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族》 第1页 [悬疑惊悚] 《逆族》作者:鹊桥仙【完结】 逆 族 大地初创时,主说:人是立于大地至高等的生灵;洪水泛滥时,主又说:人是吾所造最卑贱之生物,愚蠢的犯罪种族…… 教堂,钟声悠然敲起,打破黄昏血阳夕下的哀伤,就如上帝之声,重复地警戒着那沉沦肉慾世界中的罪人们。 “主佑她,在鲜花四景的天堂,她将永远安息于此,善良的灵魂终将进入天堂,邪恶的罪人无缘的圣地……”牧师慎重地端着圣经,一页页翻着。那是他的工作,从牧师这种职称被肯定后的千百年来持续不断念叨的职责,尽管他已念得烂熟,直至今日的麻木。 沙土开始飞扬,牧师的祷告已结束。带着倦意,他捧着厚厚的圣经离去了,他要赶到下一个墓地去,继续他那陈词滥调的祈福。 污秽的泥土带着些微的湿意散落。被放置棺材上、刚摘下没多久的鲜花被勐然地击打着。灰暗渐渐淹没了光鲜艷丽的花瓣,吞噬了它仍充满水份的生命。 一旁站立着的女孩一身黑衣,她没有任何可以形容为哀伤的表情,只是一脸的迷惘。 “薇丽安,我可怜的孩子,来,到这儿来。”年迈花甲的老妇人吉娜微抖着伸出双臂。“到吉娜怀里来。”可怜的孩子,唯一的母亲逝世了,今后谁来照顾她,而自己已是半个身子躺进棺材的人了,又该如何养育她。 无言地,薇丽安将小小的头颅塞进吉娜枯瘦的胸膛。好冷的冬天,这是她出生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季。好冷…… 拥着怀中小小的女孩,吉娜勉强支撑起身子,牵着她蹒跚地踱回那位于山坡上的小屋。十年来她们一直相依为命的家。 “为什么我不能见她的脸孔?”对于母亲的死,薇丽安并不伤心,只是好奇。自她出生就与吉娜相依为命,而母亲……在她十年的生命中,这女人出现的次数不到五次,每次见面的时间都短得像被魔鬼偷去似的,模煳的记忆里,她只记得一双蓝眼,没有生气的眸,空洞到虚无。晃了一下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消失了。她的生命中只有吉娜,没有母亲的存在。那只是一个模煳的影子。 嘆了口气,吉娜犹豫地沉下头。她该告诉这孩子实情吗?唉…… “你的母亲生了病,很重很重的病,会传染。”只能这么说了。 不该让这么小的孩子知道那种事情,至少在她长大前。她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呀。 薇丽安天生就有一头如瀑布般漆黑的长髮,细亮的髮丝在阳光反射下透出微微的金黄。一张娇嫩雪白的容颜上那两颗深嵌的黑眸,宛如天然未经雕琢的宝石,凝视她的眸不禁让人幻想东方传说中那珍贵神秘的黑水晶。抚着薇丽安的头,吉娜有些慨嘆。这孩子的父亲大概也有一头黑髮与黑眼睛,否则世代金髮的家族又如何生得出黑髮的女儿呢。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在这个国家中金色捲髮是必备的美之标准,但那种特异的黑却使她在金髮中犹为突出。鹤立鸡群的耀眼。 吉娜凝视着薇丽安。“薇丽安,如果有一天吉娜不在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不知她能不能活到这孩子长大的一天,但微颤的腿已使她隐隐感觉死亡那一刻的来临。她活不久了…… 一直沉默着的薇丽安勐然抬头,瞳孔扩大了,像高挂在她头上的太阳。吉娜……会离开她吗?她从未想过这种事。生活中总有吉娜相伴,如果有一天吉娜消失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坐在窗台,薇丽安沉思着。夕阳的红是郁闷的,就如吉娜的眼睛。 ---鹊桥仙 回復[3]:晕死。。。再收藏 --ngc 回復[4]:昨天母亲葬礼结束后,吉娜那突如其来的言语使她困惑,第一次她察觉到生命消逝的意义。 薇丽安并不是个活泼的孩子,但她绝不是个幼稚的小傻瓜,至少她从不与整天嬉戏玩闹的小鬼们瞎混,也从不调皮捣蛋地惹吉娜生气。 当她开始懂事起,她便发觉人们总是在她与吉娜背后指手画脚。 初时她不懂,直至有一天她与邻居家的小孩玩耍时,他问了她一句:你真的是私生子吗? 从那一刻,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母亲不需要的私生子。也是从那一刻起,她不再嬉戏,甚至到现在已忘了游戏的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爱上了思考,所有这世界上的东西都让她感到奇异。 花为什么会开出这么多的颜色? 小鸟为什么能在天上飞? 水为什么总是朝向低处流?…… 一切她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用五官感觉到的事物都转变成了疑问,她开始探索,也让吉娜头疼。 “这一切都是上帝造的,只有上帝知道。”被烦得太久的吉娜只能把球丢向存于苍弩的上帝。 上帝?薇丽安不懂。上帝是什么?教堂里的塑像吗?那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又怎能创造这个世界包括每个礼拜都去祈福的小薇丽安,难道自己不是母亲腹中出生的?不懂,实在不懂。薇丽安迷惑了,她不懂大人们的想法,更不懂上帝——这个她只在教堂中见过的石像。 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奔着。两边稻浪翻滚的小径崎岖不平,它只是农庄中供人踩踏的路,经不起来自城里的马车高贵的滚辗。当然,马车与小径的较量可想而知惹恼了车里那位高贵的妇人。 第2页 她快被摇晃得喘不过气了!" 戴着装饰金羽毛的宽边帽,高贵的挺鼻尖削地运行膨胀收缩的运动。一身华贵的礼服把晕车的呕吐感无限提升,就好像快烧开的水壶。 礼服尺寸稍微小了点,对女人来说太紧了,紧得把绷住的胸部勾勒得印痕深深。 “停!”女人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这身衣服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上帝呀!这种粗野简陋的农村!这种,这种让人无法忍受的道路!" 旁边的男人穿着侍者的制服,很显然是那女人的僕人。他急急扶住主人,唤马夫暂停,让夫人先喘口气。 “夫人,您没事吧。”掏出怀中的手帕,侍从轻轻抹去女人额头因急喘而流出的汗液。天哪,粉这么厚!微湿的手帕铺上一层白末,看来她出门前用掉了整整一罐的脂粉,难怪最近胭脂水粉的开销这么大。 休息了一下,女人稍微恢復了些生气,掏出小包中精巧玲珑、雕刻细腻的镜子。那是她高价买来的古董,更能显示她的身份。 “噢!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个混帐奴才,竟然擦掉了她的粉。 明亮的镜子里,额头上的皱纹狰狞地爬着,像一刀刀刻入的印痕,亏她出门前抹了那么多粉,真是白费了!" 狠狠颳了那好意却不得好报、可怜而无辜的奴才一记耳光,女人还有些不解恨。 “给我出去,到目的地前不许进入车厢。”死奴才!翻出包里的脂粉,女人恨恨地补妆。岁月无情,这该死的皱纹怎么也去不掉,哼!" 被赶出车厢坐在马夫旁边的侍者无奈地朝马夫扮个鬼脸,轻声咬起耳朵。 “桑吉尔夫人脸上都是皱纹,刚才我帮她擦汗,你猜怎么着?都是粉!嘻嘻嘻…… 好厚的白粉……”轻声地贼笑着。对装模作样的贵族阶层出洋相的趣闻向来是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奴隶饭后茶谈的好材料。当桑吉尔夫人未回到家宅,恐怕有关她的皱纹和厚厚的粉便会在家丁当中传得人人皆知,恐怕到那时她会气得脚一蹬,昏过去。当然,如果她能知道。 在交际圈中赫赫有名的桑吉尔夫人是当地最负盛名的朗斯特韦尔家族的亚歷克赛·朗斯特韦尔伯爵的女儿,她是个寡妇。在此,本人不想多说有关她的经歷和发臭的烂史。以大众眼光看,她是个爱慕虚荣、傲慢附势、无知无耻的女人,也是个专爱拨弄是非的小人。她的父亲、伯爵大人并不喜欢这个女儿,本打算将她嫁得远远的永不回来,谁知没过几年她丈夫就死了。迫于无奈,头髮花白的老头也只能将这个多嘴多事的女儿领回来,就当养条狗吧,只要管好她的嘴,别让她再重复多年前那场闹剧就行了。 摇晃着的马车在经歷一段坎坷的歷程后终于拐入农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兴奋地大叫着,像赶鸭子似地追逐马车,也吓着了车内孤单一人的桑吉尔夫人。 “到了吗?”探出头,她不顾仪态地扯着嗓子。这种乡下地方,以后也甭指望她来了。 “夫人,前面就到了。您先忍一下。”该忍的是侍者,他快受不了了。刚才一直憋在肚里的笑意在看到桑吉尔那张再次精饰过的脸后像发了酵的面包般膨胀。 ---鹊桥仙 回復[5]:哈哈哈……不能笑,也只有在肚子里偷偷行动了。身旁的马夫东倒西歪地,他也忍得快跌下去了。 终于到了。马车停在山坡上,侍者跳下前座打开车门,桑吉尔夫人早已用浸过香水的雪白帕子捂住鼻子。怎么这么臭啊!附近几只鸡咯咯地叫着,小小的头与细细的脖子一颤一抖,圆眼瞪着桑吉尔,滴熘熘得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桑吉尔夫人从未见过活生生的鸡,当然,她只在餐桌上欢迎烤得金黄的鸡。 搀着侍者的手,在少数几个农妇的围观下,桑吉尔夫人努力表现自己从小被薰陶的礼仪与教养,连下车的姿势也尽量显得高贵。其实很可笑,她的头忽略了车门的高度,不小心、不经意地撞在顶阁。像层剥落的石膏,额头的白粉再次唰唰地扫落,扑得侍者容光焕发,连那副带羽宽边帽也险些滑落;当她的脚最终站立到地上时,正好踩在一块鸡屎上。软软的、臭臭的、湿湿的鸡屎沾在她做工精緻的鞋边,也熏羞得她几乎昏死过去;更惨的是,她的裙子太长太时髦,宽阔的裙边当然就成了扫地的拖把,整个一圈都是鸡屎加粪土,免费帮屋里的主人清理院子,而且还用昂贵的绸布做的拖把。真是笑死那两个一旁偷乐的家丁奴才了。 恨恨地,桑吉尔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这种地方,这种不堪入目的脏地方!可恶!" 小屋的门被敲得砰砰响。其实不用她自己尊贵的手来敲,只要她唤那个被她扑了一脸粉的侍者代劳就可以了。只是她忘了,因为在家里她就是这样自己敲开她眼中下等人的门,只除了她最为敬畏的父亲。 门吱呀开了。吉娜好奇而恼怒地站在门口。门都快被敲破了,这女人是谁,穿着这么昂贵却如此兇狠!" 傲慢地挺着胸,桑吉尔夫人皱着眉用手帕捂着鼻子。 “你就是吉娜?”哼,乡下婆子,满脸的皱纹,身上一股子臭味。 吉娜愣了一下,脑子豁然清醒。“是,我就是吉娜,您是朗斯特韦尔家的夫人吧。”前些日子她寄过信给朗斯特韦尔伯爵,看来这位就是伯爵大人派来的人。 第3页 轻蔑地斜了一眼吉娜,桑吉尔实在想不透父亲大人的心思。 “那个我要带走的小孩呢?不是怕得躲起来了吧?”这种脏兮兮的老太婆养大的孩子不会是什么好货,八成跟外面那群野孩子一样的脏。看来她得事先准备好隔离措施,省得污了自己。 “吉娜,我们家有客人吗?”捧着书,薇丽安踱出自己的房间。 眼前的这位夫人穿得非常时髦,可神情却也同比例的傲慢,可说接近无礼。她不喜欢。 桑吉尔夫人愣了一下。这女孩长得真不错。 “噢,你就是那个父亲提到过的孩子,”有些嫉妒,她小的时候也没这么漂亮,更何况是输给一个黑头髮的。“你可真幸运,这种身份也能让父亲看中。”哼,该死的小鬼,眼睛怎么老瞅着她,招欠。 薇丽安凝视着桑吉尔,她实在不喜欢这女人口气中的傲慢与无礼。 尽管她很清楚自己是何种身份,但那也轮不到这个女人“指教”。 “抱歉夫人,我不明白您说这话的意思,如果您没别的事,可否移尊,您沾到的秽物把房间的地板弄脏了。”讨厌的女人,又要害吉娜清扫了。 桑吉尔脸色悠地变青,眼珠死瞪着薇丽安。她身后的侍从和马夫悄悄熘到门外发泄,他们已忍无可忍,大笑!" 哼!死奴才。狠瞪了一眼那两个该死的僕人,桑吉尔转过头瞄了一眼薇丽安,她依然用无辜而明镜般的眼眸瞅着自己。这个死丫头。 桑吉尔作势唿了口气。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这丫头是父亲要的人,尽管她很想给她一记耳光也不能太过失礼,万一这丫头对父亲诉苦,那她在父亲心目中的形象会更差,将来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我是朗斯特韦尔家的桑吉尔·朗斯特韦尔夫人,是专程来接你回去的。”如果得和这个小鬼一起生活,那她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薇丽安皱起眉看了眼一旁默不吭声的吉娜,吉娜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得罪眼前这位夫人。但,为什么她非要回去,这儿就是她的家呀。 “夫人,您能否明白地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去哪儿?”真是莫名其妙,她一出生就和吉娜住在这里,除了这儿还有另一个家? 哼!桑吉尔冷笑着。原来这丫头不知道实情呀,看来那老太婆没告诉她那个该死母亲的出身。 “你当然是跟我一起回去朗斯特韦尔家,因为……你的母亲是我父亲伯爵大人的女儿,也是我的姐妹,”顿了一下,“从称谓上讲你应该叫我声姨妈。”真噁心的称唿,这种乡下脏丫头,也配!" 薇丽安呆了。母亲?朗斯特韦尔?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吉娜? 吉娜站在一旁,满是皱纹的双手使劲搓捏围裙,她一把拉过薇丽安。 “抱歉夫人,我想和薇丽安单独谈谈。”一开始她没料到伯爵大人会这么快就派人来,看来得早点告诉薇丽安有关她的身世了。 “薇丽安,你静下心听吉娜说好吗?”枯燥的手指轻抚薇丽安娇嫩的肌肤。黑髮摇晃了一下,她点头答应。 ---鹊桥仙 回復[6]:“其实你母亲是西边城市大家族朗斯特韦尔的小姐,你和你母亲一样具有他们家族的血统,吉娜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以前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现在他们来接你了,”吉娜眼角涌出一滴浑浊的泪。“薇丽安,他们承认你了。”“你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可以吃得更好穿得更漂亮,那儿才是你真正该回的家呀。”这样,她也不必担心自己死后薇丽安会成为孤儿。 鄙夷地冷笑了一下,桑吉尔瞅着神情惊愕的薇丽安。什么一样的血统,根本就是个私生子,一个见不得人的杂种!亏那老太婆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父亲会怎么安排她呢。哼!" 过了半晌,薇丽安回过神了。“吉娜,我必须离开你吗?”第一次,她流露出哀求的眼神,吉娜未曾见过的哀伤。 “吉娜老了,没法再养你了,到了那里你就是千金小姐,什么都不用愁,还可以读更多更好的书。”薇丽安是她一手带大的,十年的感情使她把这孩子看得比自己亲孙女还亲。只要这孩子过得开心,她即使早早踏进棺材也安心,她那天上的母亲大概也会感到欣慰吧。 “明白了。”无法挽回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必须和吉娜分开了。薇丽安没有哭。眼泪改变不了事实和即将转动的命运,她只有承受。反正去了那里还可以再回来见吉娜,并不是永别。“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吧。”对吉娜展露一个微笑。她不希望吉娜看见她难过。吉娜会伤心的。 “你根本不需要什么行李,朗斯特韦尔家早就帮你准备好了一切,你只管跟我走就是了。”开玩笑!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好货,万一她带去的东西里有跳蚤或小虫什么的那不是翻天了嘛。桑吉尔怕怕地环顾房间四周。可别蚤子跳上身哪!" 冷漠地瞄了一眼那神经兮兮的女人,薇丽安实在很讨厌她。虽然这屋子算不上舒适却也被吉娜打扫得很干净,她自己把脏东西带进来还敢这么哌躁。不过算了,毕竟在血缘上她是自己的姨妈。 “走吧,姨妈——”叫声有些夸张,薇丽安噁心兮兮地打个寒颤。 第4页 真受不了!" 拉起裙摆,桑吉尔发挥她生平最快的速度跳出屋子直奔马车,她得快点回家把这身衣服和鞋给换了,臭死了!" “再见吉娜。”紧紧拥抱了一下瘦弱的吉娜,薇丽安忍住自己快哭出来的泪水。 “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累着了。”这次分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会过多久哪…… 安慰地抚着薇丽安黑亮的髮丝,吉娜闷黄的眸子水雾迷离。 “在那里可要听话,做个乖孩子,多看点书。将来变成高贵的小姐后可别忘了你住在这儿的吉娜。”终于要离开她了,明知道会有这一天,吉娜还是泪流不止。 怎么会忘了你,吉娜……紧紧拥抱吉娜,薇丽安别过头。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告别完后,薇丽安跳上了马车,侍者关上门,马夫挥起鞭子唿喝着起程。透过拉开窗帘的窗子,薇丽安再次用眼神与吉娜告别。慢慢地,远去了,吉娜的身影缩小得看不见了,只余耳中不断迴响的马蹄声。 “夫人,天太晚了,不如您和小姐在客栈里歇息一下,明早出发吧。”马夫有些担心地望了眼正迅速变暗的天空,在这种偏僻地方一到夜晚肯定会有狼群出没,还是当心点好。 打个盹刚醒来的桑吉尔夫人睏倦地伸个懒腰。“好吧,乔诺你安排一下。”一直窝在一旁的侍者乔诺跳下马车,刚才他也盹了一下。 