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波克拉底的诅咒》 第1页 [侦探推理] 《希波克拉底的诅咒》作者:竹南一【完结】 简介 2011年6月,贵州安顺突然出现了一系列针对医务人员的杀人事件。整个安顺笼罩在恐怖不安的阴云下,公安厅对案件十分重视。但是兇手十分狡猾,在一次次犯案后留下了许多线索和符号,办案警员无从下手,于是求助到了在贵阳的办案专家刘子彦。刘子彦精通心理学,对于刑侦也十分擅长。在他和助手的一步步努力下,案件渐渐清晰。原来在这个看似兇恶的案件背后,还有更多耸人听闻的案件被尘封,兇手布下了陷阱和考验,为的是要牵扯出被人遗忘的过去,要拯救自己被冤屈扭曲了的灵魂。三年前、七年前,看似平安的安顺有怎样的故事?触目惊心的杀人现场里兇手要表达什么?一件件针对医务人员的兇案又有怎样的隐情? 第一部分 第一节 黎明与黄昏 更新时间2013-7-19 17:24:10 字数:3055 天亮得阴沉沉的,无精打采,像是刚睡醒的人懒散地睁开惺忪的眼睛。贵阳城缓缓地从夜里甦醒,开始一天并不匆忙的生活。 在贵阳这种节奏并不快的城市,每天的清晨就像是一首舒缓的轻音乐,人们总是怀着休闲的情致,悠然地工作和生活。 大营路上偶尔来去几辆出租,就是城市音乐最轻柔的前奏。这个时候,紫金庄园a座总会亮起一串灯饰,像是店门前的霓虹,但又比那个显得庄重。在第11层的窗台后面,闪烁的gg牌稳稳噹噹地立着,“云石私人事务所”几个大字在蒙蒙亮的清晨显得与慵懒的生活节奏不那么相符,但是像乐章中几个偶尔跳跃的半音一样,它早已融进了整个旋律,是天才灵光一现而加入的充满灵性的微妙变奏。 1102公寓里面并不像gg牌一样明亮,主人相反刻意地用窗帘遮挡了一下光线,整个客厅昏昏暗暗。一张大班台后显出一个人的轮廓,他前倾着坐在椅子上,右手撑起下巴,整个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桌上放着一尊罗丹的雕塑。黑影显现出他整个的轮廓,他有着宽大的前额、挺拔的鼻樑,倔强的嘴唇被不长不短的胡茬包围着,他的深眼眶在亚洲人中并不多见,棕色的眼眸望向前方,但并不聚焦在某个确定的物体上,身体不动,把能量全借给整个大脑。此刻他的大脑正在飞快地运转,渐渐地,客厅里摆设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只剩下了影子,黑漆漆连成一片,所有的思绪像在黑板上演写一样清晰有序。再接着,影子们开始在眼中跳动,支离分散开,成了许多运动的碎片,不一会儿,又慢慢地相互靠拢,交融,聚合,形成一个新的形象。通常,那也正是他所思考和求证的正确结果。 他关上一份黄色的牛皮纸壳文件夹,把散落着放在桌面上的几张照片叠了叠,塞回文件夹里。照片是某处郊外的草丛里,一直人类小臂的各个细部特写。手指纤长细嫩,像是年轻女人的手,皮肤本来白皙或者因为血液流尽,在褐黄的土壤和鲜绿的草叶中衬显得尤其的白;尽管沾了土,仍然看得出本来洁净的生活习惯;指甲断了几个,剩余的和皮肤一样光洁润滑;手掌勉强握着,又像没有完全撑开,在途中突然停住,摆了个隐晦的手势。他深唿吸一下,像是练习完一套拳路以后,最终调整时的那一下吐纳。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旁边,从琴架上取来一把古典吉他,在柔和的暗光下,吉他显得像个端庄文秀的姑娘,琴箱的弧线很完美,像是美人的腰身。雪松木面板的色调在暗暗的光线下十分圆润饱满,玫瑰木的侧板和背板则让琴体看起来非常恬静沉稳。只需要轻轻地拨弄琴弦,这个美人便能歌唱。他欣赏地点点头,坐回椅子里,拿来一个小凳垫起左脚,将吉他固定在左右大腿及胸口之间,他双手环抱着琴,闭着眼,像拥着爱人一样全身微微摇了摇,在一小段心与琴的交流以后,拨动琴弦,轮指技法弹奏的《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让整间宁静的房子里充满了流动的旋律。 小卧室的门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刚起床的年轻男人。他蓬松着头髮,脚跟不着地地飘着行走,和任何一个没有睡醒的人一样。他泡了杯茶,一下把自己扔进另一张略小的班台后的皮椅上。音乐渐渐弱下来,结束。像是被余音带走了灵魂,客厅一下子安静地让人难以适应。 演奏者收起弹琴的架势,一边把琴放回原处一边说到:“刚一起床就这么没精神。你的生活应该好好安排一下了,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这么萎靡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他的话语沉稳有力又不失温柔,不是责备,更像关心,是个中年人的声音。 “这可不能怪我,我昨天晚上一直都没有睡好,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害得我翻来覆去的睡得不踏实。” 年长的人回到椅子上坐下,饶有兴味地问到:“哦,做梦了?说来听听。” “嗯。其实具体的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就好像是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不知怎么的,好像还没有到家我就已经下了车,莫名其妙地蹬着那种小时候骑的小三轮车颠儿颠儿地跑上一座山,然后看到树林里有一座滑梯,我有没有去滑那个滑梯记不清了,再然后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好像有个带着面具的人拿着龙头水枪喷我,把我追到一个断桥上。再然后发生什么就都不记得了,最后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醒了。哥,心理学是你的专长,帮我分析分析。我觉得我这是想家了,什么时候真该抽空回家一趟,我妈做的地三鲜很久都没吃到了。” 第2页 “回你家的火车在你的印象里是什么样的?” “破破烂烂、慢吞吞的,还有就是人特多,特别挤,空气也不老好的。” 年长者明白了,微笑着说到:“对于这个梦我有两个建议给你:第一,你该找个女朋友了;第二,”他故意压了一压再说,“换一条宽松的内裤睡觉。” “这明明是个年轻人背井离乡以后想家的梦,跟有没有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年轻人其实已经红了脸,缩着身子躲在黑暗里不让它显露出来。 “只是建议而已,不用太在意。”年长者拿起一份当天的《贵州都市报》翻看起来。 安静的氛围让年轻人对刚才的事情一想再想,羞得心神不安,好像对方只是在假装看报,心里正一遍遍地数落着自己。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他连忙找个藉口来打断他认为对方正在想的事情。“哥,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这报纸上面都是新闻哪!”年长者知道他的心思,便抖抖手中的报纸,索性开了个玩笑,他用余光瞄了一眼,对方怔了一下,呆在座位不住地挠头。他轻声笑了笑,又替对方开解到:“呵,体育版说有消息表示巴塞隆纳可能要引入桑切斯。” “桑切斯?那巴萨就没有能力再引入小法了。”年轻人赶紧接到。 “是啊,不过这对于a米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嗯,如果a米能引入小法,那小法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皮尔洛的空缺了。” “也许吧。” 他又翻了几页,看到一则通告,不由得念了出来:“ 安顺市或出现系列连环血案公安厅希望市民冷静提防 2011年6月13日,贵州省安顺市市内虹山水库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死者系安顺市妇幼保健院妇产科医师,在其家人报警失踪后三天被发现。6月19日,安顺市市内白塔公园处再发现一具男性尸体,且死者同为安顺市妇幼保健院妇产科医师。市公安局已将两案併案侦查。据悉,省公安厅对此案件予以高度重视,已增派警员开展取证侦查工作,并已取得一定进展。同时,公安厅表示希望广大市民保持冷静,注意安全,若有知情者请及时与公安部门联繫。” “奇怪了,”年轻人严肃起来,“一般这种事情为了不引起恐慌,在破案之前是不会提前登报的。” “除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事情已经广泛地传开并且已经引起了恐慌,因此才刊登上报,起一点昭示安抚的作用。”中年人盯着报纸,目不转睛。 “可是连我们都不知道,我想这事情并没有广泛到能引起市民恐慌的地步。那另一种情况是?” “前摄。” “警方的陷阱?!”年轻人似乎懂了,有些兴奋。 “考虑到《都市报》的发行量和阅读人群,再加上这则通告并不专业和科学的报导,我认为是警方在诱使兇手露出马脚。” “你是说兇手可能会匿名向警方报告线索?” “说成是挑衅更准确些。” “不会是某个记着一时兴起自作主张发的通告?” “看来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年长者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并没有回答。年轻人也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短暂的两分钟沉默,客厅响起了电话铃声。 “餵?”电话刚响便被中年人提了起来,他没有看来电显示,也没有像往常接电话一样先自报家门,而是像接一个早已约好的电话,电话那头一定是位熟悉的老朋友。 “喂,我是……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嗯……原来如此,我现在可以过去……不太了解……三个都有吗?……嗯,看来事情的确有些复杂……嗯,那我马上过来……好的,到地方见。” 挂断电话,年轻人连忙问到:“子彦哥,怎么了?” “我现在去一趟安顺,等回来再给你细说。永明,你去图书馆或者上网搜找一些关于傩的资料,越多越好。” “好!”年轻人精神百倍,立刻起身准备出去,而年长者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已经关上门,匆匆赶往报纸和电话里共同提起的地方。 第二节 另 有 原 因 更新时间2013-7-19 17:26:07 字数:2461 巴掌一般大小的方形白瓷砖一块块贴满了尸检房的墙壁,屋子中央放着一具女性尸体。白色的灯管照出的光和尸体一样冰冷,映在任何的东西上都是惨白。说不清是尸体还是瓷砖,还是被灯管照射的东西哪个更冷,四个人在窄小的房间里做着各自的事情,唿吸都似乎带着若隐若现的白气。在这一间屋子里站着四个人虽然显得多,但是都规规矩矩没有太大的动静,房间里几乎只有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和日光灯管吱吱的电流声。 几个人并不是做着同样一件事。一个最年轻的警员紧张地做着记录,从他侷促的动作中看来他似乎很努力,不是努力表现出色,而是在长辈面前努力表现正常,他谨慎地按照别人的命令做事,尽量不让自己在忙乱中出错。他一面极力快速拍照书写记录,一面小心地打量另外三人,仿佛期望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在他旁边,一个六十岁左右穿着白大褂的人佝着背观察尸体,熟练但是小心地剪开衣物移动步子,尽量避免除手以外身体别的地方碰到兇案尸体。另外两人立在一边,注视着现场的一切。 第3页 刘子彦向着身旁警长模样的人轻声问了一句:“李夏呢?” “这段时间案子多,她早就被派去别的任务了。” “他行吗?”刘子彦稍显怀疑地用鼻尖指了指正在尸检的医生。 “医学院请来的教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奇怪,奇怪。”教授突然自顾自地说到。 子彦和警长凑得再近些,警长问到:“怎么了?”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我详细检查过,根据尸僵、尸斑以及角膜混浊等等综合情况来看,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八小时左右。尸体颈部套有绳索,”教授抽出别在胸口的钢笔指着死者头部枕骨说到,“到这里索沟提空,足尖向下垂僵,面部青紫,伴点状出血,并有玫瑰齿,初步判定为缢死……”教授详细地解释着,“具体的要等到解剖以后才能下结论,但是不管从现场看还是从前两起案子来看,都不应该是缢死。”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头上戴有这个面具。”警长将一张现场照片递给刘子彦。 “你想想,都不是疯子,有谁可能会戴着这种奇怪的面具去自杀?”教授说到。 警长继续说到:“这是安顺的傩面具,前一久的两具尸体被发现时也戴有相似的面具。她不可能是自杀。” “对。一个人是疯子也就算了,不可能三个人疯到一起去。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繫。前两次也有绳子套在脖子上,但是尸检报告定为死因不明,这一次……” “前两个死者颈上也有绳索,结果却是死因不明?”刘子彦问到。 “是,前两名受害者都不是这样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到更像是……突然神秘地猝死。”教授眼里放着光。 “猝死?”刘子彦不解地看着警长,对方则是一脸无计可施的样子。“尸体解剖结果怎样?” “没有异常。”教授答到。 “常规毒、药物检测结果……” “阴性。”教授摘下眼镜揣进口袋里,继续说:“可以做的检查和实验我们都试过了,没有结果。” 刘子彦停顿了一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到:“不应该,总会有线索的。”一边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摺叠式放大镜,在尸体上一毫米一毫米地检查。 “李队,这年轻人是谁?挺拗的啊。”现在换做教授怀疑地用鼻尖指了指刘子彦,“随身带着放大镜的人我是多少年没有见到了,你们现在办案还兴用这个?不都用各种仪器一通照的么?” “他是合作了好多年的犯罪调查专家,从来特立独行,这傢伙有一手的。” “没有……”刘子彦嘀咕到,“来,给我搭把手,把尸体翻过来。”刘子彦向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说。 尸检室的门被推开,来了一个急匆匆的刑警。“李队,死者身份查到了:王文萍,37岁……妇幼保健院妇产科护士,昨天下午下班后失踪的。” 之前已经有两名妇幼保健院的人戴着面具神秘死亡,屋里的所有人都猜到了这个结果,李队长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李队和教授安静地看着子彦,希望从他那里能有一点突破。 “有了!”刘子彦将放大镜停在尸体的背部,镜片下有三处随嵴柱纵向规则排列的微小灰褐色斑点。 “这是?!”李队忙问。 刘子彦没有回答,他迅速找来一些化学试剂。滴几滴浓度6%的硝酸溶液在可疑的小点上。李队不解地看着刘子彦,又转头看着教授,想让对方有个解答,但是教授只是紧咬着牙,迫切地期待着刘子彦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的结果。几分钟之后,刘子彦再在同样的地方滴上同等剂量的硝酸铜溶液,随后用浸有0.1%二硫化草醯胺和70%酒精溶液的干滤纸把硝酸溶液吸收掉,再用氨气熏蒸。李队越来越不解,可教授却越来越兴奋。不久,当刘子彦取出滤纸停在空中,看着滤纸上青灰的颜色,教授禁不住脱口喊了一声:“电镀现象!” “好狡猾的兇手,怪不得没有痕迹。”刘子彦将滤纸递给队长,一边说着,“兇手肯定用某种方式把受害人限制到充满水的环境里,再将水通电,避免了出现常见的电击现象。这三个小点,应该是由于受害人内衣背后的金属扣在通电时与皮肤发生反应,形成了皮肤金属化。” “那颈上的索沟?”教授问到。 “这次受害人在电击后并没有立即死亡而只是昏迷,她是被吊死的。” 李队转身向刚来的刑警说:“通知所有人,11点开会。” “是!” “李队,今天早上《贵州都市报》上的通告是警方示意发表的吗?”刘子彦问到。 “是的。” “有没有任何消息?” “还没有。” “吊挂死者尸体的绳索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 “打结方式、材质、新旧程度、绳索里可能夹带有的皮肤组织纤维组织什么的检查过了吗?” “都是新买的麻绳,没有使用过的痕迹,除了被害人自己的皮肤组织以外,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兇手打的都是普通活结,看不出什么异常。能想到的方面我们都试过了,就是没有什么进展所以才会试着发一篇通告。” 第4页 “麻绳太普通,购买量又不是很大,更何况不知道购买时间,不太可能通过买家找到线索。绳上没有被害人以外的任何东西,说明兇手至始至终都带有橡胶手套,甚至可能带有头套……他是个狡猾的人……三具尸体头上都戴有面具,我觉得兇手肯定有东西想要表达。李队,给我案件的详细资料,咱们再发一篇通告,加把火,让那傢伙把话说出来!” “马上11点,你跟我去开会,开完会再给你。” “好!” 李队、教授、刘子彦三人快速离开尸检室去开会,剩下那个最小的新警员守在这里。四周除了日光灯管吱吱的电流声,再没有别的任何动静。整间屋子就他一个活物,倘若再有一双能够转动的眼睛,一定不会忽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第三节 不 速 之 客 更新时间2013-7-19 17:26:35 字数:2925 云石私人事务所的经营规模小到了最简,除去刘子彦,就只有年轻的助手许永明。整个事务所其实就是一户三室两厅的商品房,两个人平时几乎都住在这里,一人一间卧室,剩余的一间堆放着书籍和资料,像是一个地下室或者仓库。整个房子没有什么装修,只是简单地吊顶修饰了一下,墙面上唯一有的装饰是蒙德里安《构成》系列中的一幅仿制品。屋里铺设的是实木地板,为的是深红的颜色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让屋里显得很暗。客厅靠近门口的地方一长一短两张沙发成l形放着,旁边有一树川派竹盆景,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玻璃茶几,茶几中央摆上一个菸灰缸,这里就算做会客区。客厅靠近卧室的一半被安排成了办公区,两张胡桃木大中班台左右摆放,刘子彦的大班台上堆放许多文件书籍:一摞心理学期刊、一摞犯罪心理学着作、一摞报纸、一摞黄色牛皮纸文件袋、一摞“足球周刊”、一摞“电影世界”,这些东西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剩余一盏檯灯、一个笔架、一瓶墨水,一叠白纸,放在刘子彦伏案书写的一小片区域里。许永明的班台就显得简单很多,左边一沓文件,右边一堆《轻兵器》、《名枪》之类的兵器杂志,中间是一台办公电脑、一盏护眼檯灯、一支黑色中性笔,以及一个装有他家人照片的相框。 只有两个人的事务所实在是难以引起注意,加上不清不楚的“私人”两个字,更会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大营路段的居民们却对两人充满尊敬和信任,这种感觉微妙而强烈,一条街以外的人便不能理解。 建立信任需要事实,这个事务所虽然小,却最不缺乏震撼人的故事。 中国并不允许成立涉及刑事案件的私人侦探事务所,目前所有的所谓侦探也主要是办理商务调查和个人调查,不过刘子彦并不爱干这些类似居委会一样的工作。以探案领域专家学者的身份与刑警队合作多年后的他最后给事务所起了个暧昧的名字——“私人事务所”。不提及侦探,却干着侦探的工作,挂着羊头卖了狗肉,这本应该是在工商局註册时绝对会被否决的例子,但是由于刘子彦出色的办案能力以及他不同寻常的办案方式,公安厅才破例和他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打了个人为的擦边球,让它停在一片默许的灰色地带里。 “云石”两字从何而来呢?刘子彦从未提起,居民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最让人信服的一种,是来自于某天一位散步的老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忽然拍手说到:“哦,像白云一样纯净,像石头一样坚强!”周围的同伴想了想,“有道理!”传来传去,这便传成了最为官方的解读。对于传说,刘子彦并不多加解释,他只是微笑着和居民们打着招唿,安静地进出。他和事务所的故事他自己从未说过,人们常听说的传闻他也不加证实。办案的警员说一些、许永明说一些、居民们四处听闻一些,刘子彦和他的事务所就这样奇妙地与周围建立起了一种神秘的信任。 25日,也就是刘子彦接到电话赶出去的当天,居民们陆续看到了报上的那条血案新闻。 “出事了!” “哎哟,出事了!” “小刘又该忙了吧。” “早上有没有看到他出去?” “像是出去了。” “肯定出去了,这么大的事,公安一定会找他的。” “有他出面的话,应该要不了多少天就行的吧。” “那是。” “请问……”一位年轻的女孩打断了谈话,“请问云石私人事务所是在这边吗?” 其中一位居民伸手指了指对面11层的gg牌:“那儿就是。” 姑娘轻嘆一口气,谢过之后,匆忙上楼去了。 “看,来找他了。” “笨,哪有警察穿这样的,要找他打个电话就行了嘛。” “那她是报案来的?” “不知道,看来小刘真的是很忙啊。” “唉,你们有没有听说,小刘其实不姓刘。” “瞎说什么,小刘不姓刘,难道姓小?” “嗨,你不知道就别打岔。我听说他其实姓赵!” “对对对,我也有听说过。” “你看,我说的吧。听说他以前姓赵,他爸爸就住在贵阳,姓赵。” 第5页 “他爸还在世?” “在,就在贵阳。” “胡扯,哪有老人还在世的时候就改姓的,又不是作家明星,普通老百姓随随便便更名改姓的,那叫对爹娘大不敬,知道不?” “怎么不行,你不知道,我听说几年前小刘办了一个大案子,特别大的案子,全国警察联合着办了一个月都没有结果,后来请小刘去了,倒是很快查清了抓到了人,但是漏了一个,让他跑掉了。结果小刘遭了报復,听说还挺严重,所以后来就改了姓。” “小刘天天做这个,看他不像会是怕这种事情的人啊。” “就算怕也是正常啊,那些歹徒们下手这么狠,是个人都怕啊。” “我听说不单是针对小刘报復,而且对他家里人下手了,所以他才改的姓。” “对了,全国警察都联合的大案子?什么案子?” “秘密的,不知道。” “又胡扯,秘密的都能让你知道了。” “你!你爱信不信。” 事务所,许永明一个人扎在书堆里,整理以往办案的资料。时不时回想起早上说起的梦,呵呵痴笑几下,又突然红了脸,埋下头继续工作。门口传来几声轻柔但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孩站在门外,她有些紧张地问到:“请问这里是云石事务所吗?”小伙子其实从开门的一瞬间,大脑就基本停止了工作,他的目光甚至无法从女孩子精緻的五官上移开,像是被皮筋缠住了一样,勉强挪开一点,又立刻被拉回到原来的地方。他只是机械地说到:“这里是云石私人事务所,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不能进去吗?”女孩对这种接待显得并不满意。 “哦,哦”许永明连忙回过神请她进来,然后像是招待一位多年没见的朋友一样,忙前忙后,端茶递水。女孩打扮得时尚简单,一头黑髮干净利索地扎起来,上身穿着深咖色的修身短t,下面穿着水蓝色牛仔短裤,最后配着一双纯白色的帆布鞋。偏瘦的身材看来非常匀称,清清爽爽的风格让皮肤更显白皙,唇红齿白的她只要说一个字,或者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一眼许永明,对方便像是触了电一样抖一下,四肢麻木,面红心跳。 但是姑娘并没有心思要去捉弄他,她只是焦急地等到他忙完坐下,便开口问到:“请问你是负责人吗?” “哦,你是来找子彦哥的吧,他不在。我们这里没有负责人这个说法的,不过硬要的说话,他就算是负责人。我是他助理,他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负责人……他今天一早出去了,虽然没有负责人,但是现在算是我在负责……你……呵呵……你……有什么事吗?”有人紧张时说话吞吞吐吐,有人则像连珠炮一样絮絮叨叨,尽管说得稀里煳涂,但是永明很庆幸自己没有弄得更糟。 姑娘稍微皱了一下眉,环视了一下客厅:“你们这里就两个人吗?” 房子里精简的布置和比布置更精简的人员,着实很难让陌生人产生哪怕一丁的点信任。女孩儿掏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却又放下了。她抿抿嘴唇,像是做最后一搏一样突然说到:“我朋友告诉我有事可以来这里找人帮忙,但是没有想到你们这里……你们能帮上我吗?” “请问你具体是什么事情呢?我们受理的范围有限,所以需要了解一下。”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朋友告诉我你们或许可以帮我,可是你们这里才两个人……”女孩有些激动。 “你朋友既然能叫你来,想必他对我们有些了解,而且已经给你介绍过我们了,我们是有能力帮助我们受理的委託人的,不用担心。子彦哥不久就回来,你稍等一下,他一定能有办法的。放松一些,先告诉我一些你的基本情况吧。”许永明拿出本子准备记录。看见女孩惊恐的样子,这一刻职业素养终于战胜了脑中一阵阵的电和化学信号。 “不,在确定你们能帮助我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们关于我的一个字。” “名字也不行?” 女孩咬紧牙,摇摇头。 许永明看着女孩,心生怜爱。