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 第1页 [军事小说] 《烽烟》作者:沧海一麦【完结】 一、混战黄山坡 一、混战黄山坡 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五日。 是个好天气。 刘太文的情绪坏到了极点。 黄山县城日本鬼子一个运输队,去往南阳,经过繇子岭。刘太文主张打日本人一个埋伏,既可以杀杀小日本的威风,又能发一笔不小的财。 连长刘山不同意,态度非常坚决:“你的消息就那么准确?万一是小日本一个诱饵,我们一出手,人家从后面包抄,我们一连人还不都完了?” 刘太文是个排长,平常注意搜集日本人的情报。刘太文自持消息可靠,一再恳求道:“怎么会呢?他们总共才百十个人,我们全连都出动,打他个埋伏,保准把他们全部消灭掉。”刘太文拉开墙上的作战地图,指着说:“你来看,繇子岭是个山沟,两旁是陡崖。只要将部队布置在山崖上,到时候,小日本就是笼中的鸟,刀下的肉!” 刘山不接刘太文的腔,自顾自喝茶。刘太文兴致正浓,说:“小日本经常从繇子岭经过,也没有发生危险,所以,他们就自以为是——” 刘山放下茶杯,打断说:“你知道在深沟陡崖设伏,小日本不知道?兵书上说,山地伏击的理想场所就是深沟陡崖!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还用你去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太文不理会刘山的抢白,继续争辩:“咱都知道马陵道!庞涓在军事上不亚于孙膑吧?他为什么败在了孙膑的手下?他不知道马陵道适于设伏?他知道!他惨败的原因就是麻痹大意!” 刘山不等刘太文说完,打断说:“我知道你下边该说神头岭了,对不对?我告诉你刘太文,不行!” 刘太文还是说:“对,我是要说神头岭!神头岭算什么地方?不是深沟陡崖。也不过是横卧山樑的一条公路,两旁没有陡峻的山地,宽不过一百米,两旁的地势略高于公路,那里再也没有任何隐蔽物。这样的地形部队不易隐蔽,又难于展开,还有可能使自己陷入困境。依兵家常理而言,这里既不利于设伏,也不是两军对垒的理想场所,尤其是弱者和强者之间的厮杀。可是,人家八路军硬是在这里打了小日本一个伏击战。为什么?还是麻痹大意!” 刘山趁刘太文喘气的功夫,插话说:“八路军是打胜了,可是八路军死伤多少人?你咋不说?” 刘太文说:“死人?打仗能不死人?” “可我的人一个都不想死!你知道吗?”这是刘山的一句心里话。刘山又补充一句:“我不想和日本人打!你也别再费心了!你的任务是当好你的排长,领好你的兵,防备着新四军就行了。” 刘太文要说话,刘山又说:“下边对于你是有议论的。你和新四军来往过于密切。你以后要注意分寸,我们毕竟是两个阵营。” 这算什么鸟话!和共产党来往是国共统一战线,错了?刘太文看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气愤地向外走,说:“你不打,我去打!” 刘山还真怕刘太文领着人去打。一个排的人,那不是白白送死吗?刘山吼道:“刘太文,你给我回来,你敢擅自调动军队,我毙了你!” 刘太文说归说,他没有去打。他并不是怕死,死算什么?死了也落个抗日的名声,也比看着机会白白错过强,强上千倍万倍。 刘太文知道刘山不让伏击小日本的原因。这傢伙有野心,他要养精蓄锐,壮大自己的队伍,一旦机会成熟,拉出去另立门户。 刘太文屋里墙上挂的是孙子的名言: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没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刘太文一拳砸在桌子上,在这样的人手下,能有什么干头儿! 刘太文是国民革命军一四二师的一名排长。一四二师平素就和新四军五师是友师。刘太文和新四军又有着特殊的关系。刘太文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新四军。新四军埋伏了小日本,一个也没有漏网。 总算没有让小日本跑了,遗憾的是自己没有亲自上战场。 刘太文的厄运降临了! 黄山县城的日本鬼子要偷袭一四二师师部,被一四二师安插在日寇内部的细作得知,报告给一四二师。师长黄永奇有心打一仗,扬扬一四二师的威名。一四二师是国民党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汤恩伯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抗战以来一直没有和日本鬼子真正地打过,在当地老百姓中名声不佳。 师参谋张赖是师长黄永奇的左膀右臂,也是汤恩伯安插在一四二师里面的眼线。张赖是黄永奇肚子里蛔虫,洞悉黄永奇心里的秘密。张赖小心翼翼,看似亲热地说:“汤司令长官曾经说过,在当今天下,有兵就有枪,就有炮,就有银子啊。把部队打光了,没有人了,还怎么向委员长要枪,要炮,要银子啊,弟兄们可怎么生活啊!” 黄永奇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有兵就是爷!可是听听现在老百姓的骂声吧!作为一个军人,面对敌人而不宣战,是一种耻辱!“我们总得做做样子吧?我们是军人啊,不然到将来怎么说?连一次都没有和日本人干过?” 第2页 张赖笑黄永奇太过认真了,说:“师座啊,仗将来有你打的。汤长官不是说了?我们的真正敌人不是日本人,是共产党!依我看啊,我们的真正敌人除了共产党,是我们国军。” 这话可大出黄永奇的意料:“怎么说?” 张赖继续说:“将来谁的人多,谁就是爷啊!现在保存了实力,还能够壮大,等小日本滚蛋了,你看你能有多吃香!” 就在两个人在这里商量的时候,侦查人员报告,小鬼子离师部还有三十里。 黄永奇忙到地图前,看着小鬼子经过的路线,心里还在骂娘。他娘的小鬼子,老子又没有惹你,你干嘛要找老子的麻烦。 黄山坡距师部驻地十里地,十里地也就是眨眼的事情。师部现在开始转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哪个部队距离黄山坡最近?”黄永奇问。张赖回答:“第三三团六连就在黄山坡下。” 黄永奇说:“传我的命令,命三三团六连阻击敌人进攻,待师部安全转移后,方可撤出战斗。” 张赖没有答应是,也没有离开,说:“既然是掩护,不可用人过多,只用少部分人即可。我用一个排的兵力就行。” 黄永奇迟疑一下。张赖贼心又上来了,说:“我老同学刘太文可担当此任。”张赖的话提醒了黄永奇。那一年黄永奇到测绘学校招募新兵,被教员推荐。刘太文入伍后,没有引起黄永奇的重视,当了一个小兵。那一次部队转移途中,被小日本追赶,其他人都慌着逃跑,刘太文则主张迎击敌人。刘太文的连长听了刘太文的话,在一个山头上设伏,打了小日本一个措手不及。小日本还以为遇到了新四军,不敢再追击。事后,黄永奇知道是刘太文救了部队一难,就提拔刘太文当了排长。事情已经过去二三年,黄永奇早忘了这个人。 张赖之所以推荐刘太文,是因为刘太文从不看张赖的告示。张赖要借这个机会要刘太文的好看。能除掉更好,即使除不掉,也杀杀他的傲气,让他知道我张赖的厉害。 “那就让刘太文速去黄山坡阻击小日本,掩护师部转移。”黄永奇下了命令。 张赖窃喜,自己的又一个计划成功了! 刘太文接到命令后,展开地图。黄山坡距离刘太文的驻地还有三里地。那里是个不高的山坡,一条公路从坡顶经过。两边都是深沟。道路狭窄,不利于部队展开。 刘太文听说是张参谋的命令后,他明白了,这是要拿他开刀了。刘太文把部队集合起来,说:“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 “打小日本!” “我们的名言是什么?” 战士们齐声诵道:“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没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刘太文立即命令部队跑步出发。 农历四月天,已经比较热了。部队穿得比较单薄,跑起来也快。刘太文跑在最前头,不断回头催促大家快点。身先士卒,是刘太文的特点,在平时的训练中,刘太文总是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 赵大刚平常是以能跑而着称。看刘太文跑在前头,就加快了速度。一口气撵上刘太文。 是个阴天,小风也起来了。下雨的样子已经明摆着。刘太文看一眼赵大刚,赵大刚看一眼刘太文,他的意思很明显,和刘太文比试。 进攻一四二师师部的司令长官是龟田次郎。龟田次郎毕业于日本东京军事大学,精通日本军事,对中国的《孙子兵法》也深有研究,参加过台儿庄战役和武汉会战。自从进入河南境内,所遇国民党兵望风而逃。这次进攻一四二师师部,他率领了一百多人,在他看来大获全胜是唾手而得的事情。他的部队走着路唱着日本歌曲,马靴踩在黄山坡的土地上,发出雄壮而不可一世的咔咔声。刺刀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小日本走上高坡时,刘太文和赵大刚也爬上了高坡。双方相距得太近了,都有些惊慌失措。刘太文率先扔出了手雷。赵大刚的手雷也扔了出去。两个人边向前跑边投掷,手雷在敌群中开花。其他战士也投入战斗。 日本鬼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搞煳涂了,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被炸倒一片。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天皇士兵,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投入到搏斗中。小日本擅长的是重武器。可是事发突然,地势狭窄,人数众多,部队展不开,重武器也无法发挥作用。 刘太文人数少,机动灵活,战士们几乎是各自为战,在敌群中横冲直撞。赵大刚的手雷扔完了。他背的是步枪,扔了步枪,抓起一挺机枪,不分点地向敌群中扫射。 战士杨二狗,端着步枪,和两个鬼子拼刺刀。拼刺刀是小日本的强项。杨二狗拼了几下就被两个日本鬼子扎死了。跟上来的战士韩雪举抱着步枪,一声枪响,撂倒一个。另一个鬼子端着步枪向韩雪举冲过来。刘太文扬起手枪,将日本鬼子撩到。 整个战场上一时间杀声,爆炸声,伴着嚎叫声,惊天动地。 就在这时,天上一个炸雷,斗大的雨点子砸下来。双方搏斗的人都震惊了,都停下了,刘太文不失时机地叫喊道:“不要停止,不要停止!” 第3页 战士杨进看到一个挂指挥刀的傢伙连着砍死了两名国民党的战士,他忙端着枪去和他拼命。刘太文知道那个人一定是龟田次郎,扬手一枪,将他击毙。 战斗很快结束了,前后三十分钟。 大雨还在下,瓢泼似的。山岗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小日本和一四二师战士的尸体。血水和着雨水,汤汤流淌。刘太文环顾左右,一个排的战士还有三个人,个个都带着伤。刘太文胸部也被打了一枪。 黄山坡一仗龟田次郎一百多人被全部击毙。 黄山坡战斗被武汉的《新华日报》专题报导。重庆蒋委员长的光脑门更加光亮了,高兴得连连叫好,非要问问这是谁的部队。 日本驻汝县师团司令长官佐佐木,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百多名天皇武士会丧生在国民党军手里,他要他的情报部门打听一下,刘太文是黄埔几期的学生。他的情报部门经过打听得知,刘太文并非黄埔或者其他什么有名气的学校毕业,而是河南战地测绘学校毕业,还是一个小小的排长。 无名小卒! 八格!佐佐木咆哮了,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嘲弄!佐佐木抽出军刀,砍掉了书桌,发誓要和刘太文一决雌雄。 二、比蝗虫更厉害的是什么 天好得很,一轮雪太阳。 阳城上一年闹蝗灾,蝗虫将庄稼啃食殆尽。到第二年,灾难接踵而至。上年蝗虫产下的卵,在第二年的秋天发育成新的蝗虫,又一次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将庄稼啃食殆尽。 刘舜臣站在田野里,两眼发黑,天旋地转。他无法想像今年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刘舜臣回头看,是葛福海。两个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说话。葛福海仰头看天。刘舜臣也仰头看天。 葛福海扶着一棵泡桐树。泡桐树有一把粗了,是做檩条的材料了。如今看上去让人心酸,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却是如此惨景。葛福海说昨天下午城里洪山庙大会,群众在看戏,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死伤无数。树上可见人的肠子,女人的衣服,头髮。惨不忍睹! 刘舜臣嘆息道:“真是天灾人祸!上天啊,咋就不睁开眼看看人间的灾情呢!” 葛福海说:“光埋怨老天爷也没有用,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 葛福海的话让刘舜臣心里一动,说:“你的意思是——”葛福海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今年的皇粮税收。灾害如此严重,不知道镇里有什么打算。对种地的农民能不能减免税收。” 刘舜臣嘆息连连,说:“昨天晚上,我为了这事专一找了镇长,镇长说一个都不能减免。我还和镇长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葛福海着急地说:“再这样下去,连种地的人都没有了!还收租呢。要不咱俩一起去找镇长,和他好好说说。退一步讲,镇里应该把粮食拿出来一些分给农民,让农民度过饥荒。” 葛福海说的刘舜臣也不是没有想过,都想了,把能躲过灾荒的办法都想过了。他为了减免租子的事和镇长谈了整整五次了,镇长一直都是不松口。刘舜臣甚至想在最后关头打开镇里的粮仓,开仓放粮。当然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不能把这个想法告诉葛福海。一来不想让葛福海为自己担心,二来是不想连累葛福海,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兜着。哪怕是坐牢!葛福海现在既然提起去见镇长,刘舜臣也想再试试。“行,咱俩去找他。” 到镇公所。 镇长是个大菸鬼,正在烟塌上抽大烟。镇长有三个老婆。小老婆叫王飞蛾,比镇长小十五岁。王飞蛾在一旁为镇长装烟。镇长这一袋大烟抽完了,王飞蛾赶忙把烟装上,然后给他点燃。王飞蛾的家里有两个哥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眼看要饿死人,她父母才把她送给镇长做了小老婆。 “镇长,”刘舜臣一进门就喊。他知道镇长在抽大烟。 镇长听到有人喊,搅了他的雅兴,心里不痛快,没有好气地说:“谁呀?嗯,进来吧!” “我,刘舜臣。”刘舜臣自报家门。 “哦,舜臣啊,进来吧。” 刘舜臣和葛福海到里面。镇长一看还有葛福海,是教书的,都认识。镇长就欠欠身子,挤出一点笑容说:“哦,福海啊,你不在学校教书,到镇里有事?” 葛福海说:“镇长啊,田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今年的秋庄稼还是颗粒无收啊。你说说让人可咋活啊?” 葛福海有意不把真实意图说出来,看镇长怎么回答。镇长听了他的话,把菸袋交给王飞蛾,颤抖着肌肉,嘎嘎嘎一阵大笑,说:“我说葛老师,你只管教你的学,把学生教好就是了。像这样的事,不该你操心啊。” 葛福海说:“镇长,我不是管这事,我是看着心焦。就说去年吧,秋庄稼颗粒无收。今年又是这样,又再加上瘟疫,死了多少人?逃走多少人?人都没有了,我还教谁啊。” 镇长的脸马上就拉下了,说:“我说葛老师,你在造谣不是?你见人都死完了?啊?我不是好好活着?你不是好好地活着?你咋这样说话呢?” 刘舜臣赶忙帮腔:“镇长,是这样的,福海的话说得急了点。其实他也没有其他意思,他也是为咱镇里百姓着想!这不也是为你帮忙?” 第4页 镇长的脸色有了少许缓和,还是怨恨地说:“我说葛老师,你呀,说起来也是教书的,咋就不能把话说好呢!?” 气氛想不到的紧张和尴尬,刘舜臣知道葛福海也是急性子,恐怕葛福海再说出什么着急的话来,把镇长逼急了,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刘舜臣陪着笑,忙打圆场,说:“我们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农民租子的事。” 镇长看看刘舜臣,一阵冷笑,坐起来,还是很生气的样子,说:“葛老师,我对你可是很敬重的。你去延安的事,县里可是问过多次了,都是我给你担待着。你说是不是?”葛福海一听这傢伙提这事,心里就骂起来。镇长接住说:“1941年,你被捉到县里,是我出面保释,才把你放出来,对不对?咱可是一个村的啊!” 葛福海在刘舜臣后面坐,刘舜臣怕葛福海和镇长闹撑了,忙用葛胳膊肘从背后碰碰葛福海。刘舜臣附和说:“啊,镇长,我知道,过去那事还真的多亏你帮忙!老葛也没有忘记你?可是,你说这闹年成的事,咱也不能不管吧。” 镇长不再搭理葛福海,又对刘舜臣说:“老刘,你说我对你如何?啊?现在闹年成,我是瞎子看不见?闹瘟疫,我看不见?我都看见了。可这是老天爷的事,怪不得我呀!再说了,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们说是不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定数!” 刘舜臣知道镇长是在狡辩,还是说:“是啊,镇长。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时天天在死人。不是饿死,就是得瘟疫死。要是没有人了,谁来种地啊,你说是不是?我想,咱们是不是把租子减少些。瘟疫咱们无能为力,让人们吃上饭,填饱肚子,总中吧!” 这俩人咋这么死脑筋!镇长冷笑说:“租子不能减少!你们也知道,除了我们吃之外,还得向上边缴。皇粮国税,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汤恩伯的十三师还住在咱这里,还不断催要军粮,都得从咱们身上出。” 刘舜臣和葛福海还是不走。镇长看这俩人太死心眼了,翻了翻白眼,跳下烟塌,穿上鞋,自己向外走,说:“不行,一粒籽都不能少!今年少了,明年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镇长独自出去了,把葛福海和刘舜臣丢在那里。 刘舜臣回到家后唉声嘆气。老伴知道他的心思,劝道:“天灾人祸,这是老天爷要杀穷人啊,咱有什么办法。还是少说话吧。”刘舜臣忍不下这口气,说:“去年,蚂蚱吃谷,颗粒无收,人们吃草根树皮,草根树皮吃完了吃观音土。还吃人。你没有看到村子里人越来越少?”老伴何尝不知道这些,她能怎么办啊!她知道怎么办?她只能劝刘舜臣:“咱还是少说话,能保住咱一家人吃的饭就不错了!” 老伴不说这样的话还好,说了这样的话,刘舜臣更生气了,说“好歹我也是读过书的人,也是受过孔孟教育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外面倭寇入侵,杀人放火。村里又蝗灾,闹瘟疫。天天在死人,我辈怎能坐视不管?” 老伴是个农家妇女,不懂这些大道理,也说不过老头子。每当老头子生气时,她都是劝说。老头子不听了,她就不再说话。让老头子一个人发牢骚。直到老头子发够了牢骚,一切才算停止。 “大不了不再干这个破保管!” 一听说这话,老伴马上又着急了。刘舜臣在镇里是保管。官不大也是个官,多少家里也沾些光。一听老头子说不干了,老伴着急道:“你不在镇里干,咱能干什么?我和孩子咱办?” “你记着,咱们本来就是农民。不干这个官咱还有土地,咱还可以回去种地!” 老伴不再说话。 这天晚上是个月暗头天,伸手不见五指。还有风,秋风凛冽地吹着。刘舜臣在大门口看看,老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说:“还不进屋,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刘舜臣没有说话,抬头看看天,向外面走。老伴追出来,说:“干什么去?”刘舜臣说:“去镇公所。”也不管老伴的叫喊,只管走。刘舜臣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些天就更少说话,常常一个人沉思默想。老伴知道老头子的脾气,只要想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老伴忙喊儿子:“太武,太武啊,快出来啊。” “娘,什么事?”刘太武从里面跑出来。 “快去找你爹去,他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 刘太武撵上刘舜臣。刘舜臣知道是老伴让来的。他心里有事,不想让儿子知道,说:“你回去吧,爹是镇公所的人,是有工作的,去镇公所是上班。啊,听话,回去吧。” 刘太武说:“爹,上班都是白天,现在是晚上了,还上班啊!” 刘舜臣抚摸着刘太武的头说:“孩子,爹爹是去加班。啊,回去吧,好好学习,爹一会儿就回去。” 刘太武说:“爹,我没有去过镇公所,就让我也去看看吧。”刘舜臣看儿子执意要去,就不再说什么,让儿子跟着去。刘太武在城里上学,星期天回家。大儿子刘太文不在家,家里只有二儿子刘太武。儿子年龄大了,是该知道些事情了。学习书本知识只是一个人获得知识的一个方面。社会知识,特别是当前的国家大事,也应该让儿子知道一些了。 第5页 刘舜臣到镇公所里点燃了煤油灯,关上房门,指着柜子说:“孩子,你知道这里面放的都是什么?”刘太武看着那么多的柜子,摇摇头。刘舜臣打开一个柜子让刘太武看,里面放满了文件和一些表册。刘舜臣很小心地介绍说:“这里面放的是咱们朱坡全镇人的地契啊。”刘太武问:“爹,什么是地契。”刘舜臣说:“地契就是农民种地的凭证。镇里要根据农民种地的多少收租子。” 刘太武说:“爹,你看这些干什么?” 刘舜臣说:“孩子啊,你在学校读书,读孔孟书,知天下事,知道的也多,爹我告诉你吧。眼前的形势你也看到了。自去年以来,先是干旱,又是蝗虫成灾。去年秋庄稼就颗粒无收,今年的蝗虫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秋庄稼又绝收了。可是现在镇里还是要按照地契收租子,这是不让穷人活啊。”刘太武说:“爹,不能和镇长好好说说,不让收租子。” 刘舜臣说:“孩子啊,爹为这事和镇长交涉多次了,镇长不听爹的话,一定要按照地契收租子。爹也没有什么本事,我要把这些地契烧了。”刘舜臣主意已定,说:“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这样的事,你既然一定要来,爹我就不再隐瞒了。” 在刘舜臣的指挥下,刘太武帮助把各柜子里的文件和地契都搬出来,堆在院子里,然后放了一把火。火苗借着风势,燃烧起来。汹汹的大火把镇政府的院子都照亮了。火苗子照着刘舜臣的脸。火光在刘舜臣的脸上跳跃,雀跃。 这实在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第二天刘舜臣就被镇公所宣布开除。刘舜臣的家是刘楼村。他又回到了他家刘楼村 葛福海到了刘舜臣家。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过了很长时间,葛福海说:“天不下雨,蝗虫成灾,是自然灾害。富人对穷人的压迫才是最重要的。而富人压迫穷人的根源在于富人拥有土地。所以说,你烧了地契,并不能解决穷人对富人的压迫和剥削。” 刘舜臣知道这也不过是扬汤止沸,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自己毕竟是做了一件好事,为全朱坡镇的老百姓!刘舜臣是相信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道理,现行自己是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葛福海说:“有办法,要想让穷人翻身,就要把穷人组织起来,和富人斗!只有打倒富人,穷人才会有活的出路。”葛福海还举出了歷代农民起义的发生,都是穷人在无法生活下去的时候才揭竿而起。 刘舜臣眼里跳动着火苗说:“是啊,歷朝歷代都是弱者在无法生存的条件下才揭竿而起。天不让人活,人也不让人活!实在没有生存的希望,只有搞了!发如韭,剪復生。跌倒了再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一定有成功那一天!” 几天之后,天终于下雨了,一场凛冽酣畅的秋雨。 三、另一条战线 刘太文的军事原则是:心里有敌人,手中有武器,脚下有工事,行军即打仗。作为一名战士,手中要时刻不离武器,走在路上也要时刻注意周围的一切动向,只要发现敌人就要立刻投入战斗,不需要向谁请示。 在黄山坡的遭遇战中,刘太文的军事原则帮了大忙。刘太文出院后,将这次战斗经验整理出来,作为一次典型战例,准备在部队中推广。 刘太文在黄山坡取得胜利,师长黄永奇沾了不少光。黄永奇受到了汤恩伯的嘉奖。 黄永奇把刘太文叫到师部,一脸笑容,接着是一阵恭维:“你这次在黄山坡击溃日军,为我军的转移立下了大功,战区汤司令很赏识你啊。蒋委员长也很高兴,啊,你为党国立了大功,也为党国军人长了脸面啊,应该好好奖赏奖赏你啊!” 刘太文是个直性子人,说:“抗击倭寇,保国守土,是每一个中国军人的责任。守土抗战这是蒋委员长提出的口号,是我们每个中国军人都应该做的事情。奖励就不必了,还是把钱财用到战场上去吧!” 师长黄永奇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呢?打了胜仗就不认识自己了?给你个鸡毛就当令箭啊,真是个书呆子!他这样想着,话题一转,知道该敲打敲打刘太文了,说:“不过话可是说拐回来。这一次,咱也牺牲不少战士啊,一个排的弟兄,只剩下三个人。咱们可是汤长官的嫡系啊!在当今年代,有兵就是爷,我们要留着这些人向蒋委员长要枪,要钱,要粮。还要留着这些人,将来打共产党。蒋委员长说了,反共、防共、溶共。共产党才是我们的真正敌人啊。” 刘太文听了这话就心里别扭,胸脯一挺,就要分辨。师长沖他挥挥手,不容置辩地说:“你下去吧,以后要爱惜士兵啊。” 刘太文没有得到师长的嘉奖,反而得到师长的教训,他心里不痛快。师长又不给自己辩护的机会,心里就更不痛快,离开时也没有和师长打招唿。 到外面,准确地说是刚到门口,碰见师参谋张赖。张赖和刘太文同是河南测绘学院毕业的学生。然而两个人的性格不同,为人处事也不同。刘太文为人老实,诚实,是个实干家。张赖外号是“翻嘴”,意思是打小报告,他就是靠打小报告当上的师参谋。 刘太文官不大,在歷次战斗中却屡立战功。在学校时张赖就嫉妒刘太文,刘太文就对他不屑一顾。他们这种隔阂,或者说是仇恨,一直带到部队里。刘太文官小,很少到师部。张赖经常借师长的名义到部队里转悠,拿出一副当官的样子,狐假虎威。刘太文却偏偏不买他的帐,这就为张赖打小报告埋下了伏笔。张赖经常在师长黄永奇面前打刘太文的小报告,黄永奇虽然是个不懂军事的人,但他也知道刘太文是个人才,就是脾气不好使。对于张赖的小报告他也只是听听,只不过是不提拔刘太文罢了。 第6页 刘太文知道这次黄山坡阻击战是张赖用的借刀杀人之计。但刘太文还是接受了,并且大获全胜。 两个人面对面了!刘太文有点意外,还没有反应过来,张赖咧开大嘴哈哈大笑:“恭喜你啊!老同学,这次黄山坡大捷,你可是抗日的英雄。武汉《新华日报》做了专题报导,蒋委员长也给予很高的奖励啊。这一次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啊,是我推荐你去黄山坡的,是我给你提供了展示才华的机会,要不是我,这块肥肉就让别人抢去了啊!” 刘太文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就升起来,说:“中国有个成语叫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吗?啊?是真心好意还是借刀杀人,只有你自己知道!” 张赖遭此抢白,并不生气,依然笑着说:“老同学,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张某人可是真心为你好,你不能不识好人心啊。” 刘太文刚才是文明地骂张赖,张赖却是粗野地骂人。刘太文不和他一般见识,说:“有一句话叫做天不灭曹!” 刘太文撂下这话就走,他要去找自己的战马。 刘太文回到连部,李书信已经在等候。 李书信是新四军五师一个连长。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大旗下,国民党军队和新四军经常来往。刘太文思想进步,主动靠近新四军,为新四军暗中做些事情。 刘太文看见李书信,憋在肚子里的话就忍不住倒了出来:“老李啊,我有个想法。以往送东西我都没有去过,这次我要去,我要见见部队的首长,必要的时候我要见见李先念师长。我一天都不想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呆了,我要到新四军里面去。即使战死,也落个为国捐躯。在国民党的部队里我遭暗算,遭打击,遭压制,受的是窝囊气啊。” 李书信沉思片刻说:“这次去师部一定受到什么委屈了吧?说说看!”刘太文就把在师部的遭遇说了一遍。李书信听后,说:“你说的我能理解。我给你说说当前的中国的抗日大势。1941年以来,日寇加紧了对抗日根据地的进攻。根据地在缩小,缺衣,少粮,伤病员缺少医药。你这里不仅为我们提供了枪枝弹药,还提供了医药啊。你提供的东西救治了伤病员的病,让他们得以重返战场,去打鬼子保家乡。你也是在抗日啊!你是两条战线上杀敌啊!你做的事是我们想做又做不到的。请允许我叫一声‘同志’,你是我们的‘同志’啊!” 刘太文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李书信,说:“你说什么?我是‘同志’?” 李书信说:“是啊,你是同志!是我们的人啊,咱是一家人。” 刘太文沉思片刻,说:“好好,咱们是一家人!好好,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把货送出去。” 李书信说:“今天晚上,二更天,那边有人来接应。”刘太文捉着李书信的手,使劲摇了摇。 夜色降临后,刘太文和李书信来到山后。等待片刻,山路上传来三声野鸟的叫声。李书信回应了三声,接上暗号。李书信和新四军派来的人接上头,到埋藏武器的地方,挖出武器,放在牲口背上。来人和刘太文道过别,沿着山路,消失在夜色中。 四、刘太武的爱情 葛福海家在葛村,同属朱坡镇管辖。 葛福海早年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上过学,回来后办了学校,自任校长。学校里有三名教师,一百多个学生。在教学的同时,葛福海也做些地下工作。 葛福海想让刘舜臣到学校任教,刘舜臣认为自己在镇政府里跑了几年,现在去当教书先生,面子上过不去,就婉言谢绝。“停停再说吧!” 刘舜臣在村口碰见刘玉真。 “哟,这不是舜臣老弟吗?咋,没有去镇里上班?”刘玉真满面的笑容,皮肉里藏不住奸笑和挑衅。这傢伙一定知道自己被镇里开除了,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不在镇里干了!”刘舜臣索性把话挑明,不再给他说风凉话的余地。如果刘舜臣还在镇里干的话,刘玉真多少还有些畏惧。现在自己不再镇里干了,刘玉真就会放开手脚了。这一点刘舜臣意识到了。 不料刘玉真不再向下继续说,“好好,好啊!”刘玉真沖刘舜臣一个神秘的微笑,一脸奸笑地走了。走了两步又停住脚,说:“听说你小儿子没有去上学?”不等刘舜臣说话,刘玉真就走了。好像这话是无意说出来的。刘舜臣也没有在意。他知道他和刘玉真之间的隔阂年深日久了,不是一天半天可以消除的。甚至在他这一辈都无法消除。 刘舜臣忽然想起二儿子刘太武没有在家。这孩子在城里上学,说是有病了请假回来。刘舜臣总觉得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可又看不出是为什么。在刘舜臣的两个儿子当中,大儿子在战场上厮杀,刘舜臣是希望二儿子能够学业上有所成就。刘舜臣也去过几次城里的学校,问过先生。先生对刘太武的反映还是不错的,聪明,反应得快。 刘太武去找了杨雪。 杨雪是本村杨大发家的闺女,和刘太武同年同月出生。杨雪家穷,和刘舜臣家是邻居,刘舜臣家经常接济杨家,一来二往,两家的关系就不同寻常。 十六岁的杨雪,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却掩饰不住丰满的身体,窈窕的身段。特别是那鼓囊囊的胸脯常常让刘太武想入非非。先生教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刘太武也读过“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杨雪穿得不好,家庭贫穷,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刘太武这样认为。 第7页 刘太武平常趁别人不注意时就从城里捎回一些装饰品之类,悄悄地送给杨雪。那杨雪自然乐得和刘太武来往,欣然接受他的赠品。 刘楼村的后面是一架高岗,岗半坡是绵延不绝的草地。秋天的草成熟了,长长的,厚厚的。风一吹,波浪一样起伏连绵。坐在上面软绵绵的,躺在上面,软绵绵的。让人从内心里迸发出痒融融,软绵绵舒服的喜悦。这里实在比学校强多了,比在家里强多了。 这一次刘太武给杨雪带来的是一盒胭脂。 “扬州产的。”刘太武笑吟吟地说。 “多少钱?”杨雪脸上雪艷艷的,灿若桃花,衬着秋天的阳光,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不用问价钱!”刘太武盯着一张桃花的脸,心里一种东西开始涌动。“周幽王为了他的心上人可以千金一笑。唐玄宗为了杨贵妃可以不要江山。吴三桂为了陈圆圆可以和李自成动刀兵。我为了你,不在乎钱,只要你喜欢。” 杨雪心里的毛毛虫也开始涌动,满面羞雪,闪着火光的脸对着刘太武,撒娇地说:“别光捡好听的说,我和你说那些人无法相提并论。我爹是你们家的长工。我们家是你们家的佃户。” “不,我就要这样说,你就是我眼里的西施,你就是我眼里的貂蝉,王昭君,杨贵妃,谁也夺不走,打不散。”刘太武的一只手放在杨雪的肩上。 杨雪没有拒绝。杨雪打开胭脂盒,伸出芊芊玉脂在胭脂盒里沾了脂粉,涂抹在脸上。本来就好看的脸,越发光彩照人。李太武一下子抱着杨雪,“你,太漂亮了,你就是天仙。” 杨雪扬起脸,看着刘太武,灿烂的微笑在刘太武眼前晃动。她的嘴唇微微绽放,雪艷艷的,湿漉漉的。刘太武一下子把杨雪抱在怀里,杨雪也乐得让他拥抱,索性丢了手里的胭脂盒。刘太武一阵亲吻之后,手也伸进杨雪的衣服里,试图去攀越那两个高耸的山峰,扑捉那两个高高在上,让刘太武会牵梦绕的鸽子。他读过郭沫若的诗,看过张恨水的文章,女人的乳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对他来说一直是个魂牵梦绕的天国童话。他想读一读这则童话,想看看那被无数文人墨客描述过的白鸽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开始撕扯杨雪的衣服。杨雪意识到刘太武的目的。杨雪目光掠过四野,四周空荡荡的,天上是太阳。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不,不!” 刘太武已经不能自已,强行撕扯。杨雪在短暂的挣扎之后,终于放弃了。衣服被刘太武揭开,露出了雪雪的兜肚。雪兜肚也被揭开了,两个白花花的鸽子袒露在刘太武面前,刘太武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他把杨雪扑到在草地上,迅速褪掉自己的衣裤......刘太武高唿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勐烈地撞击。杨雪则闭上眼睛。天和地都不復存在了! 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刘太武翻身下来。刘太武大惊失色,他和杨雪的衣服不翼而飞了。 面对着两狊赤裸裸的躯体,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杨雪首先失声痛哭。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是本村的刘玉真,手里拿着的是两个人的衣服。刘太武要动手去抢。刘玉真铁青了脸,厉声喝道:“畜生,别动!我有话说。”刘太武浑身发抖,也只得停止了要抢的动作。凭他的年龄,十四五岁,算不得身强力壮,他是抢不过刘玉真的。刘玉真是他的父辈,是村子里的地主,也是一贯威严惯了的人物。刘太武没有敢强行去取,面雪耳赤地瞪着刘玉真。 “小小孩子,也是读孔孟书的人物,不好好读书学习,做下这种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情。看你父亲知道了不打断了你的腿。” 刘太武父亲刘舜臣在刘楼村,在朱坡镇也是有名气的人物。他的耿直,他的学问渊博,他的为人处事可是远近闻名。他能容得自己的儿子做下这种事?刘太武跪在草地上,撅起光腚子,一个劲地磕头如捣蒜,口唿:“叔啊,侄儿不懂事,做下了煳涂事,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过侄儿这一次吧!” 刘玉真注意刘太武已久,好不容易才捉住他,哪能轻易放过?不再玩弄一会儿对不起自己的一番苦心。又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家,你把人家糟蹋了,日后让人家还咋嫁人?你这是伤天害理啊!你枉读了圣贤书,你糟蹋书啊!你爹说起来也是读过书,识书达理的人,在咱们刘楼,在咱们朱坡镇,甚至在城里都是有名声的人物,咋遇上你这样的孩子,啊!?” 这看似关心,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又隐藏了刘玉真多少的得意和痛快!这只有他自己清楚。 刘太武已经乱了方寸,还是一个劲地磕头,一口一个叔地叫喊。“叔啊,侄儿一时煳涂,做下这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还望叔能为侄儿包涵些,不要说出去啊。那样不仅我无法在刘楼做人,我父亲,我母亲都无法在村里活啊。叔啊,你饶过我吧!你让我干啥,我都答应。”刘太武声泪俱下,痛哭流涕。 后来,刘玉真看目的已经达到,也耍弄够了,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和笔,让他按照自己的口授去写。刘太武于某年某月某日,在什么地方强姦民女杨雪。 刘太武顾不得多想,接过笔就写,写完,递给刘玉真。刘玉真让他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刘玉真看过,扬长而去。 第8页 晚上,刘玉真进了刘舜臣家。自从两家结下怨,算来已有十年了,虽然同在一个村子里,却没有来往过,更不要说互相串个门子。 葛福海也在这里,两个人在说什么事情,显然到了投机的时候,都非常高兴。对于刘玉真的到来,刘舜臣没有准备。 “呵呵,打扰了,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刘玉真抢先说道。 “坐坐坐。”刘舜臣赶忙让座,拿出旱菸袋,让刘玉真。对于刘玉真的到来,刘舜臣是一头雾水,十多年来,两家一直是敌对状态,他怎么会突然来家里,莫非是自己被镇公所开除了,他来看自己的笑话来了?刘玉真并不谦让,自己拉了凳子坐下,说:“有客啊!?”刘玉真不认识葛福海,他也是有意告诉李舜臣,自己的事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刘舜臣不知就里,说:“我的一个朋友。有事只管说吧!也不是外人。”刘玉真冷笑后,说:“我最好是单独和你一个人说。”刘玉真的话里透出阴冷,不容置疑。 刘舜臣的老伴和女儿都出来了,都看着这个自己的冤家对头。 刘舜臣思考片刻,只好起身到另一个屋里。刘玉真也跟过去,将一张纸铺展在刘舜臣面前。刘舜臣瞟了一眼就看清楚了,眉头皱起来,脑门上就充上了血,“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刘玉真伸手把纸条抓起来,抟了后装进衣袋里,冷笑道:“岗后草地里。”刘舜臣有些不能自持,说:“你你,你,这不可能!我的儿子不会做这种事!” “那好,我可是走了。不过我可是告诉你,出了这个门,再出什么事我可是不再管了。人家可要告你儿子了。到那时,哼,孰轻孰重你掂量吧!”刘玉真要走,刘舜臣喝着他:“且慢,你要干什么?” 刘玉真没有迈步走,也没有坐下,说:“人家可是要告你,是我拦下了。”刘舜臣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响,他不相信,他不能相信!可是白纸黑字却写得明明白白。如今落在刘玉真手里,自己不出些血,这事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你想干啥,你说吧!” “咦,看你把话说的,好像是我在从中挑事似的。那好,我走,你先问问你的好儿子,问了后再找我。” 刘玉真撂下话走了,盛气凌人,目不斜视。刘舜臣从镇里开除,虽然说是做了一件大义凛然,交口称赞的事情,可想起来还是心里窝火。现在又出一件这样的事情!“畜生,畜生,畜生哪里去了?”刘舜臣咆哮起来。老伴和女儿,还有葛福海都不知道怎么了,纷纷过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哄。 李太武自从岗上回来后就钻进屋里,蒙上被子,睡了。其实他睡不着,刘玉真的到来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事情败露了,他心里骂刘玉真口是心非,狼心狗肺,妈的,你才真正是畜生。老子有朝一日非宰了你不可。 刘舜臣揪出“畜生”刘太武,巴掌噼里啪啦地下雨点子。然后脱了鞋,不分点地打。刘太武顾了头顾不了脚。顾了上身顾不了下身。葛福海劝也劝不住。女儿去拉,他把女儿也打了。老伴去拉,他把老伴也打了。后来,葛福海他们一起上去,才算把他抱住。他还是骂道:“你们松开我,我不要这个畜生,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他把我祖宗八辈的人都丢完了,我,我,我刘舜臣一世英名都丢完了——” 五、血战徐家山 一九四四年,一千多日本鬼子把刘太文围在了徐家山上。 刘太文和他的连队已经抗击了日寇八次冲锋。当日寇的第八次冲锋被打退后,太阳已经偏西,渐渐向下沉去。 夕阳的残辉照过来,照射在血腥的战场上。战场上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场面。躺在地上的敌人的尸体。树木在燃烧。被炸得粉碎的石块。空气中瀰漫着火药味。 徐才在吸菸。 徐才是班长,这傢伙是个文盲,打仗是个好样儿的,有一种拼命精神。平常话总是很多,好和人抬个槓,争论个问题。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没主意了? 太阳正一点点向下落去,光芒也减弱了。好啊,太阳只要落山,夜色只要降临,就不是小日本的天下了。 徐才一翻身起来,看了看太阳,高兴地摔掉香菸,到刘太文跟前:“连长,我们的救星来了。” 刘太文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有说话。徐才说:“只要天一黑,小鬼子准定要撤退。”徐才看刘太文不说话,还以为刘太文不相信,又解释:“小鬼子最怕晚上了。我们不怕。只要天一黑,他们就撤退,我们就可以乘势杀出。” 刘太文沖徐才笑了笑。这个文盲啊,他的狡猾太简单了。从今天的形势来看,小鬼子是和刘太文耗上了,不把刘太文的人马消灭干净是不罢休。不把刘太文消灭是不罢休,哪怕围困三天三夜。 徐才又说:“哎,连长,师部知道咱们的情况不知道?”这个问题也是刘太文最不愿意提到的。自从连队被包围,刘太文就向师部发了电报,一直没有消息。报务员现在也牺牲了,剩下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会发报。刘太文也派了人回去送信。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救兵,看来是凶多吉少。说不定他要和这些弟兄们血洒徐家山,做徐家山上的英雄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死就死吧,为抗日而死,死得其所。 第9页 他不能对徐才说这些话,这些话容易扰乱军心。刘太文转移话题说:“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这话把徐才问住了。刘太文说:“我平常是怎么说的?擒贼先擒王!你给我好好发现小鬼子的指挥部在哪里!” 哦,徐才一下子明白过来。正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来,问:“赵大刚去哪里了?”赵大刚在黄山坡战斗中身中数弹,差点要了命。伤好后,还在刘太文的部队里。现在已经是排长。 徐才还以为赵大刚光荣牺牲了,在死人堆里找,没有发现。刘太文说:“别找了,他另有任务。 徐才抱着机枪,消失在乱石丛中。 刘太文举起望远镜,向山下看去。小日本严阵以待,秩序井然。看见一个带指挥刀的傢伙在耀武扬威地说话,看样子像是在做战斗动员。 刘太文又想起了徐才的话。师部难道真的不知道刘太文被包围? 师长黄永奇的确不知道刘太文被包围。参谋张赖却知道,张赖有意封锁消息。刘太文不是挺有能耐?让他好好使使去吧!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刘太文整死。只要把刘太文整死,就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灰头土脸的杨岭爬到刘太文身边。他的一条腿被炸断,昏死过去一次,还在挣扎着。 杨岭家那个地方实行的是保家制,五户一保。徵兵时按照五户出一个人。按理说不该他家出人当兵。别人家都是不愿意去当兵,他家弟兄们多,生活困难,他自愿出来当兵。当兵可以养活自己。至于能不能死在战场上,不需要考虑。他一到部队上就很受欢迎。学了点文化,为人又勤快。刘太文讲战例时,他听得又特别认真,打起仗来又知道动脑筋。 他手里有一门迫击炮。 “还有几发炮弹?”刘太文问。 “报告连长,还有三发。” “等会儿战斗打响后,你要把炮弹给我准确地发射到小鬼子中间。记住,杀伤力要大” “是,连长,杨岭明白。” 其实杨岭一点也不明白。太阳已经落山了,小日本不进攻也不后退,这仗怎么打啊。 就在这时候,钢盔帽们开始进攻了,屎壳郎一样向上爬。指挥官山田大佐断定刘太文的人也不会太多了,不需要动用他的重火炮,只用步兵就可以对付。 刘太文举起望远镜,已经看到了那个带指挥刀的傢伙。他不知道赵大刚发现没有。 战斗开始之前,刘太文就让赵大刚带领两名战士,带了两门炮击炮隐蔽起来,要等到最关键时候,突然射击。刘太文的最关键时候,就是双方都杀到眼雪的时候,也就是双方都感到疲乏的时候。要给对手以突如其来,横空杀出的感觉。 钢盔帽们屎壳郎一样越来越近了,听见了马靴的声音。这时候,左侧一声炮响,一颗炸弹准确地在屎壳郎群中爆炸。紧接着又是一发。炸弹不分点爆炸,让小日本迷煳了,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炮弹。 杨岭的迫击炮也开始发射。刘太文让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出去,连环发炮。小日本惊慌失措。慌忙后退。 隐蔽搜索的徐才找到了一辆卡车。山田大佐听见炮声响,慌忙躲藏在卡车后面,试图阻止后退。徐才断定这个傢伙就是头儿,端起机枪就是一阵扫射,山田大佐被打成了马蜂窝。 后退的小日本到山下又被拦截,逃跑的所剩无几。 救援的是记者杨文文。 杨文文后来知道刘太文被围困。她急忙告诉师长黄永奇。黄永奇询问参谋张赖,张赖说他不知道。杨文文生气了,发了脾气。她自己要求亲自解围。黄永奇就让她带着部队赶来。刘太文紧紧抓住杨文文的手,说:“谢谢你!” 杨文文说:“我来晚了,没有帮上忙!” 刘太文说:“患难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在最危机的关头是你帮助了我,你是我们的朋友!”刘太文紧紧抓住杨文文的手! 六、计计相逼 刘舜臣本来是决定到葛福海的学校去教学。儿子闯下如此大祸,让他颜面扫尽,日后怎么在村子里混!尽管他也清楚这中间有刘玉真的手脚,可毕竟是儿子自己做下的,丢人现眼啊!他非要把这个不争气的畜生打死不可! 要挟!葛福海知道事情经过之后马上想到这是要挟。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孩子们大了,对那样的事朦朦胧胧,春心荡漾,做下如此荒唐之事,也是情理之中。葛福海没有把刘太武向坏的方面想,认为这是孩子们之间的游戏。眼前要紧的是如何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让刘家走出困境。 你刘玉真不是要刘舜臣的好看?葛福海想出一个四两拨千斤的主意,索性让刘太武和杨雪定下亲,把一桩丑事变成好事。 事出无奈,刘舜臣也只好同意。按照农村的规矩,既然双方成为儿女亲家,只在口头说说是不行的,不足为凭,要有适当的仪式来做证明。在葛福海的操持下,双方交换了定亲的礼物,举行了定亲的仪式。之后,刘太武又去城里上学。刘舜臣觉得无法去葛福海的学校,每天要回家,天天和乡亲们见面,天天让乡亲们指点。即使别人不说,刘舜臣自己也觉得矮人三分。 刘舜臣年轻时学过医,懂些医术。他认识城里田协堂医院的院长田老七,就在他那里做些活,混些饭吃。 第10页 这一天刘舜臣的女儿刘聪聪匆忙赶到田协堂医院,告诉刘舜臣,他八十多岁的父亲被土匪绑票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刘舜臣和女儿刘聪聪慌忙回到家,老伴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绑架刘舜臣老父亲的土匪是磨盘山的刘子虬。 刘子虬可是阳城方圆大名鼎鼎的人物。刘子虬本是阳城一个无赖,小时候爱打架斗殴,后来纠集起一伙人和当地一个土匪决斗,将土匪打死后他站了山寨,坐上了山寨的第一把交椅。 刘子虬当上了磨盘山的土匪后,不断拦路抢劫,杀人放火。阳城西部多崇山峻岭,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上山当土匪的也多。有些是专一杀人放火的土匪。也有些是被被逼无奈才上山当上土匪的,其中鱼目混珠的有。许多山头都有土匪,大小之分。 刘子虬发誓要作阳城土匪的老大,于是发动了对周围山头土匪的兼併战争。凭着他的残忍和兇狠,几年下来,能消灭的消灭,能收编的收编,他的势力也逐渐壮大,据说发展到四五千人马。日寇沦陷阳城前,河南省政府主席刘茂恩到阳城视察工作,刘子虬托人向刘茂恩讨要委任状。刘茂恩见刘子虬势力大,是对付共产党的一块好材料,就委任他的部队为阳城保安旅,他自己为旅长。他的手下有两个得力杀手,一个是王保。一个是李平安。其实这两个人也是土匪,被刘子虬打败后才归附刘子虬。刘子虬说来是保安旅的旅长,实际上还是土匪,人们平常仍这样称唿他。 平常日子,刘子虬住在磨盘山,李平安住在牛头山,王保住在方家山。这些地方都是都是阳城西部的大山,是阳城通往洛阳的关口要道。阳城县城住的是国民党汤恩伯的第十三军,没有刘子虬插足的地方。刘子虬也乐得做他的山大王,成为一方诸侯。 后来日寇沦陷阳城,汤恩伯部队溃退,日寇又封刘子虬为阳城伪军总司令。八路军豫西先遣支队到豫西后,刘子虬又被任命为五县“剿共”总司令。 刘舜臣牙疼起来! 他了解刘子虬了,这个土匪不是一般的土匪。他有一个绰号,“杀人恶魔”。别的土匪杀人都是砍头,或者一枪打死。他杀人的方式多是活埋,剥皮。平常乡间人吓唬哭闹的孩子,就说:“再哭,刘子虬来了。”倘若是两个人赌咒,也说:“要不,让我出门碰见刘子虬。” 老父已经八十多岁,如今落在刘子虬这个土匪手里,能有好过的吗?让刘舜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和刘子虬往日无怨,近日无雠,又是素不相识,自己在村子里又不是特别富裕之人,刘子虬怎么就找到自己头上? 刘子虬向刘舜臣索要一百块大洋。 刘舜臣在刘楼村来说不能算穷人,也不是富裕人家,也就是有几亩薄地,生活上能过得去。房屋也没有几间,去哪里找到一百块大洋!这不是要人的命? “人家说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必须把大洋准备好,否则就要撕票杀人啊!”老伴看老头子不说话,着急了。 眼前来说,要想筹集到钱去赎回父亲,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去向葛福海借钱。葛福海家在当地也是数得着的富户。二是把自己家的土地都卖掉。借钱也只能是借一部分。况且,嗨!怎么向葛福海张口啊。问葛福海借了钱,自己将来用什么去还人家! 就在这时候,刘玉真穿着大衫,迈着方步,大模大样地迈进了刘舜臣家。刘舜臣一看见刘玉真,头皮就发懵。上次关于儿子刘太武和杨雪的事,就是刘玉真敲诈自己的一个诡计。如果不是葛福海急中生智,想出以假作真的办法四两拨千斤,粉碎刘玉真的诡计,自己还真要在刘楼村丢大人啊! 李舜臣没有好脸色! 刘玉真不计较,宽宏大度的样子,自己拉凳子坐下,说:“舜臣啊,听说西山的土匪绑架了大叔?他们要多少银子?” 放高利贷,落井下石,这是刘玉真一贯的作风。刘舜臣在对待赎银的事情上压根就没有想到刘玉真,他也帮不了自己的忙。没有想到这个人能自己送上门来,刘舜臣没有好气地说:“怎么,又来落井下石不是?说吧,准备多高的利息,我成全你!” “你看你这是什么话?”刘舜臣拿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好像要走,“舜臣,不管咋说咱也是一个村的。别说五百年前,就是一百年前,不,没有一百年,我查过族谱,八十年前,咱还是一家人。也就是说,咱毕竟是一个祖坟里的人啊!你过去对我怎么样,你知道,我不在乎,我不和你计较。现在你不是到了难处?我也是看在老祖宗的份上想帮你一把,是不是?你怎么能这样?” 刘舜臣一听刘舜臣又提起往事,就知道他指的是几年前的官司。刘舜臣没有好气地说:“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做事咋样,你自己清楚。我爹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不需要你费心。” “那好那好,我热脸讨了冷屁股,我走我走。”刘玉真起身要走。刘舜臣的老伴慌忙拦阻,“他哥,顺臣过去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啊。现在我们不是到了难处?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帮帮俺吧。” 从内心讲,刘舜臣是不准备让刘玉真帮忙,也不愿意让老伴涎着脸,对刘舜臣说好话,显得低三下四。他吆喝老伴:“你回来,我会想来办法!” 第11页 以往老伴对他是言听计从,可是这天却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仍然追着刘玉真说好话。 刘玉真已经走到了门外。刘舜臣的老伴也追到了门口。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他哥,你就想想办法吧,咋说咱也是亲的呀!你也得帮这个忙啊!” 刘玉真怒气未消的样子说:“要说呢,我为啥管这事?不就是想着咱是一个村的?再说了,咱还是一个祖坟呢。可是你看看舜臣那样子,好像我是吃饱撑的!” “他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说咋办吧?” “还咋办,人家不是要银子吗?给人家啊!不给人家,人家要撕票啊!” 刘舜臣的老伴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办法,有点泄气,可还是涎着脸说:“一百块大洋,也不是个小数目啊,去哪里找啊?” “天底下路多的是,就看你走不走,走哪条路。”刘玉真说了这话,把一张脸黑桑着,迈开大步,出了院子。刘舜臣老伴还想喊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喊出口。她也知道话出口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是要钱啊! 刘舜臣起身向外走,和扭回头的老伴撞个满怀。 “干啥去?” 刘舜臣不搭理老伴,只管向外走。老伴踮着小脚撵到外面,“你去哪里?”刘舜臣站住,说:“你别再找玉真,他操不了好心。”刘舜臣说了这话,掉过头又走。 刘舜臣想起了葛福海,他想,只有葛福海有办法。 刘舜臣到葛村,找到葛福海家。葛福海家是两进深的院子。葛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富户。葛福海的父亲曾经是村子里的保长。 迎接刘舜臣的是葛福海的大儿子葛存壮。葛存壮知道刘舜臣是找自己父亲的,就歉意地说父亲不在家。刘舜臣听了这话,迟疑一下扭头就走,他知道这事对葛存壮说不得,说了他也不当家。葛家是葛福海当家。 葛存壮撵到外面,说有什么事要不留下话,等父亲回来,好告诉他。刘舜臣不知道葛福海去了哪里,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就说没有什么事。 第二天是最后期限,如果刘舜臣再送不去赎金,他只好去领父亲的尸首。第二天早上,刘舜臣放出话,要卖掉自己家的土地,赎回父亲。 刘家有几亩土地,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谁能一下子买那么多土地?在如饥似渴的等待中,一个人站了出来:刘玉真,他要全部买下。 这一次刘舜臣没有再固执己见,答应卖给刘玉真。但有一个条件,刘玉真必须给够一百块大洋。刘玉真一脸得意的笑容,当场把一百块大洋交到刘舜臣手里。 刘舜臣的父亲赎回后,听说儿子把土地全部卖完了,大骂儿子败家子。自己是将要死的人了,被杀了又何妨?把土地卖了,刘家一家人还怎么活啊!刘舜臣跪在父亲床前,告诉父亲,即使拉棍要饭,只要父亲能回来,毫无怨言。 可是刘舜臣的父亲不久还是离开了人世。 四、刘太武的爱情 徐家山一仗,刘太文几乎全连覆没,一个连队仅剩下十几个人。后来,刘太文的连队又得到补充。 刘太文有两个朋友,一个叫杨劲松,一个叫肖虎。这两个人都是连长,他们都痛恨张赖在师部里把持权力,欺上瞒下。他们找到刘太文。杨劲松是个直性子,说:“太文啊,你看咱们还能再干下去?徐家山一仗,张赖可是要要你的命啊!” 刘太文何尝不知道张赖要要他的好看!杨劲松说:“与虎为伍,迟早要被老虎吃掉。因为他是野兽,野兽是没有人性的。” 肖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吸菸。 刘太文说:“有什么办法?” 杨劲松说:“现在就有一条光明大道,不知道你走不走。” 刘太文说:“什么大道,说说。” 杨劲松说:“咱们一起投奔新四军。” 刘太文笑了。不知道他们的真正意图,不敢贸然附和。杨劲松不解地说:“笑什么?你以为我们是和你说着玩的?在国民党的部队里我是受够了,他们不抗日,抗日的人又遭到打击压制。俗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我们为什么不投奔新四军。” 刘太文看出他是真诚的,但还是不放心,说:“这话要是传到师部,可是要杀头的啊!” 杨劲松着急了,说:“太文,咱们是好朋友,谁也不要瞒谁了。我们本不想揭你的老底。”杨劲松看看肖虎,肖虎就笑了,笑得让刘太文莫名其妙。肖虎把菸头扔地上,踩碎了,说:“太文,我们可是把你当成亲哥们儿,你却不说实话啊。” 刘太文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杨劲松和肖虎互相递了眼色。杨劲松说:“就把话挑明了吧!你早就和新四军五师的人来往!”杨劲松神秘地说:“难道还要让我把话说再清楚些?黄山坡战斗后你的战利品只上缴了一部分,大部分都送给了新四军五师,我说的不错吧!” 刘太文无话可说了,如果再坚持下去,就真的是不够朋友了。可是自己又不甘心这样任人拿捏! 好久没有说话的肖虎说:“太文,你也别误会,我们其实不是暗中查你的底细。就连师部不也对你产生了怀疑?” 第12页 刘太文说:“既然二位啥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说什么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杨劲松说:“咱们投奔新四军吧,这是咱们的出路啊!”杨劲松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的连长,暗中却是新四军的战士。几个人合计后,决定三天后的晚上将队伍拉出去,投奔新四军。 这天晚上是个好天气,一轮明月,没有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野虫子发出欢快的叫声。三支部队在预定地点聚合完毕,刘太文登上一片高地,清清嗓子说:“弟兄们,咱们跟着国民党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干出个名堂来,到头来还要被张赖一伙暗算。从今往后,我们要脱离国民党,投奔新四军,投身到抗日的大业中去。现在我宣布—— 就在这时,四周出现了奇异的响声。放哨的战士发出口令,没有得到回答,得到的是枪声,放哨的战士倒下了。刘太文马上意识到出事了。四周亮起了火把。在彻天的火把中传来狰狞的笑声,是张赖。“刘太文,你终于跳出来了,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张赖站在高处。他身边站立着国民党士兵,一个个荷枪实弹。气氛骤然紧张。 刘太文看到阵势对自己不利。 张赖又说:“国军的弟兄们,不要听信刘太文的胡言乱语。你们家中都有父母爹娘,有的还有妻儿老小,他们还等着你们回家呢。如果你们愿意放下武器,回到国军的队伍里,本人可以保证你们既往不咎,还是好弟兄。