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点毒药吃+都是勾搭惹的祸》 第1页 [侦探推理] 《曲线美与痴情郎+欺人太甚(妙探奇案系列)》作者:[美]厄尔·斯坦利·加德纳/e·s·加德纳【完结】 书籍相关 书籍简介:当代美国侦探小说的大师,毫无疑问,应属以《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的加德纳最具代表性。但事实上,《梅森探索》并不是加氏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因为加氏本人曾一再强调:《妙探奇案系列》才是他以神来之笔创作的侦探小说巅峰成果。 《妙探奇案系列》中的男女主角赖唐诺与阿白莎,委实是妙不可言的人物,极具趣味感、现代感与人性色彩;而每一本故事又都高潮叠起,丝丝入扣,令人读来爱不忍释,堪称是别开生面的侦探杰作。系列共为二十九部,再加一部侦探创作,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全系列包括:(一)初出茅庐破大案(二)险中取胜(三)黄金的秘密(四)拉斯维加,钱来了(五)一翻两瞪眼(六)变!失踪的女人(七)变色的色诱(八)黑夜中的猫群(九)约会的老地方(十)钻石的杀机(十一)给她点毒药吃(十二)都是勾搭惹的祸(十三)亿万富翁的歧途(十四)女人等不及了(十五)曲线美与痴情郎(十六)欺人太甚(十七)见不得人的隐私(十八)探险家的娇妻(十九)富贵险中求(二十)女人岂是好惹的(二十一)寂寞的单身汉(二十二)躲在暗处的女人(二十三)财色之间(二十四)女秘书的秘密(二十五)老千计,状元才(二十六)金屋藏娇的烦恼(二十七)迷人的寡妇(二十八)巨款的诱惑(二十九)逼出来的真相(三十)最后一张牌。 《梅森探案》共有85部,篇幅浩繁、忙碌的现代读者未必有暇遍览全集。而《妙探奇案系列》共为29部,再加一部短篇结集,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每一部故事独立,布局迥异;但人物性格却鲜明生动,层层发展,是最适合现代读者品味的一个侦探系列。 作者简介:加德纳(erle stanley gardner 1889,7,17-1970,3,11),美国最具代表性的侦探小说作家,早年曾为执业律师,立志为少数民族服务。执业期间即发表过以法律为背景的短篇侦探小说,由于颇受欢迎,因而改写长篇侦探小说。在《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之后,正式成为专业作家。 加德纳作品融合法律与推理,在侦探小说中独树一帜,其作品已出版一百多部,部部精采。《加氏妙探奇案系列》更是被美国书评家誉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好的侦探小说”,值得读者细细品味。 註:本文本来自网络,本人并没有对文本进行校对,只是对原文本的标点符号进行了校正。 《缘起》三毛 不久以前,在大批来信中,拆出一封极为特别的信。写信来的那位先生与我讨论侦探小说,同时提出了一位以a.a.fair为笔名的作者,又说这位作者的侦探小说本本精彩,问我读过了没有。 对于侦探小说,我一向喜爱,也略读了两百本以上,可是没有听说过这位陌生作家的书籍。 当时,在拆信之后,就照起来信中的电话号码试着跟这位先生连络。电话中不能长谈,于是立即约了地点时间双方见面。 那一次的会面长谈,发现周辛南先生学问渊博,对于世界各国侦探小说的了解及分析,在中国数一数二。 也是在那次长谈之后,周先生交给了我两大口袋的译稿,共二十四万字,那就是以笔名a.a.fair所着作的两部小说。 惊喜交织之余,周先生又告诉我,有关这位作家的另外二十七本侦探小说已经全部翻译出来了。又说,a.a.fair其实就是以写“梅森探案”知名于世的同一作者贾德诺。 当时,我拿回了两本译稿,开始挑灯夜读,却忍不住将这一大发现告诉了出版“梅森探案全集”的远景出版事业公司发行人沈登恩。远景不但出版“梅森探案”,同时也以另一套“克莉丝蒂侦探小说全集”满足了爱好这一类书籍的读者。既然a.a.fair是“贾德诺”的另一笔名,那么这二十九本新书应当属于远景出版才为完善。 我个人十分敬佩译者周辛南先生,在他完全没有计划要出版这套书之前,凭藉对于这套书的热爱,一口气译出接近三百万字的稿子。这份工作虽然庞大而漫长,可是竟都是周先生业余时间的成绩。 周先生曾是一位将军、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同时也是一位学者。他所执迷的侦探故事的确本本精彩极了。 欣见远景出版事业公司同时推出全二十九集侦探小说,这种魄力是深受读者赞赏的。让我们这些侦探小说迷,再来一次书本大追击,享受阅读的乐趣。 一九八八年三月廿五日 作者原序 一九五○年春,西维吉尼亚州,州立监狱的监狱长奥利尔.西肯和一位非常能干的南方绅士,当地的警长先生,遭遇到了一件非常尴尬的场面。法律要他们处决一位西肯确认他是受冤无罪的犯人,路勃.贝莱。 贝莱已经歷经一切法律程序,目前既没钱,又无丝毫希望,只能在小的独居牢房里过日子,等候电椅处决。 西肯监狱长终于想起“大商船”杂志所声称的“最后声诉法庭”。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汤姆.司密斯,告诉后者他的困扰。 “大商船”调查团是由下列人士组成的:哈雷,司汀吉,“大商船”的董事长;李蒙.雪德博士,他是个医生,也是个执业律师,专长是法医和犯罪心理;亚力.葛莱,测谎仪专家;汤姆.司密斯,做过很多年设在维拉维拉镇的华盛顿州立监狱监狱长;鲍伯.雷,监狱心理学家;雷蒙.辛德勒,国际有名的私家侦探;以及厄尔.史丹利.贾德诺,律师,也是作者本人。这些人立即展开对本案的调查。 第2页 时间非常紧促,几乎可称已倒数计时,每分钟都要利用,一秒钟都是宝贵的。司密斯,葛莱和贾德诺一起去设在丘谷镇的州立监狱访问已定刑的贝莱,在去西维吉尼亚省会却尔斯顿的路上,我们一路讨论案情,又拜访了当时主审这件案子的法官和几位就便找得到的证人。 哈雷.司汀吉,“大商船”杂志董事长和“时尚”杂志发行人,抛下三打每月出版定期刊物可能脱期的危险,跳上一架飞机,和我们在丘谷镇会合,又一起去却尔斯顿,在那边接手了一些调查工作。 真是个扣人心弦的紧张工作,现场工作的人每天好几次用长途电话和驻守在本部的机构同仁联络,研究很多本案初审前即已存在的许多矛盾。 证人们千真万确指定贝莱,神智清楚地在却尔斯顿犯谋杀人的把戏的同时,大都会警察也确定地说贝莱在数里路之外正喝得烂醉。 警察当时正尾随贝莱酒醉驾驶的车子,用枪弹勐击他,想逮捕他。而贝莱使用的方法只有醉汉才敢使用,终于脱逃了。 警察指认车里是贝莱没问题,贝莱的车后有很多弹痕也证赏这一点。 但是,同一时间,不止一个人说贝莱在谋杀案现场。 调查工作即使拼命进行,但也是到了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才决定应该替犯人申请缓刑,以便更深入的调查。 唯恐失败地,“大商船”调查团在当天十一点四十五分用电话联络西维吉尼亚州,州长奥基.白松的办公室,联络上他的秘书,露莎玲达﹒奋克,把详情向她说明。 奋克小姐请调查团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去,她要利用这时间把详情向州长报告。 州长的回答是像他这种人典型的作答。 当时天气很熟,州长正准备全家到山区里去度假。再说,州长也曾研究过这个案子,看到的资料认为路勃﹒贝莱确实是一个冷血谋杀犯。但是,他还是说:“假如你们这些人愿意赔钱贴工夫,牺牲一个周末,我就捨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于是调查团在下午一点十五分晋见了白松州长。州长和奋克小姐都牺牲了周末的休假。整个州政府大楼没有其它人办公。办公区已停电,所以没有空调。在又闷、又热的办公室里,白松州长,州长秘书及西肯监狱长用整个下午把我们找到的各种证据逐项逐件地详察。 黄昏来到,办公室已经相当暗的时候,州长把坐椅向后一退,点点头道:“好了,你们已经说服我,我想是应该再展开更进一步的调查。这样好了。我会命令他们暂缓行刑,另外指定一位西维吉尼亚州警局的警官配合你们来工作,如此你们在西维吉尼亚活动合法也方便一点。调查结束时,我要你们当面向我报告。我仍认为路勃.贝莱是有罪的,今日的决定,不过是说服我应该再调查一下而已。” 调查工作花了数个星期才结束。在这里我不愿把这件案子详情形容,因为写这篇序的目的在述说任何一个公务员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当正义和公正和自己的政治前途出现矛盾时,义不容辞的应该选择正义和公正。 尚足堪慰的是,在漫长费力的调查结束后,白松州长把路勃.贝莱的死罪改为终身监禁罪,理由是贝莱是否真正有罪的疑问正加重中。他要求警方重新用公正心理,再次展开对本案的调查。 我要声明的是,不见得每一个州长,肯为一个没有钱,已经定案的犯人牺牲他急须,期待着的周末假期。 本文作者对白松州长处事态度,和公务人员的正义感,留下极深的概念。只要每一个有权势的政府官员都像他那种做事态度,美利坚共和国就不会没落。 为了白松州长对路勃.贝莱案的处理方式,作者郑重声明把这一系列小说中的几本,献给: 西维吉尼亚州州长, 奥基.l.白松阁下 厄尔.史丹利.贾德诺 《译序》周辛南 柯赖二氏探案(bertha cool-donaldm mystery)第一部“来势汹汹”(the bigger theye),一九三九年在美国出版的时候,作者用的笔名是费尔(a.a.fair)。几个月之后,引起了美国律师界、司法界极大的震动:因为作者大胆的在小说里写出了一个方法,说一个美国人,在现行的美国法律中,可以谋杀一个人之后,利用法律上的漏洞,司法的人对他无计可施,只好让他消遥法外。 起先是有人认为小说只是小说,随人写写,随便看看,消遣为目的,不必重视。然后是有人发表意见,以美国的完整法律经验,绝对不可能像作者所写,有都么大的漏洞,而且批评写小说的人不该使年轻的读者有“法律有如此大漏洞”的概念。 但是因为作者在“来势汹汹”一书里对每一个步骤写得如此清楚,着名的法律人士详加研究后,发现从技术上来说,假如一个人真像作者描述的在一个州杀了人,如此这般的到另外一个州,以现行的美国法律的确没办法引渡,而这个人只要不离开那个州,法律对他就无可奈何。 这一个发现震惊了美国的法律界,一时列为研究讨论的大题目。终于引起了好几个州对州法的修改以弥补一部份的缺失。 因为这个原因,“来势汹汹”这本书的畅销成为必然的道理,而大家有兴趣的是……这位作家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对法律那么熟悉?能在法律中找出如此诡异一个方法。 第3页 作者终于曝光了,原来费尔就是名作家史丹利.贾德诺的另一个笔名。史丹利﹒贾德诺(erle stanley gardner)是美国当代最着名的作家之一。本身是法学院毕业的律师。早期执业于旧金山。曾立志为在美国的少数民族作法律辩护,包括较早期的中国移民在内。律师生涯平淡无奇,倒是发表了几篇以法律为背景的侦探短篇颇受欢迎。于是改写长篇的侦探推理小说,创造了一个五六十年来全美国家喻户晓,全世界一半以上国家有译本的主角……梅森律师出来。 梅森律师,全名派瑞.梅森(perry mason)是贾德诺笔下的英雄人物。以一个律师身份,绝对尊重职业道德,忠于当事人,胆大心细,有极强的推理能力,常在千钧一髮之际,运用法庭战略战术,将当事人冤情平反。 由于“梅森探案”的成功。贾德诺索性放弃律师工作,专心写作,终于成为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最出名的侦探推理作家,着作等身,已出版的一百多部小说,估计售出七亿多册,为他自己带来巨大的财富,也给全世界喜好侦探、推理的读者带来乐趣。 贾德诺与英国最着名的侦探推理作家阿嘉沙.克莉丝蒂是同时代人物,都活到七十多岁,都是学有专长,一般常识非常丰富的专业侦探推理小说家。 贾德诺因为本身是律师,精通法律。当辩护律师的几年,又使他对法庭技巧都学到了,所以除了早期的短篇小说外,他的长篇小说分为三个系列 一、以律师派瑞梅森为主角的梅森探案。 二、以地方检察官dough selby为主角的da系列。 三、以私家侦探柯白莎和赖唐诺为主角的柯赖二氏探案。 以上三个系列中以地方检察官为主角的共有九部。以私家侦探为主角的有二十九部,梅森探案有八十五部其中三部为短篇。 梅森律师对美国人影响很大,去年十二月九日笔者看华视“龙凤妙探影集”尚听到一句对白:“你以为我是派瑞梅森呀!”,派瑞梅森对读者的影响力,有如当年英国的福尔摩斯。“梅森探案”的电视影集,台湾早期上过晚间电亲节目,由“轮椅神探”同一主角演派端梅森。影集在本省并不宝座。 笔者研究其中原因,明显的是因为欧美不成文法法律和我国成文法法律,在法律程序进行中有很多不同,尤其法庭的程序上有不同,所以不易使大家了解及共鸣使然。 不成文法审判的时候,只有法官一个人高高在上,他控制讼案之进行,但无权决定被告是否有罪。决定被告是否有罪之权在陪审团。起诉的检方和被告是同等地位,在法庭左右方,互述理由,互提证据,互请证人,而且有权互相交互诘问(cross examination)对方证人。 尤其是交互诘问对方证人,虽然是不成文法法律精华之一,但其中学问、技巧、诡计甚多。东方读者或观众一时拿捏不住其妙处。 最早有过一部有名的电影,由影帝金像奖男主角却尔斯劳顿主演的“检方证人”(witness of prosecution)……中译“情妇”,就对不成文法的法律程序交互诘问各种技巧利用表露得十分明显。不久前台湾上演了一部香港来的影片“法外情”,也使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去年十二月的第二周,某一个晚上,笔者偶然打开电视看到电视台邀请了一些法界人士座谈。可惜只听到结论,好像谈到自由心证系列的国家,检方一定要重视其自由心证发展出结论的过程。又谈到交互诘问目前在我国言之过早,但也许会有向这方向进行的可能。 研究贾德诺着作过程中,任何人都会觉得应该先介绍他的“柯赖二氏探案”。读者只要看上其中一本,无不急于找第二本来看,书中的主角是如此的活跃于纸上,印在每个读者的心里。每一部都是作者精心的布局,没有科学仪器、秘密武器。但紧张处令人透不过气来,全靠主角赖唐诺出奇好头脑的推理能力,层层分析。道来真是想当然尔,只是我们没想到这一点而已。而且他不像某些悬疑小说,线索很多,疑犯很多,读者早已知道最不可能的人才是坏人。看到最后一章时反而没有兴趣去看他长篇的解释了。 美国书评家说:“贾德诺所创造的柯赖二氏探案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好的侦探小说。单就一件事就十分难得……柯白莎和赖唐诺真是绝配!” 他们绝不是俊男美女配: 柯白莎:女,六十余岁,一百六十五磅,依赖唐诺形容她像一捆用来做篱笆,带刺的铁丝网。 烦唐诺:不像想像中私家侦探体型,柯白莎说他掉在水里捞起来,连衣服带水不到一百三十磅。洛杉矶总局兇杀组宓警官叫他小不点。柯白莎叫法不同,她常说:“这小杂种没有别的,他可真有头脑。” 他们绝不是绅士淑女配: 柯白莎一点没有淑女样,她不讲究衣着,讲究舒服。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行我素,她不在乎体重,不能不吃。她说话的时候离开淑女更远,奇怪的词彙层出不穷,会令淑女吓一跳。她经常的口头禅是:“他奶奶的。” 赖唐诺是法学院毕业不务正业做私家侦探。靠法律常识精通,老在法律边缘薄冰上熘来熘去。熘得合伙人怕怕,警察恨恨。他的优点是从不说谎。对当事人永远忠心。 第4页 他们也不是志同道合的配合,白莎一直对唐诺恨牙牙的。 他们很多地方看法是完全相反的,例如对经济金钱的看法。对女人……尤其美女的看法,对女秘书的看法…… 但是他们还是绝配! 柯赖二氏探案,笔者自民国四十八年间始在美多年收集,集全二十九集,已穷三年时间全部译出,希望喜欢推理小说的读者真能过瘾。 一九八八年五站台北 第01章 身躯壮大的柯白莎太太表现出河马在求偶期害羞的样子。 “唐诺,来见见安先生,安迪睦先生。”她咕噜地说:“安先生,这位是我的合伙人,赖唐诺先生。” 安迪睦先生,高高的个子,诗一样的眼神,薄而直的鼻樑,敏感的唇角,厚而浓的黑髮,长而尖细的手指,比较守旧的衣服,直直地坐在椅子中。他站起来接受介绍。他的眼睛比我眼睛高出七寸或八寸。我想他有六尺二三寸。他说话平静有教养。握手时也只是轻轻一碰,像是怕碰到暴力伤害似的。 拿柯白莎和安迪睦来相比,世界上再没有极端不同的东西了。 白莎坐在她办公桌后面,继续她装出来的讨好表情,每次手一移动,玻璃窗前照进的光线就使她手指上的大钻戒闪烁发光。 “安迪睦先生,”她说明道:“是一位大作家。唐诺,你也许看到过他的玩意儿……我是说他的大作。” 她很热情地停下来,等我回答。我点点头。 白莎高兴地笑一笑。 安先生很歉意地说:“我不常写小说一类的东西。大多数是技术性的文章。我用帝木的笔名。” “安先生有事要请人帮忙。”白莎继续说:“有人介绍我们这个侦探社给他。他一来就要见我……因为门上的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他没有想到我是女的。” 白莎转向安先生笑了一下,对我说:“安先生对这件事表现得非常绅士,并且很能体谅地向我道歉。但是我看得出来,我告诉他我的合伙人是个男人,我要求他能见见你。唐诺,假如我们能帮助安先生,我会非常高兴。假如我们帮不了他忙,也别在意。生意不成,道义在。” 白莎的嘴唇和蔼可亲地微笑着。只有和她常久相处的我,看得出她在控制贪婪小眼的时候,在表情上有点困难,因为她眼睛仍像手上钻石一样,冷冷的闪烁着。 安先生怀疑地自白莎看向我,又自我看向白莎。 白莎,一百六十五磅的女人,年龄五十、六十之间,像一捆带刺的铁丝网一样,又硬、又壮。目前微笑着,过份的客气,看起来那末勉强,装假,没有使安先生产生什么信心。安先生还是站在那里。很小心地移动了一下他站的位置,使自己站在白莎和门之间。 他自下看看我,踌躇着,显然在想一个不致伤害到我感情的藉口。 白莎急急使用出沿街推销员的招术,很快的说话,希望在安先生跑出门之前能表达她的意见。 “我的合伙人赖唐诺很年轻,也没有你想像中私家侦探那种体格。但是他有脑筋,用不完的脑筋。由于他看来是如此的……如此的……” 白莎显然拼命在想找一个文雅点的字,来形容我。突然她发现局势并不值得她过份讨好,犯不着那末礼貌。一下把她轻声轻气的语调推向一边,不再用假装有修养的态度。她回復了本性的柯白莎。 “老天,”她高声说道:“这小子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可以在幕后活动。在任何人会怀疑他是个私家侦探之前,他早已把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他是个有脑筋的小杂种,你可以赌他一记,错不了。 “现在,你到底要不要我们?假如你不要,早点给我离开这里,我们忙得很。假如要我们帮忙,回这里来坐着,把一切实情告诉我们。你现在那种脚踩两只船的样子,解决不了问题。” 安先生敏感的嘴唇转变成微笑,吃了罚酒似地回来坐下。 “我想我要你们帮忙。”他说。 “可以,”白莎说:“不过你得花钱。” “多少钱?” “看你有点什么样子的困难,才能决定价钱。” 安说:“爬格子的人,钞票不会太多,柯太太。” 用这种方法来和柯白莎开始谈生意是差劲透了。 “私家侦探工作也不见得好那里去。”白莎冷冷道。 安先生的头低下来看着她的大钻石戒指。 “除了偶而有几个好案子。”白莎急急加上一句:“你有什么问题?” “我要你们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忘记了他姓什么。他的名字是科尔。” “你开玩笑?”白莎问。 “不是。” 白莎看向我。 “为什么要找他?”我问。 安迪睦把长长手指梳了深色头髮,看向我微笑说:“他曾给我一个太好太好的故事题材。” “什么时候?”我问。 “六年之前。” “什么地方?” “在巴黎。” 第5页 “现在为什么要找他?” “看看能不能独家有权来写这个故事。” “小说还是真实故事?” “是真实故事,但我要以小说形态来发表。会是一本畅销书。” “好,”我说:“你和科尔在巴黎见的面。忘了他姓什么。还记得什么可以帮我们找到他的吗?” “当时我是知道他姓什么的。现在一下子要用的时候就是记不起来。他是这一带附近的人,是圣安纳郊外一处叫柑橘林的地方出来的人。当时他很有钱,是去渡蜜月。他太太的名字叫丽芍。他叫她宝贝。她是个好女孩。” “故事内容是怎样的?”我问。 “是一件婚姻的故事……我……是有关一个男人,使一个女人完相信他是真心爱她,但是实情并不如她想像那样……”他停下来。又说: “我对真正好的剧情不想事先泄露。” “好,”我说:“你要我们找一个六年之前,住在柑橘林,到巴黎去渡蜜月的科尔。他有一个你不愿泄露内容的好故事剧情。现在告诉我,当时他长得什么样子?” “高高,很结实,肩膀很宽,很努力的性格,努力于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型。” “多大年纪?” “和我差不多。” “那是几岁?” “我现在三十二岁。” “他靠什么为生?” “我不知道。我认为是做生意。” “有钱吗?” “我也不知道,好像不错。” “这形容很拢统。” “我只能看到这个样子。” “头髮什么颜色?” “红头髮。” “眼睛呢?” “蓝色。” “多高?” “六尺。” “多重?” “相当重,应该有二百十五或二百二十磅,不胖,是厚重,你懂我的意思,有肉。” “但还是超重了?” “是超重了点,但他没有减肥。他一切照吃。” “那一个月,在巴黎住什么旅社?” “是七月,不知住什么旅社。” “你知不知道他乘什么去的巴黎,飞机还是轮船?” “我有印象是船,但不能确定。” “你要我们做到什么程度?” “找出来他姓什么。住在那里。就可以了。” “可以。”我说:“我们替你办。” “这要多少钱?” “五十元。”我告诉他。 白莎的坐椅,在她突然上身前倾的时候叽嘎地叫着。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改变意见,又停住了。 我看她脸开始发红。二眼扇呀扇,连眼也渐渐发红。 “我们怎样通知你?”我问安迪睦先生。 “要多久有消息?”他追问。 “可能不到一天。” “你找不到我。”他说:“我明天下午同一时间再来。”他伸手向我,长长的手指敏感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他向白莎一鞠躬,消失在门口。 白莎几乎等不及门在他身后关上,生气地说:“自以为好人。一个软心肠,没有生意眼的浑蛋。” “他?”我问。 “你!”白莎喊道。 “为什么?”我想知道。 “不叫他付定金!”白莎向我高声道:“连我们开支也没有预付一点!没有地址!五十元,小儿科!去找六年前出现在巴黎一个没有姓的人。你还说一天够了!你让他一毛不花走出办公室,准备贴了本去办案?你定的五十元,我看化一千元也找不到那个叫科尔的人。” 我说:“定定心,白莎。那傢伙是个作家。有人六年前在巴黎给他一个剧情。他收入有限。那人给他一个真实故事,他要改编为小说。他要找那个说故事的人,他要我们帮他,这是很正常的小工作。” 白莎一面研究我告诉她的情况,一面摇头。 “奶奶的!”她咕噜着。 “就这样简单。”我告诉她。 “我看不见得。”白莎说。 “现在你照我一样看法好了。”我告诉她。 “不行,他到底搞什么鬼?”她说。 “也许到明天下午我们就懂了。也可能他正在搞私家侦探社的题材,他要找出私家侦探怎样从一个小工作中挤出多一点钞票来。 “你知道很多报章杂志会这样做。他们会把已知毛病的电视机送到不同的修理店去,将来报导那几家要客户换真空管,那几家要客户换线路板等等。” “他奶奶的!”白莎说。 我走出她办公室。 第02章 报社八点三十分开门。我八点三十五分到。我说我要看六年之前的旧报纸。 没有人问我是谁,捆得好好的一捆报纸就交给了我。小镇唯一的小报,反正一年的量亦有限得可怜。 我先假设六年前七月在巴黎渡蜜月,婚礼的举行可能在六月。我专注在六月。八点四十七分钟时看到狄科尔和他身旁方丽芍的照片。新娘是当地一家律师事务所的秘书。狄科尔是当地的大亨,橘子园,油井……被形容为广大石油帝国,有活力的年轻生意人。 第6页 我把重点记下,把报纸还给柜檯内的女郎。女郎谢了我又笑笑,把脚尖踩向看不到的电钮。我看到她身体重心转移。她要确定信号不致没有传到。 我听到柜檯后面办公室里蜂鸣声响起。门一开,办公室里出来一位长发,锐利眼神的年轻小子。他假装在找什么东西,而后把两眼固定于我。“哈啰,”他说:“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忙的吗?” “谢谢你,我都忙完了。” “没什么我可协助的吗?” “真的没有。” 这不算什么。只代表有人在尽自己的责任。镇外来了一个陌生人,要查小镇六年前的新闻。也许没什么。也许背后有个故事。假如背后有个故事,搞报纸的当然很敏感。他们不希望其它同行先知道了。假如没有故事,他们不会愿意浪费时间的。我决定使他们知道,里面没有故事。 柜檯后的小姐说:“他只是来看些旧资料。” 那年轻记者说:“噢,是的。”追根究底的眼光看着我。 我笑道:“我在研究地产的增值。有些土地六年前就做过gg,我想找出当年出售的价格。” “找到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只找到出售的gg。可能要找到经纪人,才能知道价格问题。即使找到经纪人,可能也尚有困难。” “说得没有错,”年轻人同意说:“当然作商业用和作农牧场用,还有很多不同。” “是的,我相信不一样。”我说。 他笑笑。 这时候,假如我自顾离开,可能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但是我突然沉迷于安全的自信。我觉得得来甚易。我想多收穫一点。 “打听一件事,”我说:“有一个姓狄的傢伙据说尚有几亩地想卖掉,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 “姓狄的?”他说。 “狄科尔。”我告诉他。 突然的惊愕出现在年轻记者脸上,他想立即掩饰,但没有成功。柜檯后的女郎一下把手中的橡皮日期图章自手中掉下,连捡起来都忘了。 记者连吞了几口口水,说道:“你认识狄科尔吗?” “怎么会?不认识。”我说:“我只对地产有兴趣,对人没有兴趣。” “原来如此。” “有地出租,我也会有兴趣。”我告诉他。 “噢。”他说。 我知道已捅出了什么纰漏。事已至此,也只好硬了头皮要弄弄清楚。“姓狄的怎么了?”我说。 “要看你从什么角度看。” “他还住这里吧,是不是?” “离镇不远。”蓝眼看着我,犹如猫在看老鼠。 “老实说,”我说:“我还可能真会认识他,六年前我在船上见到一位渡蜜月的狄先生,据说住这里附近。” “原来如此。”记者说。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我说:“狄先生得了鼠疫?还是有什么毛病?” “狄科尔,”他说:“蜜月回来不久,就被谋杀了。我告诉你吧,由于兇手没有找到,至今任何人提供消息,只要捉到兇手,兇手伏刑,仍有二万五千元破案奖金等着。假如你到这里是有为而来,我们很希望得一点内幕新闻。” “被谋杀了?” “被谋杀了。” “什么人提供的奖金?” “公司的董事会,狄氏企业公司。” “谢谢,真高兴能认识你。” “你还没有认识呀。” 我微笑着,“是的,我还没有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当然想知道你是什么人。”然后,又加一句说:“我想谋杀案和地产买买没有关系。” 我走出门去。 我是一早用公司车开来柑橘林,把那破玩意儿几乎直接停在报馆门口的。我没有敢直接回车里去,所以步行走向一个房地产公司。我走进去和经纪人东聊西扯了好几分钟。走出来又去吃了早餐。我步行到公共图书馆,发现要到十点钟才会开门,所以我又走去另一家房地产公司,出来后走进一个电话亭,用手指指着查电话簿。 那记者还在跟踪我。 我看到一个警员正一面走一面在查汽车的停车时间。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是车子被人查出来源,所以我走进一个食堂,要了一杯咖啡,走向在食堂后侧的盥洗室方向。一转身就走进厨房。 厨子,自热的铁板上翻转在煎的鸡蛋,用大拇指一指:“那边,伙计。” 我只是对他笑笑,经过厨房,走进后巷。 我很快走向巷口,绕过一条街,直接步向我的车子,不敢跑步,但尽快地走着。 警员正把罚单向我雨刷上夹,而记者站他身旁,手里拿着笔和记事本。我向警员说:“我非常抱歉,警官。我正赶来开走这辆车。” “你来迟了一点。” “我以为交通整理习惯上九点钟开始。” 他向街角一块钻石形标示牌一指。“一小时停车,洞八三洞到十八洞洞。”他说:“周日及例假日除外。” 我给了他最努力装出来的笑容,说道:“外地来的人,请特别通融一下。” 第7页 “车是你的。” “我在开。” “让我们看一下驾照。”他说。 我把驾照给他看。 “好,”他说:“这次放了你。” 记者微笑着连牙齿都露了出来。 我爬进车去,把车开走,自责已留下了一个极好的故事。我已经知道地方报会有什么头号标题:“洛城侦探调查本镇谋杀旧案”。 他们的内容可能会这样写:“赖唐诺……洛城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之资浅合伙人……今晨亲来本镇,查阅本报旧档案中有关狄科尔被谋杀的资料。 “赖唐诺拒绝接受访问,坚不吐露姓名予记者。问得多,说得少。无论如何据记者查知,这家私家侦探社过往对兇杀案之调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算了,又能怎么办?真岂有此理。假如我们的客户……安迪睦,能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我何致把自己的头钻进如此一个烂摊子里去。 事实使我相当生自己的气。 我想到白莎一直把我形容为有脑筋的浑蛋。我又想到我们那位有诗意,梦样眼睛,长而敏感手指的假货客户,当别人给他一份柑橘林报纸剪报时,会把我看成什么。 去他的吧!报纸出版前,我早已把本案结束了。他所要的消息,我都告诉他了。 我把车开回洛杉矶,打电话给我私人秘书卜爱茜。 “嗨,爱茜,白莎在吗?” “在。” “有没有不安宁?” “有一点。” “生气?” “没有。” “你有没有见到我们昨天的新客户,一个叫安迪睦的?” “没有。” “他昨天下午三点钟来的。他今天同时间会再来。现在你给我注意听:下午二点三刻我会准时在办公室对街那酒吧里。酒保认识我。那傢伙一进办公室你就打电话给我。千万别告诉白莎我们通过话,也别告诉她你知道我在那里,知道了吗?” “懂了。” 我挂上电话,来到公立图书馆。 有一种索引,可以查出每年在美国各大期刊上,有文章发表的人名。 三十分钟后,我已确知我们的客户,从来没有在本国任何有名期刊,安迪睦本名或帝木的笔名,发表过文章。我也知道他从来没有出版过小说,小品文或任何书。 我有个朋友在洛城一家大报数据室工作。我去找他,影印了一大堆狄科尔谋杀案的剪报。这家大报曾对本案新闻大大地炒了一下。放了不少高空,好像他们真知道一样。结果当然有始无终,不了了之。 我到达酒吧,看了二局棒球。卜爱茜打电话告诉我安先生已经来到办公室。柯白莎火烧屁股似地在到东到西找我。我又看完了一个打者被三振出局,慢慢地踱回办公大楼去。 第03章 我走进办公室门,接待室总机小姐说:“白莎拼命在找你。” 我看看手錶,把眉毛抬一下说:“我马上进去看她。” 我走过接待室,在女郎来得及用电话通知白莎前,打开白莎私人办公室的门,一脚跨了进去。 柯白莎眼皮向我扇呀扇的,脸色比平时阴暗了二度。 “你死到那里去了?”她问。 我向安迪睦的方向偏一下头说:“替我们客户跑腿呀!怎么着?” “我不知你去那里,找你不到。” “我在外面跑呀。” “看来也是如此,你应该给安先生报告了。” “是的,我都准备好了。” 安先生抬起他深色的眼眉毛:“真的吗。”他低声说。 我走过去和他礼貌一下地握握手。把屁股滑到白莎办公桌一角坐定。“你要的每件事我都查到了。” “那好极了。”他说:“你知道他在那里了。” “我知道他姓什么。”我说:“你要找的人叫狄科尔。他住在柑橘林。他在六年前和方丽芍小姐结婚。” 我停止说话。 他向前坐,坐到椅子的边缘上,等候我继续说下去。 我点起一支纸菸。 每一秒钟的静寂都使场面更为严肃。沉重的压力更为加强。白莎准备开口,突然了解我的静默是故意造成的,立即把嘴唇变成一条直线,把嘴闭住。安迪睦又变换了一个坐的位置,抬头看向我,低头看向地毯,又抬头看我。 我继续吸我的纸菸。 “还有呢?”安先生忍不住问道。 “就这些呀。”我伪装很奇怪:“这是你要的消息呀。那个人的姓名是狄科尔。住家地址是柑橘林,不是在镇上,而是在镇外一个别墅里,房子叫夜莺别墅。” “夜莺别墅。”安迪睦低低地自语着。 我微笑道:“是的,夜莺别墅。” 我继续吸菸。安迪睦烦乱地坐在椅上,不停移动。 “好了,”我对白莎说:“我要出去了。我要去办罗家的案子了,我……” “我的事怎么办?”安问。 我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第8页 “你的什么事?” “我的案子呀。” “你的案子结案了。已经解决了。你要查你在巴黎见到的科尔姓什么。你要知道他住那里,我都告诉你了。” “哪,他现在在那里?”他问。 “老天!”我说:“你没有要我们找出这件事呀。我不知道他现在在那里。” 他用舌头把嘴唇润湿了一下:“我非常希望能查出来。” “那可能是相当困难的一件工作。”我说。 “天哪,这是什么话?”白莎不加思索地冲出口来:“这样一个人不会说搬就搬,不留下搬往地址的。” “这要看他搬到那里去,才能决定。”我示意并告诉她。 白莎看到了我的眼神,保持静默。 “嗯……我当然非常想知道。”安说:“我可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只查到他姓什么。” “你只要我查他姓什么呀。” “也许我没有把我想要知道的,对你说清楚。”他说。 “也许你没有。” “好了,好了。”白莎不耐烦地说:“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姓名,地址。你还在这里和私家侦探泡什么磨菇。找个电话亭,打个电话给他。写封信给他。给他个电报。寄个明信片给他!” “安先生,白莎说得对。”我说:“你想和你在巴黎见过的老朋友科尔再见面,方便得很。快去吧。他还有一个情节很好的故事在等你,不要忘记了。” 他用手梳理着头髮,说道:“当然你在查他名字的时候,也查到某些和他有关的事,是吗?” “喔,当然。”我告诉他:“但这些都是和本案无关的。你要我们找的只是他姓什么。你要什么,我们提供什么。” “我再说一句。”安说:“也许我自己没说清楚。” “你是没有说清楚。”我告诉他:“假如你对那件谋杀案有兴趣的话,你更是太没有说清楚了。” “我对那件谋杀案没有兴趣。”他说:“我只要……”他的声音突然因为惊慌而停住了。 我向他笑笑:“你怎么知道有件谋杀案。安先生?” 他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没有办法回答。他的嘴巴想说什么,但是动起来十分困难。 我听到白莎的椅子因为白莎突然把上身向前倾,发出叽嘎的声音。她像只猎犬发现了兽迹,嗅到了钱味。 “假如你的兴趣是在那件谋杀案,安先生,”我说:“你大大的做错了几件事。其中最错的,你忘了告诉我,主要嫌犯被形容为高而较瘦的男人,有深色头髮,深色眼珠和长而有艺术性的手指。有位计程车司机至今仍说能指认这个男人。 “你又错在没有警告我,在调查的时候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我根本没有掩饰自己行藏。事实上,我大模大样走进空旷的地方,现在,警方已经知道洛城的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对狄家的谋杀案发生兴趣。由于警方的想法是单纯的,直接的。我想他们不会相信什么巴黎老朋友和什么有情节的故事。他们自然会想到我们有命案某一角度的兴趣。过不多久,警察就会来问我们,为什么我们对这案子发生兴趣。 “你犯的第三个错误,是不肯告诉我们你的地址。所以当我发现了我们面对的情况后,没有办法通知你,叫你不要到我们办公室来。 “但是,由于这些错误已经造成,你只好自食其果。下次你要请侦探帮你忙的时候可以做个借镜。目前,你该付我们五十元。” “但是……但是……”安迪睦急急杂乱得有如发动一个冷的机车马达:“你不能匆忙下结论呀。” “侦探有的时候会的。”我告诉他。 他在椅中蠕动着。“我抱歉。”终于他说。 “好了,”我说:“我们的工作完了。你说你要的消息,我们都告诉你了,我们不是通灵的人,你脑中的事我们不知道。现在请你给我的合伙人五十元。这是你欠我们的。” 我开始向门口走。 “嗨,等一下!”白莎说:“你哪里去?” “出去。”我告诉她。 安迪睦非常狼狈地坐在那里。 我走出办公室,走进停车场,坐进公司车,发动引擎,等着。 足足等了十五分钟,安迪睦才出来。他焦虑地向肩后看了二三次,看到没有人对他发生兴趣,显然已很放心。 果然,他的车也停在我们大楼的停车场里。他开车出去时,我对他车仔细看了一下。是辆不太注目的雪佛兰,车况良好,四年前出厂,牌照,牌照awy四二一。 我跟了他一段路。他半聪明地玩了一手。到了车辆不多的地方,他绕了方块大兜圈子,从后望镜看有没有车辆对他发生兴趣。 我停止跟踪。沿了主要道路开下去半哩左右,停在一条侧街上等着。 他一定又疑神疑鬼玩了不少虚功的花样,因为我足足又等了二十分钟,才见到他的车自主要道路直开而下。 这时候,他已深信没有车在跟他了。现在跟踪他真是简单容易。 第9页 我跟他来到贝德街一幢平房。 他停车,我也在半条街外把车泊妥。 我看他进入平房。等了三十分钟,他也没出来。我就开车回办公室。 所有小姐都回家了。白莎一个人坐在里面等候。 “你搞什么鬼去了?” “出去了。” “什么意思把客户抛在这里,自己站起来就走?” “他要的我们都依约告诉他了。” “那又如何?”白莎说:“你假如真有你自认的一半聪明,你应该懂得,给客户做完一件工作,并不表示他不会再另外给你一件呀。” “我早就料到他一定会另外再给我们一件工作的。” “你什么意思?”她问。 “他要我们查明,他现在回来是否安全。”我说。 “什么叫做……‘现在回来是否安全?’” 我说:“案子里有一个姓聂的计程车司机,在谋杀案发生之夜,带过一个客人去狄家。司机形容乘客是个高瘦男人,有深色眼珠,未到三十,带了只手提箱。在快到狄家时,他从手提箱拿出一支手枪,放到后裤袋去。姓聂的想是抢劫,所以特别自后望镜注意。结果不是抢劫。乘客一直指挥开到狄家的别墅,付了车费,又给了一元小费,走向前门。计程车开回自顾营业,第二天知道案发才把情况告诉警察。” “姓聂?”白莎说。 我点点头。 “是唯一的一个证人?”白莎问。 “警察说过的唯一一个证人。另外在起居室还有一个姓哈的银行家。他和狄先生有个业务上的约会。” “案子怎样发生的?”白莎问。 “是一个佣人都不在的夜晚。狄科尔和他太太早先发生了一次大大的争吵,他太太拿了一只箱子,开了车离开了。这位太太做了件事后想来非常幸运的事。她说在柑橘林一个加油站,把她车加满了油。那加油站她有常期帐卡可以记帐,她要他们把油箱加满,机油检查。加油站的人记得时间,因为她进来时,他正准备打烊回家。 “哈先生说他们听到门铃响。狄科尔说声抱歉亲自去应门。哈先生听到有人和狄科尔在说话,听到走道中有人走路,也再听到说话声,过了一分钟左右,听到楼上一声枪响。 “哈先生急急跑上楼,稍化点时间才发现狄先生在楼上卧室里。狄先生倒卧在地上一堆血中。已经死亡。一颗点三八的子弹打入了他后脑。” 白莎小而贪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着。 “计程司机怎么样?”她问。 “计程司机知道这位仁兄到达房子的时间是九点不到一分或两分钟,因为本来他空车时间是九点钟。他后来交车还是迟了七分钟。证人哈先生说枪响是九点正。柑橘林镇里加油站的人说狄太太开车进站,加完油离开时正好九点正。他正好打烊。 “狄太太开车直下圣地亚哥。没人知道她去那里。后来她告诉警车,她在第二天听到收音机广播前,对丈夫被谋杀事,一无所知。她回来办理丧事。狄先生没有留下遗嘱。他太太接收一切遗产。他没有其它亲戚。 “几个月之后,狄太太定居夜莺别墅,也就是本来的狄家。她很少外出,公认她过的是隐居生活。 “哈先生曾和他自己的好友谈起,被谋杀前不久,狄先生告诉他,狄太太已决定离去不再回来。狄先生精神紧张,相当不正常。 “警方的理论是狄先生可能在付勒索者金钱,而杀死他的人正是那个勒索者。” “凭什么?”白莎问。 “狄先生在那天早上自银行提出现款二万元。这是三个月之内的第三次他自银行中提出大量现钞了。上两次都是一万元。他也曾告诉哈先生,他在等一位只须化几分钟时间的访客。” “奶奶的!”白莎说:“一万元一个月,真是好生意。” “真是好勒索。”我同意。 白莎又研究整个我告诉她的话。 我问:“他有没有使你昏了头?我们有没有混进去?” “什么叫做他有没有使我昏了头?”白莎问。 我说:“他的外形和计程车司机形容当晚去找狄先生的一模一样。警方认为这个人是勒索者。狄先生给了他最后通牒,不再付款,他就把狄先生杀了。” “又如何?”白莎问。 我说:“白莎,假如你是那个勒索者,你会怎样?对一个每月付你一万元的受害者,你会杀掉他吗?” “我疯啦?”白莎说:“我会给他保寿险,我会雇两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不生意外。” “正该如此。”我告诉她。 白莎又思索了不少时候说:“如此说来,没有计程司机,警方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大致言来是如此。”我说:“但是也不能这样低估警方。他们还是非常有经验,而且精明的。” “那当然。”白莎同意:“你知道那计程司机叫什么名吗?” “很奇怪的名字。” “叫什么?” 我拿出记事本,我说:“聂缺土。大概命中土多了。” 第10页 白莎嘴角浮起了笑容。“总有一天,唐诺,”她说:“你会承认,虽然你有脑子为我们破案,但是只有白莎才有脑子为我们赚进现钞来。” “什么意思?”我问。 白莎打开她办公桌的一只抽屉,拿出五张全新,没有折迭过的,一百元钞票。 “这是什么?”我问。 “定金。”她说。 “什么东西的定金?” “我们已经知道了的消息的定金。” “怎么说?” “你是从那里得来的谋杀案消息?” 我说:“当我知道我们被人摆了一记之后,我就去报馆把我们要的资料先收集到。” “那就好,我们一切消息都有了。”白莎说:“你看这个。” 她递过一份,显然是报上剪下来的讣闻一栏的剪报。 我念道:“聂缺土,聂玛丽的爱夫,因车祸死于加州苏三镇。家祭于苏三镇公立殡仪馆举行。花圈恳辞。” “妙极了。”我说:“这和我们的五百元定金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去找出来,这个聂缺土,是不是兇案那夜开车去夜莺别墅的姓聂的。侦查有结论时我们还可以拿五百元。所有合理的开支都可以报销。唐诺,你快去。” “这种钞票拿了有问题,白莎。”我说。 “什么叫做拿了有问题?”白莎喊道:“这是五百元合法生意赚来的真钞票。我们用来付所得税,国税局还是会收的。不要告诉我,我们不需要它。” “这钱和炸药差不多。”我说。 “就算它和炸药差不多。”白莎说:“又如何?那人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答案:这个聂缺土是不是那个计程司机。” 我看看我的表。“好吧!”我说:“但愿时间还够。” “够什么?”白莎问。 “够我们调查一下导演上官泰的谋杀案。”我说:“你应该还记得,那是一九二一年。也是好莱坞所有未破兇案中最着名的一案。” 又一次我把白莎真正弄昏了头。 “我们两个人当中,总有一个是昏了头。”白莎怒叫着。我把门打开。 “回来!”白莎用最大声音叫道:“回进来,你这小杂种,你……” 白莎私人办公室和接待室的两重门,把她叫声关住。我赶到公立图书馆,开始挖掘一切有关上官泰电影导演被谋杀的旧闻。 第04章 上官的谋杀案,是好莱坞极典型的。 上官泰在默片时代就变成了好莱坞的名导演。 一九二一的一个清晨,上官泰的管家和上官泰的亲信助手打开上官泰独院房子院子的大门时,发现上官泰倒毙在地上。自此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据发现上官泰根本不是上官泰,而是数年之前突然在纽约神秘失踪的谭伟利。至于着名大导演自己所说的过去经歷,实在和他所导每部戏一样的出自虚构。 好莱坞流传最后被刊登在报上,说是依据谣传,管家在二楼卧房五屉柜抽屉中发现一件折迭整齐的丝质女睡衣。管家必须重又折迭一次。他对这件事曾特别注意,每隔一段差不多日子,这件丝睡衣都会被折迭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其实他每一次把它折迭回来目的也只是确定有此一事。 很多默片时代出名的女星名字,被各报纸牵进又脱出这件大案。声明,说明,解释,谣传把那时代全国人民的兴趣引了起来。 年长的观众一定尚能记起,默片时代的电影里,一位明星要追捕离他只有两大步的匪徒时,他会一进镜头,立即完全停住,把手遮在眼睛的上方,像遮太阳一样向一侧作远望状,又转身再向另一侧远望,而后才向正确方向望去,伸出手来向前一指表示自己没有弄错,而后开始向前追赶,追到了下个转角,所有情节又开始重复一次。 上官泰的谋杀命案调查,和上述的情况相差无几。 我做了很多很多笔记。 图书馆休息时,我已有两本笔记簿的数据了。 星期三早上,我又去了次报馆的资料室。 我回办公室的时候,柯白莎正好要出去午餐。 “你去苏三镇了?”她问。 “正要去。” “要去?”她说:“老天,我认为你早已出发去过了。我们客户给我打电话,我说你已经在那里了。” “那很好。”我说。 “你一直在鬼混什么?”白莎怒问道。 “替我们自己混一点保险。”我说。 “保险?” 我点点头。 “保什么险?” “使我们的执照不要被吊销。”我告诉她。 “你什么时候走?”白莎懒得和我斗嘴,不再问这件事。 “现在,”我告诉她:“我乘飞机去雷诺,在雷诺租辆车,自己开去苏三镇。” 白莎生气地说:“什么时候能到?” “还不能一定。”我告诉他。 她说:“我们的客户如坐针毡。他已经来过两次电话。他要知道你到了没有。我说告诉他你离开很久了。” 第11页 “这样很好,只要他知道我们在为他工作,他就满意了。” 白莎脸色板着说:“那样一件简单容易的案子,你为什么搞那么多花枪,保险不保险的?” “就是因为太简单容易了。” “什么意思?” 我说:“警方一直想侦破狄科尔谋杀案。他们只有一个证人,那个叫聂缺土的证人。聂缺土就是警方的唯一本钱。突然的自苏三镇传出聂缺土的讣闻。丧礼只有家祭,花圈都不要,当然他的尸体是准备运回柑橘林再开弔埋葬的。” 白莎扇扇眼,没有出声。 “再见了。”我告诉他,开始向门口走去。 “他奶奶的。”白莎低声向她自己嘀咕着。 第05章 开车到达苏三镇,已是快到黄昏了。我找了一个汽车旅馆,用真名住入,地址写了我们侦探社办公地址。 我去公立殡仪馆。 “你们这里有个死人,姓聂的?”我问。 办公桌后的男人瞄着我,很仔细地,立即假装着找找记录。 “是,有的。” “请问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缺土,命中缺土的缺土。” “知道这个人背景吗?任何有关这个人的事?” “这是验尸官的事,”他说:“公路上车祸受伤。” “什么时候开弔?”我问。 “只有家祭。” “我知道只有家祭。是问什么时候。” “还没有决定。” “我能看看尸体吗?” “是个闭柩棺材。你是什么人?” “我姓赖,赖唐诺。从洛杉矶来的。” “亲戚?” “不是,我只是有兴趣而已。” “你有什么兴趣?” “只是查一查。聂缺土住在柑橘林,为什么在这里开弔?” “问我没有用。” “验尸官管这件事?” “是的。” “我去问问验尸官看。” “这是个办法。” “那傢伙的衣服呢?”我问:“我想他一定有身分证明。我能看一下他的驾照吗?” “我一定先要有批准才行。” “批准要多久呢?” “一下下就好。” 那人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道:“这里有一位从洛杉矶来的赖唐诺,他在问聂缺土的事,想看那傢伙的驾照和其它遗物。我应该怎么办?” 那人注意听了一会,对电话说:“好。” 他挂上电话对我说:“验尸官办公室有一位代表马上会到这里来。只要你有理由,他会给你看你要求的东西。” “我会给他理由的。”我说。 我等了大概二分半钟。我试着和那男人闲聊,但他已不再开口。他做作着忙于文书工作。 门打开,三位男士进入。虽穿便衣,但全身都像有警察的印章。办公桌后的男人用大拇指向我指指。 三个人向我走近。 “好了,”三个人中一个向我稍稍亮了一下警章:“我是这里的警长。你对聂缺土这件案子有那一方面的兴趣?” “我在做一些调查工作。” “为什么?” “我是个侦探。” “你还是个侦探?” “是的。” “看看你执照。” 我把我私家侦探执照拿给他看。 警长看看另外两位高个子,自己说:“赖,这是我们在这件案子中第二次和你交手了。这位先生是本郡的警长。” “您好,”我说:“很高兴见到您。” 奥兰基郡郡警长草率地点一下头,一点没有伸出他手来的意思:“你昨天在柑橘林报馆查什么鬼?也是查狄科尔的案子?” “我是着一下发生的实情。” “好,”当地的警长说:“我看你最好跟我们走。” 他们过来,每边各站一个人,带我到一辆汽车去。 他们直接把我带到一个民宅,我想是当地警长的家。 郡警长是发号司令人。他人倒是顶好的。但是他已先入为主,而且他在生气。 “你不要想可以在我们面前打马虎眼,”他说:“你是一个领有执照的私家侦探。这是件谋杀案。” “当然,我知道是谋杀案。”我说。 “好,老实说,你到柑橘林的报馆去乱混,目的就是为了这件谋杀案,是吗?” “不是。” “不要向我说谎,我们有消息来源,说你……” “假如你的消息来源正确,你会发现我是去查狄科尔的结婚。” 这三个人彼此交换眼神。 “不信你打个长途电话给报馆,”我告诉他:“电话费我愿意付。你会发现我初去的时候根本没谈到谋杀案这件事。我是去看结婚这件事的。” 警长把这问题抛向一边。“好,不必打电话了,我们相信你了。你去看那件结婚的事。为什么?” 第12页 “因为有关谋杀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 “你承认这一点?” “当然我承认这一点。” “有关谋杀的事,你调查过了。” “当然,有关谋杀的事我都调查过了。” “这才象话,这才真的象话。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调查这件谋杀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件案子你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警察为这件案子给报馆记者的每一小节我都知道。”我说:“姓聂的死亡,使这件案子产生一个特别的情况。我自己在作有系统的调查,调查所有在我国西南部没有破的谋杀案。我将来要出一本报导的书。也许我会把这本书叫作‘西南法网漏洞’,或再好一点的书名:‘天网不恢恢’如何?” “不要以为我们会信你那一套。”警长说。 “为什么?这工作很赚钞票的。你可以卖给专以犯罪为报导对象的刊物。你也可以给书店出书。 “假如你们各位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们看,昨天和今天化了多少时间,我在研究上官泰的兇杀案。那才真棒!” “嘿!这故事少说点写过十万八千次了。”郡警长说。 “没有人像我这样写过。” “你会怎样写?” “我当然在写成之前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定有人抢先。” “你做过什么写作工作吗?” “没有。” “不要叫人笑掉牙了。”当地警长说。 “人总有开始的时候。” 郡警长说:“你的开始很特别,一开始就花大量的旅行经费。你一定估计你的书将是百万巨着。” “你的开始不是也特别吗?” “什么意思?” “你在一本真实刑案杂志中对狄家的谋杀案也写了一篇报导。你以前做过什么写作工作吗?” “我没有写,”他说:“有人用我的名乱扯的。” “我认为,”我说:“我有写作的天才。因为我是私家侦探,我认为我可以挖一点真正引人兴趣的内幕消息。” 我把手提箱拿起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些东西。我可以给你看看我对上官泰谋杀案收集的资料。我不会告诉你我会着重那个方向。我会怎样去写。但是我不反对你们参观我的笔记。” 他们三个仔细,好好地看这些笔记。他们把手提箱中每本记事本都看了。他们互换眼神,难解地生着气。 第三个人可能是当地的副警长,他说:“你到苏三镇来有什么贵干?” “来查聂缺土。” “为什么?” “我认为聂缺土一死,你们再也找不到杀狄科尔的兇手了。” “那倒不见得。”奥兰基郡郡警长说。 我说:“除非他良心发现,自首了。否则绝对没希望。” “你为什么要看尸体?”苏三镇警长说。 “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照一张死人在棺材中的独家照片。” “那不行。” “不行就不行。照几张车祸现场照,他最后死亡地点的照片总可以吗。我自己也喜欢收集这一类资料。” 警长摇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们说不可以。” “你们为什么说不可以?” 郡警长说:“因为我们是放个钩子在钓鱼……因为我们不要你来这里把水搞混,怕影响我们钓鱼。” 当地警长说:“这件案子我们没有放弃。我们还在调查。我们不要外人来捣乱。” “我求你们给我看一下意外报告,照一张撞坏了的车子。”我说:“这对我的书会有很多帮助的。” “不行,想都不要想。报纸目前都和我们合作。你也一定要合作。” 我暴躁地说:“我到这里来是要化掉不少钞票的。目的只是几张照片。” “你的相机呢?” “我自会去租一架的。我还不太懂照相。照得好了,对照相机认识多了,我会买架合适的。目前我还没有决定买那个厂牌。你们说过开始的时候不能太化钱太特别。” 苏三镇的警长突然说:“我们几个私下谈谈。” 他们三个站起来,走向一个门。“你在这里不要动,赖唐诺。”他说。 我等了大概五分钟。 他们走回来。那警长问:“你在洛杉矶住?” “是的。” “警察局,你认识什么人?” “兇杀组,宓善楼警官。” “留在这里,”副警长说:“我们打个电话问问。” 他向电话总机说要找什么人。把电话挂上。 他们三个在等电话时互相观望着。从他们态度,我知道他们不会饶了我。 电话突然响起,打破寂静。 警长说:“一定是善楼。”拿起电话说:“哈啰。”突然,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我知道有什么特别事发生了。 “姓什么?”他问电话:“怎么写?怎么会事,再说一遍。” 第13页 他拿起支铅笔,在一迭备忘纸上记着,又说:“好,她叫什么名字?……她自己的车子。……好,牌照号码说一下……加州的?” “想办法留住她一下。……噢,十分钟……好,我们会尽量的快……我们在等一个洛杉矶的长途电话……好,你要尽量拖延……那样可以,但除非不得已。必要时再打电话来。” 他挂上电话,向其它两位交换一个眼光,好像说是好戏上场的味道。把那迭备忘纸上写过字的第一页撕下,折迭了一下,放入上衣口袋,看一下表,想要开始说话。 电话铃响。 他拿起听筒说:“哈啰。”自他表情我知道对方是宓善楼在说话。 他报了自己身分,说道:“我们这里有个腿子,自己说是赖唐诺。你知道有这个人吗?” 电话里传来叽嘎声。 “他在我们一个案子里乱捣乱捣。但说他的兴趣只是要写篇报导文章。这是一件目前我们不希望漏出消息的案子。我们把他怎么办?” 电话对面又叽嘎了好久。 “再给我一点资料。”警长说。 宓善楼警官一讲讲足了三分钟。 “知道了。”警长说。 他挂上电话,转向我。他的语音已十分和善。“善楼说你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侦探。说你为了客户,可以吊死自己祖母,保护到底。善楼说你的话一句也不可相信。” “他真会损人。”我告诉他。 “善楼也对你有好批评。说你讲过的话,绝对守信。” “那也要我讲过才算。” 大家不吭声一段时间。 “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在雷诺租了辆车。” “好了。赖,我们放你自由回去。” “我不要回去。” “善楼叫我转告你,买他个面子你回洛杉矶去吧。善楼说假如你不肯回去,就表示你是为一个客户在办案。善楼强调你假如不为客户,你会买他面子立即回洛杉矶。” 我移动身体,移向桌子角上坐下,电话就在我边上,假装我要做个决定,回去还是不回去。我把右手放到身后,把全身力量压在右手上。当我确定我身体已经完全遮住他们视线,他们看不到我右手后,我把右手移到装那迭备忘纸的浅匣子里,把最上面一张备忘纸撕了下来。