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迷失》 第1页 [悬疑惊悚] 《深度迷失》作者:紫薇朱槿【完结】 第一章 噩梦般的夜晚 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手枪、尸体、鲜血,在嗡嗡作响的灯泡下显得极其诡异,李冰红最清晰的感觉反而是听到了上方汽车碾过的声音。 "举起手来!"两个粗暴的声音骤然响起,李冰红身子一颤,头一偏,看到了那令人信赖的黑色制服,笔挺、庄严,银星与肩章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嘎哒"、"嘎哒",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似乎比车流不息的大道上那些嘈杂的声音更加真实些。"嘎哒"、"嘎哒",李冰红急促地敲下这每一个节奏,与那张略显疲倦的脸和端庄却略带褶皱的套裙组成了一副很鲜明的职业女性的特徵。在电脑前奋战了十二个小时,李冰红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快点穿过眼前这个地下通道,到达另一端的地上后再走三百米,进入自己的公寓,泡进一池热热的水里,彻底放松后美美睡上一觉。 "嘎哒",高跟鞋的声音戛然而止,李冰红小心翼翼地借着通道底反射上来的灯光迈出了通往通道的第一步,"嘎哒"、"嘎哒",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的清脆声音在通道内迴荡着,外面唿啸的车声有些缥缈失真,似乎处于另一个世界中。通道内的灯坏过数次,现在只装了两个白炽灯泡,在简陋的天花板上低沉地嗡嗡作响,勉强照亮了通道中央小学教室那么大的空地,而拐角的两端只能靠一点余光让来往的行人不至于踩漏台阶而摔伤。 "砰!"在这一声巨响前,李冰红刚准备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而这一声巨响不啻于晴天一声霹雳,在瞬间从天花板上震落无数灰尘,更有黑黑褐褐的各类虫豸如雨点般落下。 李冰红不记得自己是否尖叫过,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中,一声尖叫太过微不足道,她甚至来不及拂掉那些落在身上的令人恐惧的虫子,已是一脚踏空,脚踝传来的剧痛很明确地提醒她左脚已经严重扭伤了。 巨响带来的余音在地下通道中迴荡着,愤怒的李冰红试着以另一只完好的脚为支点,向前跳了一步,是哪个该死的小孩冒着犯禁的惩罚在这里放炮仗吗?她越过拐角,向前探出了头。 通道的中央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俯卧着,仅能从衣着上判断出是个男人。 李冰红瞪大了眼睛,那人出什么事了吗?她脱下高跟鞋用一手提着,单腿跳了过去。 手枪?!李冰红看到了男子身边那黑煳煳的东西,吓得手一松,高跟鞋摔到了地上。而男子身下逐渐溢出的鲜血更是让李冰红的双手在瞬间捂住了忍不住想尖叫的嘴巴。 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手枪、尸体、鲜血,在嗡嗡作响的灯泡下显得极其诡异,李冰红最清晰的感觉反而是听到了上方汽车碾过的声音。 "举起手来!"两个粗暴的声音骤然响起,李冰红身子一颤,头一偏,看到了那令人信赖的黑色制服,笔挺、庄严,银星与肩章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这似乎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李冰红仿佛遇到了亲人,声音哽咽着叫道:"警察同志……"她想尖叫,想狂奔,但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左脚仍然传来阵阵剧痛,而心却在瞬间凉了下来,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地指向了自己,任何一个不是傻子的人都能看出这意味着什么。 夏末的夜已经有了些许寒意,或许秋天已经不远了。敞开的窗子虽然有焊紧的铁栏杆可以阻止人的出入,但却阻止不了那些喜欢扑火的飞蛾自投罗网,任由屋顶明亮的灯光嘶啦啦毁灭着自身,焦黑的残躯掉落下来,空气中也瀰漫起淡淡的焦味。这个大约五六平方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分列两边的三把椅子,李冰红占用了其中的一把,表情呆滞地坐着,处境甚至还不如那些已经死去的飞蛾,起码它们在临死前能得到一瞬间的快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年轻的警察捏着文件夹不满地走了进来。为什么这个社会的治安总是这么差,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犯罪嫌疑人被送进来?老天难道不能给我们一个安静的夜晚?没有杀人、没有抢劫、也没有强姦,那会是一个多么宁静的夜晚啊。年轻的警察不知是不满于无法准时入睡,还是在恼火李冰红这样一个年轻而且绝非难看的女子也被送进重案大队里,世道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他把文件夹重重摔在了桌子上。 不!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李冰红被惊醒了,转了转发涩的眼珠,求助般地望向这个似乎正在发脾气的警察:"警察同志,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这里?" 警察没好气地坐下,掏出了笔,公事公办地开始做笔录:"你的姓名?" …… "我叫李冰红。" "出生年月日?" "1983年1月2日。" "工作单位和职业?" "侨业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室助理。" 警察打量了一下李冰红用髮饰挽起的长髮和虽端庄但却不失青春的职业套装,似乎并不怀疑她的话。 …… 一连串的问答终于让李冰红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初时受到惊吓的恐惧和无助被逐渐增长的愤怒所替代,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在打量犯人吗?为什么要把一个无辜市民关到公安局里半夜审问?难道发现一具尸体也有罪,要两个警察用枪抵着我,用手铐把我铐住抓来吗?" 第2页 警察似乎看多了这种耍泼的表现,居然没有发火,只是用腿蹬着地面,用力将椅子向后滑了一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确保了自己与李冰红之间的距离后,警察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没错,如果你只是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对你做完简单的笔录,留下你的联繫方法后你就可以回家了。但对于重大犯罪嫌疑人,我们有权将你拘留二十四小时。" 李冰红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重大犯罪嫌疑?" 警察撇了撇嘴:"别装煳涂了。我们的两名巡警在地下通道亲眼目睹了你开枪射杀了一名男子,难道杀人还不够严重吗?" 李冰红惊呆了。 "而且……"警察又继续说,"死者身上携带有少量袋装海洛因,因此不排除你有买卖毒品的嫌疑。"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杀人?我根本不认识那人!我要经过地下通道回家,还没拐弯时就听到枪声,把我吓了一跳还扭伤了我的脚,我过去时只看到地上有枪还有那男人的尸体,警察来得更晚,怎么可能看到这之前我有开枪杀人?这太荒唐了!"李冰红尖叫起来,愤怒和焦急让白皙的脸庞变得绯红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确有开枪杀人,只是巡警去得太晚,应该不会看到你开枪杀人的场面?"警察严肃起来。 "你玩什么文字游戏?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到枪声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但那时我就没有看到兇手,巡警去得更晚,怎么可能"目击"是我在开枪?"李冰红愤怒地极想破口大骂这个白痴警察,但良好的教养又让她在急切中找不到恰当的词句来形容这个故意歪曲她意思的混蛋。 "你不承认没关系,鑑定科正在做鑑定,一切就由专家们来鑑定好了。"警察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李冰红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一个人的眼睛可能出问题,但两个人的眼睛却不可能同时出同样的问题。两名巡警都亲眼目睹了你开枪的经过,我倒想知道你如何解释。"说完,他站了起来,咣地一声推开椅子,打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去。 那两个巡警绝对是在撒谎!李冰红在不自觉中攥紧了拳头,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负责巡逻的警察,没有什么必须完成的破案率,他们为什么要陷害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以前宁静安详的世界已经被打破了,这个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荒谬起来,身世清白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竟在一夜之间被指控为杀人犯,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啊!李冰红想大笑,支撑着自己不要崩溃的信念如沙墙般哗啦啦坍塌了下来,多么好的世道,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哈哈哈,李冰红听到了自己尖锐的笑声,脸上却已是泪如雨下。笑话!天大的笑话啊! 渖阳窝在沙发里,怔怔地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细长而又结实,除了摸枪留下的老茧,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简单整洁的房间里充满了沉寂的气息,单调的铃声却打破了这种流离的沉寂。"嗯,我知道了,这就去。"渖阳放下了手机,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手枪、地下通道、年轻的女孩、贩卖毒品的小贩,这让人很容易就将其连贯起来,渖阳开着车熟练地在车流中穿梭,并不想在没看到完整的资料前就妄下结论,先入为主是破案之大忌。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新月的光芒被城市里璀璨的霓虹灯光掩盖,人类所创造的奇蹟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自然的力量,然而,这样的歌舞昇平与灯红酒绿究竟掩饰了多少罪恶与黑暗,恐怕身为刑警的自己也不能完全了解吧!如果有一天能完全清除了这世间的罪恶,警察们都没有用武之地,自己就可以很欣慰地转业,做一些普通的工作,那该有多好。只是现在……渖阳眯起了眼睛,掩住了目光中的坚毅,现在正是需要我辈努力去剷除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为数众多的毒瘤与脓肿之际,千万松懈不得啊。 熟练地将车泊在停车场警察专用车位上,渖阳走进了区刑侦分局办公大楼。值班室的小王见到他,打了个招唿:"沈队,是审那个地下通道枪杀案吧?小崔正在等你呢。"渖阳点了点头,径直前往二楼的重案大队第一办公室。 小崔知道渖阳的脾气,所以关于案情只字未提,只是将巡警笔录和自己刚查出的资料交给了渖阳。 案发时间:25年9月17日21∶37。地点:苍口区幸福路地下通道。经过:巡警阮志江、刘长波巡逻至地下通道时,发现犯罪嫌疑人鬼鬼祟祟走进地下通道,当他们走进地下通道时,听到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的争吵,随即听到枪声,他们冲过拐弯处时发现犯罪嫌疑人握有手枪平指前方,而被害人确已倒地。抓捕过程中,犯罪嫌疑人并未抵抗,阮志江随即与刑侦分局重案大队取得了联繫,将犯罪嫌疑人送到刑侦分局。 渖阳暗忖:尽管并没有目击犯罪嫌疑人开枪的场面,但在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里,地下通道内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犯罪嫌疑人,所以巡警推断李冰红是第一犯罪嫌疑人也是合乎情理的。巡警笔录后附有被害人简单的个人资料:王小杰,男,二十七岁,本地人,无业无固定住址,曾因贩毒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怎么这次效率这么高,案发到现在刚一小时就查到了被害者的资料?"