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福尔摩斯的信》 第1页 [侦探推理] 《给福尔摩斯的信(出书版)》作者:儒爵爷【完结】 内容简介 来自贝克街的邀请,一个男人行动了…… 三十多年前,两位英国“探险者”在中国重庆落难后,住进了一位地主家。三十多年过去了,老房子已经易主,但是又有一批英国人回来了…… 给福尔摩斯的信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爸爸失踪了……”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退休,现在正在英国南部乡间隐居,专心研究养蜂事业去了……”多年来,位于英国伦敦贝克街221号的福尔摩斯博物馆,总会收到许许多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包括热情的书迷、走失宠物的主人、无解悬案的调查者等等,信件饱含了最热切的请求,希望名侦探再次出马,帮他们解决生活中的难题。 然而,这些来信总是得到上述这个制式的回答。直到有一天,博物馆的管理员同时收到了在不同时间发出来的三封信…… 一个小男孩寄来的三封信,引发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当局涉入之后久无头绪,一位来自中国的“大学化学讲师”行动了…… 作者站在侦探助理的角度上,为我们揭开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作者简介 儒爵爷  无法适应当前教育体制而大学中途出走,成为迁徙一族。一个背包,边工边游,走遍全国。饱阅各地风土人情,遍歷世间奇闻轶事。睡过公园天桥,也跑过黄河长江;做过公安机关的卧底线人,也曾旅居英国当过私家侦探。 前言 福尔摩斯博物馆 伦敦西北一区贝克街221号,福尔摩斯博物馆。福尔摩斯神话升起的地方。 在那里,大家永远地记住了一个名字,夏洛克·福尔摩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侦探。 这个世界上,福尔摩斯这位伟大的侦探真的存在过吗?他确实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神奇吗?这是一个谜。 但是在英国,在伦敦,真的有贝克街这个地方。它是伦敦西部的一条南北走势的小路,只有区区400米左右。这条街的尽头,就是贝克街地铁站,这个车站本身就有点像个福尔摩斯的神龛——他的黑色剪影就贴在地砖上。而在车站门口,你还可以看到福尔摩斯的雕像:它身高9英尺,矗立在游客最密集的主干道上,毗邻杜莎夫人蜡像馆。现在这座雕像已成为伦敦的一个地标。 贝克街221号,这里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与华生医生当年的住所,也是办公场所。从20世纪初开始,这里就被建成了福尔摩斯博物馆。这是个精巧迷人的观光场所,屋子内的布局、摆设,都依据柯南·道尔爵士的小说描写重新装潢过。 和福尔摩斯那些传奇故事的发生地一样,福尔摩斯与华生医生的起居室还是那样陈列着,壁炉上燃烧着“噼里啪啦”的火焰,旁边挂着福尔摩斯的帽子,他的菸斗就随意地放在书桌上。 四签名、血字研究、波西米亚王室丑闻等那些神秘又诡异的案件,还有无数疑案的谜团,就是在这里被福尔摩斯一个一个解开的。 福尔摩斯在接办了“最后的致意”案退隐之后,又在首相的力邀下重出江湖。花了两年之久,在美国、爱尔兰等各地展开调查,最后一举歼灭德国间谍集团。案子结束后,福尔摩斯再度归隐。 后来,他出版了《养蜂实用手册,兼论隔离蜂王的研究》,此后便音讯全无,也未传出死讯。 福尔摩斯还活着吗?没有人知道,但是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认为他还活着。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庄园里养着蜜蜂,过着世外桃源的日子。偶尔也会在有阳光的午后躺在沙发上看看报纸,找一些他感兴趣的案件推理着,算是自娱自乐。 人们相信他还活着的证据就是: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博物馆,每周都会收到从世界各地的福尔摩斯迷那里寄来的一百多封信件。人们都还在等着福尔摩斯再次归来,帮大家解决生活中的难题和疑问。 贝克街221号,福尔摩斯的神话还在继续,并且永远不会终止。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些信件中开始的。 这天晚上,福尔摩斯博物馆的管理员老威克,同时接到了在不同时间内发出的三封信…… 楔子 三封信 那是一个典型的伦敦的坏天气,大家可以回想一下阿瑟·柯南·道尔爵士在《五枚橘核》中描写的:“那时正值9月下旬,秋分时节的暴风雨勐烈异常。一整天狂风怒号,大雨击窗,甚至在这伟大的人类用双手建造起来的伦敦城内,我们在这个时刻,也失去了从事日常工作的心情,而不得不承认伟大的自然界威力的存在。它犹如铁笼里未经驯服的勐兽,透过人类文明的栅栏向人类怒吼。随着夜幕的降临,暴风骤雨也来得更为勐烈。狂风时而大声唿啸,时而低沉饮泣,颇似从壁炉烟囱里发出来的婴儿的哭泣声。” 在这样的时候,神情忧郁的福尔摩斯一定又坐在沙发上拉着他的小提琴;而好脾气的华生医生,肯定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在那里默默又无奈地往脚上擦着风湿油。 可是,这里现在再也没有了福尔摩斯,只剩下了福尔摩斯博物馆,以及他留下的传奇故事。 第2页 老威克是福尔摩斯博物馆的管理员,这会儿他披上了雨披,提着一盏老风灯,在大雨中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邮筒,将一大包邮件塞进袋子里,然后甩到了背上,背了回去。 他感染风寒,病倒了几天,所以就没有来博物馆上班。这几天没有来取邮件,邮筒里一定又堆积了很多信件了。 虽然已经到了21世纪,但是这位老管理员还是喜欢用那盏已经有几十年歷史的旧风灯。每天在它斑驳的灯光照耀下,一封封地拆阅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然后一封封地回復着那些福尔摩斯迷们提出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福尔摩斯还活着——不用说,老威克自己也肯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福尔摩斯迷,对柯南·道尔爵士笔下的那个大侦探崇敬不已。 回到博物馆,老威克打开了福尔摩斯的办公室,门后放着福尔摩斯的手杖。他看了看挂在墙角的衣架上的福尔摩斯的帽子,就把老风灯搁在了桌子角上,然后把邮包里装着的信件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桌子上。桌子的另外一个角落处,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盒子,福尔摩斯的大菸斗就安静地躺在了上面。 老威克给自己沖了一杯咖啡,然后就靠在躺椅上,开始慢慢地一封封拆阅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 这些读者的来信里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很多都让人忍俊不禁:有的问福尔摩斯的情人是谁、有的说自己是福尔摩斯失散了多年的亲弟弟、有的说自己是福尔摩斯的私生子,想要争夺福尔摩斯博物馆的遗产,还有人强烈地要求要来贝克街给福尔摩斯做保姆……因为感染风寒的缘故,老威克旷工了几天,所以这次的邮件特别多,但是他还是尽力一封一封地回復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大约回復了三十来封信,老威克伸了伸懒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便接着拿起了下一封邮件,这个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了,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笔迹尽显稚嫩。上面写着:贝克街221号b,福尔摩斯先生收。 一阵过堂风穿过门缝钻了进来,风灯的灯光摇晃了几下,巨大的影子在墙上摇曳着。 老威克嘆了一口气,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是黑漆漆的夜,瓢泼大雨还在“哗啦哗啦”地下着,砸在窗沿上“叮叮咚咚”地响。 刚刚病癒的他身体还有些虚弱,他大声咳嗽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拿起这封信件的时候,心中突然有一些恐慌。 他慢慢地拆开了那封信。里面是一张淡蓝色的卡通信纸,上面的字迹和信封上的一样,依然稚嫩,里面的内容是这样的: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您好!我是您衷心的读者,我觉得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大侦探。 爸爸每天晚上在我睡觉前,都会拿着书给我讲您的故事,讲您是如何的机智、聪明,通过独有的推理破案方法,在最后总能抓住坏人,将他们绳之于法。 这次冒昧地给您写这封信,希望您能像帮助其他人一样帮帮我。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爸爸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告诉我说我最亲爱的爷爷去了天堂,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他很慈祥,也十分疼爱我。我十分想念爷爷,我很想再见爷爷一面,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天堂。福尔摩斯先生,您能帮我找到爷爷让他来看看我吗? 谢谢您了! 威廉·张 2009年9月16日 老威克拿着信纸,看着看着不禁失声笑了起来,这是谁家天真的孩子。哎,不过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孙子想念爷爷是人之常情。老维克看了看写信的日期,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了。他放下信,顺手从旁边抽出来一张便笺,拿起钢笔俯身给威廉·张写回信:亲爱的威廉·张小朋友:你好。我已经收到了你的来信,得知你非常想念你的爷爷。我可以给你出一个好主意,你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爷爷的相片入睡,你爷爷就会在梦里来看你了。 祝你开心。 夏洛克·福尔摩斯 2009年10月3日 老威克面带微笑地回完信,就把那页信纸装回了信封,推到已阅的一边去了,顺手又拿起了下一个信封。 刚把这封信举到眼前,老威克就愣了一下:这个信封上的笔迹和刚才看的那封是一模一样的。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拆开了这封信件。里面依然是一张淡蓝色的卡通信纸,依然是那稚嫩的笔迹,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爸爸失踪了。 这是我第二次给您写信求助了,在上一封信中,我告诉过您我的爷爷去天堂了,我十分想念他。 虽然我没有得到您的回信,但是我还是见到爷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爷爷来找我了,可是他没有以前那么慈祥了,而且总是不说话,也不笑,就是一直那么冷冰冰地看着我。 爷爷怎么了?他在天堂不快乐吗? 就在我上次给您写信的第二天,爸爸和妈妈走了,他们说是去看爷爷了。我也想去看爷爷,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但是他们没有带我。 昨天晚上爸爸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见到爷爷了。但是说着说着,就听他惊叫了一声“父亲”,然后就是大喊了一声,声音就不那么清晰了,好像是电话掉到了地上。后来我只模煳地听到爸爸和妈妈的尖叫声,以及不停地喊“救命、救命啊”的声音。 第3页 到最后就安静了下来,电话里只有模煳的“呲呲”声。 爸爸和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真的见到了爷爷了吗?为什么电话突然掉了?为什么他们要喊救命?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您能帮帮我吗?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您能帮我找到爸爸和妈妈吗? 期待与您的见面。 威廉·张 2009年9月24日 看到这里,老威克拿着信纸的手禁不住轻微地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这封信是否又是一个恶作剧。 他已经在福尔摩斯博物馆工作超过30年了,在他来这里之前,联邦政府就成立了特别组织,专门负责调查这些求助信件里提到的英国本土案件。 30年来他什么样的信件都收到过,特别是那些求助的信件。很多无聊的人都会出于好玩或者寻求刺激,编造出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写信邮寄过来。他以前还试着把这些提交给伦敦当局的有关调查部门,后来他们经过调查之后,发现大多数都是恶作剧。这样一来,老威克也就渐渐地麻木了,很多时候他收到一些求助的信件,都会凭着自己的直觉过滤掉一部分,剩下的才会被他递交到当局。 但是这封信,老维克确实有点难以把握了,看笔迹和语调,信件确实是出自一个小孩子之手,而一般小孩子是不太会处心积虑撒这样的谎的。 他沉吟了良久,长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把信塞回信封放在了一边。没准儿,还是谁家一个喜欢幻想的孩子呢?这也说不准。 老威克打了一个哈欠,放下了其他的信件,站起身来。他有些困了,打算去卧室先睡一小会儿。可就在他起身的这个当口,他无意间又瞥见了桌子上的另外一个信封——字迹跟自己刚看过的两封一模一样。 老威克摇了摇头,又坐了下去,还是耐心地看完吧。 他颤巍巍地拆开了第三封信。一打开这封信,除了那天蓝色的卡通信纸和稚嫩的字迹依然没变之外,他就发现这封信和刚才前面的两封截然不同。这封信非常短,只有两句话:我也要跟奶奶去找爷爷、爸爸和妈妈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还能不能见到您。 永别了,福尔摩斯先生。 威廉·张 没有称唿也没有日期,老威克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窗外,一阵急雨“哗啦哗啦”地击打在玻璃上,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空,透过窗帘映在老威克苍白的脸上。 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小男孩无助的面孔,那个孩子最后嘶叫着喊出来了一句话:“救命!” 第01章 显赫的委託人 01 这是一个不太会让人心情愉快的早晨,天空有些阴暗,空气中到处瀰漫着沉闷的因子,有一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我两手紧紧地抓着车子的边框,身子随着车身的颠簸而上下跳动着,胃里的半瓢酸水几乎都要漾出来了。金秋十月浓郁的桂花香,完全中和不了我鼻子里的那股酸味儿。 我一边注意维持着身体平衡,一边咒骂着福尔摩斯先生。这个天杀的福尔摩斯先生,不知道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放着好好的公交车不坐,还不让我打车,非要安排个人力三轮车来接我。 这车把式早上把车停在我的楼下,拿着我的相片等着,我下楼后上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在确认了我的身份后,就用双手做了一个打伞的姿势——我知道那表示是福尔摩斯先生派他来的——虽然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义大利的国骂。 我黑着脸,跳上这辆所谓的配车。这闷油瓶车夫就架着他的那辆老掉牙的人力车专挑窄街小巷走,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他一头枯黄的头髮,干瘪的脸庞,唯独一双眼睛分外精神,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前方。青筋暴露的手稳稳地操控着车龙头,穿梭在城市的迷宫里。 不多久车就驶出了市区,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我本来以为已经到地方了,可是一转眼,那车却一转弯,驶进了路边的密林里。越往前行,道路越来越崎岖不平,人力车颠簸得更加厉害了,这让我更加郁闷,不由得再次抱怨起福尔摩斯先生来,搞的什么鬼,什么事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就在我感到骨头快要散架的时候,“吱”地一声,车急停,目的地到了。随着惯性的推力,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直接给抛了出去。 我正想骂娘呢,下面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扶了下来。我脚踩到踏实的地面之后,才看清扶我的人是福尔摩斯先生。平时一直故作高深板着脸的他,这会儿却乐呵得不得了,难道是给我狼狈的样子逗的? 见了面,他也没顾着跟我说话,而是先朝送我来的那个车夫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只见那车夫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驾着车走了。 我这才看出来些端倪,怪不得他一路不说话,敢情是个聋哑人啊。 福尔摩斯先生也不等我质问,自顾拄着他的必备道具——雨伞,转身就向右边一片树丛里走去。我赶紧几步追上,追问说:“装神弄鬼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的旅游难道就是来丛林夺宝啊?” 他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径直往前走着,还不停地用雨伞往两边拨开挡住路的树枝。 没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空地,豁然开朗。空地中央停着一辆加长的路虎车。见我们出现,车上马上就钻下来一个人,还是个老外:一头褐黄色的头髮剪成了海平陆战型,皮肤白净、宽阔的脸庞、蓝眼睛、高鼻子、厚厚的嘴唇。这傢伙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膀乍腰圆的,宽宽的肩膀像晾衣架一样把身上的制服给撑了开来。他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仰望着他,立马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我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第4页 福尔摩斯先生先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然后指着我说:“这位就是我的搭档,市日报的首席编辑,石华先生。” 那大个儿在他宽阔的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向我伸出手,然后操着同样僵硬的普通话说:“石先生你好,我是英国联邦政府情报调查局下属s·h特别调查组的探员,阿兰·瑞恩。” 我被他名字前面加缀的那一系列部门弄得有些晕乎,怯懦地同他握了握手就赶紧松开了。 “不好意思,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只能约你们在这里见面。”说罢,这位瑞恩先生便一鞠躬,往车的方向摆了个请的手势。我便尾随着福尔摩斯先生,钻进了那辆豪华的加长路虎。 怪不得要在这种地方见面,这种车开在大街上,准会引起围观的,办这种秘密调查的事,确实不方便。自从福尔摩斯先生成功处理了几件让公安机关抓破脑袋都没解决的案子之后,在公众面前一向低调的他就再也藏不住了,在业内也算是声名鹊起了。这些年里,一直有一些秘密机构联繫他,来请他帮忙处理一些千奇百怪的棘手的事情。那些机构复杂到我都记不住名字了。 就冲着来接我们的装备和派头,我就可以断定,这次委託的事情绝对普通不了。看来这次不知道又要深入到哪个龙潭虎穴去办案子了,希望老天保佑,可以一路顺风,全身而退吧。 我看了看福尔摩斯先生,他还是那种无所谓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窝在那里,惬意地抽着自己的东南亚捲菸。 从那破三轮上下来后,我总算舒了一口气。第一次坐这种豪华车,我在尾座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测试着看哪一种舒服。福尔摩斯先生则是稳坐在驾驶座背后的位置上,一手拄着雨伞,一手夹烟,仰着头看上方——一般福尔摩斯先生摆出这个姿势,就说明他进入思考模式了。 那个阿兰·瑞恩在右侧靠窗的位置正襟危坐,看着我在那里滑稽地翻滚,露出浅浅的笑容。他说道:“二位可以休息一下,这趟旅程是非常漫长的。” 经那人力车一路颠簸,再让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儿犯困,便在皮质座椅上躺了下来,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02 我还记得昨天福尔摩斯先生找我时候的情景。 透过窗户直射进来的阳光,刺得我刚撑开一条缝的眼睛马上又闭了回去。待双臂挡好驾之后,才敢慢慢睁开眼睛。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推开被子,翻身起床。 我还迷瞪着、脚在床下摸索拖鞋的时候,赫然见房间放桌子的角落处的沙发里,窝着一个人! 我一惊,勐地把刚伸出去的腿又缩回到了床上,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那里确实坐着一个人。他裹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此刻正仰头双眼望着天花板,一手扶着一把雨伞,另外一只手里还飘着淡淡的烟雾。我退到床角,抓起枕头挡在身前,大喊了一声:“谁?” 那人这才把一直仰着的头缓缓低了下来,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我,还顺手把已经燃了好久的菸头灭掉。 “吓了我一跳,原来是福尔摩斯先生啊。”我这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下枕头说,“好久不见啊,是不是有新任务?” 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用一贯舒缓而低沉的语调说:“你昨天下午去了中山公园,摔了一跤,还和人争吵过。晚饭叫的外卖,然后看了一部恐怖片,接下来看犯罪片《开膛手杰克》的时候睡着了。” 我这才下了床,趿着拖鞋边往卫生间走边说:“死性不改,走到哪儿都要把人观察、推理一遍,显摆你的推理能力。不过这回你说对了,说说看这次你是怎么蒙出来的吧。” “你扔在门边的鞋子上的暗黑色黏土只有中山公园和郊外有,而昨天并没有下雨,所以不太会沾上黏土,但是公园有洒水系统。”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好像就等着我来问似的。 我边挤着牙膏边说:“那你怎么知道我摔过跤,还和人争吵过?” “扔在洗衣机上的裤子,左边裤腿上有草青色,而且划痕是由下而上,这一点证明你摔倒无疑。据我分析那色素来源于结缕草,这也再次证明了你是在中山公园里摔倒的。”说完,福尔摩斯先生从他的黑色风衣兜里又摸出一根棕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圈浓雾。 “一般人肯定是心情不错的时候去公园,而你回来之后鞋子就胡乱甩在地上,挎包也直接倒栽葱卧在墙角,洗衣机上的裤子也没有洗,说明你回来的时候是何等地气急败坏。”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 我咕哝着吐出漱口水,接茬说:“嗨。昨天确实倒霉,报社准我休几天假,心情本来大好的我就去中山公园逛逛。结果在花圃旁边遛弯的时候,一个小伙子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抢道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趔趄没站稳,就摔倒在旁边的苗圃里了。嘿,那小伙子不但不道歉,还硬说我挡了他的路——我这些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要不是有人拦着,我早帮他爹教训他了。” 福尔摩斯先生又是轻轻地一笑,没有出声。我边刮鬍子边说:“叫的外卖你是看到门口宅急送的盒子了,看的恐怖片子还扔在碟机上没装进去。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看犯罪片的时候睡着了?” 第5页 “碟机里面的《开膛手杰克》一直是a面,没有换b面,说明这个过程中你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你早上起来的时候却在床上,碟机仍旧没关,那你半夜肯定无意识地起来过。” 我捧水浸了一下脸,把脸上的泡沫沖洗干净。走出卫生间,在冰箱里掏出一袋面包两盒牛奶,扔给福尔摩斯先生一盒。他接住牛奶马上又给我扔了回来,说:“还是给我咖啡吧。” 我放回牛奶,又返身回去给他沖了杯咖啡,然后就在他对面的躺椅上坐下,开始狼吞虎咽面包和牛奶这不太丰盛的早餐。福尔摩斯先生把一直拄在手上的雨伞放在一边靠墙,此刻只是捧着咖啡,笑眯眯地看着我不雅的吃相,一言不发。 待我一抹嘴吃完了,福尔摩斯先生便又从他口袋里摸出来两根咖啡色的菸捲,自己叼上一根,另外一根作势要给我扔过来。我连忙摆手,说:“别介,你这南洋货我抽不惯,呛得不行。”说罢,我从茶几上拿过来一盒小熊猫,自顾自地叼上,点火,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唿出。两股轻而白的雾气便迅速和福尔摩斯先生那边吐出来的黄色烟雾混合在一起,慢慢地在房间里飘散、瀰漫开来。 俗话说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我也惬意地叉起双手,望着福尔摩斯先生,说:“你这尊大神怎么今儿个云游到我的破庙了?” 福尔摩斯先生微微一笑,吧嗒了一口他的粗烟,说:“有件很有意思的案子,你肯定感兴趣,顺便去国外公费旅游。我让你搭个便车。” 我耳朵一个激灵,就只重点提取了“国外公费旅游”几个字,忙坐直了身问道:“哪儿?” 福尔摩斯先生也没接我的话,只是把手伸进他厚厚的风衣里,然后掏出两个棕皮档案袋来,扔在桌子上。 我拿过桌子上棕黄色的档案袋,拆开一个,是一封邀请函,显然是写给福尔摩斯先生的。字里行间全部是官方的那种语气,客气而又坚决,让你不能拒绝。最后右下角的那个煞红色的公章,倒让我大吃了一惊,我说:“喝!来头不小哇!” 福尔摩斯先生没接茬,轻啜了一口咖啡,示意我接着看下去。我放下,马上又打开了第二个档案袋,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上面分别拍摄了三个信封,以及里面信件的情况。 三个信封和三张信纸都是一样的,但是新旧不一,颜色最深的那一套,纸张已经依稀泛黄了,看邮票倒还算新,上面贴的都还是伦敦申办2012奥运会成功的纪念邮票。 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信封的照片。上面都是英文,字迹不甚工整、清晰。在极力辨认之下,我才勉强看出来,最上面一栏写着:to 射rlock holmes。下面的adress栏写着:221b baker street london nw1 uk。 看到这些我不禁失笑,说:“福尔摩斯先生收,联合王国伦敦西北一区贝克大街221号b。哈哈,这该不会是恶作剧吧。” 我拿起了其余的照片研读起来,信件内文的字迹模煳不清,我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懒得用我那蹩脚的chinglish去逐一地翻译了,我说:“老哥,别故弄玄虚了,给我个能看懂的行不?” 福尔摩斯先生说:“接着看,袋子里还有东西。” 我一摸,袋子底部果然还有内容,便赶忙掏了出来,是几张列印纸。我匆匆抖开,果然是关于刚才照片上那些信件的中文说明,却并不是原件。 我挠挠头,尴尬地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便开始看那些翻译件了。 看完这个说明,我满脸尽是惊异之色,张大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也不理睬我的表情,只是自顾着把被我拆散、弄乱的文件收好,復又装进档案袋里,塞进了风衣内。然后他起身拍落了身上的菸灰,一只手用伞撑住地面,一边面无表情地说:“收拾一下行头,明天早上7点,我们去伦敦,福尔摩斯博物馆。” 03 我承认我是被饿醒的。 爬起来揉揉眼睛,发现一直坐在那里的瑞恩不见了,开车的那个司机坐在瑞恩原来的座位上,歪歪斜斜地坐在那里打着盹,看来现在是瑞恩在开车了。福尔摩斯先生依然像一尊雕像一样端坐在那里。我看了看手錶,我睡了4个小时了,福尔摩斯先生他居然连姿势都没换过! “餵!那个阿兰还是瑞恩的先生,有吃的没有?我饿得不行了。” 瑞恩头也没回,说:“靠窗的柜子里有土豆鸡肉汉堡和牛排,还有红酒,你们请随意。” 我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柜子,掏出来一堆汉堡,顺便捞出一瓶帕图斯。嘴里边嚼着汉堡边倒红酒,我递了一杯给福尔摩斯先生,说:“来,尝尝,据说这一瓶顶一车长城。”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把一直仰着的头低了下来,接过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时,只听瑞恩说道:“大家吃点东西、喝点红酒,马上就到你们的首都机场了,我们很快就登机。” 我一愣,到北京了?还要坐飞机?我摇了摇福尔摩斯先生的胳膊,问:“嘿,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答理我,继续闭目养神。我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跟福尔摩斯先生在一起,他永远不会让你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路虎过了一个关卡,很快,车便停下来了,瑞恩招唿我们下车。 第6页 我提上自己的行李包,也没管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他走到哪都是那身行头:一把老式的黑色雨伞,一件宽大的风衣——这衣服像魔术师的帽子一样,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口袋,他总能从里面掏出些奇怪的东西来,没准哪天他就会从里面拎出来一只大耳朵的兔子。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其中的一只口袋里,肯定装满了东南亚产的那种又涩又呛的棕色菸捲。 下了车,我们发现瑞恩和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国人正在亲切地攀谈着,看那人肩膀上的槓槓和星星,官衔一定小不了。 他们寒暄了一阵之后,那肩章径直朝我们俩走了过来,也没说什么话,上来就和我们握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福尔摩斯先生一眼,就匆匆转身离去了。 我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瑞恩凑了过来,他递给我们两个棕褐色的小本,说:“这是两位的护照,贵国已经特批了签证,我们马上登机。”说罢,他抬手指了指一艘停在两架民航飞机之间的小型军用飞机,暗绿迷彩色的机身上,“米”字标志非常显眼。 加长路虎和军用专机,这待遇规格够高的。我不由得偷瞄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他依然一脸漠然,拄着雨伞跟着瑞恩准备登机。我赶忙加紧两步跟了上去,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坐上英国的军用专机,也算是没白跟着福尔摩斯先生折腾一趟了。 刚拉开舱门,副驾驶座上一个英国人就转过头,微笑着对我们挤出两句蹩脚的中文:“欢迎,谢谢。”便没了下文,接着对驾驶员咕哝了几句。 螺旋桨雷鸣般响,飞机起飞了。 与民用飞机相比,这架军用飞机外形很小。其实机舱还是挺宽敞的,而且这里面就只坐了5个人——除了福尔摩斯先生和我以及瑞恩外,还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大兵,手持着重型冲锋鎗,一脸严肃地端坐在飞机舱门的两侧,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这飞机的窗口很小,直径只有半尺左右的样子,玻璃还是磨砂的,我瞧了瞧,也看不清楚外面的风景,便安分了下来,坐在福尔摩斯先生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史蒂芬·金的小说看了起来。 第02章 游击侦探先生 01 借着这个机会,我需要补充说明一下我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关系。 我叫石华,是本市一家报社的首席编辑。至于我和福尔摩斯先生之间的关系,如果我把福尔摩斯先生比喻成福尔摩斯的话,我就自诩是一个不懂医术但脾气还可以的华生,算是他的一个不定时的助手吧。 福尔摩斯先生原名叫夏福佑,我一直都叫他福尔摩斯先生。他是一个顶级的私家侦探,性情古怪。他平时神出鬼没的,也没啥特殊爱好,除了在不忙的时候喜欢听听酷玩和老鹰乐队的歌,以及看叔本华和保罗·让·萨特的着作外,他的业余时间就都奉献给了他手头的报纸——在无聊的时候他就经常翻着一份份的报纸,找到上面的一些刑事案件,坐在沙发上叼着东南亚棕烟,自娱自乐地推理——说来也怪,很多案子就这么被他足不出户地给侦破了。 听他自己说,他毕业于北方一所挺知名的重点大学,还有过短暂的澳洲留学经歷,也算是海归一族了。回国以后却颇不得志,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早些年委身于南方一所二流大学里面当生物讲师,聊以谋生。后来因为痴迷于侦探学,荒废了正当教务。他还利用职务之便,经常在学校实验室里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实验,导致了一次爆炸,幸好当时就他一个人在,没有造成伤亡,但是在他俊朗的脸上左眼角处,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 因为这次事故他被学校辞退了。福尔摩斯先生也乐得自在,就闭门在家专心钻研自己的兴趣爱好去了。 闭关出来之后,福尔摩斯先生凭着自己前几年的积蓄,国内跑了一大圈,然后还去了一趟东南亚,听说竟然还混到金三角里去过。回来后他也没安分,马不停蹄的跟着一些小资们赶了趟“朝圣”的风潮。去了趟西藏。品尝了一下藏民们特制的酥油茶和青稞酒,还体验了一段单纯、贫苦的放牧生活,也常去拉萨的那些寺庙里听喇嘛们诵经,他甚至还结识了哲蚌寺的僧官……在西藏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帮着拉萨当地的民警破获了一起寺院舍利子失窃案。经歷了这件事之后,福尔摩斯先生才蓦然发觉自己能够学以致用,就回来进修了刑侦学。两年后,他自己开一家私人侦探社,开业后接到的活儿,都是些出轨调查、二奶跟踪、遗产纠纷、寻人启事之类的事情。 福尔摩斯先生那段时间很是苦闷,对这些琐碎的案子也不怎么上心,敷衍了事,这导致他在业内的名声不算很好。但是很快他就不用苦闷了,因为一些客户的投诉,再加上他的私家侦探社涉嫌营业执照造假,他的侦探社被官方取缔了。 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争不怒,关了门开始打起了游击,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无牌游击侦探”。后来因为协助警方破获了几起疑案,官方打算招安他,福尔摩斯先生藉口自己过不了那种坐在办公室看报纸的体制内的日子,拒绝了官方的好意。但终究是抵不过人家的再三邀请,无奈之下,盛情难却,他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公安部门的编外人员,不定时待命。 第7页 所以他的具体身份,其实还是一个比较自由的私家侦探,但是平时需要帮助政府做一些事情。 当然了,要是案子过于白痴的话,福尔摩斯先生是不会接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种案子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实在技痒的话,他宁愿拿着一份报纸研究上面最新报导的案子。但是一旦接到他感兴趣的案子,他就立刻会变成一只追逐猎物的猎犬,开始锁定目标,忘掉所有,将整个事件抽丝剥茧、层层过滤,直到最后真相大白。 02 我和福尔摩斯先生的相识也实属偶然。我供职于市里的一家报社,所以很多案子我们都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一次警方在调查一起跨省毒品交易案子的时候,允许我全程随队跟踪报导——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福尔摩斯先生的。 在我的印象里,警察都是穿制服的,领导可以穿便衣,但是也没见过这样的便衣啊——带着一顶西藏毡帽,身穿一件有很多口袋的黑色大风衣,大晴天里手上一直拄着一把黑布蓝骨雨伞,很多时候他的另外一只手上都会夹着一支东南亚进口的棕烟。 而且他的身型和面容也十分奇特:他很高,目测足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却异常消瘦——不是那种竹竿似的弱不禁风的瘦,而是干练、灵敏,因此显得格外颀长;浓密的头髮梳理成了四六偏分——之后我才见识到,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哪怕条件再艰苦,福尔摩斯先生都会梳理好自己的头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头乃人之元,头髮就是元之元,是一个人外在形象最重要的部分。”——他眉毛很浓、很黑,略显粗犷;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高鼻樑,使他的整个相貌显得格外机警、果断。 还是那次随警队跟踪报导的时候,那晚在指挥车上睡着的我,半夜被尿憋醒,就蹑手蹑脚地起身下车放水,迷迷煳煳间看见一个黑影出了警车。我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瞧,只见那黑影一下子就闪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我也没喊,也顾不得去扛採访的机器道具了,收起傢伙就跟了上去,临行前还不忘随手摸了根警棍。 刚跟到那个巷子口就不见人影了,我正左右徘徊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闪到我后面,用低沉的声音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一激灵,转身的同时,操着警棍就噼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我的武器被一把钩子一样的东西给截住了,然后一搅,棍子就离开了我的手心。 正当我松开手弯腰准备摸板砖的时候,那影子说话了:“是我,记者先生。” 我这才定睛仔细看了看此人,原来就是那位衣着古怪的便衣。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接着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一愣,行迹败露是件很糗的事情,吱吱吾吾答不上来。他也没追问,接着说:“有兴趣就跟着来,正好我需要一个帮手。” 见台阶就下,我忙点头说好。他顺手就用雨伞把我刚掉在地上的警棍给我勾了起来,我狼狈地接住。他也没说话,就向前走了过去。我双手紧紧地握住警棍,小心地跟了上去。 只见他像戴着巡航仪似的,在这深夜昏暗的巷子里左转右拐,走路压根就没有声音。虽说我在后面跟着,心里却是忐忑不已,攥着警棍的手早已经沁出了丝丝冷汗。 很快我们就绕到了一处破旧的两层楼民房前面。他示意我站住,在这里帮他放哨,不要出声,有动静或者明火就用警棍在地上敲三下。我点了点头,然后他便转身走开了,开始绕着房子转了起来,走走停停,时而用雨伞尖轻捅一下土坯围墙,时而蹲下去用手扒拉几下地上的土,甚至还趴下去用鼻子嗅嗅。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走到我前面打了个响指,小声说:“完事,收队,我回旅馆去睡觉。你记好地方,明天早上带公安局那些干警过来这儿抓人。”说罢转身就走了,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里。 那晚我在昏暗的巷子里摸了几个小时才回到公安干警设伏的驻地,当时天都快亮了,我也睡意全无,招唿上值夜的同志,摁响了车喇叭,把大伙吆喝起来一起去抓人。 原来就在那栋破楼房里,竟然就藏匿着几个被全国通缉了很久的大毒枭。 03 这件事情当时在报纸和电视新闻採访里都成了焦点,当然露脸的都是些公安干部,没福尔摩斯先生什么事儿。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他享受的是侦破案件的过程,前序和后戏都与他无关。 第二天下午,我在公安局找到了福尔摩斯先生的地址就按图索骥寻了过去。等找到他下榻的小旅馆的时候,他却连门都没关,此刻正翘着个二郎腿靠在那个宽大的沙发上,手中夹着棕色的菸捲,脸上露出戏嚯的笑容看着我,说:“记者先生,我就知道你要来。”说罢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我坐下,面前一杯给我沖好的咖啡醇香正浓。 那一刻我怔住了,他那副掌控一切的神情,像极了那个着名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 就这样,我结识了这个古怪的“无牌侦探”,并在几次成功的合作之后,就晋升成了他的不定时助手——之所要说是不定时的,是因为我平时还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忙的;华生除了陪福尔摩斯探案之外,不是也还有一家自己的小诊所要兼顾么。所以很多时候,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会单枪匹马地去面对一些案件。 第8页 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怪人,说话狡黠,颇善修辞,嘴下不留情。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丰富,但是他永远不会让人通过他的表情和眼神猜到他的心理活动;他平时踪迹飘忽不定,神出鬼没,喜欢像角落生物一样昼伏夜出;嗜好抽那种东南亚产的很呛的棕色菸捲,爱喝不加糖的苦咖啡;宽大的风衣里总能掏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论晴天还是下雨,一把黑色的雨伞是他的必备道具,他说这个比《夺宝奇兵》里面印第安纳·琼斯的皮鞭还管用。 这些,就是我对这个堪称中国版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的全部印象。 第03章 贝克街221号 01 我是被瑞恩叫醒的,这个时候飞机已经着陆了,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迷濛的睡眼,就跟着他出了机舱。天才蒙蒙亮,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飞机停在了一个小型的军用飞机场上,没走几步,一辆豪华路虎横亘在了我们面前。这一路真是够奢侈的,以路虎、飞机代步,看来这英伦三岛一定是出了什么很难以解决的大案子。 坐了没多久,车子就停了下来。我们下车后,瑞恩给司机交代了几句,车子就开走了。 这个时候我也完全醒过来了,开始仔细欣赏起这座世界上着名的城市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四周高楼林立,两座金融中心格外显眼,大厦上宣传2012伦敦奥运会的gg条幅十分醒目。我们的周围车辆川流不息,各种肤色的行人络绎不绝地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 英国是侦探小说的发源地,鼎鼎大名的柯南·道尔爵士、阿加莎、柯林斯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一提到这里,大家总会想到一个个惊险刺激的侦探故事,还有一个个睿智机敏的大侦探。当然了,这些人当中最富盛名、最光彩夺目的,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我们这次要去的,就是着名的贝克街221号,福尔摩斯传奇故事的发源地。 我走到瑞恩的身边,对他说:“嘿,伙计,这附近哪里有银行?我去兑换一点儿外币。没想到真的到伦敦了,我要去採购,回去的时候给同事们带点洋玩意儿。” 瑞恩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笑说:“石先生,伦敦欢迎你,你的想法不错,不过不是现在。哈哈。”说罢他就转向福尔摩斯先生,从兜里掏出几张卡递给他,说:“夏先生,这是两张银行卡和交通卡,你们可以使用这个消费和出行。” 我赶忙跑过去抢过来两张,追问瑞恩:“里面有多少钱?” 瑞恩憨厚地一笑,却不回答我,自己率先抬脚走进了旁边的一条步行街。 我尾随在福尔摩斯先生身后跟了上去,还瞟了一眼路牌:baker street。原来这条不起眼的小街,竟然就是那传说中的第一大侦探街——贝克街。 这条街道不是很长,大概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两边的建筑多是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古老建筑,现在都成为了商业大厦和各种各样的店铺。不经意间,我还看见了一家华人餐馆,顿时备感亲切。 快到街尾的时候,瑞恩停了下来,弯腰向福尔摩斯先生摆了个请的姿势,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也回敬了一个,让瑞恩带路。 在进门的那一刻,我又看见了那几个熟悉的标示:no.221。 门楣上有一个牌匾,上面写着:the 射rlock holmes museum。 一楼是个纪念品商店,都是一些关于福尔摩斯的物品——《福尔摩斯探案集》系列的纸质和音像制品、明信片、纪念邮票;还有福尔摩斯用过的那个款式的菸斗、手杖、黑色礼帽和小提琴。 我还在边应接不暇地看着这些东西,边在脑海里搜索和这些道具相关的情节的时候,瑞恩就领着我们径直往左侧的楼梯走去。 脚踏在楼梯上,我心里却在默默地数着楼梯的台阶数,在踏上最后一级的时候,我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天吶,楼梯数都与小说中写的一样——17级!” 福尔摩斯先生和瑞恩都怔了一下,然后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我。我赶忙捂住了嘴,低着头迈过了最后一阶。 上了楼,两扇门呈现在我们眼前——虽然这门后来经过了装潢,但是依然能看出它确实有些年份了。 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个牌子:closed。 瑞恩走上前去,抬手敲了敲门。很快门就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闪出来一张苍老却精神矍铄的脸来。他先是看了看瑞恩,和他打了个招唿,接着便把我和福尔摩斯先生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才彻底打开门把我们让了进去。 这里,就是福尔摩斯博物馆了。那传说中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从这里开始他的冒险史的。 推开神秘的房门,仿佛真的穿越时空到访福尔摩斯的家,看着他夸夸其谈、看着他接待委託人、看着他托腮专注地听着案情、看着他抽着菸斗思考问题、看着华生在旁边默默地倾听着……屋子里很暗,老头儿的手中提着一个古旧的风灯,另外远端的灯台上还点着一根蜡烛——这就是整个屋子全部的照明设备了——居然没有电灯! 屋子仍然按照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保存完好,这一层是客厅、卧室。房间都非常小,但摆设、装潢都精緻而繁复——这里不应该说是精緻而繁复,应该是,古朴、沧桑。 第9页 正对门的墙壁上有一个老式壁炉,现在还是秋季,所以里面没有生火;旁边的挂架上挂着一顶19世纪末欧洲风格的黑色礼帽。屋子中间也是一张那个时候风格的桌子,周围围着三个沙发——两个单人的一个长的,桌子上此刻摆着一堆杂乱无序的信件,边上一角的一个盒子上则放着一只菸斗。 这边靠墙的位置有两个书架、一个柜子:一个书架上全部是书籍,从书嵴的颜色上看,这些书的歷史都超过一百年了;另外一个书架上摆的则是各种各样的信件:有常规的绿皮封,还有油轮封和印着“air mail”的航空件。那个没有门的柜子里,则有很多化学实验室中常见的瓶瓶罐罐和器具。 房子的另外一边则是一个半落地窗,坐着就可以看见下面的整个街景,只是现在窗帘被拉上了,什么也看不见。 02 瑞恩示意我们落座,然后就自顾着和老头儿交流了几句,接着就见老头点了点头,此时脸上方才露出了笑意。 瑞恩这会儿才转过脸来给我们介绍说:“这位是老威克,丹尼尔·威克,就是这个福尔摩斯博物馆的管理员,他在这儿工作已经超过30年了。” 老威克马上又对着我们点头友好地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唿,我们也微微颔首向他致意。紧接着他就给瑞恩倒了一杯咖啡,而给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倒了两杯茶水——大概因为我们是中国人的缘故。 我自顾自地拨弄着桌上杂乱的信件,福尔摩斯先生先是在屋子里踱了一圈,最后就停留在那个摆放着实验仪器的柜子前,长久地看着,静默无语,竟有点入迷了,放佛勾起了他的回忆一般。这个我能理解,毕竟福尔摩斯先生以前在大学做生物讲师的时候,这些东西他没少接触,最后还是因为这些东西出事故,让他丢了工作还在眼角落了疤。没准他现在是睹物生情,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日子。 不一会儿,瑞恩便打断了我们的思绪,示意我们围到桌子中间来。他说:“先生们,很抱歉十万火急将你们请来,在这里我谨代表皇家警署表示深深的歉意和诚挚的感谢。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境地,现在,我们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 “不用这么客气,尽管说就是。帮不帮得上忙还另当别论呢。”福尔摩斯先生也客气地说道。 瑞恩点点头,向我们鞠了一躬,再次表示感谢。然后才接着说:“相信那件诡异至极的案子,贵国的官方已经有人和你们接触、讲解过了,我这会儿也就不再多说。我们的专属机构对这个事情很是疑惑,参与进来的当局警方也是一筹莫展,后来经过一个本地的华裔侦探介绍,我们才联繫上了夏先生。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解开这个疑团。我们会全程提供一切你们所需要的资源。这关系到我们整个联邦政府的荣誉,以及可以促进和加深我们两国的伟大友谊。” 他咕哝半天说了一堆的官方说辞。我耐着性子听完,正想打岔,福尔摩斯先生却率先接过了话头,他很直接地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一定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把信件的原件给我们看一看?” 瑞恩点点头,给老威克交代了一句后,老威克便把一个文件夹摆在了福尔摩斯先生面前。 福尔摩斯先生打开文件夹,里面露出三个信封来。 福尔摩斯先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瑞恩,得到瑞恩肯定的点头应允之后,福尔摩斯先生从风衣口袋中拿出专用的手套和放大镜,这才打开了信封,抖出来三张信纸。 我凑过头去看,也看不太明白,福尔摩斯先生仗着在大学做过讲师,英语还是过得去的。 看着我抓脑袋的样子,瑞恩递给了我一份文件,是那三封信的中文译本。原来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在我屋子里的时候,给我看的那些讲解内容的原始文本文件。 福尔摩斯先生初步端详了一会儿之后,抬头问瑞恩:“你们经过调查之后发现了什么?” 瑞恩一摊手,说:“刚开始我们更倾向于这只是个玩笑,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出于谨慎考虑,我们还是按照信上所说的地址——朴茨茅斯郊区的一所乡间房屋,前往调查了一番,但是那却是一座闲置了一段时间的空房。据周围人说,那里前段时间确实住着一户中国人,但是不久前,这所房子就空了,屋子里的人相继离开了,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紧接着瑞恩略带疑虑地说道:“我们对这所房子里的人为何会突然失踪感到很困惑,但是更让我们困惑还震惊的,是那所房子的门前,出现了一具极度恐怖的尸体!” 瑞恩说到这里的时候,在一边站着的老威克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甚至端着的咖啡都洒到了地上。瑞恩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了。 看来,这次劳师动众把我们从中国请过来,应该就是因为那一具诡异的尸体了。可是,究竟是怎样一具尸体,能让老威克和瑞恩如此恐惧呢?老威克在那里嘟囔着:“奇怪的是,这三封时间相隔近一个月的信,为何会在同时送达我这里呢?” 福尔摩斯先生又用放大镜把信和信封里里外外仔细地看了一遍,问道:“我能在这里抽菸吗?” 在得到了老威克的准许之后,福尔摩斯先生便摸出来一根棕色的菸捲点上,然后便蜷缩在福尔摩斯经常思考的沙发上,陷入了沉思。看来这个问题是需要几捲菸才能解决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喜欢用几捲菸的数量,来衡量一件案子的难度。 第10页 烟雾缭绕在他的身边,他的那副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那个大侦探福尔摩斯復活了一样。 我看着看着竟有点入迷了,仿佛真的置身于百年前的这间房子,面对着那个伟大的侦探。 很快他就掐灭了菸捲,开始在屋子里踱步,最后他又回到桌子旁坐下,盯着那几封信件看着,久久地看着。 过了好久,瑞恩和老威克低头小声交流着些什么,我百无聊赖下也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下那几封信。我学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样子拿起放大镜翻来覆去地仔细瞧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信里信外,我甚至还用指甲颳了刮邮票,最终没有任何收穫。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突然坐了起来,说:“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军港朴茨茅斯了。” 瑞恩点点头,说:“稍等,我打个电话叫车。” 第04章 军港朴茨茅斯 01 英国人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刚从福尔摩斯博物馆出来,车就已经停在下面等着我们了,甚至还没熄火。 朴茨茅斯离伦敦不是很远,才用了一个多小时,路虎就把我们带到了军港。透过路虎车的窗户,我们能清晰地看到朴茨茅斯的秀丽风景。这是一座很美的海港城市,也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基地,所以英国人就一直管这里叫做军港。这里还有一所享誉全欧洲的朴茨茅斯大学,着名作家查尔斯·狄更斯就诞生在这里。 我们的车径直驶向郊外,沿着一条山间小径迤逦向前,最后在靠近汉普郡的一处风景宜人的村落处停下。 说是村落也不恰当,这里是典型的迷你型丘陵地貌,到处都是起起伏伏的山坡,零星点缀着一些苏格兰胡杨。而房屋则都建在坡顶,相互之间都有一些距离。这些房屋从外表看来都建得很奢华,远看完全是一栋栋的乡间别墅,看来应该是一些乡绅们的寓所。小径的尽头地势则平缓了许多,那里才是村民聚居的地方。 看到这里别有洞天的美景,我们一行满脑子疑问的人心情都不禁舒畅了一些。我看着福尔摩斯先生又惬意地叼上了一卷。 瑞恩带着我们在小径旁边的一个坡下停住,说:“这就是我们发现尸体的那间屋子了。” 这是一座两层半的木质阁楼,下面一个四方圈的木栏杆形成了一个院子,把整个房子都围绕了起来,院子里、大门前有一棵此刻正葱郁的槐树。房子的二楼上有阳台,顶上的假三层更像是一个储物间。 福尔摩斯先生先粗略地看了一遍地形,然后才点点头,让瑞恩带我们上去。 大门上的锁显然是新换上的。瑞恩边掏钥匙边解释说:“我们来的时候这房子是锁着的,无奈我们只能破门而入。” 听到这儿,只见福尔摩斯先生一皱眉,问了句:“你们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吧?” 