如果执迷不悟,你们也看到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就是粉身碎骨,落得个叛徒的可耻下场。” 刘太文看看肖虎和韩劲松,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因为一切都不用再说了,当前的首要问题是怎样保着这些弟兄们的性命。有的战士已经拉响了枪栓,准备射击。 肖虎打起仗来是个不要命的主,可是他却好色。连队驻地有个叫韩草的女人,没有男人,孤身一人。肖虎一来二去就和她勾搭上了。肖虎从刘太文这里回去后就去了韩草那里。情人相见,自然少不了的卿卿我我一番缠绵,然后进入意境。两个人高兴之余,肖虎就说了要起事的事情。肖虎答应韩草,只要这次成功,就带着韩草离开这里,去享荣华富贵。 这韩草不是别人,本来是张赖的情妇,他把她送给肖虎,让她在肖虎那里卧底,进而探听刘太文的底细。张赖知道肖虎和刘太文是好朋友。 韩草得到这个消息,立即报告给张赖,张赖这才调集了人马。 刘太文说:“张参谋,请你不要难为弟兄们。有什么话可以对我刘太文讲,一切事情都有我刘太文担当。” 张赖越发得意起来,“好好,刘太文有种,是条汉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那么请你和韩劲松,肖虎出来受缚,其他人可以遣散。” 刘太文要向前去,肖虎突然吼叫道:“不,太文,不能去。去就是自投罗网。”刘太文冷冷地说:“不去就行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去送死?” 刘太文摘下他的武装,脱掉帽子,大步向张赖走去。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发出一声枪响,紧接着,响起激烈的枪声。双方互相射击。一时间杀声震天,火舌喷涌。刘太文就势一滚,滚到一旁。刘太文拽出腰间的另一把手枪,也加入到战斗中。明明知道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箭在弦上,刀也出鞘,不打不可能。只有战死吧。后来,杀出一条口子,有人开始跑,刘太文也开始跑。刘太文在混乱中也开始奔跑,不分方向,也分不清方向,跌倒了再爬起来。不用回头,后面是枪声,到处都是枪声,他的鼓膜涨得疼。他跑啊跑,寒风嗖嗖。刘太文一直跑不动了,扑倒在草丛中。 八、血火枪声 1944年10月的一天,在豫西,人们争相传播着一个惊人的消息:日军正在登封修建的飞机场被袭击,上万名民工被解救出来。皮定军,徐子荣的名字第一次在人们中间传开。不久,又传来消息,皮定军,徐子荣又攻打了巩县黑石关据点,消灭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百多人,解救修铁路的民工两千多人。 刘舜臣有病了,已经躺了四五天。这一年又过早地下了一场大雪,老辈人说多年都没有下雪了,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是何徵兆。 天放晴了,刘舜臣拖着孱弱的身体到院子里。老伴怕他跌倒,要他到屋里,他不说话,在雪地里走来走去。为了赎回父亲,把所有的地都卖完了,刘舜臣靠给田老七干活挣些钱养家餬口。 他女儿忙出去想搀他进屋,他看看女儿,想起了大儿子刘太文。这孩子几年前去省城上学,一出去就再也没有消息。后来听说出去打仗了。不管咋说总是回个信儿啊!连个信儿也没有。古人出门时间长了尚且知道让人捎个信,你咋没有个信儿呢!二儿子刘太武,从小聪明伶俐,刘舜臣把他送到城里上学,想让刘家将来出一个状元!可是,没有想到刘太武却给他惹下天大的羞辱之事。他严令儿子,就是死在城里也不许再回刘楼。 “爹,进屋吧,天冷。” 刘舜臣一滴老泪流出来。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刘舜臣向门外看去,是葛福海。葛福海已经多天没见了,他哪里去了!看样子蛮高兴的,雪光满面。 “你,又发啥财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葛福海迟疑了片刻。葛福海明白过来后,笑笑,两个人就站在院子里。葛福海说:“比发财还要高兴啊!” 第13页 “什么事啊?” “进屋说吗!” 两个人进到屋里。外面冷得很,屋里的炭火还在燃烧,暖融融的。葛福海搓着手说:“屋里真暖和啊,有炭火好,炭火能让人暖和,让人温暖啊。” 刘舜臣不说话,一直看着葛福海。葛福海暖和一阵子说:“你不是问我去哪里了?我去找八路军去了,见到了我老伙计。” 刘舜臣惊呆地看着葛福海,“你——” “别这样看着我。” 葛福海笑笑,从最近发生的袭击登封飞机场开始,讲了八路军攻打黑石关据点。八路军打下登封白栗坪之后,将部队驻扎在那里。葛福海讲得眉飞色舞,豪情万丈。刘舜臣听得一愣一愣。听后怔怔地看着葛福海,说:“你不怕刘子虬抓你,说你通匪?” “老伙计,你还怕呢!有啥好怕的。我当年去延安上抗大,回来是干什么的,是要发展组织,发展武装的。现在我们的人来了,我应该积极迎接才是啊。我怎么能害怕?”葛福海见到的是泰岳军区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号称为豫西抗日先遣队。他们从太行山的林县出发,一路杀奔豫西而来。领头的是就皮定军徐子荣。葛福海在延安抗大时和徐子荣是同学。现在的徐子荣是皮定军支队的政委。 “阳城的天下也该变了!”葛福海轻轻地拨弄着火炭说。他这次见到徐子荣还送去了有关整个阳城的形势资料,还绘制了阳城的地形图,一併交给了部队。 刘玉真又一次走进刘舜臣家就不再是面带笑容。一张黑猪脸,还带着一帮人。刘玉真的样子也不再是一身农民的打扮,成了短打扮,腰里还有盒子炮。 刘玉真投靠了刘子虬,成了刘子虬的一个小队长。刘子虬有两个杀手,一个李平安,一个王保,现在又有了刘玉真。刘玉真现在也不在刘楼住了,全家都搬到了小刘山,手下有百十号人。名义上是伪军,实际上也是土匪。 刘舜臣知道父亲被绑架之事是刘玉真暗中使的坏,对于刘玉真的到来,依旧是不冷不热。 刘玉真也不客气,叉开腿站在院子里,吆喝:“我说舜臣啊,我今天是给你办好事来了,咋也不招唿一声?” 大雪之后是一轮雪太阳,地上的积雪早已融化,空气中有了暖暖的味道。可是,刘舜臣依旧很冷,特别是看到刘玉真。“人要有脸,树要有皮。刘玉真,你这是当汉奸,狗腿子,你知道不?你死了以后都入不了祖坟。” 对于刘舜臣的辱骂,刘玉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他的手下要上前去,教训教训刘舜臣这个骂人的傢伙,被刘玉真拦着。“他是我弟弟!”刘玉真冷笑道,“你知道我今天来干什么吗?我是给你办好事的。刘子虬刘司令你知道吧?他听说你的千金长得赛过天上的嫦娥,七仙女,想招纳你女儿为他的儿媳,你不会拒绝吧?” 刘舜臣的血就涌上了脑门。他还没有说话,他老伴忙护着女儿,生怕被人抢跑,说:“你,玉真,你是孩子的大伯,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孩子还小,你这是把孩子往火坑里送啊。” 刘玉真冷笑道:“怎么会呢?刘司令是谁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女儿跟了他儿子,你们家可是攀上高枝了。到那时,舜臣可就和刘司令是亲家,我这当大伯的,也跟着帮光啊。我今天是来送个信儿,明天,刘司令的儿子就要来迎娶。”刘玉真说完了,扭头要走,又恶狠狠地说:“识相点,别惹司令不高兴。司令不高兴了,是要剥皮的。” 刘舜臣哆嗦着嘴说:“刘玉真,我女儿就是扎老妮儿坟,也绝不会嫁给刘子虬那个土匪!” 刘玉真一扬手,啪啪啪三声枪响,喝道:“刘舜臣,在阳城地面上你当不了家儿!要不是刘司令看上你女儿,就凭你这话,老子就一枪毙了你!哼,和刘司令碰,那是以卵击石,你自找死路!” 刘舜臣的老伴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老伴看老头子还没有主意,说:“还不快去找福海!” 刘舜臣瞪老伴一眼,吼道:“找他有什么用?” “福海办法多,你去试试啊,总不能看着闺女去送死吧?” 李舜臣还是没有动。就这样僵持着。后来,老伴把女儿拉到屋里,紧紧抱着女儿,生怕被人抢走。 冬天的太阳是一张白纸,毫无生气,没有血色,残白残白。就是这样一轮太阳也渐渐向西山落去。 刘舜臣还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还是没有主意。 刘舜臣和刘玉真家其实是没有隔害的,更别说仇恨。说起来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刘舜臣还在城里上学。本村有个叫刘进生的人,是个穷人。正是收秋季节,刘进生的孩子在街上玩。刘玉真家的长工赶着马车从街上过,不小心把刘进生孩子的胳膊碾折了一条。按理说,这也不是完全怨刘玉真家,如果刘玉真家能够主动上门赔礼道歉,做些赔偿,或许就没有事了。可是,刘玉真在村子里是有钱人,有钱就霸道。他对刘进生家的事不管不问。刘进生家找他去理论,他不屑一顾,说:“你儿子要不去街上,能碾着?”其实刘玉真是看刘进生家穷,没有势力,不在乎他。两家发生了争吵。 第14页 那时候,刘舜臣在城里上学。刘楼村能够在城里上学的,只有刘舜臣家。当然,并不是说别人都上不起学,刘玉真家就能上起学,可是他家的人不重视学习,就没有人在外面上学。 刘舜臣思想还进步,激进。他在五四时期,还参加过城里的游行示威,砸过一些商铺的门,查封过一些销售日货的商铺。 在别人的指点下,刘进生找到刘舜臣,希望刘舜臣能够主持公道。刘舜臣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就去了刘舜臣家,说明来意,说:“哥,不管咋说,你是有责任的,你应该给人家些补偿。” “扯淡,一个乡巴佬,穷光蛋,还能把人怎么样?”刘玉真嗤之以鼻,毫不在乎。 “你咋这样说话?都是一个村的,你就赔偿人家一些也是应该的,村里人也会高看你。”刘舜臣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扯淡,一个穷光蛋,他能咋着我!” 刘舜臣气也上了头,说:“人家要告你!” 这话是刘舜臣临时编出来的,意思想吓唬吓唬刘玉真。谁想到刘玉真勃然大怒,说:“舜臣,我让你给他捎个信儿。让他告去吧,我还没有听说过在刘楼谁敢告我刘玉真。去吧,去吧,让他去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舜臣也想和刘玉真较量一番,再说刘玉真也太狂妄了。刘舜臣让刘进生去县法院告。刘进生不愿意告,心里没有底,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己一个穷光蛋,哪里敢告状! 刘舜臣一再坚持让他去告,并说他愿意帮刘进生打官司。 刘进生就上告了。 还真让刘玉真意想不到!到了法庭上,刘玉真才知道为刘进生辩护的是刘舜臣。刘玉真送了黑财,最后还是打输了官司,赔偿了刘进生家。后来刘玉真才知道刘舜臣号召全村人对钱帮助了刘进生打官司。 “行,娘那个狗屁!刘舜臣,你读了几天破书,回来对付老子,咱走着瞧。”就这样,刘舜臣和刘玉真家结下了怨恨。 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刘玉真现在使出来了。 “好啊!”刘舜臣仰天长嘆。 这时院子外传来脚步声,是二儿子刘太武回来了。自从上次走了之后,已经一个多月了,刘舜臣看到儿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刘太武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父亲看自己的眼神,还以为父亲还在恼恨自己。 刘舜臣看到儿子的瞬间,想到了大儿子刘太文,要是大儿子在家就好了。别说一个刘玉真,一个刘子虬,再有十个也不怕。他听说儿子在国民党的部队里,是个官儿。 刘太武到屋里,见母亲和妹妹紧紧抱在一起,忙问是怎么了。母亲说了事情经过,刘太武到厨房拿出菜刀,说:“爹,别怕,他们只要敢来,我把他们噼了。” “胡闹!”刘舜臣喝道。 刘太武怔怔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刘舜臣端详了儿子,发现儿子长高了,长大了,说:“把刀发放屋里去!” 李太武把刀放厨房里,出来,说:“爹,不能把我妹妹嫁给刘子虬啊,那是个土匪!” 刘舜臣到屋里,对老伴说:“你看好闺女,我和太武去一趟福海家。”刘舜臣头前走,刘太武后面跟。刚到外面,老伴就急忙把大门闩着了。 刘舜臣到葛福海家,葛福海家有客人。一个穿大衫,梳分头的人在和葛福海说话。那人样子挺俊秀,眼里放出熠熠的光彩。 刘舜臣突然来到,葛福海有些吃惊,马上镇静下来,向穿大衫的人介绍说:“这就是我说的刘舜臣。” 那人很高兴站起来,和刘舜臣打招唿,抱拳施礼,说些客套话。刘舜臣不认识这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葛福海向刘舜臣介绍,原来这人就是八路军里面的副政委,叫刘久。 刘舜臣说了自己的事情,葛福海求救地看刘久。刘久沉思片刻,说:“不要着急,咱们合计一下。” 刘久这次悄悄来葛村找葛福海,是奉了皮定军司令的命令来侦察情况。葛福海也准备拉起一支武装,参加八路军。两个人正在计划,刘舜臣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自古亦然。咱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刘久开始分派任务。葛福海作为一个使者到小刘山,找到刘玉真,告诉他,刘舜臣同意把闺女嫁给刘子虬的儿子。但是,条件是必须得气派,要有八抬大轿来抬。要出一份厚礼。刘久把写好的礼单给葛福海,让他即刻就去小刘山。刘久继续吩咐。葛福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十多岁,二儿子十七八岁,三儿子十来岁。再加上刘舜臣的儿子刘太武,还有刘舜臣,葛福海,刘久,总共是七个男人。明天这七个男人都要听从刘久的指挥。刘舜臣的老伴,葛福海的老伴都是小脚女人,明天天明前离开家,前往狮子山,到那里等候众人。 傍晚之后,葛福海回来,说刘玉真同意条件。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刘舜臣家雪布扯上,喜字贴上。 迎亲的人迎到村口。 在人们的等待中,刘玉真带着人来了,果然是八抬的大轿。有执事的人把新郎迎到家里。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刘玉真这时候尿急,去了厕所。 第15页 早已准备好的刘太武和葛存壮一左一右到新郎面前,不由分手从怀里抽出菜刀就砍上去。葛福海的另两个儿子扑向刘玉真。刘玉真刚从厕所出来,一看势头不妙,撒腿要跑。刘久扬手一枪,刘玉真栽倒地上。其他土匪一看事情发生变化,顾不得许多,叫喊着逃命。 刘久让放火烧了轿子,将土匪带来的礼品困扎一番,放在马车上。众人出了村,催动马车,向狮子山赶去。 九、罗成栖身 一个月后,衣衫褴褛的刘太文回到了阳城地界。瘦骨嶙峋,形单影刁。一路逃荒要饭的辛苦自不必说。 大路上奔驰而来一队快马,是一队咋咋唿唿的伪军。 刘太文本能地闪在一旁,想让他们过去。领头的到刘太文跟前瞟了一眼,疾驰而过。旋即那马又拐回来,到刘太文面前,打量一番,圈着马左转右转,不肯放过刘太文。 刘太文觉得来人面熟。 “宋山林!” “刘太文!” 宋山林跳下马,扑向刘太文,刘太文张开双臂,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的天,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前方打仗吗?”宋山林抱住刘太文,不肯松开。 刘太文看着宋山林,说:“唉,一言难尽啊!你们这是干什么?” 宋山林说:“没事,熘熘马!” 刘太文说:“你现在——”刘太文看他的打扮,没有再向下问。刘太文是痛恨汉奸卖国贼的,当伪军就是当汉奸啊! 宋山林不在乎地说:“我现在在桑云鹤手下,队长。” 刘太文不知道谁是桑云鹤。宋山林说:“你经常在外面,对咱们这里的情况不了解。桑云鹤是副旅长,占据着罗城,我在他那里混饭吃。” 刘太文说:“你咋穿这身衣服啊?” 两个人从小在县城上学时就是好朋友,无话不说。宋山林也不隐瞒,说:“实话给你说吧。我们家穷,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我有一个亲戚叫桑云鹤,是一个土匪。他为人还算正直,不像别人那样滥杀无辜。他那里需要一个识字的人,就让我去了。” 刘太文说:“哦,现在你是土匪了?” 宋山林说:“一句话也说不清。先到我那里去,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宋山林转移话题说:“你怎么在这里?” 刘太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宋山林说:“哦,你是看不起我吧,我当了伪军?” 刘太文忙说:“不不不,真的不是,我是没有法对你说。唉,不是一句半句话可以说得清的。” 宋山林看看他不像是在说谎话,说:“你准备去哪里,回家?” 刘太文说:“刚到这里,就碰上你了,还没有回家呢!” 宋山林说:“听我一句话吧,别回家了,去我们那里吧!你已经没有家了。”宋山林就把刘舜臣杀死刘子虬儿子后去投奔八路军的事情说了,然后说:“你还是去我们那里吧,暂且住几日,看看形势再说。你以为如何?” 刘太文没有想到家里发生如此变故,去宋山林那里就安全吗?刘太文说:“你们那里不也是在刘子虬手下?” 宋山林说:“我们是归刘子虬管,但是,我们那里有我们的优势。我们桑旅长和刘子虬尿不到一个壶里。你去我们那里,可以不对外说,没有人知道的。安全啊!” 刘太文想想,只有如此,就跟了宋山林到罗城。 桑云鹤在罗城摆下宴席,款待刘太文。桑云鹤果然不似其他土匪,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年纪,走起路来精神抖擞,做起事来还算稳重。说话不急不慢的样子。 饭菜都上齐了,刘太文被安排在上位坐定。刘太文是不同意坐在上面的,桑云鹤说:“你是山林的同学,又是初次到我们罗城来,就是客人吗,啊,你理当坐在上席啊,来来来,坐坐!”宋山林也向刘太文递眼色,叫他不要搅了桑云鹤的兴致。刘太文果然就顺从了桑云鹤的美意,在上席落座。 下面开始敬酒。 桑云鹤首先敬酒。桑云鹤说:“听山林说你是在国军里面干事的,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今天咱们能坐到一起,是一种缘分,我敬你三杯水酒。” 刘太文不胜酒力,推辞道:“刘太文也不过是瞎混日子,还望桑旅长照顾啊!” 桑云鹤为刘太文倒了三杯,接下来是宋山林,后来别人也倒酒。刘太文本来就不胜酒力,禁不住桑云鹤众人的一再劝酒,刘太文不知不觉中就喝得有些昏昏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桑云鹤开口道:“不知刘连长今后作何打算?”桑云鹤已经从宋山林那里知道刘太文是个连长。 刘太文忙说:“请桑旅长不要叫我连长的好,还是叫我刘太文吧,就叫太文也好。” 宋山林接过话道:“这样吧,就叫太文老弟吧。” 桑云鹤道:“太文老弟,咱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你和山林也是同学。我想问你的是,今后你的打算!” 刘太文说:“还没有打算,不知道该去哪里。” 宋山林说:“我说太文,你现在也没有去的地方,我的意思,你还是留在罗城好,比去哪里都强啊。” 第16页 桑云鹤笑道:“只怕是咱这庙小,装不下人家那大神啊!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咱这里毕竟是穷乡僻壤。” 刘太文有些激动了,站起来,说:“二位要这样说就是寒碜我了,我刘太文现在也是无立足之地之人,还说什么见过大世面啊。只要能有个容身之地就已经不错了,感激不尽了。” 桑云鹤和宋山林互相看看,宋山林说:“桑旅长的意思是让你留在这里,你意下如何?” 刘太文乘着酒兴,说:“刘太文当然是感激不尽了!我也敬各位几杯水酒吧!借花献佛吧!”刘太文说着就要敬酒。桑云鹤不紧不慢地说:“太文老弟,先不忙的吗,听我把话说完。既然你愿意留在这里,就是我之福气啊。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大老粗,只有宋山林读过几天书,以后说话上,做事上可得担待点啊!” “桑旅长不要再说了,刘太文知道该怎样做。”刘太文已经端起酒杯要倒酒,桑云鹤就端起来。两个人倒过后,又碰了酒,桑云鹤敞怀大笑。酒罢,桑云鹤当即封刘太文为副大队长。宋山林为大队长。宋山林提议让刘太文任大队长,他任副大队长。桑云鹤端详一阵宋山林说:“这可不是我不让你干队长啊,是你自己提出不干的啊。” 宋山林说:“一家人不说两家子话,论将来领兵打仗,我可是真不行啊。我也不过是能给你管管帐,跑跑腿。真正地动刀动枪地干,还得靠太文啊!” “好,就这么定了。”桑云鹤一锤定音。 第二天,刘太文醒悟过来后,有些后悔,然而是以至此,只好暂且这样,等待机会再说吧! 十、逼婚 刘舜臣和葛福海全家集体参加八路军,在阳城,在豫西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无论是老百姓还是阳城的日本鬼子,还是国民党的流亡政府,还是土匪们。 阳城城的日本司令部把刘子虬一顿怒骂。 刘子虬更是恼羞成怒,他奶奶的,有朝一日老子逮着刘舜臣,非活剥他不可。 最最震惊,失望,继而愤怒的还是杨雪。 杨雪为刘太武做了鞋,纳了袜底,准备送给刘太武。现在看来这些东西没有用了。翻出来用剪子铰了铰,铰得粉碎。然后,她趴在床上,一言不发,长时间地沉默。杨雪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痛苦的时候会放声大哭。她家在村子里来说是个下等人家,不断得到刘舜臣家的帮助。好则刘家人好,没有把她和她的父母当成外人,也不缺他们一家的吃喝穿。哪个少女不钟情。每每看到刘太武从城里回到刘楼村,走进院子里,看着他风度翩翩的样子,她就砰然心跳。她希望他能和她说话,哪怕是说一句。刘太武和她说话了,还是很主动的,没有架子,没有小看她们家人的意思。在不知不觉的交往中,杨雪喜欢上了刘太武,这个城里上学的学生。刘太武又是个情种,主动和杨雪接近,为杨雪买东西。所以在那个高岗之后,刘太武要她的躯体的时候,她还有些害羞的感觉,她凭直觉认定自己将来就是刘家的媳妇。尽管后来的事情发生是他想像不到的,但毕竟自己和刘太武成亲了,也算完成了一桩夙愿。丑事变成了好事。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有自己暗暗流泪,暗暗地伤心!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杨雪的娘一时失去了主意,着急得团团转。 杨雪的父亲杨大发没有吭声,一直在吸菸。杨雪的娘看老头子还是不说话,越发生气,说:“你咋不说话?是个闷嘴葫芦?你闺女可咋办啊?” 杨大发抽的是那种有烟杆和烟锅的旱菸。他能怎么办?他瞪老伴儿一眼,在鞋上磕磕烟锅,对老伴的话显然很生气,有些怨恨,说:“还没有结婚,你让闺女咋去?去哪里?” 老头子说的也是啊!可是,这事咋办啊?“那你说咋办?啊,你说咋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老头子说:“这事麻烦着呢!这是人的命!” 杨雪一直在家里睡觉,无论爹娘怎样喊都是不起床。几天了,一直都是不吃不喝。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杀子之仇,血海深仇,焉能不报!刘子虬领着人到刘楼,一把火烧了刘舜臣家的房子,贴出告示,要活捉刘舜臣和他的全家。 有人告诉刘子虬,刘太文未过门的媳妇是杨村的。没有过门,也算是刘家的人,也不能放过,刘子虬就领着人向杨村扑去。有人得到消息,告诉了杨家。杨家人从村后匆忙逃离。刘子虬没有抓到人,又一把火烧了杨家的房子,才领着人恨恨地离去。 杨雪一家人逃到杨雪的姥娘家。这里距离杨村太近,怕人找来,住了一个晚上,又搬迁。杨雪姑家在凤池山,是个山区,离杨村远,就在这里住下。 村里有个破庙,杨雪一家就在庙里住。 杨雪终日郁郁寡欢,茶饭不进。娘和爹都很上愁。 杨雪的姑叫杨玉凤。杨玉凤看到侄女这个样子,很着急,她对杨大发说:“哥,事情已经这样,看来是无法挽回了。我看还不如给雪介绍一家,嫁出去算了。” 杨大发不说话,还是闷着头。 杨玉凤说:“哥,凡事应该向远处看,向长处看啊。刘家的人都走了,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人!你说是不是?” 第17页 杨大发在妹子再三催促下,才说:“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他俩有感情!”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就流下来。杨雪的娘也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玉凤说:“哥,就是再有感情,现在人家不是都走了?再说,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定。不如再给雪儿说一个,时间一长,她就忘了。” 杨雪的后娘也说:“我看中啊!” 杨大发还是不吭声。 这个村里有一个小伙子,叫王遂,人长得可以,为人还老实,家里也有几亩地,和杨雪年龄上也相当。杨玉凤想把侄女介绍给这家。她把这个意思对杨雪的父母说了。杨雪的娘对老头子吹了枕头风,杨大发心里也转过弯来,同意这门亲事。 杨玉凤去告诉了王遂家。王遂见过杨雪,模样长得也好,又是女方找上门的,就满口答应下来,开始张罗定彩礼的有关事项。 杨玉凤走进侄女儿的屋里。杨雪还是整天睡觉。天还有晴的日子,人咋能总是阴沉着脸,终日挂着冰霜呢! 姑和杨雪娘坐在闺女的床头。杨雪看她们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娘说:“雪,你姑有话对你说。”杨玉凤说:“雪,不能总是这样啊!你要是有个好歹,你爹心里啥滋味?” 杨大发也进来,没有说话,拉个凳子,坐下,无声地吸着旱菸,不时地咳嗽。 杨玉凤说了给她找婆家的事。杨雪的娘说:“雪,娘是为你好,姑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他刘家心里要是有咱,能不来找咱?他刘家心里不是没有咱吗?他刘家心里既然没有咱,咱还非等他干啥?常言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咱总得找个活法。” 杨大发也说:“是啊,你娘说的对。咱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人!你也等他了,你也算对得起他刘家了。咱家为了他,家都不要了。还是听你姑的话,起来吧,咱总得活命。” 杨雪的娘说:“你姑给你介绍这一家,家里还有些地,人长得也不比刘太武差。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人家明天就把彩礼送过来——”杨雪掀开被子,坐起来,说:“娘,爹,你们的话我也听见了。刘太武要我不要我,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跟刘太武,我这一辈子除刘太武,谁都不嫁!我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我死了也要埋在刘家的坟地里。” 这话可是石破天惊!杨大发停止了吸菸,怔怔地看着闺女。杨玉凤说:“雪,难道你要一棵树上吊死不可?你知道大家可都是为你好!” 杨雪说:“你们要是真为我好,就不应该给我在再介绍一个。我还不是嫁不出去,还不是没有人要。明天那家要是把东西送来,你们把东西给我退回去,你们要是强迫我接受,我只有学梁山泊和祝英台。” 几个人面面相觑,无言回答。 晚上,老两口子商量了半夜,觉得女儿要是真不同意,就算了。想找杨雪的姑说说。 第二天早上到杨玉凤家。杨大发说了意思。杨玉凤听了这话,也很为难,已经给人家说好了的事,咋能说退就退,让人家咋在村里混?这太没面子了! 杨玉凤说:“哥,婚姻大事也不能完全由着她。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大发和老伴听杨玉凤说的有道理。现在又没有地方住,自己是串房檐住,也是寄人篱下。要是真闹僵了,以后可咋见面。于是就同意下来。 王遂山家就把彩礼送到破庙里。 杨雪看到了一箱又一箱的彩礼,掩面而泣,心一下子碎了,开始滴血。杨玉凤过去劝说,帮她擦干眼泪。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众人还以为她同意了。脸上都绽开了笑颜。杨雪到外面。外面搭了个棚子,算是厨房。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说:“爹,婚姻大事,应该由我自己做主。我已经许配人家,是有公婆的。可是你们背着我,私定婚姻。现在又不听我的劝告,强迫我答应别人,让我做天下不仁不义的人,今天我就死在这里。血肉之躯,生身父母。爹,今天我就还给你——” 杨玉凤在身边站,急忙抱着她的双臂,才没有让粉颈横断,热血喷洒。杨雪的姑只得退回了彩礼。从此,再不提杨雪的婚姻之事。 杨雪从此日日思念刘太武,夜夜梦见刘太武到葛村迎娶她,醒来却是一场梦!梦醒后小庙依旧,村子依旧! 十一、深入虎穴 天放晴了,一轮红太阳。 冬天,很难得有这样一个好太阳。说它好,是说它还有些光芒,还有些温度,暖融融的。人们在忍受寒冬的同时看到了春天的希望,进而想到生活的希望。 罗城是阳城县西北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以做生意而闻名。 刘太文正在指挥一群伪军操练队列。 桑云鹤和刘子虬是有矛盾的。 当年桑云鹤占据罗城,刘子虬占据着磨盘山一带。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刘子虬却开始了兼併战争。先消灭兼併了周围的土匪,接着被国民党政府委任为保安旅长。他就想兼併桑云鹤。桑云鹤在阳城县西北也是数得着的土匪,跟本不把刘子虬放眼里。刘子虬要封赏桑云鹤,桑云鹤对他不理会。于是两个人的矛盾就开始产生。后来国民党阳城驻军徵集军饷,向刘子虬摊派,刘子虬就摊派给了桑云鹤。桑云鹤一个子也不出。这一次刘子虬可找到藉口,就对桑云鹤动起了刀兵,结果是桑云鹤打了败仗。 第18页 桑云鹤一直记着这个仇,发誓要报仇雪恨 刘太文到寨上,桑云鹤是如获至宝! 刘太文的任务是为桑云鹤训练军队,有朝一日要和刘子虬重新开战,以报当年的耻辱。刘太文用正规军的方法训练。刘太文训练军队,桑云鹤就在一旁观看。开始几天,有一些人懒散惯了,过不惯这种准军人的训练方式。看到桑云鹤在一旁压阵,也只好默默忍受。后来,就有人开始逃跑。这天,宋山林对刘太文说:“我说太文,你再训练时,能不能把要求放低些。” 刘太文听出话外音,说:“如果要用我,我就得好好练兵,就得听我的话。如果不用我,我就离开这里。将来打仗是要真刀真枪,枪子不看面子。” 宋山林就不再说话。刘太文训练的是射击。把十个玻璃瓶子放在三百米之外的地方。要求射击者一枪命中。还有一项是队伍训练。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桑云鹤要对士兵进行检查。桑云鹤亲自将瓶子放在三百米的位置,然后开始射击。第一组,十个人,有八个人都是一枪命中。射击结束后,桑云鹤大摆宴席,为刘太文庆贺。 这天刘太文在训练队列,桑云鹤派人来叫他。刘太文到桑云鹤那里,见门前绑着三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刘太文到这里后,还没有听说桑云鹤杀过谁,绑过谁。那三个人看见刘太文忙把头低下。 “旅长找太文有事么?” 桑云鹤出来了,说:“他们是受刘玉真的雇,来杀你的。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是刮是杀我就不管了。”桑云鹤说完就走了。 刘太文不知道刘玉真为什么要杀自己。 刘太文在他们周围转转,把绳子给他们解开。他们都惊恐地看着刘太文。刘太文说:“起来吧,都起来吧。”三个人一起跪下说:“刘先生饶命啊,我们是受人之託,我们冤枉啊。” 刘太文大声说:“我不杀你们!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要杀你们,太容易了!” 三个人还是不起来,还在磕头。刘太文就生气了,说:“再不起来我要开枪了,把你们统统打死。”三个人这才起来。 刘太文把他们带到自己屋里,吩咐下去做一桌饭菜。刘太文又拿出酒来,让他们喝。他们不敢喝,刘太文说:“喝了酒咱就是朋友。” 三个人这才把酒喝了。大鬍子叫白胜。刀条脸叫王贵。光脑门叫于千。那次在刘舜臣家,刘玉真没有被打死,只是受了重伤。现在听说刘舜臣的大儿子刘太文在桑云鹤这里,就想把刘太文杀掉。不管是谁,只要是刘舜臣家的人,都在可杀之列。他派人,要务必杀了刘太文,没有想到一到罗城就被捉住了。 刘太文盛情招待,三个人羞愧满面。吃罢喝罢,刘太文说:“你们可以回去了。”三个人就是一愣。白胜说:“让我们回去?回去那刘玉真能饶过我们?我是不走了,我要跟着你干。”王贵和于千也要求留下来。刘太文说:“这不行,我做不了主。这事得桑旅长说了才算数!” 三个人一齐跪倒说:“就麻烦刘大队长,到桑旅长那里求个情,让我们留下吧,我们就是回去了,也活不成啊!” 刘太文说:“让我去试试吧!” 刘太文到桑云鹤那里,说了意思。桑云鹤想想说:“这样的人留下来不安全。你也知道古代有反间计,难保他们——”刘太文知道桑云鹤的意思,说:“这层意思我考虑到了,不过凭我的直觉,他们是真心跟着我们的。” 桑云鹤或许是给刘太文面子,沖刘太文一个微笑,说:“既然刘大队长说了,行,就让他们留下,不过——”桑云鹤压低声音说:“你可得小心点,派人盯着点。” 桑云鹤在罗城大练兵的消息传到了旅长刘子虬那里。这天刘子虬来到罗城,要桑云鹤的部队都到方家山去。刘子虬说:“这是大日本皇军的意思啊。现在西山的八路军活动猖獗,皇军的意思是要加强那里的防务,我是不敢违抗,因此来和你商量商量。” 桑云鹤有心不去,就说:“我们走了,这里怎么办?没有人也不行啊!让我和弟兄们商量商量再说吧。” 刘子虬要的就是让桑云鹤离开罗城到方家山去。方家山是刘子虬的老巢,到那里可以看着他,于是不客气地说:“我听说那个刘太文在你这里?”桑云鹤也不隐瞒,说:“是在这里。刘太文曾经在正规部队干过,还和日本人打过几次仗,是个难得的人才。” 刘子虬是想一刀把刘太文宰了,不管咋说也是刘舜臣家的人。如果光明正大地杀,恐怕桑云鹤不同意,就想把桑云鹤骗到自己的大本营里。这样既可以控制桑云鹤,又可以找到机会除掉刘太文。他阴笑着说:“桑兄,你可是办了傻事了啊,那刘太文可是皇军的心腹之患,你让他在你这里,还让他帮你训练部队!皇军可是已经盯上你了!” 刘子虬这话让桑云鹤掂量又掂量,知道是刘子虬吓唬自己,但也不敢掉以轻心,说:“我看未必吧。他不就是帮我训练训练部队,这也是为将来打仗做准备的,也没有什么错处,你说是吧?” 刘子虬看桑云鹤是不把自己放眼里了,索性拉开脸说,说:“是啊,部队是该训练训练,以备不时之需。眼下形势吃紧,皇军让我们把部队开到前线去,我是不敢违抗啊,我们可都是吃日本人这碗饭的啊。” 第19页 桑云鹤知道刘子虬又在威胁自己,仔细品算了自己的力量,充其量不过百十个人。刘子虬呢,已经是四千多人,再加上日本人为他撑腰,一旦动起手来,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桑云鹤起身,用带有讽刺的语气说:“我小小桑云鹤怎么敢和刘旅长和皇军作对呢!请稍等片刻,我去和弟兄们商量商量,这毕竟也是一件大事!” 刘子虬冷笑了,跑不了你,说:“行行,我在这里等候。” 桑云鹤把宋山林和刘太文叫到屋里,关上门,说明意思,看着宋山林,说:“你我是亲戚,也是弟兄们,此一去方家山,就是进了老虎笼。你拿个主意吧。” 宋山林说:“太文是闯过大世面的人,让他说吧!” 桑云鹤说:“太文,虽说你来时间不长,可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外人,这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毕竟也关系到你的安全,说说你的看法!” 刘太文说:“桑旅长,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还用得着我来说吗?我刘太文虽说也是拿过枪,和日本人干过几仗,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得一提。” 桑云鹤不高兴了,说:“太文,你可不能往别处想。我已经说了,这件事关系到我们三个人的命运,也关系到我们这百十个弟兄们的命运,你说说吧!” 刘太文有心不说,看桑云鹤追问得紧,也是真心实意,就说:“旅长的意思是不想去,和他们讨价还价。我看未必是上策。那样只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怀疑你桑云鹤有什么图谋!”桑云鹤就是一愣,说:“你说你说。”刘太文接着说:“其实很简单,干脆把人都拉出去,跟他到方家山。到那里咱们还是在一起。不管他想什么办法,咱们都会见机行事,将来还能壮大自己。” 宋山林和桑云鹤互相看看,桑云鹤没有做声,宋山林说:“你什么主意啊,咋不吭声,我看这样行啊!” 桑云鹤一咬牙说:“行,深入虎穴!捉他的虎崽子去!” 十二、 狭路相逢 豫西根据地发生了重大变化。自从皮定军徐子荣来后,又来了韩钧。后来又来了张才千和王树声,成立了中原军区,建立了根据地和抗日民主政府。葛福海任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刘舜臣在供给处供职。 晚上,刘舜臣家。 葛福海一支接一支地抽菸。 现在的八路军最缺的是两样东西,一是弹药,一是药品。许多伤病员由于缺少药品的治疗,忍受着伤痛。 葛福海打算为八路军搞些药品。想想说:“搞些药品,也不是小事。就说咱阳城吧,虽说药行林立,可是卖的都是中草药,这些对于八路军来说用处不大。” 刘舜臣自信地说:“他们需要的是西药,比如盘尼西林之类的消炎药。这个不成大问题,我有办法。” 刘舜臣曾经在田协堂医院干过,和里面的大夫田老七熟悉,葛福海就让他去了阳城县城。第二天,刘舜臣到了阳城,找到田老七。 医院里没有什么生意,门口摆了一张麻将桌,几个人在玩麻将。田老七也在玩。人们一声高唿,有人高叫着:“煳了煳了。”有人向田老七面前扔中央票。田老七身边一个女人,在看田老七的牌。刘舜臣知道这时过去,会扫了人家的兴,如果不过去,也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他趁大家正洗牌的时候,上前说:“老七老弟。” 田老七抬起头,一时没有认出刘舜臣,愣怔了片刻。刘舜臣介绍说:“我是刘舜臣啊。” “啊呀!舜臣兄,”田老七忙站起来,说身边的女人:“你替着我,有客人了。”那个女人打量一下刘舜臣,接着田老七的牌开始玩。 两个人说了一会闲话,田老七看他也有有事,压低声音说:“听说日本人快完蛋了。” 刘舜臣马上警觉起来:“何以见得?” 田老七大大咧咧地说:“人们都在议论呢,你难道不知道?原先听说来了八路军的皮定军,一出手就炸了登封日本人的飞机场。接下来就攻打黑石关。现在呢,又来了王树声。听说是从延安过来的,第一仗就是上官寺和下官寺,那里可是刘子虬的老巢啊。听说,刘子虬要不是跑得快,早被打死了。听说还有个叫张才千的人是在延安跟毛泽东当警卫的,还是个团长。” 刘舜臣笑起来。他想不到田老七会知道这么多。田老七说:“哎,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你们那里离上官寺近,你们就没有听说过?八路军去过你们那里没有?” 刘舜臣反问道:“你消息这么灵通,八路军去没去过你能不知道?” 田老七笑道:“我也是听人们传说的。啊,对了,你今天来有事吧,说,只要我田老七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刘舜臣抓着田老七的手说:“好,到底还是咱自己弟兄。你门路广,能不能搞一些药材。” 田老七不等刘舜臣说完,大笑:“这算难事?去吧,咱医院里,你想要什么药,随便拿。” 刘舜臣知道他误会了意思,就说:“你这里的药不合适,我要的是西药。” 田老七收敛了笑容,阳城是中药材的集散地,这里的药商经营的都是中草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舜臣一个乡间之人要西药干什么?田老七看着刘舜臣,没有说话,把刘舜臣看得不自在。刘舜臣说:“你看我干什么?” 第20页 田老七看看门外,确信没有人注意,才说:“你参加了——”田老七比了一个“八”字。刘舜臣忙笑,大大方方地说:“哪里的话,这些年乡里疾病多,像拉肚子啊,结症啊,感冒啊。吃中草药当然可以,可是,现在不是有西药吗,西药见效快。再说了,小孩子家吃西药也方便啊。” 田老七神秘地看了刘舜臣一眼,自己就笑了。他知道刘舜臣不行医,下面的话自然不便多问,就不再说,“说吧,要什么药,我这里没有,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刘舜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郑重其事地放在田老七面前的桌子上。 田老七看了药方,自己越发断定了自己的判断。都是些什么药啊,要的都是消炎药啊,也就是说都是治疗伤口的药。再看那数量,也不是一般的人要的。一般的乡间医生,哪能要这么多啊。田老七起身到刘舜臣身边,附在他耳边说:“告诉我,这些药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然我不帮忙。”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刘舜臣知道再瞒哄下去就是对朋友的不信任了,只好说:“聪明人不用细讲,煳涂人麻烦。”刘舜臣抓住田老七的手,使劲摇着。 田老七很诚恳地点点头:“放心吧,我也是中国人,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 田老七认识一个叫宋得成的人,他在郑州是个大药商,经营西药。田老七给宋得成打了电话。 刘舜臣在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乘车到郑州。见到宋得成,他把货已准备好。 那时从郑州到阳城来往的都是马车。日本鬼子对西药控制非常紧,田老七把西药装进麻袋里,在西药外面用中草药裹着。 马车走到长葛地界,再向前就是阳城地界了。田老七要方便,停下马车。这时迎面过来一辆豪华马车,到跟前停下,原来是刘玉真。 刘玉真也看见了刘舜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雪。狭路相逢啊。“哎呀呀,这不是舜臣吗,你这是干什么啊?”刘玉真绕着车辆转了起来。他这天是一个人,带上车夫两个人。刘舜臣也知道今天有一场华容道之战。要么自己过去,要么被刘玉真杀掉。他横下一条心说:“哦,这是我一个朋友,他在郑州进货了,我顺便帮帮忙。” “哦,是这样啊!”刘玉真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刘舜臣,又打量车子,说:“装的什么货啊?你什么时候又做起生意了?听说在八路那里混得不错啊。” 刘舜臣岔开话题说:“哪里哪里,我没有参加八路,我是做生意的。哦,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在城里开药行的。” 刘玉真又问田老七:“不知阁下在城里哪家药材行啊。”田老七一听,忙说在恆太药材行,是个伙计。 刘玉真又追了一句:“你们的老闆是——”田老七知道这是打听的,也是试探的,将来肯定要亲自去查问呢,忙说:“老闆是楚天纵。” 刘玉真知道自己终于掌握了证据,还想进一步试探,抓住杀车的绳子说:“都是什么药啊?” 田老七说:“都是些中草药,咋,想看看?解开吧?”说着做出一副要解绳子的样子。刘玉真也拿不准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于是说:“算了吧,你们拉什么东西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刘舜臣说:“那我们走吧?” 刘玉真装出很热情地说:“那是那是,我也要走呢,我到郑州办点事。” 刘舜臣和田老七上了马车,催动马车,一声鞭响,马车向前走去。 刘玉真看着刘舜臣的马车,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刘舜臣已经参加八路军,不能让他跑了。不管是真是假,一枪先打死他。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想到这里,忙让车夫掉转马头,朝刘舜臣追起来。 田老七和刘舜臣催动马车赶路。田老七问:“这个人是谁?”刘舜臣介绍了刘玉真的情况,田老七恍然大悟。刘舜臣回头看,见刘玉真撵来了。刘舜臣让田老七马上加鞭。三匹马撒开蹄子,飞驰起来。 刘玉真看刘舜臣跑快了,越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让车夫狠劲马上加鞭。他驾驶的也是三匹马的大车。马蹄子撂起来,在路上狂奔起来。刘玉真知道这是唯一一次能置刘舜臣于死地的机会。若果这一次不能将刘舜臣致死,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一个劲地催促车夫马上加鞭。车夫连着几个响亮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马的背上,那马也拼了命地追赶。 公路山立刻出现了一道蔚为壮观的景象,真箇是风驰电闪,你追我赶。 田老七的马车是他自己家,平时很少出门。平时都是在圈里养着,养的是膘肥体胖。真正是跑起路来,却没有韧劲和耐力。一句话,不善于长跑。田老七也不是赶牲口的好手。刘舜臣经常教书,对赶牲口也不是很在行。他们的马车就跑的不如刘玉真的马车。 刘玉真的马车经常到魏州郑州一些地方,跑惯了远路。那马看上去不是很肥胖,跑起路来却是劲力十足。看那样子就知道:前两条腿弓着,后两条腿蹬着,奋髭扬鬃。像龙,像虎,像豹。很快,田老七的马就败下阵来。刘玉真的马就占了上风,看看将要撵上,刘玉真掏出手枪,高声喊:“停车,停车!” 第21页 刘舜臣和田老七装做没有听见,很劲抽打马的嵴背。 刘玉真这一次是志在必得,终于接近,刘玉真朝天放了一枪,高声叫道:“把马车停下,再不停就开枪了。” 刘舜臣不向后看,夺过马鞭子,在马嵴背上狠狠两鞭子。 刘玉真也玩起了命,夺过马鞭子,狠命地抽马的耳朵。眼看接近了,一匹马踩在石子上,蹄子一打滑,跪在地上。马车翻了。 十三、田协堂医院(1) 阳城县城田协堂医院。 阳城是以出产中药材而闻名,自古以来就是中药材的集散地。人们大多经营中药材。医院里卖的也是中药。人们平常服用的也是中药,对于西方那药片片,人们没有多少认识。 田协堂医院的田老七少年时去欧洲留学,专攻西医。回来后在阳城县开了第一个以西医为主的医院。 上次刘舜臣和田老七去郑州买药碰上刘玉真,有惊无险。回来后,刘舜臣和田老七商定,以后刘舜臣再需要什么西药,刘舜臣不再亲自出面购买,由田老七亲自购买,然后,刘舜臣再把药弄回去。刘舜臣认为这样比较稳妥。以后根据地需要什么药物,就由刘舜臣用药水写在纸上,晾干后,是一张白纸。需要把白纸在水里浸泡,才能看清上面的字。刘舜臣派人到县城,交给田老七。田老七就是根据刘舜臣提供的药名,借去郑州买药的机会,帮助八路军购买药品。 刘太武是军分区警卫员,也是来往于田老七和根据地之间的重要人物。 这天刘太武把需要的药条给了田老七。田老七看过后,就把字条处理掉。田老七把需要的药找够后像往常一样把药藏在刘太武身上。刘太武的打扮是一个阔少,穿一件大衫,体态肥胖。那里面藏的是药瓶。和刘太武一同来的还有几名八路军战士,他们的打扮是乡下汉子。赶了一辆马车,车上装的是干柴之类。把车停在僻静处。由刘太武把药带出去,找到那几个汉子,把药取出来,藏在马车干柴下,然后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带出城去。 刘太武刚刚走出田协堂医院,就看见大街上过来一队伪军。一个当官的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枣雪色的。那不是大哥?刘太武愣怔住了。他急忙紧走几步到跟前想看个仔细。果然是!刘太武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不敢叫,不敢喊,半张着嘴,看大哥耀武扬威地从大街上走过。 大哥怎么在这里? 可那真真白白就是自己的大哥啊! 刘太武不能放过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失去了,或许就要永远失去,再也不能见到大哥。可是,有什么办法让大哥知道他的存在?大哥的马是慢慢地走,后面跟着背着长枪的伪军。大哥一定是个官儿! 刘太武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要冲上前去,一定要让大哥看到他。他忘记了他的任务。他的心里只有大哥,他向街心走去。他走到大街上,举起了右手,要干什么,他不知道,他或许是为了让大哥发现他。他的穿着或许是有点出众吧,格外引人注目。骑在马上的刘太文看见了这个肥胖的阔少。他还没有人认出是自己的弟弟。刘太武却喊道:“大哥!我是你弟弟。” 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阔少,冒充自己的弟弟!刘太文有心不下马,看人家就是和自己打招唿。刘太文下了马。刘太武已经激动地站在了面前,急促地说:“大哥我是刘太武啊。我有话对你说。” 刘太武声音很小,也很神秘,很急促。刘太文知道弟弟和父母都去了西山,参加了八路军。他怎么会在这里?刘太文看后面的人没有赶上来了,一个伪军到跟前,刘太文把马缰绳交给他,说:“你们先走着,我一个老乡。” 刘太文这天是到县城的日军司令部里,办点事,没有想到碰上了弟弟。两个拉着手到街边,刘太文小心地说:“你们不是——”刘太文警觉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在这里?” 刘太武没有回答哥哥的话,而是问:“你现在在哪里?不是在外面打仗?怎么在这里?” 刘太文说:“一言难尽。我现在在方家山桑云鹤那里。”刘太文回头看看,他的人已经在不远处等他。刘太文怕被人看出来,慌忙说:“有事到罗城找我。”刘太武也慌忙说:“爹娘想着你呢,有事到田协堂医院找田大夫。”说完两个人都匆匆走了。 刘太武找到同来的人,匆忙驾着马车离开阳城县城。回到白栗坪司令部,刘太武顾不得卸货,就匆忙去找他的父亲,告诉关于大哥的消息。 听了儿子的叙述后,刘舜臣严厉地训斥儿子,“你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不该告诉他田协堂医院。这样就把田协堂医院暴露了。对田老七和我们都是一个极大的危害。” 看着父亲铁青的脸,刘太武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在慌乱中说出了田协堂。他还是极力为自己辩护,“他是我大哥!” “我知道他是你大哥,他还是我儿子呢!可是你应该看到现在形势很复杂,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一招走错,就有人要丢命掉脑袋,田协堂是我们八路军的秘密联络站,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刘舜臣丢下儿子去找县长葛福海,说了情况。葛福海和他一起去找军区政委徐子荣。 第22页 军区司令部驻扎在一个地主的院子里,八路军来后,地主跑了。政委徐子荣住在东屋。 徐子荣没有吭声,看看天,看看地。一会儿看看墙上的地图,是一副豫西形势图。 长时间的沉默后,徐子荣起身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我们现在的地理位置是处于六县交界处的大山里。我们向东就是阳城县城,拿下阳城县城,是我们早晚的事情。过了阳城县城向东就是豫东大平原。可是横亘在根据地和阳城县城之间的障碍是什么?是磨盘山,牛头山,方家山三座大寨。这三座大寨位于咽喉要道,是通往东边的必经之地。在这三座大寨里住的是国民党刘子虬的伪军。从战略意义上看,这三座大寨成犄角之势,一方遭袭击,其他两个大寨都会立刻出兵相救。” 徐子荣说到这里不再说了,看着葛福海和刘舜臣。 徐子荣接着说:“方家山的位置在磨盘山,牛头山大寨和阳城县城之间,如果能拿下方家山,就等于是在阳城县城面前扎了一把刀。这把刀随都可以威胁阳城。这把刀还等于是扎在了磨盘山,牛头山的背后。因此说拿下方家山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 葛福海要说话,徐子荣制止了他,说:“拿下方家山,不是武力拿下,要想法通过争取里面的分化,瓦解,让他们名义上是我们的敌人,实际上是我们的人。这个工作需要通过刘太文来做。” 两个人都明白徐子荣话的意思。 徐子荣点燃一支手工卷就的烟,吸了一口,说:“你们说的情况太重要了,我想见见这位刘太文先生。” 出语惊人。葛福海直起身子。刘舜臣干脆站起来,惶惶地说:“我还没有见到人呢,你怎么见?再说那也很危险啊!” 徐子荣不以为然,微微一笑,说:“困难是有,但不是办不到。只要我们想办法,就会有办法。”徐子荣政委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把刘太文争取过来,就是端掉了方家山。端掉了方家山,就是在刘子虬腰眼上扎了一把刀。 葛福海和刘舜臣互相看看。徐子荣说:“田协堂医院不是很好的见面之地?”刘舜臣惶惶然说:“那不是把老田完全暴露了?” 徐子荣还是微微一笑,说:“兵法上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万无一失!” 田协堂医院里多了一名大夫。这名大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在为一个伪军看病。 这名大夫就是刘舜臣。病人就是刘太文。刘太文患的是寒症。 刘舜臣从军区来到城里田协堂医院,以医生的名义坐诊,等待刘太文的到来。刘太文自从见到弟弟刘太武之后,日日想着弟弟和父母,妹子,只是没有机会和他们相见。那刘子虬对他和桑云鹤表面上看器重有加,实际上各自心里都有一本帐。桑云鹤和刘子虬的矛盾是明白着的,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肯点破。桑云鹤和刘玉真之间也并非融洽友好。刘玉真里面有桑云鹤的人,桑云鹤里面也有刘玉真的人,彼此都小心着对方。 刘子虬的儿子死在刘舜臣的手里。这使刘子虬在需要刘太文为他操练人马的同时,也时刻小心着刘太文,并且准备在适当的时候除掉刘太文,以报儿子的仇恨。 刘太文听弟弟说了田协堂医院。刘太文凭多年的军人生涯,断定父亲和田协堂医院有某种联繫。刘太文病了,一病不起。方家山寨子里也有乡村医生,吃过几服药之后,病情没有减轻。实际上他把取回来的药都扔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太文向桑云鹤请假要去城里看病。桑云鹤不愿意刘太文有什么好歹,就同意他去城里看病。 刘舜臣已经在田协堂医院里等了三天,还是没有消息。刘太文在田协堂医院门口徘徊了很长时间没有进去,他害怕被人盯梢。他辗转了县城几个医院,才大着胆子迈进了田协堂医院。他没有认出父亲刘舜臣,父亲刘舜臣却一眼认出了儿子。刘舜臣没有吭声,依然戴着口罩。田老七上前,问:“看病?” 刘太文彬彬有礼地环顾一下屋子里,并没有自己需要的人,就向外走。田老七叫着他:“先生慢走,里面有外面来的好大夫可治你的病。” 田老七神态自若,面带微笑。 刘太文少年时候在城里上学,也知道田协堂医院。田老七大夫在阳城县享有极高的威望。 我有什么病?刘舜臣愣怔片刻,那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在脸上一掠而过。还是有些担心。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沉着。 田老七又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医生除了医治肉体的痛苦,还医治精神的痛苦。” 刘太文听不懂田老七这一番云天雾地的话,看田老七真诚而又善良的微笑跟随他进了一扇门。那扇门其实一直就是半开着,好像有眼睛在向外窥探。 刘太文进去了。田老七退出去。出现在刘太文面前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穿了一身洁白的衣服,戴着一副洁白的口罩。 门是打开着的,这样用来证明这里是在给病人看病。 大夫取下了口罩。 “父亲!”刘太文一眼认出是自己的父亲,扑上前去,和父亲拥抱。父子两人在片刻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嵴背,不愿意松开。 还是刘舜臣先冷静下来。医院里有进进出出的人。日本鬼子的特务伪军的暗探四处活动,势力到处伸张。 第23页 重新落座,各就各位。刘舜臣带上听诊器,给刘太文听心脏。又拿出体温表,量温度。又给刘太文量血压。俨然就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 “今天我不回方家山了,我要和你一起走。” “孩子,你现在还得在方家山干着。你过去是在国民党那里干,现在又是在伪军里干,对——”刘舜臣说到这里,伸出手比划一个“八”字,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成绩啊。你要想法设法做出些成绩,到了那边才不受冷落和委屈,才能得到重用。” 刘太文佩服爹爹的深谋远虑,说:“你说,我能做些什么?” 刘舜臣没有马上回答,严肃地说:“以后咱们少见面的好,我会叮嘱田大夫,要是有事,你和他联繫。” 刘太文明白父亲话里的含义,点点头。 刘舜臣继续说:“现在呢,你最好是能搞到一份伪军的情况资料,和县城里小鬼子的兵力情况图。” 刘太文说:“我明白了。” 刘舜臣在处方上开了些西药,让他去取药,说:“好了,这些药回去用用再来,这是三天的药。” 刘太文接过药方去取了药,然后走出医院的大门。他突然后悔,没有问问父亲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看看手中的药,他自己哑然失笑了,父亲说的好好的是三天的药,三天用完后再来。 十四、田协堂医院(2) 刘舜臣连夜赶回军区驻地,向皮定军司令汇报了情况。皮定军司令和政委徐子荣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皮司令仰天看看东方,环顾四周,走到地图跟前,盯着地图良久,说:“我看这样,下次我们要派人去和刘太文面对面地谈。”皮定军谈了当前的形势和任务,说站稳豫西,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下一步,进军阳城,夺取魏州市,进军豫东大平原,才是我们的战略目的。 军区副政委刘久表示,他愿意前去阳城和刘太文亲自交谈。支队要派人跟随去。刘久当年在太行山区曾经担任侦查工作,一个人独来独往已经成了习惯,也有了经验。他没有让支队派人保护,和刘舜臣打扮成农民模样,进到阳城。 田老七把两个人藏起来,等待刘太文的到来。 刘太文早早就来到了阳城,迈步走进田协堂医院。 田老七正在给一位患者开药方,看了一眼刘太文,没有说话。等开了药方,那名患者去取药。田老七问:“上次的药服了后,感觉如何?” 刘太文说:“田大夫果然是出过国,留过洋的人,中西结合,妙手回春。你开的药我服了一次就感觉不一样。这不,还有些病根,我想请田大夫再开些药。” 田老七越过刘太文的肩膀向外面看去,院子里进来几个可疑的人,四处逡巡之后到了田老七这里。田老七不慌不忙,像对待病人那样,示意他们坐。那些人讪讪地转转,出去了。 刘太文的眉头就是一皱。 田老七到显得心平气和,表情依然。 李太文把一张纸放到桌子上。田老七顺手一带,将纸条装进贴身的衣袋里。田老七没有开药方,说:“先生的病还需要检查一下,你进来。” 田老七领着刘太文进了另一间房内。这里置放的是一些仪器,屋子里只有一位不认识的男大夫。 田老七出去了。 李舜臣穿着白大褂出现了。什么话也不用说,开始给刘太文做仪器检查。刘舜臣在一旁帮忙,说:“这是支队的刘政委。”就不再说话,退了出去。 屋里,刘久和刘太文近距离交谈。他们从国际上反法西斯的形势,谈到中国的抗日战争,谈到敌后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谈到国民党豫湘桂战场的溃败。还谈到了太平洋战争,谈到了苏联和德国的战争。谈到八路军豫西抗日支队的建立。 刘政委希望刘太文能站到革命的一边去,和八路军一道打日本除汉奸。 刘太文讲了自己的经歷,表示愿意到豫西解放区去,但他要做一件事。 临别,刘太文说:“谢谢大夫给我治病,我一定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刘久也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以后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只管来,随时都欢迎。” 送走刘太文后,田老七拿出了刘太文写的字条,那上面写的是阳城县日本鬼子的兵力情况和部署图。还有方家山,磨盘山,牛头山刘子虬伪军和日本鬼子的兵力部署情况。 刘久和刘舜臣回到支队司令部。 刘太文回到方家山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凭直觉,他发现被人跟踪监视了。是谁?桑云鹤?刘太文推测,不可能。桑云鹤和刘子虬有隔害,桑云鹤让刘太文为他训练部队,指望刘太文在关键时候,能够帮他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那么是谁?刘子虬! 刘子虬不只是对刘太文不放心,对桑云鹤就更不放心。在阳城众多土匪之中,除了他刘子虬的势力,还要数桑云鹤的势力,能够和他刘子虬抗衡的只有桑云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在刘子虬看来,桑云鹤的每一个行动都有可能是报復,是向他开刀。因此他就派遣人员对桑云鹤盯梢。 