也就是警长写过字,撕去一张,下面的那一张。 我一只手把这张纸对摺,又对摺,藏在手掌中。我站起身来,把右手向西裤口袋一插。 他们三个人都在注意我脸部的变化,没有人注意到我其它小动作。 “怎么样?”警长问。 “再想想。” “你已经想过了。” “善楼是个好人,我真不想使他失望。” “他说你太聪明,狡猾。不能相信你。” “真是知心朋友。” “我想是的。” “不过他说得很对,我不是真有客户,我会回去的。” “善楼是这样说的。” “算数,”我告诉他,把笔记本都放回手提箱:“我虽然贴了不少本。但我听劝,马上回家。” 郡警长说:“我对他这件事还认为不那末简单。” 第三个人也说:“我也认为另有原因。” 我突然装出急急地说:“哪你们留我在这里一天或两天。也许到时我会告诉你们一个不同的故事。” “不要,”郡警长说:“我想过了,我要你现在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们限你一小时离境。到时不走我们给你看看我们是怎样对付不欢迎的客人的。我们会开道送你上公路。” “找出去的公路,没有什么困难。” “就怕你有困难,才说的。” “我实在不喜欢你们赶我走的味道。” “因为你是善楼朋友,我们不是赶,是送你走。除非,你是为了客户来办案的。” 我向他们告别,走出去,坐进汽车,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纸。纸上有很浅的划痕。我把铅笔拿出来,极轻的在纸上划着名平行的线条。警长在上一张纸所写的字就重现了出来:“高黛丽,洛杉矶,莫山街六八二五号。驾照jyh三二八。” 我回到我的汽车旅社,经理说警长已打过电话来,叫把我的东西都从我房中拿出来。付的钱也回给我。 我表达意见谢谢警长设想周到。 我把车开到出城第二个交又路口。把车停在路边,等着。天已很黑,我找的地方有路灯看得到经过我向前所有车子的车号。 一小时过去。 我正想放弃再等。预备发动引擎,但看到一辆福特经过我,牌号jyh三二八。 一位年轻女郎在驾那辆车。我发动引擎跟进,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概念,公路上开车还有各种规定的。我努力勉强跟进。 突然,前车尾部红色煞车灯亮起。女郎把车泊向路肩停下。驾驶座旁车门打开。我看到一条美腿伸出,而后是裙子,另一条美腿。回过意来时她站在公路上,在我正前方。 第14页 我勐踩煞车,把车停下。她没有移动一下。 我从车中出来。 “你想你要干什么?”她生气地说。 “我?”我说:“我想去雷诺。” “是呀!我知道你向雷诺走,但是你怕迷路,你要有辆车在前面替你开路。你跟了我足足二十哩了。现在请你先走,请你到雷诺之前不要回头看我和我的车子。 “事实上,假如我没有想错,你是当地警察,你们想确定我是回雷诺去了。你大可放心回去告诉他们,我一点也不喜欢苏三镇,你们用轿子来抬我,我也不会再回去。” 我说:“我和苏三镇警方一点关系没有。我一个人在赶路。假如你接受我忠告的话,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为了要知道什么人跟了你廿哩,在公路上停下来,会碰到很危险的情况的。” “没错,”她生气地说:“我会记住这一点。谢谢你提醒我。现在你请吧,一直走,别回头。你们车里几个人呀?” “我一个人。” 她走向我车子,向里看了一下。 “好吧,走吧。” “我也许有些你需要的消息。”我说:“我的名字是赖唐诺。” “管你叫什么名字。我看来你走得越远越好。” 我爬上车,把车开到她车前面。我开了大概五哩路,来到一个交叉路口,把车停下,退到横路,关闭引擎和灯光,开始等候。 车头灯自直路上过来。我能听到轮胎在公路上沙沙的声音。一轿车像火箭一样过去。不是女郎驾的车。 这里已经是相当远离任何一个市镇了,车辆少,车和车间距离远。我再坐在驾驶盘后耐心地等。 另一辆车也飞快过去,仍不是我要的车。 五分钟后,才有另一辆车,车速不是太快。是那女郎开的福特。 我让她先行五分钟。然后勐力加油。我超过她的车,沿路在她车前走了一段,把车慢下来,几乎全部停下。等我在后望镜中看到她车靠近才又向前开。我在她车前又走了二十哩左右,她才发现。她把车灯改为远光,直照我后望镜,照得我眼睛也张不开。一下她向我超车,把我逼到路肩。我停下,她也停下。 她走出车来,走到我的车窗边。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赖唐诺。”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个私家侦探。” “有趣,有趣。你有卡片吗?” 我给他一张我的卡片。 “我能看一下你的驾照吗?只是对一对。” 我把驾照拿给她看。 她把卡片放进她皮包。“好!”她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要是你再在路上骚扰我,我到了雷诺就会叫你给关起来。” “用什么名义关起来?” “不断对女性骚扰和其它的行为不检。” 我笑着说:“这是一条公用的道路。我走一辆车,你走一辆车。我怎能骚扰你?” “你认为我办不到?”她问。 “我要不调戏你,你就毫无办法,而我又没有调戏你。我也没有骚扰你。我开车去雷诺,一路规规矩矩,我……” 她把左手抬起,一把抓住她自己上衣的领子,用力向下一拉。 上衣撕裂了。她又把裙子下摆用一只手翻起,一只手抓住裙子的布,二边一撕。开始时没有撕动,但一下子裙子裂开,一直裂到腰上。 “有没有听到过意图强暴?”她问。 我点点头。 “好,那就是你已经犯的罪。你有没有概念要判多少年吗?” 我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说:“不过听说过卡逊市的监狱办得很好。这也是你马上要去的地方。你活该,赖先生。我第一次饶了你,你又一定要再送上来,怪不了我。” 我没说话,她继续告诉我:“你一路用车跟着我。我停车抗议。你抓住我,把我推倒在路边。我挣扎逃不开。正好有辆车车头灯照过来,我拼命叫喊。你放开我,我跑回我车去,想办法比你先到雷诺。” “你还没有到内华达州,”我告诉她:“你现在还在加州。”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转身,奔跑到她车旁,跳进驾驶座,把门一下关上,飞快地把车开走。 我想开车赶过她,但是没能成功。她开车拼命,而且每次我要超车,她就把车开到路当中。 我们时速超过八十哩时,红色闪光和警笛自车后接近。警员挥手指挥我靠边。 我除了听话外,还能做什么。 交通警察把车靠过来。“跟在我后面,”他命令着:“但不准太快,我现在去捉前面那辆车。” 他一下向前冲出。我把车死赶活赶跟在后面。我远远地可以看到女郎车的红色尾灯。警车在追她,距离开我越来越远,警笛声渐渐变轻。 女郎可不含煳,真的在逃。我油门踩到底跟在他们二车之后。警车终于在我们快过州界前,把她的车逼到路肩,离开雷诺,只有十五哩了。 警员火冒三丈。 我自后赶到,把车停下,走出车来,走到警察身旁。 第15页 我把声音提得很高:“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刚才听我解释一下。我一直在提请你注意。” 他向我喊道:“你滚回你车去坐到。我叫你不准快。我用九十哩在追这辆车,你竟盯着我屁股跑!” “我当然盯着你跑!”我也对他喊道:“我想叫你停住。你以为我干什么?” 我说话的态度,使他重新对我看看,对现况又作了新估计。干脆看我搞什么鬼。 “有人想强姦这个女郎,”我说:“我们开快车想去报警。你假如刚才肯停下来听我解释,说不定你已经捉住一车向苏三镇去的不良少年了。但是你不肯停车。你只懂发命令,你就不肯听别人说话。” 他把头倾向一侧,看看我。 “你在说什么?”他问。 “一车不良少年,把这位小姐逼到路边,要污辱她。天知道要不是我正好经过会变成什么样!你看看她,看看她的衣服。” 警员说:“你扯什么?当我没看见?她一定喝醉了。把整条马路都当成她一个人的。你想超她车,她二面在晃。你在追她,我看……” “她情绪受创太大,”我说:“她有点歇斯底里。她要我电话报警。” “我的警笛一直在叫着。”他说:“她啥也不理。” 我走向她的车:“小姐,你听到这位警员先生警笛吗?” 她开始哭泣:“我想我是听到的。但是我怕得不敢停车。我以为是那些男孩回来了。” 我用解释的语气向警员说:“那些阿飞本来就是用这种方法使她停车的。一个阿飞做出警笛的声音。学得很像。她把车靠到路边,停车,他们就把她拖出车来。” “那时你在那里?”他问。 “我想我大概在五哩之后,”我说:“他们超过我的时候,也把我逼出过路面。” “什么样子的车子?” “五三年别克,四门轿车。” “几个人?” “四个。”我说:“都是小孩。其中一个穿‘t’恤,黑皮衣。另一个皱面布鲜艷图案运动衣。第三个穿前面扣钮的唐装,第四个衬衫,运动上装,没有领带,衬衫领翻出上装外面。” “车号看到了吗?” “我看是看到了。”我惭愧地承认:“但是一阵大乱,我又忘了。我没有机会记下来。我一脑子希望这位年轻女士不受伤害就好了。” 警员踌躇着。慢慢地说:“照你说来是一帮人。里面有没有个高个子,金头髮?” “有,”我说:“那穿鲜艷运动衣的。有点像打篮球的。” “十九,廿岁?超过六尺?”他问。 “有没有超过六尺我不知道。”我说:“我的车一停,他们熘得很快。” “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对付他们四个人?”他问。 “他们不知道我只有一个人。”我说:“我有一支枪,必要时我也会用。” “你有一支枪?” “是呀。” “有枪照吗?看一下。” 我给他看枪照。 他看了一下,又想想。转身向女郎:“看下你驾照。” 她把驾照给他看。 “高黛丽,嗯?”他说:“准备怎么办,要告他们吗?” 她说:“我想,但是不要。我不要我名字在报上乱登,反正我伤害不大。” 警员说:“高小姐,这样他们还是会在路上欺负其它的女孩子。” 我说:“高小姐,万一有人问你。对于这位警员没有去追那一车小流氓而勐追你的事,最好不要提。” 他的眼睛眯着说:“一九五二别克车,你说?” “嗯哼。” “黑轿车?” “也许黑的,也许深得晚上看起来像黑色。我看起来,他们先超她车看一下,而后让她开前面,跟着她。又超一次车看清楚。第三次才做出警笛的声音把她拦下来。她停下来,他们就拉她出车,他们……” “好了,好了。”警员说:“可惜你没记住车号。” “刚才我向你大叫的时候,假如你肯听我的话,”我告诉他:“你还有时间可以捉到那辆车子。” “也许,”他低低地说:“但还不能作为她勐逃的藉口。” “她情绪上受到了损伤。” “好,”他说:“我去前面检查站打电话请他们把路封住。这些阿飞也许跑掉了。但也许我们还可以捉住他们。这一帮人最近闹了很多事。赖,要是见到车,你能指认吗?” “车子我没有见到什么特别记号。只知道是五二别克四门轿车,深色,里面一起四个混蛋。我只能告诉你这一些。另外我想我能够指认那高个子金头髮,或者那个头髮长得低低的矮胖子。其它我都看不太清楚。” “好,我先走去打电话。” 警员走向他警车,进去,一下把车开走。 我站在高黛丽的车窗边。 她突然大笑出声。她说:“唐诺,你真认为我会去告你吗?” 第16页 “你撕掉了你不少好衣服。” “我不要你在我调查的事里乱搅和。我这个办法可以阻止任何骚扰不停的男士。通常我都会把他们吓呆了。现在,我要拿出我箱子,换上一二件好看一点的衣服。” “最好等过了州界再换,”我说:“前面就是州界了。” “好,你带路。” 我告诉她:“好的,到了雷诺请你吃晚饭压压惊如何?” 她笑道:“你真是得理不饶人,你在玩什么把戏?” “我在调查聂缺土那个计程司机,”我说:“被他们从镇里赶了出来。” 她眼睛睁大起来:“你在查聂缺土?” 我点点头。 “晚餐的事答应你了,”她说:“知道什么好的汽车旅社吗?” 我点点头。 “带路。” 我们通过州界检查站时,那交通警察在打电话。我向他挥手示意,他随便的点点头。我想他和我们一样,不想对这件事多加宣传。我也怕他事后会再多想想,想出对我不太有利的结论来。 我们过了州界,在进城前五哩左右,我又把车靠边。 高黛丽把车在我后面停住。拿出箱子,带了箱子走到汽车远离公路的一侧。 不到一分钟,她已经把撕破的上衣,裙子脱下,换上了别的衣服。她绕过汽车,过来看我。 “你是当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那一点?” “你在调查聂缺土。” “当真的。” “为什么?” “为了我不能告诉当地警方,也不能告诉你的理由。他们把我赶出镇来。” “你有什么看法?”她问。 “对你?” “别傻了,对聂缺土。” “目前我不能给你任何看法。” “为什么?” “原因众多。” “到底是你没有结论,还是有结论不能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 “嘿!”她说:“你真是帮我忙。” “我是在办事。”我告诉她。 “很好,”她说:“你希望能请我吃顿饭。我答应你。我要从你身上把这答案挖出来。” “怎么挖法?”我问。 “诡计,”她说:“用点女色,也许一点酒。” “你对聂缺土为什么发生兴趣?”我问。 “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要笑死我了。” 她说:“你带路找汽车旅社。登记的时候不许搞名堂。你要一个单人房子,我要一个单人的房子。两个房子越远越好。我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准备好,到时你像个绅士样来敲门,我们就去吃饭。你请吃饭可以报开支吗?” “是。” “好的,”她说:“你付帐。” “我请客。”我说。 我爬进车,领先进雷诺。看到一个好的汽车旅社。是客满的。又看到一个,也客满的。我走向高黛丽的车子。 “我们可能不容易找到住的地方。”我说。 “只好尽可能再找找看。”她告诉我。 “假如找不到二个分开的房间,我们能不能……” “不能。”她插嘴道。 “能不能,”我问:“同一屋檐下的二间房间。” 她笑道:“我把你想左了,唐诺。可以。” “好,”我说:“我们再来找。” 下一家汽车旅社,有两个单人房子。 经理有意思地看看我们,把二支钥匙交给我。 她向我说:“二十分钟。” “要打电话?”我问她。 她笑笑:“可能要打。你呢?” “我用电报。” “好,”她说:“二十分钟。” 我回自己居子,起了个电文给白莎: “曾访作家协会及不少作家。看了部剧本,只是另一种布局。不必为此冲动,我们客户不应收集这种普通布局的资料。祝好,唐诺。” 第06章 我像个绅士轻敲高黛丽的房门。 “什么人?”她问。 “唐诺。”我说。 “进来吧。” 我开门进去。她坐在梳妆檯镜子前。 她自裸露的肩头上把头转过来,把眼睫毛下垂。“哈啰,唐诺。”她妩媚地说。 我完全清楚,这个姿态是经过一再预演的,但是,假如这是预演的结果,预演没有浪费。 她慢慢站起,向我走过来。 她穿了一套半正式时装,两个肩头裸露,曲线表露无遗。 看她这身打扮,更使人会多看几眼她的曲线,她的长睫,她走路时的摆动。她把长而美的手指放我臂弯里。 “唐诺,你会原谅我的,是吗?” “原谅什么?” “我曾一度认为你是当地警方派来看我离开苏三镇的。我实在太生气……我认为我把衣服撕破,会吓退你了。” 第17页 “这……”我说:“就叫做女人占便宜的地方。” “有关男性女性的事,都是不公平的。”她说:“大自然对性也不公平。性给二方面都占便宜,也都吃亏。要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看你须要先喝一杯。”我告诉她。 “也有这意思。”她把大围巾交给我,我替她披在肩上。在饭前我们各要了三杯离尾酒,她坚持要第三杯。看看能不能使我口松一点。我们用了一餐很好的晚饭。玩了一下轮盘。玩了二十一点。也掷骰子。我们玩吃角子老虎。我赢了八元钱,她输了大概一百五十元,脸孔没改色。 晚上一点半,我开车送她回汽车旅社。 “要进来?”她问。 “相当晚了。”我说。 “怕什么?” “你。” “怎么会?” “你撕破衣服找警察的习惯,我吃不消。” “噢,”她说:“我只撕便宜的工作时穿的衣服。我穿这种衣服时,你绝对安全。” 我走进去。 她坐在长沙发上。我坐她身旁。 “好吧,”我告诉她:“我们该摊牌了。我知道你姓名。我知道你驾照号码。我是个侦探。我可以调查你。但是这很费时。又要费钱。还是由你告诉我好一点。” 她说:“我知道你姓名。我有你卡片。我知道你住址。我知道你电话号。唐诺,我问你,你是不是在调查狄科尔的谋杀案?” “我告诉过你,我不能把到这里来的理由告诉你。” 她看着我思索地说:“聂缺土是骗人的东西。” “整个地方都是骗人的。” “苏三镇?” “柑橘林。” “唐诺,假如你对狄科尔谋杀案有兴趣的话。我们两个人可能彼此帮点忙。” “在我的工作方式,我不可能帮别人忙。我只能接受帮忙。” “这倒是好事。”她说。 “本来就是。” “对你自己好。” 我们静寂了一下。 “你是在忙狄科尔谋杀案吧,唐诺?” “不置评。” “我可以帮你忙。” “光说不练?” 她又把长长睫毛闭到面颊上,停在那里半秒钟。然后慢慢把眼睛打开来。突然说:“好,唐诺。我都告诉你。我二十三岁。结过一次婚。我是个靠工作自己养自己的女人。直到马莎姑妈死亡。我就不必再工作。遗产大部份是在柑橘林的地皮。我自己叫自己是艺术家。不是个好的艺术家,也不太差,画点画。 “一个工厂想到柑橘林来。我的土地正是他们想要的。土地一度是住宅预定地。我要求改变为工厂用地。任何其它小镇都会十分高兴。因为可以带动地方繁荣。柑橘林则不是这种办法。” “柑橘林用的是什么办法?”我问。 “柑橘林的一切都在市长控制之下。” “市长是什么人?” “巴市长却如。市政府原本相当健全。旧的警长就很正直。巴却如大力破坏,又经报馆宣传访问。 “巴市长后面另有他人。我不知是谁,但有一大堆智囊在后面,由巴却如出来做傀儡则是事实。 “反正,在投票的时候,那一个很能干的旧市长被击败。巴却如用的口号是重新整顿旧习俗。他找到一个警官贪污,宣传成整个警察是落伍的。公正的警长被撤换。新警长来自外地,据云可以不受人情包围,没有政治因素干扰。这也曾宣传过。” “聂缺土?”我问。 “聂缺土是个计程司机。是市长的堂弟。所以今日的聂缺土,可不是以往的聂缺土。聂缺土来找我。他知道很多事。他对工厂和我的会商十分清楚。他对我接收遗产的土地更为了解。 “我告诉聂缺土,工厂对市镇将有多大好处,会有多少薪水带给本市就业的人。市区会因而繁荣起来。” “聂缺土怎样说?”我问。 “聂缺土大笑。叫我不要天真。他说我要申请改变土地用途要等很久很久。他说有钱要大家赚。” “要怎样赚法?” “用现钞。” “你付他?” “完全正确。是的。” “多少?” “每次五千,付三次,一共一万五千元。” 我吹着口哨。 “我是不是上当了,唐诺?” “土地用途变更好了没有?” “还没有,我上周才第一次付钱,他说他自己只留一千,其它的都用来造成政治压力,推动通过的速度。” “之后呢?” “之后,他出去就死于车祸了。” “你对那尸体为什么发生兴趣?” “我对尸体哪有什么兴趣,我的兴趣在发生车祸时他穿的那件衣服。他说过不到最后一分钟,他不会把我交给他的钱化出去。他说为了保护我的利益,他把我的钱放在银行保险箱里,万一有什么意外,保险箱钥匙和一张证明这钱是我的纸条,会在他衣服的皮夹里。” 第18页 “你相信他?” “那时候我相信他。” “皮夹里有纸条吗?” “我无法知道。他们七搞八搞就把我赶出镇去。他们说我必须向他遗产管理人去申请。” “你没见到他皮夹?” “我被三振出局,根本没有上垒。唐诺,我把我的一切告诉你了。我试着引诱你,试着对你好,试着伴你玩……老实讲,我碰到太多骗子,我认为世界上每个人都是骗子。不过你是正直的……你规规矩矩。” “我没有办法帮你忙。”我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我为了别人在做别的事。我能收集数据,但是不能提供数据。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对聂缺土的不幸死亡,不值得流一滴眼泪。” “为这骗子流泪!”她生气地说:“我只关心今后土地使用改变如何进行。我不会对这混帐……算了,我想我不该说死人的坏话。这不够风度。” “说呀,尽量说,没影响。”我说。 “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死。”我告诉她。 她用她大眼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我说:“我不认为他死了。我认为这整件事是人为虚构的。” 她直直地不动几秒钟,想了一下。突然向我看着说:“唐诺,你真的很好,你可以吻我一下说再见了。不过不要冷冷的吻我。我很感激你,还是我来吻你好了。” 正如她所说,她给我的不是冷冷的吻。 第07章 我乘早上六点的飞机回洛杉矶。差不多和白莎同时到办公室。 “电报收到吗?”我问。 “电报!”白莎说:“我当然收到你电报了。发电报时你发疯了,还是醉了?” “神志清醒。” “你想你搞什么鬼,到沙漠去拜访作家协会。就算我们客户是个作家,他也不会出钞票叫你去找剧情。你没有为剧情冲动。你说什么?” “你没有懂我说什么吗?”我问:“我要你警告我们客户,整件事,只是警方另一种布局。” “那件事?” “聂缺土的死亡。” 柯白莎扇着她锐利的小眼说:“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呀,我给了你一个电报。” 白莎闷了不少时间。“假如这是个布局。”她说:“我们的客户就真糟了。” “怎么会?” 白莎说:“我想用长途电话找你。差点把电话线都烧红了。我电话打给苏三镇的每一个汽车旅社,每一个旅馆,每一个房间出租和下等酒吧。” “为什么要找我?”我问。 “客户不要我们,把我们开除了。我们没案办了。” “这案子怎么啦?” “我们客户自一家报纸获得了他要的一切消息。” “哪家报纸?” “柑橘林之声。” “报纸说了些什么?” “报纸知道了聂缺土的死讯。写了一篇很长的报导。并且说到,由于聂缺土的死亡,警方最后一个可能侦破狄科尔谋杀案的线索已经消失。报纸说聂缺土是唯一见过兇手长相的人,也是唯一能替警方指认兇手的人。” “我们这位客户,对这消息很感兴趣?” “非常。” “他怎样反应?” “告诉我他要的消息现在都有了,说和我们做生意很愉快。他说从此后他自己会处理一切问题,而且会顺利满意。他说,他认为不再需要我们的服务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他要的消息已都有了。” “多妙!”我说:“狄科尔的遗孀,她怎么样?” “什么叫她怎么样?”白莎问。 “她在那里?”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来找出来。”我说,拿起电话请办公室接线生找柑橘林的狄丽芍。我说要叫人电话,她不在我们不要和任何别人讲话,但要找到她那里去了,然后用电话来找她,只要她在国内,一定要找到她讲话。 白莎一直看着我在指示接线生,两只眼睛眨呀眨的。 “你疯啦?”她问。 “没有。” “这样打电话,要化多少钱呀?” “我们还有定金可扣开支呀。” “现在不行了。案子结束了。” “讲给你听,”我说:“假如案子的发展是照我查出来那样,这案子还才开始呢。我们自己会不会被卷进去,还很难说。” 白莎说:“你一定是完全昏了头。唐诺。再不然你没听见刚才我给你讲的。我们的客户,安迪睦先生,告诉我们已经没有案子了。请我们开张清单,从此后再没有开支了。结帐了。结案了。了结了。懂了吗?” “当然,我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安先生。” “他不知道什么?” 第19页 “不知道自己已走进一个陷阱。” 电话铃响,办公室接线生说狄太太已离开家里,大概要外出一个礼拜。没有办法可以联络。 我把消息告诉白莎。 “又如何?”白莎问。 我说:“我想我们可以和内华达州,拉斯韦加斯和亚利桑那州,犹马的私家侦探联络。要他们开始工作,传递消息给安迪睦。但是这要化很多的钱。而且化他的钱去阻止他的婚礼,他也不会愿意。” “你能怪他吗?”白莎问。 “不能。”我说着走向门口。 “等一等。你不能不告诉我这里面内情,又一走了之。” “我自己也还不清楚,至少不能确定。” “你什么时候会确定呢?” “警察在安迪睦和狄丽芍走向神坛准备结婚的时候,下令逮捕他们两人……我就确定了。” “你开玩笑?” “不是。” “那末,现在我们客户是谁呢?安迪睦?”她问。 “老实告诉你,”我说:“安迪睦是狄科尔被谋杀当晚,乘聂缺土开的计程车,去夜莺别墅的人。” 白莎不吭声,想了很久:“他们有办法证明吗?” “当然他们能证明。要不然他们何必化那末许多手续,把他熏出来,让他自己来证明‘动机’呢?” “他奶奶的。”白莎说。 我走出去的时候,白莎正坐在她椅子上,拇指与中指一捻,发出清脆的声音,脸上有狂喜的表情。 第08章 半夜一点半我醒回来,再也无法入睡。所有发生的事涌上心头,思前想后,我希望能把它得到一个合理结论。 有三次,四次我昏昏欲眠,但又惊醒把各种不同的推理转来转去。脑子像演布袋戏在大打出手一样。终于在二点半的时候,我又进入睡乡。但是电话铃声又把我吵醒。 我摸到话机。 是柯白莎的电话。从她语调,我知道我猜对了。 “唐诺,”她使出喁喁情话的样子说,但说得很慢,好像每个字都会是一块钱掉入收款机那种味道:“白莎不好意思半夜三更来打扰你。但是你能不能穿上衣服快些来办公室。”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能在电话上解释,唐诺。但是我们有一位客户,发生了大麻烦了,他……” 我说:“听着,白莎。你告诉我,现在请你来帮忙的,是那个被逮捕的男人?还是男人被捕时,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还是他们二个人的律师?” “第二种状况。”她说。 “我马上来,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唐诺。你快来,保证你听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奇怪的故事。” “狄太太和你在一起?” “是的。”白莎简短地回答道。 “我马上来。” 我自床上跳起,沖了一个澡,匆匆的用电胡刀推了一下,把自己装进衣服,开车经过没有什么车子的街道,来到办公大楼。 大楼值夜班人对于干侦探社的我,早已惯见半夜跑来跑去了。我进去的时候,他嘀咕的和我说着二十四小时工作人的苦经,送我到电梯口。 我推门进入办公室,直接走进白莎的私人办公室。 白莎一付母爱的样子,面对着一个眼有忧色,三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直直坐在椅子边上,手里拿了一只手套在扭。已经把手套扭成一根绳子了。 白莎微笑道:“唐诺,这位是狄太太。” “狄太太,你好。”我说。 她给我一只冷冷的手和一个温暖的微笑。 “唐诺,”白莎说:“这是一个你一生不会再听到的最浑帐故事了。这完全不是这世界可能发生的。这是……算了。我还是请狄太太自己告诉你好了。” 狄太太是一位褐色髮肤,大眼睛,大颧骨,皮肤光润的人。要不是目前忧伤的气氛充满全身,否则倒是一个不动声色的扑克脸。她能把自己情感完全控制,毫不流露,看到她脸,使我想到墓园中的石雕像。 “狄太太,亲爱的,你不介意吧。”白莎问。 “不会,不会。”狄太太低而稳定的声音说:“无论如何,这是为什么我们把赖先生自床上拖起来原因之一。再说,赖先生假如不明白案情,他也无法为我们出力。” “你现在只须给他个大概,等一下我自会把细节告诉他。” “那很好。”狄太太继续扭她的手套。 “一切要自七年之前说起。”狄太太说。 我在她停下时点了点头。 “只讲大概。”白莎用“人造同情”的声音说道。 “安迪睦和我那时在相爱。我们准备结婚。安迪睦那时替狄科尔工作。 “科尔派迪睦到巴西去工作。迪睦到了巴西,科尔要他参加一个亚马逊的探险侦测队。那几乎是自杀性的。科尔说目的是为了探测油田。派出去的共有两人,科尔答应他们两人每人两万元奖金,假如他们能完成任务。 第20页 “当然探险不是强迫的。但是迪睦急需这笔奖金。有了奖金,他可以和我结婚,也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那件工作是合法的谋杀。那时我不知情。他们去的地区当时无人去过,生还希望千不及一,科尔派他们去时是知道的。 “过了一段时间,科尔流着泪来找我。他说他收到电报两个送去的人都失踪了。他说他们已超过联络时间过久,他已派飞机去搜索,地面部队也已出发找寻,他会不计成本一定要找到他们的。 “对我当然震惊极大。科尔尽他全力使我适应。到最后要提供我安全及弥补我生命中的缺失。” 她当时停下说话,把手套用力一扭,扭到手指关节都变成白色。 “你嫁给他了?”我问。 “嫁给他了。” “之后呢?” “之后,他开除了一个他的秘书。她是第一个告诉我内情的,我不能相信,但事后一切的事实都可证实这是实情。这位秘书说科尔仔细挑选,才决定这自杀探测的地点。他选的地点几乎和推他进火坑没分别。” “你有没有直接请求你先生解释?”我问。 “没有时间,”她说:“当时我觉得太可怕,太不可想像,太意想不到,太被欺负的感觉。电话铃响,我接电话。是安迪睦打来的。探险人中一个死了,迪睦没死,在丛林中挣扎终于回到文明。但发现我已结婚了。” “你怎么办?” 她说:“那些日子时,我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成为完全失去意志的歇斯底里。我告诉迪睦我是他的,我始终都是他的,我是被骗结婚的。我告诉他我要立即离开科尔。 “此后我做了件我不应该做的事。我……我希望你了解,赖先生,我那时歇斯底里得厉害,我……精神崩溃了。” “你做了什么?”我问。 “我在电话中一五一十把实况完全告诉了迪睦。我告诉他,科尔送他去亚马逊本来就是合法的谋杀他。我告诉他整件事是科尔设计好,把他清除掉,使科尔自己能趁虚而入。” “之后呢?”我问。 她说:“电话那边有好一段时间完全没有声音,而后才有挂断声。我不知道迪睦是挂了电话,还是电讯中断了。我找到总机,才知对方挂断了。” “这是那一天?”我问。 “这是,”她涩涩地说:“我先生死亡的那一天。” “安迪睦打电话给你时,他在那里?” “在洛杉矶机场。” “好!之后发生什么了。” “我要不告诉你科尔的为人,我没有办法把一切解释得很明白。科尔是很残忍的,占有欲强的,冷血的,穷凶极恶而聪明的。他要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什么。他要我。他不择手段的原因是他曾首先发动对我的攻势,只是我没有反应而已。 “迪睦电话打来的时间,我已经对科尔的性格了解得很清楚了。科尔也在得到我后,因为满足了他自大欲望而泄了点气。毕竟娶到的太太心不属于他的,只是他要的一件东西到手了而已。” “你有没有用你得到的一个消息向丈夫当面对质?” “我有,赖先生。我在一个月内尽可能用理智话问他这一切是否事实。我不用感情,不冲动。绝不发脾气。但是一且真的爆炸开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管了。炸就炸吧!终于,我和他大吵了一场。” “吵了又如何?” “我括了他一个耳光,我……假如有武器在手,我会杀了他。” “于是你出走了?” “我出走了。” “又发生什么?” “安迪睦已经在机场,机场到柑橘林有直升机可乘。他乘直升机,找了一辆计程车,直接来到科尔的产业。所发生的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懂了,发生什么了呢?” “迪睦按门铃。科尔亲自来应门。科尔知道迪睦会来,因为在吵架时我告诉了他。迪睦回到文明后没有和公司相联络,只是一路赶返,因为在探测时他有所发现,本拟直接向科尔报告的。要知那时他仍是忠心于科尔,他怕他一出现,不免要接见当局和记者,他得到的结果就会公开。虽然如此,我仍有感觉科尔在我告诉他前,多少已经知道迪睦要回来了。” “讲下去。” “我想科尔是已决定面对这件事了。反正迪睦不能证明派他出去是恶意的。但是科尔一看到迪睦的脸色,知道他是来拼命的……送去巴西想送掉他性命的安迪睦,和今日回来的安迪睦,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迪睦在丛林中一个人生活甚久。性命随时可以牺牲。生死都在一眨之间。” “继续说下去。”我说。 “科尔一看到迪睦就心虚得发抖了。他把他带到楼上的房间。他告诉他,立即回来陪他,就走进隔壁房里。 “你见到过安迪睦,赖先生。我想你对人的性格一定看得透。迪睦是有点神经质。但是他内心温和纯良。不过我讲过那时他才自丛林返回。他样子和说话不太正常,但他善感和艺术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第21页 “迪睦告诉我,过不了几秒钟,他懂得了科尔的用意。科尔是想谋杀他。他准备开枪打死迪睦而后说是自卫。科尔可能会事后抛一支开了一二发子弹的枪在他身边,对人说迪睦指责他抢他的女人。他……” “不必说他想什么,”我说:“告诉我他做了什么?” “迪睦离开房间,用足尖走下楼梯。他决定和科尔在法庭相见,在有证人情况下相见。免得再被他谋杀。” “之后呢?” “正在迪睦离开大门的时候,他听到了枪声。” “迪睦知不知道你已离开,不在家?”我问。 “他知道。这只能说我和他心灵相通,或是他的第六感。他说他一进房子就知道我不在,而且是一劳永逸的离开了。也许是科尔的表情告诉他的。也许真是直觉。” “不是科尔告诉他的?”我问。 “不是,他说不是的。” “好,迪睦听到枪声,他怎么办?” “他走到公路,搭便车回洛杉矶。他在报上看到科尔的死亡。他看到计程司机指认歷歷,只要有人知道迪睦没有在巴西死亡,连想都可以想到是他。他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他知道他一出面就会被控科尔是他杀的。 “迪睦是有一百个理由要杀科尔。但是他……赖先生你看,除非是真正杀死科尔的杀手出现,迪睦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了。” “之后呢?” 她说:“我知道迪睦会在哪里。我那晚去看他。我们讨论这一切。我们决定迪睦在真兇被绳之于法前,不能露面。这一招并不困难,因为所有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已死在巴西了。如此我们两人进入了漫长的梦魇。 “迪睦始终不露面,我尽全力设法使丈夫的命案快破案。我回去接收遗产。因为科尔还来不及废除我的继承权,我就接收了他每一分钱。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拿到这个人的全部钱更有报应感了。” “哪到底是什么人谋杀了狄科尔呢?”我问。 “哈古柏谋杀了狄科尔,”她说:“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证明。今后也不会有办法证明。哈古柏太聪明了。哈古柏大略知道这宅子里在进行着什么事,他跟随科尔和迪睦上的二楼。知道科尔去取准备抛在迪睦尸体旁的手枪。因为哈古柏本来就是科尔请来做人证的人,他等在客厅,有事商量是假,请来做自卫杀人伪证是真。 “哈先生进入房间,镇静地拿起手枪,自后面把科尔打死。下楼电召警察。” “哈古柏有动机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先生死亡那天曾自银行里提出两万元钱。我想这两万元也有可能是准备付迪睦去巴西的奖金,实行当初的诺言的。不知什么原因他想把这两万元付现钞。这两万元钱,后来不见了。 “再说,有连着两个月,我丈夫在付勒索钱。每个月一万元。” “哈先生一直只是个办事员。突然他发起来。自我丈夫死后,哈古柏每年稳定有成就,现在已是有影响力的银行家了。” “好了。我们来说现在。”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日夜注视我。他们觉出我会和他们认为是兇手的人联络。我非常非常小心。我过着隐居生活为了保护迪睦。渐渐地警方的日夜看守松弛了。我和迪睦有机会可见面,但每次都须等候很久才能见面,见了面也心痛忧苦。 “聂缺土,当然是本案唯一证人。而后我突然看到聂缺土在车祸中死亡。我不敢对这件事抱太多的寄望。但是我们认为假如由迪睦出去请私家侦探,根本不让他们知道迪睦住那里,如此即使出事,警方不会因而逮捕迪睦。 “然后我们发现聂缺土是真的死了,而且警察对本案已经放弃了。我现在知道我们实在太笨,但是在情感上我们两个也实在太饿、饿得太久了。我们见面太困难,见了面反而没有什么好说了。所以从报上见到消息后竟相信警方再也不会管这件案子了。 “想到了我们可以正式以夫妇关系出现在大庭广众之间,想到他又可以用本来身分出现,沖昏了我们的头。我们认为早晚我们要面对世界的,我们决定立即面对它。” “所以,”我说:“你们走进了陷阱。” 她用力地扭转她的手套。“我们走进了陷阱。”她说:“我们飞到犹马。我们走进公证处去结婚,警察在等着。喔!实在太残酷了!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时间来呢?至少他们可以等到我们完成婚礼,而后……” “而后他们就没有办法在证人席问你了。”我说:“婚礼一完成,你就是他太太,太太是不能用来作证人,证实丈夫的罪行的。再说,等到你们去结婚时逮捕你们,正好证明他杀人的动机。” “你说得很对,这完全是个陷阱。”她承认道:“是警方故意安排的诡计。他们知道聂缺土是他们唯一的证人。他们知道聂缺土万一死亡,他们的案子也完了。所以他们说服聂缺土。明天各报纸都会更正说明,当初死者只是个路旁搭车客,因为聂缺土给了他张名片,才导致误认。” 第22页 我摇摇头:“不会,他们不会用这办法。” “什么意思他们不会用这办法?”她说:“他们已经告诉我们,他们……” “他们再想一想就会有别的意见了。”我说:“他们怎肯错过这个吹牛宣传的好机会。警察会说他们如何聪明地设立陷阱让逃犯自己冒出来,钻进去。隐藏六年的逃犯,难逃法网。” 她又扭着手套。这次她连脸都扭曲了,但她眼眶是干的,她声音低低的,恨意十分明显。 “我会把这样对付我们的人杀了。” “那也帮不了忙。”我说。 “我该怎么办?”她问。 白莎的机会来了。“狄太太已决定完全交给我们来处理,唐诺,而且不必担心应该化多少钱。我和她对这一点已订好协议。警官一逮捕迪睦,她就和我联络了。 “唐诺,我们两个都希望你能对本案立即开始工作。由于这件案子牵涉问题很多,我们现在起要把所有其它案子放弃,集中全力,只办这一件案子。” 我从白莎桌上拿起电话簿。“你当前第一件重要的事,”我讲:“是请个律师,而且要快。” 她说:“我已想到这一点了。洛杉矶,有二个非常出名的律师,他们曾一再被人提起,他们是……。” “不必找他们,”我告诉她:“这件案子会在奥兰基郡开庭,你要从圣安纳找律师,而且要找一个听话的。” “什么叫做听话的?”她问。 “肯听我话的,”我说着,伸手拿电话拨长途台。我向电话说:“总机,这是一个紧急电话,我要和圣安纳的一个律师,叫做桂巴纳的讲话。电话号是sy三九八六五。请一直响铃,响到他来接为止。” 第09章 我们把车停在桂巴纳律师办公室所在的大厦门口时,天才破晓,街上几乎没有人。 桂律师在等着我们。 他是矮而结实一型的体格,看起来有点经验。他是我学法律时的同学。 我们把大致的情况先告诉他,他当然对狄科尔的谋杀案,早已有各传播工具得来的认识。这在当时是一件人所共知的大案子,报纸宣传得十分厉害。 “他们并没有想逮捕你?”他问狄太太。 她摇摇头。 “他们会回来,请你做重要证人。”他说:“地方检察官会表演得像个父亲,非常慈爱。他会解释这事本来和你无关,只要你把一切事实说明,什么困难也不会有。但是他必须要召你作为一个证人等等……。” “我怎么办?”她说,她嘴唇合成“一”字,怒容显见。 “告诉他说,去他的。”桂律师说:“当然不用这三个字,不过用些文字,相同意义,对被告更有利的就可以。告诉他,他根本不了解安迪睦,一切是天大的误解,安先生连只苍蝇都不会随便杀。告诉他,你对警方调查你先生这件案子的过程从来没有满意过。告诉他,你认为这件案子现在可以让记者知道实情了。你要耻笑他们现在所白忙的的错误方向。耻笑他们找错了人。” 桂律师停一下吸口气,又说:“夸大一点!用全部的精力!让所说的每个字都有感情。像在演戏。最后流二滴眼泪,不再作任何声明。只说要说的都说了。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 “假如他们问你,你是不是不愿合作,不愿对本案提供消息。你要大声地说当然不是!你要合作,你要提供他们一切消息,只要知道的都会提出来。不过要说任何话,都要在安迪睦的律师,桂巴纳办公室里说…… “你看你办得到吗?” “当然我办得到。”她说。 “你肯这样办吗?” “你放心。绝对。” “那好,”桂律师说:“我现在要试着去见安先生。他是在亚利桑那州被捕的,他有没有放弃引渡?你知道吗?” “对这些我一无所知。他们把他押起来。我试着和他说话,他们没允许。是在结婚礼堂里。他们逮了他,匆匆押上车就走,像去救火一样。他们显然在拉斯韦加斯和犹马二地等着我们。只要我们去那里结婚,我们就死定了。” 桂律师说:“假如他们尚未说服他放弃引渡,我们争取引渡。我们拼命争。假如他已经放弃。只要他们把他一送进郡看守所,我就有办法可立即要求接见。” 桂律师转向我。“赖,”他说:“在以前两件我的案子中,你们曾有了不起的帮助。这次我们也希望你们出点力。” “那错不了。”白莎说。 桂律师对狄太太说:“办案子的时候,律师要是能得到正确的消息,十分重要。我希望你能和这两位私家侦探订定个什么……” “协议早就已经订好了,”白莎强劲有力地插嘴说:“这一点你不必关心,桂律师。你一定可以得到我们的合作和协助。” 桂律师对白莎的话想了一下,看看白莎冷冷的眼神,把嘴唇向后收,玩了一下手中的铅笔,对狄太太说:“我想我应该先收你一点定金。” 第23页 “多少?”她问。 “这件案子不会是件便宜的案子。” “我也没有叫你看成一件便宜的案子。” “两万元。”他说。 她打开皮包,拿出支票本。 “真正杀死我丈夫的人,”她说:“是哈古柏。” 桂律师抬起头来:“不提任何别人,你只知道安迪睦先生是无辜的。其它都由我来办理。” “很好。”她说。 桂律师看看我:“我要靠你们两位提供事实真相。” 每次当客户在开支票的时候,柯白莎总认为是神圣时刻。任何小的声音,或动作都是打扰,是污衊神圣的。 白莎坐在那里,不敢唿吸出声,看着狄太太在长条状支票上签字。等签字完毕,白莎才长声吐气,把逼住太久的气吐掉。她看着支票自狄太太的手转入了桂律师的手。才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们什么时候吃早餐?”她说。 第10章 各晨报头条消息都载着: “谋杀兇嫌落入警方陷阱”。 内容都很详细,六年被谋杀未破案的沉冤死者,狄科尔,有油田及大批柑橘林土地的大富翁,六年前在家中被谋杀,此案由于警方的聪明设伏,已面临侦破阶段。 警方对嫌兇的外型有甚好的形容。一位当时是计程车司机,事后因房地产及其它投资成为相当富裕的聂先生,对最后见到狄先生的人形容十分详细。 警方始终认为本案兇手,无论是什么人,其动机一定是为情杀。警方亦知道该案弱点在聂缺土……前述之计程司机,为唯一能用之人证。 因此,为求最后的期望,警方和报界合作,设下了陷阱。 适逢一名无法证明身分的流浪搭车者,因车祸死于苏三镇时,警方请聂缺土暂时隐居数日。警方暂时指认死者为聂缺土,感谢各报各界之合作,使兇手自认已脱离危险。 这位多年不敢活动的安迪睦……据传已于亚马逊流域死亡在前……不堪久隐,又展开动作。几乎只在警方宣布由于唯一证人死亡,他们必须放弃本案的一小时之后,安迪睦和狄丽芍……狄科尔的遗孀……相偕出现在亚利桑那州的犹马市。他们已准备好结婚证书,就在成为夫妻之瞬息前,被等候于彼处的警探逮捕归案。 警方对狄丽芍目前尚无任何行动。奥兰基郡的地方检察官宣称,她会以重要证人身分被传讯。问题重点将集中于此六年内狄太太是否知道安迪睦并没有死在巴西,以及知不知道安迪睦躲在什么地方。也要知道他们会过多少次面,有没有资助他躲藏。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知不知道安迪睦是杀死她丈夫的兇嫌。事实上这件事她本应在六年前向警方声明的。 报纸特别提醒大家回忆。狄太太是在她丈夫被谋杀不多分钟前离家出走的。谋杀的时间可能是经正确设定好的。谋杀发生时,狄太太正在两哩外一家加油站加油,用的是记帐,成为攻不破的时间证人。 地方检察官宣称,该案将重新自新方向深入侦查。 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早餐,开车回洛杉矶。我找了一家理髮店,剃了鬍子,按摩,在脸上用了很多热毛巾。 我回到办公室。卜爱茜……我私人秘书……给我一张记事单和一个电话号码要我回电。 “是什么人?”我问。 “不肯留姓名,是个很性感的声音。她说她和你是在雷诺认识的。要你打电话给她。” 我就打电话给她。 高黛丽说:“唐诺,有空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嘿,你真舒服。”我说:“我是一个要工作才有饭吃的男人。我早就吃过早饭了。” “吃过多久了?” “好几个小时了。” “那你可以吃第二次早餐了。” “你在什么地方?” “我自己公寓里。” “你怎么回来的?”我问。 “我开车。” “什么时候到的?” “大概昨晚十一点。” “看过报了?” “还没有。” “有点有关柑橘林的消息,”我说:“你也许会乐于知道。” “好,我来看一下。重要的是,你到底来不来吃早餐?” “什么时候?” “现在。” “什么地方?” “慈道公寓。” “马上到。”我告诉她。 卜爱茜,一直在听着我说些什么,脸上没有表情:“有关这次电话要不要我帮你听写下来,做成备忘存档。” “现在不行,”我说:“正忙着。” “我也这么想。” “爱茜,要是白莎找我,告诉她我来过,又出去了。你不知我那里去了。你对白莎太清楚了,你分辨得出她是急着要我,还是只是问问而已。 “假如真有了不起的事,打这个电话找我,但不要给任何人知道这个号码。除非必要也不要打电话找我。知道了吗?” 她点点头。 第24页 “你真好。”我告诉她。走出去的时候,我拍拍她的肩。 慈道公寓是一个非常象样的地方,高黛丽有一间有扇东窗,晨阳可以照进来的公寓。 她穿了一件毛茸茸,有大大灯笼袖的玩意儿。喉头的部份老像要开花开开来似的,而灯笼袖垂下来的时候老像会溅到咖啡里,拖到蛋黄上,甚而夹进烤面包机里去。要不是她纯熟的室内特技,恐怕也难于千钧一髮之间脱险。 我很好玩地看着她。 早餐非常好。我不是真饿,但还是很好吃。 “唐诺,”她在我吃完了盘中的东西时说:“你知道吗?” “什么?” “我对你说过的聂缺土……” “嗯哼。” “他没有死。” “我叫你看的报纸。” “我不一定要看报。他今天早上七点钟打电话给我了。” “听到他声音吓一跳吧?” “是相当怕,老实说,我也实在不想再和他做生意。” “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你倒希望他真死了,是吗?” “没错,我倒希望他真死了。” “这才象话。” “他电话中说他还要一万元。他说议会里有几个人比他想像要顽固得多。他说有五个人,他准备每人送五千,如此他自己就一毛不剩了。他说他真抱歉未能如约完成,所以他决定只做中人,一毛不收。” “大慈善家,嗯?”我说。 “他如此说的。” “你怎么办?” “我告诉他我考虑考虑。” 我微笑说:“所以你做好早餐,把我引过来?” 她等了一下,想一想,笑着说:“就算是的,我做好早餐,把你引过来。” “我是一个专业人员,”我说:“我另有一位合伙人。我们替人服务是要收钱的。” “我愿意出钱付你们的服务费。” “在这件案子里我不能收你钱。我也不能接你为僱主。” “为什么?” “可能利益有衡突。” “我不能做你们僱主?不论我付多少钱?” “有关聂缺土,就不行。” “我们是朋友,你能不能给点建议?” “朋友立场,可以。” “那就给我朋友立场的建议吧。” “告诉他滚远一点。”我说:“告诉他,你要他还你那一万五千元。” “从聂缺土那种人手上要还一万五千元来?”她问:“你疯啦?” “我没有告诉你要得回来,”我说:“只是告诉他,你要他还你。” “之后呢?” “之后,他会问你你想怎么办。” “我怎么办?” “告诉他,你有办法把柑橘林这些丑闻搞到大家知道。” “然后呢?” “当然是把电话挂起来。” “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土地重划一定会通过,你可以和工厂完成洽商。” “真有此事?” “当然不能百分之百,这要看议员混进这件事的程度。也要看姓聂的扯腿的能力。完全看他那一万五千元有没有分给什么人。” “但是,”她说:“我对他一点把柄也没有。” “一万五千元现钞可是真给他了?” “是的。” “怎样给的?” “五千一次,三次。” “那里来的钱?” “当然是从银行拿的。” “怎样从银行拿的?” “开支票,领现金。” “一次兑五千?” “是的。” “为什么分三次?” “聂缺土要这样的。” “这三次间隔如何?” “每次只隔一天。他规定星期一五千,星期二五千,早期三五千。” “在哪里付他的钱?” “这里。” “就在这公寓里?” “是的。” 我说:“把工厂的事告诉我。” 她犹豫着。 “不说也可以,只要告诉我个大概。”我告诉她:“机密的事不要讲。我现在正在办和柑橘林有关的另外一个案子。只要我认为你的案子可能对我的案子有利时,我会充分利用的。这一点我要先告诉你,免你吃亏。” “你是说你在办狄家谋杀案?” “可能。” “我想有些事情我早该公开的,但是我没有。” 我看看手錶。 “好,我决定告诉你。”她说:“这个工厂是一个新奇的工厂。他们决定用无害的薄塑料,里面装上水,做成三分之一寸大小,平时放冰柜里结冰,使用时拿出来混在酒或饮料里,如此可保持饮料之浓度,又和放冰块效果相同。这种东西用完又可以放回冰柜结冰再用。他们决定把这种东西做成柑橘,橘子和柠檬等水果的形状,只是大小要小得多。由于决定做成水果形状,所以希望工厂设在加州,尤其希望设在柑橘林,如此他们的工厂名称,信纸信封上,及成品的盒上都可以有加州,柑橘林的字样。他们准备把它宣传成南加州的纪念品。凡是到加州来玩,或自加州出去探望亲友的都以这种产品为礼物。当然也会被人趸批或邮购到东部。工厂老闆认为成品上有加州,柑橘林,才是成名要诀。要以此为商标。” 第25页 “成品数量会很大?” “极大量。而且有大计划推广,希望全国的礼品店会推销它。火车站、机场、游乐场和观光场所不在话下。” “他们要多少土地?” “十亩。” “十亩!” “是的。” “为什么要那末多地?” “因为那种东西很重,他们要铺条火车支线……” “火车支线!” 她点点头。 我想了想又问:“你是直接和工厂商量,还是经由房地产经纪人?” “我直接和工厂商量。董事长是一位姓沙的。” 我又仔细地把这件事想了一想。我问:“他们要的这十亩地,都是需要重划才能变更为工厂用地的吗?” “一部份目前是住宅用地。一部份是商业用地。” “怎么十亩地上都没有建筑物……” “噢,上面有建筑物。”她说:“那些建筑是便宜的,随便搭造的违章建筑。” “怎么会都是你的地呢?通常这种购地都会有好几个地主,甚而还有产权不明的。” “我的马莎姑妈非常精明。她说这块土地在市镇繁荣起来的时候,一定会特别值钱。所以她连续不断地收购了好多年,才把许多土地归为她一个人名下。最后一一二个不肯脱手的小地主,她还付了超出地价不少的大价钱。” “现在全都是你的了。” 她点点头。“我是她唯一的亲属。我地产多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不喜欢处理地产。我是个艺术家。我喜欢画画。但我现在搞得一身铜臭气。” 她期望地看着我:“我须要一个人代我管理,最好是了解我的能干人……” “给你个建议。”我打断她。 “你说的都可以接受。”她说。 “找到你的银行,”我说:“把这一切困难交给他们的信託部门。告诉他们由他们来做生意,你要生活收入即可。” “我不太喜欢。银行没有私人关系,一切公事公办。看来好像自己承认无能,倒反请求他们监护似的。” “像你这样到东到西急着找人来代你管理,有天你就真需要监护了。” “我还信得过我的直觉。” “这更证明你要有人监护。” “我懂我自己在做什么事。” “好了,不说这些。那聂缺土什么时候再要和你联络?” “今天下午,不知什么时候。” “叫他滚远一点。” “唐诺,我们做个交易。假如我能顺利通过土地重划,我可以……” 我摇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 “你通不过。” “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一窍不通,”我告诉她:“你讲的那种工厂不需要十亩地,也不需要火车支线开进来。” “但是那工厂要那末多地。他们钱都准备好了。” “而且,”我说:“聂缺土是专家,这一万五千元只是引你进去的小钱而已。” “但是我已经投资了那末多,我……” “这正是聂缺土要你如此想的。”我说:“你拿出两万五千元后,你不是投资了更多了,更歇不下手了?他们就再要你两万。等你再拿出两万后,你更歇不下来了。你只好把他算成合伙人了。” “但是,唐诺,这……这对我很重要。我又看起来笨笨的,不知道……” “要知道,”我说:“你是在对付一个骗人的地方有权集团。聂缺土现在又是一件谋杀案的主要证人。他跑到证人席上去时,被告的律师会把他什么都掀出来。你一定要釜底抽薪。叫他滚远一点去。你要向我问建议,我可给了你。也许不值太多,但足值二只荷包蛋和一杯咖啡。” 她说:“我请你来早餐倒不是为这些。人家诚心诚意请你早餐。我还蛮喜欢你,我须要有人……” “算了,”我告诉她:“快点去你的银行,照我说的做。” 她生气了:“你认为我的直觉不值一毛钱。是吗?你认为我会找到骗我的人代我工作。你是不是靠不住的人?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来欺骗我,你干不干?你不肯,叫我去银行,还要说我不会选人。” 电话铃响,继续地响着。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拿起电话说:“哈啰。”然后蹙起双眉。 “给你的,唐诺。”她说。 我拿到电话。 卜爱茜的声音说:“唐诺,这件案子已经闹得大家注目了。桂巴纳已经向圣安纳提了不少次通知了。这件案子和我们牵涉太多,我们被拖进去了。柯白莎在发歇斯底里。有两个记者在办公室等着访问你。” “把他们留在那里,我有话要说,马上回来。”我说。 “马上是多少时间?”她问。 “我意思是马上。” 我抓起帽子,说道:“谢谢你的早餐。小姐。”走向门去。 第26页 第11章 我跨进办公室的时候,白莎眼都亮了起来。报馆记者给她一段不太好受的时间。 记者只有两人,另外一位是照相师。我和他们一一握手。 “朋友,你们想知道些什么?”我问。 他们是第一流的,不乱兜圈子:“你们在狄家谋杀案里是代表两位被告的?” “这件案子中有两位被告吗?”我问。 “可能有呀。” “这件案子中我们为桂律师巴纳工作。”我说。 “他们怎么会选上桂巴纳作辩护律师的?” “他是个好律师呀。”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知道他们怎会选上他的?” “这一点恐怕你们要去问安先生了。” “据我们知道,赖先生为这件案子已工作了好多天了。你去过柑橘林,在报馆旧档案中东翻西翻。你也问过狄家这件案子。” “没有错。”我说。 白莎喘了口气:“唐诺,这一点我否认了。” 我坐到办公桌的边缘上,微笑着说:“白莎,我们不可以向记者说谎。这不是好办法。我对记者只用两种方法。要是不想说实话就什么都不说。” “那末,这是事实,你去柑橘林看狄家的案子?” “我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说。 “你怎样说的?” “我是到柑橘林办案去了。我也是去了‘柑橘林之声’,我也问起过狄科尔。”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去的目的是查一件事,和谋杀案完全没有关系的。在和报馆人谈话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狄科尔被谋杀这件事。” “乱讲!” “是真的,朋友,我是真心在对你们。” “那你去柑橘林干什么?” “另外一件事。” “是什么呢?” 我说:“我是在为一位我不能告诉你们名字的客户调查一件事。告诉你们一点点没关系。柑橘林即将成为西南方几个最大工业区之一了。一个东方最大的汽车厂准备在柑橘林买一大块地,把铁路开进去,运零件进去装配,所以会给当地居民大量就业机会,地方繁荣等等……。 “柑橘林已经暂时被选为合宜地点。为了要有足够土地完成这计划,有好些土地须要改变用途。为了要使西南工业发达,为了繁荣地方,改变土地用途本来是顺理成章必然之事。但是,这件事被一拖再拖到了没有理由解释的程度了。据知有些有影响力的人仕故意在作难。汽车公司要调查内情。当然他们对一个政治腐败的地方也不肯投资。” “我们能相信你吗?”记者问。 “放心,绝对有这件事。” “真有个厂要开到加州来?” “是的。” “哪家公司?” “这一点目前我不能宣布。” “你说是东部的大汽车公司?” “我说过,”我告诉他们:“而且你们可以相信我。但是,最后变了一个相似性质,相同大小的工厂也有可能。” 二个人拼命把铅笔在记事本上记着。