渖阳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小崔笑嘻嘻地回答:"是啊,他的身份证就带在身上,查起来自然方便了。"渖阳闻言一怔,皱起了眉头,又去翻看犯罪嫌疑人李冰红的个人资料:女,1983年1月2日出生。户籍所在地:尚海市苍口区幸福路37-a座122室,暂住地同上。籍贯:凌渡市龙堂镇,出生地同上。汉族。侨业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室助理。文化程度:大学本科。家庭情况:无任何亲人,无犯罪前科。 第3页 渖阳抬起头:"鑑定呢?"小崔回答道:"弹道鑑定还在进行中,不过鑑定科从现场勘察来看,判断子弹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率是从现场发现的手枪中发射出来的,手枪是普通的六四式,上面没有任何指纹,由于是近距离射击,被害人当场死亡。" "尿检呢?" "正在查,应该马上出结果。" 渖阳重新开始翻看卷宗,电话铃响起,小崔接过来,眼睛瞪大了:"没错?嗯嗯,我知道了。"他放下电话后声音低沉地报告:"沈队,她的尿检是阴性。" 渖阳放下了卷宗,闭了闭眼睛。这个案子疑点太多:一个以前从无案底受到良好教育的年轻女性,与被害人看起来绝无任何关联,居然会在地下通道内争执,并且开枪杀人,杀人动机是什么?买卖毒品?可李冰红从尿检看来根本不是吸毒者。这支神秘的手枪又是谁的?李冰红一个年轻白领会在刚下班的背包中放一把沉甸甸的手枪?如果是王小杰的,双方并没有扭斗过,况且李冰红又没有王小杰强壮,怎么可能从他那里抢到枪?而且无论是谁的枪,为什么枪上没有指纹?这案子里存在着太多巧合了。王小杰居然随身携带身份证,好像专门等着警察来查他的身份,而李冰红与他在争执和开枪之时,正好就有两名巡警经过,充当了最完美的目击证人。他总感觉这案子有些古怪,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一切又都疑点重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吧,该审讯一下李冰红本人了。"渖阳站了起来。 李冰红给渖阳的第一印象,与那些成天出入高档写字楼的年轻白领没什么区别。见多了犯罪嫌疑人的嘴脸,目光敏锐的渖阳看到李冰红的脸上,只有迷惑、紧张与愤怒,这并不是一个杀人犯被当场抓获应有的表情,除非她是无辜的,或是在演戏。 "李冰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了,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刚才进来过的那个年轻警察一脸严肃,而现在说话的这个并不比他大多少,尖削的下巴、薄薄的唇、俊朗的眉眼,这样一个帅气的警察是很容易赢得女性的信赖的。李冰红心中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没有杀人!"李冰红感觉到声调又变得尖锐,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力图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解释。我不是泼妇,我不是杀人兇手,我是冤枉的。李冰红一再提醒着自己,声音终于缓和了下来。 "我今天在公司加班,近九点才离开公司,坐12路电车在幸福路下车,车站离地下通道并不远,穿过地下通道再走三百米就到家了。我跟往常一样走进了地下通道,还没走到拐弯处就听到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一脚踩空扭伤了脚。等我拐过弯后,看到那个人躺在地上,手枪扔在一旁,他身下流出了好多血,我被吓呆了,然后那两个警察就出现了,用枪指着我,剩下的事我就像在做梦一样,我竟然被关进了公安局,而且警察还说亲眼看到我开枪杀人。"李冰红指控般地望向小崔。 渖阳瞪了小崔一眼,既然知道巡警并没有亲眼看到她开枪,怎么可以乱说话?小崔明白他的意思,在桌下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你认识被害人王小杰吗?" "从来没见过。" "你吸毒吗?" 李冰红紧握着拳,强迫自己不发火:"不,我连菸酒都不沾,怎么会吸毒?" 李冰红的肌肤光滑而细腻,尽管身处这样的环境中,身心都必会受到打击,但仍然无损她的青春朝气,渖阳也并不怀疑她的话。 "案发当时,你戴有手套吗?" "没有,现在是夏末,谁会戴手套?" "请再重复一遍你进入地下通道后发生的一切。" 李冰红嘆了一口气:"要进入那个大厅,必须先过拐弯处,我正准备下最后一级台阶,听到了巨响,我吓了一跳,一脚踩空扭伤了脚。当我拐过弯后,看到那个人躺在那里。我一只脚跳着过去,看到了枪和他身下的血,然后巡警就出现了,不去抓兇手却把我这路过的行人抓到公安局来。" 渖阳停了下来,正在做笔录的小崔有些不解地望向他。她只是听到枪声才赶过去的吗?这倒可以解释这支神秘出现的枪和枪上没有指纹的问题了。但是枪响到她拐过弯来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兇手会躲到哪里?阮志江和刘长波为什么会看到她握着手枪?没有戴手套的李冰红怎么可能握着手枪却不留下任何指纹?两名巡警难道会撒谎?可他们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况且实在找不到李冰红的杀人动机啊。 无论是从证据还是从直觉来判断,李冰红都不应该是杀人兇手,案情恐怕是超乎想像的复杂。渖阳站了起来:"今天就审到这里吧。" 小崔合起卷宗也站了起来,李冰红忙仓皇地站起来叫道:"警官,我是冤枉的啊。"渖阳严肃地回答:"你放心,人民警察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说完转身开门。 这句话显然给李冰红带来了希望,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沈队,这是怎么说的?"小崔赶到门口,在渖阳背后低声询问。 渖阳很想告诉小崔这个女孩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但在他转身面对小崔的时候,瞥见了李冰红脸上那奇怪的表情。 第4页 她正在笑,黑白分明的眸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透着冰冷与讽刺,秀美的脸庞似乎笼罩在阴影中,被切割得扭曲诡异。而这一切都随着小崔关门的动作被屏蔽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在黑暗到来之前,李冰红的脸成为渖阳最清晰的记忆。 "轰!"仿佛数十个响雷在耳边炸开,霹雳瞬间闪花了渖阳的眼,在那耀眼的光芒中,欧凌高挑的身材出现在他面前,艷泽的唇完美地形成了优雅的笑,细长的眸却如万年寒冰般冷酷,"我爱你,我会爱你到天荒地老。"她的手臂如蛇般缠上了渖阳的身体,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渖阳。 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手枪、尸体、鲜血,在嗡嗡作响的灯泡下显得极其诡异,李冰红最清晰的感觉反而是听到了上方汽车碾过的声音。 "举起手来!"两个粗暴的声音骤然响起,李冰红身子一颤,头一偏,看到了那令人信赖的黑色制服,笔挺、庄严,银星与肩章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手枪、尸体、鲜血,在嗡嗡作响的灯泡下显得极其诡异,李冰红最清晰的感觉反而是听到了上方汽车碾过的声音。 "举起手来!"两个粗暴的声音骤然响起,李冰红身子一颤,头一偏,看到了那令人信赖的黑色制服,笔挺、庄严,银星与肩章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沈队?"渖阳惊醒,看到小崔诧异的表情。他眨了眨眼睛,掩饰着其中的震惊与恍然。"我没事。"他声音嘶哑地回答。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欧凌那样蛇蝎心肠般的表情。一个口口声声爱到天荒地老的女人,竟然在娇笑间用匕首刺向爱人,自始至终都笑得那么诡异,笑到眸中只余冰冷。这样的表情,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冰红的身上?难道她也在欺骗自己?难道她也是个高深的戏子,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自己猜测真的有误,竟然错误地怀疑目击的巡警在撒谎? 渖阳的额间渗出冷汗,这一生中,除了欧凌的背叛,这桩怪异的杀人案是唯一能令他产生悚然感觉的事件了。 "沈队,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小崔担心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渖阳有些眩晕,甩了甩头回答:"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已。" 小崔仍然有些奇怪地看着渖阳,然后问:"沈队,刚才听你对李冰红说的话,好像是认为她无罪?" 渖阳吐出了一口气,低沉地说:"不,等鑑定科的正式报告出来,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明天对李冰红正式刑事拘留。" 第二章 大逃亡 绿灯终于亮了,刘长波拔脚就往这边的咖啡馆跑来,停在斑马线前的一辆货车突然闯红灯,唿啸着沖了过去,将刘长波撞飞到半空,然后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 "啊!"李冰红尖叫着站了起来,傻子般地指着窗外再也说不出话来。蓝一方急忙在桌上丢下钱,拽着李冰红迅速离开了咖啡馆。 李冰红想哭,但一夜未合的眼睛却已经干涩,欲哭无泪。玻璃窗上映出她蓬松的髮丝和充满血丝的眼睛,价值不菲的套装上的皱褶已经开始以媲美心中紊乱的程度递增,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还是自己吗?想到二十四小时前,自己还意气风发地去公司上班,现在却已经沦为阶下囚了,李冰红突然发现命运实在充满了戏剧性,只是被命运狠狠亲吻了一口,自己居然就从看客变成了演员。她想笑,但脸庞却似五十岁的老女人般干燥,肌肉变成了几块硬泥巴,勉强摩擦着,甚至可以感觉到碎渣在簌簌掉落。 "刑事拘留"、"押送看守所"、"有权聘请律师"…… 好陌生的词句啊,李冰红似乎现在还可以看到那个宣布自己被刑事拘留的年轻警察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想吞噬掉自己。她低头看了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手铐铐在手上久了,倒也不觉得冰冷,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 噩梦快点醒吧!梦魇,这是梦魇啊!李冰红用指甲重重划了一下手背,细细的血印在肌肤上突兀地浮现出来,痛,为什么连心都那么痛?即使想以梦为藉口,这疼痛也不再给自己可以继续梦想下去的理由了。 李冰红忽地站了起来,用手铐勐地砸向车窗:"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不要去看守所!"坚固的防弹玻璃上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李冰红身边一男一女两名负责押送的警察却同时站了起来,女警重重推了李冰红一把:"放老实点。" 身子重重撞在了车厢上,李冰红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哗地一下涌了出来:"警官,我是冤枉的啊。你们为什么不去抓真正的兇手,却来冤枉我?" 女警鄙夷地看着她:"喊一句冤就能证明你是无罪的,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哪个犯罪嫌疑人是不喊冤的?但被警察目击开枪杀人的犯罪嫌疑人喊冤还有用吗?" 李冰红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辆押送李冰红去郊外看守所的警车突然急剎车,把站立着的三人晃得东倒西歪。 "什么事?"男警透过金属栅栏向司机问道,同时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前方一派乱闹闹的景象。 "似乎是撞车了,好像是卡车擦了那辆轿车的边,双方吵起来了,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交警还没来啊,路都被堵住了。"司机倒是观察得很仔细。押送的男警却认为晦气:"算了,能不能倒车,走别的路去看守所?"司机摇头:"不行,你看看我们身后,还停了两辆卡车呢。" 第5页 正在争吵的卡车司机和轿车司机看到这辆警车,停止了争吵,相互揪着对方的衣襟向警车走来,似乎想找警察帮忙。警车后的卡车上,一个司机打了个手势,肇事的卡车司机看到,对轿车司机点了点头,二人同时掏出手枪指向了警车的司机。 "劫……劫狱啊!"警车司机一语破的,在通知了后面的警察后举起了双手。 "开什么……玩笑?"男警拔出了手枪,声音有些颤抖,难道这个女人还有庞大的势力背景,竟然来劫囚车? 警车后的两辆卡车上也跳下了四五个壮汉,手持小型冲锋鎗和手枪,对着警车的后厢一阵扫射。 在刺耳的枪声中,警车突然一歪,车胎被打破,车子向一面歪斜。