今日听说桑云鹤的大队长刘太文有病了,去了几次城里。刘子虬不能不引起注意。 第24页 刘太文也是桑云鹤的人,也在刘子虬的杀人名单里,只不过是没有等到机会。 这天刘太文又要去城里买药。早上没有吃饭,到罗城时正好逢集,集市上热热闹闹。刘太文看见一个卖包子的,生意还不错。他肚里也饿了,就要了一盘包子,一碗稀饭。这时有三个人也在刘太文身边坐下,要了包子和稀饭开始吃。三个人都是戴着草帽,遮着眼。刘太文也不在意。刘太文吃过包子,付了钱就走。到集市外面,听到后面有人喊:“刘太文!” 刘太文回头看,还是刚才那三个人。 三个人到跟前,都掀掉了草帽。一个络腮鬍子,一个长条脸,一个光脑袋。刘太文猜到来者不善,说:“各位好汉,我与你们并不认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络腮鬍子说:“刘太文,你说的对,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我们已经等你好长时间了。”光脑门嬉笑着,玩世不恭地说:“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其实也不认识你。是别人告诉了我们,我们才认识你。” 刘太文笑道:“谁,这么抬举我?” 络腮鬍子说:“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刘司令,你认识吧?他要我们杀了你。” 刘太文明白了,说:“为什么要杀我刘太文?” 络腮鬍子说:“为什么,你老子杀了刘司令的儿子就算了?逮不住你老子,你可是在刘司令的手下,老子跑了,还有儿子在。”络腮鬍子又说:“其实,老子才不管那么多闲事。老子就是只管收钱,谁给我钱我为谁办事。”光脑门说:“大哥,少和他废话,过来人了,快动手吧。他有什么冤屈到了阴曹地府也别怪我们弟兄们。” 两声枪响,跑来一队荷枪实弹的人,是宋山林带的人。宋山林说:“你们是哪里的,敢对我兄弟动手,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络腮鬍子看看宋山林人多,自己才三个人,一旦动起手来,自己真得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说:“行,今天我就送你个人情吧,后悔有期。” 宋山林说:“放屁说话,你们想走就走?也不问问老子是谁?老子是桑云鹤桑副旅长的部下宋山林,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 刘太文忙说:“山林兄,就放过他们一马吧,他们也是受人之雇。”刘太文转身对那些人说:“为人要走正道,以后不要再干这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要知道,每个人都有父母兄弟姐妹,杀人也要看看人,纷纷该不该杀!” 宋山林骂道:“滚,再让老子碰见,一个也别想活。” 络腮鬍子抱抱拳,慌忙逃离。 刘太文说:“多谢你相救之恩,要不然,我今天就危险了。” 宋山林说:“你走了之后,老桑就觉得要出事,让我赶紧撵来,果然如此。”宋山林又说:“现在刘子虬对我们是越来越不放心了,老桑要我告诉你,以后出门要多带些人。还有以后在寨子里要处处小心啊。” 刘太文想不到刘子虬会对自己下手,很感激地说:“知道了!” 刘太文到田协堂医院,田老七对讲了现在解放区的情况。解放区正在开展倒地运动。 1941年到1943年,阳城连遭水灾,旱灾,蝗灾的危害。再加上汤恩伯部队的抓丁拉夫,阳城人的生活陷入极度困难的境地。人们以吃树皮,草根,观音土为生。卖儿卖女,流离失所。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农民被迫以低价把土地卖给地主。一斗米甚至几升麦子就可以换一亩土地。实际上是地主无偿剥夺农民的土地。豫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后,决定让失去土地的农民重新收回自己的土地。就实行了倒地运动。 倒地运动的原则是:“富不倒穷,富不倒富,两穷各倒一半”。富农地主不准向穷苦农民倒地。富农地主之间的土地爷不准倒。两方都是穷苦农民可以各倒一半。 田老七说:“刘子虬和小日本是不会让我们这样平平安安地搞的,他们一定会出来破坏。组织上要你回去后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马上报告。” “我知道了。”刘太文拿了药就向外走。 十五、鲤鱼脱却金钩去 倒地运动的开展,让许多无地的农民有了土地,群众的衣食有了保障。根据地也有了经济基础物质基础。 解放区建立了五个区,各区建立抗日组织,各区成立有自己的游击队。 解放区最远的一个区是朱坡区。位于阳城县城和方家山,牛头山,磨盘山之间。 小日本不允许倒地运动的开展。刘子虬更不答应,这不是在眼皮子底下耍大刀?日本鬼子决定向新建立的解放区实行扫荡。自然是刘子虬的伪军充任先锋。 在豫西来说,日本鬼子的势力并不强大,他们仰仗的是那些土匪和国民党投靠过去组成的伪军卖命 刘子虬也不傻,这是拿自己开刀,损失一个人就是掉刘子虬身上一根毫毛。刘子虬是不捨得的。 刘子虬就把眼光盯在桑云鹤身上,要拿桑云鹤当出头的椽子。 刘子虬决定这一次不准备明目张胆,扯大旗作虎皮,决定实行偷袭。 按照刘子虬的部署,桑云鹤的部队是这次进攻的先锋,要首先抢占崛山,然后从那里进入白栗坪,直接袭击八路军一支队的司令部。王保和李平安的部队从侧翼进攻。刘玉真和刘子虬一起殿后,负责督战。 第25页 桑云鹤也不是没有看出刘子虬借刀杀人的把戏,心里怀恨,却又没有办法表示。回到他的住处,关上门,和刘太文,宋山林一阵私语。桑云鹤手下现在有三百多人,如果被八路军消灭了,桑云鹤就成了空架子,空头司令,以后就是刘子虬刀下的肉。刘太文和宋山林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桑云鹤抽的也是本地的手工烟。卷了三根,三根抽完后,开始说话:“这一仗打得好,今后咱们还是在这里。打不好,今后咱们就都是刘子虬的阶下囚。因此你们两位要好好权衡权衡,怎么打。不打肯定是不行。” 刘太文不知道桑云鹤的真实意图,没有吭声。 宋山林说:“太文,你是大队长,实际上你是打仗的真正指挥者,你说怎么打?” 刘太文没有说话,先是看看两个人,然后才说:“还是桑旅长说吧,你说咋打。” 桑云鹤不高兴了。宋山林也不高兴了。 宋山林说:“太文,你这样说话不就凉了弟兄们的心?弟兄们可是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是在正规军里混过的,也打过大仗,你应该拿出主意才是啊。怎么能让我们说?不是看我们的笑话?” 桑云鹤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显然是生气了。 刘太文有点不知所措,只得试探着说:“军中有将令,不能不执行啊!可是怎么执行?又有人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桑云鹤没有说话,脸色有所缓和,眼珠子转了转,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宋山林起身到桑云鹤跟前说:“大哥,刘子虬是不让咱们活了啊。我看咱们也不能被他当猴子耍,刘太文的父母兄弟都在白栗坪,我看不如派人给他们送个信儿——”宋山林不再说下去。刘太文起身说:“太文愿意为此效命。” 桑云鹤盯着刘太文看了良久,说:“不等你走到地方,你就没命了。只要你出了方家山寨,就会有危险!” 众人都是一愣。 桑云鹤说:“别的事我会安排。太文你的任务是,我的弟兄们你带出去,还给我带回来。” 刘太文立正,行了一个军礼道:“是,太文明白。” 按照部署,刘太文的部队乘着夜色从崛山出发,杀向白栗坪。王保的部队从白沙出兵。李平安的部队从望鹤岭出兵。刘子虬则坐镇黑牡丹。黑牡丹位于交通要道,进可以攻,退可以撤回磨盘山。 但说王保的人马刚刚到达白沙,就遭到袭击。王保慌忙迎战,双方厮杀激烈。消息传到望鹤岭,李平安以为是八路军,迅速增援,力求合围,消灭。 李平安刚出望鹤岭,就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李平安展开了勐烈的火力。八路军打了一阵子后,装作抵挡不了的样子,边打边撤。后来和另一支八路军会合,双方又放了一阵枪,急忙撤出。 李平安的部队已经打上了瘾,总算找到八路军了,千万不能让跑掉。指挥部队狠狠地打。对方也是不肯示弱。一直打到天亮,才知道是打的王保的部队。原来皮定军亲自带领部队在这里和王保交火。等李平安的部队赶到,皮定军指挥人马迅速撤出战斗,让王保和李平安狗咬狗。 刘太文已经安全撤回。 皮定军让徐子荣带领少量人马扼守鹤子岭,按照和送信人商定的办法,只要徐子荣一放枪,进攻的部队就朝天打枪。打过一阵枪,刘太文以遭到阻击为藉口,命令部队撤退。 这一仗,以刘子虬损失五百多人而告结束。 刘太文始终不明白,八路军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是宋山林送的信儿?是桑云鹤送的信儿?看来他们背着自己做手脚了,他们也在为自己留后路啊。刘太文左思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桑云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自从崛山一战之后,刘子虬将战前战后想了一遍,觉得这里边有问题。首先是桑云鹤,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为什么?他说是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既然是遭到伏击就应该损失人马。刘子虬在这次偷袭战中,牺牲几百人,还死了一名团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大大的损失。 刘子虬对桑云鹤本来就不放心,这样以来更是疑心重重。刘子虬密令手下对桑云鹤和刘太文宋山林要密切注意动向,只要发现有什么不轨行为,不用报告,立即处决。 桑云鹤安排下酒宴,喊了刘太文,宋山林和手下一帮弟兄们。桑云鹤把话说到前头,是没有事,弟兄们想玩玩。其实他心里的意思他知道,别人也知道。在这次战斗中,两只手做手脚。他派人给八路军一支队送消息。又暗示刘太文虚张声势,致使刘子虬兵败。 酒席上,桑云鹤竭力劝刘太文喝酒。刘太文本来是不胜酒力,禁不住大家劝,就喝了几杯酒。几杯酒下肚,刘太文就有些飘飘然,昏昏然,思想麻木了,嘴也不当家了,人也管不住自己了。最初是被人劝喝,后来是自己向别人要着喝。一来二去,就喝得不知道东西南北,被人架回屋里。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刘太文清醒过来后,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自己睡了十几个小时。他又问了酒场上的情况,身边的人简单叙述一遍,刘太文为自己的酒后失态后悔不已。 就是这一场酒,让刘太文生病了。要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鼻子下出了一个泡。刘太文灵机一动,说要到城里去看看医生,顺便买点药。 第26页 桑云鹤说小病小灾的不看医生也没有什么。刘子虬哈哈大笑,说:“去吧去吧。堂堂大队长,鼻子下面多出来一个东西确实不雅观。”刘太文就带了三个伪军,骑快马到了阳城。 刘太文让随从在外面等待,他自己进到里面,见到田老七。田老七看到了他的患处,给他包了药。刘太文说了一句哑语:“我病的厉害,要求转院治疗。”说话的时候,刘太文瞟了一眼外面。 田老七说:“有良医等候多时。”田老七低声说:“三天后的中午,你想法从南门出来,向北走。” 刘太文和田老七握着手,田老七感觉出刘太文手的抖动,“谢谢田大夫,你你治好了我的病。”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说不上感谢。” 刘太文回到方家山。 转眼间到了第三天的中午。已经是农历四月天气,阳光白花花的,火辣辣的。中午吃过饭后,本来是轮宋山林查岗。桑云鹤叫着刘太文和其他人要玩麻将。刘太文藉口说不舒服,让宋山林代替。他代替宋山林查岗。 刘太文外面挂着盒子炮,里面又藏了一把盒子炮,在大街上查岗。查到南寨门时,刘太文上到寨墙上。几个站岗的都在玩麻将,见刘太文过来,都惶惶然,要离去。刘太文没有训斥他们,笑笑,退出来。几个人看刘太文没有说什么,又继续玩。 刘太文下了寨墙,到寨门口,让看寨门的打开寨门。什么话也没有说。刘太文的名声在方家山也是响噹噹的,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刘队长出去有事啊?”有人随便问。 刘太文也随口说:“我看看麦子啥样,估摸着该熟了吧!”刘太文说着话过了吊桥。过了吊桥,下个坡,向右一拐,看看没有人注意,就向东走。看守吊桥的以为刘太文还回来,也没有拉吊桥,站在吊桥上也向田野里看。 刘太文走了有三五丈远,再走几步,转过一个弯,看吊桥的就看不见了。就在这时后面转来叫喊声,“刘大队长,去哪里?”刘太文回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刘子虬的得力手下李平安领了人追过来。刘太文顾不得多想,说:“我去看看麦子。”李平安说:“你又不种麦子,看它干啥?”说着只管追过来。 刘太文发现自己的意图被暴露了,脚下加紧。 李平安开枪了! 刘太文回了几枪,然后脚下生风,跑起来。 后面枪声大作,追的人也越来越近。眼前就是一片小树林。刘太文打算钻进小树林里。这时从对面跳出一个八路军,喊道:“大哥,别进树林,向左拐。”是刘太武。 刘太文听了他的话,向左拐。后面响起激烈的枪声。刘太文索性回过头来,发现八路军正和李平安激战,也向李平安射击。 带领部队来的是八路军一个营的兵力。营长看刘太文回来,命令部队,留一部分人阻击外,其余人撤退。 刘太武和刘太文一起随部队撤退。留下阻击的部队也顺利地撤出战斗。等刘子虬率领大队人马赶来,这里早已是人走空地留。 十六、擒贼先擒王 尖角山位于阳城西部,是阳城进入豫西山区的第一座大山。山势险峻,沟壑纵横。占据尖角山,东可控制阳城县城,西可沟通豫西山区,与豫西抗日根据地马峪川相通。向北是皮定军支队活动的地方。南是刘昌毅支队的活动地方。 太阳已经落进西山里,光芒反射回来,照耀在大地上,大地金灿灿的。 刘太文在团部召开形势分析会议。 刘太文用了一个形象的说法:四面围困。摆在独立团面前的形势异常严峻。西北面是牛头山、磨盘山、方家山三个大寨。这三个寨成品字形式,对马峪川根据地和白栗坪抗日民主政府驻地构成威胁,随时都可能向解放区进攻。 东面是阳城。 刘太文说了情况后,副团长葛伯聪说:“我们还是要和敌人打一仗,也立立威信。不然,别说敌人,就连老百姓也不相信我们。人,无威不立吗!” 政委张禄是个老八路,是从延安过来的,他说:“我们的任务是打仗。打仗,从表面上看是解决人的问题,要消灭人。而实际上是改变政治,进行的是一场政治战争。因此我们不能纯粹用枪炮来解决问题,重要的是用政治的手段,因此政治工作还是很重要的。”刘太文听不懂张禄的话,但觉得他的话很新鲜,很有道理,认真地做笔记。张禄继续说:“我们的抗日战争是全民族的战争,因此说不是纯粹我们的抗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起来抗战,是我们党一贯的方针政策。”张禄怕刘太文和葛伯聪听不懂,解释说:“太文是在刘子虬那里过来的,我们可以通过做工作团结桑云鹤这个人,进而团结其他人。” 刘太文心头一亮,说:“桑云鹤这个人可以团结,他不同其他土匪。” 张禄接着说:“自从刘太文父子参军之后,我们的影响力就大大不一样了。可以这样说震动极大。许多农民都把儿子送到我们的队伍里来,愿意参加八路军,打日本鬼子,这就是影响的作用。” 葛伯聪说:“可以争取一下,问题是派谁去最合适。刘太文是肯定不行的,桑云鹤肯定痛恨死了刘太文。” 第27页 刘太文不假思索地说:“我去最合适。” 葛伯聪连连说:“不行,不行,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让你去了,纵队知道了,我和政委还得挨批呢!” 刘太文说:“你们都不了解桑云鹤这个人!这个人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你只要看得起他,他能割身上的肉让你吃。你若是看不起他,哼,他看见你能啐你一脸吐沫。现在,我们正是用人之时,推倒一个人,就是树立了一批敌人。若能拉过来一个,就是影响了一批人。” 张禄从内心讲,知道刘太文说的对。对于桑云鹤,要拉拢,别人去还真不行。刘太文去是最合适的人雪。张禄也担心,桑云鹤毕竟是土匪,土匪的本性是什么?翻脸无情,杀人不眨眼! 几个人正在这里争论,一场包围战悄悄在合拢。 日本汝县师团司令官佐佐木,命令住阳城司令长官山田大佐,寻找八路军刘太文独立团,要生擒这个土包子出身的支那军人。山田大佐把命令下到刘子虬那里,刘子虬对刘太文恨之入骨,一定生擒刘太文,他在山田大佐面前把胸脯拍得发雪。 山田大佐心里很清楚,日本人和中国人打仗,打了已经七八年了,连京广铁路都没有打通。后来又策划了一个豫湘桂战役,使本来为数不多的日本兵更显得捉襟见肘了。在中原这个地方,不靠那些吃里爬外的中国人,靠谁呢? 刘子虬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的四大金刚之一的李平安。李平安不敢怠慢,慌忙侦察八路军独立团的动向。 李平安侦察到独立团的动向,慌忙报告刘子虬。刘子虬报告给山田大佐。山田大佐向汝县日本师团司令长官汇报后,调动一个日本大队,还有阳城,汝县,陕县,永丰,汝州等十三县的伪军一万多人向尖角山合围过来。 刘太文的警卫员和张禄的警卫员到朱坡寨上。朱坡寨西面是个高坡,几乎和朱坡寨高度相当,控制了高坡也就控制了朱坡寨。刘太文的警卫员说:“这个寨修建得有缺点。”张禄的警卫员问:“什么缺点?”刘太文的警卫员趴在寨墙的垛口上,闭了一只眼,向岗上瞄去,说:“你看看,寨墙的高度和那个大坡的高度相当,这可不好。从军事角度出发,这可是犯忌。” 张禄的警卫员也趴在垛口上看,这一看就也发现问题了,他想开个玩笑,说:“到底是跟团长当警卫的,就是会发现问题。不过,咱们没有办法,这是人家建的,我看就这也可以。农民吗,当初是为了防止土匪的骚扰,哪里会想这么多!” 就在这时,两个人几乎同时发现,高岗上出现了钢盔帽。这个时候夕阳已经落山,余辉从西山头反射过来,照在高岗上,照在钢盔帽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一个、两个、三个——黑压压一大群,膏药旗也出现了。有个带战刀的傢伙,用望远镜向寨里观察。 两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要是去报告团长,已经晚了。如果不告诉团长,独立团要吃大亏啊!刘太文的警卫员灵机一动,脱掉衣服,找来一根棍子,挑起衣服和帽子。张禄的警卫员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用一根棍子挑起帽子和衣服,竖起来,靠在垛口上。 偷袭的山田大佐从望远镜里看见寨墙上伸出的八路军脑袋,以为事情已经暴露,抽出战刀,一声叫喊,机枪向寨内打来,子弹把军帽打得烂了几个洞。 两个人看小鬼子上了当,忙从寨上撤下来,向石岭跑去。 刘太文立即命令部队占领尖角山。葛伯聪组织群众也向山上转移。 刘太文站在山顶上向下看,成群的伪军在前面,后面是日本人。 派出去侦查的人也回来了,刘太文问:“打前站的是哪路伪军?” “陕县王汉生部。汝州的和永丰的在后面紧跟。” 刘太文知道王汉生这个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土匪,外号“疯狗”,还有一个外号叫“塞外苍鹰”。残酷杀害抗日干部。 刘太文又问:“刘子虬的部队在什么地方?” “在火山赵,离这里还有二十里地。” 刘太文说:“大兵压境,形势看起来很严峻。但是敌人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他们出来乍到,我们首先是击溃王汉生部,以震慑其他伪军。” 张禄说:“我同意。” 王汉生的伪军叫喊向山上冲来。 王汉生并不想打头阵,无奈是身在异地,身不由己。所有的伪军都受阳城剿共总司令刘子虬的指挥。刘子虬就拿王汉生当出头的椽子。王汉生也不傻,当着日本人的面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不当缩头乌龟。到了山坡下就大骂刘子虬狗娘养的,拿老子当挡箭牌。没门!“弟兄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日本人快完蛋了,咱们可不能为他们卖命,谁的命都是爹娘养的,做做样子算了,还是自己家的身家性命要紧。你们也都看见了,人家算计咱呢,让咱打头阵,这是让咱当炮灰,大家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土匪喊:“明白了,只要枪一响,咱就跑。” 王汉生的伪军叫喊着:“活捉刘太文啦!” 看看伪军们已经进入射程内,刘太文亮出手枪。一声枪响,八路军的枪响起来。跑在前头的伪军做了替死鬼,后面的哇哇叫着向后退。 第28页 日本人在后面组织了督战队,见伪军退下来,挥舞着战刀一阵乱砍,伪军们又躺倒一大片。伪军们又沖。刘太文一声大喝:“沖。”八路军冲下山坡。伪军们吓得慌忙后退。任凭日本人如何砍杀,也阻挡不住败军。有些伪军为了活命,向鬼子督战队开枪。日本鬼子看阻挡不住败军,也纷纷后撤。 看看伪军和日本人已经退去,刘太文忙让战士们退到山上。 夜色已经降临,战场上平静下来。刘太文召开了战场会议:“咱们的形势仍然危险。现在只是打跑了一个王汉生,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其他各路伪军没有动静,是在看咱们的实力。如果咱们不拿出点颜色,明天将对咱们更为不利。”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色降临了。 张禄参加过平型关大捷,参加过百团大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说:“我同意刘团长的意见,现在天色已晚,这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我们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打退敌人的进攻,我建议雪择敌人薄弱的环节出击。” 刘太文没有说话,听了一会儿,说:“擒贼先擒王,古书上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山田大佐不是要活捉我刘太文吗?我今天晚上就要活捉他山田大佐。” 大家对刘太文的话不理解。刘太文对大家如此如此一番。葛伯聪说:“太冒险了,太冒险了,是一步险棋。” 张禄思考后,说:“我再补充一下,战斗打响后我带领一个连在后面接应。” 刘太文率领一支人马先悄悄下山。 各营按照指定位置,展开攻击。张禄带领一支人马随后跟随。副团长葛伯聪动员群众,组织鞭炮。 三营王大壮首先打响。这里是王汉生的部队,白天遭到八路军的打击,晚上以为没有事,早早地入睡了。听到枪炮声一响,王汉生顾不得别人,自己首先骑上马就跑了。 葛伯聪组织的群众点燃了鞭炮,在村子周围燃放起来。有的农民拿出了家里放的老铳,土装,填上炸药,也咚咚地响起来,群众喊着:“活捉山田大佐啦!” 刘太文带领的人马,有十个人,到了葛庄村外。枪声一响,村里日本鬼子也慌乱起来,不知道八路军到底有多少。山田大佐在屋里转一圈又一圈,哇哇直叫。 山田大佐的指挥部设在一个农家院里,门口有几个日本鬼子站岗。刘太文到跟前,日本鬼子举起枪,问是哪部分的。刘太文说是刘子虬派来保护山田大佐的。里面有通中国话的日本人,就放刘太文进去。 刘太文见了山田大佐,说:“四面都被八路军包围了,快点走吧。”翻译把话翻译给山田大佐。山田大佐慌忙走出屋子。这时张禄的人已经赶到,一阵扫射,沖乱了日本人的队伍。刘太文让翻译告诉山田大佐,说:“我是八路军刘太文。”翻译吓得浑身筛起糠来。 刘太文说:“告诉他,我是刘太文!”翻译把刘太文的话告诉了山田大佐,山田大佐要发怒,看到八路军的枪口对准了他。他要抽出指挥刀自杀,被八路军缴了械。 枪声,炮声,还有群众燃放的鞭炮声,吶喊声,响彻云霄。尖角山下乱成了一锅粥。日本人和伪军四散奔逃,马踩死的,被自己人打死的不计其数。白沙河正是涨水的季节,敌人只顾逃跑,掉进河里,跌进沟里的不计其数。 第二天早上打扫战场,收缴不少战利品,刘太文派人送往后方司令部。 石岭八路军独立团团部。人们在忙碌着。 翻译官已经吃过饭。山田大佐还没有吃饭,已经一天了,这傢伙一直不吃饭。刘太文进了屋,说:“问问他为什么不吃饭。” 有人说:“他听不懂我们的话。” 刘太文看见翻译官,说:“你问他,为什么不吃饭,想绝食?”在抗战开始时有很多日本人宁死也不当俘虏,不愿意投降。随着战争的发展,许多日本人也看到了失败的命运,战败被俘的日本人已经不那么情绪激动。 翻译官说:“你说过,吃过饭送他回家,他以为是要枪毙他。” “哦,”刘太文想起来了,刘太文是说过吃过饭送他回家的话。刘太文说:“你对他说明白,不杀他,送他到后方去。” 翻译对山田大佐说:“这位就是刘太文,独立团的团长。” 山田大佐马上起立,“啪”一个立正,“刘司令你的大大的,我的小小的。”山田大佐竖了小拇指,又竖大拇指。“我们的本来是要捉你的,却被你捉了,在下佩服,你的了不起。” 刘太文让他坐下说话,刘太文说:“你们日本人侵略我们中国,占领我们的土地,杀我们的人民,抢我们的财物。我们就是把你们一个一个杀了也不解恨。可是,我们不杀俘虏,对俘虏实行优待政策,你吃饭吧,吃过饭送你到后方去。” 翻译把刘太文的话翻译给山田大佐。山田大佐还是不吃饭,又问:“请问阁下是哪个军事学校毕业,黄埔还是保定。”在中国,只有黄埔和保定军事学魏强是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 刘太文笑道:“刘某人既不是黄埔也不是保定,我是自学成才,我和中国许多爱国者一样,是被你们逼的。听说你不是精通中国的古典文学吗,《水浒传》你一定读过,那里面许多英雄都是被贪官污吏逼的。我们中国人民是被你们逼的,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第29页 山田大佐“啪”又一个立正,向刘太文又施一礼:“你的大大的天才!” 十七、刘太武的枪法 刘太武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枪桿子沾上边。 刘太武的家庭在刘楼来说是个不错的家庭。刘舜臣最初将大儿子刘太文送到城里上学,希望儿子功成名就,能得个一官半职。谁知道后来大儿子因为闹武装,被阳城警方抓捕,后来逃走了。光宗耀祖的希望破灭之后,刘舜臣又把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他给二儿子算过卦。卦先儿说刘太武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做文状元的。 学校里的老师也不再教授《四书》《五经》之类的古典书籍。传授的是新知识,除了自然,地理,歷史之类,还教许多新思想。刘太武则过多地读了古典小说和现代小说,尤其是对《金瓶梅》和张恨水书籍格外钟情。所以说,爱情和性爱过早地在心里扎根发芽。他也曾立志要当一名像张恨水那样的作家。 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他的梦想。他不知道他的梦想是好的,是坏的。他只知道他的梦想或许就要彻底破灭了。 到部队里,他当了一名排长。他之所以挡排长,在很大程度上是帮了葛福海的光。 豫西是深受土匪,国民党灾害最严重的地方。后来又来了日本鬼子,这里人民的灾难又增加了一层。八路军来到豫西后,虽然打了几个胜仗,但还没有彻底取得老百姓的信任。老百姓对这支部队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自从葛福海和刘舜臣领着他们的家庭集体参加八路军后,带动了刘楼和葛村的青壮年人参加八路军,后来其他地方的村民也主动把孩子送到部队上。 刘太武不会打枪。一桿枪背在身后,戴上灰色的军帽,上面一个雪五星。看上去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他自己也觉得挺新鲜的。当不成张恨水就不当吧,将来当个岳飞或者戚继光式的英雄也是不错的。 不久发生的一件事让刘太武的英雄梦差点破灭了。 皮定军支队驻地在白栗坪。白栗坪附近高山环绕,危峰耸立。鹫后岭是白栗坪附近比较大的一个山峰,山上住着一支土匪。土匪首领叫刘疯狗。刘疯狗与剿共总司令刘子虬又联繫,也与日本人有勾结。是日本鬼子和伪军进攻豫西根据地的前哨和侦探,也是国民党监视中原军区和皮定军支队的一只疯狗。 皮定军早想端掉这个窝点,鑑于军区力量薄弱,对山区地形还不是很熟悉,就一直没有动手。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刘疯狗被活捉,关在支队一个秘密的位置,让刘太武领了十个人看守。支队首长一再叮咛,千万不敢让他跑了。刘舜臣知道也叮嘱儿子,一定要看好刘疯狗。一旦跑了刘疯狗,祸害不浅。常言说,伏虎容易,纵虎难。 刘太文也知道这个道理,对父亲和支队首长的话点头同意,表示一定站好岗,哪怕自己牺牲了,也不能让刘疯狗跑掉。 刘太武是个新战士,跟随他的也都是新战士。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白天还好说,平安无事。晚上,刘太武吩咐下去人站岗放哨。他和其他四名队员在屋里聊起天,那些新兵大都是在家里穷,没有生活保障,到部队里很大程度上是只要餵饱肚子就是最高理想。在家里也没有上过学。刘太武自持上过学,知道一些洋玩意,就卖弄起了嘴皮子,把这些文盲们逗得热血沸腾,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候,危险发生了。刘太武讲到一个段落,要歇息一会儿。一个战士早要方便,无奈正听到激动处,无法方便,只得忍着。刘太武一停下,他急忙去方便。“可不许讲啊,等我回来。” 他开了门,突然觉得不对劲,出现了异常,他问了声:“谁?”第二句话还没有出口,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射在墙上。屋里人知道出事了,纷纷摘下墙上的枪,却没有人敢向外沖。都在屋里扣扳机,高声叫喊:“有情况了,不好了,有情况了。” 可是手中的步枪却都不会响。后来部队上的人赶来,才发现刘疯狗被劫走了,那几个站岗的战士被暗算了。 后来刘太武他们才知道枪不会响的原因,他们在慌乱中没有拉枪栓。 这可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支队领导非常重视,在根据地掀起了整军运动。进行队列训练,进行射击训练。 刘舜臣将儿子严厉训斥了一顿,要他向主动向支队领导认错。刘太武写了一份检讨书,主动承认错误。主管警卫部队的不是别人,是葛福海的儿子葛存壮。葛存壮后来和刘舜臣的女儿定了亲,结为夫妻。 刘太武却是下了狠心,练队列,练刺杀,连投弹,每一项都认真,一丝不苟。在他心里下定了决心要报这次的仇恨。练枪法,最初将一个草人放在五十米开外,胸口处贴一圆形雪纸,表示靶心。一次次地设射击,甚至不吃饭。后来终于练到百发百中的程度。后来,他又将胳膊粗的棍子竖在远处,练习射击,一直练到枪枪命中。后来,能枪打飞鸟。 后来刘太武听说刘玉真没有死。刘玉真挨了刘久那一枪没有致命,现在又当上了伪军队长。在那个高岗后发生的事情又在脑海里浮现,就是这个刘玉真让他身败名裂。就是这个刘玉真让他在刘楼村名声扫地。就是这个刘玉真把他们家逼上了绝路。 刘太武要到前线去,只有到前线才能见到刘玉真。他要一枪把他打死,打个透心凉。一枪致命。后来他又想,不,不能让他一枪毙命,要让他慢慢死,慢慢死!就像什么,就像刘子虬剥皮那样,让他慢慢地死,慢慢地死,在痛苦中死去。他要看到他的痛苦,看到他那种狰狞的面目,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地死。只有这样,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才能一洗自己心中的耻辱。该死的刘玉真! 第30页 “你想干什么?就凭你?你是去送死!”刘舜臣严厉地训斥了他的儿子。他尽管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上前线,他相信儿子还不是上前线的时候。这个儿子还很需要磨练。刚刚过去的事情还没从人们心里彻底抹去,他不想让儿子再惹出什么麻烦,战场上比后方更危险,更残酷。 “爹,我宁愿战死在战场上!”刘太武挺起了胸脯。 十八、爱情悲歌 杨雪拒绝了婚姻,这不仅得罪了姑家,也让父母颜面扫地,无法再在妹子家居住。杨雪的父母打算离开这里,再找住的地方。 第二天上午,杨大发找了杨雪的姑姑杨玉凤,把昨天晚上两口子合计好的藉口找出来,说:“妹子,你看,我们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和雪她妈商量商量,还是回去吧。我们家里还有鸡子啊,猪啊,也得照看。金家,银家,捨不得穷家。” 杨玉凤也正为侄女拒绝了婚姻而生气。王遂家并没有什么。王遂的叔叔是村里的保长,是个土皇帝,是村里有权势的人家。杨玉凤当初把杨雪介绍给王遂也就是想攀上这门关系,将来在村子里就是一家人。哪想到侄女杨雪不同意呢!她说:“哥,你是不是想着雪儿没有答应婚姻的事,觉得没法在这里住?我给你说,我是生雪儿的气。可是,要说到咱姊妹俩的份上,你还是听我一句话。你哪里都不要去,你回去人家也不会放过你。你毕竟和刘家结过亲,虽然说没有结婚。” 这话说到了哥的心窝里。哥长嘆一口气,说:“妹子,闺女不听话,我不是对不住你吗,让你在村子里没脸面,抬不起头啊!” 杨玉凤也动了感情,说:“哥,啥也别说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说别的了。俗话说上阵还是父子兵,打虎还是亲兄弟。没有咱爹咱娘了。咱姊妹们还是亲啊。你那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住。这里最安全最保险。” 杨玉凤既然这样说,杨大发就决定继续住下去。 傍晚,村子里突然吵闹起来,仔细听,才知道是刘子虬进村了。杨玉凤的村子也是阳城地界,村里人也知道刘子虬的名声。一时间,人们纷纷丢下家里的伙计,有的饭已经做好,饭锅也顾不得端,就拖儿带女地向村外跑。村子里鸡飞狗跳,哭爹喊娘。杨雪也和爹娘一起向村外跑。 带头进村的不是别人,正是王遂的叔叔,王保长。杨雪不答应嫁给他侄子,他从别的地方打听到杨雪就是刘舜臣的儿媳妇,就到刘子虬那里告了状。刘子虬亲自带了人来。 以往只要土匪来,人们就向山上跑。只要跑到山上,土匪就不追赶了。这一次,就不同了,由于有人带路,刘子虬直接追到了村民们要去的地方。 刘子虬高声吆喝:“都听仔细了,我刘子虬也是爱护老百姓的。老百姓吗,就应该老老实实种地,老老实实做家务,做一个合格的良民才对。我今天是要抓杨雪,抓共产党的家属,只要把杨雪抓出来,就没有大家的事了。” 一听说是为了抓杨雪,有认识的,就纷纷向杨雪的姑姑看去。有不认识的,就打听谁是杨雪,人们都希望杨雪能站出来。 杨雪的母亲下意识地把杨雪向身后拉拉。刘子虬又大声叫道:“聪明的,就把杨雪交出来。不聪明的,只要我一声令下,今天这么多人,就会统统死在这里。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忌日。我刘子虬是说得出来,做得出去的,何去何从,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数十个数字,到十,如果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就不客气了。” 刘子虬命人把机枪架好。开始数字,数到八的时候,人群中开始骚动,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开始骂杨雪。 数到“十”的时候,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刘子虬举起了右手,恶狠狠地说:“好,老子要不客气了。” 起风了,太阳也躲进云层里! 杨雪挣脱母亲的手,高声叫道:“我就是杨雪。”杨雪昂首挺胸走到刘子虬面前,说:“我就是杨雪,不要难为乡亲们。他们是无辜的,有什么话对我说吧。” 王遂阴笑着到跟前说:“其实没有什么事,只要你肯答应嫁给我,就没有事。”杨雪爽快地说:“不就这点事吗?何必兴师动众,惹这么大的麻烦。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让乡亲们走吧,我答应嫁给你。” 乡亲们都走了,只剩下杨雪的姑姑和杨雪的父母。 母亲以为女儿真的答应了,到跟前,说:“雪儿——”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杨雪对娘一个微笑,又对姑姑一个微笑,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们两个的事,由我们两个解决,没有你们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杨玉凤说:“雪儿,咱们还是先回家吧,好歹也得让家里人准备些嫁妆啊。闺女出嫁,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杨雪还是笑着说:“姑,不麻烦你了,难得你收留我和爹娘,我和我全家人都感谢你。” 杨玉凤说:“这孩子咋说起外话了,我是你姑,你是我侄女啊!” 王遂到杨雪更前,说要领着杨雪回家,刘子虬说:“不行,这是共匪要犯的家属,我要带回县城去。”王遂说:“你可是收了我家的银子,你可是答应帮我的啊,你咋能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 第31页 刘子虬怒斥王遂一通,喝令把杨雪带走。立刻上来人要抓杨雪,杨雪不慌不忙说:“不忙,让我把话说完。”杨雪到王遂面前,抓住王遂的手,对刘子虬说:“我和他说几句话,一会儿就随你们走。跑不了。” 王遂自以为得计,在杨雪拉扯下向前走去。到了悬崖边,杨雪说:“我不想害你,可是你却逼我,这可是你自己找的啊。” 杨雪眼里凶光暴露。王遂感到不妙,忙要挣脱,哪能挣脱?杨雪死死抓着他,高声叫道:“刘太武,今生我不能做你们刘家的媳妇,死后也要做你们刘家的鬼,等来生吧。”杨雪抱着王遂飞下悬崖。等杨雪的父母和姑姑赶到时,已经是空谷迴响,只有山风唿啸。 太阳隐藏到了山后面。 十九、刘太文单身赴宴(1) 阳城北边有一大山叫老君山。老君山腹地有一个党家沟,里面住的都是姓党的人家。党子瑜就住在党家沟。 党子瑜曾经是国民党韩復榘手下的一名旅长,看不惯韩復榘惨杀共产党人的恶行和不抗日的行径。抗日战争爆发后,韩復榘仓惶撤退。党子瑜借为老母奔丧的名义回了家乡阳城,拉起了一支百多人的队伍,打日本鬼子。参加他队伍的人都是村里的穷苦百姓,白天种地,晚上轮流值班站岗。平时种地。遇到土匪和国民党兵进攻时,担负起保卫村子的重任。他们捡了几条破枪,是国民党兵逃跑时丢下的。有几条老套筒,村里有铁匠,打了几把大刀。 听说刘太文大败日本人,他从内心感到高兴,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独立团驻地石岭,愿意和刘太文携手共同抗日。希望刘太文能亲到党家沟,面谈抗日大事。 葛伯聪认为这一趟太冒险。 张禄一言不发,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刘太文对党子瑜这个人不了解,拿不定主意。 葛伯聪看看刘太文,没有说话,他不同意刘太文冒这个险。张禄还是在地上划来划去。葛福海沉不住气了,说张禄:“你划地图啊!”张禄看看葛伯聪,还是不说话,又低下头划来划去。 葛伯聪干脆说:“我去,我去会会党子瑜。” 刘太文知道葛伯聪是为他好,可是人家党子瑜要的是刘太文啊!张禄说:“党家沟这一趟得去,还很有必要去,这是党的统一战线。当前抗日战争正处于关键时候,我们还是要团结大多数愿意抗日的人出来抗日。” 葛伯聪说:“党子瑜是国民党的旅长,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张禄说:“不管他安的什么心,我们都得去。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他不会加害太文。我的推测,我们这次打败小日本和伪军,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或许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 葛伯聪听张禄说的有理,只好同意,说:“那好,要多带些人。我带人半路接应。” 刘太文说:“不用,我自己就行。”刘太文还是带上了警卫员。两个人轻装简从,完全是两个农民的样子。 党子瑜自从下了请帖后,就等着刘太文的消息。在他看来刘太文不敢来。原因有这么几条:他认为,从石岭到党家沟几十里地,中间要经过国民党专员王兴临的地盘,还要经过保安四旅刘子虬的地盘。刘子虬早叫喊着要活捉刘太文。路上还要经过日本鬼子的占领区。还有土匪武装。再说他和刘太文又不熟悉。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刘太文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党子瑜的夫人虽然是个农民,也是读过书的,她不同意丈夫的话,她说:“刘太文一定会来。” “为什么?他不怕死?” 夫人说:“他不怕死,共产党就是不怕死!” 党子瑜笑夫人过于自信,说:“就说他不怕死,可他是独立团的团长,和我素不相识,是不敢轻易赴约的。” 党夫人笑说:“不,共产党的人经常做出反常的举动。在刘太文的背后有王树声,有张才千,有皮定军,他们现在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如今的豫西,已经不是你才从外边回来那个时候的样子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了。” 党子瑜承认,他才从韩復榘部队回来时,整个豫西乱糟糟的。日寇入侵,土匪横行。国民党散兵游勇到处欺压百姓。现在呢!小日本龟缩进阳城城和汝县城里。依靠的是刘子虬和一些吃里扒外的土匪撑门面。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控制了豫西大片土地。 党子瑜仍然不相信刘太文会亲自来。夫妇两个打了个赌。党子瑜吩咐下去,派人到十里地之外警戒。党子瑜的人一直警戒到罗城。 国民党阳城专员王兴临多次下聘书,让党子瑜到他的手下去任职。党子瑜看不起王兴临,堂堂一个国民党的专员,被撵得没有安身之处。拒绝了王兴临的邀请。 阳城保安旅旅长刘子虬更是视党子瑜如宝贝。他的手下都是一些土匪草寇出身,渴望有一个具有专业素质的军人到他的部队中,为他训练部队,更好地对付其他土匪。更重要的是对付共产党的军队。 党子瑜对刘子虬更是不屑一顾。党子瑜也是有文化的人,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岂能到一个土匪的手下任职?说好听点是谋个差事,不好听的,就是混饭吃,是仰人鼻息。跟一个土匪干,辱没了祖宗十八辈的人。党子瑜丢不起这个人! 第32页 党子瑜的女人是个乡村妇女,过去没有上过学,后来跟了党子瑜,也学了些文字。再加上她本人聪明伶俐,遇事有主见。她认为,党子瑜既不能跟王兴临,更不能跟刘子虬。 夫妻两个一合计,竖起大旗,自立山头,散尽家财,随山就势,筑起寨墙。招集村子里的青壮年,组成一支队伍。农忙时种地,闲暇时练兵。晚上有人专一打更巡逻。搞得也雪雪火火。豫湘桂大溃败时,他也带人截击国民党溃兵,收留一些人和武器。日本鬼子进驻阳城后,他也带人偷袭过日本人,缴获过一些武器弹药。但都是些小打小闹。 十九、刘太文单身赴宴(1) 党家沟自成一体。 党家沟是一个小天下。 党子瑜和他的夫人站在寨墙上一直注意着远处。 派出的人一个又一个回来,回答是既没有见到自己的人,也没有见到八路军打扮的人。他们猜测,刘太文要来,一定带着大批的人马。 后来村口土路上出现了人,派出去的人也回来说:“来了。”党子瑜吩咐下去,隆重迎接。寨门大开。一支由农民打扮的仪仗队开到外面。手里拿着大刀,雪缨枪,梭镖,也有老套筒。牛角号吹起来。各色各样的旗帜打起来。 党子瑜和夫人一直迎到村口。 党子瑜和刘太文紧紧握着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刘太文说:“在国难当头,官匪横行的时候,党先生能拉起队伍,自立门户保护家园,堪称英雄啊!” 党子瑜说:“刘先生说这样的话就是笑话我姓党的了。你们刘家一家,举家参加八路军,打日寇除汉奸,在我们阳城,在豫西更是家喻户晓啊,引起多大的震动!你们刘家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是我们阳城人学习的榜样。” 刘太文说:“不,我们刘家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良禽择木而居,良臣择主而事。古人尚能如此,我们华夏民族的后人,在外族入侵,山河破碎的时刻,更应该选择自己的道路。不然会后悔一辈子,也愧对先人,无法向后人交代。” 党子瑜使劲摇着刘太文的手,说:“说得好,说得好啊!可惜有很多人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有的人当了汉奸走狗,和倭寇一样残害华夏同胞,无异于助纣为虐,认贼作父。”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进大寨。党家沟不像其他村寨,地势平坦。这里坑坑洼洼。许多山树随随便便地站立路边,或者农户门前,崖头下。 转过几处民宅,豁然开朗,出现一处大的院子。门上方书写:聚义厅。字体遒劲有力。党子瑜有意卖弄,问:“刘先生以为字写得如何?” 刘太文不懂得书法,也不好明说,微微一笑道:“太文眼拙,不知道这字出自哪家手笔。看上去道也仙风道骨,一定是不同寻常之人之手。” 党子瑜卖弄道:“实不相瞒,这字出自刘德草先生手笔。”党子瑜突然想到刘太文多年在外打仗,恐怕不知道刘德草先生的名声,就补充说:“咱们阳城有三大书法家,刘德草先生的书法堪称一绝啊。这是我回来后到阳城城专一把刘先生请来写的。” 刘太文也是个直性子,说:“刘太文是个打仗之人,多少读过一些书。我认为,‘聚义厅’三字用在这里不好。” “哦?这是为何?”党子瑜一下子拉下了脸,众人的心也都提到料嗓子眼。刘太文说:“刘太文是个不会奉承人的人,说出来恐怕得罪党先生。” 党子瑜道:“说哪里话!既然是党某人请的人,不仅是客人,更重要的是朋友。朋友之间但说无妨。” 刘太文说:“‘聚义厅’三个字我记得在《水浒传》里有。那是宋江等人商议事情的地方。党先生的山寨和宋江等人是有着截然不同的。说到底他们是为了反对朝廷的压迫和剥削。可是我们所做的事情,你党先生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这个意思。我们所进行的是反对外族的入侵,是争取中华民族的独立,是为了找回我们祖先的尊严的战争。我们是要彪炳史册,是要流芳百世的,是要让后人永远学习,永远牢记的。”刘太文回头对众人说:“我们所进行的是一场挽救民族危亡的战争。这场战争比歷史上任何时期的战争都要有意义。” “好好,说得太好了!”党子瑜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也鼓起掌。 党夫人说:“刘先生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站得高看得远,高瞻远瞩啊。” 刘太文说:“不,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是从旧军队里过来的,这些话都是皮定军司令员说的,皮定军司令员参加过长征,跟着毛主席干过,读的书多。” 党子瑜又一次抓着刘太文的手说:“我一定要见到皮定军司令员。”党子瑜回头对党子龙说:“子龙,把字取下来。回头再换上有意义的字。” 刘太文说:“其实也不用换什么字,就写上‘党家寨’三字最好!” 党子瑜揣摩一会儿,叫道:“好,好,这三个字比什么字都好啊!”党子瑜当场让撤下“聚义厅”三个字。 宴席摆上了。 虽然算不上山珍海味,也可看出主人的热情和真诚。野鸡、野兔、斑鸠青一色的野味。色泽鲜艷,滷的好看,香味扑鼻。看了闻了就让人味觉躁动起来。 第33页 桌子是八仙桌。菜餚摆了一桌子。党子瑜一一介绍过,说:“山野僻壤,没有什么好招待的,都是些野味。刘先生不要笑话。” 刘太文知道人家是把自己当贵宾看待,正要找合适的话赞扬一番。党子龙插话说:“刘团长,我们家大哥为了招待你,让弟兄们上山打了一天的野兔斑鸠。”党子瑜责怪党子龙,瞪了他一眼,还“哎”了一声。刘太文知道党子瑜并非真的责怪党子龙,那眼光里是包含着善意。党子瑜说:“刘团长在国民党军队里干过连长,又在共产党八路军里面当独立团团长,威震一方。特别是尖角山一仗,能够在敌众我寡,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击败对手,反劣为强,大获全胜,是当代的英雄啊!我们今天能请到刘团长,是山寨的荣幸,是我们的光荣。”党子瑜还要说去,党夫人到跟前,责怪道:“子瑜,看你只顾说话,也不让刘团长坐。”党子瑜忙招唿刘太文入席,说:“我当年也在国民党里面干过,刘团长也在国民党李干过,又都是脱离了国民党军队。我们也算有过共同的经歷啊。” 刘太文坐下后,说:“刚才你说起了尖角山一仗,我需要更正一下。尖角山一仗之所以能取得胜利,不是我刘太文的功劳,靠的是老百姓的帮助啊。” 党夫人插话:“也是刘团长指挥有方啊。”大家齐声应和着。 党子瑜说:“有一个问题党某想请教刘团长。” 刘太文说:“党先生,以后不要叫我刘团长。在共产党的军队里面都是官兵平等的,你就叫我太文吧!” 党子瑜端起酒杯说:“哦哦,好好,共产党的军队和国民党就是不一样啊。我自罚一杯。”党子瑜仰脖把一碗酒喝干,亮了碗底。党子瑜说:“当前的形势也是有目共睹的。日本鬼子要完蛋了,不知你对天下的形势有何看法。” “哦,”刘太文微微一笑,说:“关于这个问题,刘太文说不好,有一个人已经替我们回答了。谁?毛泽东。”刘太文从警卫员手里要过一本书,“这是我临来的时候我们的政委让我送给你的。”是一本《论联合政府》。党子瑜翻了翻,递给夫人。夫人很认真地翻了翻,让下人好好放起来。 党子瑜不无忧虑地说:“你是共产党吗?” 刘太文说:“是。”党子瑜说:“我不是。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认为,共产党和国民党要有一战。论实力和武器装备,共产党比不上国民党。共产党能不能在未来的天下角逐中一统天下,我心里没有把握。” 刘太文说:“党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论实力,兵力,武器装备,共产党的军队是不如国民党,可是有一样东西是国民党的军队所没有的,那就是民心。国民党已经在老百姓心目中失去了地位。从抗日战争以来的诸多事情中已经得到证明,要不然党先生怎么会脱离国民党呢?” 党子瑜想不到刘太文会这样反问,雪了雪脸,说:“党某人脱离国民党,是看透了他们的腐败。但是对于共产党,我,还是不太了解。” 党夫人忙插话道:“刘团长不要误会了。我们家子瑜早年参加国民革命,也是想为老百姓做些事情。可是国民党的军队却残害百姓,不抗日,还搞摩擦,子瑜这才脱离了国民党军队。今天就想请教刘团长,请刘团长给出一条明路。我们也不至于这样隐居深山之中,无所事事。” 党子瑜情绪有些激动,说:“古代有个班超的人,曾经投笔从戎,痛恨大丈夫在国难临头的时候不能为国出力。宋代的岳飞也曾说过,壮志飢餐胡虏肉。我没有他们的豪情壮志,但我党子瑜也是军人,也想到战场上去杀敌,去为国立功。” 刘太文道:“党先生也是个爽快人,刘太文佩服你。刘太文认为,你不应该固守党家沟,应该摘掉聚义厅的牌子,和共产党站在一起,为抗日大业立下自己的功劳。” 党子瑜满了酒,说:“来,今天多谢刘团长的指点。从今天起,我党子瑜就不再做山大王,不再寡居深山,要亮出旗帜,和日本人干,要在乱世之秋作出自己的贡献。” 二十、王专员的祝贺信 刘太文独立团一战而败小日本和伪军,名声大振,许多人都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部队上去。刘太文忙着整顿部队,抓紧时间练兵。张禄则忙着做部队的政治工作。这支部队有一部分是老兵,大部分是新兵。新兵人多,思想也复杂。 独立团白天练兵,晚上组织学习,还在部队上开展我为什么要参军的讨论。组织一些受压迫厉害的苦孩子上台讲自己家的血泪史。 石岭,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地方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这一日警卫员带来一个人,他自称从王兴临那里来,给刘太文送来一封信。 八路军独立团刘太文团长阁下: 欣闻独立团一仗而胜尖角山,王某深感欣慰。独立团以区区之力而血战而大胜,刘团长指挥有方,王某代表我个人表示佩服。 欣慰之余又感慨万千。王某作为国民政府的专员,不能把个人的意愿强加到国家的头上,我不能意气用事。当今政府乃是国民政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国民政府的。你部如今占据朱坡等地,搞地方割据,这无异于古时候的诸侯割据,有违国法,不成体统。因此,王某恳请你部认清形势,严格自律,应速速撤出,还土地于国民政府。否则发生的一切后果由你部负责,由贵党负责。 第34页 国民政府阳城行署专员王兴临 某年某月某日 刘太文看后递给张禄,张禄说:“强盗逻辑!”张禄看过信还给刘太文,说:“这个傢伙的话还是得引起重视。一、你以你自己的名义给他回封信。二、告诉部队,要加强警戒,防止日本人的进攻,也防止王兴临的偷袭。”张禄讲了1941年的皖南事变,还讲了许多国民党顽固派搞摩擦的例子。 刘太文说:“我看还是把大家聚合起来,你给大家讲。你有文化,口才也好。” 张禄笑道:“你哄我不是?你是团长啊,应该由你去讲。” 刘太文说:“不行啊,我口才不行啊,没有你会说。”葛福海也说:“我看太文说的对,还是由你来讲吧。” 张禄说:“你们两个合伙对付我啊。” 部队集合起来,张禄做报告。 刘太文给王兴临写了一封回信: 王专员阁下: 来信已收到,且认真拜读,受益匪浅。大战之后事务繁忙,回信稍晚,请专员阁下见谅。 本人有几事不明,需请教专员阁下。 抗战爆发后,河南属于第一战区,战区副司令长官为汤恩伯。那时汤恩伯部有四十万人。1944年,日寇发动中原战役,汤恩伯哪里去了?这是其一。其二、河南有四大害,水、旱、蝗、汤。阁下能否解释汤害为何?其三、阳城沦陷前,这里的人民遭受水、旱、蝗、汤四大害,阳城沦陷后,国民政府的部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见到他们来拯救被日本铁蹄蹂躏下的豫西人民?四、朱坡,包括豫西的大片土地,是八路军到来之后,领导这些地方的人民打日寇除汉奸打下的,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专员阁下在日寇侵占阳城的时候一逃再逃,几无存身之地,惶惶如丧家之犬。若不是桑云鹤留下罗城一片之地,不知你和你的政府大员们到哪里存身。五、自己不劳动,别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地方,你忍心拿走吗? 八路军独立团团长刘太文 刘太文写好信后,递给张禄,说:“政委,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读的书多,看看我写的如何,修改修改。” 张禄笑道:“你也是省测绘学校的高材生,还谦虚什么。”张禄还是接过信,看了,指点一番,刘太文经过修改,让人给王兴临送去。 送信的人回来后捎回一封王兴临的回信。刘太文没有看,问王兴临怎么说。送信的人说:“王兴临看后气得要死,三两把就把信撕了。让人把我捆起来,要枪毙我。我说古时候两国相交还不杀来使呢,你堂堂一个国民政府的专员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你也不怕天下人笑话?有本事到战场上拼高低。”他的一个副官附在他耳朵上嘀咕了一阵子,他就把我放了,后来就写了这封信。信也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后果自负。 刘太文说;“王兴临心理素质太差了。心浮气躁,乃军人之大忌。”张禄说:“他不是个军人,是个政治流氓。”刘太文说:“那就更不能急躁了。这样怎么能打仗?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张禄仰头看看天,说:“我们和王兴临的仗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从一九三六年蒋介石宣布国共合作开始,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的摩擦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从一九四一年的皖南事变,到晋察冀地区偷袭八路军指挥部,有多少摩擦谁也说不清了。现在呢,日本人要投降了,抗战开始时蒋介石把他的军队撤退到大后方,现在要出山了。过去是争地盘,现在叫抢夺胜利果实。我们石岭根据地刚刚建立,群众的觉悟还有待提高,因此,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刘太文说:“我们要准备三支拳头,一支打鬼子,一支打国民党,一支打土匪。” 二十一、恶作剧惹来的爱情( 刘太武和张麦琴的故事源于一次恶作剧。 警卫连长要刘太武去借一个盆子。刘太武才到白栗坪,对这里还不熟悉,不知道去哪里借。有战士想玩恶作剧,就说你去街西头有大门楼那一家。 街西头有大门楼那一家,是张新全家。白栗坪是个山区,那里煤窑多。张新全也开有煤窑,煤是黑色的金子啊!他家算是比较富有的人家。可是,在白栗坪街来说也只有张新全最封建,最顽固,最保守。张新全的老婆死了,他又娶了个老婆,比他要小好几岁。张新全经常在矿上,他小老婆整天跟着。这个小老婆一直没有给他生孩子。张新全原先的老婆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叫张麦琴。张新全有了新老婆,还是很爱他的女儿,又怕女儿给她惹下是非,就规定,女儿不准出家门一步。这在白栗坪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刘太武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张新全给女儿找了两个姑娘做伴,也就是丫鬟。两个丫鬟也知道张新全的家规,也知道小姐是不能出门的。平常日子,两个丫鬟就随便惯了,有时两个人一商量就上街去了,把小姐一个人丢在家里。后来来了八路军,两个丫鬟起初也不相信八路军真的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对老百姓像亲人。后来看八路军真的很规矩,就放心了,没事的时候也上街转转。解放区的天真是晴朗的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刘太武到张新全家时,两个丫鬟刚好出去。 第35页 “有人在家吗?”刘太武很有礼貌。 张麦琴刚好从楼上下来,要去厕所。听刘太武如此说话,就生气,打开门说:“我不是人?” 刘太武听声音,看相貌,吃了一大惊!张麦琴高高的个子,丰满的身材。一张白里透雪的脸,加上一身素雅的装饰。刘太武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高楼大院里藏有如此漂亮的姑娘!刘太武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仙女呢,使劲揉揉眼睛,当确信这一切都是现实时,他有点慌乱了。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你的帽子真好看!”张麦琴看到刘太武,说出这样一句话。刘太武也从吃惊中回过神来。 刘太武没有料到在这里能有一位如此美丽漂亮的姑娘,更没有想到姑娘会如此说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太武惊呆了,张麦琴长的真是太漂亮了,你看看那胸脯,高高的,翘翘的。还有那腰窝,深深地凹陷,那屁股撅撅的,把个人衬托得曲线分明。他是读过《红楼梦》的,曹雪芹对漂亮女人的描写他记忆犹新。可惜那是真正的水中月,镜中花。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美女!仙女啊! 张麦琴就这么横空杀出! “你的帽子真好看!”张麦琴被刘太武看的不好意思,脸孔微微红红,问。 刘太武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忙把帽子取下来。刘太武戴的是一顶灰色的军帽,帽子上一颗红艷艷的五角星。刘太武端详一番自己的帽子,说:“我们八路军战士都戴这样的帽子,你没有见过?” 张麦琴有些悽然,摇摇头,说:“我爹不让我出去!” 刘太武感到可笑,说:“你爹不让你出去?为什么?” 张麦琴说:“不为什么,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你的帽子真好看。” 刘太武更可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让女孩子家出门!“哎,我说,你爹要是不让你吃饭呢,吃不吃?” 张麦琴并不生气,说:“他不会不让我吃饭,他是把我当成宝贝保护起来的。” 刘太武说:“哦,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掉在地上怕摔了吧!我看都成玻璃了。” 张麦琴对刘太武的调侃并不生气,问:“你们部队里有女兵吗?” 刘太武可找到话题了,把自己的任务也忘记了,说:“有啊,多着呢!我们八路军不重男轻女,我们八路军里有好多女战士,女干部!像你到我们部队里能当个护士是没说的。” 张麦琴就没有出过门,也不知道八路军的到来,甚至不知道八路军是干什么的。还是后来听两个丫鬟说起八路军,她略知一二。