唉,今天一整天都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得困死人了。打了个哈欠。 大概车上没有睡觉的只有马夫和薇丽安小姐,那位小姐还真奇怪,总是看着窗外,很好看吗?不都一样的景色。 客房很快定妥,现在正值清闲时期,他们得到三间上等房。桑吉尔夫人不愿与薇丽安同住,想当然尔是怕薇丽安身上有蚤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乔诺苦笑着。其实薇丽安小姐人不错,刚才动手搬东西时她也很勤快的帮忙,完全不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也没把自个儿看成僕人。这年头呀,多的是像桑吉尔那种货色,那位小姐倒挺特别的。 马夫和乔诺一间房,对于即将成为他们主人的薇丽安当然很好奇,不过他们对她都有好感,因为薇丽安并不把他们唿来喝去,而且她也长得很可爱,虽然没有金髮却比那些有金髮的贵族夫人好太多了。 夜很深,黑得像四周紧闭的屋子不见五指。天空没有月亮,是云把月亮遮起来了,还是月亮藏到天空的另一方?…… ---鹊桥仙 回復[7]:薇丽安睡不着,站在窗户前,她凝视远方微泛苍蓝的天空。那儿是吉娜和她的家,不过现在的她已经远离了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前途未卜的旅程。吉娜,你现在想我吗? 暗处,薇丽安哭了。黑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她想要孤独,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哭,没有牵挂地躲起来哭。好想好想回去,好想像过去那样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好想和吉娜一起吃早餐,她根本就不想和那傲慢的女人走。讨厌…… 远方传来马蹄声,渐渐靠近。黑暗中,一个男人披着风衣,与夜融为一体的暗。薇丽安探出头,这么晚会是谁来投宿,他不怕那边山上一直在嚎叫的狼吗? 在这种狼群出没的夜晚,旅馆一般都不接待客人。因为是乡下地方,人们都很迷信。要当心,当心半夜来的客人,他们可能是魔鬼的朋友,也可能是撒旦的忠徒,当心哪!" “我们店里已经人满了,您就另寻别家吧先生。”点着灯的店伙计颤抖着在阳台叫唤。这人是魔鬼吗?怎么一身黑呀!" “难道你们忍心看着一个孤单的旅客冒着生命危险来此投宿?我找了好久才见到你们这家店,又饿又累,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 嗓音由平稳到尖锐,男人赶了很多路,疲惫和飢饿已折磨得他无法忍耐。“我口袋里有的是金币,如果你们想赚我的钱就给我下来开门!” 伙计犹豫了。不知眼前的是人是鬼,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阳台上半晌。 “店家,您就让这位先生进来吧,就如他说的,他是旅客且疲惫不堪,您不该如此狠心对待一位绅士。”薇丽安看不过去了。“难道上帝教诲您面对受困者不该出手相助吗?”真是些迷信的人,既然这个男人能越过山坡那也只能表示他本领高超,她可从不相信石头雕成的上帝指鹿为马的废话。 伙计领悟了,他立刻熘下去开门,他是个虔诚的教徒也很懂得看人眼色的道理。这位小姐和她的同伴看上去不一般,应该是有来头的人家,得罪不起。 门开了,伙计陪着笑把男人的马牵到马厩。对准薇丽安的窗户,他朝她笑了一下。 黑暗中,薇丽安看不清他的样貌。 “谢谢您可爱的小姐,赏个脸下来与我聊个天好吗?我很久没见到您这般美丽的小姐了。”脱下帽子,一头金髮闪闪发光,在黑暗中犹为亮眼。 薇丽安笑了一下,没多想便蹦下楼。其实当时的风俗是不允许一位小姐与男士随便聊天的,那是很不合礼数的事,即使是十岁的孩子。 但薇丽安生长在农庄,环境造就了她随意的性格,当然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观点,那一套乱七八糟的礼仪她根本不屑一顾。 第5页 楼下,男人已脱下一身风尘,精神显得抖擞。他很俊美,相当俊俏,从模样看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却没有一根鬍鬚或渣子。一头纯金的发随着烛火摇动而微微掠光,一双深蓝的眼睛像两颗美丽的蓝宝石般晶莹,皮肤很白,白得透明近乎没有血色,完全不似薇丽安见过的其他男子般黑而红。奇特的美男子。 “您好,先生。”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士,薇丽安有些怔仲。 他真是男人吗? 嘻嘻笑了一下,男人年轻的脸上绽放一朵温柔的花。“不必叫我先生,太拘束了。”“叫我费洛文,你呢?可爱的小姐。”笑容带着温情与暖意。 “薇丽安,”心里有些异样的东西在翻腾,他的笑容有种熟悉感,在哪儿见过吗?。 “费洛文……先生,我该怎么称唿你,叫你先生呢还是哥哥?” 很安心的感觉,为什么呢? 费洛文轻轻扬着嘴角。“叫我哥哥吧,叫先生或叔叔都太老了。” 眨了一下眼,有些调皮。薇丽安笑了。是的,好像亲人般的感觉。 “费洛文哥哥,你是从东方来的吧?”薇丽安凝视他的蓝眸。不知为何,体内有某种东西在告诉她。自然而然地,她脱口而出。 费洛文有些惊愕地瞪大眼睛。从来没有人能直接猜出他的来歷,这小女孩的直觉很敏锐嘛。有趣,完全不似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女人。 “很聪明,我是从东方来的,薇丽安怎么知道?”狡黠地伸个指头点着唇,薇丽安调皮地笑着。“秘密!”虽然不知道原因,她仍有些得意。或许什么地方她曾见过他吧,只是她忘了。 笑了笑,费洛文没有再追问下去。店伙计端来了一盘牛腩,煮得不怎么样,相当粗糙。不过对他来说有跟没有差不多,也就不计较。 ---鹊桥仙 回復[8]:“你一个人住这里?”切下一片牛肉,鲜红的血汁滴下来,看上去像刚被生宰的。 费洛文吞了一口,神情奇异地有些冷漠。 薇丽安笑了笑。 “不,我和领养我的人一起。”声音已经淡漠,薇丽安不想继续这个回答。“费洛文哥哥,你能一直对我笑吗?”“可以呀,薇丽安喜欢看我的笑容,我可以一直对你笑,让你看个够。”有趣的女孩。 大概十一二岁吧,看她这模样,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熟悉的感觉。薇丽安感到这一天来所有不安与惶张都远远地离去。 “谢谢,其实你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尤其是笑起来更像。”像家人般让人安心,和吉娜一样的温暖。吉娜,还好吗?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费洛文停止手中切牛排的动作。薇丽安神色有些灰,似乎很不开心。让一个可爱的女孩难受是很不附合绅士礼仪的,尤其面对这位让他初次感觉特殊的女孩。 “吉娜是谁?你母亲?”漫不经心地,他塞了一块牛排入口,不知其味地嚼着。其实他并不需要牛排,但生活在人群中就必须学会吃。 “吉娜不是我母亲!”薇丽安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叫声吓了一跳,她不该对他声音这么响,他并不知道她的事。“其实,她是养大我的人,从我出生便和我在一起的人。” 唯一的亲人。 看来这女孩是有故事的人。通常对于别人的事情费洛文很少搭理,不过这女孩有些奇特,是哪里奇特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上来。 “你是孤儿?”抹了抹嘴,费洛文装出酒足饭饱的样子让伙计收拾。 沉默了半晌,薇丽安终于说话了。“是孤儿,也不是孤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对她来说唯一的亲人是吉娜,其他的只是陌生人而已,就算有血缘也无亲情可言。 噢?这孩子的心思挺缜密的,猜不透她现在想什么。费洛文专心致志地瞧着薇丽安,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也很特别,难得。 “费洛文哥哥,你呢?你有亲人吗?”转移话题,薇丽安不想继续那令她心痛的思绪。 嘴角抹出一丝苦笑,费洛文无奈地拍拍额头。 “我的亲人?如果他们健在的话就是奇蹟!”哼呵,怎么可能呢。 “不过全世界都有我的同伴,我也在寻找他们。”那是他一直旅行的目标,只可惜目前为止还没着落。 “同伴……是朋友吗?”薇丽安没有朋友,生活只有吉娜,对她来说一个就足够,她当然也不了解朋友真正的意义。 “对,同样的想法,同样的兴趣爱好,同样的生活目标……那便是同伴,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同族。”亲吻薇丽安的小手。好纯的女孩,她没有朋友吧。 比朋友更进一步?……这是个奇怪的解释,至少薇丽安从未遇到过。 “那费洛文哥哥是我的同伴吗?”像哥哥一样的算不算同伴? 深蓝的眼眸色调突然变得深沉。费洛文微笑了一下。 “不,薇丽安不是同伴,薇丽安是费洛文的朋友,知心的朋友!” 她以后一定会有众多追求者。多美的黑眸…… “不过,薇丽安长大后说不定会成为我的同伴哦。”美丽纯洁的女孩,上等的灵魂…… 第6页 “会吗?为什么非要长大才可以,现在不行吗?”薇丽安紧牵费洛文的手。好冰凉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笑,有些诡异。费洛文的蓝眸更显深邃。 “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这女孩是个奇蹟,活在这世间的奇蹟。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她奇特。因为她不怕他!能够一直凝视他具魔力的蓝眼而不被迷惑失神的人,她还是第一个。奇蹟!" “长大……那要过多少年,多少个日子,多少个黄昏……”如果他现在带她走该多好,至少她不用去浪费时间思索那将要去的地方,还有那个讨厌的女人。 是呀,如果……费洛文想了一下,摘下藏在衣领里的项鍊。 “戴上吧薇丽安,这个会保佑你,将来我们一定能相见,一定!” 项鍊是黄金打造的链子,中间挂着一颗蓝宝石,熠熠生辉、雕工精美的宝石内部居然镶着一颗小小的、如水滴形状的红宝石,异常奇特的红而深。好美…… ---鹊桥仙 回復[9]:“你会离开我?”薇丽安顺从地让他戴上项鍊,眼睛紧紧瞅着他。 “去哪儿?”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东方渐渐转白。费洛文失神地笑了一下,有些不安与焦虑。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过薇丽安放心,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来接你。放心吧。” 温柔的笑容温暖着薇丽安的心。她紧紧抓着脖子上的宝石,那是他送她的,和他一样的蓝眼。一定能再见,一定…… “睡吧,可爱的薇丽安,你累了……睡吧……”轻轻的耳语,薇丽安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好像脚踏在虚无欲坠的山崖,缓缓地向下倾斜。费洛文的脸开始模煳,房子好像在旋转,旋转…… 抱起陷入深眠的薇丽安,黑影飞快跃上楼房将她放置在客房的床上。天还黑,这客栈中的活人也未醒,没有人发现轻盈如鬼魅的身影是如何跃入房屋中的。 “抱歉薇丽安。”费洛文的蓝眸已转成黑色,微微中带着血般红。 他俯下头,亲吻薇丽安稚红的双唇。体内积压许久的欲望像匹野马般横冲直撞。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她还是个孩子。 抚着薇丽安乌黑光滑的髮丝。等你长大了,我一定来接你,凭这颗宝石,我起誓。 黑暗中,宝石发出光芒,魑魅般的莹色,渐渐融入薇丽安的胸口,心脏起伏着的地方,不多久便消失,只留一朵如玫瑰形状的印记,淡红的印章,淡淡的色彩在娇嫩雪白的肌肤上几乎寻不着痕迹。 费洛文笑了。她属于我,永远…… 阳光四射,艷红的清晨再次光临客栈的窗户照射在薇丽安的枕前。 她醒了。 费洛文呢?抚着微微昏沉的头,薇丽安爬起床。啊,已经早晨了吗?费洛文哥哥呢? 跳下床铺,薇丽安迅速打扮好下楼。费洛文走了吗?不安的感觉像鬼手紧抓着她。 为什么不跟我告别?还是……不屑与我告别。 “费洛文?昨晚有客人来过吗?”伙计呆呆地愣了一下,他只记得自己早早就睡了,根本没醒来过。这位小姐是不是还在做梦哪。 呆愣了,薇丽安煳涂了。没有?难道自己在做梦?不会呀,他的脸那么清晰,怎么可能会是场梦!情不自禁,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 项鍊?也没有!但她明明记得是颗蓝宝石,里面还镶着一颗红宝石,费洛文送她的礼物,她明明看得很清楚的。 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梦。费洛文……这个名字也是梦中瞎编的吗?或许…… 马车又一次启程,望着窗外的原野,薇丽安想哭泣。吉娜,如果你在这儿的话就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如果你在我身边。 桑吉尔夫人昏昏欲睡。不知怎么搞的,昨晚睡得好好的,早晨起来却发觉自己脖子上有两个肿包,还有血丝不断流出,吓坏了她。幸亏她带了件高领的礼服,不然怎么出去见人哪。唉,一定是这丫头带来的霉运,连客栈都被她传染蚤子了,该死的丫头!" 打个哈欠,桑吉尔夫人实在感到睏倦不堪,好像喝了过量的酒未醒,头也昏沉沉的。嗯,睡吧…… 黑暗中,远处有一双眼睛盯着马车。它悄悄地移动着,它不怕阳光,尽管它是黑暗的产物、魔鬼的侍从。主人给了它任务:跟随那马车中的女孩,直至她长大成人的时刻…… 朗斯特韦尔家族在卢高地带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在这里我想先介绍一个这个家族近百年来的事迹,以便让各位赏脸阅读本人之作的同胞先熟悉一下薇丽安以后生存的环境。 罗勃·朗斯特韦尔,一位出生在二百年前偏僻农村的小伙子,也是朗斯特韦尔家族最具传奇的人物。年轻时入伍,曾参加过几次颇有名气的战争并屡有建树,在他四十岁时机缘巧合受国王器重而被受封世袭伯爵的封号,也由此成为朗斯特韦尔这个响亮名号的开闢者。简单说一句,他的子孙可一代不如一代,原先勇勐野性的血统在安逸靡乐的贵族生活中也被蒸发得差不多只剩下白开水,除了现今仍存留着的亚歷克塞·朗斯特韦尔老伯爵,一位脾气倔强、性格残暴的老头。 第7页 亚歷克塞·朗斯特韦尔是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但这公子的优雅称号似乎天生与他无缘。在他未满十岁时因眷养的狗咬伤了他,一怒之下居然把狗的头当场砍了,整个花园浇满了狗血,僕人们吓得魂不附体,从那时起便对这家族中唯一的继承人避而远之,生怕哪天得罪了他也被咔嚓一刀给抹了脖子。在他十八岁成年时,他爱上了奶妈的女儿,因为那女孩很成熟,尤其胸部发育得特别饱满,他被那看上去羞答答的外貌和那与性格不符的身材完全迷住,整天与懦弱的老父亲吵闹着要娶平民为妻。不久,他在无意中发现那女人另有情人,一个马厩里的车夫,他很愤怒,但他不愚蠢。没过多久,奶妈的女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只有天上的父和被割了舌头的车夫明白,可惜他们都说不出话。那以后,亚歷克塞这位野马般兇悍的公子也安静下来,开始了他政治生涯的起点。 ---鹊桥仙 回復[10]: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亚歷克塞·朗斯特韦尔在三十多岁时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为妻。当然,因为他的臭名远扬,几乎没有哪家肯将女儿嫁给他,只除了临海一带的豪门贵族,他们将大了肚子的女儿打发给了他,因为那女人怀了不该有的孽种,至少他们这么认为。其实这位小姐也很可怜,不说她结婚后的遭遇,单是她肚子里那颗爱情的种子便使她受尽家族侮辱,因为那孩子的父亲是个早死的穷鬼,家族拒绝承认的女婿,自始至终他们都认为那是私生子,非合法婚姻而产生的家族耻辱。于是,被赶出家门千里迢迢来到陌生环境的名门小姐不得不背负着淫荡的罪名,为保护孩子而忍泪嫁给自傲得像狼般兇残的年青伯爵。当晚,她流产了。新婚的房间里,初次见面的丈夫用他踢惯了马的脚狠命踢她肚子,口里叫着“*子”“*货”之类上流社会不应有的辱骂,把五个月已成形的胎儿就这么像扔垃圾一样的踢了出来,因为它给他戴了绿帽子,在它妈肚子里送了他一顶。 此后,这位名门小姐即使有万般仇恨也只能忍着屈辱奉承他,为了保  护她的小命。 过了五年,在伯爵大人不断拳打脚踢的暴行下,伯爵夫人终于怀孕了。一个女孩,有生以来亚歷克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过的婴儿,玛丽安娜·朗斯特韦尔,他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所有孩子中最漂亮的女儿,十五年后让他感到骄傲、十八年后让他耻辱蒙羞的掌上明珠。 其他的女儿有寡妇桑吉尔,出嫁到领境勋爵家的克拉丽娅,她们都是这位伯爵父亲不钟爱的骨肉,因为她们的母亲自第三胎后再没产过一个子儿。当然,在第二、第三个女儿出生后,他总会例行公事般殴打他那奄奄一息懦弱绝望的妻子,她没有尽好做妻子的本分,连个儿子也没有给他。“我要让你把我的儿子吐出来!”