柯白莎呆呆惊奇地看着我,一付不能相信的面孔。 “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去柑橘林翻旧报呢?” “我想对一位人物的个人资料多收集一点。” “后来你去了苏三镇?” “后来我去了苏三镇。” “你在那里遇到了奥兰基郡的警长,据说被赶了出来?” “我是应他们请求,他们叫我看在一位洛杉矶警方朋友面上,我自己离开的。” “为什么?” “现在我才知道,警方在那里布置陷阱,对付一位他们认为是狄案兇手的人。在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是经他们一再请求看在一位朋友面上。再说,我也发现我去查的事反正不会有结果了,所以我自己离开的苏三镇。” “假如我们描述你去调查的人,和这件腐败事件有关的,安全不安全呢?” “这要看你安全‘描述’到什么情况。你真註销来,可能有人会告你诽谤。” 他们想了一想:“你怎么会混进狄家那件案子去的。” “桂律师雇用我们的。” “什么时候?” “今天很早的早上。” “是他打电话给你的吗?” “我们是由电话联络的,没有错。” “在那里见面讨论的呢?” “在他办公室。” “说起来也太巧了,在短短几天之中,像柑橘林这样小地方,竟有二件案子和洛杉矶相常有名气的一家侦探社发生关系。你说呢?” “这要看你从那个角度看。我想也许我们要谢谢柑橘林之声。他们发布了一个我在调查狄科尔这件谋杀案。这消息被桂律师看到了。我相信他因此作了雇我们的决定。” “狄太太会怎么办,你想她会和警方合作吗?” 第27页 “有关狄太太的事,桂律师是发言人,怕只好问他了。” “为什么大家以为安先生在巴西死了,但是安先生几年前脱险归来,却不敢告诉人他没有死?” “这个问题你也只好问桂律师了。” “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我不知道,也许他自己也在查什么东西。桂律师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我答道。 “是不是狄太太在她丈夫死亡之前就知道安迪睦并没有死?” 我说:“朋友,你们正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你们已经有太好的故事,为什么不快回报馆写篇报导?你们也知道对本案的很多原则,我是无权告诉你的。只有问桂律师才可以。目前我告诉你们,我在为本案工作,已经超出我职权范围。你们要新闻,我不是给了你们一个大新闻吗?” 他们交换眼神,互相点头。照相师照了一张我坐在柯白莎办公桌边缘上的照片。又照了张白莎和我“商洽”的照。最后还照了张白莎和我握手的照。 他们分别和我们握手,离去。 “你这骗人的杂种,”白莎说:“这样骗他们,他们以后会在报上剥掉我们皮的。” “为了什么?” “为了这些骗人的故事。” “等着瞧,不要怕。”我告诉她。 第12章 下午报纸出来的时候,我的故事就成了头条新闻。晚上的柑橘林之声刊出了柑橘林发言人劳贝力的声言。 劳贝力含煳地否认一位“不负责任洛杉矶侦探”中伤性对柑橘林当局之指责。他说柑橘林议员或官员绝对没有对这件事插手或阻碍柑橘林的发展。 他承认,非正式的有人讨论过土地使用计划应该全盘来次大调整,但尚未开始进行。 发言人称,所有议会人员皆没有收到任何贿赂,也不会去收任何贿赂。他自己说自己是政治家,为他政治生涯着想,他会和其它官员一样共同为柑橘林居民服务。 他说,由于他是政客,他可以接受竞选捐献。他也曾接受过一位聂缺土市民的竞选捐献。他说捐献数目是二千元。他了解这笔钱是毫无目的,只是捐献。假如聂缺土本人对这件土地使用调整有兴趣,他完全不知道,而且为表示清白,下次这件事投票时,他会投反对票以明心迹。 报纸主编在文后特地加上一段,说到发言人所说曾提供二千元作为劳贝力竞选捐献的聂缺土,也就是最近闹动狄科尔谋杀案中证人身分的聂缺土。由于这件谋杀案在发展中,所以聂缺土目前无法访问。 圣安纳的报纸刊登一家大的东部厂商拟于东部设厂,正在找寻合宜的设厂地址。设厂原先曾选定柑橘林,据云最近消息已改于圣安纳觅地云云。 高黛丽打电话给我。她生气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说:“你这个骗人精,你……” “不要这样,”我说:“我告诉过你机密的事不要说。也告诉过你对我案子有利时,我会充分利用你告诉我的一切。” “你也许说过,但是你告诉我的方法并没有……” “黛丽,”我说:“你想一想,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已经付了他们一万五千元,他们还在压迫你再付一万元。你再也没有听到他们向你要钱,是吗?” “没有。”她承认。 “你不会再听到有人向你要钱了。”我告诉她:“坐稳了不要动。不要自己做傻事。到银行去,把全部地产交给他们处理,你做你的艺术家,多画点不穿衣服的。” 我把电话挂断。 另一个电话进来。声音装得过份客气。 “赖先生?” “是的。” “我是柑橘林商会的主席,我叫葛武满。” “葛先生,你好。” “很好,谢谢你,赖先生。我读到了不少报上不同的有关柑橘林发展的报导。据说这些消息都是从你那里来的。” “没有错。” “我想请问一下你有真的消息来源吗?” “有。” “能告诉我是什么来源吗?” “不能。” “为什么?” “没有给记者的消息,我当然也不能给你。”我说:“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消息:你们柑橘林之声的晚报,有位劳贝力的发言人自己承认聂缺土给了他竞选捐献。你为什么不和聂缺土谈谈这竞选捐献呢?你为什么不问问其它官员有没有也接受他的竞选捐献呢?” “聂缺土,目前不可能见到。” “为什么?”我说:“你是代表商会的。谁敢告诉你聂缺土不准见?你总不能眼看一个每年要发出二千万元薪水的大厂,因为你们官员当中有的人对土地用途更改想收点小费,而工厂换地改到圣安纳去吧。你也不会让这些政坛小丑为了他们自己弄点竞选捐献,把每年二千万终究都会进入商人口袋的钱,硬推出去吧。” 他清了下喉咙:“这正是我想和你讨论的,赖先生。我要知道得多一点。” “那你找错人了。”我说:“你们地方检察官有个竞选办事处,你们警长也有个竞选办事处。什么人敢对你说聂缺土目前不能去接见?你假如坐在那里咬指甲,人家大工厂自然只好到圣安纳去建厂了。” 第28页 对方又清了下喉咙:“请问每年二千万发薪水,这个估计,你从那里听来的,赖先生?” “算也算得出来。”我把电话挂断。 我走出办公室,我要去找那位早年被狄科尔开除之后,跑去对狄太太说,安迪睦是狄科尔故意送去自杀出差的那位女秘书。 她并不难找。 她的名字叫闵海伦。相当好看。金髮碧睛,稍嫌过重,但对打字机还是一流手法。 她目前在一家公司上班,老闆不准部下在上班的时候嗑牙,所以她也不愿在上班的时候嗑牙。 我祗得约好她晚上请她用饭。 我回到办公室上班。 “你有封电报。”卜爱茜告诉我。 “是桂律师巴纳来电,电文简单:‘好极。可继续。’” 一位柑橘林之声的记者来电。希望对我专访。 “对谋杀案我不可置评。”我说:“你必须去找桂律师,……” 他的声音相当激动。“管他什么谋杀案,”他说:“我来找你是为了那工厂。” 我问:“你有没有和你们商会主席说过工厂的问题。” “我有没有和他谈!”他高一点声音说:“他和我们谈了。” “你们有没有访问聂缺土?”我问。 “老兄,帮帮忙,”他说:“告诉我,这件事和聂缺土到底有些什么关系?” “我只是问你,你们有没有访问一下聂缺土?” “没有。”他简短地说。 “我建议你们去访问一下。” “我们知道,”他说:“有些事在酝酿。也可能会爆发出来,另外有一位代表级的也承认自聂缺土手中接收了二千元竞选捐献。他坚决表示这和土地使用改变无关。他说他自己要亲自调查这件事。假如这笔捐献有任何一点点意思是要他贊成土地使用改变的,将来投票的时候,他会投反对票。” “你们柑橘林的政治制度真是健全!”我说。 “这是不是讽刺?” “是不是讽刺!”我说:“你说什么呀?那些人接受了竞选捐献。他们也声明了不知道这些钱和悬着未能表决的土地用途变更有没有关系。” “等一等,”记者说:“你认为这样将来会不会造成反效果的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大家都表示清白,没有受拜託,一律投反对票,最后影响了地方经济发展和繁荣的机会。” “这要看他胸襟和眼光来决定了。”我说:“为了个人利益或是为了怕自己受嫌而影响地方选民的利益都是不对的。至于贵地方的事,我实在无可置评。” 我把电话挂断。 我等候了十分钟,打电话给柑橘林商会主席葛武满。 我说:“我知道另外一位议员也接受了聂缺土二千元钱的竞选捐献。” 他的声音变成十分小心。“是的,”他说:“是事实。” “你见到聂缺土了?”我问。 “我曾经告诉过你,聂缺土目前不能接见。” “你就老让他们这样骗住你?”我问:“他为什么要分送竞选捐献?” 他涩涩地说:“老百姓给议员捐献二千元作竞选捐献也嫌多了一点。” “正确,”我说:“你不妨问问聂缺土,他还向什么人做了捐献了。我想你也会急于想知道,四千元是不是他全部送出去的数目。” “赖先生,我要请教一下,你为什么对这事那末有兴趣?” “为了我们国家,”我说:“我的兴趣是为了我们国家。不过今天打电话给你另有作用。我希望柑橘林所有做生意的人不会把他们选出来的主席看扁了。就因为聂缺土是件普通刑案的证人,他就可以躲在地检处的裙子底下,不给大家见面,直到事情平静下来。要知道事情平下来时,你们柑橘林千年难逢的机会也过去了。” “地检处的地方检察官说你的兴趣只是这件谋杀案。” “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你的目的是让聂缺土信用受损?名誉扫地?” “我只是要找出实情。”我说。 “他说他不愿代你火中取栗。” “他意思,还是代表不让你见到聂缺土。” “他是这个意思。” “假如这件案子闹上法庭,聂缺土也可以因为谋杀案未结案而不出面说明吗?陪审团要请他也不出来吗?” “我没有问地方检察官这一点。” “葛先生,我请教一下,你自己生意是做那一行的。” “我做铁器生意,开了一家工具店。” “在圣安纳有产业吗?” “不多。” “有没有空着未用的土地?” “嗯……我……我有一些可收租的小土地在圣安纳。” “原来如此。”我说。 “这什么意思?” “我只是问问。我觉得你应该避点嫌。我假如现在是你,我就觉得很尴尬。柑橘林得到了这个工厂,别人不会认为是你的功劳。假如圣安纳得到了这个工厂,每人都会说因为你有土地在那里所以出卖了柑橘林。你真是左右为难。” 第29页 他赶快说:“东部唯一可能到西部来设厂的汽车公司,已否认他们会到这一带来设厂了。” 我说:“记得英国政府曾明确否认会放弃黄金本位吗。” 他想了一下。 我说:“假如没有一个大公司想建个大厂,怎么会至少有二个以上的人受到二千元的竞选捐献?” “这是,”他有点答不上来:“令我担心的事了。” “当然还是你应当担心的,”我告诉他:“让我再问你一件别的事。你去向聂缺土询问竞选捐献,会不会影响他对狄科尔谋杀案的证词?” “我看不出有什么影响的理由。” “我也觉得不可能。”我说:“那末,地方检察官为什么要阻止你见他呢?我必须挂电话做别的事了,葛先生。我还有一个约好的饭局。再见了。” 第13章 闵海伦为了晚上的饭局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了。她选穿的衣服真是很有眼光。美容院也已经去过。全身有巴黎来的时装模特儿味道。 我们饮了三杯鸡尾酒。点菜的时候她一度说着要注意热量,但不久即与餐单,侍者和我的建议妥协。她要了个龙虾冷盅,鳄梨色拉,蕃茄奶油浓汤,小的柳条牛排,烤洋芋及一大块柠檬派。 我送她回她公寓,她拿出一瓶薄荷酒。她把灯光调暗一点,据说是办公室一天下来眼睛已经很疲倦了。 她把两条腿文雅地交叉着。一双腿很美,在灯光暗淡的客厅中,有如二十余岁。很有‘克拉斯’。今天早上我在她办公室也见过她,那时她筋疲力尽地在和打字机拼命,看来有三十五岁左右,真是判若二人。 “你想要知道什么来着?”她问。 我说:“你曾经为狄科尔做过事?” “是的。” “什么职位?” “私人秘书。” “替他做事怎么样?” “好极了!” “绅士?” “太好了!” “有没有个人的关系?” “当然没有,”她酸熘熘地说:“都只有工作上的关系。他要不坚持绅士态度,我还是会坚持做个淑女的。” “他的工作内容,你知道不少?” “是的。” “他做人诚实吗?” “他绝对,审慎的诚实。替他做事还很不错。” “你为什么不干了?” “完全是私人原因。” “说说看。” “我辞职了。” “为什么?” “办公室的气氛不同了。” “哪里不同?” “很难形容。我对办公室里其它女孩不怎样喜欢。我又那里都找得到事做。我何必留在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我辞职了。” “有什么不如意事吗?” “当然没有,狄先生给了我一封极好的推介信,你有兴趣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 “我有兴趣看一下。” 她走进卧室,过不多久带来一封印有狄氏企业公司信纸信封的信件。真是一封太好的推介函。信内推介闵海伦是一位跟了他好多年的能干秘书。她因故自己要辞职。对于她的离去,公司感到很遗憾等等。 “但是,”我说:“你离开不久就去找狄太太说话,是吗?” “我?去找狄太太?”她怀疑地问道。 “你。去找狄太太。” “当然没有!”她说:“我只在办公室见过狄太太二、三次。我只和她交换些客套,知道她是什么人,其它没有接触。” “你辞职之后没有和她谈过话?” “街上见到也许会说声早,但连这个我都认为没有过。” “你有没有打个电话给她,问她什么地方可以见到她,你有点事要告诉她?” “绝对没有。” “那好,”我说:“假如我请你为这一点做一个书面证人,你肯吗?” “我为什么要找这麻烦?” “如此我可以向我僱主回报,同时阻止一个流传中的谣言。” “但是我不认为有理由白纸黑字写证词。” “你说的是实话,是吗?” “当然实话,为什么我要骗人?” “那证明一下又何妨?” 她静默了几秒钟。突然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去找狄太太。” “别傻了,”我说:“你没有去找她。你还要给我张证明,证明你没有去找她。” “好了,”她发蛮地说:“我有去找她!我告诉她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 “狄科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都不对劲!”她说:“我给他做了那么多事。我把一生最好的年岁给了他。我很忠心。我全部精神都供献给他。我替他张开眼看住……可以说闭住眼不看……我对他狡猾的手段现在想都不想回忆。而后他把一个贱女人弄进来了。假如她能工作还说得过去。打字机键都弄不清楚位置。站出来也不像个人样。只是个把他玩弄在手里的臭女人,她……” 第30页 “你就大闹了一场?”我问。 “我没有闹。”她说:“我只是告诉他,假如他要养个情妇,最好找个金屋去藏娇,不要放在办公室影响生意。我也告诉他,要我做秘书头,我就要做个头。我绝对不要让这种自以为脸蛋身材不错,满脑袋浆煳的女人来指挥我。” “所以他开除你了?” 她开始哭了。 “他开除你了?”我又问。 “他开除我了,这个该死的!”她一面哭泣,一面说。 “那才是真话,”我告诉她:“所以,你去看狄太太。你对她说什么?” “我告诉她发生的一切事情。狄科尔送了安迪睦和另外一个人去亚马逊流域。他知道这是合法的谋杀,他就是要把这两个人弄走。” “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和狄太太说起之前。” “之前多少时间?” “不太久之前。” “怎么会呢?” “因为……因为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想他的动机。” “他是怎么想起送人到亚马逊去的?” “有别的人已经去过那一带附近了。他们真正是做了有价值的探测。终于他们被杀了。狄先生知道他们死了。” “怎么知道的?” “这是别家油公司的探测队。狄先生得到了详细情报。” “怎么得到的?” “信件消息。” “信在那里?” “档案里,我相信。” “你离开的时候没有把它拿到手里?” “没有。倒真希望能拿出来放到。” “有没影印一份留下来?” “也没有。” “没有办法证明你知道的事?” “我看过这些信。他为这件事问别人的信都是我打的。” “你离开的时候狄先生有没有给你什么和解条件。”我问:“有没有给你一点财产?” “为什么要给?” “有没有给?” “没有。” “你靠薪水过活?” “我是一个工作女郎。” 我再仔细看看她。六年之前,她一定是个好货。现在还是漂亮女郎。那时大概二十九岁,现在是三十五岁。她打字是第一流的。 我说:“这件事要闹出来,就太不幸了。” “哪一方面?” 我说:“老闆不会喜欢自己秘书闹情绪,跑到太太那里告状的。” 她想了想。 我看看我的表。 “天哪!海伦。”我说:“我得要快一点了。我是在办狄家这件案子,还有许多事要办。谢谢你今晚能陪我吃饭。” “谢谢你,今天晚饭太好了,唐诺。”她说。 她伴我到门口,我轻轻礼貌式向她吻别。她脑子里在想东西,完全有事占领着注意力,对我的草率告别无暇顾及。 第14章 柑橘林的巴却如市长,五十余岁,大下巴,厚嘴唇,冷冷的灰眼,说话很快,有如机关枪开火。 哈古柏,短短肥肥,不爱开口。他看看我转过头去。又看看我,又转过头去。 柯白莎给我们负责介绍,两个男人和我握手。巴市长直责发言。 “很不幸的宣传,非常不幸!谣言是从这个办公室发源的。赖先生,我不知道你们消息从何而来,不过我也毫不关心你们来源。我关心的是你们污辱了柑橘林的市政府,好像他们把土地用途改变的事搁置在那里睡觉,影响了地方的发展。” 他停了一下,深深吸口气,继续机关枪似的吐出子弹:“我不喜欢这样。这不是正当的作战方式。假如你对柑橘林有什么冤情,柑橘林对不起你,你可以到市政府来告诉我。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你为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你和狄家案子有牵连。我现在不想要控告你……还不到时候,但是我知道,你这样做绝对和狄家案子脱不了关系。” “你说我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我问。 “当然是假的。” “劳贝力的竞选捐献怎么回事?”我问。 “这确是一件不幸的事。我和劳先生是好朋友。我了解他,也崇拜他。他是非常正直的人。他有原则。我敢用身家担保,他不是近来外传那种人。这件事我很不高兴。” “我想劳贝力也很不高兴。”我说。 “因为他工作有信誉,他是有权接受民众竞选捐献的。” “没错。” “那为什么拼命要提这件事?” “他辞职了,是吗?” “他辞职了。” “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你过,他是最正直的人,他不容批评。” “其它的人呢?” “什么其它人?” “其它收到二千元捐献的人。” “你知道还有什么其它人吗?” “我知道有一个已经自己承认收到二千元捐献了。” 第31页 “那又有什么错呢?” “没有呀。” “那为什么提起呢?” “我没有呀。” “是你问的问题。” “我只是让我自己对这情况不要忘记。” 哈古柏移动一下坐姿,抬头看着我说:“你要知道,说不定你现在这样做是有罪的,赖。” “那一方面?” “很多方面。” “举几个例看。” “我没有必要。” “那举一个例看看。” “我只是告诉你一下。” “没错,你告诉我了,现在证明给我看。” 巴市长说:“我们今天不是来作战的。” “那是来作什么的呢?” “我们来请求贵公司合作。” “哪一方面?” “你已经和记者说了不少话。” “有反对的吗?” “我们认为有一部份向记者的谈话,未负责任。” “你不会希望圣安纳从柑橘林把一个大工厂抢过去吧?” “当然不希望。而且告诉你们也抢不走。” “打个赌。” “我不喜欢赌博,不过我是个生意人。” “你是个政治家?” “我已经从政。” “你也希望在政界发展?” “也许。” 我说:“有个工厂想到柑橘林来。地点也选定了。他希望市政府能给与合理合作。我当然目前不知道报纸会怎样写。我知道有一位记者心里有个怀疑。” “什么?” “一位有政治利益,又在柑橘林有不少土地的政客,想请工厂换个地点,故意延误土地用途改变,迫使工厂改向他去交易,使自己土地卖出去。” “这完全荒唐,荒唐透顶。这是污衊。这是胡说。”哈古柏说。 “我只是把一位记者个人的想法说给你听。”我说。 “假如你告诉我是谁,看我打扁他鼻子。”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完全无稽。” “那你为什么要打扁他鼻子,和你又有什么‘稽’?” 哈古柏不开口。 巴市长说:“哈先生的意思,发表这样一篇含沙射影的文章在报纸上,会引起很多不良后果,甚而影响他自己。” “你说哈先生在柑橘林有不少土地?” “我对柑橘林的发展潜力一向看好。”哈古柏假殷勤地说:“我一连几年房地产生意做得不错。使我对那地区更有信心。我个人为柑橘林繁荣所做的牺牲也很大。” “要有这种精神。”我说。 “这倒是真的。”市长说。 “好了,”白莎说:“你们这样会谈到什么时候去。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聂先生是狄科尔谋杀案的一个证人。”巴市长说。 我不说话。 “哈先生也是。”巴市长继续。 我不开口。 “而你对狄科尔谋杀案兴趣浓厚。”巴市长说。 “我们在办这件案。”我告诉他。 “安迪睦不可能有机会脱罪。一丁点机会也不会有。这件案子就那末简单。” “毫无疑问,这是地方检察官的想法。”我说:“但是,安迪睦的律师……桂先生,他的想法正好相反。” “这是一件使当地群情激愤的案子。”巴市长说:“将来开庭的时候,你会看到居民的看法的。陪审团里会有不少陪审员,也许是附近居民。地方检察官会破例请求死刑的宣告,我认为安迪睦除了走进煤气室外,没有别的选择。” 我什么也不说。 “我们今天来,”巴市长继续:“是准备合作来的。据我看来,这些流言背后真正的动机,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狄科尔这件案子移开,同时使大家对那位证人的信誉大打折扣。我看起来这种战略是对的,战术可能用错了。你和我们合作,可能会有真正的进展,一味捣蛋不会有结果的。” “如何合作法?” “地方检察官是个讲理的人。再说我和他私交极好。我想我可以修正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何修正法。” “假如安迪睦自己认罪了。地方检察官会认为安迪睦的行为节省了地方很多人力物力,他可能不必请庭上硬判死刑。事实上检察官可能建议判他个终身监禁。我虽然不便现在说明。我也不代表地方检察官,我只是说明可能性。” “原来如此。” “再说安迪睦不必承认预谋杀人,他可以承认临时忍不住或失手致死。” 我说:“我认为桂大律师对这种交易不会太感兴趣的。桂律师认为安迪睦是完全无辜的。” “是一个完全自骗骗人的想法。完全没有顾到冷酷的事实和证据。” “我对这案子的事实还不太清楚,”我说:“我们才开始在办这件案子。” 第32页 “当你对这事实弄清楚后,”巴市长说:“你可以找到我。我没事都在柑橘林的办公室里。任何对安迪睦有益处的事,我都会努力以赴的。” “我还是认为你最好快把土地改变用途的事办好。” “你什么意思。” “假如有五个议员,每个人接受了二千元的捐献,就太明显了。无怪有人要注意了。” 我不让他开口,又接下去说:“我自己,也有个推理。我认为好几个有权的人,每人收到了二千元的竞选捐献,不过目的不是为贊成土地更改用途。相反的,是为了故意使本案延搁,这样那家大工厂只好向聂缺土另外一位有土地的朋友去购地了。 “这些人的名字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我想明天这个时候一切就大大明白了。” “你在为这件事工作?”巴市长问。 “我当然在为这件事工作。” “有人请你工作?” “当然不会是吃了饭没有事做。” “你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你知道吗?” “当然,我知道。但是垫背的人可多啦。我还想查查劳先生有没有把那二千元钱报在所得税单子上。” “捐献款项不必报所得税的。”巴市长说。 我向他笑笑。 “至少我认为不必报的。” 我继续向他笑着。 哈先生说:“我们要说的都说了,市长兄。我们也提供了合作计划。地方检察官也是我朋友。我也愿意出力,只是不喜欢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别人也当迁就点。” 市长点点头。“好吧,”他说:“我们只是来大家认识一下。我想你会同意我们的地位,只能帮你到这样的忙了。” “我想你们也会同意我们立场的。”我告诉他。 “我们再联络。”他说。两人走出办公室,没有握手。 办公室门关闭后,白莎的眼像她手上钻戒一样发光。 “唐诺,”她说:“你小子想干什么?你凌辱了这两个人。你直接的在指控他们‘玩鬼’。” “你有这种感觉吗?”我问。 “事实如此。” “那末他们一定也会听得出来。” “你真的自己知道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聂缺土从一位叫高黛丽的那里弄了一万五千元钱。她希望土地用途更改,因为她有块土地要卖给一个公司建工厂。 “聂缺土知道这件事。哈古柏知道这件事。哈古柏有些土地想出卖给工厂。他希望高黛丽能离开这件事。 “所以哈古柏决定贿赂议员坐着不动,不要改变土地用途。哈先生个性不愿意先拿出钱来,以免偷鸡不着蚀把米。所以他和聂缺土想出了一个太好的计划。他们劝服高黛丽拿出钱来,送给议员们。高黛丽认为是可以快快使土地使用改变,事实上,聂缺土告诉议员的是尽可能延搁。 “有一天,柑橘林的居民知道了这样大的工厂,本来要建在当地,只为了几个腐败的政客在玩花样。那就有得许多好戏可以看……” 白莎插嘴说:“我只希望你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是,”我告诉她:“公共舆论是一件大事,只要一旦被引发起来。” “我看你引发得不错。他们说整个柑橘林都可以见到三五成群,什么都不管……只在讨论谋杀案和大工厂。” 下午三点半,柑橘林市议会召开临时特别会议,讨论土地变更使用。高黛丽的土地被表决改为工厂用地。 下午的柑橘林之声大大的赞扬了当地有先见的官员。说是过去几周他们一直默默努力地方繁荣的第一步,已收到初步效果。 聂缺土仍被检方保护,任何人都见不到。 高黛丽在我不在的时候,打了两次电话来。她留了话给卜爱茜。卜爱茜把它速记下来,我回来时可以转告我。大致意思是高黛丽小姐一定要见我,她真正感激,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一定要见面才行。 我没有理会这件事。 第15章 替律师服务的私家侦探,逢到谋杀案快开庭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对陪审团每一陪审员背景的调查。这件案子决定快开庭前,白莎和我忙着把陪审备用名簿上每个人的背景详查,因为十二个人的陪审团是要从名簿中这些人里挑出来的。 白莎工作对象是上年纪一点的男人女人。我负责年轻点的。 法律有规定,不容许任何人和这些人讨论本案的内容。当然跟踪他们任何一个人而被发现,也是不太妥当的。做出任何事情以致影响他们对本案将来判断能力的,自然更是不可以。 但是,法律没有禁止你和他的朋友,邻居嗑嗑牙,聊聊天。找出点他以前有没有当过陪审团的一员,是什么案子,最后怎么决定的。 这都是化时间无聊的跑腿工作。最后我们收集了不少正确的简短札记。 桂巴纳律师仔细研究这些札记,又把它摘成记录。把记录又变成暗号。可能挑为陪审员的名字第三个字下面有一横的,表示他是个正直,公正,但接受事实,不受成见影响的人。在上面有一横的表示公正过了头,可能会矫枉过正,对被告不利。上下都有横,表示此人固执,心窄,猪脑袋。打个方块的表示拖久了会马马虎虎决定……等等。 第33页 跑腿休息的时候,我还要查对案中的事实。 开庭的前一天高黛丽给了我一个电话。 “唐诺,叫你来看我,为什么不肯来?” “我白天黑夜的在忙。” “你总要吃饭吧。” “我不吃饭,我吞两口就好了。” “我可以看着你吞呀。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有关你在进行的案子。” “是什么?” “哈先生来看过我。” “他竟来看你!” “嗯哼,好几次。” “他要干什么?” 她银铃地笑道:“我想告诉你,但是电话里不方便。” “老实说,黛丽。目前我没有时间和你……” “我要说的事和这件案子一个证人有关。” “我要见你。” “什么时候?” “今晚如何?” “一起晚饭?” “我看晚饭之后。”我说:“我已经有了一个饭局,九点钟行不行?” “可以,我等你,你来好了。” 我把陪审员最后几个的资料整理好。走去看高黛丽的时候已经九点只差五分钟了。 她开门,故意把身体向前倾,开得很低的领子,把上身曲线都显了出来。她高兴领先带我进入客厅,窄裙开叉开得很高,充份展露了美丽的大腿。 我们一起喝咖啡,又喝点酒。她说:“唐诺,哈先生想要替我管理财产。” “他真周到!”我说。 “你跟我说过,应该找一个银行……” “等一下,”我说:“你真那末疯要把财产交给哈古柏来管理?” “他正在组织一个信用投资公司。” “哈古柏真是……非常非常好!” 她说:“他是非常友善。他恨你。” “我不在乎。”我告诉她。 “他认为我也在恨你。”她说。 “他认为?” “嗯哼,我告诉他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他很想从我这里探一些你的消息出来。” “然后呢?” “他告诉我些事,他说是没有别人知道的。” “什么事?” “一个叫万尚模的牧场主人,”她说:“你记得狄科尔被杀的晚上?” “嗯哼。” “你知道狄太太九时正的时候在加油站,而谋杀的枪弹也是九时正发射的。但是万尚模在九点差七分钟的时候也到那个加油站想加点油,可是加油站已经打烊了。他认为加油站的主人要不是打烊早了,就是表太快了。” “也可能万先生的表慢了。”我说。 “万先生不认为如此。我只是要告诉你而已。” “谢谢你。” “有用吗?”她说。 “并没有哈先生希望你能告诉我那末重要。” “为什么?” “这,”我说:“我还没弄清楚,无论如何我要调查一下。那工厂有找你再谈判吗?” “噢,合约都已经签好了,而且……有件事你知道吗,唐诺?你是对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纪念品工厂。最后签约时他们才告诉我是一个东部专做滚动承轴的工厂。他们东西都是大的重东西,所以希望西部也能出货,要个工厂。” “嗯哼。” “你有没有兴奋?” “你呢?” “这下我大大赚钱了。” “赚钱不是很好吗?” “老实说,唐诺,我不喜欢。我只希望回到画画的世界里去。我虽然是个二流画手,但对我说是创造,是生命!” 她说起画画才真的兴奋了,她继续说:“我喜欢在艺术界遇到的朋友,我可以和他们讨论光线,感情……这一类的东西……而他们不但知道我说的东西,而且能说点对我有用的事情。 “这几天整天在合约,保证,金钱这种无聊的事上忙。 “唐诺,你能不能为我开一个投资公司?”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就要替你工作。” “有什么不好吗?” “有的,这就变了受狗皮带的控制。那一套我不行。我现在这样蛮不错的。” “我就怕你会这样说。”她慢慢地想着。“古柏倒不会这样想。”最后她终于说了出来。 “他当然不会!” “你认为他真的为我组织一个投资公司的话,我可不可以把财产委託给他的公司?他还可以保证我每个月的收入。” 我说:“我唯一给你的建议是把财产交给一个可靠银行的信託部。让他们给你投资。如此你得到的少一点,但绝对可靠。把你的地产和须要人管理的产业全部结束。把你的财产变成可靠的政府公债。你只管你去画画。也许可以去欧州学艺术。做些你认为有价值的事。” 第34页 “是的,我想你是对的。”她说。 “结过婚吗?”我问她。 “是的,在雷诺第一次认识你的晚上,就告诉过你。” “婚姻结果怎么样?”我问道。 她用手指跟着长沙发的线条划着名:“破裂离婚了。” “为什么破裂?” “我不喜欢别人认为我是他的。大男人的沙文主义,认为太太是属于丈夫的,我就不喜欢。” “预备再结婚吗?”我问。 “是求婚吗?”她问我。 “不是,只是个问题。” “倒也不一定。我想首先要看有没有合宜的人。有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感情很冲动,又像爱上了人似的。” 我说:“你现在身价很高,会有不少人动脑筋的。你到底有多少财产?” “管你屁事。” “这就对了。保持这种态度就没错。” “哪种态度?” “你有多少钱,不管别人的屁事。假如你要我的建议,把钱放在可靠的地方,自己去纽约过两百元一个月的生活。下定决心,不论什么事情发生,绝不超过两百元。” “你不会相信,我也一直希望能像你说的生活。” “再想想,不会错的。”我告诉她:“现在我要走了,我真的很忙。”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撅起嘴来说。 “我自己也看不到自己,”我告诉她:“除了每天早上对了镜子刮鬍子之外。” “这件案子结束后,我能见你吗,唐诺?” “我也不知道。” 她大笑道:“你真比我还糟。你不要被别人拥有。你不要任何人放一根细线来牵你一下。” “你也许对的,”我告诉她:“但是目前我要走了。明天有得一整天忙呢。” 我打了好多次呵欠,吻别了她,将于离开了她公寓,打电话给桂律师。 桂律师的声音匆忙又紧张。我想告诉他新找到的线索,但没有机会。 “噢,唐诺。”他说:“今天下午我一直在找你。你多快能赶到我这里来。” “马上可以。白莎和我一直在外面找陪审员的资料。” “知道。我找你们两个都找不到。把白莎带来。” “那末严重?”我问道。 “坏极了。”他说。 我说:“我有一点小事,有关案子另一方的事。他们在查加油站的时间因素。” “什么加油站?喔,我知道了。目前这个是小问题了。过来吧。” “找白莎可能要兜掉点时间。”我说。 “找不到白莎可以叫她自己来。这里事要紧,有点撑不住了。” 第16章 柯白莎被我电话吵醒时,又呻吟,又嘆息,喉头髮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嘴里不断的咒骂着,但是我开车到她公寓时,她已经准备妥当。我们两个急急来到圣安纳。 桂律师自己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眼眶下有黑圈。房里都是烟味,菸灰缸里装满了吸了一半的烟尾。他神情非常不宁。 白莎大步走进办公室,把自己抛在一张沙发上。开口说道:“看你要把自己整垮了。” “是这件案子要把我整垮了。”他说:“我已请狄丽芍快到这里来。她一会儿就会到了。假如你们不在意请稍坐一下抽支烟。免得同一件事说上好几次。” “很严重吗?”我问。 “很难过。”他说着把手中才抽到一半的香菸压进已满的菸灰缸。 “我也有点消息增加你的难过程度。”我告诉他。 “好吧!你先说,要来的反正要来,躲是没有用的……” 办公室门敲出声音来。 桂律师走过去,把门打开,狄太太说:“晚安,巴纳。” “进来,丽芍。”他告诉她:“我抱歉把你们晚上请过来,情况非常不好。” “为什么情况会不好?”她问。 “先坐下。”桂律师说。 她在一张椅子坐下。 桂律师面对着她。“你告诉我一个伟大的故事。”他说:“你说安迪睦一进房子就有心电感应,知道你不在房子里,知道你已经离开,又想到狄科尔想谋杀他。你说狄科尔一走进另一间房,安迪睦就想到狄要用枪打死他然后另外放一支枪在他身边,装成自卫杀人。” “这是事实。”她说。 “这是事实吗?”他问:“有可能这是你认为应该讲的故事,你讲给安迪睦听,要迪睦也如此讲。” 她脸色不变:“我讲的是实话。” “不是,这不是实话。”桂律师说:“这是安迪睦第一第二次给我讲的故事,但是现在我们不能讲故事了。他会坐到证人席去,到时那聪明的地方检察官会一项项诘问他。” 狄丽芍说:“安迪睦是诚实的人。他说的故事是实在发生的事实。” “实在发生的事实,我老天!”桂律师冒火地说:“安迪睦赶到柑橘林去,目的是面对狄科尔摊牌。他有意思要杀掉科尔。他带了枪去。科尔才是有灵感的人。科尔看一眼迪睦的脸色,把他带到楼上小房间,自己找藉口到隔壁房间去。那是间卧室。你在卧室里!” 第35页 “我在里面?”她问。 桂律师点点头。“你的故事有一点是事实。迪睦在丛林生活了很久。他离开文明社会太久。他必须保持敏感,因为生死常繫于一髮之间。 “你,是在那卧室里。卧室门一开,女用的香水味进入迪睦的鼻子。科尔又把门闭上。然后和你低声说话。 “突然迪睦了解……你已经变成科尔的太太了。心情突然发生变化。一切都改变了,太迟了。他把本来捏在手里的手枪,抛出窗外,落入了浓密灌木丛做成的篱笆里。他想吐,又觉到自己受不了要昏倒了。他冲出房门,跑下楼梯,进入黑夜的空间里。” 桂律师把话停下,二脚分开站着,面对着她。他的指控,等于一拳打在她心窝上。 她没有哭。她等着,很镇静地看着他,但好像突然身体变小了点。 最后她说:“我告诉过他,绝对不能这样对别人说。” 桂律师说:“安迪睦说谎本领十分差,只要稍用点心思他更差。他不喜欢争执。我本来也相信他,但是明天本案要开庭了。可能我们必须要让他坐到证人席去让地方检察官来诘问。所以今天早上我们预习了一次,由我做地方检察官来诘问他,看他能否受得住。” 全室紧张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现在知道了。”桂律师苦涩地下着结论,把头转开。 “我真抱歉。”狄丽芍说。眼睛是干的声音很镇静。 “你应该抱歉。”桂律师甩她一句。 “你是不是在卧室里?”我问耿丽芍。 “不在。”她很快地回答,但并未加强话气。 “这种否认并不高明,”桂说:“你是绝对免不了会叫上证人席的。加点感情进去。” “不在里面!”她叫道。 “这还象话。”桂说。 我说:“你的不在场时间证人是一个姓魏的加油站老阁。他九点钟打烊的时候,你在加油。是吗?” 她说:“这时间证人很有力。” 我说:“地检处找到一位叫万尚模的牧场主人,他当天九点不到七分,开车经过那加油站想加油,但是加油站已经打烊了。” 她用舌头润湿一下嘴唇:“他的表一定慢了。” 巴纳说:“老天,赖!这个证人是绝对铁硬的。姓魏的在地检处作证,他们也用各种方法想打破他证词。姓万的才真是弄错了。” 我还是看着狄丽芍。“是她在和我们玩花样。”我告诉桂律师。 桂律师转头向她。“丽芍,明天就要开庭了。你千万不可以对我们说谎。也说谎不起,会全军覆没的。这里的人都是你朋友。我们这些人在争取你一生中想要的东西。现在这情况下,你再要对我们说谎,就和自杀差不多了。请你告诉我们事实。” “我已把事实告诉你们了。”她说。 桂律师把头转过来,看着我说:“你怎么说,唐诺?” “我想她在说谎。” 白莎说:“唐诺,你不能……” “为什么我不能?”我插嘴道:“巴纳,把遗嘱认证法第二百五十八条念给她听听。” “那一条,你说。” “第二百五十八条。”我说 狄丽芍看着我:“你是律师?” “他本来是,”白莎说:“他法学院毕业。这小子聪明得紧。你要是在说谎,宝贝,最好快点讲老实话。” 桂律师忙着翻遗嘱法。 “找到了。” “是的。”他说。 “念给她听太啰唆。我来告诉她大意吧…… “简单的说,不论遗嘱是怎么规定的,把立遗嘱人谋杀或伤害致死的罪犯,不能获得遗产中一分一毫钱。” 桂律师看看狄太太,又看看我。他脸色雪白。“老天!”他说。 “快说吧!”我告诉狄丽芍:“我们要实情。” 她眼睛平视着我。“你是替我工作的人。”她说:“你没有权利说我在说谎。” “当然有权!我替你工作,要为你利益努力。在一切尚未太晚之前,要救你一把。” 她说:“枪声响的时候,我不在房子里。” “你在那里?” “去圣地亚哥路上。” “我们再想想,在那里?”我说。 “好,”她说:“我把事实告诉你。我真的是在去圣地亚哥的公路上,但是我没有办法证明。开加油站的魏先生,是弄错了。他以为他九点钟把加油站打烊。实际上那天他没有上发条。表在七点钟就停了。他打开收音机听时间。有个节目七点十五分结束,他以为是七点三十分结束。他把表拨成快十五分钟了。他作证之后才发现出了这个错误。作证的时候他死咬活咬时间是绝对正确的。他作证他才对过电台的时间不到二小时。每个人都以为他是照电台报时对的时间。事实上不是的,他是照一个节目结束对的时。他对节目结束时间估错了十五分钟。” “后来他自己知道了?”我问。 第36页 “是的。作证之后知道了。但是魏布施对我有信心。我告诉他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我真的在去圣地亚哥路上,他相信了我。所以他就没有再说话。” “魏布施现在在那里。”我问。 “那个时候他是加油站老闆,现在他是这地区的汽油分配商。” 桂大律师看看我。 我说:“他们有了那个姓万的牧场主人。万尚模会咬定加油站在九点差七分……他见到时……已经打烊了。” 狄丽芍说:“假如他们不断的挖,魏太太会出面证实魏先生是弄错了。他九点五分到家。假如他九点打烊不可能到得了。她也知道他打烊早了。她没说话,但是作证后,她就发现了。她问他时间是怎样定的。他告诉她节目的事。是她发现他错误在那里,她知道节目是七点十五分完。” 桂律师看看我,二手外伸,手心向上,头向后一仰。 柯白莎说:“他奶奶的。” “好,”我告诉桂律师:“我们就从这里开始。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在地方检察官之前,先找到那把枪。记住一点:地方检察官才是众矢之的。是他要起诉控告安迪睦一级谋杀罪。他当然不希望不受理。即使他能证明魏先生把加油站打烊早了。并不是说他证明了狄太太谋杀亲夫。这一点目前一定在困缠着他。他想得睡也睡不下去。 “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赶去把那把迪睦抛出窗外的枪找出来。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但是还有一点,”桂巴纳说:“安迪睦万一必要上证人席的时候,他不得不说实话。他不会说谎话。现在我知道了实际情形,我不能把他放到证人席去,我要尽一切能力打不必他自己站到证人席上做说明的官司。老天!” 我说:“你不一定要把他放到证人席去。” “我们要不敢把他放到证人席去,检察官会向我们挑战,他会问我们既然他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敢到证人席去让他诘问。这对我们官司大大不利。”巴纳说。 “不。”我说:“我们想办法叫地方检察官自投我们陷阱。” “怎么做?” “我们给他一个证人。” “怎么说?” “闵海伦。” “她是什么人?” “她是狄科尔结婚之前就用着的秘书,被开除后走来向狄太太说狄科尔坏话。她是第一个告诉狄太太,科尔故意把迪睦拿去送死。是她使狄丽芍想到杀死自己丈夫。” 狄丽芍坐着一动不动,脸色不变有如戴了面具。“你在想干什么?”她问:“把我送进煤气室?” “我们试着叫地方检察官跨腿骑在有刺铁丝网的篱笆上。”我说:“一只脚在篱笆里面,一只脚又在篱笆外面。” “对这个检察官不行,赖。”桂律师说:“他太聪明了。” “那末你打算怎样对付他?”我问。 桂律师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我转向丽芍说:“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我们不敢用手电筒。我们也不敢白天去找,否则有人会告诉地方检察官。你的房子邻接的土地是哈古柏的,所以我们只能过了午夜去。我们要去你的家里。我们从后门偷偷熘到房子外面。我们要爬在地上,用手去摸树丛篱笆里每一寸地。” “假如我们找到那把枪,又怎么办?”桂巴纳问。 “我们留到。”我说。 “那是证物,”桂律师指出道:“私藏证物是罪行。会违反职业道德。他们会弔销我律师执照的。” 我向他微笑:“你不必在现场,巴纳。明天早上千万记住问我一下有没有在树丛中找到一把枪。走吧,白莎,我们走。狄太太,我们二小时后去你家见面。把后门为我们开着。你给我们多准备点咖啡。” 第17章 夜很黑,浓雾自海洋漂进来,空气中湿度很高。 白莎和我,用手和膝盖爬在湿泥有杂草的地上,在矮矮的树丛篱笆边缘,把手掘下去,挖着每一寸土地。 “你为什么叫丽芍耽在房子里面。”她问。 “第一个原因,她靠不住。”我说:“此外,她负责望风。” “我这套衣服反正完蛋了。一双丝袜,二根指甲,也要记她帐上。”柯白莎说。 “不算什么。”我说:“你的职业经歷说不定要完蛋。”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是给我们客户的一项服务。” “你加入我公司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白莎说:“都是你加入,来和我合伙之后,我们才老碰到这种倒霉事。” “你以前也没有真正见过钞票。”我告诉她:“把嘴闭上,快点工作。不要只摸表面。把手插深一点。那东西在这里好多年了,一定埋得不浅了。” “怎么会没有被别人发现?”她问。 “没有人认真找过呀。花匠只在上面浇水。下面都是杂草谁也不会去整理。花匠剪下来的树枝,还往上面堆呢。又作肥料,又不必运走。说不定抛下来第二天就埋起来了。” 第37页 白莎发出一连串她独有的诅咒话。 “又怎么啦?” “我把衣服撕破了,脸也刮到了。唐诺,为什么不用手电?” “我们不能让人家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说:“警方也许有人巡逻这一带。哈古柏又住在隔邻。” 白莎嘴中咕噜着,人爬着慢慢移动。她诅咒这,埋怨那。我突然摸到了东西。 “等一下,白莎!”我说:“有东西了,不是石头就是……是,没错,是把枪!” “谢天谢地,”白莎说:“也该是时候了!”她把自己勉强站起来:“我都不知道这样我怎能回公寓去。看门的会以为我那末晚去偷鸡去了。” “告诉他不要小看你了。”我说:“告诉他,你犯的是刑事案,偷鸡弄不好只判个行为不检。” “进去,”白莎说:“我们去告诉丽芍。我们还要给桂律师一个电话。” “不必。” “不必什么?” “我们告诉丽芍,我们摸遍了所有地方,没找到东西。”我告诉她:“对巴纳也这样说。” “有的时候,”白莎真心地说:“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你。” 第18章 安迪睦告诉桂巴纳律师的故事中,有一件事不相符。 那支手枪已锈得非常厉害。假如不先处理里面的铁锈,根本没有办法把圆筒打开来。把枪管里的泥巴清除后,我用个电筒向里面照着看,除了看到铁锈外,对着枪管的子弹已被发射。手电的光线很清楚可以看到空的弹壳。其它五颗子弹都有弹头。 真是越来越糟。 案子依规定时间进行,我们闲着无事地看他们双方自陪审员名簿挑置好合乎双方要求的人,组成陪审团。 桂巴纳有他们的资料。他让我们坐在法庭里,以便他随时发问。他今天像被人拖进煤气室的犯人一样。他小心地抑制自己使自己不问起枪的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把他带到没有记者在附近的地方。给他摊牌道:“这件事可以看得出一个人没有成熟或是个男子汉。你是被控谋杀嫌犯的律师。谋杀罪的处分是死刑。陪审员在观察地方检察官。陪审员也在观察你。你看起来像个在替罪犯请情的倒霉律师。这对你和你的客户都是不利的。把胸挺起来,进去好好打一仗。不要躲躲藏藏的打。要有信心,脸露微笑,替一个无罪的被告争取人权。” “叫我表演我差了一点。”桂说。 “那你最好快一点学习一下。”我告诉他。 下午在法庭里,他表演得稍有进步。 使用我们给他的资料,桂律师对每个陪审员背景都很清楚。唯一可能的危险是双方你选我挑到最后名单上人不合选太多了,没有人用了。法官会另外指定一张特别名单。于是桂律师会面对一批一点资料也没有的人名。 欧牟文……地方检察官,是一位高个子!很帅气、有深而鬈的黑髮、宽肩、蜂腰、很正义感的年轻人。 欧牟文没有结婚,是本市最看好单身汉之一。他喜欢陪审团中有年轻女郎,以便给她们好印象。他也喜欢年老,白髮,妈妈型的陪审员。他不喜欢满手蜂蜜的稼穑人。 善感的年轻女人看到他有如看到白马王子。她们会仔细听他的辩论,做有罪的裁决,走出法庭的时候还在说:“看他多王荳腐。”(校註:wonderful) 年老妈妈型的看着他会想他多像“吉美”,假如“吉美”没有夭折的话,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吉美”从小就想做个律师。 满手蜂蜜的加州稼穑人……不喜欢男人的头髮梳得过份整齐,也不喜欢含情的眼睛灵活地乱动……会对被告有利。 桂巴纳挑选陪审团的原则是尽量减少年轻的女人参加进来。欧牟文恨不能来一个清一色女性陪审团。 我了解了这个情况,把桂巴纳拖到一旁。 “巴纳,”我说:“不要争了,就听他的。” “你什么意思?” “让他选女人去做陪审员。” “老天,不可以。”桂律师反对说:“他已经弄了太多女人进来了。女人喜欢他。他的声音很厚,有共鸣性。他辩论时每次眼睛看向陪审团的方向,女人都向他暗暗点头。他穿上定制的衣服,每天换一套新烫的。这傢伙生来有钱,做工作是玩票的。他要的是奉承和影响力。他目标是州议员,检察长和州长。” “不管怎么样,”我说:“就照他的方法玩。让他拉女性进陪审团。” 桂律师嘆气地说:“反正什么人在陪审团里没多大关系。我们的人怎么也逃不了有罪。” “我看你须要的……”我告诉他:“是两大杯老酒,好好睡一夜。去吧,去照我的方法打仗。这个案子不是使你成功就会使你失败。” “我看我是栽下去了。”他愁眉苦脸地说:“这是确定的。” “照我的办法做就还有救。”我告诉他。 我陪着他直到下午五点钟法庭休会。我让白莎开她自己车回家。我打电话高黛丽约她吃晚饭。 第38页 我们一起用鸡尾酒,晚饭,然后到她公寓去喝点饭后酒。她没有坐在长沙发上。她坐在椅子上。她有点保守。 “你和你的男朋友进展得如何了?”我问。 “什么意思……我的男朋友?” “那银行家。” “喔,哈古柏。”她说:“唐诺,我觉得你有点吃醋了。” 她淘气地看着我。 “也许有一点。”我承认。 “古柏人不坏。他有过一丁点儿时间曾引起我的兴趣。”她笑着说:“我不知什么人会使你有兴趣。你是我所见最置身事外的男人。我告诉你件事,古柏非常聪明。” “我不是置身事外,”我告诉她:“我在办案,而且担心。” “为什么?” “老实说,”我说:“有一个证人,我真怕地方检察官会发现。一个能证明动机的证人。” 她把睫毛下垂,停在香菸的火上,没有看我地问道:“是什么人?” “一个叫闵海伦的女人。”我说:“一个前任秘书。她最早替狄科尔工作。狄科尔开除了她。有件事大家不知道,但她去找狄太太,告诉狄太太说狄科尔是坏蛋,说是狄科尔把安迪睦送去巴西丛林自杀,目的是破坏安迪睦和丽芍的友情。” “我懂这会使狄太太有什么感觉。”黛丽说。 我没有接嘴。高黛丽把事情想了一下。“唐诺,”她说:“我想你是对的,我应该把财产变成可靠的公债,每月用极少的钱,做我的艺术工作。” “要小心这些公债交什么人保管。”我说。 她把嘴唇闭起。“我看人性格不太会错的。”她说:“再说,要是我看错,要是有人想欺骗我,唐诺,我是非常无情的,绝对非常无情的。” “大部份女人都这样,”我告诉她:“但是很少肯承认。” “我不但承认,而且我则引以为荣。唐诺,你千万不要想欺骗我。” “我不敢。”我说。 “我是只野猫。”她说。 她起身再想倒点烈酒。她穿了件薄薄的白衣服。酒瓶已经空了。她另外有一瓶在厨房里。她开厨房门去拿。 厨房里有强烈光线,站在门口的她,被光线透过薄纱般的宽衣服,曲线玲珑。 一脚跨进厨房,她想到什么事,转身说:“要不要换点甜的薄荷酒,唐诺?或是白兰地?” 我用了点时间思考她的建议。“两样都有?”我问。 “是的。”她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 她背后的光线真是使我受惠。 “薄荷酒好了。”我说:“但祗能一小杯,黛丽,我一定得走了。我在办一件伤脑筋的案子。” “去你的这鬼案子。”她不乐地说。 “但是,这案子结束后,”我说:“我一定常来看你。” “到那时候,”她生气地说:“你不见得见得到我了。” 她走进厨房,拿了薄荷酒出来。离开厨房时把厨房灯生气地关了起来。 我们一起喝了酒,吻她晚安,我回自己公寓。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我电话铃响。拿起电话;我说:“哈啰。” 电话上传来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的。 “赖先生?” “是的。” “这是海伦,闵海伦。” “喔,是的,海伦。有什么事?” “我被送达了一张传票。这里来了一位官员。说是奥兰基郡地方检察官要找我谈话。” “那个人还在你那里吗?”我问。 “是的。” “什么地方?” “另外一间房里。我告诉他我要去洗手间换衣服。我怎么办?” “你还能怎么办?”我问。 她想了想,承认道:“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可以找一个律师,”我说:“但这会影响人家对你的看法。好像你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的。你也可以拒绝说话,但是这也会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你身上去了。我想你唯一能做的事,是说老实话。” “噢,赖先生。唐诺,我希望我能先和你谈谈。” “这样不好。”我告诉她:“再说我现在马上要去圣安纳。他们挑选陪审团成员开始之前,我一定要到那里。我建议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实话。” “我不能呀!我就是说不得实话。” “假如你宣了誓说谎话被捉住的话,”我说:“就太糟了,我有一点可以告诉你。” “什么?” “欧牟文……奥兰基郡的地方检察官,是位高、黑、英俊、非常好看的单身汉。你要不知道这件事,你白活了。” 她声音提高了一度。“你这样认为呀,唐诺?” “我见过他。”我说:“你有特殊的气质从漂亮的身体发射出来,我们暂时叫它人格,性感,衣服架子,姿态……” “噢,唐诺。” 第39页 “不要和低三下四的人谈话。咬定你的故事只能向地方检察官讲,其它任何人来骗你都不开口。你要‘单独’和他谈,懂了吗?” 她的声音变成有活力多了。“唐诺,你真好,谢谢你。” “再见。”我告诉她。 第19章 上午十一点钟,好戏终于开锣。 罗法官说:“代表民众的一方,有最后决定权。” 欧牟文站起来,用腰部弯曲鞠了一躬,向庭上笑笑,用热情的眼神看向陪审团:“检方对目前挑选出来的陪审团非常满意。民众决定不再更换。” 罗法官看向桂律师。 桂律师把椅子转半个圈,看向我。 我给他一个快速的无问题信号。 桂律师站起来。做了一个无力,疲乏的笑容说:“庭上,本案被告完全同意,而且相信各位陪审员会给被告公平的判断的。” 罗法官稍稍皱了一下眉说:“很好。陪审团现在宣誓陪审本案。陪审员名簿上有名,没有挑选上的,现在可以回去。陪审团宣誓完毕后,法庭休庭十分钟,再开庭的时候就请地方检察官做提证据前的陈述。” 法庭里旋起不少的活动。记者们纷纷抢出门去打电话回报。谋杀案的陪审团已被双方接受。他们当然还要把陪审员的名字一一报出去。 桂巴纳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初阵的喧嚣减轻后,他说:“马上要摊牌了。从他开场陈述里我们会知道糟到什么程度的。” “也许,”我说:“不过假如他有特殊惊奇的王牌的话,他不会在这时泄露风声的。” “我情况还好吗?”桂问。 “好一点了。记住,陪审团是会不停地看律师的。”我说:“律师每一个小动作,都表现出他在想什么。陪审员不是从你一件动作中知道你心思,而是你一千件小动作合在一起给他的印象。你靠向椅背,你看看钟,你把手理理头髮,你发言时站起的样子,你拿铅笔的姿态。你记摘要的速度,每一件动作都重要。 “你自己没有信心,就不会说服陪审团。这是你一生最重要的开始,是件大案。是你的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桂有气无力地说:“这是欧牟文的的大案子。也是他的大机会。这是他做首席的垫脚石。是他在文雅,有礼地笑。这混蛋!唐诺,给他弄了八个女人进了陪审团。” “又怎么样呢?”我说:“他生气的时候怎么样,不知会不会吹鬍子瞪眼?” “我不知道。”桂说。 “这样做辩护律师太危险了。”我告诉他:“试试看,他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 桂无力地笑了笑:“赖,我通常绝不会如此没有斗志的。但是,这件案子越深入,越使我缺乏信心。告诉我,你找到那支枪吗?” 我和他对视着。“没有。”我说。 “你没找到?”他的脸高兴起来。 “老天,没有就是没有!”我告诉他:“你是被告律师。我一定要告诉你老实话。不要忘了,我们是替你做事的。” “你没有隐瞒什么证据?” “一点也没有。” 他好像长高了一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有问我呀。” “我就是怕问你。