回上一句。 “神也不行?”她小声问道。 以前神和仙在她眼中都是没什么分别的,进入玄天宫后,才逐渐了解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比如所谓天界只是笼统的称呼,而天界中还有一个国中国——神界,那里居住的就是地位最为崇高的神了。神和仙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为仙是可以由凡人飞升而成,但神都是天生而成的,他们是天地间灵气的化身。所以如果说仙是俯视凡人的存在,那么神便是俯视仙人的存在。 “很少有不长眼的神往里面凑,哦对了,以前有个白痴神女除外,你应该听说过,一个叫薄姬的女人。据说她获罪要在冰之沉渊中冰封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如今时限未到,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出来。” 冷凝的心中蓦地一缩,唇边浮出了些嘲讽的意味。 霍尧沉吟了一下,又说:“大概是能出来的吧,神界的神太少了,至高神不珍惜点怎么行呢?最重要的是,神只要死了就形神俱灭,化作灵气归于天地间,再也不复存在了。神可不像普通的仙人一样可以进入轮回。就算灵识再次凝聚,也不是原谅的那一个了。所以说做神啊……其实没什么意思。” “但神很强大……” “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霍尧淡淡地说道:“但神绝情绝爱,孤苦伶仃,就算寿与天齐,不过多享又有何意思?” “那仙呢?” 霍尧挑起眉梢,言语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了一种轻蔑和不屑之意:“仙没那么多规矩,不过也有很多白痴想要渡劫成神,只是从古至今,还没有成功的例子。” 不过他是魔,要是对神心怀崇敬,那才诡异了呢。跟他聊了会儿天,那无尽的彻骨之寒,仿佛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她身心俱疲却无法安睡,她闭着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唤道:“霍尧。” “嗯?” “我不会背叛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 霍尧笑了笑,不以为意:“难不成你以前发过的那么多誓,都是假的?” “是,其实也不是。” 她的呼吸轻轻的,声音也轻轻的,整个人虚弱之极。在他眼中,她总是张牙舞爪的、无耻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就算被他威胁她也能想方设法的争取有利条件,先把眼前的亏吃下以后再行报复。哦对了,还贪生怕死,自私自利,谎话张口就来……至于优点呢?霍尧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几个。 她现在的样子是他少见的,看起来很认真,还有些可怜巴巴的……但他还是更喜欢那个鲜活的她。 “以前我也是说真的,但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每每到了生死之际,本能上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我不想死。”冷凝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她抿着唇,说道:“但从此刻开始,我死也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霍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笑了开:“你不会死的。” 冷凝扯起唇,露出了一个笑意来。 水潭底下依然冰冷,黑暗,沉寂,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却不复存在了。冷凝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对冰冷的那种恐惧也在渐渐消褪。时间流速,似乎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她抬起眼睛望向上方,视线却很快没淹没在了黑暗中。良久,她一叹:“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呢?” “别急。”霍尧叹了一声,说:“还要一段时间。” “……嗯。” 作者有话要说:谈谈恋爱打打怪~ 第63章 再相见 离开寒潭,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当冷凝站在平地之上,半眯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时,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当时的心情—— 恍若新生。 一切痛苦和折磨都是值得的。 她和霍尧并肩行走在回城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没有陷入尴尬的沉默。她的目光落在远方高壮的乔木上,唇角忍不住往上弯。 沧溟城的位置隐秘,数百年来,以玄天宫为首的修仙门派遍寻人界,掘地三尺也未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不知道,沧溟城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轻蔑地嘲笑着人界这一群没用的蠢货。其实,沧溟城在玄天秘境的尽头,地底,却又不是地底,那里只是个入口而已——沧溟城本身是一个从人界中被切割分离出来的空间,独立于世。 这是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但霍尧没有瞒住她。 冷凝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在复杂之余,还有一些疑惑。从玄天宫所藏的典籍来看,魔界是一个嚣张的存在,而佩佩曾提起过“光明”“离开沧溟城”这一些词语……以前没有深想过,如今看来,沧溟城倒更像一个避难所,不过想起霍尧和城民们对上修仙门派的那股子嚣张劲儿,她又不那么确定了。 华灯初上,粼粼的水波倒影了万千灯火,荷灯飘摇。柔媚的歌声,伴着丝竹在风中缓缓散开,拂过楼角,吹过水面,仿佛在这座枯萎沉寂的城里开了一池的花。 一直都在黑暗中潜行,这还是冷凝第一次看到灯火之下的沧溟城全貌。 美得惊心动魄。 光明寿诞。 这一夜注定无眠。 “又傻了?”霍尧抱臂站在她的身旁,眺望那些流光溢彩的美景,淡淡说道:“带你去逛逛,走。” 冷凝点了点头:“好。” 一边走,一边观赏着美景。这里是魔族聚集之地,但她却没有如想象中一般见到什么牛鬼蛇神,城民的外貌虽然跟普通人有些区别,却也相差不大,至少都是人形的。比如还残留着猫耳朵的小小少年,狐狸尾巴的妩媚姑娘……但这些人都有着最大的共同点——不是一身黑衣,就是红衣。 以前听佩佩提到过,这些人不是霍尧大城主的狂热追崇者,就是邪枫的爱慕者们。 不断有人从两人身旁走过,行礼后又离开,并不过多打扰,但都不约而同地对城主旁边女子投以好奇的目光。 霍尧只是微微点头,冷漠疏离,并不多言。他负着手,从容淡定。冷凝在众人的目光下,却微微有些不自在了,只好找些话题聊了起来:“城主大人,为什么一路走来,一个黑衣的女子也未曾见到呢?” “……因为女人很烦。”霍尧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冷凝挑了挑眉,暗笑不已:“难道不是因为你整天冷飕飕的,脾气又不怎么样,没人看得上你吗?” 霍尧顿时就冷哧了一声:“怎么可能?”他怀疑地看向她,不高兴地扬起了眉梢,目光咄咄逼人:“你看不上吗?” 冷凝呐呐道:“我啊,当然……”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太听话了一些,立刻把后面的话给咬断了,转头怒目而视:“城主大人,你再凶一点吧,我也好再考虑一下啊!” “……” 霍尧的脸色黑如锅底。 冷凝别过头看风景,当做不知道。 这时,两个人迎面而来,均是一袭利落的黑衣,眉眼温和带笑的是柏陵,少年老成一脸“滚蛋别烦我”的是十九。 柏陵笑眯眯地看了看冷凝,又看向霍尧,目光中的意味暧昧极了。他一边摸下巴,一边斜着眼瞥了十九一眼,看起来得意洋洋的。十九直接将他无视了过去,对霍尧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城主,你离开的这几日里,第一批紫晶石武器已经锻造出来了……”十九一本正经的将这段时间的事务都给报告了一遍。 霍尧皱着眉头,却也耐心地听完了:“知道了。” 柏陵站在一旁无聊地打着哈欠,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模样,等十九讲完了,他才恢复了元气,精神抖擞起来。刚要说话,却见霍尧和冷凝两人已经迈步朝前走去了,柏陵急忙追了上去:“城主,属下也有事禀告!” “说!” 霍尧的脸色不大好,不过柏陵完全没有在意。 “城主,是这样的。”柏陵将脸扳了起来,非常严肃地说道:“先前管事办了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他居然将冷凝姑娘的住处安排到了一处破破烂烂之地,属下瞧着实在不大合适,就自行做主让人给姑娘换了个地方。” “不用麻烦了,我住哪里挺好的。”冷凝挑了挑眉,她住的地方虽然犄角旮旯了一点,但也没到达破破烂烂的那种境地吧? “那怎么行?”柏陵满脸忧虑,说道:“冷凝姑娘,你是城主的专属铸剑师,平日里有什么想法要找城主讨论一番,如若住得太远岂不是不大方便?而且以前那处实在是不堪入目,外面连些个花花草草都没有,听闻你们人族对生存环境这方面要求很高……” 见他如此,冷凝不好继续推脱了:“那好吧,多谢了。” 柏陵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不过刚一露出笑意,他就觉得不大合适,于是又强力忍了下来,那模样要多扭曲就多扭曲。冷凝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难道其中有鬼? 十九意欲不明地冷哼了一声,抱臂望天。 霍尧瞥了两人一眼,问道:“新住处,在哪儿?” 柏陵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忽了起来:“在宣殿。” “……”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冷凝回忆了一下,顿时就惊了——那不就是霍尧的宫殿吗?她的脸颊烫了起来,刚要说什么,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属下想着,偶尔姑娘遇到什么铸剑之上的难题,也可……找城主秉烛夜谈一番,找寻一下灵感。” “……” 冷凝的脸更烫了。 “柏陵,你什么时候学会擅作主张了?”霍尧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属下知错!”柏陵急忙认错,脸上却完全看不到“知错”两字。 “多事!”十九冲着柏陵冷哼了一声,难得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瞬移不就行了?” 柏陵急忙又对霍城主说:“对对,属下多事!” “……罢了。”会瞬移的霍尧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再换地方又要麻烦一遭,就这样吧。” 十九:“……” 冷凝脸颊烧了起来,偷偷瞥了霍尧一眼,却发现他的耳根脖子处晕开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在这流光溢彩的夜里,如果不是他的皮肤白皙,大概也不会被看出来。怪不得柏陵蹭鼻子上脸,一点也不惧怕平日里……冷漠强势的霍城主了。 柏陵和十九目送两人离去,柏陵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十九的肩膀:“少年,你懂什么?” 十九:“……” “噢,忘了一件事情了!”柏陵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冷凝姑娘知道那个人醒了,城主没准儿就被抛弃了。” 十九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的灯火,冷冷说道:“那个人不简单。” “对啊。”柏陵缓缓笑了,言语间带着一些傲然之气:“不过在沧溟城,在城主眼皮子底下,他也翻不出天来。” “对。”十九说。 光明寿诞的夜晚很热闹,猜灯谜,放河灯,游船等等。冷凝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在人界的时候每年都不会错过这些节目,不过这里的玩乐方式更为奔放、豪迈、也更火热一些。广场之上,美丽的姑娘围绕着火堆跳舞,身姿妖娆柔软,目光妩媚又撩人,也有男子随着她们跳起了舞来。眉目传情之间,如果是看对了眼,男子就会立刻抱起自己的姑娘,一个瞬移就找地方去做很重要很快乐的事去了。 冷凝站在边上,看得有些脸红心跳。她虽自诩脸皮之厚,在男女这一方面却还是懵懂的,但心里按耐不住好奇,就站在那里不走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冷凝,高大健壮的男子向她发出了共舞的邀请,朝她这边走来。 霍尧黑着脸在她旁边站定,那些人顿时就歇了心思,大概是这个夜晚太火热,众人都对自家城主挤眉弄眼了起来。 冷凝看着旁边修长俊逸的男人,刚要弯起唇角,笑却凝固在唇边。 一抹白影从远处而来。 在一片红衣和黑衣之中,他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有一种异常和谐的感觉。 这个夜晚的沧溟城很美,风流缱绻可入画。 可此时,却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他脚下的一抔黄土。 他白衣银发,眉眼精致,唇边明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让人觉得冷漠疏离。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优雅而从容,踏着满城的灯火和流光缓缓走来,仿若谪仙。 不,他本来就是仙神。 第51节 因为他是摄提。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失踪了那么久,终于满血复活%¥# 第64章 夜将明 冷凝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张着唇想要唤他的名字“流”,却莫名哽在了喉头上。她弯起唇角和眼睛,绽开了一个很大的笑容,可一些凉凉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阿凝。” 摄提在她面前站定,露出了一个极轻极轻的笑意。但这次自露面以来,他唇边一直都带着些笑,看起来好看极了。这一刻,他终于不再像一把没有感情的剑,而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她沉浸在人间重逢的喜悦之中,笑着,泪流满面。 下一刻,她抱住了摄提,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良久,她闷声说道:“还好你没死。” 摄提微怔了一下,抬起手抚了抚她丝绸般的长发,轻声说道:“我永远都不会死。” 夜空之下,光与影交织成画。衣袂如云,发丝三千,两个人相拥而立,如同站在时间的尽头上,远离了时间和空间,美得有些不真实。 霍尧一直黑着脸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漆黑的眼眸中如同燃烧了一把炽烈火,并且有越烧越烈的趋势。但他什么都没有做,连咳嗽一声以示提醒都没有。 他只是在等待。 他等到了。但开口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碍眼碍事的白衣男人。 摄提放开了冷凝,如雪的白衣微动,他缓缓走到了霍尧的面前,微微含笑颌首:“多谢城主的收容。” 这个感谢,不太诚心。因为眼前的白衣男子的骄矜疏离,而显得居高临下——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霍尧冷冷地睨着他,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淡淡说道:“无须你谢。” 因为在霍尧的眼中,他要救的是冷凝,而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个顺路捎带上的货色而已,就算要感谢那也是冷凝来感谢他,管他何事? 冷凝终于察觉出了霍尧的不对劲,她是个很干脆的人,虽然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但有些立场是一定要表明的,否则就会生出许多无须有的误会。而她不喜欢误会。所以她想也没想就退回了霍尧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宽阔的袖子,冲他露出了一个近乎讨好的笑意。 “这是从小将我养大的恩师……流。” 除了冷凝和泽水两个人,还没有人知道摄提的真实身份。她是为了避免麻烦,而泽水……从他的一系列举动之中,能看出他是个极为傲气的神,并且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同样是神的摄提。他把那种行为看做是对神界的辱蔑。 霍尧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怒容稍霁,渐渐平静了下来。霍尧眉梢微挑,近乎挑衅地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那就直说了。既然你醒了过来,就从沧溟城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 冷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尧。 两个人静默对峙,一黑一白。摄提骄矜疏离,唇边还带着丝笑意,看起来淡定从容什么都不在乎。而霍尧冷漠强势,虽然只是静静站立,身上所散发的压迫感却让人觉得有些喘息不过来……当然,其中不包括摄提。 摄提唇角扬起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来,轻柔的声音打破了霎时的沉静。他看着霍尧,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这么严肃做什么?” 霍尧冷哧了一声:“你既然被泽水那厮给通缉,不是魔就是叛逃的神,但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非人,非仙神,也非魔,我不知道你个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关键在于我看着你就碍眼,心里不太舒服。” 霍尧是个很强势、直接的人,这是冷凝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霍尧会直接到直接赶人的地步——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 冷凝皱着眉,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纵使听到这种话,摄提也依然从容淡定,浑然不在意霍尧语气中的恶意,他只是缓缓说道:“正有此意。” “流!”冷凝忍不住唤了一声,转头对霍尧说道:“这是我师父,对我的恩大于山,你这是要连同我一起赶走吗?” “你不用走,”霍尧面无表情地抱着臂:“他走。” 摄提的眸中无波无澜,轻描淡写地说道:“阿凝,在此等待只是为了道别,此番醒来,还有诸多事情未办,我得去处理一下。至于其他的,你无须担忧,没有谁会对我不利了。” “可是……”冷凝刚想提起泽水,但抬眼对上他淡然无波的眼眸,焦急不安的心里莫名就静了。但她又气得牙痒痒,两个人都是这副莫名其妙又毫不在乎的态度,那她还在乎什么? “以前种种我不想多做解释,因为没有意义。”摄提收回了目光,淡淡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笑容很轻,声音也很轻,宛若天边最柔软的云霞,让人心都塌陷下去:“我现在只想走遍河山去看上一看,那么,阿凝,就此别过。”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还是要离开她。 但冷凝发现自己一点都愤怒不起来,因为,活着已经很好了,她不能贪心得到更多。 摄提走了,走得干净利落,一身白衣很快就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时,她心底的诧异才渐渐蔓延了出来,越扩越大。 他变了。 “你家的结界,想必就是他的手笔吧?”霍尧淡淡说道。 “什么结界?” 霍尧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不可思议:“你不知道?”见冷凝一副茫然的模样,他蹙着眉想了想,说道:“你那座湖边的小院子有一个保护结界,不过奇怪之处在于这个结界只抗拒神和仙的进入,对魔族没有什么反应。” “所以你当初才选择……在我家?”冷凝没有用“躲”字,怕让他难堪。但按照霍尧所说那样的话,结界就只可能是流的手笔了,但为什么只抗拒神仙呢?是因为他认定了自己的敌人……只有神仙? “……嗯。”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初就是被仙所伤,”霍尧并没有多抵触那件让他狼狈的事情,这让冷凝多少有些意外,记得当初她就是辱了他一两句而已他怒到要杀人灭口了。霍尧瞥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眼中浮现了淡淡笑意,继续说道:“那时,我路过小院,发现那里有结界就进去了,但他没能进去,所以失去了我的方向。” 还记得那个人一身玄衣如夜黑,冷血无情,出手狠辣至极。他总觉得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而神仙们自诩光明化身,从来不会穿玄色的衣服,那人用的却是仙术。 “但流什么都不想跟我解释,”冷凝有些低落,她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很好奇事情的因果。”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发现因果也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活着。只要活着,便什么都好。她相信流,相信他是为了保护她,所以他不想说,那么她就不问。 手上突然一暖,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给握住了,她抬起眼眸,霍尧却看向了别处,说道:“再走一走吧。” 冷凝轻轻应了一声,默了会儿,问道:“你不生气了?” “没意思。”霍尧的回答很简单。 她无声的笑了。 这个夜晚并不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就到了尽头。红绸丝绦从枝头和房檐飘落,灯火渐渐阑珊,流水干涸、树木枯萎,欢声笑语渐渐远去,从这个世界抽离。 夜,再次沉寂了下来。 这才是沧溟城一贯的模样,死气沉沉,仿佛无人之境。 城民们向往着光明,渴望挣脱樊笼,拥有自由……他们在城主的带领之下,立于绝地,终会重获新生。 冷凝知道那一天不远了,在跟着霍尧去看了新的一批紫晶石武器后她得出了这个结论。好的武器能让人犹如天助,沧溟城原本就不惧玄天宫,此时如虎添翼还能把区区修仙门派放在眼中? 霍尧还有别的事情,冷凝好心情地先回了宣殿,想要告诉佩佩这个好消息。没想到还没进殿,就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女子很美。 一袭黑色衣裙紧紧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段,眉心一点朱砂,看起来妖娆妩媚,秋水般盈盈的瞳眸仿佛会说话一般,但此时却不是欲语还休,而是挑衅、轻蔑还有不甘。 冷凝很快就知道她是谁了。 绿腰。 魔族的姑娘们大多热情奔放,喜好及时行乐,最擅知难而退。所以大多数姑娘在邪枫的桃花眼之下纷纷拜倒,相比之下心狠手辣又冷血的城主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何必自讨没趣呢?但绿腰不同,她就钟情城主,自讨没趣了几百年依然不折不挠。所以,她还是唯一一个沧溟城陈竹的女追崇者。 此时,绿腰斜斜倚靠在殿前的石柱之上,一双眼睛如刀直直剜向冷凝。 但冷凝没有看她,尤其在知道她是谁之后。 冷凝目不斜视,走到她身边,然后擦肩而过,从容走进了殿内。 绿腰愤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站住!” 冷凝可没有那么听话。 除了流,她还没听过任何人的话。 所以她充耳不闻,继续走自己的。 但下一刻,绿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将她拦了下来。 冷凝皱起了眉头,只好停了下来。 所以有时候瞬移,真的很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吧……嘿嘿。 也没有让小霍对冷凝生气,虽然他很强势,但同时也是个很包容的人。 第65章 风满楼 冷凝缓缓转头看向绿腰,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来。这个笑恰到好处,非常符合她的胜利者的身份,几分淡然,几分冷漠,却没有一分轻蔑。因为不值得。在她看来,感情没有贵贱没有输赢,理应得到尊重……可惜,眼前的美人太没有礼貌。所以不值得。 “你很没有礼貌。” 她是这么看的,所以她说出口了。 绿腰没想到她开口就是挑衅,瞳眸中闪过一些杀意,她讥讽地笑了起来,轻蔑地看着冷凝缓缓开口说道:“不过一个凡人而已!相貌平平,脆弱不堪,凭什么站在城主身侧?” 这是绿腰最为愤怒、也最为不解的事情!她是魔界的第一美人,一直以来都是千人追万人捧。就算除去容貌不提,她还是一个不逊于柏陵和十九的魔族强者,城主的左膀右臂。而且,她数百年以来都矢志不渝,不知道为他做了多少事,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为什么眼前的女人仅仅用了一年,就夺取了城主所有的关注? “我知道你的故事,有人同我讲过。” 面对绿腰的愤怒,冷凝一丝丝反应都没有,她很淡定。她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故作迷茫的笑来:“我知道你为霍尧做了很多事,你长得很美,我自愧不如,你是魔族,而我只是凡人,寿命也太短……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的地方。” 说到这里,冷凝幽幽一叹,似是非常苦恼:“可是霍尧他就是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很欠扁,非常欠扁。但这是冷凝一贯的风格,只要她想,只要是口角之争,还没有谁能赢过她的。霍大城主经常在言语上吃暗亏被逼地转移话题,不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吗?城主都不行了,城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你——” 绿腰咬牙切齿,双眸的杀意更浓厚了。如果这不是宣殿,她大概早就动手了。她急剧地喘息着,喘息着,许久许久才平静下来。而这个过程,冷凝一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并没有转身就走的打算。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绿腰,发现看讨厌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太爽了,她的身心从里到外都舒舒爽爽,畅畅快快啊。 绿腰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就从打击中恢复了元气,找到了新的平衡点。绿腰恨恨地盯着她,杏眼一眯再次发难:“我也听说过你。你不能修仙,寿命短得要命,终有一天会老也会死。但那一天我依然美貌如斯,城主清俊依然,你待如何?”想到这个场景,绿腰竟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神情中竟有些癫狂。 冷凝心中被狠狠一撞,酸楚蔓延了开来。她面上虽然没有动声色,甚至唇边依然噙着那一丝笑意,却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瞬。 只有很短很短的一瞬。 但这一瞬还是被绿腰给发现了,她笑得更开心了,捂着肚子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冷凝,如同看着地面上一只会被碾死的蚂蚁。 冷凝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绿腰,微微眯了眯双眼,非常平静地说:“初见时,我出卖了霍尧,后来我更是将他利用了一个彻底。但结果呢?他依然舍身救我,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冷凝看着握紧双拳的绿腰,给她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她清冷的声音慢条斯理响起,含笑,带冷:“他都爱我如痴如狂,你没有机会了。” 你没有机会了! 第52节 你没有机会了! 这几个字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狠狠压在了绿腰的心尖上,辗转成泥。绿腰双眼血红,她唇角勾出一个残忍的笑意:“但我还有机会杀了你!” 风动,发动,人动……连殿宇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绿腰从眼前消失了! 她开始攻击了! 冷凝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她平静的望着前面,即便前方已经空无一人。握着伏魔令,心中快速念完了咒语往胸前一横,却没有等到绿腰。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中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砰! 那个妖娆妩媚的身影横着飞了出去,不知撞在了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绿腰很厉害是不错,但她依然只是个城主的城民。 霍尧站在冷凝的身后,看也没看那里一眼,非常自然地拉起冷凝的手就往殿里走。冷凝笑了笑,抬眼看向他坚毅的侧脸,叹了一声:“真是粗鲁啊!” 只有巨响,没有尖叫,连吭都没吭一声。那个绿腰居然是个硬骨头,这一点让冷凝非常意外。想来绿腰说的那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她什么都比她好……只不过,强有什么用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笑:“你倒是不怕。” “有何好怕的?”她是个不能修仙的凡人,却不是普通的凡人。 “方才好像听到什么……嗯,你说我喜欢你,还如痴如狂?” 竟然偷听! 冷凝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墨黑的双眸中藏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就仿佛夜色之下悄然掀起的潮汐,足以淹没一切。包括她。她嬉皮笑脸惯了,每次一到该正经的时候,反而手足无措起来。她用力地挪开目光,抿了抿唇,问道:“难道你不喜欢?” 她敢肯定,她的脸红透了! 这么大胆的话都被她给说了出来。不过也没什么不对的,直来直往才是她一贯的的作风。 霍尧唇边噙着笑意,佯装着无谓和淡定。如果换做以前,冷凝肯定会嘲笑他,但现在她也紧张忐忑,完全不敢看他,这便给了他一个留下颜面的机会。宣殿里是点了灯的,他坚毅的面容大半藏在灯火的阴影当中,但仅从剩下的一小半里也能看到沧溟城城主难得的窘迫。 他的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了……整个人都仿佛被煮熟了一般,染上了红霞。 霍尧不自然地瞥了冷凝一眼,见她垂着眼眸,稍感轻松了一些。俄顷,他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抱起了双臂,非常若无其事地说道:“喜欢啊。” 桌案上的烛火小小地跳跃了一下,似乎因为某个人的心情而颤动了一下。 殿内,却久久没有声音。 于是,他提醒般地咳嗽了一声。 还是没有声音。 他不耐烦地要转身向她看去,腰间却被一双手给环住了,他身体微僵,好一会儿才记起要抱回去。 “我也是,城主大人。” ………… …… 沧溟城开始备战了。 一批批紫晶石武器出炉了,冷凝也帮了一些小忙,在试剑之后如果武器的强度不够,她会自己再简单淬炼一遍。她只会一种术法,火术,但非常精纯。所以但凡经过她的手的武器,其威势骤增,犹如……附上了一丝神力。 城民们同神族作战多年,自然不像玄天宫那么浑噩不知,他们敢肯定,那是神力!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为什么会有神力? 许多人看她的目光复杂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们的城主。他们对城主是绝对的信任。 冷凝知道这件事情,心里虽也有着同样的疑惑,却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她不会做什么有伤沧溟城的事情出来。现在,她只是想帮帮忙而已。 绿腰自那天被霍尧重伤后,就闭门不出了。冷凝本还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亦或者一走了之将沧溟城的位置卖给修仙门派什么的……但事实告诉她,她阴暗了。沧溟城是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即使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小心思,但他们都有同样的目标和默契——他们要得到光明。 绿腰什么动静都没有,休养了数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霍尧待她也如以往一样,需要她去做什么事情就吩咐,完全没有一点压力。唯一一点让冷凝如坐针毡的是绿腰的目光,毒辣、冷漠、轻蔑的目光,每当绿腰看着她,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觉得心里很慌。 她总觉得绿腰会做出点什么。 但这个沧溟城的这个整体,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被破坏。 她心绪不宁,为了让自己安静下来想一些应对的法子,她开始铸剑。这次用的材料是那日在万年寒潭之中无意发现的,用了劫火才切割了一部分下来带走。冷凝断定,这种材料肯定比紫晶石要好得多。不管是硬度、韧性、还是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如果在战斗中爆发,就可以摧毁一切。 自从万年寒潭归来,她的身体恢复如初,对劫火的承受能力更强了一些。 这一次,她绝对可以放手去做了。 再造一次天崩。 “这种材料,闻所未闻,材料图谱上也未曾记载过。”霍尧的手指缓缓从材料上摩挲而过,他抬起手来,上面已经结冰了。他说:“我曾怀疑万年寒潭是通往天界冰之沉渊的入口,没准儿还真是。” “天界不是在天上吗?”她疑惑地问。 “是,又不是。”霍尧淡淡一笑,说道:“冰之沉渊应该是个扭曲的时空,所以它在最深的地底,也在最高的苍穹上。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霍尧含笑看着她,发出了邀请。 去那里,自然不是为了观光,而是为了探查里面有没有更好的铸剑材料——也许天界的神剑就是在那里取材。 冷凝当然不会拒绝。 她还有自己的想法。 她想去看看神女。 薄姬。 作者有话要说:从来没有要过长评,因为我觉得长评是因为文中的某些东西感动、自发的产物。 希望后文能感动亲们~ 我希望笔下的每个人各有特色,不管站在主角的那一面,都有自己的坚持。 我很努力地在表达每个人。^_^ 第66章 山雨欲来 二十、薄姬 要去冰之沉渊,就必须再入一次寒潭。 他们在深沉的潭水中缓缓下沉。 冷凝手中握着一团淡淡的光,并不特别明亮,却很晶莹美丽让她爱不释手。那是邪枫给的冰晶火球。她看着身边的霍尧,随口问道:“邪枫最近去哪里了?许久没见了。” “不知道。”霍尧蹙了蹙眉,淡淡说道:“他向来无拘无束,也从来不说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他做事全凭兴趣和心情,我也懒得理他。” 冷凝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你不是城主吗?” “但他不是城民,他是真正的魔——”这句话并没有说完,霍尧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不该说的东西,立刻将之掐断了。 “真正的魔?什么意思?”她睁大了眼睛。真正的魔族?难道霍尧等沧溟城的人,都不是纯正的魔族吗?那他们是什么? “你不要问了,这个问题我不想说。”霍尧的语气冷了下来。 冷凝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下来,真的就不再多问了。尽管她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却没有骗过他的眼睛。 “有什么好生气的?”霍尧抓住了她的手,动作绝对说不上温柔,甚至有一些粗鲁。他从来不喜欢解释,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他解释。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霍尧,所以肆无忌惮。但是此时,他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些别扭缓缓说道:“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因为……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嗯。”她弯了弯唇角。 霍尧摸了摸她的头,迟疑了一下,说了一个字—— “……乖。” 冷凝愣了愣,顺口回了一句:“你也很乖。” 霍大城主的表情有些怪。 不知为何,冷凝看到他这副别扭的模样,就想欺负他一下。于是,她笑眯了眼睛,冲他招了招手:“低头。” “嗯?” “低头。”她重复。 霍尧疑惑地看着她,微微弯下了腰,低下了头。他无奈地看着她,说:“你想做什么?” 冷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霍尧微僵,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了一簇火苗,只是瞬间就燎了原烧毁了眸中那片漆黑的夜空,直直烫到了她柔软的心尖之上。 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阿凝……” 他第一次这么 冷凝红着脸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中似乎盛满了一汪热泉,水波盈盈,清凉逼人。她再次踮起脚尖,咬了他一口。这一次,他没让她再退了去,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压在了自己坚硬的胸膛之上,再无一丝缝隙。 咚!咚!咚! 那惊若雷声的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霍尧半垂下眼睑凝视着她,声音愈发沙哑了,他说:“你咬了我两口,我想……咬回来……”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了起来,因为那几个字是贴在她唇上说的。他扳起她的下颚,吮吻着她柔软的唇瓣。他吻得很用力,狂风暴雨一般,疯狂地席卷夺取她的一切,怎么都不够。 他的反应吓了她一跳。因为他看起来太清心寡欲了,平日里顶多就是摸摸她的头,抱抱她,就没有做出别的什么亲密举动了。难道他平日里那样……是因为害羞吗?冷凝想起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模样,强势、冷血,狠辣,无坚不摧……这样的人,害羞? 冷凝突然想起来了,两人并不是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是玄天宫的那次意外。 还记得那时,他说了什么来着?对了,他说—— “说起来那晚你虽然热情如火,但跟沧溟城的女人们比起来,简直没有可取之处,要不那天一时不查被你偷袭,就算主动献身……我也不要。” 他撒谎了。 他的老底早就被柏陵给卖了个精光,沧溟城的女人,除了百折不挠的绿腰之外,哪个不怕死的敢去喜欢他啊?每每想到这里,冷凝就无比感谢邪枫的存在,他在沧溟城姑娘们面前所展现的完美无缺,让她们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哪怕那个人是城主。而从那霍尧毫不留情地给了绿腰一掌来看,他跟绿腰铁定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冷凝突然觉得他可爱极了,恶胆从边生,更想欺负他了。就是不知道她主动献身,他敢要还是不敢? 冷凝用力推了他一把。 这一推非常突然,她还用了一些剑意。 所以霍尧被她推倒了。 霍尧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她,有些无语,更多的是不满。冷凝笑了笑,见他要起身,立刻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于是他停住了没有再动,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冷凝弯起了唇角,弯起了眼睛,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抬起脸凑上去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唇,声音又轻又柔,就仿佛羽毛轻轻地刷过,痒痒的。她说:“城主大人,奴家要献身,你要不要啊?” 霍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凝视着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有趣吗?”他的手顺着她的腿非常缓慢地往上抚过,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他看着她,身体一翻将她压在了身下:“那你就别后悔。” 可就在这时,四周骤然大亮。 第53节 霍尧神色一凛,利落地翻身坐起,将她挡在了身后。 寒潭中的水不知何时没有了,他们的眼前,是一片结了冰的通道。霍尧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嗤了一声。 “这里是?”冷凝的脸色绯红,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柔软得不像话。 霍尧回头看了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笑了笑:“今天就算了,我们回去再算账吧。” “你敢?”输人不输阵,到了这个时候,冷凝依然忍不住挑衅他。 “你是我的,”霍尧挑起了眉梢,尽力轻描淡写却还是透出了些得意劲儿:“自己的东西,没必要畏手畏脚。” “东西?”冷凝瞪了他一眼。 霍尧不想在这上面同她争辩,急忙转移了话题:“这里大概就是冰之沉渊的入口了,我以为有结界,没想到我们直接就闯了进来。”他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了一番,拧起了眉毛:“错了,这里原本是有结界的,只是被人给毁了去。看样子,应该刚被毁没几天。”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随着距离的缩短,冰寒之凛越发浓烈了起来,就算两人置身结界之下也没有什么用处,渐渐的,结界变得形容虚设了。但这只是给人的一种错觉而已,结界可以完全隔绝万年寒潭的冰冷,结界也没有变弱,是冰之沉渊太冷了。冰冷得近乎恐怖。 冷凝已经瑟瑟发抖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也变乌了。饶是霍尧将她半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将暖意渡给她似乎也没什么用处。霍尧顿住了脚步,担忧地看着她,说道:“回去吧,下次我再走一趟就行了。” “不,我还能扛得住,我想进去看看。”她的声音很虚弱,冻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但她依然执拗地坚持着。 她想看看薄姬。 这个神女跟她所认识的人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想知道是为什么。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冷凝继续往前走,霍尧什么都没说,亦步亦趋地守在她的旁边。前路上的景色越来越开阔了,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雄伟壮阔,千万年不变仿佛连时间都冰冻了起来,凝结成了那晶莹剔透冰岩。 绝美,凄凉。 冰面光滑如镜,清晰得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冷凝已经抖成了个筛子,胸肺之间犹如被重重辗压一般,一呼一吸都用尽了她的全力。她眼前的世界并不清晰,光和影在她眼中轮换交替……她很难过,但她不甘就此离开。 她终于看见了梦中的那个冰棺。 白衣的神女安静地躺在里面,双眼微阖,犹如睡着了一般。她的容貌绝美,精致无暇,软缎般的墨发如水流泻,如烟如罗的衣裳迤逦曳地,蔓延出让人心悸的弧度。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哪里,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难以呼吸。 冷凝瞥了霍尧一眼,他正担忧地看着自己,见她看来,他无奈地沉声说道:“必须要离开了。” 冷凝没有听,她咬着牙向前继续迈步,没想到被无形的屏障给阻拦了。 “这个结界我破不了,”霍尧皱着眉头说:“走吧。” 她最后望了冰棺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已经近在咫尺了啊。 刚要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红影。她急忙转头望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了。她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 回到沧溟城,冷凝就病了。 自从服下数颗洗髓丹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很好了,除了怕冷这个毛病,连感冒都没有一次。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了好几日,才缓缓恢复了过来,只是依然畏冷得很。 屋子里燃着数十只蜡烛,还有炭烧的火炉。从来一片深沉黑暗的宣殿亮了起来,看起来满是温暖。 