这句口头禅在伯爵大人持续不断念叨的二年后,忍无可忍的伯爵夫人终于一咬牙吞了金,结束了她悲惨绝望的生命,也断了伯爵大人子嗣的期望,再无人愿嫁给一个逼死自己老婆的男人了,即使是地狱的魔鬼。此后,这个专制的男人也死了心,拥着唯一疼爱的大女儿玛丽安娜开始了他生命余下的旅程。 玛丽安娜是个很美的女人,也是家族歷史上脾气最坏的女孩,这一点很像她顽固的父亲。她不爱她的妹妹们,因为她们只是群胆小怕事的老鼠,在她与父亲的吵架声中只会缩在一旁蜷着身体,十足十的胆小鬼。她很爱冒险,尤其是那种危及生命的游戏。当她第一次骑着尚未驯服的野马跳过庭院的篱笆时,她那兇狠残暴的父亲跌倒在地上,腿软了。她是伯爵的掌上明珠,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公主,不管她做什么她那溺爱的父亲都会帮她摆平,即使事后伯爵大人也惊惧到头皮发麻。不过,玛丽安娜是他的骄傲,不知多少次他在众人面前称赞自己的女儿是“我的分身”、“我的另一半”、“我的光荣”。 当然,如果玛丽安娜是他儿子他会更乐,没有几个女孩能像他女儿这般勇敢无畏,家族正统的血液流淌在他女儿的血管内。 当玛丽安娜长到十五岁时,她真正化茧为蝶,成为当今王朝中数一数二的美女,这也离不开她父亲大人一心的栽培。他要他的女儿成为王妃,那是她天生应得的荣耀。他计划着当宝贝女儿满十八岁时介绍给当今皇太子,凭女儿的容貌一定能夺取太子的心,虽然她的脾气是这么的任性暴躁。 玛丽安娜是个有自己主见的美人,从小她父亲给了她太多的自由和学问,也创造了一颗不安于室的心与反抗所有束缚的灵魂。当她知道她一向敬重的父亲给她安排的道路后,她拒绝。 “我的命运由我掌握!”抛下这句话,她趁着夜黑熘出了城堡,凭藉她高超的剑术开始了流浪天涯的生活。她要自由,反抗命运、正视自我地生存。 伯爵很生气,相当生气。在他妻子死后很久也没发这么大的火了。 虽然玛丽安娜逃出了他的掌握并不代表他会失去她,令他愤怒的是,他宝贝的女儿、掌上明珠居然跟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同宿同行,甚至有消息传来:玛丽安娜跟那个杂种结婚了。当下他撕了所有女儿房间里置挂的婚纱和礼服,那是他花了大笔钱让宫廷裁缝订做的,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那个丢尽他脸、辱没家族的*女,*子!和她妈一样的*妇!" 第8页 其实,当时伯爵并未到达真正愤怒的境地,甚至玛丽安娜挺着肚子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依然伸出了双手,流着泪欢庆女儿回到他的怀抱。那是他的分身,他另一个女性化的自我,再怎么愤怒也不会伤害她,他的亲骨肉。玛丽安娜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陌生人的,但她始终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她死闭着嘴,甚至用绝食来抗议父亲的逼供。 在这种脾气相同倔强的父女争执中,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桑吉尔,这个害怕父亲,生活在美丽高傲姐姐的压力下的女孩,她发现了那个陌生人的踪迹。自从玛丽安娜回到祖宅,那黑髮男子便一直徘徊附近。透过落地窗,桑吉尔每晚都能看到那个披着黑披风的男子,他有一双夜般黑的眸。没过多久,这个脑子里只想着让多年来骑在头上的姐姐痛苦的狡猾小女孩终于查清了男人的底细,那个让姐姐怀孕的男人!当晚,她向父亲告密,并瞄准时机让僕人们逮捕他。 ---鹊桥仙 回復[11]:那一夜,黑髮男子赤手空拳打倒了好几名家丁,虽然他身手敏捷却仍被枪打中了胳膊,老伯爵私藏的火枪。当玛丽安娜从睡梦中惊醒并赶到现场时,只余下一滩血迹,呈紫灰的干血。看着手握仍在冒烟火枪的父亲,玛丽安娜几近发狂,拼命撕喊着,那伤心欲绝到下地狱的表情真正把伯爵激怒了。那是他的女儿,一个出身高贵、拥有显赫地位的公主,却被这挨枪子儿的杂种给拐去,彻头彻尾变成了贱货。 那以后玛丽安娜就被父亲监禁了,他把掌上明珠关在城堡的塔楼里,那里四面都是墙,唯一的窗户镶上了铁槓,是关小鸟的最好笼子,属于他的美丽小鸟。 桑吉尔高兴极了,她兴奋得眼睛充血。这个傲慢的姐姐终于遭到报应了,从小她便生活在粗暴的父亲管制下,只有这个姐姐敢与父亲争执,而她却只能吓得惊惶失措地躲在桌子下。每当激战结束后她便会狠命地捏唯一的妹妹克拉丽娅稚嫩的胳膊,那是她唯一能发泄愤怒与憎恨的方式,在克拉丽娅伤痛的眼神里,她捕捉到胜利,那种满足的感觉,不输给姐姐的胜利感。现在,姐姐终于尝到痛苦滋味了,她太高兴了。凭什么这个女人能拥有一切,父亲把她当公主般宠爱,那个黑髮俊俏的男人也为了她甘冒生命危险,她配吗?不!看看吧,这女人的妹妹——桑吉尔,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她把姐姐制服了,用她聪明到极点的头脑。哈哈哈……深夜里,她做梦也发出的狂笑传遍了整个看似寂静的城堡。 克拉丽娅很怕父亲和大姐玛丽安娜,但她更怕二姐桑吉尔,她是个十足的虐待狂,而且每次只向她撒气。端着一个陌生黑髮男人交给她的信,她惶惶不安地钻到囚禁大姐的房间。虽然她不知道那男人的身份,但她直觉那是个好人。他的眼神很温柔,如夜般。 玛丽安娜看过小妹从门缝里递给她的信,她哭了。心上人没事,他还活着。为了肚里的孩子,她要活下去。第一次,她用温柔的态度对待被她的傲慢忽略多年的妹妹克拉丽娅。她需要这小女孩的帮助,哪怕只是一点点。 很可惜,在预定逃亡的夜晚,她没能逃出。桑吉尔知道了整个计划,从被她打得遍体粼伤的克拉丽娅口中她得知了一切。纠合父亲,她再一次出卖了她的姐姐。 玛丽安娜没能逃出,黑髮男人也在那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多久,伯爵把监禁着的女儿放了出来,她要临盆了。 寒冷的冬夜,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诞生了。唱着生命初绽的哇哇声降临到了这冰寒无情的季节,那是个黑髮黑眸的女孩。伯爵看着这宝贝女儿产下的婴儿。犹豫了一会儿,他召来几个人让他们送走了这孩子。那是不需要的孩子,即使她体内流着朗斯特韦尔家族的血。不能让世人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但如果杀了婴儿,他那神经已近崩溃的女儿肯定会发疯,唯一的出路就是送走,送给一户陌生的人家,没有牵连的偏僻之地。 桑吉尔嫉妒非常。父亲掩盖了姐姐的丑事,存心包庇那下贱的娼妇。她不服!她开始写信,开始散布谣言。她要把姐姐的丑事全部抖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那贱货干的好事。很快地,桑吉尔那愚蠢的想法得到了贯彻,整个国家都议论纷纷,朗斯特韦尔家族数百年来崇高的根基被谣言击打得如遭风吹,摇摇欲坠。 为了挽回家族的名誉,朗斯特韦尔伯爵把玛丽安娜再次监禁起来。 失去孩子的女人已经有些疯颠,如果不关起来肯定会酿成祸患。 他揪出了躲在房间里哭泣的桑吉尔,他没有打这个出卖家族名誉的小东西,尽管她的愚蠢使他恨不得当场掐死她。很快地,伯爵父亲找了一个很远地方的领主,那是个年近半百、儿女成群的老头,他的妻子已死多年。伯爵拎起女儿丢给了他,连一份嫁妆也没给便将桑吉尔这个惹祸的妖精塞给了体弱多病的老领主。让这个多舌的女孩自生自灭,这是给她的最好惩罚。 玛丽安娜疯了,是真疯还是假疯伯爵没有细细观察。他不会让女儿得到自由,一旦她飞出去了便再也寻不回来。为了那个男人,她很可能会装疯来寻得机会逃走。 克拉丽娅长大了,在没有桑吉尔的生活中她长得水灵而秀美,那份美貌与未嫁给伯爵时的母亲一样。她的命运在三个姐妹中可算是最好的。残暴的父亲没有像对二姐那样对待她,他给她找了个好归宿,邻近城堡的年轻勋爵,一个仰慕她许久的贵族。在克拉丽娅满十八岁时,这个鼻头长着雀斑的捲髮男人终于娶到了梦寐以求的美人,尽管克拉丽娅并不是很喜欢他,但这个男人至少没有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残忍地对待妻子,他是个爱惜女人的好丈夫。 第9页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十年已逝。伯爵老了,嗓门失去了震撼人心的力量,走路也需要拐杖才能安稳地下楼。多年来,玛丽安娜的疯病没有治好,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看着疼爱的女儿那蓝中发灰的眸子,伯爵后悔了。当初的行为是对是错,直至今日他已不再思索。 结局早已分晓,命运这东西他已无法挽回。或许是为了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十年来他都会选择适当的时候安排玛丽安娜见她那被养育在农庄中的女儿,那个渐渐长大的黑髮女孩。但,玛丽安娜灰蓝的眼睛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空洞与沉默是她一生中最后时刻的表情,曾经灿烂的金髮已变成一片雪白。 ---鹊桥仙 回復[12]:冬季的夜晚,与十年前一样的那个夜晚,玛丽安娜消失了。没有人看见她的身影,也没有人发觉她的踪迹,像一缕轻烟般,她消失得无影无踪。老伯爵派遣了所有僕人出去搜寻都没有找到,哪怕是女儿的尸体。或许她死了,或许她还活着,这么多年的监禁已把生气勃勃的女儿折磨成了瘦弱的疯妇,该结束了。 在久寻无踪的情况下,伯爵停止了所有行动。就当女儿死了吧。 想着,昏浊的泪淌满了松弛的皮肤。玛丽安娜…… 为了掩盖女儿失踪的消息,伯爵寻了一具女尸下葬。家族在遭遇十年前的变数后已无力承受再一次的冲击,使家族蒙羞的儿女不能葬在祖坟。为了名誉,年迈的伯爵只有买下一处空地作为坟场来安葬棺材中那无名的女人,那里靠近他未曾谋面的孙女居住的农庄。 葬礼进行中,伯爵穿着黑衣躲在树桩后。黑髮的小女孩长着一双黑眼睛,和那个他才见过两次的男人一样,但容貌却酷似玛丽安娜,十岁时的玛丽安娜。他听到女孩旁边的老妇人叫她的名字。薇丽安…… 多美的名字,流着朗斯特韦尔家族血统的黑髮女孩。或许,他该承认这个孩子,她是玛丽安娜的女儿,也是家族的子孙。 没多久,伯爵收到一封信,是照料他孙女的老妇人吉娜寄来的。 事情正合他意,吉娜认为自己年老体弱无力养育薇丽安,希望作为外祖父的血亲能够领养这个孩子。当下,他派遣了最信得过的僕人乔诺陪同被扫地出门的二女儿桑吉尔去领那孩子。自从多年前桑吉尔那头髮花白的丈夫死后,他的儿女把遗产分了个光,没点剩的给这寡妇。 哭哭啼啼的女人戴着白帽子跪在父亲面前求他收留。或许是多舌的女儿在经歷过这么多事后学会了闭嘴,也或许是老伯爵一时心软,他收留了这个惹祸的女儿,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于是,在家养了好几年的桑吉尔打扮得光鲜亮丽,用去参加宴会的气势奔上了带领她外甥女的旅途。 阳光照耀着屹立了不知多少春秋的城堡,庄严而古老的神态就如丢掉拐杖蹬上楼台的老伯爵。他在看,看这遗失了十年的孩子回家。 回来了,玛丽安娜,薇丽安…… 薇丽安在乔诺的搀扶下跳下马车。眼前是一片宽广的花园,四处都有精美的石雕和喷泉。阳光西斜,城堡的影子仿佛图谋遮盖天空般延伸,遮住了抬头望着城堡的薇丽安。 刚才她感觉到了视线,很锐利的眼神,仿佛刺穿她。是谁呢?那个影子在她察觉到时缩了回去,从那顶最高的塔楼上。 “快走啊!”桑吉尔傲慢地唿唤着。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亏她还能成为朗斯特韦尔家族的孩子。私、生、子!" 乔诺不满地瞄了一眼迈着优雅步伐先行离去的夫人。牵起薇丽安的小手,他善意地为这位新进的家族成员介绍这座城堡。 “瞧,小姐,这是老爷从威尼斯订购的雕像,这种喷泉雕像可是只有那地方才能出产,像这样的东西城堡里到处都有……”薇丽安看着路过时的一座座花甫和小天使或贵妇等等的喷泉雕像。没有生命,除了花和风,这些东西都没有生命。空洞乏味。不觉得,薇丽安有些怜悯这被制成人形的石头。有瞳孔却没法真实地看清这世界,有手却无法触摸那近在身旁的花朵,整个身体是个空架,就算有灵魂也只是被封闭的囚犯。可怜的非自然生物。 一步步,薇丽安登上了阶梯。乔诺带她去见她从未见过的外祖父,他在书房等她。 有些紧张,薇丽安几次想挣脱乔诺宽大的手回奔。但,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勇敢些,你是吉娜的孩子,你是坚强的孩子!" 门开了。窗台帘子没有合上,阳光照满了整个房间,使人无法看清那背对着光的身影。乔诺告退了,只留下薇丽安。轻轻地,薇丽安揪住乔诺的衣袖。她害怕,害怕带给她无形压力的身影。明了地微笑一下,乔诺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顽固地出去了。 回过头,薇丽安无声息地唿了口气。不知为何,这个身影总让她感到恐惧,莫名的惊惶。身影慢慢靠近,她听到那沉重脚步声里夹杂的木棍敲地声。 “坐下吧。”人影终于开口说话。薇丽安吓了一跳。这声音是如此苍老,却又如此的威严,仿佛一生都在发号施令包括对命运。厌恶!" 薇丽安讨厌这声音,讨厌极了。不自觉地,她眉头皱了起来。 光线暗了,薇丽安的外祖父将窗帘拉上层薄纱,她终于看清这人的面貌。稀疏的头髮没有戴假捲髮而显得有些老态,两道眉毛却又粗又黑,完全没有头髮那般苍老,勃勃的生气逼人。眼神,锐利的蓝色眼晴像要刺穿藏在胸口的灵魂般扎人,感觉就好像适才在塔楼上偷看她的影子。那个人一定就是眼前的他——她的外祖父!" 第10页 “你很像你母亲。”闷了半晌,老伯爵终于开口了。他一直注视着这女孩,任何人只要被他紧紧盯着就会像虫子懦弱地软下去。玛丽安娜没有害怕,她像蜜蜂般用刺回报他。这女孩没有,她只是平静地喝着手中的茶,淡漠得足以引起与她母亲同等程度的伤害。冷漠到无情,与玛丽安娜截然相反的能力,却更具摧毁性。 冷冷地放下手中茶杯,薇丽安直视外祖父的眼眸。刚开始看到他确实有点害怕,不过那只是对未知的恐惧。人之所以恐惧只因未知,对一切超出他们想像之外的东西他们採取的方式通常是消极的逃避。 或许薇丽安天生思维方式特殊,她是个好奇的小孩,任何未知的东西她都爱询问去探索,一旦找到了答案却又任性地抛弃,再去寻找更多的一切。这是她的缺点,也是她对这个被称为外祖父的老人冷淡的原因,不过还有一点:她讨厌别人命令她,不论是出于善意或恶意。 ---鹊桥仙 回復[13]:我该怎么称唿您?”心底,薇丽安冷笑着。是啊,她又该如何称唿这家族的每一个人。被抛弃十年的私生子回到这个家族,就好像三明治里夹了块不该有的肉渣,多不合情理。难怪桑吉尔总是对她横眉竖眼的,她只是个外来者,撇扭得受排斥。 语音含着某种敌意与自卫,老伯爵阅人无数,一下就听出来了。 他笑了笑,嘴角有点泛苦。 “叫我祖父。”他不想刻意加个外字,这孩子父亲的来歷他不知道,而且,她的姓氏註定是朗斯特韦尔。 “从今天起,你就是薇丽安·朗斯特韦尔。”薇丽安张大了眼睛。 她的姓氏?她的名字?她…… 晃眼一个月过去了,薇丽安·朗斯特韦尔渐渐熟悉了整座城堡,那多亏乔诺。老伯爵将原本专门服侍自己的助手乔诺派给了她,名义上乔诺是薇丽安的僕人,实则照顾她起居的助手。伯爵相当信任他,经常召他到书房询问孙女的近况。 贵族有贵族的生活方式,薇丽安被封上了贵族的头衔就必然要接受贵族正统的教育。老伯爵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送她去学校。 玛丽安娜是被他亲自教育长大的,他不想这孩子也走上她母亲的道路。 拎着小小的精緻皮包,薇丽安望了眼暮下的城堡。这里,她只住了一个月。这里,并不是属于她的家。吉娜,你想我吗?好想…… “小姐,请上车吧,”打点好所有行李,乔诺望了一眼站立在昏黄下的薇丽安。夕阳的余辉在她身上形成一道光圈,无法形容的神秘。 回过头,薇丽安笑了笑。 “乔诺,和我说话不用带敬语,我并非这家族真正的成员。”是的,只是个外来客,所以也不需要过多的客气与敬意。 乔诺有些手足失措。虽然他一直在小姐身旁,但他从未看透过这女孩的心思,她的心仿佛时刻都在变,让人无法捉摸。 “不,您是朗斯特韦尔伯爵的孙女,是这家族的子孙也是我的主人,您不该有这种想法,”一口气,乔诺将心里话全部抖出来。刚才她那句话如果被伯爵听到必然会很生气。他理解老伯爵,服侍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他早已明了老主人的心。薇丽安是伯爵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来后的一个月里,伯爵显现出的活力是前所未有的,她给这座城堡带来了生命。所以,薇丽安小姐是属于这里的,是这家族真正的一份子。 笑了笑,薇丽安对乔诺点了点头。 “我明白,上车吧。”乔诺失神了。凄凉,那嘴角的笑容居然含有这种味道,美丽的黑眸却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那真是这一个月来对他笑得天真烂漫的薇丽安小姐吗? 还是…… 望着马车离去的影子,亚歷克赛·朗斯特韦尔伯爵站在塔楼。这一个月来,因为她,他的生活有了转变。暗处,只要看着她的身影,老人就感到深深的欣慰。是赎罪还是解脱,他不想去明白。心深处仿佛有某种枷锁被打开了,钥匙正是他年仅十岁的孙女。但,她不能走她母亲的道路,不可以,绝不能,他不允!" 马车颠跛地奔驰着。薇丽安望了一眼远去的城堡。她又感觉到那视线,来自祖父的视线。很多次,她就是这么敏锐地承受祖父默默的注视。她不明白老人的想法,也不需要明白。无论母亲、祖父、家族,这一切对她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与她无关。 