我认为……安先生真的自己说把枪抛进窗下篱笆树丛里去了。” 我说:“我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手枪。你说我怎么想?” “怎么想?” “我在想这笨蛋可怜虫,一直以为狄丽芍杀死了她丈夫。他还可能想把这件事揽到自己头上来。” 桂律师想了想,说道:“那才是真正大混蛋了。” 我看到法官室的门打开。我用大拇指一指。“去吧,”我说:“去叫那地方检察官发脾气。” 罗法官宣布开庭。欧牟文用不快不慢,不高不低,一付在大学中演话剧的味道,做他的提证前陈述。 这是一篇有准备漂亮的陈述。他说他准备证明,被告安迪睦和未亡人狄丽芍本来就有私下之婚约。他要证明,丽芍终于嫁给了死者狄科尔,而被告安迪睦输不起这件事,想要破坏家庭,不理会狄科尔是他僱主,不理会狄科尔如此相信他,叫他出任机密任务。安迪睦是丛草中的毒蛇,等着,候着…… 桂巴纳站起来阻止他。桂说他不愿打扰地方检察官,因为这根本不是辩论的时候。这不过是一个提证前的陈述。提证前的陈述,检察官的目的是告诉大家他以下提出的证人证物,准备证实什么事实……可不是演什么话剧。等着,候着……等什么等?候什么候?更不是检察官向陪审团表现“蛮有性格”的时候。 罗法官生气了。欧牟文生气了。罗法官指责桂律师提抗议意见时的态度恶劣。罗法官也指责地方检察官提证前陈述超出范围。罗法官准许了被告律师的抗议。 牟文生气的时候样子不好看。他失去了部份洒脱的信心。表露出部份内心中奸忍,揶揄的人格。从这一次打击后,我看他也不是个好斗士。压力重时他不会面对,也不敢出击。他会在外围兜圈子,搞小名堂。 第40页 欧牟文继续他的陈述。他说他准备证明,安迪睦从那次探测回来……去探测是安迪睦自愿加入的,是为了二万元奖金加入的。他可以证明安迪睦一到机场,立即打电话。电话是打给狄科尔住宅的。电话登记是叫人电话,通话对象是狄太太丽芍,而且特别註明不要和狄太太以外任何人讲话。狄太太不在就销号。 欧牟文继续说,他准备证明安迪睦是去了狄家。对被告非常惊讶的是……来开门的竟是狄科尔。狄科尔把被告请上二楼。不到几分钟,狄科尔就死了,而狄丽芍就成了富孀。从此之后,被告就不见了。他把自己藏得很好。行动都在暗处。不做任何违法的事,不使任何人知道他还没有死。在这一段隐秘逃亡生活中,他和狄太太私下不断有幽会。 最后警方渐渐查出了事实,布置了一个聪明的圈套,终于把两个有罪的人一起捉住。 狄丽芍,那位有钱的寡妇,在她丈夫尸骨未寒之前,就不断去和谋杀她丈夫的兇手见面。 而安迪睦,本案的被告,对雇用他的僱主,对给他钱,给他机会去探测的狄科尔,报答的恰是点三八手枪子弹一颗,而且是从脑后射入的。 全场肃静中,欧牟文坐下来。陪审团中一二位女陪审员用不屑的的眼光看着坐在被告席的安迪睦。 法官宜布中午休庭时间到了。 “他不是你对手,”我告诉桂律师:“他受不了直接打击。而且影响他的美观。下午玩粗一点。不要忘记驳他那些对庸主不忠的陈述。下午一开始开庭,你就用自己的权利,好好做个被告的提证前陈述。告诉陪审团狄科尔故意把安迪睦送去做自杀性的探测。他用二万元作饵,但是残忍到连二万元都不是预付。二万元是要回得来才付。二万元是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会付给。” “但是被告律师,”桂说:“在准备提出证人证物之前,不应该先做陈述的。这会提醒对方很多事,对我们不利的。” “不错,但是这件案子你可能什么证人,证物都提不出来。”我警告他:“目前,你不敢把被告放到证人席去。仔细想想,你也不敢把狄丽芍放到证人席上去。一且你放她上去,检察官就有权诘问她。所以你倒不如趁现在,先告诉他们你想证明什么。一件一件先说说不犯法。欧牟文说到雇员对僱主忠心的问题。你就说僱主如何欺骗雇用的人。告诉他们,狄科尔冷血地坐在办公室,为了部下有个好看的未婚妻,把部下遣出去送死,以使自己来追这个女人。” “庭上会指责我的。”桂说。 “庭上也指责过欧牟文的陈述。”我告诉他:“你们两个就平分秋色。去吧!” 这一点,在下午开庭时,桂律师做得不错。欧牟文发脾气了。他站起来,挥着手,打断桂的话。 故事老老实实从桂律师口中说出。有的女陪审员用同情的目光在看安迪睦。有的看看狄丽芍,研究她石膏面具似的脸。 我写了张字条,告诉桂律师要提一下:看看这位女士,她心灵受伤的程度,早已使她知道用眼泪来减轻感情压力是没有用的。看看这位女士,她失去喜怒哀乐的权利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年来她只有伤心惨目,那能伤风败俗。 桂律师看到大家重视他的陈述,渐渐加多信心。别人也觉得这个律师不狡猾,脚踏实地在为被告努力。 当检方开始提证的时候,欧检察官在陈述时给大家的感觉已大部份不存在了。陪审员已发生兴趣,产生好奇了。他们不断看律师,证人,被告及狄丽芍。 法庭里,她应该是个最受注目的新闻人物。东部石油王国的有钱主人。隐居的神秘富孀。现在有人指控她和一个逃犯常有私会。 每个陪审员坐得好好的,准备看完“全本好戏”。 欧检察官把初步必须的证人一一请出来,询问的也是开庭必要前奏:死亡的原因,一位官员介绍现场平面图,一位摄影师介绍照片,一位验尸官证明他曾替死者解剖,死者死于点三八口径手枪子弹,子弹自后脑进入,差一点自前额透出。 尸体解剖时取出的子弹,呈庭作为检方证物。自子弹入口没有见到火药及灼伤,估计是死者背着向兇手时,兇手的枪距离几尺之外发射的。 欧牟文把这一切慢慢,顺利地进行。而后看看挂在庭里的大钟,突然戏剧化地说:“请闵海伦作证。” 海伦把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下。除了稍稍发福一点点外,她是漂亮宝贝,她自己也知道。从她走上证人席的一剎那,任何人可以看得清楚事情有点反常。到底她的美丽有没有使检察官阁下拜倒石榴裙下,不得而知。但是检察官的潇洒早已把她变成了心服口服,随心所欲了。 她像一只有训练的狗,牵在狗链上,表演主人要她表演的任何动作。她用低的喉音讲她的故事,也是检察官要她讲的故事。 她作证她为狄先生工作好几年。最后决定辞职,因为工作太忙了一点,她也希望换换环境,事实上还是因为办公室里有令她不快的事实发生,她又不愿去打扰狄先生使他担忧。她有能力,找工作很容易,所以决定离开。狄先生对她离开十分关心。他曾设法想知道她要离开的原因。答应代她解决一切困难只要她肯留下。海伦不愿说出理由来,因为办公室里她处不好的女人,有一个生病的母亲须要扶养,而且也不能失去这个职位。那女人不是个好秘书,不容易找到其它工作,而海伦本身非常能干,出去找工作大家都会抢着要。 第41页 她有一封狄先生的推介信,对失去她非常惋惜,尤其是对她是主动离职的写得十分清楚。并给予极高推崇。 在她尚在狄先生公司上班时,她听别人告诉她,被告安迪睦被人送到巴西丛林里办一件自杀性的探测。她不幸相信了这件事,而且后来曾照样告知了狄太太。 “你告诉狄太太后,狄太太怎么说?”欧牟文问。 桂律师的自信心已完全回来了。他站起来大吼。他向庭上控诉地方检察官处置不当。他反对这个问题。他建议整个这位证人的证词,应予删除。任何闵海伦和狄丽芍私人之间的事,不能用来作证据对付被告,地方检察官假如学过法律应该知道的。明明是个阴险的诡计,用来使陪审团先入为主发生偏见。这是造成偏见的处置不当。桂律师要求陪审团忘记这一段胡扯。桂律师要求庭上通知陪审团忘记这一段说词,又要求庭上应该儆戒地方检察官。 罗法官对这件事的看法很重视。他把地方检察官叫到前面来。“这件事,检方到底是什么作用?”他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位证人和狄太太的私人谈话内容,可以拿出来影响被告的?” “我们想证实,狄太太把听到的故事转告了被告。” “你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想当然。”欧牟文说。 罗法官的脸色变了。他说:“你有没有第一人称的证人证明这个‘想当然’。检察先生?” 欧牟文模稜地说:“报告庭上,我认为有的事本身可以说明一切。我认为我们的陪审员也应该用点脑子……” “我问你的是个直接问题。”罗法官打断他的话:“你有没有第一手的人,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个‘想当然’,也就是说,狄太太把这件事告诉今天的被告,安迪睦先生了。我想用不到我提醒你,法庭上没有希望如此,想当然如此。法庭上要用法律规定。” 欧牟文把手指插进衬衣领子,沿着领子移动着。“我不想事先泄露我们的案子太多证据。”他说:“假如庭上能担当一下这件事,我绝对保证我会把这件事联接起来。” “怎么联法?”罗法官简短地问。 “用环境证据及被告自己的承认。”欧牟文说。 罗法官说:“法官的责任,就是控制审判庭提出证据的程序。我认为这位证人的证词,除非能和被告联起来,证明和被告有关,否则实在造成大家偏见太深。对陪审团来说,你造成了陪审团的偏见,被告已经受到了损害。在你再要问这位证人任何问题之前,我希望你先把你准备将来把这两件事联起来的证据拿出来。告诉我,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把这位证人的证词,和在下面的被告联在一起?” “请庭上原谅,我对现在在证人席的证人,还没有发问完毕。” “在法庭的立场看来,对这位证人,你已经发问完毕了。在你能联起来之前,不可以再发问了。”罗法官说:“法官控制提证的程序,而且应该以被告的法定权益为优先。本席认为光凭检察官先生一句话,以后可以联起来尚不足为信,希望有更有利的保证,那就是先把它联起来,再问。” “好吧,”欧牟文说:“请允许我暂时换下这位证人,提出另一位人证。” “换上来的人证,是不是来联起这两件事的?” “是的,庭上。” “很好,”罗法官说:“现在我们整理一下法庭的纪录,以免以后对现在发生的事有所误会。被告律师提议应该把这位证人的证词从记绿上全部删除。另一提议是要本席告知陪审团忘记这位证人的证词。最后一个提议是要本席数说地方检察官处置不当而造成陪审员发生偏见。本席把决议延迟到听完下一位证人证词之后,再宣布。 “闵小姐,你暂时可以自愿的离开证人席,但是不要离出这个房间。你的证词还没有结论。辩方律师还没有诘问你。你只是暂时离席,使地方检察官可以叫下一个证人。 “地方检察官先生,现在你可以传唤你要把刚才的证词和被告联起来的证人了。” “很好,庭上。”欧牟文可怜地说:“请史约翰。” 史先生看起来打扮一新。他穿了新鞋,新买的成衣,新领带和新理的发。他看起来穿得不太舒服。 史先生原来是郡监狱里在服刑的一个犯人。他因为持有大麻烟而被判有罪。目前在服他六个月的刑期。他很会讨好官员,所以成为模范囚犯,曾故意放在安迪睦同一牢房里。而且和安迪睦亲自说过话。 “你们两个说些什么?”欧牟文问。 史先生在证人席上移动了一下位置,把腿架在一起,新皮鞋反射出灯光。“那是有一次,”他说:“安迪睦的律师,才来看过安迪睦之后。安迪睦回进房来。他的律师给他很不好受。” “等一下,等一下。”罗法官打断他的话:“我们不要你说你的感想或推断。只要你作证他说什么?” “是的,”欧先生顺势地说:“他说了些什么?安迪睦有没有说他的律师给他很不好受?” “这些正是一字不错,他说的话。”史先生说:“安迪睦告诉我,他的律师给他很不好受。” 第42页 “说了这句话后,他又说了什么?” “他说他被律师唬住了。他说他去看狄先生时是带了一把‘喷子’的。他说他把‘喷子’从窗子里向外抛了出去,抛进了灌木丛……是做篱笆沿了房子的灌木丛。” “他还说了什么?”欧牟文问。 “他说,他不应该把这些事告诉他律师的。他说他好像把律师的骨头自臭皮囊中抽掉了。” 陪审团中的人把眼光都转到了桂巴纳身上。桂很愉快地把头向后一仰无声地笑着。 “还有什么?”欧问。 “说狄太太曾告诉他,有个被解僱的秘书,曾告诉狄太太有关狄先生把他送到……” “等一下,这个‘他’,你是指被告安迪睦?” “是的。安迪睦说这个秘书曾告诉狄太太,有关狄先生故意把他送到亚马逊去,使他不站在路当中,而且知道他会回不来的。” “他还说过什么吗?” “大概就如此了。这些话他对我都说过二三遍以上。他问我,我的意思他有没有做错……告诉律师手枪这件事。” “请你诘问。”欧牟文对桂律师说。 “他告诉你,他曾把一支枪抛出窗外?”桂鄙视地问。 “没有错。” “他说这是他的枪?” “是的,先生。他这么说的。” “他去拜访狄先生的时候,自己带在身边的?” “是的,先生。”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他要把枪抛到窗外去?” “有,他说他的胃,有点不舒服。” “什么事使他的胃不舒服?他说了吗?” “想到他爱着的女人,嫁给了狄先生这种人,使他胃不舒服。” “好,”桂律师说,伸出一只手指着这证人问:“他有没有说开过这把枪?” “没有,先生。” “他有没有说,他没有开那支枪?” “他是这样说过,他有说他没有开那枪。” “好,他有没有告诉你,狄太太是什么时候告诉他,有关秘书说的事?” “没有,先生。他没有说。” “但是,你有概念认为狄先生死了很久,狄太太才把这事告诉安迪睦的,是吗?” “我反对。”地方检察官说:“他的概念认为怎么样,一点不重要。这个问题是问证人的推理。” “反对认可。”罗法官说。 “他有没有告诉你,在狄先生死亡之前,他没有见到过做了狄太太的方丽芍?” “是的,先生。他有。” “所以,在狄先生死亡之前,她不可能告诉他这件事,是吗?” “反对,这个问题是辩论性的。”欧牟文说。 “反对认可。”罗法官说。 “但是他真的确定地告诉你,自从他从丛林生还后,他在狄科尔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过狄太太,是吗?” “是的,他有说过。” “你,你自己是个贩卖毒品的,是吗?”桂问。 “反对,反对。”欧说:“这不是指摘的方法。这位证人只能指摘他已确定的刑案。也就是说没有判罪的不能指摘。” “这个问题可能只是前奏,辩方律师一定是想从这里开始,问另外一个问题。”罗法官说。 “那他应该先问另外那一个问题。”欧说。 “很好,我现在暂时认可你的反对。”罗法官说。 “你是一个监狱中的受刑人?”桂问。 “是的,先生。” “你在监狱中多久了?” “四个月多一点。” “你还有多久刑期?” “大概十天。弄得好的话。” “你是为什么被送进监里去的。” “我持有了大麻烟。” “你是不是自己也抽?” “是的,先生。” “你是不是也贩卖大麻烟?” “反对。没有资格问。不相关的。不切实际的。而且不是正当的诘问。”欧说。 “反对认可。”罗法官判定。 “你有没有和警方有什么谈话。大致说来他们可以起诉你贩卖毒品,但是你只要肯为这件事出庭,他们从轻发落只算你持有毒品罪。有还是没有?” “这……没有。” “你有没有和警方有什么谈话。大致说来,假如你肯移房和安迪睦同住。想办法诱导他说话,只要他说的,能叫你出庭来作对检方有利的证词,他们会放你走路,不再告发你贩卖毒品的罪行。有还是没有?” “没有,先生。不是像你说的字句。” “有还是没有?” 桂律师轻蔑地盯着那个证人。 “这双鞋子买了多久了?”桂问。鄙视地指向他的新鞋。 “昨天。” “昨天?昨天从那里买来的?” “皮鞋店。” 第43页 “你不是应该在牢里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警长带我出来的。” “那条裤子又从那里得来的?” “一家成衣店。” “什么时候?” “昨天。” “外套呢?” “同一个店。” “什么时候?” “昨天。” “这一套衣服,什么人付的钱?” “警长。” “什么人付的鞋子钱?” “警长。” “头髮什么时候理的?” “昨天。” “什么人请客?” “警长。” “在那里理的发?” “市区一家理髮店。” “监狱里有理髮店吗?” “我不知道。” “你在里面多久了?” “四个半月。” “四个半月中,你有理过发,是吗?” “是的,先生。” “什么人给你理的?” “监狱里一个理髮的,进牢房里来理的。” “就在昨天,在你做了一段时间臭间谍之后,你告诉他们你弄到的故事内容。然后,监狱里的理髮对你不合口味了,不够好了?为了要给陪审团较好的形象,国家的官员把你带去市区的高级理髮店,让他们给你整理,整理。是吗?” “是他们把我带进城的。” “你这条领带看起来也是新的,是吗?” “是的。” “什么人付的钱?” “警长。” 桂律师厌恶地把身体转开。 “问完了。”他说。 “我也没有问题了。”欧牟文说。 证人离开证人席。 “报告庭上,”桂说:“我重新再请求一次庭上。我建议把证人闵海伦所有的证词,从记录中删除。因为,现在已经非常明显,无论她对狄太太说了些什么话,检方无法证明狄太太在狄先生死亡之前,告诉被告安迪睦。我仍坚持,这件事很不幸的,是地方检察官先生的处置不当。应该由庭上通知贤明的诸位陪审先生,女士,他们应该忽视,应该忘记地方检察官所讲有关这个闵海伦的话,以及闵海伦这位证人在证人席上所讲的一切话。” 罗法官在法官席上向前倾。很小心地衡量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你建议删去闵海伦所有证词,本庭认可。本庭指示陪审团对刚才听到闵海伦这位证人的证词全部不予理会。应该认为这位证人从来没被叫上证人席。 “本庭也认为刚才地方检察官是有处置失当。各陪审员对地方检察官这一段所讲的话,和双方律师这一段所讲的话,都应该完全忽视,自脑中抛弃。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地方检察官对证人闵海伦的证词,说可以和被告联在一起的事,也要当他没有说过。 “现在,起诉先生。请你提下一位证人。” “我的下一位证人,假如庭上允许,”欧说:“仍将是一位再度把被告和闵海伦证词联起……” “那一段证词,已经被删除了。”罗法官叱责道:“任何时间,只要你能先把两件事情联在一起了,可以申诉,请求把这段证词回归原位。本庭认为你这种提证方式不合常规,你实在应该先把两件事联在一起,然后叫闵海伦上台作证。本席认为检方再努力于那一段被删除的记录,都能造成陪审员发生偏见。一切造成偏见的举动都是处置不当。 “现在,请进行提证。” “很好,庭上。”欧牟文不太高兴地说:“请詹士帝。” 詹士帝,高瘦个子,走上证人席,宣誓。 “詹先生,你是什么职业的。” “我是这个郡的副警长。”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专长。受过训而且有经验的专长?” “有的,先生。” “是什么?” “弹道学。武器鑑别。” “请你告诉我们,在这一行中你受过什么训练?” “我在国内这一行最有名的几个人手下做过研究工作。之后曾在专门这一项工作的机构做过十年事。” “本郡的柑橘林市,你熟悉吗?” “是的,我熟悉。” “有一处叫做夜莺别墅的,也就是狄卡尔的房子,你知道吗?” “是的,先生,我知道。” “你认不认识,民众证据第一号那一张地图和上面的这一带房地产?” “是的,先生。” “我问你,你有没有在任何时间,搜查过地图上所画的灌木树丛篱笆。” “我有,是的,先生。” “我来问你,在上个礼拜,你有没有在那篱笆边上,发现一把枪?” “我有,先生。” “那把枪在你身边吗?” “是的。” “请你出呈。” 证人拿出一支枪。是一支外面都锈了的蓝钢转轮。 第44页 “这是什么枪?” “这是一枝柯特点三八口径转轮枪。” “枪里有几颗子弹?” “五颗子弹都有弹头,另外有一个空弹壳在圆筒里。” “你有没有从这支枪发射测试弹头?” “我经过相当多的困难手续,才把这支枪回復到安全可以试放的程度。我也一定要除去很多铁锈,才能使它试放。当然,手枪表面不影响试射的铁锈我故意留的,使大家可以看到手枪被发现时的情况。” “从你做的试验,这把枪是不是杀死狄先生那支枪。” “这样说好了。这支枪枪管锈得太厉害了。枪管上应有的特徵已不可能辨别了。我祗能作证这支转轮是点三八柯特左轮手枪,只能用某几种特定的子弹。自狄先生尸体内找到的弹头,和这枪里拿出的子弹口径相同,有相似特徵,都是从点三八柯特转轮发射的。” “换句话说,”欧问:“从科学的观点来看,没有理由可以证明,从狄科尔脑袋中取出来的致命弹头,不是从这把枪里发射出来的。是吗?” “是的,这支枪可能曾发射过本案的致命子弹。” “你有没有追查过这支枪是什么人的?” “有,是的,先生。” “什么人的?” “反对!”桂律师说:“这会是道听涂说,这是证人的推断,这侵犯了陪审团的范围。” 欧牟文有点火了:“请庭上谅解,我们也可能用别的方法,让陪审团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比较浪费时间,而且要把一个证人自别的地方飞过来。” “但是,”罗法官裁决道:“这是被控有罪人的宪法保障的一种。他有权和不利于他的证人对质,有权诘问他。我现在相信,在证人席上的证人,自己不知道这支枪属于什么人的。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官员,他做过调查,调查使他相信这把枪是属于某一个人的。” “没有错,庭上。” “反对成立。”罗法官说:“我看我们已经到了下午休庭的时间了。本庭休庭到明天上午。此期间被告交由警方监禁,我劝告陪审员不可以彼此讨论本案案情,也不可以让别人在你面前讨论本案案情。陪审员在本案结束前,不可以对本案发表任何意见。 “本案明天上午十点钟再开庭。” 桂巴纳走出法庭时轻轻对我说:“到我办公室来看我。” 我跟上他脚步问:“有什么事?” “讨论一下证据。” “先别管!”我告诉他:“我还有事要做。不要离开电话,今晚我随时都可能要找你。尽量多睡一些。今晚可以出奇的重要。” 我回到白莎身边,我们混在人潮中自外走。 “现在怎么办。”白莎问。 “现在,”我说:“我们去帕沙第纳找我们自己的弹道专家,看看我们从土里挖出来的,是个什么傢伙。” “是个点三八柯特转轮。”白莎说。 “也许是谋杀兇枪。这表示我们两个中有一个会被叫上证人席,去做证人了。” “老天!”白莎说。 我们开车到帕沙第纳。东部有名的一位犯罪物理学家在这里有一个办公室。我们要他马上为这把挖到的枪开始工作。半小时之内,他有了枪的号码。又一个小时我们有了答案。 这把枪是六年之前,卖给闵海伦的。 我把电话挂上,转向白莎。“这可能,”我说:“属于你的范围了。该由你去对付这个宝贝,叫她吐点实话出来。” “那个宝贝?” “闵海伦。” “那是只母狗。”白莎说。 “有把握叫她开口吗?” “看我的,”白莎有把握地说:“看我叫她讲得舌头都翻出来。” “走吧。”我告诉她。 第20章 我压闵海伦公寓的门铃。 “什么人?”门里美妙的声音说。 “赖唐诺。”我说。 “等一下,唐诺。” 她等了一下,笑着说:“我正在沖凉,等我穿点衣服。” 白莎和我等了五分钟,才见她来开门。她穿了一件薄薄,半透明,非常好看的睡袍。她把头抬起娴静地看着我说:“请你原谅我的样子,唐诺。我才从浴室出来。我……她是什么人?” 柯白莎大步向她客厅走进去,看来像加强钢板的坦克开进挖了壕沟的敌军阵地。 “我是柯白莎。”她说:“我是个侦探。把你这些妖气收起来,我们是有公事来的。你给我坐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我把门自身后踢上。 “你为什么要打死狄科尔?”她问道。 闵海伦向后一靠。把手放在喉头上。“你说什么呀?”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白莎说:“你在狄科尔被杀那一天去他家看他。你带了你自己的枪一起去的,没有错吧? “你今天在证人席上看起来真好。但是你在那里和漂亮的地方地方检察官调情,说爱的时候,你没有把全部事实说出来。你没有告诉他你曾买了一支枪吧,是不是? 第45页 “我看,让我来告诉你这支枪的所有数据。你在圣安纳一家猎具店买的枪。是一支点三八口径柯特转轮。你是狄先生被杀两天前买的枪。自从狄科尔死了之后,枪就不在你身边了。 “你看,由我来告诉地方检察官,怎么样?” 闵海伦说:“你,你怎么……为什么……我没有……”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白莎对着她叫道:“你现在表现你的性感和大腿,啥用也没有。你现在是和什么都懂的女人在说话。不必装什么女人样。你和狄科尔睡一张床。只要你是他第一号情妇,他结不结婚你不在乎。但是他把别人弄进来,把你一脚踢出去,你受不了。” “我……我……”海伦开始哭泣。 “没有关系,你去大哭大闹好了。”白莎说:“这样你以为不必看着我了?但是对你一点好处也不会有。你眼泪哭干了,见到的还是柯白莎,不是赖唐诺。识相点,在我给你动粗之前,把眼泪的一套免掉,给我讲老实话。” “你……你要什么?” “狄科尔死掉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 “去你的不知道,”白莎说:“你告诉狄太太,科尔把安迪睦差到亚马逊去送死。她当然会告诉她丈夫。她丈夫就打电话给你。这我们一猜就猜到。狄科尔死的那一晚,你在他家。安迪睦来访时你就在楼上卧室里。你杀死他之后以为枪不会被人发现。但是,小姐。告诉你,我们找到了你的枪。弹道专家会证明杀人子弹是你买的枪里出来的。这支枪是你在用它之前两天从圣安纳猎具店买来的。现在要不要我打电话警察,要不要我打电话报馆记者?还是你肯说实话,把一切告诉我们。” 白莎站着,向下看海伦。白莎很唬人。我说白莎要凶起来,真兇,也真唬人。 海伦说:“我没有射他,柯太太,老实说,我没有。” “什么人开的枪?” “哈古柏是唯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这才象话,”白莎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说:“我告诉他太太。他太太告诉他我说了什么。他很生气。他叫我去看他。我很怕。早两天买了支枪。 “我不知道我准备做什么。但……我一直很喜欢科尔,我付给他的远比他给我的为多。我真的把心都给了他。我把青春给了他。我……” “这样说下去能给我事实吗?”白莎说:“我们时间不多,小姐。” 她说:“我到他家的时候,他说哈先生随时会来。他把我带上楼,到卧室。他对我很好。他说他太太离他出走。他……他对我很好。他拥抱我。他……碰到了那支枪。” “之后呢?” “他笑笑,从我身边拿走,放进五屉柜。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那是哈先生。 “他叫我等一下。他说他就回来,哈先生不会久耽的。 “我又迷煳,又不舒服,不知怎么办才好。不一会,门铃又响起。那是安迪睦。我一直以为迪睦死了。听到他声音我吓了一跳。科尔把安迪睦请到楼上,自己告退一下。他到卧室来,低声告诉我,情况变得太复杂了。要我先回城,他再打电话给我。他拍拍我。吻我一下。指示我轻轻下楼,熘出去。” “你怎么办?” “我偷偷熘出门去,走到人行道上,我听到二楼窗口传出一声枪声。” “你怎么办?”白莎问。 “我犹豫了一下,我开始逃跑。我跑到街角,之后我走,走,一直走到筋疲力尽,我最后搭巴士回市区。 “我知道……衷心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死了。” 白莎看看我。 “叫她写下来。”我说。 我们把她带到桌子边,给她纸笔,她把一切写下。 “签个名。”我说。她签了名。 “写上日子。” 她写了日子。 柯白莎和我以证人身分签了字。 我说:“你知不知道,你在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煤气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我自己脱身要紧。对我这比一切都重要。我有个好职位,我是个好秘书,我的职位是我辛勤得来的。我薪水不错。只要一点点流言,我就坏了。我年纪不小了。我……” “你胡扯什么?”白莎说:“不要在我面前说你年纪不小了。你不过三十五?女人这年龄最好了。最叫男人动心了。为一点小错,头也抬不起来,叫我看了都难过。什么叫做一生最好的时间,讲多了,男人看见你像看到天花一样的逃走。今天开始,少吃甜的东西,你现在才是一生最好时间。” “我知道,”海伦忧愁地说:“但是我认识的男人都是结过婚的人。几乎都有太太。” “那就没办法了,”白莎残忍地说:“但是我看你也不须要紧张。”她走到一张椅子前,捡起一个索腰,仔细看了一下,把它抛到一角说道:“照你的身材,把它捆起来真是罪过。少吃点东西,都会变好了。唐诺,我们走。” 第46页 我们离开在哭泣的闵海伦。 “还有什么事?”柯白莎说。 “你回去睡觉,”我告诉她:“我把这东西带去给桂律师。” “最好能让他高兴起来。”白莎说。 “来一个说谎的客户是一件乏味的事。尤其是所有的辩护政策都是依照他谎言来决定的时候。”我告诉她。 “我知道,”白莎说:“我在里面表现还好吗?够凶?” “够凶了。” “对她正好,”白莎说:“这女人应该在那王八蛋身上先多弄一点钱,那样事情一出,她可以不必自己工作。” “她怎么知道会出事?”我说。 “嘿!”白莎说:“像狄科尔这种人,不出事才怪。你真难相信,那个金髮宝贝才三十五,自以为已经走完了!屁股上少个五磅油,就可以去选美了。三十五岁正是好时候。听我的话,她还有救。唐诺,归你去找桂律师。白莎她自己要去来一块大大的牛排。还好我不必担心屁股上有多少肥油。我反正和男人断了缘份了。” 第21章 桂巴纳还在办公室踱着方步。 “我慢慢觉到我们可能有希望了,唐诺。”他说:“这批陪审的不错。好像对我们有点同情了。” “好,”我告诉他:“我给你点建议。明天欧牟文问完弹道专家之后。夹着那把枪是从树丛中找到的余威,他一定会再请庭上把闵海伦的证词重回记录。” 桂大笑说:“这没有用,罗法官已经裁决把这一段删除了,他还会……” “等一下,”我告诉他:“当欧牟文说,由于那把枪真的在树丛中找到了,所以他希望闵海伦证词能重回记录的时候,你就告诉庭上,你也觉得欧牟文的见地正确,你要收回删除闵海伦证词的提议。让闵海伦证词重回记录。” “你疯了,唐诺。”他不相信地说。 “这样,”我说:“检方就走进你的陷阱去了。欧牟文会再放上二个证人,聂缺土和哈古柏。哈古柏会对我们做最不利的证词。之后地方检察官会突然煞车,把他完全认为铁定了的案子向你身上一堆,看你怎么办。 “这时候,你向庭上表示,闵海伦被庭上赶下证人席,你还没有机会诘问她。” “一问之下,”他说:“不等于自杀?” “你把闵海伦重新放到证人席上来诘问。一问之下,地方检察官就不嚣张了。” “怎么会?” 我把签过字的声明向他桌上一放。 桂巴纳坐下来阅读。他没看几句,就从椅上坐直。眼光很快地一直看下去,直到海伦的签名。他敬畏崇拜地看着我,站起来和我握手。他走向背后大的书架,有几本书只有假的书皮,里面是烈酒和酒杯。他拿出酒来。 “我不喝,”我说:“我要开车回去。” 桂律师拿出一只酒杯,倒了很多酒进去。 “你管你开车回去,”他说:“我突然高兴起来,我今天晚上要好好睡一觉。自从接下这件狗屎案子,我一天也没有睡舒服过。老天,欧牟文,多神气。我都等不及想看看,他看到这玩意儿之后的嘴脸。” “你别太兴奋,”我警告他:“也不要太有信心。那姓欧的非常聪明,而那闵海伦又对他有点着迷。 桂律师拿起那声明书:“管他们两个人交情好到什么程度,我有了这个怕什么?” 我说:“那你最好今天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大战检察官。” 他把酒杯向我举一下,一口把一大杯烈酒灌下肚去。一阵笑容慢慢升起。 “真他妈过瘾。”他说。 第22章 早上法庭的序幕,由欧牟文把一位从纽奥良召来的证人,登上证人席而揭开。证人在纽奥良开个枪枝店。那枝被列为检方物证的手枪,是他卖给给被告安迪睦的,时间是多年之前。他拿出有安迪睦签字的登记簿,他也记得买枪人就是今日的被告安迪睦。 被告律师没有诘问这个检方证人。 “现在,我要报告庭上,”欧牟文用理所当然,不十分在意的语气说:“我再次请求把闵海伦的证词回进记录里去。” 罗法官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桂律师已站了起来。 “报告庭上,我有话说。” “你可以不必抗议。”罗法官说。 “是的,非常感激庭上。被告认为既然手枪已经没问题牵连到被告身上。证人闵海伦的证词,可以说已和被告连在一起了。被告取销删除闵海伦证词的提议。” “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取销‘删除证词’的提议。被告认为证人闵海伦的证词重要,不应删除。” “本庭不认为如此。”罗法官简单地回答。 欧牟文赶紧抓住这机会,说道:“被告已撤回了他的抗议,撤回了删除闵海伦证词的提议。” “没有错。”桂说。 罗法官踌躇了好一会。 “照目前情况来看,”欧牟文说:“庭上应该准许这段证词重新回进记录去。” 第47页 “很好,可以。”罗法官一面说,一面皱眉看着桂律师。 接着聂缺土被叫上了证人席。 聂缺土,大肚子,政治家家里食客的味道,做证他在兇案发生那晚是个计程司机。他指认被告是那晚八点左右他在机场接到的客人,那客人有点紧张,有点不适,指令他把车开去狄科尔的住宅。 桂律师只敷衍性的诘问了一下。 地方检察官于是叫哈古柏。 哈很快走上证人席。宣了誓,说清楚了姓名,地址,把自己小心地坐上证人席,好像怕椅子上有钉子似的。 哈古柏说出事那晚他在狄科尔家里。狄科尔另外来了一位访客,他必须告退上楼。哈古柏只好在楼下等候。那个客人已经用门铃打断了他和科尔商业性的会谈。就在等的时候,他听到了二楼传来的枪声。他站出室门,见到楼梯上冲下一个男人身形。他指认这身形就是被告安迪睦。 桂律师又随便地诘问了几个问题。 “这就是检方的案子,庭上。”欧牟文说。 “报告庭上,”桂说。双脚自坐姿站起:“被告尚没有机会诘问证人闵海伦。据我记得她因故被请暂时离开,所以……” “她的证词一度被删除了,”欧牟文说:“后来检辩双方同意回復,但是辩方并没有提到要保留诘问权。” “这并没有关系,”罗法官裁示:“法律规定被告有权诘问这个证人。本庭也忘了这件事,因为本席认为……不管怎么样,既然辩方有提出这一点,现在请闵海伦到证人席来接受被告律师诘问。” 海伦准备了要给记者拍照的。 桂律师很文雅的开始诘问。 桂律师问她,有没有在狄科尔死亡的前两天,专诚告诉狄太太,安迪睦是狄科尔有意送出去做自杀探测的。 证人说确有此事。 “狄科尔本人,”桂问:“有没有在出事那天晚上,打电话给你,指责你对狄太太说了假话,所以他想见你解释一下。他要告诉你这些都是办公室闲话,不足为凭。所以他要当面见你。” “有的。” “你,有没有应他的请求,在出事那天晚上,到他的家里去?” “是的,有去。” “你去的时候,”桂提高声音,站起身来,用一只手指着她:“你有没有在皮包里带一支点三八口径,柯特转轮?” “没有带在皮包里。放在我奶罩里。” “一点都没有理由要向证人大唿小叫,”欧牟文低声地说:“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罗法官给弄迷煳了。他从心情轻松的地方检察官,看向被告律师,又看向在证人席的证人。“继续进行。”他说。 “问你是不是事实。你那晚去了死者狄科尔的家里。狄科尔告诉你,他在等一个叫做哈古柏的客人。他也告诉你叫你等在楼上,等哈古柏走了再说。” “是的。” “你就和他一起上楼?” “是的。” “到一个卧房?” “是的。” “在那里狄先生发现了你身上的武器?” “是的。” “他怎么办?” “他把我枪移走,谴责我不该带武器。” “之后如何?” “大门上有门铃声。狄先生告诉我这一定是哈先生来了。他就暂时告退。” “之后呢?” “之后他下楼,在楼下有十五分钟的模样。又有门铃响。狄先生开门让被告安迪睦进来。” “你怎知那进来的是被告?” “我听得他的声音。” “你认识被告?” “是的。” “你听得出他声音?” “是的。” “于是狄先生做什么?” “他带了安先生……我意思是被告上楼,进入小房间。” “这个小房间,和你候着的卧室是连通的?” “是的。” “之后呢?” “狄先生向被告告退一下,走进卧室来,告诉我情况变得相当复杂,他希望我暂时回去一下,他说他会打电话给我重新定个约会时间。” “那你怎么办呢?”桂律师已觉出意外,只好依原定计划问下去。 这个证人应该歇斯底里,应该惊慌失措,应该哭泣,应该不愿作对自己不利的陈述。但是她坐在证人席上,冷静,有次序,很有信心地回答问题。 再看看地方检察官。至少他应该要有点慌乱,因为他仔细安排的案子,已经有面临全部破坏的可能。但是欧牟文,笃定地坐在那里,冷静,文雅。他表现着对方律师在玩弄的只是讼棍低下的技俩。他没有开口只是因为不愿浪费法庭的时间。 一位庭丁轻手轻脚走过通道交给我一张折迭的纸。这是从帕沙第纳我们那位专家那里来的消息。他说他也被送达了一张开庭传票,请他今天带了手枪来做证人。 我现在知道,我们作茧已经自缚。我急着想在桂律师问出最后一句致死的问题前,给他使个眼色。 第48页 “之后你干了什么?” 她说:“我就离开那房子。我把手枪留在卧室的五屉柜上面。” “走的时候,什么人在卧房里?” “那死者,狄科尔。” “被告这时在什么地方?” “相通的小房间里。” 桂说:“诘问完了。”坐了下来。他有点像一个人用全力沖向一扇门,突然发现门没有错,也没有扣。 地方检察官笑得很开心:“这样可以了,闵小姐,我们谢谢你,能把一切陈述得很清楚。” 证人开始离开证人席。 “噢,还有件事。”欧牟文说:“我想到一个问题,只有一个问题,闵小姐。对于你刚才作证所说的,你有没有写了一张声明书给被告?” “有,是的。”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这张声明昨晚交给谁了?” “交给了被告雇用的二个侦探。赖唐诺和柯白莎。” “谢谢你,谢谢你。这下真可以了。问完了。”欧说。 证人离开了证人席。 欧牟文说:“报告庭上,由于这个证人追加的证词,我不得不再要叫一位证人来作证。” 他把我们在帕沙第纳的专家请了出来。 专家拿出了那支枪,指认是我交给他的。他承认他把这把枪弄干净之后,发射了几发子弹。他没有原来致死的弹头来样本,所以无法得知致死的子弹是不是从这把手枪里发射出来的。 “假如我们给你机会,和检方的专家合作,给你机会检查致死的弹头,你会不会有结论呢?”欧牟文问。 专家说他想没有问题。 微笑着的欧牟文向庭上建议,证人暂时离开席位,检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和检方专家詹士帝合作,为了被告的利益,把这件事弄清楚。法官裁定同意。 这时欧牟文请求再把哈古柏叫来作证,也得到同意。 哈古柏作证说,他一听到枪声立刻跑上二楼,他看到狄科尔躺在地上,已经死亡。在他脑后有一个弹孔,在房里的五屉柜上,没有手枪。 “哈先生,趁这个时候让我问你一些最近发生的事。你目前住在那里?” 哈先生把地址说了。 “这地址和夜莺别墅有什么关联?” “狄科尔的夜莺别墅正在紧邻。” “两个房子相邻?” “是的。” “把你的注意力回到本案开庭的前一天晚上。你有没有见到狄家住宅里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 “是的,先生。” “是什么?” “两个人在狄家房子前灌木丛篱笆边上挖掘东西。” “你有没有机会看到他们,或是认识他们。” “是的。我从他们说话声音认识他们。” “能把发生的事告诉我们吗?” “我的房子已都熄灯。我已经休息。大概正是午夜。我看到两个人影隐约在树丛里。我十分好奇,所以我披了一件大的黑袍子从侧门熘出来。我听到他们低低的会话声音,他们在挖掘一件东西。” “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其中一人说找到了。”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是的,先生。” “什么人?” “赖唐诺,被告请的一位侦探。” “你在事前听到过他声音吗?” “是的。” “你认识他的声音?” “是的。” “好,很好。在这件事之前,你有没有见到任何人,在树丛边上埋东西?” “是,有的,先生。” “什么人?” “狄太太。” “你说狄太太,是指狄丽芍太太。狄科尔的寡妇?” “是的,先生。” “你看到她在埋什么?” “我不知道是什么,是她从纸包里拿出来的。她在地上挖了一个小洞,把那东西放进去,又用土松松地盖上。” “是什么时候?” “是同一晚上。” “什么时间?” “大概在柯太太和赖先生挖出枪来之前一小时。” “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讲话,说到这是一把枪?” “有的。” “你说看到有件东西被埋进土里去,是埋在那里?在树丛篱笆的那一个位置?请你在这地图上指出来。” 证人在地图上指了一个位置。 “现在请你在上面打一个叉,再在上面签个字。” 证人照做了。 “你也看到了这支枪被挖出来的旭方,也许是听到挖出来的人说挖到时站的地方,你能指出在那里吗?” “是的。” “在那里?” “在我看来,正好是在相同的位置。”证人说。 欧牟文转向桂律师,笑着说:“请诘问。” 幸运的是,就在这时,桂律师注意到了并且能提醒法官,法庭的晨中休息时间到了。 第49页 法官吩咐休庭。桂律师跑过来找我。 “不要怕,”我告诉他:“我们一定要用机智赢过他们。”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的事,”我说:“非常明显。那个浑蛋地方检察官,用他优异的光棍条件,已经把闵海伦催眠住了。她已经受他摆布了。他说服她案子完了他们关系可能改变的情况了。昨天,我们一离开她的房子,她一定就打电话给欧牟文,一五一十告诉他发生什么事了。 “当然,我们绝对没有办法可以防止这件事。假如我们是检方,我们可以把她‘保护’起来,不跟任何人接触。 “所以地方检察官叫哈先生来,告诉他这项不幸消息。哈古柏反而笑着说这正是他等候的机会。可以叫我们直接走进陷阱里去。于是他第一次告诉检察官,他看到狄太太在树丛下埋东西,又看到我们把东西挖出来。” “你想欧牟文会那末轻松让他过门,不追究他为什么以前没有向被检方讲出这件事来?” “他当然有问哈古柏,那是绝对错不了的。无议的,哈古柏会说因为他认为警方已有了谋杀兇枪,所以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他决定先不说,看看我们搞什么鬼。” “欧牟文可不会这样笨,”桂律师说:“哈古柏明明在谎谎。” “我们没有办法证明呀!”我说:“而且欧牟文自己已经太深信自己的理论。他一定要赢这一件案子了。” “那末,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桂律师问。 我说:“还有一件事,可以攻破哈古柏。你问他是不是事实,他曾经到我的办公室来,谈到假如我们能放他一马使他的土地可以卖给东部一个大工厂的话,他会改变口供使被告会被判无罪。” “什么?”桂律师叫出声来:“你说他提议过这种交换条件?” “你问他呀!” “但是你要是不能保证这是事实,我怎么敢问他呢?” “尽管问他,”我说:“打击魔鬼,就只好用火。” “把你放在证人席上去,你保证也会说他说过这些话吗?” “不可以,”我说:“不会跑到证人席去作证他确是那末一些字眼的。但是,这确是在他脑中想说的话。他不会记住他说了多少出来的。你去问他不会错。” “不行,除非你肯作证做我后盾,否则不行。” 我说:“你问他为什么到我办公室来。问他有没有来我办公室说他是地方检察官的好朋友。假如我能和他合作,他会为被告代为从中调停。” “你肯不肯作证?” “我这样说好了……我这样说好了,这些都是他在场,他清楚情况下,说到过的。” 休会结束。哈古柏微笑着,很有自信地,在等诘问。 桂律师问:“是不是事实,你和两位侦探,柯白莎和赖唐诺,已有一段时间的认识?” “不是很长的一股时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是不是事实,你曾经告诉过赖唐诺和他的合伙人柯太太,说你自己是地方检察官的好朋友。” “有这个可能。我衷心认为地方检察官是我的好朋友。此外我还认识很多本郡的官员,我都把他们认为好朋友。” “你有没有向赖先生建议过,假如在一件私人的生意上,赖先生肯合作的话,你将为被告活动,向地方检察官说情。” “我没有。” “你有没有说可以请地方检察官让被告轻松过关,假如柯太太和赖先生能和你在一件地产生意上合作成功的话?是不是因为他们拒绝了你,你曾说过恐吓他们的话?” “绝对没有!” “那些话是不是在他们办公室说的?” “没有,先生。” “你去过他们办公室吗?” 证人犹豫着。 “去过吗?”桂律师大声叫问。 “是。有去过。” “在本案开审之前?” “是的。” “在被告被拘捕之后?” “我想是的。我记不起真正的日子了。” “那时候,你有没有和柯太太及赖先生讨论案情?” “我们闲聊了很多事情。” “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和他们讨论案情?” “我也许有提到这件事。” “在谈案情时,有没有说到你和地方检察官是好朋友?” “也许有。” “你有没有暗示,你愿意合作?” “合作是很难下定义的两个字,桂先生。” “我懂合作两个字的意思,”桂说:“你有没有表示合作?” “我也许用过这两个字。但是我用这两个字的意义,可能被对方完全误解了。” “但是你们真去过他们办公室?” “是的。” “正在要不要起诉的紧要关头?” “是的。” “你也真说过和地方检察官交情非凡?” 第50页 “是的,也许我说的,也许是同去人说的。” “你也说过假如他们合作,你答允用你的势力帮他们。” “我也许说过,也许答应他们尽量和他们合作。” “很好。你的建议是不是被拒绝了?” “并没有明白的建议,所以也无所谓被拒绝。” “你在说几句狠话,威胁他们之后,才离开?” “我……没有。” “你能不能说,离开的时候和进去的时候一样友善?” “能。” “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和赖唐诺握手?” “我记不起来了。” “是不是事实,你们没有握手?”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你为什么去他们办公室?”桂问。 “是……是为了……是……” “喔,我反对!”欧牟文说:“报告庭上,这些问题早已越问越远了。” “抗议驳回。”罗法官简短地说。 “你为什么去他们办公室?”桂再问。 “在某方面,我想要点消息。” “哪方面?” “有谣言说,东部某一大厂想在柑橘林造个工厂。” “在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提到,你在柑橘林有地产?” “我也许有提到。” “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提到,假如柯太太和赖唐诺和你合作的话,你会用友谊和势力使地方检察官合作?” “不是这样的说法。” “但是。是你去拜访的目的?” “不是,先生。” “什么是你去拜访的目的?” “我想去得到这个消息。” “在那个特定时间,你为了要得到这个消息,你提起是检察官的好朋友,你提起可以使他在安迪睦的案子里合作,目的只要柯和赖跟你合作?是还是不是?” “不像你讲的那样。” 桂律师不屑地把头转开。“问完了。”他说。 欧牟文说两位专家对枪弹的检查尚需时刻,所以建议能休庭到下午二时。 罗法官裁定同意。 “在你办公室等我,”桂律师离开的时候,我告诉他:“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离开法院。 记者们在照我的相,也在照柯白莎的。 有一位记者访问白莎,对哈古柏的证词有没有意见。 “我当然大有意见。”白莎说。 “说出来听听。”记者说。 “你可以告诉大家,是我柯白莎说的。”白莎声称道:“哈古柏提议,只要我们和他合作,他可以用势力使地方检察官就范,把谋杀变成过失杀人。 “你也可以告诉大家,我愿意作证。而且不怕地方检察官诘问,他敢诘问我,我就糗得他头也抬不起来。” 我去到桂律师的办公室。狄太太和他在一起。 “怎么样?”桂问我。 我说:“我要你做一件事,大律师。假如你能完全照我所说的做,我们可以脱出困局没问题。” “做什么事?”桂问。 我说:“把专家弄上台,让他证实杀死狄科尔的是闵海伦的枪,不是安迪睦的枪。只要做到这一点,其它你都不要管了。” 我转向狄太太:“枪是不是你埋下去的?” 她摇摇头:“他完完全全,睁了眼在说瞎话。我真的从来没见过手枪。不要说这支枪,任何真的枪我从来没见过。” “但是,”桂律师问我:“我有什么办法来证明呢?假如我把狄太太放上证人席,他们会诘问她出事那晚她的行踪。她一说老实话,她的时间证人就破了。” “目前他们归罪的是安迪睦。” “我知道,但是他们只要使狄太太信誉受损,同样影响安迪睦。看起来两个人是同谋的。” 我说:“你只要照我告诉你的,做到那一点,你什么人都不必放上台去。” “哪一点?” “显示出来,杀人的兇枪,是我们那位专家交出来的那支枪。” 他沉思着。 “你注意听着,”我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照我说的去做,照我的方法去做最后辩论。凭现在这一批陪审团的人员,我们会没有事的。” “他们总会宣告他有点什么罪的。” “好,”我说:“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当你客户的面提出来伤你面子。但是,你下午要怎样作战,你有预定的计划吗?你敢不敢把狄太太放上证人席去?” “不敢。” “你敢不敢把被告放上证人席?” “不敢。” “别人看到你既不把狄太太放上去作证,也不把被告放上去说老实话,会有什么感想?” 他无力地说:“安迪睦会被陪审团宣告,一级谋杀罪成立。” “那不结了,”我告诉他:“你愿意或不愿意,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照我说的去做。把你自己怎样去证明无罪忘记,强调是检察官的责任去证明被告有罪。全力证明兇枪是闵海伦的枪之后,什么证人也不放上去,立即进行最后辩论,叫检察官去说故事,怎么会是闵海伦的枪,打死的狄科尔。让他试着去说服陪审团,你只看他好看,在辩论中找他小辫子。他这个故事还不太好编呢。” 第51页 桂想了又想:“他已经有了结论。他十分聪明。我要是这样让他发挥,他会说得头头是道。最后,这些陪审员好像十二个人当晚都在卧房里,眼睁睁看着安迪睦拿支枪,一枪打进了狄科尔的头。” “用闵海伦的枪?”我问。 他又开始想。 第23章 下午二时,法院准时开庭。原告地方检察官把詹士帝再度叫上台。 詹士帝作证,他和被告所请的专家一起检查了那把枪。他说他们两位都一致同意,杀死本案死者的子弹,无问题是出自本案中的第二支枪,也就是赖唐诺拿给专家,专家呈给庭上的那把枪。詹士帝又作证说,由于这把枪曾埋在土里太久,虽然我们的专家曾清除了一部份表面的泥土,但仍有不少泥土留在枪面枪身的缝里,他们括出不少的泥土来,足够做土壤分析。 枪上的土质和树丛下的土质,和第一把枪上括下来的土的土质完全不同。第一把枪,他名之为安迪睦枪。第二把枪是闵海伦枪。 根据以上事实,当然可以确定闵海伦枪被埋在不是本案指的树丛底下土里,而是其它地方,相当长一段时间,才于最近被挖出来,再埋到树丛篱笆底下去的。詹士帝当然无法证实什么人如此做的,但一定是有人做了。 证人看向狄太太。狄太太石膏面具似的脸也看向他,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现在可以确定,你所指的闵海伦枪,是打出狄科尔致死弹头的枪?” “是的,先生。我可以确定。” 我匆匆写了张字条,轻轻请庭丁交给桂律师。 字条很简单地说。“不要诘问,立即休止。” 桂看看字条,转头向我,把眉皱起,想了一下。转脸向欧牟文微笑着。 欧牟文揶揄地向他一鞠躬。“请你诘问,大律师。”他说。 “没有问题。”桂说。 “这是我们的案子。检方休止。”欧牟文说。 “被告也休止。”桂简单地接下去。 欧牟文很明显吃了一惊。“庭上,”他说:“我……我对这件事的变化,完全出乎意外。” “没有什么理由值得惊奇,”罗法官说:“我觉得起诉的老将,应该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手。你开始你的终结辩论吧。” “很好,庭上。”欧牟文说。 欧牟文做了一个很好的演讲。 桂律师接着他提出了本案特别的地方。事实上,兇枪是由闵海伦带去狄家的。后来虽然有人影射狄太太埋了什么东西在树丛里,但是检方无法指出埋的是什么。 桂律师指出,为了避免冤枉无辜,法律规定检方有义务要毫无疑问的证明被告有罪。今天检方无法证明狄太太埋的是什么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别人在附近挖出什么东西,不能说就是狄太太埋的东西。所以警方有责任把这附近土地统统翻过来,看是不是另外有东西是狄太太去埋的。 另外,他又问到,这把枪,又怎么可能到狄太太手中?她出事的时候不在屋里。假如安迪睦要杀狄科尔,他当然会用安迪睦枪来杀他,怎么可能是闵海伦枪呢。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枪摔出窗去,跑到卧房里去看有没有机会找到一支枪来杀人。 桂律师诘难地方检察官,他对兇案发生的情况无法自圆其说。他说他不相信欧牟文能说出兇案是怎样发生的。 欧牟文拿了枝铅笔,不停地在记,脸上充满笑容。 桂律师坐下。 欧牟文慢慢地站起来。一脸很神圣的样子。他说他愿意接受被告这种有勇无谋的挑战。他可以重组说出兇案发生的实况。 他形容安迪睦在当时怒气无法发泄,一开头想杀掉狄科尔,之后又想不要杀他。他把枪抛掉,已决定离开那房子。但是机会自然来到,他攫起那支在五屉柜上的枪,就杀死了狄科尔。 欧牟文走近陪审团席。他把善感的眼神看着席上的女人们。他一句一句很注意自己的演说。 罗法官指示陪审团,他们可以做几种不同的裁决:他们可以裁决被告无罪,可以裁决被告犯第一级谋杀,可以裁决被告犯第二级谋杀,或是被告犯过失杀人。 罗法官给陪审团解释所谓一级谋杀是一种恶意,候机,私刑或是利用智力,故意,预谋的杀人行为。或是因为故意纵火、抢劫、强姦、偷窃、重伤害、或是刑法二八八条所规定的罪状,导致的杀人行为。 他告诉陪审团,所有其它谋杀都是第二级谋杀。 罗法官解释过失杀人是在没有怨恨,非预谋下的杀人行为,是故意,自愿的,但是起因于突发纠纷或感情冲动。 他请陪审团在退下后立即自选一个主席出来。在主席协助下产生一个裁决,在决定后由主席代表陪审团向法庭报告裁决结果。 陪审团在四点十五分退下。 桂律师走过来和我会商。 “我对你的战略还是不太同意。”他说。 “法庭的记录把地方检察官的终结辩论记下来了,”我说:“地方检察官已经自己走进了陷阱。照他所说,不论安迪睦在走进房子之前,心里有什么意图。他后来已经把带去的枪,自动抛出窗去了。这等于放弃了蓄意谋杀的意图了。假如狄科尔是死在五屉柜上那支枪上的,那一定是感情冲动引起,那就只是过失杀人。” 第52页 “你说的正是我怕的。”佳话:“先不说你这种想法太乐观。陪审团可能不向那方向想。即使说陪审团完全依照你的方向,做了判决。仍旧是我最不愿意的结果。” “为什么?”我说:“总比陪审团判决了一级谋杀,罪犯成立。你再上诉也不过希望能改判过失杀人,要好得多。” “好,”他说:“假如陪审团判决他犯过失杀人?” “假如陪审团的判决是过失杀人,你等法官解散陪审团之后,到栏杆边上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真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说:“我是希望能捉住哈古柏什么缺点的。我确信哈古柏是本案的真兇。他在安迪睦离开之后上楼,见到狄科尔一个人在卧室里,多半是在数他准备给安迪睦的二万元奖金。哈古柏见到五屉柜上的手枪,自背后射杀了狄科尔,吞掉了两万元现款。” “当然,”我说:“我们知道这些实况,但是你能证明吗? “哈古柏杀死了狄科尔。他可能还知道狄科尔欺骗自己太太的事实。是他用这事在勒索狄科尔。突然闵海伦把事情泄露出来了。狄科尔当然不愿再付勒索金了。 “哈古柏轻声上楼去看情况,他进了卧室,拿起闵海伦枪,杀了科尔,拿走两万元钱。 “哈古柏把枪埋在什么地方。等他听到安迪睦自认曾把枪抛出窗外之后,他把枪挖出来,埋到树丛里希望警方能发现。然后说是狄太太埋下去的。 “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这些,我们也不敢去证明。哈古柏现在已经是很有名望的银行家了。用他弄来的钱,他已把自己建立得很好了。在这小地方,他是个大亨。地方检察官不敢得罪他。他而且是检方的主要证人。你只要想把谋杀案推到他头上去,陪审团会裁决被告第一级谋杀罪成立的。于是我们死路一条。 “现在你照我的办法办,他们最多给安迪睦一个过失杀人。” “裁决过失杀人,他们照样可以把他关在州立监狱十年。”他说。 “不一定。”我说。 第24章 傍晚八时十七分,陪审团有了决定。 陪审员鱼贯入座。有些女陪审员,似乎暗泣过。 陪审团主席是一位外貌冷酷,满面风霜的农夫,向庭上报告陪审团已有裁决。 一切照常例进行,裁决被宣布,陪审团裁决被告过失杀人罪确定。 陪审团主席清清喉咙说:“报告庭上,本席要求发言。” “请说。”法官说。 “陪审员全体一致的向被告表示同情,但大家都感到,法律立场来看,他们不能不判决他过失杀人之罪。” “谢谢你们,”法官说:“陪审团的判决,本庭已收到。宣布陪审团解散。双方是不是愿意在这时候决定一下宣判日期?” 桂律师说:“稍候一下,庭上。” 他走近栏杆和我商量。 “你有刑事法规在手吗?”