抱着头趴在地上的李冰红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连声尖叫,而两个持着手枪的警察在这样密集的枪雨中,抬头尚且困难,更别提迎着那明显射向车厢上方的子弹冲出去。 枪声骤停,千疮百孔的警车车门被一脚踹开,李冰红微一抬头,迎着刺眼的光芒,看到了一个壮汉向她伸出了手:"下车!" 两名警察在四个枪口的胁迫下,眼睁睁看着李冰红跳下了警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谁?"这种似乎只会发生在警匪枪战片中的场面在自己眼前真实呈现,李冰红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从他们的话,从警车上跳下来。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他们是在武装劫囚,而这一逃走,自己的冤屈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想到这里,李冰红停住了脚步,再次询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没有人回答她,壮汉们簇拥着她打算撤退。 排在警车后的第一辆卡车突然在奇怪的声音中移动起来,无人驾驶的车体来势汹汹地向站在两车之间的李冰红等人撞了过来。 "危险!"壮汉一把推开李冰红,几个人扇形般散开。 "喂,快上车!"与警车撞在一起打横的卡车后露出了另一辆卡车,一个男子在车里向李冰红大喝。 陷入了迷惘状态的李冰红爬起来,快步奔向卡车。司机室里的男子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拉住李冰红,把她拉上了搭板。 "站稳了!"仍然站在车门外的李冰红下意识地用双手揪住车厢上的栏杆,男子勐打方向盘,卡车冲出公路,滑到了路基下的农田里,然后迅速加速,向前方一路狂奔而去。 "不要开枪,伤到她就麻烦了。"为首的壮汉阻止了同伴要开枪的举动,脸色阴沉地迅速钻进卡车里,也冲进农田,向前面的车追去。 狂风夹带着车轮扬起的尘土,扑了李冰红满头满脸。 "抱歉,我现在不能停车,你沿着搭板,自己爬进后面的车厢吧。"男子歉然道。 咬了咬牙,李冰红把及膝的套裙向大腿上一撸,也顾不得端庄与得体,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后面的车厢。坐在车厢里,惊魂未定的李冰红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抬起手来,蒙了尘土的手铐仍然在提醒她自己是个被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而且现在还多了暴力脱逃和畏罪潜逃两项罪名。 "天啊!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李冰红抱住头,失声痛哭起来。 颠簸的车不知开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啜泣中的李冰红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不要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摆脱这种困境再说吧。"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那个身材瘦削却有着和煦笑容的男子沖她微笑着,仿佛阳光般灿烂。 "我叫蓝一方,一个自由作家。"把卡车扔在路边,男子带着李冰红七拐八弯后上了停在一个胡同里的吉普车,然后向她自我介绍。 李冰红傻傻地瞪着蓝一方:"你为什么要救我?"蓝一方夸张地咧开嘴:"哎呀,不好意思。我经过那里,看到你们正在上演抢人大战,我看你似乎很想离开警车,但又不想跟那群壮汉走,所以就见义勇为了一把。" 这个理由太荒谬了。但看蓝一方煞有介事的样子,李冰红直觉自己再问下去,仍然只会得到一本正经讲出来的荒谬理由,于是她沉默了。 吉普车仍然在车流不息的公路上行驶着,随时都有响起令人胆战心惊的警笛声的可能,但这个讲着荒谬理由的神秘男人身上,似乎有种可以让人放松的气质,连遭巨变的李冰红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冰红醒来时,发现天色已晚,吉普车停在一个小小院落里,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香气,一树如雪的桂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悠然落下,飘落在车上,甚至俏皮地越过敞开的车窗落在自己的身上。这静谧的一刻让李冰红泫然泪下,以后自己还会拥有这样的生活吗?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看你很累所以没叫醒你,下车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这是我朋友的家,他出国了,所以把房子扔给我照看。"倚在车门上的蓝一方仍然是一脸温柔的笑,并绅士地打开了车门。 李冰红习惯地掠了一把头髮,却发现髮饰不知几时掉了,长发全披散开来,而最令人吃惊的是手铐不见了。 "那个只需要一根铁丝就行了。"蓝一方淡淡地说。 "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被抓的吗?"洗过澡,身上飘着浴液清香的李冰红穿着蓝一方找给她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正在狼吞虎咽吃着手擀面,闻言一怔,抬头看向桌旁撑着手臂饶有兴趣看着她的蓝一方。 第6页 "杀人。我在地下通道发现了一具尸体,被警察抓去当成杀人犯,很可笑吧,包青天毕竟不是歷朝歷代都有的。"李冰红愤慨起来。 "能具体说说吗?" …… 碗里的汤变得冰冷起来,李冰红闭上了嘴,事情的详细经过都说出来了,可是蓝一方会相信吗? 蓝一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有没有想过,这案子的关键就是那两个巡警?正是他们的供词造成了现在的不利局面。" 李冰红急切地望向蓝一方:"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没有杀人吗?" 蓝一方"嘿嘿"一笑:"我可是作家,擅长的就是从一个人的外表来剖析他的内心,你看起来这么傻,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仿佛一道暖流经过,心中的坚冰哗啦啦裂开了缝隙,李冰红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一句话会产生那么温暖的感觉,她哽咽起来。 "呵呵,别哭,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尤其是美女。"蓝一方戏嚯着,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我在公安局还有几个朋友,我去打听一下那两个巡警叫什么名字,还有他们的联繫方式。" 李冰红一惊:"你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唯有找到他们,直接问他们作伪证的原因了,不是吗?" 巡警阮志江住在山竹区泰乐路一栋七层旧楼的五楼,独租了一个两居室。 年久失修的老楼没有物业管理,楼道内黑煳煳的,蓝一方按下钥匙环上一个小光电玩具,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二人的脚下,总算爬上了五楼。 "51,应该就是这间了。"蓝一方轻声说道,并举手敲了敲门。门在他的手指敲击之下竟然开了,原来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罢了。 蓝一方一把推开身后的李冰红,让她闪到走廊一边,敞开的门内溢出了不洁净的居室中特有的味道,以及另一种日常家庭中绝不会出现的气味--血腥味。 蓝一方敏捷地闪进门内,在微光下找到了电灯开关,瞬时倒吸了一口气。 "啊!"好奇的李冰红从门外探进了头,看到房间里四溅的血迹尖叫起来。阮志江倒在客厅里,身上被刺了无数刀,眼睛恨恨地瞪向门外,仿佛盯着李冰红。 "别看了!"蓝一方低喝,弯腰在阮志江的尸体上看了片刻,从旁边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闪到门口把电灯开关擦了擦,然后拉着仍在发抖的李冰红快速奔下楼,迅速钻进了吉普车里。 把车开出了几条街后,蓝一方下车将揉成一团的纸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内,然后钻进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刘警官吗?别问我是谁,你和阮警官做的事我都知道,我刚从阮警官家离开,他被人杀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但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好,现代路巴西咖啡馆靠窗的小鸟吊钟下,嗯,一会儿见。" 蓝一方重新发动吉普车,蜷缩在车座里的李冰红颤抖着问:"我们……去哪儿?" "我刚跟刘长波联繫过,他一听说阮志江死了就吓坏了,答应与我们合作说出实情,约我们在现代路巴西咖啡馆见面。" 巴西咖啡馆靠窗的几排座位,果然有一排是紧靠着小鸟吊钟的。两人在这排座位上坐下来,蓝一方点了两杯黑咖啡,等热气腾腾的咖啡送到面前时,蓝一方命令式地说道:"喝掉它。"李冰红像个孩子般听话地啜吸着苦涩的黑咖啡,半杯下肚后,脸上开始有了血色,身子也不再发抖了。 一直注视着窗外的蓝一方,此时突然低声说:"你抬头看窗外,那个穿着背心马裤的是不是刘长波?" 李冰红向窗外望去,在街对面,明亮的路灯下,等待着绿灯的中年发福的男子似乎正是两个巡警之一,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绿灯终于亮了,刘长波拔脚就往这边的咖啡馆跑来,停在斑马线前的一辆货车突然闯红灯,唿啸着沖了过去,将刘长波撞飞到半空,然后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 "啊!"李冰红尖叫着站了起来,傻子般地指着窗外再也说不出话来。蓝一方急忙在桌上丢下钱,拽着李冰红迅速离开了咖啡馆。 "他……他……死了……"刘长波在自己面前被车撞倒,再一次刺激了李冰红,她紧紧揪住蓝一方的手臂,把蓝一方看成了最后的支柱,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第三章 我是谁 渖阳掏出枪,想打爆吉普车的轮胎。李冰红却突然从吉普车里探出头,惊声尖叫着:"不要再逼我了,我连过去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渖阳握着手枪怔住了。 连过去都没有了?渖阳望着吉普车远去的影子,细细回味着李冰红的话。莫非她的记忆真只有这一年?莫非她也刚知道她生活在真空中,丢失了过去? "我是重案大队队长渖阳。"渖阳掏出警官证晃了晃,从负责警卫的警察身边走了进去。这栋年久失修的旧楼被大量警车的警灯闪耀,在这个夜晚里显得有些堂皇,仿佛涂了一层金粉,而这一切却得益于一场血腥的死亡! 血腥气在通风并不太好的房间里,让人有隐隐作呕的感觉。阮志江的尸体已经被搬走,地上只留下用粉笔画下的痕迹。渖阳环顾四周,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第7页 "似乎是入室抢劫,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损失了什么,根据现场判断,可能是小偷被阮警官发现,二人搏斗中,阮警官被刺七刀,失血过多而亡。"负责此案的警官介绍。 "不……"一个人死是巧合,两个人在一小时内相继死亡却绝非巧合。渖阳脑中浮现出李冰红冷冷的笑容。阮志江死于入室抢劫,刘长波死于交通意外,他们这一死,李冰红一案就没有了目击证人,任何一个律师,只要他不是蠢材,都可以抓住本案中的诸多疑点来为李冰红无罪开释。兇手……兇手是谁?不是李冰红……是那个劫走她的男人……渖阳转身离开。 "嗯……是的,长波晚上下班后还很正常,但接到一个电话后突然紧张起来,我听他说"现代路巴西咖啡馆靠窗的小鸟吊钟下"。挂了电话后,他在家里就坐立不安,把门窗锁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过了半个小时,他就下楼了……"刘妻又失声痛哭起来。 渖阳站在人行道上,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巴西咖啡馆。刘长波跟谁约在这里见面?他推开了门,风铃叮噹,柔和的酒红色光线倾泻全身。没有音乐,没有嘈杂,几个客人窃窃私语,老闆礼貌地对他笑了笑。渖阳的目光向靠窗的位置偏了过去,有一排靠窗位置的墙壁上果然挂着小鸟吊钟。 "十点多时,那个位置有人坐吗?"他指向那里。 "十点多吗……"老闆有些犹豫。 "就是外面发生车祸的时候。" "啊,是的,那里坐了一对年轻男女,那女的看到车祸,发出了一声尖叫,吓死人了,然后男的就把她带走了。" 渖阳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李冰红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的家中居然找不到一张照片,渖阳为了找她的近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她的公司里找到了她工作证上的照片,渖阳把这张照片递给老闆。"