张麦琴听了刘太武的话越发有小兴趣,说:“是吗?能当护士?你们部队里还有女干部?” “当然了!”刘太武眉飞色舞起来。 这时,丫鬟回来了。丫鬟不防家里进了生人,还是个男的,正和小姐说话呢。 张麦琴的话为刘太武解了围,也为自己解了围,她说:“哦,这位大兄弟,你找什么东西啊?你需要什么只管拿吧!” 刘太武窘着了,还生气。要不是她俩,自己还能和这位仙女多说几句话。刘太武慌忙说:“哦,这位大姐,你们家有盆子没有?我们部队借去用用,用后就还。” 张麦琴对一个叫小青的丫鬟说:“小青,把厨房里的盆子拿出来,让这位八路军看看,哪个合适,让他拿走吧,八路军打鬼子,为老百姓办事,盆子就不要再还了。” 叫小青的丫鬟打开厨房门,让刘太武拿盆子。刘太武走的时候,再找张麦琴,已经不见了。刘太武往外走,小青送到外面,大声说:“八路军同志,我家小姐说了,这盆子就不要还了,我们家盆子多的是。” 再说刘太武,自从见了张麦琴之后,成了一块心病,当天晚上就失眠了,为什么,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其实名字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记着她的胸脯,白里透红的脸蛋,曲线分明的腰肢。他想起了杨雪,家乡那个女人。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干什么?一无所知。现在他觉得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简直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耻辱的梦。制造这个梦的是谁?他想来想去,是刘玉真!妈的,有朝一日见到刘玉真非一枪打死他不可。他又想,自己是真正喜欢杨雪吗?过去杨雪在他心里是占据一定地位,自从高岗后被捉住的事情发生后,他去了城里,从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杨雪。他甚至有些懊恼,听见杨雪的名字都烦躁。 杨雪怎能和这个姑娘比呢!她不过是一个乡间穷人家的孩子,还不认识字,土老帽一个。 刘太武就这么颠三倒四地想着,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他认为,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就是追求的女人,他一定要把她追到手。刘太武的手在被子上抚摸抚摸,仿佛抚摸的就是那个女人的两个奶子。 这个女人的奶子和杨雪的奶子有什么区别呢! 迷煳了一眼,天就亮了。 现在要紧的是知道这个仙女的名字!他不是不让还盆子吗,我偏偏去还。几天之后,刘太武去还盆子,他但愿丫鬟们不在家,那时就能问问仙女叫什么名字,还要和她进行一番长谈,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自己是上过学的人,知道的多,肯定能打动她的一片芳心。 第36页 那天他去还盆子,两个丫鬟都在家,几个人在玩游戏,这让刘太武有些失望。 小青说:“八路军战士,我们不是说不让换盆子吗,你怎么又还来了,我们家不缺一个盆子啊。” 刘太武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借了群众的东西要归还,这是我们的纪律。” 几个女孩子都笑了,小青说:“八路军就是好!”刘太武发现小姐的脸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本来漂亮的脸蛋子,越发地红艷招人。刘太武的心里就跳起来,他知道今天是不能打听到名字了,就走。 轮刘太武站岗了,一直没有机会,站着岗,他还在盘算着怎样接近那个仙女一样的女孩子。 在站岗的几天里真是度日如年啊。警卫连长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慌忙说没有,一点事都没有。连长说:“看你的样子神情憔悴,有病可要早点说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他马上打个立正,说:“报告,刘太武身体健康,没有病,我一定为首长站好岗,放好哨。” 连长笑笑走了。 到了换岗时间。这天村里唱戏,刘太武心里挂念着那个漂亮的仙女,就熘达到唱戏的地方。这天唱的是传统戏《穆桂英挂帅》,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剧目,看戏的人很多。刘太武无心看戏,就在场子外面的空地上站。他的眼睛就是一亮,那不是那个丫鬟? 两个丫鬟也在看戏,距离他有些远。他没有发现他梦中的仙女,断定她还在家独坐空园,这时候去不正是时候?刘太武慌忙离开戏场子,快步到张麦琴家。到门口他的心跳得厉害,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人家要是问自己干什么,怎么回答,对,还是借盆子! 刘太武敲响了门。 “谁呀?”那个仙女张麦琴的声音。 刘太武没有回答,还是敲门。 “谁呀,咋不说话?”张麦琴说着话,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们开后,看见是刘太武,张麦琴有些惊讶,还有些不高兴,说:“你这八路军同志,我问谁呀,你咋不说话啊!” 刘太武慌忙说:“我正准备回答呢!” 张麦琴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问:“你有事?” 刘太武慌忙说:“借盆子。” 张麦琴感觉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说:“行啊,你自己拿吧。”就让开路,让刘太武自己去院子里。张麦琴则进了屋里。 刘太武没有去拿盆子,在院子里迟疑一下,进了屋里。这让张麦琴很是惊慌,说:“你不是拿盆子?盆子在厨房啊,这里没有盆子。” 刘太武装作没有听见,在屋子里随便看看,说:“嗯,屋子里布置得很有文化气氛啊!”墙上挂着一些名人的字。 张麦琴听了这话,对他放松了警惕,说:“你也读过书?” 刘太武拉把凳子坐下,说:“我在咱县城上学的,我最喜欢的是小说,像《三国》啊,《水浒》,还有《红楼》我都读过。上学时我最崇拜《西厢记》。” 张麦琴整天不出们,在家除了看书,就是学些女孩子的活。她最喜欢的是李清照,可惜没有人和她交流。今天遇见刘太武,她自信遇到了知己,她想不到在八路军里还有这样的人才。 张麦琴惊讶地听着刘太武说话,几次都想说话,都插不上嘴。刘太武也是要抓紧时间,说到最后,他说:“你父亲不让你出门这是不对的啊!” 这话戳到了张麦琴的伤痛处,她说:“没有办法,他或许是为我好!”刘太武笑道:“这那是为你好啊?是在害你啊!在当今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青年,还整天关在家里,关在屋里,实属罕见!”这话说到张麦琴的心窝里,不觉伤感起来,眼里有了晶莹的泪花。刘太武看机会,不失时机地又说:“太平天国时期就让妇女解放,让妇女到朝廷做官。孙中山先生早就号召妇女不再缠足。‘五四’运动时期,成立女子大学,多少女孩子出外求学,多少女孩子走上街头,投身到革命的行列里。”张麦琴的泪水已近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向下掉。刘太武接住说:“可是在这里,还有你这样的青年被关在家里,关在屋里。这和鸟儿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居住在社会上,却过着与社会隔绝的生活,是世外桃源吗?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几千年前大道学家老子的处事知道,难道在今天还要上演吗?这太不正常了!” 刘太武的话激情澎湃,入情入理,引经据典,把个张麦琴说得泪水横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两个丫鬟都回来了!刘太武慌忙起身,张麦琴也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刘太武慌忙中没有忘记了大事,问:“你叫什么名字?”张麦琴慌忙说:“张麦琴。” 两个丫鬟已经进了院子,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也发现了小姐脸上的泪痕,不知所措。刘太武慌忙走,张麦琴说:“哎,你不是借盆子吗?”刘太武慌忙说:“是是!”到厨房拿了盆子急忙逃走。 此后的几天,刘太武一直没有机会。他也上街去转了转,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张麦琴家门口,希望看到她家的丫鬟再出去熘达,给他留下机会,如果这次能捉到机会,他一定要向张麦琴表明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把她带到部队上去。她在家里就是笨鸽子,只要到部队上去,见过世面,经受风雨,就会变成一只俊鸽子,能够在蓝天白云间翱翔。到那时,她感激刘太武,感谢刘太武,就会义无反顾地,心甘情愿地扑进他的怀里,他就可以亲她,吻她,过真正的相亲相爱的日子。 第37页 张麦琴家一直没有开大门,这是刘太武确信无疑的,他已经侦查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真是度日如年啊!晚上,刘太武想起和杨雪在高岗后的那一幕,心里越发激动,甚至狂想。他恨这个叫张麦琴的女人,她不自觉地捉着自己的阳具,抽动起来,后来竟然射出来。 他觉得再见不到张麦琴就要死! 他的神情开始出现恍惚! 二十二、恶作剧惹来的爱情( 终于等来机会了,他发现两个丫鬟都出去了。刘太武还装作碰见的样子,在街上随便走,见面时热情地和人家说话,“上街去?” 丫鬟小青热情地说:“老爷让我们去矿上拿东西。” 刘太武随便“哦”了一声。他知道张家的煤矿离这里远着呢,十多里地。两个女孩子家来来往往得多少时间啊! 刘太武看两个丫鬟走远了,就放心大胆地向张家走去。到门口放心大胆敲起了门。 “谁呀?”是张麦琴的声音。 “我刘太武!送盆子的。”他手里就没有盆子。 张麦琴开了门,见是刘太武,他手里没有盆子。张麦琴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故意说:“盆子呢!”刘太武说:“在你们家呢!”刘太武只管向里面闯。张麦琴向外面看看,大街这时候没有人。张麦琴就关上了大门。 刘太武直接进了屋里。张麦琴到屋里,正要问话,刘太武说:“你愿意去部队上吗?”张麦琴说:“我愿意,可是我爹不会同意,他是不许我出去的,不许我和别人接触。你是第一个到我们家的男人。” 刘太武说:“只要你愿意,你爹他阻挡不了。凡是都要斗争,只有斗争才能取得胜利。不斗争,不抗争,只有憋屈在家里,一辈子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你也知道《西厢记》,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就是斗争取得的。我希望你能够挺直腰杆子,和你爹讲道理,据理力争,你爹他会同意的,真的。” 张麦琴是和刘太武站着说话的,面对面。刘太武提到的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刺激了她,她也知道这个故事。她的脸红红,说:“不,我不能惹我爹生气。我爹很不容易,我妈没有了,是我爹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养活大的,我应该听我爹的话。他是对我好!” 刘太武激动起来,说:“他要是真对你好,就应该让你到外面去闯荡啊,去见世面,不能总让你关在屋里,鸟儿是应该到大自然中去翱翔的,不是总是关在屋里。那会挫伤她的翅膀,挫伤她的美丽!”刘太武抓住张麦琴的手说:“听我的话张小姐,咱出去吧,你应该到外面去闯荡啊!” 张麦琴没有挣脱,让刘太武捉住芊芊玉手。这给了刘太武更大的勇气,他有过和杨雪的经验,手下一使劲,就把张麦琴拽到怀里,嘴里喃喃着:“麦琴小姐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多么爱你吗?”一张嘴就在张麦琴的脸上亲吻起来。张麦琴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的。张麦琴有些喘不过气来,左右摇摆着要挣脱,说:“别这样,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刘太武说:“哪有人啊,丫鬟我见都去矿上了,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啊,救救我吧,张小姐,我想你想的要死啊!”刘太武伸手就把张麦琴抱起来。 哐当,门开了,张新全领着两个男人进来了。后面跟着那两个丫鬟。 张新全让人把刘太武捆起来。一个男人说:“一刀宰了算了。”另一个男人说:“把他傢伙割了,看他以后还骚不骚。” “他妈的,你个混蛋!”张新全啪啪就是两巴掌。两个丫鬟在家的任务除了负责张麦琴的生活起居外,还领受了张新全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监视小姐和别人的来往,尤其是男孩子,只要发现要立即汇报。 两个丫鬟窥伺到了刘太武的意图,就告诉了张新全,张新全就定下计策,要捉拿这个敢于闯进自己家里的野汉子。 杀他,不,他是八路军,杀了他,八路军不会饶过他张新全的。把他的傢伙割了,也不行,只不过是一句生气的话。一根毫毛也不伤害他,要把捆绑起来,让八路军的领导来看看,他们不是口口声声爱护老百姓吗,和老百姓是一家人吗,视老百姓为父母兄弟姐妹吗?好,我要让八路军的当官的来看看他们的兵是怎样爱护老百姓的。 张新全让人把刘太武捆起来,押在家里。他去找部队领导,副政委刘久接手了这个案子。 刘太武押回支队后关在小屋了。 支队驻地一片譁然! 张新全算是白栗坪一带一个比较大的矿主。皮定军支队驻扎在这里后曾经动员他出来为抗日做些贡献,他仗着自己是这里的地头蛇,不管是土匪里面,还是刘子虬那里,还是国民党的政府里面都有人,他都上供。是个脚踏几条船的人物。他对于八路军那一套不说反对也不说拥护,就是随随便便,不沾惹也不得罪。 支队副政委刘久说:“现在得罪了张新全就是得罪了白栗坪一部分老百姓,可以这么说。部队丧失的将是民心,将会影响到部队生活和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将要至我们八路军于不利之地。” 已经传出可靠消息,刘太武有被杀头的可能。 刘舜臣和老伴到军区,找到当县长的葛福海,哭哭啼啼。葛福海沉思良久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他的造化吧!” 第38页 “你得救救孩子啊!”刘舜臣的老伴哭得像个泪人。 葛福海说:“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性质恶劣啊!”葛福海知道人家告的是调戏强姦妇女。这在当时来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刘舜臣说:“老葛你就没有一点办法吗?不能和领导说说给孩子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二十二、恶作剧惹来的爱情( 葛福海想想说:“我也不是没有想,我想了,我为这事晚上都睡不好觉。这事的关键是让女方,就是张麦琴开口,承认她和刘太武是谈恋爱,这样就可以化险为夷了。可是这个办法不好执行啊,谁去找张家啊?” 刘舜臣一听是这样,说:“我去张家。”他老伴也说:“咱俩都去,哪怕是给她家下跪,也得救下我儿的命啊!” 葛福海又说:“先别去,我去支队问问再说吧!” 葛福海到支队,找到主管这个案子的副政委刘久,说明情况,刘久冷着一张脸,说:“支队已经做出决定,执行枪决,否则不能平民愤啊!” 葛福海说:“命令不是没有下达吗,我认为这也是一桩民事案件,也应该由县政府参与。你说对吗?” 刘久看看葛福海,半晌没有说话。 葛福海说:“你看,这孩子是我带来的,他是有些毛病,不过我认为这件事还有可迴旋的余地。我的意思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人改造人的机会。” 刘久也很为难地说:“这是支队综合了各方面的情况后做出的决定。不好改动啊,你有什么办法?” 葛福海说:“如果女方主动承认是谈恋爱,情况是不是可以改变?” 刘久就是一愣,说:“当然可以。问题是人家承认吗?” 葛福海说:“你要给我时间。” 刘久说:“我答应你,一天,只一天。” 葛福海说:“好,一言为定。” 这边是安稳住了,葛福海心里还是没有个底,不知道张新全那里如何。葛福海先去刘顺臣家,说了支队见到刘久政委的情况,说:“现在咱去张家,看情况再说。”刘舜臣说:“到那里我们怎么说?” 葛福海说:“我们必须见到张麦琴,因为她是受害者,可是我们一直没有见到她本人。只有她本人开口才好说话。” 刘舜臣说:“行,就按照你说的吧。” 刘舜臣的老伴也要求去,刘舜臣说:“你别去了,有我和福海呢。”“不,我也要去。我要看看我的孩子。”一句话提醒了葛福海,他说:“先别着急,我们支队也只是听从了张新全一面之词,没有调查刘太武本人。我们应该去问问刘太武,然后再去找张家。” “行!”刘舜臣也没有主意。 到关押刘太武的地方,刘舜臣让刘舜臣的老伴在外面等候,他和刘舜臣进去见刘太武。 也就是一天多一点时间,刘太武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神情沮丧,面色土灰,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特别是看到父亲和葛福海一起来,跟觉得没有脸面见人。刘舜臣要打他,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我打死你算了。”葛福海拦住他说:“你打他啥用?”刘舜臣举起的手才放下。就在屋里问起来。葛福海说:“我今天来是向你详细询问关于你和张麦琴之间的事情,你要老老实实一丝一毫也不能马虎地回答。因为你的一句话都直接关系到你的性命大事。” 刘太武沮丧地说:“葛县长,啥话也别说了,枪毙我吧,我该死!” 刘舜臣要说话,被葛福海制止,葛福海说:“你一个人死了是小事,这是关系到咱们八路军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关系到军民关系。你死了,还要落个骂名,臭名,你知道吧?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 刘太武把眼闭上,想了想,说:“行,你问吧?” 葛福海说:“张新全告你强姦他女儿,可有此事?” 刘太武睁开眼睛,疑惑地问:“谁是张新全?“ 葛福海说:“就是张麦琴的老爹,那个矿主。” 刘太武说:“我没有强姦他女儿,我和他女儿正在说话,他从外面进去了,领着几个人,就把我困起来了。” 葛福海疑惑地看看刘舜臣。刘舜臣说:“你说的都是实话?”刘太武迟疑一下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葛福海想想说:“太武,这里没有别人,就我和你父亲,你要说实话,一是一二是二,我们是会为你做主的。因为你的事情已经闹的整个支队,甚至军区都知道了。” 刘太武没有说话。葛福海压低声音,尽量温和地,字斟句酌地说:“你拉她没有?我是说你们两个有过撕扯没有?” 刘太武没有马上回答,沉思良久说:“我只有一句话,我没有强姦她。”刘舜臣生气说:“你葛伯伯要的是具体的事情!” 葛福海说:“你也不要碍口,有什么说什么.” 刘太武说:“我让她跟我到部队上来,她说她爹不让出门。我说现在部对上有好多女孩子。我拉了她的手,这时,他爹,领着人就来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第39页 葛福海看再也问不出什么,就出来。到外面葛福海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三个人又到张新全家。张新全也没有去矿上,在家等消息。一看八路军到家里,他依然不冷不热。葛福海自报家门,说:“我县长葛福海,来拜访张矿长。”张新全这才动动身子,表示知道了。 刘舜臣的老伴突然跪在张新全的面前,声泪俱下,说:“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咱都是当父母的,生儿养儿不容易啊!你抬抬手,我儿子就能过去,你让我老婆子当牛当马都行啊。要不让我儿子给你当女婿吧!”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张新全不知所措。刘舜臣老伴这一插曲,把葛福海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也忘记了。葛福海说:“这就是刘太武的老母亲!”葛福海尽量把语气放凄凉些。张新全说:“你看你,快起来你儿子犯的是国法,这和我放过不放过他没有关系的。你起来,你起来,什么样子啊!” “你今天不答应我老婆子,我就不起来,我跪死在你面前!” 一向强硬的张新全也不知所措,连连看葛福海,向他求救。葛福海将计就计,说:“张矿长,咱们处理事情得全面是吧,我想见一见你的爱女,可以吧?”张新全说:“可以啊,可是你让她起来吧!”葛福海说:“你起来吧,张矿长答应让咱们见的爱女了,只要见了他女儿,什么问题都会解决的。” “我起来,他不答应放过我儿子我就是不起来!” 葛福海看着张新全说:“张矿张你看这事——” 张新全说:“你们这是逼人啊,你儿子调戏强姦我女儿,我能放过他?你让我放过他,我女儿今后还怎么嫁人啊!” 葛福海说:“哎,张矿长,没有往自己女儿脸上抹屎的家长。据我们所知,我们八路军战士刘太武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调戏甚至强姦你女儿,是你自己往自己女儿的脸上抹的屎,臭了你的女儿,也臭了你堂堂矿长的名声。哪有当父母的这样爱护孩子的,你是害了你的孩子啊!” 葛福海的话扎在了张新全的痛处,他说:“你是怎们这样说话?” 葛福海看自己战胜了对方,说:“你让我怎么说话?我们已经做过调查了,快答应让我们见见你儿女吧!” 张新全看看地上跪着的人,说:“你起来吧,我可以放过你女儿。”刘舜臣的老伴这才起来。 张新全的女儿在楼上。 张新全领着葛福海和上到楼上。张麦琴这两天一直没有下楼,也没有吃饭。她不知道部队上如何处理刘太武,也不知道刘太武被安了啥罪名。葛福海自报家门说:“我是县长葛福海,你就是张麦琴张姑娘吧!” 张麦琴战战兢兢地说:“我是张麦琴。” 葛福海说:“刘太武要被枪毙了,我来告诉你一声。” 张麦琴吃惊地说:“为什么?” 葛福海把目光指向张新全,说:“你爹告刘太武调戏,企图强姦民女,按照部队的法律是要枪毙的。” 张麦琴着急起来,说:“不是的,不是的,爹爹你怎么能这样啊!” 葛福海又说:“这是刘太武的老母亲和老父亲,想和你说说话。”刘舜臣的老伴也不失时机地道张麦琴的跟前,抚摸着张麦琴的头说:“多好的闺女啊,闺女你的一句话就能救我儿子一命啊,你说一句话吧!要不我给你跪下了。”老婆子真就跪下了。 张麦琴忙去搀扶她,说:“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葛福海去后,如实汇报了情况。又有张麦琴的证明,就放了刘太武。可是张新全还是不罢休,认为自己面子丢的更大了,找到葛福海。葛福海斟酌再三,说:“你愿意招刘太武为女婿不愿意?” 张新全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答应招刘太武为女婿。葛福海又去找刘太武,问他愿意不愿意。刘太武想起了家乡那个杨雪。葛福海说:“我们走后,刘子虬抓去烧了你的家,又抓杨雪,杨雪一家人跑了。后来听说她跳崖死了。” 刘太武答应愿意。 在葛福海主持下,张麦琴和刘太武定了亲。张麦琴也不在家里,到了部队上,当了一名护士。 二十三、苦肉计(1) 国民政府阳城行政专员王兴临把王建阁叫到屋里,关上门,神秘秘的。王建阁是王兴临的警卫连长。 “你读过《三国》吗?” 王建阁摇摇头。王建阁是王兴临的近门侄子,家里贫穷,才到王兴临这里混饭吃。王兴临也是崇尚家天下那一套,让别人当警卫班长他不放心,就让王建阁当。不管咋说也是自己的侄子,一家人,不会打自己的黑枪。 “听说过,没有读过。我们家里穷没有上过学,你是知道的。”王建阁有些委屈,眼光里流露出自卑。 王兴临并不是考察他对《三国》知道的多少,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三国》里有一个故事叫周瑜打黄盖,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说的是一个计策,就是苦肉计。” 王建阁一听,脸色马上活泛起来,我还以为是问啥呢,就这个啊,谁不知道。王建阁眉飞色舞地说:“知道知道,咱那里谁都知道。这是三十六计中的一计。” 第40页 王兴临面带笑容地看着王建阁。王建阁却突然不笑了,他笑不下去了,他看出了王兴临那是冷笑。他不明白王兴临怎么会提起这件事,是随便聊天吗?决不是。王建阁收敛了笑容,怔怔地看着王兴临,好像要问什么。王兴临摆手制止了他,他也不再说下去。 王兴临决不是随便和王建阁聊天。王兴临的所指在党家沟党子瑜身上。当年王兴临和阳城国民党政府都驻扎在阳城县城。日本鬼子攻陷阳城后,王兴临和阳城国民政府一班人撤出县城,驻扎在黄山。后来考虑到黄山距离阳城仅五里地。日本鬼子随时都可能进攻,又搬到远离县城的西部山区白栗坪。后来日本鬼子进攻西部山区,又把王兴临他们打散。王兴临和阳城国民党政府的一班子人马居无定所,四处飘摇,如丧家之犬。后来,来了八路军。后来,桑云鹤从罗城搬到了方家山。王兴临急忙占住了罗城。 党子瑜在北山拉起武装,王兴临想拉党子瑜进入他的队伍。他是相中了党子瑜的军事才能。数次下请帖,邀请党子瑜到国民政府的专属里供事。党子瑜横竖就是不去。现在,王兴临听说党子瑜和八路军刘太文打得火热,这让他不能容忍,又没有实际的证据。他就想起来苦肉计来,要王建阁充当一次黄盖,到党子瑜那里去探听虚实,也顺便掌握一些八路军的动向。 王建阁听说是这件事,马上吸了一口凉气,那是要挨打的啊!《三国》里黄盖可是被打得皮开肉烂啊。 “怎么样,害怕了?” 王兴临凌厉的目光盯着王建阁。王兴临的目光不再是关爱,不再充满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变得冷酷,脸上挂着冷笑。 “不怕,为了叔叔你,我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王建阁挺起了胸脯,信誓旦旦,嘴里冒出了白沫子。 王兴临转怒为喜,“不,不需要你死,你也死不了。那党子瑜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他不是曹操,疑心大。曹操疑心重重不也中计了?只需要你一番花言巧语,就能骗过他,就能成为他的心腹。” 王建阁把趴在地上,说:“打吧,我不怕。” 王兴临一声断喝:“来人!” 门外的警卫冲进去。王兴临恶狠狠地说:“给我打死这个贼,我一心一意对待他,他却偷我的东西。给我打,往死处打。” 没有人动手。谁都知道王建阁是王兴临的侄子,是警卫连长,谁敢打啊?王兴临看没有人动手,他自己拿起一根棍子就打起来。打了几下,把棍子给了另一个人,让他打。那人看王兴临是真心打,就打起来。一会儿,王建阁就被打得皮开肉烂,血肉模煳。王兴临让人把他架出去,严加看管,特别叮咛,不能让他跑了。 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别人给王建阁送来饭,然后送饭人就按照王兴临的吩咐,躲到暗处去了。王建阁吃罢饭,装做去厕所,到外面左右看看,没有人,就开始向外走。一直走出了村子。王兴临的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到村子外面,王兴临的人开始叫喊:“抓王建阁啊,别让他跑了。”“王建阁你这个贼,吃里扒外。”枪声在后面追着响。王建阁一瘸一拐地跑。 王兴临的人在后面追,王建阁在前面跑。双方跑跑停停,总是相距那么远的路。 其实,罗城和党家沟相距也就是十几里地。罗城方面的枪声传到了党家沟。党家沟人不明就里地倾巢而出。后来看见一个瘸腿,后面有人追赶。党家沟的人就把王建阁接进党家沟,后续人马还和王兴临的人交了一阵子火。然后,对方看目的达到,首先撤退。党家沟的人也回到党家沟。 王建阁也见过党子瑜,党子瑜也认识王建阁。王建阁一见到党子瑜就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党子瑜相救之恩,说了今生今世感激不尽的话。 党子瑜让人给王建阁调养伤情。党子瑜问了情况,王建阁按照事先编好的话,说他不慎打坏了王建阁的一只瓶子,就被王建阁毒打。后来乘人不注意跑了出来。就遭到了追赶。 党子瑜嘆息一番,说:“我们这是山野之地,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在我们这里暂且住下。等伤势好了后,你愿意,留下,党某人决不撵你走。如果你愿意走,党某人不敢强留,我党某人奉送盘缠。” 这正中王建阁下怀,流着眼泪说:“党先生相救之恩,永当难报。我王建阁今生今世哪里都不去,愿意在党先生身边鞍前马后效劳。你撵我,我也不走。” 王建阁的伤势其实并不重,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些皮肉伤,很快就好了。伤势好了后,坚决要留在党子瑜那里。党子瑜就将他收留,作为一个心腹,跟随左右。 二十四、五月反“围剿”(上 五月的农村,正是收麦子的时候。今年收成好,是个丰收年。农民们忙着收割田里的麦子。战士们也在田里帮助农民收麦子。 日本鬼子又要开始“围剿”了。 上次十三县伪军和日本鬼子偷袭石岭,不但没有捞到便宜,反而遭到惨败,司令官山田大佐还做了刘太文的俘虏。汝县师团司令长官把这看做是帝国军人的奇耻大辱。经过短暂的恢復喘息之后,决定再次发动袭击,要和刘太文决一雌雄。 刘太文和副团长葛伯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繁忙的劳动场面,刘太文说:“一定要赶在鬼子行动前,把麦子收到家里,不能给鬼子留下一粒粮食。”葛伯聪说:“已经布置下去了,要坚壁清野,群众也要撤到山里去。让鬼子进到根据地后找不到粮食,找不到人。让他们变成瞎子,变成聋子。”刘太文问:“麦子还得多少天能收割完?”葛伯聪说:“估计还得三天。”刘太文站住说:“老葛,不能估计。我要的是确切的时间。时间就是胜利,我们要必须提前行动,不能让群众吃亏,不能让日本鬼子得到一粒粮食。” 第41页 葛伯聪一时没有回答上来。刘太文说:“让地方上加紧速度。不行的话,把部队再调去一个连。”葛伯聪说:“那就让三连去吧!”刘太文说:“三连是郑书仁那个连?可以!” 这时,团部的通讯员来报告,北山党家沟的党子瑜来了。 刘太文想想,说:“有了。” 葛伯聪不知道刘太文什么有了。“什么意思?”刘太文说:“我正缺少一个帮手,他就来了,真是及时雨啊!” 刘太文附在葛伯聪耳边如此如此,葛伯聪听后,说:“我看可以,就是不知道他干不干。”刘太文说:“你走着看吧,他一定干。” 和党子瑜一同来的有党子龙和王建阁。 刘太文去过几次党子瑜那里,没有见过王建阁,不由自主地打量他几眼。党子瑜忙向刘太文做了介绍。刘太文也是一番感嘆,称赞党子瑜为人仗义,也责怪王兴临这人反覆无常,手段太黑。刘太文要王建阁跟着党子瑜好好干,在抗战的大旗下成就一番事业。 王建阁忠厚地点头致谢,“多谢刘团长指点。” 党子瑜说:“今天我到这里来不为别的事,是要给你们透一个信儿。日本鬼子要‘围剿’了。不知道独立团知道不知道。”刘太文说:“感谢党先生给我们提供情报。”刘太文不想说独立团已经知道消息,党子瑜却看出了刘太文的意思,说:“我想独立团已经知道消息了吧?或许我的情报没有什么价值。我今天来是想和独立团商量件事情。能否分给我们一项任务,比如说我们也参加战斗。” 刘太文说:“党先生一心抗日,其志可嘉。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厚礼!”刘太文看看党子龙和王建阁,没有说话。 党子瑜明白了意思,让党子龙和王建阁到外面去迴避。 党子龙和王建阁出去后,刘太文说:“战斗打响后,党先生可以率领你的党家军,化妆袭击阳城城,扰乱日本人的后方。”刘太文在地图上比划着名。党子瑜端详着地图,竖起大拇指说:“刘团长高见!” 刘太文叮嘱道:“一定要保密,就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许透露半点风声!”党子瑜说:“我明白。” 党子瑜说:“眼下大战在即,我从来的路上看到群众都在收麦子,战士们也在地里忙活,没有一点大战前准备的样子啊!” 刘太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党子瑜知道自己问的多了,说:“子瑜或许不该问这些。我还有一点想法。既然蒋委员长说,抗日是国共合作。现在国民党专员王兴临住在罗城,他手里有一个师的人马,何不告诉他们,要他们一同抗日?” 刘太文说:“日本人打的是共产党的八路军,不是国民党的王兴临!” “哦,哦哦!”党子瑜大笑起来。刘太文也笑了。 党子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这是日寇这次进攻的兵力部署和行军路线图,我想对贵部会有用处。” 刘太文忙双手接着,说:“太谢谢你了!” 刘太文又一次说起要党子瑜参加八路军的事, 党子瑜言语闪烁,说:“我夫人说,我们人数少,力量小,我们还是不宜公开和日本人干,我们还是以我们的名义,暗中为八路军做些事。” 刘太文料想到党子瑜这是为自己留后路,对八路军还是不相信,只得说:“可以,这样对你们有好处!” 送走党子瑜后,葛福海说:“他还是对我们不相信啊!” 刘太文说:“他考虑的也许是对的。” 葛伯聪说:“他会吃亏的!犹豫不决,左顾右盼。不打蛇,就会被蛇咬!” 送走党子瑜后,刘太文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议。副团长葛伯聪介绍这次“围剿”的情况。葛伯聪说:“从兵力分配上看,这次汝县师团长佐佐木亲自挂帅。出动的是汝县、阳城、陕县、汝州、永丰五县日伪军一万多人。我们的老对手刘子虬担任副总指挥。从行动路线上看,他们是兵分三路。分别是南、北、中三路。中路是敌人围剿的主要力量。这里集结了永丰、汝县、阳城的主要力量。我们和他们相比,力量相差悬殊。除了我们独立团外,参加战斗的还有大刘山区干队,代岗游击队。我们这三下的兵力加起来也没有他们的十分之一。” 葛伯聪说到这里,停着了。参加会议的没有人说话,注视着墙上的地图。刘太文说:“说吧!” 葛伯聪又说:“我们这次的打法是,一、坚壁清野,不让敌人得到一粒粮食,伤害一个群众。二、主动撤出一些地方,让敌人占领。当然不是轻而易举地撤离,要在适当地抵抗之后撤离。三、针对这次进攻的兵力部署,我们要採取恩威并施的办法。具体是这样的:对外县之敌,礼兵相加,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对刘子虬这些本县之敌,则採取加紧防御,拖延合围的策略。” 葛伯聪说了后,让大家讨论。人们对作战意图讨论后,做了些许调整。葛伯聪宣布散会,让大家回去后认真准备。 众人散去后,刘太文闷闷不乐。葛伯聪到跟前,坐在刘太文面前,说:“还有什么遗漏的?” 第42页 刘太文说:“这个作战部署还不行啊,还是不能打破敌人的‘围剿’。”葛伯聪不知道该说什么。刘太文说:“看形势再说吧!按照事先部署,马上行动!” 会后,刘太文带领部队撤到了白沙河以西。永丰的敌人在柳村铺的王桥镇和独立团一个排交战,短暂抵抗后,独立团有计划撤退。永丰敌人占领了王桥镇。汝县的敌人进站了朱坡的朱屯村。刘子虬的三千多人在日本一个中队的配合下,进攻柳村铺、朱坡、代岗、文店、文庄等地。这些地方的独立团战士稍作抵抗,也撤退。刘子虬占领这些地方后,烧杀抢掠,气焰十分嚣张。 刘太文发现战机出现了,把葛伯聪叫到一边,说:“我们这次不妨也学学诸葛亮的反‘围剿’”。 葛伯聪一愣。刘太文解释:“当年刘备死后,北方的曹氏政权,乘西蜀新丧,出动五路人马进攻西蜀。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诸葛亮没有被吓倒,而是四两拨千斤。他写了五封信给五路的带兵将领。这些将领看了信后就自动退兵了。西蜀之围也就不战自解了。” 葛伯聪也听说这个故事,但他还是心里没有底,说:“进攻我们的主要是土匪啊!他们残忍,疯狂。”葛伯聪转念一想,说:“行,试试看!” 刘太文说:“我的具体做法是这样的。首先给五县的伪军头子每人一封信,晓以大义,陈述利害。即使不能使他们退兵,也一定能使他们中间的一路或者两路处于中立状态。只要这样,就能为我们赢得时间。这是第一步。然后,我们再集中力量,消灭一路,敌之‘围剿’即可告破。” 刘太文写了五封信,分别送往各伪军。很快,送信的人都回来。汝州、永丰、陕县的伪军都表示,他们的这次行动只不过是应付日本人的差使,不会为日本人卖命,保证不向八路军进攻,也不扰乱群众。 汝县的伪军司令张幼姘气焰嚣张,将信撕得粉碎,骂道:“我们这次就是要活捉刘太文,踏平朱坡。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你回去告诉刘太文,我一定要将他生擒活捉。” 阳城剿共总司令刘子虬则干脆把送信的八路军战士绑了,拉出去,要毙了。桑云鹤心里向着刘太文,说:“两国相交还不斩来使呢!如果把送信人杀了,谁去回信?不如先不杀他,让他去给刘太文带个信儿。如若刘太文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岂不更好?” 刘子虬听桑云鹤说的有理,就将送信的八路军放了。刘子虬说:“我不是不敢杀你,实在是留着你还有用处。你回去告诉那刘太文,我这一次不捉着他誓不为人。如若他识相,早点来投降,我在皇军那里替他美言几句,还能谋个官干干。” 送信的都一一回来,情况也明了,敌情基本掌握。刘太文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完沖大家神秘地一笑。 夜幕很快降临了,刘太文将几个干部集中一起。刘太文说:“下面我下达作战命令。”看刘太文严肃的表情,没有说话,人们知道团长又有好办法了。刘太文让葛伯聪在后面带部队。他率领一个中队,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开到朱屯,然后将部队分成四个小队。他带领一队,郑书仁带领一队。段金元带领一队。葛遂山带领一队。四个小队从四个方向,以运动战的方式,在朱屯村外围放枪,放炮。虚张声势,造成朱屯被重兵围困的阵势。 张幼姘听说四面被包围,急令部队四面出击。八路军小分队则利用间隙,巧妙地进入村子里。为了防止伤了自己人,规定了见面后的口令。口令为:白沙河。 进入村子的八路军又在村子里放起枪,打起跑。张幼姘听到村子里闹腾起来,又有人来报告,八路军进村了!张幼姘郑正为找不到八路军而发愁,听说八路军进村了,高兴地叫道:“这一次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活捉刘太文,领赏大大的。”他的手下也高声叫喊:“活捉刘太文,领赏大大的。”嗷嗷叫着,杀回村去。 刘太文他们一看敌人果然又回来了,忙又机智地跳出去。南北敌人相撞,都以为对方是八路军,不由分说就打起来。谁也不服谁,一直打了一个通宵,天亮才发现时自己人打自己人。人员损失过半,一个小头目在混战中被打死。张幼姘也负了伤。 刘子虬带领援兵赶来时,刘太文早走得无影无踪。 二十五、五月反“围剿”(2 麦收后的田野一览无余。 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着。四周热烘烘的。各种虫子禁不住太阳的炙烤,在桐树上,在草丛间,争相啼鸣。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怨恨。 一条土埂后面,刘太文和独立团的几位干部伏在那里向对面看。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刘子虬的人马。 刘太文利用运动战,让张幼姘自相残杀,最后,不得不退出战场,狼狈逃回汝县。张幼姘的退出就是断了刘子虬的一条臂膀。刘子虬遭此惨重一击,把杀人恶魔的本性都暴露出来,命令柳村铺、代岗、文店的伪军向朱坡和文庄火速集结,准备从文庄渡河,要与刘太文决一死战。 刘太文通过望远镜看到对面人马,乱糟糟到处走动。凭心而论,刘太文要打败刘子虬是不在话下。刘太文根本不把刘子虬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从实力上比,独立团是不足以和刘子虬相抗衡,展开决战。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扭转这种形势,独立团就必须跳出去,要在伪军和日寇的合围前跳出去。如果独立团现在跳出去,这些伪军和日本鬼子进入根据地腹地,就要烧杀抢掠,根据地就要遭殃。再者,再向西就是中原军区司令部,司令部就要受到威胁。 第43页 葛伯聪伏在刘太文身边,说:“怎么样?”刘太文收回望远镜,说:“一个人可以对付一只狼。可是,来了一群狼。怎么办?难办!”刘太文补充说:“我曾经读过一篇文章,《曹刿论战》。曹刿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敌人的气焰正炙,就像夏天中午的太阳,火焰正盛。我们就要暂避锋芒,让其疲惫。”葛伯聪明白刘太文的话,说:“如果有一部分能伸出头来,我们也好下手。可是他妈的,都按兵不动,你说说这不是气死老子。”刘太文还在向对方观看,说:“你马上通知部队,由石岭、南炉向上石岭、李子沟、尖角山撤退。” 葛伯聪答应是,却没有离开,接过望远镜,说:“咱得说好,这一次我也得上战场去。前天晚上你们打仗,让我看家。不行,我不看家。”刘太文笑了,说:“看家怎么了?一来是照顾你,你不是年龄大吗?”葛伯聪打断刘太文的话说:“谁年龄大了?年龄大了我也是副团长,我也是打鬼子的。要是不打鬼子,我还不如回家呢!”刘太文说:“这一次,你就是想看家也看不成了。有你打的仗!” 葛伯聪要望远镜。刘太文把望远镜给他。 葛伯聪接过望远镜,向对面看。这一看就出问题了。望远镜里出现一个老大娘和一个大姑娘。看样子他们是娘俩。 大娘打了一把雪伞,和女儿边说边笑。 “太文你看!”葛伯聪把望远镜给刘太文。刘太文接过望远镜,一看,也惊呆了,说声:“坏了!” 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对面的情况。不远处就是伪军和日本鬼子。大娘和她的女儿这时候出现,是很危险的。 危险说来就来了。过来一匹快马,是一个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到大娘身边看了一眼,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勒着马头回过身来。到大娘身边,那日本鬼子跳下马,将缰绳缠在他自己的腿上。马刀扎在地上。 有情况!刘太文凭直觉,知道这个日本鬼子要干什么。葛伯聪掏出了手枪,刘太文也掏出了手枪。每个人的枪都亮出来。刘太文又摆摆手,让大家把枪收回去。不远处就是伪军和日本鬼子,怎么敢开枪? 那小鬼子已经开始撕扯那姑娘。那姑娘和他拼搏,那大娘也和小鬼子撕扯。小鬼子一脚将大娘踹到地上。然后把那姑娘摁到麦地里,小鬼子开始脱衣服。脱光了衣服的小鬼子开始对那姑娘实施强姦。 刘太文和战士们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本来就热的天,身上的汗水涓涓地流。 那大娘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糟蹋,撑开了手中的雪伞。砰的一声响,一团雪色的火焰在战马眼前闪过。战马猝不及防,受到惊吓,一声嘶鸣,向前奔跑。缰绳一端是栓在日本鬼子腿上的,小鬼子被战马拽着奔跑起来。战马拖着赤裸裸的日本鬼子跑过麦田,跑过乡间土路,跑过伪军的驻地。有人想拦截,也拦截不住。有人拦截,战马跑得更疯狂。又跑过村庄。战马已经失去了方向,狂奔不止。 后来这个日本鬼子被拖得皮开肉烂,活活拖死, 刘太文和警卫员快步到大娘跟前,帮大娘为她女儿穿上衣服,拉着大娘和她女儿就走。对方也发现了情况,追过来。边追边开枪。刘太文他们一面还击,一面后退。 伪军追了一段路程,不再追赶。回到石岭驻地,刘太文让人打来水,让大娘和她女儿洗脸。 大娘和她女儿遭此惊吓,哭哭啼啼。刘太文安慰了大娘,问了情况。大娘和她女儿串亲戚,路过这里。 刘太文叮嘱大娘今后出门要小心。然后刘太文派人送大娘和她女儿离开这里。 刘太文站在地图前,仔细测算着各伪军之间的距离。这时有人报告,说四支队刘秀昆副司令员来了,带了一个连的增援部队,现在驻扎在北炉村。 刘太文高兴地叫道:“真是及时雨啊!”刘太文要和葛伯聪一起去北炉见刘秀昆司令员。刚走到门口,就见刘秀昆司令员已经来了。几个人紧紧地握着手。众人又到屋里。刘秀昆说:“闲话少说,说说你们的打算。” 葛伯聪说:“太文正为缺少帮忙的发愁呢,你们可来了。” 刘秀昆让刘太文说。刘太文总算松了一口气,站在地图前说:“我独立团埋伏在尖角山山腰。大刘山区干队和代岗游击队负责吸引敌人进攻。四支队埋伏于山脚沟里。任务是等战斗打响后,断敌退路。” 刘太文要刘秀昆司令员讲话,刘秀昆司令员说:“我没有什么说的,按照部署开始行动吧! 第二天拂晓,八路军各路人马全部进入阵地。 葛伯聪到大刘山区干队和代岗游击队那一路,负责协调两支部队的关系。 王保大队,是刘子虬的主力部队。在王保的督促下,部队很快渡过了白沙河。趁敌立足未稳,葛伯聪命令开枪。大刘山区干队和代岗游击队一开枪,王保命令部队还击。短暂交火之后,葛伯聪让撤退。有的战士刚摸着枪,还没有上瘾呢,不想走。葛伯聪严厉地说:“这是命令,违抗命令,耽误战事者,要受军法处置。”不愿走的战士这才收起枪,离开。 王保的人马一看葛伯聪撤退,忘乎所以,误以为是刘太文的独立团,高声叫喊着:“活捉刘太文啦!”“刘太文你跑不了啦!”“踏平朱坡啦!” 第44页 葛伯聪再给敌人放一把火,让战士们边打边撤,打打停停。王保有些瞧不起刘子虬,平时把刘太文吹得像神仙,其实也不过如此。还有那个桑云鹤,更是太不拿自己当人了!王保追着追着就不见了葛伯聪的人,就进入了刘太文的伏击圈里。王保正在纳闷,枪声震天响起来。手榴弹也像乌鸦飞来一样,铺天盖地,从天而降。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里此起彼伏。王保大队躲了东,躲不了西,左沖右撞都是子弹和爆炸声。 八路军又叫喊着冲过来。 王保慌乱中急忙撤退。埋伏在山沟里的四支队战士又迎头痛击。 囤积在文庄的敌人重兵得知王保惨败,在刘子虬指挥下,正要前去解围,听到阳城城遭到袭击的消息。急忙命令部队转回县城。 刘太文带领部队追击到文庄南岭,遭到日军的反抗。刘太文迂迴反击,日军仓惶逃跑。 葛伯聪指挥大刘山区干队和韩刚游击队追赶一股逃敌进了朱坡南寨,生擒敌人六十多名,缴获步枪五十多支,机枪一挺,战马一匹。 日军大尉指挥官和翻译徒步向东逃跑。几名战士捨命追赶,将其捉获。 二十六、喋血罗城 二十六、喋血罗城 党子瑜收到一封信,是王兴临写给党子瑜的。 送信人到了党家沟,将信缴到党子瑜手里。信里说当今天下大乱,又有日本鬼子横行,西边又有八路军。国民党为一方百姓之生命计考虑,决定邀请地方有志之士,到罗城共商抗日大计。 党子瑜看罢信,对送信人说:“王专员能这样做这是很对的吗。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是中国人。说到底咱们是一家,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抗日。”党子瑜要送信人先回去,他一会儿就到。送信人却认真地说:“王专员说了,一定要把你请去,你是这一带的抗日英雄。还说一定要我陪着你去,你要不去,他就要开除我呢!我们一家老小都是指望我养活啊。” 党子瑜对送信人的话也没有多想,说:“行,去就去,不难为你。” 党子瑜穿好衣服,就要走,他的夫人出来说:“子瑜啊,你慢走。”党子瑜不知道夫人的意思,埋怨夫人多事。夫人将送信人支到外面,然后说:“子瑜,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头啊。你一向替八路军办事,王兴临,刘子虬提起你恨死了,只不过是没有抓着你的把柄,才没有办法你。我看这事还得商量商量。” 党子瑜对夫人的话烦,说:“和谁商量?这是我自己的事!人家过去对咱有成见,那是他们不愿意抗日。现在人家愿意抗日了,愿意和咱商量了,咱要再不去,那就是咱不讲诚信!” 王建阁拍着胸脯说:“怕他不成,我为子瑜兄保驾。” 夫人怨恨地看了王建阁一眼。王建阁说:“夫人休怪建阁多言。如果我们不去,王兴临笑话我们是小事,人们还要说我们抗日不真心啊!”党子龙也力主去会会王兴临。夫人人单势孤,只得说:“就是去,也应该和独立团的刘团长说一声。” 党子瑜感到夫人真是太小心眼了,不客气地说:“什么事啊,人家独立团有自己的事。”说罢就向外走。夫人不放心,到外面,说:“就是去也得拿枪啊。”党子瑜拿了一把手枪。夫人非要他带几个人,他扭不过夫人,只好带了两个人。向外面走。 党子瑜一行四人步行向罗城走。党如成是党子瑜的一个侄子,跟随党子瑜多年,为人机警灵活。 罗城村外是一条土路,两边是玉米地。党如成发现地里有动静,凭知觉知道里面有人。党如成叫了声不好,有埋伏,连忙趴下。先前那个送信的连忙跑进玉米地里,叫道:“快开枪,快开枪。”玉米地里射出一梭子子弹。党如成还了一枪,里面传来被打中的声音。党子瑜喊道:“弟兄们,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何必打中国人?咱都是老亲旧眷,非亲则友,一无仇,二无冤,为啥下此毒手?” 有人叫道:“党子瑜,今天就是阎王爷派我们收你来了。你替八路军办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党子瑜知道中埋伏了,对一切都明白了,说:“你们就是把我碎尸万段,你们的上司会给你们记何等功?发什么赏?打死我一个是不是就算天下太平?恐怕还有成千上万个我,相信你们打不死完。”玉米地里伏兵不再打枪了,有人叫道:“你不要怨我们,我们也是受人指使啊。” 党子瑜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善良的人,你们也有父母爹娘,他们也希望你们回去团聚啊!你们不愿意当民族的败类吧?” 党子瑜说着向后面退去,可是路太长了。王建阁这时说道:“党子瑜,少要多话,谁让你为八路军办事,今天我就要打死你。” 党子瑜迟疑了,“建阁,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不等党子瑜说完,王建阁的枪响了,党子瑜倒在血泊中。王建阁连着又是几枪,党子龙和其他人也倒在血泊中。 独立团团部。党夫人泣不成声,哽咽道:“子瑜中了人家的苦肉计啊。” 刘太文想起《三国》里周瑜打黄盖的故事。又想起自己也曾经称赞过王建阁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懔,说:“我也有错!” 第45页 党夫人不解地看着刘太文。刘太文没有言语,半晌,突然拍响了桌子,大叫一声:“集合队伍!” 警卫员跑过来,怔怔地看着刘太文。刘太文一向严肃,但却很少发火。现在部队都不在这里,都在山里,要集合队伍也不是眨眼的事情。刘太文看警卫员站着不动,更生气了:“你聋了?集合部队,目的地,罗城!” 警卫员一个立正:“是,立刻通知独立团,出发罗城。” 张禄过来,对警卫员摆摆手,没有让警卫员走。张禄到刘太文跟前,说:“先进屋里,咱们好好谈谈。” 张禄进了屋里。刘太文跟进去。警卫员也跟进去,拿了两个大碗,掂起茶壶,倒了两碗茶水,先端到刘太文面前一碗。刘太文没有接,警卫员为难地看看张禄,张禄使个眼色,让他把茶水放下。警卫员又给张禄倒了一碗茶水。张禄接过去,说:“你出去吧!”警卫员退出去。 “喝点水吧!”张禄把碗端起来,递到刘太文面前。刘太文眼都雪了,眼里闪着泪光,没有接碗。张禄又把碗向他面前递了递,看着刘太文,没有说话。张禄说:“最悲痛的时候,最要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太文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太残忍了,太卑鄙了!不杀王兴临,刘太文誓不为人!” 张禄说:“现在王兴临还在罗城吗?他不是个傻瓜。他能不考虑杀了党子瑜的后果?” 刘太文说:“王兴临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他找到!” 张禄说:“只要是帐,就有算的时候!跑不了他。” 两天之后,刘太文得到王兴临躲在杏树岗的消息,聚齐了独立团的人马,杀向杏树岗。 杏树岗是个村子,面积不大。四周高岗,人们住在中间,形似洼地。王兴临和大刘山的刘玉真是好朋友,刘玉真告诉王兴临,刘太文的独立团要攻打罗城,为党子瑜报仇。王兴临手下有千把人,罗城四周无险可守。一旦交战起来,只有寨破人亡。 王兴临向刘玉真问计。刘玉真要王兴临到大刘山去。大刘山位于阳城,汝县,陕县,永丰四县交界之地,且山峦起伏,道路崎岖难走。大刘山寨又坚固异常。别说一个刘太文独立团,就是来上两个军的人马,也休想奈大刘山若何。大刘山的西南又是陕县和汝州地界,那里是伏牛山的腹地。如果大刘山失守,还可以退守到大山里去。 王兴临的行动还是被刘太文知道了。一定不能让王兴临跑了!老虎只要离开森林就是死路一条。龙,再有本事,也离不开水。王兴临想跑,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刘太文立即调动了独立团的所有人马,紧紧咬着王兴临。 张禄和葛伯聪可吓坏了。这可不是小事啊,擅自调动和军队,目无组织纪律啊。再说了,杏树岗是个不利于作战的地方啊。东是汝县,住着日本师团。北是阳城城,那里住有日本人的一个大队。还有刘子虬的保安旅。四面临敌,不利于我方啊。 刘太文只有一句话:“放心吧,出了事我顶着。” 张禄恼了,说:“你顶个什么?你是拿战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刘太文知道自己的冒险。可是如果这一次让王兴临跑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说:“抓不住王兴临我死不瞑目。” 张禄说:“机会有的是。我们是革命的部队,我们是有组织纪律的。部队是革命的本钱,不是某一个人的。” 刘太文摔了枪说:“那好,我一个人去。看我怎样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 葛伯聪看刘太文和张禄谁也说服不了谁,出来打圆场说:“来,咱们谋划谋划,看看究竟该打不该打,该怎样打。” 刘太文只得消了气,和葛福海摆了石子,三个人比划起来。最后,张禄做了补充。刘太文脑子也清醒许多,说:“谁去通知大刘山武工队和六支队的刘昌毅司令?” 刘昌毅是六支队的司令员,在阳城和陕县之间活动。 葛伯聪说:“当然是我去了,我和他们熟悉吗!” 刘太文说:“行,老葛,辛苦你了。” 葛伯聪看刘太文的火气消下去了,做着鬼脸说:“不生气了?看你刚才那个样子,非拼命不可。还生气不?” 刘太文的脸雪了,说:“人家不是怕王兴临跑了?他要一跑,将来再去哪里找他?党子瑜的仇就报不成了。” 张禄也笑了,说:“行了。老葛,你赶紧去吧,要快去快回。” 葛伯聪答应一声,骑上快马,去找大刘山武工队和六支队的刘昌毅司令员。 杏树岗是个光秃秃的高岗。现在正是秋天,岗上种的是棉花和雪薯。四周没有什么遮挡物。 王兴临没有想到会让刘太文围堵在这里。忙让士兵修筑工事,要和刘太文决一死战。王兴临懊恼得很,要不是刘玉真让他去大刘山,他会被刘太文追击,包围?如果一直在罗城,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刘太文一行动,四周立刻引起反应。汝县的日本师团立即出动部队。不过刚走到就黄山,就接到求救电话,刘昌毅的部队围攻汝县城。日本师团慌忙后退。大刘山的刘玉真压根就没有敢动,因为,他那里有大刘山的武工队,武工队经常到他那里去串门。如果他敢动一动,武工队会立即端了他的老窝。 第46页 阳城城的日本鬼子没有动,却让刘子虬前去打劫。浅井沈甸之独立团把部队开到罗城。刘子虬知道只要自己一出动,就要遭到沈甸之和张才千的夹击,刘子虬也没有敢动。 杏树岗成了一座孤岗。 王兴临成了孤军。 刘太文一攻击,王兴临就以勐烈的炮火还击。把独立团的战士压制得抬不起头。刘太文命令将榴弹炮拉过来,“给我轰。” 连着两颗炮弹的轰炸,王兴临的火力被压下去了。独立团刚一冲击,对方的机枪又吼叫起来。独立团的战士倒下一片。 刘太文观察一会儿,说:“王兴临这是在和我们耗呢,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行。” 刘太文发现王光临没有重火炮,独立团有重火炮。刘太文命令迫击炮,向人多的地方打。 连着几发炮弹过后,王兴临的火力压下去了。刘太文没有急着冲击,用喇叭喊起来:“国军的弟兄们,我们独立团打的是王兴临,请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只要放下武器,咱们还是好弟兄。” 连着叫过几遍之后,阵地上还是没有动静。刘太文让战士们匍匐前进。到跟前时,对方的机枪又吼叫起来。独立团的机枪也吼叫起来。 王兴临被压制在一道土崖后面,在拼命反抗。 刘太文正要用炮轰,传来叫喊声:“刘团长,不要开炮,我有话说。咱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冤有头,债有主。杀党子瑜的不是我王兴临,是王建阁。现在我把王建阁交给你,任凭你处置。请你高台贵手,放过我一马。” 就看见一个人被推出来,是王建阁。随着一声枪响,王建阁栽倒地上。 刘太文说:“王兴临你听着。王建阁该杀,你也不可以留在世上。我要杀了你为党子瑜报仇,为被你杀害的抗日群众报仇。” 王兴临说:“刘太文,你也太不识相了,你以为你能走出杏树岗?汝县的日本人在等着你呢!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你走不了。再说了,刘子虬的部队也正向这里集结,马上就要将你包围。” 刘太文命令炮兵:“给我打!”轰的一发炮弹飞出,随着一声轰炸,几具尸体飞上了天空。 刘太文从王兴临遗留下来的东西中搜到一纸密令,是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刘茂恩给王兴临的密令,密令称:“日寇压境,我辈尚有周旋余地。共匪不灭,乃我心腹大患......”指令:“可将我军剿共计划通过地方政府(指汪伪汉奸政权),转告日本人,以便协力剿灭共匪。” 刘太文的这次军事行动有点报復的意思,犯了军事上的冒险性错误。军区对刘太文提出了批评。 这次冒险性行动却引起了巨大的影响。日本住汝县师团司令长官竖起大拇指称赞:“刘太文的大大的朋友,为朋友的两肋插刀。” 在党子瑜五七祭日,刘太文带了十个人,和党子瑜的夫人到党子瑜的坟上祭奠。刘太文端起机枪向天鸣放。 刘子虬得到了消息。李平安认为这是一个消灭刘太文的好机会,要包围刘太文。刘子虬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他妈的真是个十足的大笨蛋。你以为刘太文会这么傻?没有埋伏能这么大模大样吗?” 李平安心里骂刘子虬太迷信刘太文了。 刘太文大模大样地去上坟,大模大样地离开。 二十七、攻打磨盘山(上) 方家山寨。 桑云鹤走进刘子虬屋里就感觉到势头不对。 刘子虬在太师椅上座着,两旁站满了人,一个个都杀气腾腾。刘子虬那张老驴脸拉得老长,看见桑云鹤进来也不像往常那样打招唿。 桑云鹤就自己拉把椅子坐下。 双方谁都不说话。桑云鹤心里有数,他已经和宋山林约定好起事,参加八路军。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情,到那时刘子虬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刘子虬脸上的肌肉颤抖颤抖,从鼻孔里发出冷笑,说:“桑副旅长,你好啊!” 这算什么话?桑云鹤当时就是一愣。刘子虬直起腰,看着桑云鹤冷笑。桑云鹤感觉到阴森森的,也反唇相讥,“刘旅长,你今天好像不打对劲啊,怎么说这样的话?难道桑某人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刘子虬说:“最近你都干些什么事啊?”语气仍然是阴森森的。 桑云鹤说:“大战刚过,练兵嘛!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子虬又是从鼻孔里发出冷笑,拍了拍手,从里面押出一个人来。桑云鹤就是一愣:桑强!桑云鹤的一个近门兄弟。桑云鹤写了一封信,让桑强送给刘太文。他怎么在这里? 桑云鹤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强装镇静,说:“你——”桑云鹤话到嘴边,看到桑强不敢抬头看自己,再看他已经遍体鳞伤!桑云鹤知道一切都完了,说:“刘旅长,桑强莫非犯了什么王法?值得这样?” 刘子虬大笑了,“好啊,好啊,桑旅长,你真会装啊!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刘子虬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开始读起来,那上面是桑云鹤写给刘太文的信。 刘子虬说:“明白吗?”刘子虬便了脸,一张驴脸成了恶鬼,“妈的,吃里扒外,你敢私通共产党,你是活腻歪了吧?看老子不揭了你的皮!” 第47页 桑云鹤并不生气,仍然笑着说:“刘旅长,这张纸可是从你口袋里拿出来的,怎么是我写的呢?你这是明明白白地栽赃陷害吗!” 刘子虬没有想到桑运会这样说话,对桑强说:“你说,这封信是不是桑云鹤写的?” 桑强挣扎着说:“大哥,我——”桑云鹤冷不防掏出手枪,一枪将桑强击毙。周围的枪也响了,桑云鹤被乱抢打死,倒在血泊中。 刘子虬大手一挥,“快,活捉宋山林。” 刘子虬身边有一个宋山林的心腹,慌忙跑到宋山林那里送信儿。宋山林来不及多想,慌忙集合了几个弟兄们,要杀出来。刚出门就和刘子虬的人碰头,就是一场恶战。不愧是刘太文训练出来的,个个英勇。可是,刘子虬的人越来越多,宋山林的手下不断死亡。宋山林边打边退,退到吊桥边,打死看守吊桥的士兵,带领四五个人逃出去,投奔了刘太文独立团。 会场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刘太文注视着墙上的地图,地图上的箭头都指向一个地方,磨盘山寨。