她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有些心神不宁。 她藏在被子中的手缓缓从一把剑上缓缓摩挲而过,那是流剑,摄提从来不离身的流剑,她求了好久他也不松口送给她的流剑。但这次摄提从醒来、离开,根本没有提到过它……他这是要抛弃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吗? 过了会儿,她把流剑放了回去,又拿出了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玩耍的玩具。小刀是薄薄的一片,看起来一捏就碎非常脆弱,弯弯的,像一块月牙,非常可爱。但这只是握在她这个凡人手中时的模样,还记得霍尧将它拿来的时候,它将近有三尺之长。那才是它最真实的模样。 摄提离开的时候,在她的意识中留了一句话。 他说:“小院旁边的湖中有一把刀,找到它,收好。” 她虽然不知道那刀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玄机,还是听话照做了,让霍尧帮忙寻找了回来。 从接过小刀的那瞬间开始,她就觉得它肯定不凡,也许是一把神器,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小刀给她的感觉,跟当初的流剑、伏魔令相似,都仿佛是活得一般,会向她传达一些自己的情绪。 沧溟城无昼夜,也无春夏秋冬。 但她知道此时的外界是春天。殿内几个花瓶里都插上了话,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杏花,还有绯红的海棠……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含羞带怯,整个宣殿都因为这些美丽的花儿明媚了起来。这些是霍尧这几日里带回来的,他还在花上面施了小法术,尽可能让它们保存得长久一些。 身体养好了后,冷凝拿出未完成的天崩,继续锻造了起来。这个不知名的材料很棘手,即使是同样的劫火,城内的所有铸剑师都对它感到束手无策,但是她却可以。 城民们看待她的目光更复杂了。 比之上一次,还要复杂更多,隐隐还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比如猜疑。有些人蠢蠢欲动了起来,但就算这样,沧溟城这个直接又彪悍的地方,却依然没有任何人敢走到她的面前问一句为什么。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霍尧。 所以她更加心无旁骛地锻造。 这一天,她刚刚完成了天崩,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渐近…… 砰! 殿门猛地被推了开,两扇门剧烈地来回煽动。 绿腰率先进入了殿内,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冲她扬起了下巴,眉眼中带着一丝得色和狠毒:“你是哪边的人?魔界的、修仙门派的、还是天界的?”她紧紧逼视冷凝的双眼,恨恨道:“说!”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太晚了,这章还没有怎么检查,等睡醒了再说吧! 留言怎么变少了0 0?最近的章节很无聊吗? 第67章 半魔 冷凝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这些人找上门来是什么缘故。 不过,她并没有他们的气势给压倒,俗话说有恃无恐,她有伏魔令在手,谁也不惧。她的目光缓缓在几个人身上扫过,淡淡说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霍尧是沧溟城城主,我是他的女人,自然也是沧溟城的人。” 绿腰一听这句话,气得脸色都变了:“你真是厚颜无耻!” “你不认同吗?” 冷凝完全不被她所影响,将天崩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武器架之上,退后几步欣赏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难不成每天跟霍大城主同吃同睡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想得太美了吧!” 言语上的争执难逢敌手,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你!” 绿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冷凝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想着冷凝待会儿会有的下场,心里稍稍好了些,说道:“不过这件事,你再怎么挣扎也无用!沧溟城的位置最是隐秘,如今魔族和人界修仙门派找上门来,你如何解释?” 冷凝的眼角莫名一跳。 “关我什么事?” “这么多年来沧溟城只进过两个外界人,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你师父,”绿腰直直看着冷凝,看着她略微僵硬的脸色,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你师父前些天离开沧溟城,必定就是他把风声放出去的!” “你莫不是傻了?如果是我师父暴露了沧溟城的位置,我又何必留在这里当耙子?” 说是这么说,但冷凝心中依然沉了下来。 这件事,她肯定是沧溟城中最有疑点的人。但她担忧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霍尧。她正被怀疑、逼问着,他知道吗?还是说……他默许了?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又觉得霍尧不是这样的人。按照他那强势直接的性格,只会直接来找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炸开一声巨响,地面整个都摇晃了起来,大殿中的物件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冷凝扶着殿中的柱子,稳住了身形,忍不住担忧了起来。她的目光下意识穿过窗户看向外面,却忘记沧溟城只有夜晚。而她这个普通人类,无法夜视。 “霍尧在外面对付修仙门派吗?” 绿腰恨恨地剜了她一眼:“不,他在启动沧溟城的护城结界!”那眼神,无比怨恨。不管冷凝承认不承认,她早就给冷凝定了罪。 护城结界? 结界都是抵御外界攻击的存在,现在的事态已经发展到沧溟城城民无法正面抵抗的危险时候了吗? 等等,刚刚绿腰说的是“沧溟城的位置最是隐秘,如今魔族和人界修仙门派找上门来,你如何解释?”。魔族和修仙门派?沧溟城的城民们,不都是魔族吗?如今她居然说魔族找上门来,这是怎么回事? 冷凝隐隐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却又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难不成魔族也像人界的各个国家一样,偶尔要打上几架吗?这么想好像也不对啊,“魔族”是一个种族的称呼,难道……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来沧溟城的时候,佩佩所说的话—— 佩佩说:“不过我不是魔,我只是身上有些魔气而已。”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我身上带着魔气,只能一辈子呆在沧溟城。如果去了城外,只要被发现,修仙者对我们是格杀勿论的。” “好想离开沧溟城,去看看日出,晒晒太阳。” “可惜不仅是修仙者,连……” 冷凝只觉得心里不可抑制地砰砰砰直跳了起来。 答案,呼之而出了—— 半魔! 沧溟城所有的城民,都是半魔! 在人界和天界的眼中,他们也是魔族。但在魔族的眼中他们不仅不是同类,还是必须被毁灭的污点! 三界不容! 所以他们藏身于黑暗,永远不见光明,不敢轻易离开这个保护地。霍尧,那么骄傲强势的霍尧,居然只是个被三界不容的半魔吗?想到这里,冷凝只觉得心里蓦地抽痛了起来,就连眼睛都有些酸。 就在这时,霍尧大步地走进了大殿中来。他身材修长,气质冰冷,一身玄衣上似乎沾染上了些凛然肃杀。他一进入,大殿中就安静了下来,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一口气。 佩佩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给冷凝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她就合上了大殿的门离开了。 霍尧径直走到冷凝身边,顺着她的视线一瞧,不由眼睛一亮,声音中都带起了些笑意:“完成了?” “嗯,新的天崩,你觉得怎么样?”冷凝原本还有些心慌意乱,见他跟平日里一样,稍稍平静了下来。 “很好!” 霍尧将天崩取了下来。这个弓是冷凝最好的作品,也是最适合他的武器,不管是哪个细节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把弓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左看看又看看,简直爱不释手。他试着拉了拉弓弦,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随意地对着一扇窗,手中轻轻一放,一股子无形的气流猛地射出,势如破竹。 他扬了扬眉梢:“阿凝,这是我最好的弓!” 冷凝轻轻笑了笑,毫不谦虚:“那当然,早就说了,我天赋异禀。” 绿腰见他们相处这么融洽,旁若无人,而且那个从来都冷冰冰对谁都不假以辞色的男人居然笑得那么温柔……绿腰心中嫉妒得发狂,气得眼前黑了一黑,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城主!” 闻声,霍尧缓缓侧头睨了过去,冷冷道:“差点忘了你们了。”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了绿腰的身上,慢条斯理地问道:“绿腰,前些日子的教训还不够?” 绿腰脸色煞白,咬了咬唇,跪了下来:“城主,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情吗?我们这么做,自然是事出有因的!” 和绿腰一同前来的人也开了口:“城主,沧溟城的位置暴露,你就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霍尧皱了皱眉头,转头问冷凝:“是你吗?” 第54节 “当然不是。”冷凝扯了扯唇角,笑了笑:“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就算我死,也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情。” “听到了没有?”霍尧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桌案,淡淡说道:“不是她。” 冷凝彻底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霍尧坚毅的侧脸线条,心中忍不住塌陷了下来——在霍尧这里,她应该是最没有信誉的那一个,不知道背叛利用了他多少次。但他完全相信她! “城主!”绿腰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高声说道:“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吗?请恕属下无法苟同!” 其余几个人都齐刷刷单膝跪地:“城主,护城结界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沧溟城如今岌岌可危,不要因为一个女人酿成大错啊!” “她身上根本疑点重重,一个普通凡人怎么可能比沧溟城的铸剑师更厉害?她所会用的火术都是巅峰级的,凡人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种火术之力,这其中肯定有鬼!” “她那师父也绝非常人!” “她敢让我们搜查她的记忆吗?” “闭嘴!”霍尧猛地喝了一声,目光冰冷彻骨,整个大殿噤若寒蝉。他冷冷笑道:“有这闲心疑神疑鬼,不如滚去镇守结界!” “城主!” “城主!三思啊!” 一干人睁大了眼睛,心里即便不服气,却也都不敢多说什么了。 冷凝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握住了霍尧的手。他侧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眸中清冷无波,没有一丝动摇。冷凝微微笑了笑,心里泛起了某种酸酸涨涨的情绪,似乎要将整颗心都给撑破。 她从未背叛过修仙门派,却被认定成叛徒,无人相信。她从未全然相信过霍尧,一直在为自己留后手,到最后救她的是他,愿意相信她的……也是他。 “记忆搜查,我愿意证实自己的清白。”冷凝抿了抿唇,对霍尧轻轻笑道:“只是我记忆中若是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情,你见着了可别怨我……那些都过去了。” 霍尧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见她这么说,只是愣了一冷,就点了头:“好,我亲自来。” 绿腰的脸色阴郁得很,只查记忆当然查不出什么了,她不甘心地追问道:“那她的储物袋还有居所……”她特意做了些手脚,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霍尧斜着眼睛冷睨着绿腰,紧握的双手咔咔作响,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她跟我住在一起,你连我也怀疑上了?” 绿腰张了张唇,正要反驳,一股子尖锐锋利的气流却从她的脸侧擦过直直钉入了身后的地面。 轰!瞬间塌陷。 绿腰跌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浑身像塞子一样颤抖了起来。 “滚出去。”霍尧轻轻放下天崩,面无表情地说:“否则下一箭,要你的命。” 轻描淡写,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沧溟城城主,身系整个沧溟城的安危,却也是一个强势冷血的人,该杀的时候就杀,没那么多顾及。 柏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殿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弯腰把绿腰扶了起来,瞬移出了大殿。 一片寂静。 在场所有人中,心情最轻松的应该就是冷凝了,她再次握住了霍尧的手,望入了那漆黑深邃的眼眸中,轻轻笑了笑,说道:“记忆搜查,开始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霍尧“嗯”了一声。 记忆搜查的过程,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搭在了她的太阳穴之上,热度缓缓散开,有些烫。她弯了弯唇角,抬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却感觉到他的手蓦地一僵,然后抽了回去。 良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睁开眼睛:“怎么了?” 霍尧怔怔地看着她,眸深似海。只是里面神色复杂,还有些难堪,以及……狼狈。 “怎么了?”她又问。 霍尧往后退了一小步,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抿起了唇角:“我看不了你的记忆。” 冷凝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奇怪,为什么呢?” 大殿中原本还匍匐下跪的人,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逼视着冷凝,甚至有些人祭出了自己的法宝,随时准备出手。而在殿外还未走远的柏陵愣住了,而绿腰几乎是喜上眉梢,疯狂地大笑了起来。意外之喜!真是老天助她! 冷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望向霍尧,对方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能记忆搜查的情况只有一种,”霍尧的神色冷了下来,他垂下了眼眸,喉结艰难地动了一下,低声说道:“这说明,你不是高等的魔族就是天界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这卷就结束了~ 嘿嘿。 这里也算是个一个大转折了。 第68章 离魂刀 冷凝张了张唇,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纷乱繁杂,涌出了许许多多细碎的情节。 如果真的如霍尧所说的话,那她以前的大胆猜想就快变成现实了。薄姬……那个被冰封在冰之沉渊的神女,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前身了。 她还记得霍尧以前说过,这个身体不属于她,她只是被锁魂扣禁锢在这具身体上的魂魄而已。泽水曾两度将她从记忆搜查中救了下来,她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却是为了为她掩盖事实,亦或者说泽水那个骄傲的家伙,不允许他人对同样身为神的她有丝毫的亵渎和辱蔑。 还有泽水曾说过那些意欲不明的话…… “其实不管你出不出卖他,我总是能找到他的,知道为什么吗?”当时,泽水似笑非笑地嘲讽道:“你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就算一时不在,总归也是会来的。所以我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其实他比我厉害多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赢过他。但那又怎样,人有了不该有的牵绊后总是会束手束脚。我一抬出你,并且愿意放过你,这不,他就乖乖放弃挣扎了。” “但是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 泽水和摄提都知道她是谁,但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泽水那里,她问不出什么,摄提那里,是她不想问。那一次摄提差点死掉过后,她就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过多纠缠,她选择相信摄提,相信他不说有不说的理由。 对于这些事情,她一无所知,但霍尧能相信她的一无所知吗? 她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对面几步之遥绷紧了身体的玄衣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锁魂扣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但……但这件事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因为我自己也不弄不清楚。泄露沧溟城位置的不是我,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我发过誓的。” 霍尧紧紧抿着唇,闻言居然还扯了扯唇角,半是讥讽地说:“发誓对你来说有用吗?” 当然没有用了!在这个上面,被她坑了数次的霍尧是非常了解的。她从来只管自己,一堆堆谎话信口拈来,想都不需要想。可是,这次不一样。她是真心的! “霍尧。”她认真地望着他,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了,这件事之上本来就是她的疑点最大,而且有口也说不清。良久,她才开了口,声音很涩:“在你眼里,我的确没有什么信誉可言,但你既然想要相信我,为何不多信一些呢?” 霍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只是那漆黑如夜的眼眸汹涌掩藏了不知名的暗潮,放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极紧,指骨泛白。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往她那边走了一步。 “城主!”一个人见此着急了起来,急忙抢着说道:“如果城主要相信她,至少也让我们搜了她的居所和储物袋吧,不然难以服众!” 事已至此,霍尧就算再怎么独断,也不能一意孤行了。 他深深地看了冷凝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冷凝配合地打开了储物袋,心里却不断往下沉去。绿腰方才就提出要搜查,却被霍尧挡了去,难道居所里被绿腰做了手脚?她现在只能暗暗祈祷事情不要继续坏下去,然后……做最坏的打算。 储物袋中不外乎就是各种锻造材料,衣物,冰晶火球、翡翠扳指、从湖边小院取回来的月牙刀,还有古朴细致的流剑。这些都是霍尧非常清楚的东西。 “传音镜!” 有人惊呼了一声,随后就拿着一面铜镜从屏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哐当!铜镜砸到了冷凝的面前,那人怒视着她:“这传音镜上还有神力的残留,你想如何解释?” 冷凝看也不看那人,她只是抿了抿唇,默默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收回储物袋之中,动作缓慢而仔细。 砰!桌子被一刀砍成了碎渣,上面的东西随着桌子倾塌滚落了一地,冰晶火球咕噜噜地滚到了角落里,晶莹剔透,淡淡的火光给四周蒙上了一层暖黄。却无人去拾。 冷凝默默握起了翡翠扳指,看向了几步之外依然没有动作的霍尧。 他眼中冷到结冰,冰冷彻骨,比初见时还要更甚。他冷冷地站在那里,身影修长,沉厚如远山,给与她的却不再是安稳,而是一种冰冷的压迫感。就如出了鞘的剑,剑锋所向,对准的是敌人。 此时,她是他的敌人。 冷凝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划伤了,又酸又疼,有什么湿热的液体疯狂地想要从那缝隙中涌出来,她只得抬手捂住,深吸了一口气。良久,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耳边传来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暗自握紧了伏魔令,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万魔伏诛!”随着这一声,耳边不断传来兵器落在地上的响声,还有人倒地的闷响声,转眼间,大殿内除了她和霍尧,就没有能动弹的人了。 那些方才咄咄逼人的人,统统横七竖八不能动弹了。 “哎,终于安静了。”冷凝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笑了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十九凭空出现在了霍尧的身后,正打算抽刀,却被霍尧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十九看着两人皱了皱眉头,缓缓收回了刀,退到了阴暗之处。 霍尧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还能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咫尺,触手可及,她却觉得隔了千山万水,苦苦跋涉都到不了终点。 “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又不相信我。”冷凝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对沧溟城的地牢可一点兴趣都没有,难不成你要杀我?” 这件事她没有错,他也没有。所以她不怪霍尧不相信她,要怪只能怪她的运气不好,才这种有口难辩的事情。只是,心里却抑制不住酸涩,泛滥成灾。她要离开沧溟城,虽然不知道逃出去后怎么找摄提,但她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霍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说:“你走不了的。” “那好吧,你要跟我打那就打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冷凝从地上把流剑捡了起来,笑着一挥,指向了眼前的玄衣男子,然后挑了挑眉,强忍住眼中的酸涩:“不如,让你见识下我的剑意。” 红莲火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大殿燃烧成了一片旖旎的火海。无数柄刀锋在大火中穿梭,看不见,却气势惊人,将火光撕裂割破,偶尔露出里面两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没过多久,火光渐淡,逐渐从辉煌走向衰败。 整个大殿化为废墟。 霍尧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冷凝,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动作却僵在了半空。他狼狈地收回手,说道:“我不是那群修仙的废物,这些没用。” 冷凝抬起头,嗤笑了一声。 霍尧看着她沉默了。 “你要杀我吗?” 霍尧没有理她,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转身要离开,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十九转瞬出现在了冷凝的身后,扣住了她的肩膀。 “那你就是要关着我了。” 冷凝瞥了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一眼,劫火立现,十九只得皱着眉头收了手,拔出了自己的刀。她看着霍尧的背影,心底里突然涌出了浓浓的不甘和委屈,抓起手上的流剑就朝他的后背扔过去。 霍尧顿住了脚步,却没有躲开,任由流剑砸到了他的身上。 冷凝见他如此,心里更气了,在地上随手抓起东西就朝他砸过去,不停地砸,连手上被割得鲜血淋漓也不自知。 霍尧皱了皱眉,突然开口了:“十九,柏陵,把她扔出沧溟城。” “是。” 可是当十九和柏陵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们微微睁大了眼睛,动作也僵住了。 静寂。 霍尧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身向她看去,蓦地睁大了眼睛。 第55节 她手上拿着正要砸向他的东西,那是个半月牙的小刀,晶莹剔透,在火光之下几若透明。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小片,手掌大小,却在沾上了她的血之后,骤然变大,沉甸甸的往下滑,她下意识地抬手拖住,那月牙却贯穿了她的手掌,从中一穿而过。 奇怪的是,她的手没有断。 “阿凝!”霍尧却犹如看到什么恐惧事物一般,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许久,他艰难地开口说道:“别抓了,放开手。” 他突然转变了态度,她有些不大适应,抬起眼呆呆地望着他,渐渐扯起一个笑来。傻乎乎的。 “哦。” 她听话地放开了手。 月牙刀掉落在了地上,沾了冷掉的黑灰,又渐渐缩小成了巴掌的大小。 “你……相信我了?”冷凝轻声问道,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怪,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了。她眨了眨眼睛,想甩掉这种不适感,却怎么都不得方法,只能疑惑地说道:“奇怪,我怎么觉得好困?我只……用了一点劫火,这样也要犯病了……么?” 霍尧那双漆黑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托起了她半边脸,轻轻地拂过。他的另一只手揽着她下坠的身体,顺势摸到了单薄后背的某一处地方……他动了动唇,却没有挤出一句回答的话来。 锁魂扣,碎了。 十九见此皱着眉头不语。 柏陵忍不住问出了声来:“城主?这是?” 霍尧垂着眼眸沉默不语,冷凝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犹若睡了过去,从未有过的乖巧。他瞥了一眼落在尘土中的月牙刀,他想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不染血,不伤人,也不会带来痛楚,传闻中由天界第一铸剑师所锻造,可以把魂魄和身体分离的一柄刀。 离魂刀。 天边,露出了第一丝曙光。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迎接他们渴望已久的光明,却在一瞬的沉寂后爆发出欢呼亦或是惊恐的声音。这个永远只有夜晚的沧溟城,穹顶缓缓裂开了,原以为护城结界可以坚持至少一段时间,没想到却简短不过朝夕。 亮光逐渐扩大,一直藏身于黑暗的沧溟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晦暗的房屋,枯萎的树木,干涸的河床……这些死气沉沉的景色同烧成灰烬的大殿连成了一片,狼狈不堪。 带着露水清香的风吹拂而过,卷着不知哪里来的花瓣,几番飘飞,缓缓落到地上,枝桠上,还有他和她的肩上和发上。 这股清风,带来了一种生机的错觉。 犹如地底老鼠一样躲藏数百年的半魔们,有些已经红了眼睛,在光中,在风中,惊惶、而兴奋着。 柏陵忧虑地望着天空上越来越大的缺口,喃喃道:“城破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销声匿迹了吗?怎么来了?” “……是九幽魔尊!” 光明只有短暂的一刹那,又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带着冰冷和死亡的气息,席卷了整座枯萎的城。 天空中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投影。 玄衣翻飞,墨发飞扬。那人手执着一柄银色长枪,冷冰冰地俯视着底下的所有人。清冽的黑眸中无悲无喜,沉寂地如同结了冰的深海之水,冻结湮灭了所有称之情感的东西。 魔尊,不夜。 霍尧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目光霎时凝结。 霍尧的记忆倒退到初见冷凝的那一天,那日里,他就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所伤。他清楚记得当时他用的是仙术,所以他选择躲藏在了拥有避神仙耳目的湖边小院……只是,他既然是魔尊,又怎么会用仙术呢? 他放下怀中失去声息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张手一握,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弓。他面无表情的拉弓上弦,瞄准了天空上的那个身影。 在他的身后,所有的城民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沉默地走到了他们的城主身后。 冰晶火球孤零零地躺在残破的灰土和黒木之下。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把它捡了起来。随后,湮灭在了一片薄薄的烟雾之中。 ………… …… 万里冰封。 冰之沉渊这个天界流放之地终年都未曾有人和变化,一副空旷荒凉的模样。冰棺里面封印着不知名的仙们,有的仙表情微微扭曲,仿佛在忍耐极大的痛苦;有的冰棺里却已经空了,只余下一件孤零零的衣裳…… 最中间的那个冰棺里,关押着数百年来第一位流放至此的神,一个非常不长眼的神女。偶尔有天兵们送来新的犯人,都会忍不住往那里瞥上一眼,不知那个被称为天界最美的女人还能坚持多久。 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神色宁静,仿佛只是睡了过去。 寒风凛冽,将人的呼吸冻结成冰。 不知过了多久,冰棺中那白衣黑发的女子蓦地睁开了双眼。 叩叩! 有人敲了敲冰块。 她的眼中映出一片绯红的身影,仿若天边最软的云霞。那人俯下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轻轻笑着,声音若有春日里最明媚的风,轻轻软软:“哎呀,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发现了个*ug,泪流满面,所以这张卡了好久 要改已经来不及了,先就这样吧。 第69章 遥远的往昔 烟云缭绕,不染俗尘。 不管经历数千数万年,天界都是这么一副样子,没有新鲜的景致,也没有新鲜的物事,实在叫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眸色淡然无波,从剑池边上缓缓走过。 那是一个浩瀚无垠的水池,一望看不到边界,水波盈盈,清澈见底,里面随意插了许多武器,当然最多的还是剑。每一柄,都是巧夺天工的旷世之作,只可惜它的主人不喜欢。 她绕着剑池走了一圈儿,这才渐渐顿住了脚步,将手中最新锻造的剑随意找了个地方插了进去,又提步离开。 她走到一处瀑布之下的亭台上坐了下来,垂着眼睑,静静地看着涓涓流水。偶尔有花落,落入水中飘向远方,她的目光便随着那花瓣蔓延到了远方……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凝,过来。” 她站起身来,迈出了一步,下一刻,已经到了殿堂之中。 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长发披散,举手投足之间,肆意风流。他手里拿着一把古朴细长的黑剑,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拂过,温柔凝视的眼眸仿佛看着自己的情人,有淡淡的水光流淌。 他天界第一铸剑师,冷谜。 也是她的师父。 天界里的神,都是以神位相称,大多数的神都会直接把神位名当做自己的名字,比如司水的泽水神君。冷凝是土灵,她的神位就是摄提,不过她成神的那一日就被冷谜给带走了,成为了天界第一铸剑师的徒弟。从那以后就潜心修行,销声匿迹了。 她天生凉薄,独来独往,谁也不搭理。众神仙们只知道她是一位神女,却不知道她是何神位,不知道谁私底下开始叫她薄姬,渐渐的就传开了。 他抬眼见到她,微微笑了一笑,唇边勾起好看的弧度:“这是我锻造出最好的剑,阿凝你来看。” 冷凝把剑接了过来,细细端详了起来。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流剑。” “为什么叫这个?” “太普通了吗?”冷谜轻轻一叹:“它是最不普通的剑,但我想不出最好的名字,就随便起了个。” 她想了想,说道:“以后还会锻造出更好的。” “不会更好了,”他顿了顿,说道:“因为这剑里面蕴含了一丝至高神的骨血。而这天地间,不会有比至高神更强大的存在了。” 那的确是最好的剑了,在那之后数百年里,也未曾被超越。 而在锻造出流剑之后,冷谜就从天界里彻底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无数的神仙们猜测他去了魔界,看不惯他的神仙们觐见想让天帝下令追缉。却奈何冷谜在天界中地位超然,只要至高神不过问,天帝也做不了主。再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冷谜并没有带走流剑,而是把剑留给了她。 她将流剑挂在了她每日都会去的地方,每当锻造一把新的武器后,抬起眼帘,总会见到那把黑色古朴的剑。 她并不喜欢铸剑,但除了铸剑她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冷谜就曾经说过“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资的人,可惜你的剑没有投入感情”,她一直不明白,剑只是死物,需要什么感情?后来看着流剑,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数百年时光流逝,她却没什么感觉,时间在这些神身上找不着丝毫的痕迹。直到有一日锻造的时候,她发现流剑消失了。她翻遍了整个天界,甚至惊动了天帝,也没有找到一丁点踪影。 后来,天界中新晋了一位司土的神君,摄提。 白衣男子站在大殿之上,眉眼如画,冷若冰霜,就如一把锋利的剑,没有丝毫感情,谢绝任何人地靠近。她站在一旁,紧紧盯着他,瞳孔骤然缩紧。因为他的腰间,随意挂着一把剑,黑色的,细长的,古朴的……流剑。她的流剑。 待他走下了大殿之后,她上前拦住了他。 “你是谁?” 他看着她,淡淡说道:“摄提。” 总所周知,神界的神们寿命与天同齐,只不过因为是纯灵体的缘故,陨灭后就会神识尽散,无法进入轮回。就比如司水的泽水神君,若是他陨灭了,他这个神识就不复存在了,就算经年之后水灵再次凝聚成神,却不再会是当初的那一个“泽水”了。 只是如今,她这个真正的“摄提”还未陨灭,这个新的“摄提”又算是什么? 不过这个不是她在乎的,天帝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她冷冷地说道:“你偷了我的剑。” 他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认真地说了三个字:“我没有。” 她不知道还有这么堂而皇之的小偷,气得浑身发抖。她指了指他腰间的黑剑,目光如刀逼视着他:“那是我的流剑,你如果不还给我,今天休想离开!” 众神们面面相觑,纷纷上前劝解,问她是不是弄错了。 她不肯善罢甘休。 天帝皱了皱眉头,然而还没开口,大殿中突然响起了至高神的声音—— “那把剑,是我所赐。” 至高神都开口了,她再不甘愿,也只能作罢。 因为这件事,他成为了她眼中最难以忍受的存在——不仅抢了她的神位,还抢走了她的剑。却也是第二个在她记忆里留下了痕迹的人,即使被强迫的。 摄提在天界里是最冷漠的存在,却也是最锋利,最耀眼的。在天界和魔界的大战中,他被封为第一战将,白衣黑剑,所向披靡。渐渐的,她不那么排斥他了,也明白了一些铸剑的真谛。因为剑不是拿来观赏的,只有战场才能让它大放异彩,那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偶尔摄提会去后山,他不善言辞,总是面无表情的冷着脸。她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却也会替他斟上一杯酒,然后继续发自己的呆,亦或者铸剑。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交谈几乎没有,就以这种谁都不能理解不了的奇怪方式相处着,却意外和谐。后来,泽水见到了这一副情景,不由啧啧称奇:“真不愧是天界里最无趣的两个人!这样你们也能坐几百年?怎么不去下界走走?据说东海龙君最近有一个寿宴,你们去不去?” 摄提依然面无表情。 第56节 她也垂着眼睑,伸手去触流淌而过的溪水,一言不发。 “真没意思。”泽水大失所望,阔袖一甩,大步离开了。 时光对神来说,只是一种波澜不惊又无聊的东西。人界里昼夜春夏,沧桑轮转,亦或者是血雨腥风,都跟他们毫无关系。就算有些得道成仙的修仙者们,他们也只是当做新鲜事听上一听,觉得有意思的话,就会送上一些贺礼。 这种日子,终于在一天她锻造出了岔子后结束了。 她心烦意乱,差点毁了整个剑池,脑子里却想起了泽水无意间提起的“下界”,便独自出了天界门。 她走了无数地方,看遍了风流繁华。皇宫、都城、酒肆、青楼……最后停下来的是一处碧绿的草原,望着那草色青葱,蓝天白云,烦闷的心里才渐渐宁静了下来。 她躺在天幕之下睡了过去,骤然传来的痛楚,却把她惊醒了。 那是一只黑色的豹子,它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她,龇牙咧嘴发出恐吓的声音,似乎在说“这是我的领地!快滚开!”。 她垂着眼睑看了看血流不止的手腕,拍了拍黑豹的脑袋,起身打算离开了。黑豹原本是非常得意洋洋的,然而脑袋被拍却没有躲过,它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些恼怒之色,露出锋利的牙齿猛地朝她扑了过去。然而还没有接近她身前一尺,就被无形的屏障给狠狠弹了开,它接连倒退了数丈,四肢伏在地上,发出愤怒的低吼。 “原来不是普通黑豹。”她走到它身前蹲了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看着它恼怒的样子,唇边轻轻扬了扬:“挺厉害的。” 黑豹埋下脑袋,前肢狠狠刨了一下土,又龇牙咧嘴朝她吼了一嗓子。 “下次来看你。” 她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黑豹郁闷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再次抬头却见周围围了几只豹子属下,它踢了踢土,冲它们嚎了一嗓子,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迈着从容的步伐,趾高气扬地走了。 黑豹回到了魔界中属于自己的山谷,它伫立在最高的山头上,俯视着底下一众厮杀的魔物们,不知过了多久,当山谷里的魔物只剩下最强的一头时,它纵身跃了下去,将那魔物几下子打倒了后撕吞入复。它舔了舔爪子,心里高兴了不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它觉得自己实力足以打败了那个侮辱了它的女人时,它再次来到了人界的草原上。 但它没有等到她。 它生气地回到魔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吞噬,完了后,又会跑去人界转上一圈,渐渐的,居然养成了习惯。就当它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她时,她出现了。一身白衣,墨发披散,纤腰素素,手里提了一壶酒。虽然不怎么符合它的审美,它却觉得出奇顺眼。 她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说道:“这是天界的琼浆玉露,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原本它是打算狠狠报复她的,把她也给撕吞入腹了的,但盯着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腕看了许久,龇牙也龇了许久,最终却只是咬开了酒壶,喝光了里面的琼浆玉露。 它的酒量不怎么好,醉了,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就栽倒了。她笑起来,躺在了它的身边,伸手抱住了它,摸了摸它顺滑的皮毛,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之下渐渐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熟,渡过了好几个日升日落也浑然不觉。黑豹先醒了过来,它不悦地一脚蹬开了她,却被迷迷糊糊的人又一把抱住了。它奋力挣开,从她的怀抱中跑开,在石头上磨了磨爪子,又在她身边来回踱步,心想到底从哪里下口比较好呢? 它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觉得她太瘦了,不如等她长胖一些再吃。百无聊赖,又不想回魔界,在旁边看着她守着她,不知不觉又有了睡意,于是懒洋洋地趴在了她身边打起了哈欠。 “吼!”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黑豹的低吼声唤醒了,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黑豹挡在她的面前,防备地弓起了背部,正冲一个人警告地低吼。 那人慵懒地坐在地上,一身绯红色的衣裳仿佛天边最软的云霞,墨色的发丝从肩头坠落,有一缕滑进了衣襟里。他唇边微微翘起,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她:“旁边就是魔界最凶恶的山谷了,想不想进去瞧瞧?” “你是谁?”她坐起身来,安抚般摸了摸黑豹的背后。 “我是混沌,一个四处找乐子的人,”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瞧你也无聊,不如结伴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朋友问我笔名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 有一种酒叫百利甜,我很喜欢,所以就叫百利很甜…… 然后她表示:泪流满面的去琢磨这个是什么典故的我默默跪了~ 第70章 遥远的重逢 她知道他是魔,她应该立刻拔刀相对。 可看着他唇边勾起的笑,也不知道怎么的,她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被称为天界里最无趣最刻板的存在,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因为骨子里的疯狂没有被唤醒罢了。 她跟着混沌走了很多地方,经历许多危险和刺激,尽情享受生死一线间的那种快意……她的笑容越来越肆意,几百上千年来,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某些东西已经在心中破土萌芽,一发不可收拾,在心尖上绽开了一朵罪恶之花。 偶尔,她也会提着琼浆玉露去逗逗那只坏脾气的黑豹。而在后来,她才知道它其实是只还没长大的饕餮。也是魔。这般想来,她和魔还真是有缘得很。 黑豹对于她经常跟混沌一起失踪这一点极其不满,更加卖力地吞噬魔物去了。时光飞逝,它越来越聪明了,也渐渐能够说话了。有一天,她躺在草地上晒太阳,黑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去,伸出前爪踢了踢她的手,得意洋洋地说:“再过段时间,我就有人形了!” 她弯了弯唇角,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好啊,到时候来后山看你。” 黑豹眯起了眼睛,享受她的抚摸,余光却瞥见远处有几只下属豹子正在偷偷瞧着,它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趾高气扬地扬起了头,用鼻孔出了一口气。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种舒心肆意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她的行踪异常就被发现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传音给了混沌,告诉他她愿意放弃神位入魔,让他在魔界等她。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在做出了决定之后,就立刻就叛逃出了天界。 可谁知还没有到达魔界的入口,就被天界来的追兵给追上了。来的人并不是天界第一战将的摄提,而是泽水,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她拼死反抗,她一直在等待……原以为再多支撑一些时间,混沌就能来接应她了。 然而她没有等待。就算在被押入冰之沉渊里封印的时候,她依然在等待,依然在期望。只可惜到了最后,她也没有能够如愿。 一切往事烟消云散。 冰之沉渊还是初来时的模样,死寂空洞,凛冽的寒气让神也受不了,眼前的红衣男子也没有一丝变化,仿佛昨日才见过一般。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冷凝撑着手臂,缓缓从冰棺中坐起了身来,目光缓缓在周围扫了一遍,神情还有些茫然。邪枫见此,笑着把她扶了起来:“可还好?” 她缓缓抱起了手臂:“有些冷。” 邪枫笑眯了眼睛,半揽着她的身子,脚下微微一动。下一刻,两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冰冷地方,来到了熟悉的玄天秘境当中。 