嗯,是她,不过头髮散下来,穿着衬衣牛仔,比这照片上要好看些。" 李冰红和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跟刘长波见面?既然刘长波发生车祸时他们在咖啡馆里,那说明撞死刘长波的并非他们本人。要摆脱目前的困境,李冰红唯有从这两个目击证人身上下手,无非就是收买或是灭口这两条路,既然阮志江的死亡时间早于刘长波,是不是说明李冰红收买阮志江不成就行兇杀人,伪装成入室抢劫,然后约了刘长波,用某个理由把他引出来,由其同党开车把刘长波撞死?劫囚车的那些人绝非普通人,是不是说明李冰红身后有庞大的势力背景?李冰红没有跟他们走,却跟了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子,他与她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纷至沓来,最初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衍生而来的问题却更加复杂。渖阳紧握拳头,把这些问题一把攥住。多复杂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简单的根源,本案也不例外,最根本的问题是:李冰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被杀人灭口了。"回到落脚的小宅院后,蓝一方停下了车,坐在车里,两人沉默良久,蓝一方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李冰红不明白。 "从好的方面来说,有人杀死他们,是为你消除了指证你杀人的最不利证据。"蓝一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我更倾向于坏的方面,我们两次出现在他们的死亡现场,警方很有可能会认为是你在杀人灭口。这背后的指使者实际上是在逼你走上绝路,杀人、越狱、灭口,你的罪名足以枪毙了。"李冰红张大了嘴,蓝一方对她笑笑:"知道吗,能用那样的武装劫犯人,而且进退有序,并不是一般的黑道势力所能做到的,也更加说明你身后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警方必会把你的案子当成特大要案来处理,而那群想把你劫走的人也并不会放任你就这样被我拐走,从今以后,你的背后将会有警方和那些神秘人两股势力如影随形地追拿你,恐怕要上演"亡命天涯"了。" 一个普通的白领职业女性,四十八小时内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惊险与曲折可媲美美国大片,李冰红脑中完全空白了。 蓝一方又笑了,他似乎很喜欢笑,而且拥有着各式各样的笑容,这些笑容还都是那么阳光,总在适当的时候缓解李冰红的紧张。"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帮助你找出事情的真相。" 李冰红震惊地抬头望着他:"蓝一方,你明知我现在的处境,还要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蓝一方微微一笑:"你忘了我的职业?自由作家呀。有你这样现实生活中极难遇到的真实案例,何愁写不出一本轰动全球的名作。我们合作吧,我帮你洗清冤屈,而你要答应我,你的经歷只能允许我一人独家撰写发表如何?"他伸出了手。 李冰红热泪盈眶,点点头,冰冷的手滑进了蓝一方温暖的掌心,紧紧握住。 "好,我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为了早日摆脱这种困境,我们要好好分析一下。"蓝一方仰起头想了一下,"劫警车和杀人灭口这都是后话了,我们先从最开始的案子开始理清吧。既然你是被陷害的,那你有没有仇人?" 李冰红摇头。 "再仔细想想,会不会无意中得罪了谁?" 第8页 李冰红再摇头:"我只是小小的办公室助理,无权无势,说难听些就是个打杂的,谁也碍不着我,我哪里有机会去得罪人?" "那你有没有要好的朋友?" "没有。" "同事?" "没有。" "同学?" "没有。" "亲人?" "没有。" 蓝一方惊讶地望着李冰红:"没有仇人、朋友、同学、亲人,甚至连要好的同事都没有,你不觉得你就像是生活在真空中一样吗?现实中会有你这样的人吗?" 李冰红苦笑:"可我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啊。"说完心中也是一动,似乎自己总是懵懵懂懂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从没有考虑过孤独这个问题,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是一个人生活在社会中,怎么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了,还有谁能证明自己曾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想到这里,李冰红突然感觉到恐怖,人活着如果连自身都无法证明曾经存在过,这还能算是活着吗?死者起码还拥有一块墓碑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世上,而李冰红现在发现自己却是一无所有。 "你的家乡在哪里?即使父母不在了,也总会有别的或远或近的亲属吧?何况你从小学到大学,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要好的同学?这事真是透着古怪。我们先从你的背景查起吧,或许一切都与你这种真空生活有关。"蓝一方表情有点凝重。 "我父母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去世了,我与家乡的亲属一直没有来往。"李冰红淡淡地回答,没有半点悲戚。 "葬在哪里?" 金山公墓的一角,蓝一方拨开墓碑上缠绕的爬山虎。"李舒男,1957~23。孙艷梅,196~23"。 "难道你父母在车祸中丧生,老家没有来一个亲戚探望?"李冰红摇头。 李冰红的籍贯和出生地都在凌渡市龙堂镇,离尚海市七百多公里远,赶到当地去调查有些不切实际,蓝一方只得通过电话联繫到了凌渡市龙堂镇镇派出所。 "您好,是户籍管理中心吗?我想查一下李冰红这个人的原始登记资料。我是尚海市空间律师事务所的,嗯,有一桩遗产纠纷,所以想查一下。木子李,冰雪的冰,红色的红,嗯嗯,好的,我等着。" 两分钟后,对方传来回音,站在一边的李冰红只听到蓝一方惊讶的疑问:"是吗?没有这人的资料?那能不能麻烦您再查一下李舒男的资料?木子李,舒服的舒,男人的男,嗯,是李冰红的父亲,还有他配偶的情况。" 最终蓝一方放下了电话,对一旁紧张的李冰红说:"有李舒男这人,生于1937年,于198年去世,配偶叫王春兰,1997年去世。" "他们搞错了!"李冰红尖叫起来,怎么可能?出生地没有自己的资料,就连父母的资料也不对。 "你的户口本上有父母的资料吗?他们的身份证号什么的。" 李冰红摇头,户口本跟自己的身份证一样,只有自己的资料。 蓝一方嘆了一口气:"那我们再查一下你大学里留下的记录吧。" 李冰红毕业于数千公里之外的一所二流大学燕南大学经济管理系,中庸的大学,中庸的专业,如同她之前的生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蓝一方以尚海市苍口区公安局户籍中心的名义打电话到燕南大学教务处询问3届经管系毕业生中有没有叫李冰红的学生。 即使听不到对方的回答,李冰红看到蓝一方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就知道了结果。"还是……没有我的记录吗?"蓝一方摇了摇头。 "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李冰红。"渖阳昂起头,对着天空中虚幻的影像冷冷地宣判。渖阳本想找到一切的根源,却发现李冰红的过去全是伪造的,假的身份证,假的社会背景,假的家庭情况,甚至连出生地与毕业院校都是假的,唯有工作的侨业有限责任公司是真的,一年前李冰红通过社会招聘进入侨业公司,工作一直很平凡,没什么起落,同事对她的印象也很模煳。李冰红的生活,似乎就是以她进入侨业公司的那一刻为界线,被横刀切开,这之前的一切都被剥离,真正存在的,只有这一年的时间,仿佛一个……仿佛一个生活在真空中的人。渖阳终于找到了形容李冰红的最贴切的句子。 "你的过去到哪里去了?"天空中虚幻的李冰红冷冷地笑,又似乎是欧凌,渖阳一惊,忍不住对着天空叫了起来,"李冰红,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谁又是我?"李冰红抱着头蹲到地上,痛苦地嘶喊着。 "你就是你,李冰红。"蓝一方蹲下来,轻轻搂住李冰红,"只要人是真实存在的,就一定会有过去,只不过你的过去被人为隐藏了而已。别气馁,你还有我这个伙伴,我会帮你找到自己的过去,我会帮你洗清冤屈。别忘了,我还在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那标志着我离成为世界闻名的畅销书作家又近了一步。"蓝一方的声音中透着诙谐和调侃,"相信我好吗?任何努力都会有结果的。"李冰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沈警官吗?122室的李小姐回来了,嗯,刚上楼,有个男的陪着。"37-a座的物业管理员看着正在上升的电梯,点头哈腰地打完了这个通风报信的电话。 第9页 电梯一开就能看到122室的防盗门,蓝一方抢先踏出电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人们应该都在美好的梦乡中徘徊吧。他点点头,李冰红迅速钻出电梯,拿出钥匙打开公寓的房门。 "楼下那管理员表情很可疑,不要耽误时间,拿好东西我们就快点离开。警方不会不在你家附近布下眼线的。"蓝一方站在窗前监视着楼下的情况,李冰红找出小手提箱,胡乱塞进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家里所有的现钞。这个简单的公寓里,能够体现出李冰红个性的东西太少太少,以至于让蓝一方感觉到这不是一间公寓,而是一间临时租住的旅馆。但李冰红却十分伤感,即使只是这样一间公寓,从此以后也无法再属于自己。逃亡的生活要持续多久,几时才能回归原有平静的生活?她眸中含着泪水凝视着这陪伴自己生活了一年的公寓。 "走吧。"在蓝一方的催促下,李冰红提着手提箱离开了家。 电梯一层层下降,终于停到了一楼。管理员见到他们,表情颇不自然:"李小姐,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静谧的大街上突然传来刺耳的声音,蓝一方听出那是汽车急驶后紧急剎车的声响,他暗叫一声不好,拉住李冰红冲出大门,飞快跳上吉普车,没有等李冰红坐稳就勐地发动起来,来不及调头的车子,直直向后倒退着沖了出去。 "砰",蓝一方的吉普车撞在了堵在门外的轿车上,强大的冲击力勐地将轿车撞向一边,蓝一方乘势换挡,一转方向盘,吉普车留下一股黑烟勐地沖了出去,呛得渖阳满头满脸。 渖阳掏出枪,想打爆吉普车的轮胎。李冰红却突然从吉普车里探出头,惊声尖叫着:"不要再逼我了,我连过去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渖阳握着手枪怔住了。 连过去都没有了?渖阳望着吉普车远去的影子,细细回味着李冰红的话。莫非她的记忆真只有这一年?莫非她也刚知道她生活在真空中,丢失了过去? 第2部分 〓〓小凡做的电子书〓〓 第四章 诡异的催眠 "那你为什么要来寻求我的帮助?" "你认为你失去了什么样的记忆?" 渖阳听到马源连续问了两个问题,磁带里突然没有声音了。不,磁带仍然在转,只是现场沉默了,李冰红一直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渖阳把录音机声音调大,听到了李冰红略显沉重的唿吸声。 过了四五分钟后,李冰红突然开口了…… 磁带终于转到了尽头停了下来,马源的办公室陷入寂静中。渖阳震惊地瞪着这录音机,仿佛里面钻进了一只兇勐怪兽。 "你有没有发现?警方一直没有发出通缉令,也没有在任何媒体上公布你的案情。"蓝一方翻着早报发表评论。 经过一夜的休息,李冰红振作起来,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能力上都可以信任蓝一方,那么就没理由再自寻烦恼,唯有努力去寻找真相了。于是她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可以接过蓝一方的话题反问:"那是不是意味着警方想放长线钓大鱼,找出我背后的"势力"?" 蓝一方赞许地点点头:"聪明,我猜也是这样。不过别说他们,就连我们也在寻找真相啊。" "那下一步我们应该做什么?" 蓝一方沉思了一会儿:"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过去,对吗?"李冰红点点头。 "那就是说,在你的记忆中,那些虚假的记忆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你真正的记忆却被抹杀了,用一个名词来概括,或许可以说这就是"洗脑"。" 李冰红有些不明白。 "我举例说明,有一盘原来已有内容的磁带,我们想要往里面灌入新的内容,就必须先把原来的内容洗掉,然后才能把新内容录入进去。当然人脑比磁带复杂多了,你原有的记忆只是被藏起来了,并不可能完全被抹掉,但想要翻出你原有的记忆就要费一番力气了。" 