他反覆地测量着磨盘山寨和周围山寨之间的距离。 一向爱抽菸的葛伯聪菸瘾越发大起来,一支接一支地抽菸,屋里烟雾腾腾。政委张禄手中的铅笔玩过来玩过去。 根据内线情报,刘子虬昨天到了磨盘山寨,这可是活捉刘子虬的绝好时机。到了眼皮子底下,千万不能让他再次熘掉。 磨盘山寨位于阳城西部山区。它的东、西、南三面为高山峻岭,北面是数百亩大的平川,的确算得上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加之西边不远的牛头山寨和北边不远的方家山寨,同磨盘山寨形成犄角之势,更是如虎添翼。方家山寨经过桑云鹤的变故,已经是名存实亡。刘子虬为防止八路军东进,在磨盘山放下了重兵。他扬言,八路军即使个个都是三头六臂,插翅也难飞禹西天险。 夺取磨盘山寨决非易事! 刘太文回头看见两个人在沉思,问:“支队回消息没有?”张禄说:“还没有。”张禄站起来,到刘太文跟前,看着地图,说:“磨盘山寨看起来还真是不好打,它本身地势险要,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来,时间一长,驻守在牛头山的敌人就会增援。临县登封和陕县的敌人也会赶来,那样我们就会处于被包围的境地。” 刘太文说:“所以我们要求这次战斗速战速决。” 一直没有说话的葛福海说:“现在支队不在这里,只有我们一个独立团,要打好这一仗确实吃力啊。” 刘太文说:“是啊,困难是有。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子虬是轻易不到磨盘山的。这个傢伙和我们交过几次手,已经学乖了,轻易不肯露面。所以说,我们不能等支队的消息。如果等下去,就会坐失良机啊!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兵书上也是强调机会,机遇。我看事情就这么定了,不必等支队的消息,这次一定要活捉刘子虬。” 张禄说:“我同意太文的意见。如果出了问题我负责!就擅自行动一次,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吗!” 刘太文说:“这个主意是我拿的,怎么能让你担责任?我是团长,还是我来担责任吧!” 张禄说:“那就咱俩担责任吧!” 葛伯聪把菸头摔在地上,说:“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同意?我怕担责任?我怕死?” 张禄忙没有想到伤害了葛福海,忙说:“老葛,我和太文不是那个意思。你老葛还是很勇敢的吗!” 葛伯聪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说:“打就打,分配吧!将来支队如果怪罪下来,我也算一份。大不了都去坐牢。” 刘太文被葛福海的话逗笑了,说:“老葛,这也犯不住坐牢。我们是独立团,本来就和别的部队不一样。我们有独立行事的权利。” 葛伯聪心里的火气这才彻底消了。 张禄说:“就这么定了。我补充几句:要密切注意陕县之敌的动向。阳城之敌不足虑,离这里太远。陕县之敌离这里仅十几里,如果翻山走小路,几十分钟就能赶到。” 刘太文说:“马上通知各营长来这里开会。” 二十七、攻打磨盘山(下) 各营级干部迅速到齐,多天没有动过刀枪了,个个心里憋的慌。一听说要开会,就知道有仗可打了。 政委张禄先介绍了任务,大家一听说要活捉刘子虬,都兴奋起来。 张禄指着地图说:“刘子虬是五县剿共的总指挥,这个人对人民,对八路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今天他到磨盘山来,据说是想乘我支队主力离开根据地的机会,向我解放区发动进攻。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傢伙,因此我们这次要务必将他抓获,必要的时候将其击毙。” 二营营长郑书仁说:“政委,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连吧,我保证把刘子虬的狗头拎回来。这傢伙太坏了,上次在尖角山,我就找他,没有找到。”郑书仁的牢骚发起来就没完没了,葛伯聪说:“老郑,先别说话,听政委说,有你打的仗。” 有人说:“对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咋老是和别人抢着说?有本事你上去说。” 第48页 这话可有点贬低人的意思,郑书仁可不是好说话的:“那是谁呀,会说句人话吗?啊,咱老郑自从到独立团来,少立功了?” 张禄一看又要吵起来,忙制止:“都静一静,听我说完。”郑书仁这次的火气发大了,不依不饶:“我说刚才说闲话的,是人的你就站起来啊。咋,刚才那不是人话,是什么气儿?” 人们都知道是谁说的,谁都不吭声,等着看笑话。眼看一场作战会议开不下去。刘太文站起来,说:“老郑,算了,不过是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你老郑的功劳?哪次都少不了你,这次还是你担重担。” 郑书仁发牢骚的目的也在于此。他就怕让他当后续部队,或者当预备队,那太没劲了,当兵的就应该冲锋陷阵。 张禄接着说:“端掉这个寨对我们来说意义十分重大。他是刘子虬盘踞的老巢,也是我军能否东进的一大障碍。我们千方百计把它吃掉。现在我们看到了,该寨三面环山,北面是开阔地,又有永泉河相隔,要攻打的确有一定困难。但我们不能因为有困难,就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我们经研究决定要兵分三路。第一路有一连营用‘土坦克’从东北角的开阔地佯攻该寨,以吸引刘子虬的火力,待刘子虬全力应付东北角,第二路有二连营绕道西南,先吃掉暗堡之敌。然后居高临下,与东北路两面夹击,方能迅速攻破该寨。” 张禄不再说第三路。 郑书仁可急了:“这说了半天,不是没有我的事吗?”刘太文到他跟前,说:“我说老郑啊,我知道你该着急了。听我说,你的任务是在飞黄岭上监视陕县之敌的增援。这个任务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可不轻松,比直接进攻磨盘山寨还要重要。磨盘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我们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拿下,阳城城的敌人离这里太远,不可能一时赶到。而陕县和我们相距二十里路。其实也就是相距两个山头,如果陕县的敌人增援,我们就会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 即使这样,郑书仁也不同意:“刘子虬当年曾经杀死我三名弟兄,这是为他们报仇的最好机会。我发过誓,一定要活捉刘子虬,为死难的弟兄报仇。我看团长你还是派别人去吧!” 谁也没有想到郑书仁会这样顶撞刘太文。大家都知道郑书仁和刘子虬的仇恨。可这是部队的命令,政委张禄要上前劝说,刘太文摆手制止了他,严厉地对郑书仁说:“这是命令,必须服从。”郑书仁看刘太文拿出了家法,语气有所缓活,说:“那也不能不考虑个人的情况吧?” 刘太文说:“考虑了,正是考虑了你的个人情况,才这么安排的。你过去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对这里的地形也熟悉,从这里通往陕县的小路你也知道。这些同志都不如你,你知道吗?再者,听说磨盘山寨上还有暗洞,我们还要防止刘子虬从暗道逃跑。你的人还必须分做两部分,在磨盘山周围警戒。你可以想想你的担子多么重要!” 张禄到跟前说:“老郑,这是团长为你设计的立大功的好机会,你可不要让团长失望!” 郑书仁明白是这么会事,马上转怒为喜,说:“行,我郑书仁保证完成任务,我要亲手宰了刘子虬。不过咱可说好啊,一定得让刘子虬从暗道跑。” 一营营长拍着胸脯说:“行,老郑,你先和我说好话,我可以把这个功劳让给你,不然的话,这块肥肉可不属于你了。” 郑书仁高兴了,大声说:“伙计,与人方便与已方便,给咱留个机会。”郑书仁回去后,妻子李枫正在擦拭手枪。郑书仁说:“我给你下达作战命令。”李枫笑道:“看你美的,说吧,哪一次我也没有给你丢脸。”这是实话,每次战斗,李枫都是冲锋在前。一个女流之辈,不亚于男人。军区的王树声司令员,支队的张才千司令员都给予过高度评价。王树声司令员曾经想让她到后方做些妇女工作。军区也是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可是她不愿意到后方去,愿意到战场上和敌人拼杀。 郑书仁拉着妻子的手,把手枪接过来放下。李枫对郑书仁的举动感到意外,作为夫妻,卿卿我我是正常的事。李枫虽说是个女人,却有着男人一样的性格,表达爱情的方式不像一般的女人。李枫还是随从了丈夫,依偎在丈夫怀里,嗔怪道:“要打仗了,不去对你的战士鼓舞士气,在这里和老婆调情啊。”郑书仁也笑了,他知道妻子不知道自己的用意,说:“刚才开会了,你知道要打谁吗?刘子虬!” “什么?”李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的情绪太激动了。对于刘子虬,她和别人有着不共同的仇恨。自从他们夫妻参加八路军后,刘子虬捉了李枫的父亲,将其活剥了。李枫曾经单身独马到县城找刘子虬报仇。最后一次被刘子虬围在一片玉米地里。那天刚好张才千的一个侦察小分队去县城侦察敌情,将她救下。她时时想着报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在尖角山之战时,她就想碰见刘子虬,可惜没有。老天这一次真是长眼啊! 郑书仁说了团长的意见,李枫和他一样也是不能接受。她要亲自找团长,团长如果不同意,她要去找支队张才千司令,再不行的话,去军区找王树声司令员。 第49页 郑书仁看妻子的样子,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就笑了,说:“咱俩真是两口子,一个熊脾气。”李枫大吼道:“刘子虬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啊!” 郑书仁把妻子拉下:“你听我说吗!”郑书仁耐心给她解释,妻子的泪向下掉。这时,刘太文进来,李枫赶忙擦掉眼泪,装出笑容。刘太文说:“好啊,还是两口子好说话,我就知道你一听说心里就急躁.”李枫马上打了个立正:“报告团长,我一定按照部队的安排,完满地,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 刘太文让她坐下,对郑书仁说:“来,我听一听你的兵力部署情况。” 郑书仁说:“好吧,我的安排是这样的。有李枫同志带领队伍上飞黄岭,控制制高点,重点防止小路。一个小路上只要有两名战士就可以。只要有敌人路过,我们的战士一放枪,敌人就会不站而退。那些小路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带领一部分战士在磨盘山外围警戒。” 李枫说:“不行,咱俩换换,我在磨盘山外警戒,你去牛头山。我要一枪毙了刘子虬。”郑书仁说:“还是我去吧,我对刘子虬熟悉。上几次都是因为你没有认准人而误了大事。” 李枫说:“你算了吧,我这次一定要打死他。”刘太文忙制止了他们的争吵,同意他们调换。 刘子虬这次到磨盘山寨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据可靠情报,军区的部队都去攻打密县城了,根据地空虚,是进攻的绝好时机。他给陕县的土匪下了命令,要他们配合夹击白栗坪。 刘子虬在山寨上摆下酒席,宴请一帮土匪,制定进攻白栗坪的计划。刘子虬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刘太文背叛了我,我一直在找他算帐,他避而不见。那好,我这次要端了他的老窝,抓了他老子和妻子,我要让他跪着求我。” 李平安说:“据可靠情报,刘舜臣住在白栗坪。刘太文的弟弟住在上官寺,我的任务是活捉他弟弟刘太武。” 王保说:“我的任务是活捉他老子刘舜臣。” 陕县的土匪说:“放心吧,只要刘司令一声令下,我们保证踏平白栗坪!” 刘子虬老谋深算地说:“你要等我们在前面打响之后,从后面进攻,这叫从背后插刀。这一刀要很,准,稳,见人就杀,不论男女老少一个活口不留。咱们山里不是经常颳大风吗,这次的行动就叫山风行动,要快,不可恋战,不可抢财物。因为这里距离密县太近了,一旦刘太文得到消息就会迅速回援。” 凌晨三点,独立团担任进攻的第一路首先向磨盘山寨摸去。两个土匪半夜小便,发现寨下有动静,问谁,没有答应,意识到遭到袭击了,一边跑一边喊:“八路军来了!八路军来了!”其他土匪慌忙中操起武器就打。刘子虬正在酣睡,听到叫喊声和枪炮声,慌忙起床,掂起手枪叫喊他的警卫员:“哪里响枪?”警卫员也不清楚。他把警卫员骂了一通。李平安慌忙过来,说:“不好了,我们遭到八路军的进攻了。” 刘子虬一听就来气,骂道:“奶奶的,你不是说八路军都不在这里吗?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队伍。你听听这枪声,哪里会是一般的游击队,分明是八路军的正规部队,还不快给老子顶着去。” 刘子虬又骂道:“他妈的,我们上八路军的当了!” 李平安慌忙跑到寨墙上组织火力还击。土匪们有了主心骨,军心稳定下来。强大的火力压迫得刚刚过去的八路军抬不起头,还牺牲了几个战士。刘太文命令火力掩护,让前面的战士退下来。 一阵勐烈的火力攻击,土匪们火力减弱,战士们退回来。 天说亮就亮了。 刘太文亲自到前线观察,看到寨下是开阔地,晚上拿不下来,白天就更不容易进攻了。 葛伯聪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用‘土坦克’进攻,管叫刘子虬没有办法。”土坦克,就是在桌子上面蒙上被子,泼上水。人藏在下面,顶着桌子前进。什么样的子弹都射不透。 刘太文说这是一个好办法,立刻让大家分头准备。 白栗坪的村民们一听说要用“土坦克”攻打刘子虬的老巢,无不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地献出了毯子和桌子棉被。半天时间,就制成了20多辆“小坦克”。 刘子虬已经知道进攻的是刘太文的独立团,他马上兴奋起来:“好呀刘太文,我正要会会他呢,我要亲自看看刘太文是怎样过来的。” 刘子虬正要登上寨墙,就撞上了慌慌张张来报信的东北寨岗哨,说八路军不知用了什么装备,像坦克一样,光见物,不见人,已过了永泉河,正急速向这里攻来。不待刘子虬有所反应,东北角已经枪声大作。 刘子虬不信刘太文能有什么先进武器,带领李平安和王保上了寨墙。就见一个怪物看不见人,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进。子弹射在上面,就像射在棉花上一样,不起任何作用。刘子虬对李平安吼道:“奶奶的,这是什么东西?发炮,给我轰。”李平安命令炮轰。可是那些怪物不怕炮,还是向前沖,还不时射击。有几个怪物被炮弹掀翻了,露出里面的人,这些人马上又将桌子翻过来,继续进攻。 第50页 刘子虬让所有轻重武器一起向“土坦克”开火,想一举阻止“土坦克”的进攻。谁知他打他的,“土坦克”照样前进。里边的机枪也展开了勐烈的还击,刘子虬气急败坏,突然从西南方向又传来轰轰两声巨响。在刘子虬集中火力对付第一路人马的时候,我第二路人马已按计划拿下了两个犄角暗堡,随之,勐虎下山一样扑向该寨。 刘子虬听见背后的两声爆炸声,跳将起来,叫道:“李平安!”他想让李平安带人去应付南寨。可吼叫了两声,仍不见李平安的影子。要在平时,别说他一连叫三声,就是叫两声,李平安不到跟前,他就会立刻把李平安崩了。现在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土坦克”已攻到寨前,他的属下早惊得停止了射击。刘子虬知道大势一去,他跳下寨墙,和几个亲信逃到东寨,从一个暗洞逃出去。 首先攻入寨的第二路八路军迅速打开寨门,与后续部队一起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刘太文带领人马已经攀梯登上寨墙,向敌人狠狠射击。 战斗很快结束,清点俘虏,发现没有刘子虬。刘太文急令搜捕。战士们发现东寨有暗洞,料到刘子虬由此逃出,便向东追击。 二十八、悲歌皮子河 1945年10月。 黄山皮子河。 是冬天了,北风吹起来,天空阴云密布,有下雪的可能。宽宽的河滩一览无余。看得出来,夏天的时候,河水旺盛,野草也是疯着长,这里一定是水草丰茂。现在是冬天了,水也浅了,也清澈了,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从豫西山区转移的这支部队散布在河滩里。有军队,也有随军的家属。他们沿着伏牛山,时而走在山脚,时而走在山嵴,有时走在山巅。女人和老太太整日坐在马上和骡子上。 已经十多天了,部队一直都在紧急行军,真是马不停蹄,人不卸甲。要尽快摆脱国民党部队的追击。 部队不能走大道,一直是在山里走。长时间的跋涉后,已经是人困马乏。后面担任警戒的部队送来消息,已经摆脱了国民党兵的追击,一些地方保安团还没有发现部队的动向。 天色已晚,部队决定先休息片刻。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安排晚上的宿营地。 日本鬼子投降后,豫西八路军准备解放阳城。刘太文的独立团担任进攻的主力,他把部队布置在阳城外笔架山。当地地下党组织和老百姓帮助帮担架,组织救护队。 刘太文信心百倍,战士们也是热情高涨。哀兵必胜。这支部队在阳城附近战斗了七八个月,打进阳城,打下阳城是大家的梦想。 就在这时候,军区命令传到,要刘太文立即停止进攻阳城。在那一刻,刘太文不能接受军区的命令,距离进攻还有一个小时啊。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下达命令了。 军令如山! 刘太文匆忙赶到军区。军区下辖六个支队的领导都在那里聚合。还有两支独立团的领导也赶到了。在刘太文的印象里,军区从来没有召开过如此重大,隆重的会议。 会议开始了,军区司令王树声传达中央的文件精神。根据延安中央的指示,豫西军区的部队立即集结,向桐柏山区转移,和那里李先念领导的新四军五师靠拢。刘太文还得到一个消息,南下广东的王震部队也正马不停蹄地返回,也要和李先念集结。 军区宣布,所有部队立即赶到军区集结。 散会后,刘太文缠着支队司令皮定军,恳求给他两个小时时间,只要两个小时时间,他就能拿下阳城,活捉刘子虬。 皮定军把脸拉得老长,说:“你危险得很啊!” 皮定军就在地上勾画起来。介绍说:“最先的情况是阳城县城内只有刘子虬的两千保安旅。可是现在情况是阳城内除了刘子虬的保安旅,还有一个国民党的一个团。另外,在魏州市的灵井,埋伏着国民党的31军。只要解放阳城的战斗一打响,31军会在半个小时时间内赶到,从而将刘太文包围。里应外合!” 刘太文这一次是真的吃惊了!暗自埋怨自己对敌人情况了解得太少了。更让刘太文想不到的是,国民党31军就是他曾经的一四二师。师长黄永奇现在升任军长。参谋张赖,任师长。 刘太文彻底打消了解放阳城的想法。他的独立团赶到军区后被改编为三七二团,他任团长。 刘太文团担任殿后。 天色渐渐黑下来,这么多人分布在河滩里也不是个办法。国民党的飞机不断地低空侦查,蓟县保安团一直在后面跟随,殿后的部队和保安团交过几次手。31军也一直在急急“护送”。豫西军区转移是在绝密的情况下行动的,等31军得到消息,已经走出一百多里路程。 后来人们又开始是行动。晚上就在一个小村里住下。这个村子在一个小山脚下。 刘舜臣的老伴是个小脚,从豫西山区开始,就是坐在骡子上,一直走了半个多月,坐得屁股疼。她几次要求下来走,都被刘舜臣吆喝着。现在总算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了。老太太累得腰酸腿疼,实在不想动弹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老太太问。 “不知道,只管跟着走就是了!” 老太太伤感地说:“舜臣啊,咱走了多远啊?我咋觉着比唐僧取经的路还长啊!再这样走下去,恐怕要把我累死了。我这老骨头架子,要零散了。” 第51页 其实对于这次转移,后来称为的南下,刘舜臣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干什么。细想想,她一个乡下老太太,谁能把这样的军事机密告诉她。刘舜臣在解放区也不过是在供给处工作,也是个小官,他怎么会知道上级的意图? 在解放区,刘舜臣就对葛福海有牴触情绪。自从到达解放区后,葛福海先任副县长,后来任县长,可是刘舜臣一直是个小干部,连个小官都不是。再说这次行军转移吧,就这样走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刘舜臣在一块石头上座,想抽袋烟,烟也没有了。老伴知道他想干啥,见老头子没有找到烟,她心里也不好受,说:“你过来,坐我身边。” 刘舜臣看看老婆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坐她身边。老太太小心地说:“在这儿说话没有人听见吧?” 刘舜臣压低声音说:“你声音小点就没有人听见了。” “咱回去吧!” “你——”刘舜臣上下打量老婆子,像打量一个怪物。说:“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要是让首长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啊!你这是当逃兵啊!再说就是回去了,坏人能放过咱?咱还是死路一条啊!” 老伴不再说话,低着头,用手揉捏她的脚。虽然说是坐在马上,时间是太长了,腰酸腿疼,本来就是一双小脚,现在也困得不由自主。刘舜臣说:“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部队上知道了,弄不好弄个逃兵的罪名,是要杀头的。” 老伴还是说了,“太文和太武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咱那妮子,三个孩子一个都见不到。”老太太流露出伤感。 刘舜臣说:“闺女你就别管了,她跟着存壮呢。老大太文现在是团长,在后呢。老二太武,跟着皮司令呢。” 老太太好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我说呀,咱还是回去的好。咱回去了,好好种地,谁也不惹他们,他们能咋着咱?再说了,咱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去哪里?到将来老了,落叶归根,家咱都回不去,还归啥根啊?唉!”老太太嘆息一番。这话说到了刘舜臣的心窝处。是啊,这是去哪里?还能回到阳城吗?还能回到刘楼?还能继续种地? 刘舜臣听到了哭泣声,一看,老太太开始哭了,“金家银家,不如咱那穷家啊。我死后,我还想埋在刘楼。这样奔跑,说不定连个——”老太太意识到话说的不吉利了。 刘舜臣不再说话,低了头沉思。老伴问这些问题谁能回答,或许葛福海能回答。可是葛福海在哪里,那些首长们在哪里?自从豫西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刘舜臣也是受过教育,读过许多圣人书的人,想和老伴讲马革裹尸的道理,讲毁家纾难的道理,可是他又忍着了。老伴是个农村妇女,和别人一样,从小没有上过学,没有受过教育。和他结婚后,就是生孩子,做饭,种地,养鸡餵猪。现在让她也掺和到这场战争中来,实在难为她了。 刘舜臣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厌倦,一种愤恨: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 深夜了,山村的夜晚格外冷。又是冬天,铺盖也简单,很长时间也没有温热的感觉。昏了一下,天就亮了,部队发出了出发的信号。刘舜臣起床后,等老伴,老伴磨磨蹭蹭,看样子不想起来。刘舜臣知道部队是说走就走,起的晚了就跟不上大部队了。 老伴在刘舜臣的埋怨声中终于穿好了衣服,实际上他们就没有脱衣服。 “快走!聚合了!” 刘舜臣要出门,老伴突然蹲下身子,抱着了刘舜臣的腿,声泪俱下,“他爹,要走你走吧,我是不走了。我要回家去。” 老伴的举动让刘舜臣不知所措,说:“家我们是回不去了。刘子虬还活着,他们不杀我们?你好煳涂啊。” “我们就不回刘楼,随便找个地方,不行的话去我娘家,那里是个山区,刘子虬找不到。” “唉,你好煳涂啊。” “要不,你把我打死吧,我是不想再跟着跑了。” 刘舜臣不由仰天长嘆! 外面的部队已经开始出发了! 二十九、追追打打 1946年3月。 郑州绥靖公署主任刘峙在郑州召开第一次绥靖会议。他把全省各县地方武装改编为民众自卫队,县设自卫总队,在各路口设立关卡,严密监视中原军区的部队。 王树声领导的中原军区和王震的南下支队,在桐柏山区和李先念领导的新四军五师回合,组成新的中原军区。 新的中原军区决定发动桐柏战役,扇蒋介石一耳刮子。国民党31军在后面紧追不放。如果是一直追赶,也就好办。可是,他们走走停停,距离王树声他们不远也不近。好像是监督。军长黄永奇深知刘太文的兵法,还算冷静,没有轻举妄动。 31军就是一只狗,一只碍事的狗,对于中原军区发动桐柏战役是一个障碍。皮定军司令员找到刘太文,开门见山,“你想不想见见你的老上级?”刘太文不知道司令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从家乡阳城到这里,几百里的路程,一直是小心翼翼,一枪没有放过。别说战士们,就是刘太文心里也窝囊。“司令说吧,让我干什么?” 第52页 皮定军司令员摊开地图,指点着说:“看见没有,31军距离我们只有五十里。一旦桐柏战役打响,他会立即加入进来,对我们构成威胁,司令部命令你带一个团的人马,把31军引进祁仪镇。” 刘太文明白了司令的用意,响亮地回答:“刘太文保证完成任务。” 皮定军司令员认真地说:“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去?因为你们打过交道,你比别人更了解黄永奇的为人,要利用他的弱点——” 刘太文回到团部后,写了一封信: 军长黄永奇阁下钧鉴: 徐家山一别,四年有余了。太文时常想起军长的为人,军长在国难当头外敌入侵的关键时刻,能够举起正义之师,抗击倭寇,实乃中国军人之楷模,华夏民族之楷模也。 因此,太文当年愿意跟随军长征战。可是,蒋介石推行攘外必先安内之策略,且不断制造和共产党的摩擦事件。搞得国人愤怒,倭寇高兴。实乃是亲者痛,仇者快也。况且当年在军长身边还安插特务,专杀抗日之士,监督我等热血军人。因此,为我等愤怒。 良禽则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使。这是古人的一句格言。用在今日我辈身上,也有一定道理,因此我等愿意跟随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抗击倭寇,这也算是弃暗投明吧! 倭寇已降,饱受战乱之苦的中国人民当过上自由,和平,幸福的日子。可是,蒋介石却一意孤行,消灭异己,向共产党进攻,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兄弟阖墙为那般?还是曹植说得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因此,太文奉劝军长阁下,能够以大局为重,弃暗投明,太文还愿意为你当兵。 刘太文让人把这封信送到31军军部。黄永奇不看这封信心里火气还小些,看罢信火苗子就窜起来:刘太文这不是在炫耀自己,在教训我吗?当即修书一封: 刘太文团长钧鉴: 我31军乃政府之军队。共产党不过是草莽顽寇。若不是日寇入侵,早被国军消灭殆尽。涤盪匪寇实乃政府军队之职责,委员长阁下早就定下大政方针,攘外必先安内。共匪一日不除,国家一日不得安宁。今外患已除,倭寇已降,剷除共匪乃当务之急。我希望你能认清大局,当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等将不计你过去之错误,欢迎你的归来。如果不听良言相劝,一意孤行,今我大军已经压境,共匪插翅已难飞出。到那时,将是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刘太文看过信,微微一笑,摊开地图,眼光锁定在一个地方:新野。对身边的参谋说:“新野是咱们都不陌生的地方,《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可是给曹操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啊!” 参谋说:“嗯,我看咱们不妨在这里也给31军一个拳头。让他知道什么叫说大话!” 刘太文立刻下达命令,连夜向新野进军。傍晚到达距新野八十里的窝沟村。夜色降临,急行军将新野包围。一声令下,开始攻城。 新野守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共军会突然进攻。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共军还在向大别山进军。一时手忙脚乱。张赖现在已经是31军一四二师的师长,距离新野县城只有三十里。新野守军向一四二师求救,张赖才不出兵呢!他的任务就是盯着刘太文,保证自己的人马不被消灭。自己混上个师长不容易。 “不要大惊小怪,或许是共军的游击队。我们马上就到。” 张赖说了这话,就把电话挂了。 激战三个小时,新野县城被攻破,守城敌人大部被歼灭,少数逃跑。 刘太文就在城里! 黄永奇得到消息后,即刻发兵新野。不久得到消息,先头部队已经和刘太文接上火。人马到齐,对方枪声稀落。包围完成后,对方阵地上已经没有人影。只有一个木牌,上写:决战瓦子河。署名刘太文。 黄永奇冷笑起来,刘太文啊刘太文啊,你也太自信了!命令部队:出发。大队人马向瓦子河出发。刚刚走了二十里,得到消息。一四二师刚刚住过的青城被共军攻破。“哪路人马?”黄永奇感到不可思议。有人说刘太文。这可把黄永奇闹煳涂了,仔细想一想,明白了,刘太文用的是调虎离山计。黄永奇让部队停下来,等候消息。不久,传来消息,刘太文追过来了。 黄永奇冷笑:行,刘太文,有种的来吧,我要领教领教你的战法! 张赖的一四二师后续部队有一个团已经和刘太文交上火。团长认为刘太文不可能会进攻,突遭进攻手忙脚乱,慌忙求救。张赖视部队如生命,慌忙救援。救援的人赶到,刘太文已经带领人马离去。 张赖清点人数,损失不小。他没有追赶,把情况汇报给军长黄永奇。黄永奇指挥部队全力追赶。一直追到祁仪镇。这是一个大镇。村外有一条河,河水汤汤。河后面是一道高岗。 天已经晚了,部队也需要休整。陆陆续续进入镇里面。到里面才发现发现这是一座空镇,镇里没有一个人。黄永奇发现情况不妙,慌忙下命令撤退。哪里还能退出去?房顶上机枪吼叫起来,手榴弹也从房顶上扔下来,居高临下,打得31军措手不及。枪炮声响过后,中原军区的战士们从房顶上跳下来,一阵勐扫勐打。31军还有些头脑的向村外跑去。村外是河,河水汤汤。后面又被追赶。不要命地跳进河里,被淹死的不计其数。 第53页 黄永奇和张赖突出重围,逃窜。 三十、生死大牛山 1946年6月30日。 掩护中原军区主力突围后,刘太文的部队到达鄂豫皖边的商城县大牛山。侦查的人回来报告,国民党72师34旅一个营已经占领瓦西坪以西高地。 大牛山是皮定军旅东去路上的第一道险关。大牛山高耸入云,层峦叠嶂,山高1900多米,上下近百里。地图上显示,是鄂豫皖三省边境重要的天险要道,是部队东进的必经之地。刘峙已经命令商城县,金寨县的保安团将道路全部封锁。国民党整编第72师34旅一部正全速向这里赶来。 刘太文紧赶慢赶,没有想到还是让敌人占了先机。他意识到前面的路已被刘峙堵上了!刘太文心里非常清楚,眼前就这么一条路,身后的追兵已近。如果不能迅速打退敌人的堵击,全团将陷入绝境,这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整个旅部将陷入后面的72师,前面的48师,南边的整4师,整11师,整26师,北边的整48师,整整6个整编师的重重包围!那时一旅将遭遇灭顶之灾,70000人马将死无葬身之地。 “强突!”刘太文果断做处决定。必须赶在国民党军大部队没有跟上来之前,以强攻手段,迅速拿下右翼高山,开闢前进道路。 刘太文一面派人告知司令皮定军。一面让人叫来了爱将郑书仁。郑书仁当年在豫西是以占山为王着称,翻山越岭,钻密林,是他的拿手好戏。攻占豫西刘子虬的老巢方家山寨,牛角山寨,磨盘山寨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刘太文攻山的一支“铁拳头”。 “报告团长,二营营长郑书仁到!”郑书仁满身泥水冲到了刘太文的面前。 “书仁,怎么样?能挺住吗?”刘太文知道郑书仁突围以来一直是打前站,部队疲劳得很。 “没有事,团长,有事只管吩咐,弟兄们等着呢!” 刘太文把眉头紧紧拧起来,说:“书仁,刘峙把我们唯一东去的路堵上了。现在的形势是,我们冲过去就是希望,就是一条生路。沖不过去,全团,全旅的人就要在这里完蛋。你,我,就得去见马克思。我们决定实施强行突围。你们的任务是消灭前面的敌人,为全旅杀开一条血路。” 派去旅部送信儿的人回来,捎回司令员皮定军的命令,要刘太文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瓦西坪,哪怕是把整个团的人都打光。 其他营长也纷纷赶到。 刘太文指着前面的山头说:“看到了吗,就是这个瓦西坪高地。上面一个营的敌人,我们团就是要拿下这个高地。动作要快要勐,这可是我们团的生死一战,就是把全团人打光了,天黑前也一定要拿下山口!” 几名营长齐声回答:“报告团长,保证完成任务。” 刘太文又问:“我们的座右铭是什么?”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没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刘太文举起望远镜,向山上看,敌军的一个营看来也刚进入阵地,并没有来得及修筑坚固的工事,心里也有了底,回头吩咐:“一营,组织所有火力,全力掩护三营和二营。” 进攻开始了,迫击炮吼叫起来,一发发炮弹倾泻在敌人阵地上,随着轰天的巨响,腾腾燃烧起熊熊的大火。机关枪吼叫起来,子弹不分点地泼洒。炮风裹着弹雨,把山头高地的国民党兵炸晕了。他们也是刚刚登上山头,还没有来得及布防,更别说修筑工事。遭此轰炸,一下子摸不着东西南北。天将近黄昏,夜色朦胧,又是阴云密布。 郑书仁带领二营的官兵向一群兇勐的山豹,穿山越涧,旋风一样,转眼间就接近山头。这时浓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一声惊雷,惊天动地地炸响。惊雷噼倒了山上的一棵大树,大树燃气汹汹的大火。国民党兵被吓傻了,惊呆了,一个个爬在地上。郑书仁从地上跃起,两只驳壳枪向山上的敌人打去,“啪啪啪——”打光了两梭子子弹,又抓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一马当先,扑向山顶。只见他左刺右挑,转眼间就撂翻了三个已经吓晕的国民党兵。刘太文和二营的战士们紧随其后,登上山头同敌人展开肉搏。三营的战士恐怕没有自己立功的机会,也紧跟其后,加入战团。刘太文和他的战士们只杀得瓦西坪高地鬼哭神惊。和着狂风暴雨,血和水汤汤流淌。 黄昏之前,山口上的一营国民党兵被全部消灭,为大部队利用暗夜过山扫清了障碍。 就在刘太文带领人马冲上瓦西坪高地的一剎那,旅部一个孕妇产下一个婴儿。婴儿的哭声和着闪电,和着枪炮声,和着风雨声,在山谷中迴荡。 皮定军矗立在风雨中,雨水和着泪水在他脸上流淌。刘太文瓦西坪攻坚战的胜利使全旅70000兄弟走出了大牛山,走出了死地,神奇地穿越了死亡线。 三十一、奇袭李子镇 刘太文的部队继续担任先锋部队。 部队连续急行军,摆脱了国民党兵的围追堵截后,需要休整。 李子镇是安徽境内一个大村子。村子里修有寨墙,高大威武。过了李子镇就是华东解放区地界。 刘太武已经当上了班长,带领一个班的人到达李子镇,拿下李子镇,确保部队通行。 第54页 “兄弟,这可是你第一次单独指挥部队打仗,要当点心啊!”刘太文拍拍弟弟的肩膀。 “放心吧大哥,兄弟我不会给你丢人。”刘太武把胸脯挺挺说。 刘太文叮嘱道:“打仗可不是说着玩的,光勇敢还不行,还要靠智慧,多动脑筋。”刘太文把祁存义配给刘太武。祁存义是个老八路,过去在太行山打游击,后来随皮定军的部队到达豫西。 刘太武带着人出发了。 那晚上是一个好天气,没有风,一轮明月,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李子镇寨墙很高,壕沟也很深,壕沟里有水。从寨门通往外面的吊桥都在空中悬着。寨墙上修有炮楼,炮楼外面高挑一盏灯笼。有巡逻的庄丁在巡逻,可以看见他们来来回回的影子。刘太武对祁存义说:“我过去喊,你们做准备。只要他们把吊桥放下来,咱们就冲进去。先缴了他们的枪。” 祁存义有一定经验,说:“先不要暴露咱的实力,就说是大部队。”刘太武嗯了一声,到寨壕边喊:“寨上的人听着,我们是八路军。我们大部队已经到了,请你们把吊桥放下来。” 炮楼里的人都是当地的一些农民,几个人正在喝酒,听到喊声,到外面,向下面看。那晚上是个好天气,又是一轮明亮的月亮,把下面照得清清楚楚。 “你是谁?再说一遍,不然我们要开枪了。” 刘太武大声说:“我们是八路军。我们的大部队马上要过来,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请你们把吊桥放下来。如果敢开枪,我们就要用炮轰了。到那时,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刘太武的虚张声势吓唬着了他们。有人说:“你先等一会儿,我们汇报一下。”刘太武说:“行,快点,我们的等待是有限度的。超过了时间,我们就要炮轰了。” 刘太武让战士们故意弄出响声,制造出人很多的样子。寨墙上的人也弄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惊魂不定。后来,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过来。刘太文不等他问,不耐烦地说:“商量好没有?我们是八路军,我们的大部队就在后面,快点放下吊桥,再不放下来,我们就要用炮轰了。” 一个头目说:“长官,我们放下吊桥就是了。” 吊桥一放下来,刘太武抢先冲上去,冲上寨墙,冲进炮楼里,里面有五六个人。祁存义用枪逼着他们。刘太武喝道:“我们是八路军。我们大部队马上要过来,要在这里住下。希望你们提供服务,谁要是敢耍滑头,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矮个子,穿大衫,小平头的人看上去很镇静,说:“长官,你们有多少人,要住多长时间?” 刘太武看出他是个头目,故意问:“谁是头?”小平头说:“我是,请长官吩咐。” 刘太武说:“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军事秘密,你们有多少人都叫过来。” 头目叫张平,也是寨子里的人。张平吩咐一个叫孬孩的人,说:“孬孩,你去把人都叫过来。”他背了一桿土装。这些农民们大背的大都是土装,还有老桶套,大铳之类,很少有真正的枪。日本人投降后,他们也搞到一些武器,没有重武器。 一会儿人都来了,刘太武让报了一下名字,有百十个。刘太武心里开始盘算。他总共带了三十个人,和他们比起来,还不到一半。如果他们翻了脸,起闹,还真不好收拾,自己这第一仗就要打败仗了,丢脸不说,还要丢性命。自己不说,还有这三十多个弟兄的。特别是还要坏了部队的大事。 刘太武临离开部队的时候,大哥说好的,让刘太武先来,大队人马一会儿就来。从时间上判断,应该来了。刘太武急中生智,说:“你们都听着,我们是八路军,是人民的队伍,过去是打鬼子的,现在打国民党。你们是老百姓,我们八路军不打老百姓,是保护老百姓的,你们也在保护之列。但是要求你们要遵守纪律,不要乱说乱动,要听从指挥。” 张平说:“长官,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刘太武说:“可以,问吧。” 张平说:“听说八路军要打汝县城是不是?” 刘太武没有想到这个人想到了这一层,喝道:“我刚才已经说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祁存义急忙上前用枪顶着张平。其他战士也把枪端起来,对准这些人。 刘太武对战士们摆了一下手,说:“都是劳动人民,都是自己人。不要这样。” 战士们这才把枪放下,但还是提高警惕。 刘太武说:“现在,我要求你们都把枪放下,都回家去,回家去就是良民,就是愿意为八路军做事。八路军一定宽大处理。” 这些人看看张平,张平把眼睛闭上。其他人看张平这个样子,就没有人缴枪。刘太武看出了问题的癥结,对张平说:“你带个头吧!” 张平睁开眼睛,瞪刘太武一眼,突然从腰里拽出手枪,祁存义伸手捉着了他的手腕,缴了他的枪。是一把德国造。 其他人一看张平被缴了械,也纷纷把枪放下。刘太武说:“八路军的政策就是放下武器,优待俘虏。但你们不是俘虏,是种地的百姓,你们都可以回家了,可以和老婆孩子团聚去了。”有的人还有些依恋枪枝,看看刘太武他们手里的枪,还是向寨墙下走去。 第55页 刘太武等人都走完后,对张平说:“我们本来不想为难你,可是你不老实,这是你自己找的。”刘太武留下两个战士占着炮楼,他带着战士们押着张平向下走。张平突然说:“你们别虚张声势了。其实就你们这几个人,哪里有什么大部队?” 刘太武吃了一惊,知道这是个刺头,还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就吓唬道:“你不要耍小聪明,如果没有大部队,我们就不会晚上到这里来。告诉你,我们已经事先掌握了你们寨子里的情况,对你的所作所为也了如指掌。本来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你顽固不化,这就怨不得别人了。等到大部队来了后,要召开群众大会,要让群众揭发你,批判你。根据你的罪行,定罪,你要得到应得的下场。” 张平是寨主,手里有一百多号人,都是本寨的人。他利用自己的权势,在村里干了不少坏事,特别是只要谁家娶新媳妇,第一个晚上都得让他先睡了。村里民愤极大,人们都没有办法他。听了刘太武这一席吓唬的话,张平以为刘太武真的已经掌握了他的罪行,如果让群众揭发他,那群众还不用刀子割他呀!张平想到这里,走着走着,突然向一个战士撞去。那个战士一个趔趄,张平大吼一声,从寨墙上跳了下去。被撞的战士对准张平落水的地方就是一梭子子弹。那晚上月光很好,可是也看不清水面上的动静,人们等了一会儿,水里也没有动静,好象有血冒了上来。 天色已经大亮。刘太武把战士们召集在一起,说:“现在大部队还没有来,咱们也不敢大意,一旦他们知道就咱们几个人,他们会进行反扑。我们首先要召开群众大会,给群众讲明我们是干什么的,得到群众的支持。” 刘太武把群众召集在村十字路上。他站在一块石头上,给群众宣传党的政策,讲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一直讲了两个多小时,大部队还没有来。看看天已是将近中午,刘太武灵机一动,索性把会议变成诉苦大会。他说:“叔伯大爷们,大娘大嫂大哥们,你们住在村子里,一定受够了地主的压迫和剥削。今天咱这个大会就是诉苦的大会,你有怨诉怨,有苦诉苦。咱八路军就是为穷人服务的,就是穷人的队伍。你要勇敢地站出来,揭发地主恶霸的罪行,有咱八路军给你做主。” 刘太武讲了后,等待有人上来诉苦。没有人动,都只是看着,处于观望状态。刘太武和祁存义商量,祁存义说:“老百姓被他们欺压怕了,不敢讲话。” 刘太武说:“老乡们,你们不要害怕,这一次咱八路军就不走了,要给咱撑腰壮胆。今后的天下就再也不是地主恶霸们的天下了,就是咱穷苦人的天下了,咱穷苦人要翻身了。” 刘太武反覆地讲,一而再再二三地讲,一直讲了半个小时还要多,也没有人上台来。刘太武发现一个老大娘在抹眼泪。刘太武发现了秘密,他到下边,拉着老大娘的手说:“大娘,你心里一定有很大的委屈吧?有委屈又不敢说是不是?有委屈你就说吧!”刘太武一说这话,老大娘抓着刘太武的手,颤抖着哭起来。 老大娘的儿子叫王铁柱,和临村一个姑娘定了婚。去年儿子结婚,寨主张平非要先睡了铁柱媳妇。老大娘知道张平的为人,平常只要谁家娶新媳妇,他都要先睡。老大娘心里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人家是寨主,手里有打手,又有枪,谁敢不同意?可是,王铁柱却不同意。 儿子结婚那天晚上,酒席过后,亲朋好友走后,王铁柱要和新娘子入睡。张平带着人来了。王铁柱知道他的来意,就和新娘子到了屋里,闩上了门。这可气坏了张平,他让手下人卸了铁柱的门。他的打手们拉着铁柱,他就把铁柱媳妇强姦了。铁柱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掂了菜刀要砍张平,张平掏出手枪把铁柱打死了。新娘子也上吊了。 刘太武听到这里,说:“大娘,您的仇我们已经给您报了,张平已经被我们枪毙了,你高兴不高兴啊?” 大娘拉着刘太武的手,眼泪流了出来,声音都有些颤抖,说:“谢谢你们了,你们是好人啊!我老婆子给你跪下了。”大娘要下跪,刘太武赶忙拉着大娘。 人们一听说张平被枪毙了,纷纷上台揭发他的罪恶。有些群众还把其他欺压人的人也揭发出来。 张铁嘴是村里的一个地主,灾荒年月还要佃户们缴租子。缴不起租子的佃户就得把闺女送给他家当丫鬟以低债。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人们也就去掉了头上的紧箍咒,再也不害怕了,纷纷上台揭发那些欺压人的人。揭发后,刘太武看看天,已经是中午,大部队还没有来。刘太武索性趁着这个时候,领着穷人们分地主家的财产去。分地主家的财产,当时叫分富户。 一听说要分富户,穷人们都兴高采烈。在战士们的保护下,穷人们到了张铁嘴家。张铁嘴已经得到了消息,把大门闩上了。祁存义上去拍门,无论怎样拍打,就是没有人开门。祁存义大声喝道:“再不开门,就要用炮轰了。”说着话,祁存义故意放了一枪,说:“我们是八路军,是为穷人做主的,快开门,再不开门,真要用炮轰了。” 张铁嘴家的人早在门缝里向外开,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张铁嘴。张铁嘴也听说了其他地方分富户的消息,知道硬撑也撑不过去。就开了门。 第56页 在战士们的吆喝下,张铁嘴打开了粮仓,穷人门开始挖粮食。分了他家的粮食,部队又分他家的其他财产。 又分了其他富户的财产,大部队还没有来。刘太武把祁存义叫到一边,两个人合计。如果就这样收场,那些回家的人会认为就这么几个人,他们一旦醒悟过来就会纠结在一起和战士们们对着干。战士们人少,是要吃大亏的。刘太武当即决定,开大会斗争地主。 于是,又把地主张铁嘴抓起来,召开群众大会,让群众上台对张铁嘴进行控诉。 这一次,群众的积极性高了,都大胆地走上台,控诉张铁嘴对穷人的剥削。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场上多了许多穿军装的,也在看热闹。团长刘太文到刘太武跟前,刘太武要向哥哥汇报情况,刘太文挥挥手,让斗争会继续开下去。 事后,刘太武说:“哥,说实在的,我底气不足啊!真不知道我能撑多久。那些人们什么时候醒悟过来。” 刘太文说:“兵者,诈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即为用兵之道。” 三十二、借款叶子河 1947年10月。 津浦路是皮定军摆脱敌人的最后一站。刘太武和担任掩护的部队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后来得到消息,大部队已经安全脱离危险,要担任掩护的部队也立即撤退。可是这时,天已经大亮,国民党第132旅第123团的装甲车进行截击。月光,长店,业县的国民党兵也出动。 刘太武想冲过去。 祁存义是个老八路,知道现在出击的危险性,竭力阻止了刘太武的行动。三十六计走为上。让部队迅速转移。就这样,这支部队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繫。 最初的日子里,面对这一帮被打散的人马刘太武一筹莫展。祁存义对他讲游击战争的经验。于是他们开始了说不上游击的游击。有时袭击一下乡公所,有时还袭击国民党的正规部队。好过的日子,顿顿能吃上肉,不好过的日子,一连三天能米面不沾。 他们东一斧子,西一榔头。时而在深山密林中,时而在河湖平原上,飘忽不定。无论是国民党的正规军,还是地方民团,都对这支部队莫名其妙,又很头疼。他们没有番号,没有名称,到一个地方,打了就走。今天在这里,明天就会跑到相距百里的地方放一枪。人们习惯把这支部队称为“猴子”部队。意思是像猴子那样难以捉摸。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国内的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这支部队居然也得到了发展,有一百多人。这天派出去侦查的祁存义带回消息,说刘伯承邓小平的部队已经千里跃进大别山。 刘太武让祁存义再探。 不久又有最新消息,刘伯承邓小平的部队已经越过沙河,进入大别山。“老刘,是我们该归队的日子了。”祁存义说。 刘太武仰起头。这天阳光也灿烂。是冬天了,能够有这样的阳光,暖融融的,实在是不错。“我们的苦日子也到头了。”刘太武突然想起一句诗:“是冬天了,春天还会远吗?”祁存义不懂诗。刘太武继续说,好像诗兴大发,“春天不是还会远,而是到了。我们的春天比自然界的春天要来的早。”刘太武看看身边的战士,衣衫褴褛,长头髮,多日没有理过,身上散发着臭味。活脱脱就是猴子兵!别人说的不错嘛!“同志们,我们的苦日子要结束了,我们要走出大山,要走向我们的队伍。今后我们要和国民党反动派做明目张胆的战斗。我们也要像周文王八百诸侯会孟津那样,和谁,就是那个县长马瑜决战的时刻到了。一年多来,马瑜对我们围追堵截,想饿死我们,困死我们,打死我们,消灭我们。可是没有,没有,他们的计划没有实现!我们反而活下来了,我们还壮大了队伍,我们要向马瑜开炮,和他决战!他娘的,让他兔崽子也像项羽自杀乌江那样,自杀!” 刘太武豪情满腔,随意发挥。祁存义不阻止他,让他说,随他怎样说。战士们起初听刘太武说,还以为在下命令。听了一会儿,听出门道来里了,感情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啊。有战士知道刘武肚子里有些墨水,平常没有机会领教,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战士们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毛病,但没有人阻止,就好像人喝醉了那样,兴之所至,吹牛皮不报税。 刘太武演讲了足足半个小时,没有人接他的腔。后来有人在下面窃笑,他才停止了。这时一名战士赶忙把水递到他面前,说:“司令,请用水。” 在他们这百十个人中,不知什么时候起,刘太武被封为司令。刘太武也乐意这么叫,反正也是闹着玩的。刘太武索性封祁存义为政委。祁存义可不干。祁存义可是干过多年正规部队,官职可不是随便封的。刘太武不乐意了,“怎么,你和我闹二心啊?咱不是闹着玩的?等将来回到部队里,我还是排长,你还是当兵的,咱们现在要的是团结,你要和我团结啊。将来传出去,说有一个司令在这里,对那些乡公所的人来说,也是个威胁啊。” 祁存义考虑咱三,觉得刘太武说的有理,就认了。 刘太武喝了水,情绪有些稳定,抹一下嘴角的水珠,想坐下。祁存义说:“挺好的,继续!”刚才递水那个战士说:“说实在的司令,我们还没听你演讲过,今天一听啊,那这是鸭子上架,怎么着,哌哌叫啊。你比咱们皮司令说的都好。” 第57页 刘太武也有些害羞了,脸雪雪,说:“你看我笑话不是?我揍你!”“我怎么敢啊!我说的是实话!” 刘太武捡起一个石子,并没有砸这名战士,而是将石子投向远处。说:“其实我是胡说八道。我也是憋得慌啊。我们这百十个人能坚持到今天还要靠大家的共同努力啊。尤其是老祁,在这里面立了不少功啊。功不可没。”刘太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动感情了。 话说到这份上,祁存义放心了。在和刘太武共事这一年多里,他曾经有过多次冲动,要和敌人拼命,都是祁存义竭力阻挠,才避免了一次次的灾难,让这支部队保存下来。刚才听刘太武说要和县长马瑜决战,祁存义就吓了一跳。 马瑜是宜城县县长,兼任保安司令。刘太武曾经多次带人进入宜城,大闹宜城。马瑜悬赏重赏捉拿刘太武。上个月,刘太武和马瑜的部队在山中打了遭遇战。刘太武脑子发热,要和马瑜拼命,是祁存义让人把刘太武架下去。祁存义带领战士们抵挡马瑜。后来寻机撤退。那次,部队伤亡了两名同志。 祁存义害怕刘太武脑子发热去找马瑜算帐。现在看刘太武没有报仇的样子,祁存义放心了。 “老刘,咱们要规划一下下一步的打算。”祁存义说。 “行,你说,你是政委!” 祁存义看着刘太武笑笑。刘太武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实话,你说你说。” 祁存义认真起来,颇像回事地说:“一、现在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对于我们来说,是我们归队的大好时机,我们要抓紧时间和刘邓大军取得联繫。二、刘邓大军远道而来,已经是疲惫之师。衣服缺乏,弹药缺乏,药品缺乏,粮食缺乏。我们怎样去迎接他们?我们不是这样空手而去。我们要为刘邓大军提供有力的物资供应。三、因此我提议,我们要打个大仗,夺取一些物资,送给刘邓首长。” 祁存义说完了,不再说话,坐下来看着大家。大家都对祁存义的话心服口服。可是祁存义提出的大仗又让人不知所措。就这百十个人,去哪里打大仗?“老祁,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打大仗’改一下,改成‘打一个有意义的仗’,就行了。”刘太武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 “不,就是打大仗!”祁存义态度异常地坚决。 刘太武很不理解,说:“你不是总说我思考问题不周到?你让打大仗,一来咱人少。二来目标不明确。怎么打?最近的是马瑜的保安团,我们又啃不动,怎么打?大仗从何而来?”刘太武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说。 祁存义在地上划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最后石子圈了一个圈,狠狠一蹲说:“看见没有,叶子河镇!” 众人松了一口气! 刘太武说:“打叶子河镇怎么算上大仗?”祁存义讲了他的道理。叶子河镇位于三省交界地带,这是个大镇,有两千多口人。镇上店铺林立,经营布匹,粮油,竹子,丝绵。叶子河镇只驻扎国民党保安团十几个人。打下聂家河镇可以筹集到一大批物资。 叶子河镇的镇长姓哀,叫艾群牛。他是县长马瑜的小舅子。艾群牛曾经是小学的校长,吃了十四年的粉笔灰。马瑜当上县长后,以“乡长民选”的名义把他拉出来,煳里煳涂地当上了镇长。 要说艾群牛这个镇长确实不好当,特别是在那个“戡乱剿共”时期的镇长,更不好当。他一上任就被派粮派款抓丁拉夫之类的差事搞得焦头烂额。虽然说他和马瑜是亲戚,马瑜把他扶上马,也就指望他了。他是个教书的,哪干过这事啊。后来解放军的一些零星武装也找艾群牛借粮借钱。艾群牛也有求必应。 听祁存义分析了形势,刘太武也下了决心:“好,就打叶子河!” 三十三、两个镇长 这天上午,设在叶子河镇的国民党镇公所里骤然响起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镇长艾群牛赶忙拿起电话。电话是他姐夫,县长马瑜打来的。马瑜说:“你那里有奸匪的情况吗?” 艾群牛现在是烦死了这个当姐夫的县长。自己当一名教书先生,教书育人,与世无争,要多清闲有多清闲。就是这个马瑜硬是非让自己当什么镇长。这下可好,不是把自己放在火炉上了吗?“我们这里没有情况,人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马瑜看艾群牛不把剿匪防匪的事放在心上,就知道该敲打敲打这个教书先生了,说:“我给你说啊,你可不敢大意。大意是要吃亏的。你过去是教书的,现在给国民党办事,共产党是共产共妻的。如果你落入共产党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马瑜的话,艾群牛将信将疑,说:“行了,行了,反正我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老少爷们,对不起共产党的事,即使他们捉着我,也枪毙不了。” 马瑜听了这话心里就别扭,说:“这么说你和共产党有来往?我可告诉你,私通共匪,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去找不自在。” 艾群牛还真对共产党做过一些好事,不过都是偷偷的,量马瑜也不知道,说:“我连共匪的影子也没有见到,更别说私通了,去哪里私通?” 第58页 马瑜其实还真不知道他这个小舅子的小算盘,说:“我现在给你说正事,保安司令部已经命令各地自卫队配合国军严防共匪,凡临阵逃脱者,知情不报者,严惩不贷。你那里也是这样。”说罢,马瑜颇武断地挂了电话。 说归说,艾群牛心里还是没有底,不知道共产党捉着他会怎么样。他也是熟读史书的人,对歷史大事还是有些了解和预见性的。他相信一个朝代取代一个朝代是歷史大趋势,不是哪个人可以阻挡的。他给韩源乡乡长陈继洪打了电话。“陈老弟,我是艾群牛啊,你那里要是出现共军,打个招唿啊。别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陈继雪骂道:“这个破乡长真不好当啊,你那里要是有什么情况也及时通个信儿。”艾群牛打算是只要听说共匪的消息,他就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认为解放军要是来叶子河镇,必定先到陈继雪的韩源乡。一个教书的,他怎么会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叶子河镇只有一支自卫队,队长由艾群牛兼任。负责军事指挥的是上官西谷,任副队长。这个人是叶子河镇上的一个混混。他家开了一个大酒坊,商号叫“广聚财”。他根本不懂军事,又是个酒鬼,一天三顿离不开酒。顿顿都是晕乎乎的。艾群牛找到他时,他还在似醒半醒的状态中。艾群牛告诉他,共匪要来了,要他把部队聚合起来。他嗯嗯哈哈,一副瘟猪的样子。说实在,要不是碍着他家有钱,早把他这个副队长撤职了。 艾群牛回到镇公所,和镇里的几个人在电话机旁守候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消息。眼看要到中午,人们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几个人才到街上餐馆吃早饭。两杯酒还没有喝完,负责电话的杨福清跑来说:“县政府有电话啦!”他们丢下碗筷赶忙回到镇公所。刚刚拿起电话,大门外就“砰砰砰......”响了几枪。“哪里枪响?”艾群牛问,他让人出去查看。出去的刚出屋门,就跑着进来了,高喊着:“不好了,共产党打来了。” 艾群牛丢下话筒,拔腿就跑,和镇公所一帮人逃出后门,一口气跑出去五里地,在一个山坡上停着。他一路狂奔,还跑掉了一只鞋子。 艾群牛停下来,大骂陈继雪不够意思,知情不报。 其实艾群牛错怪陈继雪了。刘太武和祁存义没有按照艾群牛的设计路线走,而是绕道刘峰,松县,雪都,杀向叶子河,打叶子河一个措手不及。 部队打下叶子河后打开镇里的粮仓,把粮食分给老百姓。穷人们笑逐颜开。 分了粮,战士们谁都不进老百姓的家,都在大街上靠着墙打盹。有的抱着枪在街边屋檐下临时休息。老百姓看着这些战士不同于国民党的兵,纷纷邀请战士们到家里去,战士们都不肯进老百姓的家。老百姓纷纷端出水让战士们喝。 这些战士们长时间在深山里,蓬头垢面,破衣烂衫,长发垂肩。街上的裁缝,剃头匠忙得不亦乐乎。战士们做了衣服,理了发,则照价付钱。有的用袋子里大米抵付工钱。 部队理了发,穿上新衣服,都被集中在镇公所里休息。 刘太武和祁存义看时机成熟,将镇上店铺的老闆召集在镇公所里。老闆们惊恐地看着刘太武。刘太武心平气和地说:“各位老闆,不要害怕。今天把各位请到这里,有几件事需要麻烦大家。我想向各位说说我们这支部队。我们现在叫解放军,我们过去是八路军,在豫西打鬼子,除汉奸。后来日本鬼子打败了,老蒋要打我们。我们从大别山一路而来,我们在这里打游击,钻深山,爬密林。风餐露宿。我们没有惊扰过老百姓,我们是为穷苦人打天下,我们打的是国民党的军队。我们在深山里钻了一年多,我们的战士一个个蓬头诟面,衣衫不整。为什么?我们没有钱啊。我们缺少吃的和穿的啊。老乡们,咱们将心比心,我们向在座的各位伸过手没有?开过口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啊。现在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冬天又要到了,我们的战士们没有办法过这个冬天啊。唐僧去西天取经还需要化斋啊。今天我们也全当是化斋吧,希望各位老闆能伸出友谊之手帮帮我们,能多则多,能少则少。不论多少,我们都给你们留下字条,等将来我们打败了老蒋的军队,你们可以拿着这字条去抵政府的公粮税款。” 祁存义把已经写好的字条让大家看。 老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刘太武又说:“当然,我知道大家想的是什么。大家或许会认为,我们就这些人,能打败国民党吗?我可以告诉大家,失道寡助,得道多助。老蒋与人民为敌,他已经失去了人心。我们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我们得到老百姓的拥护,我们一定能打败国民党。” 刘太武的一席话,有的老闆抬起头,说:“长官,你说的是这个道理啊。可是,——”祁存义打断他的话说:“在咱们解放军里不叫长官,咱们是官兵平等,军民一家人,都称同志。” 这个老闆接着说:“啊,解放军同志,我们可以给你们钱,也可以给你们衣服,粮食。可是,现在还是老蒋的天下啊。你们一走,老蒋的队伍,就又来了,他们要找我们的麻烦啊。你们说是不是?” 王兴祥杂货铺的老闆王宏超站起来说:“我在咱们镇上算不上大买卖,但自从解放军进镇起,我也不相信他们。那时,我正要上门,也准备逃跑,这时几个解放军战士说:‘老闆,不要跑,不要怕,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你们照常营业。’当时我就迟疑了,我还是放弃了要上门逃跑的准备,我要亲自看看这些标榜的仁义之师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咱们也看到了,人家可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吃饭打饭钱,理髮付理髮钱。