他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地传递了暖意过去,她却依然觉得冷,指了指地面上的枯枝,说道:“点个火堆吧。” “烤火能比我还有用?”邪枫挑了挑眉梢,还是听话照做了。不一会儿,熊熊烈火就燃烧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照亮了这个阴暗的森林,也照亮了他轮廓漂亮的脸庞,连带着周遭也显出了一些脉脉温情。 冷凝稍稍舒了一口气,抱着膝盖看着火堆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以前天界中总是传言冰之沉渊的可怖,我总不放在心上,自己体验了一遭,这才总算是心服口服。” 她脑子里还残余着那种黑暗冰冷的感觉。 动不了,看不见,但意识却非常清晰。清晰得感觉到那凛冽刺骨的寒意,仿佛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入骨肉,仿佛浑身血液都已结冰,连呼吸都开始掉冰渣子……无论怎么拼命地挣扎,却无法从桎梏里逃出生天。 “不过我也没在封印里呆多长时间,摄提就把我的神识救了出来,还在人界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体。” 她期望过邪枫去救她,最后等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摄提,明明他们的关系不太好,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还真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冰冷、执拗、却又简单。她一贯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记得当初在被天兵押着路过天界门的时候,摄提就在天界门那处站着,也不知道是路过还是等她。她不知道怎么的,说了那一句“下辈子我不修仙,不铸剑,只当一个平凡人。”大概是他记住了这句话,以为是她的“遗愿”,所以在后来她成为了人界的冷凝的时候,他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扰她铸剑或者修仙。她觉得他没有感情,他就学着快乐,学着去笑……可惜到最后,他还是不会。至少对着她是不会的。 她唇边不自觉勾起了一些笑来,却对上了邪枫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他问道:“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也没什么。”冷凝唇边的笑意渐渐散了去,她伸手烤着火,目光落在烧得正旺的火堆上,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次多谢你救了我。” “同我客气什么。”他笑着说,放轻了声音试探说道:“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嗯。”冷凝点了点头。 “那……你不怨我?”他的语气忽的轻了起来,居然带起了一些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你给我传音的时候,我在三界之外,一时间回不来。等我回来了后,已经找不到你……” “其实不用解释。”冷凝对上了他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因为我不是以前的冷凝,我虽然有那些记忆,可对我来说,我们并不熟悉。” 邪枫不理解地皱起了眉头:“阿凝,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她扯起唇角一笑,云淡风轻:“你不是曾疑惑过,我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吗?” 摄提用离魂刀带走她的魂魄,这原本会是个非常完美的瞒天过海之计。可惜那离魂刀是她所锻造的半成品,所以用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出了一些岔子。 她的魂魄被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个平静如死水、心里却暗藏疯狂的神女薄姬,如今不知魂魄去了哪里。另一半,便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冷凝,也就是现在的她。 邪枫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刹那,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开什么玩笑?” “我虽然有从前的那些记忆,却只是像一个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冷凝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释,也不用关心我以前是否生气。”顿了顿,她说:“我不是她。” 她不是薄姬,所以不能跟他一起享受生死一线的刺激。她只是胆小自私的冷凝,从来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事事危害到自己的小命她必定妥协。而生平做过最大的决定就是……不管生死,永不背叛霍尧。 “那她去了哪儿?”邪枫顿时皱起了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真是不可思议。” “你是魔,我是神,我们现在能坐在一起说话,不是也很不可思议吗?”她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默了会儿,她又说:“至于她去了哪儿,也许在三界之内,也许在三界之外……谁知道呢?” “是吗?”邪枫没吭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渐渐笑了起来。只是他这笑并不如以前那样让人如沐春风了,反而隐隐约约透出了一股子凉飕飕的冷意。 “好吧。”他无奈地笑了笑,突地欺身而进,扳起了她的下颚,直直看入了她的眼睛里面:“我会去找她的。这具身体你先帮我好好保存着,以后我可是会来找你拿回来的。” 冷凝神色不变,不惊也不惧,只是点了点头:“好啊,等你找到了再说吧。” “那就这么说好了哦。”邪枫的表情渐渐又恢复如常了,他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得弯起了眼睛,柔声说道:“那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嗯。”她点了点头。 邪枫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的时候,衣摆微微扬起,荡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但没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又补充了一句:“那这个还是留给你这个怕黑的胆小鬼吧!” 嗖。一个东西被他反手抛了过来,是以前他送给她的冰晶火球。她默默地把它收了起来,再抬眼,视线中已经没有邪枫的身影了。 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但对薄姬却好像还不错。 她在玄天秘境中待了一整天,坐在悬崖边上看着天边低矮的云层发呆。数千年枯燥无聊的记忆在她醒来的瞬间尽数灌入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压抑了起来。不过不可否认,邪枫的确是其中唯一一抹鲜活色彩。 把记忆都给整理好了后,她起身朝沧溟城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如今沧溟城怎么样了,只记得她“死去”的那日,似乎是魔界和修仙者发现了沧溟的位置,正企图打破护城结界。只是到如今,不知道中间过去了多少时日,还有…… 霍尧他,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稳定更新~ 信我! tat 第71章 城破 沧溟城的位置相当隐秘,原以为要找到入口会大费一番周折的,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狈不堪的景象。破坏的城郭,横七竖八的尸体,无数鲜血把地上的青石板染得泛起了黑。 城,彻彻底底的破了。 冷凝用瞬移快速地踏遍了沧溟每一个角落,最后停在了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宣殿之上。她无力地坐在焦黑的石块上面,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垂下了手,也垂下了眼帘,却意外地见到地上的泥土半掩着的黑色细剑。 她将流剑捡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后就挂在了腰间。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她才缓缓抬眸,一抹黑色身影撞入了她的目光里。她只觉得眉心一跳,心上顿时狂喜,立刻拔腿朝他奔去,却在他跟前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坐在半枯半焦的树下,背靠着树干,叉着一双长腿,漆黑如夜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废墟,隐隐透出了几分悲悯和伤痛。他的玄衣有些破,头发也有些乱,天崩安静地躺在他身侧触手可及的地方,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她没有走近,只是轻轻唤了一声:“……霍尧?” 第57节 他似乎是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阿凝?” “我是。”冷凝弯起了一个笑来,这才三两步走了过去。她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想要触碰他,却顿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收了手。 “你果然是神。”霍尧凝视着她,缓缓笑了起来,说道:“只是没想到你就是薄姬……最倒霉的那个。你怎么从冰之沉渊出来的?” 哦对,他跟她一起去冰之沉渊的时候见到过冰棺中的薄姬。 冷凝动了动唇,刚想要回答是邪枫帮的忙,想了想,又咽了下去。她笑了笑,故作轻松说道:“我运气好啊,所以我出来了。”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不过这也证明了一点,我早就是天界的叛徒了,所以也不会为了什么出卖沧溟城,对不对?” 霍尧的眼眸中装满了笑意,看着她点了点头:“对。” 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靠着树干,看向他目光中的那片天空:“没想到还能与你一起看天空,那天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我也没想到。”他认真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上面的如烟的云,多姿变换,被风吹散又聚拢。她偷偷地垂下眼眸,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挪了过去,想要握住他的,却握了个空。她心底猛地抽痛,僵硬地一根根收拢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半响,她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想要继续看天空,却对上了他黑沉沉的眼睛。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有些慌:“我……” “对不……”霍尧突然说道。 他还没说完,她就飞快地打断了他:“我原谅你。” 霍尧怔了怔,被抬起手想要揽她入怀,双手却从她的身体中一穿而过。他又是一怔,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唇边带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差点忘了啊,我已经……” 她猛地扭过头背对着他,不忍再看他。 “……死了啊。” 她眼睛在一刹那之间红了,双手捂着口鼻,死死压抑着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阿凝,我早就后悔了。”霍尧靠在树干上仰望天空,双手抱臂挑起眼尾的弧度也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如果凝神一看,会发现他现在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抹虚影而已:“那日我本想把你囚禁起来,后来我想通了……我既然舍不得你死,为什么不能为你做得更多呢?” “……嗯。”她声音哽咽,依然没有转身,只是拼命地点头。 “你记住,不要死,也不要受伤,”霍尧说出了她一直以来的信条,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不管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行,因为……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连我也没有。” “这个我最擅长了。”她努力压抑着哭声,扯了扯唇角,小声答应了下来:“我不会死的。” “你不回头看看我吗?”沉默了一会儿,霍尧略带促狭地说道:“再过会儿没准就看不见了,你可别哭。” “有什么好看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等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再转身过去,可是身后却静默了。 “喂。怎么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地提起声音:“霍尧?” 只有风过的声音。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缓缓回过了身去,原本他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空旷了。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方才走近了后,她就发现那只是他残留下来的一缕意识而已,霍尧本人可能已经……她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天崩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弯下腰想要把它捡起来,却听一个声音怒喝道—— “不要碰它!” 一身黑色劲装的十九蓦地出现在她的跟前,挥手就是狠厉的一剑。她闻所未闻,直接就把天崩握在了手上。眼前千钧一发,十九的利剑已经到达了她身前几寸之处,却被无形的屏障给狠狠反弹开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十九拧起了眉头,凌空跃起,又是一剑狠狠劈了下来,底下的白衣女子却突然消失在了眼前。下一刻,她出现在了他身后那块最高的石堆之上,白衣翻飞,居高临下。 她静静地看着十九,说:“做什么反应这么大?这弓本来就是我所铸,主人不在了,我收起来也是应该的。” 十九一言不发,挥剑又冲了上来。她这次没有躲,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边用剑意形成结界护在周围。她以前的剑意就用很好,如今换回了以前的身躯,拥有了身为一个神的力量,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你打不过我,别白费力气了。”她淡淡说道。 黑衣少年紧紧抿着唇,执拗地攻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看不下去了,从身后扣住了他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 这也是一个熟悉的人,柏陵。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不大好,脸上也没有以往吊儿郎当的笑意,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正经。这一次沧溟城的城民几乎都死在了战斗之中,除了他们两被城主派去转移城中那些只是感染了魔气的人……其实他和十九都更愿意跟着城主战死。 “你是冷凝?”柏陵直接问道。 “我是。”她点了点头。 “还真没有冤枉你,神女。”柏陵嗤笑了一声,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好一会儿才稍稍松了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想带走城主的弓就带吧,如果没别的事情,请离开这里。” 冷凝把他的动作都看在了眼中,扯了扯唇,讥讽地问道:“不,我从未说过谎,什什么不利沧溟的事情也没有做。所以你们还是冤枉了我,不过你为什么要阻止十九?他做的事情不就是你想做的吗?” “因为城主。”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离魂刀还在吗?我是说那把月牙的刀还在吗?”但凡她所铸的武器,在一定的距离当中,她都能感觉到。但离魂刀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来已经不在沧溟城了,只是它去哪儿了? 柏陵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好像是城主收起来了,后来城主……刀也不知去了哪儿。” “多谢。”她眉间一松,跳下了石堆,转身离开这里,留下了一句话:“或许你们不知道,霍尧身上也有一个锁魂扣。所以……他可能还没有死。” 十九猛地抬起眼帘,一直面无表情的脸骤然被一抹狂喜点燃,真切,而让人心酸。柏陵抬眼看了看天空,闭了闭眼睛,紧紧抿着的唇这才小心翼翼地松了下来,溢出了一些淡淡笑意。 霍尧应该知道离魂刀是什么用的,如果刀真的在他手中的话,他应该在战死之前用离魂刀给自己一刀,让魂魄离体,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魂魄离开身体之后,如果不能快速的找到下一个适合的身体的话,就会越来越衰弱,直到魂飞魄散…… 她揉了揉眉心,很想把邪枫拉出来再拷问一番。他不是霍尧的朋友吗?沧溟城大乱的时候,他却一直在冰之沉渊忙活,后来他知道真相后就要去找薄姬的魂魄,至于回沧溟城看一看,他连提都没有提过。 邪枫到底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他是真正的魔族,而沧溟城一众城民都只是半魔……为什么邪枫会混迹在沧溟城里呢?这里面的疑点真是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了tat 前天把文从开头看了一遍……真的是……看不下去啊,太硬太罗嗦了我都忍不住吐槽自己, 下一本文一定要改正! 第72章 解救饕餮 沧溟城离玄天山相当得近,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到了。 飞流而下的水声不绝于耳,一走入了瀑布周围,就感觉浑身都凉了个透顶,她抱着胳膊肘打了个寒颤,脚下却没有挪动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听风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道由至高神留下的剑意,光和影交织而成的流剑,安然却又凌厉逼人。她看着那里,手指忍不住在真正的流剑上缓缓摩挲而过…… 这道时间久远的剑意还在,可真正的流剑却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声息了。还记得以往触碰到的时候,剑中都有灵力波动从指间传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有些可惜,不过一会儿正好有用,就不用再重新铸一把剑了。 “来来来,师哥给你们讲一讲如何感受天地灵气,铸造出最好的武器。”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由远及近,俨然是许久没见的叶问闲。冷凝见此,指尖微微一动,立刻就隐去了身形。叶问闲正带着一干男男女女的剑阁弟子往瀑布这里走来,他的面容平凡,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跟其他面容严肃的剑阁弟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就像这样……”叶问闲走到了瀑布的边缘上,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做起了示范。冷凝在旁边瞧着他,唇边弯起了一个笑意来,干脆也盘腿坐了下来。 若芙坐在下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师哥,你带我们来这里有什么意思呢?如今形势严峻,魔族虎视眈眈,还不如直接教我们一些铸剑技巧来得实用啊!” 原以为世间的魔族都聚集在沧溟城,前段时间在沧溟城那一战,他们才惊觉沧溟城里面的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半魔而已,真正魔族的实力让人更加胆战心惊。而那个九幽魔尊……想起那天,若芙的脸就苍白了起来。对付修仙者们,九幽魔尊连一根手指都没用,他们宫主被九幽魔尊看了一眼就死了。只是一眼啊!太恐怖了! “若芙,师哥知道你们都很着急,但着急是没有用的。欲速则不达。”叶问闲神色又在,悠悠地说道:“等你真正感悟了天地就会发现,再多的铸剑技巧,不如这一‘悟’来得有用。哦对了,以前冷凝不就是这样吗?” 冷凝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又是一笑。 “对啊,她还无法修仙呢,就能铸出那么厉害的武器!” “大师兄铸剑有成多年,肯定是没有错的!大家都好好按照大师兄所说的做吧!” “只可惜她是个叛徒……” 此言一出,大家的神色都稍稍松了下来,没有那么紧绷着了。 在众剑阁弟子的眼中,冷凝只是个无法修仙的废柴,所以他们多少还是有一些优越感的。既然废柴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们找对了方法,定然也是可以的。心念至此,剑阁弟子们都纷纷闭上了双眼,开始感悟天地灵气。 冷凝撑着下巴盯着叶问闲看,他坐在一片迷蒙的水汽里面,蓝色衣服已经有些湿了。他阖着眼睛,神色淡然,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看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确定了眼前这家伙是睡着了,才不是在感悟什么天地灵气。她伸手拍了拍叶问闲的脸:“醒醒,醒醒。” 叶问闲蓦地睁开了双眼,眸光如刀,与之同时,动作快若闪电擒住了她的手。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又一扫周围的剑阁弟子们,见他们毫无察觉似的闭着眼睛,这才发现他置身于一个结界之中,与外界隔离了出来。 他眯起眼睛,暧昧地笑了起来:“姑娘好美,可是慕名师哥而来?” 冷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答反问:“问闲师哥,睡得可还好?”说着,就要把手抽回去,却见他还抓着不放,睨了他一眼。叶问闲讪讪一笑,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的手。 叶问闲摸了摸鼻子,埋怨地看着她:“才将将入睡,就被你给吵醒,你说我睡得好不好?”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可她身上气息平和没有杀意,而且……难不成,真的是他的爱慕者?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快飘起来了。 “陪我走走。” 冷凝笑了笑,站起身来往听风崖外走去,叶问闲见此稍稍一愣,就起身跟了上去,在她身边说道:“看你语气熟稔,我们可曾相识?” “相识。”她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方才给师弟师妹们讲授我铸剑的秘诀,其实你错了。我根本没怎么感悟过天地灵气,这种耗时耗力的东西……哦,我只是天赋异禀。” 叶问闲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抬起了头直视她,不可置信道:“你是冷凝?” “我是冷凝。”冷凝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缓缓说道:“在剑阁的时候,我铸了不少的好剑,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的火术里面夹杂了神力,就是这么简单。” 神力? “所以你是……”叶问闲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神?”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忽得弯起了眼睛:“神仙们其实不是凡人们想象中那个样子,什么心怀天下,怜悯众生之类的……所以以前得罪过我的人都要完蛋了,因为我是个睚眦必报的神。” 而且还是叛神。 嗡嗡嗡—— 就在这时,剑阁山脉突然震动了起来,一下比一下更剧烈,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其实这种震动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试剑石中的饕餮时不时就要撞击一下封印,如果是皇宫铸剑司那个试剑石,他们还能修补一下封印,但剑阁的这一个所有人都素手无策。 其实有些时候,试剑石动静之大给人一种即将破开封印的感觉,到最后却也只是虚惊一场而已。不过饶是如此,玄天宫许多人还是都往那个方向而去,连三大长老也去了,要在旁边看一看才放心得下。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事情也太多了吧?”一个修仙弟子唉声叹息。 “与其想这想那,还不如仔细体味这震动之中的力量波动,虽然那是魔族的饕餮,但法术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的。好好把握,必有所获。”周莽抱着剑,一边说着,一边当真就闭上眼睛感悟了起来。只是他本就是个高大健壮的莽汉,那一样子做出来,多少有一些喜感。 那弟子以拳击掌,眼睛一亮:“师弟说的是,我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多谢师弟提点了!”说着,也闭上了眼睛。 周莽刚开始到玄天宫的时候,一干弟子们还看不起他,觉得他粗鲁又不懂礼。可渐渐的,不得不被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所折服。坚持、简单、又有非常有悟性,实在是修仙弟子中楷模。 冷凝的目光在周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缓缓挪开了目光,迈着必须继续往前走。而前面,就是试剑石的范围里面了了。在这种混乱中、天昏地暗中,她仿若闲庭信步,叶问闲也神色自若地跟在她身边,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宴生紧锁着眉头站在交界之处,忽的听见有一个人叫他的名字,他茫然地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看见,身体却骤然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道给掀了起来,狠狠掷向试剑石的结界里面。 “是谁?谁在偷袭?”玄衣正好见着这一幕,惊叫了一声。 “别管那么多了,先救宴生!”其他的人见此也急了。 “阿凝,你——”叶问闲脸色一变,想阻止她已经晚了。冷凝眼中无波无澜,没有搭理叶问闲,只是负着手一脚踏入了试剑石的范围之中。叶问闲见此,咬了咬牙,急忙跟了上去。 试剑石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了,仿佛连周围的空间都要给撕裂开来,还带着浓浓的意志威压。叶问闲站在冷凝的结界范围中,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怜的是宴生,他整个人都伏在地上苦苦支撑着,冷汗淋淋,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背脊骨似乎要被碾碎了一般。 叶问闲别开了目光,不忍再看下去了。 第58节 冷凝面无表情地从宴生身边走过,直到走到硕大的试剑石脚下这才缓缓停住了脚步,她抬起眼静静仰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来了。” 叶问闲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许久不见的旧友。”她回答。 叶问闲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多想,只是心心念念要给宴生说说情,道:“宴生他……” “问闲师哥,你不必多说什么。”冷凝淡淡地说道:“难道只许他背叛我的信任,却不许我报复一下吗?其实很简单,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而我在做我觉得对、觉得舒心的事情。” 叶问闲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猛地回过味来,指着试剑石膛目结舌:“你说的是它?” 冷凝还没有回答,饕餮沙哑疲惫的声音在这时缓缓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终于来了。” 它用的依然是传音,其他人听不见,但同在结界中的叶问闲却是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真的更了! 第73章 入刀 “嗯。” 冷凝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我来带你走,不过至高神的封印我也解不开,只能另辟蹊径了。” 饕餮沉默了一下,沉沉叹息了一声:“只要能出去,怎么样都可以。” 旁边的叶问闲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阿凝……你,你不是神吗?怎么跟魔族为伍了?难不成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 冷凝看着叶问闲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问题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半响,她淡淡说道:“我是一个叛神,暂时还没有入魔,不过若是天界再继续逼我的话,就说不定了。” “放出饕餮岂不是会生灵涂炭?阿凝,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三思而行吧。”叶问闲往后退了一步,依然是笑着的,不过语气却是少有的严肃认真:“否则至高神也不会把它镇压在这里,对不对?” 见他如此循循善诱的口吻,冷凝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以前都不知道大师兄你是这么忧国忧民的人啊。” 叶问闲没绷住,想要继续板着脸却失败了,他幽怨地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心地善良的美男子,只是你没看出来而已。” “……” 真不知道美男子三个字,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可是,生灵涂炭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一边说着,冷凝缓缓抽出了那把细长的流剑,她随意挽了一个剑花,将剑竖在了胸前,透过剑身的反光,看着身后的叶问闲,继续说道:“只要我不死,我关心的人不死,就行了。” “这个……”叶问闲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好像有些道理。” 冷凝缓缓弯起唇,笑了。 她足尖一点,提着剑缓缓升到了试剑石的顶上。白衣翻飞,轻飘飘的仿佛是世间最柔软的雪。她微微阖上了双眼,顷刻间,外界所有的嘈杂外物都离她远去,唯有一片空寂。下一刻,她挥起长剑,整个人都朝试剑石急剧地撞了过去。 滋—— 黑色的细剑在她的推动之下,一分分没入了试剑石之中,只余剑柄在外面。她松开了手,在空中退开了一定的距离,指尖一动,白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了整个试剑石。 这是离火,是她几种火术之中提炼出来的,用于融合武器和灵魂。这种方法看似简单,却实际上却要让受术的那个灵魂受尽折磨,非常残忍。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她无法破开封印救出饕餮的本体,就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吼——”饕餮痛苦地嘶吼出了声,顿时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震动。 也就在白色火焰燃起的瞬间,玄天宫的人终于惊觉有人想要做手脚,慌忙四下搜索了起来,却对离火摸不着头脑也束手无策。 冷凝抱着手臂静静等待离火熄灭,根本关心下面是个什么情况。 “好久不见。”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天空中出现了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墨发直至脚踝,整个人仿佛是揉成了一团的水,透着一股子柔和的感觉,却也有些凉。尤其是他那双犹若寒星的眼眸,仿佛是倒映着夜空的寒潭水,幽幽的。 来人真是神君泽水。 “你来做什么?”冷凝唇边扬着一抹笑,却没有达到眼底深处,只是问道:“来阻止我吗?” “不,来找你叙叙旧。”泽水神色淡淡的,他瞥了一眼正在燃烧的试剑石,说道:“我阻止你做什么?天帝又没有下命令,我才不做那些麻烦事。” 冷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算不算是阳奉阴违?” 泽水白了她一眼:“好没良心。我因此放过你好几次,今天还要继续放过你,啧,你居然还说我阳奉阴违?”他皱着眉,摆了摆手:“也罢,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摄提在哪儿?” 她立刻就回答:“我不知道。” “……” 回答得太快,怎么看怎么假。泽水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说:“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自摄提被你给救走了之后,天帝已经撤除了对他的通缉,对他几乎是不闻不问了。” 有些不对劲啊! 冷凝若有所思地说道:“难不成现在天界和魔界形势太过严峻,所以天界想让他立点战功将功赎罪?” “鬼知道。”泽水冷嗤了一声,说道:“他去哪儿了?” “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我哪知道?”冷凝警惕地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与他乃知交好友,找他还需要理由?” 冷凝嗤笑了一声,带着一些嘲讽意味。 泽水冷冷看着她,没说话了。 冷凝看着渐渐熄灭的离火,闭了闭眼睛,缓缓舒了一口气出来。她瞬移到了试剑石之上,握住了剑柄将流剑给拔了出来。这剑看起来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握在手上,里面霸道强劲的气息却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股凛冽的杀气从身后猛地袭来,她眉间一凝,整个人化作一道白烟在空中散去,出现在了泽水的身后。也就在她消失在原地的同时,那一处凭空溅起了一朵水花,无声地在空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冷凝单手执剑,冷冷地看着泽水:“你也学会偷袭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介意用什么方法。”泽水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你不肯说他在哪里,我想见他就只能把你给扣下来了,反正你不管去哪儿他,他总会留一份心思的。”说到这里,泽水顿了一顿:“就这方面而言,我对你还真是有些嫉妒呢。” 冷凝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右手空空飘起的衣袖,说道:“你的另外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泽水的脸色很难看。 那是他毕生的耻辱,他根本没把一个专注铸剑的女子放在眼中,却没想到她可以断了他的右手。不过他的手也不是不能恢复如初,只是他不愿而已。 “你方才不阻止我,现在已经晚了。” 她缓缓扬起流剑,又缓缓落了下来,动作轻柔完全没有一点力道。可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大黑影却笼罩了下来,猛地扑向了泽水。泽水脸色骤变,一甩阔袖,水凝成的结界骤然护在了他的身前,将那饕餮虚影的攻击给尽数化去。可等眼前尘烟散尽,一切清明起来了后,那个可恶的白衣女人早就不在原地了。 泽水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真不觉得薄姬有什么好的,也完全不能理解摄提为薄姬做的那些事情。在他眼里,薄姬就是个刻板无趣的女人而已,一直专注铸剑几百年也许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当时薄姬犯了错爱上了魔族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而当天帝下令捉拿薄姬,摄提拒不接令,最后只能由他出马后,也没有人明白那是为什么。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了。 可依旧不能理解。 …… 冷凝提着剑离开了玄天宫,流剑中有了饕餮之后,她也算有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霍尧是在沧溟城“死去”的,但当时她找遍了整个沧溟城都没有寻到他的丁点气息。荒魂无法在阳气充足的地方游荡过久的,魔族也无法投胎,所以若他要重获新生,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魔界了。 魔界的入口就在沧溟城后面,有饕餮指路,倒是不难找到。 她隐去了身上的气息,伪装成了魔族,潜入了魔界当中。守城的魔族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放她进去了,这也都归功于饕餮,只要它释放出一点气息就完全能瞒过去了。 魔界之中竟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阴暗潮湿寸草不生的景象,也有一些美丽的景色,就仿佛是森林里静谧的夜晚一般,那些奇花异草上面还带着一些荧荧的光火,别有一番风味。 这座城叫魔都,是进入魔界后的第一座城。 她没有确切的方向,只是非常随意地走着,累了就坐下来休息。偶尔也会有几只还未有人形的魔兽经过她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亦或者是伸出爪子试图挑衅,都被她随意地招架了回去。 “魔族好战,倒是不假。” 饕餮说道:“你看起来好欺负,它们自然就想来欺负你试试看。” 它的声音依然疲惫沙哑,言语中的暴戾却少了许多。 “哦?要是我化作你原型那样,它们就会怕我了?” “……这不一定,也许你只是个花架子呢?” 冷凝弯了弯唇角,笑了笑。过了会儿,她忽的问道:“你还痛吗?” 饕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值一提。” “那就好。”她席地而坐,手缓缓从剑身上摩挲而过,缓缓说道:“等过些日子,你应该就能从剑里出来溜溜了。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就能凝聚实体,只是能不能彻底脱离了这剑,我就不清楚了。” “……无妨。” 她坐着无聊,又拿出布巾开始擦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剑。她擦得相当仔细,也相当缓慢,神色非常温柔,终于—— “……别擦了。”饕餮沙哑的声音里有一些古怪。 “怎么了?”她停了下来。 “你不停地摸着剑,我……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额,晚了37分钟,不过好歹还是更了! 没想到真的有筒子在等,好吧为了补偿你们,明天或者后天继续双更,我会预报的! 第74章 霍尧呢? 冷凝笑了笑,只得收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饕餮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等她再回想时已经忘记方才想到的是什么了。 “现在的魔界还不错吧?” “嗯,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它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的?” 冷凝默了一会儿,说道:“阴暗恐怖,寸草不生,血腥残暴……其实也不止是想象,以前邪枫带……我走过的某些地方,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那应该都是少数的地方。因为当初,邪枫带着她只是为了寻找危险享受刺激,去的地方自然是最恶劣、拥有最多残暴凶猛魔兽的地方。现在才知道魔界之中那种地方只是少数的。 魔界中分为四个地域,分别由魔界四大凶兽饕餮、梼杌、混沌还有穷奇担任域主,坐镇管理自己的领域。在四大魔域的中心位置,就是魔都九幽,而魔界的尊者就在那里。 饕餮静静地说道:“在你们天界至高神还在嚣张横行的时候,魔界还没这么大,整个魔族都被逼至了一隅,处处都是你以前看到的那个样子,很……惨不忍睹。” 第59节 后来至高神寂川不知怎么的消失了,魔界也在这种关键时刻迎来了他们的新魔尊,也就是现在的九幽魔尊不夜了。情势就从那之后开始扭转了过来,不夜带领魔族对天界发起了强烈反攻。那算是魔族们最值得骄傲的时刻了,可惜已经打到了天界门口,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泼水的那人还是自家魔尊,这让人非常难以接受。不夜什么解释都没有就收兵了,直接回到了九幽,之后就闭门不出了,仿佛消失了一样。那情况,既然跟至高神寂川出奇得相似。 在之后呢,魔界由四大凶兽坐镇,而天界还有一个第一战将摄提,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渐渐的,就成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冷凝听完了整个故事,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这些事情她都有印象,只不过以往一直“痴迷”铸剑的她,根本不关心罢了。 说来也有些好笑,以前薄姬铸剑只是因为除了铸剑不知道能做什么,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冰之沉渊之后,她发誓若有下辈子再也不铸剑。可惜她下辈子的冷凝,却是个真爱铸剑的,为此还不惜和摄提冷战…… “那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域主是哪一位?”冷凝好奇地问道:“难不成是你?” 饕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嗯。” 它被镇压太久了,而且试剑石中的时间流速又跟外界不一样,它在里面历经亿万年,外界可能才只过了一瞬而已。那是至高神对它的惩罚,虽然它觉得这些惩罚本来是应该让混沌享用的。算它倒霉,混沌不知道跑去了哪儿,至高神找不到混沌,就把气出到了可怜的它的身上。 最初被镇压的时候,他脾气非常狂暴,发誓出去之后要狠狠让至高神好看,把他千刀万剐……可都抵不过数个亿万年的消磨,到最后只剩下了沧桑和疲惫,还把许多本该记得的东西都给忘了。 “饕餮,你好好休息,早日恢复元气吧。” “我有名字。”它突然说道。 她想这大概跟神仙们的神位和名字是一个道理。 “那……你叫什么?” 它似乎是想了会儿,才淡淡说道:“我忘了。”半是讥讽。 她没有再说什么,又坐了会儿,才起身继续寻找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城郊进入了城内。城内就基本都是人形的魔族了,但也有少许魔攻不精的,化作人形的时候还会残留一个尾巴或者耳朵什么的,看起来也颇有一些喜感。 城内跟人界的也没什么分别,照样各种酒楼、商铺,还有叫卖的小贩。只不过他们卖的大多不是普通东西了,而是修行所需要的一些杂物等等。 冷凝缓缓走在街道上。她穿着一袭简单白衣,长至脚踝的墨发上披在身后,上面没有一点发饰。随着一步步走动,两侧的阔袖微微荡起,三千青丝微扬,优雅而从容。 不停地有魔族侧目向她看来,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却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后,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这不是个能惹得起角色。 “忘记幻化了。”冷凝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中,喃喃自语:“饕餮,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与神仙们的无欲无求不同,魔族是一个截然相反的存在,他们的各种欲念情绪都被比普通人要大得多。否则也不会成为天地间最残暴的种族了。 “……忘了。” 其实这也不怪饕餮,这本来就是它的地盘,它就是老大,它哪能想到在自己的地盘都要乔装改扮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呢? 冷凝幻化成了原先的模样,一身白衣也换成了玄衣,然后才重新走出了小巷。然而没走几步,她突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神色一凛,急忙寻着那方向快速地走了过去。 酒肆,浓郁的酒香弥漫,若是酒量不好的,光是闻着这酒香味就醉了一大半。一个绿衣薄纱的女子趴在桌子上,一只芊芊玉手端着酒瓶不停地喝酒,又是笑又是哭的狼狈模样,却没有折损几分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几分让人心疼的忧愁。 