我问。 “有。” 我交给他一张纸条。“把这一条念给法官听。”我说。 桂律师向纸条看了一眼,他眉毛弹了起来。他仔细地又看了纸条一次。 桂律师慢慢地走回到律师桌边去。 “报告庭上,”桂说:“我认为这件事我不能专美,因为的确我没有想到,而是我的朋友,受过法律教育的赖唐诺先生提醒我的。我刚才拿到一张字条,我自己完全惊奇得不知怎么办,所以还在消化纸条的含意。不过我得到的概要是:谋杀罪没有时效,检察官延迟到任何时间,都可以随时提起公诉。” “这一点大家知道,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罗法官说。 “杀人的罪行,”桂律师向庭上一鞠躬,平静地说下去:“正如下午庭上指示过可分三种。第一级谋杀,第二级谋杀和过失杀人。 “但是,我们发现法律中很特别的一点规定。过失杀人的起诉时效只有三年。换句话说,杀人罪行三年过去之后,检察官不能用过失杀人来起诉。本案陪审团已裁决是过失杀人罪。既然法律是如此规定的,又既然被告被裁定的不是一二级谋杀罪,只是超过三年以上的过失杀人罪,所以庭上……您除了应该立即释放被告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大家都知道,起诉过失杀人,最后被陪审团认为是一级,二级谋杀罪的也是有的。” 罗法官看向地方检察官。他又看向桂律师。最后远远看向我。他的前额蹙成一团,但是我看得出他嘴上浮起了一丝微笑。 “桂先生,让我看看刚才递给你的那张字条。”罗法官说。 桂律师递了上去。 罗法官用手摸摸头。把手伸出去拿自己的刑事法规。他找到要找的条例,仔细看着。 “地方检察官对这一点有什么要说的吗?” 欧牟文说:“检方对这一个问题,完全没有辩论的准备,庭上。” “不过,”罗法官说:“这个问题好像也不须要什么辩论。我在这张赖先生写的纸条上看到,赖先生引用了非常出名的一件案例,就是所谓蜘蛛人案件,兇手住在死者的阁楼上躲了好多年。被告在这件案子是由威克迈代表,也发生了和本案相似的情况。 第53页 “现在既然这种情况已被提出,事实上本席也解释给陪审团听过,他们可以作些什么不同的裁决。本席倒不能不对这个问题仔细研究,至少被告所提的是绝对有依据的。 “现在,我要告诉大家,本席即将要下的判决,是依据本法庭对被告的同情,更是秉承陪审团对被告的同情心。事实上,本席本人对于这两天证人所作的证词,并没有认为事实的发生的确像检方说的那末简单。 “既然今天被告依规定被检察官提起公诉,告他一二级谋杀。但是没有成立。而过失杀人,又因为超过时效,不能提出告诉,所以陪审团的裁决只好放到一边,不予理会。我现在判决,被告当庭释放。” 跟着发生的是一场大骚乱。旁听的人都在欢唿。记者们踩在桌子,板凳上拼命抢采镜头。 我一直把狄丽芍列入石膏面具一型的。突然一下她情感暴露。眼中星光闪烁,她推开人群来到安迪睦面前,用双臂抱着他吻着,眼泪自脸颊断珠而下。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吻在我脸上,在吻与吻之间,嘴里不断咕噜着谢谢我。 罗法官知道想叫法庭肃静下来,暂时也是不可能之事,干脆放弃。站起来含笑地离开。 狄太太吻了白莎,也吻了桂律师。 柯白莎摇到我前面。 “你这个聪明的小杂种!”她说。后记 依白莎的看法,判决两天之后,当一张一万五千元面额,狄太太签名的支票到手之后,本案就全部结束了。 对我言来,案子真正的结束是在数周之后,当我从邮件中收到一个信封。 信封没有发信地址。是秀丽的女人笔迹。闻得到香水味。信封里面是一张剪报: “妨害自由,意图强暴。 银行家涉嫌,被捕。” 剪报提到柑橘林有名的银行家哈古柏,也是哈氏信託投资公司的董事长,因为一位叫高黛丽女士的控诉而被逮捕。 哈古柏显然在为高黛丽管理部份财产的投资工作。二人有意见不一致的现象。高黛丽发现哈古柏在窃用她的钱财,决定收回自己处理。 哈古柏开车到高黛丽的公寓,建议一起兜兜风,把事情好好谈一谈,做个结论。 两小时之后,一位机车骑士在路旁发现高黛丽。她全身都是泥巴和乌青。衣服多处撕裂,全身几乎裸露。 她说哈古柏把车停在一处偏僻所在,想用浪漫气氛来补救钱财上的冲突。当她拒绝接受时,哈古柏突然发狂。他把她拉出汽车,拖到路旁树丛里,污辱了她。 依据高小姐的陈述,在无论如何抗拒都无法阻止他残暴攻击之后,她终于设法逃脱了他的纠缠。 哈古柏发誓这是诬陷。他说他根本不须使用暴力。 我对这件案子十分感到兴趣。陪审团相信了高黛丽。她在审判时声泪俱下,但表现得十分勇敢。 这个时候哈古柏正在圣昆丁监狱接受终身监禁的报应,而且不准保释。 (全书完) 《妙探奇案系列-欺人太甚》作者:作者:[美]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书籍相关 书籍简介:当代美国侦探小说的大师,毫无疑问,应属以《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的加德纳最具代表性。但事实上,《梅森探索》并不是加氏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因为加氏本人曾一再强调:《妙探奇案系列》才是他以神来之笔创作的侦探小说巅峰成果。 《妙探奇案系列》中的男女主角赖唐诺与阿白莎,委实是妙不可言的人物,极具趣味感、现代感与人性色彩;而每一本故事又都高潮叠起,丝丝入扣,令人读来爱不忍释,堪称是别开生面的侦探杰作。系列共为二十九部,再加一部侦探创作,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全系列包括:(一)初出茅庐破大案(二)险中取胜(三)黄金的秘密(四)拉斯维加,钱来了(五)一翻两瞪眼(六)变!失踪的女人(七)变色的色诱(八)黑夜中的猫群(九)约会的老地方(十)钻石的杀机(十一)给她点毒药吃(十二)都是勾搭惹的祸(十三)亿万富翁的歧途(十四)女人等不及了(十五)曲线美与痴情郎(十六)欺人太甚(十七)见不得人的隐私(十八)探险家的娇妻(十九)富贵险中求(二十)女人岂是好惹的(二十一)寂寞的单身汉(二十二)躲在暗处的女人(二十三)财色之间(二十四)女秘书的秘密(二十五)老千计,状元才(二十六)金屋藏娇的烦恼(二十七)迷人的寡妇(二十八)巨款的诱惑(二十九)逼出来的真相(三十)最后一张牌。 《梅森探案》共有85部,篇幅浩繁、忙碌的现代读者未必有暇遍览全集。而《妙探奇案系列》共为29部,再加一部短篇结集,恰可构成一个完整而又连贯的“小全集”。每一部故事独立,布局迥异;但人物性格却鲜明生动,层层发展,是最适合现代读者品味的一个侦探系列。 作者简介:加德纳(erle stanley gardner 1889,7,17-1970,3,11),美国最具代表性的侦探小说作家,早年曾为执业律师,立志为少数民族服务。执业期间即发表过以法律为背景的短篇侦探小说,由于颇受欢迎,因而改写长篇侦探小说。在《梅森探案系列》轰动了世界文坛之后,正式成为专业作家。 加德纳作品融合法律与推理,在侦探小说中独树一帜,其作品已出版一百多部,部部精采。《加氏妙探奇案系列》更是被美国书评家誉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好的侦探小说”,值得读者细细品味。 第54页 註:本文本来自网络,本人并没有对文本进行校对,只是对原文本的标点符号进行了校正。 第01章 我推开用金色漆着“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的大门,大门玻璃的左右下角,漆着二位合伙人的姓名。柯氏和赖唐诺,柯氏是一百六十五磅的柯白莎,她不愿把名字漆在门上,所以只用“柯氏”二字。 “出了问题,有了麻烦,来找我们这一行帮忙的人,不希望见到的是一位女人。”她说过不知多少遍:“他们要的是男人。粗、壮,左右开弓,满身横肉的男人。他们见到女人会找理由熘掉,女人么,本来就应该是涂脂抹粉,文文静静,性感的玩意儿。 “其实我和任何男人一样粗,一样壮,照样可以打架,不相信可以试试看。” 她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她的一百六十五磅,不完全是肥肉。事实上,她像一捆带刺的铁丝网一样硬朗、顽强。但是门上姓名的事,她是对的。有的人慕名而来,看到门上资深合伙人是个女人名字,就自动退去了。 我走进接待室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向我提出警告。接待兼总机的小姐,向我挥手指着白莎的房间;听录音打字的小姐向我做鬼脸,嘴巴噘向漆着“柯氏,私人办公室”的门;管档案的小姐,从档案柜背后冒出来,笑一下,指指白莎的办公室,又缩了回去。 我微笑着,让她们知道我了解她们想告诉我什么。直接走向金字漆着“赖唐诺,私人办公室”的门,进去。 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坐在我的私人接待室看我,说道:“唐诺,早。见过白莎吗?” 我摇摇头。 “那你马上会见到了。”她预测道。 话好像还留在空气中余音未尽,柯白莎一只大手已把我办公室门把一扭,门突然而开,门铰链差点脱落,“你死到哪里去了?”她问。 “外面。”我说。 “我当然知道你死到外面去了!”她喊道:“我们可能失去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工作。” “什么样工作?”我问。 “石油。”白莎说。贪婪的小眼睛怨恨地盯着我。 “坐下来,不要血压太高,会中风的。”我告诉她。 柯白莎看着她的表说:“他十点半要回来。” “那我们没有漏掉生意。”我说。 “要他回来才算。”她说。 “他是谁?” “高劳顿,德州佬。” “他是来找我的?”我问。 “本来是来看我。”白莎说:“有人对他说我们服务非常好。他又怕我是女人,心软,容易受骗,所以要见你。老天!我不懂男人为什么都那么笨,都以为男人才是强人。 “拿你来说,只要一双大腿加上三分姿色,就可以把你当作毛线一样绕在手指上玩。把你泡在水里捞起来,也不过一百卅五磅,你一生中从来没有打架打赢过,而我……而我才是一百六十磅真价实货,男人绝不会向我甜言蜜语,女人无法叫我同情,我……” “一百六十磅?”我问:“你掉磅啦?” 她脸红了。“我想减肥了,怎么样?”她说:“我已经开始节食了。” “最近还听见你说是一百六十五磅。”我说。 “滚你的蛋!”她说:“这个人来的时候,不要乱跑。他对我们至少有几千块大洋的差别,不要老没有金钱观念。看你的样子大概才和一个兔眼马子吃完早餐,说不定晚上已经约好……” “你说这个人十点半再来?”我打断她的话。 她看看表,“还有一刻钟。”她说着转身,门在她身后砰然碰上。 我向卜爱茜说:“好,一日之计在于晨。” “哇!你刚才没有见到。”爱茜说:“她怕那个大油矿生意从我们手中熘走,把电话线烧红了在找你。” “是个什么案子,你知道吗?” “我想只是她嗅到了油味,那就是我们的白莎。” 我走回自己办公室,桌上信件爱茜都已拆开看过,大部分都是常见的,有的向我们要数据,有的告诉我们毫无价值的事,有的要介绍我们大案子但先要介绍费,等等。 最多只有两封须要回信,我把这两封信拿出来,其它统统塞进废纸篓里。 “你有空把这两封信回一回。”我告诉卜爱茜。 “有什么特别要写在回信里的吗?” “你看当怎么回,就怎么回。”我说。 桌上电铃像火烧眉毛一样响起。我看看表,十点二十八分。 “他还满准时的。”我说。 “有机会就给我弄个油井,唐诺。”爱茜说。 “可以。”我说:“我给你弄两个。白莎反正只要一个就够了。” 我走向白莎办公室。 第02章 这男人看起来全身都有德州的戳记。他有个大下巴、高颧骨,宽而有决断的嘴、灰色稳定的眼和刷子似的眉毛。他穿了一双新的牛仔靴,腰里是条宽皮带,有个很大银制的皮带扣。一顶大帽子,足有五加仑水的容量。 第55页 白莎笑得像个寡妇……正在介绍自己及她的女儿给一位百万富翁。 “高先生,”她说:“我希望你能和赖唐诺多亲近亲近。唐诺是小了点,但他很有脑筋。他只要开始办案,就会死咬不放,有时他被打得惨一点,但他从不放弃,对不对,唐诺?” 我不理她的问题,只是向高先生伸只手出去。 “很高兴见到你。”我说。 “你好。”高说,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我的手,一把捏下去。 “高先生从德州来。”白莎解释,向我笑一笑。 我向他看看,“真的吗?”一面说,一面坐下,用左手搓着被捏疼的右手。 “高先生,还是由你来告诉唐诺,你要我们做什么。”白莎对高先生说。 “事情简单。”高说:“我要你们替我找到韦君来太太……韦亦凤。” “找到之后呢?”白莎充满希望地问。 “找到就可以了。”高先生用坚决的语气回答。 白莎贪婪的小眼搧了两下看向他,眨眼的速度每分钟有二百下之多。 “一个小时之前,你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她说。 “我现在是在这样说呀。”他回答。 “你说过和石油有关。”白莎说。 “你误会了。”高说。 “我怎么会!”白莎简短地说。 “我想我说过找到她之后,也许有些作业,但先要找到她。” “你说过矿业问题。”白莎坚持着。 “我也许说过,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你也说过钻井。” “我一定和另外一件要进行的案子搞混了。” “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另外一件案子工作。” “不要,一个侦探社交代一件案子,就可以了。” “我们对两件案子同时进行,收费便宜得多,可以省下你不少钞票。” “花钱我不在乎,好的服务,我愿意付合理、大方的钱。刚才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可能把另一件案子和这件案子搞混了。柯太太,我再说明一遍,这件案子里面没有石油,我也没有说过油田、矿权或是钻井。我要你们找到韦太太。这是你们唯一的工作,找到她、向我回报,就如此简单。” “这个人容易找吗?”我问。 “我怎么会知道?”高说:“假如太困难,我们就作罢。” 白莎喉咙里发出一个哽住了的声音,赶快自己止住,把嘴脸停在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从哪里开始找呢?”我问高先生。 “从韦君来那里开始找。”他说:“韦君来住在霜都路一六三八号,那一带地方一买就买一亩地,由你自己发展。他租一幢小房子,有水果树和自己的菜园子。” “他太太和他住一起吗?”我问。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还有夫妇关系,应该住在一起,但是太太没有住在那里。” “有概念会在哪里吗?” “这就是我找你们的目的。” “有和韦君来谈过吗?”我问。 他向我看过来,好像两个人在赌梭哈,我才把一大堆筹码推到桌子当中去似的。 “有。”过了一下他说。 “韦先生怎么说?” “韦先生认为他太太和另一个男人私奔了,他对这一点也很恼火。” “你有没有,”我问:“找他邻居谈过?” “一个邻居。” “哪一个?” “一位林太太。” “她住哪里?” “下一幢房子。” “她认为如何?” 高先生直视我的眼睛:“她认为韦太太被埋在下面海滩边,某一个沙丘里。” “你和警察联络过吗?” “我不喜欢警察。”高先生说。 我说:“这个任务可能不太简单。” “还用说,”高说:“要是东问问,西问问,找得到的,我还会花钞票来找你们?我自己早就去找了。” 柯白莎说:“你刚才说,你看中的那块坐落在圣般纳地诺的地产,是怎么回事?” 他勉强控制着自己仪态:“我没有说我看中什么地产,我说过她也许对某块地有兴趣,最终变成查她下落的线索。” “我总以为是你对这块地有兴趣。” “我的兴趣只在查出韦太太的下落。” 白莎看起来像是早上吃了一盆铁钉,有点消化不良的样子。 “你找到韦先生的时候,他态度如何?不高兴,还是满合作的?” “他满合作的。他说他也和我一样,急着要知道她下落。” 我说:“签一张一千元钱的支票,我马上开始替你找找看。也许会找到,也许不会,我们收你工作费,一切开支都归你付。一千元花完之后,我会给你帐单和报告,由你决定要不要继续。” 第56页 高先生拿出支票本。 白莎开始握紧拳头,又放松拳头,钻石戒指随之闪闪发光。高先生把名字签在支票上,从桌上把支票滑向白莎。 我把支票拿到手里,是德州第三大城圣安东尼奥一家银行的支票,抬头是柯赖二氏侦探社,票额一百五十元。 我把支票交给白莎:“这是张一百五十元的支票,我说的价钱是一千元。” “我听到你说什么了,我目前对这件事只想投资一百五十元。你要知道,我代表一个大组织,有许多不同的事要分头进行,这是一个小案子,我不准备把它变大了。”高说。 我说:“我不认为付这样一点订金,可以得到你要的效果。” “那就算了。”他说。在桌上拿起帽子,伸出他的大毛手准备去取回那张支票。 钻石亮光一闪,白莎及时把支票从他指缝中攫过来。 “我们马上开始,”白莎说:“这支票上的钱用完了,我们会请你过来,由你决定进退。” “到时候,有可能人已经找到了?”他说。 “也许。”白莎冷冷地说:“我们怎么和你联络?” “大德大饭店。”他说:“十天之内我都在那里。” “你要换地方,不要忘记通知我们。”我说。 “不会换地方。”他和白莎和我握手,走出去。 白莎等他把门关上,抓起一个放满回形针的纸盒,抛在地上。她把裙襬捞起,用穿了高跟鞋的脚勐踩那些地上的回形针,一脚把空纸盒踢到墙边。 我坐在一张椅子里,点着一支香菸。 “赖唐诺,你浑蛋!”她刺耳地说:“要是你一小时之前在这里,我们已经沾上很多油了。那小子有一张文件,一定要韦太太签字才有用。他本可以花大钱非找到她不可的。” “我们还没有出局呀。”我告诉她。 “谁说没出局!”白莎愤怒地说:“我们漏气了,他一定去看了什么王八律师,律师说为了一张钻油的合约,不必付大钱给私家侦探去找一个失踪的人。那个律师教他,怎样强迫我们把它当一般人口失踪案件处理。” “没错,对我们说来一样是找人,不是吗?” “你浑蛋!没有错。”她叫道。 我吹了一个烟圈。 她按铃叫她的秘书,说道:“琴,把回形针捡起来,放回盒子里去,该死的盒子掉到地上去了。” 我向琴做个鬼脸,走出去。 第03章 霜都路到底,是个三不像的小区。 很多年前,有人喊出一种gg口号:“一亩地的自由”。一大块没人理会的土地,被开发出来加以灌溉,规划成一个个大的农庄,过不多久,大的农场被规划成一亩、一亩大小的所谓“一亩地的自由”。买了一块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住到霜都路底的人,都有点开发西部的精神。现在住在那里的人都自己住在不大的房子里,有人养点兔子、羊、鸡等动物。土地也很肥,自己的蔬菜都可以自己种。 一六三八号是一个独院小屋,已经很旧了。用来住洋娃娃太大了,要舒服地住人就太小了。但是格局还满好的,照了相,登到房地产gg上,照样是二房二厅,厨厕全,包围在日光和山色之间。 对这一类房子,我相当清楚。所谓卧室,二张单人床都必须靠墙放置。中间的空地刚好放一个床头柜,夫妇必须经常练习,以免入睡前小腿打架,所谓客厅和饭厅,二者间的分界线是非常不明显的,事实上根本没有分界,厨房当然比个小拖车小得多。 韦君来为我开的门,韦先生淡蓝的眼珠,高高身材,相当憔悴,动作缓慢,说话也不快。他大概三十五岁,穿了一件蓝色衬衫,已有补钉。脚上是一双旧军用靴子,他对个人仪态根本不在乎,事实上他根本玩世不恭。 “哈啰。”他说:“有什么事吗?” “我姓赖,赖唐诺。” “赖先生,你好。” 我们握手。 “我是个侦探。”我说。 “侦探?”他问。 “喔。” “我想和你太太讲句话。” “我也在这样想。” “你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 “有一点概念吗?” “进来坐,”他说:“你要抽菸可以自己抽。” 他把我带到洋娃娃房子的客厅,唯一的一张沙发套了套子,硬得要命,但他让给了我,自己拖过一把直背椅。 “你最后见到你太太是什么时候?”我问。 “三天之前。” “你们住这里多久了?” “比这也多不了多少天,我们搬进来两三天就大吵一次。” “她就离开了?” “是的。” “什么时候……夜里?早上?下午?什么时候?” “我早上起来,她已经走了。” “你起床早不早?” “非不得已不起床,我喜欢赖在床上。” 第57页 “那天早上你都在床上?” “是的。岂有此理,她早餐没给我做就离开了。” “一切都留给你自己干,是吗?”我问。 “没错。” “伤脑筋。”我替他说。 他用他浅蓝眼珠很快看我一眼,说道:“少了一个女人是伤脑筋。” “你们两个为什么吵架?”我问。 “不为什么。” “她出去,有没有留张字条,或什么的?” “除了水槽中留一些脏盘子外,什么也没留下来。” “晚餐留下的脏盘子?” “不是,她早上自己用了荷包蛋、吐司和咖啡。” “她做早饭你听不到?” “没听到,她一定轻手轻脚在厨房搞。” “煮咖啡也闻不到香味?” “没有。” “她带了多少衣服走?把衣橱里的都带走了吗?” “没有。” “你对她的衣服清不清楚?有没有查过少了什么?” “没有。” “她亲友呢?”我问:“你太太有没有亲友,会去投靠?” “说不上来,我们亲戚不太串门子。我不喜欢她娘家亲戚,她有个舅舅,死的时候遗了点财产给她。那只是一星期之前的事,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亲戚,我也不在乎。” “你们在什么地方结的婚?” “我早该先问你,你找她又为了什么?” “我有话和她说。” “有关什么事?” “为了她为什么离开。” “我也要问她。”他承认:“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走就有那么多陌生人到我们家问三问四,有香菸吗?” 我给他一支香菸。 “你有工作吗?”我问。 “我经营这个地方,我准备自己做个花园。” “你的职业是什么?靠什么赚钱?” “我自己做自己老闆,收支还平衡。” “有人见到你太太离开吗?” “我不知道。” “邻居呢?” “一家不错。另一家是吃了饭没事做,专管闲事的长舌妇。” “谁是长舌妇?” 他用大拇指向西面的邻居指一指:“姓林的女人就是。” “她是太太?” “嗯哼。” “先生也住一起?” “他有工作。” “他会不会多管闲事?”我问。 “绝对不会,他从不多嘴。” “假如我去和林太太谈谈,你不会介意吧?” “你有你的自由。” “你允许我和她谈谈?” “可以。” “你在这里不会搬家?” “我会等她一个礼拜,之后就不管她了!” “你是说再回来也不理她了?” “是的。” “也许她突然失去记忆,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 “我也会失去记忆,不记得她了。” “我觉得你不太合作。”我告诉他。 “不出钱,你能得到多少合作?”他问:“你告诉我你要见我太太,我告诉你我也想见我太太,我又告诉你她在什么情况下离开的,事实上,我自己也只知道这一些。” “你有辆车?” “是的,老爷车。” “她没开走?” “当然她不敢,我不会让她这样做的。” “那她怎么离开的?” “用脚走,我相信。” “附近有公路站?” “差不多半哩路远。” “她有没有拿箱子走?” “我不知道。告诉过你,她走的时候我没见到。” “你不知道你们有多少口箱子?” “我现在知道了。” “以前不知道?” “我认为少了一口箱子,但不能确定。” “你有没有查一查她带走了多少衣服?” 他摇摇头。 “她还有衣服留在这里?”我问。 “是的。” “要是需要带个箱子走半哩路,她不会带太多衣服。” “应该没错。” “除了她舅舅遗留给她的财产外,她自己有房地产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问问。” “我不知道,我对她财产没有兴趣。老兄……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赖,赖唐诺。” “你是一个侦探?” “是的。” “有人付钱,请你来调查的?” “我当然不会白工作。” “当然,有人付你钱,你应该为赚钱而工作。私人说来,我并不反对你。但是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东问西问。事实上,我们的家事和别人无关。” 第58页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这就是我的态度。” “好吧。”我说:“我不打扰你了,我附近走走。” “就知道你会这样。” 我站起身来说:“再见了。” “再见。” 我走向前门。他本想站起来送我出去,想想又改变主意,摆了摆手,换坐到我刚离开的沙发,把头后靠,把脚搁到一张椅子上去,把我给他的纸菸勐抽一口,从鼻孔中喷出两条烟来。 我走到他西邻的人家,信箱上名字是林千里先生。 我按门铃,门把立即转动,突然在门里面的人想到这样未免太过明显,门把暂停动作,握住不动了五秒钟。而后门把一下转到底,门被打开。一位面孔像个斧头,黑眼,五十岁的女人站在里面说:“你好。” “你好。”我说:“我来是想请教一些住在你那边那位邻居的事……” “你干什么的?” “我是个侦探。” “我说嘛,也该来了,该有人出面了。进来,进来请坐。我每次想到那边那可怜女人,每次想到每个人只是问问就算了,一点作为也没有,就觉得不服气。那些人怎么能让他得逞呢?这实在是向警察和我们文明挑战。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我还没有说,我叫赖唐诺。” “我是林千里太太。” “林太太,你好。” “你可以坐这里。”她说:“我慢慢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先告诉你,我不是好管闲事,我只是一个正常、不太忙,终有一天会死的人。我自认为是个好邻居,别人不欢迎,我就懒得串门子。我总认为中国古语说得对,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嘛,本来应该守望相助的。你说是不是?那边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我先生,千里,他不喜欢这样。他老说我闲事管太多了,他说我再要多管邻居那件和我们无关的事,他就要搬家了。老天知道,我真的不希望千里认为我在偷看别人,或是在管闲事。赖先生,我真高兴,今天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一点都没有受我任何暗示。你说你是个侦探?” “私家的。” “什么意思?” “我是个私家侦探,不属于警方。” “你的意思,你并不代表警察?” “不代表警察。” “你的意思,事情发生了那么多,警方还没有出动?” “还没有。” “嘿!真是天晓得。”她喊道。 我坐在那里等她说话。 “好吧,”她说:“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知道些什么东西。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以保密的。” “是星期五晚上,也就是十三号那一天,我先生睡得很熟,我总是有点小声音就吵醒了。我听到他家有争吵声,而后是大吵大闹,时间正好是午夜。”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管别人闲事。但是邻居嘛,也应该自己识相,我起床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当然,也可能是有强盗进去了,在逼他们说出钱藏在哪里。不过都不是,只是夫妻吵架。韦君来在咒骂他太太什么事,她喊叫着,这是我一生听到最可怕的叫声,之后我听到一下重击声。赖先生,我发誓我听到一下重击声。” “我先生事后一再告诉我,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认为是我在想像。我当然知道我听到什么,没听到什么。先是女人大叫,之后是一下重击,是什么东西重重打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你当时怎么办?”我问。 “我把自己退到窗廉后面,继续听下去。那边房子里有灯,但是窗廉是闭着的,什么都看不到。你知道后来怎么了,赖先生?我会告诉你后来怎么了。重击之后,那边屋里静悄悄,一点任何小的声音都没有。他们两个吵得天翻地覆,男人有件什么事在骂他太太,太太大叫。突然就一切静寂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现在,你总不能也告诉我,那个男人没有打她,把她打昏过去。我知道是事实,我的意见是他不是用拳头打她。他用棍子或什么棒子打她,把她打死了。这就是我认为的,赖先生,他已经把她杀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问。 “我告诉你我‘认为’……事实上,我‘知道’。我清楚得就像我知道我有几只手指头。我干脆告诉你,我为什么知道好了,赖先生。我回身找了一件睡袍,我又找了张椅子坐在窗边上,等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那男人从后门熘出来,走到他停车的车库。你知道他带了什么?” “他带了什么?” “他肩上扛了一长条东西,是什么东西卷在地毯里……看来像地毯,也许是毛毯。黑黑的,赖先生,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认为是什么东西?” “不是我‘认为’是什么东西,是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扛着的是那女人的尸体。” 第59页 “你看得到死人吗?” “当然看不到,可怜的女人已经给地毯或是毛毯包起来了。我看不到她,但是可以看到男人,还可以看到那包东西的样子,里面就是个死人的样子。那包东西在肩上,很重,有点摇摆,就像还没有僵硬的尸体。不能算摇摆,应该说甩呀甩的,我看他走进车库,车库灯亮了,我听到车后的行李箱关上的声音。那是很明显,不会错,后车厢砰砰的声音。” “你形容一下,她长得什么样。”我说。 “她身材小巧,非常好看,不到二十六,可能要更年轻。我真不知道这样好看的女人,到底看中韦君来什么地方。她体重不到一百一十磅,大概五呎二寸左右。” “她眼睛什么颜色?” “蓝色。她头髮天生红色,穿短裤很好看。所以她总是穿短裤、短裙。” “我想,你后来就回床睡觉,在他……” “回床睡床?没这回事!我就坐在这里守着。你知道后来怎么啦,赖先生?” “不知道。” “那男人走出车库拿了一把铲子、一把锄头回去。” “亮光够不够你看清楚是铲子和锄头?” “不够亮,要是要我宣誓说是铲子和锄头,我不能说。但是我听到铲子撞到锄头的声音,你知道……金属碰金属的声音。” “说下去。”我说。 “他把房子的灯熄了,把铲子、锄头放进车里,把车库灯也熄了,轻轻把车开出车库,开出房子后面我看不到的地方。天知道在那里他干什么,不过他在那里停了几分钟之后,然后就把车开上街走了。” “我想,”我问:“你有报过警?” “报警!”她叫道:“我可能没告诉你,我们那位林千里,林老爷的个性,我向他报一报已经不得了了。我把看到的向他一说,他差点没把我头拧掉。照他样子,好像防止邻居被谋杀,本身还是一种罪恶。他说要是我能睡觉,不要半夜起来穿了睡袍偷看别人洋相,会活得快乐得多。” “韦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的?” “他两小时四十五分钟之后才回来。赖先生,照我看起来,他一定去到海边沙滩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她说,“只有那个地方你可以埋掉尸体,在两小时四十五分钟之内回来。即使如此,还得快快铲土,埋得还不太深。四十五分钟,正够一个男人在又松又湿的沙地里挖一个坟墓。” “你见到他开车回来了?” “是的。” “你有没有见到他从车里拿出什么东西来?” “没有。他只是把车开进车库,就自己回进屋子去,我见到厨房灯亮了很久,他一定在自己煮壶咖啡,也许他自己喝一点酒。假如你了解他,他就是那种人,可以埋掉自己太太回来,喝点咖啡,来点酒,什么都不愁就上床睡觉。” “自此之后,你没见过韦太太?” “全世界最后有人见到、听到她,恐怕就是那晚她大叫之后,被别人打昏……” “不过你并没有见到有人打人?” “我没见到,我听到的!” “第二天早上,你没见到韦太太?” “没有。” “有没有见到韦先生!” “大概十一点钟他才起床,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走出来去车库,在里面相当久,回进屋去后,就开始东摸西摸。” “你做什么?” “我?我什么也不做,不过我手边正好缺了些糖,我想要借点糖。所以我就去敲他们厨房的门,就像平时我时常去邻居家那样子。” “发现什么了?” “韦先生来开门,我问他能不能和他太太说句话,他说他太太头痛,才睡到床上去,又问我要什么,我告诉他我要借杯糖,他就拿了一杯糖给我。” “你只借了一次东西吗?” “我是只借了一次东西,但是我后来去送还我借的糖了。” “那一次怎么样?” “我还是走厨房后门。” “你要找韦太太?” “是的。” “你没有见到她?” “我告诉过你,自从那一晚后,什么人也没见过她一根指头。这是她活着最后的一次,这……” “他又怎样应付你呢?” “怹说韦太太搭巴士进城去了。事实上,我知道她没有,因为我一直在看这幢房子,我知道她连院子里也没出现过,我知道她根本已经不在这里了。” “林太太,你还对什么人说过这件事?” “有一位高大的高先生,昨天下午来过,说是要知道一点隔邻那位邻居的事情。我对他说了一点,没说太多,因为千里老叫我不要对陌生人说太多话。” “事实上,你告诉我的,差不多都告诉过他?” “我只是回答问题,我当然不会把臆测的事拿出来自找麻烦,不过我知道的应该有问必答。” 第60页 我说:“我对你观察的能力实在很钦佩。假如你不在乎我乱讲,你真是个一流的好侦探。” “真的呀!”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你真是好,赖先生。要是我先生在这里能听到就好了,我相信你自己一定有说不完的冒险经验。看看我,住在一个沙漠里,连邻居都少得要命,再说都是安份的多,也没什么事可发生。” “我知道你的感想。”我告诉她,和她握手言别。 我又回到韦君来的住处,按前门的门铃。屋里一个声音问道:“什么人?” “赖。”我向里面喊道。 “又要干什么?” “想要张照片,你太太的,有没有?” “没有!” “一张也没有?” “没有!” 我试着推门,门是闩着的。我离开前门,兜到房子后面,我进车库里张望,老爷车子的确是老爷透了。我拿出记事本把车号记下,光线一暗,我自肩后回望,韦君来站在车库门口,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我出路。 “我不喜欢别人来我的地方偷偷摸摸。”他说。 “我看看你汽车里面,会不会反对?”我问。 “会。” “我多看一下车库环境,会不会反对?” “会。” 我把记事本放回口袋说:“我站在这里,你反不反对?” “反对。” 我侧过身,小心地经过他身边,离开车库。 “你不必再回来。”韦君来告诉我:“有机会拜託转告那只多事的老母鸡,她要是再不停乱叫,我就找律师对付她。” “那要花很多钱。”我告诉他:“不如报警,请警察叫她闭嘴。” “你可以滚你的了。” 他跟着我走出来,眼睛瞪着我,看我走向他另一方向的邻居。 那位邻居什么也不知道。 韦君来一直站在外面,看我开车离开。 第04章 整个下午,我都在跑腿。 我找到巴士经过这个站的时刻表。我找到哪些人是这几辆巴士的驾驶员,我一个一个去拜访,请问有没有见到位小巧的女人,廿三到廿六岁的年纪,红头髮、蓝眼珠、五呎二吋高,一百一十磅,拿了个箱子,在星期五深夜或星期六一早搭巴士离开,我知道箱子可能是唯一容易引人注目的线索。 没有结果。 我去查人口移动登记,找不到韦君来和韦马亦凤结婚的数据,但是我找到一项纪录。八年前韦君来和一位叫白莉莉的结过婚。 我打电话到办公室,请她们接上柯白莎。 “白莎,是我唐诺。”听到白莎的声音,我说。 “哈啰,衰死鬼,有什么消息?” “和林太太谈过了。”我说:“她认为韦亦凤上星期五被韦君来谋杀死了。另外一面的邻居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不想淌浑水。我查过所有经过的巴士,看有没有人见到她带着箱子离开,都说没有。我查人口移动登记,没有他们结婚资料。” “老天。”她说:“你真聪明,这是什么侦探工作?” “这是,”我说:“一百五十元的侦探工作,我们当然要赚一点才划得来。” “即使拿一百五十元来说,”她批评说:“这些还不值得。” “我们的客户,也不值我们拼命呀。”我告诉她。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很热衷地在吹牛。他准备给我们大把钞票的,我相信他甚至会答允我们出油后一个固定百分比……假如你找得到她。” 我说:“我所知道的他,只是十点三十分以后的他,他要一件便宜工作,我就给他一件便宜工作。” “不要那么吝啬,”她说:“研究研究还有什么可做的,再做一点什么工作。” “我认为不会有什么好处。” “没错,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白莎说:“我觉得多做点,可能会把这个客户赢回来。” “好吧。”我说:“我再放点时间上去。” “开支要小心。”白莎警告我说:“照这个数目看来,这件案子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开支。” “我会省省用。”我告诉她。 我继续又做了些跑腿工作,那天下午及第二天就如此过去,我只支付了一些长途电话的开支。 我查了韦君来的汽车车号,他买的是中古车。在他之前已换过四五个车主了,我查韦君来那块地产,有点奇怪的发现。韦君来迁入之前,屋子里一切都是现成的。房东和房客约定好,韦君来付两个月租金,假如两个月后他喜欢这个地方,他可以用分期付款买下这地方。不喜欢,随时可以搬,办成这件交易的经纪人认为韦太太“极漂亮”。对这种小儿科交易他都懒得立合约,只是在收据上把这些条件写上,他自己以经纪人身分签了个字。 经纪人为了信用调查,韦君来提了两个人名作对象。经纪人已有写信去询问,还没有回信。 第二天,已是星期二,下午五点三十分我决定停止对本案再花力气。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本来也没期望会得到什么。 第61页 我回办公室,用录音机把报告录下来,明天秘书可以打字交给客户,我说想找韦太太有如大海捞针,除非通知警方,否则不可能找得到,只有警察才能搜查韦先生的车子看有没有血迹。只有警察才能逼问他在什么时间、地点结的婚,只有警察才能清理她衣服有没有带走。否则可能我们连她娘家姓什么也查不出来,更不要说亲戚了。 结论是这件案子应该交由警方处理,硬要由私家侦探进行非但所费不赀,而且时间将无限期延长下去。 我留下张条子要爱茜多打一份报告,副本放白莎桌子上交白莎阅。 我出去吃饭,回家睡觉。 第05章 星期三早上,我到办公室的时候,卜爱茜早已把我昨晚的报告处理好了。 “我九点没有到班,白莎说了什么没有?”我问。 她摇摇头:“今早上她情绪不错。” “报告副本有没有放桌上一份?” “有。” “那好,”我说:“我们静候变化,不会太久了。” 几乎我才说完这句话,我办公室桌上电话响起,我拿起话机,是白莎在说:“唐诺,来办公室一下,高先生在。” “就来,”我告诉她:“见了我报告吗?” “在我桌上,还没有看,我已交给他看了。” “他现在在看?” “是的。” “我等他看完再来。”我告诉她。 卜爱茜用思虑的眼光看向我说:“我觉得你对我们的新客户高先生不太友善。” “我不太喜欢受别人牵来牵去。”我说。 “我看得出。”她说。 我把手放在门把上。 “唐诺,他想牵住你吗?” 我说:“我叫他签张一千元的支票,我们可以开始调查。他点点头,签张支票,是一百五十元的。” “老大?嗯。”她问。 “大亨。”我说。 “据白莎说法,我看他不喜欢警方插手。” “那是真的。” “事实上,他可能非常不喜欢警方插手。” “也是真的。” “那你这张报告会让他火冒三丈。” “这里有火险,没关系。” 她笑了,我打开门,经过接待室,走进白莎办公室。 高劳顿正好把报告看,看到我进去,他从椅中跳起,恶毒地看我一眼,把一迭薄的打字纸用尽全力抛向地上。 “可恶!”他喊道:“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找警察。” 我看向他说:“又怎么样呢?” “你显然对我告诉你的没太尊重。”他说:“你做的都是表面工作,最后还是要找警察。” “我告诉过你,要找她需要一千元订金。”我说:“对这一点你意见很多。” “本来就有很多事我和你意见不一致。” “你有你的权利。”我告诉他:“你要找韦太太,那要很多时间和很多金钱。甚至,即使有钱可花,有时间可等,但经由私家侦探社还是没有办法办到,要是找警察的话.机会可多得多了。” “当然。”他揶揄地说:“你大脚趾上长了个鸡眼,你齐膝把腿锯掉了,也算是把鸡眼治好了。” “这也是一个办法。”我说。 “你认为她死了吗?”他问。 “我不知道。”我老实说。 “要多久你才能知道?你已经查了两天了,你知道。” “我没有权力强迫别人说话。”我说:“警察才有权力。” 他站起身来,把帽子捡起:“一百五十元我有剩余吗?” “都用完了。”我说:“事实上,我们会计部门算出来已经超支了一毛三分。我建议你在惹祸上身前应该找警察。” “我没有意思要惹祸上身,我也没准备要找警察。” “公民的责任,有的事知道了一定要报警的。” “对加州的警方,我没有公民的责任。”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抓出一把硬币,数了一毛三分出来,放在白莎面前,不屑地说:“有空记得给我一张发票,我可以扣所得税。” 他转向我说:“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赖先生,你也不要管别人的事。” “我本来也这样建议。”我说:“是不是我们被解僱了?” “你完全说对了。” “我们已经不再为你做事了?” “绝对正确。” 我拿起电话,要了外线,拨了个号码。 他的手伸向门把,正好我对电话说:“接兇杀组。” 他转身看着我。 “宓善楼警官在吗?”我问。 “等一下。”对方说。 宓善楼来接电话。 “哈啰!什么人?” “是赖唐诺。”我告诉他。 “噢噢,哈啰,小不点儿!你最近在搞些什么?你好久没有找我麻烦了,我都有点……” 第62页 “我想报警一个可能的谋杀事件。” “你总是不学好。” “这倒是真的。” “什么人死了?” 高劳顿把手自门把收回,用我吓一跳的速度转身,向我走过来。 “不要挂断,”我向电话说:“我想有人要揍我了,你可能会听到我挨打。” 高劳顿在我身前停住。 “什么人要揍你?”善楼很感兴趣地问我。 “我想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不准我把知道的报警。” “去他的,‘他’准不准!告诉我‘他’是谁,我来对付他。” “这一点不可以,我不能告诉你僱主的名字。”我说。 “唐诺,我马上要见你。”善楼说。 “我就知道你的脾气。” “好,唐诺,我马上来,你在办公室是吗?不要离开,就在那里等我,那傢伙要是想出点子,把他留在那里。” “我怎么留得住他?” “让他把你当沙包勐打好了。”善楼说:“这是我知道最好的方法,让他满足练习的欲望,反正你想捉住他,结果是一样惨的。” “手边有铅笔吗?”我说:“实在你也不必跑一次。” “铅笔、纸张都有。”他说:“讲!” 我说:“韦君来,霜都路一六三八号,两星期前才住进去,一起去的是他太太,叫亦凤,红头髮,二十三到二十六岁,一百一十磅,五呎二寸高,依据他邻居……一位林千里太太说,韦家在上星期五晚上大吵一场,林太太听到重击声,之后韦君来出来,扛了一包林太太以为是尸体包在地毯里的玩意儿,他把它放进汽车,然后……” “我自己过去看。”善楼打断我的话。 高劳顿突然向我一掌击来,我试着躲避。 他一把大手抓住我背后领子,来抢电话。 “开始了!”我向话机大叫,高劳顿已经抓到电话机,用力一拉,电线拉断,电话机被摔到办公室的一角,他用可以杀掉我的眼神恨恨地看着我。 白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小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我。 高劳顿想到什么,自己控制了自己,把我用力推出,撞上了白莎的办公桌,用力一转门把,他走出办公室,让办公室门大大开着,没被带上。 “狗娘养的!”白莎说。 “我?”我问道。 “他。”白莎说。 我向她笑笑说:“白莎,你终于有了合伙人之间的道义感了。” “滚你的蛋,”白莎向我喊着:“你给我滚出去!” 我走出她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卜爱茜停下打字。“有油?”她问。 “蓖麻油。”我说。 第06章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办公室时,白莎在等着我,满脸充满了热忱。 “唐诺,”她说:“你开始工作之前,能不能进来和我谈一下?” 白莎今天戴着她最好的戒指和礼帽,她在办公室后坐下,放了一支香菸进她长长的象牙菸嘴,点了火说:“唐诺,今后我们不能再让那伪装的狗娘养的来骗我们了。” 我坐在那里等她解释。 “报馆里有不少旧资料。”白莎说。 “说下去。”我告诉她。 “昨天我想了很久。” “你想些什么?”我问。 “想那个德州来的狗娘养的。”白莎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的确说过圣般纳地诺郡什么的,所以我打电话给圣般纳地诺报馆,请他们查查韦君来太太的旧数据,你知道我找到什么?” “当然知道。”我说。 轮到白莎惊奇了。“什么?”她说。 “你找到了什么可以转为钞票的数据了,你坐在那里像只猫……用爪子在翻一条涂满奶油的鱼。” 白莎没理我。“韦君来太太,”她说:“从遗产得到一块地,位置在加州一个叫犹卡小城的西面约十哩路,她是从德州一位叫福阿仑的舅父那里得来的遗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天之前,福阿仑死的时候,遗嘱说他所有德州的财产归他遗孀,所有他加州的地产,另加一万五千元现钞送给外甥女马亦凤……假如马亦凤还活着。如果马亦凤先他死去,这些就送给另外一位外甥女,在萨克拉曼多住的董露西。马亦凤就是现在的韦君来太太,圣般维地诺记者很不容易的找到她,记者找到韦君来时,他住在巴林,他太太在萨克拉曼多作客。记者告诉韦先生有关遗嘱的事后,他立即电召太太回家,报纸有很好记载和照片,那韦太太很漂亮。” “韦先生花掉他太太的一万五千元,还满快的。”我说:“这样说来,他几乎立即离开巴林,迁到了霜都路来了。” “嗯哼!”白莎说:“这也许是吵架的原因。” “资料都在吗?”我问。 白莎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堆剪报。 第63页 韦马亦凤穿了紧身毛衣和窄裙,照了一张相在报上。她很大方,照片大部分见到的是大腿。 “真不错。”我说。 白莎皱了一下眉说:“该死!少看一点大腿,快点把内容看完,现在是正经时间,只谈生意。” 我看新闻内容,也没有什么新的收穫,白莎说得已十分完整。 “那犹卡的地产里,有油。”白莎说。 我摇摇头。 “好,你聪明,你怎么知道没有油?” “我认识一位地质学专家。” “又怎么样?” “专家知道出油可能的地带,我曾经为这件事仔细的问过他。” “他怎么说?” “他说你钻下去只有花岗石。” “你笨蛋,就算下面是石头,你钻过石头,会有什么?” “我也问过他这一点。”我说。 “他怎么说?”白莎有希望过,把身体靠前问。 “还是石头。”我告诉她。 白莎向后一靠,恕气自眼中升起:“人会长到像你这样笨,倒也实在少有。” “好吧!”我说:“听你的!” “那个姓高的已决定投资在这块土地上,想叫它出油,我们动手要快,你去把那宝贝找到,我们把她包围起来,由我们来取得开採权利,让姓高的来和我柯白莎打交道,我让他看看是男人狠,还是女人狠。” “这不合职业道德。” “为什么?” “他以前是我们一个僱主,他给我们的消息都算是机密的。” “不对,这不是他告诉我的,他发誓他没有向我说过石油的事,他发誓他没有向我说过钻井或是矿权的事,他说这话时你也在场。再说,我们也许可以偷偷买一点那块地附近的土地,也许也会……” 我勐摇我的头。 “为什么不行?”白莎问。 “职业道德。”我说。 “职业道德!”白莎大叫道:“你和你的狗屎职业道德!你……” 门突然打开,宓善楼站在门框口。“不错,不错。”他说:“又是一次友善的合伙小会议,白莎,血压不可以高成习惯了,照妳脸色看,血压已高到二百三十五度了。” 善楼用鞋跟把办公室门关起,把帽子推到脑袋瓜子后面,算是脱帽了,把早已熄火、湿兮兮的雪茄屁股,从嘴角这一边移向另一边,高大,有耐力地站在那里向下微笑,多疑的眼睛花花地俯视着我们。 “总会有一天,”白莎说:“有人一枪打在你两只狗眼当中,为的是进入别人私人办公室不懂得敲门,也不懂……” “我知道,我知道,”善楼说:“但是你知道法律的权威性,法律是不能等的,谋杀更是大事。再说,像你们两位给我谋杀案消息,多半来者不善,是要我替你们去火中取栗,当然我要来看看,火在哪里,怎么样一个火。” “别把手烫到了。”白莎简短地讽刺着。 “我也不准备如此。”善楼说。 善楼很潇洒地靠在墙上,王牌全部在手,而且很自信的样子,厚厚的深色鬈髮从已推到后脑的帽子的前缘突出在帽子之前,他说:“你们两只鸽子中,哪一只准备和我来谈谈韦太太?” “韦太太的事,我们都告诉你了。”白莎说:“你为什么不去做你该做的事?老天!我们好意给你一个升级表功的机会,你去睡了一觉,还来问我们怎么回事?” “啧,啧,啧,”善楼说:“白莎,你这样说话就太不公平了,你们电话过后三十分钟,我们就到了现场,不过还是晚了一点。” “什么叫晚了一点?”我问。 他说:“你电话给我不久后,韦君来跳进他那辆老爷汽车,一熘烟熘得影踪全无,到现在还没回家,我们昨晚彻夜有人在等,因为他没有回来,我们弄了张搜索状进去过。” “找到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就是什么也没有,里面只有几件衣服、一大堆脏盘子,多的是家管欠佳的证据,一园子的杂草、一个锄头、一把铲子,没有少任何地毯?” “没有血迹?” “没有血迹。” “你怎么知道没有少任何地毯?” “房子出租是家具齐全的,我们找到经纪人,他把清单拿来对,没有缺少任何地毯,韦太太是失踪了,韦先生也失踪了,当然林太太说了很多谋杀的故事,唯一的缺点是,我们找不到尸体。” 白莎和我交换着眼神。 “所以,”宓善楼警官接下去说:“现在轮到你们来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混进这件事里面去,知道这件事的?” “我为一个客户,找这位失踪的女人。”我说。 “少来这一套神秘兮兮的说词。”善楼说:“客户是谁?” 白莎说:“我来告诉你,善楼,那傢伙也不能算是我们客户,他只是个低级、骗人的……” 第64页 “客户。”我打断白莎的话。 “又如何?”白莎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唐诺,这是件谋杀案,你也别忘了。”善楼提示我们。 “你怎会知道这是件谋杀案?”我问。 “我就是想找出来。” “你再找到点确切的证据,再回来这里我就告诉你。” “我要在这里,而且现在……找点确切的证据。” “绝对不是从我们这里,善楼,我们告诉过你。” “刑事案子,私家侦探应该自动和警方合作的。”他说。 白莎说:“他的名字叫高劳顿,他要我们找韦太太。” “这才象话。”宓警官说:“地址?白莎,地址。” “大德大饭店。” “再来点消息,白莎。” 白莎说:“一千元钱的工作,他只给了一张圣安东尼奥一百五十元的银行支票,他是个大刮皮。” 善楼说:“还是我们白莎,天生和蔼可亲,那傢伙外观如何?” “看起来就像德克萨斯州。” 善楼看着我,说道:“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电话里好像有一大堆骚动。” 白莎说:“是有。” 善楼继续看着我:“怎么回事,唐诺?” “姓高的不要我们报警。”我说。 白莎说:“他把电话线拉断了。” “为什么?”善楼问。 我说:“问白莎,白莎比较多嘴,照我看,那傢伙是我们的客户,客户的一切都是不可公开的。” 白莎说:“他的兴趣不在揭发一件罪行,他的目的是签份合同或什么的,他要我们找到这个活人。” “即使是谋杀案,他都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 “有照片吗?”善楼问。 “谁的照片?”白莎问。 “少来。”善楼说:“当然是那小蹄子的。” 我看向白莎,白莎在犹豫。 “有没有?”善楼说。 “你不能告诉别人。”白莎说:“这是我个人从圣般纳地诺挖出来的,我挖到一张照片,不过我们要这件事完全不泄漏出去,我希望你不要……” “好了,好了。”善楼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拿出来!其它的以后再说。” 白莎打开抽屉,把从圣般纳地诺弄来的剪报交出来。 善楼很快地把剪报上新闻浏览了一遍,再细看那女人的照片。“这骚蹄子会对唐诺口味的。”他说。 “已经在动脑筋了。”白莎说。 “我倒认为要见到本人再决定。”我说。 善楼说:“我知道你去过税捐单位查过那块地产?” 白莎没开口。 “那块地出产什么?”善楼说。 “石头。” 电话铃响。 柯白莎拿起话机,说:“哈啰……什么人?……是的,他在这里。”她把手握住话筒说:“找你的,善楼,接不接?” “当然。”宓警官说:“唯一知道我在这里的是在韦家站岗的人,多半韦君来回家了,我要去和他摊牌。”他把电话自白莎手中接过,说:“嗯,是善楼……什么时候……还在?……好。把那地方封起来,必要时可以用强,但一定封起来,我现在动身过来。”他把话筒向电话上一摔,用头向我一甩:“小不点儿,跟我走。” “去哪里?”我问。 “跟我走。” “去韦家?” “是呀。” “他回来了?”我问。 “是你把我拖进去的。”善楼说:“现在我要叫你用白莎一直在赞美的脑子,把我拖出来,把剪报带到,我们走。” “我们不要剪报离开办公室。”白莎说:“这是私人的……” 善楼用冷冷的眼神阻止她说下去:“唐诺不带,就由我来带。” 白莎思考了半秒钟:“那由唐诺带着好了。” “我就知道。”善楼告诉她:“唐诺,走吧。” 宓警官的车就停在大厦门口,我们一路没有用警笛或闪光,但是他也没太注意交通规则,只是开车而己。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说。 “我接到一个电话。”他告诉我。 “这我知道。”我说:“电话里说些什么?” “我们要去那里看一下。” “韦先生回来了?” “我告诉你要去看一下。” 我知道再逼他也不见得有用,我闭上嘴,从已知数来想可能已发生什么事,我想到他曾坚持要我把剪报带在身上,有一个可能性使我非常不安……莫非报上人回来了? 我们下了公路,在小路上行驶了四五哩,转入霜都路。快到门口,有辆车停在路旁,宓警官把车停在他车旁。 “还在里面?”善楼问坐在那车子里的人。 第65页 那人点点头。 “好。”善楼说:“可以放松点了,留在这里,不要离开。把无线电打开,有事我会用警用频道找你。” 善楼又开车直奔向前,停在韦来门口。“下车,唐诺。”他说。 我跟着他走向房子,善楼伸手按门铃。 开门的是个穿了紧身内衣,短裙子的漂亮小蹄子,她有红头髮,蓝眼珠,身材像漫画书中的甜宝贝。 “哈啰。”她说:“两位男士有什么贵干?推销杂志?示范吸尘器?还是头刷?你们要原谅我服装不整,我在大扫除,几天不在家,每个杯子、盘子都是脏的,澡盆上一圈黑垢……我是个小忙人呀。” 善楼把衣领翻一翻,给她看别在里面的警徽。“警察。”他说。 “喔,喔。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做过什么啦?” 她厚颜、含笑地承认道:“几乎什么都做过。” “告诉我们一点。” “要进来,还是就站在那里?我两手泡在洗碗水里,还没有完,假如你们要久谈,我要去洗洗手,给手擦点乳液,这年头,女人的手一定要好好保护。” “看你样子,每个地方都保护得不错。” “我希望如此。”她说:“进来吧。” 我们走进那小房子的客厅,客厅仍可闻到陈旧的菸草味,菸灰缸已清理过,厨房里可以看到才洗的干净盘子在桌子上,还有待洗的在水糟里。 她走进卧室时,嘴里哼着小调,出来时身上有擦手用乳液的香味。“好了,男士们,要什么就说吧。” “你是韦君来太太?” “是的。” “叫什么名字?” “亦凤。” “去哪里了?”善楼问。 “不少地方。” “为什么离开?” “公事吗?” “可以这样说。老百姓付我薪水,不是叫我和漂亮的红头髮讨论失去的周末的。” “真可惜,”她告诉他:“看来你对红头髮一定满内行的。” “我是满内行的。”善楼说:“但是目前我们在问你周末去哪里了?” “好,”她厌烦的说:“我丈夫和我吵了一架。他一切都好,只是脾气太臭,而我也没办法,常引起他不高兴。只要他生气,总是离家出走。他拿起毯子,抛进汽车,开出去在星光下睡上一个小时,或是二小时就冷下来了。