李冰红马上明白了蓝一方的意思,有什么办法能翻出被人遗忘却仍储存在脑中的记忆? "催眠!"她和蓝一方同时叫起来。 "心理医生……心理谘询……有了!"蓝一方翻着本市电话黄页,"阳光心理谘询中心,电话……地址……" 他迅速拨通这个电话:"您好,请问是阳光心理谘询中心吗?嗯,我想问一下,我妹妹得了失忆症,能不能请医生用催眠的方法促使她恢復记忆?什么?需要长期治疗?这个没问题,但我想带妹妹先做一次心理谘询,尽快点好吗……好的。" 下午,蓝一方带着李冰红赶到阳光心理谘询中心,护士在确定他们经过预约后,为他们引见了心理医生马源。 "马医生,我妹妹……"马源打断了蓝一方的介绍:"是李先生对吧,请您到外面等候,这个我需要跟令妹亲自交谈,有助于我掌握她的情况。"蓝一方点点头,递给李冰红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马源的治疗室是一间布置舒适的小会客厅,他面对着李冰红坐下,右手边的书桌上随意放着一叠不同种类的杂志,而李冰红右手边的茶几上则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和一盆鲜花,在明亮的阳光下构成和谐的景象,仿佛一幅静物画,那么自然,那么美妙,缓解了患者的压力。 第10页 "你不要紧张,就像在跟我聊天一样,我们说说话好吗?"马源悄悄打开桌下隐藏的录音机,开始记录自己与患者的谈话,以备日后研究。 "你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我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我只记得工作后这一年所发生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工作或是生活上有什么压力或是不顺心的事情吗?" "没有。" "与亲人、同事、朋友之间有没有出现过不开心的情况?" "我没有亲人和朋友,与同事之间也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交往。实际上,我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亲人和朋友,我失去了关于他们的记忆,而他们也从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李冰红感到有些压抑和沉闷,斟酌着用词。马源则是感觉到了奇怪,与亲人和朋友之间有隔阂或许可以认为是忧郁症,可是被遗忘掉的亲人和朋友也似乎真的从人间蒸发了,这真有些不可思议。他看出李冰红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在压抑自己,所以决定用催眠来缓解李冰红对潜意识的抑制。 "一会儿我说开始,你就闭上眼睛,不要紧张,放松情绪,听我的命令,我试着用催眠找回你的记忆。" "开始。请把眼睛闭起来!希望你专心仔细听我所说的话,心里不去想其他任何事情。眼睛闭起来!你觉得很舒适、轻松,保持内心清静。你觉得双臂双脚都很重,放松双臂、放松双脚,放松……放松全身……当我从一数到十的时候,你会睡得更深……更深……更深……更深……更深……睡得更深……更深……更深……更深。我从一数到十的时候,你会睡得更深……更深……更深……更深。" 李冰红蓦然睁开了眼睛:"对不起,医生,我睡不着。" 马源微笑:"没有关系,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一次催眠成功,你不要紧张,闭上眼睛,我们再试试。" 患者在努力抵抗催眠,当李冰红第三次未被成功催眠后,马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确定你还要被催眠吗?如果要再催眠下去,我就要用药物辅助了。" 李冰红点点头,坚定地回答:"请务必成功催眠。" 这真是个奇怪的患者,想被催眠的决心那么坚定,但潜意识却在抗拒催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马源将稀释的阿米妥品通过静脉注射输入李冰红的体内,等待李冰红因药物反应而陷入半睡眠状态时再次进行催眠,这次催眠很成功。 "请轻轻抬起你的右手。" 李冰红轻轻抬起了右手。 "很好,请放下你的右手,回答我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李冰红。" "哪一年出生?" "1983年1月2日。" "你住在哪里?" "尚海市苍口区幸福路37-a座122室。" "出生在哪里?" "凌渡市龙堂镇。" "父母叫什么名字?" "李舒男,孙艷梅。" "他们现在在哪里?" "死了,23年出了车祸。" "你在哪里工作?" "侨业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室助理。" "你有要好的同事或是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呢?" 催眠状态下的李冰红久久没有回答,马源换了一个问题。 "你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吗?" "不,我没有失去。" "那你为什么要来寻求我的帮助?" 李冰红拒绝回答,马源换了一个说法。 "你认为你失去了什么样的记忆?" 李冰红缓缓抬起了头…… 蓝一方坐在沙发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偶尔看表,李冰红进去已经两个半小时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治疗室的门却打开了,马源一脸疲倦地伴着神采奕奕的李冰红走了出来。 马源对蓝一方说:"李先生,令妹的记忆没有问题,用不着做心理治疗。" 李冰红惊讶地插话:"医生,你都问我什么了?" "就是关于你的年龄,父母及社交情况等等,跟你在催眠前正常状态下的回答是一样的。" 同样的答案!李冰红和蓝一方震惊地对望一眼,同时问道:"医生,催眠状态下会不会说谎?" 马源诧异地看着这对兄妹,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催眠状态下回答问题都是潜意识中的,那就像一个不能进行改写的资料库,数据稳定,应该是无法造假的。" "应该是?"蓝一方准确地找到了马源话中的漏洞,"你的意思是不是也会有造假的例外?" 马源语塞:"即使是现代发达的科技,也不能对人体达到百分百的了解,我无法用绝对肯定等字样来形容,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还没听说过有对潜意识造假的案例。" 华灯初上,骤然间如无数珠宝撒落人间,天上、地下,璀璨耀目,但却无法驱散吉普车中二人心中的阴暗。李冰红突然抬起头,声音略带兴奋:"会不会我的记忆都是真的,只是有人刻意把一切的原始资料都给销毁了?" 第11页 蓝一方摇摇头:"我还是倾向于你的记忆出了问题。你认为你拥有过的亲人和朋友、背景和歷史,那么庞大复杂的关系竟然都能够人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你可知道要完全抹杀掉一个人的社会关系是多么难的事情吗?那唯有以国家的力量才可能完成,而要修改一个人的记忆相比之下却并非难事。" 李冰红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们再找一个心理医生试试吧,不过这次要找最好的。"蓝一方把右手放在李冰红的手背上,充满信心地安慰她,在这个夜凉如水的晚上为她带来一丝温暖。 蓝一方的厨艺是很棒的,当李冰红走到餐桌前,看到的是中西合璧的早餐:浓郁的白粥、精緻的小菜、香喷喷的小肉包、烤好的起司、蒸腾着热气的咖啡和桔汁。翻看着报纸的蓝一方,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把手头的报纸又翻了一页,脸上的微笑瞬间冻结,变得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见难得严肃的蓝一方出现这种表情,李冰红的心提了起来,难道自己的通缉令已经发出了? "马源死了,就是昨天为你催眠的那个心理医生,跳楼自杀。"蓝一方抬起了头。 "啊?"李冰红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自杀?昨天见面的时候分明好好的。"蓝一方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看,你是他昨天约见的最后一位客人。我们是六点离开他那里,而他在六点半从自己的办公室跳下了楼,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并不等李冰红回答,蓝一方微一歪头,目光中流露出谨慎:"如果警方知道我们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你认为他们会不会认定是我们在为了掩盖什么而再次杀人灭口呢?" 李冰红一声惊喘,目瞪口呆望向蓝一方:"你真的认为警方会把这个罪名按到我头上?" "为什么不?况且你身上已经命案累累了。"蓝一方把报纸扔到一边,"快点吃饭,不能没有体力做事。无论马源是因什么而死,我们现在都没有时间调查,吃完饭找出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我们要抢在警方发现我们在寻找心理医生之前找出你失落的过去。" 当李冰红正在食不甘味地机械地吞咽着早餐时,渖阳却在飢肠辘辘地搜索着马源的办公室。 昨夜渖阳在刑侦分局值班,无意中听到二大队的同事谈论起一起案子,调查结论是自杀。"现在的心理医生也真是的,成天接触些心理不正常的病人,搞得自己也精神崩溃。" 心理医生?渖阳突然被这个话题吸引过去。或许因为正在全神贯注考虑着李冰红的案子,渖阳已经猜到了李冰红会找心理医生进行治疗,所以此时听到心理医生的字样,尽管与己无关,仍然凑了过去。 "他事前有异常表现?"渖阳插了一句。 "没有,正常得很。六点送走最后一位患者,结果过了半小时就跳楼自杀。真是怪事,工作和生活上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一点也没有反常表现,说跳楼就跳楼,如果不是现场勘察无误,真会以为是他杀呢。"同事搔搔头,迷惑不解。 "有调查最后一位患者吗?" "护士只提到是一男一女,女的来谘询失忆症,这个心理医生只做了前期询问和催眠,也没什么异常,后来调查出是自杀,也就再没有调查患者的事了。" "失忆症?一男一女?"渖阳眼睛亮起来,会不会是李冰红和她的同党?渖阳从这个似乎毫不相干的自杀案中嗅出了李冰红的气息。 晚上的阳光心理谘询中心肯定没有人了,渖阳一早赶到,想从现场搜索出蛛丝马迹。 "嗯,是的,最后的患者是一个长髮披肩的年轻女孩,长得很清秀,由她哥哥陪着,哥哥一看就很宝贝这个妹妹,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笑意呢。"护士对李冰红和蓝一方记忆犹新。 "他们叫什么名字?"护士对于渖阳的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姓李,李冰红,她哥哥的名字不知道。" 渖阳走进马源的办公室,护士说马源每隔一周才整理一次患者记录,也就是说昨天关于李冰红的记录应该还存在。渖阳目光如隼,迅速从一堆磁带中翻出了标有"25?9?2李"字样的磁带。 放进录音机里,里面传来缓缓的声音: "你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我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我只记得最近一年所发生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 渖阳坐了下来,认真倾听着马源与李冰红的问答,倾听着进入催眠后的问答,并与心中所记的李冰红资料一一对应。他知道催眠状态下的回答源于人大脑皮层下的记忆资料库,是不会有误的,他不禁有些奇怪,李冰红声称自己失去了过去,但她目前拥有的记忆却与潜意识中的记忆相吻合,可是现实中关于她过去的记录又全部无影无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磁带里仍然传来马源平和的询问和李冰红呆滞的回答,渖阳一字不漏地全记在了脑中。 "你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吗?" "不,我没有失去。" "那你为什么要来寻求我的帮助?" "你认为你失去了什么样的记忆?" 第12页 渖阳听到马源连续问了两个问题,磁带里突然没有声音了。不,磁带仍然在转,只是现场沉默了,李冰红一直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渖阳把录音机声音调大,听到了李冰红略显沉重的唿吸声。 过了四五分钟后,李冰红突然开口了…… 磁带终于转到了尽头停了下来,马源的办公室陷入寂静中。渖阳震惊地瞪着这录音机,仿佛里面钻进了一只兇勐怪兽。 从马源最后一次提问到催眠结束,只有二十分钟,而这二十分钟的录音却足以让渖阳震惊,他喃喃低语:"李冰红……李冰红到底是什么人?!" 在这二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录音何以能让见多识广的渖阳如此震惊? 