她旁边围了几个不怀好意的魔族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说:“美人儿不是西魔域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另一个说道:“看你心情似乎不好,不如几个哥哥们陪陪你,让你快乐一下,好不好?”说着,那男的就抬手去摸绿腰的脸蛋儿。 那女子抬起眼,狠狠瞪了几个人一眼:“滚开!否则你们死!” “哈哈哈。”几个魔族一听,顿时爆发出哄笑来。 那女子,正是从沧溟城消失的绿腰。 她怎么会在这里? 冷凝眉头蹙了起来:“饕餮,魔族不是对半魔赶尽杀绝吗?她怎敢进魔界?”她想了想,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她不是半魔,而是……一个真正的魔族?” 饕餮很快就回话了,直接传音到了她的脑海当中:“嗯,她是魔族。” 她看向绿腰的腰间,那里挂了个薄薄月牙型的刀片,看起来晶莹漂亮,不是离魂刀是什么?冷凝心头猛地大震,得知离魂刀也随着霍尧消失,她本来心里还有一些庆幸的,可如今离魂刀出现在绿腰手里,她又在买醉……这说明了什么?她根本不敢往下想了。 “饕餮,帮我瞬移一下,我要带走绿腰。” 在魔界中,她无法使用仙法,否则很快就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魔族给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冷凝等了一会儿,不见饕餮有动作,催促了一下:“怎么还不动?” “不行。”饕餮的声音有些冷飕飕的:“我现在只是一把剑,还不能单独使用法术。” “……” 冷凝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急得不行。如果要等其他魔族都走光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咬了咬牙:“那没办法了。” 她双眼一眯,快步闯入了那几个魔族的包围之中,扣住了绿腰的胳膊。那几个魔族见是清秀的姑娘,不由说道:“哟,这位姑娘想跟我们一起玩吗——”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视线有点歪了。他皱起眉头,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去摸了摸脖子却是满手的血,再下一刻,他的头掉了下来。 倒下去的不止他一个。 冷凝只出了一剑,这一剑却夺取了周围所有魔族的命。 “谢……”绿腰抬起头,见到冷凝的脸后,脸色骤变:“你这个贱——” 啪! 冷凝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拖着绿腰的胳膊立刻瞬移到了城郊外。她将绿腰扔在地上,用法术定住,又从她身上把离魂刀给夺了过来,问道:“离魂刀怎么在你这里?霍尧呢?” 绿腰一愣之后,突地大笑了起来,笑得都出了眼泪。她看着冷凝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了一些快意,缓缓说道:“自然是死了,否则刀也落不到我手里不是?” 冷凝只觉得呼吸一窒,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又问:“你是魔族,当初为何要混入沧溟城?” “左右沧溟城已经不复存在了,告诉你又何妨?”绿腰又大笑了起来:“魔尊大人想铲除半魔这种东西已久,却寻不到沧溟城的位置。我自然就是魔尊派去探查卧底了。”她脸上流着泪,神色间却带着一丝疯狂和狠毒,说道:“我原本不想暴露沧溟的,可霍尧对不起我,我又为何要继续为他保守秘密?既然不能属于我,还留着做什么?” 冷凝冷冷地看着她,心中绞痛不已:“你该死。”她知道绿腰做过手脚,却不想会这么彻底。 “看到离魂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自然是要藏起来,跑得远远的,让他找不着。”绿腰笑得很温柔,说道:“他在我眼前没了声息,最后看见的那个人是我,你嫉妒不嫉妒?” 冷凝握着剑的手不住的颤抖,只是重复那三个字:“你该死。” “我还要告诉你,后来我把他的魂魄用聚魂幡收集了起来,送给了一个人。”绿腰挑着眉头看着她,勾起恶意的笑来。 “……谁?” “自然是魔尊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其实我昨天凌晨有更新的, 为什么系统要吞没的我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小红花?过分! 、ps 预告一下,明天双更。第一更大概晚上7、8点。第二更 第75章 进退两难 魔界的森林阴暗如夜,即使是在白日里也见不到一丝光线。冷凝一身玄衣独立在这里,整个人都藏身于阴影当中,却依然难掩住浑身颤抖。 她脸色惨白,必须要竭尽全力,才能克制住不让绿腰立刻血溅刀下。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稍微平息了一些,继续问道:“不夜拿霍尧的魂魄做什么?” 绿腰看着冷凝气急的模样,心里越发快意,她脸上的笑容大到狰狞:“这些你得去问魔尊了,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我猜,不外乎就是淬炼他的魂魄成为傀儡供自己驱使,或者是把魂魄里的力量给吸取了之类的。你觉得哪一个更好?” 绿腰每说一句话,冷凝就更加煎熬几分,她只觉得眼中有什么东西迅速裂开,滚烫的液体汹涌翻滚,拼命从那裂开的缝隙中挤了出来。 “绿腰,还好霍尧的眼光好,看不上你,不然摊上你这种女人倒霉几百年都不够!”冷宁双眼通红,眼泪簌簌而下:“你先前问我怎么配得上霍尧?我当然配得上,至少我是真喜欢他,舍不得伤害他。可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除了一张脸还能看,有什么可取之处?” 说道这里,冷凝怒极反笑了起来,她冷冷地盯着绿腰,说道:“也好,我正好要试验一种新的铸剑方式,直接燃烧魂魄作为材料,当然,这个过程是生不如死的,很快你就可以尝尝那种味道了。” 绿腰脸上的笑容凝固,歇斯底里起来:“你还假惺惺做什么?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一个神,才不是什么普通人,难道你没有骗他?”说到这里,绿腰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了一般平静了下来,又说道:“当初就算我没有出手陷害你,你也会向天界出卖沧溟城吧?” 冷凝已经懒得再同她废话了,她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的同时一甩阔袖,火光瞬间就朝动弹不了的绿腰席卷而去。 这种火叫魂火,专门用来铸造直接攻击魂魄武器的一种火,她很少用,因为提取的方法相当的残忍。今天算是便宜绿腰了。 这就在这时,森林中的寂静骤然被打破,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冷凝皱着眉头顿住了脚步,短短的时间之内,周围凭空出现了许多个魔族,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绿腰在火中一边痛苦哀叫,一边得逞地大笑说道:“你以为……魔界是你可以……随便乱闯的地方吗?” 魔族们平日里虽说不太太平,各种争端不少,但在面对外敌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放下恩怨,站在同一边。他们在冷凝使用神术的时候就察觉天界有人混进来了,也多亏了绿腰拖延时间。 好几个魔族想要把绿腰从火中救出来,却无法熄灭那古怪的火,试图直接把绿腰从大火中拉出来,才发现那火像是长在了绿腰身上一般,而手却在沾上那火的瞬间传来一股痛击魂魄的剧痛。几次之后,他们放弃了。 “好久没人敢来闯魔界了,你胆子可真大啊。”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魔族谑笑看着冷凝:“不过神女姐姐,我看你也是个有趣的人,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莫不是觉得西魔域没有了域主就好欺负了?”另一个魔族说道:“可惜你错了,饕餮大人虽然不在,西魔域却继承了大人强悍好战的遗风,看来你今天只能有去无回了。” 冷凝握着剑,传音给饕餮:“看来你的子民挺尊敬你的,可惜他们不知道,我要杀他们还是在你的帮助之下。” 脑海中传来了饕餮冷哧的声音:“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冷凝轻轻嗯了一声,挥刀蓦地动了起来。她的动作非常快,化作残影在森林中快速掠过,如鬼如魅。不过这些魔族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她皱着眉,总觉得饕餮没有尽全力。 “方才不是还很无所谓的吗?”冷凝问饕餮。 饕餮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的死活我当然无所谓,只是……如果让魔族知道我现在变成了一把剑,还不如灰飞烟灭来得直接。” “……” 她差点忘了,饕餮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以前它还只是一只傲娇又暴躁的黑豹时,她就看出来了。其实它的脸早就在被至高神镇压之后就丢光光了,不过那时候它跟封印作斗争去了,根本没用想这些事情。现在出来了,少不得就要多想一些了。 “那你是不出手了?”冷凝步步后退。没有办法,饕餮若是不帮她的话,她应对起来就非常吃力,而且她一直在用神术,引来的魔族只会越来越大。她只能往魔族边界退过去了。 过了会儿,饕餮说道:“小心些,梼杌混在里面呢。” 梼杌,又是四大凶兽之一。 “哪一个?”她问道。 “那个圆脸的小孩。” 她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找到了饕餮说的梼杌,正是之前说话的那个娃娃脸的少年郎,摸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感觉很亲切,尤其是那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里偷偷溜出来的贵族少年。 不过还不至于是小孩吧? 冷凝逐渐招架吃力了起来,眼前就到了魔界边缘能离开这里了,她却忘记了这还有一大堆的魔族士兵们。那些士兵们一见此,也立刻冲了上来。各种法术的狂轰乱炸之中,她一直都皱着眉头,心里越发烦躁,终于在一个魔族险些伤了她之后,她愤怒了起来。 “饕餮,你要是再顾及面子的话,我就彻底把你变成一把剑,你连意识都别想留!”冷凝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话来。 饕餮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了她这番恶劣态度的威胁之后,几乎立刻就冷笑了起来:“门儿都没有。”说完这句话,它连一点力量都不借给她了。 它这一撤力,正在快速应对的冷凝手上顿时犹如握了一把毫无用处的死剑,她愣了愣。而就在她短短愣神之际,一个魔族一刀猛地劈向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抬手去挡,却晚了。 血流不止。 她冷冷地看着手上的流剑,直接将它扔了出去,落地的刹那,白色的火光嗖地从剑上燃烧了起来。魔族们见她弃剑,以为她快不行了,攻势更加凶猛了起来。退出魔界的刹那,她回头瞥了一眼,黑色的细剑沉默地躺在火光之中,孤零零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早就不是以前的薄姬了,她只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冷凝。若说薄姬对饕餮充满歉疚的话,她对饕餮更多的只是利用。 没有剑,她还能用剑意。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用剑意发出攻击,而且更加顺心。以前她只能操控剑意,但现在她自己就能化身为剑意了。毕竟她以前只是个普通人,现在却是纯灵体的神女。普通人不能舍去躯体,纯灵体却可以散开又重聚。就跟……以前的摄提差不多。 魔族们纷纷停止动作,撑起了结界,阻挡起无形又锋利的气流。他们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气急败坏,却根本不知道应该攻击哪里。 第60节 圆脸的少年嘟起了嘴来:“神女姐姐也太坏了,红莲我不喜欢捉迷藏,你快出来!” 梼杌的名字叫红莲,这是个有些妖气也有些女气的名字。 红莲一边抱怨着,一边却游刃有余地追着冷凝出了魔界,谁知刚一出去,就看到了几个神和几个仙在堵在那里,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苦恼道:“这是来帮手了吗?天啊!我今天真的没有杀人的兴致啊!” 可惜红莲猜错了,那不是来帮她的,而是来捉拿她的。冷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带头的是泽水,还有几个看着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神仙。泽水懒洋洋地抱着手臂,神色间有些不耐烦:“真是麻烦,现在是要先杀魔族,还是先捉拿薄姬?” “分头行动。”一个神冷冷给了一句话。 “行,那我杀魔族。”泽水低声喃喃道:“捉拿薄姬这件事我不干,以后摄提要知道了,还不讨厌我?” 后面追来的魔族对薄姬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听到这里,纷纷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目光。红莲拉长了声音,乌溜溜眼睛放光:“啊!是那个喜欢上混沌的薄姬吗?久仰久仰!” 其他的魔族记忆也被唤醒了过来,哈哈大笑:“不过她的眼光是不错的,至少知道我们魔族比那些虚伪的神仙们靠谱。” “对了,还更加勇猛!哈哈!”另一个补充道。 “就冲这一点,我们也不能让她被你们抓了去,她既然愿意入魔,我们自然不会拒之门外。”一个魔族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今天杀了我们不少人,这个再另算好了。” 冷凝缓缓现身,站在了两拨人马之间,渐渐恢复了真实的面容。她迎风而立,一身玄衣,一头墨发随着风扬起。她脸色依然苍白,神色淡淡的,唇边缓缓勾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情况还真是出奇得相似,当她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泽水逼她,霍尧威胁她。而现在,天界要捉拿她,魔界也要诛杀她。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8点多要更新的,台式电脑坏了,开机就黑屏。 哎,我的台式坚挺地过了五年没有什么大毛病,现在终于要不行了吗? 好桑心,上面好多东西呢。 ps:第二更12点 第76章 路过 她的目光落在了无声站在她身侧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柏陵,另一个自然是十九,均是一身黑衣,霍尧的左膀右臂。她觉得眼睛有些热,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柏陵笑了笑:“沧溟城的余民已经安顿好了,左右没什么事……就来看看。” 十九依然面无表情,低声说了一句话。他说:“城主不想你死。”说完这句话,他提刀冲了上去。 三方混战,一触即发。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不想要眼中的泪继续流下来。这世间诸多人中,也只有霍尧还有霍尧的人才会这么傻,她一再骗他,他一再相信他。霍尧自以为强势,自恃甚高,觉得她那么微末,根本不在意她心中的那些小心思。实际上……那就是傻。 好在她终于改邪归正,发誓不再骗他了,否则霍尧就更可怜了。 良久,她闭了闭眼睛,身形再次消散在了空中,化作一道道无形的剑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人静静地注视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又找不到那个人。 红莲跟泽水缠斗在了一起,势均力敌,不分上下,谁也占不到便宜。红莲咬牙切齿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圆:“我要跟神女姐姐一块儿玩,你快给大爷我闪开!” “真身是个丑陋可怖的魔物,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却非要乔装成人类小孩的模样,”泽水冷哧了一声,讥讽道:“梼杌,本君最见不得你这样不阴不阳,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说谁呢?娘娘腔!” 红莲瞬间狂怒,原本只用了六七分力,现在终于用上了十分,一招一式之间狠辣凶残。泽水脸色一变,节节败退,攻击冷凝的神见此,一咬牙急忙过来帮忙了。 冷凝松了一口气,除了那三个其他都是小角色而已,她和柏陵、十九两人将对手击退,就要撤离。 她脚步稍顿住,一抬手,丢弃在魔界中的流剑就飞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她垂下眼睑,低声道:“你还好吧?不过我不是舍不得你,流剑的两个主人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能让它出了差池。” 饕餮没有吭声,不过她知道它还在,不然也不会有隐隐的怒意从剑身上传过来了。 冷凝收起了剑,冲柏陵和十九点了点头后瞬移离开了,两人招架着,得了空隙紧跟其后离开了。 “追上去!”一个神说道。 泽水阔袖一甩,冷笑道:“先把小屁孩料理了再说,薄姬不去魔界,也不敢回神界,剩下的人界又有多大点呢?” 红莲一听“小屁孩”三个字,包子脸瞬间鼓了起来,不服气地哇哇大叫起来:“你们这些狗屁神仙,一群打我一个?好啊,来吧,我不怕你们!” 红莲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面对几位神仙的围攻,没过一会儿就露了败象。然而他脸上神色不改,眼睛中闪动着一种平静的疯狂,越发快起来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冰冷的狂风骤然而起,拉扯撕裂着周围的空间,所有神和仙都被风中的威压震得动弹不得了。只有红莲行动如常,他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看了这么久才出手,累死我了。” 玄衣墨发的身影从风中从容走了出来,眸深似海,无波无澜。狂风撕扯着空间,让他的整个人看起来隐隐绰绰,却给人一种强悍,居高临下,无法战胜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周身的气息比冰之沉渊还要冷。他朝魔界的方向缓缓而去,身影在风中闪了闪,似乎随时可能消失。 “又不搭理人,对象还是这么可爱无辜的我!”红莲气呼呼地抓起地上的泥土,恶劣地扔到了几个无法动弹、咬牙切齿的神仙身上。“魔尊大人,你就算只是路过,也给我帮一把手啊!” 那玄衣墨发的人影正是九幽魔尊不夜。 泽水看着不夜心里也是没底,但红莲一直往他身上扔泥巴,他气得肺都快炸了:“梼杌,你这个——” 砰砰砰。 几个神仙的身体骤然飞了起来,不知道落到了何处,发出了一声声巨大的震响。 红莲心满意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去了手上的泥巴,眉开眼笑地消失在了原地,朝冷凝三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冷凝并没有回人界的打算,她顺着魔界的边界绕了一段路,从东魔域的入口再次进入了魔界。 东魔域是邪枫的地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了个狗鼻子,冷凝才刚到没多久,邪枫就似笑非笑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 冷凝看着笑眯眯的邪枫,顿时失去了语言。 十九在看到邪枫的刹那,手上捏了个雷诀就向他扔了过去。邪枫不痛不痒地接了下来,抽了抽嘴角:“做什么呢?” 十九面无表情,又一招攻了过去,却被柏陵给拦住了。 邪枫挑了挑眉,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柏陵:“还是柏陵懂事。”他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来了就别站在这里了,去我的府邸里坐会儿也不错。” 繁花锦簇,各个时节的花卉齐聚了一堂,虽然有条有理,却也让人眼花缭乱。邪枫的府邸跟他的人一样华而不实,而且博爱。 “原来你就是混沌。”柏陵看着邪枫,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怪不得在沧溟城破的那天你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话不能这样说啊。”邪枫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只是沧溟城客卿,帮沧溟城的次数也很多,只这一次没帮,你们用得着这么恨我吗?” 十九顿时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旁边的柏陵扣着他,他大概又会忍不住动手了。邪枫就是个这么个唯恐天下不乱、招人嫌的存在,错了,是招男人嫌,招女人爱。但凡有什么简单的事情需要解释,从他那里过一遭,势必变得复杂起来。 柏陵盯着邪枫,冷笑了一声:“对,你没有帮沧溟城,也没有帮魔族。这么想来,好像还是我们无理取闹了。” 邪枫慢悠悠地瞥了在旁边安静坐着的冷凝一眼,叹息了一声:“谁让我当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他稍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霍尧算是我的朋友,不过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朋友等着我去解救呢。” 那个更重要的朋友,自然就是指的薄姬。不过冷凝也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薄姬那么喜欢他,他却说对薄姬只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原来这又是我的错了?”冷凝抽了抽嘴角,忍不住了:“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邪枫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理所应当地对柏陵说道:“不夜都出马了,我去了你们也没胜算,不如省点力气做点其他事啊。” 十九猛地站起身来,这一次柏陵没有阻止他,而是和十九一起站了起来。柏陵说道:“告辞。” 两人离开了。 邪枫没有出言相留,冷凝也没有,一时间屋内陷入了静默。邪枫瞥了她一眼,笑吟吟地靠在软榻上吃起了水果,恣意悠闲得很。良久,冷凝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才问他说道:“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答案,你到底喜欢薄姬吗?” 邪枫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的却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他说:“如果不喜欢,我怎么会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呢?” 冷凝摇了摇头:“你说的讨她欢心,是说带她去历经危险和刺激吗?我不能苟同。” “嗯,你怕死,她不怕。”邪枫微微一笑,说道:“她跟我一样,最怕的不是其他的,而是无聊。所以我们一拍即合。” 冷凝想起了一些事情,笑了起来:“所以我们一见面,你就故意让我陷入危险,以为我会喜欢……” 邪枫眼底含笑,有怀念,也有遗憾:“可惜我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冷凝扯了扯唇角:“我突然明白了,你的确是喜欢薄姬的,但同时你也会喜欢上其他人或者事物。你的心太大,薄姬太小,所以无法装满。亦或者说……你多情,但你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啪啪啪。邪枫替她鼓起了掌,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冷凝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一边说道:“我累了,想要歇息,就不劳烦你带路了,我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反正这里够大。” “你随意。”邪枫说。 他目送冷凝离开,兴味盎然的目光瞥了一旁的虚空一眼,喃喃自语道:“其实这一个也挺有趣,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红莲,你想做什么?” 娃娃脸的少年缓缓在屋中现了身,他笑嘻嘻地说:“你不喜欢这一个,总有人喜欢。比如我。”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又从屋中消失了,留下一句话:“我去找神女姐姐玩了,你可别来扫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目标是完结这本文的时候,作者收藏到100。 哥觉得,两天双更了的我,有资格求一下收藏 甜哥的专栏 第77章 九幽 邪枫的府邸很大,并且包罗万象。他似乎很喜欢搜罗各式各样的美景,不管是花还是草、房屋亦或者是假山流水,几乎每个种类都在府邸中有一份。虽然好看,可都凑到了一起,看得多了也就腻味了。 而且邪枫不止是收集美景,还有各种美貌的魔族姑娘们,虽然都是做侍女打扮的,但冷凝肯定邪枫对她们不仅如沐春风,还不拿她们真正当侍女看,让不少人心生了其他的想法。不然怎么她在府中闲逛一会儿,就有不少女人投来挑衅或是记恨的目光呢? 冷凝淡定地推开了一间竹屋的门,走了进去。她随意在竹屋中转了一圈后,走到廊道外面席地坐了下来,旁边一片清幽的竹林,涓涓流水从中穿过,缓缓淌到了她的面前来。 她将流剑放在身侧,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问饕餮:“你还好吧?”不等它回答,她又说道:“你真是我见过最爱面子的……不过我把你从试剑石里救出来,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两面夹击落入险境吗?” 这里相当幽静,流水叮咚的声音让她心里不由宁静了下来,身心放松。 许久许久,饕餮回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冷凝被它的冷哼声惹得有些生气:“我不是以前那个脾气不温不火的薄姬,你惹怒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饕餮冷冷说道:“看出来了。” 它指的自然是她说动手就动手的脾性,那离火让它狠狠吃了一番苦头,只是它也知道,那火她并没有用尽全力。 四周再次陷入静默。 一人一剑就在那竹廊上发起呆来,看流水潺潺,看云起云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说道:“我这个性格,很不招人喜欢吧?” “当然。”这一次,饕餮很快就回答了,想了想之后还补充了一句:“比我还不招人喜欢。”它饕餮在众人的眼中是凶残嗜杀的,不过它一向直来直往,想杀就杀,从不玩那些弯弯拐拐的东西。就像今天一样,它说不出手,就绝对不出手! 冷凝:“……” 第61节 冷凝叹息了一声,嘟囔道:“所以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喜欢上我的人,我就更应该好好珍惜。”默了会儿,她有些沮丧地继续说道:“可他的魂魄落到了不夜手中,你觉得我有胜算吗?” “没有。”饕餮说道:“加上我也没有。” 她扯了扯唇角,觉得前路无比坎坷。 “再加上今天那两个黑衣服的,加上混沌,也没有胜算。”饕餮看着她失望的神色,继续补刀:“除非天界的至高神出现。” 冷凝注视着眼前的风景,略带嘲讽地说道:“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会去的。我这一辈子没有遵守过跟谁的约定,他对我那样好,我总得回报一些什么来证明。证明像我这种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人,某些时候也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饕餮突地赞了她一句:“说得好!” 她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是吗?我也觉得不错。” “我说的是那句‘你这样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人’。” 冷凝:“……” 霍尧对她那样好。 就算当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背叛,他也舍不得她死。还记得那日她赶到破了的沧溟城,见到他留下的一缕意识时,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阿凝,我早就后悔了。” 他说:“我那日我本想把你囚禁起来,后来我想通了……我既然舍不得你死,为什么不能为你做得更多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酸了起来,眼前的景色被水汽氤氲。她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眼睛,唇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心中默默道:“霍尧,我就要来见你了。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归为你努力过。事成,我们今后就能好好在一起。败了,不过是陪你一起死。” 这么一想,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头顶突然覆下了一块阴影,一个放大的娃娃脸凑到了她眼前来,正是梼杌红莲。他笑嘻嘻地说道:“神女姐姐在想什么,你好像很难过啊。” “你来做什么?”冷凝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伸手去拿旁边的流剑,却发现饕餮再次装死起来,不由有些气闷。 红莲一屁股坐到了流剑之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说道:“我来带你去九幽玩啊!原本呢是要锁着你去的,没想到你是混沌的朋友。”他皱着眉头,努力想了很久,说道:“这样吧,枷锁就免了。” “……” 冷凝瞥了一眼他身下的流剑,眼中带着一些钦佩,没想到饕餮这么能忍啊!不过她才刚刚想到这里,流剑就疯狂地震动了起来,想要从红莲屁股底下脱身。红莲根本不为之所动,流剑自然也伤不到他分毫。红莲抱着手臂,眼睛晶亮晶亮的:“这剑真是衷心护主啊,我都没动手,就说了一句话而已,它就按耐不住了。” 冷凝勾了勾唇角,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冷冷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她方才已经脱身了,被泽水等人拦住围殴的红莲怎么会这么快追过来?而且这还是邪枫的地盘,难道是邪枫泄露了她的行踪?是了,他最喜欢的游戏就是看她陷入危险命悬一线。不过一对一的话,红莲的胜算也只是一半而已,当然如果饕餮敢拉下面子,就很游刃有余了。 红莲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说道:“不是邪枫。他不喜欢你了,又怎么会带你玩他喜欢的游戏?” “……” 她被一口噎住,心里却稍稍松了一口气。邪枫能这样最好了,她这种胆小怕死的人,不适合跟他一起胡闹。 她只是一晃神,红莲已经被黑色细剑追着砍了起来。笑嘻嘻的少年一会儿跳到竹林上,一会儿又潜到水里去……一边儿躲一边乐得哈哈大笑。饕餮憋屈又郁闷,却不敢真正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挣脱,被红莲发现迟早会嚷嚷地全魔界都知道!没过多久,红莲就把流剑抓到了手里,得意洋洋地冲冷凝笑:“它已经被我收服了,这把剑送我如何?” 话音刚落,流剑屈辱地再次剧震了起来,红莲将它我在手中,露出了一排白牙:“老实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藏在里面。” 饕餮震怒:“滚!” 红莲哈哈大笑:“态度好些,听见没有?否则……你懂的!” 饕餮不吭声了。 冷凝走过去,伸手把剑夺了回来:“这剑不送。” 红莲鼓起了包子脸,乌溜溜的眼眸不满地瞪着她。 冷凝抽了抽唇角,别开了目光,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不是要带我去九幽玩吗?你说,要怎么玩?” 红莲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想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挺好玩的,也挺漂亮的。总之,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啊。”她答应了下来,“不过若是不好玩的话,我会走的,到时候你别拦我。” 红莲喜上眉梢,高兴地摆了摆手:“不拦,绝对不拦。” 说着,他伸手在虚空中一划,凭空打开了一扇门。 门里面是个纯白的世界,柔软的雪从天空洋洋洒洒落下,落在宫殿、落在树梢、落在宽阔的街道上,积成了厚厚的一堆。 很美,却也很寂寞。 红莲率先走进了门里,笑嘻嘻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女姐姐,走吧。” 眼前的景象让冷凝迟疑了一小会儿,她提着流剑走了进去,落脚的时候,就已经踩到了街道上的积雪。这里除了她和红莲,就没有其他人了,一片空旷,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越发觉得这里是一座空城。 “这里真是九幽?” 这里跟她想象中差别很大。九幽不是魔尊不夜所在的魔都吗?不是应该是魔界里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吗? “是啊,九幽只有魔尊一个人,他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有一千年了,如果不是他最近去沧溟城走了一遭,我还以为他已经死干净了。”红莲耸了耸肩膀,对他的魔尊并没有如何敬畏,他指着一处宫殿,笑着说道:“那里,是他的宫殿,一会儿你可以去逛逛。” 冷凝此番来本来就破釜沉舟的了,虽然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却也没放在心上,还开起了玩笑:“既然他把自己关在这里,肯定是不许别人打扰的,我们不请自来,岂不是犯了他的忌讳。” 红莲眼中闪过了一些狡黠:“当然,他以前说过,闯入者死。不过我既然带着一份大礼讨他欢心,他肯定舍不得杀我,不过你呢……就说不准了。” “大礼?” “哦,这样的……”红莲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说道:“神女姐姐,你很漂亮也很有趣,而魔尊呢……最喜欢采补像你这样神仙。不过他那什么……太厉害了,哎,希望我过几天再来的时候你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摔了一跤,给摔蒙了,今天又被门撞了一下…… 这是肿么回事tat 第78章 幻境 “……” 冷凝顿时石化在了原地。 红莲不等她反应过来,闪电般地划开虚空溜走了。 冷凝皱了皱眉,在这座空旷的城中伫立良久,才迈出了脚步。 白雪簌簌而下,落在她的发上、肩头,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上了一些细碎的雪,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一瞬,她只觉得眼前有一抹黑衣掠过,很快又湮灭在了茫茫白雪之中。她眨落了睫毛上的雪,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上,而方才那抹黑影正是自己的反光。 她抬眼望了望天空,忽然觉得有些冷。 冰之沉渊不管对她还是对这具身体造成的影响都非常明显,与其说她怕冷,不如说是恐惧。就算明知道这种冰冷不会对她造成伤害,甚至不值一提,她心中还是会忍不住哆嗦起来。 她隐去了气息径直朝不夜的宫殿走去,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其实这跟她原先想得很大偏差。本来是想到了九幽,再做一些隐秘打算的,谁知道九幽就只有不夜一人?所以……大概在她闯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红莲会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吗?”冷凝扣着身侧的流剑,轻声问道。 “不会。”饕餮回答。 冷凝轻轻松了一口气:“那我就还有动手的机会了。” “不,我的意思是……不管红莲那爱装小孩的白痴泄不泄露你的行踪,不管你隐不隐去气息,你都瞒不过魔尊。” 冷凝不由提起了一口气来:“他有这么厉害么?” “魔尊是所向无敌的。”饕餮的声音里全是理所当然。 “那和至高神相比呢?” 饕餮完全没有迟疑,笃定地说道:“魔尊更厉害。” 冷凝捋了捋飘荡至眼前的发丝,笑了笑,没有反驳它。在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她就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至高神和魔尊从来没有相遇过,自然也分不出什么高下来。寂川在的时候,不夜还不知道在哪里;而不夜成为魔尊之后,寂川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雪静静地落下,淹没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冷凝又走了一会儿,闷闷地说道:“既然瞒不过魔尊,那我此行不是必死无疑了?” “差不多吧。” 冷凝垂着眼眸看着地上的雪,踢了踢,迟疑着问道:“那……魔尊不会真的要采补姑娘……什么的吧?” 饕餮被噎了一下,冷哼着说道:“红莲那白痴满口胡话,也不知道哪句真那句假。” “那到底是真还是假的?你不也是魔尊的得力干将吗?” “都是假的。”饕餮静静地说道:“魔尊是个很冷漠很强大的存在,这么说吧,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冰之沉渊,冷飕飕的。我怀疑他从有意识开始就没有笑过。所以说女色这种东西,他根本不需要。” “那就好。”冷凝放心了。 谁知道饕餮又补充了两个字:“……大概。” 冷凝:“……”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巍峨耸立的宫殿门口。 宫殿也是一尘不染的纯白,她想不夜肯定对白色.情有独钟,不然不会幻化出雪景也不会建造出这样的宫殿来。 她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座空旷的宫殿,走过每一个殿堂,九曲长廊,湖泊流水。这里五脏俱全,什么该有的东西都有,却独独少了一份生气,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是了,本来就只有不夜一个人而已。 她不敢松懈,屏着呼吸谨慎地打量每一处,走过回廊的拐角,进入了一个花园里。风带着一缕缕幽幽的冷香拂过她的发梢,扬起衣角,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的红梅,沉沉的白雪压弯了枝桠。而在中间,是石桌和石椅,她的目光落在那里,神色就是一凛。 石桌上正在煮酒,炉子中的火已经灭了,袅袅的热气却还不断升起散开,这证明有人曾坐在这里,并且刚离开不久。她心里快跳了几拍,刚要离开,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东西。她快步走到桌子旁,只见一个灰色的布被随意扔在雪地里,皑皑白雪将它掩去了大半,她抖落上面的积雪将之提了起来。 聚魂幡。 上面还残余了些熟悉的气息,霍尧的气息,以至于她在接触到它的时候,水汽在瞬间就积满了眼睛,沉甸甸地落了下来。良久,她抿唇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又去别处寻找了起来。 然而没有,她将这座宫殿乃至整个九幽都反反复复翻了数遍,都没有找到不夜。她心生生出了一种不夜在避开她的感觉,不然方才在花园中怎么可能会落下煮好的酒匆匆而去?她伸手拍了拍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可笑了。 饕餮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主动开了口,提议道:“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找过的?” 饕餮迟疑了一下才沉声回答说:“幻影森林……那是九幽西南边上的一处禁地,有结界隐匿着,你自然发现不了。” 冷凝点了点头,立刻就换了个方向朝西南走去,她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个地方为什么会成为禁地呢?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清楚。以前魔界中根本没有这个地方,后来……” 具体的情况在饕餮脑中有些模糊了,它只是依稀记得一些零碎的部分。那时候九幽城还是魔界中最繁华的地方,同样也是高等魔族聚集地,而不是现在这副空荡冰冷模样。而那一天,跟魔界中无数个日子并无任何差别,魔族们切磋的切磋,去天界找茬的找茬…… 突然间,一声巨响在天空炸开,乌云密布,整个世界都急剧震动了起来,天仿佛都要塌下来了。沉沉的烟雾淹没了一切,刺眼的闪电仿佛要撕裂整个天地。后来烟雾散去,魔界的西南之处凭空多出了一个地方,也就是幻影森林了。 众魔族赶过去的时候,不夜正从幻影森林里走了出来,毫发无损,只是神色异常冰冷。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当那一天后,他就将幻影森林列为了禁地,将九幽变成了一座空城,并且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他们做出过无数猜想,比如猜想自家魔尊是不是跟天界上某个神打起来了,所以才有那么大的动静,然而最后都无疾而终…… 冷凝听着饕餮的话若有所思,此时她已经走到了幻影森林的结界旁边,她在那里站定,伸出手触碰到了结界上面。她半阖着双眼,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破解,她皱起眉头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决定换一种方法。 她从剑意中学会了不少的东西,比如说散开纯灵体化作剑意去战斗什么的。她想,她可以试着模仿结界的力量,甚至化作结界,然后……浑水摸鱼。想到这里,唇边勾起了一些笑意,下一刻,她消失在了原地,化作碎裂散开的点点荧光缓缓飘向结界里面。 第62节 过了没多久,荧光重新凝聚成了人形。 她已然站在了结界里面。 直到此刻,她才看清这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大片大片残败的树木和昏暗的天空交织成一副阴暗可怖的景象,枯萎的河床,被烧焦的土地,隐隐还有冤魂凄厉叫盘旋在耳边。她生生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这个地方莫名有些眼熟。 如果草木是鲜活的,如果河流还在流淌,如果萤火还在夜里闪烁……不就是天界里的流光森林吗? 她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迈出脚步想要去森林的最中间瞧一瞧,确定一下。可就在她迈出脚步的一刹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幻境。 幻境里的森林还是最初美丽的样子,流光溢彩,可就在这时,一个冷漠强势的黑影升到了半空中,长长的银枪猛地一挥,一道银光瞬间贯穿了整个夜空。顷刻间,她的视线倾斜晃动,她所站的这片土地被生生劈开、坠落。 她的目光追寻着那个黑影,那人单手执着银枪往下俯冲,风扬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狭长的眼睛冷漠如冰。她的目光一转,正要看看他攻击的目标是谁,可就在这时,幻境在她眼前碎裂了。她只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下一刻,她已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掀出了结界。 她趴在雪地里,重重喘息,一边伸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她还无法适应外面刺眼的白。 耳边响起了饕餮、疑惑略带焦急的声音:“你刚刚怎么了?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一直往那一堆冤魂厉鬼那里走去,不要命了?” 她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刚刚看见……” 她没有说下去,她的目光之中出现了方才那个冷漠的黑影,但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她眨了两下眼睛,凝神一看,那人却转身要离开。她顾不得其他,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那黑影追了过去。 第79章 似曾相识 冷凝追不上他,就算用了瞬移也追不上,眼看黑影就要消失在眼中,她心中一急,脚底下跟着就踉跄了一下,狼狈地扑倒在了雪地当中。她鼻尖嘴巴里都是雪,冰凉的感觉骤然袭来,这才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若说九幽里只有不夜一人的话,那她方才见到的不就是…… 她心下莫名忐忑着,摸着流剑问道:“饕餮,方才那个人影是……” 饕餮回答了她一个字:“是。” “他发现我了吧?” “……嗯。” 饕餮心里也有些疑惑,原以为被魔尊发现的话,肯定要打上一架,然后她被囚禁起来或者是直接被拍死。然后它装装死,无人问津后就自由了,之后就能好好修炼一番,看能不能从剑里面挣脱出去。谁知道现在它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 冷凝的确是被发现了,可魔尊只是把她从禁地中扔了出去,连力道都是轻轻的,之后转身就走,倒像是在躲。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魔尊如今连个小小神女都对付不了了? 冷凝心中也对这一点非常疑惑,不仅如此,那个黑影给她的感觉还似曾相识,就像是……她的霍尧。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忘记从雪地里爬起来,依然维持着趴着的姿势。冷不防一片黑色衣摆闯入了她的眼帘,那是非常纯净的黑,不知是什么制成,被风微微扬起时,竟然如水一样柔软。 她怔了怔,呆呆地抬眼望了上去。 他垂在两侧的阔袖动了动,又收了回去。那一刻她竟产生了一种他要扶她起来的错觉。不过他没有,他只是半垂下那双狭长清冽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神女,本尊今日不想见血,你若识相,便快速离开九幽。