他也着急地看了看表,不再说话。 第四节 新 的 收 获 更新时间2013-7-19 17:26:59 字数:2067 许永明陪着女孩坐在会客沙发上,一言不发。直到门锁响动的时候,两个年轻人才都突然惊了一下,望向门口。门打开出现的身影,让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刘子彦在安顺开完会以后,又跑到虹山水库、塔山公园和西水关几处发现尸体的地方去实地看了看,来回折腾加上外面风大,回来时头髮蓬乱,衣服也不整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不堪,像足了鬼混一夜刚刚回家的浪荡子。毕竟习惯了只有两个人的房子,突然多了个女孩,刘子彦一开始也愣了一下,向着许永明问到:“女朋友?这么快?” 许永明尴尬地转头看着女孩:“这……就是刘子彦。” 女孩半失望半生气地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谢谢招待,打扰你们了。”便要出去。 “她是来委託事务的!”许永明赶紧拉住女孩,说:“子彦哥回来了,你给他说说你的情况,他能帮你。” 第6页 女孩又看了一眼刘子彦,而他正在抖虱子一样地挠着后背。她嘆口气说到:“算了,我说过在确定你们能帮助我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是走吧,谢谢了。”看得出来她来来去去虽然急得不行,但是仍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使自己尽量表现得礼貌,这个女孩的文静让许永明心里更加着急,他朝刘子彦求助到:“哥!” “你是从安顺来的吧!”刘子彦第二次说话了。第一句让女孩起了离开的主意,这一句却让她停了下来,她转身看着刘子彦,对方则绅士地示意她坐下。 “听你口音是安顺人。” 女孩没有回答。 刘子彦微微笑道:“我看见你耳鬓的头髮有被眼镜压过的痕迹,头髮是今天才洗过的吧?你没戴框架眼镜”他凑近看了看,“嗯,也没带隐形眼镜,那只可能是一副收在你手提包里的太阳眼镜了……”女孩右手微微抱紧一下怀中的提包,仍然没有开口,刘子彦继续说到:“今天阴了一天,并没有太阳,从安顺来这里,车上的时间去了大半,耳鬓能有压痕说明你几乎一路都带着太阳镜,是想遮掩相貌吧。一般会来我们这个事务所的人,都是有很要紧的大事,但是你却只字不提,看来是害怕透露了私人信息……害怕有人找你吧,而且还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呢。从安顺来……”刘子彦假装想了想,却只是在准备给女孩最后一击,让她放弃防守。“看你的年纪和永明差不多,不该是医生。你是安顺妇幼保健院妇产科的护士吧!” “啊!”女孩禁不住叫了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今天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话,更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工作。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却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天吶! “你救救我吧!”女孩几乎哭了出来。 刘子彦立刻收起看似嬉笑的表情,冷静地说到:“姑娘,别害怕。镇定一下,告诉我你的名字。” 许永明拿起本子,准备好记录。 “我叫萧雅。”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你是因为你们院最近出的事来找我们的吗?” “嗯……” “你知道些什么?” 女孩抬眼望着刘子彦,眼里满是无助与惊恐。“求你救救我,我感觉我迟早会被他杀掉的。” 许永明全身冷了一下。 “谁?”刘子彦继续追问到。 “张云海,那个科长。三年前他爱人在我们院准备剖腹生产,分娩那天正好我当班,我在场……那是个事故,绝对是人为过失造成的事故……我那时候才刚开始工作,什么都不太熟悉,而且那一块也不该我负责。等我偶然发现医生打丙泊酚过量提醒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医院开始只给家属说是个体反应,但是后来事情曝光出来,张云海就说要给死去的爱人孩子讨公道,好多次上院里来,但最后都没有什么效果……听说他结婚十年,爱人刚怀上,自己也正好快要升迁,正是双喜临门的时候……出事以后,院里一直不给解决,他从那时候就放话要报復我们……他把当天在场的李医生……就是……虹山水库的那个……打成重伤,被判了三年……听说现在文萍姐也出事了,所以我才来找你们。” “看来是有联繫。” “而且我还收到了这个,”女孩从包里翻出一张字条,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四句话,“他背弃了誓言,而你助纣为虐……” “他因此死有余辜,而你也难逃干系。” “你怎么会……”萧雅被刘子彦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丝毫不差的内容更让她内心感觉到十分不安。 “子彦哥,这是什么?” “上午发现的死者王文萍遇害前也收到过相同的字条,不过她只把它当做一个恶作剧告诉了她爱人。事发之后她爱人才想起这个字条向警方反映。而且再之前的李大君和徐可堔两位受害医师家属也有反映,死者出事前几天都收到过类似的信息,不过内容和这个稍有不同:‘你背弃了誓言,审判即将来临!’”刘子彦望着女孩,露出一丝不安和担忧,“姑娘,你现在很危险。” 萧雅先是一惊,随后立刻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般平静又无奈的嘆气,但马上又似乎发现了希望而一下振作,她盯着刘子彦,希望对方说些什么。 “你现在如果回家很危险,你在贵阳有朋友吗?” 她摇摇头。 “这样……你暂时……永明,你带她去找一处合适的落脚点,酒店或者旅馆,让她暂时在贵阳住下。” “好。” “可是,我不能回安顺了吗?” “萧雅,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相信兇手对你在安顺的情况早就有了详细的调查。如果你回去,他一定会找到一个机会,让你无法防备,就像杀害之前的三位受害人一样。所以你最好先在贵阳住些日子,放心,我会尽快让你回去的。” 萧雅点点头,露出一副勇敢的表情。 “永明,你们现在就去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做。” 第7页 “好。” 许永明起身请起萧雅,两人安静地离开了事务所。 第五节 画 像 分 析 更新时间2013-7-19 17:27:27 字数:2802 屋子里就剩下了刘子彦,他拉上所有窗帘,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那些像毯子一样厚实的呢子窗帘把所有光线都挡在外面,使整个屋子昏暗一片。刘子彦喜欢在黑暗中思考,因为在黑暗中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形状和颜色,因此再不能引诱眼睛去注视、再不能分散大脑的注意,就像是一个失去双眼的人,他的其余感官功能会变得更加敏锐。黑暗是一个削弱贪婪的眼睛的好办法,如果再有一个安静的环境,那就更能让他集中全部精力。但是失去视力再失去听力,堕入黑暗和死寂会让人变得不安和焦躁,因此刘子彦学会在这种功能丧失和功能补偿之间找到平衡,他有时会点亮桌上的檯灯来驱散部分黑暗,他将事务所选在大营路段的高层则是为了能协调声音。这里不算繁华,大道宽敞但是来往车辆不多,在11楼的他只会偶尔听到弱小的动静,而不会有恼人的嘈杂。 此时此刻的环境,就是刘子彦想要的。他开始自我地思考和论证,口中含煳地不停念叨,这种来源于自身的动静不会干扰自己思考,但是却一度吓坏了刚来事务所时的许永明。按许永明的比喻,刘子彦在思考时就像是一个在和恶魔交谈的黑暗巫师,这也正好说明刘子彦为什么总能神乎其神地破解疑案,因为他口中念着咒语,通过和魔鬼做交易出卖灵魂来换取答案。 这当然只是他的玩笑。刘子彦思考时的自言自语,更像是左右脑的博弈和讨论,感性的右脑负责大胆的假设,理性的左脑负责小心的求证,他在和自己商量,和自己争辩。 “兇手是男性吗?” “应该是的,而且应该是个有一定体力的成年男性。” “因为他需要移动尸体。但是他不是个体格健壮的大汉。” “嗯,因为所有受害人都没有因搏斗和反抗而留下痕迹,说明兇手在避免和受害人正面对抗,而採用某种方式让对方丧失抵抗能力后再将其带走。” “年纪如何呢?20岁至40岁的普通或者偏瘦弱型身材,或者40岁以上的衰弱型男性?大概是前者。” “首先兇手有能力搬运尸体,从受害人遭到袭击到真正遇害再到弃尸地点之间,应该是通过交通工具来连接。兇手杀害死者时需要将被害人困在充满水的环境里,比如说……” “浴缸。” “对,浴缸。这同时说明兇手有一处独立的房屋供自己居住。从整个行兇过程和整套行兇计划来看,能看出兇手智力水平不低,并掌握许多非常识性的知识。” “所有死者,包括萧雅收到的信息都是用正规信纸和钢笔书写,甚至每一次用的都是碳素黑墨水,而不是相对更为普遍的蓝墨水或灰黑墨水。如今还在用信纸的人很少了,习惯用钢笔的人也不多。看来兇手有着一定的受教育经歷,养成了这种书写习惯。” “而且他对于钢笔、墨水、信纸的使用显出一种仪式化的特徵,对字条的内容和字句间的格式有强烈的要求,兇手应该有强迫症的症状。” “保守、内向,衣着干净整洁。” “有交通工具、有独立住房、房中有浴缸——安顺很少有人家中会用浴缸——而且有一定学歷教育背景,兇手可能是个有稳定工作,而且工资待遇不错的成熟男性。” “30岁左右体格瘦小者。” “工作性质普通,工作时间固定。” “因为总在傍晚和在夜间行动,不过还有可能兇手本身家境优越,甚至不需要工作。” “那甚至年纪也可以下调至25岁左右,体格普通或偏瘦小者。” “婚恋情况呢?单身。” “离异或者未婚,因为他需要时间和环境独处。” “至于犯罪动机,受害者中有男有女,且均无一遭受性侵犯的痕迹,女性受害者甚至是穿着内衣时就已经遇害,应该不是性慾所引起的激情犯罪继而形成的连续犯罪。穿着内衣遇害,那么受害人在死亡后衣物被兇手烘干过,说明兇手的时间很充裕,而且处事非常冷静。没有性侵犯,甚至内衣没有解开,是因为本能对于女性的厌恶?兇手有可能是性无能或者性取向异常?” “留待考虑。” “兇手为什么要在将受害人杀害以后,再将其移尸并且悬挂,作出缢死的样子?绝不是为了伪装成自杀。” “死者死后都被戴上了傩戏面具,说明兇手并不想刻意去伪装现场。将尸体悬挂,是不是表达一种愤怒?就像以前悬挂尸体示众一样,兇手在向外界传递信息。” “字条给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你背弃了誓言’,什么誓言?那些傩戏面具又是什么意思?” 刘子彦打开檯灯开始翻阅今天许永明拿回来的傩的资料。 第一位死者李大君所戴面具是“五路猖神”。“五路猖神”在傩坛中司职掌管五营阴司兵马,为愿主除祛邪魔妖怪。面具整体火红如炬,怒目圆睁,高突的颧骨下方是咧出的牙齿,嘴角愤怒地向下弯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第8页 第二位死者徐可堔戴的是“火神灵官”。它是傩坛里驱除邪魔鬼怪的正神。面具赤面獠牙,斜眉立目,眉中似法眼一般突出一块印记,长耳垂肩,髮髻向头后两侧飞扬,头顶灵官帽,看起来威厉严肃。 第三位死者王文萍的面具是“么儿媳妇”,只是傩坛外戏里的配角。它头顶两个羊角髮髻,面庞圆润,嘴唇相抿似笑但不露齿,明显没有前两个那种兇恶的模样。 “三个人被戴上了三个不同的面具,面具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繫?面具的名字、颜色,或者形状有没有暗示什么?面具所代表的角色呢,象徵着什么?” “李大君和徐可琛戴的是傩戏中的正神面具,而王文萍戴的是傩戏中配角的面具。兇手在刻意地区分三个人的身份和角色。” “两个主角,一个配角;两个医生,一个护士。” 刘子彦继续查看资料: 《古今事类全书》:“昔颛顼氏有三子,亡而为疫鬼。于是以岁十二月,命祀官时傩,以索室中而驱疫鬼焉。” 《事物纪原》:“周官岁终命方相氏率百隶索室驱疫以逐之,则驱傩之始也。” 《周礼·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末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 突然,刘子彦想到了什么,他又开始自我讨论起来: “你背弃了誓言,他背弃了誓言,他们都背弃了誓言。傩由古以来代表巫祀,而巫,便是现如今医的前身。” “所有死者都有相同或者说相近的职业,就是医务工作者。恰恰两名医生收到的信条上说他们背弃了誓言,而两名护士收到的信息也是指两名医生背弃了誓言,那么两名医生所能有的誓言,那就是……” “希波克拉底的誓言!” “没错,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当神圣医师使圣洁之名遭受污毁时,那就以天神之力将其处死。所以他们都被以视为自然神力的‘电’处死。” “这个誓言根本成了诅咒。” “兇手的动机应该是报復。他有一个有目的有预谋,不达到最终设计的结果不会罢休的报復计划。” “兇手可能具有某些人格障碍特徵:寡言少语,处事冷静,性格孤僻,不合人群,行为怪异,言辞极端,还有……” “智商很高。” “符合张云海吗?至少动机上极为符合,而且受害人与张云海当年的事件都有直接的联繫。” “但是必须考虑张云海的作案能力,而且刚刑满释放的他,是否有经济能力开展报復行动?” “不过至少可以列为嫌疑对象。” “弃尸地点之间有什么联繫?” “除了确定兇手有交通工具外,暂无更多信息。交通工具……弃尸地点附近都有摄像监控,可以尝试通过排查交通监控录像来确定兇手车辆。” 刘子彦边说边拿纸笔,写下案件的第一份心理画像: 兇手男性; 年纪25至35岁; 体格普通或偏瘦小; 婚恋情况——单身; 有交通工具,有独立住房,时间宽裕; 衣着保守,可能戴帽子; 调查方向:张云海,监控录像。 第六节 引 诱 计 划 更新时间2013-7-19 17:27:51 字数:3229 直到当天晚上,刘子彦都没有停下工作,他拨通安顺的电话:“李队,专案组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啊,我们还在搜集资料,不过我们有了一个嫌疑对象,一个叫张云海的刑满释放人员。” “果然警方也注意到他了,从动机上他是有很大的嫌疑,有必要先调查。李队,我做了一份关于兇手的心理画像,已经从邮箱上给你发过去了。” “是的,已经收到了。附件里还有一份给《贵州都市报》的通告是吗?” “嗯,可以让《都市报》在明天的报上发表。” “等等,你在你的画像报告里明明写的是兇手行兇动机是报復杀人,被害者之间肯定有一定联繫,但是为什么你在通告里却说兇手行兇毫无目的?” “因为不管怎么看,兇手给死者带上的面具、悬挂尸体的现场布置、给死者寄去的死亡信息,都说明他在向外界表达他的愤怒和报復的目的。一旦我们完全扭曲或者忽视掉他极力表现的东西,那他就会尝试用更明确的方式表达。” “不会激化他再次行兇吗?” “他不属于激情犯罪,他一直在按照他计划的步骤行动。从他冷静计划行兇和冷静处理尸体的情况看,这个应该还不足以激化他做些计划以外的事情,倒是能激他说些想说的话。” “好,那我这就给报社打电话。” 接电话的这位李队长名叫李立冬,是位高大魁梧的警官,今年46岁,却依然像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一样充满激情。他本是在贵阳市局工作,但因为这起案件手段特殊而且性质恶劣,省公安厅十分重视,才把侦办重大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他调派到安顺去组建临时专案组,负责整个“6·13脸谱系列杀人案”的侦破工作。他与刘子彦惺惺相惜,他嘆服于刘子彦的断案能力,刘子彦则敬重于他的正直正义。两个人从第一次联手到现在,已经合作十几年了。 第9页 第二天一早,刘子彦便又赶到位于安顺的专案组。还在警局大楼走廊没有进屋,就能听到屋里警员们忙乱的工作状态。刘子彦一推门进去脚下便不小心踩到一张案发现场的尸体照片,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其实不用去捡,因为每个人的桌上都有相同的照片,甚至连屋中的饮水机上也贴有一张。屋里面人人匆匆忙忙,每个人几乎都在同时做着两件或者两件以上的事情。有的人一边小跑一边在本上记录,有的人一边打电话一边记录一边用电脑查找资料,有的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打电话一边查资料一边记录,与其说这里面几十号人是如火如荼,不如说是焦头烂额。每张办公桌上都堆着几十公分高的文件,咖啡、外卖、茶水、面包、馄饨……什么东西都能在桌上看到。整个大办公室里乱得已经没有系统,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这般杂乱里的规律,只有他们能从一桌纸张里分清各份资料的位置,只有他们才能在一片嘈杂声中分辨出对彼此的唿唤。 “小徐,让小陈把张云海的资料拿过来。” “他没在这儿。” “哎,乱得要命。你去他桌上找找,找到了拿过来。” “是!” 李队长把刘子彦带到自己的桌前,拿起一份当日的《贵州都市报》说到: “昨天按你给我的通告,我让他们发表了,不过他们做了改动。” “希望他们不要改动太多,把内容改得像插图版的百科全书一样成了儿童普及读物,我认为兇手希望有更专业的对手,这样我们对他的关注才能让他更有成就感,他才会愿意更多表现自己,也才容易给我们更多信息。” “你先看看吧,我估计你会大吃一惊。” 李立冬递过报纸给刘子彦,在第一版的左下部便是这份通告,还算是个显眼的位置: 安顺市6·13系列案件取得突破疑犯心理画像揭示兇手犯罪动机 2011年6月13日至今,安顺市连续发生恶性杀人事件,经专案组调查研究,拟出一份关于兇手的犯罪心理画像。该份心理画像认为犯罪嫌疑人为男性,有性功能障碍,具有暴力倾向,因为某件突发事件刺激而开始犯罪,被害者为兇手随机挑选,毫无目的,彼此之间没有实质性联繫。因此公安厅表示希望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出行结伴,若看见可疑陌生人或者可疑事件,请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繫。 “这都是什么!这和我的原文比较起来几乎就是两篇内容不同的通告,他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按照我写的内容发表吗?!”刘子彦收起报纸,气愤地说到,“你说对了,今天的报纸确实让我大吃一惊,看来我们的报社编辑们都把自己当成了心理神探。李队,你说害怕忽略兇手行兇动机会激化兇手犯案,呵,看看这帮编辑们写的什么,‘性功能障碍’,这才可能会让杀人那傢伙气个够呛,发起疯来把案子搞成烂摊子。留心吧,这样一来兇手可能会有新花样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自作主张,没把兇手写成受过核辐射的开膛手就已经不错了。不过还好,也许我们有可能在兇手发疯之前抓到他。” “什么?”这倒是刘子彦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句话。 “我们对张云海的调查有了些结果。你看,张云海刚刑满释放不到半年,所以我们获取他这半年的近况并不困难:三年前,也就是他入狱不久,他父母全家搬离安顺,女方家长把他原来的房子卖了作为补偿。他刚出狱来,没有地方可去。通过在狱里认识的朋友老厂,他在老东门租了一处房子,平时靠替别人跑黑车生活。 “他很符合你的画像内容:男,41岁,普通体格,单身,有独立住房,有交通工具,时间宽裕。而且在监狱里呆的三年也不老实,他在牢里一直说等到出来了一定要报仇。不过最终让我把他确定为头号嫌疑犯的原因,是这个……”他打开电脑上的几张图片,“三具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虹山水库、塔山公园、西水关,这三处的摄像头都拍到过同一辆银色吉利车,也就是张云海所代跑的黑车——贵g21461。” 就像有时候滑梯滑得太顺畅,人会想要减慢速度甚至停下来一样,刘子彦脸上又出现了那副怀疑一切的表情。昨天和李立冬通完电话以后,他得到了张云海的详细资料。他很难把三年前那个拿着榔头把人敲成重伤的张云海和今天设计了脸谱杀人、处处表现冷静和高智商的兇手等同成一个人,也正是从昨天夜里,他几乎都已经将张云海的犯罪嫌疑排除掉,尽管他有着非常充分的杀人动机。 刘子彦没有想到,警队一夜的调查会有这么大的进展,如今所有的结论似乎都指向了张云海。刘子彦犹豫了一下,思考起来。 不过专案组并不会等着刘子彦的指示行动,他们继续忙着,直到一通电话才让屋里安静下来。 “餵?”李立冬接到。 “请让刘子彦先生接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不自然的低沉沙哑的声音。 李立冬愣了一下,不解地望向刘子彦,把电话递给他。警员们看到李立冬的表情,也都放慢了工作,留心着电话里出了什么事。刘子彦也是一头雾水,他接过电话:“喂,请问是哪位?” 第10页 “哈哈哈哈……”这笑声也像是咳嗽,“希波克拉底向你问好。” 刘子彦按下免提,屋里一下变得安静。 “刘子彦……侦探先生,今天报上的通告我看到了,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公民,我想我有义务向你及你的同事们汇报一些情况。” 李立冬本想说什么,刘子彦却将他止住。 “嗯,我从你的反应知道你明白‘希波克拉底’代表什么,不错,看来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蠢。你既然知道‘希波克拉底’的意义,那你也就知道我不会是漫无目的地去折断那些白衣天使们的翅膀,你故意歪曲掉,是想让我急得说些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吧?很高明,但我不会上当。 “不过你也没有那么高明,侦探先生,‘性功能障碍’也是你的主意吗?哈哈,太让人遗憾了,但是我倒是很乐意向所有市民证明这绝对是个来自官方的诽谤。从谁开始呢?不如就从那位漂亮的萧护士开始吧,好不好呢?” “你个混帐东西,猖狂不了多久了!”李立冬终于没有忍住。 “对啊,警察都已经找到我了,不过他们能不能抓到我呢?侦探先生,你可千万不要落后了啊!哈哈……”几声短促的满足的低笑过后,对方挂掉了电话。 “这是一通针对我的电话,兇手怎么会知道我参与到调查中来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是我起草的通告?而且对方比我想的还要冷静,还要聪明。” “是啊,看来他没有中计,没有按设想的那样宣扬一下他的报復计划。”李立冬招来干警,马上准备去往张云海的住处。“看来他想公开向我们挑战,他承认我们找到了他,就是想和我们玩儿兵抓强盗。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不能再让他犯案了。” 刘子彦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喂,永明,去把委託人接到事务所等我回来,一定保证好她的安全。” “委託人?你又接了什么案子?”李立冬问到 刘子彦微微笑道:“一切都正好,李队,一切都正好。” 第七节 销 声 匿 迹 更新时间2013-7-19 17:28:13 字数:2233 专案组出了不少人去张云海的住处,十几个人在那儿里里外外地寻找一切有用信息。 “隔壁的住户能确定住在这里的就是张云海,贵g21461也确实是他代跑的黑车。不过这里的住户也反映很少见到张云海,尤其是这两个月连人带车都没有再见过。”一个警员向李立冬汇报。 “报告,卧室里发现一些傩戏资料,还有一些傩面具。”另一名警员汇报到。 李立冬跟着警员进到屋里,撩开卧室的门帘,床的正上方吊着三个面具。“你怎么看?”他问向刘子彦。 “这三个面具中的两个是傩坛外戏的‘丫鬟’面具,一个是傩坛的‘勾簿判官’面具,看起来像是准备留给另外两名护士和一位助产师的。” “报告,里间厕所发现一个大桶和电线。”又有人报告到。 从一进门便是客厅,往一左一右分成卧室和厨房,卧室往里还有一个门,就是厕所兼浴室。厕所里放着一个刚好能装下一个人的大橡胶桶,从天花板上灯管的地方接出两条电线垂到地上。整间屋子里看来阴森森没有太多光线,倒像是一个充满犯罪的现场。 “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编号标记拍下来。”李立冬指挥到,“这张云海跑得还挺快,他能跑到哪儿去呢?” “张云海在哪儿呢?”刘子彦也嘀咕到。两个人虽然都怀着同样的疑问,但是却能感觉到两人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李队,老厂在哪儿?我想要找他问问情况。” “他在黄果树大街113号,在一个汽车修理店里帮人修车。” 刘子彦从屋里出来,又四处观察了一下。东门坡一带是安顺的老城区,张云海租住的这套房子看起来甚至老到了民国时期。由于烟燻和风吹日晒而变得漆黑的木板搭建起的斜屋顶上挂着瓦片,阁楼位置的墙板上还隐约留有“共产主义好”的字样。住家和住家之间挨得很近,有的邻里间几乎只隔着一块木板而已。刘子彦抬头看着裸露在外的电线,顺着它随便敲开了一家住户。 “请问你们这里经常停电吗?” 开门的老人满脸褶皱,她缩着身体,颔着下巴,翻眼仰望着刘子彦,顶得额头的皱纹更深。她显然不常见生人,只是小心地摇了摇头。刘子彦会意地谢过老人,便赶往贵黄路去找老厂。 “请问老厂在吗?” “我是。你修车?”一个浑身沾满油污的人出来答到。他眼睛凹陷进去,显得颧骨很高,鼻子有些歪斜,嘴唇被牙齿撑得往外突,稀松的头髮胡乱地朝各个方向延伸着。他一边出来,一边在工作服上擦着双手。 “吉利车能修吗?” “什么车都能修,只要你开的车是烧汽油的,我就能修。” “银色吉利能修吗?” “给你说了能修。”老厂有些不耐烦。 “贵g21461。” “……你是谁?想要干什么?”老厂开始变得局促不安,“你是警察?” 第11页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在号子里要管,出来还要管,烦不烦。” “就问你几个问题。张云海现在住的房子是你帮忙找的?” “嗯。”他点燃一支烟,没好气地抽着。 “房租多少?” “按季度给,900块一季。” “他跑的黑车也是你给帮忙找的?” “不!”他像是被电击一样回答十分激动而且迅速,“我不知道别人的想法怎么样,反正我自从蹲了号子以后就再不想碰不干净的事了,跑黑车可是他自己找的。听说每个月能拿不少,劝他也劝不了。我没有说假话,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反正不想再惹麻烦。” “谁是他的僱主?” “不清楚。” “你在里面的时候,有没有听他说过他自己的事情?” “呵,只要和他在一个监狱里面你想不知道都难,基本上天天都在叨叨他家那点儿破事儿。监狱里只要来一个新人他就要上去说一遍,说等出来了要报仇。早他妈听烦了!怎么,你要听?来,我给你学一遍……” 刘子彦摆手止住他,“就你看来,他出来以后报仇的可能性大吗?” 老厂吐出一口烟:“实话实说,他确实可怜,被医院弄得挺惨的,不过我觉得他也只是在里面放放狠话吓人,免得被人欺负而已。他刚进去的时候就是一个书生样子,什么都不会,谁也打不过,没少被人整。你知道,在监狱里面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人,你要是没个要人命的样子,那就会被人要了命。”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合作。” 刘子彦刚要走,老厂伸手拦了一下。 “还有事么?” “长官,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不过张云海确实可怜。我看你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像跑黑车这样的事情,行行好,睁只眼闭只眼,能放就放了吧。” 刘子彦拍拍老厂的肩膀,没有说话。 “哎,都不容易。但愿他没事吧。”老厂掐了烟,走回屋里。 刘子彦走出来拨通电话:“喂,李队,能调查一下贵g21461的情况吗?” “刚才局里也正好给了我关于贵g21461的情况:张云海跑的黑车是个套牌车,真正的贵g21461车主叫刘广建,是安顺双阳厂的一名普通员工。” “合情合理。” “什么?我说,你不要又和我打哑谜,什么合情合理?” “对不起李队,这是个不得不打的哑谜,解释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张云海在哪儿。” “你还真的不给面子,局里有消息好歹还给你说,你现在却和我卖关子,咱俩合作了这么多年,连我你都不告诉。” “李队,你是警察,我如果告诉你什么线索,你的职业能让你不做任何行动吗?兇手的电话都打到警局去了,局里要是有个风吹草动,那傢伙一定能很快知道。警方的行动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有些问题还是交给我一个人处理要方便得多。” “好吧好吧,反正你办案从来不按规矩来。” 李立冬接完电话,指挥收队。回到局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从橡胶桶里发现的头髮样本要与张云海及受害者一一进行dna分析比对;必须调查套牌贵g21461的去向以及套牌贵g21461的僱主情况;张云海可能的藏身地点也必须一一排查,包括他的朋友、狱友、亲戚等所有可能的地方……如果说初步确定张云海的作案嫌疑算是一个突破的话,那这疑犯无影无踪的遁逃又使得侦破工作陷入了另一个僵局。 第八节 哑 谜 和 解 答 更新时间2013-7-19 17:28:38 字数:4228 刘子彦回到事务所,已经是下午两点,许永明和萧雅正坐在客厅,焦急地等他回来。从上午接到刘子彦的电话,许永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担心萧雅真的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刘子彦回来以后,他似乎并没有太愿意多讨论什么案件的事情,只是简单地问了问萧雅住的地方环境怎样,是否习惯。许永明于是耐不住首先问到:“子彦哥,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嗯,今天在张云海的住处发现了很多和案件相关的东西,警方已经将张云海列为头号嫌疑人,对他们而言算是个不错的突破。” “今天你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来要我带萧雅过来?” 刘子彦微笑着说:“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想她会安全一些。” 萧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问到:“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不着急。永明,你收拾一下和我去萧雅的酒店。萧雅,你就暂时先留在这里等一会儿。” “好。” “嗯。” 萧雅住的如家酒店离事务所不远,就在大营路和百花山路的交叉口处,甚至不用开车,走过去五分钟就能到。 “我不明白,子彦哥,我们现在去萧雅的房间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奇怪的爱好?” “你信不信把你前天做的梦列印出来贴在萧雅的门上?打起精神来,我们去她的房间,是要去见见张云海。” 第12页 “什么?!” “别着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很快来到如家225号房间,刘子彦尝试开门,门却从里面被人反锁了。 “还是先来了吗?”刘子彦小声说到。 “呵呵呵呵……”从门后再次传来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真让人不可思议啊,侦探先生。” 刘子彦用动作示意许永明到楼下去叫人开门,再到酒店外面守着,避免里面的人从窗户逃跑。 “说吧,张云海还活着吗?”刘子彦问到。 “噢?这么问不就奇怪了?张云海就在这里。” “你我心知肚明。” “嗯——”里面的人发出一个长长的肯定声。 “萧雅已经不再是你的目标,别再打她主意了。” “我还需要你的帮助,萧雅会是个不错的筹码。” “把人拒之门外可不是一个想要请人帮忙的样子。” “先把这看做一个测试吧,侦探先生,我也要先看看我请的侦探是不是实至名归。正式的邀请我会过些时候亲自送给您的。” “我相信你已经打完分了,结果还不错吧?肯定已经达到了你要求的分数,不然的话,门后的电话早就已经挂断了。” “哈哈哈哈……侦探先生,跟着我走,我会让你声名大噪的。” 门那面没了声音,等服务员上来打开门时,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一部手机粘在门后靠近门缝的位置。 等到刘子彦出来,许永明赶紧上去问到:“子彦哥,人呢?” “从窗户走了。” “可是我没看见啊。” “在我们来之前他就已经走了。” “子彦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云海怎么会在萧雅的房间里?” “晚上我会回答你的所有问题,让你清楚事情的原委,这样也好让你帮我做些事情。不过在这之前,你得把萧雅送到个安全的地方去,她不能再住这里了。” “可是送到哪儿去合适呢?” “送去我父亲那儿吧,老爷子是个谨慎的人,萧雅暂时住那儿会很安全。” “好,我这就去。” 从和门后面的神秘人简单的几句谈话里,尤其是那句“声名大噪”,让刘子彦确信面对的将会个极大的挑战。刘子彦向来喜欢挑战,特别是来自于高智商犯罪的挑战。其实很多年以前,刘子彦就已经纠正了自己单纯认为侦探是沉醉于破解谜题的快感的误解,他意识到真正的侦探永远都是把无止境地追求事件真相和维护公平正义放在第一位,他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至于案件挑战所带来的刺激和解开谜题时的快感,他很好地控制着仅让它们成为办案的调剂,而绝不是唯一的动力。 等到许永明回来的时候,刘子彦也刚和黑暗交谈完不久,安静地坐在办公椅上,向后仰着,舒展着身体藉以缓解一下疲劳。 “子彦哥,你必须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不寻常了。即便是三年前你在办桂林地产老闆绑架案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神神秘秘的。” “嗯,那次的案件其实还算容易,如果硬要找个我以前的案子来做比较的话,去年河南省‘1·25’系列杀人案的复杂程度倒和现在的案子有些类似,不过这次案件的犯案手法是我所听闻的最别出心裁也是最匪夷所思的,兇手的智商水平应该能排在我办理过的案件里的头五名,因此办理起来会很有难度,更何况很多细节你并不知道,所以也就难怪你会摸不着头脑了。行了,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要保证你往后替我处理这件案子的时候脑子里清清楚楚。” “今天萧雅房间里的人是谁?呃,或者说那个声音是谁?” “就是我们现在谈论的‘脸谱系列杀人案’的真正兇手。” “就是那个张云海吗?” “不,张云海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可怜的是他现在是生是死都还不一定。” “那张云海的住处所留下的涉案物品怎么解释?兇手又怎么会在萧雅的房间里?” “别急,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你: “警方之所以找到张云海并将他列为头号嫌疑犯,是因为真兇想要警方这样做,张云海与妇幼保健院之间的恩怨是引人注目的好基础。今天能在专案组看到张云海的涉嫌作案车辆,可以知道三个弃尸地点:虹山水库、塔山公园、西水关之间有一个并非偶然的相同之处,就是来往道路都有摄像监控,这样警方就很容易通过套牌银色吉利贵g21461来锁定张云海,也就会来到张云海的住处进行搜查,也就能发现更多证据。 “不过这一切都是真正的兇手早已设计好的,是他最初以跑黑车为由用高价僱佣了张云海,并等待时机成熟以后将张云海囚禁或者杀害,再用承包给张云海的吉利车作为交通工具转移尸体。 “今天早上兇手和我还有过一次通话,从内容上看他早已知道我介入了案件,并且暗示想要和我建立某种联繫,或者说是某种交易,这一点从下午的通话里已经得到证实,他想要通过我完成他的犯罪。这个兇手,居然把我也算在了他的计划之内。 第13页 “至于萧雅,今天兇手在上午的电话里借着报社自作主张写出的‘性功能障碍’做文章,威胁要对萧雅下手,我才让你把萧雅带过来。不过兇手很狡猾,他因为在安顺找不到萧雅,所以断定她成为了我们的委託人,因此在他打电话给我的同时,他正在事务所附近监视着你的行动。他知道我会让你去找萧雅,他也就可以通过跟踪你而找到萧雅的位置,这就是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萧雅的房间的原因。” “你知道他的计划,却故意用萧雅做诱饵?” “不,不不,我不会用任何人的生命来当做诱饵。当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认为兇手不会是张云海,萧雅也就不会是兇手的真正目标。兇手要想知道萧雅的位置,其实是要寻求一个和我交流的机会。而且即使兇手想要伤害萧雅,与其让他在事务所周围暗中蹲点埋伏萧雅而你们丝毫没有准备,不如给你一个信息,让你们提前有个防备。有你在她的身边陪伴保护,兇手是不敢有任何直接的行动的,因为和你比起来,他太瘦弱了。他只能先找到萧雅的住处,再做安排。 “从昨天萧雅给我们描述的情况来看,张云海确实有很充分的作案动机,而且张云海看起来也比较符合我所给出的兇手心理画像。不过当我得到张云海入狱前后的详细资料以后,我认为个性冲动鲁莽的他是无法策划这么周详的报復计划的,况且这种报復计划针对性如此之强,真正的兇手不应该在实施行动之前就四处宣扬,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目的。 “不得不说,兇手和张云海之间虚虚实实的联繫让我曾经因为短暂的判断失误而产生过一时的犹豫。今天刚到专案组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三处弃尸地点的交通录像排查出的车辆会是张云海的车,这确实让我短暂地再次怀疑张云海。但是随即当兇手那通电话打过来后,张云海的嫌疑便几乎排除,只差一些证据来证明我的推理。等到了他的家以后,他就彻底地从我的嫌犯名单中去除掉了。” “那你是怎样排除掉张云海的嫌疑的?” “首先如果兇手真是张云海,他也愿意在电话中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他不会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声音说话。加上我前面所说的张云海三年前的伤人手法,和三年来在牢里的四处宣扬报復,说明了他是个鲁莽粗心的人,不会是我们现在面对的这个冷静而且狡猾的对手。凭这些,就能在张云海是嫌疑人的定论旁边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同时张云海只是乍看起来符合我心理画像里的内容,但是我认为真正的兇手会是一个寡言少语、处事孤僻、性格怪异的人,不会像张云海一样能主动和人交谈,愿意和别人结成朋友关系,他根本不符合‘脸谱杀人案’里兇手的心理特徵。 “当警方今天在张云海住处搜查时,我注意到他所租住的房屋十分破旧,邻里之间隔得也很近,因此即便说门靠门的街坊在最近一段时间很少甚至几乎没有见到过张云海的车和人还算正常的话——当然这也不算正常,而且十分值得怀疑——那张云海每次要将受害人带回家并最后处死再搬运出去,总不会没有异常的动静让邻居听到。 “受害人均是被困在水中然后通电处死,再用绳索套住脖子悬挂尸首来表示对于他们的惩戒。在张云海家中确实也发现了能容得下一个成人的橡胶桶,和看似电击所用的外接电线。不过单是简单地想把直接从灯管外接出来的两极电线放入水中电击受害人,是绝对会导致线路短路的。东门坡老城区居住条件简陋,几家住户共用一处总线是很常见的事,而且并不是用空气开关来保护电路,而是用保险丝。所以当我看到张云海住房所分的线路没有因为常换保险丝而转动螺丝使得螺丝和固定板留有光滑的痕迹,相邻的住户家也没有停电的现象,我便认为可以由此排除了张云海在家中处死受害人的可能,也同时可以确定他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真正的兇手刻意安排的场景。” “兇手是要陷害张云海?” “不全是,应该说他是在利用张云海的故事。所有的线索既是证据也是测试,他要找一个能看破这些迷局的人,他在用他的方式来挑选一个能帮助到他的人。” “帮他干什么?” “还不清楚,不过他一定是已经选中我了。凭心而论,敢利用一个有能力抓捕自己的人来试图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我确实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和智商。” “既然他不是张云海,那萧雅现在安全了吗?” “还有危险。兇手还会继续他的计划来达到他的企图,虽然他不是张云海,可是他需要通过犯罪来向我传递信息,而且最要紧的是,目前我无法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可能是和张云海一案有关的人,也可能不是。” “真是个疯子!警方知道这些情况了吗?” “警方办事太规矩,否定一件事肯定一件事都需要很长的流程。如今只要警方在张云海家中发现一个与受害者dna相同的样本,那就很难再让他们转移调查重心。倒不是他们多愚钝多顽固,而是警察办案的原则。即使我现在能通过推理让他们相信张云海不是兇手,但是他们也仍需要十分确凿的证据才能排除张云海的嫌疑。所以,这就是做私家侦探的好处,不用受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可以及时调整我们的方向。” 第14页 “兇手怎么会知道你参与到了案子里去了呢?是因为知道遇到疑难案件警方总会请你参与调查吗?” 刘子彦摇摇头,微笑着说到:“勤快些,别让脑子懒惰下来,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第九节 死 亡 刺 青 更新时间2013-7-19 17:30:11 字数:4020 7月13日,也就是“脸谱系列杀人案”的第一具尸体被发现至今一个月的时间,从刘子彦受理调查也有半个多月。安顺像是终于又平静了下来,代号“希波克拉底”的兇手也再没有任何动作,这样一来,萧雅也都回去开始上班。当然,许永明一再嘱咐萧雅要注意安全,并教给她一些防范的常识,比如一定要出行结伴,偶尔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形迹可疑的的人跟踪自己,还有让她牢记即使在手机没有信号的情况下也能拨打的紧急唿救电话112等等,最后还买了一个电击棒让她随身带着。小伙子真的恨不得自己时刻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女孩也很感激他的照顾,当然也很清楚他的心意,临走前,她略带歉意地拥抱了一下许永明。 和一些电影小说里的神探情节不同,主角一闭眼一睁眼就神乎其神地知晓案件原委的事情在现实中几乎没有。也许刘子彦曾经办过的一些案子会给人一种像那样的错觉,但那些都是些相对简单的案子。实际着手办理这件让人不知所措的案子实实在在让人有一种挫败感,即便警方有整个专案组在调查,云石私人事务所的侦探更是业务好手,但是遗憾地说——他们被困住了。 要说半个多月来,整个事件也不是没有一点变化。专案组的陈业,主要负责尸检记录以及资料整理的新警员,也就是李立冬所喊的小陈,从6月26号,刘子彦接受案件的第二天起,失踪了。 专案组警员无故失踪,影响实在不好,无论对于专案组的士气还是警民合作的影响都是极为负面的。因此公安厅严格命令专案组成员不能谈论这个事情,更不能接受媒体採访,李立冬自己也是三缄其口,除了向上级汇报和督促安顺市公安局全力寻找陈业以外,他不对任何人谈论这事。 13日晚22:37分,云石私人事务所内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没等到刘子彦开口,电话那头便说到:“又死了一个,张云海老婆出事当天的助产师被发现死在家里。当地派出所民警现场初步估计为自杀,不过我不怎么相信。还好,他们因为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次和‘脸谱杀人案’有没有联繫,所以给专案组打来了电话,要我们这边也派人去看看,我想你也有必要过来一趟。” “当然,李队,我马上过去。” 刘子彦叫上许永明,两个人立刻驱车赶往安顺。 当来到位于安顺市南马大道的死者公寓时,除了六七个警员正在屋里来回小心取证以外,现场还算基本保留了最初的状态。刘子彦、许永明跟着李立冬一起进到死者的卫生间,一具尸体伸直着躺在浴缸里,眼睛突出直瞪着天花板,嘴唇作出极力唿吸的样子,看起来是死者最后一次挣扎唿吸时的模样。浴缸里充满了血红色的液体,死者露出液面的部分皮肤沾着红色的块状物,像是殭尸剥落的表皮。浴缸的右面靠着墙,死者脚部的墙面上散溅着一些液体,垂直着顺着墙面朝地面流淌,一道道的像是一只只垂死的手在墙上的抓痕,那应该是死者某时不自己地腿部抽搐使得液体溅到了墙上。许永明上去仔细看了看,认为是血液染红了浴缸中的原来的水。 “死者左右手腕均有多处割伤,有伤**叉和重叠的现象,最终导致静脉割断的伤口在右手手腕处,割腕的刀片顺着左手自然落到地上,手机掉在旁边。看起来确实像一起自杀事件。”许永明进一步观察到。 “死者名叫周严梅,安顺市妇幼保健院的助产师,也正是张云海妻子当年分娩时的助产师。44岁,离异,有一个女儿,抚养权归她丈夫林成海,她和女儿只是每周末聚聚。她除了上班以外很少和人接触来往。她女儿今年高考刚结束,和同学出去旅游去了,好几周没有来过,同事说她的情绪也因此很低落。 “发现尸体的是她的丈夫,他说今天晚上21:00左右接到死者电话,说想要和他见面,要他快过来。他觉得很奇怪,便立刻赶来,结果发现她这个样子,然后就报了案。”李立冬介绍到。 “她丈夫觉得奇怪?为什么?”刘子彦停止检查尸体,扭头问到。 “按她丈夫的说法,是因为从离婚以后两年来她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她只有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顾着面子和他说几句,所以当今天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 “他在哪儿?我想问他几个问题。” 李立冬将刘子彦领到客厅,死者的丈夫惊魂未定,又无助又害怕地坐在沙发上抽着香菸。两眼慌张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一会儿四处扫视一下屋子的四周,哽咽一下,又看向卫生间,突然惊蛰一下,又埋头看着自己的脚。 “节哀顺变。”刘子彦轻声地安慰到,当他刻意降低音调,用低沉的嗓音说话时,是很有一种安抚人的魔力的。 “从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要出事了。我太了解她,她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所有事情她都觉得不如意。医院里面工作压力这么大,她根本没有能力调节自己。”林成海痛苦地说到。 第15页 “这两年你和你爱人的关系怎么样?” “不好,很僵。虽然我还是很爱她,也试图去关心她,但是没有用,她有妄想症,只要和谁接触的日子稍微久一点,就会认为有人要害她。三年前她们院里出了张云海那档子事,她就更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整个家里因为她的精神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我本想带着女儿先离开一段时间,对她对女儿都有好处,但是没想到最后闹成了离婚。 “这一个月来听说她们院里又出了不少事,她整个人的情绪又变得很不稳定,所以一接到她的那个电话我就知道要出事了,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她在电话里和你说了什么?” “她就一直在说:‘成海,我想见见你,你快过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我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说让我快点过来。我挂了电话就立马赶过来,可是还是晚了。”他深吸一口烟,哭了出来。 “从你家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开车大概十来分钟,我来晚了,再早一些也许她还能有救。” “她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21:00左右。” “准确时间。” 林成海颤抖着拿出手机,再看见妻子生前给自己打的最后一个电话记录,对他无疑是件残酷的事情,他只是把记录找出来递给刘子彦,自己不愿再看到。 “21:26。” 刘子彦看看手錶:00:19。他嘆一口气,把李立冬叫到一边问到:“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有,”李立冬会意地摇摇头,望着无助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林成海,“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也许等这两天过了,等他先能接受爱人死了这个事实以后再说吧。” “嗯,这个兇手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他的时间很充裕,现场收拾得很干净,走得很也从容。” “是的。你觉得这起案子和‘脸谱案’有联繫吗?尽管被害人都曾经和张云海有过瓜葛,不过如今这个死者和前三次有很多不同。” “首先没有脸谱。” “嗯。” “而且前三名受害人的身体都没有受到过伤害,这一次却弄得现场乱七八糟,鲜血淋淋。” “对。差别太多了,就像是两个人的手法,所以我认为这个案子可能和张云海案联繫不大。” “还在被惯用手法所迷惑么?识别标志的概念应该早被你们所熟知了才对。” “我知道,不过除了被害人都与张云海有关以外,目前我看不出两起案子之间有任何的联繫。”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张云海是‘脸谱杀人案’的真兇?”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在电话里给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其实也明白张云海的兇手身份有疑点,但是我们必须要更强有力的证据才能相信他没有嫌疑。我们在他家找到的头髮样本是属于王文萍的,你叫我们去查的如家酒店录像也没有发现异常,因此张云海的嫌疑反而得到肯定和加强。我也说服不了上面,他们坚持要把张云海列为首要嫌疑对象。 “不过也一样,按你的说法,即便张云海不是‘脸谱案’的兇手,但是只要找到张云海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兇,所以暂时还是让专案组全力寻找张云海。” “话虽如此,但是对于嫌疑犯的搜找和失踪人员的搜找方式根本不可能一样,效果也会因此差了很多。” “上面要求将张云海列为疑犯,我也没有办法。” “嗯。那这起案子,你打算併案吗?” “我还是认为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为。” “子彦哥,你过来看这个!”许永明还在检查着尸体,“在尸体的颈部发现这样一个图案,从痕迹上看,是死者死亡之后被人用针和墨水刺上去的。” 周严梅的后颈正中央刺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蝴蝶的图案,只有几笔,十分简单,甚至就像是几个字母的组合而已。 “永明,把图案拍下来。李队,把用于刺身的墨水拿去化验一下,和‘脸谱案’的字条里所用的墨水做个对比。该不该併案,也许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李立冬肯定地点点头,叫人过来採样,所有人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才结束工作。从安顺到贵阳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路上,刘子彦和许永明说起今天案子来: “永明,你在尸体那边有什么发现?” “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20:00左右。” “死者的丈夫在今天接到一个死者的电话,你知道是几点吗?” “不知道。” “21:26。” “什么?即便死者浸泡在水里,但是由于死亡时间并不长,所以死亡时间的判断误差不可能有一个半小时。这个电话肯定是兇手打的,也就是给尸体颈部刺图案的那个傢伙!” “不错,按照林成海的说法,他和死者的通话过程很不寻常,听起来好像死者是因为某种原因,无心无力解释林成海所提问的问题,而只是虚弱地简单重复着需要林成海过来。” 第16页 “用录音机就能做到。” “对,兇手就是在播放录音,因此兇手有足够的时间去刺青,去清理屋子里的痕迹,抹去所有对他不利的线索,在死者屋子里用死者的手机打完电话以后他再不慌不忙地离开现场。” “可是……子彦哥,死者的左右手腕都有很多处割伤,很像是多次尝试后才最终割断静脉的自杀现象。” “不要受到归纳法的影响,要用演绎法来思考这个案子,事实已经证明她不会是自杀。即便死亡时间判断错了一个半小时;即便在死者死亡前十几分钟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还能拨打电话;即便通话内容是因为她奄奄一息才不断重复;即便这一切都能这么强词夺理地解释过去,但是她颈后的刺身是无法解释的。你知道在颈后的位置刺青不可能是由自己完成,而且刺痕可以确凿地表明是在她死亡之后才形成的。 “所以从头到尾,死者的屋子里都不止她一个人。” “那个刺青,代表什么?像是个蝴蝶,或者某种符号。” “知道谁合适来解释各种奇怪符号吗?” “符号学家?” “对,不过纹身师更懂得一些鲜为人知的不系统的传说符号,明天我要去拜访一下我的一位老朋友。” “是前年在阿克苏无头男尸案里通过识别符号帮过你的那位田姐吗?” “就是她。”周严梅颈部的刺青图案 第十节 主 观 的 胜 利 更新时间2013-7-19 17:31:19 字数:4366 田姐不姓田,她叫韩静。因为她长得十分漂亮,皮肤白皙,声音甜美,待人接物又都很周到,所以许多朋友都亲切地叫她甜姐,久而久之来往的人多了,便传成了田姐。 田姐和刘子彦是六年前在日本认识的,他们同在一个旅行团。那时候的田姐还是个漫画作者,因为销量不是很好,所以决定去日本旅游,算是去动漫王国学习经验,寻找创作灵感。当旅行团在名古屋落脚休息时,团里出了件小案子:同行的一名女游客的钻戒不翼而飞,女主人既伤心又后悔显得十分绝望,她不停地哭,同行的人们也都为她丢失了钻戒而唏嘘不已。见过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枚十分奢华的d级if钻戒,传统的铂金指环,纯手工的镶嵌工艺,顶级的三项ex钻石打磨,任何手指只要戴上它,都会立刻闪耀出高贵的光芒。 田姐一边安慰她一边询问情况,凭藉着女人特有的细腻心思和无懈可击的推理证明,田姐抓到了偷取钻戒的贼,那个人正是监守自盗的钻戒女主人。女主人是个貌美的年轻女人,没有结婚,却也没有一个固定的男友,身边走马灯似地换着一个个的追求者。她本想在旅行时假借钻戒被盗,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骗取众多富豪情人中送她钻戒的那位再对她投入一笔,可是没想到竟成了一幕诈欺未遂的闹剧。当田姐用一步步的推理将钻戒女主人置于尴尬境地的时候,刘子彦正在客房中唿唿大睡,等他醒来以后才听说整个事件原委。从那时起,他便和田姐结识,并形成了一种彼此欣赏的、独特的、微妙的友谊。 六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田姐因为一次痛彻心扉的失败恋情而彻底放弃了漫画,开始做起纹身师。许多纹身师身上都有各种引为骄傲的纹身图案,但田姐看起来却很干净,她说只有真正和她亲近的人,才能见到她的纹身。这个话曾经引起无数钦慕她的男人的遐想,但是她真正的朋友们都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经常说,人们所选择的纹身图案其实是受了伤的心在身上留下的疤。她相信人们纹身是为了遮掩心里的伤痕,有的人心里受过伤,便会选择通过纹身来记录和诉说。特殊的伤会选择特殊的图案,即便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看他们身上的纹身,就能知道他们经歷过什么,想要说什么。而田姐所受的感情创伤,她用她的纹身作品来表达。她自己没有纹身,只是把所有的感情融进了作品里,因此只有懂她的人才能懂她的纹身,才能懂她美貌和才智的外在之下,小女人对于爱情的那份细腻和执着。 刘子彦一早便来到田姐位于贵阳合群路的纹身店,这个时间店里不会有客人,而她也一定正在休闲地读书或者看报。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进出我店里但是不纹身的人。”听见店门口的风铃响动,田姐从镜子里看见进屋的客人。 “也许哪天我需要在身上画满地图,从监狱里救某个人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纹身的。” “哈!”田姐笑着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随身甩了下头,把披在身后的头髮甩向一边,露出另一边精緻的耳廓,她用那种女人特有的体贴和温柔轻声问到:“今天突然来,是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吗?”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刘子彦将周严梅颈后的刺青照片递给她,“这个图案是死者死后兇手在她身上留下的,我想知道它有什么意义?” “它看起来像一只蝴蝶,”田姐把照片拿到屋里的一张桌前打开檯灯仔细观察,那张桌上堆满了有关各种符号的书籍,“我从没见过类似的符号,希腊、玛雅、拉丁、印第安、甚至维京……它不属于任何一种文化,它应该只是一个兇手自己创造的图案。” 第17页 “那如果解读出这个兇手自创的符号的意义,就更能了解兇手在想些什么。韩静,你能从这个图案里得到什么信息?” “蝴蝶代表着蜕变,是由丑到美的升华。图案中间看起来像是英文字母‘i’,兇手是想说自己便是一只蝴蝶,通过杀人来获得升华吗?” “这个解释似乎有些牵强,而且如果用到英文,用‘i’而不用‘me’来表示自己太别扭了。” “嗯,让我再仔细看看……它的结构很简单,但是看上去很美,不是吗?……有一种温柔而且细腻的感觉,像是在向人说一个故事,一个曾经美好,但是结局伤感的故事……它是人用针和墨水刺上去的,很精緻……你看这个图案,虽然很漂亮,但是也很严谨、很严肃,就像是葬礼上的白花,一点也不花哨。他肯定有一段忘不掉的回忆……他在尸体上刺图案的时候一定很平静,图案才会这么工整。他在刺青的时候在交流,也许和自己,也许和死者,也许和别的什么人,他在说话,他有很多话要说……” “你知道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个你知根知底的故事,而不是第一次见到的刺身。” “身上的图案是心里的疤痕,记得吗?每一个图案每一个符号都有它的故事,兇手在用他的符号来交流,对他而言,蝴蝶是丑陋的升华,杀戮是灵魂的救赎。你用心去看这个符号,当你两眼盯着它,把自己假设成兇手想要通过符号交流的人,你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精巧的图案,很丰满,很协调,充满了感情……兇手应该是个男人,一个安静细心的男人,而且年纪不会很大,这段深刻的记忆距离现在并不远,他可能只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从克劳斯·海曼把陈钢何占豪的《梁祝》推广到西方以后,蝴蝶也成了爱情的象徵……对,爱情……能让男人表现出这种情感的,一定是关于某个女人……从符号的构图和他刺青的手法来看,他是个有艺术特质的人,应该是个受过高等教育,或者说是个智商很高情商也很高的人……他十分冷静,因为他计划好了一切,他能控制住身边发生的事情。我肯定他离开现场时一定很从容,现场会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针刺得均匀而且对称细緻,我认为他可能是个拿手术刀的年轻医生。” 田姐的分析像是一份非正式的犯罪心理画像,里面的内容无疑让刘子彦想起了一个人,他拨通李立冬的电话:“李队,昨天的墨水样本对比结果怎么样?” “是同一款墨水,而且化验室的人说,他们甚至能完全肯定两个样本来自于同一瓶墨水。” “什么?能这么精确?” “因为他们从两个样本的提取物中分析发现原墨水中有同样浓度的,墨水中不该有的成分——氢氧化钾。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有充足的理由将两起案子併案侦查了。” “氢氧化钾……koh……”刘子彦捏一捏眉心,忽然说到,“hippkrateofkos——‘希波克拉底’,你又回来了!” “我感觉我参与到了一起很不寻常的案子中来了,是吗?”田姐放下照片看着刘子彦问到。 “从来没有哪起案子能像现在这样困扰我。” “那他果然是个狡猾的兇手。” “是的,他十分狡猾。谢谢你的分析,它对我有不小的帮助。” “你和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都是女人的直觉和一点小聪明,我也就会这个,帮不了你更多。” 田姐是个聪明的女人,刘子彦心里十分肯定。她的分析不是空穴来风,也不会是单纯的直觉这么简单。她虽然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说不出专业的名词,也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方法来分析事情,但是她总能做得很好,这种天赋,刘子彦十分嘆服。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说明代号“希波克拉底”的兇手又开始活动,在刘子彦的建议下,萧雅也再次从安顺来到贵阳,借住在刘子彦的父亲那里。 15日中午,刘子彦的事务所里来了一位客人,他60来岁,精神矍铄,步履稳健,微微发胖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乐观积极。他的双眼总是敏锐地观察着周围,但却不会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嘴角总是微笑着,让人觉得安详和蔼,甚至会让人因此而忽视了他睿智的思想和渊博的学识。 当响起敲门声时,刘子彦正试图寻找兇手在“希波克拉底”四起命案背后的目的。 “爸,您怎么来了?”刘子彦开门时不免吃了一惊。 “那小姑娘又来了,看来你的案子办得不顺利啊!所以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提供点儿我的发现。”老人进屋坐下,接着又说,“上次看到《贵州都市报》上有两篇关于案子的通告,兇手没有性发泄的迹象吗?” “我不认为这个案子和性慾有关。”刘子彦沖泡着茶叶说到。 “噢,任何事情都和性慾有关吶!” “弗洛伊德的泛性论吗?” “广义的,我更愿意叫做广义的泛性论。” “您还是执着于精神分析学派啊?您喝茶。” 第18页 “哎,从你第一次给我介绍弗洛伊德到现在十几年了,我一直信服于他吶。老弗爷提出的力比多实在是个让我着迷的概念,它使得整个精神分析理论显得引人入胜啊。” “一百多年了,他的很多观点现在看来并不十分科学。” “是的。不过,如果把科学比作一棵大树的话,那现在庞杂的学派分支让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我很难一下理清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繫,看不清它的脉络,也就找不到我想要的果实。可是如果从科学理论最初萌芽的时候开始学习,就会像是在观察这棵大树的种子,看着它一点点发展成长,看清楚它的每一处分支,我才能清晰地掌握它的某条枝干,找到它的果实。”老人微笑着讲述他的经验。 “每次和您聊天总能学会不少东西。” “噢,忘了正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周严梅颈部的刺青图案,“萧雅这个小姑娘昨天一直在拿着这个图案看,听说它来自于某一个兇案现场?” “您有什么发现吗?” “你知道,我退休以后时间宽裕得很,总有机会研究些平时不太注意的东西。从看到这个图案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很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今天早上我突然想起来,你看……”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个是我学习篆刻时候的字体,看到这个图案让我想到了六书通来的篆体‘巫’字。” 刘子彦接过纸来看,果然两者十分相近,尸体上的刺青图案几乎就是将那个篆体的“巫”字稍微变形再略加美化。“又是和‘巫’相关的吗?”刘子彦自言自语到,“兇手既然不是张云海,那为什么总是杀害和张云海有联繫的医务人员呢?而且他在不断地强调‘巫’和‘医’,看来他自己对于医务工作者也有着很深的仇恨。他自己的仇人不可能和张云海的完全是同一批人,而他却一直在借张云海的名义来实施报復,除了吸引注意传递信息以外……他在同情张云海……没错,同命相怜!” 刘子彦暂时忘掉了在一旁的父亲,他翻开桌上的调查记录说到:“他同情张云海,他在利用张云海的同时也在替张云海报仇。这么说来,张云海很有可能还活着,但愿他能少夺走一条性命。 “他真正的目标是什么呢?他杀的四个人全都是和张云海有关的人,他的目标究竟在哪里?前天的案子和前三起案件有很多不同,兇手放弃了用以前的脸谱来传递信息,而且开始让现场变得鲜血淋淋,他的作案手法在改变,驱使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呢?改变的惯用手法背后隐藏的识别标志是什么呢? “也许和韩静说的一样,他有一段痛苦地记忆,这是他报復的根源。选择张云海作为利用对象,他和医务工作者之间一定也有很多联繫。如韩静所说,他自己会是个医务工作者吗?蝴蝶的重生,同样意味着他的自我救赎吗?”他拿来纸和笔,快速地写下了第二份犯罪心理画像: 男性,年龄30岁左右; 婚恋情况:单身; 体格普通偏瘦小; 有独立住房; 生活条件优越; 时间宽裕; 性格冷静,少语,保守,内向,严谨; 高智商; 个人卫生形象一丝不苟,涉及医务时思想言论极端,但平时谈吐举止得体,给人第一印象很好; 衣着保守,可能戴有帽子; 有良好的教育背景; 最后一句刘子彦写上去又被划掉,但思考一会儿后却又再写上:可能为30岁左右年轻外科医生。 六书通来的篆体巫字 第十一节 血 祭 东 林 寺 更新时间2013-7-19 17:31:43 字数:2641 7月16号的安顺,从一声悽厉骇人的尖叫声中醒来。 东门坡东林寺的沙弥例行每天早晨的清扫,当他打开寺门时,看见了毕生都再忘不掉的恐怖场景,一切就像是地狱里的罗剎娑暴怒后的所做所为,那种恐惧能瞬间撕裂所有目睹者的心脏。小沙弥全力尖叫一声,便再没了力气,甚至没有力气扔掉扫帚,只是瘫倒在地上,本能地尽力保持唿吸。 首先接到报警来到现场的民警惊呆了,他们就像小孩子第一次见到尸体一样,惊恐地躲避着眼前的一切。安顺市公安局为了保险起见,专案组又接到了现场查看的电话,专案组的人来到现场,他们也惊呆了,所有人战战兢兢,即便是有二十多年办案经验的李立冬也感觉毛骨悚然,就连见惯了兇案尸体的法医也是靠着强大的使命感和职业素养,骂骂咧咧中再夹杂几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才敢慢慢地接近尸体。所有人都屏住唿吸,这时候只要有稍微的风吹草动,那现场所有人都会立刻被惊吓得魂不附体。 刘子彦许永明来到了现场,他们也被震撼得面色全无。 死者是男性,他的尸体全身赤裸,蜷曲着跪在地上,头部深深地埋下去,枕在双手的小臂上。他的脸,或者说他的脸部,被一张从他头顶剖开,向下翻起来的头皮挡住。他的头皮被分成了前后两半,同时分剥开,露出头部。然而他的颅腔却是空的,他的头盖骨被取了下来,大脑也被取了出来,他的整个颅腔里只装着一把弹簧匕首和他被切下来的生殖器。兇手把尸体摆成一个虔诚跪拜的姿势正对着寺门,他双手手掌向上平摊,托着他的头盖骨,而头盖骨里盛着他的整个大脑,上面早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一阵阵蠕动的蚂蚁蝇虫,东林寺的现场看起来恐怖至极,死者的尸体用他的大脑去献祭给了神佛。在尸体前端不远,三个硕大鲜红的字母赫然写在地上——k.o.h。 第19页 “谁有病啊,杀人还这么多花儿花儿!” “我冷得发抖……以后不打算再吃豆腐脑了。” “我告诉你,我都打算戒肉了!” “看电影也没见过这么噁心的,哎,老子受不了了!” 几民警员私底下谈论着。 死者被剃光了头髮,头皮被人从一边耳朵耳后的乳突开始,经颅顶切开,再到另一侧的耳后乳突。头皮被这样分成了前后两部,再被兇手前后剥开。颅骨被锯开,锯线在额部平行于眼眶上缘几公分的地方,分别朝两侧延伸,最后在枕外隆突处闭合,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兇手很专业,”许永明向刘子彦说到,“他的开颅手法是标准的医学尸体解剖的手法。” “而且他的技术也很好,头盖骨边缘锯得十分平整,是一次完成,没有用丁字凿的痕迹。”刘子彦说到。 “脑组织也没有因为锯头骨而受到损坏,他很有分寸,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刘子彦捏紧拳头,朝空中一挥:“疯子!” 李立冬靠近他说到:“按你昨天给我的画像报告,我们正在排查安顺市的各家医院,甚至诊所,但是目前还没有符合的嫌疑人。” “能有这么专业的知识和娴熟的技巧,兇手绝对是个学习过医学专业的人,即便不是医生,那也得是个学生!” “报告,有目击者说曾见到兇手从这里离开。” “快,带我们过去看看。”李立冬连忙说到。 目击者是一名以拾荒为生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当李立冬、刘子彦、许永明三人随着警员来到他面前时,他正在使劲地往嘴里塞着警员给他买的包子。 “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李立冬问到。 “当时天太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看到他好像提着个箱子,背上也好像背着东西,到了那个寺门口摆弄了好一阵,然后就走了……哦,往那边走了。”他指了指东林寺的北面。 “看到长相了吗?” “看不到,太黑了。我在河对岸,离得远,当时又瞌睡,就没管了。”他又指了指东林寺所在的贯城河的另一边。 “人有多高?” “嗳,差不多,这么高。”按他的比划,大约有175cm的样子。 “嗯,谢谢了。” “哦,对了,他还戴帽子。” “帽子?!”许永明问到。 “嗯,就是这种帽子,”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着的卫衣的帽子,两手抓着帽的两边一抖,帽子便扣在了头上,“这种帽子戴着又方便又暖和,我喜欢,所以我认得。” “隔得这么远,你能确定?” 拾荒者把帽子摘下来,双手又一抖,再戴上帽子。“这种帽子都这么戴,不管隔多远只要看到这个姿势我就知道戴的是这个帽子。” “好极了!兇手穿的是卫衣,”刘子彦说到,“这种打扮说明他的年纪不大,他很可能只是个学医的学生!” “死者身份查到了:杨洋,28岁,在民主路青红山网吧做网管。父母不在安顺,只有一个姐在南街卖衣服,不过他和他家里人很多年没有来往了。”一名警员向李立冬报告。 “终于和张云海无关了吗?”李立冬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张云海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兇手。从今天这起案子的现场能看出真兇完全在释放他的愤怒,他积蓄了多年的愤怒。他没在尸体上留下刺青,而是直接留下k.o.h这三个字母,因为他过于愤怒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去刺那个平静而且精緻的图案。只有他真正恨的人才能让一向冷静的他爆发出如此嗜血的一面……他终于要露出自己的面目了!” “丧心病狂!最好别让我去逮捕他,不然我可能直接一枪崩了这东西!”李立冬踢开一石头骂到。 “这话从你这样的老警员嘴里说出来真是少见,再年轻十几岁还可以理解。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劝晚辈的?‘别冲动,法律会惩罚他的。’冷静些,别让情绪影响了你的判断。” 一名和医务工作毫不相干的网管被兇手杀害,他的大脑被取出,摆出献祭的姿势;他的下体也被切掉,并放在自己的颅腔里,同时还有一把弹簧匕首。一旦兇手开始自己的报復,那所有信息都将是全新的,都是属于兇手自己的,刘子彦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对许永明说:“我已经大概知道调查的方向在哪里了,你在局里等我,我们暂时不回贵阳去。” 从第一起命案发生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所有人都被代号“希波克拉底”的兇手牵着鼻子走,所有的信息证据都是对方主动给出的。他就像是在诱捕动物一样,在一路上洒下食物,让猎物自觉不自觉地跟着他走。 就连刘子彦也一度被他利用,他的计划似乎是天衣无缝的。然而今天东林寺的血案,让刘子彦看到了抓住兇手的希望。因为当兇手将自己伪装成张云海时,他的所有行动所透露的信息都在以张云海为主,而他真正的目的被隐藏在其中。这也正是刘子彦所困惑的,他从之前的案子里根本无从知道兇手的目的,如果不知道枪口瞄准的是哪儿,那就无法拯救出准心前的下一位受害者。 第20页 以前张云海是兇手的掩护,他要保证自己在找到能帮助自己的人之前绝对安全。现在他认定了刘子彦,便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復仇计划。他也不能再用张云海的故事来做掩体,如今兇手第一次为自己打出了一枪,刘子彦相信终于可以顺着弹道找到枪口和扣动扳机的人。 刘子彦一刻不停,他立刻去找死者的姐姐,要从她那里得到信息。他知道他必须赶快,兇手心中禁锢多年的恶魔,已经被释放。 第十二节 姐 姐 的 沉 默 更新时间2013-7-19 17:40:38 字数:1533 心里要什么,就会创造什么;心里恨什么,就会毁了什么。如果一个兇手的情绪宣洩越多,动作越多,那案发现场所传递出的信息也就会越多。这些东西不是兇手自己能够控制的,而是他们的潜意识,让他们从有意无意的动作和行为里,流露出心底里最深最深的诉求。 刘子彦一路上反覆琢磨,一种案子真相唿之欲出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思维。 16号,杨洋的姐姐不用上班,于是刘子彦便来到她在老大十字的住处。这里窗帘闭得很死,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刘子彦扣了扣门,里面没有动静,刘子彦又敲了几下,喊到:“请开一下门。”沉默了一会儿,屋里传出声音来:“你是谁?” “放心,不是你男人叫我来的。” “狗屁,不是他叫你来的你会提他,快滚开!” “我从门底的缝隙看到有影子来回地摆动,我想你是在吹电风扇吧;影子还在不停地不规则闪烁,那应该是电视的光线造成的。你在屋里很热但是不开窗户不开窗帘,看着电视却不敢开声音,所以你是在躲避什么人。你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敢回话,说明你要躲的人你并不怕他,而只是烦他,可他还会时常来找你,所以我猜你躲的是你的男人。” “那你想干什么?”屋里的声音离门近了。 “我想问问和你弟弟有关的事情。” “别问我,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不知道。” “能开一下门吗?” “给你说了我不知道,开门干什么?你走吧。” “你们什么时候不来往的?” “从他成年以后。” “因为什么事?” “你是干什么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和警察一起工作。”