瑞恩一笑,说:“放心,我们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的皇家警务人员,怎么会连这点保护现场的常识都没有呢。” 福尔摩斯先生紧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他一直就不怎么信服官方的人员办事,他更喜欢单枪匹马,因为那些素质参差不齐的警察会把一些很珍贵的线索给破坏殆尽。他还是喜欢自己搞定一切,先把梯子搭建好了,然后让那些警察去摘取最后的果实。正当那些场面上的人物为了争功吵得一塌煳涂的时候,他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旅馆去补瞌睡了。 我们一进入屋子,便扬起来一阵呛人的灰尘,这确实是一座很久没有住过人的房子。 我们用手在鼻子前拂了拂,才敢睁开眼睛。灰尘落尽后,那座房子渐渐在我们眼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不是一栋典型的英式阁楼,反而是一座很有中国风格的小庭院式住宅。一个大厅两个偏房,左边偏房后面是楼梯间,右边的后面隔出来了一间厨房。 大厅的顶深处贴着一张耶稣受难的画像,下面驾着一个供桌,上面还放着香炉,里面有已经焚烧完了的香梗——这是一个很滑稽的布置。两边的墙壁上,则分挂着一些国画和欧洲中世纪画家的临摹画作。 中西混搭,显得……显得很……很非主流。 走进左边侧室,屋里的陈设十分简洁明朗,传统的客房布置。右边的偏房东西则多了一些,但也多是些老人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和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玩具之类的,甚至还有从中国产的芦苇扇、刺绣盘、木马车。 福尔摩斯先生只是站在屋子门口简单地看了看,就返身回来了,让瑞恩带着上了二楼。 二楼中间的楼梯直接通往了主厅,直着过去就是门外的阳台了。而主厅的两边,则依然是卧室。 右边屋子里的布置很奢华,华丽的吊灯,欧式风格的红木家具和梳妆檯,淡蓝色的沙发,豪华的席梦思床头挂着一张大幅的结婚照;床头柜上也有一张二人的生活照,用一个镶金边的玻璃相框装裱着,周围簇拥着它的,则是一些化妆品。 福尔摩斯先生只是走近那些家具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掏出什么工具查看,也没触摸。 其实在我看来,我和瑞恩纯粹是陪着福尔摩斯先生过来的,这次的主角是他。瑞恩已经来看过,没什么线索;而我这门外汉更是无从下手。福尔摩斯先生视察现场,我和瑞恩则胡乱地扫上几眼,就都把目光移向了福尔摩斯先生,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第11页 最后我们返身出来走进了左边的那间卧室。一看就知道这是孩子住的: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墙角的一个大箱子里堆放着各种玩具,有福娃公仔也有芭比娃娃,还有品种繁多的汽车模型。房间靠窗户的位置则是张书桌,紧挨着的是一张小床。书桌上面放着檯灯和日历,还有一些书籍,一套《福尔摩斯探案集》被包封裹着格外显眼。桌子上还有一部红色的电话。 福尔摩斯先生迅速扫了一眼之后,就走近了那张书桌。仔细探查一番之后,就从风衣里掏出来一根竹籤,翻了翻那堆书和稿纸——那稿纸,和福尔摩斯博物馆收到的那三封信的稿纸一样,都是淡蓝色的卡通信纸。 很快福尔摩斯先生就走下楼去,我们迅速跟上。福尔摩斯先生让我和瑞恩再去下面的房间看看,他自己却径直走出了屋子。 我在房子里转悠了两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从房间的窗口看出去,我发现福尔摩斯先生一言不发地绕着房子转了几圈,踽踽独行。最后走回来靠在了屋前的那棵葱郁的槐树上,摸出一根棕烟吧嗒着勐吸了几口,仰天在思考着些什么。 我们出来后,福尔摩斯先生也没问我们搜索的结果。良久,他对着那棵大树,轻轻地问瑞恩说:“你们发现的那个孩子,就是在这颗树上吗?” 瑞恩点点头,说道:“希望这个可怜的孩子能够安息。夏先生,希望你能抓到那个兇残的杀手,为他报仇。那些兇手真是太残忍了,那个孩子太可怜了。” 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转身朝着载我们来的那辆路虎走去,我还想开口问他些什么,福尔摩斯先生直接说:“我有大致的情况了,上车再说。” 02 在车上,我终于忍不住,询问了一下那个孩子的死因。 瑞恩脸色有些发白,过了一会儿他才给我们讲述了他们当时发现那个孩子时的情况。他说:“愿上帝保佑我,让我在这一生中,再也不要经歷这样残酷的事情了。也愿上帝保佑其他的孩子,千万不要遇到那样兇残的恶棍,他简直不是人,而是一个野兽,一匹残忍的毫无人性的狼。 “好了,让我告诉你们事情的经过吧,虽然回忆起来很残酷,但是也许能给你们提供一些新的线索和思路。虽然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是回忆起当时的一幕幕来,我依然歷歷在目。 “那是9月的一个晚上,那天天气糟糕透了,我们接到电话,就是福尔摩斯博物馆的老威克打来的——你们知道的,因为柯南·道尔爵士笔下的福尔摩斯是个伟大而又神奇的侦探,所以每年全世界都会有很多信件邮寄到贝克街221号,请求福尔摩斯的帮助。所以我们联邦政府专门成立一个组织——s.h特别调查组,来处理这些来信里面提及的本土案件。——老威克告诉我们说他收到了三封很奇怪的信,信发出的地点是朴茨茅斯,让我们来看看。 “一般那些恶作剧的案件,在博物馆的时候都会被直接过滤掉的,能通过博物馆转给我们的案子,都是比较离奇或者诡异的,所以我们没有耽搁,直接就来到了这里。那时候大雨倾盆,一个闪电接着一个闪电,雷鸣阵阵。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当地的警察已经全部到齐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进入到那个院子中,都站在外面排队等着我们。 “我们到了那里,简单询问了一下案情,知道是一个孩子被吊死在了树上,是一起兇残的谋杀案件。我当时还很奇怪,这样一件兇杀案为什么要惊动我们部门,当地警署处理就是了。但是当我看到那具尸体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那不是一起单纯的谋杀案,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变态恐怖事件。” 说到这儿,瑞恩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我不由得好奇起来,追问道:“那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恩勉强说道:“当时大雨铺天盖地下下来,我到了院子里,突然噼头一个闪电打了下来,照得附近很亮。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一个孩子被吊在那棵大树上,他的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泳衣,额头上向下滴着血,脚下还挂着一个古怪的秤砣。”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一下子惊呆了。 在那样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一个孩子死状诡异地吊在了一颗大树上,那情景确实够可怕的了,难怪会让瑞恩如此恐惧。 瑞恩在那里喃喃自语:“吊死一个人倒不可怕,可是为什么要给他穿上红色泳衣,在他头上扎着银针,刺破他的额头,还要在他的脚上绑个秤砣呢?” 03 我看了看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躺在座椅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却始终没有说话。 车子开动了,福尔摩斯先生才淡淡说了一句:“去朴茨茅斯邮政总署。”接着就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我憋不住了,问:“福大仙,快说说,这是怎么一会事儿,你怎么看?” 福尔摩斯先生一笑,问:“在这房子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把刚才看到的场景简单地说了一遍。福尔摩斯先生说:“那有没有关于这件案子的发现?” 我摸摸头,构思了一会儿才说:“地上的尘土和厨房天然气灶上的积灰,说明这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第12页 “还有呢?”他轻轻问道。 “这是一家四口,一个老人,还有夫妻俩带着个孩子。那个老人是孩子的奶奶。而且,这一家是中国人,孩子的母亲则非华裔。”这些,是我从房子里的照片上看到的。 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接着转向瑞恩:“你有什么发现?” 瑞恩无奈地一摊手说:“没有,只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摆放很整齐,就像不慌不乱全家度假去了似的。” “嗯,”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当时你们有调查过村子里的人吧?有什么线索?” “有去询问过,但是大家都说他们夫妻俩白天一般都在市区里上班,晚上又回来得很晚,上下班都会顺带着接送小孩上学放学。很少见两口子休过假,周末也是奶奶带孩子,但是老人几乎和大家没有来往,好像是还不会说英文吧。”瑞恩答道。 听他说完了这些,福尔摩斯先生又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又把我们晾在了一边。说到底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和瑞恩都沉默了。在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有人说话。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着,那具尸体究竟是谁的呢?难道,这具尸体竟然是那个写信的威廉·张吗? 根据瑞恩的调查,这座房子早已经空置一段时间了,可是那具尸体死亡的时间就在当天,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而且瑞恩他们无法确认尸体,关于那个孩子的身份,在海关和民政局没有哪怕一丝的记录,就好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似的。显然,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两个的想像,这一定不是一般简单的犯罪。 这天下午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庞培邮政总署,接着是电信总部,还有城市民政总局。凭着瑞恩手里的一张联邦政府颁发的特许证件,我们一路畅通无阻。 傍晚的时候让瑞恩请我们在一家西餐厅吃了点东西。跑了一天我们早飢肠辘辘了,瑞恩保持着军人的作风,只就着牛奶吃了一点七分熟的牛排,而我则风捲残云地消灭掉了一盘沙拉和义大利面,福尔摩斯先生却只要了甜点和爱尔兰黑咖啡。他说冷品甜点能让他保持冷静,而咖啡则能让他保持清醒。 天擦黑的时候,华灯初上,晚上的军港显得更加绚丽迷人,我们却无心流连,连夜驱车返回伦敦。 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我们就回到了贝克街。福尔摩斯先生让瑞恩给我们找了一间下榻的旅馆,瑞恩说官方给我们安排了住所。但是福尔摩斯先生拒绝了,他坚持要住旅馆,说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年他一直就是在中国各个城市的旅馆和酒店度过的。 安顿下来之后,瑞恩就回去了,福尔摩斯先生让他明天上午九点来接我们。 昨天早上还在工作的城市,下午的时候就到了首都北京,今天就身居另一个半球的英国,一天之内就辗转了整个英伦三岛最大的两个城市——伦敦和朴茨茅斯。这旅程确实够吸引人的,可我却没找到任何旅行的乐趣。 舟车劳顿,我匆匆洗了个澡之后就躺下了。半夜惯性般的被尿憋醒——我今天没怎么喝水呀。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线,我看见福尔摩斯先生居然还没睡,只是脱掉了外面的大风衣,人依然蜷缩在沙发里,黑暗中手上的红点一明一灭。 我也没打搅他,静静地如厕回来又慢慢地躺下。 再醒来的时候,就见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穿戴、洗漱完毕,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餐。我嘟哝了一句:“你真是个大神,你昨晚到底有没有合眼?” 福尔摩斯先生也没正面接话,只是说:“收拾收拾,今天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然后就可以回国了。” “什么?这就你说的旅游啊?跟着你跑了一天,就完事班师回朝了?咱还没开始逛呢,至少也得去看一看大本钟、泰晤士河,拍两张照片留个纪念吧。”我不满地嚷嚷道。 “怎么了?欧洲一日游,一天一夜,你还不满意么?”福尔摩斯先生笑着咬了一口面包,接着说道,“要不你就留在这儿,玩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让瑞恩送你回去。” 我无奈地走进了卫生间。吃完早点福尔摩斯先生说他出去转转,我可以不用跟着。我说你想把我扔这儿当黑人啊,就跟了上去。 我们再次走进了贝克街221号b室,门上依然挂着“closed”的牌子,老威克见是我们,很快就开了门。福尔摩斯先生也没干别的,只是默默地在屋子里踱步,看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他直愣愣地凝视着墙壁上那些暗褐色的块块霉点。我想像,那些就是福尔摩斯传奇过往的印迹,他和华生一起破获的每一个案件,都对应着墙上的一块霉点。这些霉点依附在墙壁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出现,也可能无故便消失了,但它永远带着福尔摩斯神秘而又传奇的色彩……很快我们就离开了,我问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何故,为什么来转转就出来了。福尔摩斯先生说:“马上就要走了,最后来瞻仰一下这位我们侦探界的传说人物的故居和遗蹟。” 我一脸诧异地说:“拜託,夏大哥,我们都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接受的也是唯物主义教育,难道你也认为福尔摩斯侦探这个人物真真正正地存在过?” 第13页 福尔摩斯先生嘆了口气说:“不存在,但他确实存在着。” 我挠了挠头,先是一头雾水,接着很快就释然了。确实,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柯南·道尔爵士笔下虚构的一个角色,他不存在。但是,这一百年来他其实是真的存在着的,存在在很多人的心里、意识里。这一个多世纪里,那些每天数不清的寄往楼上屋子里的信件,就是他存在着的最好的证据。 刚走下楼,瑞恩的车就等在了楼下。福尔摩斯先生快速钻进车,简洁地说:“去国际机场海关处。” 第05章 江上的挑战者 01 从伦敦回来之后,我们一行便向重庆酆都赶了过去。 其实福尔摩斯先生原来没打算让瑞恩跟着来的,毕竟这一路他给我们的照顾已经不少了,没准也还有其他的公务要忙。但是瑞恩说查清楚这个案件就是目前联邦政府给他的全部任务,所以他要全程协助。争执之下我们同意了,私下里就决定回国了我们要多尽点地主之谊。 我们的返程没有军用飞机的待遇了,坐的是国际航班,在北京首都机场中转之后,我们便飞抵了重庆江北国际机场。 为什么我们的目的地是重庆?这里我们需要回顾一下在伦敦海关处出来之后的事。 ——那是福尔摩斯先生的表演时间。 在海关处办完事,瑞恩帮我们买了机票,一行人便在vip候机厅里休息。福尔摩斯先生也没等着我们发牢骚,就主动说开了:“屋主张顺英,英文名哈里斯·张,妻子罗琳·苏菲亚,瑞典裔英国人;母亲郭淑芳,不会说英文;孙子张瑞恆,英文名威廉·张。张顺英在新世纪初来英国留学,后来在朴茨茅斯定居,2003年和大学同学苏菲亚结婚,于次年生下张瑞恆。张顺英失踪前在朴茨茅斯的一家船舶制造厂任职,妻子苏菲亚在市区自己开了一家香水店。其母郭淑芳也在其孙子张瑞恆6岁那年被接到了英国,主要是照顾孩子。前面那些资料,都可以从民政局的档案查到。而那个奶奶的一些细节可从他房子的物件和瑞恩的取证中知道。” 我和瑞恩点点头,都抱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等着福尔摩斯先生说下去。 他说:“信是张瑞恆写的,从信件中不太规范的拼写和语法错误可以看出是出自孩子之手;还有二楼他卧室桌子上的信纸,和信封内的是一模一样的。然后我告诉你们那三封时隔近一个月的信为何会在同一时间送达贝克街。” 听到这我和瑞恩都来了精神,纷纷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福尔摩斯先生说:“英国邮政多以郡下面的镇为单位设置投递点,一些村落也会安置有邮筒。我们到达张顺英家的房子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路边的邮筒是新的,而下面的基座却是旧的。到邮政总署的时候,我查到那个邮筒其实在半年前就坏了,到前几天才修好。而显然寄信的小张瑞恆不知道,就把信投了进去。直到三天前邮局检修更换邮筒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三封信,这才一併放到了其他的邮筒里,给邮寄了过来。” 瑞恩做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我则勐地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开始就没注意到呢? 福尔摩斯先生看了我们俩一眼,接着说道:“而在海关处通过出入境记录,我查到张顺英是在9月17号出境的,也就是张瑞恆第一封信的后一天,和妻子苏菲亚离开英国飞往北京的。两个星期之后的10月3日,郭淑芳也带着张瑞恆坐上了前往北京的国际航班。 “张瑞恆屋子里的被子没有像其他房间里那样被叠好,电话也没有合拢,甚至檯灯的按钮都还是摁着‘on’的那个方向。显然是他在接电话的时候,受到了什么惊吓,或者被电话里的什么声音给吓到了,电话话筒都没放好,掀开被子也没来得及关灯就跑下楼去了。” 听到这我大吃了一惊,用焦急的眼神催促福尔摩斯先生赶快讲下去。 “通过电信局我查到了张顺英家屋子内几部电话的通话记录。9月16日早晨张顺英夫妻的卧室里接到了一个国际长途电话,来自中国重庆酆都。而9月23日晚张瑞恆的房子里也接到了一个越洋长途电话,号码是他家里的电话簿上写着‘ded’的号码。”福尔摩斯先生说道。 “也就是说,”瑞恩插嘴把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梳理一遍道,“9月16日张顺英接到来自中国的电话,9月17日就起程离开了英国。而9月23日晚张顺英在中国给儿子张瑞恆打了一个电话,张瑞恆很惊慌,好像是被电话里的什么吓到了,下楼去找了奶奶。而之后没几天,他们祖孙俩也离开了英国?” 福尔摩斯先生舒了一口气,又习惯性地摸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说:“他们的确走得很匆忙,屋子后面的车库都没有上锁。张瑞恆在9月23号之后的某一天匆忙地给福尔摩斯写了第三封信,然后就在次日一早出门跟奶奶离开屋子回国的时候,把信投进了邮筒。” 最后,我心有余悸的说:“那个孩子的死状……” 福尔摩斯先生微微闭上了眼睛,用了一种缓慢而低沉的语调说道:“在东南亚的一些部落以及中国的苗寨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诡异的巫术,叫做索魂。他们认为,可以将一些特别的人的魂魄从躯体中敢出来,然后通过一些特殊的法术、符咒等,将所取到的人的精魄炼制成药物,人服用后,可以获得超自然的能力。这种荒谬的说法,得到一些赌徒和罪大恶极的人推崇。 第14页 “把男孩制服,给他穿上锁魂红衣,系上坠魂砣,这就是留魂。再把男孩杀死,并用分魂针插入他的头顶,这是泻魂,估计兇手应该带有装魂魄之类的道术法宝,比如葫芦、盒子之类的装魂之物。最后再挂在木樑上——按道家的说法,魂魄是不可能完全取净的,所以必须让他离开土地。挂在木头上是因为木代表生命,特别是槐树,他们认为带有‘鬼’字的槐树,阴气极重,能够促进引魂的效果,这样才能把孩子的魂魄吸取干净!” 听到福尔摩斯先生说出这些我此前闻所未闻的话,我不由得惊呆了。没想到那个孩子如此诡异的死法,竟然还有这样的解释。而,另外一个问题是,这个离奇死亡的孩子,他,到底是谁呢? 剩下的,我们只有回重庆才能更进一步地了解了。 02 出了重庆江北国际机场之后,我们坐车上了渝宜高速,经长寿到涪陵下了高速,前面就是三峡水路了。 扎筏泅渡。我们雇了一条小船赶往酆都。说是船,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木筏子,船身中间用芦苇扎了个舱,后面放了两个躺椅。 这船上只有一老一少祖孙二人,老人有六十多岁,身板还挺硬朗,目光坚定而睿智;小孙子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等我们坐定之后,本以为这船就此开动了,哪知那老船夫从船舱中拎出一只大红公鸡,还有一瓶酒、一碗米。他用刀将大红公鸡抹了脖子,把热腾腾的鸡血洒在了船蓬上、船板上,最后把那大公鸡扔进水里,然后把白酒与米也一併洒入水中,接着就拉着小孙子跪在船板上又念叨了几句。 经过这一系列的仪式之后,老船夫才站起来,走到前面撑篙点地,小船就离开了江堤悠悠划开了去。他的小孙子就蹲在舱里,和一个脸盆里面游着的几条小鱼玩着。 瑞恩被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唬得目瞪口呆。我和福尔摩斯先生知道,他这是在祭拜那死在水里的冤魂,祈求这些溺死在水中的冤鬼吃饱喝足了,保佑咱们这一路上平平安安。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大山大水之中行事的人,皆有许多禁忌。比如出行的船员就忌讳说诸如“沉”、“翻”等字眼,上山打猎的人就忌讳“迷”、“倒”之类的字。实在要是无法避免,则用其他词彙来代替。 听到山路上有女人婉转的歌声,千万不要跟着声音索寻过去,那有可能是山鬼在用歌声迷惑替死鬼;见到水里有莫名其妙的小孩,一定不能去招惹,那有可能是溺死的孩子的冤魂;水中有白晃晃的裸体女人,也千万不要去看,那是死去的女人冤魂在嬉戏,若是胆敢起了邪念多看她两眼,就再也别想走出这无尽的大水中了。 虽然这些听起来很无稽、很迷信,但是必竟流传了几千年了,也不一定的是全无道理的。没见过鬼的人可以冠冕堂皇地拿科学来解释,如若是真见过的,那肯定就是深信不疑了。 我只是大略知道一些行船的掌故,若是往深里说起来,那可就多了去了。还有什么龙王爷的生日、水神的忌日,以及那水中亡灵的静修日,这些时候就都不能入水,以免打扰了亡灵的清修……船划离了岸一段距离之后,船夫便放下撑篙,开动了发动机,人力改机动了。 瑞恩躺倒在甲板上的躺椅上就闭上了眼睛。福尔摩斯先生则占据了另外一把椅子,躺在上面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对着那滔滔江水一言不发。我早已了解他的脾气,在他要思考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谁也不会搭理。我也自觉地不去打搅他,靠着个竹篓子原本想好好梳理一下在英国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关于酆都的传说我平常也没少听说,趁着这次去鬼城查案子,我们顺便也去游览游览、补偿一下在伦敦的匆匆而过的遗憾。便在小船上翻开了登船之前在街头买的介绍酆都的小册子。 “鬼城”酆都位于长江北岸,是全世界最富盛名的鬼文化名城。位于四川盆地东南边缘,地处长江上游。是一座依山面水的古城,春秋时称之为“巴子别都”,东汉时定名为酆都县,也叫丰都,至今已经有一千九百多年的歷史了。 这里以丰富的鬼文化闻名中外。歷史上最着名的一些鬼怪小说,《西游记》《聊斋志异》《钟馗传》等均对酆都有生动描述。 按当地人的说法,每个人死后都要变成鬼,然后被黑白无常带到酆都报到,在这里接受“阎罗天子”的审判,最后按照人生前的功德、善恶,决定此人是送到地狱还是天宫中。这些游动的亡魂手持盖有“阴司”、“城隍”、“酆都县府”三枚大印的通行证——“路引”,匆匆赶到酆都鬼城转世升天,不可耽搁,否则来迟一步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无宁日。 03 坐在小船上,看着那长江水翻腾,碧浪蓝天,再加之两岸的苍山绿树,倒也别有着一番情趣。 正看着,福尔摩斯先生突然不经意地踢了踢我的脚。我一个激灵,朝着他看了过去,却发现他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托着腮帮倚在躺椅上,用手若有所思地在江水中划着名。 我又不由得恍惚了,刚才确实有个人踢了我一下,难道不是福尔摩斯先生?正想着,却发现福尔摩斯先生划水的动作不对,他不是在随意地划水,而是在水中写字。我乜斜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只见他的手在水上缓缓写着:“小心船夫!” 第15页 我顿时一愣,这时候左右看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江面上起了一层浓浓的雾,在那雾气中迎面开来的船都看不清楚,甚至于连人的说话声都瓮声瓮气的。在这个时候,要是那个老船夫起了歹意,趁我们不备将我们几个推到大江中,或者自己跳水下去凿穿船,那我们这几个旱鸭子可真的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筏子越走越远,也离其他的小船越来越远,慢慢地连人声都听不见了。我偷偷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他却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候,老船夫慢慢地停下了船,小船缓缓立在了江心。那船夫说道:“船好像是出了点漏子,我去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得修。”说罢就钻进了半弧形的船舱,搬开那船板寻找什么东西。 我在暗中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上沁出了丝丝汗迹,福尔摩斯先生却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悠悠地看着那江水。 老船夫找了一遍,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又钻出来在其他地方乱翻,也急出了一身汗。这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悠悠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说罢脚下随意地一踢,船板下面便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来,“噹啷”一声摔在老船夫的面前。 瑞恩被这一声“噹啷”给惊醒了,看着这阵仗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敏锐地爬起来架拳摆好了格斗的姿势。 那船夫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跪倒在地,说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是有人逼我的!” 还在舱里和鱼儿玩着的小孙子,这个时候扬起了小脸,迷惑地看着他跪倒在地的爷爷。 福尔摩斯先生笑了笑,过去扶着老船夫起来了,说道:“老师傅,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坏人,你先起来慢慢说。说好了,我们不难为你,船钱照付;说不好,那上岸了就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吧。” 听了这话那老船夫才敢起来,眼睛却仍然不敢看着我们。 福尔摩斯先生说:“老人家,我们都知道肯定是有人逼你做的,所以我们真不怪你。现在我们也不问你那个人究竟是谁,只要你能把我们送到对岸就好了。” 福尔摩斯先生又安慰了老船夫几句,老人才歉然地坐在船舱里,和我们说话。那老船夫说道:“当时那个人找到我,让我帮他留意三个人——从他形容的外形特徵看来就是你们三位了——然后将你们给放在江边的小岛上,要是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让公安局的把我的小船给拖走,我们爷孙俩可是指望着这筏子活命呢!” 我好奇地问道:“可是他又是凭什么让警察拖走你的船呢?” 老船夫说道:“因为他说他自己是一个有名的大侦探,好多警察都要看他的眼神办事。” “哦?”我瞄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说,“你怎么在圈子里混的,这还有人的阵仗比你还大呢。” 福尔摩斯先生微微一笑,没理我,而看着老船夫,让他继续说下去。老船夫接着说:“要是你们真的不怪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指使我的人的名字。” 我们都是一愣,我说道:“你还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老船夫点点头说道:“他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几,是个胖子,国字脸、恶眉毛、宽下巴,啤酒肚老大了,左脸上还有一道疤痕。交待完我后,临走前他说他叫夏福佑,别人一般叫他福尔摩斯先生,是个可以在公安厅随意进出的人物。” “夏福佑?”我吃惊地叫了出来。福尔摩斯先生则是轻蔑地一笑。 那老船夫一脸不解地说道:“那个人原来真的很有能耐吗,怎么做事情看起来像个土匪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那个人不仅没有名气,而且愚蠢得像一截木头一样。好了老师傅,现在麻烦你赶快送我们上岸吧,我现在很想去会一会那个可以随意进出公安厅的‘夏福佑’先生。要是你能在天黑前赶到的话,我们会付给你双倍的工钱。” 老船夫狠狠地点了几下头,便转身动手开足了发动机的马力。小船迅速破浪而去。 在船上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大大的激发了福尔摩斯先生继续侦查下去的兴致。他原本茫然的眼睛,开始渐渐明亮了起来,甚至给我们讲了几个关于水鬼的小段子听,自己也爽朗地笑出声来。洋人瑞恩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有一个强大的对手,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对于我们的行程掌握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上我们的,也许在英国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注意我们了,可是我们却一无所知。 但是,这显然是福尔摩斯先生最喜欢的对手,聪明,冷静,有强烈的逻辑感和判断能力。这种对手,无疑是让福尔摩斯先生所期待的。 正像《福尔摩斯探案集》里一样,福尔摩斯会因为没有对手而注射毒品,福尔摩斯先生也会因为将生命耗费在碌碌无为的小案子上苦恼,继而痴迷于那些会导人致神经衰弱的东南亚呛烟和苦咖啡。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这次遇到的敌人,将会是福尔摩斯先生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强劲对手,就像是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教授的巅峰对决一样。当然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第16页 望着滚滚而来的江水,我的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了一股豪迈之情,让我不禁也对这个案子更加期待起来了。 酆都到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在酆都迎接我们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第06章 鬼城灭门惨案 01 上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我们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小吃店对付了一餐,还顺便拜託老闆娘在附近帮我们找了个旅店,休整了一夜。 翌日起来,天气还不错,和风煦日,蓝天上漂浮着澈白的云朵;昨晚下过雨,空气也是一片清新。好的天气也总能让人心情舒畅,我们一行人暂时忘却了那些堵塞心胸很久的疑团,怀着愉快的心情踏上了新的征程。 在电信总部我们查到,那个打往朴茨茅斯张顺英家的越洋国际长途电话拨出地,就是酆都的一个村落。 我们坐车到了龙河镇之后,就拦了个人力车前往那个村子。土路在雨后更是泥泞,一路很是颠簸,幸好路程不算是很远。十点左右的光景,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付了车夫钱,再步行一段羊肠小路,一个房屋稀稀落落的村庄就展现在了我们面前。奇怪的是在这上午正好的黄金时段里,村里和村头的田野里居然没有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我顿时心头一紧,莫非是出事了?便马上快步地走入了村庄。沿着村里的主干道走到快到尽头的时候,才开始隐约能听见一些闹哄哄的人声,难道今天是这里开集的日子,人都跑来赶集了? 我们也无暇多想,跟着声音一熘小跑了过去。 近前了才发现,那里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外面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瞅。人群杂乱的声音里,我们偶尔能听见诸如“太残忍了”、“真狠毒”、“真恐怖”之类的话,还有人干呕的声音。 让我们意外的是,在人群外围的一侧,停着好几辆警车。还有两个公安站在旁边,也顾不得去帮忙维持人群秩序了,只见一个握着对讲机在说些什么,另外一个则背向人群,一只手捂着耳朵,在打手机。因为噪音很大,看他们的口型说话都是在吼了。 瑞恩率先走了过去,到那个在打手机的公安身旁,和他交流了几句,然后掏出他的证件。那人看了看英文证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很快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一通。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便收好手机从兜里掏出一个哨子,吹了三声长哨,人群立马便安静了下来,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我们也没心情去享受这注目礼,跟着那公安分开人群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公安拉起来的警戒线,几个干警在线里阻挡着欲靠近的群众,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领着我们的公安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唿,就有人掀起警戒线让我们躬身钻了进去。刚越过人群,我立马就被出现在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一个看样子也就八九岁的男孩,被吊在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不用说,这也是一棵老槐树。那个孩子的舌头吐出来歪到了一边,双眼还大大地睁着,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泳衣,额头上还不住地向下滴着血,脸上也被淌下来的血染得一片猩红;他的脚下,还挂着一个古怪的秤砣! 我不敢再看下去了,瑞恩曾经描述过的恐怖场景,现在直接陈列在了我的面前!我迅速用单手捂住眼睛低下了头。瑞恩则先是一脸惊骇,继而捂住头不停地说:“oh,no,no。” 福尔摩斯先生直瞪着那恐怖的尸体看了半晌,一脸的冷峻。 一个如此诡异、古怪、血腥、恐怖的血案现场! 我相信无论是谁,亲眼看到这样的兇杀现场,都不免要倒抽一口凉气吧。甚至就连一贯冷静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向来对他那钢丝般坚韧的意志和神经无比钦佩——想必就连他乍一见到此情此景,即便表面上能够面不改色,心底也多少有些不安吧。毕竟把小孩的死尸布置成如此姿势,我想,还没有谁此前在脑海里接受过类似的真实信息。 很快福尔摩斯先生就镇定了下来,他转身询问身边的公安同志怎么回事。 那个干警麻利地回答说:“我们是今早8点20分的时候接到的报案,说这里发现了一具恐怖的尸体,报案人是本村的村民张利英。” 福尔摩斯先生扭头四处看了一下,问:“哪一位是他?” 干警指了指圈外的警车说:“被吓得不行,半天没缓过气来,现在还在车里面休息呢。” 福尔摩斯先生只是瞅了一眼,就说:“我知道了。请问,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在这房子周围四处查看一下,以及,必要的时候进去?” 干警又掏出电话一通请示,同样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他才向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先生拿雨伞尖捅了捅我和瑞恩,说:“走不走?” 瑞恩这才从头上拿下了盖住眼睛的双手,可以看得见他满脸的沮丧。这种场景,短短一个星期内就目睹了两次,换做一般人,可是真的受不了。 我迅速地把头侧扭到一边,说:“走,快走。” 临起步,福尔摩斯先生还特别交待了下那个管事的干警说:“千万不要让人再靠近这所房子,包括你们警务人员。” 福尔摩斯先生打头,瑞恩居中,我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抬脚走了进去。 第17页 02 这是一栋老式的两层小洋楼,在乡下十分常见。两间半:两间正屋,半间楼梯间。洋楼的正面贴了花边白色瓷砖,二楼阳台上还特意用红色瓷砖贴出来一个倒置着的“福”字。其他三面则是磨平了的水泥墙。上面用白石灰刷有政府的宣传标语:“想要脱贫早致富,少生孩子多栽树。” 大门上贴着封条,福尔摩斯先生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半。接着门一推就开了,看来只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 同样的这屋子里也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比朴茨茅斯那房子里的还要厚重,也可能是山乡之地,比较容易染尘吧。 这是一间堂屋,也就是客厅。非常简单的布置:上首是中堂、供桌、香炉、大桌子、小饭桌、茶几;两边靠墙的位置整齐地排列着刷着红漆的椅子,壁橱里是热水瓶,下首是洗脸架,上面的脸盆和毛巾也都已经沾满了灰尘。 而屋子中间的饭桌上,则是另外一番光景: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碗碟、筷子、已经变质了的食物、打翻的杯子,以及周围摔倒在地上的两张椅子。 而这间屋子最惹人注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供桌上摆着的一个遗像:看面相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男性,鹤髮童颜,慈眉善目的,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后期制作过的。只可惜现在已经挂于高墙下,只合图画中了。 进入一楼的侧室,是一间卧室,也就是那些普通的陈设,床、梳妆檯、大衣柜之类的东西。唯一令人生疑的地方,便是桌上电话机的话筒没有放在机座上,而是垂直地悬挂在空中。 很快我们就移步进了楼梯间准备上二楼。在进入楼梯间那一瞬,我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幅遗像,竟然发现那端放着面对大门的脸,此刻却转了过来,对着我露出诡异的笑容,冷冷的眼睛里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我惊叫一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瑞恩把我扶着,福尔摩斯先生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我抬起手指过去,扭头再看,却发现那遗像好好的,和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依然如故,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没事、没事,脚底下打滑。” 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侧头瞥了一眼我刚才所指的方向,停滞几秒后,便转了回来,抬步拾阶而上。 随着楼梯上去,是两间并列的房间,门都朝前开。左边的一间是卧室,看里面的整齐的摆设和收拾过的痕迹,应该是常住人的;右边则是被当成了一间储藏室,一些农用杂物都堆放在这里面了。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熘达了一圈之后,我们就下楼出来了。福尔摩斯先生还是让我和瑞恩去侧方后面隔断出来的厨房去看看,他自己则继续在客厅里面仔细查看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待我和瑞恩从厨房出来后,他问:“有什么发现没?” 厨房里一切都收拾得很好,没什么奇怪的,就是灶炉里面空空的,没有农村常烧完庄稼桔梗留下的灰迹。 福尔摩斯先生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出了屋子。 03 这时候院子外围观的群众被驱散了不少,但是院子里的人却反倒多了起来,都是些穿警服的干警和白大褂。外面又多了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 看到我们出来,一个肩膀上有花的胖子赶紧走了过来。他先是快速扫描了我们三个一眼,就确定了谁是我们里面领头的,然后十分热切地和福尔摩斯先生握手。他自我介绍说,他是镇上的派出所的所长,名叫费锋。得知有特派警探来协助,表示万分的荣幸和感谢。 福尔摩斯先生和他客套了两句就走向了那些穿白大褂的,站在一个正在埋头在记录本上写东西的人面前,问:“你们有什么发现?” 那人先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然后点了下头表示致意,才说:“死者年龄8到9岁,不是勒死的,圈在脖子上悬挂到树上的绳子是死后才做的,打的结十分专业,是马镫结。头顶插着三根银针,额头上的伤口是岔口型利器插进去的,这东西能放血和使空气进入颅内,使人快速死亡——这也是这孩子的致命伤。另外手臂和胸部有淤青,应该是打斗之后留下的痕迹。至于为什么穿上红色泳衣,在脚上挂个秤砣,我们暂时不得而知。” 福尔摩斯先生听完后点了点头,然后问瑞恩道:“你们在朴茨茅斯发现那个在树上的小孩的尸体具体是什么时间?” 瑞恩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会儿,说:“是10月4号。” “你确定?”福尔摩斯先生问道。 “我确定,那天的前一天10月3号是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第8轮,星期六下午,我还和朋友们去斯坦福桥,看我们利物浦客场挑战切尔西的重头比赛。”瑞恩认真地答道。 呵!听他说的还是利物浦球迷,我也没少熬夜看意甲,看来以后闲暇的时候,可以和他侃侃球了。听了之后我在心里想着。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便又转过身去问身边的公安干警:“张利英清醒一点了没?” “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正在车里休息。”那干警抬手指向了一辆警用面包车。 我们便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直接走了过去。刚拉开车门,明亮的光线透进去,原来黑暗中在椅子上躺着的一个人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白单子遮住了半张脸,惊恐地看着我们。 第18页 福尔摩斯先生向他摆了摆手,说明了我们的警员身份,那人才算冷静了下来。这个张利英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粗布麻衣,打着补丁的绿帮子鞋,裤管扎起,传统的农民形象。皮肤黝黑,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务农生活,让他的皮肤异常的干皱。 福尔摩斯先生让我给张利英点了根小熊猫,看着他咂吧咂吧抽了几口,才开始张嘴问他些问题。 据那张利英说,他是本村的农民,这房子是他哥哥张顺英的。哥哥早年出国留学,就在英国定居了。后来生了孩子,每年冬天春节的时候才会带孩子回来过年,住一段时间。前几年就把他们的母亲郭淑芳给一起接过去照顾孙子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就是那次他买下了这一片地基建了栋房子,留给独自在家的老父亲住。哥哥每年都会寄些钱回来,所以父亲张老头也没什么事,每天种种菜、钓钓鱼,虽然过的是孤寡生活,但也还算轻松自在。做为二儿子他也经常来老父的房子里串门,给送点粮食、蔬菜、日用品什么的。 说完了上面这些,面相老实巴交的张利英竟然有些哽咽了。我还害怕树上挂着死去的那孩子是他家的,安慰了他两句节哀顺变,又给他续上了一根烟。 张利英接过烟,夹在了耳朵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述说:“上个月初的时候,老头子无缘无故地竟然就升天了,大家还都以为是急病什么的,就没太在意。我给远在英国的大哥拨了个电话告知了父亲的死讯,他说他第二天就起程回来送葬,我劝他这么远就别回来了,我能处理。最后他赶是赶了回来,但还是没能赶上老头子的葬礼,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那个外国婆姨。这次回来他们就决定住一段日子,毕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在处理完父亲的身后事之后。他们夫妻俩又买了很多礼品,到亲戚和邻里乡亲家都走动了一下,感谢了乡亲们对老父的照顾什么的。 “不料就在月中,也就是父亲的葬礼一个礼拜之后,那天晚上,哥哥和嫂嫂正在吃饭的时候,二人竟然都暴毙在了家中。邻居听到喊“救命”的声音之后,就报警了。最后法医给的说法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极度恐惧之下,被惊吓而死。” 张利英再次哽咽了,我也没给他续烟,直接把剩下的半包小熊猫都塞在了他的手里。他自顾着叼上了一根,还拿着烟盒在我们面前巡了一圈,我们都摆摆手没接,眼巴巴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便自己掏出打火机点火,结果因为颤抖,手指打滑了几次没点着,我接过给他点上了。他深吸一口,怀着极大的悲痛,又缓缓讲了下去:“我怕老母亲过度伤心,这次也没有给还远在英国的妈妈打电话,不料几天之后,她竟然带着孙子,也就是我侄子张瑞恆回来了。她当即跑到老头子的坟头大哭了一场。我们以为老头子是病死的,所以就土葬了;而哥哥嫂嫂是死于意外,公安局参与之后,经过尸检等一番折腾,最后尸体就给火化了。骨灰罈子现在还放在火葬场,我都没来得及去拿。 “当晚老母亲和小侄子都是在我家住的。第二天我和我家媳妇儿陪着她,领着侄子来了这屋子,老母说他要来看看老头生前最后住过的房子,我就领着他在门口站着看了两根烟的功夫。完了之后她又去买了些香纸要去坟地祭拜老伴儿,我们也跟着去了,可是她在那儿哭了很久,就是不肯走。我要忙地里的活儿就先走了,我媳妇儿也去菜地摘菜准备晚饭了。可是到了很晚她和我侄子都还没回来,我们就有点着急了,找到坟地的时候,就只见老母躺倒在坟地里,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小侄子张瑞恆,却不见了踪影! “我马上打电话去派出所报了案,报警之后派出所马上就立案了,可是过了这么久了,到现在也没点头绪。安葬了老母,处理完她的后事,我被这么一阵折腾也病倒了,在家躺了好几天。昨天身体刚刚见好,腿脚有了点劲儿。今天一大早,我就打算来看看这屋子的——哥哥张顺英夫妇离奇亡故之后,这房子就贴了封条,谁都不准进。我就想来看看揭封条了没,如果揭了我就进去拾掇拾掇,谁料刚进了院子,就看见树上吊着个孩子,可把我吓得不轻。 “刚才听他们说孩子大概八九岁,我还怕是我侄子呢,后来一对证也不是,我那侄子的妈妈是洋人,所以他的头髮有点黄,还打着卷卷,吊死这孩子据说是寸头的。” 我无意插了句嘴:“那你家的孩子呢?” 张利英苦笑一下,说:“虽然他是我哥哥的儿子,但我在乡下结婚早,我家那小犊子都13了,上初中了。” 福尔摩斯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太悲伤,好生休息、注意身体,便带着我们下去了,顺手拉上了车门。 福尔摩斯先生背靠在车厢上,又不自觉地从兜里摸出了根棕烟点上,抬头望天,陷入了沉思。 我和瑞恩也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就找了几个还在附近打转转围观的人闲聊了起来。 其中一个说:“真是可怜啊,不到一个月,一家人就死光光了,那个失踪了的小孩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今儿个在这挂死的娃儿死相也太吓人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宝贝。” 另外一个插嘴说:“哎,老人家早就说过这房子是凶宅鬼屋,地主老爷住过的屋子,哪能有什么好东西呢?我小时候就看见他被批斗死时候的样子,可惨了去了呢。” 第19页 第07章 坟地里的发现 01 “谁到这儿来过?”一句大声的怒吼传来。 我和瑞恩一愣,听出来了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声音。我们一扭头发现他已经不在车厢那里靠着了。声音来自屋子的后面,我和瑞恩还有几个干警赶忙一起奔了过去,边跑脑子里边想:是什么事儿让福尔摩斯先生这么生气?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说话这么大声音的。 隔着他还有七八米的距离,他就拿起雨伞用伞尖指着我们说:“都站在那儿,别再往前了。”然后马上又对着刚才他吩咐过让看好场地别让人乱逛的那个干警说:“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乱七八糟的脚印是怎么回事?” 那干警脸一红,低头侧眼偷偷地瞄了瞄站在一边的费锋费所长。 这胖子所长先是一愣,很快脸上便堆上了笑容。他伸出肥硕的手边朝福尔摩斯先生靠过去边说:“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上楼去了,我就带人在这屋子四周转了转,看能找出些什么线索,你看这……” 福尔摩斯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躲开了费所长伸过去的手,扭头看了一眼墙壁上一直开着的窗户,转身就走了。 我们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边走边吩咐我说:“去路上拦一辆过路的车,我们先去趟派出所。” 我一愣,这派出所的车和所长不都在这儿么,还拦什么过路车? 遭福尔摩斯先生刚才那么一番奚落,费所长脸上也不好看,这会儿还算识相,连忙赶上前去,连拉带拽地把我们引上了他的私家雪佛兰。 到了派出所之后,福尔摩斯先生要求调阅一下张顺英夫妇暴毙、郭淑芳死亡和张瑞恆失踪立案的宗卷。 看过之后,和张利英说的相差无几,档案袋里还有些张顺英夫妻死亡时候的现场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和朴茨茅斯那栋房子里的婚纱照上的两人十分相似,能确定是张顺英夫妻无疑了。他们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骇异的神色,眼睛睁得老大,瞳孔都差点爆裂出来,显然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没有明显的伤痕;张顺英脖子上有浅浅的勒痕,但是不致死;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打翻了,一片狼籍;室内地上有一行淡黄色的脚印。 很快的,法医的鑑定资料也被相关人员送来了。 张顺英夫妇的死状,是面部扭曲、瞳孔放大、鼻孔有出血等。医学分析的是肾上腺释放出大量的二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使他们死亡。郭老太的死因与此相同。 而关于屋子里的脚印,从泥土分析的结果来看,这些泥土是本地到处都是的田泥,没有特异之处;泥土中所挟带的皮屑已经有腐败变质的迹象。 而至于门口槐树上悬吊着的小孩的尸体,状况和当时那个戴眼镜的白大褂口述的几乎一样。 看完这些,我就有点纳闷,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被吓死?世界上真的会出现像电影镜头里面的那些恐怖的东西吗? 瑞恩的眉头也拧成了结,这事儿可是越来越复杂了,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02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派出所食堂搭伙吃了顿午饭。吃完饭,福尔摩斯先生给了费所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求调借派出所的一辆警车用用,我们下午还要回一趟张村了解一些情况。 费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还要求亲自驾驶送我们过去。这一点福尔摩斯先生没满足他的要求,只让带了两个干警同行。瑞恩则坐上了驾驶座担当司机。 再回张村我们没有再去那个出了事的宅子,福尔摩斯先生找了个村民让他带我们去了安葬张老头的坟地。 看来这里的土葬习俗是聚葬,村子后面那座山的另一面的一大片废弃地里,大大小小、新新旧旧地堆着几十个坟包。横竖都是一艮艮的,错落有致,井然有序。有的立了碑,有的没有;那些立碑的里面有的尚完好无缺,也有的已经残破不全。坟包之间的沟壑里杂七杂八的纵横着一些野草和藤类植物。 虽然是大白天的,但是这场景配上旁边山上的一些鸦鸣,再伴着一阵拂面而过的阴风,不禁令人浑身一阵战慄,毛骨悚然起来。 瑞恩、我、两个干警心里这会儿都有点吃紧,可福尔摩斯先生和那带路的乡野汉子,却像没事似的,轻松地在各个坟包之间穿行着。 大概这里的人归天之后,在入土的时候,是按照死亡时间的先后顺序从前往后排的。所以直到走到最后的一排,那领路的汉子才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最外面的两个坟包说:“这个是郭老太的。”然后手指轻移到隔壁的那个,说:“这个就是老张头的。他们虽然活着的晚年没能在一起,升天后能邻着下葬,还算是有福分了。” 这两座坟包都是新筑起不久,所以也没有生什么杂草,老张头比郭老太先下葬,坟包也矮了些。经过昨天晚上雨水地沖刷,上面也显示出点点雨坑和道道流水沟的纹络。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向汉子道了谢,我也识相地给老乡点上了一根烟。福尔摩斯先生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郭老太的坟,便把注意力全部都移向了旁边张老头的坟包了。很快,他便蹲了下来,还用手扒拉了一撮泥土,另外一只手摸出放大镜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第20页 那老乡夹着烟,单手叉腰站在一边,无心地说道:“这张老头吧,虽然近几年一个人过日子清苦了点,可是在国外的儿子还是经常寄钱回来的,生活上还真没亏待过他。老张头也懂得享福,没种地,就爱钓钓鱼,平时也就打理打理菜地。也不抽菸,隔三差五地喝点小酒,罐头什么的也没断过,没少光顾我家的小卖部,怎么说去就去了呢?我还真不相信他是得急病死的。” 一直专注于老张头坟茔的福尔摩斯先生,听到这里耳朵动了一下,很快他就站了起来,又移步到坟田的外侧看了很久。从最后一排的老李头出来,沿着那条线一直到最前面一排,还在我们进来的山路左右两侧都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不住地用手里的雨伞拨弄那些杂草丛。 过了很久福尔摩斯先生才走返回来。他先是对那带路的村民说:“老乡,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回去把老张头的二儿子张利英叫过来这里一下?麻烦你了。” 我也赶忙把兜里的烟掏出来递了上去。这老乡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却没接我的烟,只是抽出来了一根,呵呵笑着说:“小事情,我自家开小卖部的不缺烟。平时老张头待村民们不错,张顺英也是咱村唯一的一个混到了外国的,给全村人都长了脸,上回回来也都给大家送了东西。公安同志啊,你们要是能帮着把这个案子破了,全村父老乡亲都会感激你们的。” 福尔摩斯先生露出一丝笑容,无声地点了点头。