但有时他会出走一个星期。上个周末我们吵架,他像以前一样,在肩上扛条毯子就出去了。这次我自己也生气了,我等他走了之后,立即决定,他回来时,我不会在家。” “我甚至懒得整理箱子。我拿了牙刷、内衣,和一罐面霜就走了。” “你当然需要交通工具?” “我用两条腿。” “走到巴士站?” “最后一班巴士已经过了。我走到大路。” “之后呢?” “我搭便车。” “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姐,半夜搭便车,不很危险吗?” “这要看你怎样算是危险。第一辆过来的车,开车的和他太太在一起,他差点把脖子扭断了,但最后没有停车。第二辆车有两个男人在一起,他们煞车煞得橡皮都烧焦了。” “之后呢?”善楼问。 “你们两位贵姓呀?”她问。 “我是宓警官,这位是赖唐诺。” “你叫什么名字呢?” “善楼。” 她眼睛在笑,但是她说:“善楼,那车搭得真可怕!你知道这两位仁兄想做什么?不说也罢!假如两位已经都弄清楚了,我要急着继续去洗盘子了。” “你今又早上回来的?” “是的。” “为什么?” “我野够了。我认为报復君来已经够了。我认为可以回来做个好太太,洗洗盘子了。” “他年龄比你大?” “是的。” “你们处得不太好?” “有时候不好。” 善楼看看我。 “你看中他什么?”我问。 “有时我自己也问自己这个问题。” “你们两个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结的婚?” 她向我上下看看,然后说:“你不必用这种问题来问我。” “这还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呀。”善楼指出给她听。 “以我来说,这是一个奖金最高的问题。要你自己来寻求答案的。我要去洗盘子了。” 她站起来,走向厨房,她的臀部摆动得夸张了一点,她又加了些热水进洗槽。“哪一位愿意帮我擦干盘子?” 善楼走过去,靠在门框上。“你先生现在在哪里?”他问。 她笑着说:“依照隔邻的长舌太太,他突然离开了。我想,他等我等烦了。所以我要把这里整理好,做个好太太,等他回来。假如他回来,我们会互相原谅,快乐生活到下一次发作。假如他不回来,我会等到房租到期,把这地方弄干净,交给下一位房客。老天!男人真会蹧蹋清洁,把这地方弄得这样邋遢。” 第66页 她忙着把洗好的盘子放进盘架上,用滚烫的沸水向上一浇,说道:“擦碗布在墙上钉子上。” “我不行。”善楼告诉她:“有人会批评我行为不像个官员,把我赶出警界的。” “把布拿下来交给我,不犯法吧?”她说:“我两手都是湿的,不想滴得地上都是水。” 善楼走过去,拿到那块布说:“放哪里?” “放我肩上。” 她耸动肩头,挑逗地看向他,大笑着。 善楼让布落下,停在她肩上。 “把它折一下,不要滑下去了。” 他把它折一下。 “谢谢。”她告诉他:“你要再有点耐心多好。” “算了,”善楼说:“我们要走了。唐诺,我看看剪报。” 我把剪报给善楼。 “那是什么?”韦太太从洗槽抬起头来,问着。 “只是对一下。”善楼说。 “喔!我知道了。那是圣般纳地诺的照片。” “你为什么从来没拍过电影?”善楼问她。 “没人请我呀。”她说:“报上多来几张照片就有希望了。” “这是你离家的原因?”善楼问:“是不是?” 她笑了,转身用屁股向他屁股撞一下。“你们二位真会问怪里怪气的问题。”她说:“为什么不多走两步去问长舌太太呢?我知道你们两位急着要去问她,而她也伸长了鸭脖子,就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善楼嘆口气,把剪报交回给我,一言不发走向门口。 “有空可以再来玩。”韦太太说。 我们走出门,走下阶梯。 “真混帐,”善楼说:“是你把我拖下水的,唐诺。” “拖进什么地方?” “说是谋杀案,而后尸体活着回来,而且活得很好。” “林太太是始作俑者。”我告诉他。 “对我说来她不是,她没‘作’到我头上来。”善楼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找她谈谈。” 这次,我们连门都不必敲。林太太也不伪装她曾经注意我们在隔邻,也不伪装她在等着我们。我们一走上门厅,她就把门打开了。 “早安,早安。”她说:“请进来,我想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想’死了!” 善楼站在门口。“只有一个问题。”他说:“你见到那边那个女人了?” “是的。” “那是不是韦太太?” “是的。”她说。 “那是你认为被谋杀了的人?” “为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讲?我没有说我想她被杀死了。我说有的情况很引人起疑。我听到吵架,我听到她大叫,我也见到那男人带了什么东西。” “哪一种‘什么东西’?” “从我现在知道,那不过是两条毯子。” “你早先说法是一条毯子卷了一个尸体。”善楼说:“很重,还会甩动……” “但是,别人带着的东西,是轻是重,我怎么会清楚呢?”她说。 “从他走路的样子,应该分辨得出带的东西是轻是重?” “我……当然,那是晚上。我只告诉你我的想法,警官。如此而已。我只是尽我公民的责任。” “你告诉我,你听到一声重击?”我问。 “我说过的话又如何?” “我只是对一下。” “这当然无足轻重。每个人都可以打太太。但是我没有说我听到重击的声音。我说,我听到一个声音,很可能是打击的声音。” “你有没有和韦太太谈起这件事?”善楼问。 “没有,我没有。你要是不把我连名带姓牵进去,我就谢谢你。” “是的,我想你现在应该这样说了。” “在那边的,没有问题一定是韦太太吗?”我问:“就是那一个……?” “你想我会弄错这个女人吗?”林太太问。 “好了,我想这就结了。”善楼说:“赖,我们走吧。” 我们开始走回善楼的车子。林太太站在门口说:“我相信你们会把我置身事外的。” 善楼根本懒得回头望或回答。 “好了,聪明人,”我们进车的时候他说:“你把我拖进去的,现在怎样才能把我拖出来?” “没错,是我拖你进去的。但没有什么需要拖出来呀,人没有死,不就很好,没有事了。” “没有事了?”他说:“报告一个虚有的谋杀案。因为一个长舌妇的谣言,掀起轩然大波,然后死人回家了。” “而且活得好好的。”我说。 “没错,而且活得好好的。”善楼说:“但是我怎么办?我二十四小时三班制叫部下看守这个地方,我把这地区封起来,只要韦君来出现就要他好看。这些都要写报告的。我的脸往哪里放?” “你既然已经两只脚都湿了,被我拖下水那么深了。”我说:“倒不如干脆再继续把这地方封住。姓韦的一出现,好好的问他一下。” 第67页 “问什么?”善楼不屑地问我:“问他为什么和老婆吵架?” 宓警官一把抓出嘴里半截湿透了的雪茄,向地上一摔,又说:“下次你再要打电话给我说要报警,我听一半挂你电话,你别难过。” “下次我要知道什么谋杀案的线索,”我说:“我忘了给你报案,你也别难过。” 他小心地看看我,生气地说:“你这浑蛋东西,你是在用我的话,封住我的嘴,做将来欺骗我的依据。去你的!现在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变成不是笑柄?” “是有个办法?” “好呀!说说看。” “结案前我们对姓高的德州佬再多了解一点。”我告诉他:“我觉得姓韦的熘走,是高劳顿暗中通知的。” “有一点你给我特别注意,唐诺。”善楼说:“我是兇杀组的人,兇杀组!老兄。不要弄了半天变出一个诈欺案来,我更下不了台。” “你不会不见尸体就不办案吧?” 他说:“我现在需要一个尸体,你有吗?” “还没有。” “有概念吗?” “有一半。” 他悲伤地说:“你的想像力比我丰富得多。你最好把你一半的概念快快培养起来,真有了结果,不要忘记告诉我。” 第07章 星期五的早上,蓝蓝的天,温暖的阳光,远山戴了洁白的雪帽,空气中有绿草的芳香,正是南加州美好的时光。 我在我常去的餐厅用早餐:软煮的蛋、咖啡、吐司和橘子果酱。 我再查人口移动登记。韦君来和白莉莉是有婚姻纪录但是没有离婚。白莉莉有一个萨克拉曼多市的地址,我把地址抄下来,找一本萨克拉曼多的电话簿,在姓白的底下找到白戈登太太,她的地址和白莉莉的相同。 我打了一个叫号长途电话给这个地址。 “莉莉在不在?”我问。 “她出去了,半个小时会回来。要告诉她什么吗?”一个女人声音说。 “没关系,我等一下再找她。”我把电话挂断。 我记下这个电话花了多少钱,把它列在我记事本特别的一页,列为“未定开支”。 我打电话到旅行社,查到四十七分钟后就有飞机直飞萨克拉曼多。我订了位,爬上公司车直开机场。我希望能在登机前通知白莎,但是到达机场时已经在最后一次唿叫登机了。我匆匆办好手续,登机,坐定,把安全带扣上,想到可怜柯白莎的血压,不知要升高到什么程度……一整天不知我到哪里去了。现在差别也不多了……即使我从萨克拉曼多打长途电话给她,血压也会升高。所以我干脆安心休息。 飞机引擎固定节拍的隆隆声,通常使我很容易入睡,但这次不行。我把椅背向后,闭上眼睛,但脑子里不断在转动,我干脆把椅背竖直,看向窗外。 沿了山嵴开闢的老公路,弯弯曲曲向前伸展。佛烈则山和锯木厂山在我们左侧,不久就通过了圣荷崑山谷。 因为这螺旋桨飞机飞得不高,我能看到公路像像条白线,上面的汽车像玩具极慢地在移动。右侧内华达州峰峦起伏的山岭上,庄严地盖着白色雪帽,背后衬托的是蓝蓝的青天。 我坐在那里,两眼盯着窗外,脑子像引擎一样无法停止。这件事应该在哪个关口有个合理的解释。我自己有数,目前的行动有点捕风捉影。这种开支白莎能认帐吗?她不气炸才怪。 空中小姐送上简单午餐,我食而不知其味。 萨克拉曼多下机,我租了辆车,开车去白家。 这是一幢典型的旧式萨克拉曼多房子,看到它令人想到旧日的加利福呢亚州。房子是很高的二层建筑,天花板很高,窗是长长的,里面有通风的木制百叶窗,外面是高高有荫的大树。这些树远在汽车发明之前,早已种植在那里了。 我走上已开始风化的木制阶梯,按向门铃。一位灰发锐眼的女士出现在门口。 “韦太太是不是住在这里?”我问。 “是的。” “请问你是不是白太太?” “是的。” “我希望能见一下韦太太。” “有什么事?” 我做出微笑的表情说:“是私人的事。虽然和她婚姻有关,但我不会打扰到她。我还希望你坐在旁边听我和她说话,白太太。我相信你还可给我们帮忙。” “你叫什么名字?” “赖唐诺。” “你是不是早上打长途电话找莉莉的人?” “是的。” “为什么?” “看她在不在家。” “为什么?” “我不要老远花时间、花钱赶来扑个空。”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个侦探……私家侦探。” “你在调查什么?” “我想知道第二个韦太太出什么事了。” “第二个韦太太?” “是的。” “但是没有什么第二个韦太太呀。” “我也许有些故事,你们会喜欢知道的。” 第68页 “请进来。” 我跟随她经过一个相当大的玄关,来到很大的客厅。天花板很高,窗子长长的,望出去是阴凉的园子。这时候天气还不太热,相信在炎热的时候,这里设计是非常合用的。“请坐,”她说:“我去叫我女儿。” 她离开房间,一分钟之内,她带着她褐色肤发、眼带倦态的女儿进入客厅。她女儿两肩没有精神地下垂,嘴角看起来就像她的肩头。对她言来,生活好像不太有兴趣似的,也许已经好久没有意见,没有脾气了。 “这是我女儿韦莉莉。”白太太说。 “我的名字是赖唐诺,”我告诉她:“我是一个侦探。我专诚来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有关君来?” “是的。” “是私家侦探。”白太太赶快声明道。 “我看也不见得有什么差别。”莉莉说。 “他离开了,我女儿才从迷梦,错误中醒过来。”白太太解释说。 “有小孩子吗?”我问。 “两个。”莉莉说。 “多大了?” “五岁、七岁。” “莉莉一直身体不好。”白太太说:“我们统统要怪那傢伙的态度,他毁灭了我女儿的健康。” “你有工作吗?”我问白莉莉。 “做做停停。”她妈妈代她回答:“但是她没办法一个地方做久。她身体状况不行,而我也不太好。这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来照顾小孩。” “他们父亲付不付生活费?”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白太太说:“我们有个困难。我们不作兴离婚。君来提过好多次,五年来他一直在争他所谓的自由。他说要是莉莉同意离婚,他可以做合理的财产分割。这傢伙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但是莉莉不同意离婚。” 我点点头。 “当然,假如我们正式办妥离婚手续,我们可以叫他付赡养费。万一他不付,我们还可以告他,请他吃官司。但是目前情况下,我们能威胁他,我们没钱养孩子了。压力大了,他就给点钱。从莉莉离开他到现在,一直是如此。她必须要勉强维持小孩不过分委屈,另一方面不断试着对韦君来加压力,他每次总要到山穷水尽才会弄点钱出来。要有人说精神战的话,韦君来这畜牲绝对是专家。” “你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吗?” “我一点概念也没有。可能什么工作也没有。他是我一生中见到最懒的男人。” “为了孩子,你们两位要找他的时候,用什么方法找?” “有一个地址,早晚他一定会收到信。那就是他弟弟的地址,韦嘉栋医生。” “看病的?”我问。 “牙科医生。”她说:“他在洛杉矶有个诊所。” 我没说话。 她说下去:“君来常和韦医生有联络,但是只有家里人知道他们是亲兄弟。嘉栋对君来的行为由衷嫌弃,引以为耻。嘉栋各方面看来都是个君子。假如没有嘉栋,君来根本不会管小孩的死活。我们请嘉栋转交的信,嘉栋早晚会知道君来哪里去了,转到他手上。” 莉莉说:“从你找到这里,我看他又有麻烦了,严重吗?” 我给她一个保证的笑容。“我只是来查一查。”我说:“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位叫亦凤的女人。红头髮,廿三岁或廿六岁,好身材,一百一十磅左右?” “我以前也有好身材。”莉莉渴望地说:“君来专找好的身材。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找得到的。他真要给人好感时,他会做到的。但是最能吸引女人的,还是他的与众不同。” “我们不认识什么亦凤。”白太太说。“等一下,”莉莉说:“你记得在波班克,住我们对街的马亦凤吗?我一直对这女人怀疑。君来时常开车送她回家。他经常说开车回来碰见她自巴士下来,顺路送她回家。” “是的,”白太太不能肯定地说:“马亦凤很像他说的样子。而且我来看你的时候,也看到他对她很殷懃。我认为……” “韦先生没有再结婚?”我问。 莉莉强调地摇头说:“我不肯离婚。” “他不能再结婚。”白太太说。 “对那姓马的女人,你们知道些什么?”我问。 “据我看,她是一个性急的娼妇,从来不放过眼前任何一个男人。”莉莉有感地说:“当她一看中君来,君来当然一拍即合,一分钟也没有浪费。”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摇摇头。 “不过她住在波班克?” “是的。” “你住那里时的地址,能告诉我吗?”我问。 “地址我要看了才行。”她说:“我应该还记得的。正在我们决定要分开之前,我们在那里住了四个月……这是君来的另外一个特性。他没常性,不断搬来搬去,工作也是换来换去。” “我还有一封你给我的信,上面有地址。”白太太说:“我去替赖先生拿来。”她快步走出去,没多久就带了个信封回来交给我。 第69页 “这是我女儿来信的信封,你不必抄了,连信封拿去好了。回信地址就是你要的地址。马亦凤就住斜对面四五家的样子。” “和她两老住一起?” “和她妈妈住一起,她们两个人都工作。亦凤据我听到的只是那一带的贱货。但是她漂亮,大胆到无耻了。” “她有好身材。”莉莉说。 “谢谢,”我说:“我可能会回来,我在查一笔地产。” “不必安慰我们,”莉莉说:“我知道他出了错了,我就怕他有一天会坐牢,我现在知道这日子不远了。” “他有来看过孩子吗?” 白太太把嘴唇一抿,冷冷地说:“每次情况快要好一点,他就回来看小孩搅和一下,他就希望有一天莉莉不再欢迎他,不准他见小孩,他可以告莉莉精神虐待……其实不见得有什么用。莉莉有他太多证据,他可能获准离婚,只是他也许不太知道,你应该看看我女儿在他的东西里找到的信件。十几个不同女人的来信,真是无耻到极点,我不相信女人会写这一类的信。” “君来常叫她们写,”莉莉说:“对他自大有帮助,满足他的虚荣心。” “万一他回来看孩子,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我希望静静的调查这件事。” “可以。”白太太说:“我们知道了。” 莉莉用无力的手和我握手,给了我一个半死不活的微笑。白太太送我到门口,“女孩子的一生就这样断送,太可怕了。”她说:“莉莉最恐惧的是君来会去坐牢,他若不来,她告诉她孩子,他死了,别人也见不到她。” “小孩子最无知了,他们天生会揶揄别的小孩,他若去坐牢,对小孩是个悲剧。” “我会把我在做的事,尽量保密。”我告诉她。 我坐进我租来的车子,仔细想着。 我找了一本当地的电话簿,在姓董的名下看看,会不会找到福阿仑舅舅遗产的第二继承权人……住在本市的董露西。这一次运气跟着我,地址、电话号码都在她姓名之下。 我问清路直接开去,是一个小的公寓房子,经理告诉我董露西替州政府做事,她不知道什么部门,她说她五点十五分多半可以回来。经理是个絮聒的女人,太希望有人和她聊天了。我反正闲着无事,就坐下来伴她嗑牙,她给了我一罐啤酒,于是我们说东说西,最后我把话题回到露西的时候,她已经是知无不言了。 露西住这里已经五年了,她不喜欢改变日常生活,十分自重,别人也喜欢她。她不谈家里的事,但显然是没有结过婚,她五呎三寸高,一百一十磅,褐色眼珠,黑头髮,眉毛及睫毛都是很浓的。 女经理自己大概四十五岁,认为露西应该是二十六、七岁。她说露西个性纯良,有很多朋友,但她习惯于不要别人管她的事,她有好工作,按时付房租。 经理要再给我开啤酒,我坚持心领,于是她开始套我,问我是做什么的,对露西为什么发生兴趣。 我告诉她我在东部有位朋友,住萨克拉曼多时认识露西,朋友告诉我到这里来一定要打个电话给露西。他说她是个淑女,是个好朋友,从不生气,总是高高兴兴。 “没错,这就是露西。”经理说。 我在五点差一刻告别女经理,她告诉我露西工作的地址,告诉我假如我愿意等候,她可以给我介绍,但是我没有同意她。 我把租来的车开到街角,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下。把车门开着,自己站在人行道上等着。 从女经理那里得来的描述,要认出董露西没有什么困难。她走过来的时候,我把帽子举起。 “董小姐?” 她突然停住,两眼看着我脸,垂下去看我鞋子,又向上看我的脸。 “什么事?”她问。 “我想和你谈一谈。” 她向我移开了一点:“有关什么?” “有关韦君来。” 她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和你的舅舅,福阿仑,有点消息最好你能知道。” 这下对头了,她举步正要离开,停在半空中。两眼冷冷的,平视着看我。“因公?因私?还是好奇而已?”她问。 “让我们说三种理由都有一点,我是个侦探。” “给我看看证明文件。” “私家侦探。”我说。 “噢。”她说。 又离开我远了一点。 “也许,”我说:“我可以把公事要问的尽量少问,假如我们能私下谈谈。” “你听着,”她说:“我从来不在马路上和人聊天,也不会坐到不认识人的车里去,车门开得这么大,一点用处也没有。你有什么要说的,一次说出来。我可不保证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我说:“你舅舅福阿仑在圣般纳地诺郡有一块土地。他死了,把这块地遗赠给了马亦凤。” “怎么样?” “马亦凤自己说和韦君来结婚了,假如有婚礼,是个重婚罪。” “又怎么样?”她问:“重婚在世界上多得是。” 第70页 “你不要保护亦凤?” “为什么要?” “她是你的表姊妹,是吗?” “我们是亲戚,但是我一辈子从来没见过她。” “算我搞错了。”我告诉她:“我在查一件事,我走进了牛角尖。我尽可能在查,以为你能帮我点忙。” “你怎么走进牛角尖去了?”她问。 “说来话长。”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我去你住的地方。经理很热心,她向我形容你的样子。” “你找我为什么?” “要和你谈谈。” “我说过,我从不和陌生人在街角聊天,不论你用什么理由。” “那我们回你公寓去,由经理给我们介绍,她一再保证她愿意替我们介绍的。” “那不行,她对你认识不清,都是你自我介绍的结果。” 我说:“这是汽车钥匙,你可以坐到驾驶座上,我坐在右侧,这样不可能有人绑你票。” 突然她大笑:“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看是你在怕我,不是我在怕你。” 我告诉她:“我以为你需要一些安全感,才给你钥匙。” “那就给我。” 我把钥匙交给她。 我帮她坐在方向盘后面,自己坐在她右侧。把车门关上。 她把钥匙插进匙孔,发动引擎,看看我给她的钥匙是否真是这部车的钥匙,把引擎熄火,取出钥匙,向皮包里一丢。 “好了,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我说:“我的名字叫赖唐诺,这是我的名片。” 她看看名片:“柯氏是什么人?” “信不信由你,柯赖二氏的柯氏,是柯白莎。” “真新鲜!”她说。 “你见一次柯白莎就不会这样说。” “年长的?” “年长的,重的,粗的,不好对付的。” “怎么会和她合伙的?”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你找我有什么事?” “几天之前,有人要我调查一个叫韦君来的人……一个客户要找韦君来的太太。我去找韦君来,他说他和他太太吵了一架,他太太出走了,他认为她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讲下去。”她说。 我说:“边上住的人半夜听到声音,听到吵架,听到叫喊声,听到一下打击声,而后是什么声音都没有。等了一下,姓韦的出门,右肩上扛着一件东西。据说有点像尸体包在地毯或毛毯里,他把这东西放进车里,带了铲子和锄头开车离开,那已是午夜以后,他在二小时四十五分钟之后回来。” 她坐在那里用眼角看我,又看看前面:“还有什么吗?” “现在困难的部分来了,我们的客户不愿给我们足够的钱继续调查,我好像看到有个太太被丈夫谋杀了,我告诉一位在警方服务的朋友请他帮忙。他介入,和邻居一谈,也认为有人被谋杀了,韦先生也熘了,警方在他们住的地方二十四小时守候,等那丈夫回来。 “那丈夫没有回来,但是所谓的太太倒回来了。她活得快快乐乐好好的,她有双大而无辜的眼,会摇摆的臀部。警官的眼睛红了,我的眼睛也红了。 “但是我总觉得故事不完整,我要完整的故事。” 她问:“所以你到这里来看我?” “不是的,我来这里是看姓韦的大太太……合法太太,尚未离婚的太太。我想她会帮我点忙,她真给我一点线索,她认为那第二个太太叫马亦凤,是他们住波班克时认识的,我相信这一点是对的。 “你的舅舅才刚死不久,他把圣般纳地诺郡一块地产留给外甥女马亦凤。报社记者找到了她,她是韦君来太太。她能接受这份土地,外加一万五千元现钞……假如她没有比她舅舅先死。要是她死在舅舅之前,这土块和钱归你所有,因为你是另一位外甥女。我在想,你也许知道什么?” “还有什么吗?”她问。 “大概就是这一些了。” “这里完了,你要去哪里?” “回洛杉矶。” “你是公费开支,否则你不会跑那么远,租辆车来找人。”她打开皮包,伸手进去摸到钥匙拿出来,放进匙孔,把皮包阖上,又把皮包放到她身旁车座上。说道:“既然有人出钱,唐诺。我要你现在带我出去吃晚饭,而且你可以叫我露西。” “突然,我变成肉票了。”我说。 “要报警?” “还不到时候。” “也许以后你真的有需要。”她把车慢慢开离路边。 “你在想什么?” “我想,”她说:“我有点事要告诉你,但是我要先多了解你一点,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了解一个男人的最好方法是陪他吃饭,伴他跳舞,看他用什么方法来动你脑筋。” “假如他不动你脑筋呢?” “看看他是假装的、没有能力,还是没有经验。” 第71页 “都不是呢?” “记在总帐上,将来再依女孩子对他的感觉结帐。” “好,”我说:“现在是我在贼船上了,我们去哪里?” “去一家餐厅,饭前有鸡尾酒,饭后可以跳舞。” “你要不要先回公寓去换件衣服?” “我想去,但是不要去,那经理有个大耳朵、大眼睛,显然她的嘴巴也不小。” 我说:“她会把二加二,最后还是会答出四来的。” “不会,我回去的时候她会告诉我你来过,她认为你是出去找我去了。在她问我有没有见到你之前,我会先要她形容你,问你长成什么长相,为人好不好。我从不对人说谎,但是我会让她忙着讲话,我又可再看看别的女人对你的看法。” “你们女人!”我说。 “女人有什么不好?” 我向座位一靠,她熟练地开着车。 我把眼睛一闭。 “那么早就困了?” “我在集中精力。” “做什么?”她问。 “仓促应试。” 她大笑出声,笑得那么好听,使我不得不再看她一下,重新把情况再衡量一次。她是很美,但不是未经世面的。她根本没有怕我,我觉得我在向她说故事时,她已设计好,用什么战术来对付我了。 我们来到一个相当豪华的餐厅,餐厅里人少得可怜,但是鸡尾酒廊里充满了客人。我们进去,侍者来时,她要了曼哈顿。 我也要了曼哈顿。 十五分钟后,我们各要了第二杯曼哈顿,二十分钟后,又各要了第三杯。 酒精对她起了点作用,也对我起了点作用。我可以看到她眼睛在发光,双颊稍有泛红。她活泼愉快,但是能很小心地控制自己。 “你是不是,”我问:“想把我灌醉了?” “我要让你多告诉我一点东西。” “知无不言,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现在,怎么样?” 她吃东西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她要一块最大的牛排,五分熟,烤洋芋、鳄梨色拉和咖啡。 我点和她相同的。 餐厅里有个自动点唱机,我们跳了次舞,她很能跳舞,我尽我的胆量抱她近身,她不时看我一眼打量我,我知道她仍在试探,仍在看下一步应如何进行。 我们吃了甜点及一点饭后酒。我想到假如不说谎,白莎见到这张发票的模样,我心里有点发抖。 我们又喝了点饭后酒,我决定这次饭局自掏腰包。 我们离开那地方,门僮把车带到我们面前时,露西一下钻到方向盘后,她把裙子拉到膝盖以上的位置,假装这样她开车方便点。她的腿非常美丽,她驾着车向前走,有如一条鱼在山涧中游,她经过一座桥,离开路面,走上条泥路,前行了数百码,右转来到树荫下,一处水边可停车的位置。可能是条河、湖或是水库上源。我以后都没能知道。那天有月光,月光照在水上闪闪发光。 她把引擎关闭,靠后休息。 有一段时间除了引擎冷下时壅塞声外,全世界都是寂静的,然后一只大胆的青蛙开始哇哇叫,其它青蛙一起跟着起闹,于是晚上又热闹起来。 她在座位上蠕动着,自驾驶座扭出来坐在我身旁,把头靠在座垫背上,把面颊靠我肩上。双目微闭,月光流泻在她美好的曲线上,裙襬还在膝上四吋的位置。 我把手伸到她颈下,吻了她。 虽然是我主动的,但也可以说是她把我带到这个情人巷来。她反应也很激烈,我反而奇怪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她到底想要如何,我脑子又失去了逻辑。 她坐我身旁,头向后枕靠在椅背上,但头弯着,全部力量靠我肩上,我们两个都目注前方,我什么也没想,享受着目前的境况,我不知道她在享受还是在研究下一步当如何。 我们一坐坐了十分、十五分钟,看着水上的月光,感觉安静温暖的黑夜,听水旁夜的各种声音。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我又想吻她。 她把我推开,突然坐回方向盘后,我向她靠过去,她用右手把我推开,用左手转动钥匙点火,把车退出。 “露西?”我轻声地说。 “是的,唐诺。”她回答,又温和地说:“这等于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你在想,我要你做什么?可以进行到什么程度?现在等于告诉你,到此为止。” “你要到此为止?” “我们两个都要到此为止,唐诺,你是好人,不要变坏了。” 月光自挡风玻璃照进车来,她双唇微张,唿吸部分用嘴,双眼张大有力,她已决心开车快快离开这一带,她开过那段泥路,已尽最快的可能。一上到有路面的路时,立即用全速,经过小桥又重入市区的拥挤交通情况,车速至此才降低,她全身的紧张才稍稍松弛,我知道她用眼角看了我好多次。 她一路不说一句话,我也一句话不说,她开进回她家的街道,沿路慢行,直到车子停在她公寓门口,她关引擎,熄灯。 “我能去你公寓吗?”我问。 “不能!” 第72页 我坐在车座中,不说话。 她说:“你考试及格了,甲等,你要什么,唐诺?” “你知道的我都要。” “唐诺。”她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的忙,我们家属从来没有过钞票,只有一位阿仑舅舅,他迁到德州去,在那里弄了一点当时一毛不值的地产,反正卖不出去就留着,他住在简陋的违建小屋里,养一点牛,勉强活着。突然,你知道怎么回事,它们出油了,他变得很有钱。他太太早死了,他是个寂寞的老人,他来到加州,我是他唯一尚有联繫的亲戚,我带他多看看萨克拉曼多,使他振作,尽量使他快乐。他回到德州,给我写了几封信。 “最后,他告诉我他要做张遗嘱,留点财产给我。这使我大吃一惊,我给他写信,告诉他我对他好是因为他是我的亲戚,因为他需要有人作伴,不是为了财产,我叫他应该看看,是否尚有别的亲戚。” “他真去找了?” “他去找了。他写信给我,说一位马蕾丝是他亲戚。马蕾丝的女儿亦凤算起来也是远房外甥女。她们母女住波班克,他准备留点财产给她们。不多,只是使她们生活不错而已,他说此外再也没有亲戚了。” “信都在?”我问。 她点点头。 “之后呢?” “一定会发生的事,发生了。”她说:“一个女人见到一个百万土财主,单身无依,放个钓钩,钓个正着。” “又结婚了?” “她和他结婚,开始控制他的财产,开始对我有敌意。我想她有计划的一天好多次在他面前说我坏话,破坏他和我的感情。来信的情感减低了,他一结婚就给了我一封信,说情况有所改变。但是,他要留我三分之一的财产作为遗产。之后又写信告诉我,他要把加州的土地留给我做遗产,而德州的都归他太太。没几个月,我知道他把加州的土地都脱手求现。然后他死了,他遗嘱把一切留给他太太,但是加州的土地,另外一万五千元是留给另外一个外甥女马亦凤。” “那表示她妈妈马蕾丝,已经过世了?” “我想是的,也许她死了,也许遭遇到阿仑舅舅太太的不欢迎了。” “老实说,唐诺,我要是对你说我不在乎这笔钱,那是说谎。虽然,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我不想做富婆,但是我希望有安全感。一个靠敲打打字机吃饭的女人,有时会怕,万一生病怎么办?万一有关节炎,不能工作怎么办?……我没有概念阿仑舅有多少钱,不过一定有很多钱,假如我有几千元积蓄会好得多,我不想他给我太多钱,那样反而不做事,整天欧洲玩玩,鸡尾酒喝喝,防着别人追求我只是为了我的钞票。但是……” “但是,你总要结婚的,”我说:“结了婚就有保障了。” “这是使我害怕的地方,唐诺。结婚不一定有保障,你结婚了,组织了自己生活环境了,生了子女了,变家庭主妇了,你失去曲线了,没有精力了,不能泰然自若了,所有朋友都失去联络了。万一丈夫又有点外遇。……你先前说过住在这里的韦君来和他的太太,他们怎么办?” “从他们这一对来看,”我说:“你还是有道理的。” “有孩子吗?”她问。 “两个。” “女的怎么样?” “能工作的时候就工作,但是她身体状况不太好。” “就是啰。”她说:“我对于放弃自己独立的能力,有点怕,我有过好多次结婚的机会,最后自己想想我的对象尚不足我爱到牺牲一切。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唯有这一点,我比较畏首畏脚,即使如此,有一天给我找到一个男孩子,为他‘死’都不在乎的时候,我就一切都不在乎了……唐诺,我这种个性,把你吓着了吗?” “我胆子本来是小的。”我说:“谁还能知道世事有什么变迁呢?” “我想你是对的。” “一个人最好是尽自己能力,愉快奋斗。”我说:“对看不到的命运不怕,也不避。在老死之前,反正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总是要过的。” “唐诺,你放心。”她说:“我并没有躲避什么,我只是认为你不错,把心里的话说给你听听。对遗产的事,我当然有怨气,但是是第一次和人谈起。” “知道和你阿仑舅舅结婚的,是什么样一个女人吗?” “一无所知,只知她比他年轻不少,结婚也决定很快,没有订婚,我想他在旅馆里见到她,她是个女服务生。她有一套,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舅舅给你的信都留着?” “是的。” “留到,不要掉了。”我说:“对于马亦凤,你知道她什么吗?” “我要把我听到的告诉你,就不算真实了。我自己不清楚她,见面也不认识,她实在不能算外甥女,应该属于一表三千里型的。” “好,”我告诉她:“我会再去查一查。” “唐诺。”她说:“我告诉你的对你有帮助吗?” 第73页 “老实说,没有。只是给我一些背景,如此而已。主要的是韦君来的一切作为非常奇怪,但是这和你阿仑舅舅遗嘱的合法性没有影响。即使是重婚,或非法同居,又如何?她总是继承人。” “唐诺,你结婚了?” “没有。” “订婚了?” “也没有。” 她寂静了几秒钟,说道:“今天晚上我很愉快。唐诺,我的确有很多事要一吐为快,老天知道为什么我都告诉了你。也许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看到你站在路旁,把车门大大开着。不过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专门勾搭女人的……我想我今天晚上也很寂寞。我想我们应该把公事放一边,集中力量来说再见。 “据我看,你是急着要回洛杉矶去的,你假如用不太多的时间和我吻别,快点把租来的车还掉,赶最后一班直达飞机回去可能正好赶上。” 她计算得没有错……理论上说起来,正是如此。但是事实上,我差一点未能赶上飞机。 第08章 星期六早上,我们规定是照常办公的,中午才关门。每个星期六下午,白莎照例和我有一次一小时的会议,计划下周的工作。白莎也喜欢每周计算一下银行存款,看看我们合伙事业的成就。 我星期六上午九点整走进办公室。白莎还没有来上班。我吩咐爱茜,白莎一到就通知我。 白莎九点十分到。卜爱茜立即通知了我。我走进白莎办公室说:“我们是九点钟开门。你去哪里了?” 白莎抬头看我,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她脸孔转成猪肝色,最后才找到自己舌头在哪里。 “我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小不点的杂种,有种来问我‘我’到哪里去了?你这浑蛋到哪里去了?什么意思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我昨天一天打电话给每一个可能你认识的马子,看是什么人把你连魂一起勾过去了。 “你竟敢一熘就一整天,没一个人知道你的去向。你以为我是什么东西?你的管家妇,还是什么?黄脸婆……也许?即使如此,也要告诉黄脸婆你死在哪里,好替你收尸。你竟还有无耻的厚脸皮,来问我‘我’在哪里!” “办公室九点开门。”我说:“我在这里等你来上班。” 她真的气极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 “好,算了。”我宽宏大量地说:“不必再提了。我想一个人开创了一个事业,不必做事业的奴隶,把自己卖给它。白莎,有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应该自己放放假,算了。” 白莎说:“你浑蛋!你就是要惹我生气。你知道我有高血压,我现在血压已经高到快冲破血管了。你总是在‘我’要怪你之前,先用点小聪明让我生气。我看见你真恨不能咬掉你一块肉,不过我内心想想你还是满聪明能干的。” “好了。”我对白莎说:“现在告诉你,昨天为什么要勐找我,有什么不对吗?” 白莎的双唇抿成薄薄一片说:“他奶奶的,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白莎?” 她打开抽屉,拿出二份正式公文似的东西,自桌上送过来:“看看这个。” 我拿起一份,看看主文,一切都了解了。是韦君来向法院告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中的柯白莎和告赖唐诺的副本。 我其实可以不必去看他告些什么的,但我还是拿着看了一遍。 韦君来的状纸写得很好。他宣称他住在霜都路一六三八号。他宣称被告侵害了他的隐私权。被告曾访问原告的邻居,暗示原告是个杀人兇犯,破坏原告在居住地的名誉。他宣称后来被告威胁要报警,要说原告杀死了和他住在一起称为是他太太的人。事实上这女人没有死,活得好好的。他宣称由于被告的报警,警察在他住宅附近设了监视,使邻居都对他产生不良看法。逼迫他今后只好提前退休。而且今后怕有无穷的不安和不便。被告已经使原告精神受到损害、受到身体损害、名誉损害,等等,等等。 他提出的赔偿要求是五万元的真实损害及十万元的名誉损害。我把这张状纸副本,和开庭传票交回白莎。 “我想,”我说:“你是知道事实的。” “我现在怀疑我是不是知道了。”白莎说。 “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至少看到这上面说的,是你把暗示放进邻居的脑子里,说他犯了谋杀罪。” “说下去。”我说。 “当然,这东西也是送达给我的,我一收到这东西就急着要找你,但是找不到你。我认为最有用的事是去找林太太,从她那里弄一张书面的证明书,证明是她告诉你,姓韦的杀了他太太。” “结果如何?”我问。 她说:“我找了我一个朋友一起去,去做证人。我们找到林太太。林太太说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些话。林太太说,你去找她,问她对韦先生杀死他自己太太,看到了什么。在另一侧的邻居太太也说你问的是这种话。那邻居也说你暗示她,韦太太的失踪可能是被先生杀掉了。唐诺,真是十分糟糕!那林太太已经吓僵了!” 第74页 “林太太吓僵了?” “是的,不但不敢说,连打嗝都不敢了。” 我说:“你有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你要知道她告诉我什么?”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会去看她?” “你告诉她,有人控告我们了?” “是的。” “在你问这些话之前?” “是的,你看,我要对这个女人公平处理。我们应告诉她的统统先告诉她。” “这正是办这件事最狗屎的方法了,白莎。那女人怕死了的是她先生。只要她知道有人要循法律途径解决,她还肯开口吗?” “不过,”白莎说:“她也和宓善楼说过同样的话,她逃得了吗?” 我靠到椅背上想了一想。“你可曾注意到,韦君来并没有说和他住在一起的是他太太。他宣称‘和他住在一起称为是他太太的人’……他根本没有和太太离婚……”我说:“你要知道,白莎,我们给宓善楼的电话,将来会成为十分重要的证物之一,你想宓善楼会全力支持我们吗?” “宓警官会熘得像条脱勾的大鱼。”白莎说:“他会作证说是你告诉他一件谋杀案已经完成。照目前情况,他自己也乱七八糟混在里面,他可不会肯为了我们丢掉官位。” “假如如此,”我说:“高劳顿就变成最重要人证了。打电话的时候,这一面的话,他是都听到的。” “唐诺,这种控诉会成立吗?”她问。 “每个人都肯说老实话,这控诉就成立不起来。”我说:“但是,林太太嘛,吓僵了……高劳顿给我们的地址是什么?” “大德大饭店。” “我现在就去。”我说。 “你去和他谈话?” “假如他在,我就和他谈。可能的话,我还希望弄一张书面声明。” “唐诺,他会把你打扁,撕成粉碎的。” 我说:“假如在我们找到他之前,韦君来的律师先找到他,要了张证词,才真正会把我们两个人打扁,撕成粉碎。” 白莎两眼瞇成一条缝:“是的,会很不好看,是吗?”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我问。 “你坚持要报警说谋杀案已完成。姓高的不想请警方涉及,试着从你手中把电话抢过来,你坚持……” 我说:“这一部分没有关系。只要他肯说实话就不怕。” 白莎说:“是你告诉宓警官,你有一件谋杀案要报警。” “我从来没有告诉他韦君来做了什么。我只是告诉他,依据他邻居一位林千里太太说,韦家发生了什么事。” “送达传票的人昨天也曾经找你。结果传达给了我之后没有再等,是不是不再找你了?” “不行,他们一定要传达给我本人。” “但是他们给我两份副本,其中一份一定是给你的。” “不是,他给你两份。一份是给你私人的,另一份是给合伙公司的,因为你是合伙人之一,所以也给你一份。这说明他们告你本人,也告你合伙公司。他们今天应该另外会给我送达相同的两份的。” “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该找个律师。找好律师后第一件事,是请律师去取一个韦君来的口述证词。韦君来不会喜欢这一招的,我要去见高劳顿了。” 白莎把椅子向后一退。站起来绕过桌子。“唐诺,”她说:“我一直一分一毛的节省钱。我没有办法,我养成了习惯。你没有来之前,我要维持这个侦探社,我只做点微不足道的工作。所以我对钱看得很重。每次你用五分钱,只要我认为不应该花的,我脑子里就有蝴蝶飞来飞去。血压就会升高。 “我们两个是绝配。我要你知道白莎心里有数。要不是你的脑子和勇气,我们这个侦探社还只能弄点小工作,吃不饱,饿不死。 “我不是说今后不再挑剔你的开支,或挑剔你怎么来怎么去的老毛病。但是,有人想对你耍狠,白莎支持你到底,和你并肩作战。你不会听到我为钞票吭一下喉咙。” 她把两脚分开站在我面前地上,伸出她戴了大钻戒的手,说道:“握手,伙计。” 她小而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现在,”她说:“你快去看那浑帐姓高的,看能不能突破点什么。我昨天去看那姓林的太太,的确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唐诺,要不是我真怕了,我现在不会承认的。” 第09章 大德大饭店是一个公寓式的旅社,一度曾很辉煌。门口职员说他必须问问高先生是否在家,要知道我姓什么。我告诉他是韦先生要找高先生。职员接通高先生,突然变成非常客气。“请自己上去,韦先生。”他说:“高先生非常高兴能有你来看他。” “谢谢你。”我告诉他。 “是三六二公寓,在三楼靠前面。” “谢谢你。”我又告诉他,自顾上楼。我按三六二的门铃,门很快打开,高劳顿满面春风在门里准备欢迎,突然看到是我,表情一百八十度改变。 第75页 “你做什么!”他说。 “我要和你讲点坦白的话。”我告诉他。 他没穿上衣,衬衫领打开,大大的下颔骨向前明显突出,向下望着我,在研究怎样处理我。 我说:“我有很多消息,可能对你有点用处。” “什么鬼主意,对楼下的说你姓韦?” “我认为我用赖唐诺比用韦君来不容易见到你。” 他站在那里,恶狗挡道,在动脑筋。 我迈步向前,好像本该如此,充满信心。“你会喜欢我给你的消息的。”我告诉他。 他向侧移步,让我经过他身旁,把门踢上,指张椅子叫我坐下。 这是可以长期租、月租或日租的公寓。高先生租的有三房或四房,客厅里家具齐全的。他显然常在这里招待客人。一架可移动的吧檯在客厅的一隅,足可供一打客人的各色酒杯齐全。前排的酒瓶里剩酒每瓶有一半或三分之一。后排备用的都是各种牌子的未开名酒。 “好吧!”他咆哮着说:“是什么消息?” 我说:“假如你坦白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我一定可以供给你要的消息。” “我告诉过你我要什么。”他说:“我要找韦太太。” “你为什么要找她?” “这不干你屁事,我就是要找她。” “当然,动机很重要,”我说:“你找她是为了钱、为了情,还为了其它什么?这女人实在漂亮!我本来从她照片就在想说她好看,但是照片哪能及她本人的万分之一?她全身反射出生命,活力……” 他自椅中坐直,人向前倾:“你是说,你见过她了?” “当然。”我说。 “你是说你找到她了?” “不找到她,能见到她吗?”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不是在告诉你吗?” “她在哪里?” 我说:“我先有几件事要弄弄清楚。” “什么事?” “你记得你最后一次在我们办公室,那时候我要打电话找一位在兇杀组工作的朋友?” “是的。” “我告诉他,依据韦君来一位邻居叫林太太的说,她在晚上听到一场吵架,听到一下打击,看到姓韦的肩上扛了一包东西离开,她认为这是个尸体包在地毯里。你记得吗?” “我记得这一段话。” “我就是这样说的,是吗?” “你就是这样说的,是的。” “你是不是可以记得,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认为韦先生已经把太太杀了。我只是把我和林太太的对话,向警方报告,是吗?” 他想说什么,但停住了,两眼瞇成一线道:“你对这一点好像很重视似的?” “我只是要知道,你对当时的事回忆很正确。” 他对我的话仔细想了一下,问道:“韦太太在哪里?” “霜都路一六三八号。” “当然,这我知道,是他们的地址。” “前天她就在那里,她真是漂亮。” “你说她回家了?”高劳顿问。 “她回来把家整一整,把脏盘子都洗了,把床铺了,菸灰缸也清了……” “你说是前天,她在那边?” “是的。” “那你前天为什么不通知我?” “你已经把我们开除了,我就忙别的案子去了。” 他站起来,把衬衫扣子扣好,打上领带,拿起一件搭在椅背上的上衣,把手臂向袖子里装,说道:“走,我们一起走。你可以指给我看。你和她说过话了?” “当然和她说过话。” “好,我们快走。” 我说:“我要请你写张纸条给我,证明我打电话时的立场,以免我被兇杀组的朋友误解,以为我……” “当然,当然,这一点包在我身上,我会关照你的,赖先生。只是你前天就该告诉我的,我费了不知多少手脚想找到这个女人,只是没想到她会回家,这是全世界我最想不到的地方。” “她是回去了。要不是你把我们解僱了,你可能已经见到她,把生意谈妥,早已打道回德州去了。” “我承认我错了,赖先生。我低估你的能力。” “谢谢。” “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有关写给我那电话的内容的纸条……” “先要看你对韦太太的事有没有骗人……我一见到她,你要我写什么纸条都可以。我会自己写,亲笔签名。” “要不要用我的车子去?” “我来开车。”他告诉我。 我们走过大厅,他把钥匙交给楼下职员,说道:“我要出去两个小时。走吧,赖先生。” 职员听见他叫我赖先生,扬起一条眉毛,怀疑地说:“再见,韦先生。” “再见。”我用一样语调,相等度死样回答他。 我们利用他的车子出去,他是一个很好的驾驶。 第76页 我知道他不会给我什么消息,我当然也不会给他消息。我把身体向后一靠,听由他开车。 我们转入霜都路,直向韦家开去。他把车煞住,我就开车门出来。 “我要一个人和韦太太谈几分钟,赖先生。”他说:“之后,我会请你做个证人。” “没关系。”我告诉他:“你自己进去见她,我过去和林太太谈谈。” 他走上阶梯,站在门廊。我走向林家。林太太在门口等着我。 “呀,赖先生,你来了呀。我担心死了,有人来这里问各种问题。”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问。 “两个女人来这里,她们告诉我韦先生已经对你提起控告。” “还有什么?” “有个律师,带了速记员来,从我这里要了个证词去。他们没有留给我副本。那速记员带了打字机,打好字给我匆匆看一下,就要我签字。不过匆匆看一下已经够了,大概就是事实。打字小姐拿出一个很小的公证图章,就叫我举起右手,问我所讲的是否都是事实?” “讲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她说:“有的地方我加强一点,但是事实还是事实。没错,是事实。” “于是你告诉那小姐,所讲的都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她说:“你还能做什么呢?” “之后呢?” “小姐说:‘郑重宣誓,合乎仪式。’就在纸上把戳子一盖。她自己以公证人身份签了字,把这份证词交给律师。他根本没等我开口说话,一熘烟就走了。” “那不算什么,他要的东西已到手了,留下也什么意思了。在这张口供书里,你告诉他们些什么?” “全部事实,如此而已。” “林太太,我们把话先说清楚。你记得我那天来问你韦家的事?” “是的。” “你告诉我,你听到吵架,又听到一下打击声,然后他出来扛了一包可能是尸体的东西在他肩上,放进汽车里,又拿了锄头、铲子把车开走。你说他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在厨房里一段时间,之后关上灯去卧房,卧房灯又关上,他一定是入睡了。你记不记得你告诉我,你想他把他太太杀死了?” “杀死他太太?”她喊叫道。 “那是你说的。” “赖先生,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种事!”她说:“你在说什么呀!你问我那边夫妻的闲事。你问我他们处得如何?我告诉你,他们处得还可以,除了有一晚他们曾大吵过一次,我听到发怒的喊叫声,但我听不到说什么。我说他出去过一会儿,但是绝对没有说他扛了一个尸体在他肩上。你想干什么?把话放我嘴里让我讲出来?” “没有讲尸体。”我有耐性地说:“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被包在地毯或毛毯中,这东西甩来甩去像个尸体。” “哪来的这种概念?”她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我告诉你他从房子里出来,外面太暗,我看不清楚。他有什么东西扛在肩上,可能是地毯、毛毯,或……我看几乎什么都像,不过我告诉你的只是地毯或毛毯。” “你也告诉我他有拿铲子和锄头,是吗?”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这种事,你是不是疯了?” “你说过铲子和锄头吗?” “我说我听到金属碰到金属的声音。但是老天,不要给我乱装榫头……” 门铃不耐烦地响着。她像标枪离手似的向门走去:“我去看看什么人来了。” 她把门一下打开,过不多久,高劳顿大步进入房中。“韦太太今天早上哪里去了?”他问:“她不在家的样子。一个人也不在家。” “是的,我想她不在家……但是我不知道。我有太多家事要做了,不能整天坐在窗口看邻居,你是……你以前来过这里,但是我不记得你是……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高,”我说:“德州的高劳顿。” “噢,是的!高先生,我实在没有空注意邻居的事。我自己要做的家事太多了。” “看样子你兼顾得很周到的。”高劳顿说:“那边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韦太太哪里去了?昨晚她在家吗?” “我真的无法告诉你。我又要煮饭,又要照顾丈夫。我试着敦亲睦邻,邻居要来借什么,我都要招唿,但是我从不偷偷摸摸去打听邻居的私事,我昨晚相当忙。” “昨晚看到那边有灯光吗?”我问。 “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高劳顿和我交换眼神。 “嗨,你是怎么啦?”高问。 “没有怎么样。”她说:“但是我当然不想别人以为我多管闲事。那狗屎律师,就在这里,一直暗示着我是……” “什么律师?” “那个和一位女人一起来的律师。他们问我问题,而后那个女的打开一个打字机,把我说的都打下来,又叫我签字。” “律师?” 第77页 “律师。” “他告诉你他要什么了吗?” “他告诉我,他代表韦先生。他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在不断诬衊他,说他把自己太太杀了。律师也要查清楚,他要代表韦先生告那些人。律师问我谣言是不是从我这里开始出去的。我告诉他当然不是。我告诉他有不少人来看过我,问过不少问题,但是当然我从来没有说过韦先生杀死韦太太,或任何差不多的话。我不知你要什么,那女人前天整天在家,把家里都整理了。我怎么可能会认为她死了呢?” 高先生的脸上泛出一层微笑。“我现在可懂了。你说那律师带了秘书来,从你这里拿了一张口供书去。你签字了吗,林太太?” “当然我签字了,我也宣了誓了。我有点担心,因为他们没有留下副本。那女人叫我伸出右手宣誓,又把她带来的印章盖上去,她自己也签了字,而后她把这些纸交给了律师。” “你给他们的是口供书。”高说:“假如改变任何口供,你就犯了伪证罪。” “假如他们不留副本给我,以后我怎么知道那些口供是说了些什么呢?” “在这个情况下,”高说:“最安全的办法是从此后一句话也不说。而且今后什么东西也不要签字。林太太,是不是韦太太又熘走了,是不是?” “我一点点也不知道。今后也不会去管任何闲事。我可以做不少事,假如不把两只眼睛贴在窗下管邻居闲事。” “你看吧,”高说:“我对赖先生说过,他不应该报警的。” 我说:“林太太,那韦太太回家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回来的?是有人开车送她回来的?是搭巴士回来的,或是……” “她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不经意看到她,她走回来的,她应该是搭巴士回来的。” “她有没有带个箱子?” “她是有带一个大的……不是箱子,只是个大的手提皮包,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重。” “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这个皮包?” “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你,赖先生。我没有看到她离开,我一点都没有去看她,我只是看到像平时一样在院子工作。我向她说声哈啰,如此而已。” 我说:“你有没有问她是否离开了一下?” “我也许说过满想念她的,或相似的话。但是她好忙,我也好忙,我们没有多谈。” 我对高劳顿说:“我也许很忙,另有事要做。我还想和林太太多聊聊。假如你要先走,我可以搭计程车回去。” 他笑笑:“我要一直留在这里。赖,我目前不忙,我也想听听林太太会说些什么。你知道,我对这件事也十分感兴趣。” 我对林太太说:“你记得和我一起来的宓警官。你应该记得,我们过来这里之前,是在和韦太太谈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说你没有见到我们去韦家?”我问。 “我知道你们两个去韦家,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和韦太太谈话,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我自己有太多事要做,我不能一天到晚去注意邻居。” “这个态度就对了。”高说:“再说,林太太,假如你愿意接受一个外面跑跑,见过场面男人的建议,因为你已经签了一张口供书给了一个律师,你又没有副本记得你说了些什么,最好的办法是从现在起不要和任何人说任何话,否则一不小心自己的话就会和口供里的话矛盾了。” “我不会自相矛盾的,我只是希望对我签字的文件,能有个副本而已,不过我认为高先生说得不错。” “成功的人,在别人来访问他的时候,有一句非常有用的口头禅。”高说:“他们不想回答的时候就说‘不予置评’。这四个字绝对不会被人误解、扭曲或窜改。” 她敏锐的眼神看到他脸上鼓励的表情。她说:“这倒是好主意,其实我也不过想对赖先生解释……” “解释是会被人曲解的。”高先生打断她的话。 “是的,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说:“林太太,我只是想把事情弄弄清楚。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认为韦君来杀掉他太太了?” “不予置评。” “好,你有没有告诉宓警官,他们吵了一架?” “不予置评。” 高劳顿微笑道:“这就对了,林太太。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惹人嫌了。要知道律师正在找人供他咬一口,不要把自己腿伸出去给别人开客饭。听说律师还要求赔偿了,是吗?” “赔偿要求十五万元。” “好呀,”高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你不要和赖先生或任何人乱说话。