第五章 对峙 陈琛任由磁带一直转到最后,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渖阳关上录音机,停了一会儿,声音嘶哑地问:"陈医生,这位患者经过调查,以前绝没有接触过催眠,她由于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而找到这位心理医生为她催眠,但在她离开仅半小时,医生就跳楼自杀了,您能解释一下吗?" 陈琛喃喃低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被催眠的状态下进行反催眠?" "您请稍等,陈医生正在为患者治疗。"中年的女助手在茶几上放下一杯绿茶,歉意地向渖阳解释。 "没关系,我在这等着,麻烦你等陈医生一有空就马上通知我。"女助手点头,轻轻带上等候室的门走了出去。 陈琛心理谘询中心并不是尚海市规模最大的心理诊所,却是最好的。陈琛是心理学、人类行为学双料的海归博士,排除人们崇洋媚外的心理因素,陈琛能在尚海这样的超级大都市打出响亮的名号,也的确是有着真材实学的。就以中心的内部装饰来说,并没有阳光心理谘询中心那般富丽堂皇,却在每一细节上都注重舒适与温馨。"接待室→等候室→治疗室→通向后门的走廊",保证每位患者从前门而入,后门而出,不会被别的患者发现自己的隐私。拥有着心理学硕士学位的中年女助手颇似邻家阿姨,和蔼可亲又透着知识女性的可靠与稳重。即使是这间只起过渡作用的等候室,也是与整座中心相配套的浅绿色为主的,仿佛生机盎然的春天,让人联想到欣欣向荣的小草,即使是心事重重的渖阳,也无法不在心中沉淀住那些阴暗与邪恶,陷入半冥想状态。 "沈警官,陈医生有请。"女助手轻声提醒渖阳。渖阳蓦然睁开眼睛,对她笑了笑,然后走进陈琛的治疗室。 陈琛是个干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极易让人产生好感,一身休闲的打扮,显得轻松自如,见到渖阳,便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沈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嗯。"渖阳在陈琛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陈医生,在来这里之前,我曾粗略地研究了一下催眠,我想知道在催眠状态下的,被催眠的人是否有能力进行自主的活动?" 陈琛想了一下,回答:"我用最浅显的语言跟你解释吧。被催眠的患者,认知判断能力降低,防御机制减弱,表现得六神无主、被动顺从,对周围事物大大降低了感受性。换句话说,求治者在催眠状态下呈现一种缩小了的意识分离状态,只与心理医生保持密切的感应关系,顺从地接受心理医生的指令和暗示,一般只会在心理医生的指令下进行有限的活动。" "那么,陈医生,有没有人在接受催眠时会产生反催眠的现象?" 陈琛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沈警官真是想像力丰富啊,不过这种现象也是存在的。举个例子,武侠小说里有一种神奇的功夫叫"摄魂大法",用目光控制对方,就相当于我们现代的催眠,而功夫高深者却可以在别人对自己使用摄魂大法时反用摄魂大法将对方控制住,这就相当于反催眠了。如果是极其高明的催眠师,是有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渖阳点点头:"那么一个从没有接受过催眠训练的人是否有可能将对他催眠的人反催眠?" "这个……似乎不太可能。这个不仅要经过专业训练,而且还要有很深厚的经验积累,况且也没有把握是能百分百成功的。" 渖阳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盘磁带:"陈医生,请您听听这盘磁带,再给我一个结论好吗?" 陈琛有些惊讶,找来录音机把磁带放了进去。 磁带开始沙沙地转动起来。 "你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我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我只记得最近一年所发生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 陈琛一听就知道是心理医生与患者之间的交谈,这涉及到他的领域,于是用心听了下去。 "你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吗?" "不,我没有失去。" "那你为什么要来寻求我的帮助?" "你认为你失去了什么样的记忆?" 录音中的医生连续两次询问后,磁带继续转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这就完了吗?"陈琛听出了兴致,问与他一样全神贯注倾听磁带的渖阳。 第13页 "不,没有,最关键的在后面!"渖阳的声音突然尖锐,似乎有些失控,陈琛奇怪地看他一眼,闭上了嘴。 过了四五分钟,录音里粗重的女子喘息声低了下来,那个患者说话了:"忘掉这些话吧……忘掉……忘掉……你看着我的眼睛……看……里面有一个宁静的世界……那里是天堂……瞧……你在天堂里飞起来了……飞吧……飞吧……一切就到这里结束了,记住……当我离开这里后你数两千下,你就飞向那个天堂……飞吧……飞进了天堂就可以拥有永恆的幸福了……飞……你一定要飞……忘记尘世间的苦恼……忘记今天发生过的一切……去吧……飞向幸福的天堂……飞吧……" 通过磁带,看不到当时李冰红的表情,但她用这种催眠状态下的呆滞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说出这些话时,却是那么的诡异,即使是第二次听到这录音的渖阳,额头上也不禁渗出了冷汗。 说完这些后,李冰红又开始喘气,夹杂着心理医生深重的喘息气,又过了四五分钟,心理医生突然说话:"好的,今天的心理谘询就做到这里吧,听我从一数到十,你就醒过来吧……" 从诡异的状态又回到了平常的催眠中,当心理医生询问道:"你醒了吗?"李冰红回答"是"时,录音就结束了。 陈琛任由磁带一直转到最后,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渖阳关上录音机,停了一会儿,声音嘶哑地问:"陈医生,这位患者经过调查,以前绝没有接触过催眠,她由于失去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而找到这位心理医生为她催眠,但在她离开仅半小时,医生就跳楼自杀了,您能解释一下吗?" 陈琛喃喃低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被催眠的状态下进行反催眠?"他眼中流露出狂热与不安的神情,勐地站了起来,在地上兜着圈子,手臂无意识地挥舞着:"天啊!这怎么可能?即使是大师级人物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完美的反催眠,而且他们最多只能在还未陷入催眠状态时就开始反催眠,怎么可能在催眠状态下进行如此完美的反催眠?这不可能!不可能!除非他是电脑,在记忆资料库中根深蒂固地植入了一个保护自己的反催眠程序!保护自己……"说到这里,陈琛呆住了,举着手臂昂着头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默立了半天,突然转身回到渖阳面前坐下来。 "我不知道,我暂时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但请你把这个患者交给我,我要对她进行研究。"陈琛冷静下来,但目光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就仿佛一个收藏家遇到了一幅旷世名画,一个热爱珠宝的女人看到了一颗完美的钻石。 渖阳摇头:"实话告诉你,陈医生,即使不算这个心理医生跳楼的案子,这个患者也是个身负三桩命案的犯罪嫌疑人,目前仍然在逃。" 陈琛不管这一套,仍然坚持着:"抓到她以后请把她交给我研究。" 渖阳冷冷盯着陈琛:"不会那么久。相信不久这女人就会主动来找你,来找寻她失落的过去。到时你就仔细研究个够吧,不过作为我给你这绝密磁带的交换条件,她一来到这里,你就要马上通知我,你研究完了,她就归我了。" "成交!"陈琛干脆地回答。 渖阳将李冰红的照片递给陈琛:"她叫李冰红,但这次可能会使用化名,你一看到她就先稳住她,然后给我电话。" 陈琛接过照片打量了一下,说道:"看这女孩的样子,似乎背负着很多事情,即使笑也是这么勉强,如果她的记忆真的失落了,那么这段失落的记忆中或许会有许多故事。"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女助手走进来,带着不快的神色说:"陈医生,外面有一男一女,没有预约却非要见您,说事关重大,请您一定要抽出时间见他们。"正说着,她一眼看到陈琛手中的照片,惊唿一声:"呀,陈医生,原来您跟他们有过预约啊,外面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照片上这个。" 渖阳蓦地站起来,他很想冲出去就此逮捕李冰红,但脚却生了根般纹丝不动。好奇心在作祟,他也很想知道李冰红的过去,这个有着冷酷笑容的神秘女子,不动声色地杀害了四个人,还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反催眠能力,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哈哈哈!"渖阳仿佛听到了空气中欧凌那尖锐的笑声,"渖阳你是头蠢猪,太自以为是了!"他狠狠地掐住欧凌的脖子,手心传来了剧痛,陈琛放在桌上的一支钢笔被渖阳握住,笔尖将他的手刺出了血。 "你,没事吧,沈警官?" 渖阳摇头,指向右侧的一个门:"那后面是什么?" "那是我的休息室,有时候累了可以躺一躺。" 女助手带李冰红进入陈琛的治疗室时,蓝一方强烈要求要与李冰红一起进去,既是为了保护李冰红,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心理医生--算是马源不明原因跳楼之后的觉悟吧! "让他也进来吧。"双方的争执声引得陈琛打开治疗室的门开口了,于是女助手不大高兴地将李冰红和蓝一方带了进去。 第14页 "陈医生,我妹妹失去了记忆,所以想请您催眠,但她可能会有一些暴力举动,所以我才冒昧地要求跟进来,以防她伤害到您。"蓝一方委婉地解释。 陈琛宽容一笑:"没关系,你坐到那里,在我进行催眠时千万不要打扰我们。"他指了指窗台前的一把椅子,离他和李冰红的位置约有两米。蓝一方点点头,对李冰红露出温柔的笑容:"放松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到李冰红唇边也露出一丝笑意,蓝一方做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坐了下来。 对于陈琛的催眠,李冰红在潜意识中还是抗拒的。在两次催眠未果的情况下,陈琛并没有给李冰红进行辅助药物注射,而是跟她聊起了天,谈一些女孩子喜欢的时尚服饰、玩具之类的话题,最后在谈到旅游时,他发现李冰红很感兴趣,于是跟她谈起了自己曾经去过的法国、澳大利亚诸国的美妙风光。当他看出李冰红沉浸入欣喜与嚮往的情绪状态时,再一次进行催眠,终于成功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李冰红。" "李冰红就是你,还是只是一个符号?" 陈琛这个突兀的极为复杂的哲学问题让李冰红停顿下来,过了片刻后才回答:"李冰红是一个符号。" "那么你能用简单的句子来描述你是谁吗?" "我叫李冰红,今年二十二岁,父亲叫李舒男,母亲叫孙艷梅,在23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父母因车祸去世,我毕业于燕南大学经济管理系,现在在侨业有限责任公司做办公室助理。" "如果不用这些来表述,你还会用其他方式来描述自己吗?" "我叫李冰红,今年二十二岁,父亲叫李舒男,母亲叫孙艷梅,在23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父母因车祸去世,我毕业于燕南大学经济管理系,现在在侨业有限责任公司做办公室助理。" 李冰红仍然机械地重复着刚才的回答,陈琛皱起眉头,再次询问:"23年你大学毕业,24年才进入侨业公司,那这中间的一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李冰红沉默下来,而蓝一方却皱起了眉头,盯着陈琛仿佛在思考什么。 陈琛决定冒险提出那个关键问题:"你认为你失去了什么样的记忆?" 马源就是在问到这个问题时,遭到李冰红的反催眠的。陈琛猜测这个问题恐怕是李冰红内心中最深的秘密,因此受到了极其严密的保护,只要触及这个问题,就有可能超越李冰红所能承受的极限,从而产生保护自身的反催眠。 蓝一方并不知道上次李冰红在接受催眠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意识到陈琛已经提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问题。 李冰红沉默着,沉默着,突然睁开了眼睛,陈琛大吃一惊。只听过录音的他无法料到李冰红在当场的反应,李冰红居然在催眠师没有要她睁眼时就睁开了眼睛。他突然想起李冰红在反催眠时的话:"你看着我的眼睛……看……里面有一个宁静的世界……"陈琛悚然,原来一切录音中其实早已提示过,只是当时没有注意罢了。 蓝一方突地站起来,即使对催眠不太懂,他也知道催眠中李冰红应该听从催眠师的指令。 