老乡咧嘴一笑,就去了。 继而,福尔摩斯先生转向身边的一个干警,说:“给你们费所长挂个电话,叫他增派一点儿人手过来,来的时候带上铁锹和镐头。” 干警点点头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我打断福尔摩斯先生的思考,说:“我说我的老哥呀,你不是打算掘坟开棺验尸吧?” 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说:“是的,我是要开棺,不过不是验尸,而是验证。盖棺未定论。” “验证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至于验证什么,在今天晚上的二次验证行动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在探案工作的过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能从繁琐的事实中分清主次。否则,你的精神不但不能集中,反而会被搅得分散。”福尔摩斯先生又开始卖关子了。 我还想表示不满,他接着说道:“还有,希望你记住,以后在我思考的时候,请不要随便打断我。” “又在装神弄鬼。”我嘟哝着走向了瑞恩身边,企图寻求声援,不料此刻这鬼佬也是无奈地一摊手,撇了撇嘴。 福尔摩斯先生没再搭理我们,而是捡起了坟包之间沟壑里的一根草藤,蹲在那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03 很快,张利英就赶了过来,扎着的裤管还没放下去呢,显然是从地里直接给叫过来的。那个去报信的汉子,也跟着回来了。确实,这种新鲜事不是天天都能瞧见的。 福尔摩斯先生把张利英叫到了一边,我也跟了过去,福尔摩斯先生这回倒没驱赶我的意思,准我旁听。只见福尔摩斯先生破例地掏出两根棕菸捲,递了一根给了张利英,自己点上一根。老张也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也没敢抽,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装进了领袋里。 福尔摩斯先生深吸了一口烟,对张利英说:“你觉得你老爹是病死的吗?” 张利英一听这话就怔住了,过了半晌才说:“怎么?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说:“对,还有关于你哥哥、嫂嫂的死,我们都有了一定的线索,现在只差确认了。” 老张一下子就激动地抓住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手,说:“公安同志啊,你一定要主持公道,为我家老头子和老母,还有哥哥、嫂子报仇啊,他们去得冤枉啊。”说完,还顺手用袖子抹了一把因激动而泛出的泪水。 福尔摩斯先生也握住他的手,说:“放心吧老哥,一定会的。现在我要做的一件事,确认一下我的推测,所以,我还需要老哥你帮我们一个忙。” 张利英再次擦了擦眼角,一脸坚定地说:“公安同志,你只管讲,能帮上忙的我老张绝对不含煳。” 福尔摩斯先生说:“那好,明人不说暗话,响鼓不用重锤,我就直说了。我们今天要动土开你父亲张老爷子的坟墓,起他的棺木。” 张利英愣了一下,半晌才支吾着说:“这个……父亲他……他老人家他已经入土为安了,再打扰他……怕是不大好……好吧……” 我插嘴打断他说:“你觉得他老人家入土真的就‘安’了么?难道他不想让自己的冤情大白于天下么?不想知道自己走后不久儿子、儿媳是怎么去世的么?不想为他们讨个公道么?” 福尔摩斯先生这回倒没埋怨我多话,反而还赞许地朝我点了点头。 听了之后,张利英一阵语塞,沉思了半晌,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说:“好,我同意,我同意你动土开棺。希望公安同志一定要帮我们家弄明白了这遭血仇,将兇手绳之于法。” 正说着,就听见警笛呜咽,费所长的增援部队到了。 福尔摩斯先生又皱了皱眉,真受不了这胖子,他能不声张么?这警笛一响,待会儿肯定少不了来看热闹的群众。 第21页 福尔摩斯先生也没顾得上和他们客套,过去提了把铁锹就绕着坟地划了个大圈,然后吩咐费所长说:“麻烦费所长你吩咐下去,除了我挑选的人,不准任何人迈进这个圈子。” 费所长上前一步,连忙堆着笑说:“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敢越线半步。” 福尔摩斯先生不耐烦地把费所长推着退回去半步,说:“包括你在内,也是!”说罢指了指地上的线。 胖子所长的笑容立马就凝固了,甚至有点发绿。福尔摩斯先生也顾不得去看胖子脸上的表情了,叫了开始随行的两个干警过来,然后示意我和瑞恩操上傢伙开工。 坟包上的土不是很坚硬,加之昨晚下过雨,所以很容易下铲子。越往下挖我就越觉得不对劲儿,按理说棺材入土之后,上面的覆土都是会被夯实的,可我们一路挖下去,竟和上面的土层一样松散。 越是觉得诧异,我们手上的速度也愈快了,没用多长时间已经挖到了地平面以下。随着坟墓慢慢露出庐山真面目,福尔摩斯先生在地上划着名的圈子外的围观人群,一个个把脖子伸得老长,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我们手下的那方土,一言不发。 “咚”的一声钝响,瑞恩的铲子触到实物了,刚才他的那一下应该是砸到棺材盖子上了。我们便马上放慢了速度,由竖挖改为平铲,慢慢地把上面的土迹清理开干净。 很快的,黑色漆面的棺材盖已经呈现在了我们眼前。我和瑞恩则准备着手从两边开挖,方便把整个棺材抬起来。福尔摩斯先生却抬手止住了我们,只是让我们轻轻掏一下顶盖四周的土层,我们只需要开棺盖即可。 我们也不知道他玩的什么花样,只是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依他说的办。 到一切都搞定之后,福尔摩斯先生率先在坟坑边上蹲了下去,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那具棺木。我和瑞恩也依样行事,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要看什么,但是至少会给外面围观的那些人造成一个比较专业的印象。 而这时费所长也终于忍不住了,还是带了几个干警越线凑拢了过来,留其他的公安继续堵好警戒线。 这会儿福尔摩斯先生倒也没有为难他,反而还转脸对费所长说:“麻烦你的人搭把手,把这棺材盖子起了。” 那些人也没犹豫,二话不说,甚至连手套也不带,直接伸手下去,很容易地就把盖子给掀了起来,搁置在一边。 在他们抬的时候,我则是一脸惊骇:这棺材居然没有钉棺材钉! 盖子掀开之后,棺身就显现在了我们眼前:内壁给漆白了,中间安然地躺着一具已经中度腐烂的尸体。身上的衣物布料倒还保存完好,脸上的组织则溃烂得厉害:眼部和脸颊下陷,肌肤组织脱落,嘴唇腐烂掉了一部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床。再往下,脖子上喉咙处,是一滩腐烂的黑肉。而和身上完好的衣物不对称的是,脚上的老布鞋却磨损得不像样子了,都露出了已经腐烂的脚底板。 自从早上看过树上吊着的那具极度恐怖的尸体之后,我和瑞恩甚至都产生了对尸体的免疫抗体,情绪还算稳定,这会儿竟没有觉得太噁心。 这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一个趔趄险些滑倒,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才发现是张老头的儿子张利英。 他满脸骇然,在我的搀扶之下,伸出右手指着棺木里的父亲,战战兢兢地说:“怎……怎么可能,下……下葬的时候,他……他的手是放到两边的,现……现在,怎么……怎么平搭在肚子上了……”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惊嘆,吸了一口寒气,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一直蹲着的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拍了拍巴掌站了起来,示意刚才开棺的几个干警说:“好了,可以把盖子盖回去了。” “不……不用把他带回去尸检?”费所长也是一脸惊骇之色,这会儿他疑惑地问道。 “不用,我已经找到我要了解的东西了。”福尔摩斯先生淡淡地答道。 那几个负责把棺盖弄回去的干警,这会儿往回盖的时候,全没有了开棺时候的果断,完全是战慄着完成的。盖上后,马上松手,忙不迭地往回填土。 04 班师回去时候,我们还是坐上了费所长的车。胖子所长的手还有点发抖,我们怕他方向盘打不稳出车祸,就把他拉到后座跟我们坐在了一块儿,让瑞恩去了驾驶座掌舵。 在车上费所长夹着烟的手还是在不停地抖着,他战慄地问福尔摩斯先生说:“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案子这下就复杂了,这……还是人类犯下的案子么?” 福尔摩斯先生呵呵一笑,说:“肯定是人做的了,不要相信鬼神还能够处理现场。”说到这福尔摩斯先生顿了顿,然后问道:“现在你说说你们原来调查时候得出的结果。” 费所长深吸了一口烟,略有些后怕地说:“李老头死的时候没有报警,被定性为自然死亡了。而至于张顺英夫妇的死,则疑点众多,我们却无从下手。” “嗯哼?说下去。”福尔摩斯先生说。 费所长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屋子里面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就是遗留在现场的脚印。可就是这个,也有很多让我们奇怪的地方,因为脚印很不规则,一张平常无奇的脚印形状上有豁口,还凹凸不平,有的部分是鞋底,有的部分则是肉掌。从脚印上附带的泥土分析的结果来看,这些泥土是本地到处都有的田泥,没有特异之处,而泥土中所挟带的皮屑已经腐败变质。 第22页 “两个死者身体上没有明显伤痕,室门完好,门窗没有破碎,而且法医鑑定结果显示他们夫妇都是死于心率过速。从血检结果看,包括张顺英夫妇和其母郭淑芳在内,三人也没有注射过可以导致心率过速的兴奋类药物,也没有发现三人有心脏类的疾病。” 他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先生插嘴问道:“那关于这件案子现场,你们派出所是怎么设想的?” 费所长想了想,才答道:“当时的情景应该是这样的:夫妻二人正在桌子边吃晚饭,而农村一般家里有人的时候,只要不睡觉就不会关门的。这个时候,从大门外不知道进来了什么东西,可能是一个长相奇特可怖的‘兇手’。夫妻二人被吓到了,导致心跳过速而死。经过对死者脚印的比对,印在地砖上的脚印并非死者的,应该是罪犯留下来的!”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张顺英夫妻二人的确是被吓死的,但当时只是妻子在桌子边吃饭,而丈夫张顺英此时则是在旁边的房间里,给远在英国朴茨茅斯家中的儿子打电话。还有,‘兇手’不是从大门进来的,而正是从张顺英正在打电话的那个房间的窗户进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费锋追问道。 “从我们在英国发现的线索看,可以知道他当时打过电话。还有,当时还在屋子外面的时候,我就抱怨过谁在屋子外围走动过了,那里,就有更多脚印的线索,可惜费官人偏偏就去那里晃悠过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语气无不带着揶揄的意味。 费所长脸上一阵尴尬。福尔摩斯先生接着说道:“不过,还好你不会爬墙。那开着的窗台上也有泥点,墙壁上也有泥痕。而且那泥土的成分,和照片上屋子内脚印的,完全一样。” 说到这,我们全部竖起了耳朵,看着福尔摩斯先生,等他继续说下去。 福尔摩斯先生说:“当时,张顺英在房间里给远在国外的儿子打电话,妻子正在外面吃饭。这个时候,恐怖的‘兇手’从窗户里爬了进来。张顺英在惊恐之下,电话都没来得及挂,就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外面的大厅。房间里的话筒到现在还悬挂在那里,没有合到机座上。 “‘兇手’跟着张顺英从房间来到了堂屋,他的外国老婆,见到那恐怖的‘兇手’,当场直接给吓死了。而张顺英,当时还没吓破胆,挣扎了几下,‘兇手’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这个时候他才彻底心率超速,导致心肌梗塞而死。然后,‘兇手’才从大门走出去的。郭淑芳老太的死因,与此类似。” 听到这,我们几个人额头上已然布满了丝丝冷汗。 “那……那‘兇手’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是什么古怪东西?”我结巴着插嘴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冷静地抛出一句:“兇手就是张顺英的父亲,张老头!” 第08章 会动的尸体 01 福尔摩斯先生的这句话刚说出口,在驾驶座上开车的瑞恩一个哆嗦,方向盘打了个滑,车子差点没钻出马路。 我们全车人勐地向前一窜,头撞上前面的椅背。我们也顾不得去埋怨瑞恩怎么开车的,而是马上追问福尔摩斯先生:“什么?你刚说什么?兇手是……是谁?” “不要把奇怪和神秘混为一谈,那是错误的,最最平常的犯罪往往却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因为它没有奇特之处作为推理判断的依据。而这些看起来很神秘莫测的案情,其实很多时候都会一目了然——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超自然的生物,所以他必然会留下证据。”福尔摩斯先生没有正面回答我们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些高深莫测的辩证论,然后就不再搭理我们了。而是双手搭上雨伞钩,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我们一阵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不想说的时候,就算是上老虎凳、辣椒水都没用,到该揭谜底的时候,不用逼问,他自然会一一阐明的。 车直接把我们带回了派出所。 下了车,福尔摩斯先生突然问费所长道:“一般本地人户籍变动,派出所都会有记载的文本吧?” 费锋点点头说:“有,如果你需要查阅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档案室。” 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我们一行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没费多大的周折,我们便找出了了张村的户籍记录,福尔摩斯先生接手过去,仔细地翻了翻张村的人口普查和户籍流动的存档。上面各户也都附有相关人员的身份证复印件。看完后就递给了费所长,让他放回原位。 出来后,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突然转身对我和瑞恩说:“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去附近找个旅馆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还有行动。到时候别犯马虎,都给我打足精神了。” 这一天确实把我累得够呛,领队这句话一出口,我浑身一阵轻松,扭头就往附近的街道走去。 身后福尔摩斯先生又补了一句:“他睡得死,瑞恩你警觉点,别睡过头了。我有点事还得回村子一趟,你们晚上十点左右再过来,我在村口等你们。” 第23页 因为实在困得厉害,我们也没顾得上吃饭,找了间房子抱着枕头就躺下了。 瑞恩把我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和瑞恩去派出所征讨了辆车,也没带他们的人,捎上一点果腹的食物,让瑞恩驾上车就直往张村赶过去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没有把车开进村子,在村外的稻场上就停了下来。熄了火锁好车下来,我的瞌睡还没醒全,下了车边走边打着哈欠。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几颗挂在天上的星星也是孤独异常,我和瑞恩两人摸黑不紧不慢地往村口赶过去。阵阵晚风吹得小路两旁的树影如鬼魅般摇曳着。 这个时候我隐隐约约地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突然想到瑞恩是走在我前面的,这黑灯瞎火的,顿时我的心气就矮了半截,脚丫子也不听使唤了,怎么也不肯往前迈了。我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吓死张顺英夫妇的那个东西。 瑞恩好像也觉察到了点什么,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不动了。只见他微微向斜后方侧了侧头,借着暗淡的星光,我看到他这会儿在衣角下摆悄悄地伸出了三根手指。我会意,点了点头,也不管他看见没,只是马上开始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数完我勐地一回头! 只见身后一个黑影“嗖”地一声,蹿进了小道旁边的树丛里。瑞恩哪肯放过,拔腿就欲追。我赶忙拉住他说:“这黑灯瞎火的,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先别追了,赶紧和福尔摩斯先生会合吧。” 瑞恩想想也是,就放弃了追赶。我们也不敢再怠慢,加快了步伐往村子里赶去。 02 远远就看见村头大树下,一点菸火忽明忽暗的,我们就知道是福尔摩斯先生了,急忙赶上前去。福尔摩斯先生迎住我们,闲话也没多说,直接开始安排任务:“我们今晚去张家宅子里设伏,那‘东西’应该还会出现。” 听到今晚要住那屋子里,再加之刚才路上被那神秘的黑影一吓,我心里就有点发毛。 福尔摩斯先生接着部署说:“白天我们去过的一楼那间卧室你们还记得吧,窗户旁边有个柜子,瑞恩去里面埋伏,石华和我就藏在正对着窗户的那张床的后面。” 我和瑞恩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先生又交待了一句:“千万不要弄出声响,不要点打火机。” 黑夜下,一栋黑黢黢的房舍的巨大阴影显现在我们眼前,犹如一尊陷入沉睡的勐兽,静静地盘踞在那里,阴气森森,无声无息,与天地间的黑暗连为一体。 空旷,死寂,朦胧,阴冷……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屋子,也无须言语,我们就安静、默契地在指定地点蹲下了。 瑞恩这大块头站在柜子里还真有点够呛,福尔摩斯先生则是依着床榻靠着坐了下来,闭目养神。经刚才路上那一吓,我却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了,蹲在那儿双手搭着床沿,眼睛死死地盯着打开的窗口,不敢有半点疏忽。 透过窗户,远望过去,除了夜幕下一片黑漆漆的树影在风中摇曳之外,再无他物。旷静的夜空中,偶尔还会飘过几声鸟啼,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格外瘆人。 再往上看,便是那浩瀚的天空了。时值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只稀疏点缀着些星星,屈指可数。它们一闪一闪的,盯着看久了眼睛还真有点眩晕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我蓦然听到窗口有悉悉率率的声响。 我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浑身的毛髮也立即响应耳朵的号召,全体起立。 瞬间我的脸就变得煞白,福尔摩斯先生也微微睁开了眼睛。远处瑞恩藏身的柜子也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估计他也觉察到有动静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声,声音十分惶急!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可把我给吓得不轻,哆嗦一下差点瘫倒,被身后的福尔摩斯先生伸手给扶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窗口悉悉率率的声音更响了,那“滋、滋、滋、滋”像老鼠啃骨头似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就像在抓挠着我的胸口似的,更令我心慌了。 终于,一双枯瘦的手探了出来,慢慢的,半个人形的黑影也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我紧咬着牙关,一手捂嘴一手捂住胸口,静待着这个怪物的现身。 很快,“他”上半身已经钻了进来;紧接着,跨过来一只腿。看他动作十分僵硬,费了点劲儿另外一只脚才跟过来。 本来光线就暗淡,再加之这影子堵在窗口,因为这个缘故我看不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确定他的整体样子是人的形状,可是看他那机械化僵硬的动作,也确实不像是个人。 那东西进来之后,就在窗口转了半匝,然后面朝我们站定,竟然就径直朝我和福尔摩斯先生藏匿的方向走了过来!步伐僵硬,速度不快,说是走更像是挪移。“他”就这么一点点地逼近了过来! 我一把抓住了身旁福尔摩斯先生的胳膊,还一边紧张地看着那逐渐逼近的怪物。福尔摩斯先生也觉察出来不对劲,那傢伙好像是知道我们躲在哪里似的,现在直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随着“他”慢慢地靠拢,一股腐臭的气息也渐渐在空气中瀰漫开来,熏得我捂住嘴巴的手不由得稍稍往上移了移,顺便堵住鼻孔。 第24页 直到那东西离我们不到两米远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也沉不住气了,“霍”地站了起来,手上一股明亮的光束射向了我们面前的那个东西。 光线的突然变化,我的眼睛没马上适应过来。我伸手挡了一会儿才敢放下来,这才看清楚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个什么东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个人——准确地说,他确实还算是一个人,至少模煳的五官和四肢都有——身上穿着一套用灰黑色绸缎做的老式寿衣,头戴着带红箍的黑色毡帽,只是衣帽都褪了颜色;焦黄焦黄的面皮上挂着几缕花白的鬍鬚,弯弯曲曲地在嘴边伸展着,犹如几根锈迹斑斑的铁丝一样僵硬;双目处深深地陷了进去,也看不出来是睁开着还是闭合着的。鼻骨嶙峋,嘴角破了半边,露出黄黑相间的森森牙齿,还有牙床。 这副“尊荣”着实把我吓得不轻。还有,我脑海里此时浮现起了今天下午在张村坟地里,开老张头坟墓的时候在棺材里看到的尸体,不就是这德行吗?被福尔摩斯先生说中了,“兇手”居然真的是他——张老头! 想到这儿,我更是吓得不行,双腿直发软,只差没叫出声来,算是维持住了一点男人的形象。 见了光,那东西略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继续朝着我们的方向开动着。 直到离我们的距离不到一米半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才抬起手臂用雨伞的伞尖顶住了他,并喊了一句:“瑞恩,动手!” “砰”的一声,瑞恩推门而出,紧接着手里揣着的铁锹就拦腰朝那傢伙砍了过去。瑞恩这职业军人的力道这么一下子下去,那傢伙居然没倒,仅仅是往旁边歪了一下子,就又站稳了! 我在怀疑那个近似于腐烂死尸的傢伙,是不是还有残存的意识,他好像是觉察出了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设了埋伏,竟没有与我们缠斗的意思,而是立马调头,蹬腿,往窗户外跳了出去。 这一连串逃窜的动作,丝毫没有进来的时候那种僵硬感。 福尔摩斯先生低吼了一声“追!”我们便马上也跟着从窗口跳了出去,尾随着“张老头”,往他逃窜的山林里追去。 跑着跑着我一边躲避着路线上的树一边想,看来这傢伙也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主要靠吓,吓到就得手了,吓唬不死人就没辙了,只能跑。这不今儿个就遇上了咱们仨胆大的。——胆不胆大要是落单了还真不好说。 大半夜的,我们几个在树林里跟着那傢伙一阵乱窜,没追多久就跟丢了。我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喘粗气,看着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全仗着他这根主心骨了。 福尔摩斯先生一刻也没耽搁,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边说:“回屋子,石华你给费胖子打电话,叫他赶快派人过来增援。” 我边疾步跟上组织,边跑边给费所长打电话。那傢伙估计是正在床上做着春秋大梦,被我唤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煳。一听我说殭尸现身了,还袭击了我们,就立马清醒了,说马上带队伍过来。 快回到出事的那屋子的时候,我们就见几个人影从屋子里偷偷地摸了出来。估计他们也看见我们了,就迅速地分散开来,分头朝树林里跑了。 福尔摩斯先生叫了声不好,低吼着说:“糟了,调虎离山。大家分头追!”便率先拔腿撵了上去。 跑出去几步之后发现身后的我和瑞恩没动,便回头追问我们:“你们俩怎么回事?鬼打墙了?” 我和瑞恩两人尴尬地看着他,经过刚才那恐怖的一出,谁还敢单兵作战啊? 福尔摩斯先生一想估计也理解了,摇了摇头,说:“那等吧,反正也已经跑远了。”说罢,就兀自靠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掏出一根棕烟,就吧嗒着抽起来。 费所长这次行动还算迅速,没让我们等太久,就带着队伍赶过来了。这次也吸取了教训,大半夜的没开警笛扰民。 福尔摩斯先生让瑞恩领着一队人去了坟场,叫他守好老张头的坟,他待会儿就过去。接着便带着我、费所长和剩下的人,又回到了那间诡异的屋子里。 这次我们直奔了厨房,只见灶台上做饭的锅被揭到了一边,我们用手电筒往下照去,竟是一个大洞!下面还有转折,看来很深。 福尔摩斯先生走到一边,揭开了盛水的水缸,里面没有水,竟是满满的一缸泥土! 费所长看着灶台里面的坑询问地看着福尔摩斯先生,说:“下不下?” 福尔摩斯先生想了一会儿,说:“估计他们要找的东西已经得手了,还是下去看看吧,或许会有其他收穫。” 两个干警打头,我和福尔摩斯先生一人提上一个手电筒,依次钻了进去。费所长身材所限,断然是进不去的。他摸了摸自己肥硕的肚子,又看了看相对狭窄的洞口,只得无奈地嘆了口气,带了个干警安心地在上面给我们把关站岗。 下去后,竖直的坑井大概有两米半深,紧接着坑道便赫然转向了左手边。进去之后没多远又有几个往两边的分叉,但是都很浅,没挖多久就被废弃在那儿了。我们就这样沿着主坑洞左拐右转。这地洞打得很粗糙,不圆不方的,外表的凹面坑坑洼洼的,很是不规则。从土质的干燥程度看,可以知道这洞是新凿的,时间并不长。 第25页 走了没多久,和下坑点直线距离大约二十多米的距离,狭窄的洞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块七八米见方的坑室,到处凸凹不平,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里面露出许多巨大的石块来。看这些石块的位置,应该是早期建房子的时候打的屋基。 在坑室的中间地带,赫然出现一个长方形的小坑,一尺见方大小,里面躺着个普通枕头般大小的箱子,原来的红色油漆也已经剥落了不少,外表斑驳不堪。箱子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看来那些黑影人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了。可惜了,已经得手了。”福尔摩斯先生嘆了口气说道。 “是什么东西?”我询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摇了摇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这回他不是在卖关子,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出去吧。”福尔摩斯先生指挥着。 钻出来后,费所长急切地询问着有什么发现没。一个一起下洞的干警简单地给他说了说。费所长听了也蹙起了眉头。 “去坟场吧。现在就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了。”福尔摩斯先生在一边说。 留了两个干警看守屋子,我们一行人便在这午夜时分,匆匆赶往了坟场。 03 瑞恩尽职地带着一群人,安静地守护在老张头坟头,全部人员一言不发。我们从远处看过去:夜半三更,漫地坟茔,几个人影,几束惨澹的灯光,悄无声息。——这场景也够吓人的。 福尔摩斯先生走过去拍了拍瑞恩的肩膀,便马上看向地上的坟包。坟包上的土蓬松地堆着,而我们昨天回填土的时候,显然是已经用铁锹拍实了的。 福尔摩斯先生果断地让人开挖。几个干警便操起镐头埋头铲了下去。 这老李头也够悲剧的,入土不久,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两次被人掘起来。 很快上面的土就被清理干净了,黑黝黝的棺木再次显露在我们面前。我甚至发现——棺材盖子都没有和棺木完全重合,这是被人匆匆盖上的! 盖子被打了开来,不到一个小时前,我刚看到的那个恐怖、丑恶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较之他刚才的恐怖以及逃跑的迅疾,此刻的他,俨然死物一个,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他的腰间被砸出来一个豁口——显然是拜瑞恩刚才那一铁锹所赐。这会儿瑞恩还不放心,用镐头轻轻碰了碰他,犹如触碰到了一个死物——本来他就是一个死物——没有动弹,毫无反应。 那刚才是什么力量驱使他去袭击我们,还有那被他吓死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儿媳和老伴儿呢? 福尔摩斯先生带上了手套,蹲下身去,弯腰伸手从尸体腋下抽出来一样东西。我们都把目光转向了福尔摩斯先生,他手上提着的是一根草藤,一种本地不常见的草藤。紧接着,福尔摩斯先生用另外一只手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标本袋,透明的袋子里装着的,是和他那一只手上拿着的一样的草藤。 我知道这草藤是我们昨天下午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在让老乡去叫张利英之后,他在坟墓间的沟壑里找到的。可是,这东西,又和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第09章 赶尸的秘密 01 “湘西赶尸。”福尔摩斯先生双手拎着两根草藤,喃喃说着。 “湘西赶尸?”乍一听到这个新鲜词,我不禁跟着叫了一句。 瑞恩似乎知道点这方面的东西,在一边挠着头说:“苗寨索魂还没弄清楚,又出来了个湘西赶尸。” 我还是有点迷煳,本来想问,就见他俩都齐齐地闭上了嘴巴,我也只好作罢。 收拾好现场,我们就收队了。在返程的车上,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慢慢地为我们解开一些谜底。 他说:“我昨天说过,‘兇手’是张老头,目前看来没错了,他的儿子、儿媳,确实是给他吓死的,还有他的老婆郭淑芳。” “那,已经升天了的张老头,又是怎样从棺材里爬出来,去吓死他的儿子、儿媳和老伴儿的呢?”费所长没有和我们一起经歷遭遇“张老头”袭击的事情,似乎对这一荒谬的说法还不确信。 福尔摩斯先生对他打断自己的话有些不满,没打算接他的话茬,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张家屋子窗户上的泥迹和他坟包上的泥是一模一样的,还有现场照片上的留下的脚印的泥迹。另外,你们派出所化验的结果单不是也显示,泥土中所挟带已经腐败变质的皮屑了么?第一次开棺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注没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完好无损,却唯独脚上的鞋子磨损得破败不堪,显然,‘张老头‘出来作祟不止一次了。 “而我和石华、瑞恩刚才在张家屋子的卧室里,遭遇到了‘张老头’的袭击,也已经和他打过照面了。这一点大家已经不容置疑了吧?”说到这儿,福尔摩斯先生巡视了我们一圈。 我和瑞恩赶忙附和着点了点头,脸上也布满了急切的表情,催促福尔摩斯先生继续说下去。 “至于费所长刚才问的,他是怎么从坟墓里面爬出来为非作歹、祸害自己的儿孙的,”福尔摩斯先生顿了顿紧接着说道,“你们没有有神论者吧?不会认为真的是他死后化为鬼魅出来作祟的吧?” 第26页 我们一起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好,”福尔摩斯先生接着说道,“既然不是他自己爬出来的,那么自然是受到了某种外力,而这种外力——”福尔摩斯先生说到这,又掏出了不久前刚掏出来过的那个标本袋,指着里面的那根草藤说:“这种草,你们有人认识么?” 我凑过头去仔细瞧了瞧,这根草藤应该是一株稍大点植物的枝茎,两边分布着很多叶子,叶掌状全裂;上头还带着两朵紫蓝色瓣状小花。“这花形状很像……像……”我挠着耳朵支吾着,暂时还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是不是很像一只燕子?”福尔摩斯先生提示说。 我一拍大腿,说:“对,燕子,就是像燕子!” 福尔摩斯先生指着那标本袋说:“这种草,叫做飞燕草,也叫鸽子花,鸡爪连。是毛茛科、翠雀属多年生草本植物;是一种有毒的植物,含生物硷甲基牛扁亭硷,根含二萜生物硷:牛扁硷、甲基牛扁亭硷。原产于欧洲南部,目前中国各省也有人栽培……” “那,这和老李头‘诈尸’有什么关系呢?”我打断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话。突击补了一节生物课,听着那些专业词彙让我有点晕乎。 福尔摩斯先生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楚巫文化,你们有人听说过没?” 又是一个新词彙,大家又是不约而同地摇了摇脑袋,看着卖关子的福尔摩斯先生。 “巫风是远古时代人神不分的意念的残余,春秋战国时候的楚国,地处华中偏南之隅。在当时社会形态和意识领域中,保留着比较原始的习俗和迷信。而当时的巫俗以楚为盛,班固的《汉书》中有说:楚国君民上下,‘信巫觋,重淫祀’;王逸也曾记载:‘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做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巫风尤盛的附魅文化便是楚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而屈原的辞赋,则将其展现至极。这,就是所谓楚巫文化。”福尔摩斯先生缓缓说道。 生物课刚上完了马上又来了一节歷史文化课程,不禁让我对福尔摩斯先生学识渊博的钦佩再添一筹。 福尔摩斯先生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楚巫文化后来又有了一个分支:苗族蛊术。而苗族蛊术又有黑巫术和白巫术之分,‘赶尸’就是属于白巫术。而所谓的赶尸,就是传说中可以驱使尸体行走的法术。 “关于赶尸的实际操作,就是使用当地苗寨独有的一种蛊术,再辅以一些特殊的药草,就可以达到驱使尸体行走的目的。这种场景,相信你们在林正英的港产殭尸片中看过不少。而现代依然有少数人在使用这种歪邪的巫术,当然也不尽是用来吓人,更多的是用于携带毒品、文物等违禁物品。” 我们都是一愣,这种传说中的故事和电影中的情节,在现实中居然还真的有其事? 福尔摩斯先生復又提起那个装着飞燕草的标本袋说:“这种草,就是赶尸所必须的药草之一。” “原来如此!”我这才理清楚了这一系列事件之间的关系,我简单的在脑海里总结了一下,说道:“就是有人下毒害死了李老头,然后使用赶尸之术,赶了他的尸体,出来吓死了他的儿子、儿媳和老伴儿。对吧?”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费所长在这时候插嘴道:“夏先生,我个人仍有些疑问,还请明释。” “问吧。”福尔摩斯先生笑了笑,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点头答道。 “咳、咳。”费所长清了清喉咙,说:“这个赶尸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谋害老李头一家?那张顺英失踪的儿子张瑞恆又去了哪里?是否已经遇害了呢?还有,张家院子里的那棵树上,悬挂着的恐怖死尸又是怎么回事?” 费所长一骨碌地说出一大串的问题来。此人虽然不怎么招人待见,但确实,他说的这些疑问,也正是我所不解的地方。 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又从兜里掏出一根他情有独钟的东南亚棕烟点上,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张瑞恆失踪之前,是和奶奶郭淑芳在一起的,而奶奶是被张老头的尸体吓死的,那么张瑞恆的失踪,自然是和那赶尸匠有关系了。他的生死我也不知道,而至于树上悬挂的那个尸体的作案手法,和我们之前在英国朴茨茅斯见过的如出一辙,所以我也能肯定,和苗寨巫术有关。 “赶尸人的身份目前我不太确定,但我估计有一个人和这件事有关系。至于他们为什么单单要祸害张顺英一家人,这个问题,就和他们家住的房子以及厨房灶炉下的地洞有关了。 “还有一些问题,比如在江心安排船夫算计我们的人、前半夜在路上跟踪石华和瑞恩的人、我们回来的时候从屋子里逃窜出来的那些黑影,他们的具体身份,我目前都没有答案。” 罗列出这一大堆让人头疼的难题,福尔摩斯先生却并没有表现出愁眉不展,反而嘴角还浅浅现出了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诡异的笑容。 我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彻底被这个案子迷上了,这也是他的个性使然,他喜欢刺激、喜欢挑战。只有案情越复杂、对手越强大,才能激起他的兴趣,才能让他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他侦查推理的天赋。 第27页 “那?”坐在前面的瑞恩这时候插嘴道,“接下来我们该从哪里入手,继续展开调查呢?” “湖南。”福尔摩斯先生嘴里挤出来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02 翌日——其实也算不得翌日,我们昨晚一阵折腾下来,早过了子夜了。后半夜回我和瑞恩开始住的旅馆对付了半宿。 天亮,天凉好个秋,气爽正怡人,打马好起程。 别了费所长,我们轻装上路,不料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这酆都好歹也是个世界闻名的景区,不能来了装着满脑子尸体印象和疑问就走,还答应过带我旅游。不如我们去逛逛景点,留点山水好风光的印象在脑子里再走吧。 我想福尔摩斯先生大概是打算去调节下心情,然后准备用最好的状态与“对手”大干一场了。就是这样他还顺水推舟地说得像是送我一个人情似的。 这回我们没有去酆都最富盛名的“鬼国神宫”和“阴司街”,咱们可不想再去触霉头看那些骇人的东西了。我们找了辆车直接奔了双桂山。 到了目的地,确实让我们眼界大开。双桂山被建成了一个国家森林公园,别看占地面积不大,山上却有涵盖了一百多个品种的树木,包括不少的珍稀品种。一眼望去,也算钟毓灵秀了。其他的主要景点还有鹿鸣寺、苏公祠、恩来亭、护国寺、良缘亭、贺龙阁、孔庙等。 花了半日时光尽览满山风光,一众人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下山的时候遇上一个背着相机打游击的摄像师,他在那里吆喝着招唿游人:“拍照啦、拍照啦,10块钱两张,立照立取。”他背后的一块木板牌上,则张贴着许多他为游人拍摄过的作品。 路过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瞥了一眼那个照片展览牌,竟兀的盯住不动了。我和瑞恩也好奇地凑上去看了起来,仔细瞧过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摄像师见我们三人端详着他的作品,自然是看见了生意。走上前来说:“先生们拍照吗?照相5分钟现场立取,10块钱两张。”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手掏出10块钱,另外一只手则指着牌子上贴着的一张相片,客气地对他说:“师傅,这张相片可不可以卖给我?” 那人看也没看那相片,就说:“这是为其他游客拍摄的照片,是私人东西,怎么能随便卖呢。” 福尔摩斯先生直接再掏出一张50的钞票,伸到他面前,说:“师傅,这照片上的人是我一朋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卖给我们?” 那人接过钱立马堆笑说:“成交,我帮你拿下来。” 等福尔摩斯先生拿上相片,我和瑞恩才凑过头去看到底是谁的,居然值得福尔摩斯先生如此侧目。照片上面是三个游人站在苏公祠前的一张合影,中间的那个华裔男子身材有些发福,脸上一摊坑坑洼洼的横肉;左右两边则是站着两个老外,一高一矮,高的强壮得可怕,身高超过190公分了;那矮的却是十分的瘦弱,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而且这一高一矮两人都是黄头髮蓝眼睛鹰钩鼻,脸上还露出一丝奸邪的笑容。相片的右侧还写了一行字:2009年9月25日双桂山苏公祠留念。 我问福尔摩斯先生买这个有什么用,上面的都是些谁。福尔摩斯先生却不作答,只是自顾将照片收进了口袋里面。 03 在路边店里随便吃了个午餐,我们便赶到了江边,站在渡口等船,准备搭乘渡轮过江。 这时候,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向福尔摩斯先生扑了过去。 我想提醒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见那人的脚被一个伞钩给勾住了,福尔摩斯先生手上一使劲,那人便直挺挺地趴倒在地。瑞恩立马上前将那人双手反锁了起来,我们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差点没给噎着:居然就是来的时候渡我们过江的那个老船夫。 周围等船的人一下子就都围拢了过来看热闹。福尔摩斯先生马上让瑞恩放开了他。老船夫先是揉了揉摔疼的膝盖,接着又耸了耸肩活泛了一下让瑞恩给锁疼的关节。嘴里不停地呻吟着:“哎哟喂,可弄坏了我这把老骨头了。” 福尔摩斯先生吩咐我上前去扶住他,然后我们一行人赶忙钻出人群找了个僻静处。这会儿福尔摩斯先生才忙赔不是道:“老师傅,您看这弄的,您突然跑出来我还以为有人行刺呢。出于我们的职业习惯,不慎伤到您了,真是得罪。您还好吧?” 老船夫叫苦道:“哎哟,我看这儿人多,想悄悄地把你拉出人群的,不成想给弄巧成拙了,可怜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听到这儿我们才知道他并无恶意。我和瑞恩也忙不迭地随着福尔摩斯先生向他道歉。末了,福尔摩斯先生问道:“不知道老师傅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船家抱怨道:“不还是上次那个吩咐我在路上暗算你们的夏什么福的人么,他让我给你们带样东西,顺便渡你们过江。” “哦?”福尔摩斯先生蹙了蹙眉头,看着老船夫等他说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渡口码头的广播里响起了女广播员的声音:“各位旅客,因为对岸渡口今天突然发生爆炸,所以今天所有渡轮全部暂停出航,请各位滞留的旅客另行安排。因此而对各位游客造成的不便,谨代表本轮渡公司和公司的全体员工,向您致以最诚恳的歉意……” 第28页 “呵,看来早有预谋了。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我冷笑着用讥讽的语调说。 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那还等什么?上船!” 我们一行离开渡口往上走了没几步,老船夫远远的就扯开了嗓子喊道:“清儿,开船嘞!” 几棵树生长得太过茂盛,有几根枝桠探伸进江堤里,他的船就停靠在这几丛树枝遮掩下的一片浅水湾里。这会儿听见了老船夫的吆喝声,一个小孩子就拉动系在外面树根上的绳子,船缓缓地滑到了我们面前。 一行人又上了来时候船。老船夫从舱里抱出来一个盒子,对福尔摩斯先生说:“这就是那位夏先生托我交给你的。” 福尔摩斯先生接过。我和瑞恩好奇地凑了过去,老船夫也探过来脖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弄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福尔摩斯先生先将箱子放在甲板上,人离开,远远地用雨伞尖拨开了锁扣,接着慢慢地把箱子挑开。箱子盖子翻转开那一刻,里面没有溢出怪异颜色的气雾,也没有突然钻出来什么活物。我们这才又跟着福尔摩斯先生凑了过去,一探究竟。 里面赫然摆放着两颗骷髅头——小号的只有桃子般大小的骷髅头。我先是一惊,想也不可能有这么小的骷髅吧?细看之下,发现原来是两颗保定铁球——就是一般电影里面的黑社会老大经常会在手里捏着转啊转的那种,俗称健身球——它安静地躺在红色绸缎做的垫布上,球面的底色是灰白色,只是上面的图案被画成了骷髅头状!图案弄得栩栩如生,足以以假乱真了,乍一看下去,还真的会被吓着。 端的一看完,我就发现福尔摩斯先生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对劲。福尔摩斯先生有点吃惊,本来就紧蹙着的眉头,这下就蹙得更厉害了。 我、瑞恩和老船夫有点不知所措,那个冒充的福尔摩斯先生给我们这个涂成骷髅状的健身球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的脸会突然变色、感到吃惊? 我和瑞恩问福尔摩斯先生,他却缄默不语,没有回答我们。 一路上大家也再没有什么言语。除了流水潺潺、飞鸟啼鸣和马达轰隆的声音,四周都静谧得可怕,外带江中渐渐升起的雾气,整个氛围就显得更加诡秘了。 04 这一路也再没出什么事故,我们安全抵达彼岸着陆了。 上得岸来,这回没有我们初见瑞恩时候的排场,也没有在英国时候的便利,只能坐火车奔赴下一个地方了。大家也没耽搁,直接去了重庆火车站,买了3张当晚前往湖南怀化的软卧票。 发车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我们几个在车站外找了个饭店赶了一餐饭,然后福尔摩斯先生让我和瑞恩在附近找个钟点房休息了一会儿,他说趁着现在还没关门,他要去一趟图书馆和书城。晚上11点左右在火车站门口碰面。 昨晚可把我们折腾得不轻,连奔带吓还钻地洞的,今天还去爬了趟双桂山,不知道大兵瑞恩的感觉如何,我可是实在累得不行了,头一沾上枕头就睡到山那边去了。 被瑞恩叫醒的时候,我只感觉浑身的筋骨一阵疏松酥软。打着哈欠出了房间,再被半夜的风吹了一个激灵,接着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先是打了个喷嚏,接着肚子里就开始咕咕叫了。 到了火车站门口,稀疏的人群里也没看见福尔摩斯先生的身影。我让瑞恩在这儿候着,我去买几份宵夜过来。 提着3份外卖的河粉回来的时候,依然不见福尔摩斯先生踪影。我和瑞恩就闪到一边的墙角,蹲下“哧熘、哧熘”地先祭五脏六腑庙了。末了,给福尔摩斯先生带的那份也被我们俩分食了。 清醒了精神,填饱了肚肠,却依然不见福尔摩斯先生的人,这个时候都已经过了11点半了。和瑞恩对了一眼,我感觉他有些紧张。其实我的心里早就不禁有点发慌了,而且还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紧张。仔细回想下我们这一路:来回两次在在江上出的事故、那晚我和瑞恩在村口的树林里被人跟踪、在事髮屋子里那个赶尸人显然是知道我和福尔摩斯先生的藏匿地点的,完全是有针对的行动,以及我们中计被调虎离山之后,那些从屋子里逃窜出来的黑衣人。 这些事,那些我们未知的人,我们的行踪似乎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而我们却丝毫不知道他们是谁、是干什么的、在那里、为何要做这些罪恶的事情——此刻,我是真的在担心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越往下想我就越觉得不对劲儿,敲了敲瑞恩说:“要不,我们分头去找?” 瑞恩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我说:“市图书馆已经关门了,你去附近找找,我就去几个大书店附近看看。” “行,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回这里汇合。”瑞恩说着便站了起来。 就在我们快速闪出了车站,正准备分兵行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干什么?” 第10章 湘西迷雾 01 我本来就紧绷着的心弦,被这么突然一喝,差点没给崩断。勐地回头望去,竟然是福尔摩斯先生那熟悉的身形,我一阵激动,都差点想冲上去抱着他哭诉刚才的担忧、相思之苦了。 给福尔摩斯先生说了说我们刚才的担忧之后,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你还真蒙对了,刚才确实有人跟踪我,不过被我发现了,我悄悄地躲开了他,想来一个反跟踪,不过到最后我也跟丢了。” 第29页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瑞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果不其然,人家还真的盯上我们了。这时,福尔摩斯先生问我们说:“你们刚打算去哪?” “分头找你啊。”瑞恩回答说。 “这不是正担心你么。”我接着表情深。 福尔摩斯先生说:“我跟丢那个跟踪者之后,就回来了,一直在那边躲着看着你两个。我想如果有人跟踪我,自然也会有人跟踪你们的。对方一出现,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对方就是想把你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好傢伙,你们差点真的就自己分开了。” 我和瑞恩又是一怔,这看着表面风平浪静的局势,还真的是暗流汹涌呀。照着这样想下去,问题就越来越玄乎了。 一路上的几次跟踪,显然对方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并且他还指名道姓是冲着福尔摩斯先生来的。难道他真的要把我们分割开来一一除之?可是对方有好几次机会下手的,为什么都没有下手?他们在忌惮什么?或者对方是一个害怕福尔摩斯先生的魔鬼,欲诛杀却又不敢现身,只能依依不捨地跟着他,伺机行动……我的唯物主义信仰并不坚定,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其实我真的不敢确定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鬼神。——红衣悬尸、提取魂魄,这些,都神秘而充满邪气……“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永远不要单兵作战。只要不内讧,两个人在一起的力量,永远大于两个人单独的力量再相加之和。”福尔摩斯先生劝诫着我们。 我哆嗦了一下,有点不寒而慄。 末了我又去给福尔摩斯先生买了一份便当,让他补充补充,然后三人在候车厅里没等多久,成都开往深圳西的k588次列车进站了。 刚入秋,又正值“十·一”黄金周,列车上十分拥挤,我们必须要庆幸买到软卧的票了。我们三人挤到各自铺位躺下。瑞恩和我是上下铺,他上我下,福尔摩斯先生则是在我对面的下铺。我一直以为是铁打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也终于熬不住了,躺下就睡着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福尔摩斯先生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个袋子,这会儿正放在枕头旁边。我探过身子去拿了过来,打开才发现是两本书:一本圣经里面的《创世纪》,一本柏拉图的《理想国》,另外还有一份报纸。我先是打开书随手翻了翻,索然无味,便又装回去,仍旧放在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枕旁。 又翻了翻报纸,翻到中间赫然见到一个大标题:“重庆惊现红衣悬尸案,警方介入正全面调查。” 看那个记者写的,好像是这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躁动。他先是连结了此前瑞恩他们在英国朴茨茅斯发现的那起案子,然后再说我们昨天看到的那起悬尸案,用尽了渲染的辞藻。 第一起案子毕竟发生在国外,和我们关系不大,可是这次直接发生在我们国土上了。相对于警方和媒体在第一个案子上採取的隔岸观火态度,昨天酆都张村的案子,就让大家意识到这是个连环兇杀案。加之各家报纸开始追踪报导,大肆宣染,这下子很多居民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走到哪里都要把自家的小孩带着,生怕稍有不慎就把孩子弄丢了,被兇手抓去。甚至很多学校都停课了。 看着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瑞恩就是我的闹钟,这回我还是被他叫起来的。睁开眼睛,只见他和福尔摩斯先生都已经穿戴好了,此刻正端坐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床头看着我。 “快起来吧,你看太阳都快晒屁股了。”瑞恩憨笑着,这句话被他用僵硬的汉语说出来分外俏皮。 我陪笑着罩上衣服起床、叠被子,没多一会儿,广播就提示怀化站马上到了,请各位到怀化的旅客准备下车。 下了车,我手搭帐篷一抬头,只见太阳正当头。再一瞅手錶,已经过了11点了,这一趟车我们坐了整整10个小时。 我们没有出火车站,马上又买了下午2点20从怀化到张家界的票。至于为什么要去张家界,我完全不知道,就像这一路我开始不知道要去伦敦、朴茨茅斯,后来不知道要去酆都一样,全由福尔摩斯先生说了算。不过去的地方都还真不赖:雾都伦敦、军港朴茨茅斯、鬼城酆都,这回还是人间仙境张家界。这些地方一个个的可都是盛名在外,虽然我们也只是留了脚印没来得及细看,但咱好歹来过呀,聊胜于无,以后回去了还可以给同事朋友们吹嘘吹嘘。 时间尚早,我们找了个店子,把在车上欠下的早餐和午餐凑在一块儿吃了。 上了k1374,路上我终于对福尔摩斯先生发问:“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我们偏偏要来张家界?” 福尔摩斯先生平静地说:“地处楚地一隅的湘西,因其山重水复的封闭自然环境、贫困的经济环境和宽松的人文社会环境,使其成为楚巫文化的活化石。而张家界就是湘西重镇,还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苗寨的那些神秘、诡异东西,这里必然会有一些线索。还有,我特地来这里,最主要的是来找一个人。” “对了,你看了昨晚你袋子里的报纸没?”我岔开话题问道。 “你说哪一张?”福尔摩斯先生反问。 “a3版的,就是说我们昨天在酆都经手的那个案子的。”我说。 第30页 “哦,看了,那个记者很无良嘛,没什么职业道德。明显地刻意渲染、烘托,这是很容易造成民众恐慌的。”福尔摩斯先生咧了咧嘴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像警方的压力也很大啊。”我说。 “是的,都开出悬赏单了。”福尔摩斯先生回应着。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呵,註定你又要大赚一笔了。” 福尔摩斯先生点上一根棕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那还说不准,不过拿这一笔外快也无妨,我也该订购些东南亚菸捲了,口袋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 用福尔摩斯先生他们这行的偶像明星——福尔摩斯先生的话说:“工作的本身就是报酬。”换言之,福尔摩斯先生从事侦探这份职业可以获得双份报酬。一份是僱主偿付的酬金,另一份则是破解迷案本身为他所带来的挑战与乐趣。他真够幸运的,可以把自己的兴趣作为工作——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我再多问,福尔摩斯先生又开始缄默不语了。 一路无话,坐了3个小时左右的火车,我们就到了这个有三大自然风景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的旅游胜地——张家界。 02 下了火车赶汽车,我们马不停蹄地上了一辆前往隶属张家界的桑植县的长途汽车。为了打发在车上的无聊时间,我临上车前,还顺手买了一本张家界旅游手册:张家界为湖南省西北部的省辖地级市,原名大庸,位于澧水中上游,属武陵山脉腹地,是中国最重要的旅游城市之一。旅游景点除了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里的三大景区: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索溪峪风景区、天子山风景区外,还有桑植县九天洞、八大公山;永定区茅岩河漂流、天门山;慈利县五雷山,永定区玉皇洞石窟、普光禅寺等。纪念地有红二方面军长征出发地、贺龙故居、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湘鄂川黔省革命委员会、省军区旧址等。 好莱坞曾有摄制组到张家界来拍照取景,这些照片被《铁达尼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看上,用在了最近宣传甚嚣的电影《阿凡达》上了。 看了册子上的这些描述,以及配图上鬼斧神工的景点,我只能感嘆此城只能天上造了。 下了车,天色微暗,福尔摩斯先生听见我的肚子又“咕咕”叫开了,说:“先找地方吃饭吧。” 今天没什么事儿,我们花了些时间找了家西餐厅。跟着我们吃了几天中国的快餐,瑞恩有点消受不了,眼看着原本白净的脸上,现在已经爬上了几丝飢黄,腰部也瘦了一圈。 