这和国民党的军队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啊。”王宏超说这话是有出处的。前些日子,县长马瑜的部队到镇里来,闯进王宏超的店铺里,强拿恶要。王宏超稍有怠慢,就遭到威胁。有的国民党兵拿出手榴弹在王宏超眼前摇晃,王宏超被迫拿出银子钱才把他们打发走。 第59页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没有看错部队,这钱我出了!”王宏超捐银洋65元。 “这位老闆深明大义,谢谢,谢谢!”刘太文紧紧抓住他手,摇了又摇。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着学。有的老闆捐出大洋80元。也有的老闆捐出布匹,也有的捐出粮食......最后捐款捐物折合大洋一万多元。部队给每位捐款者出具了“救国义捐”的字据。当天晚上,部队离开叶子河,向大别山挺进。 三十四、避难吴家庄 1946年8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人们炽热难耐。 刘舜臣和老伴从皮子河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从皮子河出发,向北走去。 到处都有国民党的武装。到处都遍布着由土匪和伪军改编的治安队,自卫队。设置关卡,对过往行人进行检查,稍有可疑即遭逮捕。 两个叫花子一样的人一路乞讨,一路躲避盘查,到了唐水县。刘舜臣的老伴是小脚,这么走路,脚上也打了泡。刘舜臣雇了一辆马车,让老伴坐上,然后又继续走。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走,一行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到了魏州市城外。 秋天的阳光依然强烈地照射着大地。秋庄稼收割罢,有些土地也犁耙过。有的农民已经开始耩麦。 刘舜臣看看天,轻轻嘆息一声,没有说话。 从魏州市距离阳城县城也就四十多里路程,现在回到阳城去,就可以结束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现在阳城的情况啥样,谁也不知道。刘舜臣不敢贸然回去,决定还是问问情况再说。 旁边一片杨树林,秋天了,杨树叶子开始掉落。刘舜臣对老伴说:“你在这里等着,不许随处走动。我到魏州市城里,找个人问问。”老伴不放心地问:“去找谁啊?”刘舜臣说:“找一个人,你不认识,你就在这里等我。”老伴又说“你快点回来啊!”刘舜臣觉得老伴这话有点不吉利,走了几步,停着脚,想想,又仰天嘆息一声,说:“如果我会不来,你就回阳城去,回去后不要进县城,要走小路,回你的娘家去。” 老伴觉得这话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不由得就哭起来,抬手抹起了眼泪。刘舜臣本来就烦,看老闆如此光景,越发感到事情不妙,发现地上一块石头,他就坐在石头上,不走了。老伴不知道为什么,问:“你不去了?”刘舜臣说:“我还有法去吗?看你又是哭,又是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老伴明白过来,说:“你去吧,我不哭了不哭了中不中?” 刘舜臣这才起身向魏州市城门走去。 1947年的魏州市和中原地区的许多城市一样,城门口都有国民党兵把守,对进出城的人都要严格盘查。主要寻找中原突围人员,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立刻逮捕。刘舜臣站在城门口,远处向城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于青壮年男子检查特别严格。有几个男子都被抓走了。刘舜臣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用唾沫在脸上抹了几下,俨然是个逃荒要饭的,这才向城门口走去。 到城门口,一个国民党兵注意他,他边主动上前,伸出手可怜兮兮地说:“老总,可怜可怜我吧,给点吃的吧!” 那名国民党兵惟恐刘舜臣一身脏沾到他身上,慌忙向后退,大声吼道:“滚,老子还想问你要钱呢!快走,再不走也把你抓起来。” 刘舜臣还是向那国民党伸着手,说:“老总,总得让我活命吧!你就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老子吧!” 国民党兵哗啦拉开了枪栓,“你再走一步,我毙了你!”刘舜臣看火候已到,装做害怕的样子,瑟瑟地发着抖,向后退去,可怜巴巴地看着国民党兵。国民党正在忙着检查进出城的人,没有人注意他,他才向城里走去。 刘舜臣在魏州市也没有其他人可找,只有一个杨水全。那还是1940年的事了,当时刘舜臣和葛伯聪在方岗以教学为掩护,秘密搞到十多支枪,准备拉起武装。后来由于本村地主李玉真向刘子虬告密。刘子虬晚上将葛伯聪抓走,刘舜臣得到消息,逃走,到魏州市,在杨水全这里落脚隐蔽。那个时候杨水全是在魏州市难民营工作,藉以掩护自己的工作。 这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杨水全还在不在那里!在那个年代,搞地下工作的人过的都是黑色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谁啥时候会英雄悲歌,壮怀激烈。 碰碰运气吧! 刘舜臣向当年的难民营走去。 在那个年头,难民营就是穷人的家。可是难民营也有它的难处。它的资金是从社会上募捐来的,能够为难民们伸出援救之手的人又有多少呢?地上躺的,蹲的,坐的都是难民。衣衫蓝缕的,赤脚露体的,满头白髮的,鬍鬚一大把的。瘦骨嶙峋的,喘粗气的,厌厌欲死的等等,令人目不忍睹。这一拨走了,那一拨又来了。 刘舜臣没有贸然进去,在门口等,等杨水全出来。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杨水全,时间紧迫,刘舜臣就向里面走。这时,过来一个人,那不是杨水全?杨水全到刘舜臣身边,看了他一眼,就要走。刘舜臣轻轻叫了声:“水全。” 杨水全听到叫声止着了脚步,打量这个老叫花子。刘舜臣向前边走了走,轻声说:“水全,不认识我了?”刘舜臣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杨水全仔细打量着刘舜臣,问:“你叫我?”刘舜臣仍然是轻声说:“我是舜臣啊!” 第60页 杨水全没有说话,警觉地四下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连忙拉起刘舜臣的手向里面走去。迎面是一排房子,从房子的东山墙过去,到后面,那里又是一个院子,进了一间房内。杨水全关上门,小心地问:“你,咋在这里?” 刘舜臣听这话,知道杨水全还是自己人,又不能详细叙旧,就简单地说:“一言难尽啊,我想打听一下阳城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杨水全说:“咋不知道?现在整个中原地区都在捉拿中原突围战士。阳城国民党县长刘子虬将40多名原八路军战士和中原突围人员枪杀在北桥头。阳城城四门都贴有你们刘家的画像。尤其是你和你大儿子刘太文的画像,最大。悬赏,只要捉住你们刘家大人孩子,一个奖赏五千大洋。还有老葛家的人。” 刘舜臣笑了,“想不到我们刘家的人头就这么值钱。”刘舜臣想过黄河到远处去,就说:“那你说过黄河咋样儿?” 杨水全摇头,“刘峙重兵把守黄河渡口,过黄河太危险啊。陕北延安,毛泽东和周恩来生死不明。不要说过不去黄河,就是过去了,也没有办法,去哪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陷入沉默之中。刘舜臣想打听一下突围部队的情况,想想罢了,他也未必知道。既然阳城回不去,黄河也过不去,只好告辞吧。刘舜臣想到这里,起身说:“就这样吧。” 杨水全说:“你别着急吗,让我想想,你住在什么地方。过一段时间再说。” 刘舜臣说:“不了吧,你这里也不是安全地方。为什么呢?魏州市距阳城太近,每天都有阳城的人到魏州市来,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刘舜臣进魏州市走的是南城门,怕被敌人认出来,出魏州市时走的是西城门。这样用的时间就长了一些。老伴焦急地在张望。 在林子里找个空地,刘舜臣坐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也没有个停歇的时候。老伴期盼地看着刘舜臣,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好的消息。刘舜臣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我进城去问了一下,我原先计划在魏州市躲避些日子,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魏州市距阳城太近,几十里的路啊,每天都有魏州市的人去阳城,也有阳城的人来魏州市,容易暴露。我考虑再三,决定还得走回头路——“ 老伴一听要走回头路,想起路上的种种艰辛,就哭了,说:“我是不向会走了,要走你自己走吧,这里离家也近了,我要回家去。” 刘舜臣耐心地说了阳城的情况,说:“我们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老伴不停地抹眼泪,刘舜臣也没有办法,任她抹去。 刘舜臣又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想起一个人来,黄少现。黄少现是一个卖中药材的,当年在阳城经营中草药,那时刘舜臣在阳城上学,在黄少现家住。黄少现家是舞阳吴家庄,后来听说黄少现惹下一桩官司。一场官司打下来,几乎是花尽了钱财,听说他又回了老家。 刘舜臣决定去舞阳吴家庄找黄少现。 刘舜臣说:“从今往后,咱们就改名换姓吧。我呢,就姓邱,叫邱亚阁。”老伴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搀扶着到了吴家庄。吴家庄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在舞阳县的边缘地带,和临颍、汝县相比邻,属于三不管地方。 这一群叫花子样的人进村后正想找个人问问黄少现家在什么地方。从街里出来一个人,穿大褂子,带礼帽,一看就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刘舜臣让老伴和儿子站在一边,他迎上去,很是谦恭地问声好,算打过招唿,然后才问:“大哥,俺是逃荒的,到这里也没有地方去了,想打听个人,看你知道不知道!” 那人其实还没有刘舜臣年龄大。他早看见了这一群叫花子。在那个年代,逃荒要饭的多了,不足为奇,不足为怪,说:“吧,你问谁?只要是这个村的我都知道。” “村里有个叫黄少现的没有?” 那人就吃一惊,打量刘舜臣,像看一个怪物,然后说:“你和他认识?” “认识啊,俺俩还在一个院里住呢!” 那人还是不放心,说:“哦,我给你说吧,他已经死了,都三年多了。” 刘舜臣吃了一惊,关心地说:“他儿子不是叫黄松吗,在不在家?” 那人看刘舜臣和黄少现确实是认识,就告诉了黄松住的地方。刘舜臣按照那人说的地方,找到了黄松家。黄松不在家,他的老娘在家。黄松的老娘还认识刘舜臣,不住地问寒问暖。 门口传来脚步声,老太太说:“松回来了。”说话间黄松到了门口,刘舜臣看黄松果然比过去大不一样,让人认不出来了。黄松在地里干活,那个穿大衫的是黄松的一个叔叔,是村里的私塾先生。黄松小时候在阳城长大,和刘舜臣也认识。两个人到一个屋里。刘舜臣简单说了事情经过,问能不能在这里暂住些日子。如果不能的话可以离开,决不和他们家找麻烦。 黄松说:“叔,你到这里就是到家了,就住这里吧!” 三十五、叫花子医生 乡村的夜宁静而又安详。一个多月的奔波劳累,担惊受怕,总算结束了,有一个住的地方了,刘舜臣躺在床上,长长嘆了口气。 第61页 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月光照在院子里,外面明晃晃的。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落在床前。让刘舜臣想起了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诗《夜静思》。过去读这首诗,只是觉得写得真好,可是一直没有深刻的体会。今天晚上,在这个地方,终于对这首诗有了深刻的体会。 想念家乡!不,更多的是想念部队,想念和自己一起战斗过的人。一个个身影在眼前浮现,活着的,死去的,都纷至沓来。可是自己却当了逃兵,他的眼泪不觉流流了出来。 吴家庄村是个平原村,可以用一马平川来形容。不像阳城,是个山岗区,这里一道沟,那里一条岭,河流纵横,下雨时有排水的地方。这里坑多。村子里挖了许多大坑,就是用来盛水的。坑能盛水却排不出去水,只要下大雨就发洪水。 刘舜臣的家乡阳城是煤炭之乡,人们烧火都用煤。吴家庄这个地方的人们烧火不用煤,这里没有煤,用的是树枝,草。人们也把青草在太阳光下晒,晒干后放进火里烧。 刘舜臣烧不惯树枝和草,常常搞得烟雾腾腾。烟火呛得人鼻涕眼泪往下流。 黄松家有妻子还有孩子,家里有四顷地,也算个差不多的户。刘舜臣觉得住在他家多有不便,就和黄松商量,想在村子里找个地方住。刘舜臣早年教学,后来还学过医,懂些医术,想在村里开个诊所。 黄松听刘舜臣说的有道理。他去找了村里的私塾先生,就是他的叔叔。村里有个祠堂,里面供奉着吴家庄老祖宗的牌位。祠堂平时闲着,只有祭祀的时候私塾先生才领着全村人来这里。既然是黄松的客人,又是逃荒要饭的,私塾先生就答应让他们住在里面。 黄松找了块木板,找来毛笔。刘舜臣饱蘸笔墨,写下:“邱氏诊所”几个大字。挂在祠堂门口。 吴家庄村一直没有医生,人们有了病要到附近的桃树园村去看。 吕氏诊对凡来看病者,不收一分钱,只要拿些吃的就可以。多少不限。家里实在没有东西拿,也不勉强,一样看病。 刘舜臣看病时只开药方,不卖药。他没有钱进药,凡是来看病的人可以拿着他开的药方去县城买药。 离吴家庄村不远有个桃树园村,说是个村,实际上个大镇,那里有药房,那个时候的药房都卖中药。村民们也可以去那里买药。 村里有个孩子得了疥疮,找到刘舜臣。刘舜臣一听,想起儿子李治逊当年也得过这样的病,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开了药方:秆草、龙黄膏。教给他们使用的方法。先用秆草在患处用微火烤。几分钟后用龙黄膏抹在患处。停了几天,病人痊癒了。 村里有一个人得了结症,去找刘舜臣。刘舜臣一看,这不是自己曾经得过的病?他略一沉思,开了芒硝的药方。患者到桃树园村买了药回来熬了喝,果然大便排下来了。 私塾先生的孙子拉肚子已经三天了,看了不少郎中,一直治不好。孩子在床上躺,已经起不了床,私塾先生见逃荒要饭的既然挂出了牌子,就说明有两下子。私塾先生和家人把孩子抱到祠堂。刘舜臣也不号脉,听了情况,看了舌苔。开了一味中草药,大烟,也就是鸦片。让他们熬了喝。 私塾先生亲自到城里去买药。买了药算了帐,竟然很便宜。私塾先生还不以为然,这么便宜的药能治病?又想,试试吧! 那孩子喝了一次,拉肚子就治着了。半夜就知道了饿,要东西吃。 私塾先生第二天在家里摆下酒席,宴请刘舜臣,答谢他的救命之恩。私塾先生还到县城里做了一面锦旗,写上“神医妙手”四个大字,敲锣打鼓送到祠堂。其实这也是黄松特意安排的,有意提高刘舜臣的名声。这样以来,神医的名声就出去了。不仅本村里人有病来找刘神医,外村人有病也来找刘神医。 刘舜臣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高明的法子。他当年得结症时,本村朱先儿曾用芒硝治好他的病,从此后他下工夫钻研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原打算当医生,后来从事了革命。没有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刘舜臣生意好了,桃树园村那些药铺的生意也好了。有个药铺掌柜叫李得如,和刘舜臣只差一个字。他的药铺名字叫天涯阁。李得如打听买药的人,知道是从一个叫邱亚阁的讨饭叫花子那里得来的药方,知道这是自己的财神爷啊!李得如是个生意精,晚上备了礼物专一登门拜访。一番介绍之后,坐下来和刘舜臣拉家常。刘舜臣不敢实话实说,以言语搪塞。李得如真心结交刘舜臣,口头和刘舜臣约定,凡在“邱氏诊所”看病的人,都要到李得如的“天涯阁”药房去抓药。天涯阁将按照收费的多少给刘舜臣提成。 从道理上讲,刘舜臣是不同意这样做的。自己行医是为了方便病人,也为了自己一家人的生活。病人愿意去哪里买药,是病人的事。 李得如洞察刘舜臣的心思,说:“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只管推荐,他们去不去是他们的事。我只要不卖假药,我卖的是真药,这有什么不可?” 刘舜臣又考虑,像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他做好了长期准备,他思虑再三,接受了“天涯阁”掌柜李得如的条件。互惠互利,这是在特殊时期的特殊办法。 刘舜臣获得了物财两方面的利,生活有了好转。 第62页 村里有几个老头,没有事的时候就到刘舜臣的诊所里说话,聊以打发时光。在闲谈中,刘舜臣得知黄松为了刘舜臣一家人的生活,将自己家的地卖了一顷。土地对农民来说是多么重要啊!刘舜臣为这事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刘舜臣到黄松家,向黄松表示感谢,“我们在这里住,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看——”黄松的老娘说:“兄弟,不要说这样的话,现在时没有他爹了,要是有他爹,他爹也会这样。我们这样做,他爹知道了,在地底下也会高兴。”黄松也说:“叔,咱一家人不说两家子话,你和我婶子只要吃的好,住的好,我就高兴啊。” 刘舜臣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们一家子啊。” 黄松连忙说:“叔以后千万别再说感谢的话,咱们是一家子人啊。” 刘舜臣又坐了很长时间,说了许多黄少现在世时的事情,才回到他的祠堂里。 行医的日子顺风顺水地过了一段时间,刘舜臣隐隐觉得不好,说不定哪一天要出事!俗话说木秀之林风必摧之。又说树大招风。自己这样搞得名声远扬,说不定会遭到同行们的嫉妒,或者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天吃罢晚饭后,刘舜臣到黄松家,黄松给刘舜臣拿了一张报纸,让刘舜臣看。这是前几天他进城去,在大街上拣的。报纸上说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部队渡过了黄河。刘舜臣敏感地觉得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渡过黄河到哪里去?就是向南方啊!向哪里去?一定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会远啊!刘舜臣的手有些发抖,眼里有了泪花,说:“你以后要多注意这样的消息,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告诉我。” 刘舜臣把报纸摺叠起来,装在口袋里。刘舜臣说:“我今晚上来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你得再给我找个地方住,我得离开这个地方。不能再在这里住了。” 黄松惊愕地说:“为什么?住的好好的,去哪里?” 刘舜臣说:“有许多事你不明白啊。我在这里住,给人们看病,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老祖宗说的好啊,人怕出名猪怕肥。猪肥了就要被人杀掉,明白吗?” 黄松是个直性子,说:“你看病,为人们做好事,人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谁会怎样你?” 刘舜臣说:“你听我说吗!我不是真的逃荒要饭的,这你知道啊。我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能不引起人们怀疑?再说了,这个地方距我的家乡阳城也近啊。如果被谁怀疑,或者被谁发现,问题就严重了!” 黄松明白了,点点头:“让我慢慢想想。”刘舜臣果断地说:“这个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家里人,懂吗?” 黄松说:“我懂。” 刘舜臣说:“明天上午之前你要想出办法,如果想不出办法,我就要走了。”黄松吃惊的看着刘舜臣:“就这么着急?” 刘舜臣说:“对,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回到祠堂,刘舜臣进了自己屋里。 刘舜臣看自己屋里的灯还亮着,知道老伴还没有睡。刘舜臣说:“我们得走!”老伴看他说话坚决的样子,问:“他爹,为什么要走?去哪里?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去哪里?再换个地方比这儿好?要走你自己走,我和孩子们不走。从阳城到桐柏,走了多少路?我的一双小脚,都跑烂了。在信阳青潭,我想着要死在那里了,没有想到我又活过来了。我们一路逃荒要饭,到魏州市,又回来。才说安定住了,怎么又要走?你,你,要把我折腾死啊!” 刘舜臣生气地对老伴说:“我不和你说。” 老伴赌气地说:“你非得说清楚不行,我不走,我说啥也不走。” 刘舜臣低声吆喝道:“古人有句话叫做狡兔三窟。就是说狡猾的兔子不是一个窝,有三个窝。这个窝被人找到了,它跑到另外的窝里,这是为什么呢?” 刘舜臣又说:“《孙子兵法》上说,走为上。就是说打仗,要在走上下功夫,会走才会打胜仗。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住长时间!” 刘舜臣看老伴,老伴不等刘舜臣再说,哭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说去哪里,咱就去哪里!” 三十六、兴安旅社 1948年12月 刘太文随着陈毅粟裕的部队来到了豫西。 传来了脚步声。皮定军来了,还跟着文英。文英,湖北人,早年跟着贺龙闹革命,后来参加长征,再后来跟着李先念的新四军五师到大别山。 三个人就站在外面。皮定军看看训练的战士们,看看天,说:“太文,你想家不想?” 刘太文不知道皮定军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话题。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立刻想到了父母和弟弟刘太武。他们生死未卜,咋能不想呢!可是在当今兵荒马乱之时,又怎么能谈家呢!还是等全国都解放了再说吧。 皮定军继续看着远方,说:“我是一九四五年四月到的豫西,到四五年的十月离开,也就是八个月的时间。咋说呢,我还是很留恋那里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的。还有那里的老百姓。听人说,阳城是上古时代夏朝的所在地。我还听说那里有禹王锁蛟井。我曾经想到那里去看看,可惜一直没有去成啊。后来日本人投降了,我想拿下阳城城后,一定看看禹王锁蛟井的样子。我要看看那个蛟是不是比比刘子虬比李平安还要坏。可惜,我们没能拿下阳城城,就转移了。遗憾啊!” 第63页 皮定军的话一下子把刘太文的思绪又拉到了阳城,拉到了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皮定军对刘子虬,王保,李平安印象太深了。特别是刘子虬,疯狂杀害抗日战士。王树声司令员曾在《豫西日报》发布通缉令,捉拿刘子虬,也没有将其抓获。这个傢伙太狡猾了! 皮定军说:“根据组织上的安排,让你回家乡去。”皮定军补充说:“还有文英。” 难道是为了抓住这些人?刘太文正要问,皮定军说:“当然了,你回去的目的不只是要抓住这些人。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了,刘邓大军已经在大别山站着脚跟了,陈赓和谢富治也强渡黄河,挺进豫西。我们陈毅和粟裕的部队也在豫西摆开了架势。三只大军以成品字形,要把战争从解放区引向国统区,也就是要和蒋介石争夺中原。你的任务是回到阳城后,设法找到地下党和留下的同志,组织力量,迎接大军的到来。这是其一。其二,要找到你的父亲。其三要侦察清楚阳城国民党兵的兵力部署。” 刘太文敏感地意识到,要解放阳城了!皮定军点点头说:“可以这样说吧,当年你的愿望没有实现,现在就给你机会。” 战士们还在练兵,远处不断传来零零星星的枪炮声。 一个月后,阳城城南关外,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刘太文,一个是文英。两个人都是农民打扮,外穿对襟粗布,内套粗布短褂。腰里别着手枪。他们两个先到了城东关,看到城门上挂着葛福海,葛存壮,刘舜臣,刘太文,刘太武的画像。布告贴在城门旁边。尽管已经被风吹日晒,他们父子的画像还是看得明明白白。布告上也写得清清楚楚。 布告 共党分子葛福海,葛存壮,刘舜臣,刘太文,刘太武已潜逃。如有人发现他们回到阳城,或者有什么消息,到县政府报告提供线索者,奖励五千元大洋。如果知情不报或者窝藏者,以通匪罪论处。 县长刘子虬 某年某月某日 刘太文看了东门,又到北门,那里也挂着这样的像,贴着这样的布告。他们又到了西门,那里也是这样。又到了南门。这里和那三个城门是一样情况。 太阳已经落山了,城门口行人稀少。 刘太文没有说话,和文英对视一眼。刘太文知道文英同意了自己的意见。迈着大步向城里走去。 进到城里,刘太文站在街边,文英忙跟上。刘太文说:“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说完就继续走。 当晚住在奎楼街兴安旅社。 关上门,刘太文悄悄说:“在城门口你也看见了。”刘太文没有再向下说。文英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说:“黎明前的黑暗!” 刘太文点点头。他心里清楚,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他的父母和兄弟们应该还在人世。他没有再接着说,说:“去街上吃点饭吧,早点睡觉。”文英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到外面,旅社的女主人是个很洋气的女人,看上去有点外国人的样子。男主人是个矮个子,胖胖的。 “上街去?”女主人问。 文英说:“吃点饭去。” 女主人忙接过话说:“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 文英接口道:“老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 女主人毫不谦虚,给点阳光就灿烂,说:“我是干什么的?在我们这里面住的人啥人都有,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要饭的叫花子,三教九流,啥人我没有见过,啥口音我没有听说过?我断定你是湖北人。”说了之后,女老闆还卖弄地看着文英,非要证实自己的正确似的。文英是搞侦查出身的,知道自己碰上了一个天下通,夸奖道:“啊,老闆还真是见多识广啊,你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女老闆得到了抬举,神采飞扬起来,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是不能打听客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只管开店,收店钱。”她又补充道:“那是人家的隐私。”文英知道自己和她的交谈也该结束了,说:“好,好,我们到街上吃点饭去。” 女主人忙又介绍道:“你要是到阳城啊,周记滷肉是非吃不可啊。要是不吃,我给你们说啊,可是一大遗憾。” 文英说:“是嘛?介绍一二。” 女主人站起来,“走,我给你们介绍。”文英也觉得有意思,三个人到下面,女主人指着对面说:“看见没有?就那里。” 街对面是一家磨脚房,上面雪漆写了五个正楷字,“周记滷肉店。” 女老闆介绍道:“人家周家的滷肉可有五百年的歷史了。据传说从宋朝的时候就开始做,那是代代更新,代代对原料进行加工。口感好,味道那是芳香扑鼻。” 刘太文不想听她胡诌,碰了文英一下,文英理会了意思,说:“好了,要想知道周记滷肉的真实味道,还是我们亲自去尝尝!” “哦对对对。”女主人一叠声地说着,向对面高声叫道:“小雪,快点,有客人了。” 文英走着,心里好笑,这傢伙真会招揽生意啊,不知道赚了多少回扣。 听到叫喊声,立刻就从对面出来一个小姑娘,把文英和刘太文请到里面。 点了菜,刘太文小声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就是阳城人,我能不知道?我小时候就在阳城上学,这家滷肉店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也不过是地势好罢了。” 第64页 吃过饭,两个人到大街上,谁也没有说话。刘太文到一家生意门前。那家生意已经关门。说:“我们现在对阳城城的情况一概不知,我们要设法知道阳城的情况才好。” 文英说:“现在不就有个很好的情报员?”文英看着刘太文。刘太文知道他的意思,还是不放心。文英说:“你看我的。”文英要去周记滷肉店。刘太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会儿,文英出来,却是掂了一些滷肉。“干什么?”文英不答话,只管向旅社走去。刘太文跟着。 到了上面,女老闆不在,她男人在。文英说:“大兄弟,来,我看你们两口子挺忙的,还没有吃饭吧,给你们捎回点肉。” 那男人就大笑起来,“我告诉你们吧,你们知道那家店是谁开的吗?啊,是我亲家开的。”文英搞煳涂了。那男人解释道:“就是我女儿的婆家。懂吗?” 文英自己就大笑起来。那男人也为自己老婆招揽生意感到好笑,得意地笑。刘太文也觉得好笑。 那家女主人去了厕所,刚好出来,听清了,也笑起来,说:“二位大哥真是痛快人啊。”刘太文对这女人产生了反感,说:“你真会招揽生意啊。” 不想这却露出了自己的底细。女主人说:“啊,你是当地人?”刘太文知道露馅了,忙说:“这是我老表,我从小就出去做生意了。” 文英非让男的把肉吃掉,男人说啥也不吃。女主人说:“我们不吃客人的东西,还是你们留着吃吧。” 女主人搬了凳子,要他俩坐下来说话。文英和刘太文也正有这个意思。女主人和男人都把刘太文和文英当成了好人,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聊到当前的形势,又聊到了阳城的形势。他们说自从刘太文南下之后,县长刘子虬开始屠杀那些抗日的家属和与共产党沾边的人。中原突围后,有一些被打散的人回到了阳城,就被刘子虬抓住杀害了,在县城北关一次就杀过四十多名。 晚上,刘太文睡不着,他能听到文英也没有睡。外面是一轮月亮。这晚上十五,月亮太好了。刘太文说:“睡不着。”文英也说无法入眠。刘太文说:“我恨不得杀出去。”文英说:“有组织纪律,不可盲目行动。”刘太文使劲擂了一下床,低声叫道:“惨无人道!”刘太文也听见了骨骼的响声,那是文英使劲抓手发出的声音。刘太文低沉地叫道:“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三十七、阳城枪声 晚上,刘太文推开旅社的后窗。窗下就是大街。 刘太文住在二楼。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高度警惕,胸中有战事的习惯。他们住的地方下面刚好是一堵矮墙,矮墙下面是一条小街。如果晚上发生什么意外,可以推开窗户跳下去,顺着小街逃跑。 现在看来,派上用场了。刘太文拿出手枪,擦了擦,在墙上比划比划。文英眨巴眨巴眼,还是不相信,说:“真的要行动?” 刘太文面色凝重,说:“谁说笑话?那么多战士死在刘子虬的手下,我不为他们报仇,谁为他们报仇?是个男人就要知道报仇,不知道报仇的男人算不得男人。” 文英还是试图要说服刘太文:“太文,我们的任务是找你的父亲,侦查阳城敌人的兵力部署,不要意气用事。” 刘太文沖文英一个微笑,还在端详他的枪,说:“老李,你放心,我知道我们的任务。要怕,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去去就来。保证完好无损。” 文英听了这话,有点生气,说:“太文,我文英十六岁参加红军,在大别上打敌人,算来也二十多年了,参加过五次反‘围剿’,爬过雪上,走过草地,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说我啥时候怕过死?你说我怕死,好,咱今天就看看谁怕死。”文英说着也拽出了手枪,大有和谁拼命的架势。刘太文不由一愣,知道自己的话激怒了这个老雪军。刘太文这才缓和了口气说:“我不是小看你,也不是出去拼命。兵书上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段日子,想那和刘子虬也是嚣张够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们也认为我们不会再回来,一定也放松了警惕,我就是要雪择在这个时候,扎他们一刀,在他们的胸口上,狠狠地扎一刀!” 文英想了想,说:“走吧!” 两个人打开后窗,翻出去,落在墙头上,然后又跳下去。左拐右拐,两个人到了大街上。刘太文辩了一下方向,挥了挥手,向前跑去。文英在后面紧跟着。 阳城县政府门口站了两个卫兵。 刘太文和文英摸到县政府门口。卫兵还没有意识到厉害,刘太文和文英一人对付一个。 “不许吭声,否则要你的命。”刘太文的枪顶在卫兵的脑门上。“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刘太文,你们天天要抓的刘太文。” 那卫兵浑身筛其糠来。 刘太文说:“告诉我,刘子虬住在什么地方?说错一个字,我要了你的狗命。” 山中没有老虎时,猴子耀武扬威,一旦有了老虎,猴子就夹起了尾巴。卫兵老实地交代,刘子虬住在费家胡同26号。刘太文又用枪顶了顶他的脑门,说:“我不杀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刘子虬算帐。一旦证明你说的是瞎话,你就活不成了。” 第65页 卫兵一叠声叫道:“我说的句句是真话,我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枪下留情啊。”县政府院里亮着电灯。刘太文仰手一枪,一只灯泡被打碎。刘太文说:“看见没有?明天谁要问起来,你就说是刘太文干的。听见没有?” 卫兵吓得已经没有魂了,瘫在地上。刘太文和文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县政府传来枪声。里面的卫兵们被惊醒,纷纷抹黑找衣服,然后穿衣服。穿了衣服的卫兵纷纷向县长家跑去。 刘太文和文英穿街过巷,来到阳城自卫队的驻地。刘子虬在日本鬼子时期任五县剿共总指挥。日本鬼子投降后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阳城县长兼任自卫队队长。这天晚上刘子虬没有住在自卫队,住在他的小老婆赛西施家。 刘太文和文英本来是找刘子虬,天黑,走错了地方,却去到自卫队门口。将错就错。刘太文举起手枪啪啪啪就是三枪,门口的卫兵不知道是怎么会事,就丧了命。里面的自卫队听到枪声也纷纷穿衣服。等到自卫队的第一拨人冲到门口,刘太文和文英轮番射击。敌人被堵到院里,出不来。里面的射击暂且停止。刘太文对文英说:“该走了”这时,远处也传来了枪声。是县政府的卫兵门赶来了。刘太文大声说:“里面的人听着,老子明人不做暗事。回头告诉刘子虬,老子是刘太文。他不是天天叫喊着要抓老子吗?老子就在阳城城里住。你们告诉他,有本事就抓住老子,别再滥杀无辜。否则,老子要他的命。” 刘太文又故意放了几枪,等里面的人冲出来才开始跑。刘太文辩了辩方向,已经听见前面的枪声。渐渐看见对面的人叫喊着冲过来。后面的人也叫叫喊着冲过来。近在咫尺。旁边是一条小巷,刘太文和文英拐进小巷,躲在一所房子后面。 县政府的卫兵走到这里和自卫队的人相遇,彼此也不问青雪皂白,都把对方当成了敌人,开枪就打。双方相持不下,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彼此问了才知道是中了离间之计,慌忙收兵,再找刘太文,哪里去找? 寻欢作乐的刘子虬也正在兴头上。外面的枪声惊醒了他们的鸳鸯梦,不敢出来,藏在厕所里,又怕不保险,又藏进小姐的衣柜里。又恐怕被憋死,让小姐把柜子留了个缝隙。 第二天,整个阳城城都炸开锅了。刘太文夜袭阳城城,把阳城城都闹翻了天,街谈巷议。刘子虬召开紧急会议,县城四门加了岗哨。大街上自卫队来回巡逻。街上警笛四起,人心惶惶。自卫队每个饭店都进。一直折腾到下午,看看太阳要落山了,也没有刘太文的影子。 在阳城城北边有个古钧台,相传是上古时候夏启大宴诸侯的地方。古钧台下有一个饭店,地方不大,却也干净。这里临近自卫队驻地。别的地方闹得翻了天的时候,这里却是一片安静。开饭店的是刘子虬小老婆的兄弟,叫王四。那王四也是仗着刘子虬的势力,干过不少坏事。 刘太文和文英就一直坐在他的饭店里,要吃要喝。一直到下午。刘太文对跑堂的说:“叫你们老闆过来。”跑堂的是个小伙子,出去没多时,将王四叫过来。说实在的,自从王四开饭店以来,还没有人敢叫他过来。现在既然有人敢叫他,想必也有些来头。 “老闆贵姓?”刘太文不认识王四,对王四也没有什么了解。 刘太文这话让王四不高兴。妈的,在阳城城谁不认识刘子虬,既然认识刘子虬就应该认识老子王四,居然有人敢不认识老子!王四心里不痛快,就翻起了白眼:“我说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出去问问古钧台饭店的老闆,看谁不认识,啊?” 刘太文知道遇上硬茬了,端详了王四。文英到王四跟前,关上门,把枪顶在王四的脑门上,说:“认识老子吗?知道谁是刘太文吗?”刘太文轻声一笑说:“老子就是刘太文。你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你也配在阳城城称霸王?” 王四也是个狐假虎威的人,狗仗人势,如今真的遇上了虎,吓得立刻就尿了一裤子。刘太文大闹阳城城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二位爷,手下留情,要小的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杀小的。”咚咚咚磕起了响头。 刘太文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说人话呢!好,你既然说人话了,老子也不杀你,你去为老子办点事,你认识刘子虬吗?你到他那里去,就说刘太文在你的饭店里等着他。” 王四还是直磕头:“爷爷饶命,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要钱的话,小的也双手奉送。要小的去揭发爷,说啥也不敢啊。我不敢说,我不敢说!”刘太文拎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拎起来,说:“我让你去说,是让你立功领赏,知道吗?你开一天的饭店能挣多少钱?如今兵荒马乱的,你去说了,就这一次,能超过你几天挣的钱。” 王四看着刘太文,不知道是真是假。刘太文说:“我再说一次,快去!” 王四慌忙向门外跑去。 刘子虬听了王四的报告,眼睛就瞪了起来,立即集合部队! 队伍出了大院,刘子虬又明白过来,刘太文这是在调戏自己呢!他能坐在哪里等着去抓他?又一想,不去也不行,说不定刘太文还要耻笑我刘子虬胆小如鼠,怕他。所以只得硬了头皮,把手枪机头打开,气势汹汹赶到古钧台饭店。 第66页 饭店里没有个人影。店里人告诉王四,他前脚出门,刘太文和文英后脚就离开了。 刘太文和文英在阳城城一连折腾了三天,长刘子虬一直如坐针毡。只要一听到那里响枪,马上聚合队伍。去了又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整日剑拔弩张,风声鹤唳。县政府,县党部,大街上,城墙上,到处增兵加哨。士兵荷枪实弹。一到夜晚,更是寝食难安。 这一天下午,刘太文化妆成一个老汉,脸上贴了鬍子,和文英到了大街上。他们两个商量好,前去县政府查看地形,晚上准备袭击县政府。他们已经袭击县政府三次了,每次打仗都要亲自查看地形,是刘太文的特点。尽管这不是打仗,和打仗一样重要。 老远就看见县政府那里岗哨增加了许多,进出县政府的所有人员必须检查证件。除县长之外,任何人不得例外。这就为岗哨们找下了麻烦,有些人是检查不得的。哨兵们检查了,结果遭到一顿怒骂。哨兵们也不敢发怒,只有洗耳恭听。 刘太文对文英使个眼色。刘太文说:“白天不行,看来只有在晚上了。”文英也有同感,他的目的是找到的老窝,把他一枪敲了。——这时有人在刘太文肩膀上拍了一下。刘太文吓一跳,侧转过身子,来人是个老人,沖刘太文使个眼色,轻声说:“跟我来。” 来人不是别人,是田协堂医院的田老七。 田老七在前面走,刘太文在后面跟。三个人转弯抹角,走过大街,又穿过几条小街,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田老七才站住脚。 “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刘太文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问把田老七问气了,田老七生气地说:“还说呢!你——嗨,意气用事啊。”田老七说:“你大闹县城的事,大人孩子谁不知道?危险啊。快走!我已经在街上找你了一天了。今天上午我就见你了,跟着跟着就没有影子了。刚才我在街上转,又看见了你们两个。” 刘太文下意识地摸摸假鬍子。田老七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别说你这样打扮,就是再打扮,我也能认出你呀!我能不知道你的走势,你的后相?” 在田老七面前,刘太文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田老七头前走,刘太文和文英后面跟着。田老七到了一家药材门市部。田老七说:“跟我来,不要说话。”刘太文不了解这一家的情况,不想走。田老七拉他一把,说:“跟我走,听话。” 刘太文像个孩子,跟着田老七进了院子。“王掌柜,我回来了。”随着田老七的叫喊,王掌柜出来了。是个瘦身材,高个子的人,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王掌柜看田老七,什么话也没有说,领他们到了后面的院子里。进到一个屋子里。这里是掌柜办公的地方。掌柜推开一扇门,让他们进。田老七让刘太文先进去。刘太文犹豫一下,还是进去了,里面是一个地道。刘太文接过王掌柜手里的蜡烛,走下地道。后面跟着文英。田老七下去后,上面的门又关上了。 走过漫长的地道,该上去了,向上看,是一眼井。刘太文问:“这是到哪里了?”田老七说:“北关外,上面是一座庙。” 这次是田老七先上去。然后刘太文让文英上。文英不上,让刘太文上,两个人争执一番。刘太文坚持让文英上,文英才上去。最后刘太文也上去。 刘太文想打听刚才那一家人的情况,田老七说:“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你们赶紧走吧。” 三十八、泄露天机 黄松的叔,也是胡庄村的私塾先生,一直不言语。黄松也不说话。刚才私塾先生让他儿子去黄松家把黄松叫来。黄松来了,私塾先生却有一言不发。黄松也不说话,等着叔叔发话。父亲去世后,黄松一直把这位叔叔当作长辈,当作自己的父亲敬重着,猜不到叔叔今天这事真么了。 叔叔唉声嘆气的样子,随便地翻着着书,其实心却不再书上,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松江。” 叔叔终于开始说话了,然而开了头却没有下文。在黄松的印象中,叔叔从没有这么吞吞吐吐过,黄松心头就掠过一丝不妙的感觉,警惕地看了叔叔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你给我说实话,这一家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叔叔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话一出口,让黄松吃了一惊。黄送看了叔叔一眼,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愣怔着没有吭声。私塾先生怨恨地瞪他一眼,说:“你不会说话?”黄松这才醒悟过来,说:“要饭的啊!” 私塾先生提高了声音,说:“松你骗你叔不是?你叔是三岁孩子?从他们一到胡庄村,我就怀疑。”私塾先生没有把话说明,怨恨地说:“逃荒要饭的能有这么高的水平?我见过他写的字,逃荒要饭的能写那么好的字?逃荒要饭的能说出那么多的道理?” 私塾先生的话把黄松问得无话可说。黄松还是强硬着说:“叔,我真没有骗你啊——”私塾先生不待黄松再说下去,说:“行了,别再说了。”私塾先生仰天长嘆一声,说:“唉天道轮迴,世事难料啊!古人说得好,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说天下事是有一定定数的,非人力所能及也!”这一番云天雾地的话把黄松说得心惊肉跳,黄松仍然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叔你是咱们村的大学问家,侄儿我没有读过多少书,弄不明白您老人家的意思。” 第67页 私塾先生看黄松一眼,有点愠怒地说:“好了,你也不必说明了,好自为之吧。今天的谈话不要对外人说!” “侄儿谨记!” 黄松白天没有敢去找刘舜臣,晚上去祠堂找到刘舜臣,说了叔叔的一番话。刘舜臣思索片刻,说:“此地不可久留,现在就走!” 黄松说:“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当天晚上,人定更深后,一辆马车载了刘舜臣和他老伴,悄悄出了村,路上遇见一座破庙,就在这里停下车子。 在这庙里住了一夜。 黄松认识西大王庄村的王丰收。王丰收家有十多顷土地,有两个院子,房屋三十多间,在当地也是个地主。 刘舜臣想教学。王丰收家有一个儿子,王丰收想让刘舜臣在另一个院子里办学校,可以教自己的儿子读书。刘舜臣的打算是多教些孩子,不收钱,一分都不要,只要给些粮食,有饭吃就可以。 王丰收同意这样,就让刘舜臣一住在另一个院子里,让村子里的孩子都来上学。 穷人们是上不起学的,听说有人不收学费愿意教学生,村里人都把孩子送来,居然收了五六十个学生,日子过得也算可以。几天后,黄松来看刘舜臣,他说刘舜臣走后的第三天,从阳城了几个人,去找黄松,问刘舜臣在哪里。黄松说他就不认识刘舜臣,那些人将徐家到处搜索一番,才悻悻离去。 王丰收的儿子叫王千。这孩子和他爹不一样,他爹看起来还有些和气,为人不算太赖,还能说过去。王千这孩子却是个赖东西,整日爱欺负穷人家的孩子。他经常让穷人家的孩子当马,让他骑。谁要不同意,他就打这些孩子。人穷志短。穷人家的孩子被欺负也不敢吭声。也有回家告诉父母的,父母也害怕惹了王丰收而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学,只有忍气吞声。 刘舜臣也见到他欺负别的孩子,很生气,可又不敢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天王千又要欺负学生了,他让一个孩子当马让他骑。那个孩子不同意,他就揪人家的耳朵。那个孩子嚎啕大哭。刘舜臣实在无法忍受了,过去说:“你这孩子,咋总是欺负人家?” 王千把眼一翻说:“噫,你敢说我?你是在我家教书,你个穷要饭的,要不是我家,你去的地方都没有!” 刘舜臣没有想到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说:“子不教,父之过;生不教,师之堕。我看你得接受教育,不接受教育,将来说不定成什么样的人!” 王千一看刘舜臣板起了脸,哇地一声大哭了,说:“你打我你打我,看我告诉我爹。” 一会儿,王千的父亲王丰收和他的老婆一帮人就闹将进来。刘舜臣向他们解释,王丰收的老婆说:“我儿子能说谎话吗?啊,我说你这个要饭叫花子,要不是碍着别人的面子,就不许你在这里教书。你走吧,我们这里容不下你!” 刘舜臣的老伴说:“大妹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让俺再住些日子吧。现在兵荒马乱的,让俺去哪里啊!” 王丰收说:“中了,中了,走吧走吧。” 王丰收一如此说,刘舜臣也来了气,说:“走,不在这里了,哪怕是饿死冻死路上,也走。” 刘舜臣带着老伴要离开大王庄村,走到村口得知消息的村民们追出来,要他们留下。村民们一再央求,刘舜臣又回到了大王庄村。村民们找到一处地方,让刘舜臣一家人住里面,还继续教学。 三十九、说说汝县(上) 1947年11月,汝县解放,刘太武被任命为汝县县大队长。 国共两军输赢还未见分晓。解放军不固守一城一地,只打城,不占城,目的是消灭国民党的有生力量。汝县解放后,陈毅粟裕率领大军继续出发,解放汝州县城。 县政府的干部只有刘太武和祁存义。祁存义是本地人,对当地熟悉。其实部队也只有一个排的人,武器装备也不好。 “你了解汝县吗?”在一个院子里,祁存义蹲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了一根树枝。 刘太武靠着一棵树,不远处是警卫员小陶。祁存义有意卖弄自己,说:“认识汝县,首先要认识汝县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个富裕的地方,它的经济支柱是菸叶。远在二十年代的时候,汝县的菸叶就远销到外国。汝县的菸叶是汝县的经济支柱,所以说,要想发展汝县,就得紧紧抓住菸叶税收。” “哦!”刘太武来了兴趣,惊讶地抬起头,让祁存义继续说下去。他感谢领导给他配备了一个本地人,真是对工作的一大帮助啊。祁存义接着说:“汝县有三个人物是必须注意的。一是张幼姘,是个危险人物。日本鬼子进占汝县之前,他当过土匪,日本鬼子到汝县后他又当上了伪军队长,多次参与对豫西解放区的进攻,日本鬼子投降后,他又当上了国民党保安团团长。” 刘太武插话:“狡兔三窟。” 祁存义没有上过几天学,文化水平低,不知道什么是狡兔三窟。刘太武解释道:“就是说兔子的窝不是一个,往往是三个。你堵了这个洞口,它从那个洞口出去,总是留有余地。“ “哦!”祁存义明白了,继续说,“因此说,现在虽然捉了张幼姘,但他手里的武器没有缴出来,还有,他的人马也在周围活动。除恶务尽!” 第68页 刘太武说:“我明白,要斩草除根。” 祁存义接着说:“还有一个人物,是个财神,那就是魏强。在汝县城,张幼姘掌握的是军队。魏强掌管的是经济。他家在汝县的门面房站全县门面房的三分之一。汝县的菸叶税收全部由他管。他们家有多少钱呢,没有人知道。” 这可是刘太武没有想到的。张幼姘已经抓获在押,不过是锅里的肉等待大火煮。魏强却不知去向,连同他的家人也都在汝县解放前逃跑了。 祁存义说:“还有一个人,也是最危险的人,就是连岳伦。汝县解放前是国民党汝县县长。汝县解放后,他逃跑了,据说在魏州一带活动,他手里有几百人。” 刘太武心里明白,全汝县的干部,除刘太武外,一个是祁存义,另一个是刘景锋。部队说是一个连,其实没有一个连。连长也不过是个空头衔。也就是说,一旦发生意外,和连岳伦交手,很难取胜。 刘太武说:“我看这样,我们不妨在漫水桥设立一个暗哨,监督连岳伦的动向。” 漫水桥在汝县北边,是通往魏州的必经之地。漫水桥又是个热闹的地方,来往人员也密集,也杂乱,平常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也容易探听到消息。祁存义同意刘太武这样做。 眼下要紧的是提审张幼姘,必须把他掌握的武器搞出来。现在县大队人少,枪也少,很需要武装。再说这些武器落在土匪手里也是个祸害。 刘太武和祁存义去提审张幼姘。 张幼姘被捆了双臂。刘太武对警卫员说:“给他松开,八路军是优待俘虏的。”警卫员给张幼姘松开绳子,说:“这傢伙很不老实。” 张幼姘瞪了一眼刘太武说:“你们在这里占不久,不信,走着看。” 祁存义上前,用枪顶着他的脑壳说:“我毙了你!” 张幼姘并不害怕,说:“好呀,痛快点!” 刘太武对祁存义挥了挥手,祁存义把枪收起来。刘太武亲自为张幼姘解开绳子,倒了一碗水,递给张幼姘。张幼姘被绑了几个小时,胳膊也麻木了。松开绳子后,活动了一下胳膊,又坐下,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一气喝完了,然后说:“你们八路军是优待俘虏的,可是你们捆我了几个小时,就是这样优待我的?” 刘太武说:“我们八路军是优待俘虏!你不是俘虏,你是人民的罪人,你在日本来之前是土匪,你杀了多少人?你做了多少坏事?你心里清楚。日本人来后,你又当了伪军,你协助日本鬼子侵占解放区,帮助日本人杀害抗日战士。不要说共产党的政策,就是按照国民政府的命令,汉奸也是要杀头的。日本人投降后你又摇身一变,成了保安团团长,向共产党进攻。按照你的罪恶,是杀一百次也不算多的,也讨还不回血债。” 张幼姘没有想到刘太武会对他了解这么清楚,嚣张的气焰有所收敛,说:“要杀要刮,你看着办吧,反正也落在你们手里,我也没有想到活。” 刘太武话锋一转说:“解放军是优待俘虏的,你愿意真心悔过,愿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把你们武器埋藏的地方,交代出来。把你们的人员名单交代出来,我们可以给予优待。否则就要受到严惩。” 张幼姘知道自己的罪恶,从干土匪开始到现在,做了多少坏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从日本鬼子来了后,每次对解放区的扫荡,清剿,他都是跑在前头,每次都是急先锋。难道共产党真能像他说的那样对自己优待吗?真能放自己一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共产党真的就这样宽宏大度吗?张幼姘不相信,他对刘太武冷笑了。刘太武看出了他的狡猾和对政府的不信任,就说:“你要对政府抱着相信的态度,不要存在其他幻想,我们一定能从别人口里知道武器的下落。到那时,立功的就是别人,就不是你张幼姘。到那时,你就是罪人,就得不到政府的宽大。” 张幼姘还是不说话,低了低头,又抬起头,说:“给我一支烟!” 刘太武让祁存义拿过一盒烟,抽出一支给张幼姘。刘太武又划了火柴,给张幼姘点燃。张幼姘想不到刘太武会给他点菸,看了刘太武一眼。 张幼姘不说话。刘太武看了祁存义一眼,说:“让他好好想想。”刘太武到门口,又回过头说:“机会只有一次,机会不等人,失去了机会,悔之晚亦。” 到外面,祁存义说:“张幼姘是不会主动坦白的,我了解他的歷史。”刘太武说:“说说。” 祁存义说:“张幼姘弟兄三个,他排行老二。他大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以种地为生。还有一个弟弟。他爹在村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爹。从小他就游手好闲,好结伙打架。在他十岁那一年,他和外村人打架,用镰刀砍死了一个人。对方告到官府,他被捉住,送到官府。本来是要判死刑的,他爹花钱上下打点,又用钱堵着对方的嘴,才算了事。他不思悔改,后来和他爹闹反了天,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从此离开家乡,到外面游荡。他纠集一些地痞诬赖,用刀棍当武器,拦路抢劫。后来就有了枪,就开始拉杆子,也就是真正地成了一个土匪。 第69页 “听说有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被他看中了,他就向这家求婚。这家说啥也不同意,他就把这个女孩子抢走。他强行要和这女孩子行房,这女孩子咬了他的手,他恼羞成怒,就把这女孩子剥光了衣服,绑在树上让土匪们轮流强姦。后来这女孩子就被折磨死了。他们村有一个人说他是土匪,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他晚上到这家,将这家五口人,全部杀死。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三个月的婴儿。在抗战时期经他活埋的人不下三十人。只要他认为有可疑的人统统要活埋。” 刘太武说:“看他的态度,如果还是不思悔改,就严厉惩处。”刘太武又说:“我看,对于这些人逮着一个就杀一个,让他们也知道知道被杀的滋味。” 三十九、说说汝县(下) 祁存义虽说没有官职,但来的时候,部队首长曾经单独和他有过一次对话。首长说:“存义啊,你可是个老革命者了。太行山时期就打游击,后来又到豫西打游击。军事经验丰富,也有政治头脑。到汝县后,你们的对手和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过去你们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现在面对的是弱小的敌人。过去咱们都是在暗处,敌人在明处。现在咱们都是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过去时咱们偷袭敌人,现在时敌人偷袭我们。这些就是辨证。”祁存义不知道首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首长又说:“把你派到汝县去,协助太武工作。是因为你是当地人,对当地熟悉。二来太武年轻,没有经验,你要事事提醒他,帮他出谋划策。”祁存义没有官职,不知道领导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但领导既然说了,革命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只有服从了,反正都是为革命。祁存义也没有往深处想,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刘太武的谋臣,自觉地挑起了辅佐刘太武的革命重任。 领导又把两个人叫道一起,说:“今后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剿匪上。只有剿匪工作作的好,才能发展生产。剿匪一定要讲究策略,不能不分好歹统统枪毙,也不能一律宽大。” 现在祁存义听了刘太武的话,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就说:“我看咱是不是这样,对于张幼姘,咱不急于枪毙。要让他吐出隐藏的武器和残余的势力。稳着他,等形式好转后再处理。对于伪县长连岳伦要严加防范。这一手起个名称,对于张幼姘,不杀不放。让他的手下不能狗急跳墙。对于连岳伦时刻注意。” 祁存义说了这些话,刘太武心里老不痛快,这算怎么会事?你是县大队长,还是我是县大队长。再说了还有县长呢!你的意思我不是没本事的软蛋?刘太武不冷不热地说:“对于张幼姘一定要镇压,我看他能有多大本事,还能把天反过来。” 祁存义看看刘太武没有说话。 刘太武想起祁存义说的魏强,很想看看他家到底是怎样一种富有,难道比皇宫还要富有?比龙宫还要富有? 刘太武把自己的想法对祁存义说了。祁存义笑了,他知道刘太武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祁存义乐意当嚮导,说:“小时候我和我爹经常来城里。从魏强家外的大街上走,我爹对我说:‘看见没,这就是魏强家。’” 祁存义说:“嗨!你是不知道啊!那院墙那个高大,门楼那个气派啊。你知道人家有多少地吗,传说有一个要饭的,走出汝县三十里地了,想方便一下,说嗨,这里总不会还是魏强家的地吧!这时过来一个干活的,说,你说错了,这里还是魏强家的。老太太也是赌气,不方便了,就继续走。又走了三十里看看已经出汝县地解了。又解手。说日他娘一回,这里总不是魏强家的地。刚蹲下,又过来一个人,说,你就是再走五十里也还是魏强家的地。” 刘太武说:“哎,我咋听着别扭呢!不是已经出了汝县?已经到了外县,咋还是他魏强家的地呢?人家外县就没有财主?” 祁存义说:“要不咋说魏强家有钱呢!” 刘太武一下子明白过来。 魏强家到了。 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八路军进到汝县后,魏家已经只有房子,屋里没有任何东西。人们传说中的金银财宝,一概没有。院子道是宽敞,漂亮。刘太武生在农村,家里也不是十分富裕,没有见过宫殿楼阁。听说皇宫很豪华,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刘太武和祁存义在院子里走,一个门一个门的进,一个屋一个屋的进,尽管没有什么东西,还可以看出当年的富丽堂皇,豪华气派。 刘太武问一个士兵:“哪里都搜查过了,没有任何东西?” 士兵说:“哪里都搜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刘太武有点不忍心,说:“这傢伙做事也真绝啊。” 祁存义说:“在汝县解放之前他就把东西都带走了,会留给我们?” 转过一个走廊,过了一个天井,到了一所房子门前。这所房子从外观上看和其他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刘太武进了房子里。几个人在里面转悠。刘太武仰头看见房子东北角的天花板上一个菊花图案。刘太武好奇,就过去,站在图案下面仰头看,还说着,“嗯,这菊花图案不错。可是,为什么在这里有图案啊?” 众人也觉得好奇,过去,仰头观看。刘太武抬起一只脚,在地板上跺了一脚,就是这一脚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脚落地的瞬间,听到的是“咚”的一声响。不是脚落到实地上的声音。“空的!”祁存义首先说。刘太武也觉得是空的,为了证实祁存义的话,刘太武又跺了脚,还是“咚”的一声,空空的声音。祁存义也跺了一脚。也是这样的感觉。别人也跺,得到的都是空洞的响声。 第70页 “拿工具来。” 一会儿有人拿来工具,众人叮叮噹噹一阵铿锵,效果出来了,一个洞口。把洞口撬大,派人举了火把下去。下面是一个石阶,沿着石阶下去,一个很大的空间,这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满是金银财宝啊!