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说到:“他就是个丧门星,杨家的脸都让他丢完了。他从小就不受管,到处抢吃抢喝不学好,一到十八岁成年了家里就把他赶出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家都当没有这个人了。” “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不清楚,听别人风言风语地说过一些,最开始做过混混,给别人看过场子,后来干了双堡帮,双堡帮垮了以后又开始混,后来就不知道了。” “他有暴力倾向吗?” “爹妈都打,你说有没有?” “他曾用刀伤害过谁吗?” “我不清楚,反正他就是个混世魔王,谁都敢打,一打就下死手。” “他有没有……有没有性犯罪的记录?” 屋子那边突然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侵犯过谁,是吧!” “不要问了,他是个禽兽。” “受害人是谁?”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来问干什么?还有用吗?走吧,你走吧,有能耐你自己去问他。” “他已经死了,是被谋杀的。” 屋里又安静了一会儿,传出轻轻的一声嘆息:“报应啊,报应,早就应该收了他……现在人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你走吧。” “谁是受害者?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只听见屋里传出一句十分微弱的“算了,人都死了。”便再没了声音。 刘子彦再敲里面也不再应答,他只好离开。在老大十字的街上刘子彦皱着眉毛低头想着案子,很明显杨洋的姐姐知道什么事情,从她消极地态度和带着痛苦的反应来看,如果不是她自愿说出来,那任何强硬的手段都逼不出一句有用的话。但是刘子彦手里没有东西能让他想到个好办法来让她把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女人决定要在心里保守的秘密,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刘子彦身边走过几个身着蓝衣的女人,他抬头望去,是一群上了年岁的屯堡村民,他们穿着从明朝起便不曾改过形制的宝蓝色滚边右开襟江南汉服,束着丝绸腰带,挽着髮髻,包着青色头帕,踩着绣花鞋一步步走出刘子彦的视线。他不禁嘆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到:“在这么一个古朴的地方,究竟都发生过些什么?”他拿起电话打给李立冬:“李队,我想要近十年来安顺所有强姦案的资料。” “子彦,警方请你参与办案,能给你提供你想要的警方资料信息,不过我们也有责任要抓到兇手,你告诉我为什么想要查找强姦案的资料?” “生殖器,被切下来放在杨洋颅腔里的生殖器,真正的兇手和一起强姦案有关!” “原来如此。嗯,我不能让你带走资料,不过我可以授权给你去查阅档案库里的资料。” 第21页 “好,足够了!” 第十三节 档 案 里 的 秘 密 更新时间2013-7-19 17:41:08 字数:4350 虽然有厚重的文化遗存,但安顺却是个有着高犯罪率的城市。 金三角地区的毒品贩运线路经云南、广西、广东等省流向全国,经过贵州的七条主要线路中有五条经过安顺,因此由于金钱和欲望的拉扯,安顺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 刘子彦回到局里找到许永明:“走,和我去局里的档案库里查点资料。” “啊?!”经过这两次血淋淋的现场,随着许永明对案件越来越了解,他对兇手也越来越恐惧。 “走,和我去档案库。” “哦……”许永明答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 小伙子的目光停在了一位刑警桌上的微缩枪械模型上。“弄两把枪带上就安全多了。” “我们不是执法者,更不是审判者,带枪干什么?” “我们不是执法者,不是审判者,可杀人那傢伙是终结者啊!他杀了那么多人,弄的那些血淋淋的现场,足够被枪毙了。有枪在身上,直接在逮捕他的时候把他击毙,免得他狗急跳墙做什么更恐怖的事情。” “走吧,你电影看多了。法律会给正义一个交待的。” “有点东西防身心里踏实。” “平时教你格斗技巧的时候认真点多好,现在就算真给你一把枪你会用么?别什么时候擦枪走火了,我反而心里不踏实。” “我没学过不会用枪不稀奇,你警校毕业会用枪更不稀奇了。敢不敢给我说你第一次用枪是个什么情况?” “高一军训,三八式一百米卧姿五发子弹。” “打多少环?” “零。” “啊?” “打到别人靶上了。” “呵,那个人几环?” “中一枪,十环。” “嗨,还不都跟我一样,好意思说我。” “他其实一枪没中,是我五发连中十环,打到同一个地方。” “啊?!这……” 刘子彦开门说到:“走吧,这都信,电影看多了。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事的。”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许永明小声嘟囔到:“这种词儿都说得出来,你才电影看多了。” 从电脑开始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以后,公安局里所有的资料都被备份到了电脑里,方便查找和管理。所以两人只是分别坐在两台电脑前,不停地敲击。刘子彦看起来并不满意,他两只耳朵里塞满了卫生纸,两只眼睛呆愣地盯着屏幕,画面因显示器老化而偶尔闪动一下,刘子彦才回过神来眨一下眼睛。嗡嗡作响的电脑完全没有双手将书本纸张捧在手里的那种感觉,用电脑做别的可以,但是用来阅读和写作,他一直不习惯。 本以为会有一段排查的时间,可是他们立刻发现从2001年到2011年十年之间仅有五起强姦案,一起强姦杀人案和两起强姦未遂案。 “子彦哥,真没想到会这么少。” “绝对不止这些,只是大多数受害人都没有选择报案。强姦案的举报对于受害人来说实在是又一次侮辱,很少有人能有这种勇气。要么报案,然后忍受警方、法院、街坊四邻甚至亲戚朋友一次次谈起自己最不堪忍受的经歷;要么选择沉默,祈求施加暴力的人从此离她而去不再骚扰她,让她能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虽然希望非常的渺茫,但是‘平静’两个字实在是他们最渴望的事情,所以很多受害人选择了后者。” “那些毁了别人一生的罪犯,却能得意地回味整个过程,逍遥法外,想想实在是让人气不过。” “这八起和强姦有关的案子没有一起提到杨洋,连嫌疑人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难道受害人当时也选择沉默了吗?” “够了,走吧,我们去档案库里看些真正的文件。” “不是都录入到电脑里了吗?” “电脑显示的不过是0101的二进位数字而已,只有拿到实实在在的资料才能知道一切。” “有什么电脑显示不了的吗?” “呵,那可就太多了。打字输入的档案,无法知道录入者的字迹,也就不知道一份档案经由几个人才录入完成,其中有没有删改,更不得而知。即便是影印录入,也有很多和纸质档案相比不能提供的信息。比如说摺痕,如果一个习惯右手书写的警员所做的记录的纸张右下角有手臂压过的摺痕,那几乎可以判断他是个很粗心的人,那对于报告档案中的某些细节就必须十分留意;如果是左下角留下了手臂压过的摺痕,在我看来那几乎就是一份失效的伪证。 “还有墨迹,不同的墨水有不同的气味、不同的浓度、光泽度以及色彩纯度,当一份报告由两款不同的墨水书写时,就要仔细判断了。如果在换用墨水前,书写内容的最后几行字体过于干涩细窄,那说明墨水是自然耗尽;如果字体过于粗大,有浸染现象,那就是墨水浓度太低;或者如果有笔尖钩挂纸张的现象,这些都是需要换墨或者换笔的。不然,在书写正常的情况下出现两种墨迹,就要留心报告内容了。 第22页 “还有印痕,前一张纸被书写后,会在垫在底下的纸张上留下印痕。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在画像报告里强调兇手的强迫症特徵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在他给王文萍的字条上看见了他在前一张纸上来回涂改的印痕。王文萍是第一个收到不同内容字条的人,所以当兇手在写那四句话的时候需要不断尝试更改来构成一个他认为最合适最喜欢的样子。他做了很多尝试,能从王文萍的字条上看见很多很重的涂改印痕,说明当兇手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格式时,甚至会有些许焦虑急躁的表现。对于一个字条他都费了不少功夫,说明他做很多事的时候都会需要找到一个仪式化的、规矩的样子来满足他刻板的心理需求。” “对了,子彦哥,我看过你给兇手写的心理画像,为什么你总是提到他会带着帽子?” “因为很多现象表明兇手是一个拥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他有过相当的精神创伤,从而使得他性格孤僻,行为谨慎保守。对于他这样一个时刻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要实施这些严重的罪案,有一顶帽子,是让他心里踏实一些的好方法。” “像这样的夏天要时刻带着一顶帽子,在时尚的大都市可能还常见一点,可是在安顺这样的小地方就太过显眼了,所以他才选择了带有帽子的卫衣。” “嗯,不过你要留心这个结论,别让它把你带到归纳推理的路上去了。学会适时地使用它,你很快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侦探。” 说话间,两人来到安顺市公安局的资料库,通过地下室的长廊再往里走,只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大爷靠在值班室里悠然地看报。他没有要求两人登记或者出示证件,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刘子彦,便让两人进去。他似乎并不关心来的人是谁,或者有什么目的。因为尽管这里来往的人有的他认识,有的不认识,但他相信只要是进得到公安局里面来的人,他都可以报以绝对的信任。等两人进到库里,里面一箱箱的卷宗堆放在一排排两米多高的大架子上,密密麻麻,多得让人望而生畏,不过好在归纳科学,很容易便能找到所需要的档案。 “有什么异常吗?”许永明问到。 “没有,这是八份正常的档案。换个方向,把杨洋的找出来,我们直接看看他的档案。” 杨洋的确是个不安分的傢伙,他的档案有几公分厚,主要集中在2003年到2005年之间,抢夺、抢劫、偷盗、斗殴、故意伤害、聚众滋事等等各种案子堆在一起,却少有几个定罪量刑的。定了罪的,也都只是拘留一段时间,便又释放出来,更多数的都是因为证据不足而列为涉嫌而已。 刘子彦仔细地翻阅着他的档案,没有涉及强姦的案子,不过一块墨渍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这个!” “什么?” “2003年6月至9月之间,杨洋有一页涉案记录丢失了。” “时间你都能确定?”许永明明显被这么肯定精确地结果吓了一跳。 “你来看,所有涉案记录没有编码,但都是按时间顺序来整理。最早的在下面,最新的在上面。在2003年9月的这份记录上,有一片拇指大小的墨渍,应该是钢笔漏墨造成的,看纸背后墨水的浸透程度和面积,一定足以在下一页上留下一片不小的墨渍。” “但是有可能这张纸早就有了墨渍,或者这份滴上墨水的记录是单独拿出来的时候被弄脏的,经过处理以后,就不会再染到别的资料了。” “不错,不过你仔细看。这个‘们’字的右半部有部分被墨渍覆盖,如果在使用这张纸之前这里就被滴上了墨水,那做记录的人大可换一张纸或者在书写时避开墨渍,也就是说这里是在这张纸被人记录使用过后才被滴上墨水的。而且2003年6月的记录的相同位置有一处很小的墨渍,这说明03年9月的墨渍是在这份记录和别的记录叠放在一起时造成的,而且6月和9月的记录中至少有一份记录的纸张挡在中间,才让9月份记录被滴上这么一块不小的墨渍的情况下,只让6月份的记录染上这么一点。” “所以2003年6月到9月之间,有一份丢失的记录!天吶,太神奇了!子彦哥,警方的记录可以随便撤除吗?谁有能力而且会来把这份记录撤除掉呢?” “谁拿走了档案很关键,资料里记录的是什么内容也很重要。这里的监管制度看来并不严,因此03年以来,所有进出这里的人都有可能拿走这份资料,要找到这个人恐怕很麻烦。” “那我们就需要知道那一两张纸上记录的是什么了。既然确定警方曾经留有一份案底,而这个案子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想知道的那起强姦案。对于强姦案的调查,只要报案时间与案发时间不至于隔得过长,那警方肯定会要求报案人去法医门诊做一份法医临床学鑑定。如果在警方的档案库里丢失了一份记录,也许我们可以从法医鑑定机构那里找到一份和案情相关的法医临床学鑑定报告。” “不错,漂亮的分析。我们现在就需要到2003年安顺市公安局指定委託的法医学鑑定单位去。” 刘子彦走出档案库,找到一处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打了个电话给李立冬:“李队,杨洋2003年6月到9月之间有一份资料丢失,我怀疑警方内部有人和案子有关系,想要销毁记录,隐瞒当年的案情真相。” 第23页 也许因为信号不好,听不清内容,李立冬那边没有回答,刘子彦于是继续说到:“李队,警方有人想……” “其实……从6月26号,你接受案子的第二天,专案组有名警员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消息。” “什么?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 “上面领导严格要求不能向外透露。” “哎!这似乎就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兇手会知道我参与到案子中来,甚至知道我起草了《贵州都市报》的通告。这么说来很有可能这名警员和兇手之间有某种联繫了。给我一些他的情况。” “他叫陈业,25岁,安顺人,警校毕业以后就在安顺市刑警支队干了两年,很努力也很出色,所以这次‘6·13’临时专案组他也加入了进来。” “6月13号以来的所有案子也许都和八年前的某起强姦案有关,而且那次案件的受害人很可能是报了案而且警方也立了案开展过调查的,只不过不知道其中因为什么原因,让人做了手脚,丢失了这份强姦案的资料。所以李队,我想你应该正好利用你在专案组的领导位置,查清一下当年都有哪些警员参与到那起强姦案的调查中,问清所有警方掌握的有关强姦案的情况。” 比李立冬年轻很多的刘子彦又一次开始带着命令似的口吻要求他做事,每一次两人合作办案都会有这么个过程。虽然年长的李立冬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不过他十分清楚那是刘子彦对案子有了新的重要发现,急需更进一步突破时才有的表达方式,并不是刻意的炫耀或者指手画脚,况且刘子彦的办案进度始终超前于警方,因此李立冬心里也没有更多意见,而是按照着刘子彦的提示,去调查2003年那起没有记录的强姦案。 至于刘子彦和许永明,在刚刚得知专案组警员失踪以后,他们也立刻分头行动:许永明前去03年安顺市公安局指定的鑑定机构查找强姦案的法医临床学鑑定报告,而刘子彦则前去失踪警员的家中,要从他那里找到有关“希波克拉底”的任何一点联繫。 第十四节 魔 鬼 的 答 案 更新时间2013-7-19 17:41:54 字数:3122 陈业没有结婚,他仍和父母住在炮台街的老房子里。这个简单的三口家庭并不富裕,两位老人过得非常节省,身上的衣服褪了颜色,有的还打着一两个缝得很精细的补丁。客厅里没有昂贵的家具,只是简简单单的桌椅茶几柜子和一些必须的电器,很普通,也很干净。 刘子彦来到陈业家时,陈业父母刚吃过晚饭。这一久因为陈业的事,来家里走访调查的人肯定很多,两位老人把刘子彦引到屋里坐下以后便熟练地沏了茶水,开口说到:“业子是个好孩子,平时不会得罪什么人。家里面虽然不富裕,但也没向别人借过钱,所以他的失踪我们真的找不到一点理由。”陈业的父亲面色黯然地说。 “他失踪前几天,有什么反常的表现?说过什么暗示的话吗?” 两位老人摇了摇头,陈业的母亲说到:“没有,他一直都很正常,前一久说单位有事,就经常加班不回来,有时候会很晚回来一趟拿点东西什么的。” “工作忙,经常不回家都是正常的。”陈父补充到。 “那他的情绪呢?有没有让你们觉得值得注意的地方?” “失踪前都好好的,说这个案子忙完了就什么都好了。” “哦,对了,要说怪的话,他失踪前一天回来过一趟,很晚,那时候我们都睡了。但是我睡觉轻,听到声音就醒来了,起床看见他在房间里好像在发呆,他看到我说:‘妈,搞不好我要出名了。’他以前经常说自己要出名,赚大钱,好结婚娶媳妇,所以我当时也就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刘子彦点点头说:“我可以去他房间里看看吗?” 陈母点头示意,带着刘子彦进到儿子屋里。 陈业的房间有十几个平米,进门右手的书架上放着很多警察专业的书籍,一些自己买来的犯罪心理学着作和法医学着作,一些《大众软体》、一些张学友的cd和几个游戏人物的手办。房间的墙上贴着很多《名侦探柯南》的海报,正对着床头的墙上贴着两个用楷书写成的“胜利”,左手边的书桌上除了檯灯以外也放着很多柯南的手办,卧室看起来就像是个高中大男孩的房间,规整得十分利索。刘子彦注意到桌面上斜放着一张合影照片,他问到:“这个照片原来不是放在这里的吧。” “嗯,他平时都把照片收到抽屉里的,这应该是他失踪前一天拿出来看没有放回去。” “应该?”刘子彦听出了什么。 “嗯,我出来看到他的时候桌上都还没有的。” “他失踪前一天晚上只是回来一趟,但是没有在家里过夜是吗?” “嗯,最近工作忙,他说不能在家里睡,来来去去都是匆匆忙忙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六年前业子高三的毕业照,看,这个就是他了。” “原来他就是那天在尸检房的那个警员。”刘子彦拿起照片,上面写着“安顺市第一高级中学二〇〇二届高三(7)班”,90多名学生爽朗地笑着。他自言自语到:“那么晚了还不睡,是想起什么了吗?照片上有谁呢……阿姨,陈业在高中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学校里出过什么案子?” 第24页 老人想了想,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八年前的安顺,一定有过一件不寻常的案件,刘子彦心里十分肯定。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明白自己快要找到所有事件的答案了。 这时许永明打来了电话:“喂,子彦哥,鑑定处这边的档案也不见了。在档案记录表里明确记有2003年7月有一份关于强姦案的档案收在库里,但是却找不到了。不过在记录表上,留有两名鑑定医生的名字——王家伟和许文泽。” “很好,你赶快去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查。” 这个电话刚挂,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子彦,安顺公安局这边有人记得说八年前有过一起和强姦有关的案子,但不是强姦案,而是诬告强姦案。我找到当时办案的三名警员,他们说时间久了人名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觉得……你稍等一下……子彦,南街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民主路有一名男性死在家中,现场留有k.o.h三个字母。” “这么快?死者是许文泽吗?” “不……死者叫王家伟。” “果然,李队,去现场!” 当一头被囚困很久的勐兽被释放时,它所能触及的一切都将被它扯得粉碎。 王家伟的死亡现场同样骇人听闻。尸体身上遍布血迹,两个衣袖、前胸、腹部、以及大腿上的衣物全部被深红黏稠的血浆染透,干硬以后与皮肤粘在一块。他跪在客厅,头部搭在胸前四十公分高的茶几上,上下嘴唇被细细地缝在了一起,双手摆在茶几上,左手紧紧攥住被剪下来的右手食指第一指节,而没有了第一指节的右手食指在茶几上摆成书写的摸样,兇手用他流出来的血在茶几上写下了k.o.h三个字母。 “致命伤在这里,”现场法医轻轻板起王家伟的尸体,指着他的心脏部位,那里明显被某种尖锐的利器穿透过,“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天14:00左右。” “报案人是死者爱人,他爱人上的班是倒班性质的,所以今天才回来看见。”李立冬补充到。 “现场血迹很多,看起来很乱,不过没有可疑的脚印或者痕迹。我们採集了一些指纹样本,准备拿回去对比。”一名警员说到。 “作案时间段周围的居民几乎都在单位上班,所以没有人反映听到或者见到异常的情况。该死的,这回兇手又是轻轻松松地离开了现场。”李立冬愤怒地说。 “报告,在死者口袋里发现一部手机。”又一名警员说到。 李立冬拿过手机来,它正处于待机状态。他在手机里翻找,名片、通话记录、相片、录像……最后找到了一段文件名为“希波克拉底”的录音,时间是前天10:44: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只有这一个惊恐的声音在反覆地求饶。 “我也求过你。”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求饶的声音一下变得带着哭泣的声调。 “当年我也在你面前这样求过你,他们也是。” 求饶者的声音颤抖着,急促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年轻的男人又说到:“没必要这么害怕,其实我认为这么多年来,你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做了什么事,就该负什么责。” “不,不能怪我……我,我也有苦衷的,我尽力了……当年的报告有两份,有两份,我写了两份报告。” “有两份报告?” “是的,其实我写了两份报告,我也想帮你。” “但是你最后给的是那份报告。” “对不起,我不敢……即使我上交的是另一份报告,他们也会有别的证据证明他们是被诬告的,所以王家伟才让我把那份报告交上去,对不起。” “胡扯!谁好谁坏谁真谁假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所以我把上交的报告拿出来了,另一份报告我也一直留着,就在屋里,就在我书房里!” 对话中断了一阵,年轻人应该是去找对话中所说的那两份报告。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似乎有啜泣的声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本来可以不一样的……本来可以不一样的。” “我也经常回想起来,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帮你。” 对话又停止了一阵,求饶者的唿吸渐渐又从平静变成急促,每一下都增添更多不安和恐惧,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开始发出呻吟,接着传来有东西被碰倒的声音,他似乎在挣扎着爬行,他又开始求饶:“对不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对不起……啊!!!……”一声绝望又痛苦的惨叫传来。王家伟的客厅里所有人都停住了唿吸,再没有什么能比在一个恐怖的血案现场听到一声死亡前的惨叫更让人感觉惊悚。录音从此戛然而止。 “这是许文泽的声音,他也出事了。”刘子彦说到。 “之前你就说过这个名字,他是谁?” “他和王家伟是八年前那起强姦案的临床鑑定医生。” 第25页 “那起诬告案?” 刘子彦没有回答,他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他现在模煳地感觉自己已经几乎看到了事情的过去和现在,他摇摇头,示意李立冬自己要先行离开。 他自己来到在安顺暂订的酒店,关上门窗,拉上窗帘,闭上灯,开始又一次和黑暗的交谈。 直到许永明回来,看见他一脸憔悴,连忙问到:“子彦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你电话关机了,打不通,许文泽失踪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现在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弄清楚了。也许只需要再打几个电话,我们就能在今天找到兇手。” “八年前的强姦案也调查清楚了吗?” 刘子彦嘆一口气,摇摇头说:“关于强姦案,我只知道八年前,这里一定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第二部分 第十五节 花 样 的 年 华 更新时间2013-7-19 17:42:30 字数:3681 2002年9月,安顺市第二高级中学迎来了新一批的学生。 安顺二中是个朝气蓬勃的地方,四千多名十几岁的孩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小小的身体里早已盛不下他们的梦想,因此在还显稚气的脸庞上,能看见一双双活力的眼睛,它们左右寻找,闪闪发光,只需要一秒钟的对视,就能透过它看见它主人那个自由的灵魂。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因为梦想而像闪烁的星星一样捉摸不透,也正因为梦想,而像星星一样执着坚定。