晚了,可别后悔。” 她捕捉到他说的是九幽,而非魔界。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与他相对而站。他的身材高大,她虽然算是高挑的,站在他面前不过也才堪堪到肩膀之处,与他说话更是要仰着头,这让她很是别扭。“哦,魔尊的意思是我能留在除了九幽之外的魔界任何地方?”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他长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往上蔓延,仿佛是沾了墨水的狼毫勾出的神来一笔。本该是多情的凤眼到他这里就冷得不像话,偶尔半眯起眼睛的时候,还会掠过一些轻蔑和嘲讽的意味,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中。 这张脸找不到任何和霍尧相似的地方,可她却莫名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连心中的忐忑不安也消去了一大半。 不夜看着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冷漠的样子跟霍尧很像,都是无话可说之后只能沉默的别扭。 可是别扭?不夜? 她思忖良久,说道:“好吧,我走,还请魔尊带路。” 话音刚落,脑海中就传来了饕餮嗤笑的声音:“魔尊让你走你就快走,还带路?你究竟怎么想的——” 饕餮的话还没说完,就生生噎在了喉咙里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夜沉默地转过身,走到了前面去,冷冷留下了两个字:“跟上。” 她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还回了饕餮一句:“不用你管。” 饕餮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郁闷恶毒嘀咕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这跟它想象中差别也太大了吧? 冷凝心里默默回了它一句:“其实我也不懂。” 所以她要问清楚。 鹅毛大雪静静落下,天地间一片静谧,两个黑色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没有用过瞬移。这段路走了很漫长的时间,最终还是走到了头。不夜停下了脚步,打开了九幽的封闭的入口:“走吧。” 她没有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才开口说道:“霍尧的魂魄去哪儿了?” 狭长清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回答道:“死了。” 说是这么说,但不夜的目光凝结一瞬,若不是她一直留心观察着他大概发现不了。她勾起唇笑了起来,淡淡说道:“其实我方才一直想问,向来势不两立,我不仅找死地到了你面前,还闯了你的禁地,你为何不杀我?” 不夜目光落得很远,似是很随意地说道:“不想脏了这里的雪。” 这态度太恶劣,语气和神色也太目中无人。冷凝唇边的笑意差点没挂住,好一会儿,她才咽下了那口郁气,继续说道:“以前我就知道霍尧身上有个锁魂扣,他跟我一样,是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荒魂。” 不夜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起来,斜眼睨着她:“那又如何?” “你是不是霍尧?”她没有拐弯抹角,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就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问得他措手不及,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回答她的两个问题:“不是。没关系。” 他的语气间虽然冷硬得有些不自然,却又非常笃定。 她神色暗了下来,张了张唇,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就见他冷着脸不悦地赶人了:“走。” 她站着不动:“我不走。” 他目光这才落到了她的身上,依然冷冰冰的,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我来之前就没想过要一个人走。”她嘲讽地扯起唇角,“要么带着霍尧一起离开,要么就陪着他死在这里。”当然,能拉个垫背的就要拉,她在心中默默补充了这句话。 “不走就算了。” 不夜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九幽的出口在他身后缓缓闭合,他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霍尧是不是因你而死?” “……算是吧。” 得到了回答的下一刻,她猛地抽出流剑,转身就劈了下去,动作快若闪电。随着这一剑,张牙舞爪的巨大身影猛地向下朝不夜冲去,要将他毁灭殆尽。她没想到饕餮这个爱面子的会出手帮她,心中一喜。可还没能高兴多久,只一眨眼,眼前就失去了目标。不夜出现在另一处,她紧跟着又挥剑刺了过去,他再次瞬移消失…… 如此三番如此三番,不夜终于紧紧皱起眉头,耐心用尽说:“你若不想走,那便不用走了。” 冷凝冷哼了一声,再次挥剑,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扣住了,霎时,她就动弹不得了。她这才恍然看清楚,眼前的不夜只是因为他动作太快而留下的残影,真正的不夜早就到了她身后。 他抬手摘下了她手中的流剑:“本尊给过你机会的,神女。” 她知道不夜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他一出手,她连一招都招架不下来。而且这还是在饕餮帮了忙的情况下,这个认知让她心灰意冷。 他站在她身后,以至于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不过听他一口一个“神女”,语气还那么冰冷嘲讽,她心里就腾腾冒出火气。她气愤地说道:“什么神女,不过是一个叛神而已。” 不夜沉默了一下,忽的笑了,略带嘲讽说道:“那正好,你除了魔界哪儿也去不了,留你在此还是本尊做了善事。” 她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用处。 顷刻间,周遭的景色一变,已经到了宫殿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撤销了术法,恢复自由的一瞬间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体顺势向下倒去,她急忙平衡住身体,回过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僵在半空、还未收回的手。 她退了一步:“做什么?” “待着!” 不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转身就消失在了宫殿当中,过了会儿,流剑又被他扔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哐当脆响。 冷凝:“……” 不杀她?她眨了眨眼睛,心中隐隐又升起了那种熟悉怪异的感觉。难不成他方才是骗她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冷凝在殿宇中待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再回来后,就从宫殿中溜了出去。她本以为她是被软禁在方才那个地方,没想到去哪儿都是畅行无阻的,这回她大摇大摆地在宫殿中逛了一圈,心思一转,又往宫殿外走去。 她来到了方才九幽城的出口处,成功破除了结界,却被另外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拦住了。看来这诺大的九幽都是她的活动范围了。她抽了抽嘴角,嘲讽的笑了,无数魔族被阻挡在九幽外面进不来,她却在里面出不去。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满足了好奇心后,重新回到了那个殿宇当中。她无聊地在以后的住所转了转,却发现这里凭空多了一些东西,比如满衣柜的衣服,还有水果和糕点…… 推开门,雪地里的温泉也冒起了腾腾热气。 这是做什么?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其实她不是被囚禁,而是被圈养起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卡得好厉害……这章写了好几个小时,泪流满面 第80章 一城春 冷凝看着满天落雪,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去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全身都暖呼呼的,就连周围的雪景她也有了一些欣赏的心情。大半个时辰后,她从温泉水里走出来,略微犹豫,在白色和黑色的衣服之间选择了白色。 她换好了衣服后,才惊觉流剑还躺在旁边,顿时脸色诡异了起来:“你方才没偷看吧?” 过了会儿,房间里响起饕餮无波无澜的声音,撇得干干净净:“我以前是一只兽,现在是一把剑,我对你没兴趣。” 绕了一大圈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冷凝被噎了一下,将流剑拿到手上,逼视着它:“那你是看了还是没看?” “……看了。” 说完这两个字,饕餮就不吭声了。 冷凝脸涨得通红,直接把流剑扔到了储物戒指里面去,眼不见为净。她怒气冲冲地殿宇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重重倒在榻上发起了呆。 夜晚,宫灯散发出淡淡的光,一片暖黄。她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雪色,莫名又觉得冷了起来,皱着眉起身关上了窗户,又点了一些火漂浮在空中,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其实她知道这些都是心理作用,努力克制却没有一点用处都。 正要重新回到床上,那里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红莲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乌溜溜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知在动什么鬼心思。 冷凝还没开口说话,红莲就兴冲冲地冲她招了招手:“我来了!” 冷凝挑了挑眉:“哦,探监?” 红莲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笑得很暧昧:“神女姐姐,他果然舍不得杀你。” 冷凝听到这里,心里百转,唇边也带起了一些笑意。她走过去坐到床边,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是神,他是魔,他不杀我才是反常之举,你为什么要用‘果然’一词呢?” 第63节 红莲没有中计,眨了眨大眼睛,那模样看起来无辜极了:“先前不是说了嘛,魔尊就喜欢你这样的漂亮姑娘。” “是吗?那他……怎么什么都没做?”冷凝咳嗽了一声,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采补”两个字,尤其是在想起不夜那张冷峭的脸时。 “听起来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不如我去帮你带个话?” 冷凝瞪了他一眼:“你听错了,其实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不杀我又不肯放我走。” 她这里说了个小谎,盼的就是红莲露出一些端倪让她有迹可循。 哪知红莲外表虽然是个少年,被饕餮一口一个“白痴”的骂,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我不知道啊,这个你得去问魔尊才行。” “我觉得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红莲眸光闪了闪,嘻嘻笑道:“那肯定是你的错觉了,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红莲抱着臂,别过了脑袋,拒绝告诉她任何事情:“什么都告诉你了,我还怎么看戏。” 冷凝抽了抽嘴角,看着他鼓鼓的包子脸恨不得拿手去捏,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咬牙切齿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你怎么知道我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松……松手!”红莲的脸蛋已经被捏红了,揉了揉急忙躲开:“总之,你想知道的都去问魔尊吧!” 红莲丢下这句话后就溜了。他把什么事情都推到了不夜身上,仿佛恨不得她赶紧去见不夜一样。其实她也想再见见不夜,但每每真正要做的时候,心里却萌生了一些退却的心思,大约还是惧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她对外面的雪景没多大兴趣,于是就堂而皇之地当起了缩头乌龟,闭门不出了。大多时候都心烦意乱,她不想看剑谱,也不想琢磨剑意,更静不下心去铸剑,就这样接连闷在房里大半个月都没有出过门。 偶尔红莲会偷偷跑来瞅瞅,随着时间的过去,目光中的无奈和怒其不争越发浓郁,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冷凝大声嚷嚷了起来:“好吧好吧,真是没有一丝的两个人!我告诉你好了,魔尊跟霍尧的确是有关系的,甚至可以说魔尊就是霍尧……不过具体的,你还是得去问他。” 冷凝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眼中蓦地燃起了一簇火苗,沉寂已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抓住红莲的衣裳,张开微微颤抖的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谢……谢谢。” 她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一袭白衣,一瀑墨发,随着她的动作飘荡,在拐角处留下最后的优美弧度。居然连瞬移都忘记用了,仅着白袜的脚踩到了雪地里面,冰冷沁人也不自知。 红莲看着她的背影,渐渐露出恶劣地笑意来,他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喃喃道:“神女姐姐,谁让你不配合呢?我没戏看了,自然要动点歪脑子。哎……不过我也不算骗你了。” …… 她不知道不夜在哪里,就在宫殿中胡乱寻找了起来,却也在寻找中慢慢静了下来,一些疑团也在脑海中越积越大。既然霍尧就是不夜,那为什么他要否认得那么干净,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难道还在为当初的事情生气?可既然他留下的那缕意识告诉她,他不在意她是否真的背叛了,又为何是这种姿态呢? 她想不通,脑子里也炸成了一团乱麻。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打算暂时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见了他的面后再说。 “过来。” 耳边突然响起了他的声音,她抬眼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他的人影,才反应过来他只是传音。她不由停住了脚步,问道:“你在哪儿?” “花园。”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冷凝没好气道:“这宫殿前花园,后花园,好多个呢,你想让我去哪一个?”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回音了,她站在九曲回廊之上,眼前是雪色、冰湖,耳边是雪落、还有风扬起琉璃宫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万籁俱静。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他的回答,转身就要回房了。谁知才怒气冲冲地走到拐角,下一刻就看见他沉默地等在那里,狭长清冽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一袭玄衣,仿佛敛尽了天地间的黑暗。 于她,却仿佛是刺破黑暗的第一束光,顷刻间就占据了她全部的目光。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刚要说什么,就见他转身离开了。不过她的眉头刚刚皱起,就见他停下了脚步,说道:“跟我走。” 她追了上去,和他并肩而走,咳嗽了一声:“你来带路?”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道:“你不是找不着吗?” “是啊,真是谢谢你了啊。”她瞥了他的俊逸的侧脸一眼,偷偷弯了弯唇角。 “嗯。” 红梅傲雪,满园冷香。 小火炉上煮着的酒咕噜噜的沸腾着,散发出幽幽酒香和热气,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脸,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他的冷硬。冷凝抿了抿,看了看夜空,又看了看雪,拢着袖子说道:“你为什么喜欢雪?” “干净。” “那你为什么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呢?” 不夜淡淡道:“因为本尊染的血太多,不干净。” 她飞快地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是啊,当初在铸剑司的时候就吓坏我了,哪有你那么残忍的?那个凡人死得太惨了。” 她说的,自然是铸剑司那夜里偷听的那个二等学徒,叫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死有余辜。”他冷冷回了一句。 冷凝偷偷地抿了抿唇角,笑了。 院子里挂了许多琉璃灯,让这夜晚亮堂了不少。他恰好坐在一盏灯旁,灯火恰好落在他的肩头和脸侧,勾勒出那坚毅利落的线条,像是在发光。 她提起酒壶斟酒,把一个杯子推到他的面前,又把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握着杯子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好暖和。” 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冷吗?” “嗯,冷。”她点了点头,唇边勾起自嘲的弧度,“其实也不是冷,只是这具身体在冰之沉渊待太久了,看到……这些就有些害怕。” 不夜抬手又给她斟了一杯热酒,说道:“……那就再喝些。”他似乎很少跟人这样交谈,语气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酒喝光了还是冷怎么办?” 不夜看着她没有说话,但那双仿佛冰浸墨玉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她。 她轻轻咬了咬唇,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要不,抱一下?” 静默。 过了会儿,冷凝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天怎么越来越冷了呢,我先回去了,哈哈,真奇怪。” 说完,她逃也似的瞬移走了,脸上烫得厉害。 不夜看着对面空空的石凳,目光都没有移动一下。他的背脊挺直如松,不动如山,整个人看起来气势非凡……然后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坐到了第二天。 冷凝在床上翻来覆,在天破晓的时候才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午后。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了窗户。 青草、蓝天、鸟语花香。 一城春。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平和的地方或者是感情戏的地方,总要卡文。抓狂! 第81章 入魔 冷凝唇边不由轻轻扬起了一个笑意,她兴冲冲地跑到了昨夜的那个花园了。满园的梅花已经换成了娇艳的绯红海棠,阳光在亭台的檐角上闪耀,流水涓涓,旁边的桌椅上却没有不夜的身影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糊涂了,他怎么可能一直坐在这里呢? 她四处转了转,停住脚步,大声喊道:“不夜,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她,不过她觉得他一定能听见,又继续喊道:“你快点出来。” 如果魔界中有人见着这一幕,肯定会忍不住发出嗤笑,她当魔尊是什么呢?什么叫“你快点出来”?魔尊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吗? 然而她话音刚落没多久,不夜当真出现了。他站在水边的亭台里,身材修长,气质清冷,满园的明媚春光也没有在他身上染上一丝暖意。然而她知道,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冷凝一见他眼睛就是一亮,快步地朝他走了过去。 不夜见她走近,唇边微微扬了起来又抿住了,目光淡淡地看向亭外的海棠,有些僵硬地解释说道:“本尊……路过,恰好……听到你找我。” 冷凝弯了弯唇,轻轻笑了:“嗯,知道了。” “你找我……本尊做什么?” “想见你啊!” 这回,他不仅别开了目光,连脖子都扭了过去,只是他这一侧头,就露出了隐隐发红的脸颊和脖子。 冷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却不敢笑出声来,怕这个脸皮薄的魔尊一会儿绷不住跑掉了。她咳嗽了一声:“我觉得这春光不错,不如一道去踏踏青?” “本尊……” “我一个人逛的话,可能找不着路……”冷凝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末了她凑到了他的面前:“昨晚不让我抱就算了,连这个小事也不答应么? 不夜的脸刷的红了个透。 “那就这样说好了,走吧。” 冷凝转身离开了,果然过了一会儿,他沉默地跟了上来。她抬眸看了看蓝色的天空,唇角又弯了弯。 不知不觉间就走出了宫殿,来到了九幽城宽阔的街道上,这里跟凡间的每一个都城一样,茶肆、酒楼、店铺……应有尽有,却因为太过空荡的而显得有些怪异。 清风拂过,垂柳飘摇出优美的弧度。 冷凝趴在桥上的石栏上,一边轻声说道:“以前在人界的时候,我在青云镇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虽然只是个小镇,却非常美丽,尤其到了晚上,水波倒影了月亮和灯火,荷灯就在上面飘啊飘……” 不夜静静地听着。 “如果我后来没有铸剑的话,大概会一直生活在那里,不过现在也不错。”她回头看了看不夜,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是被软禁的。” “软禁?当时本尊让你走,是你自己不愿。”不夜微微挑起了眉梢,注视着她的目光犹如是浸在水中的夜幕,幽深,带着些清凉,“不过你现在后悔的话晚了,叛神也是神,你来了魔界,本尊就不会……放你走。” 冷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他神色有些窘迫,急忙憋住了笑,连连点头:“嗯!嗯!魔尊大人说的是!” 周围突然黑了下来。 夜晚骤然降临。 月色皎洁,粼粼的水波倒影了万千灯火,一盏盏荷灯从尽头飘荡而来。柔媚的歌声,伴着丝竹在风中缓缓散开,拂过楼角,吹过水面,仿佛在这座空旷孤寂的城中开了一朵幽幽的花。 她所描述的风景都出现在了眼前,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起眼眸看向他。这一次,他没有别开视线,幽深似海的眸光对上她的,微微闪了闪,低声说道:“是这样吗?” “嗯,比青云镇还美。”她轻声说道。 他唇边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来:“本尊也觉得不错,九幽城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改一改,本尊对这些不太……不如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怔住了。 冷凝忽地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入了他的衣襟里,闷闷笑道:“直说多好,拐弯抹角做什么?” “本尊不曾……”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第64节 不夜僵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她。 “……嗯。” 声音轻轻的。 夜色下,灯火中,歌声和水声,还有淡淡花香,以及相拥的两个人,凝成了一幅温柔的画卷。 短短几日后,两人走遍了九幽里所有的地方,渐渐的把这个地方一寸寸都变成记忆中熟悉的景致。有铸剑司里的那个花房、有剑阁的听风崖、屋外的那颗硕大的老松柏,还有她在天界里的剑池…… 阳光温淡,岁月静好。 在这样的日子里,冷凝整个人都慵懒了起来,浑身都说不出的自在舒坦。可偶尔往事,心里总会泛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希望不夜快些打开心结,承认他是霍尧,可现在看来似乎遥遥无期。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是她不得不面对的。天地间之所以分为天、人、魔三界,也跟环境是有一些关系的。天界中灵气充沛,适合神仙生活修炼,而魔界,则是充满了魔气的的地方。 所以如果她要继续待在魔界的话,就必须考虑入魔了,否则身上的灵气和魔气日渐冲突,到头受苦的还是她。 想起这个,她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冷凝盘腿坐在廊道的软榻上,看着院子里桃花,喃喃道:“晚了数百年,终还是要入魔了。” 其实早在薄姬对邪枫动情的时候,就已经入魔了。神和仙不同,仙可以有七情六欲,但神却是绝情绝爱的。也不知道这条规定是怎么来的,但她生来就是神,关于这点完全没有办法。 “你不愿入魔?”不夜坐在一旁斟茶,闻言手上微微顿住。 “大概是我不太习惯改变现状吧。”冷凝轻轻叹了一声,别了别嘴,“我曾听闻入魔有两条路可走,第一个是放弃修为,修魔道。第二个,则是和魔物融合。我是纯灵体,无法放弃修为……不是只有第二条路能走了吗?” 这才是她发愁的根本原因,一想到魔物那么狰狞恐怖,比如青眼獠牙的翻天兽,而自己还要和它融合……就很接受不了,太、太恶心了! 不夜没什么反应,她凑过去冲他挤了挤眼睛:“喂……你原先是什么兽?” 不夜正垂眸喝着茶水,一听到这句话,呛得连咳了好几声:“……咳,我不是什么兽。” “那你是什么?”冷凝眨了眨眼睛,说道:“邪枫是混沌,红莲是梼杌,你的本体是什么?” “人。”他说了一个字。 冷凝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人?不是吧……魔界的九幽魔尊以前居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嗯。” 不夜眼底浮现了一些淡淡笑意,看着冷凝膛目结舌的样子,他垂眸低笑说道:“不仅如此,我以前还是个仙。” 冷凝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才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会成为魔尊的?” 不夜神色淡淡,思及往事,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一个普通人要修炼成真正的仙的话,要渡过两次天劫。我当初运气不好,没有渡过第二次天劫,一怒之下,就入了魔。” 他说的很轻描淡写,如果是平时的冷凝肯定能听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现在她太过惊讶,根本没想那么多。 “那你是……融合了魔物,还是重新修了魔道?” 不夜动了动那薄削的唇,眼角蔓延出狂妄的弧度,似笑非笑道:“都没有,我自创了仙魔双修。” 这个回答,再次震惊了冷凝。 仙魔双修?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大手笔! 她睁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开心地大笑了起来:“那就是说你仙法和魔功都能用了?太厉害了!你告诉我这个,是打算教我吗?” “嗯。”不夜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 修魔道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她的寿命比这个还要漫长,相比之下就算不得什么了。而且还有他相伴……冷凝抬起头看了看他如画的眉眼,线条坚毅优美的侧脸线条,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可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遗忘了很久的事情来——霍尧曾经跟她说过,他是被仙术所伤。她拍了拍自己的头,不想再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前的霍尧是半魔,那追杀他的人,三界都有可能,怎么可能恰好就是不夜呢? 可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行了的,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大。这么说起来,不夜就是霍尧这个说法,也只是红莲的一面之词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不夜从来没有承认过! 红莲他……有没有说谎? 她不敢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你们要的甜蜜戏份……抱了! ps:感情戏真难写 (>_<) 第82章 好久不见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冷凝终于想起把流剑从储物戒里面拿了出来,饕餮一声不吭地装着死,任凭冷凝怎么叫它它都不搭理。最后她作势要继续把流剑放回储物戒当中,饕餮这才不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 冷凝没忍住笑出声来:“委屈?” 饕餮冷冷说道:“如今我算是砧板上的肉,任你宰割,哪能有什么怨言?” 这语气还没敢说自己没有怨言?冷凝不由白了它一眼,说道:“好,算我错了。为了补偿你,我让红莲带你玩几日如何?他的花样多,你没准儿会喜欢。” 饕餮:“……不用了。” 到时候红莲别说带它玩了,根本就是玩它吧? 冷凝笑了笑,不再逗他了,垂眸凝视着手中的天崩。 这把弓是霍尧遗留下来的,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天崩已经有些残破了。它的光华不在,弓身已裂,对比起刚铸成的时候,此刻的天崩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一直搁在储物戒里没修,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阿凝……” 一声温柔的叹息。 正在出神的冷凝猛地抬起头来,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他坐在雕花镂空的窗边,淡金色的阳光温柔落在肩上和发上,又顺着三千银发滑落在地上,洒下一片碎金。精致的眉眼如画,唇边一缕若有若无的轻轻笑意,却让人感觉冷漠疏离,不是许久不见的摄提是谁? 他抬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阔袖如水倾泻,轻轻从桌沿滑过,举手投足都是优雅从容:“好久不见。” “嗯,是啊。”她干笑了一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没见,只是刚恢复以前的记忆和在人界的记忆交织到一起,让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鬼门关逛了一回的缘故,现在的摄提……虽然温柔容易相处,却让她觉得陌生了起来。 这种感觉在沧溟城的最后一见时也曾有过,却远没有现在多……大概他还不太适应他的转变吧! “你来九幽,不会被不夜发现吧?”冷凝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担心。虽然不夜现在也算是自己人,但……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是霍尧,也让她心中有所保留。至少,不会那么信他。 有时候她挺厌恶自己这一点的,但谁让她不是以前那个看似冷漠古板,内心却单纯到可怜的薄姬呢?不过她就是她,别人爱也好恨也罢,她不想在意那么多。 “阿凝放心,没有谁能发现我。”摄提淡淡一笑。 冷凝动了动唇,又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本来想反驳的,以前在玄天山的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后来却依然被泽水察觉了蛛丝马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天界已经撤除了对摄提的缉拿,而不夜这里,应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办。 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次来有两件事,其中一个是带你离开魔界。” 冷凝怔了怔:“我不走。” 难道摄提以为她是被困在魔界吗?好吧,其实也是被困,但她是自愿的。她自愿呆在这个无趣空旷的地方,因为有他。 “天界和魔界马上就要开战了,这里必定动乱,你不走?”摄提玩味地看着她,柔声说道:“可是你不走,我不放心。” “你如何知道……”冷凝睁大了眼睛,俄顷,她叹息了一声:“两界一直势不两立,终还是要开战了啊!” “天界派人招我回去……料想顶多半个月,天界将兵临城下。” 这么快?冷凝心中不由慌了起来,良久,唇边扯出一缕讥讽的笑意。第三次大战要开始了,不得不说世事无常。前两次,她还只是天界中一个漠不关心的神女,第三次,她要为魔界担忧了。 “我已经入魔了。”冷凝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隐瞒,低声说道:“虽然才刚开始,但我不会停下来的,所以我要留在魔界。” 摄提的眸光闪了闪,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忽地问道:“如果天界不计前嫌,免了你所有的罪责,你愿意回去吗?” 她摇了摇头:“不回了。” “如果你发现现在的不夜,不是你想要的霍尧,你也不回?” 冷凝一惊,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她愣了好意会儿,才回答道:“怎么会呢?不过你怎么知道他……” 她一口否定,心中却按耐不住地狂跳了起来。这个问题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一直不想面对,却又不能一直把缩头乌龟当下去。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霍尧,她又该怎么办? 摄提垂眸低笑:“我无所不知。” 冷凝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试着开口两次,才艰难地把这句话挤了出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摄提注视着她好一会儿,眸中含着意欲不明的笑意,好一会儿,就当她快要忍不住继续追问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说道:“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在意。” 冷凝偷偷松了一口气。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抬手给自己连斟了三杯茶,全都一饮而尽,这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这期间,摄提淡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眸光似水温柔,却依然带着一些散不开的疏离和距离。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入魔了……你可曾失望?” “不曾。” “那就好。” “对了,这是你的流剑,上次沧溟城匆匆一别,我忘记还给你了。”冷凝将流剑放到了桌上,说道:“不过流剑不是以前的流剑了,我把饕餮给铸了进去,它现在算是流剑的剑魂了……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摄提拿起流剑细细端详,片刻后,又放了下来,缓缓笑道:“冷谜铸了一把好剑。不过它是你的了,不用还给我。” 冷凝诧异了起来:“你以前死活都不肯给我,现在怎么就爽快起来呢?” “你可曾记得在剑阁的时候,我就说过它是你的了么?那日不肯真正送给你,现在算是到了时机。” 冷凝听得一头雾水:“送剑给我……还需要时机的吗?” “自然。” 冷凝没有对他刨根问到底的习惯,只要他不想说,她便问不出什么,还会自讨没趣把气氛搞得很僵。所以她见他不多说,便闭嘴不再追问了。 “陪我走走。” 摄提起身往外走,银发披散在身后,衣袂如云,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了起来,轻轻柔柔。她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呆,直到他走远了又停住脚步等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大步追了上去。 “去哪儿?”她问。 摄提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没有作答,只是缓步走着。她早就习惯了他这副不多言多语的样子,扯了扯唇,安静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走到了剑池里,他随手抽出一把剑掂了掂,随口说道:“徒有其形而已。” 她听了这话,笑了起来:“以后就会名副其实。” “也是,天界第一铸剑师的徒弟在这里。” 第65节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第一的名头能落在我的身上。” “当你铸出媲美流剑的作品,就可以了。” “是吗?”冷凝喜上眉梢,“那我回头一定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摄提看着她,轻轻笑了。 过了剑池之后,就是幻影森林的结界之处了,她看着摄提径直往哪里走去,不由叫住了他:“流,那里是个结界,里面还有个幻境。” 她还是习惯这样唤他。 “以前落了个东西在这里,我必须去取。”摄提侧过头来,风撩起银色的发丝,粘在了他优美的唇瓣上。他又补充了两个字:“放心。” “嗯。”她弯了弯唇。 差点忘了,他是摄提啊!天界第一战将。她瞎操心什么? “等等!” 在他即将迈步走进结界的时候,冷凝又叫住了他,问出了一个憋了很久的疑问:“你知道,我不是以前的薄姬,对吗?” “对。” “所以以前你才对我那么冷漠,对吗?” “对。” 冷凝的眼睛有些酸,她用力把眼中薄雾眨了去,张了张唇,刚要继续说什么,就听他说道:“不过我悔了。如果时光能倒退,我会……尽力对你好一些。” 她笑了,轻轻应了一声。 “嗯。” 可惜时光不能后退,不过她满足了,她想要的答案不就是这个么? “这是月光森林,我进去后会把它恢复原样。你知道它原先有多美……我会留在月光森林里,如果你想找我就来,阿凝。” 说完这句话,摄提转身又要走,冷凝再次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目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嗯?”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对上了他温柔疏离的目光:“霍尧……不夜……他们是一个人吗?” “重要?” “重要。”她点头。 “不是。” 霎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有什么东西骤然炸开,嗡嗡嗡抽光了她浑身的力气。她抿了抿唇,又不信了:“方才你怎么不说?” 她觉得自己这么反复真是不可理喻,可是……没办法。 摄提唇边依旧是淡淡的笑意,目光轻轻掠过她苍白的脸上,柔声说道:“你想听到什么,我自然就告诉你什么。” “我……” “乖。”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继续走剧情!~ 第83章 故地重游 冷凝重新回到宫殿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跟摄提相处了一整个下午。而每日都要寻她的不夜今天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好像是刻意避开了摄提似的,一定是错觉。 直到日落月升,不夜才凭空出现在了殿宇内,坐的,正是之前摄提坐过的那个位置。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间似乎有些疲惫:“阿凝,你今天在做什么?” 冷凝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坐到了他的对面,迟疑着说道:“在铸剑,一时间忘了时间了……你好像很累?” “嗯,不知怎么的睡着了,一直到方才才醒过来。”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些迷蒙和疑惑,转瞬即逝。 她眼角蓦地跳了几下,却没怎么在意,说道:“兴许是太累了吧!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好。”他缓缓抬起眼睑,眸光清冽如水,就那样落在她身上。她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紧了紧,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眺望窗外风景,又听他低声问道:“你想去哪儿?” “玄天秘境里。” 他一愣,说道:“那地方倒是近。” 的确是近,玄天秘境就在西魔界的入口附近,与曾经的沧溟城几乎重叠在了一起。也是在沧溟城破败了之后,她才发现沧溟城是一个独立开辟出来的空间,只可惜空间并不完美,里面的植物河流等东西若是没有法术维持,便不能够自然生长。可即便如此,沧溟城的存在也是一个开天辟地以来的大手笔。 她站在乱石焦土之上,放眼遥望,冷不防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宽大灼热的手给握在了手心中。她侧头看向不夜,却见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落得很远。 没有瞬移,他们是一步步走到了翻天兽山谷之中的。一路走来,一片寂静,两人也不曾有过交谈。他的话本来就不多,而若是平时,她肯定绞尽脑汁地逗弄于他,可今日却没有了开口的力气。 玄天秘境的风景还是不错的,虽然都是巨型也别有一番趣味,她第一回有了欣赏的心情,回忆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女,步步惊心。 原本到了翻天兽山谷,情形会和上回霍尧同她一起的时候一样,却不曾想到不夜没有用任何结界,就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而那群暴躁凶恶的翻天兽群,全都臣服地匍匐在地上,如同觐见自己的王者。哦对了,不夜本来就是魔尊,自然也是魔族的王。 “到这里做什么?”不夜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来取一种材料,修复……天崩。”冷凝说道这里,仿佛是怕他不明白一般,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话:“哦,就是霍尧的弓。那是我所造,如今落到我这里,自然让它恢复原样。” 不夜皱起了眉头:“哪怕没有人用?” “你用吗?”冷凝忽然转头看向他,唇边微微扬起:“我的名头虽然只是天界第一铸剑师冷谜的徒弟,可如今冷谜不在,便无出其右了。” 不夜的神色有些冷:“不用。” “你不会用弓箭么?”她故作不解。 不夜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他放开了她的手,不欲再搭理她,阔袖一甩,大步往千年寒潭走去。 冷凝自然知道他为何生气,只是嘲讽地笑了笑,依旧站在原地。她的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上面还残余了他留下来的温度,她一根根收拢手指,却无力握紧。 这时候,有什么拱了拱她的后背,她转过身去,被吓了一大跳。 是一只翻天兽,它的个头不算大,看起来却很激灵。它侧过头拿着一只青眼对着她,眨了眨,见她没有反应,鼻子里喷出一口白烟,裂开了大嘴巴露出满口狰狞的尖牙,生气地用前肢刨了刨地。她现在已经入魔,算是它的同族了吧?它这是……示好? 她觉得有些渗人,扯着唇道:“莫要如此了,你这模样看着让人心慌。” 不过她也认出了眼前这只翻天兽,正是以前耍弄过她的那只翻天兽之王。她挑了挑眉,见它又凑了上来,顺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好久不见,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走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翻天兽之王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些疑惑。 不夜在千年寒潭之前负手而立,背脊挺直,身影沉默如山。他这般模样,倒是跟记忆中的霍尧相重合在一起,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一刻安宁。 随着走近,寒气大盛。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才想起自己已经结了个结界,就这寒潭的程度根本不会有丝毫寒气入侵进来。然而看着那结了冰的湖面,她心中就忍不住发憷。她牙齿一咬,干脆加快脚步,从不夜的身边踏入了湖中。 她在结界中下落,手滑了几次,才成功把冰晶火球取出来照明。 一只手将冰晶火球拿了过去,不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热意源源不断传了过去。她瞥着他坚毅的侧脸,只觉得心中都为之一烫。 “既然怕,瞎跑什么?”