什么项鍊,玛瑙玉石,金条,水晶,耳坠,等等,满满三大间房子。 刘太武读过不少书,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魏家的富有。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表达。人们都说皇帝家最富有,究竟是多富有,谁也不知道。魏强也不过是小小县城的一个财主,就有如此多的财宝,那么皇帝家该有多少财宝? 其实这也不过是魏强家财宝的一点点,还不是一部分,可以说是冰山一角。魏强带走了多少,无人知晓。 刘太武命令:“祁存义,我命令你亲自站在这里,看好这些东西。它们过去是魏强家的,现在是政府的,是国家的,如果里面的东西少了一件,我拿你试问。” “是,请放心,祁存义愿意用性命担保,只要人在,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祁存义向刘太武严肃地敬了个礼。 刘太武向外走,碰上看守张幼姘的刘景锋来报告,“张幼姘说要见你。”刘太武说:“他说什么?”刘景锋说:“他说要见你,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刘太武正在高兴头上,说:“走,看看去。” 张幼姘看见刘太武,先前的傲气已经不存在了。刘太武说:“说吧,有什么话,说吧。” 张幼姘说:“我可以交代武器埋藏的地方,但你们也不敢去取。” 刘太武说:“你说吧,只要有地点,我们就一定敢去。” 张幼姘冷笑,看刘太武白面书生一个,文绉绉的,也没有什么手段,说:“你们就是敢去,也未必能取回来。” 刘太武有些不耐烦,说:“你说不说?你不说就拉倒。我告诉你,现在全国的形势你是知道的。人民军队是节节胜利,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现在我们刘邓大军就驻扎在陕县,你是知道的。陕县离这里也不过三十多里地,只要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大军就会赶到。” 张幼姘被刘太武的话所震摄,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在吴家村有三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五十支步枪,一千多发子弹。还有一门迫击炮,是小日本留下的。” 刘太武说:“具体位置。”张幼姘眼睛眨巴眨巴,说:“我得亲自去,如果我不去,你们不好找到,那里是我埋的。” 刘太武想了想,把刘景锋喊到外面,说:“你认为他说的如何?” 刘景锋已经有六年军龄,也颇有作战经验,说:“现在很难说,不亲自看看没法下结论。”刘太武说:“你也是知道的,那里可是土匪的一个老窝啊。又是山区。汝县的伪县长连岳伦听说就窝藏在那里。” 刘景锋和刘太武都皱紧了眉头。 四十、比试比试 按照当时的做法,对地主老财的财产要进行分,把这些东西分给穷人,叫做分浮财。要分魏强家的财产了,人们一大早就排了老长老长的队。由祁存义负责,凡是到场的人每人只发给一样东西,或者镯子,或者戒指,或者珠子等等。第一天没有分完,第二天又接着分,一直分了三天才分完。 一个多月过去了,刘景锋还没有摸清张幼姘藏枪的地方。一天上午,有人汇报:城里发现一个可疑的人。刘景锋立即带人到街上,转了几圈,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个人。他边走边望,最后走到一个正在街心玩耍的小孩子身边,从衣兜里抓出一大把糖块,给这个孩子。那人脸上堆着笑容,拐弯抹角地打听县政府的驻地。小男孩怯生生地望着来人,又看看那诱人的糖块。这个场面刚好被刘景锋看到,他意识到这个陌生人不地道,快步走过去。那傢伙一看来了大人,准备熘之大吉。刘景锋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将他扭进了县政府。 “你是干什么的?”刘景锋亲自审问。 “我是,我是走亲戚的。”那傢伙贼眼一转,妄图矇混过关。 “走亲戚?你打听县政府干什么?“ “这,这......” 刘景锋心中已明白八九,把桌子一拍,说:“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已经跟你好久了。”刘景锋把手枪拿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朝着那人。那人还想抵赖,狡辩,刘景锋说:“老实交待了,还有活路,共产党是宽大政策。如果一味地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你应该想想你的父母,妻子孩子。” 刘景锋这话戳到了他的要害之处,他跪在地上说:“只要不杀我,我说,我说。” 这人叫熊霸,是吴家村治安队队长白财的警卫员。 吴家村是一个大村,位于汝县和陕县交界地方。那里不仅是生意兴隆,还是个工业村。店铺林立,还有一些手工业作坊。俨然就是一个小城市的缩影。 那时汝县刚刚解放,共产党力量薄弱,领导的中心还仅限于城市周边地方,偏远地方还没有顾及到。这就给那些土匪和国民党溃逃人员以可乘之机。他们就以那些地方为立足点,对新兴的政府进行破坏活动。 第71页 吴家村保长叫宋炳臣,手下有个治安队,队长叫白财,他让熊霸到县城走一遭,探探虚实。 刘景锋想起张幼姘交代过,武器埋藏在吴家村,张幼姘和白财本质上都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白财也一定知道武器的下落。 “说,张幼姘把武器藏在了什么地方?”刘景锋勐地一拍桌子。 熊霸一个哆嗦,说:“我,我,我不知道!” “看起来你是不想说实话。”性急的刘景锋一拍桌子,“来人,把这傢伙拉出去,毙了。” 进来两名战士,拉起熊霸就走。熊霸瘫在地上,装死猪,叫喊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我知道,我啥都交代啊!” 刘景锋把笔和纸放在桌子上,让他写。 熊霸写完后,让刘景锋看。刘景锋看完,问:“如果有一句是瞎话,小心我要你的狗命。” 藏枪的地点弄清楚了,但要起出来还有一定困难。首先,力量不够。县里所有的人员加起来总共不过五十几个人。仅有三只手枪,六只“老筒套”,两只“汉阳造”和10多颗手榴弹。仅凭这一点家当,还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汝县刚刚解放,基层人民政权还没有健全,群众也没有真正发动起来,大多数人还不敢大胆接近政府。要对付装备齐全的白财保安队,硬拼是不行的。 刘太武和刘景锋一人一杯茶,喝到第十碗时,刘景锋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去。”刘景锋说着就起身要走。 “干什么你?”刘太武忙拦着他。“说说你的打算。” 刘景锋附在刘太武耳朵上如此如此,一番。刘太武摇头:“不行,你自己不能去,咱俩去。” 刘景锋说:“不行,你不能去!我自己去,你在路上做接应。” 刘太武说:“什么呀,咱俩去,走!” 刘景锋刘太武全副武装,以解放军代表的身份,向吴家庄走去。路上,刘景锋和刘太武商量,到时候,刘太武假称是刘景锋。刘景锋则称是一名解放军战士。 到吴家村后,刘景锋从容地把县委的介绍信递给宋炳臣说:“我军大部队要东进行动,明天路过此地,请你们筹备一些粮草。” “是,是,是——”宋炳臣连连点头,在场的其他头目们也都随声附和。 白财仗着他手下那百十号人的势力,有恃无恐地站了起来,说:“贵军筹集粮草,我本人没有意见。”他拍拍腰间的枪,说:“可是,这玩意儿不大听话,它想领教一下刘景锋的枪法。刘景锋,你不会不给面子吧?”说完,耀武扬威地把枪一掏,白眼一翻,挑衅地乜斜着刘太武。 刘太武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杀一杀白财保安队的威风,为顺利起枪扫除障碍。白财恐吓般的挑战,正中刘太武的下怀。刘太武镇定自若地对白财说:“白队长,既然想切磋一下枪技,那就请吧!” 白财抓起桌子上的一只海碗,喊了声勤务兵熊霸。话出唇,勐然想起他让熊霸进城去了,到现在黑没有回来。白财只好随手把海碗仍给了一个小兵,小兵接过海碗,转身跑出五十米开外,往头上一顶,喊道:“白队长,开枪吧。” 白财一甩手,叭叭两枪,把小兵头顶上的海碗打了个粉碎,人却安然无恙。“打得好,打得好,顿时响起一片喊叫声。” 空中刚好传来喳喳的麻雀叫声。说时迟,那时快,刘太武从腰间拔出手枪,向空中一举,叭地一声,一只麻雀应声落地。白财身不由己地弯腰把麻雀拣起,只见麻雀头被子弹打得粉碎,他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白财听到他的走狗们欣喜若狂地为刘太武喝彩,气急败坏地把麻雀狠狠地向地上一摔,急不可耐地向屋里走去。 目瞪口呆的宋炳臣见状,忙起身收拾尴尬局面:“刘景锋,请喝茶,喝茶。筹备粮草之事,请放心,我马上照办,等明日贵军一到,立即送上。” 刘太武看了宋炳臣一眼,心里暗笑,目的已经达到,他便起身告辞。送走刘太武他们,宋炳臣和白财慌忙收拾东西,带上保安队连夜向山上跑去。 汝县县委设在过去国民党时的院子里。 晚上,一盏煤油灯,围着桌子坐满了人。其实才五个人,县长刘太武,刘景锋,还有祁存义,一个秘书,一个通讯员。 大家听刘景锋汇报工作。刘景锋是大个子,额头突出,声音响亮。 刘景锋刚咳嗽一声,刘太武沖他点一下头,说:“声音小些。”刘景锋一笑,表示知道。刘景锋说:“根据侦察的情况来看,张幼姘是在晚上埋藏的武器,知道的人也少。所以侦察工作很不顺利,不过总算侦察出来。这批武器是埋在了一个山洞里。山洞口用石块垒起来,从外面不容易看出来。敌人走后,还在村子里留有人看守,这些人也打扮成群众模样,在附近转悠,时刻注意着山洞的情况。另外,这个地方距离伪县长连岳伦藏身的地方有十几里地。他随时都能够出动。” 刘景锋说后看着刘太武,刘太武说:“刘景锋的说的情况咱也都听清楚了。我要说的是,一、咱们的人手有限。干部就咱们三个人。加上所有人,也不过二十几个人。二、武器有限。只有三支手枪,八支老造筒,汉阳造步枪,手榴弹等。三、群众还没有发动起来,不能得到群众的支持。四、村级政权还没有建立,还是旧保甲。这就决定了我们这次行动的困难和危险性。因此我认为,这次行动只能智取。”刘景锋说:“我说说我的想法。我的意见是三个。一是乘背集行动,便于封锁消息。二是由祁存义和通讯员小陈负责在沙河东岸负责警戒。防止连岳伦的袭击。三是需要一个人扼守着山头,控制制高点。”刘太武说:“我去。这个任务交给我。”又商量了其他一些事项,这才都离开。 第72页 两天后,刘太武带领着十多名同志,乘天不亮赶到吴家村。到那里后刘太武叮嘱道:“如果找到机枪,先送给祁存义一挺。”刘景锋说:“也送给我一挺。”通讯员说:“我别的不要,我就要一挺机关枪。”刘景锋高兴地说:“好啊,给你一挺机关枪。” 分手后,各人做个人的事。刘太武押着张幼姘来到后山。张幼姘左看右看看,似乎在等什么人。刘景锋也是经过战场的人,知道他打的鬼主意,用手枪捅捅他的后脑勺,说:“别做梦了,想指望谁救你不成?你知道我们的人干什么去了?就在山口埋伏,只要有人过来,一个也别想活。我们的另一部分同志在沙河边埋伏。你只有老老实实,别无出路。” 张幼姘冷笑,说:“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力量,你们充其量也不过二十几个人,我们的人有多少?告诉你吧,五百多。吓也能把你们吓死。” 刘太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话能动摇军心。眼前这些战士很多都是新兵,没有作战经验,不能让他们吓破胆。 刘太武说:“别看我们人少,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你们那些土匪们也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经不起枪响。” 一行人到了吴家村。 刘太武事先约好的保甲也和群众赶着车来到。刘太武觉得应该教训教训这个张幼姘,说:“别做梦了,说吧,武器在哪里?” 张幼姘听了刘太武的话,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但又不甘心,说:“行,走吧。” 到了一个山崖前,张幼姘指着一块大石头说:“把石头搬掉。”有人上去开始搬石头。把石头搬开,露出一个洞口。人们适应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发现里面放满了武器。刘太武指挥人进去搬武器。人们刚进去,听见山头传来枪声。张幼姘看刘景锋不注意他,撒腿就跑。张幼姘边跑边叫道:“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你们中埋伏了。”刘太武手枪扬手一枪,张幼姘栽到地上。刘太武过去,在他身上又补了一枪,张幼姘的腿一伸,才真正死亡。 刘太武拿出两挺轻机枪,给两个战士,“去,快点送给李景锋和祁存义。” 刘景锋对面是一百多个土匪。土匪的武器也比刘太武他们的好。我们的战士已经有三个负伤了。正在这时候送机枪的同志赶到。通讯员接过机枪,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土匪扫到一片,剩下的土匪不敢再向前沖,也不撤退,双方成对峙局面, 一会儿,刘太武送来信儿,武器已经全部装完,可以撤退。按照原先的布置。车辆先走,掩护的人在后面。到村外,祁存义他们也赶过来。两支人马回合一处,开始返回县城。 刘太武他们撤退着,土匪们跟随着,一直跟随很远。 看看要到县城了,后面响起喊杀声,众人停下。大队土匪追来了,领头的是伪县长连岳伦。原来那几个没有被打死的土匪回去送了信,剩下的土匪都撵来了。刘太武当即命令,刘景锋带着车辆赶紧离开,他和祁存义抵挡他们。刘景锋说:“不行,还是我来吧,你赶着车辆赶紧走。”刘太武知道刘景锋的意思。刘景锋参加过战斗,经验分丰富,刘太武听从了刘景锋的建议,催动马车赶紧走路。 刘太武回到县城不久,刘景锋和祁存义也回来了。他们没有和土匪交手。土匪看刘景锋武器已经到手,再说这里距离专署陕县很近,只要一打枪,陕县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来,他们只是空放了几枪,就撤退了。 回到县里清点武器弹药,马车总共装了三十多辆,轻机枪就有十四挺。县里一直为没有武器发愁,这一下也成了富裕户了。刘太武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专署,专员李庆贺对刘太武大加赞扬,称赞他是初出茅庐,旗开得胜。 四十一、黄土沟血案 1948年3月21日上午,国民党阳城县长兼伪自卫队总队长刘子虬在城北三关庙的刘沟召开了一个头头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国民党副县长王汉生,总队副刘天锡,自卫队第一大队长康东昌,第二大队长李平安,第三大队长康奇,伪县政府特务队队长刘天玉,从郑州国民党指挥部赶来的大特务韩全魁。 刘子虬说:“葛福海在城内安了他的政权,各街都安有街长,组织有穷人队。所以葛福海就能站住脚,在城内活动。组织穷人乱抢粮食,乱抢东西,秩序混乱不堪。我们要镇压一批,杀杀葛福海的威风。” 刘子虬接着说:“八路军到阳城后,许多老百姓都变了心,不跟国民党一事了。这次我们进城,要把那些土八路和私通八路军的人抓一些,杀一些。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刘子虬布置:“李平安,康东昌,刘天玉带着队伍进城,先在城外打枪,再令士兵进城吶喊。就说我们是八路军打洛阳回来了,葛县长进城了,带的有大米洋面、布匹。请各街街长和穷人们都到福音堂开会分东西。凡是去的人统统抓回北乡惩办。” 刘子虬讲话后,徵求到会人的意见。副县长王汉生说:“好,就这样办,派吧。”李平安康东昌提意见说:“我们是本地人,冒充八路军,口音不像。恐怕抓不住人。”刘子虬说:“我部下有几个山西兵,叫他们上街吶喊。”有的补充说:“本地兵也可以假装外地口音。”县特务队队长刘天玉得意忘形地说:“杨伯岳(伪兵)冒充八路军,装的很像,喊老百姓也是称老大爷老大娘,老百姓一出门就抓住了。” 第73页 冒充八路军进城后怎样抓人,各队伪兵的行动路线等事项,王汉生又做了布置。这次确定进城抓人的自卫队400多人,其中匪一大队的一、二中队由匪一大队长康东昌带领,匪县政府的特务队由匪特务队长刘天玉带领。匪特务队一律穿黄色军装。匪自卫队穿的是灰色军装。 当天下午,太阳早早地惶恐地落山了。夜幕过早地遮住了大地。阳城国民党自卫队从北山一带纷纷向城内进发。队伍走到北大桥边,停下来开会。刘子虬在会上又把进城后怎样捉人讲了一遍,特别强调:“凡是出来的老百姓,都要把他们抓到福音堂,谁要放走一个,我可要杀你们的头。”李平安,刘天玉也讲了几句话,队伍就分头行动。国民党自卫队进城前先伪装八路军攻城,在城外乱搭腔。规定每人只准打三发子弹。打了一阵枪,就充着八路军的名义进城了。大部分自卫队是从南门进城的,也有从东门和北门进城的。 进到城里后,一面在大街小巷撒上岗哨,一面冒充八路军到处叫喊。 “我们是八路军,打洛阳回来了。” “葛县长进城了。” “带的有大米,洋面,衣服。” “各街长穷人们,快到福音堂开会分东西吧。” 到北大街的顽匪在叫喊中还增添了新的花招。他们叫喊说,去早了分大米,去晚了分蜀黍。还有的伪兵就是直接擂门叫喊。 刘子虬玩弄的这个大骗局,对于阳城城内百姓的警惕性来说,是个血的考验。当时敌我处于拉锯斗争的紧张状态,许多老百姓一到夜里就担惊受怕,不管伪兵怎样叫喊,就是不应声,也不开门。一部分群众遇事粗心大意,心眼里缺少一个迴转,信以为真是八路军回来了。有的自动拿着布袋到福音堂去分粮食,一开门就被伪兵门抓住送到了福音堂。江西邦附近有个卖肉的,他看穿了伪兵的阴谋,不管伪兵怎样去拉他,他就是不去福音堂分粮食。伪兵门在南关喊开连金银家的门,连金银被抓住后,又让连金银喊穷人头黄老五的门。黄老五一开门就被抓住了。随后,又一同去喊赵之合家的门。赵之合的妻子在屋里就是不让赵之合答应,而免了一场灾祸。连金银,黄老五被送到福音堂后,正遇到伪兵中有个认识连金银的人。这个人赶紧暗暗地把连金银从福音堂北边推上墙,顺着茯苓邦那边逃跑了。那个伪兵又让黄老五逃跑时,黄老五认为自己是好人,不跑也没啥。他万万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结果,和其他人一起被捆绑到黄花岗以北的刘沟活埋了。 还有人比较细心,遇事多了一个心眼。他们想到,八路军打洛阳回来了,即如带的有大米,衣服,怎能半夜里就那么着急给老百姓分?而不等到白天去分?那里边定有玄虚诡计。这一部分群众不管伪兵怎样叫喊“大爷”、“大娘”,就是一不应声,二不开门。书院前街贫民米金玉,伪兵喊他分粮食,他说:“有粮食不会白天分?我不去也不要。”被喊了数次,就是坚决不去。结果没有上当。北大街群众李西岭,当时家里穷得叮噹响,没啥吃,他听到“八路军在福音堂分粮食”时就和一个姓石的一路去分粮食。快要走到油坊口时,姓石的说:“我看情况不对头,咱不去吧?”二人又转身回家了。到第二天,李西岭一听说去福音堂的人被国民党绳捆索绑的送到黄花岗活埋了,他心里吓得砰砰乱跳。“真危险啊,夜黑要一去,就完了!”奎楼东街居民,68岁的杨小娃说:“那天夜黑,俺弟兄五个都在家。听到街上喊,八路军在福音堂分粮食,俺弟兄都想去。俺二哥有文化,见识高,他制止说,夜里能有分粮食分衣服的事么?都不能去。俺父亲说,咱开门看看吧?二哥说门也不能开,天明再说。结果都没有去。如果一出去,就难活了。”龙亭后街贫民王天顺,也想到福音堂去领洋面,他走到大院二门前边,碰到本院住的语文教师李老秦。据说他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李老刚劝阻他,看情况有问题,还是不去的好。王天顺听了他的劝说。后来听说去福音堂的人都被活埋了,王天顺又害怕又感激,多亏李老师救了自己一命。 国民党自卫队进城后,康东昌部下二中队七班的兵,由班长王书成带领,去到眼明堂一带抓人。去了一些时候,没抓到人,中队长李中义派勤护兵去检查时,对他严厉训斥。正在这时,压面条那里一个老头开门了,伪兵马金斗就把他抓住了。接住,从西边过来一个男的和一个小妮,也被抓住。这三个人都被带到中队那里。两个男的用绳捆着,小妮没捆。中队长把小妮放了。小妮走着骂着:“您说分粮食,诳俺呢!”康东昌部下有个班长叫范金章,捏着鼻子学河北腔,冒充八路军。他还有升官发财的办法,鼓励伪兵抓人,共抓了五个老百姓。康东昌部下的一个中队,三分队七班的伪兵到回民巷。在巷口站岗的伪兵叫石清志,停有一个多钟头,班长朱良才,副班长王同文就带领着两个老百姓到街口交给石清志看守。严肃交待说,不能叫他们跑,跑了可以开枪,打死没事。停了一会儿,他们又抓来一个老百姓,一起送到福音堂。 国民党县政府的特务队第一分队,在分队长周志伟的带领下,在奎楼街抓了三个老百姓。其中二班班长席学正和伪兵冯五臣栓了一个。伪兵孙文华,罗道明拴了一个。伪兵王金栓拴了一个,然后到磨角房街口。三班伪兵胡箱,王怀,也抓了两个,一起送到福音堂。随后周志伟又带着伪兵到书院街,停下来抓人。把二班伪兵分到二道营街,把一三班伪兵分到书院街。任务分配后,不大一会儿,周志伟就带着几个伪兵在书院街抓到了一个男的两个女的,送到二道营交给第二班伪兵王金栓。“带着他们到福音堂分东西。 第74页 被抓和被骗到福音堂的人有一百多。不少人到福音堂后看到势头不对,就从暗地里翻墙逃跑。国民党自卫队发觉后,就马上子弹上膛,向天空鸣枪。威胁说:“不准跑,谁跑打死谁。”紧接着,就对老百姓进行绳捆索绑,共绑起三十二人。 1848年3月22日早晨。天刚亮,康东昌的直属分队,在分队长边光周的带领下,押着32个老百姓来到刘沟。国民党副县长王汉生和自卫队总队副刘天锡亲自点验。 3月23日晚上,32名群众被活埋在黄花岗村刘沟东地黄土沟。 得知亲人被活埋后,阳城城满城哭声。从城里到黄花岗村十五六里的路上,哭声不断,绵绵不绝。遇难者家属纷纷出城寻找亲人的尸骨。前往观看的群众有上千人以上。国民党匪徒们用机关枪对寻找尸骨的群众大声呵斥:“谁来打死谁。”群众跪下去恳求饶命。 书院前街的青年张镇邦,是该街的穷人头,被活埋时二十三岁,刚结婚不到三个月。他娘听说后,气得瘫城一堆泥。龙亭后街小青年刘顺被活埋后,母亲抓住了心,不久也去世了。怀邦门的小青年杨尾巴,被活埋时不到19岁。父亲在眼明堂卖烧雪薯,气得像疯了一样。汪四照,周占标等都是60多岁的老人,也被活埋了。壮年人张小湾被活埋后,撇下一个孤苦无依、年高八十的老人—— 阳城城一时间哭声动天,阴风凄凄。每到夜晚,家家封门闭户,大街小巷静无一人。阳城城也像死去了一样,黑沉沉,阴森可怖。 四十二、刘太武的苦恼(上) 一批大学生分到汝县。 这些大学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化,有素质,特别是气质就与别人不同。他们嚮往革命,朝气蓬勃。怎样分配这些大学生的问题也成了主要问题,县里召开会议,最后决定让这些大学生头去收菸叶税。 汝县是菸叶王国,自古以来汝县的菸叶都是重要的经济收入。解放前汝县的菸叶由大恶霸魏强把持,自从汝县解放后,魏强逃跑,汝县的菸叶税收一直处于瘫痪状态。 大学生去收菸叶税并不顺利。那些菸叶贩子们对解放军不了解,有些烟贩子们背后玩手腕,想法少缴税。有些人抗拒不缴税。这些大学生们对他们也没有办法。事情反映到县里,县长刘西平决定让县大队协助这些大学生去收税。刘太武就有意卖弄一下自己的文化和口才。 刘太武把这些大学生召集在一起,进行鼓劲,说:“你们都是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都是将来国家的栋樑。既然政府派你们来,就是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要把汝县的菸叶税收搞好,将来还要打仗,打仗也需要钱,买武器啊,买弹药啊,还要买很多东西。” 刘太武讲这些话的时候,发现下面有人在偷偷地笑。他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低,一定是哪些地方讲得不好,就说:“我没有上过学,但是教过学,教的都是小学生。文化水平不是很高。总之一句话,就是大家都要把工做作好。” 这些大学生们领了任务后就开始行动。刘太武派出部队帮忙。这些大学生们说话温和,那些烟行的人看有部队撑腰,就不敢玩把戏,主动交纳菸叶税,即使有一些钉子户,看有当兵的跟住,也不敢放肆。 第一天的战果已经够辉煌了。当时流行的仍然是中央票,大学生们对缴上来的中央票一张一张地查,一直忙到晚上才收工。可是还有许多没有收上来。这一天收了两大马车,当他们把这些中央票拉到县政府,大学生们把收后的钱拉到刘太武面前时,刘太武也傻眼了,问:“多少?”大学生们说:“不知道!” 刘太武哪见过这么多的钞票啊!看看这些大学生,又看看两大车钞票,对身边的刘景锋说:“找间房子,把这些放里面。“ “去哪里找房子?”刘景锋问。 刘太武说:“走,去魏强家。”刘太武知道,只有魏强家有那么大的房子。刘太武到魏强家,找了一所房子,对刘景锋说:“往里面搬吧。”刘太武先抱着一捆中央票进到屋里,放地上。其他人也跟着抱。刘景锋对刘太武的做法感到好笑,刘太武:“这么多的钱放哪里?我找不来地方,先放这里吧。将来有地方再说。” 第二天的情况更让刘太武吃惊。那些大学生们看查钱太麻烦了,也真是查不过来,就让那些烟商们把钱捆成捆,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缴上来就得了。然后大学生们用马车将中央票运走。一个夏天,菸叶税收了多少,刘太武也不知道。 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首长在黄山召开会议,部署开展淮海战役。会后,陈毅司令员找到找到豫西行政公署主任李尚清,问他要钱。李尚清问要多少。陈毅司令员大大咧咧地说:“听你的口气,你很有钱啊?有多少都拿来吗,多多益善啊!” 李尚清知道陈毅司令员误会他的意思了。当时刚刚解放,人们的温饱问题还得不到解决,去哪里筹集钱啊。李尚清非常为难。那个时候,汝县,陕县,永丰等地刚刚解放,作为大后方,要拿出一笔不小的军费,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但,战争是大事,不能因为没有钱就不打仗。 李尚清的意思是少的话,还可以筹集些,多的话就筹集不来了。 第75页 李尚清想起了刘太武。前些天刘太武回来时曾经对他说过,汝县是个菸叶王国。汝县的菸叶税收是汝县经济的重要支柱。 李尚清到了汝县。李尚清听说汝县收菸叶税,收了一些钱。 李尚清到汝县,找到县长刘西平,说了来意,强调说:“战争其实打的是钱,没有钱,就没有法打仗啊!” 刘西平笑着说:“说吧,要多少?”李尚清眼里就放光了,说:“听你这口气,你有钱啊,有多少?”刘西平说:“走,你看看去。” 刘西平让人喊了刘太武,领着李尚清来到放钱的地方,打开门,让李尚清看。李尚清也惊呆了,三间房子的地方,堆得满满的。李尚清拿起一捆中央票,掂量掂量,长嘆一声说:“堆积如山,堆积如山啊!” 刘西平得意地说:“够花不够?” 李尚清没有接下去,要打一场打仗,这些钱肯定是不行的,但,这些钱太重要了,说:“我长这么大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我从小就受穷啊,参加革命后也一直是节衣缩食,还要忍飢挨饿,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富裕的地方。”李尚清看看刘太武,掉转话头说:“你不该把这些宝贝放在地上,他可是我们军队的救命粮啊!” 刘西平说:“主任啊,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干部少,周围的土匪还没有消灭,办公的地方都是凑合的,我没有办法啊!” 李尚清想想,刘西平说的对。可是眼前也是派不来干部,只能先凑合着了。李尚清说:“先干着吧,很快形势就会发生变化,上级快要派来人了。” 刘西平派了三两大马车,把这些中央票运到专署所在地郏县。让刘太武押着这些中央票送往专署。这些中央票对后来发生的淮海战役起了很大作用。 刘太文从专署回来后,脑子里一直跳动着一个影子,走路的时候这个影子在后面跟,有时在前面走。吃饭的时候,这个影子子他面前站。睡觉的时候,这个影子在床边站。 这个影子就是那个女大学生。名字叫什么,他还不知道。从第一次和她见面,他就被那个女大学生的风采迷住了。准确地说,他是羡慕那个大学生的气质。在他认识的女人中,有杨雪,有张麦琴。杨雪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一个老农民的女儿,穷酸,土气,没有文化,没有样子,只有身体。他和杨雪的故事简直就是一场游戏。这场游戏早结束了。后来的张麦琴,在最初的时间里他的确喜欢她。1945年10月决定南下时,张麦琴有病了,留在了当地。现在看来,张麦琴其实是一个小家碧玉,肚子里的墨水也是有限的。现在碰见这些大学生,他才觉得人家才真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是他追求的对象。这些大学生才真正是有文化的人。 刘太文准备开始他的捕猎目标。 就在刘太武准备展开他的爱情攻势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新全领着他的女儿张麦琴,不远百里找来了。 四十二、刘太武的苦恼(下) 汝县和白栗坪相距百里地,张新全父女是怎么知道的,怎么来的?刘太武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懊恼! 张新全逢人就说,他是刘太武未来的岳父。他女儿张麦琴是刘太武未来的媳妇,搞得县政府里一片喧譁。 刘太武在最初的恼怒之后,冷静下来,和张新全父女直接对话。“爱情是需要感情的,我们的事情是在旧社会里的事情,没有什么感情,因此是不成立的。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刘太武的变化,是张新全没有想到的,他几乎是狂怒,说:“我们是有证明人的,当时的县长葛福海可以作证,你是赖不掉的。” 刘太武不慌不忙地说:“我承认是有人做证明。可是婚姻是自由的,不是你们那一代人想的那样,做的那样,父母不能包办,谁也不能包办。” “你你,简直是不说理!”张新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心里的愤怒。“当初你为什么勾引我女儿?你说!” 刘太武说:“我已经说了,那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是新社会了,要按照新的法律来办。不要把话说那么好听,没有用!再说了,你们是资产阶级,我们是无产阶级,我们怎么能站在一起。” 当初刘太武随着部队转移后,把张麦琴留下来。后来刘子虬实行报復,在全县范围内实行撒灰政策,强迫农户加入组织,搜查八路军家属,一旦发现,不是杀头就是活埋。张新全为了保住女儿的命,煤矿都转手别人,带着女儿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打听到刘太武的下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陈世美。张新全拍着桌子吼道:“老子告你去!你这个混蛋!” 张新全找了县长刘西平。刘西平听了情况,思考后,说:“婚姻大事,是自由的,强迫不得。”最后,刘西平还是去找了刘太武,进行了长谈。刘太武一口咬定那时是自己煳涂,现在自己认为不合适。“他是资产阶级,我们家是贫农,不一个阶级,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县长刘西平也没有办法,只得派人将张新全父女送走。 刘太武的声誉一落千丈,关于他是陈世美的传言传开了。人们甚至还把他当年和杨雪定亲的事情也翻出来。刘太武本来是准备向大学生做爱情进攻的,只好中途夭折。 第76页 刘太武要骂人,不知道该骂谁。他后来把目标锁定在张新全父女身上。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张新全父女的出现,刘太文武的声誉绝对不低。刘太武人长得又不差劲,还打一手好枪,在剿匪犯霸中多次立功。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矛头发生了转变。县里传言刘太武其实是一个草包,他就不会打仗。他之所以能打胜仗,是因为有祁存义给他当谋士。就像古时候的刘邦一样,其实是个赖皮。最好的明证就是在对待张麦全父女身上。 甚至还有人列举出刘太武在中原突围后,和部队失去联繫。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还想投靠国民党军队,是因为祁存义的竭力阻挠,他才没有投降,才坚持下来。还是因为祁存义出主意,才能在敌人的包围中左冲右突,最后取得胜利。 如果说刘太武是陈世美的话,那就是巴掌扇他的脸。现在又说他就不会打仗,简直是用刀子扎他的心。 刘太武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说这样的话,那就是祁存义。刘太武的理由有这么几条。一、祁存义在豫西干过,从豫西出来的,对他刘太武的一些事了解。在这里的所有人中,只有祁存义对他了解。二、祁存义在中原突围后和他在一起,了解那段时间的所有事情。三、祁存义经常在他耳边出主意,从表面上看来是帮忙,实际上是抬高自己。现在自己是中了祁存义的圈套。 让刘太武对祁存义起疑心的另一个证明是,在对待张幼姘的问题上。祁存义的主张是不杀张幼姘,留着他,一来可以稳着土匪们,让他们来劫狱。那样就可以守株待兔。二来,有张幼姘在,那些土匪们不至于会狗急跳墙。他们中间有些人说不定还会主动投案自首。可是,刘太武把张幼姘枪毙了。这样就使土匪们出现了分化,本来是一股土匪,现在成了多股土匪。对于这个问题,在县里的会议上,祁存义曾经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来。县长刘西平也承认刘太武有点操之过急。但刘太武有他的理由,当时张幼姘要逃跑,我不把他打死,他跑了怎么办?形势紧张。 一切事实都证明,造成刘太文武不利影响的主要人物就是祁存义。 真他妈的是个白眼狼! 刘太武实在咽部下这口气,得找祁存义说到说到。刘太武掂了一瓶酒,找到祁存义。祁存义正在擦枪。 刘太武就没有好脸色,说:“老祁,来喝酒!谁不喝谁是狗熊。” 在祁存义的印象中刘太武是不喝酒的。他祁存义也不喝酒,这是怎么了!“刘大队长有事吗?”祁存义漫不经心地问。 刘太武拿出碗,倒了两碗酒,端起来,递到祁存义鼻子底下,雪着脸说:“兄弟我把酒端到你鼻子下,看你喝不喝。” 祁存义还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笑着说:“乱什么乱,你又不喝酒,我也不喝酒。有酒你让别人去。” 祁存义想把刘太武的胳膊拨拉开,刘太武的胳膊却直直的,硬硬的,眼睛里放射出仇恨的光芒,说:“要是不喝兄弟这杯酒,你就是做了对不起兄弟的事。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有什么事做在明处,有什么话说在明处,咱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吃人饭,做人事,不偷偷摸摸。” 祁存义突然发现刘太武很能说,突然发现刘太武嘴很厉害,损人!祁存义发现刘太武的话不对头。 “你,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祁存义还是拿不准刘太武要干什么。 “你先把这酒喝了,我再说。”刘太武依然不依不饶。 “我可以喝,但你也必须喝!”祁存义说。 “行,算话。”刘太武干脆自己先喝了,然后又倒了一碗递到祁存义面前,一副非常虔诚的样子。祁存义只得接过去喝了。抹抹嘴角边的酒水珠子,说:“说吧,有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煳涂啊!现在人们都在议论我,你难道就没有听说?啊!” 祁存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说:“我听说了,可是我能不让人家说?嘴在人家嘴上长啊!” 刘太武认为祁存义有意不涉及主题,就干脆挑明吧!“你比谁都清楚!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再笨的人在这时候也听出来了!“你说是我说的是吧?你放屁说话!”祁存义轻易是不骂人的,这天实在是不能容忍了,“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我怎么知道你那些事儿?我和你一起工作,算真瞎了眼了,你真是个白眼狼!” 刘太武一听祁存义也骂他是白眼狼,就说:“你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祁存义看刘太武没有话可说了,说:“说,凭什么说是我说的?” 刘太武被祁存义的气势所震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是瞎猜的,说:“在咱们这里,只有咱俩是从豫西一起出来的,也只有你了解我,你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祁存义怒不可遏,说:“你简直是强盗逻辑!你以为你的事就没有人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真是神经病。” 刘太武实在没有办法了,说:“这样,我打你一枪,如果你不躲闪,就证明不是你说的。如果你躲闪,就证明是你说的。” 由于酒精的作用,祁存义脑子也发热,说:“行,你打吧。你打了我,我也得打你。你要躲闪了,你就是小人。你要是不躲闪,你就不是小人。” 第77页 “行!”两人击掌为凭。 祁存义退到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说:“开枪吧!” 刘太武举起了手枪。就在这时,刘景锋赶来,一看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县长刘西平通知刘太武去开会,刘景锋找到这里。刘景锋高喊:“住手,不要开枪!”刘太武还是举起了手枪。刘景锋赶忙上去夺他的手枪,子弹已经射出去,好则是喝了酒,又被刘景锋惊吓,子弹打偏了,从祁存义左耳朵边擦过去,耳朵上留下了伤痕。 县长刘西平大为光火,将刘太武和祁存义都关了禁闭。 四十三、以毒制毒 汝县的治安状况不容乐观,大白天就发生杀人事件,接连死了几个人,搞得人心惶惶。 汝县北边就是阳城。阳城和汝县交界有一座山,叫笔架山。山上盛产煤。汝县人烧火做饭用的煤都来自黄山。 一段时间以来,这条运煤的路上接连发生抢劫和杀人事件。被抢和被杀的都是拉煤的人。一时间没有人敢拉煤。没有了煤,人们就无法正常的生活。 刘太武意识到这是有人搞破坏活动,在制造混乱,扰乱刚成立的人民政府。“兔崽子们,是该收拾收拾了!”刘太武把拳头砸在桌子上。祁存义和刘景锋也同意出手。 这天上午,从笔架山上下来十多辆拉煤的大马车。这些煤车下了笔架山,向南走去。路上有不少行人,各走各的路。一切看上去还算平静。那天的天气也好,阳光热烈而又亲切。一会儿,路中间突然出现一些不寻常的人。说他们不寻常,是说他们的打扮,都是穿黑色衣服,敞着怀,腰里明显别着傢伙。第一辆赶车的是刘太武,第二辆赶车的是刘景锋,第三辆赶车的是祁存义。后面是一些战士们。 刘太武并不说话,只管赶着车走。到跟前了,那些人卡着腰,叫道:“你找死啊,没看见大爷在这里站?把车停下。” 刘太武不慌不忙地停下车,问:“干什么?青天白日想抢劫不成?” 一个人说:“你找死啊,还敢问干什么的!哼,老子就是抢劫的,你还能怎么着啊?”那人伸手就去夺刘太武的马鞭子。刘太武闪身躲过,说:“你们也太胆大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就不怕共产党找你们算帐?” “你放屁,老子要是害怕就不来。”那人没有夺到马鞭子,生气了,伸手夺马缰绳。刘太武不松手,说:“你今天要倒霉。”那人听了这话,盯着看刘太武,打量了几眼,觉得这人说话够口气大的。他把指头戳着刘太武的头,说:“你他妈的活不耐烦了吧?也不问问老子是谁?”刘太武也骂道:“老子看你赖种的阳寿是该到了,阎王爷等着你呢。”刘太武比他还要横,那人不客气了,去腰里拽枪,骂道:“老子毙了——”只听一声枪响,那人摇晃摇晃就躺下了。他手里的枪还没有拽出来。其他土匪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所有拉煤的摇身一变,手中都亮出了枪,枪声响处,土匪来不及逃跑,都做了路边鬼。刘太武让人清点了一下,一共五十三人。 众人出了一口长气。冬天,阳光依然灿烂,冬风吹在人们脸上,暖融融的。 烧煤的问题解决了,再也没有人到路上拦截拉煤的车辆。城里的社会治安还是不容乐观,大街上随时都会发生抢劫和杀人的事。派出去侦查的人汇报说,城南郭村的保长叫郭怀,家有两把手枪,是德国造,二十响。城北杨村一个恶霸叫杨山虎,家中经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根据可靠消息,发生在城里的抢劫案,杀人案都和这两个人有关。 刘太武不做声,认真听着汇报。刘景锋对侦查员的情报不满意,说:“要的是证据,证据。尽管知道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可是没有证据,怎么动手?” 刘太武一直在低头沉思。这时抬起头,看着窗外:“不用证据,马上集合队伍,地点,郭村。”刘太武站起来,作出了重大决定。 刘景锋对刘太武的行动很吃惊,要说什么,刘太武说:“出发,要快。” “是,”刘景锋有意见,还是响亮地答应。“马上将县大队集合起来,跑步郭村。”郭村就在城外,不足二里地。部队到了郭村,由侦查员带路,直奔郭怀的家。从墙上挖出枪枝,有人把郭怀抓出来。 “郭怀,知道为什么要抓你?”刘太武问。 郭怀看看刘太武,自持还没有什么重大把柄,说:“不知道。”刘太武说:“私藏枪枝,该不该杀?” 郭怀说:“这枪枝不是我藏的,我不知道。你们政府也得讲道理,不能滥抓人。”刘太武说:“郭怀,我给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你如果老实交代,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如果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我问你,发生在县城的杀人抢劫案,是不是你干的?或者说是你指示人干的?” 郭怀要辩护,刘太武摆手制止道:“不需要辩护,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众人静静地等待。 时间慢慢地过去。 十分钟眨眼就到了。 刘太武说:“带走!” 郭怀恐慌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抓人可要讲证据啊。”刘太武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第78页 郭怀被押出去,押在村里一个高台上。许多群众都赶来。群众手里都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扎满针的底子,扁担,铁耙子,锄头,斧子等等应有尽有。刘太武站在高台上,对郭怀说:“郭怀你抬起头看看,人们是怎样看你的,人们手里拿的是什么。”郭怀抬头看了一眼台下的人,忙把头低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一阵的吼声。“打死他,打死他,把他交给我们吧!” 刘太武大声说:“老乡们,人民政府是为人民办事的,人民有什么事就可以找政府。政府一定为老百姓办事,替老百姓出气,替老百姓说话。我们提倡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今天就把郭怀这个大恶霸交给你们。”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喊声,“不要冤枉好人,郭怀是好人!” 刘太武知道这是郭怀的人在鼓动,搅乱会场。刘太武命令机枪扫射。支在高处的机枪对空一梭子子弹过后,会场平静了。刘太武宣布对郭怀执行死刑。 郭怀刚被押下去,就被群众抢过去。鞋底子,扁担,铁耙子,镰刀,斧头纷纷飞扬。一阵暴风雨过后,地上是一堆肉泥。没有打着郭怀的人还在愤愤不平。 郭村的事情结束,刘太武领着人到城北杨村,将恶霸杨山虎揪出。杨山虎曾经当过国民党的保长。日本人来后,又为日本人办事,曾经将三名抗日群众交给日本人,被日本狼狗活活咬死。 杨山虎被揪到台子上,台下是村里的群众。这里的群众也是高举着锄头,拿着斧头,扎满大洋针的鞋底子,举着镰刀。 刘太武看看台下的群众说:“老乡们,你们都和杨山虎是一个村的。杨山虎平常怎样欺压你们,尽管讲来。或者有谁知道杨山虎干过什么坏事,也只管讲来。今天就是你们诉苦的时候,就是伸冤报仇的时候。” 刘太武话音刚落,人们纷纷上台控诉,从下午一直讲到太阳落。大会之后,宣布杨山虎的死刑。命令一下,人们将杨山虎拉下去,一阵刀砍斧噼。 城南城北处死了两个人,汝县的社会治安明显好转。刘太武回到县里,忽然想起祁存义。刘太武让祁存义去沙河边收集武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时外面传来叫喊声。刘太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外面一看,是一辆大马车,拉了满满一车武器。 沙河周围村子是土匪窝藏之地。根据张幼姘的交待,那里有许多武器。祁存义是汝县范湾人,对沙河一带地形也熟悉,就让祁存义带人前去收集武器。 自从汝县解放后,大部队继续开发,去解放其他地方,这里只有少量的武装人员组成的县大队,负责维持治安。看到这么多武器,刘太武高兴地问:“祁存义呢?他咋没有回来?” 回来的人说:“还有一百多条枪和炮弹呢。一次装不完,我们先回来,然后再去。” 这些人卸下武器弹药,就走,走到半道就听说祁存义已经壮烈牺牲。 祁存义让人把武器先运回去一部分,等待着人们再去。他刚走到沙河边,就被几百多名土匪包围了。祁存义和战士们与土匪展开枪战。战士们一个个牺牲了,土匪还在增多,最后只剩下祁存义一个人。后来子弹也打光了,祁存义开枪自杀在沙河边。 是刘太武让祁存义去范湾收缴武器的。刘太武对祁存义有意见,也不过是想难为难为他,没有想到要杀他,没有想到让他死。可是如今祁存义却死在哪里。 消息传到县城,全县震惊。那天,县长刘西平去专署开会,临走把县里的工作交给刘太武。 刘太武立即叫来刘景锋,集合县大队所有人,从监狱里提出两名土匪,押着到沙河边,召开群众大会。会后,将两名土匪就地枪决,为祁存义报仇。 按照刘景锋的意见,等县长刘西平回来再说。可是,刘太武已经脑子发热,说:“走吧,县长临走把权力下放给我了。我现在就是县长。”刘太武带着人到了沙河边。 刘太武在沙河边掩埋了祁存义的尸体。抬起头时,看见土匪从三面围过来。 刘景锋看周围有许多坟头,命令机枪手宋聂子,抢占坟头。宋聂子也是跟随陈赓过来的,在野战部队就是个好射手,已经把机枪枝在一个坟头上。宋聂子说:“刘景锋,你和刘大队长快撤,这里有我呢。别看他们嗷嗷叫,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用的是老套筒和土装,真正管用的武器不多。只要机枪一响,管教他们屁滚尿流。” 刘景锋说:“李大队长,我来掩护,你领着人撤。” 刘太武刚一动,土匪就嗷嗷叫着冲过来。宋聂子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土匪倒地一大片。土匪看到武器不如县大队,停止了前进。刘太武赶忙领着人撤。土匪又要冲,宋聂子又要用机枪扫,机枪却不会响了。刘景锋着急地道:“聂子,怎么搞的?”宋聂子急得出了一身汗,说:“不知道啊,不会响啊。”土匪们也看出了门道,一窝蜂似的冲过来。刘太武也开始射击。刘太武的枪法好,一枪一个。土匪们仗着人多势众,不怕死,叫喊着:“活捉刘太武,活捉刘太武。”不要命地向前涌来。 哒哒哒,机枪又吼叫起来。土匪又是倒地一大片,停止了前进。机枪一直都是时断时续。这让聂子着急,也让土匪们意想不到,土匪们也不敢贸然前沖。刘太武看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要宋聂子不要恋战,边打边撤。 第79页 众人边打边撤。机枪时断时续。土匪们一直在后面跟随,不开枪也不撤退,很像狼追屠户一样。总算到了县城附近,土匪才不再追赶。 县长刘西平回来后,大为光火,严厉批评了这次盲动事件,好则是没有造成伤亡。刘西平对刘太武提出严厉警告。 四十四、活捉高明照 王俊三是县大队的一个干部,家是水潮村人。他这天上街去,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到近前仔细看,认出来了,这不是本村的杨四赖吗?杨四赖是土匪又是恶霸。在沙河遭遇战中,杨四赖也是冲锋在前的人。他现在到县城干什么?王俊三看他周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王俊三断定他没有同伙,一定是进城探听什么消息的。 沙河一仗,县大队没有人伤亡,但也吃亏不小。土匪们看到县大队人数少,武器也不是很先进,就经常出来骚扰。晚上关了城门,他们就在城外放枪,吶喊。白天也敢到城里来,甚至在大街上鸣枪示威。 县城的形势紧张起来,人们处在惊恐和慌乱之中。 一定要捉住杨四赖! 王俊三不远不近地跟着。杨四赖东瞅瞅西看看,转了几个圈,到了县政府驻地。杨四赖四下瞅瞅,看没有人注意,就大着胆子向里面张望。张望了一会儿,杨四赖要走。王俊三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抓住他右手,随后脚下一使劲,将他拌到。杨四赖遭到袭击,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摁在地上。 看清是王俊三后,杨四赖稍稍放了心,想着一个村的,只要说些好话,王俊三会放过他。“俊三,咱都是一个村的,你今天能放过我,我来世做牛做马都愿意。” 王俊三说:“你别做梦了,今天说啥也不能让你跑了。你杀害了多少人,祁存义就是被你们杀害的。” 杨四赖看王俊三不给面子,恶狠狠地说:“行啊,王俊三咱走着瞧。” 杨四赖被押到县里,刘太武亲自审讯。杨四赖自知罪恶极大,说:“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可以提供重要的线索。” “说吧,什么重要线索。”刘太武最需要有关土匪的消息。以往就是由于缺乏消息,对土匪的活动了解不够,才吃了大亏。 “我知道高明照的下落。” 高明照,汝县国民党保安团的一个队长。保安团被打散后,团长张幼姘被活捉,高明照逃窜,后来成了土匪头子。现在汝县的土匪都归他指挥。 “行,可以不杀你,但必须说实话。如果说了瞎话骗我们,今天能捉到你,明天还能捉到你。” 根据杨四赖的交代,高明照藏在范湖,他岳父家是那个村的。高明照一直在那里藏身。过去高明照不敢大模大样地活动,一直是躲躲藏藏。自从沙河一战后,高明照看县大队奈何不了他,就经常大模大样地在乡村走动。经常大摇大摆地去他岳父家。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刘太武决定放掉杨四赖,这话一出口,立即遭到人们的反对。“谁能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如果是瞎话怎么办?”刘景锋首先反对。 “我们答应要宽大他,这是我们的诺言。我们如果不履行诺言,就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如果我们履行了诺言,就会起到积极的作用。”刘太武还想说:“团结俘虏是我们的一贯政策。”刘景锋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捉高明照,如果捉到了高明照,就释放杨四赖。” 刘太武看这样也是个办法,就决定这样。 刘太武决定自己亲自去捉拿高明照。刘景锋又不同意了,说:“不行,你是大队长,我是连长。打仗都是连长冲锋在前。” 刘太武一听,也不高兴了,说:“我说老刘,你可不如人家祁存义,祁存义可从来不和我争,你咋总和我闹别扭呢?” 刘景锋一听,乐了,说:“要不咋说我姓刘,他姓吴呢!事情就这么定了!”刘太武一看他独自当家了,说:“不行,这绝对不行。祁存义和我是好朋友,他死了,我一定要为他报仇。咱这样,抓阄。谁抓着谁去。” 刘景锋听后想想说:“好,抓阄就抓阄。”刘景锋要找纸和笔。刘太武说:“你别忙活了,咱俩谁都不写,找人写,显得公平。”刘景锋一听,这也好,找谁呢?刘太武到外面,说:“找聂子,他不在外面?”刘太武到聂子跟前,说了几句话,聂子跟着过来。 聂子抟着纸蛋,刘太武问刘景锋:“你怕死吗?” 刘景锋说:“我参加过百团大战,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刘太武说:“我没有你的经歷光荣,但我也不怕死。” 聂子把纸蛋抟好了,撒子桌子上。 刘太武说:“我是县大队长,我先抓。”刘景锋想,这是什么话啊。又一想,行,让你先抓。刘太武抓过阄,展开,上面写的是“去”。刘太武说:“怎么样?我去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景锋不服,也不行,说:“行行,你去。”刘景锋突然想起什么,说:“我还没有抓呢!” 刘太武赶忙把另一个阄抓到手里,放进嘴里嚼烂,说:“还抓什么,我已经抓了。”刘景锋还在愣怔。刘太武向外走,宋聂子说:“刘大队长,我也得去。咱可是说好的,不行我出卖你!”刘太武忙拉了宋聂子往外走。 第80页 刘景锋明白过来,叫喊道:“你回来,你作弊了。” 刘太武和宋聂子哈哈笑着走了。 刘家庄。 东北风颳起来,冷飕飕的。太阳也昏沉沉的,急急忙忙向西方沉落。 刘太武换了一身又宽又大的便衣,扮成了一个商人模样,腰里带了四颗手榴弹,两支短枪。戴了一副眼镜。 到刘家庄村口,见到一个老汉,背了一个箩筐,掂着一个粪铲,显然是拾粪的。刘太武上前问:“大叔,俺是县城粮行的人,找陈队长联繫事呢,听说他在他岳父家,麻烦你告诉俺,他岳父家在哪里吧?”那大叔说了高明照岳父家住址,刘太武向他道过谢,大摇大摆地向村里走去。 到地方了。高明照岳父家的大门虚掩着。刘太武一只手插进衣内卡着枪机,一手轻轻拨门进院。 没有人。 刘太武又悄悄进屋。 屋子里仍不见人。又用手轻轻开内室的布门帘。只见高明照和老婆穿着衣服躺在床上休息。高明照一见刘太武,马上折身而起,慌乱还有些愤怒地说:“哪来的客人,不认识啊!”刘太武见高明照空着手,枕头边放的手枪也没有拿。刘太武也把手从衣服内抽出来,笑嘻嘻地说:“不认识了?我是襄城县粮行里呀,来找你说点事。”高明照急忙说:“啊,认识,认识。”并让他老婆去烧茶。高明照狐疑地说他要出去给客人买烟吸。刘太武也正想让他出去,就和高明照寒暄着出了门。刚出门,刘太武突然掏出手枪,顶着高明照的身子说:“我是解放军刘太武,跟我走。”高明照措手不及,只得被押着走。到村外,让高明照蹲地上。不大一会儿,就看见宋聂子骑着一匹快马,带着十几个战士飞奔而来。到跟前,宋聂子说:“人呢?”刘太武指指地上说:“这就是。” 宋聂子看了高明照,按照预定的联络暗号,“啪啪啪”向天空连打三枪。刘景锋听到枪响,带着战士们疾速赶来。 把高明照拴在一棵树上。 高明照的老婆把鸡蛋茶烧好后,出门一看,丈夫被绑在树上,慌慌张张地问:“咋着哩,咋着哩?”刘太武说:“我们是解放军。”听了这话,高明照的老婆再也无话可说,一下子瘫在地上。 就地对高明照进行审讯,他当即交出手枪三支,步枪九支。 等其他土匪得到消息赶来,高明照已经被押回县里。 高明照押回县里,开始审讯。刘太武不让审讯,先停停。他想起了沙河一仗,自己差点当了俘虏,甚至丢掉性命。都是因为这个土匪做的怪。刘太武说:“祁存义就是死在这个傢伙手里的,我得为祁存义和死去的同志们报仇。”刘太武抽出武装带,开始抽打。从身上,头上,部分目标,噼噼啪啪。高明照开始还躲闪,后来也不躲闪了,任凭他抽打去。后来高明照被打得衣服也烂了,脸上头上也出现了伤痕。 刘太武是打上瘾了,还是不肯停下。别人看不下去,要他停下,他骂骂咧咧地还要打。刘景锋把刘太武拉到外面说:“算了吧,把他打死了,刘县长知道了我们还得受处分。” “扯淡,我就是要打死这个土匪!”说归说,刘太武没有再打。 第二天,让高明照站在一个油桶里,用大车拉着,在汝县城内游街示众。高明照被捉获后,汝县的治安状况明显好转。 四十五、利剑出鞘(1) 豫西区所在地,黄山。 简陋的办公室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与会的有豫西区党委书记张玉,豫西行政公署主任李尚清,专员李庆贺,阳城县委书记顾占峰,县长葛福海,县大队大队长刘太文。 会议室门口扯着长长的横幅:为阳城“3.23”死难群众致哀。 豫西区党委书记张玉让全体与会人员起立,为阳城“3.22”死难群众致哀。 会后,由陕县独立团和阳城独立团组成的部队严阵以待。豫西区书记张玉向参战战士进行了鼓动。 夜色降临后,这支部队趁着夜色,快步向阳城城开拔。 阳城城这晚上是个月暗头天,没有星光和月亮,仿佛死去了一样,让人感到恐怖可怕。只有城墙上灯光的闪烁,还让人觉得这是一座城,还有那么点生气,里面住的是人。可是,在这个夜晚,包括这段时间以来,人们一直把阳城城当成了魔鬼城,里面住的是鬼,是杀人不眨眼的鬼。里面有许多冤死的鬼,屈死的鬼。有人半夜里就听到了鬼的哭声。 按照布置,刘太文的独立团在城西南角,总攻将从这里开始。陕县独立团布置在城东北角。由城北角首先发起进攻,吸引敌人火力。然后,刘太文的独立团在西南发起攻击。 起风了!刘太文身上有了些许的凉意。战士们,刀出鞘,枪上膛,但等一声令下,就会万炮齐发。 刘太文做过设想,如果抓住了王保,一定要问问他,和我刘太文有何怨仇。如果说和刘太文有怨仇,那么和普通的老百姓有什么怨仇,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难道就不怕报应! 这时,东北方传来沉重的一声炮响。紧接着炮声隆隆,惊天动地。敌人的火力被吸引了。刘太文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担任偷袭的二排战士,悄悄地向护城河运动过去。刚到护城河边,城墙上突然亮起火把,把城墙下照得如同白昼,敌人的火力吼叫起来,一些偷袭的战士中弹倒地。刘太文命令火力掩护。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敌人的火力被压制下去。有的战士要求组织火力强攻,刘太文没有吭声,静静地注视着城墙。 第81页 “团长,刚才二排组织偷袭没有成功,该我们出击了吧?”高福祥兴奋地向刘太文发问。高福祥是一排排长,是个老八路。 刘太文不急不躁地说:“同志,别急,守着大山不怕没柴烧,要仔细观察,认真分析。”刘太文回头说:“班长和党员们都来开会,快快!”通讯员下去通知开会。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刘太文说:“从现在情况看,敌人的火力很勐,不适于强攻,告诉战士们不要急躁。”刘太文说完,带领几个营长向其他地方走去。 战士们有的繫鞋带,有的紧腰,有的啃馒头,正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强攻。 一会儿,刘太文和营长们回来了,把高福祥叫走了。战士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号声响起来。 三声长号吹过之后,各种炮,各种枪一起发射,枪炮声震天动地,响成一片,仅十分钟,一挺重机枪就打出800发子弹。 在城墙的另一边,攻城的梯子架起来,高福祥爬上梯子向城墙上爬去。刚爬上城墙,就被敌人发觉,高福祥迅速向西侧城墙上投了两枚手榴弹,肃清了西翼的敌人。后面的同志也登上城墙。机枪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城墙上敌人肃清后,高福祥和战士们打开城门,让部队冲进去。 刘太文带领部队首先沖向县政府所在地,活捉和刘子虬。 县政府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其他地方也返回消息,没有刘子虬等人的消息。 刘太文下了死命令,对全城大搜查。 天要亮了,搜索的部队逐条街道,小巷,角角落落一个不能放过。 街道两边家家户户门外都点起灯来,灯光照亮了全城,有的还端出开水欢迎解放军战士。战士们来不及喝水,忙着搜索。市民们也帮助部队搜索,一直到天亮也没有搜索到和刘子虬的下落。 第二天早上,县长葛福海和副县长李英进了阳城城,群众夹道欢迎,有的放起了鞭炮。当天上午,县政府将安民告示贴出。店铺开了门,大街上人多起来,有的挤着看布告和解放军宣言,土地法大纲。有的在听解放军讲话。群众悄悄把蒋匪汽车都报告给政府。上午,四乡农民不断涌进城来。自从刘子虬大屠杀后,人们已经不敢进城。一个老汉边走边说:“这可好了,进城再也不挨枪託了!” 阳城县立师范的学生安然留在学校里。葛福海去做报告,学生们纷纷要毛主席的照片。一位女同学还特地叫她的母亲到县政府要。 几天之后,阳城北关黄花岗村黄土沟。县长葛福海和县里的同志站在活埋人的地方,葛福海代表县政府向死难者致哀。后面是受害者家属和前来观看的群众,哭声再一次响彻云霄。 阳城工委召开会议,研究关于如何惩治制造惨案的兇手。 主犯刘子虬已经潜逃,还有许多从犯隐藏在村庄或者山区,时刻都在对新兴的政府构成威胁。县长葛福海统一了大家的意见,本着惩治主犯,打击要犯,争取从犯的原则,张贴告示,限制期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葛福海草拟了一份《关于处理土蒋土匪办法》,让大家传阅。大家看过后,提出些意见,由秘书赵文章修改后,让刘舜臣过目。 “就这样吧,立即贴出去。”葛福海把修改后的稿子递给赵文章。赵文章出去书写,要写三十张。赵文章是县政府的秘书,写稿子本不算什么。像这次写三十张告示的事,还是第一次。县长说了,除了在城区张贴外,还要在乡村张贴。事情紧急,赵文章也是个急性子人,干起活来有一股韧劲和犟劲,不干完不罢休。三十张告示写下来,把赵文章累得胳膊酸麻。 告示写完后,很快有人张贴出去。 告示 关于处理土蒋土匪办法: 本月23日,我县土蒋土匪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兇杀案。给广大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阳城人民政府代表人民的利益,为人民伸张正义,为人民说话。