瑞恩果然是饿坏了,也顾不得作为皇家军人平时保持的餐饮规律和形象,牛排、奶酪、沙拉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吃饱喝足,找了间旅馆好好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租了辆车赶往澧源镇。 澧源镇因位临澧水之源而得名,是桑植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虽然只是地处广大的张家界一隅,却也是山水秀丽,名胜繁多。有苏维埃政府旧址、烈士公园、永生亭、观音洞、梅山公园以及兴建于干隆年间的六方七级高十三米的宝塔等。而且此处还是一个多民族杂居地,除了汉族,还有土家族、苗族、白族等。 刚下车,福尔摩斯先生就率先起脚大踏步往西南方向的街道走过去。我很纳闷,咱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呀,这一路下来,福尔摩斯先生指东指西说走说停的,好像他很熟悉这个地方一样。 走了不多远一拐弯,前面赫然出现一片居民区,一栋栋外表面被漆成红色的房屋呈现在我们面前,相互毗邻,一字的南北走向排开。每一幢房子的风格样式都完全一样。3层,红色的墙面黄色的阳台,阳台上各家人都选择了种本地较多的太阳花。屋顶也是清一色的褐红色的琉璃瓦,窗纱则因为各个住户的偏好而颜色迥异——这也是从外表上看这些房子唯一的不同点了。 福尔摩斯先生在原位置站定,开始从左往右数,数到第7幢房子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脸对我们说:“待会石华扮成水电维修工去敲门,瑞恩躲在门侧,若有意外就果断动手,明白了吗?” “如果是女人或者小孩,我也要动粗吗?”瑞恩挠着脑袋问福尔摩斯先生。 “不,我们的目标是一个中年偏胖、留着寸头的男人,华裔男人。”福尔摩斯先生给瑞恩解释说。 “好的。”说完瑞恩去路边就地找了块砖头攥在手上,和我对了对眼神就出发了。福尔摩斯先生则独自走向了屋子的后方。 站到第7栋房子那扇朱红色的门前,等瑞恩站好位置举起砖头,我便开始准备敲门。 说真的,我这会儿还真有些紧张,毕竟以前我们都是事后赶去现场,迎接我们的都是尸体,充其量也就是个死相恐怖一点的尸体,而且也根本不用我直接交涉。可是这会儿,我要面对的可是个大活人。没准福尔摩斯先生说的在里面的那个留寸头的中年胖子,就是那个制造张家灭门惨案的人,那个把两具怪异恐怖的尸体悬挂在树上的人,那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越想这些我的心里越发慌,半举着准备敲门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还在微微发抖,掌心里早已沁出了丝丝冷汗。 第31页 边上攥着砖头举着的瑞恩估计手都有些酸了,用责问的眼神看向我。我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向面前的摺扇朱红门,一咬牙,闭上眼睛,半握着的拳头就敲了上去。 “咚、咚、咚!”手和木门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传进耳膜的那一刻,我都感觉我的心脏快承受不住压力即将崩溃了,边上的瑞恩好歹算是科班出身,表现得还算冷静。 接下来几秒钟,现场是死一般的沉寂,我都能听到我心跳的扑通、血液流动的潺潺。 过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有听见锁孔转动的声音,面前的朱红门纹丝不动。我再次举起了手,“咚、咚”地敲了上去,并默念着刚才反覆在肚子里嘀咕的后续台词:“你好,我是负责这一片居民区的水电维修工,接到电话说你们这一带房屋的排水系统出了点问题,所以来看看。” 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和瑞恩对了对眼,难道是对方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抑或是不在家? “啪、啪、啪!”我把半握着的拳改成了巴掌,直接拍了上去了,回应我的,只是门身的轻微震颤和丝丝回音。 边上的瑞恩放下了一直攥着板砖半举高的手,耸了耸肩一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下我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相比让我直面那个杀人恶魔,我更愿意接受他此刻不在家。 我和瑞恩准备撤兵,临走前我还打算象徵性地敲了敲门,算是我们真的来找过。想着,便又一次举起了巴掌拍了下去。 “吱熘!”我的手拍空了,门被往后拉开一条缝!这突然出现的事故,让我大骇,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显然瑞恩也没料到这突发的状况,手里的砖头早扔了,这会儿只能立马扎好马步摆出了格斗的姿势,狐疑地望着门缝吼道:“谁?” 03 只见门这会儿已经被完全打开了,一个带着毡帽、穿着黑风衣、拄着雨伞的人站在了门前,是福尔摩斯先生! 我用手捂着胸口,惊魂甫定,正想质问福尔摩斯先生怎么回事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示意我们进来,就转身又走进了屋子里。 我抬脚跟上,尾随的瑞恩进来后又关上了门。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开腔说:“不要碰屋子里面的任何东西,石华给派出所打电话,报警。” 本来被福尔摩斯先生那一下吓得就不轻,还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呢,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指令,我更是一头雾水,可看他现在黑着的脸色也不好问他,还是嘟哝着掏出了手机。 我边拨号边问:“报警说什么?” “兇杀。”走在最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言简意赅地抛出两个又让我为之一震的字来。 我也没敢多问,直接向电话那头传达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留下了现场地址。那边还叮嘱让我们不要破坏现场,他们马上就来人什么的,我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的翻盖刚刚合上,我们就已经踏上了二楼大厅的地板。——我的心脏今天是真的受了不少考验了,这不,刚站定,又一幕恐怖的镜头呈现在了我的面前:偌大的客厅中央,横趴着一个人,屁股还坐在地上,上半身则匍匐在了沙发上。他一手捂住喉咙以下胸口以上的部位,另外一只手则呈爪状向前伸着;头侧着,正面向着我们,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到了一起,已经僵硬住了;嘴巴张开着,眼睛也还圆鼓鼓地睁着,直瞪着我们。 桌子上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盖子是开着的,里面的乳白色药片散落在了桌子上、地板上。 我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躲藏到了身材魁梧的瑞恩身后。瑞恩也是一愣,又是一具尸体! 最后我俩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福尔摩斯先生,用问询的眼神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显然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看过现场了,他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仰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让你们两个去前面敲门之后,我自己就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如果你们的身份败露了的话,他可能会从后面阳台逃跑——我们都看到了这里的楼都不算太高——以防万一我打算在那里堵他。我在后面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就先沿着附在墙面的蔓藤爬了上来。”说着福尔摩斯先生抖了抖他的雨伞,显然这是爬墙的好道具。他接着说道,“阳台的门没有锁,我就推门进来了,然后,看到的就是你们现在眼前的这些了。” 我又放眼粗略地扫了扫整个房间的布局:这是二楼一室一厅一卫中的厅堂,面积很宽敞。上得楼来第一眼看到的,除了那具死状悽厉的尸体之外,就是正对门方向靠墙的位置,一个台桌上放着一个约有两立方米大小的金鱼缸,里面几尾颜色各异的金鱼现在正在人造珊瑚礁中欢快地游荡着,丝毫不知道玻璃缸外面发生了什么。 屋子内的整体摆设也很奢侈——大理石雕花的桌子居中,红木椅子分列在桌子的南北方;红苹果沙发横亘在桌子的西侧,茶几倚着沙发右首摆着;另一边靠墙壁的位置,则立着一个檀木立柜;桌子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珊瑚吊灯;大门朝向是一块墙式的巨大落地玻璃,现在窗帘被拉上了,只隐约透过来些许淡黄色的光来,屋子里主要的光源还是来自后阳台。 第32页 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说:“我爬上来的时候,看到后墙壁的蔓藤已经有滑磨的痕迹,破损的叶子断口也没有枯黄。而前门有摄像头,显然,兇手也是从后阳台进来,然后在作案后原路逃跑的,并且离开的时间不会很长。” “福尔摩斯先生,那这个死者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人么?他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要找他?”我等福尔摩斯先生把话说完,就一下子将这憋了我一路、困扰了我一路的问题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作答,指了指对面的墙壁。我放眼看过去,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和装裱好的奖状,上面都书有:“题赠给友人齐万福”、“齐万福同志本年度xxxx以资鼓励”等字样。 齐万福?他是谁? 第11章 邪恶的索魂术 01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呜呜呜呜呜”刺耳的警笛声,派出所的人到了。福尔摩斯先生又把我的问题给晾在了一边,自己率先走了下去。 我和瑞恩跟着下去,刚刚打开门来,就听见几声大喝:“不许动!举起手来。”接着就看见几管黑洞洞的枪口和几根警棍对着我们三人。 我和瑞恩下意识地平举起双手,福尔摩斯先生却依然拄着雨伞岿然不动。 “你们干什么的?”一个领队模样的人大声地质问我们,并且说着就想上前去揪福尔摩斯先生。 “是我们报的警。”福尔摩斯先生面不改色地答道。 “你们几个,慢慢地走过来,去那边趴在警车上。”那领队继续大声喝着,然后调遣着手下的人员说:“小孙、小李,你们几个给他们上手铐,就在这儿盯着,给我看住了!剩下的人跟我进去。” 福尔摩斯先生摇了摇头抬步走过去了,我和瑞恩也识相地跟上。这个过程中那几只枪管也始终在跟着我们的脚步移动。 领队带着那群人进去了,我在几只枪管的监视下显得很不自在,瑞恩脸上有些无奈,而福尔摩斯先生则是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刚才上去的那帮人下来了。那领队先对左右吩咐说:“小叶,带人封锁现场,王军打电话通知法医。”说完就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走近并让我们转过身来,上下仔细地把我们三人打量了个遍,然后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屋子里干什么了?快老实交代。” “都说了是我们报的警了。”我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福尔摩斯先生刚才的话。大概是费所长给我造成的印象,以及平时跟随公安局执行任务时警队里面的人都很给面子,导致了我现在怕罪犯却不憷公安。 “自己犯完事然后报警,贼喊捉贼吧?”这领队用一种轻蔑的口气抢白我们道:“为什么你们是从里面出来的。” 这个时候瑞恩扭了扭身子,企图把被手铐拷住的手伸进口袋里去掏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老实点。”领头的公安朝瑞恩大声吼道,紧接着刚才都对着我们的枪口和警棍都指向了瑞恩。 瑞恩停止了动作,说道:“我是大英国协情报调查局下属的s·h特别调查组的探员,我右边胸口的口袋里有联邦颁发的证件。还有为了这个案子,贵政府给我特批的一张通行证,可以要求全国各个部门提供一切需要的资源,协助调查。我身边这两位,就是主查此案的夏福佑先生,和他的拍档石华先生。” 瑞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自己白净的脸给憋得通红。那领队和几个公安干警也有些蒙了,不知道信还是不信。过了一会儿,领队朝旁边的一个干警做了个手势,那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右手紧握警棍,左手慢慢地伸向福尔摩斯先生胸口的口袋。很快,他就夹出来两份证件。 他小心地递给领队。那人接过,先翻了翻瑞恩的特别调查探员证。上面的英文让他心里有点没底,他盯着迟疑了一会儿,又翻开了第二个证件,这会儿看见了母语,他脸上的表情就舒展开了,结果在最后一页,看到右下角那钢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突地僵住了。 他一阵难堪,盯着那小本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对身边的干警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铐子开了呀。” 那铁玩意儿从手上摘下来,瞬时就觉得手上一轻,我摆摆手又捏了捏指关节,直接从那领头的手里拿回了证件,递还给瑞恩。 这人先是一愣,接着就往旁边的小干警使了个眼子。旁边那干警会意,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包万宝路来,给我们分发。不抽菸的瑞恩和只抽棕卷的福尔摩斯先生没有接,我则不客气地抽出了一根叼上,那干警马上围着手罩给我上火。 完事了,他代领头的出马,指着领导给我们介绍说:“这位是我们镇派出所的副所长,邢锋,不知道几位是特派探员,刚才是一场误会,还请各位见谅。” 我一阵纳闷,咋又是个带“锋”字的?公安带这个字难道会沾彩头,办事就会像刀锋那么犀利? 福尔摩斯先生也没接他的客套话,而是直接对邢副所长说:“我们进去的时候屋主齐万福已经遇害了,而且时间不会太长,兇手是从二楼后面的阳台逃跑的。” 邢所长尴尬地点了点头,说:“我们刚刚去现场看了一下,马上验尸组的同志就来了。” 第33页 正说着,又一辆警车唿啸而至,车上匆匆下来几个白大褂。邢所长迎上前去,把人群里打头的那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带到了我们面前,先向他介绍我们说:“这是中央的特派探员夏同志和石同志,这位是英国联邦探员……” 看来他没能记住瑞恩的名字,瑞恩接过了他的话头帮他缓解了尴尬,朝白大褂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英国联邦情报调查局下属的s·h特别调查组的探员,阿兰·瑞恩。” 白大褂友好地和我们握了握手,自我介绍说:“我是湖南省第一人民医院神经科的医生林朝晖,这次来张家界公干,刚好在所里,就一起过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说:“林医生你好,那你先上去看看吧,死者死亡时间不久,应该是中毒死亡。” 林医生听了马上一皱眉,也没顾得和我们多寒暄,就带着组员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就下来了,林医生径直往我们这儿走过来,他身后的人员则抬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上了救护车。 林医生摘下白手套塞进口袋里,扶了扶眼镜说:“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左右,身上无伤痕,死亡原因应该是药物中毒,其成分我初步认为是氰酸钾——他的嘴里有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其他的细节和具体报告,需要等尸体送回去做过详细的尸检化验之后才知道。” 果然够专业,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从兜里又掏出一个标本袋来,里面放着屋子后面那种蔓藤的一片残缺的植物叶子,他指着对林医生说:“这个是我在屋子后面依附着墙壁的蔓藤上发现的,上面有一缕线头,应该是兇手从那里逃跑的时候不慎挂上去的,你们可以带回去化验一下。” 林医生接下,向福尔摩斯先生道了声谢,然后道别说先回医院去了,做完化验再联繫我们。 02 回去的时候我们坐在了邢锋副所长的车上。福尔摩斯先生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就是那天我们在酆都双桂山高价从拍照的小贩买的那张。 福尔摩斯先生把照片递给我和瑞恩,说:“上面的人熟悉吗?” 我俩先是愣了一下,又仔细瞧了瞧。瑞恩先反应过来,说:“中间这胖子,不就是刚刚楼上的死者齐万福么?” 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对我说:“把你刚才在楼上问我的问题再说一次。” 我按他的意思把刚才问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个死者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人么?他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要找他?” “好。”福尔摩斯先生说,“这个人叫齐万福,我在酆都派出所翻民政户籍资料的时候,得知他早些年回酆都转过户口,搬迁到张家界这儿来了。显然,我们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找他。而至于为什么要找他……” 福尔摩斯先生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点上了,顿时整个车厢里就瀰漫满了那种褐黄色的烟雾。一会儿之后,福尔摩斯先生继续缓缓地说道:“那天在酆都张村,我靠在车上沉思,想理清案子的头绪。而你,石华,在和几个村民交流的时候,不是说过这房子以前是当地老地主的么?那天下午你们在旅馆休息的时候,我又回了趟村子,找一些老村民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那个屋子的地基,以前确实是一位叫做齐大贵的地主的,后来“文革”的时候,他被打倒了,痛批狠批,批烂批臭。此时他的儿子就为了和他划清界限,跑到了外地。最后曾经富贵一时的齐大贵,落得个凄凉惨死、无子嗣送终的下场。 “而今天的死者齐万福,就是齐大贵的儿子。那天我们在双桂山看到的这张照片,从上面拍摄的日期看,可以发现齐万福在近期去过酆都。他的户口早些年已经转出来了,如果说他仅仅是去旅游的话,放着近在咫尺的人间仙境张家界不去,不远万里跑去鬼城酆都?这说不过去吧?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就断定他肯定和此事有关系,就带着你们赶了过来,果然没错。” 说到这儿福尔摩斯先生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两个标本袋来:一个里面装着一截草叶,一个里面装着一个骨质的牌子。福尔摩斯先生指着第一个标本袋说:“飞燕草,这个不用我再讲解了吧,你们也应该都认识了——我从齐万福阳台上的花盆里摘的。这种草本来就很少有人种,而这一带几乎没有。” 我有点吃惊,说:“难道……难道那个赶张老头的尸害人的,就是……就是齐万福?” 福尔摩斯先生没答话,接着指着第二个标本袋里的牌子说道:“仔细看,这牌子是用人的骨头刻制的,上面还有个字。” 我和瑞恩把头凑近过去,一截呈暗黄色的人骨铭牌上,确实刻着一个小篆体的字“苗”。 福尔摩斯先生说:“我从现场的红木立柜顶上摸到的,这种牌子……” “特派员同志,容我说一句,你这种行为是破坏现场,扰乱公务!”坐在前面驾驶座上的邢锋插嘴道。 福尔摩斯先生一笑,不置可否,没有理睬他。他的笑容里还包含了一层轻蔑的意思,估计是想说就算我们不破坏,留在那儿你们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你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34页 我催促福尔摩斯先生继续说下去。 “这种牌子,是……是……”他顿了顿,说,“就是苗寨一个很奇特的家族所独有的,湘西赶尸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原本是一个汉人家族,世代行医,后来行走江湖游诊到了苗地,就在当地安家立业了,并且改姓苗。他们综合当地的一些蛊术,再辅以自己根据药理研制的特制草药,就这样产生了‘赶尸’这一独特、邪门的技法。原来他们的这种技术只传自己家族的人,而且还传男不传女。后来随着家道中落,也开始招收外姓和外族的徒弟。每一个他们门下的弟子,都会有一个特别的铭牌。”福尔摩斯先生再次指了指手里的那个东西,说:“就是这个。” “齐万福就是湘西赶尸门的弟子,他学过赶尸术,而且刚好在近段时间还到过酆都。而酆都的张村又在这段时间里连续发生赶尸杀人伤人事件,我们还遭受到过他们所赶尸体的袭击,且受袭地还是建在齐万福家祖宅上面的房子。所以,齐万福就是毒杀张老头,然后赶其尸吓死张顺英夫妇、郭淑芳,还劫走张瑞恆的兇手?”听了福尔摩斯先生说的那些,我理了理脑子里的思路,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单手托着腮帮子说:“他只是这个庞大犯罪团伙中的一员,可能负责赶尸吓死人这一块,就是他着手行动的。至于毒鸩张老头、两个被挂在树上的恐怖尸体——其中一个还远在英国朴茨茅斯、张瑞恆的失踪,跟他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干的。 “不要忘了,在江心吩咐老船夫暗算我们的人,按老船夫描述的,可不是个留寸头的胖子。还有那晚在村口跟踪你们的那个人、我们回去的时候从房子里四散跑走的那群人、在重庆跟踪我的人,以及,杀害齐万福的人。这些人是谁,我们完全不知道。” 在前面掌方向盘的邢所长,因为不明就里,听到这儿嘴巴已经张得老大了,不知道这会儿眼睛还有没有在看路。 瑞恩也皱起了眉头托住腮,说:“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先等林朝晖医生的化验结果,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又拿起了照片,指着说,“齐万福身边的这两个外国人,将是本案的关键。” 说罢,福尔摩斯先生便仰头靠在车子的椅背上,喃喃地小声说道:“在这儿没有发现张瑞恆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小孩子的东西,那么,他多半还活着。” 03 晚上,我们三个人正在旅行社一楼的餐厅里吃饭的时候,白天见过的那个林朝晖医生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四处扫描了一番,很快便看到了围坐在窗户边上桌子的我们。 他径直往我们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邢副所长说你们在这儿下榻,可让我好找。” 我站起来说:“原来是林医生啊,辛苦了,没吃饭吧?来,坐下一块儿吃。”忙搬了个凳子挨着桌子摆上,边给他倒上一杯生啤,边让服务员给加一双筷子。 他推辞了一番,还是坐下了。也没有多寒暄,你一杯我一盏的,筷子伸出来回间,就聊到了正题。林医生说:“下午的尸检和化验报告出来了,这不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们了。” “谢谢。”福尔摩斯先生放下筷子,看着他,说:“说说。” “死者齐万福,男性,43岁,死亡时间是中午11点40分左右,确实是死于药物中毒,致死的药物是氰酸钾——大多数投毒案都是用的这种药物,见效快,入喉即死。脖子上有指甲抓过的痕迹,这与齐万福本人指缝里面的皮屑一致,可见脖子上的爪痕是他自己抓挠造成的。身上再无其他明显伤痕,致命药物是掺杂在桌上那药瓶的药片里的——那瓶药只是镇定剂,被人做了手脚,掺杂进去了氰酸钾。药片只有少量进入肠胃,大多数都滞留在喉腔部位。”林医生快速地说道。 “那,现场的证物化验,有什么结果吗?”福尔摩斯先生抱着手,斜靠在椅背上询问道。 “死者脸上,沙发上存留有大量指纹,但是均是死者本人的,另外阳台上有另外两个人的指纹——你们几位当时没有碰死者和阳台栏杆吧?”林医生突然问道。 “没有,我保证。”我抢答道。 “嗯,没有,我爬上阳台的时候是用的雨伞钩。”说着,福尔摩斯先生还把手里的伞举起来扬了扬。 “哦,”林医生接着说道,“你给我的那片树叶上挂着的线头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是聚酯纤维的成分,我们常叫做涤纶,经烧硷处理过,耐酸耐硷,强度大、耐磨性强、弹性好,耐热性也较强。这种布料我国没有自主生产过,原产地集中在美国和英国,主要用于制造部队的军需物品。” “嗯?”听到英国产还是军用的,瑞恩来了兴致,他扯着自己的制服插嘴说,“林医生,那你能看出来是不是像我这种衣服的材料?” 林朝晖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一个种类的,虽然都是纤维制品,但是你的这个是尼龙,而那个是涤纶。” “哦。”瑞恩若有所思地趴在桌子上,托起了腮。 “听邢队长说,你们是沿路追踪一个案子到这里的,一路还去了伦敦、朴茨茅斯、酆都等地调查,而且是英国联邦政府和我国公安部特别调配的。今天这起兇杀案只是你们调查的那起连环案中的一环,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林医生主动请命道。 第35页 我看了福尔摩斯先生一眼,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毕竟我们和这个戴眼镜的瘦弱医生不熟,才认识半天而已。不料福尔摩斯先生马上就点了点头,说:“石华,你把这件案子详细地给林医生讲一讲吧。” 我灌了一口啤酒,润了润嗓子,就跟林朝晖讲开了。从我们怎么被邀请到伦敦,去福尔摩斯博物馆看那几封诡异的信件说起,然后到朴茨茅斯查看那信件的寄出地,接着到酆都接触到那件张家的灭门惨案,以及现场出现的和朴茨茅斯一样的一个挂在树上的恐怖尸体;后来开了张老头的棺材验尸,还被人跟踪和遭遇到尸体的袭击,以及最后为了追寻赶尸匠的下落,途经重庆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被追踪、过怀化来到张家界,直到现在刚找到疑犯之一的齐万福,结果他却被人先我们一步杀害了。 讲完觉得我说得还算仔细,也够绘声绘色的。我用问询的眼光瞄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和差错需要补充的。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瑞恩也把他当初给我和福尔摩斯先生讲过的,看到吊在树上如何如何恐怖的尸体那一段重复了一遍,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林朝晖听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脖子上了。过了半晌才勐地摇了摇头清醒过来。他也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不禁感嘆道:“太神奇了,太诡异了,太难以想像了。” 他的三个“太”和刚才的表情,让我不禁笑了出来。我说:“够玄乎,够悬的吧?这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离奇的事情呢。” 林朝晖说:“虽然大学的时候我学的医科,但是个人十分痴迷于侦探文学。没想到,现在一起胜过小说百倍的活生生的案例就摆在了我面前。真是不可思议,我可没有理由错过。” 福尔摩斯先生倒觉得无所谓,他觉得常人眼中的不可思议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越离奇才越能显示出他的侦破能力。不过这回,我看福尔摩斯先生眼中一向坚定的双眸,这会儿也有些游离了,显然,这个对手的强大,超出了福尔摩斯先生的预料——当然,敌人眼中的对手福尔摩斯先生,同样是一个让人不可捉摸的高手——所以我还不能说是超出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想像。 04 林朝晖这时候又说:“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带着当时现场的照片。” 还好瑞恩有准备,还带着朴茨茅斯那诡异尸体的现场照片,在酆都的那个吊死小孩和开张老头棺的一些照片,他也都从派出所里弄了一份备份。他把随身的黑色提包拿上了桌子,掏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林朝晖。 两个惨绝的小孩尸体和那血淋淋的场面,以及张老头坟墓里的那个会动的尸体,让我不忍也不敢再看,把头扭向了一边。 林朝晖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现场相片,好像干他们这一行的,对尸体有种特别的兴趣,无论其怎么的惨不忍睹。 当他看到几张关于那两个小孩尸体的局部照片的时候,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把原本叠放好的照片胡乱地扒开,找出来几张,然后一手捏着几张,朝我们叫了起来:“这些小孩子,不是像尸检报告上说的那样,是被人抓获后,然后用锋利的三角岔的东西凿进脑门而致死的,没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把目光全部投向了林朝晖。 只见他不停地左右端详着两只手上的相片,镜片后面的两眼放出亮光,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如魔怔般喃喃说道:“小孩子脸上有暗青色的迹象,鼻子鼻翼部分呈深红色,显然是憋的或者是气闷的;但是鼻子鼻翼部分有深红色;另外身上没有尸斑却有轻微浮肿,说明这孩子可能在长时间缺氧的空间呆过,而且还假死过一段时间。 “小孩尸体身上的淤青痕迹全部是呈自然光滑状态的,而人在假死昏厥之后,就会浑身瘫软,皮肤松垮,随便用点力触碰就会造成淤青。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并不是像打斗或者挣扎什么的造成的,而是有人在搬运或者挪动他们的过程中造成的。” 呵,这瘦弱的眼镜医生还有两把刷子,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还有,”他吞了吞唾液,润了润嗓子,把手上的照片伸到我们面前,继续说道,“你们注意看这孩子的眉毛和头顶的头髮。” 我粗一看还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个时候我听见福尔摩斯先生轻声自言自语道:“眉毛和头顶的髮际里,都显出了浅浅的螺旋纹络……两条眉毛各一个,头顶有3个,这些……” “没错,”林朝晖接着福尔摩斯先生的话说道,“我以前在一本野典上看到过,说眉毛和头顶的头髮间生成这种螺纹的小孩,只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小孩才会有——这些所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在我国古代,人们把六十年一甲子、十二个月、三十天、十二个时辰,都用天干地支分成了阴阳五行——凡是符合这种四柱纯阴命格的,都是杀破狼命格。命书上有说:‘四柱纯阳男必孤,四柱纯阴女必寒。’意思就是四柱全阳的男性命理会剋死父母亲人,四柱纯阴的女性则会婚姻不顺,多会守寡。” 第36页 说到这里,林朝晖舔了舔因说话激动而导致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而这两个死亡的小孩显然都是男性——四柱纯阴的男孩,命格更是凶煞,不仅克父母亲人,还克任何和他有语言、肢体接触的人;而在孩子到了一生肖12岁的时候,这种克人性命的诡异能力,就开始大规模地显现。 “很多书上有记载,一般生出这种小孩的人家,都会在一出生就把婴儿处理掉。而那些孩子出生的时候,父母不知道这些风水时辰的人家,在经风水师的点拨之后,都会在孩子未满12岁的时候,就将孩子活埋掉。” 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接过话头说道:“在某些地区和部落里,都盛传这种四柱纯阴的男孩的魂魄,是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提炼出来的。然后用提取的魂魄经过一些药物和法术处理,做成汤药或者丹药,能让饮用的人获取一些特殊的能力。” 我打断福尔摩斯先生说:“不是吧,这种荒诞滑稽的说法也有人信?” 福尔摩斯先生说:“在英国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了,那小孩子身上的红衣、秤砣、银针,还有我们没看到的葫芦或者盒子等,全都是这道吸魂工序里面的道具——这兇手做下这些案子,可能就是为了获得那所谓的特殊能力——或许就是电影中的那些特异功能之类的超能力——或许,还真的能成功呢?我们还没有到发现真相得出结论的时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嗯。”一边的林朝晖附和着,说:不是有一句gg词吗?——一切皆有可能!” “……”我突然感觉这个眼镜医生和老夏有点臭味相投的感觉。 林朝晖接着说道:“那夏先生,这么一来,你对这些孩子的死有什么看法?” 福尔摩斯先生摸出根棕烟点上,深吸了一口说道:“这两个四柱纯阴的男孩,可能就是被父母遗弃了,放在棺材里活埋的孩子。入殓前就被弄昏迷的小孩,在狭窄的棺木中,肯定会缺氧,因为缺氧才会有了林医生刚才所说的‘脸色暗青,鼻翼深红、没有尸斑却有轻微浮肿’等症状出现。 “而有一些迷信提取这种孩子魂魄可以获得超能力的人或者组织,就在孩子下葬后不久,又将孩子挖了出来,在搬运孩子的过程中,接触到孩子酥软松垮的皮肤,就造成了孩子身上的淤青。 “然后,这些人用我给瑞恩和石华讲过的——他们的一套特殊的程序:把孩子挂在树上,是因为按道术的说法,魂魄是不可能完全取净的,所以必须让他离开地面,另外挂在代表生命的木——最好是阴气极重的槐树上,有引魂的效果。然后给他穿上锁魂红衣,系上坠魂砣留魂。再把已经昏厥假死多时的男孩杀死,并用分魂针插入他的头顶泻魂。最后用装魂魄之类的道术法宝,比如葫芦、盒子之类的装魂之物接魂——这样就把孩子的魂魄取殆尽了! “提取尽了孩子的精魄之后,就遗留下来那些展现在我们面前的镜头了。” 虽然我和瑞恩早已亲眼目睹了那个镜头,但是此番再被福尔摩斯先生这么一说,不禁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医生虽然知道这些,但以前只是当故事一样从书上看到的而已,这回,我们却真真正正地遭遇到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他也不禁哆嗦了一下。 第12章 戴眼镜的医生 01 这一顿饭吃到后来大家都没了心情。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我脑子里想的却全是那些现场恐怖尸体的镜头,还衍生浮现出那些人在作法取魂的场面,最后我终于禁不住干呕了起来。 送走了林朝晖,我们三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径直回了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床,自然还是让我和瑞恩占据着,福尔摩斯先生习惯性地在沙发上蜷缩着。 关了灯,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双手枕着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寂静的夜空。霓虹闪烁,行人踢踏,繁星点点。 “你说,”我不由轻轻地开口说道,“咱们现在都进入21世纪已经十个年头了,这是一个相信科学的年代,为什么还有这种愚昧的人,会相信悬尸索魂,然后会获得超能力这种荒唐、无稽的事呢?” 远端的沙发上传来福尔摩斯先生疲惫的声音:“谁知道呢,史蒂芬·史匹柏拍的《夺宝奇兵》系列里面,不是照样有那么多有权威、有公信力的人,相信着约柜、圣杯的存在,并不惜人力和财力去进行寻找探索么。” 听见福尔摩斯先生还没睡,我翻过身来趴在床上,头朝他的方向说道:“那,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些东西么?” “很多事情,哪怕我们现在生活在科学极度发达的年代,都无法解释。金字塔诅咒、百慕达死亡三角、厄瓜多大隧道、ufo、尼斯湖怪兽,以及玛雅人前面已经实现了的9个预言,等等,我们都无法解释。有些东西或许真的存在,官方和科学却只能给出一个勉强的其不存在的理由,这些,都是有一点原因的。你想,如果政府公开承认ufo的存在、承认2012经过地质和气象研究真的会发生,那样会引起很严重的民众恐慌和社会动乱的。”福尔摩斯先生徐徐说道。 这个时候一直安静躺着的瑞恩也发话了:“鬼神怪物之类的东西,没见过的人会冠冕堂皇地拿科学来解释,见过的人却深信不疑——或者接受过洗脑教育的人。科学此时根本就不值一提。” 第37页 怪不得瑞恩今晚没打鼾,原来他也没睡着。他接着说道:“哥斯拉和金刚确实是好莱坞的编剧们幻想出来的,但是前几年我去苏格兰度假的时候,我是真的看见了尼斯湖水怪!” “嗯,”我也附和着说道:“像比较常见的‘鬼打墙’、‘鬼压床’这些我就不说了,记得小时候,村里有姐姐带男朋友回家。按我们那的习俗,乡亲们是都要去她家喝糖水、吃喜糖的。我们一帮小孩子就跟过去凑热闹,我还记得那次是一个满头银髮的老人给我发的糖,完了还摸了摸我的头。可是后来回家之后,我的眼睛就只能睁开一条小缝了,四肢也瘫软无力,都站不起来了。后来找了村里的神婆,她在镜子上撒白米、竖硬币。完事了他问我是不是去过那个姐姐家,我说是的。他又问我有没有在她家吃过东西,我说吃过糖。她问谁给的,我说是一个满头白髮的老爹爹,还把他的相貌给形容了一遍。这个时候我爸妈都大惊失色,说那老爹爹就是那姐姐的父亲,可他都死了好些年了。” 现在想起少年时候的际遇,我心里犹有些余悸,在床上坐了起来,点上了一根烟。 瑞恩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他忙问:“后来呢?” 我长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后来啊,我妈妈买了些香纸去那老爷爷的坟头烧了,说‘小孩子不懂事惊扰到你了,现在给你烧纸钱,你放过我家小华吧’等一些告慰的话。同时我家姑姑就在路边喊:‘天黑咯,小华不要在外面玩晚咯,赶快回家睡觉咯,各路大神行行好咯。’没过多久,我的眼睛就能完整地睁开了,手脚也开始慢慢地恢復可以动弹了。两个小时以后,我就又活蹦乱跳了。” 瑞恩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我也是在利物浦乡下长大的,小时候也遇到过很多怪异的事情。记得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和小朋友们在三楼上玩捉迷藏,互相追逐。眼看被逼到角落处,蓦然发现那边有道开着的门,对面就是别人家楼房了。我毫不犹豫地沖了过去,那之间可是三米多的距离啊,下面离地也有六米来高。人刚冲出去即将长空翱翔继而粉身碎骨的时候,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我从空中推了回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那揉着屁股叫痛,其他的孩子则在旁边目瞪口呆。” “看来这种事不只有咱中国才有啊,你们除了了吸血鬼之外也有大神啊,不过他不是害你的,哈哈。”我打趣道。 瑞恩不好意思地陪笑着问福尔摩斯先生说:“夏先生,这些,你相信吗?” “我信,任何没有被我掌握到无懈可击的证据和解释的事情,我都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低沉地答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我甚至相信那些吸魂的人,真的有方法藉此获得超能力。” 02 后来大家都安静地睡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反正我是仰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深夜,也一直没有听见瑞恩的唿噜声;而远处福尔摩斯先生的方向,那一点菸火到很晚的时候,还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完全洒在了我的床面。扭头见福尔摩斯先生和瑞恩都已经起来了,现在正并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小声地在聊些什么。 见我起身,瑞恩问候说:“起来啦,早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早,我只得尴尬地回了句:“早上好。” 等我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俩已经站了起来。只见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穿上了他的黑风衣,还戴上了毡帽,一手拄着雨伞一手提着个黑色公文包。看他这副打扮,我不由得问了句:“怎么,要出门?” “嗯,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事情我都交代给瑞恩了,待会儿再让他跟你说。”福尔摩斯先生干脆地说着,然后就起步往外走去。 我穿着短裤和瑞恩一起把他送出了门,道了声一路顺风,就转身又坐返到屋子里了。 瑞恩递给我早餐,我接过问:“他去哪?” “回重庆,酆都。”瑞恩答道。 “啊?”我刚吸进去的牛奶差点被喷了出来,“怎么回事?主心骨先走了我们俩怎么办?” “早上费锋费所长打来电话,说有新的发现,让我们赶快过去一趟。”瑞恩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怎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啊?”我追问。 “他说,”瑞恩尽责地转述着福尔摩斯先生的话:“张家界这边刚立案,派出所那边后续还可能会有一些线索,让我们协助调查。三天后我们俩再回酆都,他到时候在那边接我们。” “哦……”我抓起一块面包堵住了嘴巴。 填饱了肚皮,我问瑞恩:“你说,那费胖子会找到了什么新线索呢?” 瑞恩干脆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这句话直接断绝了我想和他猜想、讨论讨论的心思。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没了福尔摩斯先生我的行动就没了参照物。 “去派出所吧,看看他们对昨天的案子有什么新发现没。如果今天什么行动,我们也可以跟上,协助调查。” 第38页 “嗯。”我点头道,“咱好歹也是特派员呢,哈哈。” 我们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起身准备拉门出去。手刚搭上门的把手,就听见“咚、咚、咚”几声响,外面有人敲门,把我吓了一跳。 门打开,一个瘦瘦高高的四眼站在门外,是林朝晖。他看了看我们的行头,说:“怎么?几位要出门,来,刚好,我的车在下面。” 我和瑞恩对了对眼,这敢情好,赶上顺路车了,也就没迎他进去,说好,那就坐你的车了。我拉上门正准备往兜里塞钥匙,林朝晖踮着脚把头往门里探。我说:“林医生,走啊,看什么呢?” “那个,那个夏先生呢?”他还在边伸脖子边说。 “哦,他啊,早上走了,去重庆了。”我答道。 “啊?……哦。”他先是一惊,这才缩回脖子来,接下来表情好像有点失望似的。 “找他有什么事就直接和我们说吧,他临走前都交代了,说你一会儿会来找他,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瑞恩这个时候插嘴道,还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递向林朝晖。 这林医生也没急着打开,看把我们俩晾在门前也有一会儿了,说:“那二位就别站着了,下楼上车说去。” 在车上林朝晖才打开福尔摩斯先生留给他的那个盒子,里面居然是一个被绘成骷髅状的健身球——就是从酆都回来的时候,那个假冒的夏福佑托老船夫转交给福尔摩斯先生的。——他看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好像就明白了什么似的,就把鼻子凑近那铁球仔细地闻了闻,然后就收起来了。 林医生开车没有带我们去派出所,而是直接去了张家界市第二中心医院。停好车后他直接带着我们进了6楼的一个办公室,然后把我俩交付给一个护士,让她招待我们,自己拿着装健身球的盒子就匆匆出去了。 03 年轻的小护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和瑞恩这一中一外,然后就在办公桌上拿了杯子给我们泡了两杯茶。才开口说话:“两位是林医生的朋友啊?” “不是。哦,也算,昨天刚认识的。”我信口答道。 这时候那小护士竟自顾自地绞起双手,一脸陶醉地说道:“林医生可厉害了呢,他是从省院出来公干的,就暂时驻扎在我们这儿了。别看他年轻,医术可不得了哦。” 看她一脸花痴状,我来了点兴趣,索性问道:“说说他怎么个厉害法?” 这护士十指紧扣托着下巴道:“他刚来的第一天,一个老患者眼部神经压迫,需要开颅动手术。那个地方可危险了,稍有差池手一抖,就可能造成患者颅内大出血,或者眼部其他神经损伤。这导致的结果是患者脑部瘫痪或失明。当时全院几百名医生都没人敢主刀,而到这刚下车的林医生,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换了件衣服就进了手术间。” “不用说,结果肯定是治好了,一般英雄人物都是这么出场的。”我截断她的话打哈哈说。 瑞恩在一边竖起了大拇指,说:“厉害。” 等了一会儿,林朝晖回来了,进了门脱下手套,让那护士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请她出去了。关上门,这林医生就让我们围坐到他的办公室旁边来。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今天去找你们,是想告诉你们我昨晚对死者齐万福做了尸体解剖了,发现了他体内含有大量二亚甲基双氧苯丙胺物质,这种物质是一些毒品——比如摇头丸的主要成分,属安非他命类兴奋剂的一种,有强烈的促使中枢神经兴奋作用。” “你是说,”瑞恩接话道,“死者生前是个瘾君子?” “嗯,是的。”林医生答道,“更奇怪的是,这种毒品中还掺杂了一些硷性的催化剂物质。这样会促使毒品在体内更快地发作,但是也会导致心脏短时间内不能承受外界的突发性剧烈运动的压力,短时间供血不足,突然暴毙。” 我插嘴道:“难道齐万福不是死于中毒,而是因为吸食毒品过量,导致心脏供血不足而暴毙?” “不,他确实死于中毒。”林医生答道,“但是,夏先生托瑞恩先生给我带的这个健身球,我刚才拿去化验,他的外表面,也附有少量的二亚甲基双氧苯丙胺分子。” “这……”我一时语塞,这个绘成骷髅状的健身球,是一个冒充福尔摩斯先生的人托老船夫送给福尔摩斯先生的,那个人送的球面上含有和齐万福体内相同的物质。“难道,难道冒充福尔摩斯先生的人就是齐万福?”联想到这些,我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什么?”林朝晖好奇地看着我。 我说:“昨天晚上我给你重述整个案情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在我们从酆都坐船到重庆的时候,有个冒充福尔摩斯先生的神秘人,托船夫送了两颗球给福尔摩斯先生——就是福尔摩斯先生让瑞恩带给你,而你刚拿去化验的这个球。” “这样说的话,这件案子就更加复杂了。如果齐万福是冒充的福尔摩斯先生,那么就是说你们三个去酆都的前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还两次设计了你们。”林朝晖分析说。 第39页 “可是,那个老船夫还跟我们描述了一下那个假冒福尔摩斯先生的人的长相,也不是很符合齐万福寸头胖子的形象啊。”我接着说道。 “呃,他可以派别人来接洽老船夫,指挥他做事的。”瑞恩也参与了进来。 “嗯,”林朝晖点头道,“假如齐万福就是幕后那个指使人冒充夏先生的人,你们在酆都的时候,齐万福他本人也肯定与你们同时身在酆都。而且,根据你们的线索,在酆都张村,赶张老头尸体袭击你们的人,就应该是他。” “可是,齐万福为什么要派人冒充夏先生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健身球托人送给夏先生呢?他能事先知道你们去了酆都,也必定会知道你们会来张家界找他的,为什么他还会等在家里坐以待毙呢?自己最后又是遭什么人杀害的呢?”林朝晖又提出来了一大堆的问题。 “等等,”这个时候瑞恩打断了他,说:“你有没有对夏先生留给你的这个球作指纹测试?测一下不就知道是不是齐万福的吗?” 林朝晖勐地一拍大腿,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我这就去,你们等等我。” 我们被刚多出来的这些问题弄得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多说,都在那儿托着腮各自理起了自己脑子里乱麻一样的思路来。 没多久林朝晖就回来了,他脸上有些沮丧,摇了摇头说:“不是,健身球上有几样的指纹,但是没有一样是万福的。” “也可能是健身球就是齐万福的,但是他擦干净了自己的指纹之后,然后把球上的指纹弄乱,再交给福尔摩斯先生,故意迷惑我们的视线?”瑞恩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哎,这一切,现在都只是我们的设想罢了,看来我们还需搜集更多的线索来推敲下去了。”林朝晖嘆了一口气说道。 我点了点头答道:“嗯,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此番回酆都会有什么收穫。” 第13章 福尔摩斯先生失踪记 01 接下来一天,我、瑞恩和林朝晖三人,又去了齐万福的屋子一趟,看会不会有一些意外的收穫。 那栋红色房子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他的尸体也早已被抬走了,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唿吸声和脚步声,还有只有本人才能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声。 楼上楼下我们都转了一遭,没有什么大的收穫。最后在卧室的一个壁橱里,被瑞恩找到了几个火柴盒大小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粉末。林朝晖戳开嗅了嗅后,确认说这是毒品——这倒和他体内的那些物质相吻合。 另外在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用的东西,竟然没有女人和小孩的衣物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个屋子是他一个人独居的——或者,这只是他的暂居地,他在其他地方还有房子。 在齐万福二楼的书房里,我看到了一张照片,他和两个老外在一处风景区的照片——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在双桂山拍照贩子那里买的那一张。我把这张照片收进了口袋,准备到时候交给福尔摩斯先生,看他能联想推理出来些什么。 第三天我们去了派出所,撞见了邢所长,问他有没有联繫上齐万福的家人。他说:“根据齐万福在本地买房登记户口时候的资料,他没有父母和妻子和子女。” 这里应该是他的一处房产所在地了,看他屋子里布置得富丽堂皇的,不可能没有妻室子女的,好歹生理需要情人也应该有一个吧。 当天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接到酆都费所长的电话,那边催促道:“夏先生出发了吗?” 我一愣,说:“福尔摩斯先生前天就走了啊,就是接到你电话没多久,连早饭没吃就出门了。” “不对啊,”费所长有点迷惑,“他没到啊,他也没给我们留个电话,走的时候还是留的你的。” 福尔摩斯先生不轻易留号码我是知道的,不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他是不会告知号码和暂时住址的。干他这行的仇家多,很容易被人寻仇。我说:“你等等,我再打打试试。”我让瑞恩拨了福尔摩斯先生的号码。 短暂的沉寂之后,里面响起了系统服务的声音:“你好,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由心而生。在重庆的时候他就被跟踪过,以前和他闲聊的时候,也听他说起过被仇家追杀报復的事情。这回不仅是他的仇家,还多了我们现在正对付的却摸不到任何头绪的神秘对手,这次他会不会……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自从和他认识,亲身跟随他侦破了一些案子之后,他在我心目中,已然超越了柯南·道尔爵士笔下的福尔摩斯先生,他已经是一个不可战胜的人物:渊博的学识、冷静的头脑、缜密的思维、快捷的思考以及灵敏的身手,可以说除了没有一副强壮的身板外,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完美得不可能被击败、打倒的人。 “可……可能路上耽搁了吧,再……再等等……等等,他应该就到了……他到了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通知一声。”我先魂不守舍地回復了费所长。 挂了电话,瑞恩见我表情有异,问我怎么了。我知道关于福尔摩斯先生出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是我自己杞人忧天联想出来的。我怕我说出来会让不安的情绪蔓延到瑞恩心里,就勉强地挤出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没什么事情,福尔摩斯先生不知道搞什么去了,可能给耽搁了,到现在还没和费所长接上头呢。” 第40页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自信,福尔摩斯先生办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再说这张家界到酆都也就十几个小时的事儿,能耽搁到哪里去。 后面两天里,我们也没有再出门,就一直在旅馆里呆着,林朝晖来找过我们一次。这次他没有再带来什么新的发现,只是详细问了些这个案子之前的一些细枝末节。 大多数的时间里,我都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拨一下福尔摩斯先生的号码,得到的回覆都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到最后听到这声音我都想摔手机了。 瑞恩看我反常的状态,也觉察出不对劲了,有些顾虑地问我:“是不是……夏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一直攥着在手里的电话就“嗡嗡”地抖了起来,一看是费所长的,我抓起来就叫道:“喂,餵!福尔摩斯先生和你接上头了吧?叫那老小子接电话,让他给我检讨检讨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可急死我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估计是被我的语气给惊着了,半晌才开腔,说:“那个石先生,5天了,夏先生还没到,你们……你们联繫上他了没?”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我开始的胡乱猜疑,现在差不多可以被证实成真了。过了半晌我才说:“没,电话一直是关机,我和瑞恩今天就出发去酆都,见面了再说。” 挂了电话,瑞恩也不等我吩咐,就自顾先行收拾起了行装。 给林朝晖留了个简讯,说我们有事先走一步,就退了房直接奔了火车站。 02 踏上火车的时候,我心里感觉怪怪的。 一路走来都是三个人,而且我和瑞恩更像是陪衬的,嚮导和领路人福尔摩斯先生才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凑数混个人气,瑞恩是打手、是保镖。我们早已习惯了听他的指示行事,看他的眼神行动。可这回,他却不见了,我和瑞恩,需要在没有导师的情况下行动了,需要独自来面对我们那神秘而又强大的敌人。 我仰躺在火车的卧铺上,看着上铺瑞恩的床板。“福尔摩斯先生失踪了!”这5个字不停地在我脑袋里面旋转着,后面带着一串串的感嘆号,时隐时现,触目惊心。 是的,我只是个报社的编辑,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福尔摩斯先生,然后开始了跟随他的侦探之旅,全程近距离窥探这个“无照”侦探天才般的破案技巧,完全被他的超个人能力和人格魅力所倾倒。在这探案的路上,我完全就像是一个乖乖跟随老师的小学生、一个紧紧抓住父亲手臂的孩子。离开了他,在这条路上,我将会一直迷茫下去。 可能瑞恩也在想念着福尔摩斯先生,那个他作为副手协助的中国侦探、领导、朋友。这个大块头一路上也和我一样保持着沉默,上铺安安静静的,没有因为翻身而导致的震颤,也没有响起他睡着时候必有的鼾声。 这趟耗时是12个半小时的路程,我们俩恍若在车上过了几年。依旧是从张家界经怀化到重庆。下了车之后,我们的神情都有些黯然。 重庆、渝宜高速、长寿、涪陵、渡江、酆都……过江的时候我们乘坐的是航渡公司的渡轮,没有再遇到那一老一少的船夫爷孙俩。 下了船我们直奔派出所,跟值班的干警打了个招唿,他给费所长办公室挂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身材肥胖的费所长便从二楼的楼梯上快步走了下来。看见我们,脸上老远就堆起了笑容,近前双手抓住我的手说:“哎呀,我可算把你们给等来了。” 