他们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在不停地催促他们快乐、催促他们成长,他们无邪地笑、天真地奔跑,整齐划一的校服里面,能看出藏着不尽相同的生命精灵。 带着对未知的好奇,63名高一(1)班的孩子们兴奋地听着老师的安排,找到自己的座位。 一个男孩显得有些拘谨,他害羞地缩着身体靠近墙,不时地用余光去打量前排的女孩。女孩的马尾辫扎得非常干净漂亮,使得她的脸形看来更加小巧;两颗乌亮的宝石时刻机灵地转动,即便开怀大笑时眼睛变得像半弯的月亮,闪烁的眸子仍能透过眼缝传递出最纯真的快乐;她的牙齿洁白整齐,因此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笑容。班里所有的男生都开始慢慢注意到这个健康美丽的女孩。 她同桌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比划着名两个小桌子中间的缝隙说:“放心,我不会超过这里的。” 小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笑到:“哈哈,没关系的,我们都这么大了,不兴这个了。”她像个大人似的伸出右手去,“我叫宋雨晨!” 男孩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握了握手说:“我叫乔智。” “乔智?!哇,好神气的名字,就像个外国人一样。” “嗯,”男孩十分腼腆,“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乔智……乔智……”女孩儿似乎还在回味着对方的名字,没有听到他的话。 乔智尴尬地慢慢转过头,看向窗外。他隐隐感觉他的右手在发烫,他看着手掌,仿佛它刚才脱离了身体,独自在一个奇妙的国度旅行。乔智偷偷地看了一眼女孩儿,青春的萌动写在了他泛红的脸上。 这便是乔智和宋雨晨的第一次见面。 随着一天天的上学放学,乔智和宋雨晨渐渐熟悉了起来,因为女孩的大方和活泼,男孩说话时也不再显得过分的小心和拘束。 “嘿!你怎么又在英语课上看小说!”女孩小声地问到。 “嘘……我觉得无聊了才看的。” “我发现你从来不好好上英语课,为什么?” “咱们学的东西有点简单了。”男孩害羞地挠挠头说。 “呵,吹牛。”女孩把脸凑了过来,“你看的是什么书?” “《牛虻》。” “想不到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伏尼契的书你也看过?”男孩更觉得意外和惊喜。 “‘不管我活着,还是我死去……’”女孩得意地仰着头说到。 “‘我都是一只牛虻,快乐地飞来飞去。’” “哈哈。我是因为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才开始看的这本书。”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孩子也喜欢看这些书。” “我这样的怎么了?你可别带性别歧视,这书的作者不就是一位女性么?不过说到这本书,当我看到亚瑟在牢里和蒙泰里尼父子相认的时候,我都哭了。” “哎,理智和情感都在左右人的选择。说到底,亚瑟始终还是个人吶。” “乔智——宋雨晨——”讲台上传来两声长长的唿唤,听来老师倒并不是生气,“你们俩聊些什么呢这么起劲!” 两人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老师问到。 乔智有些不知所措,宋雨晨忙说:“27页,老师。” “嗯,你们俩看看谁来给大家读一读这篇课文吧。” 宋雨晨脸红了,显然在课堂上因为纪律问题被点名站起来读课文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件相当不好意思的事情。“我来吧。”乔智翻开书自信地说到。没等老师开口,乔智已经忽地站起来,开始朗读。全班其余62名同学一瞬间都愣住了,那是一口标准流利的英式英语,就连老师也无意中放下了课本,惊诧地望着乔智。他每一个音节都发音标准,没有中国学生特有的口音和拖沓,乔智甚至可以在句子中自如地、得意地展示英式英语那华贵的腔调,就像一个地道的英国广播员一样,每一次抑扬每一次升降都在说着不列颠千百年的荣耀。宋雨晨也傻了眼,乔智在朗读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平常说话时羞涩的模样,相反有一股昂然的自信和骄傲的气质。 第26页 这是乔智在宋雨晨面前第一次华丽的胜出。 下课以后,宋雨晨好奇地向乔智问到:“怪不得你不听英语课,原来你英语真的这么好!你的英语在哪儿学的啊?” “我以前跟着我妈在英国住过几年,所以就熟了一些。”男孩又回到那个腼腆的样子。 “真厉害。” “那个……” “嗯?” “那个,今天害你被点名了,真不好意思。” “哎,说起来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上课被点名呢。”女孩俏皮地挤弄着眉毛说到。 “对不起。” “哈,没事啦,只要以后我有英语问题问你的时候你不许不告诉我就行了。” “嗯。还有,国庆节快到了,我要去香港迪士尼,那个,你喜欢米老鼠吗?我给你带点纪念品,给你道歉。”乔智脸憋得通红,他都没敢看一眼对方。 “哈哈,道歉就不用了。国庆节我也要去丽江,到时候咱们换礼物,我也送你!”女孩一如既往的快乐。她收拾好书包,背着一堆的开心事快乐地走了。 等到交换了礼物以后,乔智和宋雨晨变得更加要好。乔智发现宋雨晨是个很爱学习的女孩子,国庆长假回来紧接着是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宋雨晨除了英语以外各科成绩都是全班第一,二中的一班是实验班、尖子班,所以一班的第一,也就是全校的第一。乔智排在第四,他刻意地想要收好卷子不让女孩看到,可却被抢了个正着。 “哎哟,你可真是和粗心鬼哈。”女孩开心地向他开着玩笑,“公式都写出来了,结果还能算错。” 乔智尴尬地收回卷子,在错误的地方一个劲地画圈。女孩假装神气地拍拍他说:“别不高兴,同桌,下回细心点,加油哈!” “嗯。”男孩弱弱地回答到。 这是乔智在宋雨晨面前第一次华丽的失败。 对于乔智而言,宋雨晨简直就是个快乐的精灵。她每一天都那么开心,感染着身边的所有人都面露笑容。于是乔智想要更多的了解她,想要保护她。 放学以后,他开始远远地跟着宋雨晨,确认她到家以后他才打车回去。这样持续了两周左右,每天下午放学他都如此。直到有一次,女孩突然在前面的人群中消失,乔智着急地跑上去四处寻找,却发现女孩气沖沖地站在他背后。 这是乔智第一次见到宋雨晨生气的样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的语气很严厉。 “我……”这个场景让他紧张得全身冒冷汗,乔智甚至在想干脆明天就转学算了。 “我发现你在跟踪我!”女孩的语气又严厉了一些。 “没有,我……只是顺路。” “我家在小十字,你家在开发区,怎么会顺路?你就是在跟踪我,是不是?!”女孩气得脸颊通红。 “嗯……”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女孩的眼眶都红了,半是生气,半是害怕。 “对不起……我听我爸说最近安顺治安不好,要我小心……我看见你每天都是一个人走,所以我才跟在你后面。我没有别的意思……等看到你卧室的灯亮了,知道你安全到家,我就打车走了……我没想干什么的……没想到吓到你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女孩看着乔智,她轻咬着嘴唇,没说一句话。几秒钟过后,红红的眼眶里流出了眼泪。乔智着急地想要用手去擦,却又收了回来,他连忙说到:“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我,我回去就让我爸给我办转学,我不会再吓到你了。” 女孩看着他,狠狠地说到:“从明天开始,我们俩放学一起回家。” 乔智一时没回过神来,站在那里呆了几秒。 女孩破涕为笑,红润的嘴唇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 这次以后乔智正式成了护花使者,每天护送着女孩回家,女孩对他也似乎更加信任和亲热。又是一天英语课上,乔智轻轻拐了一下正仔细听课的宋雨晨:“你说,我们这个……算是什么啊?” 女孩见他有些木讷的表情,机灵地说到:“你想说什么啊?” “我算……你……算是我的女朋友吗?” 女孩笑着拉过他的手来,在他无名指上用红笔画了个美美的桃心,然后幸福的微笑着,转头继续听课。乔智心里暖暖的,他感觉那天的阳光尤其灿烂,每个人脸上都开心异常。 初恋,这就是乔智和宋雨晨美好的初恋。 乔智和宋雨晨都是聪明人,他们都没有被爱情的甜蜜沖昏头脑,学校的第一名有时还会是宋雨晨,有时则会是乔智。他们同时怀着各自的梦想,相互欣赏也相互鼓励。这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就连老师和双方家长都在祝福他们,他们也因此相信,会一直走下去。 到了高一下学期要选文科理科分班的时候,乔智向宋雨晨问到:“雨晨,你报文科还是理科?” “你呢?” “我选理科,我想学医。你呢?” 第27页 “那我选文科。”女孩依旧闪烁着眸子,调皮地说到。 “为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都学理科肯定会无聊的,时不时还会为争公式吵架。以后如果你拿理科公式来取笑我,我就可以用文科大题来考你,看你答不出来的样子,我心里就平衡了。” “傻子。” “你才是傻子!其实我选文科,是因为我一直想要当一名律师。而且等我当了律师,”雨晨站起来,转身看着乔智扮着鬼脸说,“等我当了律师,你要是欺负我,我就能告你。” 乔智幸福地笑了,他站起来拉住雨晨,一字一字地说到:“我不会欺负你,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乔智和雨晨彼此有了此生的第一次接吻。 美好的年纪,美好的未来,美好的回忆。众人眼下男才女貌的乔智和宋雨晨继续着甜蜜的爱情和学业的角力,按着他们的成绩,考上彼此梦想的北京大学医学部和北京大学法学院没有一点问题。他们俩享受着青春的美好,一同憧憬无限广大的未来。十五六岁,是他们花一样的年华。 第十六节 阴 暗 的 天 空 更新时间2013-7-19 17:42:51 字数:2937 安顺的很多本地人都心知肚明,在南水路段的某些所谓髮廊里,找不出一把剪子。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和一些毛毛躁躁的青年人,屋子里灯光红红绿绿,浓妆艷抹的女人们或坐在屋里叼着菸捲,或在门口踱步。暴露的肌肤在红色的灯光下显得光滑细嫩,细长的鞋跟修饰了小腿的曲线,女人们的胸部显得尤其挺拔,臀部显得尤其丰满,她们痴媚地微笑并伴着轻声的呻吟,向着所有路过的男人们展示欲望的风情。 2002年4月的一个星期二下午,南水路一家名叫“美人美发”的髮廊外人声嘈杂。起因大致是一位客人在消费完了准备付帐的时候,发现钱包不见了。他坚持说是店里的小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了钱包,因此不但不给钱,还向髮廊索要1000块的补偿。 店里的老妈妈自然不愿意,且不说那钱包是不是让小姐拿了,即便是,那客人该付的帐一分也跑不了。两边都在呛着,客人恼羞成怒,背地里拿起电话报了警,举报这个髮廊在从事色情服务。 不多一会儿,来了十七名民警,当场抓住不少**女和嫖客,要带髮廊里的人回派出所里调查,老妈妈也一时僵住,没有办法。等到民警把屋里十几个人带出来准备带走时,南水路路口急匆匆驶进来三辆小面包车,从车上跳下来二三十个年轻小伙子,手里拿着铁棍,把民警团团围住。 当中一个打着耳钉穿着鼻环的像是带头人的小伙子上前两步,一把将一名小姐拉了过来,两眼直瞪着对面的警察。 民警也伸手一抓,却没有抓住,他向着带头的人发怒地吼到:“搞什么?想搞什么?警察办案,你们都让开!” 声音刚一落,那几十个年轻人起闹声一片,带头人得意洋洋地朝警察挥了挥手里的铁棒,装着轻松的腔调挑衅到:“和弟兄们出来玩玩,来这里找几个朋友。”说话间,又有几个小姐被抢了回去。 民警被围在中间,他们把女人们围到自己组成的小圈子里,双方开始对峙。 年轻人这边气焰十分嚣张,好几次作出要哄抢的样子,但最后都又退了回去。二十分钟左右,警方又来了十六名警察,这回他们带上了警棍。年轻人的包围圈被迫让出了一个缺口,三十三名警察会合到一起,准备从缺口处带上所有人撤离。 年轻人中带头的人连忙命令到:“给老子堵好!怕什么!”说罢自己提上铁棍,吆上四五个跟班走到缺口的位置,一把将警察推了回去,并且喊到:“把人留下,你们再走!”这一推,年轻人里又涨了气势,几十个人又哄闹起来。 被推回去的警察站稳后慢慢走近带头人,两人四目对视,警察严厉地说到:“懂事的就让开,抓你轻松得很,不要找麻烦。”三十三名警察开始大声地吼到:“让开!都让开!” 尽管带头人仍然不肯让步,但自己周围的同伙们都有些没了底气,开始一点点往后退。就在他感觉快要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南水路路口又驶进来几辆车,下来的四十来人人人手里提着刀具。一见又来了帮手,年轻人中响起了得意的哨声,借着势头,几十人上去哄抢,又拉回来不少小姐,警察也被逼退着靠在一起。带头人十分得意,他骄傲地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向围观的人们大喊到:“看哪个敢动?记好了,我们是双堡帮的!”年轻人里又是一阵欢唿,伴随着有人开始向警察堆里投掷小石块。带头人再喊一声:“把人留下,你们自己滚!” 警察中有人沉不住气了,准备拿出警棍打出去,却被拉了回来。三十三名警察再次围成圈,一点点强行往外走。 就这样来来回回僵持了半个小时左右,来了五辆小卡车,四十多名特警将年轻人群强行拆开,护送着警察出去。带头人再次叫嚣,警方趁着这个时候一把将他抓过来拷上,年轻人一拥而上准备把他抢回来,特警队员则训练有素地立刻制服了沖在前面的几个,控制住了局面,并将这几名年轻人一併带回派出所。 押人的车在前面飞驰,抢人的车在后面紧跟,一直闹到了南街派出所。年轻人中带头的傢伙有些得意忘形,他甩着步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所里,不停地对警务人员破口大骂。七十多号惹是生非的年轻人在派出所外不断地拍打玻璃和铁门,所里所外吵闹不堪。 第28页 派出所里的民警看着几个被带来的年轻人,啐了口痰:“小崽子装老大,玩儿黑社会,你再闹,锁你进号子里让你闹个够。” 年轻人没有回话,只是得意的笑笑,斜眼盯着说话的人,显出一副兇狠的模样。 派出所里忙成一团,热火朝天一股劲准备着给闹事的人列出罪来。可是一通电话打来,所有人便都停止了工作,他们扔下手里的活,不断地拍墙、跺脚、摔本子、踹凳子。 最后派出所给年轻人定的是酒后滋事,罚款500便要放人。带头人被松开手铐以后,从身上掏出500块来,一下甩在桌上,走近一开始向他说话的民警,右手手指指着他的眉心,做出恐吓的神情,一言不发,嘴角得意地向后翘。在这短暂的示威过后,他带着另外几人招摇地走出派出所,引来外面一阵欢唿和口哨声。 这就是双堡帮,一个从2000年成型,以安顺市双堡镇、东屯乡、杨武乡村民为骨干,逐渐发展壮大的黑社会组织,这次与公安部门的公然对抗是他们又一次骄傲的胜利,从那天起,安顺市民主路、南水路、火车站、太平小区等多处地段的商户,没有铺面有摊位的每月增收100保护费,有铺面的每月增收200。安顺城的小人物们叫苦不堪,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大街小巷,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双堡帮一年比一年壮大,从2000年开始,安顺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已经变了颜色。当一个人负担着生活的重压,在生存和死亡之间的夹缝里扭曲着苟延残喘的时候,他是无法感觉到世界还有色彩。 带头闹事的年轻人,在双堡帮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可是他的这次故事,被年轻人们在酒吧、迪厅、ktv里当做传奇一样相互转述。在声色场所里放荡的年轻人们崇拜这样的事迹,荷尔蒙支配下的灵魂不管是非。当年19岁的杨洋正在迪厅帮人看场子做打手,听到这样的故事无疑对他是种诱惑,年轻的他似乎终于看到了出人头地,威风八面的机会。他开始四下打听,到处拉拢双堡帮里的成员,最后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如愿加入双堡帮,成为分堂的一员,跟了位叫马肖的大哥。 马肖是个兇狠的人物,他比杨洋大六岁,1米72的身高,长得十分壮实。他从来都剃着光头,油亮浑圆的头顶使得他的下巴看起来更为尖细。他眼睛不大,左边眉骨处一道四公分的刀疤让他的眼睛眯得更小,随时都像在兇恶地盯着谁,准备一下扑上去将对方置于死地。他随身带两把匕首,一把是十七公分长的弹簧匕首,放在外衣的内兜里;一把是十二公分长的小匕首,他把它套在钥匙环上,挂在腰上,刀口永远露在外面,从来不收。 他是双堡帮四位老大中马航的侄子,因此他在安顺街面上横行霸道,在帮中更是有恃无恐,除了马航和自己看得顺眼的小弟以外,其余所有人不管身份他都不放在眼里。 正因为这样,马肖和帮内不少人结了梁子。2001年,双堡帮还没发展成熟的时候,马航正忙着和四老大之一的李长贵争抢生意。马航利用马肖年轻爱出风头的特点,让马肖多次在李长贵的地盘上闹事,坏了李长贵的脸面。一旦事情闹多了,让人有了李长贵罩不住场子的感觉,那场子里的生意也就开始慢慢往别处转移,马航因此获得了不少人气,生意也渐渐多起来。多赚了钱,就能多养小弟,人手多了,马航的底气也比原来足了很多,他便趁机再拉拢另外两名老大周正发和王书友,把李长贵排挤开,夺了他不少地盘。但是李长贵毕竟是双堡帮的第一代人,马航始终没能说动另外两名老大彻底除掉李长贵,瓜分他的买卖。如果没有其余老大的支持,马航自己没有能力和也没有胆量独自吞掉李长贵,因此无奈之下,他只好给了李长贵喘息的机会。 第十八节 永 不 妥 协 更新时间2013-7-19 17:44:05 字数:1654 20日凌晨,乔智神情恍惚地抱着雨晨回了家。 雨晨的父母吓到手忙脚乱,他们连忙把两个孩子扶到客厅,看见女儿凌乱的头髮和红肿的眼眶,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他们不停地询问发生了什么,雨晨目光呆滞,一句话没说,只有乔智抽噎着复述了整个事情。 这对于雨晨父母无疑是晴天霹雳,心中的疼痛让母亲几乎晕了过去。父亲紧紧抱住雨晨,孩子受的伤痛正一万倍的反射到他的胸口,一家人就这样相拥着安慰着鼓励着直到天亮。 没有父母会对这种伤害有所准备,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想不起来去追究罪犯,所有人现在都只是茫然的悔恨和自责。 “孩子,”雨晨的母亲小心地说到,“妈妈陪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等你起来了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雨晨第一次开口了,“不能洗澡,我要报警。” “报警……”父亲在心里反覆想着,报警以后无疑对女儿会有更多更大的伤害,但如果不报警,那那帮伤害女儿的兇手就会永远逍遥法外,骨子里个性倔强好胜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安心,女儿心中的屈辱永远不可能平息。“你知道,如果报警的话……” “我要报警。他们要付出代价,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可是孩子,如果传出去了,你以后怎么……”女性这种遭遇所衍生出的无比屈辱只有女性最能体会,这种说也更痛不说也更痛的伤害,留不得心里,却又扔不出去。女性孱弱的身体,将要永远的背负这份不光彩。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所有的恨、痛、恐惧都纠集在一起,不敢触碰。多少人选择一把火把它们全部毁灭,哪怕让角落从此黑暗,也不再想留下任何的记忆。 第29页 “我不甘心,我恨他们,我不要放过他们!”当一枝强韧的花遭受风雨的肆虐,摧折了花瓣,剩下的,就是最坚强不屈的根茎。雨晨有坚强的意志,所有面对过的困难她都因此胜出。即便这始料未及的伤害给她无尽的屈辱和伤痛,让她精神低迷思维混沌,但是她此时仍清晰的知道,作恶之人必须受到惩罚,不管对方是谁,有什么能耐,她永不妥协。 乔智一直陪在雨晨身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只是无数次责骂自己没能保护雨晨。那帮丑恶的禽兽用最恶毒的方式玷污了他心中最美丽的东西,少年的心里,从此种下了仇恨。 “我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那帮人谁也别想就这么跑掉。”乔智心理想着,雨晨的父亲却说了出来,“爸爸不会让那帮畜生好过,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在雨晨的感染下,一家人终于都坚强起来,不能让悲痛永久地遮蔽双眼,恶魔犯下的罪恶必须追究,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他们定了主意,立刻向派出所报警。根据雨晨的身体和精神情况,警察被派到了雨晨家里,在听乔智描述了案件经过后,他们要求雨晨到指定的法医门诊进行强姦伤害的临床医学鑑定。 “犯罪嫌疑人有三名,一名主犯姓马,是蒙地卡罗ktv经理,另外两名是马的手下。据受害人描述,昨天案发时曾有名目击者,似乎认识主犯,并在和主犯有过接触以后离去。”现场警察向上级汇报到。 “是。”他接到了回馈的命令。“小张,你带孩子去法医门诊。乔智,你和我们去蒙地卡罗认人。” 很快,警方在ktv找到了吴迪,而马肖和杨洋因为别的原因没有出现在ktv,警方只好先将吴迪带回派出所里。当马肖听到ktv传来吴迪被公安带走的消息时,竟倍感意外:“真他妈有种,昨天这么吓唬她,居然还敢报警。” “马哥,怎么办?” “不知道吴迪那小子会不会出卖我。” “马哥,你怎么了,咱们三个是一起的,吴迪能说什么。要是真有事,不用他说,咱俩肯定也都跑不了。” “嗯,对。让我想想办法……找两个小子去给小姑娘他们家人说私了,要是不听就来硬的。” “要是想私了就不会报案了。” “操,那他妈就直接来硬的!” “马哥,先别乱来,闹大了不好。等等看派出所那边有什么消息。” 马肖和杨洋找个住处暂时藏了起来,当天派出所里传来两个消息:第一,吴迪什么都没说;第二,派出所在找乔智提到的昨天案发时的目击者。如果找到目击者,而且宋雨晨鑑定报告说明是暴力性侵,那马肖和杨洋便肯定要被警方通缉。 “姚国强!他昨天看到了。” “马哥,姚国强不是李长贵的人吗?!” “这回完了,李长贵一定会藉机会除掉我的。” 两人开始有些慌乱,而同样的消息,让雨晨一家充满了希望和勇气。 第十九节 暗 流 涌 动 更新时间2013-7-19 17:44:25 字数:2295 情急之下,马肖找到了马航。在听马肖讲完事情经过后,马航勃然大怒: “你这个饭桶,长这么大了连点儿脑子都没有,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不知道吗?!你说你想要找个女人那还不容易,非得动这半大的孩子。做事情不干净被看见还不知道收手,真是个蠢货!” “我也不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报警。” “闭嘴!不会报警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要是昨天把人处理了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杀人?我……” “没出息的玩意儿。做事拖泥带水,现在惹了一身骚来找我,滚吧!” “叔!我能杀人!你让李长贵吧姚国强交给我,我做了他,事情就好办了。” “你给我动动脑子!姚国强昨天看见你绑人,治安支队副支队长看见绑人不管,和你说几句就走人,他自己能交代得清吗?扯出姚国强,那李长贵也跑不了。他们之间的勾当更多,一个有麻烦另外一个肯定会被掏出来。李长贵不会让姚国强乱说话的,你现在就管好你自己,赶紧跑路,别在这儿连累我。也不看看姚国强是谁,治安队的人能随便动吗?” “可是叔……” “别废话,滚!” 马肖本以为马航会藉机会做掉李长贵身边的姚国强,出面帮自己一把,没想到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杨洋说到:“马哥,老大说得不错,李长贵……” “**知道个屁!派出所来消息,警察已经找到姚国强了。他现在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一定是他自己不敢乱说话,要等着和李长贵商量过后,听他消息。李长贵肯定会想办法整我,马航这老头子不听我说,不肯帮我,老子自己来。走,找李长贵。” 李长贵听姚国强说了这事,他料定了马肖会来找他,早就安排好一切等他找上门来。 “我有话直说,你把姚国强交给我。” “小伙子,自己惹了麻烦自己抗,关我们什么事?”李长贵笑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马肖说话的态度,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第30页 “少废话,我来找你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给你个面子来告诉你一声,今天你交出姚国强也好,不交也好,我都不会让他有机会搞我。要是你今天把他给我,我马肖记你这份人情,如果不给,等我办完这事了再来慢慢和你算。” “不用跟我来这套,我和你叔恐吓人的时候,你小子还亮着屁股满街跑。