李冰红表情呆滞,仿佛在睡梦中,声音平板缓慢:"忘掉这些话吧……忘掉……忘掉……你看着我的眼睛……看……里面有一个宁静的世界……那里是天堂……瞧……你在天堂里飞了起来……飞吧……飞吧……" 虽然没有正视李冰红的眼睛,但蓝一方仍在这种单调的声音中产生了昏睡感,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只想展开双臂飘起来,像鸟儿一样真正地飞。不妙!有着良好的自控力的蓝一方,勐地一掐手心,刺痛让他清醒过来,这似乎与刚才陈琛催眠李冰红时的感觉一样,难道李冰红这也是在催眠?他瞥了一眼陈琛,发现本来精神饱满的陈琛眼皮下垂,身体摇晃,仿佛想陷入梦中。他一个箭步蹿过去,重重地掐向陈琛的人中。 陈琛迷迷煳煳睁开眼,看到蓝一方焦急的表情和李冰红那双睁大的没有焦点的诡异眼睛,突然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急忙坐正身体。 李冰红说完话,就缓缓闭上眼睛,沉默下去。陈琛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急忙吩咐道:"今天就到这里。我从一数到十,你就缓缓睁开眼睛。你可以醒过来了。" 李冰红缓缓睁开眼睛,转转发涩的眼珠,诧异地看到对面的陈琛满脸大汗,仿佛进行过殊死搏斗似的,而陈琛正以像是看见了怪物似的表情看着自己,一边的蓝一方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还是只回忆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吗?"李冰红想开个玩笑,却发现室内的气氛凝重起来。蓝一方终于明白马源为什么会跳楼:连陈琛这样医术高明的医生都会受到李冰红的控制,那么马源受到李冰红的暗示后,从窗口跳出去,以为飞进了理想中的天堂自然就不奇怪了。但是让蓝一方奇怪的是,李冰红那种诡异的状态似乎并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清醒时的李冰红透着傻气,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女孩,而在受催眠时却能产生如此可怕的力量,李冰红的体内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不寒而慄。 第15页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李冰红忍受不了陈琛和蓝一方的眼神,勐地站起来。 "统统不许动!"一声厉喝,治疗室一侧的门被踢开,一个年轻帅气的警官握着枪冲出来,枪口对准了李冰红。 "啊!"李冰红一声尖叫。蓝一方一把揽过发呆的陈琛,抓起桌上的钢笔,锋利的笔尖对准了陈琛的喉咙,叫道:"冰红,站到我身边来。" 李冰红受惊地牵住蓝一方的衣服:"他就是抓我的那个警察。" "没错,我就是负责你这起案子的警察渖阳,让你的同党放下武器,放开陈医生,不要乱来。"渖阳端着枪,枪口对准蓝一方的眉心,手指按在了扳机上。 "哼!"蓝一方拖着陈琛向通往走廊的门移去,"冰红,开门,你先出去,这走廊通向后门,车钥匙在我裤兜里,你先去发动车子。"李冰红掏出车钥匙,颤抖着望向对峙中的渖阳和蓝一方。 "不许动,否则我要开枪了。"渖阳怒吼,枪口再次转向李冰红。 蓝一方冷笑,笔尖又向陈琛的喉咙探进一寸。受到惊吓的陈琛,不自觉地用力吞了一口唾液,笔尖的尖锐和刺痛,让他明智地选择了没有乱动。 "我们有两个人,你一枪不能同时干掉,而我手中的笔却有可能致陈医生于死地,渖阳,你要冒这个险吗?"蓝一方脸上的笑容让渖阳产生了一种很想掐死他的念头。这个男人居然在以人命来威胁别人时也能笑得如此灿烂,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存在的危险,渖阳直觉这个男人是个极可怕的对手。他的手一颤,第一次在面对敌人时产生了无力感。李冰红打了门,小鹿般跑了出去。 蓝一方对陈琛耳语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们逃出去就放了你。"陈琛不敢点头,只得用喉音嗯了一声,被蓝一方拖着,向门口走去。 渖阳暗骂不好,如果陈琛这里位于市区中心的高楼,从这里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自己就会有足够的机会取得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但陈琛却把中心建在这新兴商业区的一栋二层小楼上。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听到楼下李冰红髮动汽车的声音了。 "该死!" "为什么你刚才会在我冲出来时有那么快的反应?"渖阳想用对话拖住蓝一方为自己寻找机会。 蓝一方一笑:"是这位陈医生露了馅。我们来时可没有说冰红失去了多久前的记忆。除非有人提前对陈医生说过冰红是24年进入侨业公司工作并失去了这之前所有的记忆,他才可能从冰红的催眠中推断出她在23年毕业至24年工作间有一年的记忆是空白的。" 作为对手,渖阳深深忌惮蓝一方,但仍然不得不佩服他观察的敏锐和头脑的灵活。 "好了,不陪你玩时间游戏了,我决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反扑的,渖阳警官,很佩服你的头脑,居然能抢在我们之前先埋伏在这里。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蓝一方拖着陈琛,砰一声关上了门。 拉着陈琛上车后,蓝一方一踩油门,车子勐地蹿了出去,同时他对追过来的渖阳扔下一句话:"沈警官放心,我到下一个路口就会放下陈医生。" 望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渖阳额上青筋暴起,俊朗的脸庞显得极为狰狞,空中仿佛有女子放肆的尖锐笑声,他攥紧了拳,一字一顿地宣告:"你……逃不掉……的!李冰红!" 第3部分 〓〓小凡做的电子书〓〓 第六章 不平静的夜 月光透过并不厚实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影子,而那仿佛影屏的窗帘后突然印出一个皮影戏中的影子,那影子活动着,拥有着人的肢体,即使房间里开着不甚明亮的壁灯,也能看出这影子的诡异。李冰红蓦然睁大了眼睛,窗帘后开始传来细微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划玻璃,窗帘突然凸起一个手的形状,伸向阳台门的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冰红勐地坐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有鬼!" 蓝一方果然如约将陈琛放在经过的第一个路口处,陈琛倒是镇静,对紧张的李冰红笑了笑,仿佛人质与劫匪的角色倒了过来:"你这个病例我真的很感兴趣,给我留一个联繫方式好吗?如果我想到了什么恢復你记忆的办法可以通知你。"蓝一方侧过头回答:"抱歉,陈医生,我们现在居无定所,而且为了避免连累到你,不能给你任何联繫方式。"陈琛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们注意每天的《尚海早报》,我如果有了新发现会在gg栏里以留言方式通知你们的。" "陈医生是个好人。"李冰红在车发动后低声嘀咕了一句,从后视镜中还可以看到陈琛在对她挥手道别。 "就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我们不能连累他。警方那边还好些,谁知道那些想劫走你的神秘人会不会也追查到这个线索伤害到他?"蓝一方开着车,目光还四处巡视,警惕着追踪者。 李冰红咬着嘴唇,半天才奇怪起来:"这不是回去的路,你要去哪儿?" "这车已经二度被渖阳看到,不能用了。更不能回去,既然渖阳已经盯上我们,再回去只会暴露那里,不如作为一个救急点,所以我们最近还是暂时在外面租住旅馆比较好。"蓝一方把车拐进一个胡同后停了车,然后迅速拉着李冰红在马路上招了一辆计程车钻进去。之后,二人换了数辆计程车在尚海市区兜了大半个圈子,最终到了一家半新不旧的中等旅馆前。蓝一方经过慎重考虑,高级酒店有严格的住宿登记制度,是万万住不得的,而小旅馆人太少,二人进进出出太显眼,倒不如这种日费用二三百元的中等旅馆,进出的各色人等都有,方便自己和李冰红隐匿其中。 第16页 这家叫"红星"的旅馆位于一片老住宅区中,生意并不兴旺。蓝一方挑中这里的原因是这里环境清静且视野开阔,整座旅馆被种满植株的小小庭院包围,在逐渐西斜的阳光照耀下,仿佛小小的庄园--一个安详的家。旅馆前是一大片绿化带,后面靠着公路,前可俯视后可逃逸,颇合蓝一方的心意,于是二人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柜檯里昏昏欲睡,蓝一方瞥了一眼旁边的房价牌:单人间二百四十,双人间三百六十,于是叫醒这个男人:"老闆,租房。" 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擦掉嘴角的口水,拿过旁边的本子:"要什么样的房间?" "两个单人间,三楼,两间房要隔壁或是对面的,有吗?" 老闆翻了翻,有气无力地回答:"三楼没有了,只有二楼有隔壁的两间。" 蓝一方微皱眉头,这三层小楼唯有二楼是带阳台的,虽说方便逃逸,但外人要通过阳台闯进来也很容易。他犹豫起来,李冰红却很喜欢那二楼的被葱郁的爬山虎占满了的阳台,于是说:"我们就住二楼吧。"见李冰红这样说,蓝一方也就应允下来,递过去几张百元大钞。 "身份证。"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说。蓝一方又递去几张百元大钞。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把钞票收好,在登记簿的身份证一栏随便填了两行数字。 "23,24。"他扔出两把钥匙,又趴了下去,不再理会这对没有行李的奇怪客人。 待听到二楼房间关门的声音后,中年男子迅速拨通电话:"平哥,你要找的那一男一女刚住进我的店里。对,女的长头髮,一米六五左右,长得不错;男的像个富家子弟,一米七五左右,都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没有行李。嗯,住在23、24。好的,好的。"放下电话,他用力搓着手,好像一大笔钱已经从天而降。 走进房间后,李冰红打开阳台的门跑了出去,仿欧式的栏杆上爬满爬山虎,微风掀卷绿浪带来一片凉意,庭院里的雪松与冬青仿佛和外面绿化带中的白玉兰连成了一片,生机盎然地在灿烂的阳光下展示着自己的活力。 李冰红深吸一口气:"如果能平静地生活着,拥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庭院,每天幸福地生活在美丽的花草中该有多好啊。"此情此景,无怪乎李冰红髮出这样的感慨,只是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大煞了风景,李冰红脸有些红。 蓝一方哈哈大笑:"谁叫你早上非要急着去找陈琛不吃饱,中午为了逃避追踪又没来得及吃饭,算了,你在这等我。来时我看到对面有家小饭馆,我过去叫两个菜打包回来,你千万别到处乱跑。" 倚在栏杆上,李冰红目送着蓝一方穿越庭院。他的短髮在风中微微飞扬,消瘦而匀称的身体在翻跃路障时充满动感,仿佛在韵律下调节着自己的节奏。这样一个充满阳光的男人,现在居然跟自己成为伙伴,不遗余力地帮自己摆脱困境,仿佛自天而降的天使。他是我命中的贵人吗?李冰红的脸绯红起来,深深陷入思考中。 "喂喂,李冰红小姐,你是饿昏了吗?居然对我和这美味饭菜的归来无动于衷。"蓝一方戏嚯的声音打断了李冰红的胡思乱想,"比不上我的手艺,将就着吃吧,保持体力才有精神继续战斗下去。"蓝一方的告诫令李冰红精神一振,迅速坐下吃起来。 时光流逝,黑暗逐渐取代了光明,一片片吞噬大地,灯光们奋起抵抗,星星点点,打破了黑暗的垄断,也引燃了在黑夜中的人们的欲望。 李冰红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享受着夜风清爽的吹拂,发出满意的嘆息声。蓝一方也趴在栏杆上,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宁静与安详。 李冰红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一方,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不知不觉中,她与蓝一方的感情又进了一步,仿佛共患难的战友。 蓝一方凝视着万家灯火,悠悠道:"陈琛已经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了。" 李冰红有些颓然:"那靠催眠找回记忆是不可能了吗?" "目前是。"蓝一方并不想让李冰红知道她在接受催眠时的诡异反应,如果让她知道马源是受她的暗示而跳楼,恐怕她的精神会崩溃。一想到这里,蓝一方有些烦躁,李冰红这种诡异的反催眠能力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在保护她失去的记忆不被重新发现,但这种保护措施也太极端了,居然以置催眠者于死地为代价。如果陈琛没有被自己当机立断地阻止,恐怕也步了马源的后尘了,而且现在那个警察还在紧追不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找心理医生对李冰红进行催眠了。 "一方,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才像你自己。"李冰红突兀的话引起了蓝一方的注意。看着蓝一方询问的眼神,李冰红嘆了一口气:"你总喜欢笑,笑得总是那么阳光,那么清爽,可是我在你的眼中却看不到笑意。