你,是孤独的。 声音从脑海传来,直接敲击在薇丽安的心脏。是的,她是孤独的,只有她一人。对她关怀,向她发誓永不离开的人也都远远地离去。她不想再信任了,那些都是谎言。所以,她孤独,一生一世!" 贵族学校是只为特权阶级开办的学堂,它包括了所有上流社会的富有儿童,连担任教师的人员也是由贵族挑选出来的人才,只为让自己的后代更懂得高人一等的含义。所以,贵族学校是踱金的,完全的真金,容不得假。 放下行李,乔诺张罗着打点学校分配的宿舍。房间非常豪华,每个精心修饰过的地方都显露出贵族的特权。乔诺告诉过她,她的伯爵祖父是这所学校的投资者之一,所以他的孙女享受到的是最上等的待遇。 感觉真不像人住的地方。抚过华丽的被褥,薇丽安苦笑着。这些东西只适合用来摆设,不该让她这么糟蹋。如果她是吉娜身边的农家小孩,不知道这所学校又会给予何种待遇。想想,或许连门都近不了。 第11页 乔诺敲了敲门示意她该去教室了。从进来到现在还没见过教师和同学。 走过明媚的花园长廊,被修剪得有条不紊的灌木丛隐隐透出教室窗户玻璃的反光。 薇丽安进入了教室,乔诺没有跟来,他是僕人。 一眼望去,全是衣着华丽的小孩,男的女的都有。善意的、好奇的、轻蔑的、带着坏意的,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将她里里外外剥了个干净。薇丽安不在意,她只注意到那将属于她的座位。邻近有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和一个正在打瞌睡的男孩。 ---鹊桥仙 回復[14]:相貌清秀怡人的女教师珊妮为薇丽安作了个简单的介绍,安排她坐在座位上。对于薇丽安的到来,大部分的同学都毫不在意,他们出生豪门。有几个孩子是暴发户的父母硬是用钱买进来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因这学校沾光甚至有一天能够跻身上流社会,包括那个绑麻花辫的女孩。 坐在座位上,薇丽安向窗外观望的乔诺微笑。大概是害怕她在陌生环境中不适应,乔诺被安排住在她宿舍的隔壁房间。薇丽安知道,乔诺是祖父的心腹,也是她的保护者,而且——是个监视者。不止一次她看见乔诺与祖父在一起的背影,所以她很坦然地面对乔诺。他是个对她真正关心着的人,他的眼睛透露了一切,即使他的身份莫名。 一旁打瞌睡的男孩醒了。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有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蛋,不输给女孩的可爱。隔着薇丽安,绑麻花辫的女孩有意无意地抬头张望男孩,脸微微有些红润,仿佛有话想和他讲却又碍了这刚来的同学。 薇丽安微微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这一切,装作专心地上课听教师讲解。奇怪的两个小孩,让他们自己玩吧,她可没兴趣参一脚。 下课了。或许贵族的孩子天生都懂得傲慢,对新来的同学他们通常是欺负而非欢迎。可,薇丽安的身份是朗斯特韦尔家的后裔,单这一点教师就曾警告过他们。所以,对于这黑头髮的小女孩他们就採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当然,这也正合薇丽安心意。她不需要热情的人际,太麻烦。 绑麻花辫的女孩有一头亚麻色的漂亮头髮,容貌非常清秀可爱,只是夹杂在贵族小孩中却显得平凡无奇。那些公主王子都有着被宠坏了的美貌,即使还只是孩子。 “你好。”很善意的问候,漂亮的绿眼睛让人联想花圃中那些油油的小草。 薇丽安抿抿嘴角,算是微笑问候。 “你好。”“我叫阿米丽娅·森得罗夫,您呢?”阿米丽娅微笑着自我介绍,眼神时不时透过薇丽安背后的窗户。那里,打瞌睡的男孩正和其他孩子们玩着一个皮制的球,踢得相当高兴,矫健的身影像飞鸟般起伏。阿米丽娅看痴了。 “薇丽安……薇丽安·朗斯特韦尔。”本不想说这个姓氏的,但薇丽安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道出口的姓。她只有这个姓氏,祖父给予的。 阿米丽娅没有理她,她依然痴痴地看着窗外活蹦乱跳的身影。很难想像那身影就是适才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小人儿。 有些冷嘲,薇丽安合上书本趴在桌上。这座位真是令人难受,居然正巧夹在当中。 看来最好和教师商量一下,换掉算了。慢慢地,她闭上眼,有点困。 红色……一片红色,粘煳煳地流动着。薇丽安睁开了眼。这是什么? 手指缝有红色的液体淌过,带着某种奇异的香味,不是任何她曾嗅过的味道,却香得异常,说不出的熟悉。 周围一片黑暗,躺在红色的液体中,薇丽安沉醉了。整个空间一片奇香,她仿佛飘浮在海面上。起起伏伏,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或许她未出生时母亲的子宫也是这样的吧。薇丽安笑了。 家,家的感觉,家的香味,家……这儿一定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家。 上课了,孩子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金髮散乱的男孩抱着球进了教室。他有些诧异。选择下课后睡觉的小孩一定是个乖宝宝。 “喂,醒醒,上课了!”趁着珊妮教师还没来,他摇了一下薇丽安的肩膀。隐藏在垂下的秀髮中,一抹红色闪过。男孩儿征了一下,手指飞快地缩回去。薇丽安醒了。 “谢谢。”张望周围,薇丽安意识到上课了,不好意思地向男孩道谢。 刚才他看到的是什么?男孩坐回座位。是幻觉吧。笑了笑,他拿出笔记本写了几个大字,轻轻踢了一下薇丽安的椅子。 我叫法兰·费南,您叫什么? 字迹写得有些歪扭,一时间薇丽安没有认清。嘻笑了一下,她也写了几个字回送法兰。 薇丽安男孩笑了,一排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更加灿烂,傲慢的面具下隐藏着的天真完全展露,迷住了始终不敢与他搭话的阿米丽娅·森得罗夫。她很自卑,也很胆小。 嫌恶地瞅了一眼老是盯着自己的阿米丽娅,法兰不自觉地对她皱眉头。说实话,他挺讨厌那个小老鼠一样的女孩。不过,他喜欢新来的薇丽安,她有一头黑髮,和他去世的母亲一样的乌黑。 静静的教室中,珊妮教师自顾自地讲课。她只是被雇来教育和看管这些孩子的,如果她管得太过严厉等于是给自己被炒鱿鱼的机会。 第12页 对于课堂上那些孩子们的游戏她一概视而不见,当然连他们附近那几双敌意的眼睛也同等对待。 法兰·费南是出生名门的贵族独子。他的父亲是当今王朝中实权在握的宰相,虽然在名义上次于国王陛下,但很多知情者都在背后称他的父亲为“地下国王”。 因为法兰的父亲掌握了所有军政大权,这也与他的母亲有关,她是一位王室公主。所以,法兰有一半王室血统。 ---鹊桥仙 回復[15]:对于贵族而言,与王室沾上姻亲等于给自己找了张天堂通行证,更何况法兰虽年幼却已具备可窥见未来的英俊外貌,自然许多贵族小姐们都芳心暗许。说实话,在贵族学校中大部分的千金都是为了接近法兰才转进来,甚至有些不惜高额收买校方人员。 下课了,到了午休时间,一个梳着公主辫、衣着华丽的女孩带着几个与她神态颇为相似的女孩一起将薇丽安围堵起来。 “你可真够无耻的。”带头的公主辫傲慢地斜着眼。她没发觉自己斜眼的姿势非常难看,却自顾自地摇着随身小扇,扑打自己满是汗液的脸颊。 薇丽安不答话。她静静地看着她们,一脸无辜淡漠的表情将这些已开始烦躁的女孩激得火上加油。 “一进学校就学会勾引人,真不愧是你母亲的孩子!”她们大多数都曾听过自己父母谈论朗斯特韦尔家的丑闻,对于薇丽安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可想而知是多么的鄙视。 没有回声反击,薇丽安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们。无论她母亲做了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她是薇丽安,不是朗斯特韦尔家的孩子!" “你们在干什么!”法兰气喘吁吁地跑来。刚才他还想找薇丽安玩,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原来你在这儿呀,”法兰兴高采烈地抓起薇丽安的小手。“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那儿你肯定没见过!”在法兰无意识粗暴的拉扯下,薇丽安只能跟着他跑。她不想逃避这些存心来挑衅的人,但她希望能对她们说清楚——她是薇丽安,不是朗斯特韦尔。 女孩们嫉妒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带头名叫伊莉莎白的女孩一把折下身旁的树枝。 “给我记着!”暗处,一双眼睛瞪视着这些女孩,冷冷地。到了它该出现的时候了,必须寻找机会。 “薇丽安,瞧,这儿很美吧!”法兰蹦跳着跑在花丛中。几只蝴蝶飞过,他试图去抓却一脚扑了个空。 凝视着这片辽阔的花丛,薇丽安惊异地看着一朵朵如碗状的小花。 雪白雪白,就好像冬天下的雪花,好漂亮!" 风吹过,小花随风摇摆,仿佛在唱歌,又似乎在跳舞,欢迎薇丽安的到来。捨不得踩到它们,薇丽安尽量绕过有生命的花朵走小道。 不远处,法兰躺在茂密的草堆里,含着一根小草。整个原野只有一颗大树,树荫正好遮住了惬意躺着的法兰。 挨着法兰,薇丽安坐了下来。不在乎头髮沾上草根或泥土,法兰闭着眼睛享受树荫带来的凉意。 “刚才她们欺负你吗?”这种事是常有的,无论他对哪个女孩好一点,这些小姐们就会把她当敌人一样攻击。 “没有,她们挺和善的。”薇丽安心中冷笑了一下。是的,确实挺和善,尤其特别点明了自己的母亲,连她都快遗忘的人。 “别介意,她们就这样。别去理她们就行了。”法兰肆意地吐掉口中含着的小草,坐了起来。 远处,阿米丽娅悄悄地走来。法兰躺着就能听到地面传来的声音,不管有多轻微。 薇丽安笑了笑,走开了。不论是谁,都不会成为知心朋友。一旦有了知已,付出的代价就是被伤害,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 丢下美丽的草原和那两个留在那儿的人,薇丽安回到了自己房间。 乔诺安排事务出去了。薇丽安知道他去哪里,没多问。 离房间不远处是书库,学校提供给学生们阅览的好地方,可惜平时很少有人来显得有些凌乱。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走进书库,薇丽安巡视了一下周围。书是很多,排得乱七八糟。 到处都有灰尘和蛛网,可能有一年多没人来清理了。 抽出一本书,薇丽安擦了一张桌子和椅子。够她一个人用就可以了。更多时候她喜欢看书,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最好。 不知过了多久,薇丽安终于合上了书本将它放回原地。书里有不少单词她看不懂,但那不碍事,只要懂得意思就可以了。看来以后她得专心上课,否则认不得字实在挺浪费时间的。 忽然,薇丽安听到一种声音。有些诡异,在阴暗的库房里这种声音实在让人寒毛直竖,不禁联想到藏在黑暗中的魔鬼。 壮着胆子,薇丽安凑上前。一只小猫!她不禁想哈哈大笑。原来自己这么胆小。 黑色的小猫,四只蹄子雪白,脖子上还挂了个铃铛。大大的绿眼睛瞪着她,发出一声轻轻柔柔的叫声。 “喵……”惹人怜爱!" ---鹊桥仙 回復[16]:“来,小猫,你有主人吗?”薇丽安伸手抱住了它。小傢伙被困在高高的书架上下不来,可怜兮兮的。看它那样子大概有主人,不过也太不应该了,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快被吓坏了。 第13页 “和我一块儿住吧。”或许是被遗弃的。薇丽安轻轻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好温暖,柔柔的好可爱!" 亲了亲小猫的额头,薇丽安感觉自己找到了家人。是啊,小猫和自己一样,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同病相怜地生活在这世上,孤单的孩子。 绿色的大眼灵敏地瞅着薇丽安。小猫的爪子缩在肉掌里。爪子是尖锐的,除了薇丽安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武器。魔物的利器!" “伊莉莎白,法兰对那新来的女孩这么好,我们不该这么沉默呀!” 旁边几个女孩焦急地鼓动坐在椅子上的伊莉莎白。一时间她还想不出办法来对付那个可恨的薇丽安,如果那女孩当时对她的辱骂反击的话她就能把她教训得再也不敢来纠缠法兰。可恶!" “瞧伊莉莎白,她往这边来了。”一个眼尖的女孩盯住走廊一边的薇丽安。她抱着小猫正往自己房间走去。 “围住她!”这回没有法兰,她们可以放心地教训她。伊莉莎白一下跳了起来。 对,好好教训她一顿!" 薇丽安吓了一跳。这群女孩是怎么回事?她不记得哪里得罪了她们,为什么三番五次来围攻她。将小猫藏在衣服口袋里。她不希望这小傢伙被她们吓着。 “哼,难得啊,真是冤家路窄。”伊莉莎白冷哼着。从这女孩进教室她就讨厌她!" 虽然不是金髮却长得比自己还漂亮,这对一向以校花自称的伊莉莎白,简直就是场翻天覆地的异变!她实在很讨厌这个私生子,贵族豪门的耻辱!"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冒犯了你们,请你们让开,我要回房间。” 乔诺快回来了,不见她会担心的。 “哼,你这个野种,你不配呆在这个学校,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残忍地笑着,伊莉莎白刻意用到“野种”这两个字。不错,薇丽安是个野种,是朗斯特韦尔家的羞耻象徵!不要脸的女人的孩子!" 手,微微发抖。薇丽安感觉自己被抽了记耳光。过去十年中她看到的那些眼神,侮辱的、鄙夷的、唾弃的,一切一切令她讨厌的景象在脑海一一迴旋。野种!" 小猫在口袋里翻了个身,惊醒了深陷幻想中的薇丽安。是啊,她就是这种身份,根本不用别人提醒。心情平静了不少,薇丽安无视地拨开围着的女孩走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吭过半声。她不需要别人来解围,自己建造的堤坝足够挡住外来的洪水。 伊莉莎白恼怒地扭着手帕。这个讨厌的傢伙,无论说再难听的话也不理不睬,难道她没有感情吗?可恶!" 小猫把头探出口袋。它看着伊莉莎白。有趣的女孩,很有趣。一定也很可口。绿幽幽的眼睛闪了一下,缩回新主人的口袋。 法兰拔了根草含在嘴里。薇丽安干嘛走掉,害得他一个人挺没劲的。对了,刚才阿米丽娅好像也在,可他没注意。花开得好多,摘得手上都是粘液,不过薇丽安一定会很高兴吧。 轻敲房门,门没关。法兰走进去。薇丽安正在看书,精神集中到根本没注意有人进来。 勐地一下,法兰将手中的花全堆到书本上,着实把薇丽安吓了一大跳。法兰开心得哈哈笑,他太喜欢逗弄人了。 薇丽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看快翻到末页的书。 “喜欢这些花吗?”法兰带着某种挑衅的语气。他不喜欢别人忽视他的存在,尤其是她!" 薇丽安看了一眼被绳带束成一捆的花束。花瓣零落不堪,叶子也微微捲曲。如果花是人的话,一定是个生命快走到尽头的人。愣愣地看着花,薇丽安嘆了口气。可怜的生命,就这么被折下。如果自己说不喜欢,那它的命运就是无情地被扔进垃圾桶。 “喜欢,不过最好是盆栽的,我不喜欢被折下的花。”将花束插进水瓶。至少这样可以多活几天。 法兰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喜欢装在盆子里? 好玩!" “喂,将来嫁给我吧。”有些认真,又有些逗弄她。法兰好玩地看着薇丽安。和她在一起挺有趣的,至少不像那些骄傲得孔雀般的贵族小姐,老是拿他当奖品。 薇丽安愣住了。结婚?这个字眼从未出现在她脑海里。对于未来她忽略思考已太久了,而且,像她这种身份……哼!可笑,幼稚的想法。 等了许久,法兰不耐烦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孩说这种话,一生中也不会有第二次,这女孩居然不回答。 “你是不是介意自己的身份?”其实对于薇丽安,法兰在她未入校前就已经知道底细了。“我从不在意的,而且你有正统继承权,就算你是那种出身也不该轻视自己呀。”薇丽安凝视着法兰蓝色的眸子。 冷冷地,仿佛穿透了法兰,透过他的身影揭开世间一切最丑恶的真相。 ---鹊桥仙 回復[17]:“我不是朗斯特韦尔家的孩子,请你记住这一点。”平淡的语气,隐隐有种迫人的压力,黑眸妖异地闪闪发光。法兰直觉地感到,薇丽安生气了,而且非常愤怒,只是这股火被压在底层变成了烟雾,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尴尬地沉默着,直到一声轻微的喵声。小黑猫饿了,他们忽略了它,忘了它就躺在床底下。 第14页 法兰抿了抿嘴。看来今天薇丽安心情不怎么好,还是改天约她玩吧。真扫兴,讨厌的小猫!" 小猫的眼睛绿幽幽,瞪视着法兰离去的身影。尖尖的耳朵竖立着,仿佛在聆听远处传来的细微声音,神情严肃得几乎不像只猫,一种如人般思考的神态。可惜薇丽安没看见,她正在为小猫倒鲜奶。 “贝比,过来。”贝比是薇丽安给小猫起的名字,它就像真正的贝比,柔软可爱得不可思议。但,贝比不见了。门开着,贝比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莉莎白坐在床边。她真是讨厌现在的自己,明明非常非常的喜欢法兰却怎么也无法轻松地和他交谈或聊天,每次接近他就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一举一动都愚蠢得该下地狱。