他斜着眼睨向她,薄削的唇微微勾了勾,“好好待着不就行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想抽回手,却觉得手上没什么力气,便由着他去。 “你不生气了?”过了会儿,她这么问道。 不夜盯着她看了许久,垂下眼睑,低声一笑:“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故意说出来?” 看着他真挚的眸光,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胆小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表面平静,心里却烦躁不堪。 水底很快就到了,她要去找材料,他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皱了皱眉,忽地开口调笑道:“片刻都舍不得我么?” 她料想这个面皮子薄的魔尊大人肯定会绷不住,或许还会脸红,却没想到他只是在一愣之后,点了点头,回答了一个字:“嗯。” 她只得放弃,任由他握着手走在她身边,亦步亦趋。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材料,她取了大量放置到了储物戒之中,直到快装不下了才罢休。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冰之沉渊的入口之处,她抬起眼怔怔地看向那里,自嘲一笑:“我在那里住过。” 不夜却惊诧地挑起了眉头:“那是冰之沉渊?这里……”他走过去瞧了瞧,皱起了眉头,“不,这不是入口,而是被人强行破坏出的一个缺口,这里还有法术残留……”他转过头看她,眸色晦暗不明,“混沌?” 冷凝点了点头。 不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对你倒是不错。” “怎么不错?”冷凝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破开这个地方,他应该至少损耗了一千年的修为。” 冷凝吃了一大惊,她还以为邪枫只是随便找找,然后随便救上一救,却没想到他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她喃喃道:“虽然他这么做为的不是我,而是薄姬,但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一番。” “不用了。” 不夜握着她的手,结界往上升去,不一会儿就浮出了水面。冷凝眨了眨眼睛,“这样不好吧?” 不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用你谢,我去。”他面色坚毅,不容她拒绝,“我把修为还给他。” 如何还? 自然是用自己的修为还。 冷凝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自然也落到了不夜的耳中,他瞥了她一眼,唇微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良久,他又淡淡挪开了目光。 乌云沉沉,玄天秘境的天空永远低矮,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刚在地面上站定,两道法术闪电般从一左一右袭来,不夜眉头也没皱一下,阔袖一甩就化解了去。下一刻,他消失在了原地,等再次回到冷凝旁边的时候,对面出现了两个黑衣男子,他们撑着剑艰难而立,唇边尤带了血迹,正大口大口喘着气。正是柏陵和十九。 十九冷冷看了冷凝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似乎是怕冷凝脏了他的眼睛。柏陵的神色也很冷,唇边却依然带着笑,他啐了一口:“我曾经有一点点想要相信你,没想到你今天又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冷凝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半响只挤出了几个字来:“……你误会了。” “误会?城主正是死于你身边那人之手,如今你们这么亲密无间,不正说明了一些事实吗?”柏陵嗤笑了一声,“可笑的是我跟十九,被你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是地跑去魔界救你!” 这很难解释,如果是其他人冷凝说不定就放弃了,误会就误会吧。但他们两人是霍尧的左膀右臂,对她倒也不错。 冷凝咬了咬牙:“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不夜他……”说到这里,她看向了不夜,见他清凉的目光正看着她,只觉得心中一抽,然而话还是说出了口:“我怀疑他就是霍尧……就算不是,多少也有点关系。”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掉收藏,看来是涨不上去了 t t 第66节 第84章 爱魄 寂静。 还是寂静。 十九猛地抬起了眼帘。 柏陵先是一愣,脸色变了又变:“耍人好玩?你找的这个借口真好笑。你以为这样就能遮掩住你的水性杨花?” 冷凝闭了闭眼睛,不想解释了,她扯了扯唇角:“随便你们怎么想吧。” 不夜一直没有说话,一直握着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下来,他缓缓走开了一两步,看着冷凝说道:“霍尧的确死于我手,所以,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霍尧。” 冷凝脸色苍白。 不夜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淡淡看向柏陵和十九两人,眸中闪过了一些意欲不明的神色:“至于你们,这次偷袭就算了,半魔之事本尊也不欲再追究,若你们想要搬入魔界之中,本尊会交代下去。” 柏陵有些奇怪,这个九幽魔尊在沧溟城破的时候,他见过一次。当初只觉得他强势冷硬到了一定程度,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现在好似变了些,虽然依旧冷漠,看起来却有血有肉了。 “真的不是?”冷凝咬了咬唇,期盼地望着他,希望他给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不是。”他斩钉截铁。 冷凝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脱力。 修长的手臂横过了她的腰间,不夜半搂住了她:“可还有力气?” 她下意识要推开他,却无法撼动分毫。“你做什么?” “带你回九幽。”不夜淡淡说道,“就算本尊不是霍尧,你也不能走。” “你……”她睁大了眼睛。 几个瞬移过后,重新回到了九幽的宫殿之中,他这才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臂,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桌椅前坐了下来,斟了一杯茶。冷凝僵硬地站在屋中间,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开口。 “没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不夜先开的口。 她抿了抿唇:“不知从何说起。” 不夜勾起唇笑了,也没有说话。他拿着杯子在手中把玩,末了,浅啜了一口,将杯子随手一扔,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冷凝呆了一会儿,重重往软榻上一靠,伸出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有点酸。 翌日,她是被吵醒的。 宫殿中突然来了许多魔族侍者,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走出宫外,街道上、店铺里,也全都是魔族。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嬉笑怒骂……空寂已久的九幽终于不再封闭了。 她松了一口气,九幽城里有些人气也好,若是继续只有他们两人,她大概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神女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红莲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眼睛明亮,眉飞色舞。 这声“神女姐姐”招来了不少魔族的目光,然而她身上的魔气不似作假,权当红莲又贪玩了。 冷凝只当做没听见,径直往九幽的出口处走去,却被无形的结界拦住了。她看了看其他出入无碍的魔族们,扯了扯唇角,又往回走去。 红莲又追了上来,瘪了嘴委屈道:“好伤心,姐姐你怎么不搭理我?” 冷凝侧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滚。” 红莲摸了摸鼻子,又嘻嘻笑了,并不介意:“好凶。” 冷凝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只想快点甩开他。他却一直闹腾着跟在身边,不管她走得快或慢,亦或者是瞬移,只保持了几步的距离,那张可爱无辜的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刺眼至极。 “九幽城终于不再下雪了,你怕冷对不对?” “我们魔尊果然贴心!” “你板着脸做什么?魔尊这么好,你还不快快从了他,哎!” 红莲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见她没反应,又说道—— “姐姐,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不过我没骗你哦。” 冷凝皱了皱眉头,脚步微顿之后,瞬移回到了宫殿之中。 红莲憋了瘪嘴,正想追过去,就被一只手扼住了脖子举了起来。他完全不敢挣扎,嘴角抽了抽,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魔尊大人,我错了,你快放了我吧!好痛。” 他背光而站,大半张脸藏在了阳光的阴影里面,薄削的唇倨傲的抿了起来,眸光锋利如利刃,冰冷森寒,一寸一寸划开他的伪装。不夜盯着他,一字一顿:“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若不是我……” 红莲的话没有说下去,他看着自家魔尊的样子,不敢耍什么小心思了。他突然觉得魔尊还是之前那副无欲无求冷冰冰的一样好上一些,现在有了情绪,发怒的时候就更加可怕了。 不夜冷冷笑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红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我……我错了。” 砰! 少年的身影化作残影,狠狠被砸向了一边的城墙。城墙轰然崩塌,弥散出蒙蒙烟尘。良久,烟尘散尽,红莲浑身是血地坐在废石堆里,他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他用目光搜寻了一下,见不夜已经不在了,这才狠狠瞪向周围围观的魔族们,冷哼:“看什么看?” “梼杌大人,您怎地这么狼狈啊?” “今天乃九幽开放之日,乃大喜,您做了什么冲犯了魔尊殿下啊?” 魔族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红莲唉声叹息,往地上一躺,破罐子破摔了:“滚滚滚,都给本大人滚!” …… 九幽里繁华热闹了起来,冷凝心里松了口气,却不太适应。她坐在宫殿楼阁最高的地方,俯视底下的万家灯火。清风徐徐,凉意沁人,却吹不散她的愁绪。许久,她仰躺在屋顶上,长长一叹。 自从玄天秘境回来了,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不夜了,她也再次当起了纠结的缩头乌龟。她仰望天空中的细碎繁星,身侧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从流剑身上拂过。自那日摄提离开了后,饕餮就不曾开口跟她说过话了,像是沉睡过去了一般。叹息,如今她在魔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说起来,摄提进入幻影森林后没有让不夜察觉,他让她放心后果然就没让她操心过了。 她呼吸蓦地屏住。 旁边坐下来一个人,玄衣墨发,衣摆被风扬起轻轻拂在了她的脸上,凉凉的。 不夜。 她身子一僵,想起身,又觉得那样太大惊小怪了。 夜沉如水,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良久,他突然问道:“想喝酒吗?” “……嗯。” “还是去那个花园吧。”他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跟本尊走。” 冷凝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他的大力却没有让她挣脱了去,她垂下眼睑,放弃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却放开了她的手。 两人来到了花园。 海棠依旧,琉璃灯的光淡淡的,光华自枝叶间流淌而过,底下树影婆娑。 她怔怔地看着酒从壶嘴中倒出、注入酒樽之中,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就这样喝了好几杯,直到有些晕晕的,她才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他。 不夜冷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凝神静息的模样仿佛凝结在了一幅画里,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不知想什么去了,力道没控制好,是桌面就那么龟裂开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这才淡淡说道:“但凡你想知道的,本尊都告诉你。” 她怔住,笑了笑:“好啊。” “说来话长……” “嗯。” “本尊上次曾告诉过你,本尊曾是仙,后来渡劫失败……你也知道,天劫其实有两次,一次是从修仙者飞升成仙所经历的雷劫,第二次则是正式成为仙之后,要去欲念塔里走一遭,考验的就是喜怒哀惧爱憎欲中的任一一个。”说道这里,不夜嘲讽地笑了笑,说道:“那时候我……本尊有个喜欢的女子,叫绮罗,她正好也要进欲念台,我们便约好了一道进入。” “然后呢?” “最后她成功渡劫,而本尊却在欲念塔中入了魔。” “这是怎么回事?”冷凝不由问道。 “算本尊运气不好。”不夜淡淡说道:“进入欲念塔后,却没有任何危险,本尊不由松懈了下来。后来绮罗突然变了,跟本尊说她不想在天界过一成不变的日子,求我陪她入魔。” “她……为什么会这样?”冷凝皱了皱眉,“有些不对劲啊。” “本尊当时没有发觉,于我来说,是仙是魔并无差别。她既然提出了,本尊答应她又何妨。”他抬眼看了看冷凝,面无表情地说道:“入了魔后,本尊自然从欲念塔中出来了,才知那才是我要渡的劫。” 绮罗见他入魔,而仙魔有别,她自然不会再和他在一起。而不夜也面临了天界的追杀,狼狈地躲入了魔界之中,正式开始修魔道。 “你怪她么?”她问了这句话,不等不夜回答,又说:“可这个跟霍尧有什么关系?” 不夜的眼神晦暗了起来,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才皱着眉说道:“后面的事情本尊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没有说假话,具体的情况在他脑中模糊不清,他只依稀记得,后来去了流光森林一次,和天界某个人大战了一场,再次回到魔界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以后不动情,不爱任何人。 一个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地魂、人魂,而七魄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他想要不动情,自然只能将爱魄剥离了出去。 谁知,后来这个爱魄生出了意识。 第85章 离开 她脑中浮现出那日红莲所说过的话—— “我告诉你好了,魔尊跟霍尧的确是有关系的,甚至可以说魔尊就是霍尧……不过具体的,你还是得去问他。” 原来红莲没有骗她,不夜同样也没有骗她。 爱魄是属于不夜的,自然是可以这么算的。可于她来说却不是,尽管两人很相似,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脾性……可到底不是。 不夜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清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晃了晃,低声说道:“原以为收回爱魄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收回它给本尊留下诸多隐患,当然也包括了……爱魄的记忆。” 怪不得这个传言中的冷面魔尊,在对待她的时候态度不一般,原来是受了霍尧的影响。 冷凝一愣,问道:“那……又怎样?”她讥讽地笑了起来,带着一些恶意继续说道,“不要告诉我,你因为这些记忆喜欢上我了。” 不夜看着她,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她缓缓说道:“本尊原以为无可厚非,你却频繁闯入本尊的视线,闯入魔界……还不肯走。本尊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你既然不走,那就怨不得本尊。” “我如今后悔了,可以走吗?” 他拿酒樽的动作一顿,嗤笑了一声:“你能去哪儿?” 第67节 “去哪儿都好。”她没有看他,轻声说道,“不想看见你而已。” 啪。铜质的酒樽被他捏碎,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上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花,蜿蜒而下,滴落在了白色的石桌之上。 良久,他若无其事地将手垂了下来,掩在宽阔的袖中,淡淡说道:“你还是在魔界中好好待着吧。” 说完这句话,他拂袖而去。 这天晚上冷凝没有睡着,一阖上眼睛,脑中就会不断浮现以往跟霍尧相处的情景,明明已经过去许久了,却仿佛近在昨日。 还记得初见的时候,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她刚刚得知江贺的婚事,心情极其差劲。霍尧受了重伤躲入她的湖边小院,她刚走进家门,脖子上就横了一把刀,然后他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很好,我讨厌尖叫哭哭啼啼的女人。你给我送些水来。我不杀你。” 她从来都不是个轻易听话的人,一转身就将他卖给了修仙者。后来她阴差阳错进了铸剑司避祸,又去了玄天山的剑阁之中,他却再次出现,搅乱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那时候她很讨厌见到他,对他避之不及,却又不得不求他救命,只好以为他锻造武器做为交换。之后两人才算是相安无事,只是淡淡相处的日子之中,她渐渐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那么冷,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偷偷在天崩中动了手脚,融入血契,试图控制他。 他不曾伤害过她,相反还救过她几次。她不是没想过后果,可对她来说,他的情绪根本没有她的小命重要,所以她咬了咬牙还是下手了。谁知到头来,他完全有挣脱血契的能力,面对她的背叛,却还是回过头来救了她…… 他的脾气很差,又别扭得无可救药,一句简单的话也许他要迂回几圈才能表达出意思。就像那日被江贺出卖,他冲过重围挡在她身前一样,他不肯说什么“我来救你了”,还给自己找了个自以为完美的借口,自以为冷漠地说道:“我不想来救你……不过你若是死了,我的弓会变得很麻烦。” 她清晰记得,那日火光滔天,她跌倒在地上,绝望地想要玉石俱焚。他凭空出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幽深的眼眸,好似浸在冰水中的夜幕。还有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如画的眉宇,唇角的弧度,以及他喜怒哀乐…… 只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霍尧……” 冷凝无神地睁着一双血丝红肿的眼睛盯着屋顶,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而她连扯动一下唇角都觉得僵硬,她下意识抬起手触碰到眼角,才发现泪早已干涸,只剩下酸麻的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收入了储物戒之后,打开门就往魔界出口方向而去。她迫不及待地远离这个地方。 数次瞬移之后,她到了城门口,那里却站了一个她不想见的人。 正午的阳光正烈,城楼的阴影覆下,不夜就站在光和影虚实交织中间,玄衣墨发,冷若冰霜。冷凝见此转身就走,又瞬移到了另一个城门口。谁知到了之后,又见不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似乎等了许久。 如此三番试了几次之后,她气急败坏,声音却沙哑之极:“让开!” 不夜面色不改,只是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本尊承认对你有……些许好感,不过本尊不是死缠烂打之辈,亦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那你还不让开?” 他半敛着眼睑,眸色清冷,良久扯出一丝苦笑:“做不到。” “我今天一定要走。”冷凝默了一会儿,挪开目光不想看他,冷淡地说道:“其实你拦着我有什么意思呢?就算你有霍尧的记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救我、陪我的人是他,不是你。” 不夜看着她,静静的,可有什么东西却在那双狭长清冽的眼眸中疯狂涌动、崩裂。 冷凝见他还是不让,心里突然转过了一个念头,轻声问道:“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 她的态度突然柔和了一些,让他有些诧异。 他应了一声:“嗯。” “既然你以前觉得情感是个多余的东西,而它现在……也在影响你。”随着她的话,不夜的脸色越来越冷,如坠冰窖。她看着他那个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你大可以再抛弃爱魄一次。” 寂静。 不夜冷冷地睨着她,眼中闪过些许惊痛,淡色的唇角紧紧地抿起,却是一言不发。 冷凝也执拗地看着他,挤出了那两个字:“如何?” 不夜依然看着她,许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他叹息了一声:“阿凝,就算本尊再剥离爱魄一次,霍尧的意识也早就泯灭,回不来了。” 水雾在她眼中飞快聚集,只是一眨眼,泪水就啪嗒落了下来。 他的目光追逐那滴泪落入尘土,就停留在了那里,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虽然找回爱魄虽是不得已为之,但本尊没想过再次剥离,毕竟……而且后果本尊已经尝过一次了。” 她紧紧握着拳头,手指甲狠狠掐入了掌心之中,鲜红的液体滴落。 “阿凝,你很自私。” “你既然有霍尧的记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一清二楚吗?”冷凝扯起僵硬的唇笑了笑,“不过,他还是照样原谅我,包容我,喜欢我。” 她不再避开他的目光,直视他说道:“而且说起自私,你不是也一样?我不想留在这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拦住我。你口口声声说着尊严,但那是你自己不要的。” 不夜的目光中早就没有了温度,连连冷笑:“那本尊是不是应该杀了你这个污点呢?” 她冷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却又挑衅地说道:“你杀啊,反正没有霍尧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四周再次陷入了死寂。 直到一声略带狼狈的笑划破了静默,不夜大步从城门口离开,走过依旧僵硬的冷凝身边的时候,他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末了,又补充了两个字—— “谢谢。” 两人背道而驰。 她走到了城门口,没有了他的阻扰,她轻易地破开了结界,就在要离开的刹那,她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高大的黑色身影渐行渐远,眼看就要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她心中蓦地一抽,急忙转身背对了过去,谁知下一刻眼前却出现了一片黑色。 她一惊,只来得及抬起眼睛,下巴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扼住,扳了起来,随之落下的是灼热的唇。 不夜狠狠吻住了她,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就像疾风骤雨一般,铺天盖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冷凝一时间有些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又被他用法术控制住,动弹不得。 她被迫承受他的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气急败坏地瞪着他。 他却半阖着眼睛,挺拔的鼻梁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让她心中也为之一颤。 他吻得相当用力,让她吃痛,嘴里尝到了一丝甜腥,她喘息着再次挣扎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能动了。她急忙伸手推开他,却在那一瞬间扑了个空。 他走了。 这算什么? 冷凝气得眼前一黑,唇上似乎还残余着他灼热的气息,她抬起手狠狠抹了抹唇,直到把嘴唇擦得肿发麻才罢休,然后飞快地转身离去,逃也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筒子嫌没吻到,我记在了心里,默默补充了一个问…… 第86章 流光森林 冷凝在慌忙之下离开了魔界,眼前却不停地浮现出方才不夜吻她的情形,不管怎么甩都甩不开。她没有目标地胡乱走了一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了青云镇之上。 皎月如霜,洒下一片清辉。灯火交映,水波盈盈。亭台楼阁之上,红纱飘香,传来媚人的歌声,还有姑娘们夜莺般娇笑的声音。 冷凝怔怔地站在桥上,白衣胜雪,墨发如瀑,频频引起路人的目光。相貌姣好的人总是占尽了便宜,其实她这副打扮在俗世之中称得上伤风败俗了,可当看到那完美无瑕的脸,路人们便把什么都抛之脑后,只剩下惊艳和好奇了。 冷不防一抹火光晃到了她的面前,一老妇人捧着莲灯冲她笑道:“姑娘,要放荷灯吗?” 她把荷灯接了过来,缓步下桥就要去放灯,走了几步才想起要给钱,又转了回去,从储物戒中拿出了银子来。 那老妇人见她忘记也不曾出声提醒过,此番见她回来给钱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了,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荷灯就送给姑娘吧!我瞧着姑娘神色不大好,可是有伤心事?” 冷凝怔了怔,叹息了一声。 “姑娘莫要伤心,不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写这荷灯的纸条上然后放到河里,天上的神仙们就会看到你的心愿的,兴许就让你愿望成真了呢。” “谢谢。” 冷凝扯了扯唇角,勾出了一个轻微的笑来,只是看起来依然是凉薄的,没有喜好的喜意。凡人们的愿望都寄托在神仙的身上,可她本就一介神仙,又有谁能让她圆满呢? 老妇人见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冲她安慰地笑笑:“那边有笔墨。” 冷凝当真跟着她走了过去,提起了笔却久久没有落下,墨汁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老妇人见此又给她换了一张纸,她这才写下了两个字:霍尧。 老妇人一见是个男子的名字,还以为是姑娘家思春了什么的,于是笑道:“愿姑娘心想事成。” “拿着吧!”冷凝不欲多言,又扯了扯唇角,抬手将一个荷包子往妇人手中一塞,转身就走。 老妇人被沉甸甸的荷包给惊到了,想要叫住她,目光中却再也找不着她了。 那银子是冷凝在人界时候的积蓄。如果是从前,她这喜好金钱的人是断断想不到她会有如此视金钱如粪土的一天的,还都尽数送给了一个陌生人。 冷凝走到一处人少的河边,弯腰将荷灯放到了水里,目送它随着水流飘飘摇摇地远去,谁知突地一个浪花将荷灯给打翻了下去,燃烧的红烛霎时就灭了。 她眸光一凝,猛地追了过去,在那水面上奔跑了起来。岸边传来惊呼声,不一会儿便围满了好奇的人们。浪花打翻的不仅是她的荷灯,还有旁边几盏,她将那些荷灯统统提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的是哪一盏了,字都融了。 她茫然无措地蹲在水面上,忽地伏在膝上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有人把她从水上拉了起来,她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撞入了一片清凉的温柔之中,却是摄提。 “阿凝,我来接你。”他柔声说道。 冷凝依然怔忪,忽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摄提眼中闪过了一些错愕,唇边微微一倾,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腰:“阿凝莫哭。” 青云镇上的人们头一次见到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还一见就是两个,惊呼声不断,议论纷纷。谁知一眨眼间,那两人就凭空消失了,如同没有出现过一样。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了,狂喜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是神仙,他们是神仙吧!?” “一定是!那么好看的两个人,一定是神仙!” “老生的儿子进京赶考,还望神仙多多保佑!” “求神仙让隔壁家的苏妹妹答应……” “……” 流光森林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树木、花朵和青草,还是有浮动的萤火,交织成了一片如梦似幻。这里的冤魂已经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呼吸之间是草木醉人的芳香。 冷凝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静静地流着泪,怎么都停不下来。摄提只好将她带进了森林中的小屋,拿出了几坛酒放到她的眼前,淡淡说了两个字:“喝吧。” 冷凝当即就抱着坛子喝了起来,一坛接着一坛。到最后,她都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喝完了面前的几坛,摄提就像变戏法一样又拿出几坛,取之不尽。然后她就醉了,不省人事。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依然是暗着的,她知道流光森林里面不论何时都是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浑身疲倦,脑袋发胀,却又不想再睡了。她推开门都到了外面去,却见摄提独自坐在廊道之上,目光如水,却不知在看什么,亦或者什么都没看。 她走到摄提身边坐了下来,咳嗽了一声:“流。”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阿凝喜欢流光森林吗?” “喜欢。” “那就留在这里吧。” “嗯。” 她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也很喜欢流光森林吧?不然也不会费心思把它恢复如初。” “算是吧。”他淡淡一笑。 第68节 她看着他唇边笑容,也抿唇笑了笑,说道:“你以前从不对我笑。”她的思绪回到了人界那短短数年里面,想起以前少有的相处来,一发不可收拾。“我那时候就想,你要是多对我笑笑能有多好,可你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对我说教。” 摄提轻笑出声。 “如果你对谁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也就算了,可你明明是会对别人笑的,只在我面前才那么冷漠。”冷凝幽幽一叹,“我非常怨恨,所以总是和你对着干,想要让你露出一些别的情绪出来,却始终没有成功。” 他转过头,目光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不,阿凝,你错了。” “如何错了?” “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希望我能快乐一些,于是到了人界,我便学着快乐。”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快乐,他走遍人间,发现快乐的人大多都是笑着的,所以他开始笑。只是对着最熟悉的人,反而装不下去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冰冷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他不想骗她。 “那个人是谁?”冷凝不由问道,想了想,说道:“是薄姬吗?” “嗯。” 大概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她都不怎么记得,却没想到摄提一直记在了心中。不过他本来就是这样简单执拗的人,可惜她到这个时候才稍微了解了他一些。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摄提就离开了。 冷凝在森林中走了走,百无聊赖地躺在了满是萤火的草地之上,看着头顶的夜空。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状况很不好,却不知怎么才能够好起来。不然怎么会一静下来,就疯狂地想起霍尧、还有……不夜呢? 这里没有昼夜转换,她在这里躺了不知多久,眼前掠过一片白影,见摄提缓步走来找她了。她坐起身来,微微笑了笑,摄提也笑了笑。 她有些逃避地想,要是摄提以前就这么对她,她肯定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大概也不会有之后霍尧什么的事情了吧? 可惜,时过境迁。 洁白的衣摆悠悠滑过青草,摄提闲闲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侧过头来问她:“无聊?” “无聊。”她点头。 “确实无聊。”他唇边勾出了一丝嘲讽意味,“不过作为神,早就该习惯了这种日子吧。” “是啊,只可惜当了数年凡人,历经生死波折……如今突然又过起了以前的生活,有些不适应。”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那样就不会无聊了。” “其实我想继续做个凡人,生老病死,尝遍酸甜苦辣,倒是像在真正活着。过了奈何桥,又是新的开始。” “阿凝可比羡慕凡人,如果你想重新开始,我可以替你消除记忆。” 冷凝有些心动,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会儿,良久她叹息了一声,伸手遮盖住了自己的眼睛,透过指缝去看天空,淡淡说道:“还是算了。这辈子对我好的人虽然不多,我却想记住他们。还有你。” 摄提微微笑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淡然如水,平静闲适。冷凝听着他温淡清凉的声音,心中渐渐安宁了下来,不再如之前浮躁了。 不过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眸光凝注。 摄提不是说过他只会杀人不会法术吗?那他是怎么把流光森林恢复原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没踩到点,orz,明天会早一些。 第87章 寂川 这个念头一起,冷凝心中的疑惑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让她顿时心惊肉跳起来。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那完美无瑕的侧脸,咽了咽口水,强行把心里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流光森林里的日子平淡如水,她除了跟摄提聊天,或者是铸剑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偶尔她会出去逛一逛,谢绝了摄提的陪同独自出行,去人界的各处风景,亦或者偷偷回天界转一圈。只是她走过那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再去魔界看过一眼。 冷凝知道第三次大战就快要来临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她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天空中炸开第一声巨响的时候,连结界中的流光森林都震动了起来。她猛地从软榻上披衣而起,来到了屋外。摄提正负手站在屋外的草地里,一袭白衣胜雪,银发迤逦,他正在看天空,神色淡然。墨蓝色的苍穹一片平静,繁星点点,跟往日里一模一样,她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他察觉到冷凝来了,没有回头,只是柔声说道:“方才吓到你了?” 冷凝走到了他旁边,也抬起头看着夜空:“还好,你在看什么?” “自然是看天空。” “有什么好看的?” “星星不好看吗?”他语气中掠过一些促狭。 “……好看。” 冷凝发起呆来,来到流光森林后,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发呆,无时无刻不发呆。 “出手的应该是不夜,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摄提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转过眼眸缓缓瞥了她一眼,清浅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些歉意:“不过之后就不会了,我已加固了结界,阿凝安心。” “谢谢。”她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又僵住了,结界?他不是说自己不会法术吗?不过也是,摄提也是个神,哪有神是不会法术的呢?可是他以前又为什么要骗她呢?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凡是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答,却从来没有说过谎…… 冷凝跟自己纠结上了。 不仅如此,得知外面大战开始后,她那没平静几天的内心又焦躁了起来。她提着流剑走到了流光森林的结界边上,来回走了好几圈,咬了咬唇,她很想去外面看看战况,却又觉得那些事情都跟她无关,又生生按耐了下来。 她转身要回林间小屋,却没想到闯入了以前见过的那个幻境之中。 这次的幻境不像之前那么细碎,比之更加完整了些。 穿着云锦衣裳女子正在流光森林徘徊,似乎在等什么人。她的身材娇小,容颜清丽,并不是绝美,却非常耐看。只是那秋水般美丽的瞳眸中,怎么隐隐含着一些忐忑不安之意? 片刻后,不夜大步走了过来,玄衣墨发,神色冷峻。 冷凝心里漏跳一两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却不自知。 冷凝在看到他出现的一刹那,就知道女子是谁了——绮罗,他曾经的心上人。只是那女子的神色有些奇怪,见到不夜,眼中的忐忑居然比娇羞什么的要更多一些,这……有点不对劲啊。 不夜在她身前几步处站定,冷冷地说道:“找本尊何事?” 绮罗咬了咬唇,欲语还休:“想……想见你。” 冷凝注意到他用的是“本尊”,那就是说这个时候他已经被这个叫绮罗的仙女背叛,成为魔界的魔尊了。不夜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纠缠不清的人,他既然愿意来见她,就已经有要给绮罗第二次机会的意思了。可是最后他们并没有在一起,不夜还把爱魄给剥离了,这说明……这说明绮罗很可能在这里背叛了他第二次! 想到这里,冷凝的心中就猛地一抽。 “本尊已经来了,有事快说。”不夜有些不耐烦。 绮罗垂下眼睑不去看他冷漠的眼神,只是低声说道:“我没什么要说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要见你的是……” “是我。” 一个温柔却略带疏离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一抹白影出现在了流光森林当中。那白影有些模糊,看不清脸。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居高临下睥睨一切,让人心生出一种想要匍匐跪地的感觉。 冷凝蹙起眉头,总觉得这个身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又想不起来了。 “你既然要见本尊,怎么不以真身示人?”不夜面色不改,冷冷睨着白影,唇边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怕?” “不夜!”绮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扯了扯不夜的衣袖,却被他冷冷甩袖挥了开。 白影不以为意,还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天地间还没有我怕的东西。” “无事的话,本尊可就走了。”不夜说着就转了身要走,嗤笑了一声:“看着你们这些神啊仙啊,本尊就反胃。” 绮罗脸色苍白。 “让你来此,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白影依然气定神闲,又笑了笑,声音非常低沉温柔:“你是想自愿供我驱使呢,还是想做个傀儡?” 不夜缓缓回过神来,幽深如夜的眼眸霎时结冰,凛冽森寒。 不夜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处,下一刻,他手执银枪出现在了半空之中,猛地向下俯冲,直直朝地面上的白影而去。 砰。 伴随着绮罗的尖叫声,整个流光森林骤然炸裂开来,滚滚烟尘法术交织到了一起,占据了冷凝的整个视线——什么都看不见了。 冷凝心中狂跳了起来,她不停地绕着烟尘转圈,想要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却没有用。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散尽之后,流光森林狼藉到惨烈,什么都毁了。 绮罗不见了,白影不见了。 不夜躺在废墟之中,脸色苍白如纸,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裳又从身下蔓延出来。冷凝脸色一变,急忙跑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去探他的气息。气息自然是没有的,她这才想起来只是个幻境,她讪讪地收回了手,自嘲一笑。 不夜还在昏迷。 冷凝抿了抿唇,一动不动地坐在他旁边,一边看着他,一边回想方才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不夜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坐起身来,他检查了额一下自己的伤势,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些茫然,像是不记得方才发生过什么了。捡起身边身边的银枪,离开了这个地方。 幻境骤然消失,眼前的景象又恢复如初了。 冷凝在原地怔忪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也慢慢往回走去。走着走着,她脚步蓦然顿住,用手掩住了自己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她想起那个白影是谁了! 她曾经也见过那抹白影!当她还在玄天山的时候,霍尧想要破开试剑石放出饕餮,却被至高神留下的一缕神识击溃,她看到的白影和方才幻境之中的分明就是同一个! 寂川! 冷凝回到了林间小屋,白衣银发的身影正坐在窗边饮酒,悠然闲适。她走过去坐下,刚要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一杯,酒壶就被那只修长的手给拿了去。摄提给她倒了一杯,笑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说道:“方才看到了一个幻境,有些没回过神来……” 摄提笑了笑,带着些安抚之意:“一个幻境而已,莫怕。” “怎么会有幻境呢?这里的冤魂不是都没有了吗?我上次不小心闯进来了的时候也遇到了这个幻境,还以为是这里枉死的冤魂所致。” “你看到的幻境应该是流光森林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觉得那颇有一些意思,便将之留了下来。” “……哦。” 她眸色一凝,缓缓饮了一些酒,不自觉地看向往窗外的天空。久久的沉默。良久,她说:“最近天界还有人来找过你吗?” “有。” 她皱了皱眉头,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会去参战吗?” “暂时不会。” 冷凝松了一口气,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下来。 “为什么是暂时不会?”她又问。 他淡淡说道:“魔界是不夜,四大域主如今只剩下两个,天界有思召主持大局,下面还有五曜和四方神。我想,暂时用不着我去。” 他说得思召自然就是天帝,冷凝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因为平日里基本都尊称天帝,没有人会直呼他的名字。她忐忑地瞥了摄提一眼,抿了抿唇沉默了下去。 第69节 “你想出去看看吗?”过了会儿,摄提突然问道。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吗?”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她似笑非笑:“没有人拦你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最好是留在流光森林,只有这里没有危险。” “……嗯。”她又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那我去了。” “去吧。” 却是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嗯……发挥想象,脑补一下…… 第88章 还没写完先别看 呜呜呜,我不想失去今天的小红花,所以我先更了,但是不要看~买了也不亏tat 过半个小时就补上剩下的剧情~!!