没有意外,我仅剩的一点希冀没有成真,福尔摩斯先生真的没有来。 我点点头,先是问好。他又和瑞恩握了握手,几句寒暄之后也不多说,直接领着我们上楼去了他的办公室。 费所长招唿一个女干警端进来两杯茶,三人坐定之后,我开门见山地问:“费所长,听说你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请详说。” “嗯。”费所长点了点硕大的脑袋,就弯腰下去,从办工桌的柜子里掏出来一个盒子,然后起步送到了我手上。他说:“这是我们再次搜查张顺英家的房子的时候,从厨房炉灶的那个地洞里找到的。就在你们发现那个空箱子的坑里面,我们往下挖掘,竟然发现下面还有一个石头砌成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盒子,就是这个。” 瑞恩也移了移屁股,凑到了我的身边。我仔细看了看这个盒子,巴掌大小,外表朱红色的油漆已经脱落得所剩无几了,斑驳不堪,盒身的木头也有一些腐烂,若没有外面石质暗格的保护,恐怕是早已经腐烂了。 我把手搭在锁扣上,问询地看了一眼费所长,可不可以打开? 费胖子点了点头,我便不犹豫地打开了。 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个勋章一样的铁质铭牌,安静地躺在红色绸缎做的垫布上。勋章的正面,印刻着古怪的图案:一个两脚向下岔开的圆规,和一把分脚往上岔开的角尺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不规则的菱形形状,交叉部位的四个角都有探出,酷似六芒星;而菱形中间的中空地带,有一个字母g;而这整个图案,又被两根似树枝又似稻穗的东西半包围起来,唯一没有闭合的顶上方,是一个三角形,周围太阳光般的发散线,似乎是在向外散发着无限的光芒。 第41页 端的一看完,我有些迷煳,这什么东西?紧接着我就发现瑞恩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他有点吃惊,两眼紧紧地盯着那个东西,本来就一直紧蹙着的眉头,这下就皱得更厉害了,接下来的表情更为夸张,可以用惊骇来形容了:两眼瞪圆了盯着它,嘴巴张成了“o”字形,都忘记了合上去。 我和费所长有点不知所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瑞恩会如此惊讶?反正我以前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问瑞恩这是什么东西,瑞恩却始终不肯开口正面回答我。只是如呆怔般喃喃自语:“这下没希望了,没希望了,难道真的是他们吗?难道我们真的要半途而废吗?” 他这几句不清不楚的话,我听着就觉得有点玄乎,心里也打起了鼓,让这位大个还大胆的大英国协皇家警察都望而生畏的,会是什么人物呢?想到这儿我不禁有点不寒而慄了。 03 离开派出所后,我问瑞恩:“接下来我们去哪?”瑞恩摇了摇头,依旧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脑子里一堆乱麻,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怎么走。 在没有确定如何下手之前,好像我们也无事可干了,而且看瑞恩这神态和他刚才说的那些有点玄乎的话,我甚至都在想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当晚躺在旅馆床上的时候,我还是先给福尔摩斯先生挂了个电话,依然是令人泄气的关机提示音。 我双手枕头,在黑暗中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面响起了很多事情,当然,几乎全部是关于福尔摩斯先生的。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主心骨,他真的彻头彻尾地失踪了,从那天早上分手之后,真的再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失落了好一阵子。我一直都不肯相信,那样坚强、睿智的福尔摩斯先生,竟然会败在这样一个案子中。 虽然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见证了不少离奇的案子,可这个案子,真的是我这辈子中所见过的最神秘叵测的案子,其复杂程度,我这生长发育了快30年的脑子,也完全无法理清。 我一直觉得,在这个案子中一定隐藏了一个神秘的人,那个人一直在暗处静静地跟踪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中。往返两次交待给老船夫的命令的人、村口跟踪我和瑞恩的人、那晚从张家老屋房子里窜出来的人,重庆火车站跟踪福尔摩斯先生的人、澧源镇先我们一步杀死齐万福灭口的人,还有那个抓走了福尔摩斯先生的人……这个人心思缜密,胆大心细,拥有非常高的智商,从他给老船夫说的那句话就能看出来,他不仅知道我们在查他的案子,而且还可以说,他是公然给我们下了战书。 这个人,就像是福尔摩斯当时最强大的对手莫里亚蒂一样,他隐藏在伦敦的随意一座房子中,像一只巨大的毒蜘蛛,牢牢控制住一切。最后还愣是和伟大的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同归于尽,坠于山谷。 但是我一直坚信,福尔摩斯先生就是我们的福尔摩斯,甚至更甚。只要有他在,就一定能捉出那只邪恶的蜘蛛,并将他绳之于法。可是,现在我们唯一的指望——福尔摩斯先生也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以我们的能力我们能够继续下去么?甚至就在今天——离开福尔摩斯先生第5天的时候,我就感觉我们已经寸步难行、不知所措了。还有瑞恩,他今天好像完全被那个奇怪的徽章给吓到了,他还会和我并肩继续调查下去么? “石华,你睡着了么?”这个时候睡在隔壁床的瑞恩轻轻地问。 “没呢,睡不着,脑子里乱乱的。”我把身子翻转了过来,对着瑞恩床的方向答道。 “我也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都涌上了心头。”瑞恩嘆了口气说。 “哎,可惜福尔摩斯先生不在身边,要是他在我们就不会有这些烦劳了。”我也跟着嘆了口气,说道。 “嗯,我有些想念我的中国朋友了,有他在,做什么事我都感觉心里有底。可是现在,心里空空的,感觉前面就是一片迷雾。”瑞恩响应了我的说法。 听着这些,更是加剧了我对福尔摩斯先生的想念,我不禁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很久,我才说道:“对了,瑞恩,今天那个徽章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那么大反应,我看你脸色都变了。” “……” 瑞恩也沉默了一阵子,良久之后才开口说:“共济会。” 第14章 石华的推理 01 “共济会?”我有点好奇,什么东西?帮派还是组织,或者是一个党派? 瑞恩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徽章就是共济会的徽章。共济会是发源于英国一个古老的组织,现在已经发展到全世界了,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如果非要追本溯源的话,这个组织的存在已经超过了五千年,从诺亚方舟之后,他就存在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人类诞生才多少年?”我觉得瑞恩的说辞有些荒唐,不禁质疑道。 瑞恩没有介意我的怀疑,反而是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些我们且不论,单说在现代世界、现代社会中,没有人能够忽略它的影响力。” 第42页 “说说,说说看它怎么个厉害法?”我来了兴趣,索性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瑞恩,等着他的答案。 瑞恩想了一会儿,说道:“近、现代的共济会,越来越多地参与到西欧社会的政治和思想活动中,并逐渐延伸到全世界的范围。像我们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自从乔治二世皇储之后,乔治四世、乔治六世、爱德华七世、爱德华八世都是共济会会员。包括在全球享有盛名的查尔斯王子和黛安娜王妃,他们是新世纪的会员,而新世纪是共济会的分支。” 听到这里我已经有些骇然了,张大了嘴巴看着瑞恩,黑暗中瑞恩也看不见我的表情。 我顺手摁下了控制房间里电灯的按钮,瞬间房子里就被白炽灯灯光所充满。 瑞恩这个时候也爬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他看着我,接着说道:“北美独立战争之后,签署美国《独立宣言》的56个人中,有53名共济会会员。歷任美国总统中,从华盛顿开始,只有被暗杀了的亚伯拉罕·林肯和菲茨杰拉德·甘迺迪不是共济会会员。 “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美国国家最大的银行——美联储,是完全私人性质的中央银行,政府在美联储占有的股份是零,美国政府根本没有货币发行权,它属于共济会的私人财产。 “伏尔泰、孟德斯鸠、歌德、莫扎特、腓特烈大帝、华盛顿、富兰克林、马克·吐温、柯南·道尔等,这些名人,全部是共济会的会员。今天的共济会,大约有六百万名会员,其中英国约有一百万、美国约四百万、法国约七万。” 这回我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如此有影响力的组织,我居然此前从未听说过,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过了好半晌,我才稍稍从惊诧中镇定下来,我说:“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对手,是共济会?” 瑞恩沉默着点了点头,一脸的严肃。 我说:“照你这么说,他们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我们和他们对抗,无疑是螳臂当车,那,我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么?” 瑞恩说:“这个,也正是让我不安的原因。” “……”我语塞了,房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很久之后,我再次关掉灯躺了下去。依然是没有半点困意,无心睡眠,我便还是保持开始的姿势,双手枕头,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在想,一边是庞大得近乎巨人的对手,一边是我最亲密的战友福尔摩斯先生。我该怎么办? 以前在一部电影上看过一句台词:“比亲人、朋友更珍贵的,是战友。”此刻我才深刻体会到这句台词的深意,经过这一路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并肩作战,我们完全能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他已然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瑞恩?”我在黑暗中轻轻喊了一声。 “嗯,我醒着。”瑞恩答道。 我又一次按下了电灯的开关,端坐起来说:“无论如何,我要给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交代。你,还会跟我一起调查下去吗?” 瑞恩也爬着坐了起来,说:“是的,无论是出于对皇家政府,还是对我们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半途放弃。”说罢,他靠拢过来,向我伸出了大大的巴掌。 我也马上伸出手,和他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02 那晚到最后我终于还是失眠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之后,我和瑞恩下定决心要把这件案子追查下去,不到水落石出,誓不罢休。不管怎么样,我们要给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交代。 第三次关掉电灯之后,我躺在床上,仔细地从头到尾回忆了一次这个案子:最开始我和福尔摩斯先生被神秘的客人邀请到伦敦,到达后去福尔摩斯博物馆看那几封诡异的信件,然后到朴茨茅斯查看那信件的寄出地,在那里瑞恩说了他在这看到诡异的尸体一幕;然后根据越洋电话追踪线索到重庆,就在酆都接触到了那件张家的灭门惨案,以及现场出现的和朴茨茅斯一样的一具挂在树上的诡异尸体;接着开了张老头的棺材验尸,还被人跟踪和遭遇到尸体的袭击;最后为了追寻赶尸匠的下落,途经重庆福尔摩斯先生被追踪、过怀化来到张家界;再到不久前,我们在澧源镇刚找到疑犯之一的齐万福,结果他却被人先我们一步杀害了。接着就是最近的,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张家界后离奇失踪。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开始仔细地在脑子里搜索福尔摩斯先生以前破案的时候的方法和过程。 福尔摩斯先生跟我说过,作为一个像福尔摩斯那样高超的侦探,在遇到一个棘手案子的时候,会首先充分估计一下犯罪分子的智商,然后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罪犯,他会怎么做? 然后按照这种罪犯的思路,以及他掌握的线索,他会充分地还原案情,基本上就能很快破案。 福尔摩斯先生还给我灌输过这样的一个观点:追查犯罪的真相,就是在还原犯罪的真相,其中的关键就是要找到犯罪的根源。——世界上任何的犯罪行为,都会有一个核心、一个根源,只要你找到那个根源,那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换言之,这个犯罪的根源,就是破解案件的一把钥匙。 第43页 想到这些,我感觉我的脑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直乱糟糟的了,确实,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就连毛主席都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犯罪,是人类所有情感中最极端的一种,所以犯罪都需要很强烈的感情。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无缘无故地去铤而走险。 在这段时间中,我其实完完全全地被案情给牵住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诡异的死亡事件牵扯住了我所有的注意力,而我却从来也没有认真地去考虑过,这起犯罪事件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的,从伦敦死亡事件开始,到酆都的灭门惨案,最后到张家界的投毒事件——这个事件的诡异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我的想像。而我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这些被害人之间的关系上。 我不禁开始想,还是那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兇手犯下这些罪恶,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夺财?报仇?或者纯粹是为了那个愚昧的获得超能力的实验?可是张顺英一家子也和这个实验沾不上边啊?那个失踪的小孩张瑞恆又去了哪里呢?还有齐万福,按照福尔摩斯先生掌握的证据,他参与了张家灭门案件无疑,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也被杀掉了呢?是另外一伙人干的,还是内部纷争导致灭口? 从动机说起,按照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兇手的动机无非两条:第一,为了张顺英家厨房灶炉下面的地洞里的那个箱子,要真是如此的话,张家遭到灭门就可以解释了——他们要除掉所有阻碍他们进行挖掘寻找的人。可问题是,如果只是为了箱子,那么显然他们已经得手了,为何齐万福会遭到杀害? 第二,吸取四柱纯阴的男孩的魂魄,以达到获取超能力的目的。若是如此的话,可以解释分别出现在朴茨茅斯和酆都的两具恐怖的小孩尸体。同样的,问题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和张顺英一家又有何关系?而且,两具挂在树上的尸体,也是分别出现在张顺英在中国和英国的两处住宅门前? 如果一个情节似乎和一系列的推论相矛盾,那么,这个情节必定有其他某种解释方法。可是,我该如何来解释这些呢? 此时我才开始感嘆自己的脑袋装的知识不够用,却取而代之的装了很多无聊的东西:怎么把报纸上的稿子写得煽情啊、怎么拍照上版面可以讨领导欢心啊、怎么勾搭编辑部新来的女记者啊……我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这才想起福尔摩斯曾在《血字的研究》中说的一番话:“我认为人的脑子本来像一间空空的小阁楼,应该有选择地把一些家具装进去。只有傻瓜才会把他碰到的各种各样的破烂杂碎一古脑儿装进去。这样一来,那些对他有用的知识反而被挤了出来;或者,最多不过是和许多其他的东西掺杂在一起。因此,在取用的时候也就感到困难了。所以一个会工作的人,在他选择要把一些东西装进他的那间小阁楼似的头脑中去的时候,他确实是非常仔细小心的。除了工作中有用的工具以外,他什么也不带进去,而这些工具又样样具备,有条有理。如果认为这间小阁楼的墙壁富有弹性,可以任意伸缩,那就错了。请相信我的话,总有一天,当你增加新知识的时候,你就会把以前所熟习的东西忘了。所以最要紧的是,不要让一些无用的知识把有用的挤出去。” 这段话说得虽然复杂了点,可放在此时看来,不啻为一条真理,还可以打括弧特别註明:适用于所有人。 这起邪恶的连环犯罪背后,究竟又隐藏了什么秘密呢?我仰天躺在寂静的黑暗中,脑袋里一片空白。 第15章 地主的故事 01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爬了起来,将昨天晚上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逐一写到纸上书面了出来,然后拿着笔在上面比划着名,嘴里面念念有词。 “两具诡异尸体”、“张顺英的两处房子”、“齐万福被杀。” “房子”、“齐万福。” “齐万福”、“房子。” “齐万福”、“房子!” 我勐一拍大腿,大叫道:“瑞恩,瑞恩,快起来!”我急于想同他分享我的喜悦。 瑞恩听到喊声,出于军人的条件反射,一个鲤鱼打挺就在床上站了起来,第一时间摆好格斗的架式,然后扭头用惺松的睡眼在四周扫描了一圈,才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状况?” 我也顾不得去笑他滑稽的动作和表情了,赶忙招手说:“瑞恩,快、快过来,我有发现。” 瑞恩这才下了床,也顾不得洗漱,趿着拖鞋就“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我把我想的情况快速地跟他讲了一遍,他依然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啊?”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耐心地说:“张顺英家惨遭灭门,他家的那房子的地基以前是齐万福他地主老爹的,而许多年后齐万福携赶尸之术回来,把张顺英一家除掉,然后有人——可能就是他齐万福的同伙——在张家房子底下的地基里挖走了什么东西。至于齐万福后来为什么被杀,是内讧、是利益纷争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是目前,我们知道,肯定和那老屋子、和他的地主老爹有关系。” 第44页 不待我说完,瑞恩已经套好了衣服,也顾不得洗脸刷牙,催促着我说:“那还等什么,走呀?” 我诧异地看着福尔摩斯先生这巨大的行动反差,半晌才说:“去,去哪?这回,你懂了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吗?” “去张村啊,找那个房子和老地主的线索。”瑞恩干脆地说道。 没想到他真的懂了,我也赶忙套好衣服匆匆放水抹了把脸,就随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瑞恩出发了。 去派出所借了辆车,提上两把小铲子,我们就直接奔了张村而去。 秋日的早晨,凉风习习,下了车走在村口的山径上,鞋子上沾满了露水,头顶是林间的晨曦微露和鸟鸣啾啾。 进了村,勤劳的农民们都已经下地赶早上凉爽的空隙劳作了,一些老人提着粪篓掏牛粪、猪粪,小孩子们则是睡眼惺忪地抱着盒子给鸡餵米。好一幅乡间清晨图。 还有人认得我俩,几个老头远远地就笑呵呵地打着招唿:“公安同志,你们又来了啊。” 我和瑞恩强挤出来一点笑容,向他们点头致意。就这样我们一路走到村尾张顺英家的空宅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不少人。看着这景象,我和瑞恩面面相觑,瑞恩还无奈地耸耸肩,一摊手。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去报的信,张利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拨开人群钻了进来,上来就热情地伸出了手,我只得迎着握了上去。张利英说:“公安同志,你们回来了啊,我可等了好久了,破案了吗?抓到那些个天杀的坏人了吗?” 我尴尬地说:“还没,不过别急,迟早会抓到的。” 张利英也不放手,直接拉着我说:“谢谢,谢谢公安同志啊,辛苦你们了。这一大早的还没吃饭吧,走,去我屋子里先喝点茶,我招唿我媳妇儿去整几个小菜。” 我连忙抽出手来,忙摆手说:“不急,吃饭不急,我们还有点事儿。”接着我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壮大的围观包围圈,把手半圈起来,嘴巴贴近他的耳朵说:“我们还要进你大哥屋子里查点东西,你就在这院子门口帮我们看着,千万别让人跟进来,拜託了。” “嗨,放心。”张利英爽朗地笑着说,“你们放心去,我在这儿帮你们看着,保证不放人进去。” “好,好,谢谢了。”说罢我拉了一把瑞恩,转身就进了院子。 推门进去,我们直奔了厨房。揭开盖在灶上的锅,我和瑞恩一对眼,就鱼贯下去了。 提着手电,别着小铲子,我们顺着原来那个弯弯曲曲的地道下去,很快就到了中央那个开阔区。 我们四壁摸了摸,然后轻轻用铲子凿了凿,都是些夹杂着小石子的混合土。 接着我们便转向了底部凸起的那些石块了,沿着石壁挖了下去,不一会儿功夫,就露出了一块块的青砖。再看整个布局走势,没错,这就是一间房子的地基。可能是原来的地势比较低,后来拆毁翻新重建之后,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填起来的。 我和瑞恩也没再继续挖下去,就顺着原路返回。钻出灶坑的时候,各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又互相帮对方拍了拍,才走出门来。 外面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包围圈还有加大的趋势。 我们刚走到院子口,好客的张利英就迎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现在没什么紧要事要忙了吧,走,去我家吃早饭,咱们喝两盅。” 这次我没推辞,马上就答应了,顺便还多说了一句:“我还想多请几个人,没问题吧?” “没事,就是多添几双筷子的事情,走吧。”张利英爽快地答道。 “好。”我轻轻挣脱了他一直拉着的手,转身走向几个头髮鬍子都花白了的、年纪大点的老人,把他们拢到一起,恭敬地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烟,然后客气地说道:“几位大爷,这回来我就借花献佛,在张利英张大哥家请大伙儿一起吃顿便饭,不知道大家赏不赏光?” “嗨,需要什么帮忙就直接说吧,不用吃饭了。再说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客气道。 “要的,要的,大家就别推辞了。”我毕恭毕敬地相邀。 这会儿张利英也凑过来插嘴道:“老爷子们几个,你们就别推辞了,咱们这辈子还没几个能和公家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的呢,都走吧。” 见他这么说了,几个老爷子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张利英在前面打头,我和瑞恩在他身后,几个老爷子则在后面一顺熘地跟上。 这会儿,我突然在人丛里瞥见了上回领我们去老张头坟地的那个老乡,忙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两张红色的钞票来,递了过去,说:“老哥,我记得你家是在村里开小卖部的吧,那就麻烦你整几瓶酒,再弄点滷菜。一会儿帮忙送到张家老二家里去,顺道过来一起吃个便饭,麻烦你了。” 那汉子忙推却说:“公安同志来吃饭,送几瓶酒、几个滷菜都是小事儿,要您破什么费。您就先去坐着吧,一会儿我就把东西送过去。” “那怎么成,你都叫了我公安同志了,拿东西不给钱,你这不是要我腐败么,别推辞了,快拿下。”我忙把他塞回来的钱挡了回去。 第45页 “这……”那汉子还是不肯接。 “别这了那了,快去快回,我们等着你吃饭呢啊?”我忙打断他,然后就转身一熘小跑跟上了队伍。 02 这张老二家在村东头,家境没他大哥家的好,不过在村子里也算不错的了。红砖砌的三间瓦房,前面围了个院子。在院子的一角,用庄稼梗和木头搭了个棚子,里面一黑一白两只猪正在抢食呢。 刚一进屋,张利英就招唿媳妇儿泡茶,然后吩咐儿子去隔壁老李家搬张大桌子和借几张凳子过来。自己一边从偏房搬出长条板凳,一边还歉意地向我笑笑说:“屋子小,公安同志你们就凑合着啊。” 不一会儿,他儿子扛着个大桌子,带着隔壁俩小孩提着椅子就进来了。刚放下,张利英就把自家的桌子和刚借来的,搬到屋子中央并了起来。摆好杯子和碗筷,然后就招唿大家快围坐过来。还坚持让我和瑞恩坐上首。 一番推辞不过,我还是极不好意思地坐下了。这会儿,我託付买酒来的那个老乡,他一手搂着四瓶白云边,另一手拎着一箱啤酒就进来了,他儿子在后面提着两大包滷菜直接送进了厨房。 我忙上前接住,说:“老哥,超支了吧,我补给你。” 张利英和那老乡一起上来按住我,说:“哪能呢,刚好,刚好,还有些剩余。”说着还想找钱给我,我也死死地拦住了。 一边的张利英也说:“你看你这同志,来我家吃饭还让你破费,这真是……” “嗨,说这个干嘛,我这不是也有事找大家帮忙吗?对了,快加双筷子,留住这老哥,一起喝点酒。”我说道。 “不了,不了。”那个老乡撂下东西,就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这时,张家媳妇就端上来一盆油炸糯米糰,摆上了桌子。张利英说:“走了就算了吧,来,大家入席,动筷子了。”说着就启瓶,一熘地就给在座的大家都满上了。 瑞恩看见这白酒,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我轻轻地碰了碰他说:“老乡的一番心意,多多少少喝一点。” 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菜,大家觥筹交错、杯盏叮咚间,酒至半酣。我这才拉了拉瑞恩,示意他下面的话注意记着,然后红着脸扯着喉咙说道:“多谢大家赏脸来陪我吃这顿饭,下面,小可还有点事,需要大家帮忙。” “客气了,客气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能帮上忙的我们绝对不含煳。”大家忙不迭地说。 “好,那我就闲话少说。”我说道,“张利英张大哥家的老大,张顺英一家,还有他爹妈前段时间惨遭杀害,惨不忍睹,儿子张瑞恆也失踪了。我们这趟,还是为这件事来的。”酒有点上头了,我说话感觉有点吃力,都说不连贯了。还好大家也明白,瞬间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我们这段时间,跑了不少地方,终于查到了一点线索。这个兇手之一,有个叫齐万福的,不知道大家认不认识?”我问道。 “齐万福?”大家交头接耳了起来,一会儿,一个年长的说道:“公安同志,我们这村子不算大,姓氏也就六七个,没有姓齐的啊。” 其他的人也纷纷点头,表示没这号人。我提示说:“张顺英家住的那房子的地方,以前不是住着个地主么?” “哎哟!”一个老爷子一拍大腿说,“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对,那儿以前确实住着个地主,还真是姓齐,叫齐大贵,不过他都死了好多年了啊。‘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把他批斗得可厉害了呢。” 我点了点头,说:“嗯,这个齐大地主确实死了,但是他有个儿子,齐万福,还活着——不,也死了,不过是前几天才死的。” “你不说我还真不记得了,那个齐老地主以前还确实有一双儿女,他那儿子叫什么福来着。那小子小时候可坏了,仗着他爹是地主,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后来‘文革’批斗他的地主老爹的时候,他为了避免惹火上身,就和他老子划清界限了。他老子还没死,他就跑到外地去了,那时候他才十几岁吧,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了。”一个老者慢慢地说道。 “他跑到了湖南,还学了些邪门歪道,这回回来就祸害了张顺英一家。”我说道。 “啪!”只听见一个杯子摔到地上破碎后清脆的响声,是张利英。他愤恨地骂道:“这一家子狗娘养的,以前他老爹在的时候,就没少欺负人。现在老子死了,儿子还跑回来害我们家,我那可怜的老夫和大哥哟。” 我和周围的两个老汉安慰了一下他,说了些人死不能復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等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之后,我才接着说道:“前几天我们追查到湖南张家界,找到了齐万福的房子,可是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下毒杀死了。” “狗日的,活该,恶有恶报。”张利英啐了一口痰骂道。 我尴尬地一笑,才接着说道:“现在呢,我想请几位老爷子回忆一下,当年齐老地主还活着的时候,他家里有没有来什么人,比如蓝眼睛、高鼻子、黄头髮的外国人。” 我话一说完,发现大伙儿就都把目光投向了瑞恩。瑞恩一阵尴尬,赶忙低下头吃菜。 第46页 几个老者托着头闭目冥想了一阵子,良久之后,一个精神矍铄、留着花白长鬍子的老爷子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有一些印象。” 我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给他敬了一杯酒,然后追问说:“老爷子,您快给我们说说。” “嗯。”那老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的酒,说道,“那还是在60年代吧,齐大贵还没有被打倒的时候,他家那时候的房子就建在现在张家老大的那个地儿。那时候他家是财大气粗啊,村子里十有八九的田地都是他家的,大半个村子的劳动力都是他家的佃户。 “记得是刚开春没多久的一天,从外地来了两个就像你说的——蓝眼睛、高鼻子、黄头髮的外国人——年代有些久了,具体是不是长这样我也记不太清楚了。那两个人到村子里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很,脸上头髮上也尽是些泥巴土。 “好像这两个还会说一点中国话的,他们出现在村子里的那天,天都快黑了,到村子里找人家讨点干粮吃。那个时候大家自己都吃不饱饭。谁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呀,于是我就和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小胡,把他们给引到了地主家门口,让他们去这户讨去。”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老爷子点了点头,他应该就是当年的小胡了。这会儿我又赶忙给大伙儿轮了一圈烟,问道:“后来呢?” “嘿,那抠门儿的地主老爷这回居然不抠了,把那两个脏兮兮的外国人给迎了进去,还给了我和小胡两人一人一个地瓜,然后就把我们给打发走了。”老爷子长吸了口烟,接着说道,“再后来吧,天也黑了,我们就回去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俩外国人了,听村子里的大人们说,他们一大早就走了,边走还边朝后边骂骂咧咧的。” “刚才听你们说,老地主除了有齐万福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儿?”我问道。 “嗯。”另外一个老爷子答道,“他确实是还有一个女儿,不过这姑娘倒不坏,没有继承他老子和大哥的那些坏心眼。平时很少见她出门,到她老子挨批斗的时候。也没有及时和地主阶级划清楚界限,所以当时也被牵连了,跟着受了不少苦。” “后来呢?她去哪了?”我追问道。 这个老爷子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她老子死了之后吧,她就变卖了一些家当,也走了,不知道去哪了。只记得她后来还回来过一次,好像还是一次清明节的时候,给她老子和娘亲扫墓。她也没和村里人打招唿,不声不响地挂了几幅炮仗,上了香、烧了一些香纸就走了。不过这也有些年头了,现在齐老爷的坟墓早已经平了,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我听了点了点头,后面也没再问什么,趁着酒劲儿,和乡亲们唠了一些日常琐事,末了张利英还抱出来一坛说是自家酿造的高粱酒,也被我们消灭殆尽。 到最后下桌的时候,我已经有点不胜酒力了,走路都歪歪斜斜的,眼睛看人都是上下晃动的。张利英想扶我进去歇息一会儿,被我拒绝了。辞别了乡亲们,我让瑞恩扶着上了车。 第16章 雾都孤儿 01 昏昏沉沉地在旅馆的床上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我的头还隐隐作痛,眯瞪着眼看见瑞恩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揉着太阳穴问他:“现在几点了,瑞恩?” 瑞恩看了一眼我,抬起左臂看了看手錶说:“晚上6点56分。” 我一惊,这一觉睡了9个小时?我说:“别开玩笑,快7点了?你的手錶还是伦敦时间吧?” “是北京时间。”瑞恩一本正经地说。 我大叫一声,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匆匆洗漱完,我抓了两片面包就招唿着瑞恩出了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挂了一个电话给费锋,让下班了的他赶紧回所里一趟。 我们到派出所的时候,费胖子的车也刚在院子里熄火,他走下车来刚好撞见我们。先是客气地一一握手,接着便问道:“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找来,有什么重大发现?” “没。”我说,“带我们去一趟档案室吧,我要查点东西。” 费所长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拎着就带我们进去了。上得楼来,我们直接走到档案室,进去了我就直接奔上次福尔摩斯先生找的齐家户口搬迁的记录。很快,便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我跟费所长要了纸和笔,记下了一些东西,就把档案夹放回了原处。谢过费胖子,我们便分手了。出来后,瑞恩问:“你找到了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我故作神秘地说。 “去哪?”瑞恩再生一问。 “江边,我们去一趟重庆。”我说。 “现在去?”瑞恩皱眉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的天空。 “怎么?”我说,“我白天可是睡饱了,难道你困了?” “不,不是,”瑞恩解释道,“难道你想游泳过江?这么晚了,江上早已经没有渡船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还说想装一次专业,来个雷厉风行、夜奔重庆的,怎么就忘了已经停渡了。 “那,我们去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点东西,肚子里还全是酒精。”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第47页 吃饱喝足后,现在就回去睡觉是万万睡不着的,一身劲儿的我和瑞恩在夜晚的街道上散着步。 晚风习习,月明星稀,闪烁的霓虹,昏黄的路灯,吆喝叫卖的小贩。 多恬静的环境啊,这会儿我们没有再讨论那起案子的事,和瑞恩说了一些各自经歷的趣事。我发现,原来外国人也没什么特殊的,都有尿床的时候。 白天酒醉的时候睡多了,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又想起了福尔摩斯先生,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案情。我们便各自双手枕着头,夜谈。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很久。 我问瑞恩,问他怕吗?我们的对手,恐怖而又强大的对手,强大到我们完全不可想像。 瑞恩回答说他们皇家军人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afraid——害怕这个词。 虽然他目睹和接触了很多恐怖的场面和东西,但是恐怖和害怕是不一样概念。恐惧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但很快就会被身负的皇家使命感所压倒,消失贻尽。而害怕则会使人心生懦弱,使人不思进取,这种心态只有卑微的人才会有。面对罪恶,面对罪犯,他从不害怕,那些,只会让他更加嫉恶如仇。 我后来还问他,那死,死亡呢?你怕不怕死亡?现在我们那么老辣、骁勇的战友——福尔摩斯先生,都已经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殉职了。可能很快,我们也会像张顺英夫妇或者齐万福那样,被莫名的对手袭击,杀害,死在一个阴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甚至死后尸体还会像那些挂在树上的小孩一样,被糟蹋、被蹂躏。 瑞恩不为我耸人听闻的说辞所动,只是摆了摆手笑着说他们皇家部队的军人,从来都不是害怕死亡的人,他们视为大英帝国效力为莫大的光荣,在皇家任务中殉职,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他还说他从来都没想过到了晚年,默默无闻地、平凡地死在家里的床上,死在睡梦中,死在家人默哀的包围圈中。他甚至渴望在执行皇家任务中殉职,这样,他的尸体就可以盖着庄严的联邦国旗,他就可以在军乐声中,像蒙哥马利等伟大的人物一样,体面地去天堂面见上帝。 今天,我们看着别人死状各异的尸体在谈论他们的死。到明天,可能就是别人在谈论我们的死了。而我们的尸体,又会得到怎样的待遇…… 02 我没有忘记今天要办的事情,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我和瑞恩简单地吃了个早饭,就奔江边去了。赶上第一趟轮渡,过了江,坐上客车就上了高速。 进了市区后,我们倒车去了沙坪坝区。一路上看见了些人文旅游地的大幅宣传墙,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渣滓洞、白公馆都是坐落在这里的。 下了车,按照我昨天抄写的纸条按图索骥,直奔瓷器口。到了一个住宅区前,我数准了楼栋,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这是一栋老式的居民楼,总共八层,居然还没电梯。我和瑞恩在楼梯间里,踩着声控灯下自己的投影往上爬,沿途超越了不少早起出来买菜、买早点和健身的老爷爷老太太。 站到六楼走廊里的时候,我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瑞恩不愧是军人出身,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旁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待我的气理顺了些,我们才往楼道深处走去。站在靠右的一扇门前,我和瑞恩对了对眼,才动手敲门。 “咚、咚、咚。”寂静的楼道里,这声音格外响亮。 半晌没有反应,我愣了一下,“嘭、嘭、嘭!”加大了拍门的力度。 “谁呀?这么大力敲门,不会按门铃啊。”门上的小望窗打开来一个口,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我往门右上角看了一眼,果然有门铃,不禁尴尬地看了看瑞恩,瑞恩也是尴尬地一咧嘴。 我示意他别摆表情了,快掏证件。然后朝着望窗里说:“你好,老太太,我们是公安局的,来这儿了解一点情况。” 门洞里那人好奇地看了看瑞恩的证件,没有出声,而是转身往里间喊:“志儿,来了两个人,说是公安局的,你来看看。” 我和瑞恩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干瞪着这防盗门,只能干等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个显然没睡醒的男声说:“这是干吗呀,大周末的还不让睡个好觉。”说罢,眼睛也在望窗里探了过来。 瑞恩赶忙又把证件举了过去,我配合着重复说道:“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来这儿想找你们了解一点情况。” 那人估摸着也没看明白,就动手扭开了门。然后也不细看,打着哈欠转身就往里走了,还不忘招唿一声:“进来记得关上门啊,门口有拖鞋。” 进去之后,这男人边往洗手间走边吩咐那老人:“妈,你泡两杯茶,招待下客人,我先刷牙。” 我忙说:“不客气,不客气,不用了。” 老太太还是把茶端了过来,还问我们抽不抽菸,我和瑞恩不约而同地摆手拒绝了。 借着这个时间间隙,我扭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老式的三居室,半大客厅,西南朝向还有个封闭阳台,里面晾着一些衣袜,还有几个花盆,栽种着仙人掌和石榴。客厅里面的陈设也十分普通,家具都有些陈旧了,靠北边的柜子已经有些脱漆了,天花板上有褐黄色的水迹。我们坐的木质沙发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一只雄鹰展翅在万里长城之上,上书“大展宏图”,右侧墙上一幅郑板桥的“难得煳涂”与之交相辉映。我们面前茶几的前面就是一套组合柜了,正中间一台21吋的电视机。再往上移就是一张用相框框起来的全家福,里面刚给我们倒茶的老人坐在中间,开门那男人和他妻子模样的人分居两侧,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第48页 这会儿那男人从洗手间出来了,在我们对面坐下,自己先点上一根烟,然后问我们:“不抽?” 我再一次摆手,说:“不抽,不抽。” 那人把烟盒扔回茶几,说:“我叫叶永志,在区电力上班。公安同志,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就说吧,我们一家可都是良好市民啊。” 我也没和他具体介绍我和瑞恩的具体身份,这说也说不清楚,便先岔开话题,看着他身后的全家福说:“一家子很美满嘛,儿女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吧?” 他也扭头看了看那照片,说:“大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了,儿子还在上大学,明年毕业。” “不错,不错。”我说,“怎么没见孩子他妈呢?” “这不是今天周末嘛,不用上班,我内人她一大早就带着小恆恆去公园了。”他答道。 “小恆恆?”我疑惑地问道:“你外孙吧,多大了?” “不是,上个月初几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我孩子大舅的人送来的,他带来的这孩子,说让在妹妹家住几天,这不,扔这儿了快一个月了,也不见来接。”叶永志不满地抱怨道。 “你孩子的大舅?就是你内人的哥哥吧?”我好奇地问道。 “是的吧,反正我以前是从来没见过的,我和她结婚二十多年了,也从没听她提起过有个哥哥。” “是不是四十来岁,留着寸头,还挺胖的?”我抢着说道。 叶永志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是的,好像就是你说的这模样。”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忙说:“我说呢,公安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我家的,是不是那人犯了什么事了?公安同志明察毫,我们家以前可真的没和他有什么来往啊。” 我忙敷衍说:“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你内人带着孩子去公园,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孙永志这会儿神情有点拘谨,有点支吾地说:“不……不知道,应该,快……快回来了吧。”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用钥匙开门,紧接着就看见一个40岁左右的妇人,牵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孩子进来了。一见那孩子,我就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我斜着瞥了一眼瑞恩,发现他也是死死地盯着那孩子看。 03 对了!这不就是……就是朴茨茅斯那屋子二楼的卧室里,相框里面的孩子吗?还有,小恆恆,张瑞恆!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勐拍了一下大腿,不禁有点激动,失声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瑞恩这会儿也认出他来了,笑呵呵地看着我说:“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见我们失态,叶永志和那妇人先是看了看那孩子,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瑞恩,最后叶永志才说:“难……难道……难道这孩子是被拐来的,你……你是他的爸爸?” 听他这么一说,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瑞恩则连忙摇手解释说:“不,不是,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是他的爸爸,但是,我们确实是在找他。”瑞恩的脸都给憋红了。 “能不能请齐女士先坐下,我们想和你谈谈。”我说道,顺便帮瑞恩解除尴尬。 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姓齐……”然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招唿那老太太把孩子带进房间里去了。 待那妇人在对面叶永志旁边坐定后,我才发话:“你好,你是齐千禧女士吧?我们是公安局的。” “是,是的。”她有些胆怯地说道,“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们找……找我什么事?” “根据你在酆都办理转户口手续时候的档案查到的。”我干脆地答道,“找你确实有点事儿,希望你能据实回答。”看她有些怕的样子,我干脆就说得庄重、严肃一点儿,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你……你们问吧,我一定配合政府工作。”她有些怯懦地回答道。 “首先,我们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哥哥齐万福,6天前在张家界澧源镇的家中,被人杀死了。”我一脸肃穆地说。 “啊!大哥他,他……死了?”看得出来她有点惊讶,还有点悲痛。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往来,但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安慰说:“人死不能復生,节哀顺变。” 过了好久我才又开口说话:“根据我们手头的证据,齐万福被怀疑参与了谋杀张顺英——也就是你们这个小恆恆的父亲——全家四口人,包括小恆恆的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 “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怎么干得出来这种事!禽兽不如!”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叶永志这个时候义愤填膺地骂道。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茬,继续问齐千禧道:“能不能给我们详细地讲一讲他送张瑞恆来的那天的情形?” “嗯。”她止住了泪水,哽咽着说道,“那天他来的时候就牵着一个外国小孩,显得很匆忙,好像还在顾虑什么,一进来就把门关好,进来后还不停地往门的方向看。过了一会儿,喝了杯茶镇定一点之后,说求我办件事,让我帮他照顾下那个孩子,他过段时间就会来接走。我开始不肯,他说他现在遇到麻烦了,带着孩子不好脱身,还顺手给我掏了一万块钱。这样,我就把孩子和钱都收下了。” 第49页 “你看你,贪小便宜现在出大事了吧?要我怎么说你呢?”一边的叶永志插嘴说道。 “公安同志,我不知道他犯下了那么大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他给的钱都还在柜子里,我一分也没用,现在我就去拿来交公。”齐千禧惊慌地说着,说罢就要起身。 我忙拦住她说:“不用,不用,那钱不用交公。他就说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他撂下钱和孩子就走了。”她答道。 “嗯,好,下一个问题。”我说,“你对你的父亲,就是当年酆都张村的那个地主齐大贵,还有记忆吧?” “嗯,有,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你们想了解什么?”她答道。 我点了点头,慢慢说道,问:“据我们所知,你母亲在‘文革’初期就患病去世了。你和弟弟是父亲一手养大的,到他被打倒挨批斗的时候,你哥哥齐万福迅速和他划清了界限,但是你没有。也就是说,你父亲过世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给他送终。那么,在他离世的时候,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呢?” 她站了起来,说:“你们稍等。”然后就转身走进卧室里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匣子出来了。她把匣子放在我们面前,说:“就是这些,都在这里面了,你们自己看吧。” 我犹豫着打开了匣子,里面杂乱无章地堆着一些同样古色古香的东西,都有些年头了:头上和手上的银饰器、袁大头银元、砚台、青铜镜、镶金的菸斗,还有几件玉器,都是镯子和玉佩之类的;角落里还躺着个一包用塑胶袋包起来的相片。 我伸手小心翼翼地翻了下,生怕给弄坏了什么东西,在下面也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了。我抽出那个包裹着相片的塑胶袋子来,用问询的目光看向齐千禧,说:“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她点了点头。发黄的相册里,都是一些生活照,可见在那个年代,这个地主家就装备了相机这么奢侈的道具了。 照片上的地主大腹便便——别说,齐万福和他还真有几分相像。其他的,除了他自己的单人照,就多是他领着两个小孩拍的。翻到最后几张的时候,照片里蓦然多出来两个外人。一张是齐地主和齐万福、齐千禧兄妹俩以及两个埋头吃饭的卷头髮人在饭桌上的场景,还有一张,是地主坐在中间,两个外国人站旁边的三人合影。 我挑出这张,拿着对齐千禧说:“当年,你父亲接待过两个外国人,这件事,你有印象么?” 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记得一些,那时候我好像才十二三岁吧。一天天黑的时候,从山里出来了两个外国人,身上破败不堪,脸上也都是泥。他们好像很饿,在村子里到处要吃的,后来就被两个小青年领到我的家里了。平时一向吝啬的父亲,居然难得一见地摆酒宴款待了他们,还留着住了一宿。 “可是第二天他们走的时候,说是昨晚在我家丢了什么东西,还诬陷我父亲偷了他们的东西。最后被我父亲一怒之下赶了出去,闹得个不欢而散。” 听了这些,我心里有底了,把手里的相片放了回去,重新用塑胶袋子包好,然后放回匣子,把盖子盖好。 把老地主的遗物还原后,我向她请求说:“能不能让我们和张瑞恆单独聊聊?” 04 齐千禧点了点头,就进去从婆婆手里把张瑞恆给抱了出来,然后半蹲着哄他说:“小恆恆乖,两个叔叔想要和你说会儿话,你跟叔叔们玩一会儿好不好?” 张瑞恆胆怯地看了一眼我和瑞恩,就抓紧了齐千禧的胳膊,然后使劲地摇了摇头。 这时,瑞恩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一手递过去一手张开怀抱,说:“小朋友,来叔叔这里,叔叔有糖吃。”边说边扮鬼脸。 没想到瑞恩还有这一手,我不禁想起了抗战电影里面,鬼子拿糖引诱小八路的情景:“小朋友,你的乖乖地带路,皇军的有糖吃。” 这孩子也嘴馋,见了瑞恩的糖和脸上搞怪的表情,就立马松开了刚还紧紧抓着齐千禧的手,一手去拿糖一手扑进了瑞恩的怀抱。 瑞恩笑嘻嘻地抱起了孩子,我示意让叶永志、齐千禧夫妇去里间迴避一下。 瑞恩把孩子放在胳膊上,孩子则在专注地剥糖纸。我凑过去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棒棒糖了,让我吃了个闭门羹。瑞恩哈哈一笑,又悄悄掏出颗糖果递给了我。 当我第二次举着棒棒糖问他的时候,他就欣喜地抓过糖,然后很爽快地回答了我:“我叫张瑞恆。” “那威廉·张又是谁?”我逗他说。 “也是我。”孩子清脆地答道。 “谁教你说的中国话呀?” “我奶奶。”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他轻轻舔了一口糖果,然后左右看了我们一眼,说:“不知道。” “那你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吗?”我继续问。 “知道!”孩子马上兴奋地举起了右手,像抢着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我爸爸每天都给我讲福尔摩斯的故事,还给我买了连环画呢。对了,我还给福尔摩斯先生写过信呢。” 第50页 “哦?那,你还记得写的什么吗?”我问。 “记得,我一共给他写了三封信,第一封是写我想念爷爷,第二封是写我爸爸失踪了。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爷爷去天堂了,然后就是大叫一声就没声音了,第三封是向福尔摩斯先生道别的。”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发音说道。 这孩子记性还真不错,我不禁感嘆。 这个时候张瑞恆突然低下了头,稚嫩的脸上显出一副失落的表情,我还以为他想爸爸、妈妈了呢,不料他却说:“福尔摩斯先生一直也没有给我回信,还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看着他天真烂漫的样子,我不由会心地一笑,说:“福尔摩斯先生收到信了,就是他派我们来找你的。” “真的?”刚刚还一脸失落的他,这会儿就洋溢起了高兴的笑容。 “是真的,福尔摩斯先生还让我们代他向你问好呢。”我含笑说着善意的谎言。 “真好,你们也要代我向他问好——不,我要亲自向他问好。”小瑞恆快乐地说着。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现在考考你,你猜猜我是谁?”我逗他说。 “嗯……”小瑞恆先是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用小手托着脑袋想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你是华生医生,对吧,那个脚有风湿病的好脾气的华生医生。” “你答对了!”我举起手和他的小手来了个击掌。 “那他就一定是那个笨笨的雷斯垂德警官!”小瑞恆冷不丁地指着瑞恩哈哈笑着说。 我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和张瑞恆一起笑了起来。瑞恩则也是跟着憨憨地笑着。 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我才问张瑞恆:“小威廉,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看见爷爷时候的情况吗?” “记得。”他又吸了一口棒棒糖,才慢慢说道:“那天我和奶奶在一个土包那里,奶奶坐在地上不停地哭着,还喊着爷爷的名字。我站在旁边安慰她也没有用,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爷爷不是去了天堂吗?那里有好多天使陪他玩呢,可奶奶还哭什么呀。 “到了天快要黑了的时候,我们忽然就看见一个人从土包后面站了起来,刚开始我和奶奶还被吓了一跳。等我仔细看清楚之后,才发现那个人是爷爷。他的脸上都破皮啦,嘴巴也给弄破口了,难道天堂里没有医院的么? “这个时候奶奶就晕了过去。我想,一定是爷爷从天堂来看我们了,可是为什么爷爷背上没有翅膀呢?我太想念爷爷了,就张着手想要去抱他,这个时候就有人从背后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抱走了。 “过了好久那个人才放开我,我还哭着要去找爷爷和奶奶,可是他没理我,就把我带到齐奶奶这里了。” 看着他稚气未脱的小脸,我竟有些不忍。