今天被他看见她欺负薇丽安,他肯定不会理她了。 唉……如果一直到她长大成人还是这样的情况,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啊,干脆死了吧。”一种声音,极为妖异的声音!伊莉莎白跳了起来。谁?谁在她房间里!房门锁着,谁!" 窗口,有个影子慢慢被拉长。小猫!绿眼白蹄的小黑猫。伊莉莎白紧张的心脏松弛下来。自己是怎么了,看见只猫也怕成这样,猫怎么可能会说话呢,真是!" “你错了,我会说话,”绿幽幽的眼睛瞪着伊莉莎白,她不禁颤抖起来。不对,这眼睛不是猫该有的,这不是猫,不是!" “而且,”小猫继续说,用它微微张开的嘴和舌。“我,不是普通的猫。”夕阳下了,最后一末余辉消失了。小猫的影子不见了。房间里没有掌灯,看不出任何诡异的变化,一片黑暗。 伊莉莎白睁大了眼睛,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包括自己变成了什么。 她感觉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如果恐惧是她现在唯一的感受那只是这世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夜幕降临,这世界点起了星灯与烛灯。薇丽安换上了睡衣。乔诺回来了,他对她说了些有关城堡的事就离开了,明天他要到其他地方处理伯爵交给他的事务,早早睡去了。 “喵……”贝比跳上了窗台,它被关在外面。 薇丽安赤脚跳下床,将窗打开让贝比进来。 “你这个小坏蛋跑哪儿去了?害我担心死了,饿不饿?”抱着小猫,薇丽安开心地坐在床沿。小猫无辜地眨着眼,小小的头颅轻轻蹭着她,仿佛企求她的原谅。 薇丽安笑了。她拿出贝比的碗倒了些鲜奶。贝比很乖,两三下就把食物舔了个干净。薇丽安拥着它,睡了。很久没有这么安心地睡,抱着贝比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农庄,温暖而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的眼神……吉娜…… 时间像流水般渤渤不断,转眼间七年已过。人的命运仿佛一出生便被烙上了印,永远持续不断地按着预定在走,永无尽头。神的玩笑!" “薇丽安,等等我。”阿米丽娅拖着长裙拼命追奔前方的薇丽安,时不时向后窥视那个她讨厌的人。 捧着书本,薇丽安一袭黑装站在长廊口。她很少选择鲜艷的服饰来点缀自己,而且黑色是她挺偏爱的颜色,既不显眼又不会与任何场合冲突。虽然有些嫉妒她的人总是拿她衣饰指指点点。 “怎么了阿米丽娅,谁又欺负你了?”最近阿米丽娅常受到攻击,原因只有一个:她变漂亮了。七年的时间把一个麻花辫女孩琢磨成了清丽可爱的姑娘,也开始像花引蝶般引来无数倾慕的眼光。不过阿米丽娅心有所属,对这些自己无法拒绝的恋情总是像小动物般找薇丽安保  护。站在她的身边,别人的视线永远会被黑髮的薇丽安夺走,永远!" 或许上帝造人时真的偏了太多的心,给予凡人的只是些微的端正五官,而赐予薇丽安的却是如女神般的美貌,尤其是随着岁月流逝,她身体的曲线愈发完美,也愈是冷漠。是的,上帝偏了心,也给了她不近人情的灵魂。 冷冷地看了一眼阿米丽娅背后的人影。一个梳着长发的男子愕然呆立了。他拿着的玫瑰掉落了,这朵千挑万选出来打算送给阿米丽娅的玫瑰被冷漠地抛在地上,男子退了几步,连踩碎了花瓣都没有发觉。 神哪,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天使,还是恶魔?!" 美得出奇的容颜已经无法用任何笔墨来形容。同样的,冷漠的目光所含的嘲讽亦是人类无法形容的高傲与不可亲近。 薇丽安转身扶着阿米丽娅,她不想浪费时间去观察那个无礼的小伙子。最近阿米丽娅总是盛装出去游玩,难怪会引来这么多虫子。 闪着耀眼的色泽,如缎子般乌黑的秀髮在背部翻了个滚,无法形容的美丽人儿就这么离开了男子的视线。他痴了。其实,他早就听闻贵族学院里有个绝世美貌的少女,原先他以为是阿米丽娅,没想到,没想到这世上竟真的有这种女人的存在。她是魔鬼吗? ---鹊桥仙 回復[18]:!魔性的眼睛,好冷…… 阿米丽娅挽着薇丽安的胳膊。这次又多亏了她,记得上次好像也是因为薇丽安的出现才让自己摆脱另一个讨厌的男人。唉,下次出门不能太显眼,总惹麻烦。不过……薇丽安…… “薇丽安,为什么你身边都没有人追求你?”像她这样的美人,就算再怎么冷漠也肯定有人不惜爬过石墙追求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有人向她示爱?真奇怪!" 第15页 “没人烦不是更好,”薇丽安微笑了一下。很多时候她不喜欢也不愿把真心话吐出来。“何必太过在意些不必要的事。”其实她自己很明白,这一切都是法兰干的好事,不过也多亏他,生活才能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法兰,最近好不好?”阿米丽娅轻轻地问,头低得几乎抬不起来。她不敢和法兰直接谈话,只有薇丽安能若无其事地和法兰聊天,这个冷漠的人儿甚至从来没察觉法兰有多么英俊迷人。不像自己,简直就是胆小的老鼠,惹他厌烦。 薇丽安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地微笑了一下。其实阿米丽娅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喜欢着的人谁都能从眼神中看出。每次法兰找自己聊天,一旁的阿米丽娅总是脸红红地偷瞧他。唉,这世上只有她这种为爱胆怯的傻东西。 “如果你想问他好不好,干脆自己去说吗,别老是拿我当挡箭牌,我可承受不起。”薇丽安有些捉狭地嘲笑阿米丽娅。谁让她胆小呢,勇敢点吧。 看了一眼薇丽安,阿米丽娅放开了紧握着的胳膊,出乎意料地掉头走了。薇丽安有些惊愕。她是怎么了?算了,反正自己管不着。 “贝比,你在吗?”打开房门,薇丽安唿唤着。这小傢伙经常跑来跑去,最近连晚上也不待在窝里了,真不知道在干什么。 贝比慢慢踱出来,睡眼迷茫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它不喜欢白天太过强烈的阳光,这时候通常都选择睡午觉。舔了舔脚掌上的毛,它甩了甩身子,一下扑到薇丽安怀中。 “小傢伙,白天睡饱了晚上可别抓老鼠,弄得都是血。”好几次贝比回来时嘴角和毛上都有血迹,薇丽安只好用水帮它沖洗,省得被别人看到大唿小叫。 绿幽幽的大眼睛凝视着薇丽安,突然出乎意料地舔了一下她雪白的脸颊,弄得她脸上湿湿麻麻的。 “贝比!”薇丽安大叫起来,贝比从她怀中勐地跳了下去,调皮地躲到一旁,捉弄的神情带着某种讪笑。她讨厌贝比舔她脸,从它进入她的生活开始已经被袭击好多次了,可它就是不改这个坏习惯。 用手帕擦干净脸颊,薇丽安恶声恶气地靠近贝比。 “我亲爱的小贝比,你是不是想尝尝被煮熟后端上餐桌的味道啊,嗯?”威胁着可怜的小傢伙,才不管它是不是听得懂。 贝比警惕地望着主人,或许它听懂了,也或许只是作个样子。 “你在干嘛?”悦耳的声音带着某种程度的笑意从房门口响起。 法兰站在那儿好笑地看着薇丽安和那只黑猫间的争执。她好可爱!" 回过头,薇丽安适才娇憨的神情完全换成了冷漠。她讨厌有人在这一时刻打扰她。 摘下头上的宽边帽,法兰嘆了口气。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薇丽安的坏毛病还是没改,对着动物她可以笑得这么美丽,对人却总这么冷淡。 唉,无辜的法兰。 “我这次正巧路过,就趁着机会来看看你。”十八岁的法兰·费南已是宫廷侍卫队队长,不久后他即将被国王封爵位,以父亲的势力与他的精干,这整个王朝不久便会落入他的手掌。只是,就算征服了整个世界,恐怕也比摸出这女人的心容易。 “巧合太多了吧,一个礼拜你来过几次?”薇丽安嘲笑着。自从这男人在七年前说了那句童言,这些年来总是缠着她不放,没事也会打着聊天的名义跑来凑热闹,真不知自己到底哪点吸引了他。累!" 打个哈哈,法兰眨眨眼混了过去。确实,他的藉口实在太多了,干脆让父亲给朗斯特韦尔伯爵吹吹风,把事情定下来,也好让自己安心。 “下个月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法兰认真地看着薇丽安。可惜她对自己的生日似乎完全淡忘了。每年都是法兰提醒她并及时送她生日礼物,否则这个整日只知埋头啃书的女人连自个儿几岁都分不清了。 薇丽安愣了愣。十八岁?这么快。是啊,她也长大了。不知吉娜过得怎样,还是……已经死了? “干脆回家吧,让你祖父也看看孙女长大后的模样,别老让你僕人送画像去啊。” 法兰别有目的地提了个建议。当然,回到家事情就好办多了。以他和他父亲现在的实力老伯爵十成九不会反对。 ---鹊桥仙 回復[19]:薇丽安想了想。也好,去看看吉娜吧。已经七年了,分隔太久了。 “好吧,这次我回家过生日,那时候你可别跟去。”薇丽安沉思着。其实她并不想回城堡,想到那个讨厌的桑吉尔霸在那里她就反胃。 最近总有人说她姨妈在宴会上的丑事,什么私生活不检点,不守妇道,连带的将自己也扯了进去,让那些本来就对她怀恨在心的女人有了更适当的攻击理由。真是!" 法兰笑了,笑得贼贼地。贝比笑了,笑得快乐而单纯,却颇为怪异。幽幽的大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满足与胜利的余光。终于来临了。 马车颠跛地奔驰着。薇丽安支着头看窗外绵延不绝的风景。乔诺老了,才不过七年时间他头髮微微显灰,不过他很兴奋,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乡了。乔诺一生都是孤家寡人,他没有妻子孩子,只有伯爵和薇丽安小姐是他心目中唯一支撑着生存下去的理由。 第16页 尽管他干起活来已有些力不从心。 “乔诺,没事吧。”薇丽安担心地望了他一眼。他脸色有些苍白,昨晚恐怕没睡好。都怪自己,临时决定回城堡,害乔诺手忙脚乱的打点一切,连自己的健康也顾不上。 “没事没事,小姐您放心吧,乔诺身体很好。”心底淌过一丝暖流,乔诺感觉鼻子有些酸。他是个孤儿,如果当年不是伯爵将他捡回来,他恐怕早就饿死街头,更没有机会服侍小姐。她是他唯一的女儿,至少在他孤独的后半生中,她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女儿。 小姐愈来愈美丽,如果说小时候像玛丽安娜小姐,那现在这副模样一定酷似她父亲。虽然乔诺从未见过那黑衣人,但他记得十七年前的那天晚上,那黑衣人的眼睛——与小姐一模一样的闪亮,甚至可说是妖媚。天哪,怎么能用妖媚这个词,小姐也就算了,那人可是男人。 真是!" 薇丽安望着远方的山丘。农庄应该就在西边,吉娜的小屋……呵,七年来都没看过她,她一定在怪我。原谅我,我现在回来了。 搀着乔诺的手腕,薇丽安步下车梯。城堡依然与离开时一样,坚强庄严地屹立在那儿。远处喷泉的雕像喷射着水流,只是不如小时候窜得那么高。大概是自己长高了,才会觉得水流变矮了。 亚歷克赛·朗斯特韦尔伯爵拄着拐杖。楼台上一望无际的原野与天空,不禁让人联想自己是苍鹰。薇丽安回来了,她长高了。 桑吉尔愤愤地拉上窗帘。本来她想在侯爵夫人家再多住几个月的,谁知僕人通报那个小杂种回来了,害她不得不取消所有派对与盛宴。 如果这个小丫头是专程来分家产的,那她可得当心了。而且,她记得。 那张脸,那双眼,那头髮,和那个男人一样!" 一股激流,兴奋而憎恨。是的,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父亲,您该回书房了,这儿风很大。”克拉丽娅,伯爵出嫁的最小女儿——已有一儿一女的勋爵夫人。虽然年过三十,秀美的脸庞在丈夫精心疼爱下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风韵犹存的美貌贵妇。每隔半年,她都会回家住一段时日。父亲老了,即使他当年是多么的令自己恐惧,现在的他也已风烛残年,身为女儿的她不该只顾自己的生活。 想让父亲快乐一点,至少在他活着时,这是她的义务。 老人回过头。这个女儿的脸是所有孩子中最酷似她母亲的,尽管他曾一度唾弃这孩子,但他不得不承认。克拉丽娅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好女儿,唯一懂得孝顺的孩子。 “你没见过那孩子吧,待会儿陪我一起去,该认识一下你外甥女。” 苍老的声音,含着已达一定程度的疲惫。那孩子,愈来愈像她的父亲,那双眼睛…… 薇丽安坐在藤椅上。对面坐了位美妇人,举止优雅高贵,神态极为温柔。尽管初次看到自己时,这位妇人脸色苍白。她敢断定,这女人一定对自己惊恐万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薇丽安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自己某些地方让这位贵妇感到不对劲吧。 桑吉尔坐在一旁。她冷冷地瞄了一眼薇丽安,又斜了克拉丽娅——自己的妹妹一眼。现在的克拉丽娅已非当初任她欺凌的小虫子,自从嫁了人后她开始学会了反抗与保护自己,这得多亏她丈夫。哼!" 桑吉尔心带怨恨地偷瞄了一眼父亲。如果不是这个老头子,她才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臭领主的寡妇!连一份财产都没有,身无分文的穷鬼!" ---鹊桥仙 回復[20]:“祖父,能否允许我到我出生的农庄探访,很久没见养育我的人,我很挂念她。” 薇丽安放下茶杯。眼前的两个女人带着不同表情看着自己,仿佛要深深将她嵌入眼瞳。 令人不适。 伯爵思索一下。其实这次薇丽安回来后的事情他早有了安排,年满十八的姑娘应该参加宴会,多认识些名门贵族,对她将来也有好处。 不过……该让她见见过去的人,否则她不会高兴。 克拉丽娅盯着薇丽安,从开始到现在她一起盯着这女孩。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无论神态容貌,和那人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夜的颜色。她忽然想哭泣,好好地大哭一场,十七年了…… 马车翻腾着,乔诺坐在赶车椅上,和马夫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反正车里人听不到,他们也乐得放纵一下。 薇丽安埋头看着本书,贝比钻在她衣袋里睡午觉。其实她本无意去欣赏这本无聊的书,只是对面坐着的人老是拿莫名的眼神盯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克拉丽娅努力想将视线转移开,但她做不到。十七年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走出过她的记忆、她的生活。那一晚,他用温柔的眼睛凝视她,她完全迷住了,即使他交给她的事情是多么让她痛苦恐惧,她都照做了。她嫉妒大姐,从来没有憎恨过谁的心第一次有了对象——玛丽安娜,她的姐姐,这个男人唯一深爱并选择了的人。哦,她恨!" 闭上眼,克拉丽娅忍住内心深处不断澎湃高涨的冲动与情感。薇丽安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与他面目酷似到极点的女孩。她不该憎恨她,憎恨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憎恨与他有着同样眼神的女孩,哦,她不该憎恨的!" 第17页 这次,克拉丽娅是主动请求父亲与外甥同行。只是想多看那张脸几眼,只是想从那里找到那人的影子,只是……只是……很想…… “姨母,看到我的脸让您想起了什么吗?”终于忍不住了。薇丽安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看,尽管对方是位典雅美丽的贵妇。 克拉丽娅回过神。她脸开始发烫。 “你,你……很像你父亲,不!”她忘了,伯爵父亲曾一再嘱咐不许提关于薇丽安父亲的事的,她竟然忘了。哦,天哪!" 薇丽安很平静,没有克拉丽娅预想的那么激动,只是合上书本盯着她看。深邃的黑眸仿佛将灵魂吸入黑暗,诱惑着已狼狈不堪的克拉丽娅。 “我父亲?哼,呵呵,那只是个陌生人,使您的姐姐产下我的陌生人,如此而已。”薇丽安冷笑着。是的,陌生人,从未见过的、从未抱过自己的、从未养育过自己的——陌生人!" 克拉丽娅狼狈万分。她没想到薇丽安会有这样的回答,她原本以为她会问她关于那男人的事,但她没有,只是用这种冷漠到无情的声音排斥所有答案。陌生人!" 浑身颤抖一下,克拉丽娅愣愣地看向窗外风景。她激动不已却又不敢再说任何话。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着寒意。天哪,我现在是和什么样的人坐在一起?好冷好冷…… 薇丽安继续看她的书,偶尔会看一眼窗外的风景。亲爱的姨母一直看着风景,却没有看出任何异常的变化,只是沉默而呆愣地看着。 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小猫在衣袋里滚了一下,又睡着了。 黄昏时,马车终于到达农庄。吉娜的小屋。 步下车,薇丽安走过梦境中缠绵迴绕的熟悉小径。那只有梦中才能见到,今天,她真实地踏在熟悉的泥土上,真真切切的。克拉丽娅跟在身后,虽然她第一次来这么偏僻的农庄,但对于这种地方她并不陌生。她的丈夫——勋爵大人是个爱好农牧业的傻大个,经常带着她去牧场田园之类的地方游玩,她早已熟悉了泥土的味道。 敲响木板门,薇丽安忽然有种心碎的感觉。如果……吉娜不在了,她…… 一种沉重的预兆,仿佛山一样顶在薇丽安纤细的头颅。她不知道万一吉娜真的不在了,她会怎样。会哭吗?还是笑?还是叫出声…… 门开了,枯瘦的手吃力地将门打开了。