‘不予置评’这一招可以省你不少钞票。” “你真能帮忙。”我告诉高先生。 他站起来说:“我总是好打抱不平,我看到林太太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的权益,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在说话上吃了大亏。她不知道别人为了自己利益,多会出卖朋友,也不知自己要负多少责任。” 第78页 “要负多少责任?”林太太说:“我要负多少责任?” “这要看你今后做法来决定了。”高告诉她:“他们也可以把你变成被告的。” “那怎么可能!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什么话。” 我走向前门,说道:“也许我们会再见面,林太太。” 高还在问:“林太太,你有律师吗?” “律师?”她说:“我要律师干什么?我没有律师。”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法律事务所,在本市替我招唿工作。”高说:“我会告诉他们,你有需要时,请他们帮你忙。” “我会有什么需要?我不要什么鬼律师。” “也许有点用处。我可以确定律师会建议你,绝对不和任何人讲话,除非他在场,否则更不能给别人什么口供书。” “反正我是不会去找律师的。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从今以后,天皇老子来我也不开口了,我反正已说多了。” “好了。”我告诉高劳顿:“我们走吧,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帮你一个大忙。” “没关系。”高说:“实际上,你要能帮忙是两天前,你找到韦太太的时候,假如能立即通知我,那个时候你恰不肯通知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人守候这个地方,韦太太走了,你倒反而来通知我了。” “我告诉你我昨天很忙,我一回来就尽快告诉你了。” “你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我。” “假如你还记得,”我说:“你已经不是我们僱主了。” “没错。”他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僱主了,你们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不过我感觉我对林太太应该有份责任。我来这里来访问她的时候,她多友善。假如我是你,林太太,今后不论什么人问你韦家的事,一律用‘不予置评’回答。我自己当然清楚,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谋杀或怀疑有什么谋杀,你讲话真是非常有分寸的。” “谢谢你,高先生,谢谢你。” “不要紧,我这么说目的不过是告诉赖先生,据我的经验来评定,你说话很小心,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谋杀、死人,这一套。” “是的,本来就是这样,不过我渐渐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 我们两个人一起离开,两个人都和她握手,都告诉她这次拜访十分愉快。 我们一起坐进高先生的车子,高发动引擎说道:“你这个小浑蛋,我现在知道了你为什么来告诉我韦太太回家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坐失良机。现在我们扯平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我告诉他:“你看的不见得正确。” “什么地方错了?” 我说:“我欠你一点,我总有一天会好好还你……我在前面下车,我搭巴士回去。” 他微笑道:“你想回到林太太那里,也想叫她写张口供书给你。门都没有,赖先生,你想离开车子可以,但是不是在巴士站,你可能要另外想办法回去才行。” 已经没有办法可施了,我把头向后一靠。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到了他的公寓大饭店。他停好车,打开门说道:“你做侦探!笑都把我笑死!” 我也开门离开车子。“那就笑死你算了。”我反唇相讥,自顾离开。 我走到公司车停着的地方,开公司车来到本郡的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 他不在,或是他说他不在。一位副司法官对我十分客气,看了我的身分,问了我的情况,打长途电话到德州,替我查高先生汽车的车号。是他的车子没有错,他住在圣安东尼奥,副司法官又打电话给圣安东尼奥的司法官,他认识高劳顿。高劳顿是一个商业快手,他的财产来自得到出油地产的买卖权。他是一个无情的斗士,不易对付的人,而且滑得如泥鳅。 我开车到圣般纳地诺。 当地的报馆给我的消息不多,他们消息也不过来自圣安东尼奥。说是一位福阿仑死了,他的遗嘱已经经由他遗孀请求认证合法。福阿仑在德州的财产全归遗孀,有一万五千元钱及在圣般纳地诺的一块地,遗赠则给死者的外甥女,马亦凤。 报馆斥候已知马亦凤曾住波班克,但是现在是韦君来太太。马亦凤曾打电话给一位至友,她和韦先生会迁到巴林去住。报社主编认为这可能会是当地很有兴趣的新闻,所以他电请巴林的同行查一查。巴林的同行发现马亦凤不亚于好莱坞明星的身材,请求派个照相师,好好的给她个机会露露脸。 我问清了他们在巴林同行的姓名,又开车到巴林。 到达巴林,找到那人的时候,天已大黑,我请他出来喝杯酒。 他对这新闻记忆犹新,是他找到韦君来的,也是他第一个告诉他这消息。当时韦太太外出访友,但即将返家。韦先生说他会利用电话,叫她回来。他要了记者的电话号码,说好太太一回家立即通知记者。第二天早上,他打了电话…… “第二天早晨?”我问。 “是的,第二天早晨。” 第79页 “不是当晚?” “她是在萨克拉曼多什么地方,她立即飞回来。”他说。 “原来如此。所以他第二天早上打电话给你,你又去他家?” “是的。” “之后呢?” “我一见到那宝贝就知道照片可以上报。所以我打电话给圣般纳地诺,问他们要我做到什么程度?主编说遗产受赠人要是真漂亮,可以派一个照相师和一位记者来。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主编另外派个记者来,对你不是不太好吗?” “没有,这表示我已发掘到一个较好的题材了。这件事本来不是我的范围,我有我的事要做,没有空继续追这件小新闻。” “对于那块地,你知道什么?” “没有。一块沙漠里的地,我怎样写也提不起记者的兴趣的。不过遗产再少,韦太太自身的惹火装备,读者看看照片,就兴奋万分了。” “他们当时住的地址,你能告诉我吗?” “在那报导里面,”他说:“你不是有一份了吗?” “是的。” “那房子是租的。”他说:“他们住了不久,韦先生的背景我没太大兴趣。我认为他是个流浪的瘪三,要是有人说他们没结婚,只是姘居在一起,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喔,你访问人多了,你自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怎么说……那里欠缺了一点正常家务琐事的气氛,而这个漂亮妞……她的味道好像是自由人,我因为自己有太太,所以没有去进一步研究。我只是有感觉,我见得太多。 “我做记者的兴趣,只是本地一位家庭主妇,得了一万五千块大洋的遗产。另外有一块地,是在德州一位亲戚遗赠给她的,其实假如她是一般主妇,脸上有皱纹,手上起茧,可能什么报都没兴趣去登,你知道这原因。所以我看到这个妞就知道她的腿是个好故事,后来证明没有错。” “你没有和他们邻居聊聊?”我问。 “没有,我收集资料,随便编一编,记者干久了,懂得读者兴趣在哪里。怎么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说:“没有,我的兴趣是找到韦太太。” “为什么找她?” “有一些文件要她签字。” “韦家目前在洛杉矶什么地方住。”他说:“要签字的是什么文件?我可以写篇新闻吗?” “有人肯出价买她得到的那块地。” “为什么?” 我耸耸肩。 “不要忘记,”他说:“万一生意做成,请让我知道。万一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也告诉我一声。我们对地方新闻可‘追追追’的相当有兴趣,犹卡那一带最近热门得很,洛杉矶都快没那里热闹了。” “好,没问题,万一有什么好玩的,我第一个让你知道。谢谢你,给了那么多消息。” 他想想说:“一定有人很想得到那块地。” “我不认为如此。”我告诉他:“有人可能想偷它到手,但是出钞票买则不见得。” “你真心在找她?” “是的。” “这本身已经是个新闻了。” “目前尚未成熟,以后也许。” “假如我现在不泄露出去,你要保证以后独家给我消息。” “就这样决定。”我告诉他:“你暂时保密,我给你独家内幕消息。” “勾勾手指。”他说。 第10章 星期六晚上,我是在巴林一家汽车旅社里渡过的,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 山区的空气干凉清爽,汽车旅社离公路不远。我听着不算扰人的车声入睡,大的货柜车通过山谷的声音,仍可分辨出来。星期天早上,我醒来时天气晴朗,刮好鬍髭,穿上衣服,来到餐厅,要了咖啡、一厚片火腿肉、两个蛋,又加了吐司,最后又灌了两杯咖啡,爬上公司车。 昨晚我曾担心,紧张。我现在感到平静轻松,心中有把握一切会变好,也许是山中空气使然。 我在犹卡停下,又要杯咖啡,拿了份地图,问了些问题,整个地区都为铀而疯狂。人来人往带来各种装备:篷帐、睡袋、马匹、铲子、指南针、地图……各种探矿用品。 最好的伪装,希望不要引人注目的是扮成探铀人。 我找到一个店,出租放射线探测仪及射线闪烁器。他们也出售各种小册,教人如何探测哪里有铀矿,如何申请矿权等等。 我一件一件问他们,我买下每一种小册,租了他们最后一台放射线探测仪,问了一大堆傻问题,使自己进入状况。 我看清没有人会知道我是私家侦探时,我就开始行动,我只是另一位利用假日,前来碰碰运气,探测铀矿的人而已。 铀! 突然我脑中灵感一动,我为什么死认为高劳顿为的是油呢?我告诉白莎那边没有油,我说挖下去只有花岗石,挖穿石头下面还是石头。那边不是油乡,但却是绝好的铀地。有几个矿发了大财,大批人涌到,都在山区探测,因为平地都已经有主,探了也是白探。 第80页 我刚才问三问四已经问到,有一个男人曾一度一个人住在遗产的地上,在地上有个木屋。那男人为了要挖口大井灌溉这块地,破了产。他用极低价买下了大批铁路枕木,就用枕木做支撑挖得很深,希望见到水,但是井没有挖成,反倒使他破产了。他半送半卖的送掉了他的地契,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自没有路面的交通网里进入一个不平的高原。我走错了两次路,虽然非常小心还是走错了第三次,好在每次都能及早回头,最后来到我要找的地方。 一条路沿了产权地边上经过,我能找到地上立着的木制标牌,利用指南针和地图,我可以大致知道产权的方位。 破老废弃的旧木屋,是就地有什么利用什么架起来的,而且又经过不少次就地取材的补缀。小铁皮、匣子盖、五十四加仑汽车桶、可口可乐箱子、塑料布,不一而足。斜倚的一扇门,已经有个大洞,一块船上用过的帆布钉在上面,两个不同的铰链,一个已经脱落,屋里有老鼠味、特殊的霉味,很明显已好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一堆陈旧杂志在屋子的一角,它们的边上早已给老鼠啃得乱七八糟,取回去做窝了。一张靠墙钉死的木床,还铺着当初在用的松枝,只是已经干燥到一碰就粉碎了,一只暖炉只有一条腿是好的,其它两面都是用砖块垫着,一个纸盒里还有陶器的碗盘。地上乱抛着不同的纸、破玻璃,和垃圾废物。 我站在木屋后面四面看看,一时看不到有什么井。而后我看到地上有一块土地比别的地方高起一点,走过去看看好像是一块老旧的平板。我抓住一角,举起一点来,几乎立即感到冷空气自下冲上来。我向下面一看,一个方型的洞,每边有五呎宽,一直很深的通到地底去。 我把平板放回地上,平板正好把井口全部盖住。我回到车上,拿起放射线探测仪开始探测。 附近只有极微量的反应。我沿了路边查查,有的地方有一点反应,有的地方又没有。我好玩地玩了一阵,没有什么是高出大自然应有背景太多的,该走的范围也都走了。 我回到车上,以运动量来看,今天已经不错了,应该准备回家休息了。 我坐进驾驶座,突然我有了概念。 我把探测仪拿起,走回到井口,抓起盖板的一角,把盖板弄到一旁放下,我向洞口下望。我没有手电筒,见不到底,四周枕木钉得很坚固,一把木梯钉死在枕木上,直向下降。这老人有开矿经验,下矿的梯子做得很结实,我用力试试横档,都很坚固。 我选了一个井后较高的山坡嵴地,爬上去向四周远望。我懂得,我爬下井去,要是有个不合适的人及时出现,将有什么后果。 我把探测仪挂在脖子上,每一级非常小心,开始爬下井去。 下面非常黑,非常干燥,有种特殊的霉臭味,不知从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我爬下去直到顶上的方型开口变成张邮票的大小,霉味变得相当强烈。梯子仍很坚固,但我自己突然不想再下去了,我有恐闭症的感觉。 我抓紧梯子,看着天上那一小块青天,一只手小心地把放射线探测仪打开。 指针在有亮光的仪表上,右侧红格子背景内乱抖。戴上耳机,咯咯的声音很响,频率有如机关枪打靶。 我把放射线探测仪关上,把它移到背后,带子勒在我头颈上,我没有理会软得发抖的腿,两手轮流抓木梯的横档,像只猴子拼命往上爬。 好容易爬出井口,下午的太阳又照着我,我庆幸又唿吸到开放的新鲜空气。这时才发现全身冷汗湿透,抖得像片大风里的树叶。 我放眼向四周看一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又拖又拉把盖子盖回井口上去,我爬进车里,开车回到犹卡。我把探测仪交还出租的公司,付了租金,小店问了一大堆常规的问题:“你没有找到东西吧?下次再来找,有是一定有的,不要气馁……假如你找到了,我们都变百万富翁了。它就在那里,运气好的时候随便客串一下就找到了……下次再来!这一带是最好的……反正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有个傢伙是个会计师,最后三个月每个周末都来,上个月找到了一个好矿,你可能在报上见过他名字。” “在这里西面?” “这是在犹卡东面的,不过四周都有的。” “好,”我告诉他:“我会再来的。” 我开车回巴林。 第11章 回到巴林,我找到韦君来以前住过的地址,开始访问他的邻居。 那房子东面的一家是空房子,门口有出售的木牌,西门的一家有人住着。我按门铃,一位大骨架身体粗壮,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应门。 我向她歉意地微笑。“我姓赖,”我说:“我要请问一下那块要出售的房地产……下面第二家那个房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要出售,其它不清楚。以前住的人姓王,到北方什么地方去了,不过他有请房地产经纪人给他出售,电话在招牌上。” “是的。”我说:“不过礼拜天找他们可能有困难。” “不会的。”她说:“房地产都在假日成交,他们会在家里的。” 第81页 “谢谢你,我马上试试。”我说:“当中那房子……好像也空着,也出售吗?” “那只供出租的,家具全的。” “是什么人最后住过呢?” “姓韦。” “我能和你谈谈他们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向外喊:“什么人,美黛?” “有人要看那边的地产。”她向里说。 我向她微笑道:“太太,你尊姓呀?” “鲍,鲍鱼的鲍,我是鲍华其太太。” 我说:“我想知道一点韦先生和韦太太的事。” 她面孔冷冷地道:“他们只在这里住了很短一段时间,她太太拿到了笔遗产。” “美黛!”里面的男人叫出声来,是强烈的警告。 “来了。”她说,开始关门。 我说:“等一下,鲍太太,我告诉你好了,我是个侦探。” “喔。”她说。 我听到皮鞋吱吱咯咯的响,鲍华其出来了,他比太太大五岁,矮一个头,轻五十磅,站在玄关上,脸有愁色。 “这警察要什么?”他问。 我强笑道:“鲍先生,你好,我姓赖,赖唐诺。”我伸手把鲍太太推向一边,经过她身旁,和鲍先生握手,他只小小的做了一个不明显的动作,我已进了客厅:“我不是一个警察局的侦探,鲍先生,我是一个私家侦探,我来请问一下以前住你们隔壁,韦家的背景。” “为什么?”他问。 我笑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有一个客户,他想知道他们背景,我想像中是和她接受的遗赠有关,我只要他一般生活背景。” “我们不批评邻居。”他说:“我们也不说别人好坏。” 他是一个容易受惊的男人,大约五呎五吋,有点像老鼠投胎,直直的灰短须在唇上,光头,只在耳上有那么些白头髮,戴了副老花眼镜,拉到鼻头上,两只眼睛从镜片上面着我。 “老天,鲍先生,我不是来背后蜚短流长的。”我转向鲍太太:“你知道韦太太接受了一笔遗产?” “我在报上看到的。” “她住你隔壁,你有机会认识她吗?” “他们只住了几天。” “你见过韦太太吗?” “没有面对面,我看到她在院子里。” “你没有过去拜访她一下?” “我是打算过去看她一下,我想总要先让她安顿下来。” “还没安顿下来,遗产就来了?” “遗产没有来,她先走掉了。” “她去哪里?”我问。 “去萨克拉曼多。” “美黛。”鲍华其有力地说,跟着是一大堆德语,我懂的德语,正够了解他在禁止美黛说下去。 我向她笑笑道:“我现在要请问一个对我最有用的问题,她是什么情况下走的?” 她先生又用德语向她说话。 鲍太太摇摇头。 我转向鲍先生,严正地声明道:“你一直在叫你太太不要说话,你先要弄清楚,我不懂德文,我觉得你很可疑,你在隐瞒证据。” “不是,”他说:“我们什么人也不帮,我们不是隐瞒什么,而是我们不愿混进是非。” 我直视着他:“你是在隐瞒证据,至少你在命令你太太隐瞒证据。” “不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她只会猜想事情,许多猜想的事,不应该说出来。” “我在这一点上和你同意,我来也是找事实,不是猜想。”我告诉他,立即转向他太太:“鲍太太,告诉我他们吵架的事,和使她离家出走的事。” 她和她先生交换眼神。 “否则,”我坚持地说:“我只好向上报告你在隐瞒证据,这也是满严重的事。” “在这个国家里,”鲍华其说:“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有的话是可以不说,有的话不能不说。”我决定打一次高空,用一只手指向鲍太太说:“你认为他们打了一架,她受伤了,是吗?” 她先生想说什么,但这次突然自动停止了。 “你还是最好告诉我。”我说。 “她实在不知什么内情。”她先生神经质地说:“她只是听到打架而已。” “在夜里?”我问。 “是在夜里。”他承认。 “第二天开始韦太太就不见了?” “又如何?她去看她亲戚了。” “你怎么知道她去看亲戚了?” “她丈夫说的。” “她丈夫对谁说的?” “他告诉我的。” “你问他,他太太哪里去了,是吗?” “没有,没有,我没那么直接问,我间接暗示问一下。” “为什么要问?” “因为……因为美黛有点神经质,就是如此。” “当然,她当然要神经质,”我说:“你认为他杀了她,是吗?你有没有听到一下打击声,鲍太太?” 第82页 “不,不,”她丈夫说:“不能说一下打击声,至少她不能宣誓她听到。” “之后,”我说:“他发动车子出去,是吗?” “那又有什么不对?”鲍先生说:“公民爱干什么都有自由,这是个自由国家,不是吗?” “那不一定,”我说:“还要看你对自由的定义。” 我转向鲍太太:“你有没有看到他把一个尸体搬上车?” “没有,没有,”鲍先生向他太太喊道:“没有!美黛没有。” 她什么也不说,把嘴唇拉得长长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说:“对于这种证据,你要隐瞒,会自己吃亏的。” 鲍华其委屈地说:“老实告诉你,其实只是夫妻吵架而已,一场普通的口角,不过喊叫声多了一点,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也许有一下打击声,也许是什么东西从桌上掉下来,也许一张椅子翻转了,没有人知道。” “那声音之后,听不到吵架声了,是吗?” “那也没什么特别,他们不吵了,也许他们知道吵醒邻居了。” “那是什么时候?” “是他们搬进来第一天午夜。” “原来是你在窗上看。” “不是我,是美黛,我一直叫她回床睡,不关我们的事。” 我转向美黛:“他把尸体怎么处理了?” “不行,不行,不行,”华其大叫道:“根本没有尸体,你懂吗?她回来了,她什么伤也没有受,真是大错特错,弄出那么多误会,美黛这样说是会闯祸的。” “她本来想报警的?”我问。 鲍华其不开口,证实我猜得没有错。 “他放进车里去的是什么东西?”我问鲍太太。 还是她丈夫在答:“只是一捲毛毯,当然美黛不认为如此。” “你能看清楚他?”我问美黛,两只眼直视她的眼。 “我看清楚没问题,我看到他把毛毯放进车里开出去。” “他有回来?” “是的。” “什么时候?” “大概……大概三个小时之后。” “你是等着在看?” “不,不是。”她说:“我回床睡了,是我先生听到他回来。” “我有神经衰弱,一点声音就吵醒了。”她先生解释。 “那么是你听到他回来的?”我问。 “我听到车子进来,是的。” “之后呢?” “之后我不知道了,我向那边看,有一个灯亮着,之后灯熄了,他睡了,我也睡了。这都不是我们的事,我们不是管闲事的人。” “但是第二天早上,你和姓韦的聊天了?” “我是和他聊天了,是的。” “聊什么?” “我问他有关他太太的事,我问他太太有没有跌倒或是受伤?” “他怎么说?” “他向我大笑,他说她决定去萨克拉曼多拜访亲戚,他说他带她去车站搭夜行巴士,他告诉我他不要她去,刚搬家要做的事太多,他说夫妻两个大吵一架,她把箱子整好说要走,他不许她走,他说箱子在小桌子上,二个人一抢,桌子就倒下来了,箱子也跌下来了,两个人笑了,为了小事吵那么厉害划不来,他放弃固执,带她到巴士站,他说不送也不行,她有一口箱子、一个包裹,给亲戚的礼品。” “之后呢?”我问。 “我很满意他的解释。”鲍说:“美黛仍不满意,她喜欢讲话,我一直说不给她说话她会死,我们不说话不管闲事,管别人家是吵架、打架,也许倒下的本来是箱子,也许不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之后韦太太回来了?” “她回来了,四天之后,她回来了。” 我问鲍太太:“你有没有见到她?” 还是由鲍先生回答:“这次她回来,报馆的照相人员给她照相,那个时候我们不懂是为了什么,后来我们从报上知道了原因。” “你看到报上的照片了?” “是的。” “照片照得很好?” “只看到大腿。” “她是红头髮的?” “没错,红头髮,小小的,但身材极好,穿衣服非常非常时髦。” “她接到这样一笔财产,你没有过去恭喜一下?” “我太太去了。” “我当然应该去。”她说。 “什么时候?” “第二天,新闻出来之后。” “她很高兴?”我问。 “高兴什么?” “接收到那样一笔钱和地皮呀。” “遗产不算多。”她说:“地产是在沙漠里,连兔子都活不成的地方,钞票倒还可以。” “她和你讨论这件事了?” “噢,是的。” 第83页 “你去拜访她了?” “我去看她了。” “他们对你很友善?” “很友善。” 鲍华其神经地说:“你看,赖先生,听别人夫妻吵架,可以听出那么多麻烦来,我真抱歉我们把前半段还是说了出来,要不是你懂得德文……我认为你是懂的……美黛不会开口,一句话也不会说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我们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是不能随便说的。” “当然。” 他看看他太太,她懂得他的意思,转向厨房走去,他把手伸向我:“真高兴见到你,赖先生,谢谢你,你该了解我太太有点神经质,她很会想像。” 我说:“我很高兴你告诉我,一切都清楚了。” “清楚什么了?” “为什么他太太突然离去了。” “她人很不错。”鲍太太从肩上回头说了一句,又转回头向厨房走去,这次走得很坚决。 他丈夫送我到门口,又再和我握手,一再告诉我他不会再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这个决定是对的。”我告诉他:“非常,非常正确。他们吵了一架,又如何?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他的脸色稍稍和缓,露了个微笑说:“谢谢你,谢谢你,赖先生!你真体谅,这就是我的意思,再见。” 门关上。 我驾公司车来到圣般纳地诺,把车停好,包了架直升机回洛杉矶机场,立即找了班飞机到德州的圣安东尼奥城,在圣安东尼奥一家旅社里,我可以有三小时的睡眠,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做,第一件当然是看看福阿仑的背景。 第12章 办公室门上标示着福阿仑投资企业。 我走进办公室,外间有一张接待秘书的办公桌,有个内部总机,不少档案柜,外间没有人,通里间的门开了一半。 我走进里间,一位女人坐在办公桌后,她身旁地上放着二个污衣篮,正在清理档案,她自桌上一堆档案中拿出一些纸张,匆匆一看,弄皱了,抛向暂时当作废纸篓的大污衣篮,她根本没有时间分心,我进去,她没有注意到。 “是福太太?”我问。 她诧异地看着我:“是的。” “我赖唐诺。”我告诉她,向她微笑。 “有什么事?”她问。 她胸部很大,臀部瘦了一点,睫毛很长,冷冷的眼睛,向人一看就好像在鑑定你有多少身价似的,她褐色肤发,好身材,穿了黑衣服,看起来相当好看,她小心地应对我,好像是拳击比赛第一回合。 “我想对你先生在加州的地产了解一点。”我告诉她。 “没什么地产在加州。” “喔,据我知道是有的。” “没有了,我先生死前把所有加州的地产都卖掉了,赖先生,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有兴趣呢?” “我在注意加州的土地,是不是你在犹卡的附近还有一块地呢?” 她稍稍使自己脸上露点笑容,她说:“我并没有把那块地称为地产,那是在荒无人烟大沙漠里的小盲肠,那里不出水,除了泥土外,种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向她移近一点以示小殷懃。 “你想,把那块地买下来,划不划得来?” “卖给谁去?”她看着我,心里在奇怪,眼睛已软了一点。 “譬如说卖给我。” 她微笑道:“不可以。” “是你先生的地呀!” “是又怎么样?” “他是一个精明的投资商人。” “又证明什么?” “除非他觉得将来有利可图,否则他不会把它买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买下来的?” “在他名下,不是买来的怎么来的?”我说。 突然她完全解冻,哈哈大笑。 “请坐,”她说:“我来告诉你那块地产,那块地产是一件交易的额外彩头,我丈夫很迷信,给别人交易总喜欢在成功后要一点小彩头,认为如此可以在下次交易中得到利益。” “这一次,交易的对手说他要把一大块加州地产给我先生做彩头,我先生对土地总是最有兴趣,认为总有一天会值钱的,所以那笔生意也就做成了。 “六个月之前,我们去加州,我们开车去看过那块地,我连倒了两天胃口,就是因为看到那块被人抛弃,也抛弃人类的土地。 “好几年前,一个可怜虫花了不少钱、不少时间,在那块地上,想掘一口井,现在留着的房子就是徒劳无功的证明,那口井上面是风化了的花岗石,到底下还是风化了的花岗石。 “我们把加州的所有土地都卖掉了,只是这一块留到,我们加州有几位亲戚伸长了脖子在等阿仑遗赠一点土地给他们,我告诉阿仑,把这块当作骨头,让他们去抢。” 她大笑,笑声阴冷而残酷。 “你能不能,”我问:“告诉我他加州有什么亲戚?” “我知道两个外甥女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有一个人非常好,但是很贪婪,另外一个性急,下贱,不过一样贪婪。” 第84页 “其中有一位是韦君来太太?” “我相信如此,她是两个中好得多的一个。” “还有一位在萨克拉曼多的董露西?”我问:“你认识吗?” “我对她再清楚也没有。”她冷冷地说:“不过正如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们有通信?” 她用头及手做了一个姿态说:“不是和我联络,通信是和我先生通信。” “矿产如何?”我问:“也许你先生认为那里有矿产,是不是有油?” 她笑了,指着书架上两块黑黝黝的石头问:“你看见了?” 我点点头。 “两块石头都是从那块土地里来的。”她说:“那个马亦凤看到石头是黑的就想到是石油,她把石头寄来,说是从沙漠的地上来的,她认为那边也许有油,石油在这种岩层里?笑死人了,所以我一再鼓励丈夫把那块地送给她,有一天那里出了点什么东西,正好让她富一富。” 再一次,她又大笑了,只是笑声并不悦耳,而是窃喜的、幸灾乐祸的。她说:“你看,赖先生,我丈夫的律师说在遗嘱里应该把他两个外甥女都提到,他提议阿仑给她们两位每人一百元钱,我告诉他阿仑在加州的全部土地都给她们,然后把加州的土地都卖掉,只留那一块地给她们,我丈夫坚持要给点钱,所以我告诉他可以给亦凤留点钱,不过我告诉他,要是他想留钱给萨克拉曼多那骚小妮子的话,他死了我还是会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我倒不是小气,赖先生,只是那个姓董的女人完完全全令人无法忍受,我不知道我们初见,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事,赖先生,相信是我把情绪和紧张关在心中太久了,再说,你好像很了解,肯听别人说话……你的眼睛也好像会听我在说什么。” 她向我笑笑。 “谢谢你。”我说。 “你好像天生有同情心。”她说:“我不希望你在这块地上花血本无归的钱。” “谢谢。” 两个人寂静了一下。 我开口问:“福先生加州的亲戚,听说他要结婚时,有什么反应呢?” 这个问题打开了她另一个话匣子,我想她也实在寂寞,说说他们在加州的亲戚,对她是个愉快的转变。 “这两个女人反对、怨恨我,反对到极点了,她们两个几乎使阿仑陷入她们贪婪的手掌,后来我和阿仑相遇了,阿仑爱我,我们两个结了婚,她们当然失望到了极点,你想她们还会不会试着了解我?不会!我是一个捞女,我是为了钱嫁给阿仑的,衣帽间女郎摇身一变,成为富家主妇,我有阴谋的呀! “你可以想像得到,整天想钓一个有钱凯子的衣帽女郎,看到阿仑这种千年难遇的单身有钱人,会不想办法勾引吗?这就是她们对我的批评,我是捞女,我可以对着她们大笑,但是我不值得,她们以为我看不到她们拍马屁的信件,嘿,我对她们了如指掌,还有比女人更能了解女人的?我早就决定好好整整这一对贪心的小人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聪明的念头。“你丈夫和高劳顿是好朋友,是吗?”我问。 “噢,是的,阿仑的好朋友不多,他很保守,很内向,但是他很敬重高先生。” “他们是朋友?” “噢,是的,高先生替我丈夫做成好几笔生意,他是个很好的地探子,他整天在外面跑,把有希望的地集在一起,有的时候他以薪水来计酬,有的时候以佣金计酬,有的时候他自己也做一两票,我丈夫和他做过好多次生意,对他非常敬重。” “你真的确定所有在加州的土地都已经出售了?” “当然,全部出售了,除了那一块沙漠。” “你不认为可能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她摇摇头:“不会,阿仑的财产,我没有不知道的,加州的财产都出售了,除了我们说的一块,他决心留给他外甥女,因为他外甥女说地下一定有油,看看那些石头,整块地榨出油来,也多不过把这张桌子拿来榨油。” 我说:“我以前听别人说,一旦福先生死去的话,董露西会有一笔很大的遗赠。” “那是她一厢情愿,”福太太说:“我一生都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我丈夫没见我之前,非常、非常寂寞,他去了次加州,那女人可真讨好到极点了,你该看看她写的信,老天,她要她阿仑舅舅相信,那边永远有他一个家,他的亲戚都在关心他,假如他肯去加州,她会为他准备一个家,就放在萨克拉曼多,她不要他一毛钱,老天!她说把遗产都给她是不对的,应该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亲戚,她喜欢他不是为了他的钱。” “会不会这外甥女倒是真心的?”我问。 “绝对不可能。” “你能把韦太太地址给我吗?” 她说:“我律师有过她先生一封来信。韦君来,是在一条叫霜都路的,我……” “霜都路一六三八号?”我问。 “没错,”她说:“我现在连房子号码都记起来了。” “那封信,目前不在你这里?” 第85页 她摇摇头道:“我正在把没用的信件都丢掉。我先生是什么东西都捨不得丢的。那些年来,一点都没有用的信件,一封也捨不得去。你看看,一房间都是。” 我说:“外面一间的,大概都是商业档案吧?” 她点点头:“那些他秘书都知道。他秘书已经不干了。是我叫她走的。她很会自作主张。” “他应该另外有位小姐管档案的。” “是的,是有位小姐管档案。我丈夫过去的第二天我也叫她走路了。另外还有两位小姐,也对我没有什么礼貌。只因为她们跟阿仑久了,她们就认为阿仑是她们的。 “阿仑活着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说。我总觉做太太不应该干涉先生的公事。他喜欢她们是他的事,轮到我骑在马鞍上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件事。我统统请她们走路。” 她把背直一直说道:“赖先生,你真好。这是在处理我丈夫遗产律师的名片。你去找他,你要的消息他都会给你。至于韦太太,你可以到洛杉矶霜都路找她。” “假如你在找有展望的土地投资的话,我先生在德州的土地合乎条件的很多。我会打电话给律师,请他给你一切方便。” “谢谢你……谢谢你,”我说:“我真抱歉,打扰你了,但……” “没关系,老实说和你讲话我很高兴。阿仑的死亡对我影响很大,我必须要做点事把我的时间支配掉,所以我才一个人到这里来整理东西。这里垃圾也真多。” “是的,我相信你说的没有错。”一面说,一面看看她面前一大篮废纸。 “至少有一件值得安慰的。阿仑的朋友都非常好,帮我不少忙。阿仑走得很突然,不过这样也好,没痛苦。” 我又谢了她,离开办公室,找到大厦的管理员。他是一个粗短的瑞典后裔,手中拿了枝短短粗粗的菸斗,眼珠是浅浅的灰蓝色,像是贴了一层透明的塑料纸。 我给他一张我的名片。“我是个侦探,”我说:“你知道‘吗啡玛莉’今晚会到这个大楼来做案子吗?” “什么吗啡玛莉?”他问。 “吗啡玛莉,”我说:“是偷窃毒品这一行中最顶尖的了。你这大楼中有医生、牙医生没有?他们都在办公室留点吗啡和其它麻醉品做急诊应用。吗啡玛莉都是晚上熘进大楼去,她把锁弄开的本领,也是这一行中第一流的。” 他只是抽他的菸斗,什么话也不讲。 “办公室都打烊之后,”我说:“你只让一辆电梯作业,而且是停在这地下层,是吗?” 他点点头。 我拿出一张廿元的钞票说:“今晚我想在这里值班。由我来替你开这电梯,算是你的助手。” “你还给我钱?”他问。 “我给你钱。”我告诉他。 “吗啡玛莉假如来了,你会把这个地方弄乱吗?” “不会,不会。”我说:“一旦知道她来了,我只是用电话请警察来捉她。我替客户工作,这些客户都是医生,他们讨厌吗啡玛莉多次打扰他们,都希望她能去坐牢。我相信她今晚会来这个大楼,但是不敢先报警。你知道警察知道了,会派很多人在这里,那吗啡玛莉最精明不过了。我只是一个人等她来。她一来我就报警。” 他伸手接过那二十元钱,对摺后放入背心口袋。 “清洁工几点清扫各楼的办公室?”我问。 “七点。”他说。 “我七点会到。”我告诉他:“我也许要等到很晚。” 他点点头。 第13章 我七点不到几分就当真回来上班。开始的两个小时忙着把垃圾自电梯下运,两小时后一切静了下来。瑞典籍的管理员在听着收音机上拳赛的广播。每一个工作的女工负责两层的办公室。自废纸篓收集的零星碎纸,由一个大的塑胶袋送入地下室。无法放入废纸篓的较大抛弃物最后用大纸箱送入地下室。 自六楼出来的垃圾不多。事实上除了福太太抛弃的之外,几乎微乎其微。管理员还在听收音机,拳赛已经结束,目前在广播的是个脱口秀节目。他把脚跷在办公桌上,椅子背靠在墙上,椅子只有两只脚在地上。他闭上眼,抽一口菸斗,蓝色的烟雾慢慢自口中吐出。 我必须赶快工作。 这一大堆抛出来的文件中有私人函件、剪报、杂志上割下的文章、影印的短品文等等。这傢伙真是什么都捨不得抛掉。 我尽快的把这一堆里用手写的,女人笔迹的信件,全部捡出来,放进我带来那个大手提箱里,在那管理员关闭收音机前,一切都已办妥。 “她有个习惯,半夜之后从不出动。”我说。 “是吗?” 我点点头。 “明天你来吗?”他问。 我摇摇头。 “欢迎你随时再来。”他说。 我告诉他我会的。 管理员用电梯把我载到地面层。我回到旅社,结帐赶清晨一点的飞机。 在飞机上,我打开手提箱研究我拿到的信件。其中六封自董露西,四封来自马亦凤。 第86页 露西的信充满亲戚之间的温情,是绝对会打动寂寞舅舅那一种的,也是掘金主义太太会大大生气的那一种。 亦凤的几封信,前后共计有三年的差别。只是平淡的报平安信,内容对长辈很尊敬,自己很谦卑,是后辈对寂寞长者的问安,信中谈气候、电影、电视节目和要他自己多保重。 四封信有点不相同。她告诉他韦君来的事,她认识君来相当久了。他在一家演员、模特儿供应公司有点股份,所以在那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工作。他供应模特儿给拍照的人、拍月历的人、拍电影的人或是任何需要各种角色的人。君来答应她,她可以红透半边天,因为他认识不少电影大亨,而且他有不少制片朋友,他说不久她可以进军好莱坞。 她说她和君来“订婚”。随时可能会到亚利桑那州或内华达州去举行一个简单,不炫耀的婚礼。 她说她和她的未婚夫曾去了次沙漠,他们曾在舅舅那块地上野餐。她告诉他小屋已快倒了。她照了几张相片,一起寄给他。有人在外面挖了一口井,想找水源,但井下面挖出来的石头在她看来好像有石油。黑黝黝,又很重。所以她捡了三块,另用包裹邮寄。 这封信仍是装在信封里的,照片也在里面。照片是用没有自动对焦的便宜相机照的,照的技术也不高明,有的焦距不对,有的手动了。有一张是韦君来的近照,完全没在设定的焦距里,照相的人对光学也没有一点常识。 我想来想去仍旧没有办法把整个故事连在一起。那封信的日期是福阿仑死亡十天之前。石头样品寄来的时候,可能高劳顿正好在福阿仑办公室里。信上说寄给他三块石头做样品,在他办公室里现在只有两块。福先生大笑说石头里没有油。高劳顿那精明鬼,看石头很重,另有所想。也许他要了一块,只要用放射线探测仪一照,一切就结束了。 高劳顿知道福阿仑不是好欺骗的。他只是一时没想到,一旦引起他怀疑,他也会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高劳顿想要这块地,而且想便宜地得到它,突然福先生死了,高劳顿知道遗嘱内容,他急着找韦亦凤。整个事件渐渐清楚了,突然了解了。 天没亮我就回到洛杉矶。我乘巴士到圣般纳地诺,取回公司车,开到巴林。电信局开门的时候,我已经在门外等很久了。我告诉他们我是韦君来,问他们因为我已经迁出我租来的房子,是不是还有什么长途电话费用没有结清。一位会计请我等一下,进去查了一下,出来时带了一张帐单,说是还欠他们十二元八角五分。她怪我说我搬家之前应该给他们一个电话,留下一个迁往地址。我告诉她我好像没有用那么多钱的长途电话费,我希望她能列张清单,列出对方的电话号码,我可以对一下。她坚持说清单已经随收费通知单寄出去,叫我回以前租的地址去查问。我告诉她我没有收到,而且没有对清楚,绝不付款。 她和我争执了一番,终于又进去找到原资料,影印了一份给我。我付了十二元八角五分,离开电信局,一个人研究韦君来打了些什么长途电话。 就在报纸刊出巴林一位家庭主妇接收一份遗产的前一天,有一个叫号长途电话,电话号码也在清单上。 我找了个电话亭,打这个号码,等着对方自己报名称。是华道演员、模特儿介绍所。我告诉他们我打错了,把电话挂上。我回到公司车上,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十五分钟。起身、打电话给白莎。 白莎才进办公室。她说:“唐诺,有人要找你。” “客户?”我问。 “应该是个客户,是个女人。” “老的?年轻的?好看的?” “年轻、好看。另外还有一个男的,在走道上等着,我看是来送达开庭传票给你的。” “应该是吧,”我说:“白莎,我今天不到办公室来。” “那怎么可以!”她喊说:“有大案子来叫我们办又如何?” “你处理呀!” “假如他们一定要和男人说话,怎么办?” “拖他们一下。” “到底什么意思?”白莎问。 “我不要传票送达到我手上。”我告诉她。 “我已经收到了。你为什么要独免呢?为什么不肯和我同舟共济呢?” “两个分开在两条船好一点。”我告诉她。 “我要你的时候,怎么联络?” “在论坛报上人事栏登一段gg。”我在她发脾气之前赶快把电话挂上,免得电话线第二次遭殃。再说,电话公司绝对不能容忍一个用户,在一星期内,电话线被拉断两次。 我打电话给在萨克拉曼多的董露西。 “唐诺!”她叫道。我听得出她非常高兴听到我向她自己报出的名字。 “我要和你谈谈沙漠的一些地产。”我说:“能不能让我替你管理?” “你在说什么呀,唐诺?”她说:“我没有什么地产在沙漠里。” “不要太确定你没有地产。”我告诉她:“我可能会很成功地利用它,使它变得很值钱的。” “我给你一半利润,”她大笑着说:“够了吗?” 第87页 “太多了,不过也不够。” “什么意思?” “我只要你百分之十五,另外准我陪你吃顿饭算奖励。” “你有你的百分之十五,唐诺。吃饭么……随便什么时候来,我都会陪你。”她说。 “好!”我说:“你有我的名片,名片上有办公室地址。你马上打个电报到我办公室。说是你要柯赖二氏侦探社管理一切你在圣般纳地诺的地产。不论今后在地产上有多少利润,我们公司占百分之十五佣金。” “可以,十五分钟之内,一定发出电报。”她告诉我。 “可能,”我告诉她:“那样很好。” “唐诺。”她说:“不要忘了来领奖励。” “什么?” “饭局呀。”她说。 “不会忘的。”我告诉她。 我开车,在快到中午时回到了洛杉矶。 华道演员、模特儿介绍所的经理是个目光不定的傢伙,自称叫做骆华克。 我给了他一个伪造的姓名,胡诌了一阵,终于言归正传。我告诉他我要一个充满劲道的红头髮女郎,以不超过二十六岁,但是绝对不可低于二十一岁。我给他很多体形的限制。我告诉他,我要个漂亮小姐帮助我达成一件生意的协商。这小姐还要热心于多赚一点额外小费才行。 他有兴趣地问我,会有多少额外小费。 我心中有研究,白莎看到报销开支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我拿出二十元钞票,塞进他湿湿的手掌中,告诉他这是送给他的部分,另外还有一百五十元是准备给小姐的,假如我找到适合我工作的小姐,而她也肯做交给她的工作的话。 他点头,慢慢点头,又点头。站起来走向档案柜。他第三次拿出来给我看的照片,正是我上次在韦家看到在洗盘子的女人。 “这个是什么人?”我问。 “这是冷芬达。当然是她的艺名。我对她的背景不太清楚,不过她是真的了不起的,她又漂亮,又肯干。”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照片,指着照片说:“她有空吗?” “我可以问问看。”他说。他用电话来试,好像冷芬达是有空的。他问我要不要把她请过来。 “我去看她。”我说:“把她电话号码给我。” 他笑着摇摇头:“我们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为什么?” “规定每次联络都要经过我们介绍所。” “这样介绍一次要多少钱?” “一百元。” “少来,你的一份我开销过了。给公司的要多少?” 他说:“芬达,不要挂电话。”用手把听筒捂住,对我说:“七十五元,至少。” “七十五元,”我告诉他:“把她的地址给我。” 他对电话说:“芬达,这位先生在半小时之内会自己来看你。这是一件特殊工作。” 他挂上电话,我要他用公司名义给我一张收据。给了他七十五元钱,他给我一张字条,上面有她的地址。 他说:“我相信你会对这位小姐的服务满意的。” “假如不满意呢?” “我们只负责介绍,不能保证结果。” “能换其它小姐吗?” “其它小姐,其它收费。当然仍然不能保证结果。” “好吧!”我说:“我就试她一试。” “你不会不满意的,她活泼,有精力,而且敢作敢为。我们派过她很多次特殊工作。州议会在萨克拉曼多开会时,她是固定的大厅接待员,最受欢迎了。我听说很多不容易解决的问题,有人私下请她出马都可顺利解决。” “是在萨克拉曼多工作,嗯?” “是的,那只是议会期间。休息期间她下洛杉矶来,她喜欢这里。当然,她接受临时演员、模特儿等小工作,但是她喜欢特殊工作。你会见到她多才多艺,胜任愉快。” “好,我接受你的建议。”我告诉他:“你比我懂得女人。” 他搓着两只手,笑着对我说:“对啦,我懂得女人。” 第14章 公寓是装着自动开门系统的。我在门上找到冷芬达的名牌,按名牌边上的钮。没多久,一阵蜂鸣声,街门的锁打开,我推门进去,到楼上冷芬达的公寓。 “你要求这样见面,对我名誉是有损的。”她说。 立即她的眼睛张大,显出害怕,但又马上不在乎地大笑。“你的狗牌牌朋友没有来呢?”她问:“那个嘴里咬支湿的雪茄屁股的。” “他最近忙一点。” 她穿了条深色紧身裙子,合身的上装,衬托出美好的曲线。她头髮也经过仔细梳理,每一条头髮都很听话的在应该在的位置。看起来,整个人非常非常顺眼。 “你能来看我,我真的非常高兴。”她说:“看起来,你又会有一大堆假道学的问题问我,但是今天真的不行。我有一个生意上的僱主马上要来看我。” “我就是那个僱主。”我告诉她。 第88页 “不是的。”她叫出来,想一想,眼中现出惊慌。 “为什么不是的?”我问。 “你……为什么?我想……” 我把骆华克写给我的地址字条给她看,再给她看公司收费的收据。 “好吧,”她说:“进来。现在你是我的新老闆,要我做什么事?” 我跟着她进入公寓。她把门关上,站在那里看着我,说道:“不必客气,把这里当是自己家里,你聘请我当然不是坐在这里谈话的,对吗?” “你说对了。”我说。 “我们做什么?” “你肯做些什么?” “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然后我会告诉你,我干不干。” 我说:“你曾经假扮过韦太太,为什么?” “我不是做了次非常美丽的韦太太吗?” “你扮什么都会很美丽的。” “我像不像不个尽职的太太?” “我不知道。” “你看过我在洗盘子,清理房间,倒菸灰缸。” “你不讨厌做家事吗?” “我不讨厌任何暂时的、有变化的工作。”她说:“我讨厌沉闷的常规工作。我讨厌坐办公室,我讨厌早上起来就知道今天,明天要做什么。我讨厌同一个男人要我做同一件事。我要变化。” “要你继续做韦太太,怎么办?” “有钱吗?” 我点点头。 “那就可以,怎么做法?” “那个房子,你有过一把钥匙?” 她点点头。 “钥匙还在身边吗?” 她又点点头。 我说:“马上去那边,立即开始工作。” “我做点什么事?” “把那个地方扫扫弄弄,整理干净一点。” “之后呢?” “之后我来看你,我们走到林太太见得到我们的地方。” “我们又做什么?” “我们一起开车离开。” “之后呢?” “之后,”我说:“你跟我在一起,到我办公室看看。” “又怎么样?” “我们聊天。” “之后呢?” “也许我们出去走走。” “我喜欢。” “韦君来为什么雇用你?” “我从来不问问题。人家出钱,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韦君来要什么?”我追问。 “他要一个太太。” “为什么?” “我没有问他。我想是他第一位太太在怀疑……他说的已经离婚的事。我有个感觉,他是在等有人给他送达法院开庭传票。我工作时从不问问题。有人付钱,我照他指示工作,如此而已。” “所以你做他太太?” “只是名义上的。”她笑着说:“演戏是演戏,唐诺。不过适可而止。我现在告诉你也好,这是这一行行规。” “我不知道,这一行还有那么许多规矩。”我告诉她。 她的笑声使人不能完全明白意思,不过她说:“个人言来,我不太注重规矩,我是说表面上的规矩。” “好了。”我告诉她:“既然你已经穿戴整齐,我想你可以行动了。” 她点点头:“我连箱子都整好了。” “目前不需要。”我告诉她:“你有车吗?” 她摇摇头。 “叫辆计程车。”我说:“去霜都路一六三八号,在院子里混一下,要确定邻居们看到你。始终用你现在身上的衣服。随时准备在一分钟之内离开。” “我什么时候离开呢?” “我来带你走。” “那是什么时候呢?” “可能是在你到那里半小时之内。” “好,”她说:“我先告诉你,要是要做任何家务事,我要把这套衣服换下来。假如我能在衣柜里找到合适的衣服,就可以,找不到的话,反正这套衣服总是换下来的。穿着这套衣服,我是不做家事的。这是我的生财道具。” “这次不要你真做家务,假装一下,东摸西摸。万一林太太过来借什么东西,要和你聊天,就聊随便什么想起来的都可以,只是不要说一句实话。” “那我最内行。”她告诉我:“我最喜欢随便诌点乱七八糟的事,来骗骗林太太这种长舌妇了。” “不要吹过头了。”我警告她。 “我不会的,放心。”她说,把手伸出来,手心向上。 “什么?”我问。 “计程车钱。” 我笑笑,又在我的公款开支上挖了一个洞,于是我走出公寓给卜爱茜电话。 “爱茜,”我说:“你见过那个德州来的大个子,大下巴,叫高劳顿的傢伙,是吗?” “那天我看见他走出去,怎么啦?” “他在大德大饭店。”我说:“他开他自己带来德州牌照的车子,找辆车子,去那饭店,等在那里等他出来,见他出来就打电话到霜都路忽丁路交叉口的巨人加油站,电话簿上找得到它号码。他一离开公寓,我立即要知道。” 第89页 “没问题,还有什么事吗,唐诺?” “就这样。”我告诉她:“不过,万一他离开饭店时,有了什么闪失,你无法和我联络,你就找一辆计程车,答应他不计代价,打破一切记录,用最快速度赶去霜都路一六三八号。那里有个小女人,把她弄走,告诉她你是和我一起的,带张公司名片去证明。” “可以,唐诺。”她说:“我怎么对白莎讲?” “告诉白莎你出去一下。”我说:“回去的时候,就没关系了,可以讲实话。” “她会把整个办公室吵翻的。” “让她去吵。”我说:“反正,你是为我在工作,走吧。” “走了。”她说。 我开车来到巨人加油站,叫他们把油加满,把机油和轮胎检查一下,把水箱和电瓶看一看。我告诉他们我在等一个电话,所以要在这里逗留一下,要是有电话找我请他们告诉我。 他们叫我不要客气,我在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等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 是爱茜。 “哈啰,唐诺?” “是的,是我。” “他走了。” “什么时候?” “大约两分钟之前。” “你不知道他去哪里?” “不知道,他从电梯下来,经过大厅。他早已叫服务生把他车开到门口了,他爬上车就走。” “他表情如何?”我问:“很兴奋?” “兴奋?”她说:“当然,他走过大厅恨不得像飞一样快,三步两步上车像是去救火。” “很好,爱茜,谢谢你。”我说。 “还要我做什么事?” “回办公室。”我说:“尽可能容忍白莎一点,告诉白莎我马上会回办公室上班,告诉办公室每一个人,我马上回来,不论有什么人打电话找我,都告诉他们我马上回来。” “这样妥不妥,唐诺?”她问:“他们要送张传票给你。” “我知道,”我告诉她:“现在没有关系了。” “那就好。”她说:“我相信你自己知道在做什么事。” 我挂上电话,开公司车去韦家。 我把车大模大样停在他房子前,走上阶梯,按门铃。 冷芬达出来开门:“嗨。”她说。 “嗨!”我说:“我这里有一种新发明的头髮梳子,试试看,不好可以不买。” “真的呀!”她说:“有没有可以把邻居一起梳掉的?” “哪一种邻居?” “像林太太那种邻居。” “你和她聊天了?” “大大的聊了一阵,她想诈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想马上有人会来这里了。” “为什么?” “我敢发誓,我看得出有人出钞票,叫她注意这里,只要我一出现就打电话通知。唐诺,会不会是警察?” “你怕呢?”我问。 “也不是十分怕。”她说:“我不在乎宣传,但是我要避免声名狼藉。仔细想想记者什么都写得出来:雇用红髮美女,权充自己太太等等。” “不要紧张。”我告诉她。 “我们现在做什么?” “准备好可以走了?” “我到院子里去的时候,把我好袜子脱掉了,院子里有种小的硬草会使丝袜抽丝的。再说……” “穿上它。”我说。 她穿上丝袜。 “腿真好看。”我说。 “谢谢,我也喜欢这双腿,我们现在做什么?” “我们出去上车,在你上车之前,我要你表演有点犹豫,经过我说服才跟我走的样子。” “大模大样?” “大模大样。” “好的,”她说:“反正你是导演,我只是临时演员。” “钥匙在身上?” “是的。” “好,”我说:“要把前门锁上,我要林太太好好看一下,我们在一起。” “不必担心。”她说:“她已经好好看了我们不止一下了,那个女人绝不会错过这里什么行动,她也知道几公里内每一个邻居的行动。” “好吧,我们走。” 我们把前门锁上,她跟我走向汽车,在进车之前,我转向她开始说话,摇动着手好像向她一直在解释。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呢?”我对她说:“不要以为这是世界末日来到,你给我一二百万元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犹豫地说:“你一定要这样想的话,唐诺。我还是认为对你这种人,一毛不拔的为妙。” “我现在觉得不给就不给。” 她笑笑说:“唐诺,好玩,现在做什么?” “现在和我亲近一点。”我说。 她向我的身边一靠,头髮飘到我面颊上,我感到她体温的热力。 “那样太亲近了。”我说。 第90页 “喔。”她说,又离开了一点:“我听你说要亲近一点。” “我是说过,可是不能那么亲近。” “那你应该说靠近一点,不是亲近一点。” “好,我说错,应该说靠近一点。” “好,现在我靠近点了,但不是亲近,又该如何?” “现在,”我说:“我们进车去,该走了。” “走吧。”她说。 我把她开车送到我们办公室,我们走进去,白莎的门大声打开,她正要讲话,突然看到和我在一起的冷芬达,立即停下来。 我身后的门打开,一个小个子男人熘进门来,他一口气说:“赖唐诺先生,请你向这里看一下。” 我转身,他把一些文件向我手中一塞,说道:“韦先生控告柯赖二氏,这是控诉状和法院开庭的传票,一份是给你本人的,一份是给柯赖二氏中你的一份,再见。” 他转身熘出去,一如他熘进来那么快。 白莎对着冷芬达从头看到脚尖。芬达只是好奇、冷静地看着白莎。 “他奶奶的。”白莎喉咙里咕噜着。 我扬一扬眉毛。 “你想干的话,”白莎说:“你干得很彻底,是吗?唐诺。” “你说什么?”我问。 白莎转身,走进她私人办公室,一下把门关上。 我把冷芬达带进我自己的办公室,把她介绍给卜爱茜,说道:“爱茜,能不能暂时把她藏起来一下?” 这次轮到爱茜把她从头到脚冷静地看了一个够,好像一个买主在牛棚看他想买的牡牛。 “可以,交给我。”卜爱茜说。 我走去白莎的办公室。 “哪里找到她的?”白莎问。 “我把她租来的。”我说。 “租来的?”她问。 我点点头。 “用什么租?” “用钱租呀。” “你付钱给她?”白莎问。 我点点头。 白莎的脾气很明显又来了,“总有一天,”她说:“我要用这把裁纸刀把你喉咙从这边耳朵割到那边耳朵。赖唐诺,你什么意思把她租来的?” “我把她租来的。” “用我们公款?” 我点点头。 白莎说:“你真叫我生气,你没有必要租什么女人,让她们看看你,她们就会跟你走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照我看起来,你只是个小不点。即使我年轻个三十岁,要想找男朋友,也绝对不会多看你一眼。不过今天的女孩子都没有眼光,你也真会收集这些跟着你不放的女人。现在你又带这个女人回来,说是租来的?” “这是一个特别的女人呀。”我说。 “怎么特别法?” “这个女人可以把高劳顿带回到我们办公室来。” “你疯啦?”白莎说:“送他一百万,姓高的也不会再上门,到我们办公室来,他今天一早还给过我电话。” “他想要什么?” “发泄点感情,触触我们霉头。”白莎说:“他说知道有的人和我们一样方法做生意,他说你想叫他多付不该付的钱,他说他要让你受点教训,做人不可以这样做,他说你实在笨得要死。他告诉我,我也不聪明。” “你告诉他什么?” 白莎说:“我告诉他的才多!我等着他停下来吸口气,而后就轮到我上场了。我告诉他什么?你真该听听,老天!” “很好!”我说。 “这有什么好?” “他再来的时候,你可以叫他在地上爬。”我告诉她。 白莎说:“唐诺,你这种胡说八道,我已经听够了。高劳顿要是肯友善地回到这个办公来,我柯白莎愿意亲手剥一颗花生米,把它放地上,用我鼻子把它从这里滚到……” “滚到哪里?”我问。 