我今天也告诉你,你以前在我的地面上搞了不少事,这次我正好就让这个治安队长立个功收了你。姚国强是我罩的人,谁都别想动他,不信有种你就试试。” 马肖又一次被占了上风,他又气又急地出来,努力地盘算着该怎么办。就在马肖离开以后,李长贵得意地抿嘴笑了笑,转头向身边的手下示意地点点头。 “马哥,现在怎么办?” “想搞我,咱们走着瞧!准备点东西,找到给那女的做鑑定的人,给他们送去。” “送钱吗?” 马肖给杨洋甩了一个耳光:“**有钱怎么的?让你准备点血、肉、刀子、手指头什么的,不行就把你自己脑袋切了送过去。妈的,警察不好弄,先把医生搞定,让他们在报告上做点手脚,搞成个诬告。我再想办法让所里的人把我们三个的案底销了。姚国强那边,再想办法。” 第二天,许文泽和王家伟收到了来自马肖的恐吓,两个人各自收到一把带血的匕首,和几句来自马肖的嘱咐。他们着实害怕了,他们害怕马肖真的会为这事对他们不择手段地下毒手。因为就在昨天夜里,所谓的目击证人姚国强在回家路上被人杀害,所有人心里都默认为就是马肖所做,然而其实马肖本人对于姚国强的死也是一头雾水。 双堡帮各位老大在李长贵的请约下一起开会,李长贵首先说到:“最近马老大家的侄子马肖闹出了事,各位老大肯定都听说了。姚国强是我的人,如果真有问题要处理也是我出面,可是马肖擅自就下手杀了他,这也太不把帮会的辈分放在眼里了。 “这些都不说,姚国强是什么身份?他是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是领工资的人,是警察那边的人。马肖这小子太不知轻重了,动手杀了警察那边的人,警察能善罢甘休么?我们双堡帮现在好不容易才做大做强,不能因为他惹上杀了治安队长的麻烦。” “听说姚国强是被抢劫杀死的?”周正发说到。 “马肖要动手,当然要想做干净点撇清关系,做成一个抢劫现场还不容易吗?”李长贵又说。 “不会,马肖做事毛手毛脚,不会想着去伪造现场。”马航维护到。 “不用替他说话,马老大,马肖刚闹出事,姚国强又是目击者在接受调查,这么敏感的时候被抢劫杀害,这也太巧了吧。” “想除掉姚国强的也不只马肖一个。”马航继续说。 “开玩笑,除了马肖谁还有胆子动我的人?” “大家心里都清楚。” “马老大,你不要在这里说些不清不楚的话,伤感情。今天我找大家来开这个会,也是为大家好,也是为了你马老大好。现在姚国强死了,警方一定会把帐算到马肖的头上。马肖在你手下干了这么多年,要是他被抓了,你可会有不少麻烦,这就直接牵扯到我们双堡帮的问题了。搞不好有可能警察会从马肖着手,会搞掉我们帮里更多的生意,不能给警察机会。所以我找大家来,是想徵求大家的意见,怎么处理马肖的问题。” “他好歹是我侄子,又在帮里干了这么久,你要我除掉他?”马航心里不爽,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被人暗捅了一刀。 “不用,让马肖跑路。”李长贵接着说,“马老大要和他撇清关系,不能让警察顺着他再找到你。所以你不能再罩他,不能再有人跟着他。安排他跑路!” “安排跑路就能行?找不到兇手警察也不会罢手。”马航说。 “放心,我在公安局里也有人,到时候我会安排。只要马肖不在贵州,就没有问题。” “嗯,这样也好。”王书友同意地说。 “嗯。”周正发也表示同意。 这样一来,马航也不再说话,默认了李长贵的计划。 此时姚国强暴死的消息,对于对四位老大会议内容一无所知的马肖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这样一来警方没了目击证人,杀害姚国强的事他自己还主动揽在了自己头上,因为他可以由此恐吓王家伟和许文泽,甚至他猖狂到了去恐吓三名办理宋雨晨案民警的地步。 然而对于整个事件背后都一无所知的宋雨晨一家,还满怀着希望。 第二十节 各 怀 鬼 胎 更新时间2013-7-19 17:45:05 字数:3359 马肖持续向王家伟和许文泽施压,即便警方那边,他也一再表示自己对警察都不会手软。 王家伟找了个机会,把许文泽拉到办公室里,神秘又小心地问:“我又收到恐吓信了,你呢?” “我也是。”许文泽从没想过会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有些茫然。 “这帮东西真是有疯又恶,不知道他们究竟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哥,不会有事的。”说这话,许文泽自己也没有底气。 王家伟焦虑地点燃一支烟:“鑑定书写了吗?” 第31页 “写完了。” 王家伟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狠狠地抽了几口:“文泽,这次的案子很麻烦。” “王哥,你该不是想……” “你先听我说,咱们做检查的时候,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错的,对吧?” “是。” “嗯,所以这个报告可以换一种写法。” “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破损,以及**内容物检查这些都可以写上去,别的就别写了。” “这只能说明被检人有过性活动,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啊。” “我知道。**破裂的事实很明显,这个必须写上,但是写这些就够了,只要证明她有过性活动就好。” “王哥,真的要替马肖他们做这种事吗?” “文泽……你看这个,”王家伟用嘴叼着烟,一只手急躁地在口袋里翻找,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许文泽,“这个是我儿子在学校的照片,他们昨天找到我儿子的学校去了。我自己无所谓,可是我儿子不能有事……文泽,还有你女朋友,你难道不担心她吗?” “可是……” “咱们的鑑定结果本来就无法确认马肖、吴迪和杨洋就是施暴者,再加上姚国强最近也死了,现在这份报告的用处根本不大,我们改一改,影响不了结果,也不算太过分。咱们只是删掉一些东西,别的内容还是完整的,还是正确的。” “可是这样结论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鑑定结果能说明被检人确实是遭受强姦,而不是正常性活动啊。” “你想想,只要报告说她是被强姦,在不清楚确切施暴人的时候,警方一定会把马肖列为嫌疑人,抓住他不放,我们这不是找麻烦吗?文泽,想想你女朋友,为了她,也,也算为了我,看在我儿子的份上,咱们改得不多,不算什么的。”许文泽没有回答,王家伟继续说到,“文泽,他们有本事在安顺这么闹,就有本事摆平很多麻烦。即便我们今天好像很大义凌然地为了道德为了理想为了正义把他们送进牢里去,以后呢?他们真能坐牢吗?就算会坐牢,又能坐几年?出来以后又怎么办?只要警察不放过他们,他们就不会放过我们,他们敢杀了姚国强,就敢对我们下手。文泽,你快要结婚了,好好想想,不要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许文泽开始动摇了,其实从一开始接到马肖的恐吓信,他便不知如何是好,一切都只是机械地按照规定在做,并没有考虑过到最后怎么处理。今天听了王家伟的话,他心里残存的一点良知和操守,也终于被恐惧所吞噬。 在等待法医门诊结果的过程中,办案民警不断地试图从吴迪口中得到马肖的消息或者有关案件的信息。但是年纪不大却无知无畏的吴迪在警方面前百般狡赖,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说出来。一直躲在外面的马肖不断地向民警发出恐吓,朱霆、梁星、张仕昆三位民警对此十分苦恼。一直在安顺工作的他们忌惮于这些人不顾后果的胡作非为,加上姚国强的突然曝尸街头,他们对马肖就更有所顾忌。现在他们着急地等待着鑑定结果,不管是不是强姦,是谁强姦,他们都只想早点结束案子,免得成天提心弔胆。要么抓住马肖归案,要么让他无罪逍遥。 与此同时,李长贵动用着他强力的关系网,要马肖彻底地失去威胁。 “喂,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方便面谈,所以给你打电话说。”李长贵在电话里说到,“姚国强的案子怎么样了……嗯,查到这里就行了,不要再顺着这个摸了……原因你还不清楚吗?查到我这里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姚国强死了,也算我为你剔除了一块心病,现在就剩了咱们俩,更需要好好合作……嗯,把事情往马肖身上找,把事情推给他……姚国强是马肖强姦案的目击者,姚国强突然死了,警方怀疑马肖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个理由就已经够充分了……不用担心真找到马肖他会翻案,他没有机会的,我已经安排他跑路了……去哪儿?干什么?你还真打算抓他怎么的,无关的事就不用多打听了。反正很远,不会再在安顺出现了……嗯,到时候就弄成悬案就行,别再朝我这边摸了。嗯,都清楚了那就这样吧。” 马肖的命运,早已经换由别人来安排。 警方找不到马肖,可双堡帮的人找他就非常容易。在他藏身的地方来了几名青年,说要带他离开安顺。 “我叔呢?你们不是我叔的人。”马肖警惕到。 “马老大现在不能再和你有联繫,你现在的事情很麻烦,容易扯上他,所以找我们来。” “麻烦什么?姚国强都死了,现在就快没事了,我不走!” “马哥,别为难我们,这也是马老大的主意。” “开始不帮我,现在快完事了还他妈叫我跑路,老头子吃错药了吧。” “听说是老大们开会定的结果。” “屁大点事情还要老大们开会,我马肖不能就这么跑了。我去找我叔说。” “也好,坐我们车去吧,我们送你去,也好向老大交差,免得说我们没有好好做事。” 第32页 “嗯,杨洋,走。”马肖招唿道。 “马哥,老大只安排你走的,别人就不要叫了吧。” “那算了,杨洋你就留在这里,看看所里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是没出什么岔子的话,这几天我们的档案就能清了。” 说罢他便跟着几名青年走了出去。 “嗳,你们是跟哪个老大的?好像没见过你们。客客气气的人我喜欢,看你们也挺会做事,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做,嗯?” 几名青年没有应声。 “喂,你们是跟得谁?周老大?王老大?” 走到车前,车门一开,马肖身后一人立刻捂住他的嘴,其余几人又推又踹,硬把人架进了车,末了,传出冷冷的一句:“李老大找你吃酒!” 从此,马肖便以跑路之名,永远消失了。 姚国强案因为找不到马肖,成了悬案;宋雨晨案因为找不到马肖和杨洋,也愁得民警焦躁上火,他们直等着法医门诊的鑑定结果。 马肖的不知所踪让王家伟和许文泽更加又惊又怕,在几番商量之后,他们交出了关于雨晨的法医临床学报告。 报告中提到被检人环状**破损,破裂部位于5点、7点两处对称破裂口,属不完全性破裂,深度2/3,确认非自然切迹。**膜部及基底部充血,伴红肿,有明显触痛感,破裂缘裂状不平直,且裂口吻合,有少量炎性分泌物。具**破损情况及炎性反应情况推测,被检人**破损发生在被检前一天时间以内。 被检人**内容物与酸性磷酸酶反应结果呈阳性,证明被检人确在近期有过性活动。综合上述结论,被检人在被检前一天时间内有过性活动。 但被检人**内容物dna与嫌疑人吴迪dna对比结果不符,且又因无法检验另两名嫌疑人马肖及杨洋的dna样本,所以无法确定被检人所述被马肖等人强姦之行为。 鑑定报告一出,在恐吓中焦躁等待的朱霆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张仕昆与梁星连忙提议,这是一个把事情不了了之的好机会。 一直相互鼓励安慰的宋雨晨一家,他们对于司法报以高度的信任,把所有能让生活重新恢復正常的希望寄托在了法医那里,他们确信在讲求效率的当今社会,雨晨所遭受的一切将能立刻让那些禽兽付出代价。可是他们无法知道在这看似正规合法的程序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操纵一切。 当一个怀着梦想憧憬美好未来的妙龄少女经受了人生最屈辱最痛苦的磨难,带着疲惫和伤痛的心灵向所谓的法律诉求正义,却要莫名面对更让人屈辱的不信任时,那种绝望和无助实在是无法想像。雨晨已经失去了贞洁,却又再次被玷污了清白,罪犯逍遥法外,所有的痛苦居然又加倍的还了回来。曾经坚强的雨晨第一次觉得心中再没了力量支撑自己,她忽地倒在了地上。一家人也瞬间从带着伤痛的希望,转入了悲恸的绝望。他们苦苦哀求王家伟,苦苦哀求许文泽,请求两名法医再做一次检查。在没有结果的请求之后,他们又找到办案民警朱霆,求他不要放过马肖等人。但是朱霆的回答则彻底毁灭了这个家仅存的尊严。他冷冷地说到:“法医报告已经定了,你们女儿确实在昨天有过性行为,但是没有证据说明就是马肖他们。我看啊,是你姑娘过生日开心了,和对象偷了腥,怕你们知道才编的瞎话吧。得了,别闹了,再闹马肖他们完全是可以反告你们诬告的,都回去吧!” 这是一句什么话?!少女的勇气,少女的尊严,少女的意志,被朱霆信口开河的一句话彻底撕碎了。乔智搀扶着的雨晨紧紧抱住乔智,她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乔智捧起她的脸,慢慢地把她的手取出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女孩凄楚地嘶喊了一声,又一口咬住了乔智的手臂。乔智呆滞地站着一动不动,鲜血顺着左手一滴滴冲下去在地面炸响,他默不做声,只抬着因泪水而模煳的双眼,茫然地环视着眼前的世界。 第二十一节 余 震 更新时间2013-7-19 17:45:40 字数:2399 马肖的失踪让王家伟、许文泽从此谨小慎微,让朱霆等人以及侦办姚国强案的人高枕无忧。从派出所放出来的吴迪,因为与民警对抗到底也没有出卖兄弟而算得上是载誉而归,由于马航刚失去左右手马肖,急需巩固自己的势力,因此吴迪从出来后就几乎接替了马肖的位置。李长贵则趁马航内部不稳的时候,开始计划重新抢夺自己的地盘。杨洋在事情不了了之以后,也重新出来跟着吴迪,不过往日平起平坐的吴迪现在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杨洋在心里很不痛快,所以他也不再十分卖力,只是偶尔跟着做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乔智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再每天回到学校上学,可是宋雨晨则因为整个一连串事件的打击而彻底崩溃,她每天只躲在房间里,几乎不再下床。 当警方在开始调查宋雨晨案的时候,为了寻找杨洋,警方曾经找到过杨洋的姐姐杨燕。她比杨洋大一岁,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在她刚出生不久的时候,被父母送到住在乡下的外公外婆家里寄养,直到十八岁才被接回来与父母住在一起。她五官长得端正,身材匀称丰满,没有城里人精雕细琢的言行,只带有一股子乡下人的粗陋,但是却让她更加真实,质朴。当时还是十七岁的杨洋住在家里,突然身边来了一个发育成熟又青春洋溢的少女,虽然有着陌生的血缘之亲,可在他脑子里却只有着一股股疯狂游走的化学激素。 第33页 在杨洋十八岁那年,一次和朋友喝完酒晕沉沉回家时,他无意中撞见了正在洗澡的杨燕。平日里的幻想加上今日里酒精的麻痹,他完全抛开了姐弟血缘这个伦理的概念,而强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乱伦之罪。在父母回家得知事情之后,在一阵扭打、诅咒和谩骂中,杨洋被逐出了杨家。 正因为杨燕有过这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当她听到有关宋雨晨案的事情时,她对杨洋可能的禽兽行为坚信不疑。她同情雨晨,尤其在知道警方认定杨洋无罪以后,想着当年自己默默忍受一切屈辱,而兇手自在逍遥的痛苦,她想要给雨晨一些真心的鼓励。但是她的身份让她无法面对雨晨,于是她想方设法地给雨晨寄了一封信,信里写到: 雨晨妹妹: 你不认识我,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 两年前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遭遇,而且那个人也是杨洋。他是个畜生,我知道他会对你做出那些事情来,警察都是狗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杨洋是什么样的人。对不起,两年前我没有报案,才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到你。雨晨妹妹,无论如何你要坚强,不能像我,也不要因为警察的屁话放弃。他是个畜生,我每天都恨不得让他死,但是当时的我不敢面对,不敢想像让别人知道事情以后我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我忍了,以为不追究就不会想起伤心事,以为什么都会慢慢好起来。但是妹妹,两年来,每一天,我都会再想起他,都会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也忘不掉,每一天都好像再经歷一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现在才终于知道,如果让步了,那自己这辈子就都完了。他就像活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每天都在对着我笑,只要他得意一天,我就痛苦一天。忍是忍不过去的,我太知道了。只有报復他,让他为他做的事情遭报应,我们脑子里的他才会死掉,才不会每天都跳出来揭我们的伤疤。雨晨妹妹,你要坚强,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这封信无疑给了雨晨绝望中又一点希望,她重新拥有了一种信念:无论如何,忍让只会让自己被记忆一遍遍凌辱,只有让兇手得到惩罚,才能解脱出在屈辱中挣扎的自己。雨晨重新获得了一股力量,她撑起虚弱的身体下床,来到客厅,看见掩面哭泣的母亲和不停嘆息的父亲,小雨晨正要重新鼓励父母坚强起来,却听到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叫喊: “601家的!姓宋的!你们他妈的还要不要脸?!随便诬告完就算了?!给补偿费!” 原来自信心膨胀、得意忘形的吴迪在手下的簇拥和怂恿下,决定让手下的马仔大张旗鼓地来找雨晨一家,反咬一口索要赔偿,这样以示自己无法无天的勇勐和只手遮天的本领。 雨晨顿时呆讷地站着。没有看见雨晨出来的母亲抽泣着向父亲诉苦到:“怎么办?天天这么闹,街坊四邻闲言闲语的都开始乱传了。女儿这辈子还怎么过?还怎么过啊……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呀?女儿的清白没了,讨不回公道,反而还要被人勒索。现在外面都在说我们家人性不好,女儿自己没了清白还在外面诬告诈骗。我们以后还怎么活啊?!” 雨晨默默地收起信纸,默默地回了房间,家庭的尊严,都压在了她稚弱的肩上。 乔智一直挂念着雨晨,他每天都会去看她陪她,即便雨晨不说一句话。这一天乔智再见到雨晨,雨晨把杨燕的信递给了他。当他看完信以后,和雨晨一样又重新充满了力量,他向雨晨打气,永远不要放弃,要一直努力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去拯救困在记忆里的自己。乔智握住雨晨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让雨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还记得你想做律师吗?作恶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不要放弃。晨,我爱你,我们一起努力!”乔智郑重地说。 雨晨流下眼泪,点了点头。 8月2日中午,乔智再来到雨晨的住处。几名吴迪的马仔仍旧嬉笑地高喊着“诬告”和“赔偿”。几个人越喊越兴奋,当中一个高声叫道:“贱人,听说你肉挺白啊,下来陪我们玩儿玩儿!”乔智再也无法忍受,他捡起地上的砖块,勐地朝说话人砸去。几个混混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一起闹闹着殴打乔智。 扭打中乔智拼命地护住头部,却仍然被不断地打中,疼痛中他恍惚看到一团白色从天而降,在这一瞬间,几名混混也都停住了手脚。短暂地头脑空白以后,他听到从六楼传来悲惨的哭喊,马仔们也开始惊叫,跌撞着跑掉,乔智痴呆地跪在地上,望着雨晨最后一次嘆息。 宋雨晨一家崩溃了,他们再也无法面对周围的一切,雨晨母亲因为急性应激障碍精神开始出现问题,雨晨父亲带着她一起离开安顺,去了重庆。 乔智崩溃了,他再没打起精神来实现他和雨晨约定的梦想。乔智父亲把他转校到了安顺一中,他在一中的一个平行班里混到了毕业,高考以后在父亲的安排下去了遵义医学院学习临床医学。乔智上大学以后,父母因为工作都去了英国,他父亲多次向乔智说等他毕业以后,想让他一起移民到英国。 当乔智第一次踏入医学院,第一次听到希波克拉底的誓言,他的心理顿时充满怨念,復仇,便是他从此唯一的目标。 第三部分 第二十二节 復 仇 乔 智 更新时间2013-7-19 17:46:15 字数:5420 第34页 2011年7月16日00:42,刘子彦和许永明两人来到位于安顺市开发区的一片高级住宅区,这里全是独户别墅,独门独院十分阔绰。两人按着牌号找到了12号别墅,轻巧地翻进了院子。 这栋房子建筑面积大约300平米,上下三层,园中游泳池正对着一楼装着落地窗的客厅。客厅里没有灯,漆黑一片,从外面路灯照进来的一些光亮来看,里面的家具装修考究,都是昂贵的质地。绕过客厅,在别墅北面有一处独立的通往地下室的拉门,两个小门在地上呈45°的样子斜着面向东方。两扇门合在一起,从里面被人锁上。刘子彦上去轻轻拉了拉,几乎没有动。“这里面应该是用插销锁的,我们就从这里进去。” “不会是挂锁?” “挂锁可以有空间活动,拉的时候会有一些余地。”说着他拿出一张过塑的名片插进门缝里左右试探,一会儿听见金属碰击的声音,门便开了。 两人打开小门,再拉开一挂厚实的帘布就能看见阶梯。下到地下室,这里没有窗户,所以当他们把小门关上以后,屋里没有一点亮光,即便刘子彦就在许永明身边,可许永明仍感觉像是自己一个人掉进了太空,没有方向感。他打开手电,探索着环顾四周,这个地下室面积不小,大约四十平米,屋子被从屋顶上垂下的蓝色帘布分隔成了好几个部分,帘布顶端挂着环扣,套在一根根铁桿上面,看上去是可以拉动的。他和刘子彦在的这个隔断里没有什么物件,只有一个看似鞋架的摆设,上面放着螺丝刀、扳手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正中央有一个老式的吊灯,灯罩上盖满了灰尘,从手电筒的灯柱看去,有一些灰尘在周围漂移。 “关掉!”刘子彦突然说。 “为什么?”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刘子彦小声问到。 “像是热橡胶的味道。”许永明嗅了嗅。 刘子彦伸手摸了摸当中的吊灯。“还是烫的,刚才屋里有人,快,把手电关了!” 许永明刚关掉手电,便听到哗哗的帘布声,随后便又静了下来。突然一下沉闷的打击声后,接着是有东西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刘子彦尽力辨别声音的方向,然后努力地用眼睛去适应黑暗。 “你来早了。”刘子彦前方大约四五米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但因为隔着帘布,声音显得有些闷。 “不要伤害他。” “你来早了。”那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渐渐小了下来。 “乔智,别伤害他。” “站住,退回去。”他明显听到刘子彦的声音近了。 “安顺二中二〇〇二届一班,乔智。”刘子彦退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么说,你都查到了吗?”乔智的声音有些伤感,却也有一种解脱的放松。 “不,八年前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 “他们说那是诬告,”乔智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们放走了马肖,他们害死了雨晨。” “叫雨晨的姑娘,就是你做这一切的原因吧。” “所有人都住在了我的脑子里,每天他们都在得意地炫耀是怎样对待雨晨的,我没有一刻能够安宁。雨晨也在逼我,她告诉我,只有报仇,只有报仇才可以把他们从我脑子里杀掉,我才能解脱。” “难道……”刘子彦试探着问到,“雨晨她没有死吗?” “不,我就是宋雨晨,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让乔智去做的。”忽地从帘布那边传来一阵扭捏尖细的声音。 “果然,”刘子彦长嘆了一声,然后轻唤到,“乔智,乔智,我们来谈谈。” “啊!”帘布后突然叫了一声,“你……你知道吗?从高空坠落是什么感觉……你的四肢会折断掉,扭曲着拉扯着皮肤和肌肉一起摆在不可能的地方;你的肝、你的脾,你的所有内脏都会破掉,流出的血充满你的整个身体;你的肋骨会折断,扎进肺里,你痛,你想喊,却只有一口口血水从嘴里喷出来;你的牙齿会被撞碎,飞进咽喉里,咳嗽的时候再多带出来一些血来;幸运的话你的头骨也会粉碎,大脑会被骨头捣成一团,从裂口中流出来,否则你就只能保持清醒,忍受着一切的伤痛直到死去。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你无法想像……当我看到雨晨掉在地上……她的身体承受了最痛的痛苦,但你无法想像,我看到她笑了……她笑了,她竟然笑了!她在用死来证明自己的屈辱,她以为这样别人才会相信马肖对她做了那种事……”他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乔智……乔智……我要和乔智说话。”