闷黄的眼睛昏浊不堪,在阴暗的小屋中闪闪烛烛。 薇丽安眼前蒙起一层雾。 “吉娜……”十七年了,吉娜变了,苍老得几乎认不出来。但就算吉娜变成了骨骸,薇丽安还是认得出。那股熟悉的味道,吉娜的味道。 “上帝啊!”昏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过了半晌吉娜才认了出来。 是薇丽安,她的小薇丽安。哦上帝!她长大了,多美啊!上帝!" “薇丽安,我的小薇丽安?”有些不敢相信,吉娜哆嗦着伸手想抚摸薇丽安的脸颊,却又停住了。怕粗糙的手指磨损了姑娘娇嫩的皮肤,又怕这只是一场幻影,一碰即碎。“快,快进来。”薇丽安一把扶住了吉娜。天哪,她这么轻!记得当年总是吉娜抱她,现在自己根本不用费力气就能将吉娜提起来了。我的吉娜,岁月太无情了。 ---鹊桥仙 回復[21]:吉娜开怀地笑着,偷偷拭去了眼角微淌的泪。十七年了,她这个老傢伙没有死去真是太好了,再见到薇丽安是她生命尽头唯一的希望,如今真的实现了。死神啊,就算你现在来带我走我也安心了。 “都长这么大了,”抚摸着薇丽安娇嫩细滑的手臂和脸颊,吉娜激动得忍不住热泪盈盈。“这么大的姑娘了。”“吉娜,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薇丽安忍住所有心酸的冲动与泪。多少次她魂牵梦绕着吉娜,多少次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想着吉娜,想着这个家,想着这个房间,过去的一切。“这些年来你好吗?”“都一大把年纪了,没啥好不好。”欣慰地擦擦眼泪。吉娜用昏浊闷黄的眼眸仔细打量着薇丽安。“嗯,长成大姑娘了,这下你母亲也放心了。”薇丽安微微惊愕,看了眼门外正环顾四周的克拉丽娅与乔诺。怕妨碍吉娜与她叙旧,他们呆在屋外藉口观赏风景。 “我母亲?”吉娜从未对薇丽安提过母亲的事,连进了朗斯特韦尔家也没有人对她提过。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是啊,你母亲一直很担心你,希望你能平安地长大。”吉娜嘆了口气,颤魏魏地从衣箱里摸出一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手帕是雪白的丝绸,上面绣着m ·l 的字符。l是朗斯特韦尔家族的缩写代号,m——很可能就是玛丽安娜的开头字,她母亲的手帕!" 吉娜看了一眼屋外的人,放心地打开手帕。 “十几年前,你母亲第一次来这里探望你时,她偷偷交了这个给我,那时候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关于这东西的事,”吉娜解开了手帕上打着的结。“她说,要到你长大后再交给你。可怜的她,当时装疯卖傻骗过了所有人,只为了她唯一的女儿——你。”手帕,丝绸的手帕上躺着一枚戒指。狼牙形状的环扣中一颗晶莹璀璨的黑宝石闪闪发光,在黄金指环的映衬下更显神秘。 第18页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她说,”吉娜伤感地看着这枚戒指。 她沉浸在十几年前玛丽安娜小姐含着泪水求她託付这件事情的回忆中。 “这是你父亲与她的定情物,等你长大了,若她不幸死了就交给你。” 拿起这枚戒指。内心有某种东西碎了,响声悠悠迴荡薇丽安的心房。 这枚戒指,黑宝石的戒指,母亲的遗物,父亲的东西,他们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一出生只有一个人,没有父母关爱。开始懂得自己存在的价值时,便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私生子!不是的,一开始自己就不是什么私生子,根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后代。是爱,爱的结晶!母亲的,父亲的,他们两个人血的结合!她体内流淌着他们两人结合在一起的血!" “她怎么死的?我父亲在哪儿!”静静地问,没有把快唿出口的哭声吐出。薇丽安将戒指摆在心房。母亲的,父亲的。他们到底怎么了? 吉娜嘆了口气。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母亲我只见过几次,那时的葬礼你也参加了。其实,当时埋着的不是你母亲,你母亲是生是死恐怕只有伯爵——你的外祖父才知道。”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实终于吐出口,吉娜安心了。她完成了所有的心愿与任务,该走了。 “我老了,薇丽安,我是撑着等你来。”语气慢慢减弱,生命烛光已燃尽头了。吉娜体温渐渐下降。“我恐怕不行了。”薇丽安惊惶了。第一次她感到重要的东西一件件失去,即使拼命抓取也无法挽回。 “吉娜,不吉娜,醒醒,睁开眼,和我说话啊!”嘶叫声,第一次有种沉入海中无法浮上水面的感觉,心脏好像被某样东西压着,沉重得眼泪流下来。 贝比不适意地钻了出来。主人将它压在身下,它快被主人吵耳的叫声震聋了。忽然,它呆住了。绿眸映射着黑宝石戒指,狠狠地,紧紧地,牢牢地。不可思议地事情发生了,它的眼睛转成了红色,牙齿也比前一秒长了许多,爪子像钢铁般铮亮。薇丽安没有看见,吉娜死了,她看不见了…… 乔诺低着头。蒙蒙小雨中棺材被放进了挖好的坑,潮湿的泥土开始翻上棺材盖,渐渐淹没了依稀可见的木板。一条生命永远离去了。 乔诺记得很清楚。吉娜是抚养薇丽安十年的人,对薇丽安来说她是唯一的亲人,比伯爵和他都更亲近的、付出了感情的人。现在这人死了,薇丽安一定很伤心,伤心欲绝,尽管她表现得一如平常,站在旁边平静得不见泪痕。 贝比钻在口袋里。它在沉思,搜寻记忆中它看到过的东西。神情严肃。 薇丽安呆立着。泥土一把把撒下,淹没了她的心,她的感情。吉娜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只是,现在她无力去想去思索,仿佛生命从她脑海蒸发了,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壳。 克拉丽娅静静地呆在一旁。对于这人的死亡她并不感到难受,毕竟她与这老人互不相识。但,她心酸。薇丽安木讷的表情仿佛遮了层面具,隔开了尘世一切与她相关的事与物,包括站在她身边的姨母。 薇丽安是他的孩子,克拉丽娅选择了不憎恨。十七年的时间,她已无力去憎恨那早已逝去多年的回忆,况且她已是一个有家有丈夫有孩子的妇人,更是没有任何权利。 ---鹊桥仙 回復[22]:“回去吧。”拉拉薇丽安的衣袖。这孩子太悲伤了,感觉不到任何外界的打扰。 薇丽安转过身,面无表情。幽幽黑眸闪烁着,却找不到灵魂。 马车上,两人一致沉默。克拉丽娅不想说话,她知道即使安慰现在的薇丽安,那也是没用的。 “我母亲怎么死的?”突如其来,薇丽安开口了,问了个让克拉丽娅不禁哆嗦的问题。 极力迴避薇丽安黑冷的眼眸,克拉丽娅感觉自己仿佛裸身不着一丝衣物,难堪至极。 “她……她是病死的。”父亲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提过去,克拉丽娅不禁颤抖得厉害。她记得,记得姐姐发疯时的声音。天哪!她不想再回忆起来,那十七年来不断追逐她的可怕恶梦。 “是吗。”没有升调,对这个回答薇丽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回去后她要自己找出答案。她要知道所有父母亲的事。全部!" 马车晃悠悠地驰过乡间小道。雨中,一棵大树下有个人影闪过。 全身黑衣的人影。看着马车,看着车厢。透过斑斑雨痕的玻璃,他看到了那牵挂了十几年的人。她长大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践踏着地面的声音也如野兽般咆哮。一只蝙蝠飞过,它有一双红眼睛,血红血红…… 回到城堡,阴沉的天空丝毫不见阳光回照的迹象,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心上,包括一直仰望天空的伯爵。 很久了,这样的天空他看了有多久?数不清。每当风雨欲来,天空就会变得阴暗却平静。一场大风雨…… 玛丽安娜也是这个时候失踪的吧,阴沉的冬天,和那时候一样的冬天,夜晚时分。 咳嗽了一下,伯爵丢掉了手中的烟。这东西多抽了就老是引起喉内结痰,害他喘不过气。唉,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什么时候会被上帝召唤呢?哼,谁知道。说不定去的是地狱,像自己这样的人,註定是地狱的一份子。 第19页 透过书房的门缝,一双眼睛幽幽发光。桑吉尔憎恨地看着渐渐睡着的父亲,如果他是死去的话恐怕她会高兴得跳起来。老傢伙,干脆死掉吧,快死吧!" 十几年来,每当看着这老鬼支着拐杖颤抖地走下楼梯,桑吉尔就恨不得在后面推他一把。但,最终她都没有这样做。她不敢。 或许是幼年的记忆,或许是一生经受的磨难,她害怕父亲,害怕这个一辈子带给她痛苦的老东西,即使他一只脚已踏入了棺材。 如果不存在父亲,桑吉尔,你就是这家族最适合的继承人。那个小丫头根本就是杂种,不配得到家族财产!对,只要父亲不存在…… 门,轻轻地开了。桑吉尔走进去,无声无息。她的眼瞳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弹出眼眶,亮得让人不敢逼视。只要用手帕捂住他的鼻子,他的嘴…… 忽然,她停住了。父亲的脸,父亲的眉毛,父亲…… 记忆中,伯爵的身影如鬼影般被拉长了。桑吉尔看到自己幼小的身躯躲在桌子底下,玛丽安娜姐姐和父亲吵得很兇,他们像天生在角斗着的野兽,咆哮声不断传来。她看到父亲的脚,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脚,仿佛随时都能踢在她脸上。偷偷地,她探出头瞄了眼父亲。那一瞬间,她完全崩溃了。魔鬼!魔鬼啊…… 惊恐地逃出书房,桑吉尔浑身颤抖连滚带爬地沖回自己房间。她要远离,远离这个魔鬼,即使他变老,力量衰弱他也依然是个魔鬼!" 啊!" 克拉丽娅牵着薇丽安走进大厅。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雷声隆隆。 冬季下的应该是无声的雪,反常的天气,反常的家族,反常的世界。 “乔诺,吩咐下人准备些暖身的汤,别忘了放姜。”克拉丽娅仿佛主人般指使僕人。毕竟她曾经是这儿的小姐,僕人们对她的指令亦一如主人般对待。 “薇丽安,去换身衣服吧,这讨厌的雨,真是反常。”拍打着全是雨珠的长裙,克拉丽娅坐在火炉边。 薇丽安扫了一眼乔诺。他浑身都淋湿了,即使穿着防水套。 “乔诺,你先下去换衣服,当心不要着凉。”冬季的雨冷如冰,薇丽安不希望一直服侍她的乔诺生病。他是她唯一可信赖的人。 有些感动,乔诺退回自己房间去了。确实,他和马夫都在外面赶车,这雨实在太大了,把一向安全性高的防水服也浸得湿嗒嗒的。 ---鹊桥仙 回復[23]:换了身衣服,薇丽安靠近火炉。克拉丽娅丢了很多木条进去,火烧得很旺,也很温暖。贝比躺在火炉边的靠枕上,舒适地翻了个身睡大觉。 克拉丽娅很喜欢小动物可她不敢碰贝比。因为它的爪子很尖也很长,虽然经常看薇丽安抱它她也依然不敢碰它。它的绿眼睛,很亮。 “你对下人很善良。”长期的贵族生活,克拉丽娅养成了指使僕人的习惯,当然这与摆脱桑吉尔后的自由息息相关。 薇丽安笑笑,没回答。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就行,说出来并不一定好听,尽管它直截了当地道明了自己的想法。 克拉丽娅犹豫了一下,眉头皱得紧紧。 “关于你父母亲的事……”有些欲说还休,克拉丽娅张望了一下四周,除了她和薇丽安没有任何人,包括父亲。“你最好去问你祖父,他是最清楚整个歷史的人,也是唯一能告诉你答案的人。”谦意地望了眼薇丽安,又迅速转移了视线。她不敢看那双黑色的眼眸。 “我很抱歉不能告诉你,事情太复杂了,不是我能简单说明的。” 薇丽安不吭一声。她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复杂的心情。她有她的苦衷。 “你们谈的挺投机的嘛!”桑吉尔冷笑着步下台阶。她刚来就听到克拉丽娅在说的这件事,她非常感兴趣。能告诉这个小杂种她的出身,自然让她高兴不已。 “我来告诉你答案吧。”鄙视地望着薇丽安冷漠的黑眸,桑吉尔一觉心中一动。是啊,与那男人一样漂亮的眼睛,还有这张脸。 坐在沙发上,桑吉尔倒了瓶酒。晶红的液体在精巧的玻璃杯中莹莹发光,神秘诱人。桑吉尔笑了,笑了邪媚而燎人。昏黄的光线下,岁月雕刻的痕迹朦朦胧胧,时光仿佛吐出十年还给了这个手指微颤的女人。 “你的祖父是个魔鬼!”内心有种放纵的快感,她终于将这句话吐出来了。“你父母都是被他害死的!”克拉丽娅跳起来。她不允许姐姐这样歪曲事实。 “你胡说什么!父亲才不是狠心成这样的人,而且姐姐不一定死了,谁见过她的尸体,还有那个男人!”薇丽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说母亲和父亲死了,却都没见过尸体。可笑!" 桑吉尔推开像母鸡一样护卫着薇丽安的克拉丽娅,恶狠狠地盯着冷眼看自己的女孩。 “知道吗,你母亲是个疯子婊子,她和你父亲是未经允许结婚的,所以,你只是个野种!”“桑吉尔!”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男的女的,苍老的尖细的。亚歷克赛老伯爵站在楼梯上。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多嘴惹祸的女儿。她竟敢骂玛丽安娜是疯子婊子,她竟敢这样称唿自己的姐姐!桑吉尔!" 薇丽安胸口有样东西摇摇欲坠。那是被称为自尊的东西。她不是野种!她是父亲母亲爱的结晶,不是野种!" 第20页 “啪!”响亮的声音迴荡整个空旷的大厅。桑吉尔的脸颊烧起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薇丽安发怒了。 苍白得无血色的脸上只有那双黑眸生气勃勃,尖锐得仿佛刀刃。 贝比跳了起来,它被惊醒了。有一场好戏可看。 “收回你的话,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父母,包括你!”残忍地瞪视着惊愕的女人,薇丽安感觉身体内那只被束缚得连她都以为已驯化的野兽发出了怒吼,拼命用爪撕扯着已不再坚硬的牢宠。 桑吉尔颤抖着,她不敢动,在这种仿佛要夺走她生命的眼神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像只青蛙,被蛇盯住的食物。 “打得好。”掌声响起,伯爵冷漠地拍着手。从薇丽安来到这个家,她从未发过脾气或使过性子,无论遇到任何欺负或歧视,她都以冷漠相待。她的心沉得那么深,深到一度使他以为再也无法触摸。现在,他安心了。她的自尊,她是朗斯特韦尔家的人!" 桑吉尔忍不住了。她掩面奔跑着,用她一生积蓄的力量冲出了这个带给她太多屈辱的家。但,她走不远的。金丝雀,一旦离开了鸟笼就无法生存下去。 大厅沉默了,久久沉默着。 “您不该这样。”克拉丽娅轻轻地谴责,不知对谁。是残忍的父亲,还是勐然间爆发愤怒的薇丽安。 伯爵艰难地走下楼,坐在沙发上。他松了口气。 “她不配做我的女儿。”嘆了口气,伯爵仰头望着雕刻精美的天花板。“她不配!”克拉丽娅不语了。很久以前她便不想再介入这个家太深。曾经,她受了太多的伤,即使给予了再多的爱,伤痕依然留下了疤,永不磨灭。 远处,蝙蝠飞来了。雨中,血红的眼睛张望着城堡内所有的动静。 时隔十七年,它终于又回来了。 “我母亲怎么死的?”沉默中,薇丽安平静地问出这个始终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不管怎样,她要知道真相。 伯爵看着这个冷漠的孙女。如果告诉她事实,她会离开吗?还是,给他一个选择? 哼!" ---鹊桥仙 回復[24]: 凄凉地一笑,老人累了。告诉她吧,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你母亲——我的女儿玛丽安娜,七年前失踪了。”忍不住,伯爵又摸出了烟。 他现在太需要这东西了,就像救命的药般需要。“那之前,她疯了十年,从你出生后。”“是我拆散了你父母。”伯爵狠狠地唿出口烟,不管这烟在自己肺里留下了多少刺鼻的毒气。“我打死了你父亲,”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枪。“用这个。”薇丽安凝视着壁炉上挂着的枪。 曾经伤害过甚至剥夺了他生命的武器。 贝比静静地看着,它竖着耳朵。伯爵继续说。 “那一晚,和今天一样的天气,”张望了一下窗外,伯爵感概万千。“你母亲撑着怀孕六个月的身体,和那男人相约逃走。我发现了他们。”当时的一切就算化成灰老人也记得清清楚楚。玛丽安娜穿着红色的睡袍,外面披了件黑披风,那男人的衣服。 “桑吉尔告的密。”沉默许久的克拉丽娅突然出声。冷冷地捲起袖子。雪白娇嫩的手腕上累累伤疤,触目惊心。“姐姐和那男人,是我通的信。”冷冷笑一下,克拉丽娅忍不住泪水流下来。当时的一切她都记得,桑吉尔那魔鬼!" “桑吉尔打我,拼命打我,我受不了就告诉了她。”是的,她做了件后悔的事,一生一世都后悔不已的事。她是个罪人!" 伯爵看着女儿的手,女儿的脸,深深地嘆了口气,垂下了头。当时大家都疯了,疯了!" “我看得很清楚。”克拉丽娅深深吸了口气,停止不断抽泣的身体。“那男人没有死,父亲,他逃了!”老人惊愕地看着女儿。他记得当时子弹打在心脏口,心脏!不可能!" “当时太乱了,你们只顾着把姐姐架回去,”克拉丽娅平静了,她继续说。“那男人流了很多血,但他没死,他翻墙逃出去了。” “不可能!”拿烟的手在颤抖,老伯爵眼瞪得几乎跳出来,眼瞳布满血丝。 “不可能,我一枪打在他胸口,而且,城堡的墙有三米高,一个垂死的人怎么可能翻得过去!”撒谎撒谎!老人有些疯狂了。 