看来也是他命不该绝,小孩子不知道鬼怪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害怕,见了那么恐怖的尸体还以为是他亲爱的爷爷来看他了。 可是,小小的他怎么会知道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已经被兇恶的刽子手杀害了呢?他怎么会知道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呢? 我和瑞恩眼眶都有些湿润,闭紧了嘴唇沉默着。 这时候小瑞恆摇了摇我的手,说:“怎么了华生叔叔,你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红着眼睛从瑞恩的手里把他抱了过来,摸着他小小的脑瓜子说:“没有,你没说错什么,你说得很好。” 幼小的孩子,并不懂得世间的伤悲和生死,仿佛不知世事的云彩,只晓得依着日影睡不停。就算是几天太阳没有上山,他也会以为太阳公公迟早会出来的。 第17章 神秘的羊皮卷 01 叫出齐千禧,让她把孩子带进去之后,我和瑞恩商量着现在怎么安置这个纯真而又可怜的孩子。 我们带他走?这不太现实,我们到处奔波,都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把他留在这儿?看叶永志的态度自然是不想收留他,现在知道齐万福干的那些事之后,更是不可能留他了;送孤儿院?说实话,我和瑞恩真的不忍心把已经家破人亡的他送去孤儿院寄养;要不送到张利英家?虽然是他的亲侄子,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和哥哥张顺英很早就分居两国,没什么很深的交情,这个孩子他肯不肯接还是个问题。 我们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瑞恩说:“要不暂时先把他留在这里吧,他从小都是在英国长大,等这个案子了结了之后,我把他带回英国,认他当干儿子。” 这下还真应了开始的时候,叶家夫妇错把张瑞恆当成瑞恩的儿子的误会。我点点头说:“成,那就这么办,恭喜你当爸爸了。” 瑞恩苦笑一下,耸了耸肩。 我们给叶家留了点钱,告别叶永志夫妇,就起身往门外走去。刚一拉开门,我就被吓得惊叫一声,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瑞恩扶着,我早已摔倒在地上了。 门外无声地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风衣,往下耷拉着的毡帽遮住了脸,手里还拄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听我这么一声惊叫,屋子里面的人一下子全部涌过来了,都惊恐地看着门口的黑衣人。瑞恩还保持着一定的风度,摆好搏击的架势问道:“你是谁?” 第51页 那人这会儿径直往屋子里面走来,边走边伸手从头上摘下了帽子。一张消瘦、尖削的脸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福尔摩斯先生?”我愣了一下,“福尔摩斯先生也被人赶尸了?” 那人没理会我,径直走到齐千禧跟前,冷峻地问道:“你父亲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我确认是福尔摩斯先生无疑。我激动地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直到触摸到有这个温度的大活人,我才敢相信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他还活着,他没有死。我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恨不得要哭着说:哥啊,我们失散这么多年,原来你还没死,今天我们可算是团聚了。 福尔摩斯先生轻轻拍了拍我还缠绕着他的手,然后向瑞恩点了点头。接着还是问向了齐千禧:“想活命的话,把你父亲临死时候交给你的东西交给我,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语间透露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我忙过去帮齐千禧解围道:“她地主父亲留给她的遗物我和瑞恩刚刚看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福尔摩斯先生扭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你们能找得到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来了。” 他一句话噎得我没了言语。我们一行人又都看向了齐千禧,只见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剧烈地变化着,先是惊讶,接着是惊恐,到最后黯然了下来。 她安静地转身,搬起一个凳子走到客厅的那个柜子边,站了上去,伸手到柜子的上面,摸了一会儿摸出来一个纸筒。她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拿着走到了福尔摩斯先生面前,递过来说:“这确实是我父亲临终前偷偷交给我的,让我保管好,不要给任何人看见。” “嗯。”福尔摩斯先生伸手接过,说,“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齐千禧摇了摇头,说:“没有,他除了让我好好地保管,不要给别人看见之外,什么也没说。”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不知道更好。这几天建议你们全家去外面旅游,肯定还会有人来找你们的,他们那拨人肯定就不是好人了。” “啊?”叶永志插嘴道,“为什么?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 “不要问,这些事少知道为妙,我也不会害你们。”福尔摩斯先生说道,“如果以后他们还是找来了,你就告诉他们东西被我夏福佑拿走了,让他们来找我。” “这……” 福尔摩斯先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门外走,我和瑞恩赶忙跟了上去。这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又突然一转身看着我俩说:“你们就这么走了?不带上那孩子?” “带着他?我们把他放哪?”我不禁好奇地问。 福尔摩斯先生又扭过头往前走去,说:“林朝晖。” “啊?难道我们还要去一趟张家界?”我吃了一惊,问道。我还真差点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打电话给费锋,让他安排人来这接孩子,然后给林朝晖送过去。”福尔摩斯先生没好气地说道。 02 出来后,我有点气愤地抱怨着:“好你个福尔摩斯先生,多大了还玩失踪,可把我俩吓得不轻,以为你死了呢,原来是在跟踪我们。”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放下他刚才的冷峻面容,说:“我才没心情跟踪你们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我不满福尔摩斯先生的狡辩,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轻描淡写地说:“凑巧,纯粹是碰巧在这儿撞见了。” “那你怎么知道要来这儿找齐千禧?”我继续追问他。 “你们都知道来找她,我会不知道吗?”福尔摩斯先生不屑地说道。 “……”我一阵语塞,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在这方面,我从来都不否认我们和他的差距。 “对了,刚才齐千禧给你的那个纸筒,里面是什么东西?”瑞恩插嘴道。 “找个地方吃饭,刚下车就来这儿,我有点饿了,到时候再慢慢说。”福尔摩斯先生说道。 “你不是自诩钢铁战士么,可以连续长时间的不睡觉不吃饭而去查找案子线索的么?”我开他的玩笑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突然转过身来,把手上的纸筒夹在腋下,然后用空出来的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认真地说:“头脑才是我的一切,身体只是一个附件,但是,这个附件也有需要加油、检修的时候。” 我没搭理福尔摩斯先生,突然记起来什么,我问瑞恩:“你刚从哪儿弄的棒棒糖?莫非你还是个魔术师?” “看!”这会儿瑞恩一翻手,掌心马上就变出来一根棒棒糖来。 “怎么弄的,怎么弄的?”我抓住瑞恩的胳膊问。 瑞恩嘿嘿一笑,憨憨地对我说道:“我有个7岁大的儿子,在我离开英格兰前来中国的时候,我就答应到时候完成任务回去了,就给他带功夫电影里中国孩子吃的棒棒糖。这不我在北京下了飞机就买了。”说罢,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糖果出来。 我敬佩地朝我的大兵伙伴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个好父亲。 第52页 我们找了间饭店,要了个包厢,还点了一瓶葡萄酒,用我的话说是:庆祝我们伟大的战友福尔摩斯先生归来。 包厢门一关上,福尔摩斯先生就慵懒地瘫倒在椅子上,把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纸筒扔上了桌子,说:“你们自己看吧。” 我和瑞恩忙把那东西抓过来,打开一边的封口,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倾倒了出来:依然是被卷着的一个灰褐色的皮卷,我慢慢地把它展开,铺在玻璃桌面上,细心地用手把它熨平。 ——这是一块形状不甚规则的羊皮卷,准确地说是半张,从断面齿裂状的痕迹看,被人为地撕开过。颜色古旧,手触到它的质地,也能感觉得出有不少年头的歷史了。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字符,不知道是符号还是文字。 就在我和瑞恩抓耳挠腮辨认这些奇怪字符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无力地抛出来一句:“别猜了,是苗文。” “那你认识么?”我好奇地问道。 斜躺在椅子上的福尔摩斯先生微微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吐出字来,再往上看,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直到服务员把酒菜端上来,福尔摩斯先生则如被针蜇般,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把服务员和我们吓了一跳,大家都惊异地看着他。福尔摩斯先生也不理会我的目光,完全不顾平日里的形象,捋起袖子,一手往杯子里倒酒,一手抓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填,好一个狼吞虎咽。 直到他打了个饱嗝,才放下筷子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肚子,再看看瞠目结舌盯着他看的我和瑞恩。他笑笑,淡淡地说:“怎么了?没见过人这么吃饭啊?飢饿和随之而来的食慾,是人类的一种最原始的本能,我刚才只不过是本能体现罢了。” 刚才的风捲残云和现在的一本正经,让我和瑞恩哑口无言,只好埋头吃饭,福尔摩斯先生只在一边看着我们两个。待到我们放下筷子,福尔摩斯先生就起身说:“吃饱了?走,找个地方睡觉,别问我太多,睡醒了我自然会和你们讲。” 我和瑞恩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我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心地问道:“你是叫夏福佑吗?” 不料他对刚刚的言行不置可否,只是拍掉了我的手,自己率先走出门去。 到了旅馆,一进门,福尔摩斯先生摘下帽子放好雨伞,就整个身子像跳水般扑到了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看来他确实累了,或许他这几天一个人真的经歷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心力憔悴。我掐断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合上了刚张开的嘴巴,瑞恩也会意,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悄悄地把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和瑞恩各自拿起报纸和书籍,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了起来。 直到傍晚天擦黑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才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扫了我们一眼,就匆匆走往卫生间,还不忘抛下一句:“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在吃饱喝足之后才能做的,比如在讲一个传奇故事的时候,只有这样能绘声绘色,不至于自己打瞌睡而导致听众也昏昏欲睡,否则所讲的这个故事就会大打折扣。” 我和瑞恩放下手头的东西,又是一阵对视。我抱着手臂端坐在那儿,看他一会儿能讲出个什么精彩的故事来。 很快,福尔摩斯先生就洗漱完毕,坐到了我们身边,兀自掏出一根棕烟点上,并吩咐我给他沖一杯苦咖啡。末了,才开口说道:“你们现在不饿的话,那我们就先聊一会儿。” “还行,不是很饿,”我说。我现在对福尔摩斯先生的故事的兴趣程度,远远大于对食物的。 一边的瑞恩也点点头,表示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福尔摩斯先生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这几天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案子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我和瑞恩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先生深吸了一口烟,便开始了讲述。 03 那天早上我接到费锋的电话之后,就先独自起程赶往酆都。结果没有买到卧铺票,就买了张硬座的。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旁边有个老头在看报纸,我瞄了一眼,其间一版的头条是:“特大跨省贩毒案昨日终审,主犯判死刑其余或获无期。” 一看到这个,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糟了,没时间了,在去酆都之前我必须先去一趟浙江杭州。——你们或许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对这条新闻侧目,石华你应该还记得上半年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晚你跟着我去侦察的那件案子,不就是一起跨省贩毒案么?——这次终审的,就是那天抓获的那批人。 而至于那些罪有应得的人获得应有的结果,你们肯定认为和我们现在手头上的这起案子没什么关系。——错了,还记得我们从酆都回来,假冒的福尔摩斯先生让老船夫递给我的盒子么?里面有两颗被绘成骷髅状的健身球,我一看见那球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在追查那起跨省贩毒案的时候,就从相关资料上看见过,主谋阎同君无论走到哪儿手里都攥着这两颗健身球。 阎同君已经在押,被捕的时候也没见他的这两个平时不离身的玩具,看来我们上回的行动有漏网之鱼了。显然那位送我这份礼物的人是针对我而来的了,而且还通过老船夫下了战书。——如果一个罪犯,始终隐藏在暗处使绊子、扔梭子的话那还难办,毕竟我们的眼睛只能看见阴影之外的东西。但是如果他变得明目张胆,变得跋扈起来,那么,他便会露出马脚,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可能会置自己于死地。 第53页 在得知阎同君两日后执行枪决之后,我必须要赶在他死之前见到他——别人是为他报仇而来,他自然是会知道一些东西的。得知这一点之后,我在长沙站就提前下了火车,转飞机去了杭州。 本来下车之后想给你们打个电话的,一摸手机,居然在车上被人掏了。想想也罢,给你们打了电话你们肯定会一直在张家界呆着,无所事事。没打的话你们可能还会先胡思乱想出一大堆事情来,然后没准会独立行动做点事——这不,你们居然还真找到齐千禧这里了——虽然没找到该查的东西。 还有,那伙人不是一直在跟踪着我们么?我突然独自离开张家界,然后顺便失踪一段时间。我们的对手可能真的很强大,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像完全知道我的思路似的,这回我们兵分两路,他可能还无法推测到你俩单纯的思路,或许这样我们就能甩掉他们的跟踪——确实,这几天还真没发现有人跟踪我,你们呢? 我和瑞恩摇了摇头 福尔摩斯先生一笑:“呵,就算有人跟踪,你们也不会发现对吧?对手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干掉我们,但是没有,所以我们对他来说肯定还有一些什么价值的——比如,帮他找剩下的半卷羊皮。” 到了杭州之后,我马上去了监狱,见了死囚犯阎同君。他应该知道是我破了他的案子,见到我之后十分兇恶,隔着铁窗都想吃了我。这种情形之下,我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 我查了他的档案资料,知道他还有个弟弟阎志君,居然也是正在被全国通缉的要犯。我想,这事情和他脱不了关系。 一般说来,这些罪大恶极的罪犯,都是怕死的,尤其是死在警察手上。可是当我以减刑相诱,他都不为所动,仿佛两日后的枪决判刑,他丝毫都不在乎,这里面必有蹊跷。果不其然,第三天阎同君和另外两个一起被判死刑的同伙,在被押往刑场执行枪决的时候,途中遭到一批拥有重武器火力的匪徒袭击,意欲救走3名囚犯。——我们在电影里才见到的场面就这么发生了。 当时我随车前往行刑地点,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在枪决之前崩溃,结果在途中就遇袭了。对方的火力不是一般的犯罪集团所能比拟的,完全的军用装备。现场的危险状况我就不说了,报纸和电视上自然知道会怎么去渲染。 囚车内坐着3名囚犯,两名押解的武警,还有我。遇袭之后3名死囚趁乱用手铐袭击了我和两名武警。这几个亡命之徒真不是一般的剽悍,外加车外的子弹乱飞,我不幸挂了彩。后来这3个死囚犯撬开了车门,差点跑出去了。结果第一个下车的人刚下去,就被袭击我们的人一枪爆了头,剩下的两人马上就退了回来。 最后好在武警防爆部队及时赶到,才没有出更大的乱子。现场警务人员伤亡7人,劫车人员被击毙4人,其余人员逃跑了。3名死囚犯中除了被劫犯打死一人外,另外两人都还在我们手里,魁首阎同君还活着。 第18章 剽悍的毒枭 01 听福尔摩斯先生娓娓讲来,我和瑞恩不禁都出了一身冷汗,福尔摩斯先生这趟杭州之旅,确实够惊险、刺激的。 现在这年头,子弹在头上飞过的体验,一般人还真没机会撞到。我忙问:“老哥儿,哪儿伤了?处理好了没?会不会落残疾?” “没什么大碍,”福尔摩斯先生轻松地摆了摆手,但我仍看见他左眼角的老伤疤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接着说:“显然那些劫匪并不是想劫走那3名死囚,而是想杀人灭口——亲眼目睹手下弟兄被人枪杀的阎同君,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鑑于死囚必然知道其中的一些信息,所以几名死刑犯的刑期被押后了。 “没成想这伙胆大包天的劫匪还帮了我的忙,帮我撬开了阎同君的嘴巴。差点稀里煳涂送了命的阎同君这会儿老实了,同意坦白,虽然他已经不可能会被宽大处理——你们知道的,黑道上的人物最痛恨的就是被同伙出卖,更遑论这次出卖他的,是他的亲弟弟。 “从阎同君嘴里得知,那些劫囚车欲杀人灭口的人,果然是他弟弟阎志君的人马。早先他弟弟就和他约定好了,让阎同君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要泄露了秘密,在押赴刑场的路上他们会安排人营救。直到这会儿哥哥阎同君才发现他们不是营救,而是灭口。” 听到这里我插嘴道:“阎同君不是马上要被枪决了么?借政府的力量灭口多干脆,还劳神费力半路截杀个什么玩意儿?” “如果阎同君被押至刑场还没有见到约定的人来救他的话,他必定会以为那些人出卖了他,嘴巴自然会漏风的,难道那些劫匪会不明白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真以为劫囚车会像香港电影里面那么容易啊?会像古代劫法场那么轻松啊?所以,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有点无奈地给我解释道。 我哑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这会儿一直在一边专注听着的瑞恩则接着我的话问了下去:“那个阎同君究竟招供了些什么内容?和我们的案子有关么?” “关系大了。”福尔摩斯先生说道,“据阎同君透露,在没被捕之前,他一直是老老实实做毒品生意的。后来,他们接洽到了一伙英国人。这伙英国人有一条不错的毒品渠道,成色好、数量大,并且愿意给他们比市面上优惠许多的价格。但是午餐不定免费的,要求他们协作办一些事情。” 第54页 “至于是什么事情,”福尔摩斯先生指着还被我们摊开在桌子上的那半张羊皮卷说,“吶,就和那东西有关。” 我看了一眼羊皮卷,便又把目光收回来对着福尔摩斯先生,迫不及待地说:“快具体一点说说。” 福尔摩斯先生又续上一根东南亚棕烟,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那伙英国人里带头的,居然是他们里面身材最瘦弱的一个——这也应了潘长江那句台词:一切浓缩都是精华——此人叫做威尔莫茨,据说还是英国一所大学里面的神学教授。” 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先生把目光转向瑞恩,问道:“对了,瑞恩,在你们国家通过官方网络系统,能不能具体查到这个叫做威尔莫茨的教授的资料?” 瑞恩摇了摇头,说:“我们国家同名的太多了,而且仅仅有一个不知道是姓还是名的‘威尔莫茨’,更不好查了。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名字也不是英国人常用的,比利时人用得比较多。” “哦。”福尔摩斯先生收回了目光,顺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讲了下去:“这个威尔莫茨教授以低廉的价格给他们提供优质的毒品,代价是要阎氏兄弟帮他找一张羊皮卷。可惜在那之后不久,这个爱玩画着骷髅的健身球的阎同君被我抓了,后来的事情他都没机会参与了,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在监狱里的时候,通过特殊的渠道,从他弟弟嘴里得知,羊皮卷已经找到了半卷,另外半卷还不知道下落。但是关于羊皮卷上记载了什么,有什么用——那个威尔莫茨教授一概没有说,只承诺帮他拿到东西,他给货。” 说完这些,福尔摩斯先生喝了一口咖啡,最后缓缓说道:“就是这样了,这对这个案子我越来越感兴趣了。解决它,不仅是我的乐趣,也更是我的职责。 “生活本来就是很枯燥的,去查那些鸡毛蒜皮、琐碎的小案子确实很容易让人颓废,你知道当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一个案子,却又必须要装模作样地去查的时候,我有多么的沮丧。 “我的一生就是力求不要在平庸中虚度光阴,我希望能见证并解决这个世界上最离奇、最匪夷所思的一些事。只是可惜世上所有的事都是前人做过的,没什么新鲜的。但是至少,这个案件可以让我遂了一部分的心愿。” 在这个世界上,人是渺小的,生命不长,一生短短几十年,作为有限体,试图去理解无限,那是不可能的。但这种倾向和努力也是必然的。 02 大家都沉默了许久。这案子牵涉的范围之广,隐藏的秘密之多,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像。悬尸索魂、湘西赶尸、毒贩、灭门惨案、外国犯罪集团、家族恩怨、兄弟相残,再加上这个悍匪劫囚,一个个劲爆的元素都出现了。 目前似乎有露出真相之势,似乎那个威尔莫茨教授就是幕后推手了,外加阎家老二和他的人做打手。可是他们显露出了超强杀伤力:严密的作案步骤,强大的武器装备,还有那个无比庞大的、似乎无所不能的共济会;前面一个或许福尔摩斯先生能给他一一瓦解,后面两个呢?就凭着我们三个人,能有机会击倒他么?甚至是找到他、靠近他? 静默许久之后,我率先张口打破了这氛围:“那你已经见过费所长了吧?” “嗯,见过了。”福尔摩斯先生干脆地答道。 “你看到那个徽章了没?”一边的瑞恩问道。 “你是说那个共济会徽章?”福尔摩斯先生反问道。 “嗯。”我和瑞恩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上回让瑞恩那么一说,那个名词、那个组织,到现在还对我还保持着一些震慑感。 “共济会嘛,我早就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和瑞恩又是一阵骇然。 他从风衣里面的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相片,我凑过去一看,还是那张我们在双桂山买下的照片。福尔摩斯先生指着齐万福右边那个老外说:“看他的右手臂,短袖下面,露出的部分纹身。” 我把脸凑近过去,仔细一看,还真的有露出一部分纹身,就是那天费所长给我们看的那个徽章上图案的下部:角尺的转角部分和两根圆规的脚尖。 “对这个组织我略有了解,在离开重庆的那天,我还特意去图书馆找资料查了查。不要被它庞大的结构和超大的影响力所吓倒,如果它真的想要得到某些东西,以其如此大的影响力,断然无须费如此周折,从朴茨茅斯辗转到酆都,再到张家界。况且,共济会也并不是一个犯罪组织——现在的这个时代,怎么还会允许一个比纳粹还庞大的邪恶组织存在呢?除非他已经称霸了整个世界。”福尔摩斯先生缓缓说道。 “可是,如此庞大的一个社团,怎么会有这么迷信、愚昧的人存在呢?居然相信能通过一些法术获得超能力。”我问道。 一向笃信唯物主义的福尔摩斯先生说:“这些社团、组织,其实和宗教差不多,他们统治的本身就是愚昧落后的社会模式,它向单纯的信徒脑海里灌输那些超自然现象,以达到震慑心灵、方便管理的效果,使其为之卖命。——事实上,就是一群魔术师的把戏。” 第55页 福尔摩斯先生抿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了一句:“笨蛋虽然笨,但还有更笨的人为他们鼓掌、卖命。” “你是说,”我接过话头道,“和我们斡旋的人,是共济会里面的一小部分处心积虑的会员?” “嗯,”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答道,“他们只是一部分而已。我想,我们的对手远不止一个,可能是几个,现在协同作战了。这个案子越来越有趣了。” “对了,差点忘记了,”我一拍脑袋说道,“我们在村子里和齐千禧那里查到一些消息,或许有用。” “哦?”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笑了一下,略带轻蔑,似乎是不相信我们离开了他还能查到什么东西。 我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忿忿地说:“那天我们去了张村,从村里几个老村民那里了解到,齐万福的地主老爸当年接待过两个外国人。还有今天在齐千禧那里也得到了她的证实,还看到了那地主老爷和那俩老外的合影,据说最后还闹得不欢而散。” “就这?”福尔摩斯先生说,“那天让你们俩抓紧时间休息,我去村里办点事的时候,我就实地询问过了,确实有其事。不过地主老爷和两个老外闹了矛盾这一环,倒确实是不知道。” “对于这些,你能联想到什么?”我问道。 “我只会在用我的手段证明了我的猜想之后,我才会说出来。”福尔摩斯先生又在故作高深。 后来,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放下了他一直以来的俯瞰一圈儿的姿态,他有点自责地自我检讨,说当初破获那个跨省贩毒案抓获阎同君的时候,遗留下了歷史问题,没有在那个时候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末了,福尔摩斯先生又恢復了他的高深和自信,他说道:“在平淡无奇的生活纠葛里,这些案件就是突起的波澜,就像是一条红线一样,贯穿在中间。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去揭露它,把它从生活中清理出来,彻底地加以暴露,让其曝晒在阳光底下。 “从目前我掌握的资料看来,这条红线打了几个结,还分了岔。但我相信到最后,我能够把他们眉毛鬍子一把抓起来,拎在手中,递上法庭,送往地狱。” 03 我们下去吃了点东西,闲聊了一会儿,就回旅馆躺下了,福尔摩斯先生依然是独自占据了沙发。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起来后,用过早点,我和瑞恩收拾东西等待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指令,整装待发。不料此时福尔摩斯先生却颇有闲情逸緻地捧着咖啡在沙发上看报纸,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我有点纳闷地问:“福尔摩斯先生,你干吗?” 他这才抬起头来,阴阳怪气地反问道:“你们要干吗?” “不出去查案么,今天?”我问。 “去哪?”他放下报纸看着我们说道。 “我们哪知道去哪?不是等着你调遣么?”我有点无奈了。 “哦,那今天安排休息,我看看报纸,”福尔摩斯先生又拿起了刚放下的报纸说道:“你们想放松一下的话也可以出去到处玩玩。” 我和瑞恩又返身坐回了他的身边,我有点疑惑地说:“怎么回事?案子还悬着呢,放假休息?” “放心吧。”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道,“还记得在江上来回两回合,那个冒充的夏福佑么?” “嗯?”我和瑞恩忙不迭地点头,等着他赶快说下去。 “那个冒充我的人,就是阎志君,或者是他的人。”福尔摩斯先生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能拿着阎同君不离手的骷髅健身球,来向我宣战的,也只能是他想找我报仇的弟弟了。”福尔摩斯先生说。 “找你报仇?那为何阎志君在劫囚车的时候,还想要杀他哥哥阎同君呢?”我更迷煳了。 福尔摩斯先生娓娓说道:“犯罪集团里面的利益关系和感情关系,我们一般人是猜不透的。风云变幻,一切都有可能,他们可能有感情,但是没有理性,部分未泯的人性也隐藏得太深,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可能被激发起来。 “他既然已经明目张胆地给我下战书了,那么,他自然会来找我的。或许,如果那个威尔莫茨教授找到了齐千禧的话,自然也会上门来找我的,因为他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那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喝茶、喝咖啡,等着?”我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抿了口咖啡,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把视线移到报纸上了。我也丧气地捡起来一份杂志翻起来,瑞恩则把头转向另外一侧,顺手按开了电视机。 虽然我和瑞恩的眼睛看在杂志彩插上和电视萤屏上,可是心思却完全不在那儿,还被这案子死死地勾着不放。我想福尔摩斯先生也肯定是在故作轻松,没可能这么有兴致地在这儿静等的。就算人家真的来找你报仇,难道端着礼品盒客客气气地敲门而来啊,没准就是挂着重型火器破门而入了。 “哎呀,失算了。”一边的福尔摩斯先生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就双眼死死地盯着报纸。 我和瑞恩立马抛开各自手头的东西,把头凑了过去,只见报纸上几个大字:“钱塘江退潮浮出男尸,死者系全国通缉毒贩。” 第56页 我们赶紧地往下面内文看去:“……根据现场死者身上的身份证显示,他名叫阎志君,系全国a级通缉犯,警方初步认为是犯罪团伙内部争斗引起的兇杀……” 第19章 杭州劫囚案 01 “收拾行装。看来这回咱们得去一次杭州了,顺便看看天下第一潮和雷峰塔。”福尔摩斯先生收好报纸说道。 我火速收拾了点必备物品,瑞恩则小心翼翼地把还摊在桌子上的半张羊皮卷收起来。福尔摩斯先生接过,也没再放进纸筒里,而是用一个塑胶袋包了起来,直接塞进了风衣里面的口袋。 退了房出来,我们也没去火车站,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重庆江北机场,在正午的时候上了ca1760航班。 在飞机上的时间里,我照例翻出了前排椅背网兜里的旅游资料。 一湖映双塔、湖中镶三岛、三堤凌碧波。杭州位于浙江省西北部,东临杭州湾,南与绍兴、金华相接,北与湖州、嘉兴两市毗邻,西与徽州交界。杭州地处长江三角洲南沿和钱塘江流域,地形复杂多样。美丽西湖依城而栖,苍翠群山抱城而居,京杭运河穿城而过,汹涌钱塘江划城而出。三面云山一面城,江河湖山交融;春夏秋冬各有景色,阴晴雨雪别有情致。唐代白居易说:“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公元13世纪,义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游记中赞嘆杭州为“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城”。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到了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出了机场,拦了辆的士就直奔杭州市江干区派出所。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名不虚传,车跑在沿江公路上,一边高楼大厦,其间绿荫点缀;一边便是蓝天碧江,水光粼粼。 “七十码”的记忆犹在,胡斌估计还没瘦下来,大街上却依旧风驰电掣着各种豪车,或和我们交错擦肩而过,或将我们超越,留下一股霸道的尾气,然后绝尘而去。 这一路眼睛倒不吃亏,直到抵达了目的地,我的瞳孔还有点应接不暇。旁边的福尔摩斯先生推了推我说:“先办正经事,结案了你再慢慢看。” “哦……”我悻悻收回了依旧在扭头四顾的目光,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瑞恩的两个证件果然是全球通,走到哪都是畅通无阻,很快就和派出所的人熟络了起来。所长把我们迎进办公室,福尔摩斯先生也没过多地寒暄,直接表明了我们的来意——为阎志君的死而来。 这位年轻的所长也不含煳,很快就让人把这起案子的相关文件送了过来。 阎志君,男,34岁,身高178公分,体重75千克,原籍安徽。系全国a级通缉犯,身上背有贩毒、故意杀人、投毒等十几项罪名。 于9月26日,在钱塘江涨潮的时候,被游人在之江路江滩发现了被潮水推上来的尸体。身体当时是被一个麻袋包着的,身上的身份证、钱包、手錶等贵重物品都在,没有手机,后脑处有一个被钝器所击打之后造成的伤口,但这不是致命原因,他是溺水而亡的。 此案有目击者。根据一对散步的老年夫妇说,9月25日晚十一点左右,他们在钱江二桥下面不远的江滩上散步的时候,就见一个东西无声无息地从桥上掉了下来,“扑通”一声扎进水里,他们开始还以为是有人自杀,但接着就见桥上两个黑影消失在栏杆处。两人很害怕就马上回家了,次日见报之后,才在第三天被儿子劝说来派出所提供目击证据的。 另外一个目击者是一个货运司机,当晚走杭甬高速公路的时候,也看见一辆银白色轿车停在桥心靠左的位置,驶近的时候就见两个人从车上抬着一个麻袋,扔进了江里,然后那两人就上了车,车马上就开走了。他当时以为是扔什么废弃物,也就没去注意车牌号。但是很快就想到了可能是抛尸,就马上报了警。警方立即出动,由于天晚水急,当晚没有打捞到尸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涨潮,才被人发现了系在麻袋里的尸体。 档案上还有死者的照片:很桀骜的莫西干髮型,那凸起的一丛被染成了黄色;国字脸,略带兇狠的斜八字眉,扁平的鼻樑,很宽的下巴……这……这不就和酆都江上老船夫说的那个夏福佑一个模样吗?阎志君果然就是那个假冒的福尔摩斯先生、就是那个公然给福尔摩斯先生下战书的人。可惜,他们第一次谋面,摆在福尔摩斯先生面前的所谓对手,却是一具被浸得发胀的尸体。 02 之后福尔摩斯先生就皱起了眉头,很久都没有舒展开来。 阎志君的突然死亡,又推翻了他原来的设想,一向唯我独尊的福尔摩斯先生是不能忍受这一点的。 阎志君他好歹是一代毒枭,被全国通缉了这么久,警察都没能抓得了他,却被人这么轻易地打晕,然后扔下大桥沉进钱塘江,自然是身边的人干的。看来,我们的敌人们起内讧了。 现在可以确定给福尔摩斯先生送那两个骷髅状健身球的人,是阎志君无疑了。可是他现在死了,被人从背后打晕,然后给扔到钱塘江里去了。是谁杀害了他?是敌还是友? 福尔摩斯先生开始甚至还在旅馆的房间里等着示威者阎志君找上门来呢,可是他现在死了,我们的线索断了。剩下的,只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威尔莫茨教授,他真的会如福尔摩斯先生所言,会为了那半张羊皮捲来找我们吗?他怎样才能找到我们?——抑或,那个真正在幕后操控、沿路派人跟踪我们、甚至是指挥阎志君假冒福尔摩斯先生示威、掌握着我们的全部行踪和一举一动的人,就是那个威尔莫茨教授,或者还另有其人? 第57页 我越想越乱,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沙发里,依然紧紧地皱着眉头,嘴巴也紧闭着,双手拄着雨伞,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不停地慢慢敲击着雨伞钩。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对我们说:“你们两个先出去走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地想一会儿,等会我去找你们。”说罢,他就拉下了戴在头上的毡帽,盖住了半边脸。 瑞恩看着我,耸了耸肩,我也一摊手,起身率先走出去了。 走在林荫道上,我和瑞恩并肩而行,默默无语,都低头看着脚下。来时候的风景依旧,此番从派出所谈访一遭出来再走、再看,却感觉已经变了味道,心头再也顾不得看景色了,全被这又起波澜的案子给萦绕、笼罩了。 “吱”的一声,一辆警车急停在我们身边。 “石华,瑞恩,赶快上车。”福尔摩斯先生急促的声音伴随着剎车声同时传了过来。我和瑞恩也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般,第一时间拉开车门就跳了上去。 派出所一个干警开的车,此刻正紧绷着脸目视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青筋都暴露出来了。所长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后排还坐了两个干警,他们也是目视前方,右手还紧紧地搭在腰间的枪套上。 看大家都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我心里骤然也紧张了起来。我本来想开口问福尔摩斯先生点什么,可一扭头看见福尔摩斯先生的表情严峻得不得了,我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闭上了。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市区,在郊区一处山坳处甚至还开出了马路,直到了一丛茂密的树林里,车子才停了下来。 福尔摩斯先生率先下车,所长和干警排成两排跟上,落在最后的我和瑞恩插队,一左一右跑到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身旁。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终于开口了,他目不斜视,边走边说:“你在该安静的时候,有保持缄默的了不起的天赋,如果脑子再灵活点,你就可以算个合格的助手了。” “……”他这一席话,直接把我任何想要表达的意思全部给摁进肚子里了。 “不用沉默,很多时候我们还是需要你来调节气氛的。还有虽然有时候你的分析明显地岔路了,肯定是错误的,但是这刚好做了我思考的参照物,给了我反向思考的启发,而不至于陷入你这样的传统思路的窠臼。”福尔摩斯先生一直紧皱着的脸,这会儿终于放松、舒展开了,还不忘戏嚯我。 我尴尬地一笑,也不带这么揶揄人的吧?没有助手的平庸,哪能衬托出主角的卓越? 一行人步行回到马路边,福尔摩斯先生拄着雨伞站在原地,扭头环视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而后往右手边一指,便率先带着队伍往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这条公路显然是从山中央开出来的,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是被突然斩断开路的山峡较高的一边。下面就是公路,对面是一个稍微矮小一些的山峡。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所有人都匍匐隐蔽好,只留一个干警用草盖住头,用望远镜向外探视,有情况及时通报。 我终于忍不住了,半撑起匍匐的身体问道:“夏福佑同志,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嘘……”福尔摩斯先生把食指放在嘴巴边,示意我安静。 我悻悻闭上了嘴巴,又趴了下去,充分接触冰凉的地面——这算不算五体投地?——我和瑞恩茫然地一对眼,没辙,等着瞧吧,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03 “来了!”那个脑袋探出土堆、被野草掩护着的干警小声地叫了一句。还用手往上微抬,示意我们注意,进入警戒状态。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都投向了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开始轻声部署道:“如果我推理得没错的话,等会交上火了,我们先按兵不动。如果押送的狱警出了问题支持不住了,余所长带着你的人,我和你们再绕路到他们背后偷袭。” 接着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吩咐瑞恩说:“等会你们俩留在这里继续监视,瑞恩你是军人出身,不要轻举妄动,照顾好石华。” “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么?”瑞恩有些不满,主动请缨道。 “这是命令,巩固后方和上前线战斗同样重要。”福尔摩斯先生郑重地对他说道。 “yes,sir!”瑞恩匍匐在地上行了一个军礼。 我就这么地被当成弱者给保护了起来,虽然心有不甘可我也不得不接受。手无寸铁不说,给我一把枪我还不一定会使。况且这一路大家严峻的神情、福尔摩斯先生骇人听闻的可能交火的说辞,都让我感觉就像是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似的。这场面我参与进去就是一堆炮灰,需要人保护反而会成为累赘。 一场火拼即将展开。这会儿我悄悄地爬到了福尔摩斯先生身边,和他并排趴着,身子不禁有些轻微地颤抖。 福尔摩斯先生侧头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我跟你说过,上次我离开张家界后,在前往酆都的路上提前下了火车,来了杭州,遇上悍匪劫押送阎同君的囚车,那可是荷枪实弹的。今天,便是第二次押送阎同君去刑场的日子。” “所以我们在这里设伏?他们还会再次阻截囚车,企图击毙阎同君?”我小声回问道。 第58页 “是的,上次没有击毙阎同君,或许他们还心存侥倖心理,以为阎同君仍然没有松口。”福尔摩斯先生低声说。 “可是一心想要给阎同君报仇的弟弟——或者说是也想要杀哥哥灭口的阎志君已经遭人杀害了啊。”我还是有些不解。 “阎家兄弟俩不过只是两枚棋子而已,过了有效期就是弃子了。歷来主谋招徕的打手,无不外乎被灭口的命运。不仅他们兄弟两个,齐万福亦是如此,或许还有更多的人。”福尔摩斯先生说。 “近了!”那个盯梢的干警小声叫道。 我向上微微探出了头,只见一辆全封闭的运囚车驶进了我的视野里,这辆车靠马路右侧缓缓前进,另外还有三辆警车匀速开在它的前、后、左方,把其包围在中间。看来经歷上次的袭击他们这回做足准备了,稳开慢走,保护做足。 到车渐渐驶近我们设伏地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屏神凝息。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声。 慢慢的,慢慢的,车队缓缓驶过了我们面前,再沿着马路走向前方,只留下排气管和背影给我们。 并没有想像中的场面发生,没有装备着先进武器的黑衣人、没有从某个角落里横飞出来的子弹,没有火光滔天,尸体横飞……“嗨。”我低下了一直微翘着窥视的脑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小声抱怨说:“白忙活一场,人家那么神通广大,没准早就知道他已经松口了。”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三连响。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臂弯里,脸直接和地面亲密接触。直感觉一阵地动山摇,甚至有土坯和水泥块从我头上飞过。 短暂的缓冲时间过后,再抬起头来往外面看去,只见车队已经只剩下四辆面目全非的、还在燃烧着的焦黑色躯壳。附近的路面上、山坡上,零星散落着一些被炸飞的部件,还有尸体——也分不出是公安干警的还是那剩下的两个死囚的。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遥控炸弹!”福尔摩斯先生挥手拦住了要冲出去救援的派出所警员们,他咬牙说道,“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附近肯定有监视的人,车到了埋炸弹的位置就摁控制器。大家别轻举妄动,我们在暗敌也在暗。我小瞧他们了,可能还有狙击,不要做无谓的伤亡。打电话给上面反映情况吧,赶快叫支援。” 余所长用低沉的声音打电话向高层报告事态的严重性,而后现场就是一片静谧。我像闹钟读秒似的数着心跳,过了大约十分钟,我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才率先爬了起来,拄着雨伞往坡下走去。 回到我们藏车的地方,大家都默默无言地上了车,然后开回事发地点。现场已经来了救援队伍,一个领队模样的人严肃地和余所长、福尔摩斯先生握了握手,才说:“悍匪用的是rdx——环三次甲基三硝铵。是一种军用高能炸药,俗称黑索金,又名为旋风炸药,破坏力比tnt还勐烈一倍半。” “……”我一阵咋舌,继上回用重型武器明火执仗地伏击运囚车、狙杀一名毒贩之后,这回他们竟然用上了这种高能的军用炸药。我们的对手的能力便可见一斑了。 “伤亡情况如何?”一边的余所长问道。 “司机和干警共13人,11人现场死亡,两人重度烧伤已经送往医院急救,阎同君等两名死刑犯也现场死亡。由于肢体破碎、脸部烧毁严重,死亡人员里面有很多目前无法辨别身份。”那人说话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在读什么演讲台词似的。 “咚!”福尔摩斯先生狠狠地把伞尖戳在了地上。我看过去,只见他坚毅的目光此刻竟夹杂进了一汪怒火,烧得连眼睑都往上翘起;嘴巴紧紧地闭着,可以猜到他的两排牙齿正在使劲儿地挤压着。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是真的被刺激到了。又是一桩血案,而且这桩案子直接发生在了他的面前——在一个志愿要将他遇到的所有罪犯都送往地狱的侦探面前,这叫他如何能不恼羞成怒? 第20章 吸毒的金鱼 01 我们一行人站在警戒线外,呆呆地看着仍然在燃烧着的现场。到处都瀰漫着汽油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尸体的焦臭。 “夏先生,找你的电话。”这会儿站在一边的余所长递过来电话说道。 “哦?”福尔摩斯先生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电话。 “讲。”福尔摩斯先生对着手机说。 “我就是。”福尔摩斯先生都快要吼了出来。 “啪!”的一声福尔摩斯先生合上手机翻盖,招唿我和瑞恩说:“回派出所,有新线索。” 我们三个借了余所长的车,先行回去了。福尔摩斯先生在车上才说:“刚才是派出所的办事员的电话,说有人找我。” “谁?”我好奇地问道。 “林朝晖。” “他?他会有什么线索?” “如果他做我的搭档,可能我们俩会成为一段佳话——一段中国的福尔摩斯侦探和华生医生的佳话。”福尔摩斯先生刚才一直紧绷的神情,这回而终于松弛了下来,不无感嘆地说道。 第59页 我无奈地闭上了嘴巴,这不明显是在揶揄我没有办事的能力么。 “嗨,别灰心,其实你也不错,是个了不起的指北针,可以让我沿着你相反的方向去思考,我以前很多案子都是按着和你相反的方向去推理,才得出最后结果的。如果说授予我一枚军功章,那么必定有你一半功劳。” “……” “当然,你是个不错的记者,写新闻稿的时候没有刻意地去渲染和制造噱头。这样的话你这个华生以后给我写传记的时候,我才放心,我不希望我自己的传记看起来像一部神话着作。”福尔摩斯先生安抚我道。 “你不是常常说福尔摩斯所说的‘文学知识等于零’非常正确么?”我不领他的情,诘问了一句。 “是的,确实等于零,但是那仅仅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而已,因为我时常保持着分析的大脑来看一切文字,这就註定了它们很无趣、枯燥无味。但是这不是件好事,我失去了普通人阅读的乐趣。”福尔摩斯先生嘆了口气,接着说道,“对其他的读者来说,我愿意他们看完我的传记能学到一些东西,如果有人因此而心生仰慕,我也不介意,哈哈。” 随着福尔摩斯先生开怀的一笑,我和瑞恩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到了派出所,我们刚一下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迎了上来。是瘦削的眼镜医生,林朝晖。 他热情地和我们一一握手,并表达着几日不见的想念之情。 我开他的玩笑说:“林大夫,你不在家看小孩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媳妇儿还没生呢,哪来的孩子。”林朝晖愣了一下。 “我是说那个混血儿张瑞恆。”我说。 这个时候瑞恩也插嘴道:“是啊,我的干儿子张瑞恆怎么样了?我可很想念他呢。” “哦,你说的是小恆恆啊。”他这才反应过来,说,“让老婆照顾着呢,这小孩儿很乖,不哭不闹,挺懂事的,可怜这么小就成为孤儿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又把我们的心揪到这案子上来了,这该死的兇手,就这样一手破坏了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一个无辜的家庭,还改变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一生的命运。 “对了,你有什么新发现?”福尔摩斯先生问回正事。 “哦,”林朝晖这才被拉回来,说,“我们出去找个房间再说。” 找了个酒店我们开了一间房。大家走进去之后,林朝晖示意大家围着桌子坐定。然后才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还记得齐万福是怎么死的么?” “嗑的毒品被人加了催化剂,慌乱之下吃错药,药里面被人下了毒。”我回想了一下,答道。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儿?”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插嘴道,“你刚才说齐万福的死因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林朝晖找到我和瑞恩,并告知死者齐万福腹内含有大量的毒品和毒品催化剂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提前离开张家界了。我便让林朝晖把那个时候的发现重新给福尔摩斯先生讲了一次。 “这样啊,”福尔摩斯先生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说道:“就是说,齐万福是个瘾君子,他经常吸食的毒品里被人加了催化剂。那次他吸食后导致身体失常,这样他脖子和身上的那些被自己抓出来的痕迹就可以解释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想服用有镇定作用的药物,结果,这药物被人动过手脚,混入了氰酸钾,他误服之后,中毒身亡。” 我们都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先生略想了一会儿,便摆手示意林朝晖继续讲下去。 “那你们还记得现场二楼客厅里的那一缸金鱼么?”林朝晖这时候接着说道。 “记得,怎么了?”我问。 02 “咳,咳!”这位眼镜医生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你们走后,我把那缸金鱼带回去化验,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金鱼的体内都含有大量的二亚甲基双氧苯丙胺,也就是齐万福吸食的那种毒品的成分。” “这齐万福用毒品餵养金鱼?真够变态的!”我大吃一惊,不禁说道。 “是的,”林朝晖点了点头,接着说,“你们知道我还在金鱼的肚子里发现了什么吗?” 他这一问又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我不满地说:“别学福尔摩斯先生卖关子了,快说吧,发现了什么?” 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做成标本状的塑料片来,里面,是用很多碎纸屑拼成的一张豆腐块大的纸片。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头凑了过去,这块经过林医生细心拼凑的豆腐块,也依稀恢復了一些它的原貌。虽然看上去还是像一块龟裂的土地,但好歹还是能够看清楚上面的字的。 上面写着:“按时找到小孩,看后即毁。” 我倒没马上去想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的是,怎么才能让金鱼把这些碎纸片给吞下去。 我还是说出了我的疑问,福尔摩斯先生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这齐万福自己吸毒,还用那毒品餵养金鱼。把这些纸张放在毒品调剂而成的液体里泡一段时间,然后撕碎扔进浴缸里,已经上了瘾的金鱼会不吃么?” 第60页 “直接烧掉不就得了,还用这么麻烦。”我嘟哝了一句。 福尔摩斯先生回敬我道:“你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和你一样的思维吧,这个世界上变态和特立独行的人多得是。” 我一时语塞,瞥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便低下头兀自去看那张拼补起来的小纸条了。 “按时找到小孩。”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让他按时找到被认为失踪了的张瑞恆呢?”一边的林朝晖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不会吧,”一直没有吱声的瑞恩接茬道,“在我们找到齐万福的妹妹齐千禧的时候,按她的说法,这孩子是齐万福人性未泯,不忍杀害他偷偷抱走的,怎么会现在还让他找呢?难道是那些人知道张瑞恆没有死?” “你是对的,瑞恩。”福尔摩斯先生肯定了瑞恩的说法,他接着说道,“本来这件案子和张顺英一家就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无辜的。兇手想要的,只是张家房子下面藏着的东西,只是很不幸,这一家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一个不谙世事的张瑞恆,无论生死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几乎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那这里指的孩子是……”瑞恩抓着脑袋喃喃自语道。 “这个案子里,涉及到了三个孩子。一个无关大局的张瑞恆,另外两个是不明身份的已经被杀死了悬挂在树上的孩子。难道这个纸条要他准备的孩子,是……”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错,值得表扬。”福尔摩斯先生微笑着说道,“这次你终于推断对了一次。没错,他们要齐万福找的孩子,就是那些四柱纯阴的可以让他们提取魂魄的孩子。” “那……”其实我是想问根据这条线索,福尔摩斯先生你又能联想到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来。 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来,把手和雨伞都背在了身后,幽幽地说道:“这件案子就仿佛是一长串多米诺骨牌,无限长的多米诺骨牌,我们推一块倒下,牵动另一块也倒下,一块接着一块,永远在向前推进。一路上很多连环的案子都环环相扣,但它终有到头的时候。我们已经找到了第一块,就是张瑞恆的三封信。现在,我们很快就会沿着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找到那最后的一块了。” 03 看福尔摩斯先生的神情,我知道他灵活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下一步行动的对策了。 他復又坐下,掏出笔来,并顺手拿了一张纸,就埋头写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搁下笔,然后把我招唿过来,说:“你把这上面写的,给我送到报社,让它刊登出来。” “哪家报社?”