阿门阿门,罪过罪过…… *** 外面的状况比冷凝想象中还要惨烈,短短数日之内,天地之间历经最残酷的浩劫,横尸遍野,哀声滔天。这次大战不仅是天界和魔界的事情,居然连人界也被牵连在了其中,玄天宫的修仙者们只好首当其冲。天界还是有所顾忌的,难免束手束脚,而魔界则利用了这一点大开杀戒。 魔族不愧是凶残嗜杀的族群!饶是冷凝内心冷漠,同情心也不多,心里也难受了起来,那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她小心地隐藏着自己,从外围往里面缓缓而去。 首先看到了的是玄天宫。 玄天宫分成了三拨人,第一拨人冲入战场与魔族们纠缠战斗;第二拨人在战场边缘处结起了巨大的保护结界,数千个玄天宫白衣修仙者以及上万个修仙弟子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将身体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往结界中输送而去;第三拨则是剑阁弟子们,他们位于战场的最后方,每个弟子的身边都摆着一个锻造武器用的火炉,漫天的火光热气之中,锵锵锵的敲打声不断传来,却没有让人感觉到忐忑,反而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许久不见的叶问闲是唯一一个没有拿锤子敲打的那个,他抱臂站在剑阁弟子的最前方,唇边甚至还扬着一缕轻松的笑意,看起来特别没心没肺。 “叶大师兄!如今情况危机,你怎么——你怎么还这般不正经?”玄衣带着宴生分法了材料之后,走至叶问闲旁边,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跳,忍无可忍地说:“大师兄!” “吵什么吵?”叶问闲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也不看玄衣。 玄衣气得暴跳,却也还记得压低声音不影响士气:“叶问闲!你根本就不配当剑阁大师兄!你根本没有一点该有的——” “师姐等等!”宴生急忙拦在了玄衣身前,示意她看叶问闲旁边的火炉。 那火炉中火光涌动,一把新的武器已经成型了。 玄衣这才发现自己误会叶问闲了,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转变成了尴尬,她想要说什么却被叶问闲给打断了。 叶问闲用小指挖了挖耳朵,淡淡说道:“玄衣,去做你该做的。” “是……大师兄。” 他用的方法正是冷凝的惯用的锻造方法,这让冷凝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叶问闲还未成仙便掌握了这一种方法,可谓是天纵奇才!如果叶问闲是神,恐怕成就比她只高不低! 天界那边,五曜神君之中除了摄提其他的几个都到了,然后是四方神,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也全部参与到了战事之中,各显神通。 魔界以不夜为首,座下却只有两位域主混沌邪枫,还有梼杌红莲。 两相比较,似乎是魔界更为吃亏一些,然而有些事情,是不能以人数论之的,就如此现在,在魔界的攻势之下,天界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红莲的武器是一朵血红色的莲花,娇艳欲滴,在他手中舞动的时候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然而招招都是杀机,每一次起落之间都会在空中绽出一朵血花。他的对手连连后退,红莲哈哈大笑了起来:“叫你们欺负我年少!老子本要让你们知道厉害,见了老子就跪地求饶!哈哈哈!” 红莲是个话痨,同时也是个比邪枫还会拉仇恨的存在,所以能者多劳,他正在以一敌二,痛并快乐着。 潮水从天上而来,铺天盖地,汹涌叫嚣着要淹没一切。泽水冷冷站在碧水之中,抬手一挥,水流改势朝红莲猛地席卷而去。 “没脸没皮的老怪物!”泽水冷冷一哼。 以一敌二变成敌三了!红莲见此脸色终于变了,哇哇大叫起来:“混蛋快来帮我!这狗屁神君偷袭大爷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是一掌,拍向一直缠斗着的两个对手。 邪枫依然是一袭红衣,仿佛傍晚时分的最软最艳丽的云霞,桃花眼似笑非笑,里面缭绕着妖娆的雾气。他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地招架着以快速著称的玄武,一边笑道:“别以为我会把混蛋听成混沌,想要我帮,门儿都没有。”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混蛋!”红莲怒目圆睁,狠狠瞪向邪枫。 玄武被一击击退数百丈之远,转眼又瞬移到了邪枫的面前,大声喝道:“魔头,看招!” “看,我很忙,他太厉害了!”说是这么说的,邪枫的动作依然慢条斯理,气得玄武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末了,邪枫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除非你求我。” 红莲步步后退,逐渐招架不住了,急忙喊道:“求你求你,快来帮我!混蛋……哦不,我的宝贝心肝。” “……呵呵。” 邪枫收回了往红莲那边迈出的脚步。 …… 第89章 混战2 轰隆隆—— 轰隆隆—— 天空低沉得仿佛要塌陷下来,乌云狂涌,天摇地动,法术相撞,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些灵力低微的人听到就痛苦地倒地哀嚎起来。闪电交织在时而昏暗如夜,时而又亮如白昼的天地之间,不断有人从天空中坠落下来,在龟裂的地面上狠狠砸下了一个个巨型大坑。 冷凝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抬头仰望天空。 玄衣在风中翻飞,银枪势若雷霆,带起无数重影,无情地收割一条又一条性命。四个五曜神君之中已经有两个陨落在他的银枪之下了。不夜面无表情,狭长冷漠的眼中似乎结了万重的冰,没有丝毫感情,只知杀戮,仿佛已经浑然和银枪融为一体,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冷凝只是看着,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虚,后背寒气直冒。 砰!又是一声巨响。 泽水坠落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血色浸透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袍,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挥手又换了一件同样的衣服。冷凝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藏身于岩石的阴影之中,如此一般却还是被泽水发现了。 泽水瞬间掠到了她面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说到这里,他脸色骤变:“你居然入魔了?你真是不知好歹——” “不用你管!”冷凝转身就走。 “怎么不关本君的事?你既然入魔,本君自然就要替天界清理杂碎!”泽水冷冷一笑,掌心往下一翻,凌厉的水波骤然突至。 冷凝顿住脚步,刚要散开灵体,却见那水波被一抹熟悉的黑影给击退了,她微微一怔,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黑影瞬移带到了另外一处。 不夜站在她面前,眸光微敛,迟疑了一会儿,说的也是那句话:“你……怎么来了?” 冷凝抬眼看了看天空,那里也有一个不夜,目光如刀锋,银枪势如破竹,招招让人毙命,那眼前这个是…… 不夜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低声说道:“这个算是□。” 她的目光恰好落在他那薄削漂亮的唇上,顿时一股热气涌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忐忑、燥热。 冷凝轻声“嗯”了一声,急忙低下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柄银枪地给他:“你看看怎么样?这是我……无聊的时候铸成的。” 不夜双手垂在身侧,并没有去接,淡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抿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不是让我将就用着霍尧的天崩吗?” “……” 冷凝咳嗽了一声,顾左言他:“我各类武器均有涉猎,你拿着吧,随便你用不用。” “……呵。”他嗤笑了一声。 她忍不住扣紧了手指,咬了咬唇:“你既然带着霍尧的记忆,我……即便不喜欢你,也不想你死。”如果连不夜都死了,那这天地间,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个人了。虽然要伤到不夜很难,但如果摄提出手的话……纠结。 不夜看着她,眸色转冷。 良久,她还是垂着眼眸没有其他反应了,不夜连连冷笑,却也没忘记伸手夺过了那柄银枪,眨眼间,□的黑影骤然消失。 冷凝这才敢抬起目光去追逐他的身影,看着他手中的银枪,唇边忍不住抿起了一丝笑意,半响又转为了苦涩。他不是霍尧,而银枪也是最适合他的。 冷凝转身要回流光森林,这才发现自己本来提着流剑的手上已经空了。她皱起了眉头,四处寻找了一番,却发现那黑色细剑正在空中胡乱飞舞,追逐着一个个狼狈的魔族,将他们血溅刀下。 她瞬移到流剑旁边,将它握到了手中,又瞬移离开。 流剑不听话地震动了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饕餮,你做什么?安静点!” 饕餮停止了挣扎,声音疲惫:“让我先融合一下力量,你在这里别动等我会儿……” 说完这句话,它就没有声音了。 融合力量?她知道饕餮是不断厮杀吞噬魔族才逐渐变得强大的,但……也就是说,它受伤了? 冷凝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脚下没停,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流光森林当中。这里没有厮杀血腥,也没有烟尘和巨响,一片宁静幽深。冷凝缓缓往林间小屋走回去,就在这时,又传来饕餮的声音。 它似乎力气恢复了一些,却非常气急败坏:“不是让你别动吗?你这个傻子怎么不听话?” “怎么?” “那个摄提不是摄提,是该死的至高神寂川!” 她猛地怔住。 怎么可能? 眼前已经是林间小屋了,白衣银发的男子正负手站在廊道上,唇角轻弯,温柔中却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疏离和睥睨。他脚下跪着一个人,冷凝曾经在天界见过那个人,他是…… 天帝思召。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完了,刚要更新,就发现上一章被锁定了 (说是要网审,就是那个邀你评审。这个应该一时半会搞不完,要是遇到我这种从来不看的……) 所以就干脆发新章了。 (作为一个清水文,作者君表示不知道为何会被审) 第90章 剑已出 耳边陆续传来饕餮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快离开这里!” “这家伙一见我就想出手结果了我,多亏了这把剑,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等我能从这剑里出去了,决不饶他!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试剑石镇压那么多年!” 第70节 饕餮的声音都快喷出火来了! 冷凝怔怔地望着那个跟摄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震惊,惶恐,忐忑……她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分毫了。 其实她心底隐隐有所察觉,却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去确认而已。她早该发现的,因为摄提的眼睛从来都是冰冷无波的,也从来不会对她笑,还寡言少语。而眼前这个人,尽管笑容中蕴藏着疏离,她也贪念着他如水般的温柔…… 却原来,他是寂川。 他从头到尾都不是摄提。 耳边传来饕餮怒气冲冲,仿佛要炸开的爆喝声:“你这个白痴女人,还愣?!走!!” 冷凝站在原地没动,抬眼就撞入了寂川那双清幽的眼眸之中,仿佛倒映着月光的泉水,柔软,又清凉。 “为什么要走?”冷凝扯了扯唇,反而举步朝寂川那个方向走过去,“就算我要走,恐怕也走不了。” “薄姬,好久不见。”思召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到冷凝稍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收了起来,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还打了声招呼。 冷凝也只是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看着寂川。 寂川挥了挥手,思召垂下头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寂川负手而立,淡淡从她手中的流剑上扫过,唇边含笑:“阿凝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你不是说最好待在流光森林吗?所以我在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回来了。”她紧紧盯着他看,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乖。” 轻柔的一个字,寂川神色不改,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转身走入了小屋。冷凝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 屋子里一面花纹繁复、雕刻精致的铜镜,镜面仿佛是水做的,透着水光,偶尔还有微微荡开的涟漪。寂川走到镜子面前,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水光凝聚,渐渐显出了一个画面来。 画面中是三界混战的场景,从镜中可以看到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人的表情。 “窥世镜?”冷凝只觉得眉心跳了几跳。 “嗯,这个也是冷谜所铸。” 冷凝心中发寒,忍不住问道:“那……我今天去外面,你也这样看过我在做什么吗?” “我没有那么无聊。”寂川似笑非笑,目光淡然,却仿佛将她心中所想都看穿了一般。 冷凝知道他心里有数,但她说他就提也不提。冷凝沉默了一下,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几乎将之揉碎,就仿佛她胸腔中的那颗心一般。终于,她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是寂川,摄提在哪儿?” 她问得很直接,寂川眸光依然温柔,没有闪过一丁点的意外,反而戏谑说道:“摄提不是你吗?” 她紧紧抿着唇:“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好吧,不逗你了。”寂川缓缓走至桌案前,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浅浅啜饮。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倏尔银发从脸颊边滑落,拂过了他的唇边,有几丝还沾了上去。 “它不是一直在你那里吗?”他淡淡说道。 “什么?” “我是说,”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黑色细剑之上,缓缓说道:“不是一直在你那里吗?” 冷凝有些呆滞,霎时目光中被抽去了所有的神采,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呆呆地愣在那里,直到脖子扭痛了,她才想起自己可以把剑拿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的流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阿凝,你这副表情会让我觉得告诉你真相是种错误。”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酒樽,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冷凝还没回过神来,木讷地走了过去,他递上了一杯茶水给她,她握着微烫的茶杯,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寒。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想从中看出一个究竟来,几番努力才挤出了几个字:“你说的是……流剑?他是流剑?” 他怎么会是一把剑呢?这个认知让她无法置信! “嗯,很难以置信吗?” 她睁大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色的细剑。这是天界第一铸剑师冷谜的惊世作品,她曾经因为他将她的流剑偷盗了去而愤怒不已,却原来……他就是这把剑,这剑中魂,可笑的是她自以为是。 他从来都不是摄提,而她无意间叫了他“流”,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怪不得他从来都是带着流剑不离身,怪不得她几番所求他却拒绝了她,怪不得……他后来就算勉为其难答应了送她,却不曾真正给他。 他当时说:“它是你的。” 原来他将自己送给了她,她却不知道。 “他去哪儿了?”冷凝看向寂川,眼中水雾凝聚,泪水摇摇欲坠,又从中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我猜,自从他被囚禁在剑阁听风崖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是不是?”哽咽的声音,咬牙切齿。 冷凝的思绪回到了还在玄天山中的某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她被一声声叹息给惊醒,披了衣服就冲出了屋外,寻着声音的方向狂奔。然而外面除了广袤清冷的夜空以及底下的皑皑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声音在跟她道别。 她清楚知道那是流的声音,却以为只是错觉而已……那个时候,他就跟她告别了吗?凉凉的液体从脸颊不断滚落,她呆滞地伸手摸了摸,才发现已经是泪流满面。 “是。” 寂川唇边依然含着笑,依然温柔。她这才发现他的笑只是习惯使然,心中有些凉,因为不管她是快乐还是痛,他始终是这种笑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中。 “你是至高神,你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存在……可是你为什么要冒充他?为什么要装作他的样子?” “哦,这个啊……”他微微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有啊,我没有说过自己摄提。” “你!”她气得发抖,“但你就是以他的身份在跟我说话!” “我只是帮他回答一些问题,并且给你想要的答案。”寂川缓缓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道:“至于你说的装作他的样子这回事,根本就不存在。你忘了流剑是什么锻造而成的吗?如果非要算的话,也是他长了一张我的脸。” 她自然知道流剑是什么铸成的,曾经无数次被师父冷谜感慨尊崇——至高神寂川的骨血。 至高神从未在天界露过面,却无处不在,曾几何时她以为他就是没有形体的天地灵气而已。 “那你……” 冷凝还想说什么,脑子却是一团浆糊,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寂川喝着酒樽中的酒,等了一会儿,见她脸色苍白眼中混乱不已,轻轻笑了。他缓缓放下酒樽,声音非常温柔:“莫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可好?”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天地初开的时候,就我一个而已,我走遍了人世间,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散了形体。后来才渐渐有了天界、魔界、人界,我察觉到一些东西变了,变得坏了,变得脏了……很多不堪入目。我那时候便想,这样的三界还不如最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冷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寂川的意思难道是—— “只是如今我要凝聚神体不已,我便想到了以我骨血铸成的剑。” 听到这里,冷凝瞬间就明白了,她目眦欲裂,血红的双眼狠狠瞪着他:“所以你就下了追缉令命人追捕于他,然后以剑内的骨血……重生。寂川,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 “聪明的姑娘。”他睨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骨血本来就是我的,我不过是收回而已,又有何不对?” 冷凝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歹也是我的骨血,我替他照顾你,道个别也未尝不可。” 寂川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她猛地打翻那个杯子,茶水洒落一地,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踩在湿滑的地面上,踉跄跌坐在了地上。白色的衣摆微动,寂川走到了她的面前,弯腰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哽咽出了声。 “把他……还给我。”她甩开了他的手。 “做不到。”寂川随意收回了手,又坐到了椅子上,“就像不夜的爱魄再次剥离,也不会是你的霍尧一样。” 一盆冷水,透心凉。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再次滑坐到了地上。她最熟悉的两个人,都不在了吗?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了吗? 寂川眉宇间淡淡的,没有丝毫的不耐,他再次扶起了她,将她安坐在了椅子上,才收回手。他的目光投向窥世镜,静静地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唇边噙着一丝笑意,转了冷。 “哭有什么用?”他淡淡说道,“如今你什么都没了,不如在流光森林里陪我,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冷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窥世镜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玄衣身影,抬手间银光掠过,残影重重,一步一杀,绽开了凄美艳丽的血花。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狭长的凤眸里面清冽不在,一招一式狠辣无情。 “我的剑,已经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很早以前就有人猜到流是一把剑了哈哈哈,顿时就给跪了。 读者大大们真是太牛掰了,什么都能猜到,我却还在故作深沉~ 第91章 告别 听到“剑”这个词,冷凝条件反射地把流剑藏于身后,寂川瞧见了她的动作,唇角只是微微勾了勾。 她大概明白他为何要对饕餮赶尽杀绝,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流剑是用他的骨血铸成,就算现在骨血取回,流剑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他也不会容许有任何东西脏了流剑。 她知道了一切,脑子里仿佛是清明的,实际上还是杂乱不堪的,各种各样的真相交织到一起乱作一团,炸裂了开来。她只觉得头很痛很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梦里,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江贺去看花灯,被那流光溢彩的灯晃花了眼睛,她喝了些酒,晕乎乎地跟他走遍了每一条街,放了荷灯,也猜了灯谜,整个人乐得仿佛要飘起来了。 最后站在桥头上,她指了指一个地方,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那么多人去呢?” 江贺摸着下巴,冲她挤眉弄眼:“因为那些人睡不着,所以要找个抱着舒服的人一起睡。”说着,他就张开了手臂,“抱一下试试啊?” 她心里直觉有些不对,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跑。 谁知没跑多远就撞入了一个白衣男子的怀中,他身上有一股清冽的气息,让她入迷,她知道那是谁。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她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然而还没开口,就听他一声轻轻叹息:“阿凝……” 她猛地抬起眼睛,却对上了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仿佛寒夜深潭一般,却是霍尧。他见她呆愣愣的,唇角勾出了一个笑来:“愣着做什么,害羞?你不是一贯没脸没皮吗?” 她眼睛蓦地一酸,泪水就涌了上来。她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松手,一遍又一遍地叫:“霍尧,霍尧……不要离开我。” 霍尧没有回话。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下一刻突然被他给推开了。 不容置喙的力道,却没有弄痛她。 霍尧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不夜的,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冷说道:“我不是霍尧,不要把我当成他。” “不——” 黑色的火焰朝他席卷而去,将他整个人都给湮灭,她色厉内荏:“把霍尧还给我!” “做不到!” 不夜喃喃说道,原本清冽的目光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混沌,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 她骤然睁开了眼睛,衣服被冷汗湿透,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她才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脑中逐渐清明起来。 昏迷之前,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再也不要醒过来了,然而她并没有能得偿所愿,逃避地昏迷了数日之后,她就醒了过来。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撑起身体从榻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那个白衣银发的身影随意地坐在屋外的草地上,肆意悠闲,神色淡淡的,旁边摆放着的巨大的窥世镜,他偶尔瞥上一眼。镜中的战况越发惨烈起来,不管是仙神还是魔族都应对吃力了起来,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唯有一个人例外——九幽魔尊不夜。从大战开始到现在,他没有皱过一次眉头,神色淡然,挥舞银枪的动作从容又利落,仿若夺命的修罗。 就在这时,寂川的目光朝窗口瞥了过来,她急忙躲了起来,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呼吸。过了许久,她偷偷往窗外瞄了一眼,他依然保持背对她的那个姿势,银发披散,仿佛凝结成了一幅优雅的画。 第71节 她收回了目光,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直接瞬移到了流光森林的边界之处。她疑神疑鬼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寂川并没有来拦她,其实想想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要离开他哪能发现不了呢? 直到她出了流光森林,她才真正放心下来,却越发觉得看不懂寂川了。也不知道他是太目空一切,还是什么都无所谓,居然放她这个什么都知道的人离开了…… 战场已经从天界和魔界相交之处,转变为了天界之内,天界众仙神在不夜的攻势之下,狼狈不堪,然而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退却,因为他们的尊严和骄傲。这一点冷凝绝对是天界里面的异类,不过也不怪她,她是半吊子的神,有了自己的意识后,一直都在人界里生活。 她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她并不是薄姬魂魄中的一部分,而是独立的一个魂魄。虽然不知道离魂刀哪里出了岔子,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和薄姬两魂一体的…… 一股血腥腐烂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席卷了她的整个感官。她急忙捂住口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天界的战场之中,还忘记用结界了。她用目光搜寻者不夜的踪迹,很快就找到了他,也就在同时,他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用一个更加强大的结界将她笼罩了进去。 不夜的眼中是诧异,诧异为何上次不欢而散,她居然又来了第二次。 不夜的状态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他这个□身影并不像上回那样与真身难辨真假,如今时而浓时而淡,支撑得不大容易了。他站在她的对面,近在咫尺,唇角微微抿着,狭长的双眼却执拗地凝视着她。 她看着这样的他,动了动唇,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阿凝。”还是不夜先开的口,他微微掀起唇角,带起淡淡的笑意,跟以前一样从容淡定,可她总觉得里面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味道。“谢谢你给我的银枪。” 自从两人闹翻之后,他一直自称“本尊”,这回,不知怎么又换回了“我”,这让她有些奇怪。 她咳嗽了一声:“不客气。” “不,”他认真地看着她,说道:“至少那是给我的,不是给霍尧的。”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他的下一句更是晴天霹雳,几乎将她给炸晕。 “阿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前些天我受了一个不算轻的伤,我居然忐忑了起来,想要退缩,反正该给的教训已经给了。”不夜缓缓垂下眼眸,里面闪过了一些嘲讽,“可是不行,一旦我生出了这种想法,脑袋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只能不断屠戮才能得到缓解。” 她的脸色苍白,心中爬满了寒意,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不夜见此,脚下微微朝前了一小步,又在那一小步之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我怀疑我被某个人控制了,但如今寂川不在,三界间能对我做手脚的人我想不出会有谁,而且是什么时候……” 他很少主动说话,而别扭冷漠的性子也让他很难放下架子真正的和她交底交心,也总是懒得解释。只是如此这般……她终于明白他今天为何反常了。 冷凝的脑子里猛地浮现出不夜在流光森林中的场景,或许……当时不夜重伤昏迷,之后就忘记了里面发生的时候……不,不是或许,根本就是在那个时候!寂川那种人不像是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他一出手,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不是说了吗? ——我的剑,已经出了。 而不夜正是寂川最锋利的一把剑!目的是覆灭三界。 “是寂川!”冷凝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忐忑和恐惧,“他就在流光森林里面!我们要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挣脱他的束缚?”她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胳膊,握得紧紧的,期盼地望着他,“有没有?” 不夜眼中闪过了一些冰冷,随后又转为了嘲讽,似笑非笑道:“哦?你是害怕我带着霍尧的记忆死得一干二净吗?” 她真是佩服死他了!都到了这种时刻,他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小事情! “不,不是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因为连她自己也没弄清楚这个问题。 不夜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轻轻笑了笑,清冽的目光中滑过了一些温柔却又嘲讽的神色:“没关系,就算本尊死了,也会尽力在死之前把爱魄给剥离出来,你看怎么样?” 冷凝蓦地睁大了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些欣喜和惊讶。 不夜的眼中嘲讽意味更浓了,但他依然是笑着的,往前一步,猛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搂住。 她的心跳骤停。 “我们的时间太短,如果足够长的话,说不定……” 他没有说下去,他身上有血的味道,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却酸了起来。他的身影渐渐淡了下去,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看着看自己微微抬起的手,也不知道方才是想拉住他,还是……回抱他? 她僵硬地垂下了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倒计时了……估计还有五章节的样子,然后是番外…… 绝壁的he,信哥得永生~ 第92章 九天缚神锁 许久,她又抬眼看了远处的不夜一眼,转身走向了别处。 她来到了冷谜曾经住过的宫殿,那里藏有他毕生所铸成的武器,以及各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神器的图谱。比如离魂刀、窥世镜、伏魔令什么的,虽然是薄姬铸成的,但却是冷谜精心研制出来的图谱,薄姬只是照着做而已,结果最后离魂刀还出了些岔子,灵力不够稳定。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她了。 天界的人都尊崇着至高神,但薄姬除外,她心底里最高的那一位是师父冷谜。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宫殿,微微叹息了一声,迈步往里走去。这里没有厮杀,也没有血腥污浊,干净得一尘不染——还没有哪个魔族闯进来过。她缓缓往里走,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冷谜的藏书阁。 岂料,一片狼藉。 书架东倒西歪,无数书籍和图谱乱七八糟地散乱在地上,她一见此就紧紧皱起了眉头,以前这里是非常整齐的,不同的图谱分门别类,找起来也非常方便。看这样子,有谁在她到之前翻找过这里吗? 她把所有的图谱和书籍都收集堆到了一起,然后席地而坐,一张一张翻找了起来。 她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尽管成算相当相当微小,她也要试一试。她是个胆小怕死的人,寂川要覆灭三界,而她不仅不想死,也不想不夜死,那就只有从寂川身上动手了。原本得知一切、又发现不夜被寂川控制之后,她就心如死灰、什么都放弃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临走之前来到这个宫殿,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的某些指引,而当她来到了藏书阁之后,心底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即便只有一丝丝。 宫殿中安静到死寂,唯有纸张翻动的细碎声响,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随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伴随着微微的气喘。冷凝死死盯着手中的图谱,飞快翻完了后反手就扔到了身后去,又伸手去拿新的……就这样,堆积的书和图谱越来越少,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没有!居然没有! 她瘫坐在了地上,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股森寒蓦地袭上了她的颈脖之处,她察觉出之后身体已经动不了了,有人趁她心绪混乱之时用法术把她给制住了。 她睁开了双眼。 “谁?” “我。”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负着手,面沉如水,却是天帝思召。 “你做什么?”冷凝心思百转,冷冷说道,“你这是要背叛寂川吗?” 她一边跟思召说着话,一边传声给饕餮:帮我。 不一会儿,脑海中传来了饕餮的声音:不行,我重伤未愈,力量不足。 冷凝的神色沉了下来。 思召眼中闪过一些黯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要你帮我锻造一件东西。原本我是想找天界第一铸剑师冷谜的,不过他消失太久了,如今事态又非常危急,你既然在这里,就凑着着用好了。” 冷凝冷冷地勾起了唇角,瞥了他一眼:“如果我说不呢?难不成你杀了我?” 三界覆灭,所有的人都会死,包括她。不过是早是晚的问题,所以她在贪生怕死那么多年之后,终于在现在成为一个不怕死的人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思召脸色沉郁地看着她,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三界覆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至高神会独独留下你一个吗?他连自己也不会留。”语气中,竟有一些些嘲讽和悲哀。 冷凝猛地抬起眼睛,膛目结舌:“你,你是说——你要阻止寂川?” 她没有理解错吧?这个天界的管事者一向严肃认真,按照天条办事,也是至高神的忠实追随者,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 听她直呼寂川的名字,思召脸色很难看,非常没有好气道:“不然你以为呢?” 冷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里面恢复了些许神采,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上思召的目光:“那我们是一条心的,你先放了我。” 思召挑了挑眉,没有迟疑,松开了对她的禁制。 “是你先来这里的?你找到了什么对付寂川的东西吗?”事不宜迟,冷凝说话也非常直接。她看得出来,思召非常不愿意背叛寂川,但显然寂川正在做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挣扎和愧疚。 思召咬了咬牙:“是。” 他的手一挥,空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神器图谱,她顿时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而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脑子里嗡的一声猛然炸开了,仿佛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样痛,霎时冷汗淋漓。 好强的震慑之力,仅仅还只是图谱而已!可想而知,如果它造出来了的话,又该会怎样惊天动地?! “这是九天缚神锁,你小心一些,会对神体造成伤害的。”思召垂下眼睑,低声说道,“这个东西能对付至高神,你看看需要什么材料?要多久才能铸成?” 冷凝挪开了目光,努力平息着气息,一边又冲思召摆了摆手,示意他等会儿。等气息恢复了一会儿后,她重新抬起眼睛再次看起了图谱,她咬着牙坚持,这一次看得稍微久了一些。 这个图谱精妙绝伦,每一处细节都让人惊诧不已,浑然一体,环环相扣,完美无缺。只是她越看,眉宇间就越加凝重——因为,她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这个图谱绝对是旷世之作,难度上也绝对是难上加难,她在看的时候脑子里浮现了不下一百个,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定掉。 不行,还是不行…… 根本就造不出来啊! 她收回了目光,由于盯着图谱太久一直忍着痛,这一放松脚下一个踉跄就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思召一直在旁边看着,却没有伸手拉她的意思。 “怎么样?”思召又问。 “不行,”冷凝摇了摇头,但是她也不想放弃,“……这个急不来,我要再好好看看。” 思召紧紧皱着眉头,长长叹息了一声:“只能这样了。” “能把图谱交给我吗?” “嗯。” 思召答应了。 之后他留了一句“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之后,又神色沉重地离开了。冷凝没有离开宫殿,她走到了剑池附近的瀑布之下,水流飞溅而下,声势浩大,震撼人心。她盘腿坐在了那里,听着水声,闭着眼睛沉思了起来。 时间在水声和水汽中飞快流逝,天界中没有日出日落,所以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日。 她依然没有一丁点头绪。 耳边突然响起了饕餮的声音:“把图谱拿出来给我看看,也许我这个不懂铸剑的能从其他地方给你启发。” 她把图谱展开给它看,过了会儿,问道:“怎么样?” 饕餮叹息了一声:“不行,看不懂。” 冷凝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方才她还真的在期盼它看出些什么,她躺在被水汽侵染的岩石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夜的□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她身边,狭长清冽的双眸凝视着她许久,才开口说道:“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日了。” 他的声音低哑,透着一些疲惫。也是,从大战开始到现在,他根本没有歇过气,天界虽然节节败退,却也不是吃素的。 冷凝迟疑了一下,把事情简单跟他讲了一遍,隐去了思召的存在,说道:“这是我唯一一个有希望的方法了,可是现在……” 不夜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见她望向自己,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意,轻轻的。 “阿凝,这几天我尝试过无数次要停下来,可是都没有用,反噬得最厉害的那一次我失去了神智,没有知觉几个时辰,屠戮却没有停止……”他顿了顿,声音中浸了浓浓寒意,“我恢复了神智之后,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在行动……后来,花了些力气重新控制身体,却依然无法停止一切。” 不仅无法停止,连下令让属下停止也做不到。 冷凝张了张唇,说道:“那就不要挣扎了,你等我……等我这里造出九天缚神锁,到时候就可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没有把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会等的,但不是等你的九天缚神锁。”不夜微微勾了勾唇角,凝视着她,“我会保持神智,不然……到最后怎么还你一个爱魄?” 她呼吸一窒,半响,又笑了:“三界覆灭,所有生灵都死了,到时候还有什么意思呢?而且爱魄重新生出独立意识……”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她的霍尧。 第72节 不夜似乎这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神色间有些尴尬,抿了抿唇,转过了身去。他的背脊笔直,孤傲得仿佛一把利刃,寒气凛冽伤了她的眼睛,不然……她不会这么想流泪。 久久的沉默。 良久,他迟疑着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些嘲讽:“我只是不知道要怎样对你好……” 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回头看头几章节觉得好玛丽苏…… 话说越到结局也写得慢,很怕烂尾啊 >.< 第93章 化整为零 自那天以后,不夜每天都会来陪她,他的话不多,也不愿打扰她的沉思,只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静静地坐着。 水声,风声,淡淡弥散的花草香,这里淡然宁静,仿佛时光静止了下来了一般。但这一切只是隐藏在结界底下的假象而已,外面是如何天翻地覆,形如炼狱,她不敢多想,也不想多问。 然而,大半个月过去,她依然没有所获,她甚至心灰意冷地想就这么放弃好了,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每当瞥见在身旁安静的不夜,她心中又有些不甘——如果剥离的爱魄真的能……那她不是白死了? 将这里的宁静打破的是一个她熟悉却不怎么待见的人,泽水。 他一向爱干净,可这回浑身都是血污,精致如画的脸上脏兮兮的,原本一头柔滑的长发杂乱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闯入了结界当中,扑倒在地上那狼狈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发起笑来,却不自觉带起一些苦涩和凄凉。 “有什么好笑的?”泽水狠狠地抹了一把染了血污的脸,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这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冷凝继续笑:“你来这边照一照,不就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了?” 