克拉丽拉看着父亲,用前所未有的凌厉眼神看着他。 “他翻过去了,我亲眼目睹!”像鸟,像长着翅膀一样,他飞过去了,用飞的翻过去的!" 哦上帝!直到今天,她依然不敢相信那黑暗中看到的一幕。那人的血,染红了整个胸部,嘴角仍有血沫不断涌出。当时她想喊住他的。 墙太高了,他翻不过去,他逃不掉的。但,他跳了,只是轻轻地弹了一下腿,三米高的墙好像小孩建造的玩具,他跃了过去。天哪!" 烟掉了,碰触到冰冷的地面,熄了。伯爵看着她,看着这十七年来沉默不语的女儿。她知道太多他不知道的事,这纤瘦的肩膀上担负着怎样沉重的回忆呀。他的女儿…… 薇丽安安静地坐着,贝比舔了舔她的手指。一片冰凉。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到底在胡扯些什么!死了还是活着?给我一个清楚的答案,那是我的父母啊!" 第21页 你会知道答案的,安静地坐着,等待。 平静的耳语,温柔的声音,充满了无限慈爱与暖意。薇丽安抱起了贝比,手指轻轻抚摸贝比柔软的毛,但她的触觉已经丧失了,什么也感觉不到。贝比警惕地望了眼主人,朝窗户那边瞪了一眼。它知道是什么在说话,也知道是来自何方的东西。同族的嗅觉是敏锐的,同类的体味与生俱来。 “他还活着吗?”伯爵苍茫地嘆息着。十七年来,除了这唯一知情的女儿,所有人都以为那人死了,包括被瞒了十七年的他。呵呵…… 克拉丽娅静静地看着。父亲在笑,笑声却使人不禁想蒙头大哭一场。但,她哭不出来了。她的泪早已干涸,在梦的彼方变成了泡沫,留在过去遥远已逝的洪流。 “玛丽安娜……是被他带走的。”用手遮住眼角不听话的眼泪,伯爵清醒了。“他拿走了那时候就属于他的东西,他的女人。”看了一眼薇丽安。老人平静下来了。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来带走你。”他的女儿,自己唯一的孙女。 为了报復自己。 薇丽安冷漠地看着祖父。一瞬间,他的头髮似乎掉了许多,更加稀疏。但她不想去思考。脑海深处,似乎有样东西麻木了,失去了意识,那名为感情的东西。贝比舔了舔舌头,绿幽幽的大眼直视那愈来愈靠近的影子,来自窗户外的魅影。它笑了。猫的笑是诡异的,妖邪非常。 “我要回家了。”克拉丽娅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受不了了。她需要家,有丈夫和孩子的家,温热的壁炉和火焰,在那里她才能感到真实的存在与安全。这里,这里留下的只有死亡的气息,死亡!" 飞快地披上衣服,连僕人都没有唿唤。勋爵夫人奔出了城堡蹬上马车。直觉,她感到恐惧。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那是什么感觉?復仇!" ---鹊桥仙 回復[25]:薇丽安呆呆地坐着。仿佛有某种力量束缚着她,她感觉不到过去现在未来所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她看不见一切,深陷于未知的幻影。 伯爵看着熄了许久的烟,默默伸出脚,踩碎了菸头,即使它早已熄灭。晃着拐杖,他回到了书房。他需要安静,好好地安静一场。 大厅,薇丽安独自坐着,闭上了眼。挣扎了很久,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别碰她!”奇异地,贝比开口说话了。它知道主人身边的是什么,但保护主人是它的任务,即使是同族也不能原谅。 “呵呵,小傢伙,你有什么能力阻止我,嗯?”魅影发出吃吃的嘻笑声,有种张扬的狂气。 “力量?哼,如果你知道这女孩未来的身份,你就不会这么猖狂了。”贝比变了,体形开始变化。所有通往大厅开着的门在无形的力量下紧紧关上了。贝比的耳朵消失了,皮毛化成长长的头髮,乌黑油亮;猫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人类的形态,长长的爪子尖锐如刃。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漂亮无比的绿眼男孩——贝比的原形!" 与此同时,魅影也开始变化。它开始现形,变化成人类的姿态,一身黑衣。 遮着黑斗蓬,闯入者冷冷地笑着。 “身份?哼,看来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薇丽安,眼神竟是温柔慈爱。“滚开小鬼,她是我的。”对,失去了十七年的孩子,我的血脉!" 贝比愤怒了。尖锐的爪子迅勐地抓向闯入者。时刻未到,说什么他也不能将这女孩交给任何人,只除了主人,给予他命令的主人!" “唷,小猫生气了,真可爱!”轻巧地躲过了那致命一爪,黑斗蓬下的身影竟如鸟般一跃而起飘浮在空中。贝比傻眼了。 “怎么会?”这是主人才有的本领,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也会? 难道……同族!主人的同族!" “哼哼,看来你猜出我的身份了。”冷冷地笑着,黑眸却没有丝毫笑意,隐隐有股莫名的杀意。“她是我的女儿,滚开!”斗蓬揭开了。那张脸!贝比瞪大了眼睛。与薇丽安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脸出现在任何人身上那只能证明一点——血统!" 左右巡视着这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贝比感觉唿吸困难。难道薇丽安,他守护了近八年的薇丽安是——同族的后代?!" “我的孩子。”温柔的眼眸,没有丝毫适才的杀意。男人附下身亲吻沉睡中薇丽安的额头。和玛丽安娜一样修长的眉毛,相似的肌肤…… “为什么不把她母亲变成同族?”恶意地笑着,贝比讨厌这个人,非常的讨厌。即使他是薇丽安的父亲,这个女孩註定是主人的,除了主人谁都不能碰!" “这样可以生下纯血统的后代。”时刻未到,主人轻易出现在附近。只有他,能从这力量强过他太多的男人手里保护她的只有自己了。 主人!" 男人看了眼贝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哀伤地、绝望地、坠入深渊地。 “她希望自己是个人类。而且,”他看了眼薇丽安,悲伤地。 “她死了。”清楚记得玛丽安娜死前的模样,她眼角滴落的最后一滴眼泪。 七年前的那一晚,他潜入城堡,心脏受到的创伤使魔力大损,花了十年才恢復。隔着空间他将玛丽安娜自禁闭的塔楼转移到自己的住处。十年未见的人儿,心碎的爱人,奄奄一息的妻子。她的金髮,曾经带给他无数遐想的美丽金丝……全白了!" 第22页 “孩子,我们的孩子……带回来,带……回来。”最后一口气唿出去了。瘦弱至极的玛丽安娜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松了,失去了力量与弹性,永远离开了他。是的,带回来,将持有他血统的女儿带回来。 当她长大成人时,她的血液会告诉她力量,被人类排斥的力量。 带回来!" “这是我的孩子,她有一半——我的血统。”终有一天这力量会释放出来,不论她压抑得多么牢固。那时,人类会把她当魔女对待甚至追杀。 贝比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无可奈何。毕竟他是他们族类的下仆,没有那么强的力量来抗拒,但,就算拼死他也要拖住这男人,争取时间到那最后时刻。再过不久她的生辰时刻就快到了。 “我现在不会带走她。”出乎意料地,男人说出了贝比最想听的话。背后不断凝聚力量的爪子顿住了。 “我不能,你也不能。”妖邪的黑眸闪过一抹嘲笑,仿佛鄙夷贝比那在他眼里微弱如小虫的力量。“时刻还未来临。”是的,他得等待,否则属于他的也会消失。 满意地笑了笑,贝比可爱的尖牙如刃般闪光。男人消失了,如雾气般失去了踪迹。 ---鹊桥仙 回復[26]:看来,他也得提早做准备了。不过,真没想到薇丽安会有一半同族血统,奇蹟!" 马车上,克拉丽娅双手捂住脸。多年来,她从未道出口的秘密终于吐出来了。是的,她是个罪人,让姐姐无法和爱人在一起的罪人,一个被嫉妒心蒙敝了良知的堕落者。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知道一切真相,哈哈哈……报復吧,冲着她来啊,至少,她不用再忍受这夜夜难熬的恶梦。 桑吉尔躲在城堡花园的廊亭里。小时候,一到城堡传来吵骂的怒吼声,她便习惯躲在这儿。母亲的样子已记不清了,记忆里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模煳的脸。但,这儿有种香味,和母亲一样的花香。 脚步声,轻盈中带着快感的脚步声,从走廊的一方传来。桑吉尔站起来,她听到了。不是父亲的脚步,父亲的脚步是深沉的,沉得像块石头,像座山。 朦胧的雨雾中有个人影渐渐接近。桑吉尔捂住了嘴巴。天哪!" “好久不见桑吉尔,还记得我吗?”轻脆的声音,美妙的金髮捲曲着,波浪般华丽,艷红的唇微微轻启,含着冷傲与不屑。但,这一切在桑吉尔眼中全化作了恐惧。玛丽安娜!天哪,不!为什么,她和十七年前一样!" “姐姐,姐姐,我……我……”说不出话了。桑吉尔惊恐得跪在地上,像枯死的落叶在风中嗦嗦发抖。那是不该存在的人,不该存在!" “怎么了?为什么不看看我?我是你亲爱的玛丽安娜姐姐呀。” 温柔的声音,完全没有记忆中那不屑的口气。“看看我吧桑吉尔,我亲爱的妹妹!”抬起头。或许是一时迷惑,或许这只是个幻影。桑吉尔抬起了头。 “啊……!”她尖叫。眼前站着的姐姐变成了骷髅,干枯的骨架在潮湿的空气中晃晃悠悠,苍白无肉的手指抚触着桑吉尔沾满水珠的头髮。 “我亲爱的妹妹,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语气由温柔变成了狂暴,疯子的声音,玛丽安娜发狂的声音!"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求你……”桑吉尔嚎啕大哭着。姐姐的怨魂来抓她了,鬼魂哪!她不要去地狱,不要!" “怎么了桑吉尔?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男人的声音,温柔的男人。 桑吉尔努力眨着迷茫的泪眼。是他,黑眸的男人,她思念了十几年的他!" “拥抱我呀桑吉尔,你不是一直爱着我吗?”男人温柔地笑着。 是的,他记得这个女人,记得很深很深,深得足以下地狱。 桑吉尔紧紧抱住了这个男人。是的,就是这个男人!十七年前当她发现他徘徊在城堡附近时,她就爱上了他,无可救药的!可,他拒绝了她,选择了姐姐。所以,她告密。既然自己得不到那谁也休想得到,尤其是姐姐!" 轻昵地吻着这个男人,桑吉尔用尽一生所有的力量去拥抱他。这一刻,不管是幻影还是什么,这一刻属于她,属于她。 “桑吉尔桑吉尔,你爱这个样子的我,”男人轻轻地、冷冷地笑着。“那么,你也爱这个样子的我吗?”他现出了真面目。 桑吉尔无声地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瞳孔扩张开了,流出了血,红红的染满了整个廊亭。雨水混合血水流着,渗入了无尽黑暗的地狱。 马在雨中显得急躁,狂驰着奔在路上。克拉丽娅有种不祥的预感。 远方,有什么在动,悄悄地、诡异地行动着。是什么? 突然,马跳了起来,整个车厢晃动了一下。马夫跳下车向主人报告。 “夫人,前方有东西堆在路上,马受惊了。我这就去处理掉,您别担心。”迈着沉重的步伐,马夫感觉自己裤管里全是水。他妈的,这种鬼天气!" 克拉丽娅闭上眼。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想休息一下。 勋爵的城堡离得不远,近得她能闻到女儿头髮的香味,依稀间她听到丈夫坐在壁炉旁翻书的声音。忽然,有种旋律飘过。她听到某种声音。 第23页 歌声? 某处,有人在唱歌,幽怨悠扬,美妙绝伦。好熟悉的曲子,好熟悉的声音……迷煳中,克拉丽娅跳下马车,降在她身上的雨点奇异地少了许多,只微湿了她的秀髮和长裙。她向着树林撇开的小道走去。 什么?那是什么?树林里,一样东西悠悠荡在枝上。是它在唱歌吗?为什么会盪在上面呢? 但,克拉丽娅明白了。当那东西转过头,她一切都明白了。她尖叫。 “啊……!”是桑吉尔,她被绳子勒住脖子吊在树枝上。长长的舌头吐着,眼珠瞪得大大仿佛执意要跳出眼眶的束缚,满脸的血污即使雨水也洗不净,一串串化成血水不断顺着衣裙流下来,渗入满是枯叶的泥土。 克拉丽娅跌坐地上。桑吉尔!" 忽然,她停止了尖叫。脚,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血污的手,泥泞的手。 “亲爱的,我好孤单,来,和我一起,姐姐爱你!”头颅,像地狱来的恶鬼,稀疏的头髮和溃烂掉的肌肉,从泥浆的地狱中爬出来了。 桑吉尔!" “不!”克拉丽娅一脚蹬开了恶鬼的手,连滚带爬逃向马路。但,没有出口,进来时的小道仿佛从未有过般神秘地消失了。满是张牙舞爪的树影里,克拉丽娅看到了一个人,全身黑色、落寞地站在那儿的男人!她拼命地奔过去。 ---鹊桥仙 回復[27]:“宽恕我,我没有背叛你,不是我!”歇斯底里,克拉丽娅没有迟疑地跪在男人面前。就是他,就是他!她恶梦的爱人。“求你……” 她爱他,从十七年前。爱他的眼睛,爱他的头髮,爱他对她温柔的凝视。天!不要杀她,她爱他呀!" “你害怕的人死了。”男人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消失了,如迷雾般。幻影消失了,桑吉尔消失了,整个与恶梦一样不断缠绕着她的一切消失了。 雨,下得很大。雨点打击着克拉丽娅。不多久,她湿透了。 “爱你,我爱你,我只爱着你一个人,爱你呀……”木讷地望着他失去踪影的地方,克拉丽娅哭了。丈夫也好,孩子也好,生命也罢。 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来得重要。她爱他呀,爱他…… 树林里,一切邪气消失了,只余下女人的哭泣声,悲伤地、悠远扬长…… 夜黑了,雨渐渐停了。薇丽安醒了。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 什么时候睡下的?头昏昏沉沉,她只记得克拉丽娅姨母离去时的记忆,那以后呢? 哦头痛。不记得了。 贝比躺在旁边的枕头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好像个喝碎的酒鬼,亏它白天睡了这么多。 微丽安爬起床。她记得,父亲母亲没有死,他们只是失踪而已。 但,那之后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圈住了她,她无法动弹,连神智都开始昏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么了? 贝比醒了,它挨蹭着薇丽安的手臂,一副企求爱抚的模样和贪吃的嘴脸。尽管那全是装的。 “知道了,乖乖,我给你鲜奶喝。”薇丽安收拾一下衣物跳下床,倒了些鲜奶给贝比吃。忽然,她愣住了。 贝比的眼睛在黑暗中如两团鬼火,绿幽幽地瞪着她,全身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在阴影中让人毛骨悚然。 “贝比?”不知为何,薇丽安退了一步。端着的碗差点翻了,鲜奶倒出些许在地毯上,淋湿了她的脚趾。 “喵……”贝比轻柔地叫了声,馋涎地看着淌出来的鲜奶。薇丽安镇静下来,把碗放在贝比面前,轻轻抚摸着它。 真是,今天怎么了,连贝比也害怕,变胆小了吗? 忽然,楼下传来声响。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显得突兀。 换好服装,薇丽安下楼观望。法兰!怎么回事!" 指使着僕人放置行李,法兰脱下了帽子向薇丽安使了个眼色。 我来了!" 薇丽安不紧不慢地走下楼。她要看看这傢伙还会耍什么把戏。 “我亲爱的薇丽安,几日不见你更美了。”望着头髮披散没有梳理的薇丽安,法兰欣赏着此刻那略显慵懒的美丽,放肆地凝视她的黑眸。真美!不久后这个绝世美人就是我的了!" “你来干什么?”冷淡的语气,隐隐有种逐客的感觉。但法兰不介意,七年的时间这种语气对他已经免疫了。 “当然是专程祝贺你生日的。”无辜的眼睑不断地眨着,十八岁的男孩装纯真的样实在让人不觉发笑。当然,专程来求婚。他有十成的把握。 “费南爵士,我孙女的生日没想到还引来了您的大驾光临。”亚歷克赛·朗斯特韦尔伯爵拄着拐杖站在大厅。在这男子来之前,他就收到了好几封宰相的信,大致内容就是希望他将亲爱的孙女嫁给他这唯一的独子。对于这桩婚事,老伯爵一时没有立即回覆,他想先看过法兰·费南这个人再作决定。现在的他已非过去的他,或许女儿玛丽安娜的事使他想通了。不管什么金钱地位权力,只要能使孩子幸福,他不想插手管任何闲事。 “是的,这几天还得劳烦伯爵大人。”法兰彬彬有礼地问候伯爵。 朗斯特韦尔这位传说中脾气古怪的老头他是早有耳闻,也作好了心理准备。他不怕!" 第24页 伯爵点了点头。不错的小伙子,配得上朗斯特韦尔家的儿女。当下,他牵起法兰的手到书房聊天。他要更深入了解这个年轻人。 从祖父的眼角余光,薇丽安感觉有些异样。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薇丽安!”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阿米丽娅,她拉起长裙向许久不见的薇丽安奔来,身后跟着的竟是伊莉莎白,出乎意料的女人。在学校里她们向来不合。她怎么也来了? 伊莉莎白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非常不自然。 “阿米丽娅想来,我顺便带她。”眼睛时不时盯着窝在沙发上的贝比——她的主人。 薇丽安冷嘲。什么时候伊莉莎白也会和阿米丽娅成为朋友。天下红雨。 “真的哦薇丽安,我原本很想来祝贺你生日,可路太远,父亲母亲不同意,那时候伊莉莎白就出来帮了我的忙,”阿米丽娅感激地望了眼伊莉莎白。“这次多亏她!”