我一边俯身去拾那张纸片一边问道。 “你先送去《杭州日报》,让他们刊发。其他的如《重庆日报》、《张家界日报》等几处我们去过的发生兇杀案城市的官方报纸,然后还有那些全国发行量大的期刊,都打电话过去要求刊发,务必要快。费用找余所长领取公款去。”福尔摩斯先生快速地说道。 我招唿上瑞恩,拿着纸片边往外走边调侃道:“是不是《泰晤士报》也要发一份?” “如果你能办到的话,可以。”身后的福尔摩斯先生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直到我们出了门,我才低头仔细去看纸片上福尔摩斯先生写的字。看了几行,就发觉不对。这上面写的是一堆乱码,一些汉字杂乱的组装在一起,句不成句,话不成话的。我和瑞恩一对眼,这……不对吧。 我们马上要返身回去敲门,待林朝晖把门打开,我挤进去一个脑袋,说:“不对吧,夏大人,这上面写的都是乱码啊。” 埋头喝咖啡的福尔摩斯先生头也没抬就说道:“让你去发就赶紧去,回来了我再给你解释。” “……”我悻悻缩回头,带上门出去了。我心里嘀咕着,又在装神弄鬼,等会看你怎么解释。 在《杭州日报》新闻大楼的时候,为是否刊发福尔摩斯先生写的这份乱码差点还和他们的工作人员有了纠纷,最后我们愿意付两倍的版面费,双方才达成一致,同意刊发。 然后我和瑞恩还借调了他们报社的便利资源,给其他几家报社一通电话、传真,忙活了半天才把这件事办妥。 我和瑞恩返回酒店的时候,刚一进门,福尔摩斯先生就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俩。也不待我们开口,他就率先说道:“你们还记得贝克街小分队吧?” 我径直走过去坐下了,身后的瑞恩回答说:“就是福尔摩斯在伦敦的地下线人小分队嘛。” “对!”福尔摩斯先生接着说道,“刚才我叫你们去报社刊登的乱码,就是在召集我的福尔摩斯先生小分队。” “哈!”我插嘴说:“你都有自己嫡系成编制的小分队了?” “那是当然!”福尔摩斯先生说道,“作为一个侦探,除了要不断地丰富、充实自己的专业知识之外,在案件事物的具体执行上,还是需要一个自己的团队的。你不能总是指望公安和警察,很多地下的事情由小分队来做,会比官方体制内的人员来做要有效得多。” 第61页 “那,你要求我们刊发的那份乱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好奇地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在香港电影里面,你们一定看到过,一些僱主在报纸上发一些乱码寻找杀手——识别这种乱码就像是谍战里破译敌方的密码一样,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特殊的识别方法的。像藏头、藏尾、隔三挑一等这些,就是最简单的识别码了。” “哦……”我托腮开始在脑子里回忆那张乱码来,福尔摩斯先生在上面要让他的小分队在看到报纸后,得到什么样的信息呢? “显然你的小分队都早就和你达成了默契,已经有定下来的破译方式了吧。可是,你那份乱码向你的小分队传达了什么指令呢?”瑞恩代替我说出了疑问。 福尔摩斯先生抿了口咖啡,说:“让他们在各处骯脏、黑暗的圈子里,帮我散布一个消息。然后,我们设彀等鸟入笼。” 虽然我没明白福尔摩斯先生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凭着自己的猜测说道:“就是我们还要打一次伏击咯?”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说道,“而且这次我敢保证我们不会空手而归,至少不会再亲眼看着他们在我的面前犯下血案。”说这句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有点咬牙切齿,想必那帮悍匪上午在他面前炸囚车的事情,确实伤害了他一贯维持着的设局“例不虚发”的尊严。 第21章 午夜的埋伏 01 这几天里,我们三个外加林朝晖一直呆在酒店里,除了吃饭和买报纸,就都没出过门。 福尔摩斯先生更是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也不说话,只是借我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是悠然自得地翻看每日的新报纸。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却无处可以释放、求解。 到了这天晚上,吃了一份宅急送之后,福尔摩斯先生招唿我们都坐到桌子旁边来。他给自己沖了一杯苦咖啡,林朝晖也给我和瑞恩以及他自己各泡了一杯茶。似乎是要准备开一个小会,部署一些事情。 领导福尔摩斯先生点上一根棕烟之后,就率先发言,他说:“明天就是9月15号了,我们该行动了。” 闷了这么多天,我自己在脑子里也把这件案子过了无数遍,除了我认为那个神秘的威尔莫茨教授是幕后主谋外,很多事情我都不得其解。两具小孩尸体,为什么刚好出现在张顺英在两个国家的房子门前?齐万福为什么会被毒死?为什么他们要将同伙阎志君沉江溺死?等等等等,我都百思不得其解,最要命的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卖的关子。 等福尔摩斯先生这句话一说完,我就把困扰自己已久的疑问一股脑儿地都抛了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扭头盯着我看了几分钟,这才深吸了一口烟说道:“你还记得在酆都的时候,我问过瑞恩,他们在朴茨茅斯发现红衣悬尸的时间么?” 我想了想,果断地点了点头。 福尔摩斯先生接着问道:“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赶到酆都撞见现场的那个孩子尸体的时间么?” 我又托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个还真没记住,大概相隔十来天了吧。我摇了摇头,表示没记住具体。 “瑞恩记得么?”福尔摩斯先生把目光转向了我们的英国伙伴。 “嗯……”瑞恩抿嘴一想,说,“我在伦敦发现的那具尸体是10月3号,正是你们中国的中秋节,而我们在酆都发现的那具,是……是10月18号吧?”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说,“对,是10月18号。明天是11月2号,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难道是……”一直没说话的林朝晖接过话头说道,“难道是他们每隔15天就会举行一次那个悬尸索魂仪式?” “而这个被齐万福撕碎的餵了金鱼的纸条,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让齐万福帮他们在11月2号之前找到四柱纯阴的小孩,方便他们举行仪式?”我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忙接着说道。 “上帝啊!”瑞恩也叫了起来,“如果我们不加制止的话,还会有多少孩子被他们的魔爪杀害。” “就算我们不介入,那些孩子还是会被自己的父母杀害的。”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才吱声说道,“为什么那两个死了的孩子警方都没有找到身份证明?我早已说过,这些四柱纯阴的孩子,迷信的父母害怕孩子剋死家人,就会把他们提前弄昏迷,活埋。” “对了,”瑞恩这个时候插嘴道,“夏先生,那我们不是找个这样的孩子做鱼饵,就可以引他们上钩了?” “你的脑子确实比石华的转得快。”福尔摩斯先生夸奖瑞恩的时候还不忘揶揄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我。 老实的瑞恩憨厚地一笑,看了看面红耳赤的我就退回去了,等着福尔摩斯先生继续说下去。 福尔摩斯先生也没再任我们几个在那胡乱猜度,而是直接说道:“我让石华去报社刊发的那份乱码,就是向我在各地的小分队传达了这样的一个讯息:在杭州一个郊区的某个子村里,发现了一户人家刚死了一个四柱纯阴的小孩,今天下葬。” “你去哪里弄来的四柱纯阴的小孩?”我不禁问道。 第62页 福尔摩斯先生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以我们的身份,去医院找一具死童尸体很难吗?就算是真的要找四柱纯阴的,也很容易找到。” “哦……”我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02 最后,福尔摩斯先生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色,待完全暗了下来的时候,他把手里的菸头在菸灰缸里捻灭,然后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菸灰,站了起来。 他扫视了我们三个一眼,神情严肃地说:“准备行动了。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前面:不是我耸人听闻,石华和瑞恩都已经见识过我们对手的能力了,无论是人员配备还是武器装备,可都是实打实真枪实弹的。今晚,我们就要和他们正面接触了,可能会出事故,也可能会有伤亡;有不愿意去的,可以继续在这儿坐着看电视里的娱乐节目等我们回来。愿意跟我去的现在站起来。” 林朝晖、我和瑞恩,三人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都到这个地步了,没有人愿意当懦夫被人看不起,哪怕仅仅是被三个或以下的人看不起。 这时候我看到福尔摩斯先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像是煽动得逞似的。 临行前,我们去了趟百货大楼,我找了根棒球棍攥在手里,林朝晖则是买了把水果刀。瑞恩是有枪的,而福尔摩斯先生,有他一直自诩比印第安纳·琼斯的皮鞭还管用的雨伞在手,我们也不必担心他了。 我们接着去了趟派出所,徵调了一辆车,婉拒了余所长相陪的好意——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怪癖,探案的时候总不大喜欢和警察一起行动。 瑞恩依然充当临时司机,我和林朝晖坐在后座,福尔摩斯先生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给瑞恩指着路。 到了一个小镇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我们下了车,福尔摩斯先生招唿我们去了一个小餐馆吃了点东西,补足精力好办事。 从饭馆出来之后我们就没用车了,跟着福尔摩斯先生徒步前往。 一行四人走在郊外原野的草地上,月光下模煳的树影煞是吓人,被夜风一吹,轻轻摇曳起来更像是鬼影憧憧,再加上远处不时地传来几声鸦啼,这种氛围更是让人觉得恐怖。 我不由得加紧两步靠近了瑞恩,和他并排行走着。 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我们在一丛小树林处停了下来。透过树林看去,可以望见远处有一个小村庄。一些晚睡的人家,窗户里还向外透着橘黄色的灯光,远远看去异常微弱。被初起的淡淡薄雾包裹着,成了一团团仿佛遥不可及的、无比黯淡的光晕,在夜幕的衬托下,斑斑点点的,和天上不算多的星星交相辉映。 皎洁的月光下,我们浑身像是被铺了一层水银,一行一动间,银波涌动,冷辉流转。福尔摩斯先生抬手示意我们往外看,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三十米开外的旷野里,有几座凸起的土包,是坟墓。它的旁边,还立着一棵歪脖子槐树,树上面立着的黑影,依稀可辨是一只乌鸦,站在枝桠上一动也不动。 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注意从右手边数过来的第一个坟包,然后自己就蹲了下去。他习惯性地掏出一根棕烟,正准备点火,突然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点着,不舍地从嘴上取下了菸捲,放在鼻子下嗅了一圈,便塞回了口袋。 我们一行也依样蹲了下去,隔着草丛盯着外边的坟包。月光光,心慌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深夜,惨澹的月光,零散的几颗星星,一行四人蹲在草丛后面,死死地盯着一个坟包看着。 这种布景下,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福尔摩斯先生摸过他左手边瑞恩的手,把他的手臂提到自己眼前,然后捋开瑞恩的袖子,看了看他的军用夜光手錶。接着福尔摩斯先生便小声说:“十一点半了,快了。” “什么快了?”瑞恩有点不解,抽回手小声问道。 “迷信的人认为在凌晨零点的时候,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所以做这些阴邪的法术,一般都会选在这个时候。”我代替福尔摩斯先生答道。 “哦……”瑞恩若有所思地答道。 “嘘……”林朝晖吹了个口哨,示意我们安静下来。 我马上捂住了嘴,转过头往草丛外看去。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黑影,都围在了我们盯着的那个坟包那里。我数了数,一行共5个人,除了一个身材颇高、十分魁梧的人穿着一件带帽子的风衣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颇似电影里面的道士一样的法袍,其他的3个人都是野战士兵的打扮:贴身背心,迷彩裤和长筒军靴。 带帽子那个大个子挥了一下手,几个工兵便立马弯腰操起铲子,开始掘起那个坟包来。 很快的,一个凸起的坟包便被剷平了,接着便成了一个凹坑。紧接着,他们从里面抬出一具朱红漆的棺材来,放到了歪脖子槐树下。这具棺材要比普通的棺材小一些,也新一些。 这会儿,几个人都站在棺材旁,盯着这具小棺木不动了,等着那个带帽子的大个子下指令。大个子在掐着表,等着道士打扮的人发话。 那道士这会儿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颗槐树。说道:“这旁边就有槐树,正好省了我们不少事。” 第63页 大个子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棺材,冷冷地问道:“法师,快到零点了,开棺吗?” “你确定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吗?”那道士问。 这时旁边的一个工兵模样的人躬身说道:“是的,我们得到可靠消息,这是货真价实的四柱纯阴的孩子。不过……这等法术反噬之力极强,法师你真的决定了要动手吗?” 那带帽子的大个子白了他一眼,喝道:“这是第3个了,也是最后一个了。我已经从教授那里偷到了半张羊皮卷了,等找到下半截羊皮卷,我们的实验就可以成功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屈从于那个变态的大块头和阴险的教授了。目标就在眼前,哪怕折寿几年,能获得该死的威尔金斯那样的超能力,你们愿意退缩吗?” 那个工兵再也不敢说什么,乖乖退下了。 那个道士仰头看了看黑色的夜空,这时一片乌云飘过刚好遮住了月亮,周围越来越暗了。 道士喃喃自语道:“这种秘术失传了几十年了,我等了几十年,也怕了几十年,终于到了这一天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我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我也不怕反噬折寿了,一生能亲自实验一次,我就算是早死几年,也没什么关系……” 他仰天长嘆了一声,终于勐然扭头看向棺木,喝道:“开棺!” 周围站着的几个工兵立刻动作起来,不多时,那具棺材的盖子就被打开了。 因为距离和光线原因,我们看不见棺材中装的是什么——棺材当然是装死尸的,从棺材的规格来看还应该是一具童尸——难道就是福尔摩斯先生说的很轻易就可以从医院弄到底尸体? 那道士死死地盯住棺材里的东西,仿佛是在欣赏一个罕见的珍宝一般。 他邪恶地笑了,然后把棺木中的孩子扶起来。接着他拿出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中指,将鲜血滴到了孩子的额头上,然后低声念了几句诡异的口诀,让他上半身直挺挺站在棺材中。 他从风衣中取出了两件东西,一只木头雕刻成的小棺材,还有一只暗黄色的蜡烛。 蜡烛被点燃了,发射出幽蓝色的光芒。 我甚至听到了那道士模样的人诡异的笑声,接着,他蹲了下去,用蜡烛炙烤着孩子的下巴处。“刺啦刺啦”的声音传过,一滴滴液体一样的东西滴入到了那个木质的小棺材中。那气氛,显得异常神秘而恐怖。 这个时候,我悄悄地伸手拉了拉福尔摩斯先生的衣袖,做了个要不要动手的手势。福尔摩斯先生看了看我,很快就摇了摇头,示意我们继续看下去,然后便扭头专注地看着外面了。 这个时候那个戴着帽子的大个子敲了敲那道士,把自己戴着手錶的左手递了过去。 那道士模样的人看了看,吩咐说:“还有5分钟到零点,给他换衣服,布阵,准备施法。” 很快,他们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军旅包里,掏出一大堆的道具来。几个工兵同时行动,一个人扶着孩子的尸体,另外一个飞快地扒下了孩子身上的衣服,并且马上给他套上了一件泳衣——黑暗中我看不清楚那泳衣的颜色,但我知道,肯定是红色。 很快的,这个孩子的手脚就被人用绳子捆绑了起来,然后马上被拽了起来,悬挂在了旁边的那颗树上。如果你觉得案发之后看现场觉得那血淋淋的场面恐怖,可是,我们现在亲眼目睹的,却是一群人在我们眼前亲自上演那个场面的制造过程——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的尸体,被几个人随意地践踏、蹂躏着。 死者无灵,生者有人性。那么这群人的人性该是何等的畸形、扭曲啊?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这群人应该得到怎么样的报应? 其实他们后来的步骤我都可以猜到:给孩子的脚上繫上秤砣,不——应该是坠魂砣;再往孩子的头顶插上三根银针,紧接着,用一根锋利的三角形角铁,从孩子的额头插进去……我低下了头,不忍再看下去,哪怕,他们现在所做的这些的对象是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我都觉得残忍不堪。 瑞恩和我一样,也低下了头,甚至还用手捂住了眼睛,不忍多看。身为医生的林朝晖,平时验尸、解剖尸体什么的场面自然是没有少见,甚至还亲自操刀执行过,但是看着这番场面,也是惊诧得张大了嘴巴。 福尔摩斯先生则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些人变态的举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03 这个时候,我听着外面突然出现了几声清脆拍巴掌的声音。我这才抬起头好奇地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外多出一个人来。看身型,竟然比戴帽子的那个大块头还大出了不少,和那个道士一类的比较瘦弱的人比起来,完全是巨人级别的。只见这人用爽朗的声音说道:“教授早就说过,防止有诈,这具尸体,我们不插手。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居然还偷了教授的羊皮卷。” 那个戴帽子的黑衣人听见声音,勐然回过头去,才看见这个比他个子还大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他一惊,忙扔下一直端在手里的蜡烛,就作势要去拔枪。 一只大手早就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并且已经被提起。戴帽子那人的脚尖慢慢地离开了地面——这需要多大的臂力啊,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就被他这样一只手给提了起来。 第64页 戴帽子那人喘着粗气,开始还在伸着手想反击,很快就因为缺氧而导致只能无力地乱抓一气了。 “动……动手……帮忙啊……”他招唿着身边的工兵和道士动手帮忙。 大块头扭头用凌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剩下的人,那些人都是一阵颤抖,刚抓起来的镐头,就“哐当”一声都掉落在地上了。那个道士模样的人,甚至都已经跪倒在地上求饶了:“威尔金斯先生,我们是无意的,是斯科特逼迫我们来干的,羊皮卷也是他偷的。” 这会儿,那个被大块头提着的黑衣人听到这里,似乎是泄气了,刚才还一直在胡乱抓着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大块头冷笑一声,松了手,把他扔到了地上。 那人瘫软在地上,迅速地捂着刚被捏痛的脖子,不住地喘着粗气。 等他气顺了,大块头盯着他说:“看在曾经同为教授效力的份上,给你个面子,让你选择怎么个死法吧,是要我动手还是自戕。” 看到这里我有点迷煳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自相残杀?内讧?无间道? 这会儿那黑衣人一听这话,就忙翻身跪倒在地,求饶道:“威尔金斯先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凡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不管什么都可以,请你饶我一命。” 那个大块头还是那样爽朗地笑着说道:“不,你误会了,我什么也不想要。我想要的任何东西,我自己也都能够拿到,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我。” 跪倒在地的黑衣人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看在我为组织出生入死,卖了这么多年命的份上,请饶我一命吧。我知道羊皮卷藏在哪里,我交出来,你帮我还给教授,请饶我一命吧!” 那个大块头,罔顾他的求饶,不屑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背叛组织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你还是背叛了。” 黑衣人听了这话,可能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便放弃了求饶,双手撑地瘫倒了下来,转而把目光看向开始和他一起来的伙伴们,他说:“难道,你们大家还想一直生活在威尔金斯这个畸形的混蛋的手下吗?难道你们还想一直受那个变态的教授所掣肘、所控制吗?这样的日子是永无止境的,你们是永无可能见天日的!”他还企图煽动自己的伙伴们救他一命。 “死无可赦!”大块头一脚往他的脑袋踢了过去——刚才我们已经见识过他的臂力了,这下他的腿力也展露无遗——看着好歹也有八十五公斤以上的黑衣人,居然被他这一腿踢飞了出去好几米远,这会儿口吐鲜血地躺在地上,只有气进,没有气出了。 这会儿刚才一直在一边战慄着的工兵里,有一个迅速用腿勾起刚掉在地上的镐头,快速地跑了过去,举起镐头就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脖子上戳了下去。 一声惨叫,只见一片猩红的血从他脖子处喷涌而出,溅了那个工兵一身。那黑衣人算是一命呜唿了。 这个工兵抹了抹脸上的血,回身跪倒在大块头面前,祈求说:“威尔金斯先生,我们受了斯科特的蛊惑才擅自行动的。现在他已经死了,还希望您在教授老人家面前说几句好话,放过我们。我们会一如既往地为组织卖命。” 这个被称为威尔金斯先生的人,微微一笑,掏出手帕轻轻地为那个工兵擦了擦脸上的血浆。然后扶起他,戴上自己的礼帽,朝旁边被吓呆了的几个人鞠了一躬后,就转身走了。 仿佛,他只是在午后做了一会儿运动,然后继续愉快地散步一般。而他身后的4个人,先是一阵面面相觑,接着便痴呆地看着那个大块头远去的步伐。 “动手!”福尔摩斯先生低喝了一声,说罢自己率先站了起来。 第22章 异形搏斗记 01 “不许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福尔摩斯先生拄着雨伞跳了出来,对着那些人大声喝道。 瑞恩举着枪,赶忙跟着跳了出去。我和林朝晖反应有点迟钝,先是愣了一下,才跟出来,分别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棒球棍和水果刀。 刚迈步走开的那个大个子闻声站住了,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转过身来,说:“又是哪些不知天高地厚想找死的人?” “威尔金斯先生是吧?”福尔摩斯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谨代表中国政府,控告你在我境内涉嫌数宗谋杀案,现在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中国人?”他冷笑一声,说,“先去问问英国大使馆吧。” “还有,我以大英国协皇家警察的身份,代表联邦政府拘捕你,你涉嫌在朴茨茅斯参与了一起谋杀案。”瑞恩这个时候见机答道。 那人大笑道:“哈哈,看来你们还真下工夫了。想带我回去,就看你们的能力了。”继而扭头看向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工兵和道士,吼道:“还等什么?上啊,这是你们将功赎过的机会。” 那些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看了看那个跋扈的威尔金斯,紧接着又扭头瞧了一眼我们,才拾起了自己脚边的镐头、铁锹,向我们沖了过来。 “林医生,你照顾那个假道士;石华,跟好我对付那3个工兵;瑞恩,那个大块头交给你了,有问题吗?”福尔摩斯先生边举起雨伞迎接攻上来的敌人边部署道。 第65页 “ok,没有问题。”瑞恩答道,说罢便跳开一步,沖向了那个大块头。 “那个人很变态,你小心点。能抓活的就抓活的,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开枪。”福尔摩斯先生叮嘱着瑞恩,顺手伸雨伞撂倒了一个冲上来的工兵。 福尔摩斯先生迎着剩下的两个工兵杀将过去,我则在他身后捡漏,骑到刚被福尔摩斯先生撂倒的那个人身上去,痛打落水狗,双手握住棒球棍就往他脸上连捣带戳。不一会儿,刚才还一直扑棱着抓挠我的双手,就慢慢地垂了下去,头一歪,晕倒了。 看着他满脸的血,看样子不会再乱动了吧,就算动也没战斗力了,我便赶快爬了起来。这会儿正赶上福尔摩斯先生架着一个往我这边推过来,我二话不说,操起棍子就往他腰间抽过去。 “啊!”随着一声吃痛的叫喊,那人松开一直拿着铁锹架着福尔摩斯先生雨伞的手,捂着腰间倒了下去。 我朝福尔摩斯先生做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这个交给我了。福尔摩斯先生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翻滚叫痛的那人,就回头招架最后的那个了。 我先用棍子挑落他还攥在手里的镐头,然后照例骑到他身上去,一阵勐戳把他打晕掉。 待我站起来后,另外的一个也已经被福尔摩斯先生干净利落地放倒了。我赶上去,举起手准备和他来个击掌的,不料他一闪身,让过去了,让我扑了个空。 虽然懊恼,但是这会儿我不介意。说实话,打完架之后我忽然感觉全身是无比地爽快,感觉周身的毛孔都畅通了。——真的不是我有暴力倾向,我从小做乖乖学生,到后来毕业参加工作,我一直都是个老实的人,别说打架,从来都只有挨打的份儿,这会儿得以一展拳脚,感觉平时生活里的不愉快,在这会儿全部都得以宣洩出去了。无论身体还是心理,怎一个“爽”字了得。 我再扭头看这场战局里其他的小战场,瘦弱的林朝晖和那个羸弱的道士真是很般配,此刻只见林朝晖双手紧紧地握住水果刀,绕着树追着捏着桃木剑的长袍法师。两个人跟捉猫猫似的,四眼林医生想追却又不敢靠近,两个人就绕着歪脖子槐树像小孩玩游戏般追逐着、僵持着。 02 “愣着干什么,帮忙!”另外一个方向传来福尔摩斯先生的吼叫声。 被福尔摩斯先生的吼声一震,我忙回头另顾,只见瑞恩捂着胸口倒在一边,现在正努力撑着爬起来。福尔摩斯先生则只能利用自己的灵巧,不停地和大个子威尔金斯周旋着,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把伞的距离。 我赶忙跑过去扶起瑞恩,看着瑞恩嘴角有血,我就知道他受的伤不轻,估计是被伤着内脏了。我搀着他说:“大兵兄弟,你怎么不开枪啊?” “咳、咳!”瑞恩咳嗽着吐了口血,捂着胸口说道,“夏先生不是说要抓活的么——这个人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弹跳力和速度太快了——我刚一逼近过去,他就从三米开外跳跃过来,一脚把我的手枪踢飞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甫一落地,接着就是一个连环腿过来踹到我的胸前。我就感觉我的胸口像是被千斤顶顶到了一样,然后整个身体就像……就像炮弹般给弹射了出去……这力量,他,他绝对不是常人。”话刚说完,瑞恩又是弯腰喷出一口稠浓的血来。 那边厢福尔摩斯先生还在和大块头斡旋着,这个威尔金斯出腿的速度确实快,要不是福尔摩斯先生动作灵敏,估计早就被撂倒了。 我把瑞恩扶到附近一棵树下,让他靠着树干坐着。然后就按瑞恩说的方位埋头去找手枪去了。 天色太暗,草丛又深,在这种情况下找一把被踢飞了的手枪,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匍匐在地上找了半天,除了摸到几块石头之外,一无所获。 一扭头见福尔摩斯先生那边告急,他被大个子逼得不停地上蹿下跳闪避着,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我忙抓起棒球棍赶了过去,绕到他背后趁着他不注意,挥着棒子跳起来噼头就砸了下去。 “啪!”不是他脑瓜裂开的声音,而是我手臂粗的棒球棍折断的声音——这……这只有在电影中才可能出现的情形,就这么真实地在我面前出现了。他……这……这还是个人吗? 威尔金斯被我这么砸了一下,居然不晕不倒,在受痛的情况下,迅速扭头,说了句“找死!”伸手就把我的右侧肩膀抓住了,一使劲,我就被他提到半空中,然后抛射出去。接着,我便划了一个不算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七八米开外。 这一落地,我就感觉的五脏六腑庙被摔散了架,盪的盪,飘的飘。一睁眼,漫天的星星不说话,金光乱闪,差点昏厥过去。我企图爬起来,身体刚和地面支起来一个小度数锐角,就感觉喉咙一热,一股腥味儿涌上嘴巴,“噗!”一口鲜血从我嘴里喷涌而出。 “石华,你还好吧!”两个关切声音同时传来,一个是坐在不远处树下的瑞恩的,一个是犹在中圈和威尔金斯缠斗的福尔摩斯先生的。说实话,听到这两句关切的声音,我这会儿心头一热,这可是战友的关怀啊。那谁说的,比朋友更珍贵的是战友。瑞恩的关怀我可以接受,而一向喜欢调侃、揶揄我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第一时间说出这话来,我更是感觉受宠若惊。 第66页 说来也怪,喉咙里那一口污血吐出来之后,感觉没有开始那么疼、那么难受了,虽然肚子着地的那个地方还有些生疼,但也无大碍了,至少还能行动。我揉着痛处骂了一声:“你妈的,可摔死爷爷了!”就强撑着站了起来。 我现在才算是亲身感觉到了,这人绝对不是正常人,肯定是个怪胎。这力量和爆发力也太惊人了,就算是服用了兴奋剂或者打了鸡血,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近身这些冷兵器完全伤不了他。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这会儿也不去凑热闹了,希望福尔摩斯先生能和他多斡旋一会儿。我便回到开始的地方,埋头在草丛里找起瑞恩丢失的手枪来。 摸索了半天,扔掉几个石块之后,终于让我在一处凹沟里摸到了那把瑞恩的黑乎乎的配枪了。一拿上手感觉沉沉的,我举起枪远远地喊着问瑞恩:“这东西怎么使?” 瑞恩一愣,赶情你还不会用枪啊,他便捂着胸口喊道:“你快点过来,把枪给我。” 显然还在和福尔摩斯先生周旋的威尔金斯也注意到我找到枪了,赶忙甩开福尔摩斯先生的纠缠,直奔我而来。我一愣,我可不想再吃他一下了,再让他碰到,我绝对能让他给捏碎了,小命难保。 我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拿着枪,拔腿就往瑞恩那儿跑。 毕竟受了伤,再加上体力也没他好,很快就听到威尔金斯在我背后粗重的喘息声了。 “啪!”我一扭头,发现福尔摩斯先生从背后赶来,用伞钩钩住了他的脚。大块头在不备之下,被福尔摩斯先生绊倒了。 我正喜极,以为可以脱身了,不料刚一迈腿,就感觉脚踝被人抓住了。扑通一声,我失去重心,也摔了个狗吃屎。 福尔摩斯先生赶忙爬到他身上,死死地压住他。我向后蹬了几脚,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被他抓得死死的。这威尔金斯,一手抵挡着后背上福尔摩斯先生的袭击,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我不放。 “转身,开枪!”不远处树下的瑞恩边往我这里爬边喊道。 我听了忙翻身过来,仰躺着把枪指着威尔金斯边焦急地问瑞恩:“这东西,怎么开啊?” “拉开上面的保险栓,手指扣动扳机就可以了。”瑞恩也是一脸焦急地喊道。 我用左手在枪筒上面摸了半天,也不知摸到个什么,就拉开了。然后双手握住枪把,一闭眼,使劲扣下了扳机。 “砰!”随着枪响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后座力把我给震得手臂一阵发麻。我睁开眼睛,见威尔金斯松开了一直抓着我的脚的手,捂着自己的左肩。 我长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打中头,但好歹也没放空。不料就在我放松的这一当口,这个威尔金斯中枪受痛之后,像发了狂的野兽似的,“霍”地一翻身,就把骑在背上的福尔摩斯先生给掀了下去,这会儿就红着眼睛爬起往我这儿扑了过来。 冤有头,债有主。我如果被已经发了狂的威尔金斯抓住,必死无疑。我忙手脚并用,也顾不得身上的痛了,飞也似地跑了起来。 “快,快把枪扔过来。”瑞恩见状半撑起身体来焦急地喊道。 闻声我边跑边把枪往瑞恩的方向扔了过去。就是这么一下气力分散,就听见身后一声怒吼,威尔金斯跳起来将我扑倒在地,挥起钵大的拳头就噼头盖脸朝我的脑袋砸了过来,我只得双手背到后脑勺捂住头。 这个时候赶上来的福尔摩斯先生也从后跳了过来,死命地掰着威尔金斯的脖子。可他却理也不理,像金刚似的岿然不动,只是把拳头雨点般地砸向我。 “护住脑袋,撑住,千万别松手。”福尔摩斯先生边拖着他边向我喊道。 这时候,我只感觉手臂是像是被锤子捶打似的,皮肉往两边绽开,骨头有开裂的感觉。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一松手,脑袋铁定开花。我就保持这个姿势紧紧地护着脑袋,紧紧地护着,就像是抱着自己生命里最后的、唯一的一根稻草。 甚至捱到最后,都感觉到麻木了,直觉得手已经不是我的手了,人也开始迷离了,意识慢慢地将要游离开躯体的感觉。 我扔给瑞恩的枪没丢准部位,身负重伤的瑞恩吃力地爬着。 就在我被打得意识模煳,行将崩溃的时候。瑞恩的枪终于响了,“砰,砰!”两连发。 瞬间,就感觉压在我背后的大山往后仰去,两个开山重锤也终于离开了我早已皮开肉绽的手臂了。可是我却已经浑身瘫软,没有力气再动弹了。 模煳间,只看见,连中两枪的威尔金斯居然还没倒,居然还站起来了,愣是硬生生地拖着背后挂着的福尔摩斯先生,疯了一般地沖向瑞恩。 慌乱中瑞恩又开了一枪,只是这个时候,威尔金斯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了。先是一脚踢向瑞恩拿枪的手,接着就弯腰抓住瑞恩的领子,把瑞恩拎了起来,再次扔了出去。只听得一声钝响,就看见瑞恩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然后弹落在地上,不动弹了。 处理掉了我和瑞恩,愤怒的威尔金斯转身就想去扑身后一直纠缠着他的福尔摩斯先生。 “噗!”我听见一个像手指捅破窗户纸一样的声音。 原来在威尔金斯勐地一转头间,正撞上了福尔摩斯先生早就准备在他身后的雨伞。 第67页 手起刀落,福尔摩斯先生用力一戳,伞尖捅进了威尔金斯的左眼。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迷濛,那层笼罩着我视线的白雾越来越浓,脑袋也越来越重……终于,我厚厚的眼皮终于溘然闭合了,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紧接着,就是突然一阵眩晕,我昏了过去。 待我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没有争吵声,没有打斗声。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四周还是月光照射下的惨白。我发现我还是趴在地上的,本来想起来,挣扎着尝试了两下,感觉一动全身就痛,像要散架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我趴在地上,微微抬头看了看周围,一片静谧,瑞恩依旧趴在树下,一动不动,此刻医生出身的林朝晖正在小心翼翼地帮他护理。 那个面目可憎的伪道士则用他们悬尸的绳子给困在了树上,堵住了嘴巴,此刻正惊恐地看着福尔摩斯先生。 而福尔摩斯先生,则坐在了我和瑞恩之间的空地中间,此刻正安静地抽着菸捲,眼睛看向远方。雨伞放在了一旁,另一边地上则趴着一个巨石一样的躯体,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大个子威尔金斯。其他地方,则是那几个被打晕的工兵,此刻依然都还仰躺在地上。 再远点,就是那个被掘开的坟墓和那颗歪脖子槐树,树上的乌鸦居然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树下就是那个已经被开盖了的棺材,小孩的尸体,此刻已经被放下来了,好好地安放在一边的棺材盖上了。 这个时候一阵风起,福尔摩斯先生的手上菸捲的菸灰被吹落,菸头燃着的地方红得格外鲜艷。 紧接着,就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喉咙里又是一阵热腥上涌,我眼前一黑,又昏倒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依稀听见“嘎”的一声,接着就是振翅的声音,一直站在树上的乌鸦飞走了。 03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刚一睁开眼睛,就被一片亮白刺得我马上又闭上了。过了好久才敢慢慢地睁开。 四周都是白的: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门,还有雪亮的窗户外透进来的白亮的阳光。 过了好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之后,我才敢把一直缩着的脖子伸直,正想挣扎着坐起来,不料手上刚一使劲,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一阵咬牙咧嘴之后,我才想起昨晚——不,应该是今早,我的手受过重创。 我再扫视了一周,确定了这里是医院之后,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护士,护士!快过来,护士!” 不一会儿,就又见一抹会动的白色快速飘到了我眼前,是个女护士。她一进来也不说话,就拿着仪器往我胸口贴,我刚想张嘴说话,就见一个玻璃温度计塞进了我的口腔里。 无奈我的手这会儿完全不能动,只能无助地看她在我身上忙活着。等她从我嘴里拔离温度计之后,我才有点愠怒地说:“你怎么回事儿?” 她收拾好器具,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什么怎么回事儿?给你检查啊!” “有你这么检查的吗?”说到这儿,我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下去,问道:“这儿是哪?谁把我送来的,送我来的人呢?” “市人民医院,其他的不知道!”那护士端着器具盘子边往外走边说。 “……”我想发作无奈动弹不得,正在这时,推门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白大褂,我瞅着有点面熟。 “石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那人客气地问候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林朝晖。赶情这哥们儿像个云游和尚似的,随便走到哪个寺庙哪个医院就可以挂单啊。我忙问道:“刚醒,瑞恩怎么样了?福尔摩斯先生呢?他跑到哪儿去了?” “……”听了我这一连串问题,林朝晖抿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福尔摩斯先生出去办点事去了,瑞恩……” “瑞恩怎么了?”看他吞吞吐吐的语气,我心头有不祥的预感,赶忙焦急地问道。 “他……他,瑞恩先生的情况可能有些严重,现在正在急救……”林朝晖有些迟疑地答道,眉间也流露出了暗藏着的一丝担忧。 “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他!”得知瑞恩重伤,我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要起来。 林朝晖赶忙过来把我扶着坐起来,靠着床头,然后就把我摁住了,不让我下床。他说:“瑞恩先生现在正在手术室,你去了也没用,不会让你进去的。”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在门口等着也好!”我挣扎着坚持,声音都是从喉咙里给喊出来的。 “那……你等等!”说罢他松开我就出去了。很快,他就带着另外一个护士进来了。那护士一掀开我的被子,我这才注意到我的双手已经打了石膏,被包得像木乃伊一样。 那护士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抬起,双手在胸口交叉摆着,然后用绷带缠绕起来,套在了脖子上。我无奈地看着护士对我做着这一切,一切妥当之后,林朝晖才扶着我下了床。 我这个样子确实滑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然后用一根白布挂在胸前,像是被手铐铐住然后五花大绑一般,那个给我包扎的护士都不禁笑出了声来。 第68页 林朝晖白了她一眼,就慢慢地将我扶了出去。 来到手术室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门楣上还亮着红灯。 “还在手术中。石先生,我扶你先回去躺着吧。”林朝晖在边上劝道。 “不,我就在这儿等着!”我坚决地回绝了他。 “嘟——”一声响。突然,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了。 第23章 瑞恩之死 01 红灯熄灭,手术室一直紧闭着的门这会儿被打开了。几个戴着蓝帽子、白口罩,穿着绿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推着一辆车床出来了。 床上躺着的人,被一块白布盖着,一动也不动。 我没有扑上去,而是两眼含清泪盯着打头走出来的那个老大夫。我等着他告诉我结果,等着他告诉我这个不是瑞恩,等着他告诉我瑞恩还活着。 那个老医生摘下了口罩,走到我和林朝晖面前,却没有说话。他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此刻正穿着白大褂的同行林朝晖一眼,待林朝晖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半晌才缓缓地说道:“阿兰·瑞恩先生被摔断了3根肋骨,在二次碰撞中,断裂的肋骨刺穿了他腹内的肝部、肺部和大肠……失血过多,医治无效……” 听到这里我直感觉脚下一软,就瘫倒在地了。林朝晖也张大着嘴巴,有些恍惚。那个老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尽力了,他从送进来到现在,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有清醒过来,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话……林医生节哀顺变。”便轻轻地走开了。 恍惚之下,瘫倒在地的我想站起来爬到瑞恩那里去,本来手就给绷带捆着,再加上这会儿情急之下,腿也不听使唤了。我只能强忍着泪水,在地上蠕爬着往瑞恩躺着的车床靠过去。 一直呆愣着的林朝晖这才赶过来扶起我。一站起来,我就扑了过去,死死地盯着那层白布,却不敢掀起来。我怕,我怕一掀开就看到瑞恩已经没有生气的脸,已经闭合上了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温度的身体……就这样,我呆呆地和这层白布对峙了好久,终于我忍不住了,再强忍下去或许我还会先崩溃。下面是我亲爱的朋友、我伟大的战友。我终于俯下身去,闭上眼睛,用嘴巴掀开了盖着瑞恩的白布。 瑞恩这个英国大兵的脸终于展露在了我的面前,安详、平和却又带着一丝担忧、一丝不甘。他是在昏迷中还在担忧与威尔金斯搏斗的我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安危吗?他是在不甘还没有揪出真兇将坏人一网打尽前就殉职了吗? 我的泪水破眶而出。我俯下身去,把自己的脸贴在了瑞恩的脸上。我滚烫的热泪,淌过瑞恩冰冷的面孔,然后把我们两人的脸颊,紧紧地黏住,不离不弃。 林朝晖也在一边抹着眼泪,良久之后,我被两名医生从瑞恩身上拉开了,在我扬起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在远处拐角地方站着的福尔摩斯先生,他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地看着我们、看着瑞恩的遗体,我甚至看见了一向坚强、冷漠的福尔摩斯先生,眼角也是红红的。 林朝晖架住了我,一名护士动手想去把白布盖上,准备把车推走。 “等等!”刚才还静静站在角落里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疾步走了过来,他指着床车说:“等等,他手里有东西!” “吱”的一声,车停住了,大家都好奇地往瑞恩的手看过去,这会儿我也暂时止住了泪水,好奇地往瑞恩的手看过去。 果然,瑞恩的右手这会儿是舒展开的,而他的左手,此刻则依然是紧紧地握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掰开了瑞恩的手。 慢慢地,慢慢地,瑞恩的手被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打开了——他的掌心,赫然放着一根棒棒糖! 福尔摩斯先生看了之后,也是愣了一会儿,就又把瑞恩的手合了回去。然后站起来,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我刚开始也有点犯迷煳,为什么瑞恩临走的时候还会在手里捏一根棒棒糖呢?我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我和瑞恩两人在重庆着到齐千禧家的事情,不禁眼眶又是一热,我哽咽着慢慢地说道:“……是给张瑞恆的,是给小恆恆的……那天……那天,我们在齐千禧家见到了张顺英失踪了的儿子张瑞恆……瑞恩就是用棒棒糖哄他的……瑞恩还说……还说要收养小恆恆,做自己的儿子。” 我凝噎着把话说完,全场都安静了。 福尔摩斯先生也抿了抿嘴,低下了头。那些不明就里、不知道张瑞恆是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甚至都不知道躺着的瑞恩是谁的人,都不禁眼睛也红了。 我们的朋友瑞恩,他在临死的时候,还惦记着那个可怜的孤儿,那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儿子。还有……那个远在英国,远在利物浦的亲生儿子,他离开的时候把许诺的糖果……给儿子带回去。 02 装载着瑞恩遗体的床车还是被推走了,全场肃穆,悄然无声。我早已泣不成声了,其他人是不会了解我和瑞恩的关系、我和瑞恩的感情的。林朝晖低耸着脑袋,不敢看载着瑞恩远去的车。福尔摩斯先生则是一脸冷峻,我甚至看到他瘦瘦的面颊上肌肉在抖动。 被林朝晖搀扶着回到病房后,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仰头默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泪依然止不住,无声地在我脸上淌着。瑞恩生前的样子不停地闪现在我眼前: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闲聊的时候、夜谈的时候……他憨笑的样子、他焦急的时候说不清楚普通话的样子、他嫉恶如仇的样子、他奋不顾身和敌人战斗的样子……这两天里,我就一直的在床上这么呆呆地坐着,深切地怀念着我的好伙伴、好战友阿兰·瑞恩。不吃也不喝,这会儿无论山珍还是良药,我都是食之无味,不得下咽。 第69页 没有受伤的福尔摩斯先生和林朝晖依然很忙碌,但是每天还是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病房看我。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我能看得出来瑞恩的死对大家的震动很大。福尔摩斯先生一向冷静的眼神里,也添加进去了一丝復仇的火焰。 这天,林朝晖默然地走进我的病房,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是张瑞恆。他进来了也不看我,就那么地低着头一直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道:“英国大使馆来人了,因为小恆恆拥有英国国籍,所以他们要把他带回去,找一个家庭抚养。” “哦?”我答道,“人文关怀体制不错。”几天没说话的我,这会儿终于张开了嘴,还伸手摸了摸张瑞恆的小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林朝晖又沉默了一阵子,才接着说道,“也就是今天,他们接小恆恆走,同时,他们要把瑞恩先生的遗体接回英国。” “在哪里?具体什么时候?”一听这话,我立马焦急地问道。 “今天下午两点,在萧山国际机场,转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去伦敦。”林朝晖低声说道。 “扶我起来,我要去送他最后一程。”说着我就挣扎着要下床。 林朝晖这次倒没有阻止我的意思,而是很配合地扶着我下了床,还帮我换上了衣服。在拆下绷带伸展手臂套袖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左手能动了,右手还是动弹不得。 换了套体面的衣服,我就在林朝晖的搀扶下匆匆下了楼。出了医院大门,就见福尔摩斯先生坐在一辆警车的后座吧嗒着抽他的棕烟。见我下来了,也不说话,就挪动屁股往里靠了靠,把我让进了车里。 林朝晖替我关好门,然后坐上驾驶座,车很快就启动了,飞快地往杭州萧山国际机场赶过去。 车刚在机场停车场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推门下了车,踉跄着往停机坪跑了过去。身后给车熄了火的林朝晖赶上我,架着我前行。一边拄着雨伞的福尔摩斯先生,依然是一言不发。 在停机坪的一个角落处,赫然停着一辆小型军用飞机,机身被涂成了迷彩色,舱门上印着大不列颠联合王国的国旗。 林朝晖扶着我站定,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却没有跟过来,只在我们后面远远地、面色凝重地看着。 03 不一会儿,机场的侧门打开了。 先是一个胸前挂着女王勋章的人走了过来,他径直走向我们。近前他本来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可能是不会说中文,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和我们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林朝晖手上牵着的张瑞恆。 林朝晖默默地点了点头,把小瑞恆的手交了过去,还不忘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 不知道怎么的,小瑞恆这会儿好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了他的干爸爸——那个笨笨的“雷斯垂德”警官出事了。所以这会儿特别的乖巧听话,也没有叫嚷,只是扬起小脸,向我们挥了挥手,就跟着那个警官走了。 接着,那个侧门又伸出来几双脚。 静静地,6个身着暗绿色军装、带着红色贝雷帽、胸前斜挂着黄色绶带的大英国协皇家卫队士兵,抬着瑞恩的尸体,慢慢地走了进来。 瑞恩静静地躺在军用担架上,身上盖着肃穆的“米”字旗,周身被白色的菊花簇拥着。 他那健壮的身躯此刻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他那伟岸的线条,再也不会在阳光下投下背影;他那总是表情丰富的面孔,此刻却归于沉寂,只剩下一张凄白、平静的脸;他浓密的眉毛此刻彻底舒展了开来,从此再也不会紧皱形成两湾漩涡;他淡蓝色眼睛,此刻也深埋在了眼皮之下,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他厚厚的爱捣鬼的嘴唇,此刻干涩得有了裂缝,紧紧地闭着,以后再也吐不出时常让我捧腹的僵硬普通话。现在,只剩下他那高高的鼻樑,依然在坚挺着,就像他留在我们心里的身影一样,永不倒下。 永别了,皇家卫队的英勇战士;永别了,我们最亲爱的朋友、战友——阿兰·瑞恩。天堂一路走好! 我红着眼看着瑞恩被缓缓地抬进那架小型军用飞机,直到慢慢地他的脚也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慢慢地,舱门也被关上了,我的视线却不肯移动半寸,死死地盯着那个装载着我的好朋友、好哥们遗体的铁皮匣子,他的音容笑貌瞬间像一帧帧幻灯片一样,不停地在我的心里闪现、翻滚;挥之不去,去了又来,萦绕在我的整个脑海,整个天际。 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告别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做过手术的人才能贴切地把告别这种抽象的感觉具体化。因为,我的理解是,告别就和割掉身上的某个器官一样的难受:相依多年,某天不得已割除,和我们主体分离。流血的痛不会钻心,能喊出来的痛不会记忆深刻。 安达卢西亚的吉普赛人有一首歌词里面唱道:“当一位朋友就这样离去,灵魂中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 第24章 威尔莫茨教授 01 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之后,林朝晖安慰了我两句就出去了。福尔摩斯先生也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是知道我和瑞恩的感情的,从我们见面到瑞恩殉职,我和瑞恩是真的形影不离,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外出行动,全部在一起。 第70页 几天都没合眼了,最后实在熬不住,我的眼皮终于重重地合上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这次是被饿醒的。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吃饭的。 我招唿护士去给我弄了份香菇乌鸡汤来,正埋头喝着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福尔摩斯先生和林朝晖。看林朝晖的样子,估计是刚从手术室出来,手上的手套还没摘。 “石先生,醒了啊。”林朝晖边脱帽子、摘手套边问候道。 “嗯,饿得不得了。”我答道,“右手还不能动,左手吃饭就是别扭,像老太太喝粥似的,看这汤撒得被子上到处都是。” “呵呵。”林朝晖笑了一声,安慰我说,“不要紧的,再过几天,你的右手就能拆石膏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一点事儿,就放下汤勺问道:“那天我昏迷之后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变态的威尔金斯抓住了吗?” 林朝晖听了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努努嘴,示意让他讲。 林朝晖便搬了个凳子坐到我床前,说:“那个威尔金斯可能以前出过事故,右眼受过伤,有视力障碍。被福尔摩斯先生的伞尖捅破左眼之后,他几乎就是个瞎子了,但我们还是费了点劲儿才制服了他。” “这孙子要拉去枪毙一百次。”这会儿我又想起是他杀死了瑞恩,不禁咬牙切齿地说道,同时还感觉自己的右臂在隐隐作痛。 “……”林朝晖看了我一眼,相信他能够理解我的心境。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我们没有把他交给警方,而是留在了医院给他做治疗。” “什么?”我大叫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就算是人道主义优待战俘,也要看人啊。这个杀人魔王威尔金斯,根本就不配给予人道主义的待遇。” “石华,你冷静点。”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终于发话了,他说,“我知道你对瑞恩的死很悲愤,我们大家何尝不是一样?大家对此都感到很难过。但是,也不能够意气用事。我们可以找足证据把他送上法庭,让法律制裁他。” “威尔金斯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享受法律的待遇,他应该被千刀万剐!”悲愤之下,我的情绪有点失控。 福尔摩斯先生加重了语气说道:“他没有人性,滥杀无辜,但是我们不是。我们有逮捕他、让法律制裁他的权利,但是我们没有杀死他的权利!” “……”我被他义正言辞的威严怔住了,悻悻地低下了头。 “对了。”林朝晖这会儿插嘴道,“我对那几个工兵身上的布料做了化验,就和当初夏先生在张家界澧源齐万福的住所蔓藤那儿发现的布料一样,看来齐万福也是死于他们之手无疑。” “况且,威尔金斯现在是我们这件案子的关键钥匙,后面的很多事,都还需要他张口。”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放缓了语气说道。 说到这儿,大家都沉默了。过了半晌,福尔摩斯先生说道:“石华,威尔金斯只是一个刽子手,一个棋子而已,我们只要找到幕后的操盘手——目前看来,就是那个威尔莫茨教授——只要找足证据,把他送上法庭,那才算是真正为瑞恩报了仇。