本着惩治主犯,打击要犯,争取从犯的原则,特告知众人,望遵守之。 一、本县对土蒋土匪政策。凡属土匪土蒋,不论官兵,不论其过去如何,只要从今悔悟,改过回头,或在火线上放下武器,或自动向当地政府自首者,一律宽大处理,准予回家安业,或介绍其他职业,不咎既往。 二、其过去祸害人的重大者,如能率众来归,放下武器,亦准予将功折罪,或从轻处分,或免于究办。 三、其过去参加我民兵自卫队,因被骗煽惑叛变投匪者,只要从今回过,缴枪来归者,同样准予宽大处理,不咎既往。其为首叛变分子如能率众来归者,亦准予将功折罪,轻处分或免于究办。 四、其过去因私人仇怨,畏罪投匪者,归来之后,准予劝告对方,适当和解,不加报仇。 五、凡愿意携带武器,或刺杀匪首自愿来归或密送情报因而予匪打击者,当按功绩大小,分别加以奖赏。 六、凡土匪土蒋坚决反动顽强抵抗,继续祸害人民者,当予坚决消灭,并严惩其首恶分子,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亦必追剿缉拿归案法办,绝不姑息。 七、在清剿期间,各地人民不分贫富,凡不通匪、不藏匪、不助匪、不庇匪者,一律加以保护,切勿自相惊扰。但如有通匪、藏匪,庇匪行为,则不分贫富,一律按法严惩,从罚款,徒刑,一直到判处死刑。 第82页 八、在清剿期间,各地人民如有协助政府缉拿匪首,或密告者,因而获胜者,一律加以奖赏,如因协助剿匪,受杀害者,政府加以抚恤救济,负伤者,送政府医院治疗。 九、凡土蒋土匪藏匿民间武器弹药,隐藏不报者,以藏匪论罪。 十、在清剿期间,各地乡村的公务人员,应发动群众,组织自卫队,防匪保乡,并协助部队剿匪拿匪,其有功者,分别奖赏,其有知匪不报或坐视匪蒋杀害人民,杀害干部,或毁坏公粮公路而不加追究者破案者,按情节轻重以通匪纵匪论罪。 上述各条仰全禹各阶层人民,父或其子,兄或其弟,妻或其夫,军民一致上下协同,达到肃清阳城全境之土蒋土匪,以便建设新民主主义阳城,是阳城人民走上安居乐业繁荣发展之康庄大道。特此布告,仰各周知。 此布 县长葛福海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八月 告示贴出后,各地都有许多围观者,一直没有人来投案。 四十五、利剑出鞘(2) 刘太文走进葛福海的办公室,说:“葛县长,我看这样也不行啊。我们能抓到的仅只是一些胆小的,无足轻重的人物。那些心存幻想的人,顽固不化,梦想捲土重来的人,还躲在暗处,时刻注意着我们的动向。只要我们稍有疏忽,他们就有可能跳出来咬我们一口。” 葛福海思考片刻说:“这样的目的,就是要抛下鱼饵,让他们看到政府的宽大,然后好悔过自新。” 刘太文说:“不,这叫做守株待兔。我们面临的兔子是只狡猾的兔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兔子。一旦他们偷袭我们,我们要吃亏。刘子虬现在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他手里可是有三千多人啊!” 葛福海沉思片刻,觉得刘太文说的对,说:“嗯,可是眼下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你是带兵打仗的人,说说你的看法。” 刘太文说:“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有些土匪晚上还要回家,还在寻找机会制造混乱,我们就是要将他们分而消灭。我们白天可以在县城处理一切政务,晚上带领人马进驻村庄。一来和百姓连成一片,让老百姓相信咱,知道咱是为他们办事的,他们才会为咱们送信儿。我们才会变得聪明,不然咱们就是睁眼瞎。” 葛福海的眼睛为之一亮,贊同地说:“你说的对。”葛福海觉得这事应该召开一个会议商量一下。 阳城工委召开了会议,最后决定,由县工委书记顾占峰带领一部分人,向东,向北活动。葛福海和副县长李英,刘太文带领一部分人,去朱坡,磨山,磨石村一带。这里是葛福海和刘太文他们当年活动的地方,人熟,地形也熟悉。 夜色很快降临了,是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按照计划,葛福海和李英带领人出了县城,他们的目的地是磨山。 黑沉沉的夜,没有风,村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田野里小虫子此起彼伏地鸣叫,让这个夜晚格外寂静。谁也不说话,但谁的心里都不放松。都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夜晚行军,是要侦察土匪的动向,注意四周的动静。偶尔有异常就要停下来做好战斗准备。 出发前,副县长李英说:“葛县长,我有个要求,我得说说。” 葛福海说:“你说你说。” 李英说:“晚上走路的时候,我要走在前面,你走在中间。”按照刘太文的布置晚上行走时,刘太文走在前面,李英走在中间,葛福海走在后面,这主要是考虑到葛福海年龄大了。 葛福海不同意,他认为,刘太文应该走在后面,因为刘太文是要带兵打仗的。防止后面有人袭击。李英是外地人,对这一带地形不熟悉,应该走在中间,葛福海本人对这一带地形熟悉,应该走在前面。 李英不同意,他说:“老葛啊,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我年轻啊,应该走在前面,不能让你一个老同志打头阵。” 刘太文坚持要走在前面。三个人争论不下,后来坐下来商量。最后都做出让步。刘太文走在前面。他打过仗,遇到事情好对付。李英走后面,年轻,听觉灵敏,时刻注意后面的动静。葛福海走中间。葛福海知道这有点照顾自己的味道,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大家说好的事情,也无法更改。李英调笑道:“你是县长,应该走中间,起中坚作用啊。” 三个人各带一部分人,相距不超过三丈远,时刻保持联繫。 众人走到一个村子北地,听到村里有砸门声,狗叫声,乱成一片。刘太文马上意识到有情况,命令大家卧倒。向后面的人发出信号。李英和葛福海也赶过来,众人伏在地上听了听。刘太文轻声说:“就在这个村里。”李英调笑道:“哼,开门大吉啊!” 在三人小组中,刘太文是负责军事指挥的。刘太文马上做出战斗部署,刘太文带一个班从村西,村南迂迴进村。由李英带一个班,在村东伏击土匪。葛福海带一个班到村北,在那里伏击土匪。 刘太文把战士们叫到一起,严肃地说:“这是我们出来剿匪的第一仗,一定要稳,准,狠,要打出威风。”葛福海补充说:“不要伤害老百姓。” 部队开始行动。 刘太文带着人进村后,向着有响声的地方前进,渐渐听见哭声和吵闹声。一会儿过来一队人,骂骂咧咧的,一听就知道是土匪。刘太文想等等,到近前才开枪。一个战士却叩响了扳机。这个战士的枪一响,其他战士的枪也响了。土匪一看情况不妙,纷纷逃窜。 第83页 村子外战士的枪也响了,土匪从枪声中判断出已经遭了埋伏,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土匪们向没有枪声的东南角逃跑。 等葛福海和李英赶来,发现只打死三两个土匪,其余都跑了。葛福海生气地问:“怎么回事?”刘太文说:“有战士提前开了枪。把土匪吓跑了。”那个提前开枪的战士知道自己错了,说:“天黑,也看不见,我以为让开枪,就开枪了。”葛福海知道情况后,说:“是这样啊。先不说了,赶紧把群众的东西还给群众。”刘太文说:“这样,先派人出去侦查土匪逃跑的情况。一班集合。”一班战士迅速站到刘太文面前。刘太文说:“你们的任务是侦察土匪去向,在村外警戒。”一班战士领命而去。 葛福海和李英商量,把群众叫起来,让他们认领自己的东西。战士们开始叫喊:“老乡们,土匪被我们打跑了,都出来吧!”战士们轮番喊,群众还都在家里关着门,不敢出来。土匪抢掠群众的被子、衣裳、包袱都扔在大街上和过道里。 葛福海想了想,自己带头喊起来。李英,刘太文都喊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有群众到底开了门,葛福海忙上前,说:“我们是解放军,我是县长葛福海,让老乡们都出来吧。” 群众陆陆续续出来了,认领自己家的东西。葛福海看群众来的多了,即兴开始发表演讲。让老乡们大起胆子,向政府提供情报,劝说那些家里有人参加土匪的人家,让他们回到村里,自食其力,政府将不予追究他的过失。 葛福海演讲后,有群众说:“土匪进村时他们也说是解放军,到处砸门、枪东西。你们打跑土匪,又把土匪抢的东西归还群众,你们才是真正的解放军。” 这天晚上葛福海他们住在这里,向群众了情况。葛福海还在村里成立成立了农民组织。 第二天回到城里,见到了县工委书记顾占峰那一支队伍。他们也有收穫,剿灭了一股土匪。双方交换了意见,葛福海让秘书赵文章将晚上的战况写成通讯,印发出去,在全县通报。 四十六、李平安的末日 1948年9月。 罗城不仅是经济重镇,也是粮食大镇。罗城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水利条件又好。但罗城也有着相当复杂的形势。这里过去是土匪盘踞的地方,后来国民党专员王兴临又在这里盘踞。参加过土匪的人相当多。 县政府把秋粮徵收任务下达后,一些土匪人员抗拒缴纳公粮,一些土匪残余势力趁火打劫。 22日太阳刚落,四个人从庄西南走进罗城村。到村长荆现家。一个大鬍子很客气地问:“村长在家吗?” 村长荆现正和村里干部商量秋粮徵收工作。他不认识来人,就问:“你们从哪里来,我常到区里怎么不认识你们?” 大鬍子说:“我们是魏州派来的工作队,来了我们五十多个人,他们都在下面村里,问你村夏粮还有欠的没有?分配到你村的鞋、布交齐没有?” 荆现说:“我村的工作不落哪村后面。”大鬍子说:“你这村很好,事办的都很妥当。”大鬍子突然把话一转说:“不过有人告你了,告你贪污公粮。”说着就将荆现捆起来。其他人站起来说:“干什么啊?”那些人说:“有人告他了,不管你们的事,我们把他带到县里问问,没有事就放了。”众人也不知道所以然,都愣在那里。他们又将荆现的老母等都围到屋里,不让出来。大鬍子突然从怀里掏出手枪将荆现打死。 屋里人看势头不对,向外沖,那些人索性开枪将这些人都打死了。 案件惊动县里,县政府派副县长李英和县大队长刘太文到罗城。他们一到罗城就招集群众开会,组织学习,揭发土匪情况,让人们提供破案线索。第一天没有什么收穫。第二天早上,罗城逢集。荆现的妻子叫王西俊,她想县上的人在这里,是为自己家办事,心里过意不去。她到集上去割点肉,为县上的人改善一下生活。 县大队已将罗城村包围起来,禁止出入。集市比往常要小得多,人也稀稀疏疏。卖肉的左边是卖包子的,还附带着卖胡辣汤。王西俊割了肉要走,一个喝胡来汤的喝了胡辣汤转过身来。王西俊心里就是一愣,见这人好面熟,高高的个子,一脸鬍鬚,这不是杀害自己丈夫的人? 那人抹着嘴要走。如果一走,还去哪里找他?王西俊扔了篮子上去抓着那人的衣领子,高声叫喊:“快抓杀人犯啊,快抓杀人犯啊!” 王西俊一叫喊,那人也是一愣。那人明白过来后,就说:“你污人清白,谁是杀人犯,谁是杀人犯?”那人急于挣脱。王西俊死死抓住他就是不丢手。那人个子高大,王西俊个子矮,凭力气斗不过那人。王西俊高声叫喊:“快来帮帮我啊,这人昨天杀害了我男人啊。”王西俊看他要挣脱,索性咬着他的指头。有认识王西俊的人,过来帮忙将那人制服。 那人被送到村里,李英立即开始审问。 那人叫李汶,是个土匪,他承认他杀害了村长荆现。刘太文给他纸和笔,要他把其他人的姓名都写下来。 李汶交代,罗城村有个叫荆铁锁和荆遂山的人,名义上是罗城村的人,暗地里是土匪。村长荆现到他家催粮,他家不想缴。村长荆现又催得紧,他便告诉了同是土匪的李汶。李汶就和其他两个土匪到罗城村,将荆现打死。主要目的是给新兴的政府一点颜色看看。 第84页 根据李汶提供的情报,李英和刘太文商量后,立即带领人逮捕了荆铁锁和荆遂山。 在村里召开了群众大会。李英代表县政府,宣布土匪李汶和荆铁锁,荆遂山的罪状,决定立即执行枪决。 县政府秘书赵文章也在场。县政府的镇反布告都由赵文章写,即使晚上行军,赵文章也都背着行李,带着他的大印盒和笔墨纸张。一住下,他就忙着写布告,人们都风趣地称他是“雪笔师爷”。他风趣地说:“旧社会的师爷,用雪笔点杀人布告,只用一次就扔了。我这杆雪笔是宝贝,经常用,为民除害立大功。它对坏人仇恨深,认得准,点不错。” 赵文章将布告写好,贴墙上。 三名土匪拉下台子后,就地枪决。 刘太文他们要走,听到村外传来枪声。有人来报告,村子被土匪包围起来了。有四五百人。 群众开始骚乱起来,刘太文让群众镇静下来。刘太文说:“大家不要慌,都回自己家去,把门都闩好了,一切行动要听县政府的。”群众才开始向自己家里走去。这次县大队带了一个班的人,一共有两挺机枪,十多支步枪,还有一些手榴弹。刘太文吩咐,机枪手郑书仁和高福祥迅速上房,占领制高点。一挺机枪控制两个街口。步枪跟随刘太文阻击土匪。 土匪从四面向街中心冲击。县大队两挺机枪轮番扫射,土匪武器不如县大队,一直不能前进。打了两个钟头,土匪不退,县大队的人也无法脱身。 “怎么办?如果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不利啊。我们人少,他们人多。”李英焦急地说。 刘太文也在考虑,土匪可以牺牲人,县大队不能牺牲人。刘太文看看,小声说:“看见没有,他们武器落后,人也不多。我分析他们就这些人,现在咱们要想法彻底扭转局势。”刘太文让郑书仁下来,悄悄吩咐:“你和李县长在这里坚守,我迂迴过去,只要听见枪响,你要狠狠地打。”郑书仁也正为无法发挥作用闷气,听了刘太文的话,高兴地说:“放心吧,只要你的枪响,我保证把子弹都打出去。” 刘太文严肃地说:“不行,要节约子弹!” 对方传来话:“刘太文,投降吧,你走不了啦,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哈哈哈,你知道我是谁吗,啊?我是李平安啊!” 刘太文听说是李平安,又停下了。李平安,在磨盘山寨上不是被打死了?怎么又活了? “你真的是李平安?”刘太文问。 对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你说呢?嗯?你以为我死了?其实许多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是我能死吗?啊?我没死,活的好好的。你说吧,你准备怎样死,我成全你。” 刘太文大声说:“李平安,你这个杀人魔王。你既然没有死,你一定看到了新兴人民政府的力量。我们是宽大一切和人民政府作对的人,同时也严惩一切顽固不化,一味和人民政府作对的人。你过去对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如果现在能放下武器,向人民政府悔过,还可以有机会。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啪啪啪,李平安朝天就是三枪,叫道:“刘太文,你做梦去吧!我能向你投降?我早晚要杀了你和你们这些人。” 郑书仁比划着名,意思是一梭子子弹扫过去,打他个出其不意。刘太文摆摆手说:“这傢伙等于告诉了我们他们的兵力分配情况。他是在北边,其他地方的兵力薄弱,现在我们向西边杀。” 刘太文对李英说:“等会儿,一打响,你断后。” 李英不乐意,说:“你断后,我带领人沖!” 刘太文说:“李县长,还是别争了,行动吧!”刘太文无奈地对李英一个微笑。李英瞪刘太文一眼,嘟囔道:“回去再和你算帐!” 刘太文高声说:“李平安,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已经派人回去送信儿了,不久你就会被包围,就你那几个人禁不住一打。” 这话还管用,李平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刘太文对郑书仁使个眼色,郑书仁的机枪向前移动移动。对面的土匪还在听刘太文和李平安说话,郑书仁的机枪就叫起来,土匪躺倒一大片。刘太文乘机带领人冲过去,步枪,机枪吼叫起来。土匪丢下一片尸体,仓惶逃跑。 高福祥的机枪也挪下来。 李平安看在村子里斗不过刘太文,下了撤退的命令。 刘太文终于松了一口气。刘太文把大家招集到一起,说:“形势依然很严峻啊。如果我们撤退,他们就会在后面追着打,就正中了他们的诡计。”李英没有打过仗,说:“搬救兵吧!” 刘太文说:“搬救兵?去县城有五十多里路,等救兵来不及啊!”刘太文想想,还是听从了李英的意见,派一个人火速回县城搬救兵。李英对送信儿的战士说:“走任何一个人都是对我们力量的削弱!你要保证完成任务。”那个战士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李英严肃地说:“不是提头来见,我要你活着回来!” 送信的走后,李英看看刘太文。刘太文看看太阳,太阳已经落山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就会在今天晚上发生。 第85页 刘太文走到李英身边,小声嘀咕一阵,李英想想,说:“太冒险,这么多同志们的生命啊!” 刘太文看着李英,有点恳求的味道。刘太文说:“你在这里,我愿意去!”李英看刘太文是下了决心,说:“不管你去,还是谁去,都是冒险啊,还有咱这么多人的生命啊!” 刘太文说:“李平安这个人疑心大,不敢轻举妄动。他还得考虑他的人马呢,他没有多少人。” 李英想想,看着刘太文,没有说话。别人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刘太文说:“他们没有重武器,我们有两挺机枪,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李英想想,说:“行,干,我去!” 刘太文说:“你不能去,你是县长。” 李英从一个战士手里夺过机枪,说:“别争了,不然我不许你这样做。” 李英又挑雪了一个战士,两个人都穿着正规军的服装,骑着两匹战马,直奔朱坡街内。 李平安的人并没有走,就在附近集合,准备打刘太文的埋伏。他们见两个正规军的战士下马后,只管在群众的大门上号房子,不进民宅,在各户门口上写“师部住”、“某团住”、“某营住”、“某连住”。号毕房子,扬鞭而去。 李平安以为大部队要回来了,仓惶撤退。退出五公里,静观其变。 刘太文得知土匪撤退,就按照事先的计划,找了些群众,装扮成犯人,一个战士挟一个犯人,九十几个群众,走起来也是很长的一个队伍。到了朱坡,队伍西门进,东门出。再从北门绕到村西,又是西门进东门出。一连转了四个圈,群众也看不清有多少人。 村子里的土匪向李平安送了信儿,李平安害怕被消灭,又后退五六里地。 刘太文让群众回去。刘太文指挥大家赶路,到顺店时,天完全黑了。刘太文和李英回合了。刘太文坚持抓紧时间走,李英想想,也同意,于是继续走。又走了二里地,后面传来叫喊声,举着火把。 李平安退回去后,仔细想想,觉得事情蹊跷。大部队都去打开封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大部队? 李平安知道上当了,就指挥人马撵来。 刘太文让高福祥的机枪一阵吼叫,李平安也占着脚:“刘太文,我差点让你给骗了啊!哼,想不到吧,我又回来了。” 刘太文不得不佩服李平安的智力,说:“啊,你长出息了。说吧,想干什么?” 这话有点骂人,李平安没有恼,说:“想干什么?还不是想要你的命?” 刘太文说:“行,就看你有那个本事没有?” 李平安说:“行,我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说罢,只听对方哒哒哒吼叫起来。刘太文明白了,他也扛来了机枪。 刘太文对李英说:“我在这里和他说话,你想法绕过去,把他的机枪手干掉。” 李英终于捞到了出手的机会,从一个战士手里接过步枪,说:“你看我的吧!”刘太文对郑书仁说:“跟上去,保护李县长。” 刘太文正要和李平安搭话,李平安不想磨时间,害怕县大队援兵赶来,指挥人马向前沖。他一冲,高福祥的机枪就响了。土匪们的武器毕竟不如县大队。一交手,土匪就躺倒一片。 刘太文为了给李英创造条件,说:“李平安,我不和你打了,你不行,我要走了。”刘太文就让战士们撤。战士们一撤,李平安就追。一追,就进入了李英的射程。高福祥的机枪一响,王保的机枪手也射击。目标暴露出来了。李英一个点射,李平安的机枪手毙命了。郑书仁早已安奈不住,把机关枪向土匪群中扫射。高福祥的机枪也扫射起来。两只冲锋鎗也吼叫起来。两下夹击,土匪被打得措手不及,死伤累累。 李平安慌忙后退。 这时葛福海带了一个团的人马赶来,将李平安包围起来,一阵冲杀。土匪死伤殆尽。清点战场,发现李平安被打成了筛子底。 四十七、 主帅丢失了 太阳昏沉沉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1948年10月,淮海战役打响,汝县作为大后方,担负起支援前线的任务。全县赶制担架三百多副,县长刘西平带队送到魏州以东的淮海战场去救护受伤的解放军战士。 县长刘西平临出发前把留守县城的任务交给了刘太武。刘西平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连岳伦。 连岳伦是汝县原国民党伪县长,汝县解放后,他逃窜到魏州一带隐藏活动,近些日子不断有连岳伦的消息。连岳伦要乘解放军和国民党决战的时候偷袭汝县的可能性很大。刘西平把刘太武叫到屋里,说:“我要护送担架队去前线了,有一件事还不放心啊。” 刘太武说:“刘县长你说吧,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刘西平说:“那个连岳伦你还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怎么了?”刘太武说。 刘西平说:“最近我听说他在魏州一带活动频繁,对于他的传说可是很多啊,可得小心啊。” 刘太武说:“我们不是已经在那里放了暗哨?我想不会有什么事。” 刘西平严肃地说:“怎么能这样说话?大意失荆州,这是千年的定律。凡事要多加小心,不可粗心大意,高枕无忧。我们应该知道,现在共产党和国民党的输赢还没有见分晓。我们的兵力和国民党比起来,还是处于弱势地位。” 第86页 刘太武知道这个县长又开始给他上政治课了,实际上是训斥他。他趁刘西平咽唾沫的机会赶忙说:“行,刘县长,我保证保护好县城,我马上就布置,做好一切准备。” 刘西平想了一会儿,说:“这样,我把宋聂子带走,把刘景锋给你留下,遇到事情多和他商量。”刘西平又补充说:“祁存义是个老同志,是个好同志,可惜牺牲了,断了我们一条臂膀啊。刘景锋同志也是个老八路了,遇到事情要多和他商量。” “行行行,我一定和景锋同志多商量。他打的仗多,经验比我丰富。” 刘西平看看刘太武,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说:“如果到了危机时刻,要把政府的文件烧掉,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刘太武觉得自己该说句硬话了:“你看你刘县长,怎么把事情想得这么悲观啊?没有事的,你只管去吧,我和景锋同志在汝城城门外等着你凯旋归来。” 刘西平走后,刘太武回到屋里就把拳头狠狠地捶到桌子上,什么话?难道我刘太武真就是缎子草包,我就不会打仗?走了一个祁存义,又添一个刘景锋,这算怎么回事,我怎么总是个小媳妇,总得有婆婆指挥!嗯,总的说来,这个刘景锋不像祁存义那样总是指手画脚。刘景锋好对付。 刘太武又想到了县长刘西平,心里就不是滋味。他越来越觉得刘西平看着不顺眼。为什么,就是因为刘西平总是批评他。最初合作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就是从张新全父女来了后,刘西平对刘太武的看法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你有什么本事啊!要不是老子县大队给你撑腰,你这个狗屁县长别想坐稳,早被土匪们掀翻了。老子打土匪除恶霸,你就会指手画脚。 不过刘太武还是多少听说一些关于刘西平的传言。刘西平是河北人,开始时教书,后来拉起了一支武装,听说打游击很有一套。 扯淡,现在还是靠老子生活的,再扯淡老子打你的黑枪。想着想着,刘太武就把手枪举起来,假定刘西平就是一个目标,在外面走,他把手枪对准了刘西平的后背。 “干什么你?”一声断喝,吓了刘太武一跳。原来是刘景峰来了。刘太武笑道:“我刚才擦了擦枪,想试试。” 这天下午,传来消息,连岳伦要回汝县了。刘太武召开会议。刘太武说:“到了冬天,再毒的蛇也要冬眠,这个连岳伦,还不怕冻死。” 刘景锋也说:“这傢伙不是蛇,是人啊,比蛇还要毒。” 刘太武说:“我看这样,咱们人手少,先把政府的文件隐藏在西山。然后把部队放在城北。他如果来的话,一定是从北边来。如果北边发生情况,要立即打枪,通报情况,这里就好做准备。” 刘景锋说:“我补充两点。一、如果发生情况,大家一定要抢先占领西城门。从那里杀出去。二、不要和敌人死打硬拼。我们的人手有限,我们要避敌锋芒。只要出去就是生路。” 刘景峰说的第一点很有道理。因为北城门和东城门外都距离魏州市近,那里是连岳伦的活动地方,他极有可能从这两个城门进。如果部队从那两个城门出去,将会和敌人遭遇。出西城门可以向西转移,那里距离专署所在地黄山近。布置完毕,大家开始准备。组织人把文件搬运出去埋在西山。 刘太武又将部队集合起来,做了战前动员。 天说黑就黑了。 刘太武想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完。刘太武养了一个小蜜。他把土匪高照明镇压后,把高照明的老婆黑牡丹弄到城里来,藏在一处民宅里,规定她不许出门,一日三餐都有刘太武送。刘太武则隔三岔五去同床共枕,欢乐一番。当时形势紧张,也乱,没有人注意到这事。再说,一向爱管闲事的祁存义也死了,就更没有人注意到刘太武了。 刘太武见到黑牡丹,一阵亲热之,脱衣上床。云雨之后,刘太武说:“你该走了。” “为什么?” 刘太武嘆息说:“我们这样不好,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如果被发现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懂吗?” 黑牡丹瞪着黑眼睛说:“我们就不能结为夫妻?” 刘太武笑了。 黑牡丹说:“你笑什么?我长得不好看?我配不上你?” 说实在的,别看黑牡丹是个娘们,和那些大姑娘们比起来,毫不逊色。要身段有身段,要有风致。并且是个成熟的女人! 刘太武笑黑牡丹太把自己当成仙女了,说:“咱们是不可能的。我会记着你的,现在形势紧张了,你赶紧走吧!走晚了会走不出去的。” “你——”黑牡丹说了这个字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解放军的县大队长眼里是不值一文的。想想算了,不必勉强,强扭的瓜也不甜。 “你说形势紧张,什么意思?”黑牡丹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刘太武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解放军战士,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黑牡丹也不再问。黑牡丹眼睛里滚出了泪水,她是恨自己命苦。看到黑牡丹哭泣,刘太武要走,又坐下来,把黑牡丹拦在怀里。黑牡丹伏在刘太武怀里啜泣起来,用手掐着刘太武的胳膊说:“你心真狠!” 第87页 外面传来了枪声! 当天晚上,北门平安无事。连岳伦带领土匪从东门进,城内连岳伦的眼线杀死岗哨,打开城门。土匪刚进城就和巡逻的哨兵相遇,双方发生枪战。 刘景锋找不到刘太文,不敢耽搁,分秒都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刘景锋带领部队,不走大街,顺着两边的行人道跑步前进。刘景峰事先安排得力战士占据城门。城门打开后,刘景峰让一个班战士负责断后,他带领部队和机关人员出城门,过了吊桥。 等人们都出来后,刘景峰让人炸了吊桥。 部队撤出去一里地,等待刘太武的到来。一直没有消息。晚上,无法寻找,刘景峰还是决定派出人员寻找,规定,三十分钟找不到,不再等待。 人员派出去后,刘景峰将部队分布停当,做好迎击敌人的准备。 出去的人很快回来,没有找到刘太武。不可久留,刘景峰将部队继续撤退,又退出五里地。这里有一个小山坡。刘景峰将部队和机关人员安置下,吩咐人去专署军区送信儿。其余人在这里待命。 刘景峰又派出人继续寻找刘太武,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一些,还是没有见得到任何消息。 天亮后,军区政委冷向光带领人赶来了,问了情况,问刘太武找到没有。刘景峰说还没有找到,出去的人还有几个没有回来。 冷向光说:“再等三十分钟,如果刘太武还没有找到,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就不再等。” 刘景峰看看冷向光,有些不忍心。冷向光说:“事情紧急,不可久留。” 最后关头,前方出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刘太武,那两个是寻找他的战士。刘太武说他昨天晚上摸错路了,没有出来。 冷向光一句话没有说。 刘太武又说,他问了一下,进攻汝县城的都是些土匪,有三百多人。他们进入汝县城后,在城里一些眼线的带领下,抓捕农会的积极分子,枪杀了三十多人。 “这个仗要算。”刘太武说。 冷向光不理会刘太武的话,说:“通知部队,马上撤退,目标,黄山。”冷向光说完骑上马先走了。 刘太武遭到冷落,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说:“我不甘心啊!” 没有人再搭理他,刘景峰指挥部队跟随冷向光而去。 四十八、短枪队的覆灭 晚上,葛福海和刘太文来到磨山。 磨山街有一家煤矿工人,主人叫姚长顺。葛福海知道他有一个儿子,却没有见他儿子。葛福海就问:“老哥,我记得你儿子是叫姚孬孩吧,现在干什么?” 姚长顺脸色忧郁起来,岔开话题说:“哎呀,做活去了。” 葛福海也是关心他,追问:“做什么活啊?哎,他今年多大了?” 姚长顺说:“三十了。啊,啊,现在解放了,听说你当了大官!” 葛福海说:“当什么大官啊,还不是为咱老百姓服务。” “是呀是呀!当官好好!” 葛福海发现他说话有些慌乱,前言不照后语,不知道是为什么。说了一会儿话儿,又问了些村子里的治安。姚长顺说没有土匪骚扰,现在解放了,是共产党的天下,土匪都逃到深山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撤离村子,回到县城。县工委书记顾占峰那个队还有些收穫。在一个村子里,根据群众的举报,发现了参与惨案的家属,经过做工作,家属愿意让丈夫向政府投案自首。 傍晚时候,葛福海和刘太文商量晚上的行动地点。刘太文提出要去朱坡,那里毕竟是他当年的根据地,群众基础好。葛福海也同意。这时警卫员通报,说有人要见葛福海。 来人戴了一顶草帽。去掉草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刘舜臣吗? 刘舜臣坐下后,唉声嘆气,说跟随部队到皮子河后掉队了,后来就再也撵不上部队。他和老伴曾经想过回到阳城。到阳城边界,听说刘子虬将他和刘太文,刘太武,葛福海,葛存壮的画像贴满了城乡,捉着一个悬赏五千大洋。他就到陕县一个镇上隐藏起来。 “嗨,现在听说你回来了,我老伴就让我来看看。” 葛福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从得知刘舜臣丢失后就一直寻找。回来后也多方打听,一直没有音讯。如今人在眼前,他甚至产生了许多怀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大嫂现在哪里?” 刘舜臣说:“在外面。” 葛福海叫来了刘太文,让他安排刘舜臣住下。 刘舜臣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说:“我还有一个情况需要回报。我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去了磨山,住在了姚长顺家。可是你们知道吗,他儿子就参加了活埋人,听说解放军回来了,他儿子逃进了山里。” 葛福海想起在姚长顺家,姚长顺不安的样子。葛福海轻轻敲击着桌子,他知道这是个很重要的情况。葛福海看着刘太文,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再进磨山。”刘太文却不同意,说:“还是停停吧。现在他儿子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咱们去磨山,住在他家的事情恐怕他儿子早已知道了。恐怕土匪也知道了,说不定他们要採取行动。防止中了他们的圈套。” 第88页 葛福海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葛福海断然说:“今天晚上,重返磨山!乘其不备,出其不意。” 天黑之后,葛福海和刘太文率领人马,全副武装,悄悄出了县城。到磨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众人先在村外埋伏。葛福海先派一个人过去,看看姚长顺家的情况。 刘太文说:“我去。”刘太文带了五个战士悄悄进村,到了姚长顺家门口,四处看看,没有异常动静。刘太文让一个战士回去送信,他们在这里继续警戒。一会儿葛福海领着人来到。刘太文吩咐,留下部分同志在外面警戒,其余同志跟着进院子。 姚长顺家的院墙不是很高,先翻墙进去一个战士,打开门,让战士们进去。看见屋子里亮着灯,有人说话。刘太文直奔过去。这时有人出来,是姚长顺的母亲。看见有人进院子,忙问:“谁呀?”猝然相逢,来不及多想,刘太文一个箭步到了门口,冲进屋里。姚长顺的儿子是个土匪小头目,刚刚回家,正在吃晚饭,听见动静,还没有反应过来,枪口就顶在了脑门上。他已经知道刘太文和葛福海昨天晚上来过,他是特意回来问问情况。他断定刘太文和葛福海不会再来。 临时设立公堂。 葛福海问:“名字?” “姚六。” “这些天干什么去了?” “下煤窑。” 刘太文把桌子轻轻拍拍,说:“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干什么就是干什么,如果不如实交代,等到被揭露出来,性质就不同了。” “我是一个老实的农民,我什么也没有干,就是下煤窑。挣些钱养家餬口。” 刘太文看他腰里鼓囊囊的,撩起他的衣服,是一把手枪。刘太文拽出手枪,说:“农民也带手枪?你这个农民是武装农民啊!” 姚六一时无话。姚六的母亲看纸里已经包不住火,跪在地上说:“求求葛县长,饶了我儿子吧。他不是自愿的,是被刘子虬强逼的。我们也是老实的庄稼人啊,你是知道的。” 葛福海变了脸色说:“你儿子不只是当土匪,还在本月22日参与了活埋人,你知道吗?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么多人都是无辜的人,被活活埋掉。如果是你的儿子,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姚六的母亲抱着儿子的腿说:“儿子,告诉娘,你活埋人了没有?” 姚六不说话。 “儿子,你说啊,你到底活埋人没有啊?” 姚六还是不说话。 葛福海说:“政府的告示你知道吗?” 姚六说:“知道,可是谁相信呢!杀人是要偿命的。” 他母亲说:“儿子,难道你真活埋人了?” 姚六说:“开始我并不知道是活埋人,后来才知道的。可是不做不行啊,人家也是用枪逼着的。我不活埋人,他们就要杀我啊。” 他母亲捶打着儿子的腿说:“孩子,你咋这样不懂事呢!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啊。儿子啊,你可是犯下了死罪啊。”说完便嚎啕大哭。 葛福海说:“不,政府有规定,只要不是首恶,能够检举揭发,有立功表现的,政府是会宽大的。” 母亲摇着儿子的腿说:“孩子,咱可要争取政府的宽大啊,你还知道什么?说说吧。” 在他母亲的一再哀求下,姚六才说:“我知道刘子虬躲藏的地方。” “什么地方?”刘太文问。 “那你们要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刘太文说:“我们不仅可以保证你家人的安全,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姚六抬起头,想想说:“谁是刘太文?” 刘太文说:“我就是。” 姚六说:“刘子虬让王保带了七十个土匪,每人一把短枪,已经进入县城,要打死刘太文。” 刘太文和葛福海互相看看。 刘太文说:“你还知道什么。” 姚六说:“没有了,就这些。” 葛福海说:“你还准备回去?” 姚六说:“回去。刘子虬说了,天明前我必须回去。如果不回去,他就要杀我的父母。” 葛福海说:“你可以回去,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不过我也告诉你,你已经立了一功。” 刘太文说:“我告诉你,如果你说的话属实,我们马上就会捉住刘子虬。你就不用担心害怕了。” 姚六看着刘太文。刘太文知道他还是不相信,说:“你应该相信共产党的实力,我们一定要消灭刘子虬。” 第二天上午,阳城城内像往常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闲逛的闲逛。 一群人在县政府门口徘徊一会儿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北走去。这群人就是王保的手枪队。 王保看看没有下手的机会,就做出了暂且撤退的命令。 土匪们向北关走去。 北关城门口的哨兵对他们没有严格检查,就放行。出了北关就是颍河。河水哗哗地流淌,飞溅起层层浪花。河上一座桥,叫做清颍桥。 五月天气,太阳也暖融融的,还有些热。在河边洗衣服的,还有放羊的,也有放风筝的,还有坐在草丛中说话的。有人还在大声说笑。 第89页 河滩里呈现出一派和平安祥的景象。 是啊,阳城城经过四次解放,这一次彻底将刘子虬的军队赶出了阳城城。在北关,将逃跑的土匪几乎全部消灭,人们再也不会担心害怕了,惊恐不安了。 许多鸟儿也在草地上飞起飞落,发出欢快的鸣唱。有的鸟儿还在水面飞翔,或者直着飞,或者斜着飞,不断变换着花样。 如果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这些人们都是男人。无论洗衣服的,还是钓鱼的,还是放羊的,还是放风筝的。 王保领着土匪下了坡,到了清颍桥上。他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他认为这很正常。土匪们走过清颍桥,就是河滩。 五月的河滩,花草丛生,树木枝繁叶茂,到处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王保的人过了桥,到了河滩的草地上。 看看他们都过了桥。在河滩里做各种事的人都围拢过来,堵住王保们的去路。王保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忙向后看,这才大吃一惊:原来在桥上钓鱼的人都站起来堵住了后路,他们还都亮出了枪,也都是手枪。 王保再回过头去,围拢过来的人们也都亮出了手枪,前后围拢,将王保他们夹在了中间。 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到王保跟前,嘲笑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啊,老同学,咱们又见面了!” 王保仔细看,这人是刘太文。王保看事情已经败露,冷笑道:“天不助我!” 刘太文嘲笑说:“天要是助你,那就不要天了。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老天爷能帮你吗?你已经走到尽头了!” 王保说:“天不灭曹,天要灭刘。可恨可恨!” 刘太文正了脸色说:“在1945年那一次就应该把你打死。当时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谁知道你又活下来了!你的存在就是善良者的克星,就是善良者的灾难!你活在世上才真正是可恨!” 王保看看刘太文,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刘太文说:“还有什么高论,请讲。如果不讲,等到人们知道你被捉住了,那些被你杀害的家属会找你来算帐,要活剥你的皮!” 王保这才说:“能告诉我,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刘太文盯着他的脸说:“你自己!” 王保被说煳涂了,说:“我?” 刘太文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老祖宗的话,你不知道?” 王保还是有些不服气。 刘太文说:“我也问你一个问题,1945年那一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保有些得意,说:“金蝉脱壳。” 刘太文说:“这一次就是蟒蛇蜕皮,也跑不了啦!”刘太文一挥手,众土匪被缴了枪,带回县城。 四十九、戴草帽的人 刘子虬没有被抓获,一直是人们心头的一块病。 这天上午,阳城县政府门口来了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头戴一顶麦秸帽,帽檐向下压着,试图遮挡着自己的面容。背上背一个包袱。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乡下老人。他的打扮又让人觉得蹊跷。卫兵把他挡在门口。 他说要找葛福海。 卫兵将他带到葛福海那里。他轻轻取下麦秸帽,放在桌子上。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张臃肿的脸,眼睛有些暗淡,却也不失为人的精明。 “我是受人之託来打听一件事。” 葛福海说:“说吧!什么事?” “你们政府的告示我也看过了,你们真能信守诺言?” 葛福海警觉地看看他,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做过土匪,愿意向政府登记悔过。可是,这个人的事情比较多,问题比较严重,不知道政府能不能真的宽大他。”这个人忙又解释说:“我和这个人熟悉,他让我来传个话。如果政府能宽大他,他会为政府提供许多有价值的东西,包括刘子虬的隐藏之地。” 葛福海仔细打量面前的人,从他眼睛里看出他的善意和真诚。葛福海说:“我们向来是以诚信取信于民。我们的军队向来是优待俘虏。请你转告那个人,如果他能真的向政府投诚,登记悔过,不管他犯了多大的事情,政府都可以既往不咎。包括刘子虬。”葛福海停顿一下说:“但,前提条件是他必须是真诚的悔过!” “好,我一定转告他本人。” 来人说罢,起身离去。刘太文要派人盯梢,葛福海摆手制止,说:“不必了,由他来,由他去。该来的一定要来,该去的就让他去。” 第二天上午,这个人又一次来到县政府。这一次葛福海换了一副面容,面带微笑,为他满上一杯茶水。来人还是背着那个包袱。 他喝了一口水,抹一下唇边的水珠,说:“昨天我走的时候,你们没有派人跟踪我,我相信你们。” 葛福海说:“我们为什么要跟踪你?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你是真诚的,对我们是相信的。” 他点点头,把包袱放地上,慢慢打开。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部电台,一枚大印,还有一个小本子。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我叫王汉生。原阳城国民党县政府副县长,特向新兴的人民政府登记悔过。”通讯员接过他写的悔过书,交到葛福海手里。 第90页 王汉生交待,电台是国民党阳城县政府的电台。大印是国民党阳城县政府的大印。王汉生那个小本子上写的都是国民党逃跑前隐蔽在各地的国民党人员名单。王汉生表示愿意劝说散居当地的党政人员也向政府登记投诚。 王汉生参加了阳城活埋人后,潜逃到郑州。不久,郑州战役打响。王汉生又一次逃出来。他找到了刘子虬,想投靠刘子虬。这时的刘子虬朝不保夕,已经容不得王汉生。王汉生就想到了向政府投诚。 刘舜臣被安置在县政府的院子里。 晚上,刘太文处理完公事,到父亲住的地方。刘舜臣的工作还没有得到安排,他一直闷闷不乐。 母亲哭了,说:“都是我害了你爹啊,要不是我你爹现在也是个官了。现在可好,啥也没有,还让人议论,我煳涂啊!” 对于父亲脱离部队的事情,组织上一直没有定论。刘太文也没有办法。刘舜臣还在吸菸,说:“别再说那话,谁也没有埋怨你。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再说有什么用?大不了回家种地去。” 刘太武一直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舜臣说:“我也老了,现在也解放了,我就回去种地去。饿不死!当初闹革命时也没有想到将来弄个一官半职。” 看着爹伤心的样子,刘太文说:“爹,你也别难过,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刘子虬还没有捉着,他可是最大的祸害。葛县长也忙,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想葛县长会考虑你的事。你要相信组织!” 一说这话,刘舜臣生气了,提高声音说:“别再提他了!” 刘舜臣不再向下说。刘太文知道父亲和葛福海之间已经有了隔害。还要再说什么,母亲说:“要说还是亲家呢,帮了什么光啊?” 刘太文看看母亲,没有说话。谁都不说话,长时间地沉默。 又停了一段时间,母亲说:“当初我不是也为咱家考虑吗?谁知道将来会咋样?要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决不阻拦你爹,也让你爹跟着部队走。可是,后来不是听说出去的人死了好多?”她又转向刘舜臣说:“你就去对福海说实话,看他能怎么样。大不了,咱还回去种地。” 刘舜臣抬起头,说:“孩子,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让你知道了,你心里会不好受。现在既然你娘提出来了,我就说实话吧。”刘舜臣就把离开皮子河后,在那个小山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最后说:“你爹我说的都是实话,就这些了。你要是认为你爹是逃跑,是胆小,也行,你爹算是给你丢脸了。你爹现在就走,我不去见葛福海。老葛现在官做大了!”刘舜臣又说:“我离开部队后,一直靠行医养活我和你娘,实话实说,我也没有做对不起部队的事情,我对得起我自己,也对得起——”刘舜臣不再说下去。 刘太文看爹时候说的都是实话,说:“爹这些话你先不要对别人说。我瞅机会和葛县长谈谈,你要相信组织上。” 刘舜臣说:“真不行的话,我找老葛亲自说说,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刘太文说:“爹,其实咱们谁都不懂革命,包括我。革命是什么?在最初的时候,我们知道的就是掂着脑袋干!和谁干?最初是和日本人干,后来是和国民党干,现在是和谁干?打土匪,分田地,建立新的人民民主政权。我的认为是革命是什么,革命是不顾一切,革命是机遇,革命是不想结果,革命还是个未知数。” 刘舜臣想不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怔地看着儿子,良久,又低下头。 刘太文又继续说:“当年诸葛亮跟随刘备打天下,也曾经隆中对策,提出三分天下的思想。可是后来他不是没有统一天下?他要早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干脆把刘禅废了不得了。可是他是人,他不是神,他不能像人们说的那样前算八百年,后算八百年。因此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不要总想着过去的事,也不要总为过去的事自责。还是看看今后怎么生活!” 刘舜臣说:“可是,我这心里难过啊!” 刘太文又说:“爹,不要激动,不要着急,不要感情用事。要等待,慢慢等待!” 刘太文直起腰说:“王汉生已经供出了刘子虬的藏身地点,等捉到刘子虬之后再说吧!” 刘舜臣想起刘玉真,说:“刘玉真还没有消息?” 刘太文说:“现在还没有!” 刘舜臣说:“刘玉真比刘子虬还要坏!” 五十、城隍庙的枪声 老君山蜿蜒起伏,沟壑纵横,危崖高耸,层峦叠嶂。最高峰逍遥寨,古寨墙盘根错节,坚如磐石。山上枯树参天,郁郁葱葱。 刘子虬躲藏在老君山逍遥寨。那里位置偏僻,地势险要,山高林密。南可俯瞰阳城城的动静,向北可通往另一个县城,密县。可以说是攻有攻路,退有退路。刘子虬准备在这相对保险的地方重整旗鼓,有朝一日再与刘太文一决雌雄。 月明风清。 刘太文率领县大队将逍遥寨包围起来。黎明时分,发起攻击。一阵冲杀之后,刘子虬的总队副刘天锡,大队长刘少全及其残部300余人束手就擒。刘子虬到底是老土匪,被枪声惊醒后,首先想到的是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在这方面他的确有着狐狸一样的狡猾:抗战时期,磨盘山寨、尖角山伏击战等战斗中,他的属下几乎一网打尽,惟有他每每逃之夭夭。我八路军南下抗日途中,王树声司令员听说他残杀我豫西抗日伤病员,下令通电全国缉拿,也没有将他捕获。前不久,阳城最后一次解放时,阳城之敌被我歼灭,他装扮成商贩又一次逃脱了。这一次,他一听到四周的喊杀声,就预感到自己末日来到了。 第91页 逍遥寨地势虽然险要,寨墙高大。可是他的手下已经没有多少人,武器也大不如从前。 他决不甘心束手就擒,只要还有一线生路,就要垂死挣扎。他来不及穿衣服,睁开眼就钻进床底下。稍微镇静了一下情绪,判断还没有危险,趁枪声、人声嘈杂混乱之时,赤背露胯地熘出寨外,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一丛草丛里。随着枪声的稀落,他又暗自庆幸,大难不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天已经大亮,县大队开始搜山。山寨上原本有个山洞,刘子虬准备向山洞里跑。他看见迎面来搜山的解放军,便惊慌地趴在草丛中。谁知他弄巧成拙,草丛的响声和晃动,暴露了他的目标。 “赶快爬出来!”解放军战士用枪指着草丛喝道。“不出来就打死你。” “别开枪,别开枪。”刘子虬战战兢兢地钻出来,求饶道:“我出来,我出来。” “你是干什么的?”两名战士看着惊慌失措的刘子虬厉声问。 “我,我,我是伙夫。”刘子虬结巴了半天,说道。 不论是伙夫还是谁,肯定是土匪,既然是土匪就要被带走。两名战士将刘子虬带下去。 刘太文正在对投降的土匪训话:“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是愿意放下武器,真心悔过的,我们还当做善良的老百姓,可以回家种地。如果有谁知道刘子虬的藏身之地的,将要受到宽大。” 这时候,两个战士押着刘子虬过来。刘子虬已经听见刘太文的话音,忙把头低下去。 “报告,又抓到一名土匪,他说是伙夫。” 刘太文看了一眼,觉得身材、外貌看上去很熟悉,就到跟前。刘子虬把头又低了低。刘太文又仔细打量他,然后大声说:“抬起你的头来!” 起风了,树叶哗哗地响,草丛连绵起伏。 刘子虬没有抬头,也没有人说话。 刘太文不再问,注视刘子虬。 难耐的沉默。 刘子虬终于慢慢抬起了头,长了一个肉瘤的脸出现在刘太文面前。 刘子虬被押回阳城城。 县城还没有监狱,城里有一个城隍庙,刘子虬被临时关在城隍庙里。 刘舜臣没有真正见过刘子虬,只是听说高高的个子,一张长脸,脸上有一个肉瘤。他去看了刘子虬,果然如人们说的长相。刘舜臣说:“你就是刘子虬?” 刘子虬冷冷地看着刘舜臣,不失狡猾和兇狠,说:“既然知道我,还用问?” 刘舜臣笑了,是那种觉得可笑的笑,说:“你认识我吗?” 刘子虬打量刘舜臣。刘舜臣也是大个子,一张老成的脸,鬍子比较长,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刮过一样。刘子虬早在一九四一年就开始捉刘舜臣,一直到一九四五年,刘舜臣离开刘楼,也没有捉到。所以一直也不认识刘舜臣。 刘子虬表示不认识。 刘舜臣很有些恼恨地说:“我就是刘舜臣,你要抓的人。唉,一直抓了多少年啊!咱俩今天终于见面了。”刘子虬就是一愣。刘舜臣像说家常话似的,“其实我和你无冤无仇,是你要娶我的女儿做你的儿媳妇,把我逼到了绝路上。你也不想想,我一个读书人,是要脸面的。你一个土匪,我能让我女儿去当土匪婆?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 刘子虬说:“那是也怪不得我,是刘玉真出的主意。他说你们两家有仇,让我那样做的。可是你不该杀了我儿子,是你断了我们家的后。” 刘舜臣笑道:“像你这样的人,杀了多少人?你断了多少人的后?你是罪有应得!” 刘子虬冷笑说:“你也别高兴太早了。我刘子虬福大命大,只要不死,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刘舜臣冷笑说:“顽固不化!痴人说梦话!我送你一句话吧:是野兽,就一定有掉进陷阱的时候。” 刘舜臣起身走了。刘子虬突然想起一句话,要问问刘舜臣,大声叫喊,可是刘舜臣已经走出大门了。 人们聚集在县政府门口,有市民,也有乡里人。大都是乡里人。许多人都认识葛福海,见葛福海出来,人们都高声叫喊,乱纷纷的。葛福海听了听,明白了,人们知道刘子虬被捉住了,要求杀了刘子虬,为死去的亲人报仇。葛福海让人们静下来。 人群终于静下来,葛福海说:“老乡们,刘子虬已经被抓住了。你们的家人被刘子虬杀害了,你们痛恨刘子虬。我葛福海也和大家一样,痛恨刘子虬。但是,我们是新时代,是新社会,我们要依法办事,要有理有据。我希望咱们大家能够把刘子虬的罪行形成书面材料,我们好向上级请示,请求对刘子虬进行审判。” 县里其他同志也进行劝说,人们激动的情绪才有所收敛,渐渐散去。 不久,豫西六军分区也向阳城县政府传来消息。六军分区不到十天时间,就接到控告信件一万多份,都是控告刘子虬的。 这天刘太文来到城隍庙。刘子虬被反剪了双手,用铁丝捆着,不住地嚎叫,要见刘太文。 刘子虬看刘太文来了,没有说话。两人互相对视着。刘子虬阴狠地说:“刘太文,我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一定不是这样的结局。” 第92页 刘太文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黄梁梦吗?你知道什么是死不醒悟吗?你就是这样的人,到死你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死?” “哼,我不想知道!” “我还是要告诉你!”刘太文拿出一盒烟,放在他面前。刘子虬不客气地抽出一支,吸起来。刘太文说:“你知道毒蛇为什么活不长时间?因为它是伤害人的,人们见它就要打死它。”刘子虬看了刘太文一眼,眼里露出疑惑的光芒。刘太文说:“你一贯为非作歹,残害无辜,残害善良,草菅人命。你可以横行一时,但不能横行一世。你得罪的是最广大的人民,所以就决定了你的下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刘太文接着说:“你抬头看看你关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城隍庙!城隍可是既管阴间又管人间的官。一个人在阳世上做了多少好事和多少坏事,他都记有帐。他老人家每天都翻他的帐本,他的帐本就叫生死簿,然后等人到了阴间后,他就根据这个人在人间做好事或者坏事的多少和程度给予定罪,难道你晚上就没有听见翻动帐本的声音?” “你别说了!”刘子虬咆哮起来,“你你你,我要杀死你。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刘太文进一步激怒他:“其实你已经很害怕了。不信你今天晚上就注意听,一定能听到翻帐本的声音,说不定还会听见叫你的声音呢!” 按照民间的说法,晚上如果有陌生人叫自己的名字,是不敢答应的,如果答应了,就说明自己快该死了。刘太武的话太可怕了,太哂人了! 刘子虬向四周看去,仿佛就看见城隍在看他,众小鬼在看他,在嘲笑他。城隍正吩咐判官,无常准备捉拿他。刘子虬咆哮起来,“你们来吧,我不怕,我不怕!我还要出去,我还有人马,我还要和刘太文决战。” 刘太文冷冷地看着他。 刘子虬一支接一支地吸菸。在烟雾腾腾中,一个个被他杀害的人向他走来,有妇女,有儿童,有老人,有孩子,有八路军战士,也有许多无辜的,被刘子虬认为和八路军有染的人。他们或披头散髮,或涕泪连连,或怒目而视,各种形状,不一而足。 门外传来叫喊声。刘太文让警卫员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警卫员跑回来,把刘太文拉出去。外面站满了群众,他们拿着菜刀,掂着镰刀,掂着火杵,还有人拿着棍子,叫喊着要打死刘子虬。 人们叫喊着:“刘子虬,你个挨千刀的土匪,还我儿子的命来,还我媳妇的命来。”刘太文竭力阻挡群众,群众已经被仇恨点燃,哪里还听进去!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向里沖。 愤怒的群众还是不肯离去。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拿了一把菜刀,跪在刘太文的脚下,声泪俱下:“李大队长,你让杀了这个王八蛋吧。俺就一个儿子,那一年去乡下赶会,半道上碰见刘子虬,他硬说俺孩子是八路军,一枪就把俺孩打死了。俺老伴受不住打击,疯了,后来淹死了!” 一个老太太拿了一把剪子,也跪在刘太文脚下。她那一年娶媳妇,刘子虬听说后就到她家,非要和新媳妇睡觉。老太太的儿子不同意,刘子虬就开枪打死了老太太的儿子,新媳妇也撞墙死了。前来诉苦的人一拨连着一拨,地上唿啦啦跪了一地。刘太文禁不住泪流满面,也跪在大家面前,“老乡们,我理解你们,我也痛恨刘子虬。他罪恶滔天,碎尸万段都不能解恨。可是,咱们是共产党的领导,是新社会,咱们要按照法律进行审判。请老乡们相信政府,共产党和政府一定不会放过刘子虬。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人们在刘太文的苦苦劝说下,才不情愿地离去。 晚上,刘子虬拒绝吃饭。 刘太文白天的话对刘子虬起了恐吓作用。一进入晚上,刘子虬就汗毛直竖,好像真的听见了城隍哗啦啦翻动本子的声音。好像看见暗影里影影绰绰的影子就是判官无常们现身了,铁索也在哗啦啦地响。刘子虬要防备前面,后面又走来小鬼。要防备后面,前面又走来小鬼。防备左面,右面又有声音。防备右面,左面又有声音。刘子虬应接不暇,就发起疯来,前后左右四处追打,又四处捉不到东西。突然又看见成群的鬼们哭着向他索命。他四处撞击,四处碰壁,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无力站起。 阳城工委召开审判大会,对刘子虬进行审理。会场设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审判会还没有开始,会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你挤我涌,各种各样的叫喊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一些暗藏的土匪在中间乘机活动,蛊惑人们。说什么共产党长久不了,让人们不要相信共产党的话,相信共产党的话要倒霉。 刘太文将县大队的人马布置在会场周围。台子上放了两挺机关枪。四周的房上也布置了两挺机关枪,防止有人劫法场。 大会开始了,刘子虬被带上台子。对刘子虬进行了公开审理。葛福海列举了刘子虬屠杀无辜群众,屠杀八路军战士的种种罪行。刘子虬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葛福海宣布对刘子虬执行死刑的命令。 两名解放军战士上前要拉刘子虬。刘子虬瘫软在地上,裤裆里拉了一裤裆稀屎。两名战士架着刘子虬走下台子,刘子虬说:“我该死!” 第93页 刘子虬经过刘太文身边时,停了一下,刘太文挥挥手,让两名战士把刘子虬拉下去。 刘子虬拉到台子后面,执行枪决。 五十一、分道扬镳(大结局) 葛福海后来到省里任交通厅厅长,一直到退休。 刘舜臣的问题一直是葛福海头疼的问题,不能相信刘舜臣的话,又不能不信。后来刘舜臣提出要回家去教学,一直以来他就想做一名教书先生。葛福海满足了他的要求。 刘舜臣回到刘楼当了一名小学校长。 “文化大革命”时,有人把他的歷史翻拣出来,说他在当年的大军南下途中,中途退却,贪生怕死,逃避革命。说他是混在革命队伍里的“耗子”。甚至还有人说他是被国民党兵俘虏了,听说解放后,又找到革命负责人,想投机革命。问题越说越严重。人们让他站台子,挂牌子游街,让他坦白自己的罪行。无论人们怎样审问,怎样打他,他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任凭唾骂,任凭人们拳打脚踢。 后来对错划右派的人进行平反,刘舜臣也被平反,被称为老八路,阳城的老革命者。许多学校请他去作报告,讲革命故事。刘舜臣有请必去,到那里谈笑风生,讲到激动处还声泪俱下。 八十年代,刘舜臣还写了一本自己的回忆录,有十多万字。他的愿望是希望能教育后人,勉励后世子孙好好学习。也有人说他是想为自己歌功颂德,树碑立传。阳城政协对刘舜臣的这本书非常重视,这可是一本研究阳城抗战革命史的重要资料啊,几经周折想得到,却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刘舜臣也去世,这本书到底在哪里,无从知道。有人说里面详细而真实地写了他离开南下部队的情况。是真是假,究其如何,无从知道。 关于那段歷史永远成为了一个谜。 再说刘太武。从汝城到了专署所在地黄山。专署和军区对刘太武的问题非常震惊。尽管刘太武自己百般解释,终究无人作证。作为一个领兵“主帅”,在关键时候丢失了,问题太严重了。 刘太武被下放到地方上当了一名县政府的宣传干事。后来和一名供销社的姑娘结婚。这名姑娘叫向秀,是南方人。她还有一个妹妹,叫向花。向花和姐姐住在一起。刘太武和向秀结婚后,又勾引了她的妹妹向花,进而霸占,搞了个娶妻纳妾。 这种“娶妻纳妾”的事一直持续了三年多。刘太武还利用工作之便,进行自行车的倒卖活动。后来倒卖自行车的事情东窗事发,“娶妻纳妾”的事情也败露。在当时,这种事情是非常严重的,刘太武被严肃处理,开除公职,回家改造。他的老婆也和他离婚。 他孤苦一人多年,后来得了精神病,整日在街上游荡。当有人说他是老革命者时,人们往往会耻笑,谁信呢! 刘太文追随解放大军渡江作战,后来任南京市军管会主任,定居南京。他带领部队剿匪反霸。在1949年国庆节前夕,破获一起国民党特务组织的针对国庆节的爆炸案,捉获一批国民党特务。中间有一个叫刘玉真的人。经审问,确系刘楼的刘玉真。阳城解放后他潜逃到南京,加入国民党的一个特务组织。 刘玉真押回阳城后,验明正身,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