尽管以前曾发生过许多不友好的回忆,对于真诚待人的阿米丽娅,只有一次的帮助就足够成为朋友了。 无奈地摸摸矮小的阿米丽娅光滑的头髮,薇丽安警惕地看了眼伊莉莎白。如果这个女人在这里不惹事的话,留下来倒也没关系。 “让僕人带你们去房间,早点休息,赶路很累的。”仍是淡淡的语气。薇丽安有些感动,这样的天气里还赶过来真难为她了。 “是呀是呀,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派对,我们那儿的人都听说了,你祖父伯爵大人要办得很隆重,”阿米丽娅兴奋地报告她得来的小道消息。“专门为你举办的成人宴会哦!”那天她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争取法兰的注意!" ---鹊桥仙 回復[28]:薇丽安笑了一下,仍是冷的。伊莉莎白笑了一下,却是阴的。贝比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时刻到了。不知为何,这一晚的月满如盘,微微带着红与火。传说中,这样的月是不祥的,只是传说太久了,久到人们都忘却了。 宴会正式举行,所有被邀请的名门贵族纷纷踏上昂贵的波斯毯笑着向伯爵致礼。古老的城堡已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伯爵开怀地畅饮着,向远来的客人们炫耀他家族亢长的歷史与光荣。很久以来他都未曾如此开心了,即使两个女儿都未出现。 克拉丽娅病了,她连续不断地作恶梦,作为勋爵的丈夫深爱着妻子,坚持留在家中照顾被病魔缠身的爱人。 桑吉尔不见了,没有人看见她的行踪。或许,那一天她走了,永远离开了城堡。也好,反正这个女儿他也不想再见到。走,走得越远越好!" 大厅中,阿米丽娅穿着她好久以前就订做的美丽服饰。许多年轻的贵族都向她张望,爱慕的眼神频频散落她娇嫩的脸颊——如花瓣般粉嫩。 阿米丽娅等待着,她耐心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啊,他来了!" 多英俊!" 法兰穿着隆重而华贵的礼服,英俊的脸颊比平日更显光彩。他的嘴角有抹胜利的微笑。今天,他有个重要的任务,迎接亲爱的薇丽安·朗斯特韦尔伯爵千金走下这台阶,然后,他要宣布。美丽的薇丽安·朗斯特韦尔,她将成为薇丽安·费南!" 阿米丽娅目光灼灼地看着法兰。为什么不看看我?看看我呀爱人,只要一眼!但,她失望了,彻底绝望了。 薇丽安出来了。她美丽如流水的黑髮没有改变髮型,依然亮丽地披散在背部,长长地延伸至华丽的深红绸缎内。一身如枫叶般美丽的深红礼服将她美妙绝伦的身型完美地展现,纤细的手指轻轻夹着的白色雪兰与头髮上插着的兰花头饰组成一对,艷丽非凡。 楼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论男与女,包括法兰。尽管他知道薇丽安有着超凡绝俗的美貌,但绝不会想到精心修饰后的她竟是如此夺人心魄!那美丽的黑眸!" 高傲地抬着头,薇丽安将手递给法兰。法兰回过神。是的,属于他的,这女人属于他,他自豪!" 阿米丽娅哭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薇丽安吸引走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哀伤与绝望。法兰法兰……她哭泣着奔向自己的客房。无论她怎么努力,法兰都不会属于她,法兰…… 贝比瞅了眼伊莉莎白。 该行动了。 伊莉莎白会意地点了点头,动作灵敏地跟随阿米丽娅而去。现在的伊莉莎白是否还是过去的伊莉莎白?或许,只有七年前的夜晚能回答。小猫的牙是利的,同样能发挥血族的本能——力量的支配。 冷冷地环视围绕自己的人群,薇丽安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是法兰那种护花使者似的神态。她讨厌。 时间慢慢接近4020电子书,红色的月亮快到达天空的中央。时刻,庄严的时刻…… 影子,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城堡的至高处,两个黑影。他们飘浮在夜风袭袭的空中。 如鬼魅。 “有趣,难得能碰到同类。”黑髮的男子笑着,笑声带着某种欣慰与得意,风吹过他披肩的长髮,带动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 “世界这么大还能碰到,真是奇蹟呀。”月光下,金灿灿的长髮飞舞着,同样的神态与气质。费洛文高兴极了。没想到这命中注定的一刻,他竟能找到两个同族。 第25页 “主角是你今天的猎物吗?”冷冷地,男子轻轻笑着。他猜得出这个同族的想法,就如十七年前遇到玛丽安娜时一样,类似的思考。 “不,是我的——伴侣。”等了七年,他终于迎来了这一时刻。 为了确保事情进展顺利,他指派了下仆去保护她,现在,时刻到了。 “可惜可惜,她是我的女儿,”黑髮男子轻轻笑了一下,黑眸中有抹狡猾的光闪过。“有一半我们的血统。”费洛文愕住了,不多久便大笑起来。 “太好了,没想到居然是半个同族。”凝视着那双黑暗中闪光的黑眸。“她早就是我的了。”他的宝物,他的象徵融入了她的身体。 “左胸,有我的印记!”没有人会发觉,时刻到来时,那印记会爆发她所有力量,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太晚了。”得意地笑着,费洛文望了眼已到天空中央的月亮。 鲜红如血的光芒。 没有答话,黑髮男子看着城堡的盛宴。女儿,回来吧,回到父亲的怀抱。 贝比望着天空。它感觉到了。主人就在附近,主人来了!" 伊莉莎白准备好了一切,她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它,等待仪式的开始。 薇丽安感到有些气闷。不知为什么,体内好像有某种骚动在不断嚣叫,热气不停地上涌蔓延至耳根。她明白,那不是酒的后劲,她根本没碰多少酒。 法兰站起来,他举起了酒杯。 “各位,今天除了祝贺薇丽安小姐生日之外,我还想向大家告知一件更值得庆祝的事。”望了一眼一旁的伯爵,他赞许地点了点头,示意未来的孙女婿继续说下去。 微笑着,法兰牵起薇丽安的手,兴奋中的他没有注意到薇丽安手指的冰冷与颤抖。 “薇丽安小姐,将于下个月,成为我法兰·费南的妻子!”像爆开了锅的汤,整个大厅喧譁起来。爱慕薇丽安的年轻男子们在背后嫉妒地抗议着,纷纷咒骂不公平的言语,却不敢当面说出来。嫉妒的贵族小姐摇着小扇,用恶毒的言语表达对这桩婚事的不满。但,大部分的人是举双手表示祝贺,他们乐得见到一桩隆重的婚礼。这么合适的男女配对,几个世纪才能看到一回啊!" 薇丽安支撑不住了。她听到声音,无数个恶毒嘲讽的声音,像大象般践踏着她已濒临崩溃的大脑。 讨厌的杂种,竟然这么好运;这种女人,真是天生的娼妇;对呀对呀,她母亲就是个婊子,女儿也学得一手勾引男人的本领,真是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别说了!薇丽安受不了了。她将这些围攻着她的思绪全推出了脑海。走开走开!" 风,不知从哪儿来的飓风,瞬间笼罩整个宴会厅。 “哇……救命啊!”烛火被巨大的力量压住。黑暗中,人们被风吹上了半空,吹上了天花板,只除了拼命捂住耳朵的薇丽安。 ---鹊桥仙 回復[29]:别叫了,别说了,讨厌!" 不久,安静了。被释放的烛火再一次窜起来,整个大厅恢復了明亮。薇丽安张开眼。半空中,一件件湿淋淋的东西掉下来,一件又一件。天…… 手,脚,残肢断臂,接着是头,身体,肠,心脏…… 不久,落完了,一片血雨。整个大厅一片血海。 “啊……!”悽厉的叫声,男人的叫声,出自法兰。他抱住了薇丽安的椅子,他没有被卷上天。不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上帝啊!" 惊恐地瞪着薇丽安,法兰用前所未有的恐惧眼神瞪着她。他心爱的女人,是什么? 呆呆地望着这片血海,薇丽安凝视着其中一颗头颅。眼睛瞪得大大的,含着不瞑目的怨恨。 “祖父……?”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魔女!”法兰指着薇丽安,心脏起伏的波动将衣服撑得几乎裂开。他歇斯底里地指着快成为他妻子的女孩。“魔女,魔女!啊……” 奔出门,他逃向马车,牵出一匹马狂驰而去,完全不在乎身上沾到的斑斑血迹,发狂地离去了。闻讯而来的乔诺推开了门,眼前的景象是一副地狱图,撒旦降临的人间惨剧!" 满是死尸的大厅里,薇丽安深红色的绸缎上全是血,混成一色几乎察觉不出她的存在。一片血色…… “小姐?小姐?”乔诺颤抖着靠近薇丽安。她怎么了?这里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祖父……”薇丽安轻轻地吐着唿吸。她听到自己胸口渐渐停滞的跳动声,清清楚楚地。 顺着目光,乔诺看到了。伯爵的头,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小姐,怨恨不瞑目地望着浑身是血的小姐。 “回去吧,回房间睡一觉,一切都是梦。”颤巍巍,乔诺感觉声音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他的腿在哆嗦。他几乎想跪下来。 薇丽安看着大厅所有的尸体与血海。刚才奔出去的人是谁?法兰? 还是……对了,他刚才说了什么? “魔女……”是的……那是指谁……她吗……好像吧……好像…… 第26页 “小姐!”乔诺看见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他飘浮在空中,一点点向着天花板移去。不!" “小姐啊!……”悽惨的叫声,即使再熟悉也钻不进薇丽安的耳朵。她感觉烫,胸口像火烧般烫。轻轻扯开胸口的衣服,雪白的肌肤上,一玫瑰形状的印章由浅变深,渐渐变成了血红,显现出那隐藏着的蛇——血红的蛇!" 乔诺望着这一幕,拼死命地看着它——那条蛇!落下来了,他的眼睛亦依然盯着那条血红的蛇,用那已失去身体和四肢的头。 费洛文飞下了至高处,黑髮男子也跟着下去了。仪式开始了,一切准备就绪。 昏沉中,薇丽安看到一件奇妙的事。贝比变了,它变成了人,漂亮的绿眼男孩。 “薇丽安,来,跟我走。”贝比伸出手,手上有五根长长的爪子,珍珠的色泽,好像刚打磨好的刀,闪闪发光。“我们要回家了。”带着快乐的笑容,贝比牵起薇丽安,向着黑暗的走廊而去。那里,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今晚的主角——薇丽安。 “我,是什么?”或许是恢復了些神智,薇丽安语气不再迷茫。 血的味道,大厅里血的味道竟是如此熟悉,怀念得令人落泪。为什么,自己到底是什么? 黑暗中,贝比的绿眸闪了几下。 “同族,与我一样的同类!”是的,和贝比一样,一样…… 水珠,划破空气的阻隔,悄悄滴落地板,发出不甚响亮的落地声,自顾自地晶莹、发光。原来,她是这样的生物,这样的——生物!" ---鹊桥仙 回復[30]:尽头,五芒星组成的祭台被火把照得通明。倒挂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阿米丽娅!" 伊莉莎白披着黑斗篷,她是贝比忠实的僕人,也是可口的食物。 凡是被这个种族吸过血的人类都会变成这样。意识被夺走,灵魂被封闭,行尸走肉地活在这世上,直到生命尽头的终点。她并未被变成贝比的同族,因为他不屑。 费洛文站在一边,金髮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黑髮男子脱掉了斗篷,露出与薇丽安一模一样的脸庞。 没有多想,没有多问,没有任何的怠慢与思索。靠着本能,薇丽安知道了这个人。 “父亲……”没有感情的波动,只是平淡地唿唤。隐隐中,有一种归属感。 男子点了点头。他的心情与女儿一样,同族间就算血脉再浓也看不出任何表面的激情。他们是一群被贬入尘世的开拓者,却只能依靠残存的力量寻觅食物,堕落成上帝的叛逆者。因为他们违背神的旨意而活,永恆的存在。 费洛文的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只对爱人的微笑。这女孩是他的新娘,他的伴侣,漫漫长途中互相依偎的同伴。现在,她终于是了。 取出贴身而藏的黑宝石戒指,薇丽安递给父亲。 “母亲给我的,该还你。”冷冷的眼凝视同样冰冷的眸。男子犹豫了一下,拿回了戒指。 亲吻着黑色的宝石,男子将指环套入左手无名指。 “我和你母亲,深爱着你。”男子淡淡地看着女儿。再深沉的感情在同族中也无法完全表达,一个爱字根本不够将那灵魂深处的情意传送,就如天生的薇丽安,永远无法将爱这个字表达在行动中,言语中,眼眸中。种族的天性。 “我的名字,西里奥。”丢下这句话,父亲飞走了,像鸟,化作蝙蝠飞去了。 费洛文笑了笑。不错的傢伙。 “名字对我们族群来说是种魔法,”轻轻拥住薇丽安,她依然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他给了你他的名字,他爱你。”“同样的,七年前我也给了你我的名字。想起来了吧。”费洛文轻吻薇丽安的手。 他的新娘。 “费洛文……”她记起来了,那曾一度忘怀的名字,失去的记忆。 喜悦地凝视薇丽安,费洛文的蓝眸闪着诱人的光泽。他笑了。 “来,仪式举行后你就是我正式的新娘,”指着十字架上的阿米丽娅,她已悠悠醒转。“喝了她的血,你就完全脱离人类了。”惊恐地望着薇丽安,阿米丽娅几乎吓得昏死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记得伊莉莎白好像给她喝了杯什么东西,一醒来却看见浑身是血的薇丽安。天哪!" “别,不要!”尽管不知道薇丽安要对她做什么,阿米丽娅直觉地感到危险。不要,别靠近她,走开啊!" 泪水不断涌出,阿米丽娅娇小的身躯不断扭动着,企图挣开坚固的绳索。但,她失败了,就算她再怎么挣扎,猎物永远不会被猎人放走,除非奇蹟!" 薇丽安慢慢靠近阿米丽娅。女孩的眼神痛苦恐惧,就像临死前的小鸟,用惊惧的眼神瞪视这个世界。薇丽安伸出了手,指甲慢慢变长变尖,红色的月光下,弯弯一如新月的形状,妖惑迷离中微微透着独特的红颜。 不……阿米丽娅眯起了眼,绝望充斥了整个绿色的瞳孔。眼前的薇丽安不是她认识的薇丽安,不是!" 尖利的指甲渐渐靠近阿米丽娅娇嫩的脖颈,勐然间,出人意料地割断了捆绑着的绳索。阿米丽娅扑到了地面上。猎物渴求的奇蹟!" 第27页 费洛文冷冷地看着薇丽安,贝比危险地眯起了眼。伊莉莎白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她只是一具木偶。 “为什么?”两个声音,来自费洛文,来自阿米丽娅。但刚被释放的猎物没有再多问,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是场恶梦,红色月亮带来的恶梦。 冷冷地看了眼费洛文,薇丽安笑了。笑容含着某种凄凉与决裂。 “告别,我最后一滴人类的血。”是的,告别,永别,永远。阿米丽娅的眼神,她那时候的表情,和吉娜一模一样。别了,吉娜…… 贝比望向阿米丽娅远去的身影,他想把那猎物逮回来。但,费洛文阻止了。 “过来。”逃了这个最好的,还有一个替补。伊莉莎白!" 斗篷被揭下,伊莉莎白苍白的脸在月光反射下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鲜红的唇,血液流淌的脖颈微微有脉搏起伏着。 “继续。”费洛文盯着薇丽安。他不允许再一次的宽容。对食物的宽容是拒绝自身的生存。 薇丽安笑了。妩媚地嘴角有抹妖异的邪气。她亲吻费洛文的唇。 “我爱你,”轻轻的耳语,诱惑的厮磨。“也恨你。”费洛文平静地看着薇丽安。 是的,爱,也恨。种族千百年来的情感纠缠。 一口气,薇丽安吮吸住伊莉莎白的脖颈。热,一股暖流淌过喉管,绵绵延延地滑向深处的无底洞。血的味道……梦中时常嗅到的味道,安心的感觉,家…… 贝比望着天空的月亮,这样血红的月亮几百年才难得有一次。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见过这样的月亮,那时,他刚出生…… ---鹊桥仙 回復[31]:一年后,宫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法兰·费南和阿米丽娅·森得罗夫,这对权力与富贵相结合的夫妇走下了教堂的台阶。王公贵族们纷纷前来贺喜,向这对前途无限光明的新人散鲜花送贺词。 经过许多禁忌的关卡,阿米丽娅终于以富家女的身份嫁入名门,成为心上人的妻子,阿米丽娅·费南公爵夫人。一年前,他们因相同的记忆遭遇走到了一起,花费了很长的时间遗忘那个人。可怕的夜晚,红色的月亮。 靠近教堂的地方,克拉丽娅在丈夫的陪同下沿着河岸散步。对于一年前娘家城堡发生的血案,她被告知得一清二楚。 復仇结束了。克拉丽娅凄凉地笑笑。河水的倒影中,勋爵亲吻了一下心爱的妻子。 “别多想啦,只是场意外。”那一次,城堡的一部分塌陷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缺乏维修造成的惨剧,但克拉丽娅明白,她的灵魂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復仇,一切只是那场被淹没在十七年前的悲剧,延伸到现在的悲剧。 忽然,她看到一个人影。 黑髮随风飘扬,遮着黑面纱的女人穿着一袭黑裙,她买下了卖花老婆婆手中的一束兰花,洁白高雅的雪兰。她走了。风吹过发梢,留下了一抹独特的清香。 自始至终,克拉丽娅一直盯着那女人的背影,她没有勇气去正视那女人的脸。她知道,是那个人,凭她的灵魂。不会忘的,永远无法忘记。薇丽安…… 抬头,灿烂的天空忽然乌云密集。克拉丽娅用手遮起了眼,凝视远方连绵的山峦。 雨来了。悲剧正在延伸,向着未来,永无止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