白莎突然变得小心了。“不行,”她说:“我以前看过你从帽子里变出过兔子来,我不用鼻子滚花生米了。但是我……我可以……去他的!我滚花生米!你不知道情况的真相,你不知道我在电话里对他讲了些什么话。” “好,你记住,”我说:“是你自己说要用鼻子滚花生米的。” “我没有说滚到哪里。” “那是滚到哪里?”我问。 “从这里一直滚到……从这里一直滚到……” “说呀。”我催着她。 “从这里一直滚到这浑帐办公室的大门口。”白莎说:“用我的鼻尖来滚!” “算数,”我告诉她:“我现在要回一下自己的办公室,你不要离开。” “我曾经警告过你,门口有人鬼鬼崇崇想要给你送达开庭传票。”白莎说:“现在怎么办?” “别怕,”我告诉她:“坐着不要蠢动就可以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好过多了,那个红头髮,你花了多少钱租来的?” “不必想她,”我告诉她:“多想想高劳顿来的时候,你准备说些什么。” 第91页 我走回自己办公室,留下白莎一个人全身激盪着好奇心,只是她自尊心太强,不好意思开口问。 我不去理会冷芬达,自顾口述了几份报告,而后电话响了。 我拿起电话,是白莎的声音,她把感情抑制着说:“唐诺,你能到我这里来一下吗?” “马上来。”我告诉她。我走过接连我办公室和接待室的我的私人接待室,向我私人秘书卜爱茜眨个眼,穿过接待室,经过白莎的接待室,走进白莎的办公室。我一直未有时间向读者表白一下,我们的办公室曾一再扩大,工作人员也一再增多。 高劳顿,满脸带着假笑,向我伸出一只火腿似的手。“唐诺,”他说:“我以前不该发脾气,我太笨了,没有礼貌。现在想想不好意思,我是来道歉的,我刚才对柯太太说,我这件事处理得不像是个绅士,我太小气了,当初你定一千元钱的时候,我应该给你那一千元的。我现在来道歉,而且表达心情。这里是一张八百五十元的支票,补足你要的一千元订金。我仍要你们公司替我做事,为我找到韦太太。万一在找她的过程中,再多花了一二百元钱,没有人会计较。你不必担心,你说要花就花好了,我对你有绝对的信任。” “谢谢。”我告诉他。 他把一张八百五十元的支票推向我。 我把支票推了回去。 “唐诺,不可以这样,不要难过。我错了!我来这里像个男人向你道歉。我也已经向柯太太道过歉了。” 我说:“不是这样,实在是时间已经不同了。” “唐诺,”高说:“我是个生意人,我相信实惠,我不喜欢空谈。” 我坐在那里不声不响,仔细地看着他。白莎则在仔细地看着我,好像猫在看老鼠。 “这是张给你们合伙公司八百五十元的支票。”高先生继续道:“我要你们替我去找韦太太,另外我愿意给你们一点奖金,假如你们能够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她,我的奖金是二千元。四十八小时之内找到,奖金减为一千。七十二小时之内找到,奖金就只有五百元了。七十二小时之后就没有奖金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问。 他把头向后一抑,大笑道:“唐诺,你人虽小,可却是个扑克能手!不过你千万别以为我姓高的好欺骗,我承认你玩得很聪明,我让你在这上面弄点钱,但是不必再和我玩花样。我个人知道,你一个小时之内可以把韦太太请出来见我,我现在说的只不过让你早点结束游戏而已。” “订张协定。”我说。 “我说的就算。”高先生生气地说。 “我对你说的一点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的记性。” “你听着,”他生气地说:“这件事里谁都不要欺骗谁,我知道韦君来结过一次婚,他也许离婚了,也许没有。我不要你玩什么花样,拿出一个女的来说这是他以前的太太,而且是唯一合法的韦太太。我要找的韦太太,娘家姓名叫亦凤,马亦凤。”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叫你订张协定的原因。”我说:“我不要你事后说大家有误解,我要你把你要的白纸黑字写在纸上。” “好吧!”他说:“柯太太,有纸吗?” 白莎给他两张纸,他拿出钢笔。 “外间有的是打字机和秘书小姐。”我说。 “我不要打字机,我喜欢每个字都是我自己写的。” “那就写吧。” 他脸上生气发红,坐在那里很快地写了几分钟,咬了咬笔桿,又写了几个字。 白莎试着和我交换眼神,我始终看着窗外。 “好了,这是写给你们两个人的,”高说:“我来念给你们听。‘致柯赖二氏:兹付上支票八百五十元,本人目的要你们找到韦马亦凤。亦凤可能没有合法和韦君来结婚,但和韦君来同居,形同夫妇。假如贵社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亦凤,本人另付奖金二千元。假如二十四小时内未找到,而于四十八小时内找到,奖金为一千元。假如四十八小时内未找到,而于七十二小时内找到,奖金为五百元。本人另付每天一百元之内的必要开支,这种开支以五百元总数为限。’” 高劳顿向我们看着说:“如何?” “‘找到’这两个字什么意思?”我问:“假如我看到她在巴林,我告诉你她在巴林,又假如你迟迟才去看她,不是省了二千元。” “不论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告诉我的时候就算,怎么样?” “写下来。”我说。 “我说了,你懂了,是君子协定。” 我指指笔:“写下来。” 他气得发抖,写下:“什么时间只要通知到亦凤在哪里,任务即算完成。” “把日期、时间写上。”我说。 他把日期时间写上。 “签字。” 他签字。 我把笔拿过,在末尾写:“本协议被接受,本协议为完整之协议。”我签了名。写上赖唐诺代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接受。 我把这张纸交给柯白莎。“收起来。”我说。 第92页 他把支票交给白莎,站起来,走向门口,转向,好像他要向我说什么,又改变主意,离开办公室,牛皮靴子在地毯上重重的踩过。 “他奶奶的!”白莎说:“你怎么会有这个本领,实在不是我想得到的。唐诺,现在我们做什么?” 我拿起电话要个外线,拨电话到兇杀组,找到宓善楼。“你说过要我救你离开这个尴尬场面,你也真希望我能拉你一把,是吗?”我问宓善楼。 “是的,小不点儿,这次又有什么了?” “你还记得霜都路一六三八号,在洗盘子的漂亮妞吗?” “当然!” “她现在在我们办公室里。”我告诉他:“她有点话想告诉你,你听了会高兴死的。” “把她弄到这里来。” “不可以,”我告诉他:“不要忘了新闻记者。” “唐诺,我跟着你瞎扯蛋,乱起闹太多次了,我是吃公家饭的,不能像你一样。” “我正要揭露一件大事,你想要居功,你就早点过来。否则,报馆记者会怎么说,你是知道的。而且这件案子我也请了别的单位帮亡,他们要抢功,我也没办法。可惜你忙了半天,功亏一篑。” 他想了几秒钟:“我马上过来。” “可以,”我告诉他:“把你的老虎车油加饱。” 第15章 宓善楼怀疑、愤恨,但非常小心。他又怕尸体发现时,兇案侦破,他不在场,而由别的单位在主持。 “请坐,善楼。”我告诉他:“放轻松点,不要……” 善楼把两只脚分开站着,用舌头把湿兮兮没有火的雪茄菸头换到嘴巴的另一侧,说道:“去他的这一套!我还能轻松得起来?现在开始讲。” 白莎说:“善楼,别那么……” 他伸手阻止她说下去。“让小不点来开口。”宓善楼说:“我要听听这个聪明鬼,叫我跑来跑去有什么解释。” 我说:“韦君来和他太太搬到霜都路来之前,住在巴林。” “怎么样?”他问。 我说:“我去了几次巴林,也和邻居谈过。正对韦家卧房窗口的邻居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 “吵架声音,一下打击声音,然后完全没有声音,姓韦的在肩上扛了件东西,放进汽车,出去,三小时后回来,上床。第二天,没有太太踪迹,说是她访亲去了。” “哪有这种事!”善楼说。 我点点头,但停止说话,他站在那里勐用脑筋。 “奇怪……”他说:“又不是橡皮图章,盖了一次又一次,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照你想呢?”我问。 “想不出来。” 我说:“要不要再和霜都路见过的红头髮小妮子聊聊?” 他点点头。 我走出去,把芬达带了进来。她看看柯白莎,看看宓善楼警官,又看看我说:“正好凑一桌麻将?” “四重唱,”善楼说:“由你先唱。” “我来带个头。”我说。 “带个屁头!”善楼说:“我要听她说些什么。” “去你的!善楼。”我告诉他:“我和白莎的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我们二十四小时内必须破案,否则损失二千元。你先听我的,之后你再发你的问。” 我根本不等他的允许,立即开始简要的述说来龙去脉,简单的从高劳顿来我们办公室,说到他最后一次进来出去,把他签字的协议拿给善楼看。唯一没有说的是我去过萨克拉曼多,以及我和董露西之间的约定。 宓善楼突然转向,面对着坐在姓高的才离开椅子中的冷芬达。 “你搞什么鬼?”他问。 “我不搞鬼,我是个模特儿,是个临时演员,什么人都可以租我演任何角色。” “像什么角色呢?” 我说:“议会开会的时候,她是接待员,在萨克拉曼多,加州州议会大厅工作。只有休会的时候她来洛城,做模特儿,做临时演员。” “我懂了,我懂了。”善楼说。又把她从头到脚地看着。 她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扭一下坐姿,把两脚交叉。 善楼说:“现在谈的是公事,要用嘴来讲,不必用大腿。” “你要知道什么?” 善楼说:“这种事不可能从地里突然冒出来,你一定以前就认识姓韦的。” “不,我以前不认识他。”她说:“我可以告诉你实情,警官。天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对我言来,这不过是另外一件临时工作。他打电话给介绍所,介绍所……” 善楼说:“小心我揍你这说谎的小嘴,姓韦的不会坦白地把这种事告诉陌生人,他本来就认识你。” 她摇摇头。 “不要对我说谎!”善楼说:“这两个傢伙会告诉你,我说话算话。你告诉我老实话,我会放你一马,你要对我说谎,我会使你在本市没有饭吃,事实上,我会使你在其它城市也找不到饭吃。” 第93页 她想着他说的话。 “把裙子拉下去一点。”善楼说。 她把裙襬拉到膝盖以下。 “讲吧!” 她深深吸口气。“是的,”她说:“我……我以前见过他。” “这才象话,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介绍所的股东之一。” “你说你是在为他工作?” “可以这样讲。骆华克是经理,但是韦君来有股份。我不知道他有多少股份,只知道他不时的发命令,也……” “也不时的和你一起玩游戏?”善楼问。 她看向他说:“是的。” “这样真的象话多了。”善楼告诉她:“现在开始给我说,在巴林……他做些什么?” “他打电话给骆华克,叫骆华克找到我,要我打电话给他。” “你打电话给他了?” “打了。” “之后呢?” “之后,他告诉我要怎么做。” 善楼走到窗口,从窗口向天井中望下去,把嘴里咬过的半截雪茄,用力掷向院子。 他转向我。 “好,聪明人,”他说:“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来这里再演一次?” “你怎么想呢?”我问。 “我不愿意想,我要你替我来想。” 我说:“两次的情况,都是二小时四十五分钟。” “你……我懂了。”他说:“白莎,有圆规吗?” 她打开抽屉,交给他一个二脚规。 “南加州地图?”善楼说。 白莎又开一次抽屉,给他一张地图。 “二小时四十五分钟来回,”善楼说:“用四十五分钟处理埋尸。就是说一小时去,一小时回。在市区里的一小时,平均应该只有四十哩。三十五至四十哩……现在我们来看,这傢伙住的是霜都路,在哪里?好!大概在这里。看看比例尺,我们来把二脚规定在四十哩。把一只圆规脚放在霜都路,以四十哩为半径,向巴林方向划个半圆。再以巴林为圆心,向洛杉矶方向划个半圆。有交叉点!老天,这聪明小子……是个狗屎!这两个交叉点都在市中心,连只猫也埋不掉!” “当然。”我告诉他。 “你在说什么?这本来是你的想法,是吗?” 我摇摇头:“是你的想法。” “好,你有什么想法?” 我说:“报馆人员一来,韦君来知道有很多人会来找他太太,之后大家会提出各种问题。大家在巴林找她,只要一问邻居,就知道有吵架,一声打击,他外出二小时四十五分钟,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太太了。所以他搬到霜都路,同时……” “没错,老天!我也有了!”善楼打断我的话,兴奋地说:“唐诺,你真的有点鬼聪明。这次你手里真有东西了。” “我也这么想,要不然怎么敢打电话给你?” “干一下?” 我点点头。 “需要什么东西?”他问。 “手电筒。”我说。 “有。” “铲子。” “有。” “那还等什么?” “等个屁!”他说。 我对红头髮说:“你可以在这里等,等……” “谁说的!”善楼插嘴道:“她跟我们一起走,我才不会让这小妮子打个电话,送张字条或是玩什么花样。走,妹子,你对我老实,我不叫你吃亏,你要对我玩一次变化球,我要你一辈子忘不了我宓善楼。” “走吧,小不点。我们走。” 第16章 宓警官坚持在圣般纳地诺停车。 “这里还有些管辖方面的问题。”他说:“我需要一个司法官。你想会不会是邻郡河滨郡的?” “圣般纳地诺郡。”我告诉他。 “我们至少需要一个副行政司法长官。管辖问题不能疏忽。” 他把车停好,走上法院的阶梯,突然又回到车旁说:“小不点,这要是又是一次花枪……” “老天!”我告诉他:“这种消息怎么能保证呢?我等于是在给你秘密消息,不是吗?” 他从口袋拿出一支雪茄,向自己嘴里塞去,一面看着我,一面咬雪茄菸,突然一声不响,回头走上法院阶梯。出来的时候,他带了一位副行政司法长官。他都懒得替我们介绍。两个公务员坐在前座,我就爬进后座和芬达坐一起。 她向我看一下,对我微笑一下,舒服地挤到我身边。 我向她摇摇头。 “假正经。”她说:“我一个人在后座寂寞太久了。” 善楼向后转头看看我们,微笑一下。 她知道前座两个人都认为她是漂亮女人,她把嘴凑到我耳朵上说:“唐诺,你能使我的名字不上报吗?” 我耸耸肩。 她向我靠近一点,“至少试一试。”她轻声说,把嘴唇顺势在我面颊上擦一下,挤回车子的另一边说:“老天,所有柳下惠今天都聚在一起开会呀!” 第94页 我们开车进入巴林,善楼说:“怎么去以前韦家房子?” 我告诉他方向,他把车子停在屋外。 “哪一边的邻居,听到那次骚动?” 我指指房子。 善楼转向副司法官,抬起他眉毛,问询着。 副司法官点点头。 善楼说:“赖,你在这里看住这妹子。听着,千万别耍花枪。我回来的时候,要她仍旧在这里,而且不可以离开汽车一步,知道吗?” 我点点头。 两个吃公家饭的走上邻家屋子去。 冷芬达说:“唐诺,这两个人可能对我很不利。只要一点点不确实的报导上报,我……” “我不能保证不会,但是我会尽一切的能力。” “唐诺,那边加油站有洗手间,让我去一下。” 我向她笑笑。 “你没有权利阻止我。” “千万别让我试。”我说:“和宓警官合作,他会网开一面,放你一马的。” “你想他会吗?” “假如你不再骗他。” 她一个人想着,我也让她静了一下。 “现在,”我告诉她:“你倒说说马亦凤看。” “她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她说。 “也是模特儿之一?” 她点点头。 “姓韦的也是这样认识她的?” “不是,他早就认识她了。是他介绍她进这一行的。” “之后呢?” “之后他们同居了,他们始终没有结婚。” “又之后呢?” “我想他们吵架了。她只是模特儿时,他们处得不错,但是做家庭主妇,她不是那块料。” “芬达,马亦凤现在在哪里?” 芬达快快地移转她眼光。 “她去哪里了?” “我希望我知道。” “你想她会去哪里了?” “我……唐诺,我不知道。” “姓韦的怎么告诉我的?” “起先他什么也不告诉我,他叫我来得很匆忙,他告诉我叫我假扮他太太。” “有没有说理由?” “有。” “怎么说。” “他说了很长、很长一个故事,有关一个墨西哥离婚的事。唐诺,他说他结过婚,这一点亦凤早就告诉过我。他说他太太可恶,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肯和他离婚,但也不肯回来和他住一起。他说她要挑拨他和他子女感情,使他子女不喜欢他。 “他把证件送到了墨西哥,获得离婚。我知道这就是大家说的一分不值的纸上离婚。但是……我也想,至少比什么都没有好一点。” “说下去,发生什么了?” “于是,他和亦凤就同居了。” “还没有说到他为什么要你假扮亦凤。” “他认为他第一个太太可能找他麻烦,我认为会有什么公文会专人传达给他及亦凤。我以为他要我假扮亦凤,于是公文会传达给我,没有传达到亦凤手里。这样,在时机到达的时候,他会说送达公事的人送错了。” “他是这样告诉你的?” “有这个意思,不是直接说的。” “亦凤去哪里了呢?” “他说她躲藏得很好,自己一点也不用担心了。” “你没有问问题?” “唐诺,你对韦君来知道得不多,靠他脸色吃饭的小姐不能随便发问的。” “你也是靠他脸色吃饭的?” “要看怎么说。是的,他是介绍所股东,他要是不高兴,就不太好玩了。有一位小姐……反正最后结果相当不愉快。” “结果怎么样?” “她决定不再要介绍所牵制她,她自己独立做生意,介绍所使她被警方逮捕,她没逃得了。” “逃什么?” “韦君来向风化组告密,被捕后又有毒品组在她公寓找到大麻烟,我清清楚楚知道她从不用这玩意儿。” “但是,你怎会骗得过邻居呢?” “唐诺,你该知道,他们才刚刚迁入。他们来这里不到一天,亦凤实在还没有真正见过邻居。别人只是远远见过她,如此而已。亦凤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两个身材完全一样,肤色也是同一类的,头髮颜色一样,我穿她衣服正好合身,她也可以穿我的。” “所以我搬到这里,假扮起他的太太来,立刻这件事又到报纸上去了。君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打电话给亦凤,亦凤说就让我伪装下去。” “他打电话给亦凤了?” 她点点头。 “你能确定?你听到他们对话了?” “是的。” “你有没有和亦凤交谈?” “没有,但是我听到他和她交谈。” “那是哪一天?” “那是我去扮他太太的第二天。” “他们对话是用那房子里的电话吗?” “是的。” 第95页 “对话情况怎么样?他们友善吗?或是……” “噢,很友善的。” “那亦凤现在在哪里呢?” “还是躲藏着呀。” “你和姓韦的离开得很突然,是吗?” “是的。” “为什么?” “他要把送达传票的弄胡涂。” “芬达。”我问她:“你真的相信这个故事吗?” “我……我在那个时候是相信的。” “现在呢?”我问。 “现在我……我现在不知道。在我们一到霜都路,他赶我走,我又在报上看到他告发你和柯太太之后,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我认为这是一个大票的、有计划的诈欺。” “假如是的话?” “那我就混在里面了,而我就不喜欢自己混进这种事情里去。” 我说:“芬达,看着我。” 她转过身看着我,突然她很巧妙地把眼光变成很温柔、热情。“我很喜欢你,唐诺。”她说。 “你演员做久了,真是差不多做得十全十美了。”我告诉她:“今天不要再试镜了,我们快没有时间了,你有没有想到过,她可能被杀死了?” 她畏缩了一下,有如我打了她一拳,她又避开我视线。 她没有时间来回答我的问题,但我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房子的门打开,善楼慢慢地向车子走来,他一下把车门打开。“出来一下。”他说。 “我?”芬达问,把眉笔画过的眉毛夸张地扬起。 “你们两个,一起。”善楼说。 我们跟在他后面向房子走去,他像这是自己家一样,推门进去,嘴里说道:“进来。” 我们跟他进入客厅,鲍华其夫妻两个不太自在地陪圣般维地诺副行政司法长官坐着。 “是这个女人吗?”宓警官问。 “哈啰。”芬达高兴地招唿着鲍先生、鲍太太。 “是,是,就是她!”美黛说。 “要仔细看一看。”善楼说。 “就是她。” 善楼转向鲍华其。 鲍华其郑重确定地点点头。 善楼两眉蹙在一起,自口袋拿出支雪茄,向嘴里一塞,狠狠地一口咬下说:“看,这又是你做的好事,小不点。” 我什么也没有说。 善楼和那副行政司法长官交换眼神。善楼突然转身说:“好了,我们要问你们两位的都问过了,谢谢你们。”他用头急急向我们一甩,说道:“走吧。” 我们走回到车里。 善楼粗暴地发动车子,加油,马上来了一个迴转。 “我们现在去哪里,善楼?”我问。 “你想我会去哪里?我要把这位副司法官送回圣般维地诺,然后我自己回家,下次你再神经发作要找我,我……” “你现在要是继续向这个方向开车,将来人家要笑死的不单是你,而且是整个警察人员,转回来向沙漠开去还有救。” “为什么?”他问。 “你想呢?” 他又向前开了两分钟,车速慢下来。他把车拉到路肩,回头看向我,咬着雪茄,用微弱的光线观察我的脸色。 圣般维地诺郡副行政司法长官保持双目直视。他摆明态度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主意。 我对善楼说:“你已经投资那么多时间下去了。再花一个半小时,对你没有太多区别。” 善楼把这句话想了一想,他对副司法官问道:“你怎么说,吉利?” “我一点都不相信。”吉利说。 善楼发动车子,突然第二次迴转。他自肩部稍稍转头向我说:“这次我上当就上当到底,小不点。不是因为我相信你了。而是为了不给你留下口舌,到头来免不了还要再来一次。这样一来,至少你是死了心了。” 汽车快速向前走,车里只有敌意和不信任。 冷芬达想用她天赋异禀的性感声音,沖淡一下大家的紧张情势。她说:“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我们不吃饭。”善楼告诉她,把速度表指针抖得更厉害。 在到达卡巴拉之前,我们开了车前灯。沙漠日落太美丽了。红透了西面的太阳,目的是要替圣加雪吐峰的白帽子上添一朵玫瑰。东面深紫色天空,可惜只我一个人在欣赏。宓善楼猩猩似的坐在前座,怎么看都像有人欠了钱没有还他,驾着警车在勐赶路。 “前面有个叉路,标示去二十九棕榈树。我们就从这里转进去。”我告诉善楼。 他没有表示听到我的话了,但是到了标示就转向左,我们开始爬山进入摩洛各山谷,直达犹卡。 “前面一条下坡路左转。”我告诉他:“慢慢开让我认路。” 要在黑夜里找那条小泥路真是件难事。我知道要是错过了或找不到,那副司法官会以为我故意摆乌龙。善楼会相信他,不会相信我。 我集中全力注意交叉路,把我上臂靠在前座椅背上,把上身前倾,以便有更好的视野。 第96页 芬达把自己向我滑过来一点,抓住我右手,有时挤我一下,好像如此可以使自己安心一点,再得到些保障。 还算运气好,虽是在黑夜,但我能记得上次走错的叉路,不致走错,而且能在车灯光下找到那条车辙很多、可上行到无人木屋的小道。 “在这里转弯。”我告诉善楼。 他把车转进,车灯照到了斜倚在木屋上的门,和门上用帆布做的补钉。 “用车灯照亮屋子后面。”我告诉他:“照亮一堆小小的隆起就可以了……不是,太靠南了。退后一点再向北照一点。好!就是它!太靠前了,退一点点。可以了,我们出去。” 我从车里出来,其它人都跟我离开汽车,我带路走向木制的井盖。 “先要把这个抬起来。”我说。 善楼一声不吭弯下腰去,用他的大手抓住木板的一角,向上一抬,把木板向后面拉一点,又放回地上。 “小心别摔了下去。”我警告他。 善楼蹲在那里,从打开的部分洞口,望向黑暗的井底,什么也看不到。他说:“帮个忙,吉利。既然来了,我要把这件事弄弄清楚。” 我们把这块盖板完全扳离那个洞口。 “请你给我那把手电筒。”善楼说。 吉利把手电筒交给他,善楼问我:“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的就是你看到的呀。”我告诉他。 副司法官把身子蹲得很低,向下用力看,一面在想着,伸手下去试试木梯横档的坚固程度。 “我来下去。”他说。 “好,”善楼说:“在你的郡里。” 副司法官小心地手脚并用,一寸一寸慢慢移动,每一步都先试木梯的承受量,把帽沿压得很低,使上面的强光不照到他向下看的眼睛,善楼替他拿着手电筒向下照。 善楼向我说:“唐诺,我要你负责看管小姐。你给我紧紧看牢,熘掉要你负责。” “你想我能做什么?”冷芬达说:“逃进沙漠去?” “怎么不会?”善楼问。 我们看着副司法官一步一步向下爬,对木梯越来越有信心之后,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他口袋里也有一支小的手电筒。到了底下,我们可以看到他用手电筒四处照着。 “我要那把铲子。”他向上叫着。 “来啰。”善楼说。 他把铲子系在一条轻便的童军绳上,向下缒。 我们听到吉利说:“好了。” 绳子空着被拉上来,听到下面铁铲刮石头的声音,而后一阵静寂,突然吉利叫道:“我要上来了,警官。” “下面有什么?”善楼叫道。 “上来告诉你。”吉利说。 警官握住手电筒。大家看到副司法官爬上来,善楼伸一只手到他肋下,帮他爬出洞口。 “跟我来。”吉利对宓警官说。 两个人走到我们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停下来谈了一分半钟,善楼走了回来。 “吉利要留在这里,”他说:“我们都回犹卡。” “为什么?”冷芬达说:“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善楼说,带我们走向汽车。“我们三个都坐前座。”他说。突然他转向我:“好,小不点,你赢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握手时的热诚,看得出内心的紧张已解除。 我们开车进了犹卡。入夜的犹卡街上根本没有人,我们找到一个电话亭,宓警官打了两通电话。 他打完电话,我告诉他我也想打两个电话。 他没有反对。 我打电话给帮过我忙,在巴林的记者。“你可以打电话叫圣般纳地诺报馆立即死盯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我告诉他:“你自己立即到犹卡来,把眼睛放大,鼻子拉长点,一定有独家新闻。” “哪一方面的?”他问。 “会十分轰动的。” “值得那么晚跑一趟?” “跑一百趟也划得来。”我告诉他:“不要忘了先打个电话,叫圣般纳地诺报社死盯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 我挂上电话,又接通大德大饭店。 高劳顿在他房里,我说:“是赖唐诺。我找到韦太太了。” “你在哪里,赖?”他问。 “我目前在一个叫犹卡的地方。” “你在那里搞什么鬼?” “是找到的最近有电话的地方呀。” “你说你找到韦太太了?” “是的。” “在哪里?” 我说:“你应该知道福阿仑在犹卡西面有块地吧?” “知道又如何?” “她在那里。” “在那鬼地方!” “是的。” “唐诺,你要知道,”高劳顿说:“我不是小孩子,从今天下午开始,这个女人就跟你在一起,什么意思把她带到那鬼地方,说你找到她了?” “你到了这里,我再告诉你不迟。” “我反正今晚是不会开车走这条路的。” 第97页 “随便你,”我告诉他:“我已尽我的责任,我已经告诉你她在哪里了。” “岂有此理!”他说:“我给你签好那张字条后,本来在二十分钟内你就可以把她带到我旅社来的。你……” “你要吵架吗?”我问他:“还是你要看看韦太太?” “我要见她。” “那就到这里来。”我告诉他,把电话挂了。 我走回车上,善楼和芬达正在讲话。 “现在干什么?”我问。 “我们吃饭。”他说。 有家餐厅还有营业,我们用了他们还不错的牛排和炸薯条,善楼喝了三杯咖啡,很少讲话,冷芬达心里很怕,不过勐向善楼上劲,看起来像在勾引一台冰箱。 我们开回那块地产。善楼把车停住,关掉车头灯,熄火,吉利用快没电的手电筒照向我们走过来。 “一切都办好了?”他问。 “办好了。”善楼说:“你用车吧,可以去犹卡,吃点东西,最好多喝三杯咖啡,那些人到的时候,你可以带他们来。” 吉利说:“好的,这浑帐手电筒快没电了。” “没关系,在犹卡我又买了支手电筒,另外还买了电池。” 吉利拿了车钥匙,开车离开。 我找到一棵枯死的乔舒亚棕榈树干,又收集了些干的山艾树,起了个营火。 我们三个人坐在营火旁,是一个不大协调的组合,营火融融,照出明灭不定的影子,照着善楼石膏一样的脸上,他深思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出,也照在稍稍躲后,满面焦虑的冷芬达脸上,她无往不利的性感利器,今天可真踢到铁板了。 她一再改变恣态,三个人各个占营火为中心的一点,像是一个三角形,芬达利用她那一边侧向躺下,脸向着火,手肘支着沙漠地,头靠着手掌,展示她的曲线,争取同情。 善楼就是不看她。她又扭,又转动,不时还看到一些丝袜以上的腿肉,每次她确定有人看到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大腿后,她绝不忘记故意正经地把裙子向下拉一拉。 要不是今天场合特殊,否则真比营火热得多。 她三番两次哀怜地向我看看,我同情地向她笑笑,鼓励她一下,但是没有进一步表示,只有我一个人,大部分时间不在营火圈子里,我忙着在捡草根作燃料。 星星在夜空稳定地闪亮,营火因为燃料不足,现在只能维持数尺之内是温暖的,气温骤降的沙漠使我们感受得到寒气正自四面迫进。 过了一阵之后,我们冷得坐不住了,必须站起来活动活动,开始的时候我们背向营火,然后面向营火,我不断跑出找更多可烧的东西。 沙漠之外来了车头灯亮火,四辆车一条线接近,车子开上小丘,落下土坑,使车灯忽现忽灭,不过都在接近。 最前行的车开进了地产,是吉利驾宓警官的车在带队。 来的都是这一行的老手,一盏聚光灯首先架起,是自带发电机的,井口上马上架起了三脚架,一组滑车固定到架上,再放上去的是样子像船,前面有宽捆索的担架。 我还是不停地在捡营火用燃料。 一辆新闻报导车快速跳动着开进来,一个照相师抱了架相机,自车上跳下,见了人和东西就一闪一闪地照,我在巴林见到的新闻同业走过来,和我握手。 有人已吊下井去,我们能听到声音和大声的命令,不久滑车开始作用,大家在从井中拖东西上来。 一会儿,像船的担架上来了,验尸官蹲下,弯身检查,有人拿来一条白被单。 我看看手錶,正好是午夜,整个现场作业井然有序,外人根本不知到底有多少事必须常规去做,但是这些老手不会漏掉一件,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耗。 我又看到一下闪光,远远的,是个车头灯,落下土坑的时候完全看不见亮光,爬升起来时可以看到前进速度很快,是向这个方向来的另一辆车。 善楼说:“好了,小不点儿,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再等一下下,”我告诉他:“暂时别走,我要一个证人。” “证明什么?”他问我。 “证明马上要发生的事。”我告诉他。 远处的车快速地接近,当驾驶的人看到目标附近那么多亮光、人影、骚动,他更勐力加油,拐进地产,引起一阵沙土自地上扬起,车子一下停住,车灯一熄,我看到高劳顿巨大的身躯自车中僵硬地爬出来。 我向前去迎接他。 “怎么回事,赖?”他忿忿不平地问。 我说:“没什么,我找到了韦太太,如此而已。” 他向我身边过去,见到一堆人在整理绳索,拆除三脚架,然后他眼睛一亮,看到了冷芬达。 他迈开大步,走到她面前。 “呀,小姐,你好吗?”他说:“我一看你就认识,我在报上见过你的照片。” 芬达终于找到了注意她存在的人了,焦虑的心情稍有寄託,微笑地说:“真的呀,太好了。”两只眼睛无邪地搧了两下。 “高先生,你认错人了。”我说。 “你什么意思?”他自肩部回头问我。 第98页 我说:“她不是韦太太,是冷芬达小姐。” 他四周看看,说道:“这里只有一个女人呀。” 我指向白被单覆盖的担架。“不止一个,”我说:“这里是马亦凤,有一段时间是韦太太。” 我走过去两步,在任何人想到要阻止我之前,一下把白被单拉开。 井下干燥寒冷的环境,使尸体腐化进行得极慢,即使如此,一丝不挂的尸体还是全身鼓胀了起来。高劳顿一眼看到死亡变形的脸部,挣扎两步走到黑暗沙漠的一侧,我们听得到他强烈不适的声音。 我让他去呕吐。 善楼走到我身旁,他问我:“韦君来哪里去了?” 我把双肩一耸,双手向外一摊。 “过来。” 我跟他走向芬达。 “姓韦的在哪里?”他问。 芬达摇摇头。 “不要再向我摇头。”善楼说:“我马上可以把你关起来,而且不是违警名义,你是谋杀案帮凶,韦君来在哪里?” “我发誓,”她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介绍所的一个股东,也许骆华克经理可能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最后见到他是哪一天?” “两……两天之前,他告诉我该怎么做,又给了我一把钥匙。” 我告诉善楼:“我想我们有办法找他。” “什么办法?” “来,”我告诉他:“我来告诉你。” 高劳顿正颠颠踬踬地走向他的汽车,我把善楼带到他车旁,高劳顿打开车门,摸索进手套箱,拿出一小瓶酒,凑到嘴上,喝了一大口。 “你不必太急,明天到我办公室来结帐好了。”我说。 他用手背把嘴擦一下,把瓶盖转回酒瓶,说道:“什么帐?” “给你找马亦凤呀。” 他看向我,好像我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似的。 “你这个大骗子,我又不能和死人做生意。”他叫道。 “依协议条件,你没有要求一定要活的才算呀,是你要取笑我,我也告诉过你笑死算了,你笑你的,笑多久都可以,只是明天早上请你九点钟,带着支票簿,办公室见。” “我会带我律师来的!”他咆哮道。 “要找好一点的。”我告诉他:“你会需要个好一点的。” “你放心,”他说:“我会找个好一点的,再说,和我律师谈过之后,你就知道,你不见得聪明了。” “好了,小不点,我们走吧。”善楼说:“我们把那小妹子带走,你可以将来再和他辩论。” 回程时,我们是先走的,善楼把车内暖气开到最大,他说:“我连骨髓都结了冰了。” “我们可以在巴林喝点咖啡。”我告诉他。 善楼点点头,没有开口。 芬达靠着我,把自己蜷曲起来,用手摸到我手,握住不放。 我们在巴林喝了咖啡,善楼说:“小不点儿,怎么找韦君来?” 我看看芬达,摇摇头。 “好,”善楼说:“我送你们回去。” 我们走到路边,善楼把女郎让进车里,突然转身向我,同时把车门推上。 “怎么找韦君来,赖?” 我说:“他有一个牙医生弟弟,名字叫韦嘉栋,韦君来经常会和他弟弟联络的。” 善楼看看我,笑容慢慢爬上他的脸。“我们还等什么?”他说。 我们进入汽车,善楼把脚踏在油门上,让速度表指针保持在七十哩上。 “你会送我回家吗?”冷芬达用她最诱人的声音说。 “当然,当然,”善楼露齿笑道:“要看家在哪里。” 她把公寓地址给了他。 “我还先要和几个人谈一谈。”善楼说。 “不会是记者吧?”她问。 “老天,绝对不是,不是。”善楼告诉她说:“是个女人,一个非常好的女人。” “叫什么名字?”冷芬达问。 善楼说:“你只要叫她‘牢头姐’就可以了,不必称名道姓客气的。” 第17章 韦嘉栋牙医生住在一幢装饰良好的小楼房里,门前有一块整洁的院子,事实上,所有这一区的居民,都住在装饰很好的小楼房里,门前都有个整洁的院子。 住在这一带的人都有两部汽车,他们重视社交活动,甚至肯牺牲部分家庭生活,主妇们宁可请临时保姆,但绝不肯错过舞会或聚会,男人们保持细腰及日晒的肤色,以便在高尔夫球场上炫耀,这是警察们很少光临的一个区域。 善楼把车子停在韦医生的楼房前,我们步上阶梯,善楼用大姆指按在门铃上,门里面响起音乐铃声,善楼一次一次的按,所以里面音乐声就不断地响着。 灯光自楼上房间亮起,一扇窗向上一推,一个男人声音问:“谁呀?” “警察。”善楼说。 “什么事?” “有话问你。” “什么问题呀?” 第99页 “要我这样大声问你吗?”善楼问。 窗户放下,楼梯上灯光自门厅透过前门的玻璃气窗,脚步声自楼上下来,门打开二吋,被门链拉住,门里一个受惊的声音说:“能给我看一下证件吗?” 善楼自裤后袋拿出一个皮夹,打开了给他看警徽,又给他看服务证。 过了一下门链松下。 韦医生是个窄肩、容易受惊的斯文人,看起来有胃溃疡的样子,他穿的是睡衣拖鞋。但是外面套的是浴袍。 “什么事?”他问。 “你有个亲戚,叫韦君来?” “他是我哥哥。” “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善楼把门一推,自顾走进去,我跟在他后面。 “开几个灯吧。”善楼说。 韦医生打开几个灯,我们进他客厅。 “你们……”韦医生清清喉咙:“要不要来点酒?” “我在工作。”善楼说:“你哥哥在哪里?” “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我会不时知道他在哪里,但是目前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最后听到他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礼拜之前。” “那时他在哪里?” “他没有说……要知道他有点家庭纠纷,他现在……希望避不见面。” “知道怎样能和他联络吗?” “他过一段时间就会打电话给我。” “过多少时间?” “有的时候一个月不知他消息,但有的时候每隔二三天,警官,他是我哥哥没有错,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亲情,我觉得他对妻子及子女太卑鄙,他只在绝对需要的情况下,才供给他们一点生活费,他认为他太太不肯离婚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我对这一点不同意他。” “你找他的时候有办法吗?”善楼问。 “警官,我告诉过你,没有办法,他是因为……遗弃罪在通缉吗?” “谋杀罪在通缉。”善楼说。 “什么!” “我说过了,谋杀罪。” “那不可能。” 善楼拿出一支雪茄,推进嘴里。“随便你。”他说:“你若想藏匿一个谋杀通缉犯,可能对你很糟……而我是可以使你更糟的人,你懂吗?” 韦医生点点头。 “我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 韦医生摇摇他的头。 我突然站起来。 善楼自肩部后望说:“小不点,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有个想法。”我告诉他。 “等一下再说。”他告诉我。 “我要出去一下。”我说:“我认为有了个线索。” 善楼狠狠地瞪我一下,转头又面对韦医生,但嘴里说道:“赖,你给我乖乖留在里面,不要乱动。” “我告诉你,我有了一个线索。”我走出客厅。 一个穿长睡衣,罩了睡袍的女人,站在楼梯的中央,正在听客厅中的动静,我走上门厅时,她短短喊了一声,一熘烟,尽快的跑回楼上。 我走向前门,把门打开,人没出去,但又重重把门碰上,自己轻声踮足退向放衣帽的壁柜前,开门,把雨衣大衣推向一侧,把雨伞靴子踢到更里面,自己站进去,勉强把门拉回,但是留了一吋的缝,给自己唿吸,听得到外面声音。 我听到善楼说:“我只要韦君来,我不喜欢兜圈子。” “我没有和你兜圈子,警官。” “好,”善楼告诉他:“我现在回总局去,我认为你知情不报,协助通缉犯脱逃,我现在给你十五分钟,希望你改变你的主意,十五分钟后希望你打电话到警局,找兇杀组,就说你要找宓警官说话。” 我听到宓警官把椅子推后的声音,然后把他的大脚大声走过客厅,走过门厅,经过我躲着的衣帽壁柜,出门。我听到他下阶梯,发动车子,离开。 一个受惊的女人声音说:“嘉栋,你一定要告诉他们。” 客厅里没有声音,女的走下楼梯,我听到拨电话声,女人进了客厅。 “嘉栋,这件事不能开玩笑,我们担不起的,再说这种事我们有责任……” 听起来韦医生电话打通了,我听到他说:“君来,这次你是干了什么了?” 静了一阵子,又是他声音说:“警察刚来这里找过你……不是,他们说不是为这事……是兇杀,他们说是谋杀罪……”又是一阵静寂,之后韦医生说:“我怕不能再保护你了,君来,我只给你二十四小时,最多了。” 他把电话挂上,我听到他和他太太简短地交换着意见,然后他们把楼下灯都关了,上楼。 我等了五分钟,踮足走入黑暗的门厅,找到门上的防盗门链,把它放下,开门,熘出门去,把门拉上,快走走下阶梯,经过草坪到人行道,快快走向街角,心中在想着这一带要找计程车可是难事。 一辆车的车灯自另一街角照向我,车子很快沿着路边过来,我回头看这辆车,见到它正向我这方靠近,在我面前停车,车门一开,善楼的声音说:“进来,小不点儿。” 第100页 我爬进开着的车门。 “他做了点什么?”善楼问。 “你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惊讶的是我。 “是我让你去做的,记得吗?我不让你走,你走得了?”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打了电话吗?”善楼问。 “他打了电话了。”我说。 善楼一带煞车,在路中央迴转,又开回韦医生的楼房。 他又按门铃。 韦医生生气的走下来。 “你们在知法玩法。”他说:“这……” 善楼跨上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浴袍,把他向墙上一撞。 “告诉我,”善楼说:“我一走你就打的电话,是什么号码?” “我没有打什么电话。” 善楼把这人拉离墙壁,把抓住他胸部的手紧一紧,又一下把他撞到墙上,整栋房子好像都在摇动。 “去穿点衣服。”他说:“你被逮捕了。” “什么罪名?” “涉及杀人重案,谋杀案的事后共犯,去总局的路上,我还会想点罪名套你头上,我先把你关起来。” “我向你发誓,我没有打电话,我……” 善楼向我看看。 “你说谎。” 他说:“没有!我没有,我……” “你上楼的时候,把防盗门链挂上了,是吗?”我问。 他用奇怪的表情向我看着说:“是的。” 楼上什么地方一个小孩在哭。 “你这次下来开门的时候,门链不是拉开了的吗?”我问他:“你想想就懂了。” 善楼用头向楼上的方向示意:“你太太和你小孩看到明天报上你的照片,会有什么感觉?你和你亲哥哥因谋杀案被补,你的朋友怎么想?你的病人,你的高尔夫球友,他们会怎样想?” 浴袍中的韦医生似乎缩小了一号。 “把衣服穿上。”善楼说。 “警官,我……我告诉,我……” “把衣服穿上。”善楼说。 “我告诉你,你,我……” “好,”善楼说:“就这样跟我走。”开始把他向门口拖。 “不要,不要这样,我穿。” 善楼跟他上楼,我听到一个女人在啜泣,一个小孩在哭,然后善楼和韦医生下楼。 “没有逮捕状,你怎么可以这样?”韦医生说。 “我已经这样了,是不是?”善楼说。 “你也逃不了的。” “走着瞧!”善楼说,把他带到人行道,丢进车里。 警车开动,善楼经过坐在中间的韦医生对我说:“唐诺,他是不是给哥哥打电话了?” “是的,他打电话给他哥哥。”我说:“告诉君来他罩不住了,二十四小时后就不管了。” “这样就够了。”善楼说:“有你这句话,我们可以送他去见陪审团了。” 我们又开了两分钟车,韦医生垮了,给了我们一个地址。 善楼说:“也该是你学乖的时候了。” 善楼一脚把警用闪光灯开关踢上,我们在争取时间,但是没有使用警笛。 善楼是个沙场老将,这个领域之内的事,他没有不知道的,在我们距离那地址一条街前,他关掉了闪光红灯,甚至连汽车引擎也熄了火,我们把车靠近路边滑行前进,善楼停车前没有用脚煞车,而用手煞车把车停住,把车钥匙取出,放入口袋,对韦医生说:“这一类事情我从不大意,我也不喜欢使用枪械,我们一起去敲门,假如你哥哥问是什么人,由你回答,只准告诉他是你,其它的不可以乱说,懂不懂?” 韦医生点点头。 “去吧。”善楼说。 我们进入公寓房子,爬二层楼梯,走下走道,停在一个房间门口,从门缝下面可以看到有灯光亮着。 有人在里面快速地做事,我们可以听到忙乱的脚步声,门缝下的光线也看得到人跑来跑去的阴影。 善楼向韦医生点点头,韦医生胆怯地敲门。 门内的一切行动立即停止。 善楼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他说:“君来,是嘉栋。” 脚步声走向门口。 “什么人?”里面男人声音问。 “我是嘉栋,君来,快开门。” 门锁自里面打开,一个门闩也被拉开,门开始打开。善楼把肩头靠向门上,用力向里一撞。进门的时候,手枪已经在他手中了。 韦君来向善楼看了一眼,看了我一眼,又看到他弟弟脸上的表情。一句话不说,转身面向墙壁,举起双手,轻按在墙上,把体重移一部分到双手,两腿分开,各向后退了一步,显然他对警察搜身常规很有经验。 善楼对我说:“小不点儿,清他一下。” 我从他左胁枪套里拿出一支点三八左轮,又从他裤袋拿出一把弹簧刀。 “再清一下。”善楼说。 我又仔细地搜了一次。“没有了。”我说:“什么也没了。” 第101页 “转过来。”善楼对姓韦的说。韦君来转过来。“你私闯民宅。你们迫害我……”他向我怒目而视,大声道:“完全要由你负责!我明天就叫我律师提出控诉,我会另外要求十万元赔偿。” “闭嘴!”善楼告诉他:“你明天是要见到你律师,不过他要在谋杀案里代表你,你会因为谋杀同居人被起诉。” 韦君来大笑着。“原来如此,原来你也信了姓赖的这一套!”他说:“这个侦探流氓不过是想叫我撤销告诉,如此而已。你自己见过我太太,而且……” “没错,”善楼说:“我见过她了。” “那不就结了?你怎么能说我谋杀她了呢?” “因为,”善楼说:“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死透死透了的。她是在她舅舅遗赠那块地的井底里,她已经在里面两个星期了。” “我们也找到冷芬达了,她已经供出你打电话给介绍所,请她立即来扮你太太。现在随便你,你想招供,还是继续虚张声势?” 韦君来在突然变大的衣服里发抖,脸上布满惊慌的神色。 “冷血,蓄意,第一级谋杀。”善楼继续:“没有丝毫可以原谅的余地,你用棒子把她头骨打得凹了进去,你把她拖出去埋掉,找个人来冒充她,这样你可以开熘。你搬到一个新地方,照样再来一次,怕的是也许会有邻居把这事说出来。你要造成假象,每次你和太太一吵架,你就抱条毯子出去睡在露天冷一冷。你甚至连在外面睡多久都算得差不多,你知道林太太会仔细观察你。她的一切描述,加上赖的自动送上门来,给你一个机会,知道你只要一告柯和赖,大家会知道你那吵架后露天睡的习惯,以前的邻居鲍家也会看报。他们庆幸自己没有乱说,更相信你没有杀人,更何况还可以敲赖先生一点竹槓。” “走吧,不知你要不要戴帽子,我们要上车了,我想我要把你们亲兄弟铐在一起。” 韦嘉栋说:“君来,告诉他,看上帝份上,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君来问。 “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韦君来吞了好几下口水,说道:“不是,整个事件是个意外。嘉栋,我发誓。” 善楼正在把手铐拿出来,听到他说是意外,把手在半空中停住。向我有意地看一眼,说道:“你说是意外?” “她跌倒下去,头碰到浴缸边上。我真不相信这样就会死,但是是个意外。” “她怎么会跌倒的呢?”善楼问。 韦君来舔舔嘴唇,还是说了:“我揍了她。” “这才象话。”善楼说。 “有纸和笔吗?”我问。 韦君来看看我,对我更是不高兴。 “好主意,”善楼对他说:“先把一切写下来再走。免得在路上你想起了什么谎话,最后弄巧成拙。这样对你会有很多好处。” 善楼用手抓住他衣领,把他转过身来,塞在写字桌子前的椅子里。 “我不必写什么东西给你。”韦君来说:“我有我的权利,我知道我的权利是什么。” “当然,你有你的权利。”善楼说:“你有很多权利,你不必作对自己不利的证词,你可以请律师帮你处理全部法律程序。你有权诘问所有证人,在没有判定你有罪之前,谁也不能说你是有罪的。不过等你一切过程都经过之后,你就在囚犯的名单里了。你最后还有一个权利,走进毒气室之前,你尚有权必须有人给你念死刑执行令状,当然不要忘记执行的前夜你有权要求吃任何爱吃的东西。你……” “闭嘴!”韦君来叫喊道。 “你要和我谈权利,我在告诉你权利,所有权利我都知道。” 君来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迭纸,开始在上面写。他写完后,善楼拿起那张纸,看一下,说道:“加上日期。”韦君来加上日期。 “你签字作证人。”善楼告诉韦医生。 韦医生念过内容,坐下来签字做证人。他的手抖得厉害,签出来的字变成很难认了。 “你也签个字,小不点。”善楼对我说。 我签字做个证人。 “好了,”善楼说:“我们走吧!韦医生,你自己叫计程车回家,去看你太太孩子吧。回到家里你应该自己喝一杯,你两个孩子真不坏。” 善楼转向我说:“他妈的我……总认为白莎老说你有脑筋是言过其实,不过今天晚上你真的帮了我不少忙。” “不必客气。”我告诉他。 他满足地笑一笑,把雪茄从嘴里换到另外一个方向。 “我当然不会客气。”他说:“是我一个人侦破的兇杀案。你可以叫辆计程车回去,我当然是单枪匹马押解犯人回去,才有意思。” 第18章 我走进去的时候,白莎正在拆阅信件。 “你有没有做事呀,唐诺?”她问。 “我们赚了二千元钱。”我告诉她。 “他付钱了吗?” “他会付的。” 第102页 “他现在在哪里?” “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把晚饭吐出来。” “唐诺,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我们的客户高先生。” “你自管走了,不理他?” “当然。” “在你找到韦太太之后?” “嗯哼。” “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最后一次会谈,应该三个人都在场。” “为什么?” “我认为最后结帐,由你给他结好一点。” “有理由吗?” “我比较心软了一点。” “这倒是真的。只要有人向你要,你连内裤都会送掉的。” “不要离开,白莎。”我说:“姓高的会带着龙捲风进来,他会很生气,他会说我们骗了他,他会咬牙切齿。” “我怎么对付他?” “向他要二千元呀。” “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困难呀?” “要不要把合约撕掉了还给他?”我问。 “你说什么?”白莎叫道:“我来向他要那二千元!” “我想你会的。”我告诉她。 “我怎么要法?” “他会全身冒火进来,”我说:“他……” 门砰然大开,有如龙捲风袭进办公室。高劳顿大步进入房内;在他后面是一个矮个,大腹,秃头,泡眼的男人,手里提了一个手提箱。 “你们两个骗子!”高大叫道:“老千,你们……” “慢点!慢点!由我来办。”矮胖子说。 高自制地停下,不可一世地站在那里。 矮胖子对白莎说:“这位想必是柯太太?” 她点点头。 他转身向我:“赖先生啰?”我点点头。矮胖子打开手提箱,用修过指甲的手取出两张名片。他把一张交给白莎,一张交给我。 我看上面写着:律师杜必豪。 “杜律师,你好。”我说,和他握手。 “本律师今天是为我当事人高先生,来拜访你们。我要通知你们,你们所指的二千元,不可能付给你们。” “为什么?” “韦太太早已死了,我的当事人要的是一个矿权。这也是他找她的原因,我想你是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问。 “你当然知道。”杜律师说:“我的当事人说,他第一次拜访柯太太的时候,他告诉他了。合伙事业中有一个知道的事在法律上等于另一合伙人也知道了。你……” 我很惊讶地转向白莎:“他聘请我们替他找韦太太的时候,曾经一再特定否认和矿权有关,不是吗?” “完全正确。”白莎说,她眼露怒火,头髮有冲冠的样子,她在等机会作长篇攻击性论文。 杜律师转向高劳顿:“你没有做这种表示,是吗?” “没有。”高劳顿说。 我露了下齿:“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德克萨斯州的绅士,不需要协议,你的话就算话。” 他在我蔑视的讥讽下,脸有点红,但他在硬撑:“我从来没向他们两个骗子中,任何一个做过这种表示。我告诉柯太太,我的目的是为了找她谈矿权。不信你问她!” “你听到他的要求了?”我问白莎。 白莎用一只手,手心向我一摊。 “你是一个律师,”我向杜律师说:“两方争执,假如有一张白纸黑字的协议,应该完全依靠它做根据是吗?一切在写协议之前的言谕,都不可用来藉故违约,是吗?” 他很小心地用手摸着他的秃头。 “既然如此,”我说下去:“你听听这个。”我把高劳顿写给我们的纸条念给他听。 他转向高劳顿:“你签的字?” “当然,我签的字。”高劳顿说:“但是,那个时候我认为她是活着的。而且……”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她还活着?”杜律师问他。 “他们不必告诉我,他们知道我认为她还活着。赖昨天一早到韦家去,带了那个我认为是韦太太的,坐他的车一起离开。我付钱给邻居,林太太,要她注意韦家的动静,而……” “等一下,”杜律师问:“你说韦太太和这位赖先生一起开车离开?” “没错。” “但是她死了……” “那个我认为是韦太太的。”高解释着。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林太太告诉我她是。” “林太太是侦探社雇员吗?” “老天!不是,绝对不是!”高说:“她是我的雇员!” 我向律师笑笑,他没理我。 “柯太太或赖先生,两个人中任何一人,有没有在你签这个东西之前,告诉你韦太太还活着?” 高说:“我不认为他们告诉过我,但是他们知道我在想什么。” 第103页 “他们怎么知道?” “因为……管他呢!他们从我行为上猜想得到。” “我们做侦探的没学过通灵术。”我对律师说:“他要找韦太太,我们同意替他找韦太太。这是协定,是书面协定。” 杜律师想了一下,转身向高劳顿,从便便大腹中嘆出一口无力的气。他说:“签张二千元支票吧。” 高劳顿跳起来,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龙捲风即将在他透过一口气后来临,杜律师及时给他一个合适的警告,他坐下来掏支票簿。 “随便什么时候,你想讨论这块地产上的铀矿。”我说:“找我就可以了。” 高劳顿的笔跌落在地上:“找你?” 我点点头。 “什么意思?” 我说:“马亦凤死在福阿仑之前大概二十四小时。有铀矿地产的地契,依据阿仑舅舅遗嘱,属于住在萨克拉曼多的董露西。我有董露西的委託书,她授权我代理她做一切有关这块土地的商业协议。” 高劳顿坐在那里,用惶恐的神情看着我。 我站起来,经过他的前面,走出白莎办公室,进我自己的办公室,接萨克拉曼多长途电话。 我找到董露西。 “你要是想变成一个小富婆的话,”我告诉她:“你最好乘中午直达班机来洛杉矶,我在二点二十五分会去机场接你。” “唐诺,我这个小富婆的钞票会从哪里来呢?” “我正在和人谈生意,讨论你的铀矿。” “我的铀矿?” “是的,”我告诉她:“你的铀矿,我先要他们给你一笔订金,你可以先有大笔进帐。然后要给你弄一个固定的月入,最后在所有纯利中,你应该有一个百分比收益。” “你开玩笑?” “正正经经。” “不管怎么样,我会乘这班飞机来,唐诺。” “记住,我们有个饭约。”我告诉她。 “我同意。”她说。 门突然被大声打开时,我正好把电话挂上。 忿忿不平的柯白莎站在门框里。 “你什么意思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偏要在客户签支票的时候说话?”她说。 “怎么啦?”我问:“他又不签了?” “签当然还是签了,但是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当客户在签支票的时候,你不该动,也不该说话。你也知道我这原则,但是你故意精挑细选这个时候,一拳打在他两眼之间,然后走出办公室。” “姓高的吃惊得目瞪口呆,他支票没签,恰把笔掉地上了。为这个我可以杀了你,唐诺。” “他最后还是签了支票了,是吗?” “他是签了,而且变得多可爱!他至少花了三分钟说你是个聪明的小魔鬼。他一直在说假如能和我们在生意上再合作,不知会有多愉快。他说他要带我们出去吃中饭,他还在我办公室等回音。” 我说:“告诉他我的工作安排得太紧了,没有空了。白莎,我要去机场接一位萨克拉曼多来的朋友。” “唐诺,礼拜五你就是在那里吧?你又在那里向那萨克拉曼多的女人乱抛媚眼,是吗?”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董小姐,”我说:“岂能乱抛媚眼?” 白莎站着看向我:“高先生是位客户,我们可能还要和他做生意,他现在手上又举着和平橄榄叶,你该叫你那该死的女人自己乘计程车进城,高先生还在等你回音。” “高先生,”我告诉她:“对我说过,这种样子的侦探,人都会笑死。我告诉过他一次,叫他笑死算了,你可以再告诉他一次,这是我的回答。” 白莎的脸色转成浅灰色,恨意充满在脸上。 我站起来,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纸包。银色包装纸,缎带,蝴蝶结齐全。 “这是给你的一件礼品,白莎。”我说。 感激之情又改变了她的脸色和表情。她撕去包装纸,打开里面的首饰匣。 一时她不懂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偷偷熘出去进了走道,我听到她盛怒之下的可怕叫声。 地上传来砰砰的声音,一定是白莎要踩烂放在首饰匣里的两颗花生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