相信,很快我们就会要和他交手了。” “哦?”我跟着说道,“你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吗?” “显然,我们那夜在郊外坟地伏击的那群人,是威尔莫斯教授手下的一群怀有二心的叛变分子。通过对他们的审问,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消息吗?说出来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福尔摩斯先生说到这儿突然打住,吊起了我和林朝晖的胃口。 很显然福尔摩斯先生的目的达到了,我和林朝晖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微微一笑,说:“说起来确实很不可思议,从3个工兵和那个假道士嘴里,我得知他们一行这次来到中国的目的,是为了做一个实验,一个我们以前猜测过的、被认为是很荒谬离谱的实验:通过提取一些四柱纯阴的小孩的精血——当然,他们认为这些精血里面蕴藏着小孩子的极阴体质的魂魄——精魄;然后,再辅以一些特殊的材料、咒语和仪式,把精血炼制成药丸。据他们所说,吃了这个药丸就可以让人拥有超能力。” “幼稚!无知!荒谬!愚昧!”医生出身的林朝晖听到这儿,一下子从嘴里蹦出几个词组来。 “当然,他们并不是凭空就相信通过这些邪恶、阴暗的手段,就可以获得超能力的,他们是有事实和心理依据的。”福尔摩斯先生紧接着说道,“那个威尔金斯,就是他们相信这一说法的信心来源。” “难道那个怪胎威尔金斯就是服用了那种药丸,才拥有如此超人的变态体质和力量的?老实说,威尔金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超人,他的威力我是领教过的!”这个时候我插嘴道。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说:“那天晚上和威尔金斯交手的时候,我也看出来了,他的力量、跳跃速度都是大大超乎常人的。还有,他的身体,好像拥有非常完善的免疫系统——你们也看到了,当晚石华的棒球棍砸在他头上就那么干脆地给折断了,还有后来他身中4枪,居然还能站起来继续追杀瑞恩。——这些,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甚至正常生物能做到的。” 第71页 “那……关于威尔金斯的变态,我们能如何解释?”我问道。 “我之所以没有把他交给警方,而是带回了医院医治,就是想等他復原一些之后,让林医生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他的基因到底有何异于常人之处。——显然我不会相信他是吃了那种无厘头的药丸才变得如此剽悍的。”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答道。 “另外,从假道士和工兵们的嘴里,”福尔摩斯先生接着说道,“我还知道了他们那晚为何要背着威尔莫茨和威尔金斯私自行动——其实老辣的威尔莫茨已经预料到了那个四柱纯阴的童尸可能有诈。——他们说威尔莫茨教授心狠手辣、狡诈无比,而他手下的威尔金斯,则像是一个猎犬一样,牢牢地攫取着他们这帮人的命脉。” “所以,斯科特带头,煽动了那个负责作法的道士,偷走了威尔莫茨的羊皮卷,企图获得像威尔金斯一样的超能力,那样就可以摆脱威尔莫茨和威尔金斯的掌控了?”林朝晖接过话头道。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 “暗流汹涌,以暴制人,终究会失败的。”林朝晖长嘆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 “我把那个假道士放回去了,让他帮我带个信给威尔莫茨教授,他要找的东西——就是那剩下的半张羊皮卷,在我的手里。”福尔摩斯先生说道,“我想,很快威尔莫茨教授就会来找我了。关于这个案子的一些疑问,看来,我还需要和这个老狐狸当面交流交流了。” 福尔摩斯先生坚毅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02 在医院躺了三天之后,我的右手终于拆了石膏。当那层厚厚的甲皮从我手上摘下的时候,整个身体感觉为之一松,舒畅多了。 医院要求我留院休息、观察几天,我拒绝了,火急火燎地办了出院手续。我可不想好胳膊好腿儿的还躺在医院的床上,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干不了。 这天刚提着东西出了医院,就看见福尔摩斯先生和林朝晖从外往里走,我叫住了他们,告诉他们我提前出院了,不用上去了。 福尔摩斯先生伸手接过我手上的行李,说:“那我们先上车去等,林医生上去拿点东西就来。” 林朝晖点点头,就一路小跑着进医院去了。 刚坐上车,我口袋里的手机就叫了起来,我摸出来正准备打开翻盖接电话,突然就愣住了——来电显示是福尔摩斯先生! 我碰了碰福尔摩斯先生,示意他看我的电话。 福尔摩斯先生一看,也愣了一下。他想了两秒钟才说:“你接。” 我刚復原的手有些颤抖,我战战兢兢地掀开了翻盖,摁下了绿色键,紧跟着把免提也开了,这才说:“餵!哪位?” “石华先生是吧,我知道夏福佑先生现在肯定在你身边,麻烦您请他接电话。”里面传出来一个很客气的声音,口音也有些僵硬。 “你好,我就是,您应该是威尔莫茨教授吧?”一边的福尔摩斯先生答道。 “是的,是我,夏先生,久仰大名了。”那边依然很客气。 可是在这种友好的对话中,我却心里一沉,传说中的幕后主谋——威尔莫茨教授,终于现身了。 “在列车上安排人偷我的手机,这种做派好像不太雅观啊,威尔莫茨教授。”福尔摩斯先生戏嚯道。 “哈哈!”手机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实在抱歉,夏先生,行事需要。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地址的话,我可以给你把手机邮寄回去,或者再送你一个更好的。” “谢谢。”福尔摩斯先生接话道,“我更想你当面交还给我,就像贵国当初交还我们的香港一样,在一种友好而庄重的条件下。” “说实话,我也非常想见你一面,你这样的对手,确实很难遇到。我想如果你不是为警方卖命的话,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那边依然很客气地说道。 “多谢抬举——如果你不是罪犯的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福尔摩斯先生客套了一句。 “不,不是抬举,也不是夸奖,你实至名归。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那边的威尔莫茨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神秘的礼物呢。”福尔摩斯先生笑着说。 “哦?”那边的声音表现出饶有兴致的意味,说,“那我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夏先生,会送给我什么礼物。不过,不是现在。我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说服你加入我们,所以我们两个就像两只猫,又像两只老鼠,在对方的眼里,都是自己的猎物。”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微微一笑说,“那等你方便了来找我,我为你准备好了1998年的cabe franc和一份你十分感兴趣的礼物。” “好的,那我们再会。我相信不会太久,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我很期待。”那边说道。 “是的,我也同样地期待着与您见面。”福尔摩斯先生说着,便挂掉了电话。 03 刚挂掉电话,林朝晖就匆匆拿着一个文件夹出来了。福尔摩斯先生什么也没说,接过文件夹就翻开看了起来。 第72页 看完福尔摩斯先生的嘴角又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他合上文件夹,大手一挥,心情不错地说:“开车,走,先找个酒店,我要去睡个好觉,傍晚再起来,我们弄点酒菜庆祝石华出院。” 一路上经过一些酒店,福尔摩斯先生却不让林朝晖停。直到开到一家叫做“圣隆大酒店”的楼下,福尔摩斯先生才喊停,然后带着我们进去了。 福尔摩斯先生先还用特许证,找前台的接待人员索要了入住记录表,翻开看了看后,才订了一间在12楼的房间。路上福尔摩斯先生说过回去睡觉,没想到一过房间,他真的就扑倒在床上睡着了。 林朝晖向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就拉着我出来了。他说:“夏先生这几天都没有睡觉,可累得够呛,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我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确实很辛苦,就点了点头,跟着去了酒店的大堂,叫了两杯柠檬汁,就坐下闲聊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我们的话题最后还是聊到了瑞恩,一提起他,我的眼角就有点发酸。林朝晖也明白我和瑞恩的感情,只是在一边默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便不再打扰我。 到天刚擦黑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的福尔摩斯先生来到了大堂,走到我们身边坐下,点上一根棕烟,才说道:“林医生,麻烦你去吩咐下酒店的餐饮部,给我们弄几个好菜,要西餐,端到我们房间。记住,整一瓶好一点的红酒。” “好,我这就去弄,咱们今晚好好喝点,庆祝石华康復出院。”林朝晖起身说道。 “对了,要准备四份餐具。”福尔摩斯先生接着吩咐了他一句。 “怎么?”我好奇地问道,“难道我们还有其他的客人么?” 福尔摩斯先生笑了笑,没有回答我。我有点纳闷,在杭州这地儿,我们也没有其他的熟人啊。难道……难道是空一份祭奠瑞恩? 等林朝晖回到房间以后,福尔摩斯先生便让我们布置好房间,摆好桌椅。 刚收拾完,酒店服务员就把饭菜、红酒给送过来了,我们在一边等服务员把桌子上摆满。等一切布置好之后,福尔摩斯先生给了一个服务员100块钱小费,说:“麻烦您到隔壁1219号房间,帮我请康特利·李先生过来一起用餐,你就说是夏福佑让你去请的。” 那服务员接过小费,鞠躬说:“好,谢谢。”就退了出去。 原来不是留给瑞恩的,是真的有客人。我好奇地问福尔摩斯先生说:“康特利·李?你的新朋友?” 福尔摩斯先生微微一笑,说:“不,不是,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愈发疑惑了。 福尔摩斯先生摸出一根棕烟点上,说:“我们今晚的客人,不是别人,就是威尔莫茨教授。” “啊?”我和林朝晖同时惊叫了出来。 “不用太吃惊,在公共场所,威尔莫茨教授是个绅士,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大家的举动的。”福尔摩斯先生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还是有些惊骇于“威尔莫茨”这个名字,我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隔壁的?” 福尔摩斯先生吐出一口浓烟,答道:“上午威尔莫茨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注意到他说话的那边,有其它的声音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福尔摩斯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里面传来微弱的背景音乐,就是你们刚才在大厅里喝柠檬汁时候听到的音乐。”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种音乐就是在这个酒店的?”我依然不解。 “我这种职业,居无定所,四海酒店、旅馆为家,显然是我以前住过这里的。”福尔摩斯先生给我解释说。 “那你怎么这道那个康特利·李就是威尔莫茨呢?”同样迷惑着的林朝晖也加入了发问的行列。 福尔摩斯先生无奈地一摊手,继续给我们讲解说:“我看了客户入住单,只有12、13、17和21楼住着外国人。显然因为基督信徒的原因,他不会是13楼的那个,而另外的几楼如何排除?”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齐万福撕碎又被林朝晖粘起来的纸片说:“笔迹——客户入住酒店,是需要签名的。” 04 “咚、咚、咚!”正说着,就响起了敲门声。 我和林朝晖都一齐把头扭向了大门的方向。福尔摩斯先生在菸灰缸里捻灭菸头,整了整衣领,就拄着雨伞走过去开门了。 福尔摩斯先生把门一拉开,一个矮小却十分精壮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门前。他带着礼帽,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领口还打着蝴蝶结;手上和福尔摩斯先生一样,拄着一根手杖。 “你好,康特利·李先生。”福尔摩斯先生热情地伸出了手。 那人友好地鞠了一躬,握住福尔摩斯先生伸过来的手,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你好,夏先生,还是叫我威尔莫茨吧。你的外套非常帅气。” 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了句:“谢谢!请!”便把他让了进来。 关好门,福尔摩斯先生便招唿那人在上首坐下,然后对我和林朝晖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威尔莫茨教授。” 第73页 我和林朝晖愣了一下,还是学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样子,起身和他友好地握了握手,但是很快就松开,坐下了。 继而福尔摩斯先生指着我俩给那人介绍说:“教授,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林朝晖医生;旁边这一位,是我的助手石华编辑。” 那人微笑着再向我们一一点了点头。 ——其实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坐在我们面前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幕后首脑、那个制造了连环兇杀案的兇手,威尔莫茨教授! 他矮小的身材,枯瘦的脑袋,浑浊的眼睛已经凹陷下去了,高高的鹰钩鼻生在干瘪的脸上格外引人注目,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 福尔摩斯先生起身给我们一人倒上一杯红酒,便率先举杯,说:“来,我们欢迎威尔莫茨教授光临,真是荣幸之至啊。” 那个威尔莫茨赶忙也端起酒杯起身,陪着福尔摩斯先生寒暄说:“言重了,夏先生声名远播,久仰大名久矣,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让你见笑了,我先干为敬。”福尔摩斯先生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我和林朝晖这会儿有点云里雾里了,这是干嘛呀?一个侦探和一个恶魔在这儿互相吹捧、寒暄着。福尔摩斯先生莫不是吃错药了?如果真的是那个混世魔王,咱直接武力拿下就是,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是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他一本正经地说:“教授是有护照的,他是来大陆投资的正正经经的商人,有我们的政府和大使馆保护,我总不能就因为他让人偷了我的手机而把他告上法庭吧?” “哈哈,夏先生说话真风趣,佩服,佩服。”威尔莫茨笑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福尔摩斯先生面前,说:“这是夏先生的手机,现在完璧归赵,多有得罪,望您见谅。” 福尔摩斯先生爽朗地一笑,把盒子收下,说:“哪里。来,大家吃饭。” 一餐饭下来,福尔摩斯先生和那个威尔莫茨教授可真是聊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像是多年老友重逢似的,从美国的南北战争,聊到英国的资产阶级大革命;从东方快车案,聊到尼罗河兇杀案;从日本的山口组,又聊到了义大利黑手党。 我和林朝晖看着他俩聊得那么融洽,面面相觑之后,都有点不知所措,尴尬地用刀叉在盘子里胡乱地扒拉着,把一块牛排弄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过了好久,看着威尔莫茨教授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停止了口若悬河、东拉西扯。 他说道:“贵国的着名诗人雪莱有一句名言:‘一个人如果不是真正有道德,就不可能真正的有智慧。精明和智慧是非常不同的两件事。精明的人是精细考虑自己利益的人;智慧的人是精细考虑他人利益的人。’不知道威尔莫茨教授,认为自己是哪一种人呢?” 威尔莫茨一笑说:“贵国也有一句民谚说‘能足智者,天不能穷’。” “哦?”福尔摩斯先生说道,“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么?” “智慧起源于愚蠢的废墟之上。”威尔莫茨说,“其实无所谓智慧与愚蠢,人的一切行为都是服务于自己的感官。成功了,便是智慧;失败了,便是愚蠢。很有可能你在一件事情上成功了,却又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失败了。” “那么,威尔莫茨先生,”福尔摩斯先生笑着说道,“你是否有兴趣让我们的智慧对撞一次呢?如果我输了,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赢了,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内容。” “如果这间屋子里没有装任何录音设备的话,我倒是愿意一试。”威尔莫茨也笑着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来,平举起双手来,说:“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没有。”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威尔莫茨笑看着福尔摩斯先生说。 福尔摩斯先生回答说:“就凭我让那个道士带回去了从你的手下斯科特身上搜出来的那半张羊皮卷。” 威尔莫茨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好吧,我同意。” 第25章 最后的晚餐 01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又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两根他的那东南亚棕烟,递给了威尔莫茨一根,先帮他上火,然后自己也点上了。 福尔摩斯先生先是深吸了一口,唿出一缕烟雾,才说道:“你的父亲肯定来过中国,还在中国的酆都遗失了一份东西——一张羊皮卷。” “是的,我的父亲德尔惠普爵士是一个探险家,也是英国共济会内德高望重的人士。三十多年前他和好朋友兼搭档费利佩·索亚雷斯来到中国探险,得到了一份羊皮卷,后来被一个中国的地主给骗走了。这是我在他的日记里看到的。”威尔莫茨也不避讳,坦诚地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来,拿住说:“那个地主,就是齐万福的父亲,想必这个你已经知道了。然后在三十多年后,你回到了中国酆都,想找回你父亲遗失的东西,甚至还拉拢了当年骗你父亲东西的那个地主的儿子,齐万福。” “是的,那是属于我的家族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来寻回它,物归原主罢了。”威尔莫茨教授答得倒轻巧。 第74页 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分析道:“就是为了方便你们进行挖掘搜寻,你们杀害了张老头,并让齐万福用湘西赶尸之术,利用张老头的尸体,吓死了从英国回来送葬的张顺英夫妇,还用同样的手段吓死了紧跟着回国的郭淑芳。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他们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恰当的地点。”这个时候,威尔莫茨露出了他杀人不眨眼的本来面貌。 福尔摩斯先生说:“至于两具无名童尸——分别悬挂在张顺英在英国和中国的两处房子门前的槐树上的童尸,这一点我一度很费解,刚开始从你们的动机和预谋上推测,都没有合适的结果。最后我想,可能你们这么做,仅仅是在故弄玄虚而已——你们的实验在哪做都是一样的做,放在张家两处房子处,刚好可以转移警方和我们的注意力。” “你很聪明,确实如此。”威尔莫茨微微一笑答道,我感觉这句赞嘆更像是嘲笑。 “至于我们两次在长江的船上,遭人算计,我想这个人是毒枭阎志君吧。不知道是否和你有关系。” “我保证,这个和我没关系,我才不会玩这么低级的示威游戏呢。不过因为你抓了他的哥哥,他确实很想找你报仇,如果不是我不准过早地取你性命,或许你们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不过他想警告警告你,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我没理由不成人之美吧?”威尔莫茨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倒要感谢你咯!”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 “不用,我的宗旨是,只要不侵犯我的利益、不阻碍我的脚步,得饶人处且饶人。”威尔莫茨也是一笑。 “好,接下来就是你的帮凶和刽子手齐万福,遭到你们下毒灭口。”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又把那张被林朝晖用碎纸屑拼起来的豆腐块拿了出来,说:“我想,你肯定不是因为他没有找到你要的四柱纯阴的孩子而决定杀害他吧?他的死因,应该是因为他知道太多你的罪恶事情了。” “嗯。”威尔莫茨点点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他必须要死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年他父亲讹诈了我父亲的东西,现在就让他以死抵消这笔家族恩怨吧。你们中国人有两句话叫‘父债子偿’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福尔摩斯先生对他的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口气已有些按捺不住了,但还是强忍住了没有发火。而是喝了口红酒润润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两次在路上拦截押送毒枭阎同君的囚车,不是想救他们,而是想灭口。而你要杀他们的原因,同样的是因为他们知道太多你的事情,你怕他们松口。” “是的,确实如此。阎同君也确实不是一个能够视死如归却守口如瓶的汉子。”威尔莫茨教授的语气依然轻佻。 福尔摩斯先生强压住怒火,接着说道:“还有……” “好了,好了。你很聪明,也很绅士,夏先生。”威尔莫茨在这个时候打断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话,他说道:“不过现在我该看到我的礼物了——噢!不,是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了。否则,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福尔摩斯先生朝林朝晖一努嘴,说:“给他!” 林朝晖有些迟疑,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来,加大了声码说道:“给他!” 林朝晖这才极不情愿地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纸筒,“啪”的一声,扔到了威尔莫茨面前的桌子上。 威尔莫茨笑着拿起,打开一端看了看,然后就放下扔回桌子上说:“很好,夏先生你有很好的信誉和修养,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坐了下来,掏出一根棕烟续上,接着说:“还有阎志君的死,是你们把他打晕推下了钱塘二桥。而你们杀死他的原因,肯定不会是因为他的嘴巴不紧而灭口,毕竟,他对于你来说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我想,你是答应过他去营救其哥哥阎同君的,但是你们没有这么做,而是杀了阎同君灭口。这件事被他知道了,他跟你反目了,所以你要干掉他,对吗?” “非常正确!”威尔莫茨笑着向福尔摩斯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说,“阎志君其实是个白痴,作为一个成功的毒枭,他居然丝毫分不清楚利害关系。纵使我有很先进的军火,但是从官方营救一个死刑犯,这谈何容易?这可不是美国大片!为了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和我反目,不仅断送了我给他那么好的毒品渠道,还枉送了自己的性命,确实愚蠢。” “你是个禽兽,你根本就不明白就算是毒枭、罪犯也有兄弟之情!不像你一样,你是个没有人性的傢伙,制造了张顺英家的灭门惨案,杀了你自己的手下齐万福、阎氏兄弟和斯科特!还有我的朋友瑞恩!”我终于按捺不住了,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威尔莫茨冷笑着看着我,说:“人性?如果他们没有贪念就不会同意帮我办事。既然他们选择了跟随我,就要一切都听我的,包括我要他们的性命,他们都必须给我。” “你先坐下!”福尔摩斯先生用威严的语气对我说。 这会儿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变得激烈了起来,房间的空气里,一股仇恨的味道慢慢地瀰漫了开来。 第75页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说完你就可以拿着属于你的东西离开了。”福尔摩斯先生又把脸转向了威尔莫茨,一脸冷峻地说道。 “好,今天我心情不错,刚好我还有5分钟的耐心。”威尔莫茨的脸上依然带着那股阴邪的笑容。 福尔摩斯先生把身体舒展开靠在椅子背上,说:“其实你来中国找这张羊皮卷,并不是为了什么你的家族使命,而是你想拥有那种所谓的超自然的能力。——这些,你父亲德尔惠普爵士的日记本里肯定有提到。他一定还写了要先找到四柱纯阴的孩子,提取他们的精魄,然后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咒语、巫术将其炼制成丹,服用之后就可以获取那种超能力。” 威尔莫茨这回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 “你的畸形手下威尔金斯的存在,以及他曾经确实吃过这种丹药,所以你笃信确实存在这种法术和这种药物。”福尔摩斯先生接着说道。 “是的,没错。”威尔莫茨没有否认。 “而至于这件案子的导火索——那张羊皮卷,我想,上面记载的,就是如何利用提取来的四柱纯阴小孩的精魄,来炼制成丹药的步骤和咒语、符文。我说得对吗?”福尔摩斯先生问道。 “是的,你说得很对。”威尔莫茨干脆地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引用福尔摩斯的名言说道:“有些树木长到一定的高度的时候,就会突然分岔变成难看的模样。这种现象在人身上也常会见到。我有个理论是:一个人在发展中再现了他祖辈发展的全过程。而这种突然变好或变坏,意味着受了家族世系中某种强大的影响——他似乎成了他的家史的缩影。” 他顿了顿,接着说:“威尔莫茨教授,在已知的毒素里,最毒的毒素就是你,你,将是你自己的地狱。” 威尔莫茨不在乎福尔摩斯先生的说辞,说:“我从来没有爱过这世界,因为它对我也一样。”说罢,他就站起身来说,“好了,夏先生,我现在可以带着我的东西走了吗?”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也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装着半张羊皮卷的纸筒,递给了威尔莫茨,接着又从大衣里摸出一个档案袋,说:“如你所说,那半张羊皮卷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所以这个就不能算做是礼物了。那么,我承诺过要送你一份礼物的,这个才是,你收下吧。” 威尔莫茨有点好奇,但还是接下了。他收好东西,说:“夏先生,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教养和信誉的人,我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的晚餐以及礼物,今晚和你聊得很愉快。那么,晚安,再见。” 说完他再次向福尔摩斯先生伸出了右手,福尔摩斯先生依然友好地和他握了握手,说:“我送你出去。” “不行!不能放他走!”这个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刚拆下石膏的右手提着椅子就沖了上去,拦住了他。 我气愤地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走,是他害死了瑞恩,我一定要为瑞恩报仇!” 威尔莫茨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会儿,马上又扬了起来,把脸转向福尔摩斯先生说:“夏先生,我钦佩你的为人,我希望你给你的朋友们讲清楚,我可是来中国大陆投资的正当商人。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大使馆会插手的,我可不想我们两国因为此事闹出什么不愉快。”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把双手抱在胸前,笑看着我说:“石华,他是正经的英国公民,我们是不能抓的,否则大使馆会找我们麻烦的。但是没有说不能做其他的,比如打断他一条腿,他最多能够告你一个酒后打人。” 听福尔摩斯先生这么一说,我也冷笑一声,举起椅子就向刚才还笑得那么灿烂的威尔莫茨砸了过去。这老傢伙躲过,就赶忙抓起自己的东西飞快地往门外跑去。 02 我还想追,福尔摩斯先生在身后淡淡地说道:“别追了,你现在可以打电话报警了?” 我一愣,说:“报警?报什么警?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有大使馆庇护么?我们没有实际证据不能抓他么?” “是的,但是我们现在有实际证据了啊。”福尔摩斯先生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说道。 “好哇你个福尔摩斯先生,原来你真的藏了窃听器了啊?”我一笑,指着福尔摩斯先生说。 福尔摩斯先生说:“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给人保证的人吗?我才没心思去装窃听器呢,不能告他谋杀,我们可以告他藏毒——刚才给他的那个装着羊皮卷的纸筒里面,装着毒品。” 我和林朝晖又是一愣,然后才齐齐对他竖起大拇指,说:“有一套,你真够阴险的。” 我正掏出手机准备摁“1·1·0”,福尔摩斯先生又开口说道:“其实报警也没什么用,只是吓吓他,那么点毒品他很好处理的,往厕所下水道一冲不就完了。” “……”我拨号的手指僵住了,你这不是玩我们吗? 这时候福尔摩斯先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该结案了,我们出去走走,吹吹风放松放松心情吧。” 我和林朝晖又是一阵云里雾里,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番,赶忙跟上了已经走出门外的福尔摩斯先生。 第76页 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在风中又点了一根棕烟,我和林朝晖在把手揣在口袋里,在他身后跟着。 在半夜的街道上,晚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路灯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大家都不说话,周围没有声音,一片寂静。灯光下只有我们摇曳的影子和我们作伴。 良久,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慢慢地说道:“真的,这件案子这次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了结了,不会再生枝端、又起波澜了。” 我和林朝晖没有接话,只是在后面跟着默默地听他讲。 感觉福尔摩斯先生像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说:“其实刚才我们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英国人,吉斯特尔警官,大英国协派来代替瑞恩的人。他藏在我们的柜子里,虽然我们没有装窃听装备,但是潜伏着一个听觉还算好的警官。关于这件案子,该听见的他都听见了。这件事,剩下的就交给英国方面了。现在就让它告一段落吧,明天早晨,我去给它收个尾,画个句号。” 听福尔摩斯先生这么说,我和林朝晖还一直挂着问号的心里,这会儿才舒展了开来,我也破天荒地向福尔摩斯先生讨了一根他的呛烟,点上了。 后来,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不无忧郁地喃喃说道:“一个人,只要他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那些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地靠着某种捷径去获取其他的力量来弥补,从而达到自慰的效果和目的。孰知,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不属于你的就永远不应该属于你。物竞天择,变异也没有用,终究是要靠着循序渐进的进化,才能得以长久的生存。” 他还说:“在某些人的生活里,他们只剩下愿望,却看不到一丝希望。“末了,我们就在深夜的街道上这么走着、走着。任夜风从耳边唿啸而过,吹散烟雾、吹起头髮、吹起思绪、吹来脑海里关于我们的朋友瑞恩的笑容的画面,吹落那一滴滴缅怀的泪水。 03 出院之后的第一觉,离开了病床睡在酒店的床上,我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福尔摩斯先生推门进来。他进来的时候手上除了那把讨厌的黑色雨伞外,两手空空,进门的时候还难得地哼着小曲儿。我有点纳闷,问:“你划的句号呢?威尔莫茨人呢?” “跑了。”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拿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自然该跑了,或许昨晚就连夜跑了。” “跑了?”我先是大吃了一惊,一想不对,福尔摩斯先生这人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他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对策了。我也装作平静,说:“看你这么惬意,都哼哼上了,指不定你让人家钻到你哪个五指山里去了呢。” “难得你不煳涂一回。”福尔摩斯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我网都张好了,现在就等着他们往里面钻。” 听他这么一说,我脸上剩下的疑云这个时候才散开了,就知道是这样,事情不搞定他的眉结是打不开的,这老小子办事总是让人琢磨不透。我好奇地追问道:“说说,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从口袋里摸出根棕烟自顾着点上,慵懒地吸上一口,然后说:“根据我前期调查的资料,这个威尔莫茨教授是以投资者的身份来大陆的,他的携带资产,有一架私人飞机。我刚刚打电话去海关处查了一下,那些傢伙的背景也确实够强大,都打通了上下,拿到了在中国领空的准飞证了。半个小时前,他们驾驶了一架k·106,从首都国际机场起飞了。” “飞了?”我赶忙问道:“那怎么办?出了国境我们就没辙了啊,那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上了飞机他还能去哪?”福尔摩斯先生反问说。 “能去哪,英国呗。”我飞快地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又深吸了一大口棕菸捲,悠然地接着说道,“我昨晚不是说了吗,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英国协的警方了。我刚才已经打过国际电话了,让大英国协警署在那边张网以待。吉斯特尔警官这会儿也该登上返回英伦三岛的班机了。” “……”又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不挖个坑让人钻进去问,然后藉机显摆下自己的探案能力就不舒服。仿佛收集别人的疑惑、惊异、怅然和敬佩等目光和表情是他的爱好。 “对了,你昨晚送给威尔莫茨的那份礼物到底是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最后福尔摩斯先生那画蛇添足的一笔。 “昨天接你出院的时候,林朝晖进去拿的那份检查报告——威尔金斯的全身检查报告。”福尔摩斯先生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我又犯迷煳了。 “威尔莫茨不是因为听信了他父亲的日记,又有威尔金斯这个乱吃药的怪胎作实证,所以他才相信真的可以靠那种愚昧、邪恶的方法可以获得超能力么?我们上回抓了威尔金斯,查了他的老底,还让林朝晖医生给他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福尔摩斯先生问我说。 “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答道:“查威尔金斯的底子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以前是在英国的一个核电厂工作的,后来因为一次核泄漏事故,弄残了一只眼睛。有一次他到东南亚去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寨子里就吃两颗所谓的悬尸取魂炼制的丹药,之后就身体变异成那样的了。” 第77页 “难道威尔莫茨他们的种种邪恶、迷信的做法,真的可以炼成这样的获取超能力的药物?”我不解地问道。 “笑话,怎么可能。”福尔摩斯先生不屑地说道,“经过林朝晖对威尔莫茨详细的身体检查,我们发现,他体内很多基因发生了变异,一些组织细胞都发生了畸形的裂变——这些变异和裂变不是因为那些药丸,而是因为核泄漏的时候,他在那种存有数量众多的放射性物质的空间中呆过,导致了变异。” “这……”我被这个大大我超乎意外的结果惊得目瞪口呆。 “哎!”过了良久,我才嘆了口气说道,“愚昧的人们啊,他们都爱崇拜邪教,居然相信这种虚幻的力量。” “因为邪教的教义就是宣扬人不受约束的自由和力量。”福尔摩斯先生分析说,“这正好迎合了那些愚昧、想要强大却身无所长、无能的人。” “幼稚至极。”我轻蔑地说,“真要等变异怪胎用手扭断他们的脖子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再崇拜它了。” 福尔摩斯先生笑了起来,说:“这很难说,狂热的信仰可以让你盲目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你置身于那种狂热的群体气氛中。” “哦?”我再次表示不解。 “所以这个世界上到处是国家,到处是宗教,到处是组织,到处是社团,到处是企业,到处是粉丝团,到处是体育场,到处是小集体……” “那……为什么呢?”我很好奇地问。 “为什么?——孤独呗,需要寻找存在感。”他解释道,“平庸大众的生活总是以其周围集体为参照的。人们害怕孤独,因为孤独逼迫他们面对真实的世界——一片无声而无限的虚空。而在群体中你可以得到一个庞大气场的支撑与保护,被社会认同,作为个体你不再无依无靠,你被灌注了某种活力、编进了某个秩序队列。一旦你有组织了,胆子也就大了。你不再用自己的头脑独立判断并选择。你让信仰指引你。信仰!——是的,就是这玩意儿——信仰就像一枚双面硬币,可以让你成为天使,也可以让你沦为恶魔……”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早就说过,愈是稀奇古怪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内情就愈是平常。而那些非常普通的案件才令人迷惑。我们再回头看这个困扰了我们许久的案子,起因却是如此的愚蠢可笑:一群迷信的共济会会员,一个愚蠢的地主儿子,和一个復仇心切的毒枭。他们凑到一起然后把各自推向死亡。” 说完,他舒展地从嘴里唿出一团烟雾,然后渐渐地散开,直至不见。就像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困扰着我们、笼罩在我们头顶的疑雾一样,终于拔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消散了,留下一个通透的天空。 完事了,福尔摩斯先生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回去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又要开始忙活了。” “这事刚处理完,这一趟你也累得够呛的,给自己放几天假吧,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好好休整休整。有时间咱再去一趟英国,祭拜一下瑞恩吧。”我见他还不得闲,劝道。 “我也想啊,哎,可是天不遂人愿啊,这不,今天又一个鬼佬找上我了。”福尔摩斯先生一摊手说。 “索命呢,这谁也不是铁打的,你自己就不能消停消停啊,别接就是了呗。”我替他鸣不平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站起了身,拄着雨伞说道:“没办法,这案子我瞧着有点吸引力,我得去看看。” “你就这德行,见过人好烟、好酒、好女人的,你就偏偏好一些千奇百怪的案子。”我笑着挤兑他道,却也没忘了好奇地问一句,“什么案子,在哪?” 福尔摩斯先生弯腰把放在边上的外套拿起来搭在了手臂上,边往门口走边说:“自由女神碎尸阵案——一个比开膛手杰克还变态的兇手出现了,他把杀掉的人全部剁成碎片,然后摆成自由女神的形状……” “这……”我语塞了。 “地点是‘天使之城’洛杉矶,有没有兴趣?”抛下这一句话,福尔摩斯先生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赶上前去贴在他身后说:“算我一个,记得预定两张机票啊。” 福尔摩斯先生笑着拉开了门,转出去的时候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早点睡,明早8点,我派车来接你。” 我扶着门笑道:“不会又是人力三轮车吧?你老小子就不能给我多安排一个轮子的啊。”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回答我,只是背对着我挥了挥右手,紧接着,身影就消失在了楼道的转角处。 当晚我睡得格外香,好梦不断。我梦到瑞恩约我去安菲尔德看利物浦的比赛,我和他举着红军的围巾,站在人堆里和无数的kop们一起高唱着:“you’ll never walk alone!”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我窝在沙发上啃面包喝牛奶,顺手按下了遥控器。电视里正在播早间新闻:一架型号为k·106的英国私人客运机,在飞越哈萨克斯坦领空的时候,被军方发现。在要求其着落未果的情况下,哈方出动了4架歼击机进行包围迫降。对方慌乱中出了事故坠毁,机上包括驾驶员在内的5名人员全部死亡,目前死者身份尚未确定…… 第78页 附录 一、赶尸术 赶尸是传说中可以驱动尸体行走的法术,属于苗族蛊术的一种,是楚巫文化的一部分。蛊有黑巫术和白巫术之分,赶尸属于白巫术。 赶尸的人是两个身穿道袍的法师,无论尸体数量有多少,都由两个人(师傅、徒弟)赶。不打灯笼,手中摇着摄魂铃,一面走一面敲锣,使夜行人避开,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尸体在一个以上时,即用草绳把他们联繫起来,每隔六、七尺一个。夜里行走时,尸体都带着高筒毡帽,额上压着几张画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路上有“死尸客店”,这种神秘莫测的客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它的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两扇大门板后面,就是尸体停歇之处。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达到“死尸店”,夜晚悄然离去。尸体都在门板后面整齐地倚墙而立。遇上雨天,就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 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乡土。不管怎样,叶落必须归根。客死异地的游子,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入葬祖茔;孝子贤孙必须得搬丧回籍,亲友相知也都有资助此事的义务。而湘西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做小贩、採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坏到了极点,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有人就创行了这一奇怪的经济办法运尸回乡。 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蚩尤率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阿普蚩尤对身边的阿普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如何?”阿普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符节’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 于是阿普军师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在一阵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唿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敌人的追兵来了,阿普蚩尤和阿普军师连手作法引来“五更大雾”,将敌人困在迷魂阵里。因是阿普军师所“司”之法术让大家脱的险,大家自此又把他叫“老司”;又由于阿普老司最后所用的御敌之实乃“雾术”,而“雾”笔画太多难写,于是改写成一个“巫”字取而代之。 据有关文献记载,赶尸有“三赶,三不赶”之说。 凡被砍头的、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理由是:他们都是被迫死的,死得不服气,既思念家乡又惦念亲人,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以符咒镇于各自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地返回故里。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其中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岂不影响旧魂灵的投生?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这两类尸同样不能赶。 清朝以前每年秋分之后,各州府县衙门都奉刑部的批文处决死牢里的死囚。本地的死囚处决后自有其家属收尸埋葬,而欲将被处决的客籍死囚搬运回故里,通常请老司赶尸返乡,并且可以保证中途不腐不臭,而被抬之尸一天以后就可能腐烂。 行刑当天,死囚人头落地之后。红衣老司即行法事念咒语,助手帮忙将被斩的客籍死囚身首缝合在一起,在由青衣老司将辰砂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相传,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之后,还要将一些硃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相传,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 最后,还要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死者戴上粽叶斗笠(封面而戴)。诸事办妥,红衣老司念毕咒语,大喝一声“起!”客籍死尸便会应声站起……又传,自从苗族的七宗七族自大江大湖迁来濮地的崇山峻岭之后,他们失落了“五里大雾”的法术,却创造了炼丹砂的技法。一般说来,老司赶尸除须用祖传的“神符”外,也万万少不了丹砂。这丹砂以辰州出产的最好,因而也叫辰砂。而那赶尸之术,原叫“辰州辰砂神符法术”,只因名称太长不好念,就简单地叫成了“辰州符”。 二、共济会 01 《创世记》第四章中记载,早在大洪水之前有一个名叫拉麦的人,他是该隐的后代。拉麦有两个妻子:亚大和奇拉。亚大生了两个男孩,他们是雅八和犹八;奇拉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是土巴该隐和拿玛。这四个人象徵着人类对自然科学的探索:雅八是第一个研究“地理”的人类,他将家养山羊和野羊群分并且第一次使用石材和木材建造房屋;犹八是世界上第一个音乐家;土巴该隐发现了冶炼钢铁的技术;最小的妹妹拿玛发明了纺织技术……四兄妹知道自己对自然的探索会引起神的震怒,宇宙的伟大建筑者必将以水火惩罚窥视神之秘密的人类。在洪水来临之际,他们为了让伟大的学问流传人间,特地将知识镌刻在两根石柱之上,一根称为“亚伯”——它不会因火而毁坏,另一根称为“拉特拉斯”——它不会毁于水中。其中一根石柱终于被一个人发现,他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将伟大的学问的一小部分传授给人类。 第79页 洪水消退之后,大多数人类仍旧十分愚昧,只有石工仍旧掌握着自然科学和几何学的秘密,根据这些知识他们知晓了人只不过是神的“不完善的复制品”。石工们发现如果通过自身努力,就可以克服人类自身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缺陷,从而回归神的领域。 挪亚的不孝子含有一个儿子叫古实,古实有一个儿子叫宁录,宁录是巴比伦的国王。当时石工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巴比伦,开始建造一座通天塔,也就是传说中的巴别塔。宇宙的伟大建筑者这一次採用了一种幽默的手法进行惩罚,搅乱了他们的语言,于是他们荒废了造塔的工程而散布到世界各地……而这些石工们从此不再将伟大的学问透露出去,他们秘密结社,採用口令暗号和秘密的握手方式表示身份,同时区分在团体中的级别和工作中的职务。这些“自由石工”在耶路撒冷建造了所罗门王的神殿,他们在古希腊被称为丢尼修建筑团,他们在中世纪为基督教徒建造教堂和各种大型石造建筑。石工们严守组织秘密,在建筑工地旁开设的集会所进行聚会,交流知识,他们信奉宇宙的伟大建筑者,通晓宇宙天文、人体解剖学、几何学的浩瀚知识,他们互相称为“兄弟”,奉行兄弟友爱、同舟共济。 就这样,共济会诞生了。 02 共济会的标志是:一个圆规,一把角尺和中间一个字母g。 世界上好多古老的神话传说大致也是这样的一个神秘标志。比如中国古代的女娲伏羲交尾图,也是一个手上拿着圆规,一个拿着曲尺,并且代表的也是男女的结合。在古代中东地区的犹太人,好像也是有这个寓意的传说。再看东方和西方的神话传说的背景也是惊人的一致,比方说大洪水西方是挪亚和他妻子建造方舟逃生,我们中国是女娲伏羲跑到大葫芦里逃生。 而现代共济会传说的迷雾,正式出现的最早记载始于1717年的英国。1716年之前,伦敦的四个小酒馆中聚集着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举办类似高级俱乐部的聚会,内容多半是社交活动、娱乐和饮食为主,这些人是近代共济会的真正创立者。1717年6月24日“圣约翰日”,四个会所的共济会会员联合成立了第一个总会所,会员投票选举安松·塞亚为第一代总导师。这一天也就是近代共济会运动的开端。而这一时期也正值传奇的“蔷薇十字运动”的影响消退之际,近代共济会摆脱了石工团体的“实践性的石工”性质,成为“思想性的石工”,亦即投身社会改革的政治团体。 当时共济会在英格兰和苏格兰一共有约七百名会员,很快更多的志愿者希望入会,原来的那种沙龙性质的聚会已经不能管理如此之多的新会员。为了制订内部的条约规则,总会所委派新教长老派牧师詹姆斯·安德森完成这项工作,安德森根据共济会的古代条文《传统宪章》进行编纂,在1723年出版了《共济会宪章》,这部宪章分为歷史、责任义务、通则三个部分。 共济会并非宗教,在成立的初期属于一种秘密结社,允许持有各种宗教信仰的没有残疾的成年男子加入,但志愿者必须是有神论者(可以是犹太教徒、基督教徒、印度教徒等)。近代共济会对于神的解释来自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对造物主的阐述,他们认为神是一位理性的工匠,而宇宙是神——“宇宙的伟大建筑者”创作的手工品,宇宙的秩序来自神赋予的理性,这个外在的宇宙称为大宇宙;而每一个人类都是宇宙的影子也就是神的复制品“小宇宙”,然而由于材料的先天性的缺陷,这个复制品总是不完美的。然而如果人能够以理性为准绳,以道德为工具,不断地修正自身精神上的缺陷,那么最终人能够凭藉自己的努力完善自身,也就是完成了“内在神殿”的建造,成为完美的“石工导师”并且进入神的领域。共济会会员建设“所罗门神殿”的过程象徵着人追求理性和自身完善的过程,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是一种先进的思想观念。通过奉行理神论的理想,共济会发起了启蒙运动并且在不到五十年时间里迅速扩散到西欧、中欧和北美,建立起可以和天主教会匹敌的巨大体系。 共济会的理神论明显继承了诺斯提教派的宗教思想基督教公开时期和基督教进行斗争的各种希腊化教派的总称,公元1世纪兴盛,4世纪因基督教压力而崩溃,剩余势力成为秘密宗教)。在隐蔽了将近一千三百年之后,天主教会再次面临强大的挑战,这令教廷十分恐惧。1738年,教皇克莱门斯十二世命令禁止天主教徒加入共济会,违反者将被教会开除(共济会允许天主教徒入会,但并不积极鼓励),在18世纪后半叶教廷一直致力于打压共济会,至今双方的关系仍不怎么样。而除了诺斯提思想之外,共济会也包含了13世纪左右兴起的喀巴拉(犹太教隐秘哲学)、拉丁鍊金术的诸多元素。 共济会越来越多地参与到西欧社会的政治和思想活动中他们也更公开地进行慈善活动,会员的阶层也逐渐向中产阶级转化。 03 初期共济会名义上对志愿者不作限制,人人平等,但是当时只有白人贵族和上层资产阶级可以入会,为了争取更大的影响力,共济会不断地招收贵族入会并且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王室的垂青。从第二代总导师蒙塔魁公爵开始,大贵族在共济会中占有一段时间的支配地位。1722年沃顿公爵成为新一代总导师,继续奉行上层路线的政策。15年后,等待终于有了结果:1737年,乔治二世的长子——皇储弗雷德里克·刘易斯在伦敦的“临时会所”加入共济会。次年,安德森修改了《共济会宪章》并且将新版宪章献给皇储。 第80页 虽然这位皇储死得太早,没有坐上王位,但是其长子乔治三世维护共济会的政治地位,这之后王室和共济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乔治四世、乔治六世、爱德华七世、爱德华八世都是共济会会员。 查尔斯王子和黛安娜是新世纪会员,而新世纪正是共济会的一个小派别。中国孙中山曾加入的洪门,也和共济会有关系。 英国共济会于1753年分裂为古典派和近代派,双方长期对立,直到1813年才告和解,在19世纪中叶之后英国的共济会迅速丧失其社会改革的锐意和先驱性。而共济会给英国带来的另一大负面影响则是丧失了肥沃的北美殖民地,北美独立运动的先驱者几乎全部都是共济会会员。 签署《独立宣言》的56人中有53名共济会会员。歷任美国总统中从华盛顿开始,只有被暗杀了的林肯和甘迺迪不是共济会会员。 伏尔泰、孟德斯鸠、歌德、海顿、萨德侯爵、莫扎特、腓特烈大帝、华盛顿、富兰克林、马克·吐温、柯南道尔、加里波第……无数共济会会员的名字如同星光一般闪耀在西方近代史的夜幕之中。 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美联储是完全私人性质的中央银行,政府在美联储占有的股份是零,美国政府根本没有货币发行权。1963年甘迺迪总统遇刺后,美国政府最终丧失了仅剩的“白银美元”的发行权。美国政府要想得到美元,就必须将美国人民的未来税收,抵押给私有的美联储,由美联储来发行“美联储券”,这就是“美元”。 美国的国徽上印着奇特的符号,这些符号不具有基督教的意义,却表明共济会的理想:金字塔、眼睛以及拉丁文词组“世界新秩序”,以及对美国已经藉由建立一个非君主政体的世俗政府带来一种“世界新秩序”的信念。 美国许多相当有影响力的媒体,也掌控在共济会组织之中。诸如:new sweek,new york time,fortune,washington post,以及许多新闻电视台、电台。他们可以使人一夜成名,也可让人毁于一旦。美国首府华盛顿在建设规划时早就将“共济会密教符号”、“撒旦教公山羊头的符号”隐化在首府、白宫、街道规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