泽水神色有些不自然,依然黑着脸,却没按耐住走到了水边来,蹲在那里掬起一捧水洗脸。不一会儿,他就把自己打理干净了,除了一脸苍白,连唇色也跟白百合似的之外,又是身长玉立,水蓝色长袍、柔媚却不女气的泽水了。 冷凝看着他,大概猜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除了流之外,他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找她的?如今她已经入魔,他没冲上来就动手已经不错了。 “天界要败了吗?”她转过头去问不夜。 不夜沉默了会儿,应了声:“嗯。” 泽水这才注意到不夜也在这里,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咔咔作响,然而仅仅一会儿,他将怒气压了下去,对冷凝说:“天界若败了,我自然是跟天界共存亡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个问题。” “你说。” 其实她不知道泽水跟流的关系是怎样的,但就她所见到的来说的话,恐怕都是泽水自以为是,而流根本没有把他看在眼中。不过,泽水是真心实意把流当做朋友的,为他记挂为他担忧……这让她为流感到了一些安慰。 “摄提在哪儿?他现在还好吗?” 果然,又是这个问题。 冷凝扯了扯带着苦意的唇角:“不在了。” “不在了?”泽水喃喃道,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眼睛蓦地瞪大,双目顿时泛起了红,目眦欲裂:“这不可能!!” “寂川已经要覆灭三界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淡淡瞥了泽水一眼,把所有的事情都给简单讲了一遍。 “居然……居然是……”泽水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撑着僵硬地身子瘫坐在了水边的岩石上,双目无神地把这句话给说完,“居然是至高神。” “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法,但真的是他,有什么办法?”冷凝叹息了一声,声音里都是冷,“而且他还是让摄提……的罪魁祸首。” 泽水浑身一震。 “不……罪魁祸首不是他,是我。” 如果说原本泽水重伤之下还努力保持着优雅的话,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他忽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就不断从指缝中坠落了下来,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压抑地痛哭出了声—— “如果不是我……听命天界的话,就不会把他带回……听风崖里了。” 冷凝看着他泣不成声的模样,心中仿佛被带着倒刺的藤蔓狠狠一勒,双眼中迅速布满了水雾。她望了望天空,好不容易才把水汽眨散了,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没想到泽水这家伙会哭得这样狼狈……她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你不必如此,如果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泽水没有回答她。 飞流而下的水声滔滔,隐隐夹杂着啜泣的声音,凄凉感在寂静中弥散了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泽水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声音嘶哑得过分:“那……流剑呢?能给我看看吗?” 冷凝迟疑了一下,将流剑拿了出来,放到了他的面前。“别乱碰它……它可能会不高兴。”她没有说出饕餮在里面的事实。 泽水盘着腿而坐,双眼红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剑,他迟疑了许久才伸出手去,然而还差几寸触摸到的时候,他又缓缓把手收了回去,不再看流剑一眼了。他僵硬地背过身去,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 静默。 过了许久,泽水低声说道:“其实我挺嫉妒你的。” “为何?” “他刚开天界的时候,你们明明那么势如水火,而我跟他淡淡相交,虽然说不上哪里好,可比其他人好太多了。”泽水的目光落得很远,凝视着那不断坠落的水瀑,嘲弄说道:“我弄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回事,也许冷漠凉薄的人之间自有一番惺惺相惜?后来你叛逃,天界下令让他去追捕你,可是他拒绝了,所有人都搞不懂是为什么。” 这件事倒是她不知道的,而且流为她……不,为薄姬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在现在倒是很好想明白。在流剑还未曾生出剑魂的时候,曾经挂在她的墙壁上数千年,朝夕相对,日夜相伴…… “我不想多问,也不愿他为难,我便主动请缨去了凡界截杀你。”泽水说到了这里,唇边的嘲讽意味更浓了,“却原来,我只要伤了你,在他眼里就是错。所以他一声不吭地下了凡界,把冰之沉渊中你的神识给偷了出来,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对我这个朋友什么交代都没有。” 沉默。 冷凝除了沉默,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她把九天缚神锁地图谱拿出看了起来,繁复完美的模样让她不想挪开目光,可如果一直注视着,心神又会被图谱上的震慑力给碾碎。 这些时日来,她看这个图谱越看越眼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多的缘故。 不夜,她,还有泽水,三个人都沉默地坐着,浑然不觉光阴流逝似的。而先前还说过与天界共进退的泽水,如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但她知道那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期间思召来过两次,见她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忍不住连连叹息。 不夜分.身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唯有那双狭长清冽的眼睛,还一往如初,凝视着她沉默。她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目光中可以藏下那么多东西,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却偏偏看懂了。 三日过后,天界彻底败了。 也就在那时,不夜突然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目光中复杂交错,有沉郁、有屈辱,还有……悲哀。 冷凝疑惑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随着他站起了身来,问道:“怎么了?” “我……身为魔尊,”不夜难堪地望着她,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终究愧对魔族子民。” 冷凝来不及深想,就听泽水冷冷嗤笑道:“这还用问吗?至高神不是覆灭三界吗?如今天界败了,他这个棋子自然要回过头去给狂欢中的魔族一个迎头痛击。”他靠在岩石上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中是幸灾乐祸,却也说不出的凄凉感伤,“等收拾完魔族后,至高神就可以一举覆灭掉那些残留下来的,多么省事儿啊!对不对?” “不夜……” 她转过头去看那玄衣男子,他的目光幽冷森寒,仿若痛到山河崩裂,他再一次错开了目光,不愿看她。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了又紧,血滴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滴落到了尘土中,湮灭不见。 他的喉结滚动,声音涩然:“阿凝,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再去试一次……挣脱控制。” “不行,要是你完全丧失神智了怎么办?” 冷凝睁大了眼睛,他的衣摆微微晃动,她以为他立刻要走,急忙扑过去要拉住他,却撞入了他的怀里。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她却不想松手了,“要是你运气不好……这次恢复不过来,又怎么办?” 他的身体一僵,好一会儿,才抬起手环住她的腰。 “……谢谢。”他顿了顿,又僵硬地补充了一句,“我曾许诺的,我会记得的……你放心。” 冷凝眉头一皱,她不是这个意思。 “别做无用之功了,”泽水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冷道:“那可是至高神。我们就在这里看看风景,聊聊天,发发呆……一直到最后不就好了?” “是啊。”冷凝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期盼地看着不夜。 “啧啧,至高神……”泽水靠在岩石上,眯着眼睛看天空,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坐起了身体,目光如电直直看向她:“冷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什么?”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狠狠咽了咽口水,说道:“九天缚神锁,你化整为零……试试?” 电光火石之间,冷凝在脑中杂乱的思绪当中也抓住了什么是的,急忙拉开九天缚神锁的图谱看了起来。 化整为零…… 化整为零! 她目光中一亮,她明白过来了! 居然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跟个朋友聊天,我问码字不? 她说,今天一直头晕目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码字…… 第94章 汇集了 怪不得她会觉得九天缚神锁越看越眼熟,原来她还有师父冷谜早就开始铸了,所用的也正是化整为零的拆分方法。一共拆分为物件神器,都是她非常熟悉的存在——伏魔令、聚魂幡、离魂刀、还有窥世镜。 这四个东西分开来各有各的用处,合起来,却原来就是九天缚神锁!但冷谜以前从来没告诉过她这回事,只是把拆分了的图谱给了她,之后她就铸成了离魂刀和伏魔令,只是离魂刀还不太稳定,估摸着是其中那个地方出了错,还应该再改上一改。 她的狂喜瞬间点燃了其余的两人,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不夜,眼中也闪过了一些欣喜。她又看了看九天缚神锁的图谱,眉头再次紧锁了起来:“不对,这四个加在一起还不是完整的九天缚神锁,还残缺了一个部分。” 她不知道冷谜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又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拆解完?她觉得后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夜见她如此,眼中不知为何浮出了一些笑意,却像是又有凝固的迹象——他想跟她告别。其实她知道,他有他的责任,可是她自私惯了,不懂什么叫做成全,也不想懂。 冷凝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不要去,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虽然有点难度,但我能拆分铸造出来的。” 不夜半垂着眼睑,沉默了。 冷凝也知道自己这是强人所难,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如今却被如提线木偶,即使反抗的后果是鱼死网破,可这种屈辱又如何能忍过去?她抿了抿唇,渐渐松开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给握住。那炙热的温度,仿佛直接烫到了她的心尖上。 “好。”简单的一个字。 不夜看着她,狭长的双眼中似乎有光华婉转流过,眨眼即逝,淹没在一片深沉之中。 “泽水,我需要你来帮忙。”冷凝看向一旁的水蓝色衣服的男子,说道,“伏魔令应该还在十九或者柏陵那里,你去一下,把伏魔令拿回来。时间不多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尽快。”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摘出一些人来……混沌,还有梼杌之类的。” 泽水点了点头,当即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一步又顿住,漂亮的双眼看向她,轻声嘱咐说道:“一定要成!” 她深吸了一口气,弯起唇角应了一声:“我会的。” 离魂刀和聚魂幡都在她这里,倒是不用操心了,只是离魂刀还要重新修补改进一番,而窥世镜是最难办的,因为它在寂川那里……冷凝皱了眉头想了想,只有把它放在最后了。 不夜看着她聚精会神的模样,轻声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硬,迟疑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在这里坐着,不要离开,也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第73节 然而话这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对,好像越描越黑了,搞得好像他是个会帮倒忙的人一样的。她咬了咬唇,神色间流露了一些尴尬来。 不夜微微牵动了下唇角,眼中含笑,有些揶揄:“好。我不走。” 她点了点头,专心致志地拿着九天缚神锁的图谱研究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思召面色沉重地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离开,就留在了结界当中,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十九和柏陵来了,带着他们收起来的伏魔令。两人看了看思召,又看了看冷凝和不夜,同样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些时候,邪枫来了,绯红色的衣服,上面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他眼中还残留着激战过后的亢奋之意,见着不夜的身影后差点条件反射冲上去动起手来,被后面来的红莲给拉住了。 红莲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眼睛却还是亮着的,他见着冷凝旁边的流剑,就兴致盎然地拿了起来,气得饕餮一阵哆嗦,却反抗不得,红莲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结界之中都是他嬉笑的声音。不过在不夜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他立刻就夹起了尾巴灰溜溜地遁了。 泽水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扫了一眼瀑布周围的每一个人,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谁也没有搭理了,却非常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冷凝的动作,若是她皱起眉头来的话,他的神色间也会随之沉郁下去;若是她顺利的话,他才会稍微放松一些…… 离魂刀就众人的期待之下完成了修补,月牙形的薄片,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外形上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握在手上的话,就会发现它奇异得重,若拿着它的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可能立刻承受不住地栽倒在地上了。 冷凝抬起手擦了擦汗,忍不住喜上眉梢,这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其他几个人。 邪枫微微一笑,眼中仿佛带着漂亮的桃花:“你别急。” 他虽然在劝说冷凝不要急,但冷凝敢打赌最着急的人就是他了,他们是要向至高神寂川宣战,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向来最喜欢做这种危险又刺激的事情的邪枫,怎么可能不亢奋? 柏陵走了过来,将伏魔令放在了她面前的草地上,说着:“半魔生存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好不容易熬到魔族松了手,我们还没能安稳几天呢……”柏陵笑了笑,“以前种种皆不再提了,现在我和十九跟你是一心的,有事的话尽管吩咐!”身后的十九看着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个头。 “谢谢。”冷凝冲他们两笑了笑。 思召把四件神器都拿过去摆弄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神色间越来越凝重。 泽水见此,唇边露出讥讽地笑容,冷哧了一声说道:“怎么?如今见快成了,难不成你后悔了?至高神的头号走狗!” 思召冷冷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他无视了过去。泽水又是一声冷哼,如今天界几乎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他现在可不把思召当天帝看了,便什么顾忌都没有了。而且在摄提这件事之上,他敢肯定,思召肯定是知情的! 泽水想到这里,看向思召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不过他是有分寸的人,如今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了,一切都以后再算个清楚吧! 冷凝见此,以拳抵着下巴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 泽水收回了目光,阖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一边给自己疗伤。 红莲一直蹲在瀑布边上玩,他方才一会儿把流剑拿去冲水,一会儿又拿着剑挖起了土来……唇边一直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没心没肺。不过被不夜警告过的他,憋屈地不敢发出声音。 冷凝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不夜:“还好吗?” 不夜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远处,墨发披散,背脊得如同一把利刃,浑身冷漠森寒,让人只觉得看一眼眼睛也痛会。也只有在冷凝看向他的时候,他才会从面无表情变得有一点生气。 他抬起眼睛,眸中稍霁:“还好。”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混沌和梼杌两人一撤离,其他的魔族们根本对他来说全是蝼蚁,如今正在被他这个万众敬仰的魔尊横扫,想来……过不了多久,魔界就将是一片荒芜了,在继天界之后。 呵呵。他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冷凝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好一会,放弃了心里的打算。因为不夜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怜悯和同情。只是,她依然想说些什么,或许只是宽慰自己:“我现在要开始拆分最后一部分的九天缚神锁了……” “嗯。” “很快就能成功了。”冷凝抿了抿唇,“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他淡淡答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执拗认真,却道了一声谢,无意间拉开了距离。“你放心。” 这一生放心说的无头无尾,众人都一头雾水,而冷凝只觉得心底狠狠抽疼了几下,神色间黯淡了下来。她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坐着,对着瀑布,拿出九天缚神锁的图谱分解了起来,只把背影留给他。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 瀑布旁的人渐渐坐立不安起来,闭目养神的几个时不时睁开眼去看冷凝的情况,而一直在自找乐子的红莲似乎也被气氛所感染,停止了欢笑,扳起了一张俊俏的小脸。表现得最明显的还是泽水,眉头紧锁。而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依然是不夜,他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可冷凝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除非他是根本无所谓。 终于…… “好了。” 冷凝收起了图谱,对上众人期待的目光,她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喜色,反而拧起了眉头。 拆分出来了,只是……还要铸造,而材料是一个大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呼…… 这几天没更实在不好意思,鞠躬!tat 明天或者后天就结局了…然后会写番外。 第一个番外肯定是流的。其他的还没想好。 第95章 恒灭鼎 九天缚神锁的最后一个部分非常奇异,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铸它,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材料肯定不会是某种物质,比如银云神铁、紫晶石等,这样的话灌注在神器之中的某种力量流通就会不稳定,也许还会出现跟离魂刀差不多的问题,而且……她还不知道该灌注什么力量进去。 她思索了许久,直接用神力构架出神器的模样,花费了数日时间,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她的眉宇之间越来越凝重,而结界中其他的人也从渐渐从焦急之中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死寂。 冷凝心中悬了起来,似乎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呼的冷风往里面不断地灌入,变得冷也变得僵硬。她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不断重复那些铸剑的动作,甚至尝试了无数种她之前已经否定的材料…… 脑袋中一片空白。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扳了过来,她撞入了不夜清冽如水的眼眸之中,那里倒映着她的苍白、无措还有焦急。他淡然关切的眼中有奇异的力量,让她心中渐渐变得宁静。 “不要急。”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扯起了唇角,“没事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之后,她心里压着的岩石骤然碎裂,一扫而空,什么都轻松了起来。她扬起酸痛的脖子看了看蔚蓝如洗的天空,回了他一个微笑。是啊,都没什么的。 “我想出去走走。”她说道,“你可以陪我出去吗?” 不夜点了点头,眼眸中浮出了点点笑意,回答道:“好。” 其余人看了看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泽水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被邪枫笑眯眯地给拍了一下,只好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出了结界之后,处处都是惨烈景象,满目疮痍。 血,汇集成了海。 猩红的颜色蔓延出了她的眼眶,无限延伸。 她忍住没有问不夜魔界的状况,只是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说道:“走吧,换个地方。” “嗯。” 不夜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僵住了。他缓缓瞥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抗拒的情绪,侧过头去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冷凝心中一慌,垂下了眼睑。 人界之中也是兵荒马乱,然而普通人类根本做不了什么,皇帝只能派兵镇守在每一个都城周围,安抚着惊恐中的百姓们,而玄天宫也在每个都城也派去了不少的修仙者。人界各处是前所未有的,万众一心。 大战的战场拉得很广,大片大片的土地成为废墟。郁郁葱葱的森林毁了,连绵不绝的山峦毁了,辛勤耕种的粮食和果树也毁了……百姓们被迫离开生活已经的家乡,恨不得背上所有的家当,带着妻儿开始逃难。 都城里,官兵们有条不紊地发放着食物,队伍从街头到结尾,排成了一条长龙。领着吃食的人们回到角落里坐下,有些人拿着馒头久久没有动口,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舍不得吃。 “哎,我说你就别省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 “也是。”另个人说道,“哎,那群神啊魔啊的打仗,苦的还是我们。”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个妇人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 旁边的人嗤嗤笑着说道:“婶子,菩萨都自身难保了,还求什么神拜什么佛?” 那妇人并不搭理,继续碎碎叨念。 冷凝跟不夜从都城之中一路走过,他们隐着身形,凡人根本看不到他们。不夜神色淡淡的,因为这些都不是他的子民,而他作为普通人的日子,早就被湮灭在了漫长的时间当中。冷凝眼中却有浓浓的不忍之意,毕竟她记忆最深刻的时候还是作为普通人生活的时候。 “走吧。” 冷凝收回了目光,和不夜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玄天宫的修仙者们在休整之中,却丝毫没有放轻警惕,即使见到带领魔族覆灭了天界之后,就直接回了魔界。极少数的人在这种被无视的屈辱中察觉到了一些诡异之处。 火炉旁的铸剑弟子们还没有停下来,叶问闲第一回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炼炉,闭目铸剑。 冷凝走到了叶问闲的身边,将他笼罩在了结界之中,看着他露出惊诧的表情,忍俊不禁:“啧啧,真是难得见你这么认真啊!” 叶问闲一愣之后,扯出了一个笑来:“哟,你还活着啊。” “嗯。”她点了点头。 叶问闲还想说什么,这才注意到握着她手,在旁边沉默如山的不夜,顿时脸色大变。 “我现在入魔了。”冷凝见此又笑了笑,说道:“如今可没有什么人之分了,至高神要覆灭三界,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开什么玩笑?”叶问闲嘴角抽搐,瞪大的眼睛中都是不可置信,可他却奇异的静了下来,等待冷凝的下文。 冷凝简单解释说道:“至高神控制了不夜要覆灭三界,如今天界已灭,魔界也快完蛋了,接下来就是人界了。” “这……这……”叶问闲“这”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傻了好一会儿,才膛目结舌地说道:“那怎么办?” “没办法。”冷凝扯了扯唇角,她佩服自己,这种时刻居然还能开出玩笑来,“问闲师哥,我这不是来跟你告别了吗?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 哐当一声。 火炉中已经成型的武器失去力量支撑,坠落了下来,火也在转瞬间给熄灭了,叶问闲用手扇了扇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也不会那么勤奋了,我现在开始要好好休息,享受我最后的时间。”他说着说着,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死晚死而已。哎,反正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不如去找师妹们表明一下心迹吧,看看谁愿意跟师哥我去看最后的日出。” 师妹们…… 真是好不靠谱的大师哥啊! 冷凝嘴角抽了几下,忍俊不禁地看向不夜,他也正好垂眸看过来,眸光柔和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了。她脸上有些烫,目光和他的绞在一起,废了很大力气才成功挪了开。 魔界中的横扫趋近于尾声了,不夜看着天边渐渐落下的红日,神色中闪过了一些难过和无所适从,稍纵即逝。如果不是他握住她的手力气突然变大,仿佛要将她给捏碎的话,她可能还发现不了。 她忍痛蹙眉,他无意间瞥见了,急忙松开了她的手,有些难堪地说道:“对不起。” “不,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个。”冷凝认真地看着他,重新抬起手抓住了他宽大的手掌,“你刚刚弄痛我了。” 笑意缓缓抵达了他的眼睛。“……嗯。” 他们相携从天界走到了人界,又从人界走到了魔界,最后从魔界回到了天界之中。她站在结界边上,俯视这片天地,看那万水千山或是残破或是旖旎的景致,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寂灭成灰,渐渐不再有温度了。 “阿凝。”不夜突然唤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 “魔界已灭,剩下的只有一些漏网之鱼还有人界了,而对寂川来说,让天塌让地陷让所有山川沉沦,不过一两日而已。” 第74节 他淡淡看向虚空,狭长清冽的双眸中闪过不知名的细碎光芒,而那长长的睫毛偶尔微微一颤,她只觉得心中莫名纠葛了起来。 “嗯。”她低声答了一个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其实他的意识没有泯灭,而是跟我融合到了一起。” 她的心跳蓦地一停,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但我更多的是不夜。”他的喉结滚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而我喜欢你喜欢我,但不是把我当做霍尧来喜欢。” 他的耳根都红了。 冷凝动了动唇,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冷峻的脸庞就淹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仅是他,天地间所有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了。 灼热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她慌乱的心中稍微安稳了下来,轻声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开始了。” 三界最后的覆灭,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快。 “众生万物,终有一死,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她点了点头,却猛地顿住,电光火石之间,脑中闪过了一丝亮光。 众生恒灭,万物恒生。 天地之间最本来的力量,生生不息,恒灭也恒生…… ——恒灭鼎! 她知道九天缚神锁的最后一部分该怎么铸造了!那就是……三界之力啊! 第96章 困神(终局) 狂喜点亮了她的眼眸,她转过想告诉不夜,却发现他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变轻,她心中一凛,急忙用力抓住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不夜!!”她顿时失声惊叫。 耳边。传来他很轻很轻的声音:“这个分.身支撑不住了。”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在一瞬间坠入冰窖,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会死吗?” “不知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她要很费力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别了,阿凝。” “不!不夜,你要活着!”冷凝茫然四顾,黑暗中将她的恐惧放大到了极点,“恒灭鼎马上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以后再说好不好?你一定要活着,答应我!” 黑暗中寂静了一会儿,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可是……我不是霍尧。” 这句话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她哽咽出了声,天地间被黑暗倾覆,死寂成灰。许久许久,她才抽噎着低低呢喃出声:“我当然知道啊……” 她抹了一把眼睛,站起身来,手中一挥,那个以神力铸成的恒灭鼎最初形态立刻就悬浮在了空中,银光幽幽流动,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一丝丝亮光。 她把恒灭鼎单手握在了手中,双眼一眯,下一刻—— 火起。 ………… …… 流光森林中依然是美丽宁静的模样,萤火幽幽流淌,一踏入就仿若跌入了梦境中一样,动人心魄。可如此景致,她再次踏入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然而当她走过诺大的森林看到寂川的时候,心中却奇异的安定了下来。 她什么都不怕了。 白衣银发的男子坐在庭院前的草地上,旁边摆着的是窥世镜,里面不管掠过三界之中各处的情况。他淡定从容地自斟自酌,优雅得仿佛一幅画,眼睛还没有抬起来,唇边已经勾出了一丝轻轻的笑意,柔和得如同春风。 “阿凝,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她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目光沉静如水:“因为来见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缓缓侧过头来,清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缘:“你不是怕我吗?” “天地间,有谁不怕你的吗?” “有一个,”他的唇角微陷,似笑非笑:“他在知道我是谁之后,知道不是对手之后,还敢跟我拔刀相向。” 她知道他说得是谁。不夜。 “不知道应该说他是无知,还是狂妄?” “不,”她微微笑了起来,直视他的目光,缓缓说道:“狂妄的是你,想要覆灭三界。” “你不觉得这个三界都脏了吗?” 她静静说道:“这世间有善便有恶,有爱便有恨,有欢喜便会有悲痛,有神仙,也会有魔鬼。万物相生相克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是可以彻底消减的存在。” “你有把握阻止我?” 冷凝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没有。”然后不等他说话,又问道:“三界覆灭了,我会死,我在乎的人也会死,而我不想死。所以不管把握有多大,我都要阻止你。” 寂川笑了笑,注视着她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语气温柔得近乎呢喃:“是,你会死。当然,我也会。这三界之间,还是最初的模样最美。” 冷凝也笑了。 她弯起了眼睛,扬起了唇角,缓缓说道:“如今,泽水已经到着伏魔令到了三界的最东。” 仿佛为了应正她说的话似的,从窥世镜中能看到,三界最东的地方猛地爆发出了一束灼灼亮光,瞬间贯穿了天地。 “魔族的邪枫带着离魂刀到了三界的最南,红莲带着聚魂幡到达了三界最西之处。” 随着话音落下,窥世镜中画面一转,又是两束灼灼亮光乍现,刺得人眼睛发痛。 寂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低声一笑之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来是九天缚神锁啊,那你知道它还少了一个部分吗?”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而且,它是怎么铸的……” “当然。我虽然不是我师父,但九天缚神锁是否完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冷凝看着这位万人敬仰的至高神,淡淡说道:“你曾经的追随者天帝思召,也无法接受你要做的事情,所以此时他正带着我刚铸成没多久的恒灭鼎,去了三界之北。” 窥世镜上,东南西北的最后一角也是白光柱乍现,冲天破地。三界之中,四个巨大的光柱具有撼动天地的力量,行程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而最中间的地方……便是这一个流光森林。 灼灼亮光刺破了无尽的黑暗,底下晃过一张张逃难的人们从绝望中转为狂喜的脸,他们仿佛看到了降临的神迹,激动得泪流满面,争相传颂,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 她看着镜中的画面,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扯起了唇角:“如果没有造好,我怎敢来见你?” 寂川神色不变,只是摇头一笑,回过身去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饮下,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试试好了。” 东南西北都准备完毕,最后的一步自然就是窥世镜了,她瞬移到了窥世镜旁边,纤长白皙的手指扣在了上面,他却只是笑着并不阻止。 “你是什么都无所谓,而我们想要活命,只好豁出一切。”冷凝眼睛中却有坚定的力量,“所以,我们一定会赢。” 话音落,下一刻,白色的火焰凭空而起,朝白衣银发的男子席卷而去,呼啸而汹涌,铺天盖地!这是离火,是一种纯白无暇的火焰,同时却也是对魂魄的最毒辣的攻势。 可寂川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白色火焰却在触碰到他衣摆的瞬间,骤然消失了。寂川缓缓斜了她一眼,淡笑说道:“你看,我在给你机会,不仅把窥世镜给你,连动都没动一下……可是你抓不住。” “谁说的?” 冷凝扬起了眉毛,她抱着窥世镜不断瞬移,因为太过快速,以寂川为中心的圆中仿佛真是出现了无数个她。全部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无数面窥世镜照着那白衣银发的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就在这时,窥世镜之中突然变成了一片白芒,只听轰的一声,白芒破镜而出,源源不断的离火凝结成了一团张牙舞爪的模样,狠狠扑向寂川,要将之吞噬殆尽。 寂川的目光中终于不再平静,仿佛裂开了的冰面,流露出了一些诧异的情绪。转瞬间,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白色的离火当中,白色的衣裳和银色的头发仿佛与火焰融为一体,渐渐……被整个包裹了起来,湮灭其中,再也看不见了。 而寂川,从头至尾,一动不动。 东南西北四处的白色光柱以流光森林为中心,闪电般地朝这里逼近,形成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天地牢笼,将流光森林锁在了其中,紧紧封存。 冷凝放下手中的窥世镜,周围数十个冷凝的身影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然后足尖一点,纤细的身影跃出了白光之中,如鬼如魅。 白光逐渐汇集成为一体,扩大到了极点,此时上穷碧落下黄泉,三界之内所有存活下来的仙、魔、人眼中都被白光侵占,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了。 冷凝的身体紧绷,屏着呼吸,紧紧盯着流光森林的方向,一口气都不敢喘。 时光在此时分外漫长。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心急剧跳动,根本没有平息下来的趋势。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渐渐淡了下来,也渐渐缩小了……黑暗缓缓退散,天边露出了三界浩劫后的曙光,阳光穿破厚重的乌云洒落下来,一缕又一缕,是温柔的淡金色。 天地间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尽管千疮百孔,不复当初的模样,却重新露出了生机。 冷凝这才脱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这才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来。 做到了? 呵呵。 一声轻轻的笑声,还带着微微叹息。 寂川的声音! 她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四顾。 流光森林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体雪白的塔,雄伟壮丽,直冲云霄。那是九天缚神锁所化,里面困着最强的神,同时也是这世间里最大的魔——寂川。 她看到这个白塔才放心下来,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喘了喘气。 那个熟悉的玄衣男子从视线尽头走来,冷凝眼睛骤然就发起了酸,一眨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哭什么?” 不夜在她的面前蹲下,抬起手用指腹抹去了她的眼泪。 他的面容在水雾中朦胧,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来:“搞定了,厉害吧?” “嗯,厉害。” 她的鼻尖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他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勒得她发痛的力道,却让她感觉无比安稳和平静,唇边是不断溢出的笑。 她用力回抱了他。 许久,不夜说道:“我不回魔界了,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你呢?” “一……起?” 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点了点头:“嗯,一起。” 不夜怔了怔,幽深冰凉的目光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瞬间灼热了起来。 第75节 冷凝抿唇笑了起来,偷偷抓住了他的衣摆。不夜也笑了起来,阳光落在了他的眉梢,柔和了他坚毅的五官。他将她的手抓在了手中,紧紧握住了。 “我们走吧。” ………… …… 白塔冲天而立。 它继流光森林之后再次成为了禁地,不止是魔界的禁地,而是三界禁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不知是谁给白塔取了一个名字——镇魔塔,此后便一直流传了下去。 无数个春夏秋冬,无数次花开花落,风起风过…… 这里逐渐成为了传说。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一个白衣男子来到了镇魔塔之下,他相貌冷峻,唇边却悠悠然扬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哼着小曲儿。 他伸手敲了敲白塔墙壁,轻笑道:“喂,你还活着吗?” 许久,里面传来了一声回答—— “嗯。” 男子笑着叹息,非常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你好可怜,我以前那么崇拜你,你却自作孽落到了如此下场,哎。” 镇魔塔里没有回音。 男子却不在意,兀自笑着说道:“我开辟出沧溟城的时候,你不屑一顾。现在我开辟出了更好的地方,想邀你去看看,你却被困在了这里死活出不去。”他稍微顿了一下,说道,“那也是一个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地方,和沧溟城不同的是,它什么都有,跟人界差不多。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离尘境。” “哦,不错。”淡淡回答。 男子摸了摸鼻子,觉得自讨了无趣。 “你要是觉得没意思的话,为何不散了灵体?就跟以前一样。” “看心情。” “你怎么这么冷淡?”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迷茫和不解,“九天缚神锁我没有拆分完,而且它是你散了灵体之前的自己弄出来的,你可别迁怒我啊……” 这白衣男子,却是失踪已久的天界第一铸剑师,冷谜。 “没有。”寂川的声音柔和,却冷漠,“我只是想安静一下。” “算了。”冷谜微微一愣,笑了笑,又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我走了,不打扰你了。” 他一甩阔袖,转身大步离去。 一道白光闪电般地射出,穿塔而入,却没有在塔壁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送你一把剑。”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绵绵的雨丝在风中缱绻缠绵,在塔上温柔摩挲而过,仿佛是落了泪。 冷谜离开以后,镇魔塔周围又恢复了宁静,除了思召偶尔前来远远伫立了一会儿之外,并无其他的人造访。 日出日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百年。 镇魔塔,塌了。 三界都被惊动了,惶恐中许多人前来反反复复看过,见没有任何异常才渐渐放心了下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派了得力干将来把守。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废墟之中,尘土之下,一把剑静静地躺在那里。 若干年后,剑中悄然生出了一个剑魂。 是为玄想。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