刘子彦继续唤到。 “你来早了,侦探先生。”突然,对面又传来那个年轻的声音。“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高三的同班同学,陈业。我想在你给公安局打电话找我的时候,你说的‘警察找到了你’,不单是指警方查到了张云海,还指陈业找到了你吧?我打电话问了陈业当年的班主任,问到当年你们班有谁家境富裕而且大学读的是医学专业,所以乔智,我来了。” 第35页 “你是个聪明人,侦探先生,看来我当时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陈业一向好打听事,高中的时候他就大概知道我在二中的事情。不过他也只是个被功名沖昏了头的蠢货,那天陈业来找我,他以为自己找上门来连吓带哄的就能让我去自首。对了,那帮警察没有跟你来这里吗?” “没有搜查令没有逮捕令,警务人员不方便这么进来。” “你还是个大胆的人。你就相信凭你们两个人就能抓到我吗?” “我已经抓到你了。” “哈哈哈……好!只可惜你来得太早,我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不过有你在,以后的事情就靠你了,侦探先生!” 说完,一阵电机转动的声音传来,屋里一下亮了起来,帘布徐徐左右分开,刘子彦前方站着乔智,他看上去十分憔悴和苍老,单薄的身体就像大病初癒的人一样。瘦削的脸庞没有血色,像老人一般蜡黄,但仍然能看出他不大的年岁和依稀俊朗的长相。他的眼眶因为缺少睡眠而变得很黑,在灯影下突出的眉骨让深陷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深邃的黑洞,不停吸取周围的一切信息。他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扼住昏迷的许永明站在一个小型的手术台后。手术台边有一些仪器,有一些手术器具和化学装置,在他旁边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大铁笼,里面躺着昏迷的陈业、许文泽和张云海。 “侦探先生,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计划。你来得太早,否则……” “否则你至少还会处死另外三名办理当年宋雨晨案的警察。” “对。”乔智脸上有了些神采。 “你最后会放了张云海吧?” “张云海,他真是个可怜的人。他的一生都被那些医生毁了。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穷得都只能在菜市场捡别人扔掉的菜叶吃。我雇他跑车,三个月之后他才过上点正常的生活。我以为他在稳定了生活以后,能从起起落落里生出一些愤怒来,可是当我向他提起三年前的事情时,他却不敢做任何报復的行动,他打算就这么让那些医生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 “所以你干脆把他囚禁起来,自己开展你的报復。” “对,无论如何我需要通过他来引起注意。” “我看过杨洋的档案,我相信有一份涉及到八年前雨晨案子的档案被人销毁了。这就是你想要人们注意到的地方,是吗?你想通过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人们重新注意到八年前的案子。” “双堡帮!是他们干的。马肖、吴迪、杨洋、许文泽、王家伟、朱霆、张仕昆、梁星,这八个人必须为雨晨的死付出代价。不管他们当中有谁受过什么威胁,总之因为他们的怯懦,让雨晨受尽了折磨。” “我需要你的帮助。”乔智突然向前一步,显得十分急切,“我本来可以轻松地杀掉杨洋,杀掉那两个医生,还有那三个警察,尽管杀掉警察会很麻烦,不过我会把他们安排到最后,杀了他们,在你们找到我之前我仍然可以轻松地去到英国,从此离开这里。但是不行,不够!我找不到马肖!我找不到这个罪魁祸首!吴迪现在蹲在牢里,我也没有办法处决他。因此我需要找到一个有能耐的人,翻出八年前的案子,并且能一查到底,直到找到马肖的下落,我会在你们逮捕他之前杀了他,为雨晨报仇。蹲在牢里的吴迪,我等不到他出来了。我只想找到马肖,赶快结束这一切。” “所以你借用张云海的名义,是想要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帮手。” “不错,我必须确定这个人有足够的能力查出马肖的下落,而且他还要有足够的正义感,才能保证他会追查八年前雨晨案子的真相,才不会仅仅满足于抓住我然后归案邀功!”说完,乔智狠狠一脚踹向铁笼,陈业靠在铁笼边,轻微晃了晃,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涉及当年张云海案的六个人当中,你杀害了四个,为什么突然提前了你自己的復仇计划,放过了另外两人?” “7月13号是雨晨的生日,这些不负责的医生们都该成为希波克拉底的祭品……”乔智一下显得平静,他半低着头,眼神中充满回忆,“那天我跟踪周严梅,在她开门的时候闯了进去。13号是个特殊的日子,那天我没有立刻杀她。她很害怕,她在哭,想叫救命,可是我不给她机会,我告诉她如果她大声喊叫,我会立刻杀了她。她开始低声向我求饶,说了很多关于当年张云海妻子的事情。我就在一边看着她,想看着他们这些自私的医生是怎么在恐惧面前失去理智和良知的。 “她有个女儿,和雨晨差不多大。我问她,如果让她在自己、丈夫和女儿之间选择死掉一个的话,她会选谁。她不说话,哭着摇头,然后求我不要伤害他们。我让她躺进浴缸里,给了她刀片,再问她同样的问题,如果不选,那她就必须死。没想到她居然开始一边自己割脉,一边让我答应不会去伤害她丈夫和女儿,直到一点点割到静脉,她突然哭着苦笑了一下,她看着我,要我放过她的丈夫和女儿。这个女人爆发出的母性当时确实吓了我一跳。 “我回到客厅喝了杯水,短暂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曾想过要放过她。但是不行,她看到了我的脸!她流了很多血,即便止住流血再把她带到这里来也会冒太多风险,所以她不能活下去,为了雨晨的报復不能因为她中断。 第36页 “我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让她给她丈夫打电话,开始她死也不肯,还在求我不要伤害他。我说我只是让她叫她丈夫回来,在她血流尽之前救她,并要求她在被救以后保证不会说出我的特徵。她信了,才肯按我教的说了几句。我在走之前给她丈夫打了电话,是让他能早一些发现尸体,免得太晚会腐烂到没有了人形。算是帮她们家一个忙,也是帮你们一个忙,让你们能发现她脖子后面的记号,免得断了线索。 “在等她血流尽之前,我在客厅坐着,”乔智用手指了指额头,“我和雨晨谈了很久,在她生日这天,也许是老天的安排,让我们一致决定从那天以后,直接开始对杨洋他们的处决行动。” “也是因为你太优秀了,侦探先生,”乔智的神情突然变得妖媚,强迫着从男人的躯壳里做作地发出女人尖细的声音,“乔智害怕你会太早找到他。即便我们已经提前了计划,可是你还是这么早就来了。都怪他!”乔智拿起一把剪刀,像女人一样绵软无力地扔向陈业。 “乔智。”刘子彦叫着他的名字。 “只可惜马肖还没有找到!”乔智变成了男孩的腔调,他的眼睛里闪着不安和惊慌,“还有那三个警察也没有处决,都怪他!”说话间他向铁笼踢去一脚,却因为扼着许永明而跌撞了几步。陈业靠在铁笼里,唿吸依旧缓慢、沉重。 “乔智。” “还有吴迪没有杀掉,还有这个许文泽!我真不明白乔智为什么要留着他!”乔智微低着头,像个颔首的少女,“乔智,你说,为什么不杀了他?” “乔智!” “因为就要到8月2号了,我想让他和那三个警察在那一天一起被处决。”他又成了那个年轻的声音,他两眼开始充满泪水,他看着刘子彦说:“你来早了。” “乔智,你听我说,你可以相信我,我会替你找到马肖的下落,会让当年害死雨晨的所有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你现在住手吧,跟我走。”刘子彦恳切地说到。 “不,不要听他的,那些人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会得到安宁。”又是那个尖细的女声。 “法律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乔智,相信我,我能帮你。” “害死雨晨的人都必须死!别听这个人的,法律就是狗屁,什么也做不了。”男孩的腔调喝到。 “乔智!!”刘子彦大喊了一声。 乔智摇摇头,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疲惫地喘着气,苦笑着看向刘子彦说:“侦探先生,以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不用上法庭,我清楚我自己犯的罪。”他拖着许永明往后走了几步,“我也是个违背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人,我必须死。” “不,乔智!”刘子彦急忙叫了一声,将要说的话在他脑中来回闪现,他犹豫着是否该说,“你……你不会死的,你有病。” “我知道,”乔智敲了敲头说,“他们都住在我脑子里,所以我不能上法庭。一旦我父母知道我出了事,他们会利用这个千方百计地让我免于死刑,那我会永远活在痛苦里,他们每天都会出来嘲笑我、责难我,我的余生会被他们撕得粉碎。还有那些家属,想想看,他们绝对不可能接受我无法被法律制裁的判决。雨晨从小想做律师,可是她不知道法律太苍白了,很多事情无能为力的。有时候法律并不站在正义的一边,我犯了错,我必须死。我不能跟你回去!” “乔智!” “乔智!”刘子彦和那个女声同时喊到。 “你不能先死,害死雨晨的人都还活着!”男孩的腔调叫到。 “乔智!”刘子彦再喊一声,这一声他却喊得十分勉强,现在在他的心里,也实在分不清是非。放由他让他死,让他结束所有的罪恶,给社会一个交代?阻止他让他生,让他和所有死者家属都永远活着回忆和痛苦里?消瘦的年轻人倦怠地站在面前,一副释然的模样。现在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在这一刻法律似乎躲进了娘胎里,呜咽着不敢出现。最终职业的本能驱促刘子彦上前一步,想要擒住乔智。 “别过来!我必须死!”乔智一瞬间激动起来,他抓来几个电极贴在胸口,又顺手打开身边的一台心电仪。随着嘀嘀的声响,他颤抖着说到:“这个心电仪连接着屋里的炸弹,如果五分钟之内我还没有停止心跳,那这里所有人都会死掉!作恶的人必须接受惩罚……我必须死……必须死……”乔智不断重复着。 乔智喘着粗气,激动的情绪让他身体有很大起伏。刘子彦顺着他胸口的电极看去,电极的另一端缠绕着垂在地上,心电仪的接线,实际来自于昏迷中的张云海。刘子彦长吁一口气,他两眼同情地望向乔智。乔智望着刘子彦,会心地笑了一下,转身拿起身后的一个烧瓶,将里面的液体全部饮尽,紧接着他扼着喉咙,沙哑而竭力地叫喊,跪倒在地上,不自主地扭动和抽搐,几分钟之后,伴随着烧灼的声响和刺鼻的气味,復仇者乔智结束了生命。 第二十三节 尾 声 更新时间2013-7-19 17:46:46 字数:2456 代号“希波克拉底”的乔智结束了生命,让所有人寝食难安的“脸谱杀人案”终于真相大白,一直萦绕在安顺城的黑云总算散去。尽管耗时一个多月,但是随着案件的告破,李立冬、“6·13”专案组、安顺市公安局、贵州省公安厅等众多部门都开始受到社会各界的赞扬和褒奖,媒体一再邀访李立冬。按照刘子彦的意愿,李立冬在谈及案件时从未提起过他,只是多次隐晦地表达着对于刘子彦的感谢,“这不是我的功劳,应该归功于我的团队。侦破案件是一个漫长而且艰难的过程,任何侦探,即便再优秀,也都会需要团队的协助。”李立冬如是说。 第37页 与外界灯火绚烂截然相反,刘子彦站在漆黑的事务所里望向窗外。乔智的案子,是他第一次游离在法制边缘的决断,年轻人的死或生,对刘子彦而言无论从理智还是情感上都是个两难的选择,哪个选择是正义的?他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刘子彦甚至关掉了事务所招牌的gg灯,把许永明支出去和萧雅约会,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怅然地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 他站起来拿起吉他,轻轻地抚了一下,嘆一口气,又把它放了回去。刘子彦坐回椅子上打开檯灯,职业的使命加上乔智的遗愿,他开始着手实现自己的承诺,“脸谱案”背后的罪恶不能因为时间而消退,还有许多的正义需要他来维护。他拿起一叠文件放在面前,头一份,便是十一年前安顺双堡帮的资料。 双堡帮于2000年成立,2006年被安顺市公安局打掉。这个团体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人数众多,头目骨干及重要成员七十余人,马仔无数,六年时间在安顺无恶不作。四大头目中王书友、马航于2006年夏天被公安机关抓捕,李长贵潜逃一年后于2007年秋在广州被捕,周正发在于2004年的帮派冲突中被刺成重伤,2005年死亡。其余各名骨干也都被抓捕服刑,与双堡帮有庇护关系的不少国家工作人员也都纷纷落马,杨洋自从马肖失踪以后,因为与吴迪不和,便少与双堡帮有联繫,因此在警方大清扫时,得以侥倖逍遥。在刘子彦的调查下,三天时间,便从双堡帮服刑人员的所述中推理得到马肖早已于2003年被李长贵谋杀,然后伪装成失踪的假设,并很快从各方找到证据加以证明。与此同时,当年姚国强被害案也被牵扯出来,负责侦办姚国强案的负责人受到追诉指控,李长贵及几名手下也在罪名上再被追诉两起故意杀人罪。 2003年许文泽在给宋雨晨做的法医临床学报告上做了手脚,但是也同时留存了一份客观真实的鑑定书,鑑定内容中除去当年上交报告中的相同内容外,还有更多详细的记录。 这份报告中记着:被检人左侧臀部尾骨上方2厘米,距尾椎水平距离7厘米,一处表皮剥脱,作用力与嵴柱成70°指向耻骨,长度1厘米,呈淡黄褐色痂皮,致伤时间为18小时以内;右侧腰部髂棘上方l4腰椎平面,距嵴柱水平距离3厘米,一处表皮剥脱,作用力与嵴柱成90°向外,长度3厘米,呈淡黄褐色痂皮,致伤时间为18小时以内;左大腿内侧距耻骨联合9厘米,两处平行表皮剥脱,作用力方向与股骨成30°,延半腱肌指向胫骨,长度分别为2厘米、4厘米。符合被检人描述犯罪嫌疑人施暴过程中抓伤痕迹。 被检人背部t8胸椎平面一处软组织挫伤,皮下出血形状呈椭圆形,长轴与嵴柱成90°,长7.5厘米,短轴长4厘米,颜色深红,致伤时间在24小时以内;臀部髂后上棘下方1厘米,距骶椎水平距离7厘米,对称左右两处软组织挫伤,皮下出血形状呈椭圆形,长轴与骶椎成90°,长6厘米,短轴长4厘米,颜色深红,致伤时间在24小时以内。符合被检人描述抵抗施暴过程中撞击及被挤压致伤痕迹。双手腕部软组织挫伤,形状绕尺骨、桡骨呈环状,颜色深红,致伤时间在24小时以内;双脚踝部软组织挫伤,形状绕胫骨呈环状,颜色深红,致伤时间在24小时以内。符合被检人描述在被侵犯过程中被人压制手脚的描述。 被检人衣着检查,裙下摆及内裤有少量血迹与精斑,无明显撕破,但有明显暴力拉扯痕迹,裙上及臀部有特殊纺织物纤维,疑似车内坐垫,符合被检人描述。 总之通过这份收录有受伤部位照片、被检物照片等详细信息的报告,是完全能够确定宋雨晨的被强姦事实,虽然没有另外两名嫌疑人马肖及杨洋的检查结果,不能依靠报告认定马肖、杨洋、吴迪即为施暴人,但是可以成为一份有力的立案依据,将三人列为重点嫌疑人。 由此,许文泽及法医门诊处另两名负责人受到调查,安顺市南街派出所民警朱霆、张仕昆、梁星三人及涉嫌销毁马肖等人档案的另一名民警停职调查,在牢中服刑的吴迪被追诉强姦罪。 陈业是个好打听事情但不好说道的人。当年家境富裕的乔智,在高三这个关键的时候突然从二中转入一中,引起了陈业的注意,所以在高中时候陈业就大概打听到了乔智在二中事情。等到2010年乔智从遵义医学院毕业,本来按照他父母的意思,乔智应该早就去了英国。但是乔智一直留在安顺,也没有工作也不出门,几乎没有社交,同学的聚会也从不参与。所以当前几起脸谱杀人案刚有些许端倪时,陈业便联想到了莫名留在安顺的乔智。知情不报,擅自行动,陈业也受到了处分。 至于张云海,因为“脸谱案”极受民众关注的原因,三年前他与妇幼保健院之间的事情被媒体曝光,加上舆论压力,安顺市妇幼保健院同意与张云海协商赔偿事宜,当年事件直接责任人徐可堔已经遇害,院方负责人给予调职。 刘子彦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完成了剩余所有调查,乔智知道的,不知道的台前幕后的所有事情他都查到水落石出。几番周折,又是十几人要伏法受审。媒体一阵喧譁,对于这些以闻所未闻的方式连带起来的案件高调报导。刘子彦同样示意李立冬挡在镜头前面,自己则疲倦地躲回了事务所。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许永明,年轻人朝气的模样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释然的感觉。他微微一笑,说到:“永明,今天上我父亲那儿去吃饭吧,老爷子今天特地做了地三鲜、锅包肉,你也去尝尝。” 第38页 “好啊。” “萧雅要是没事的话,也叫上她吧。” “这个……”年轻人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都去吧,都结束了,你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刘子彦伸展着身体唿出一口气,仰面靠在沙发上。成人因为欲望而毁了孩子的人生,孩子则用生命来毁了成人的世界。2011年安顺市“希波克拉底”系列血案至此,才算彻底结案。 第十七节 凋 零 之 花(补齐) 更新时间2013-7-23 20:39:52 字数:3042 2003年7月13号,是宋雨晨16岁的生日。 乔智和朋友们激动地商量着要给雨晨办一个生日聚会,临近期末,雨晨本来不想怎么庆祝,但是乔智一直坚持,他说这是雨晨在两个人在一起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所以一定要好好热闹一下。 “不用庆祝什么的,过生日的话,就我们俩呆在一起就够了。” “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和同学们一起热闹一下吧。” “可是13号是星期天,第二天大家都要上课。” “那要不这样,13号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我陪你安安静静地过生日,然后19号周六的时候我们再出来聚会。” “嗯,那就听你的了。” 雨晨同意了生日聚会的主意,乔智连忙找到要邀请的同学们商量。 “怎么样?19号都有空吧。”乔智按捺不住兴奋地说。 “嗯,必须都有空。”朋友们也毫不推辞。 “有没有想好在哪儿过?”一个朋友问到。 “去蓝冰ktv怎么样?”乔智说。 “那儿音响不怎么好,去蒙地卡罗吧,他家音响效果好,环境也不错,给吧檯说过生日的话它那儿还能送酒水。” “行,那就去蒙地卡罗。19号下午6点出来吃饭,然后去ktv。”乔智定了主意。 “好!” 19号晚上聚会时,宋雨晨穿上了新买的白色长裙,涂了点淡淡的粉色唇彩,使得她本来就吹弹可破的皮肤更加显得白嫩。少女的清纯和美丽都像她丰满的唇一样,蜜桃般的甘甜唿之欲出。换掉校服的雨辰一下从一个稚气的女孩变成一个成熟的少女,少了学院的规矩,多了时尚的气息,像电视里青春单纯的女孩,文静清新,楚楚动人。乔智则穿着干净的白色短t和浅蓝色牛仔裤。新剃的头髮看起来利落精神,帅气的脸上常挂着幸福的笑,经常打球练成的结实身体让他看来健康阳光,充满活力。朋友们一路热闹地拥着乔智和雨晨,最后到了蒙地卡罗ktv的一个大包间,十来个人在屋里尽情地疯闹。 因为喝了一些饮料,又喝了一点啤酒,各种东西参杂在一起,雨晨有些不舒服,包间里闷热的空气随着音乐的低音一起振动,更让她觉得难受,于是她便起身准备出去,让乔智陪她到包间外站站。 “没事吧?看你的脸变得好红啊。”乔智轻轻地抚抚雨晨的脸,关心的问到。 “没事的,可能因为喝了酒不习惯,有点头晕。” “以后都不喝酒了,我帮你喝。”乔智拍拍胸脯说。 “知道啦,傻瓜。”雨晨满脸幸福地笑着。 同一天,同一个时候,马肖和一帮人也在蒙地卡罗的另一间包间里玩乐,20岁的杨洋正好负责这里。当杨洋从走廊路过时,他禁不住一直打量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的宋雨晨。他的眼神粗俗无礼,贪婪地停留在雨晨的每一寸肌肤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骯脏而有半点退缩,反而越演越烈,在他脸上明显写着野兽的欲望。 “我们进去吧。”雨晨倔强地瞪了杨洋一下,拉着乔智回到了包间。 杨洋悻悻地回到马肖的包间里,回味着说到:“马哥,我刚才在走廊上看到一小姑娘,长得真他妈漂亮。” “是嘛?”马肖并没在意。 “真的,绝对差不了,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么?咋样,要不要过去看看?” “你小子真他妈没出息,要是憋疯了这儿小姐多的是,还着急看一小姑娘,至于吗你?”同屋的吴迪笑着骂到,马肖也笑了起来。 连马肖也在取笑自己,杨洋有些不甘心了。“老子打包票,这姑娘绝对够味道,其他你说的那些娘们儿跟她完全不能一起比。马哥,你不信我们就过去看看,走。” 马肖当这是个玩笑,借着酒意,撑起身体来说:“走吧,那就和你小子去看看。” 推开乔智他们的包间门,十几个人正热闹地吃着生日蛋糕。马肖虽然有些微醉,却仍然第一眼就盯上了聚会的焦点。 “大家好啊,这位是ktv的马经理,”杨洋看到马肖的表情,立刻心领神会地介绍到,“我们听说今天这里有位小姐过生日,经理特地送过来一些酒水和果盘,祝贺一下。” 没有防备之心的孩子们自然高兴,宋雨晨却因为又看见杨洋,显得并不愉快。马肖则借着ktv为客人庆祝生日的名义进了包间,他笑着,他的笑更加丑恶,是由内而外,由那个糜烂的流着脓的扭曲灵魂带动着殭尸一样的躯壳在表达他魔鬼般的思想。刀疤让他的三角眼看起来更小,十分丑陋猥琐。他张开嘴说话,一口黑黄歪斜的牙齿暴露在外: 第39页 “请问一下美女今天过多少岁生日啦?” 宋雨晨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同学里也没人回答。 “哦,16岁!”马肖数了数桌上的蜡烛,“不像哈,一点不像16岁,发育得这么好,胸都这么大了……呵,后面也翘,比我们那些女人性感多了哈!”他自顾自地向着杨洋说到。 这个话让屋里所有同学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开始讨厌这个不请自来,口无遮拦的猥琐男人。杨洋又打着圆场说:“你喝多了哦,怎么这么说话,人家美女还是个小姑娘吶!” “哎,不小了,不小了,16岁够大了。”马肖开始有些要失去控制的样子,杨洋连忙把他架了出去。 “怎么样?我说了够正的吧!”杨洋得意地说。 马肖没有说话,他心里正做着邪恶的盘算,突然,他一把将杨洋拉进了自己的包间。 尽管中间有不愉快的插曲,生日聚会还是热热闹闹地开完了。结完帐出了ktv,一帮同学相互告别,各自打车回家。 “你可得陪着雨晨回去,今天那个变态太噁心了。”一个同学向乔智说。 “肯定的,我会把她送回家的。” “嗯,注意安全哈,小寿星。” “知道啦,你们也是。” 作为请客的主人,乔智和宋雨晨把同学们都先送上车,自己留在了最后,乔智正准备打车送雨晨回去。 “小伙子,包间里有你们落下的东西,跟我回去取一下吧。”杨洋出来喊到。 经过先前在包间里的那次见面,乔智对他丝毫没有信任和好感,并且看他不怀好意的轻佻笑容,更让乔智决定马上离开。 “有东西就先放在柜檯,我们明天白天来拿。” 看他们要走,杨洋连忙跑过去挡在面前:“嗳,马经理想再给小寿星一个惊喜,给个面子吧。”说罢门口开来一辆轿车,吴迪从车上下来。 “让开!”宋雨晨厉声喝到。可两个男人却嬉笑着越走越近,乔智发觉不对,拉着雨晨要跑,却被吴迪抓了个正着。吴迪没有吱声,只一拳打在乔智的腹部,趁雨晨弯腰去扶乔智的时候,马肖也从车里出来,和杨洋、吴迪一起强行把雨晨抱进车里。 “哟,马肖马经理,你这是在搞些什么啊?”说话的是安顺地区公安处治安支队副支队长姚国强。蒙地卡罗在安顺灯红酒绿的声色地区,姚队长挎着名年轻的女人正好路过。 “不关你的事,滚远点。”马肖瞄了一眼说话的人,吼到。 “说话注意点!你小子手脚这么不干净,大街上都敢抢人啊!” 马肖让吴迪和杨洋先把乔智和雨晨弄进车里,他自己凑上去威胁着说:“不要以为**有李长贵罩你老子就不敢动你,识相的就滚远一点。” “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吓唬老子?你也就只能搞这些偷鸡摸狗的龌龊事。这回居然动这些小孩子,我看你要是还要脸的话就把人放了吧。”姚国强一脸不屑地瞧着马肖。 “姓姚的,别在这儿找不痛快,我马肖在自己的场子带两个人出去玩碍**什么事?” “平时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守规矩,今天才看到你居然连小娃娃都要下手。以前没看到就算了,今天我看到了就要管。” “你少他妈在这儿给我装好人,你和李长贵的事情,别人不清楚,我马肖还不清楚吗?各走各的路,别找麻烦。要是逼着我了,你要么今天死,要么明天死。”马肖说完,顺手摸了摸腰上的匕首。 “马肖,你还是积点德吧,这么小的孩子,别怪我没劝过你。”一看没有办法,姚国强也只好嘆一口气,“你们帮里面再搞什么都没像你这么胡来的,我今天管不了你,早晚有别人收拾你。” 马肖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吴迪问到:“马哥,这个小子怎么办?” “也一起带着,免得他马上报警,麻烦。” 汽车发动了,载着一车的罪恶离开。 禽兽的作为应该用世上最恶最毒的咒语来加以诅咒。让他们堕入最黑最深的地狱里接受烈火永世最痛最勐的灼烧,燃尽他们的皮毛,燃尽他们的骨肉,再把他们丑恶的灵魂捆缚在荆棘柱上,一遍遍地抽打。 诅咒他们,这些万劫不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