或许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总感觉你戴着一个面具,完完全全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感情。" 蓝一方有些震惊,也有些不安:"冰红,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刚才你在思考时,没有笑容,沉肃地看着远方,充满了睿智与透彻。那一刻我有种感觉,那才是真实的你。"李冰红又嘆了一口气,双臂紧紧相抱,在萧瑟的夜风中感到了寒冷。 第17页 蓝一方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李冰红对他甜甜一笑:"跑了一天,既然今天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就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再说吧。"说完转身回了房间。蓝一方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晚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未来有着太多的惘然和忧虑,对蓝一方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李冰红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并不厚实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影子,而那仿佛影屏的窗帘后突然印出一个皮影戏中的影子,那影子活动着,拥有着人的肢体,即使房间里开着不甚明亮的壁灯,也能看出这影子的诡异。李冰红蓦然睁大了眼睛,窗帘后开始传来细微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划玻璃,窗帘突然凸起一个手的形状,伸向阳台门的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冰红勐地坐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有鬼!"随后又悟到鬼不用划破窗玻璃,于是又高叫起来:"救命啊!蓝一方快来啊!"然后跳下床,想去开通往走廊的门。 "别动!如果不想身上开洞。"很明显那低沉的声音绝对不是恐吓,手中的枪更证实那是最真实的威胁。慢慢转过身的李冰红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想做什么。 "进来。"持枪者头也不回地对阳台沉声喝道。 打开门的阳台透进了风,拉着的窗帘随风飞扬,将夜幕包围下的阳台裹得严严实实,从街上偶尔传来汽车唿啸而过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回应持枪者的声音。 持枪者一怔,这种异常的平静让他产生了不安。 "如果我是你,就会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尤其是当背后有一把枪在指着。" 这清朗的声音中饱含自信,令持枪者无从怀疑,尤其是在同伴杳无音信的前提下。听到这声音,李冰红眸光一亮,身子一晃,持枪者手腕却也一晃,稳稳指向李冰红:"不要动,别忘了你面前也有一把枪在指着。"李冰红怔住了。 原来蓝一方也没有睡着。当李冰红的尖叫透过敞开的阳台门传出去,蓝一方勐地跳下床。他知道李冰红的房门必定紧锁,要撞门进去不但费时费事,而且还不安全,而危险必是从阳台引起的,于是他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23与24的阳台紧靠,以蓝一方的身手轻而易举就能爬过去,但此时阳台上却有一个握着手枪的男人的目光在扫射四周。 两个人或者更多!蓝一方马上把头缩回房间,从怀中掏出一把摺叠的小刀,展开后又尖又细,仿佛利锥。他勐地闪出房间跃到阳台上,手中小刀一甩,恰好刺中那男人的咽喉。当他跃进李冰红房间的阳台时,恰好接住了缓缓倒地的尸体,悄无声息地接过他手中的枪并将尸体上的小刀拔出收回到怀中。 蓝一方掀开窗帘走进来,沉稳地吩咐:"把枪扔到地上,然后慢慢举起双手转过身。" 持枪者恼怒地回答:"凭什么我把枪扔掉,在你开枪的同时,我也可以开枪打死这女人。" 蓝一方悠然地说:"我赌你绝对不敢开枪打她。" 持枪者一滞,将持枪的双手举高,慢慢转过了身,面对着蓝一方。 突然间,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目光越过蓝一方投向了他的身后。 这并不是恶俗的警匪枪战片中那种诈人的烂招,蓝一方也敏锐地感觉到背后有人的存在。夜凉如水,他额上却沁出细细的汗珠。太疏忽了,因为关心李冰红的安危,竟然没往阳台下看一下,他们既然能来两个人,也极有可能有第三个或是更多的人在下面接应。 夜风下的窗帘飞扬得更高,似乎就能看到隐藏在后面的第三个夜袭者了。蓝一方夹在满脸得意笑容的持枪者和背后仍未出现的夜袭者之间,一时间竟然无法有所作为。但处于如此危险情况下的蓝一方竟然突地眸子一亮,有些惊讶,又有些喜悦。 持枪者这才想到身后的李冰红,但为时已晚,李冰红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将他重重扑倒在地。而蓝一方则藉此混乱勐地伏身,就地一滚,滚到窗下。与此同时,枪响了,子弹从阳台穿过窗帘,穿越刚才蓝一方所站的位置,也穿越持枪者和李冰红刚才的位置,噗一声钻破并不太坚实的房门,然后落进了走廊的某处。 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但也揭开了危险的序幕。一切在三秒钟后又迅速恢復了活力,危险戏剧中的各个演员都各归其位,本色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外面的人隔着窗帘又开了一枪,屋内持枪者虽然抓住了扑倒自己的李冰红,却不敢起身,嘶声喝叫着:"不要开枪,别伤到了她。"蓝一方向阳台门一个鱼跃,扑倒在地,从与地面尚有空隙的窗帘下望向外面,看到了那个坐在阳台栏杆上的男人,对他开了一枪。那男人胸口中枪,又看不到躲在窗帘下的蓝一方,只得胡乱开了一枪,就被子弹的冲击力震了下去。 屋里的持枪者刚才在摔倒时手中的枪飞了出去,此时正一边拧着李冰红的手臂,一边蹲在地上想去捡枪,却被同伴乱射的一枪打中了肩膀,痛得一声闷哼,李冰红趁他受伤力弱,手腕一翻,用类似擒拿的方法将手臂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同时手肘用力,将他撞倒在地。 第18页 蓝一方急忙起身,跪在地上用枪指着剩下的这个威胁者。被李冰红撞倒的男人也一把抓住枪,趴倒在地上用枪指着蓝一方。 "你们是谁派来的?" 持枪者闭着嘴不回答。 蓝一方知道马上就会有人被枪声吸引过来,深吸一口气:"我们做个交易,你放弃你的任务,我也不会向你开枪,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全要离开。" 那男人狠狠瞪了蓝一方一眼,把枪收起来,然后站起,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蹿向阳台,跳了下去,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你没事吧?"见李冰红摇头,蓝一方起身,把衣架上的衣服扔给李冰红,"快穿上,马上离开这里。"李冰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内衣,脸一红,急忙套上短裙。 蓝一方把枪插进腰间,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走廊,外面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四声枪响。李冰红也挤到门旁偷看,蓝一方触到她柔软温暖的身体,想起李冰红刚才衣不蔽体的样子,脸一红,一把拉住她的手冲出房间,迅速离开了这家旅馆。 身为刑警,而且是重案大队的刑警,半夜出警侦查是极为寻常的,渖阳对于睡梦中被叫醒毫无怨言,尤其当他听到这桩旅馆枪击案涉及到一对年轻男女,而且外貌极似在逃的李冰红和她的同党时,更是精神振奋。发生的事情越多,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越多,能被掌握的线索也就更多。 站在李冰红曾经待过的房间里,渖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仍能嗅到李冰红的体香,这让他精神亢奋起来。 通过房间里保存完好的痕迹和旅馆老闆的描述,渖阳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样一幅场景:李冰红和同党逃到这里投宿,半夜有一个持枪的人闯进了李冰红的房间,她大声喊叫,将同党惊醒,他从隔壁的阳台闯过来,开了一枪……不对,如果第一枪是他开的,那就会惊到屋里的人,必会劫持李冰红,增加解救李冰红的难度,而且从阳台上的血迹看,似乎是从正面打过来的,产生了少量的喷射状血迹……这不对,或许开始阳台上没有人把守(渖阳并没有料到阳台上有人把守,只是被蓝一方用飞刀解决掉了),李冰红的同党闯进李冰红的房间,但是奇怪,他们居然没有搏斗过,那么是袭击者已经劫持了李冰红?也不对,那样他的同党不会在阳台上开枪……这个暂且跳过,李冰红的同党和袭击者处于对峙状态,外面的袭击者同党开枪,那一枪应该是射在门上这一枪,没有打到任何人……之后又是两枪,会是谁开的呢?可以肯定的是袭击者的同党只又开了一枪,因为第二枪让他受伤了,第二枪不会是屋里的袭击者开的,因为同伴在外面占据了优势,如果李冰红的同党没有危险的话,他绝不会冒着打伤外面同伴的危险开枪……那就是说李冰红的同党也有手枪?在外面的人开枪时反击,打伤那人?这样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闯进来时,袭击者为什么没有劫持李冰红做人质,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外面的人会开枪。 渖阳想到这里,迅速从房间离开,走到外面的庭院,在阳台下方的草丛中搜索。 有血,大量四溅的血,中枪的人受伤不轻,必然失去了战斗力。李冰红的同党不再管他,转身收拾屋里的袭击者。那傢伙此时在干什么?哦对了,地板和床单上的血迹,他似乎也受伤了,第一枪没有伤到任何人,第三枪只是伤到了外面的袭击者,那么他就是在第四枪时,被自己的同伴误伤了。对,或许李冰红就是在这时挣扎过,他的血弄到了床单上。屋里没有更多的血迹了,他有枪,李冰红的同伴也有枪,他们不想同归于尽,于是李冰红的同党放走了他,他们也逃离了这里。 "但是,这些袭击者似乎与劫警车的人是一路的,他们想做什么?李冰红身边的男人又是做什么的?他们三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渖阳喃喃自语,一偏头看见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旅馆老闆,于是冷冷地问:"你在这一幕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通风报信者?清理尸体者?还是二者兼有?" 第七章 143-a 杨妻的右手握拳放在受到枪击的胸口,左手却平贴着裤线,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蜷曲,食指笔直伸着。 蓝一方蹲在尸体旁,目光沿食指所指方向看去,唯一存在的物体就是西侧书柜,直线的终点就是书柜的中央位置。他走过去,书柜上大半的书都被翻到了地上,乱七八糟,书柜下露出一角黑皮。薄薄的皮革,本来隐藏在柜下,由于书大半掉落,书柜轻了许多,被人适度搬动,就露出了下面的皮垫。 清晨的小巷里充满着嘈杂的声音:扫帚清扫地面的刷刷声、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狂按车铃的叮铃声、小学生打闹奔跑的嘻哈声,都笼罩在蜂窝煤燃烧时四溢的烟雾和晨霭中,在南腔北调的话音中变得真实起来。 李冰红和蓝一方满眼血丝从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旅馆里走了出来。这家小旅馆不仅脏且飘着一股怪异的味道,但由于蓝一方认识旅馆的老闆,总算让他们在半夜从红星旅馆逃过来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补充体力。 李冰红打了个哈欠,蓝一方歉然道:"抱歉,我知道这里太委屈你了……"李冰红打断了他的话:"哪里的话,总比住在监狱里强,起码现在我还拥有自由。"蓝一方莞尔一笑,随手从经过的报摊上拿起一份《尚海早报》,并扔了一枚硬币。 第19页 坐在热闹喧譁的小饭馆里,蓝一方点了两份早餐,然后摊开报纸。刚翻到gg栏,蓝一方就咦一声,低声对李冰红说:"陈琛居然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他把报纸递给李冰红,gg栏的一角赫然印着一排字:用笔尖戳我的救命恩人,速回电57182653。 李冰红扑哧一笑:"这个陈医生真是幽默。不过这是不是表示他找到办法了?" 热气腾腾的早餐送了上来,蓝一方叠起报纸,拿起筷子:"吃完饭再说。" 走出饭馆后,蓝一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然后拨通了陈琛的电话:"陈医生,是我,看到你的留言了。"电话里传来陈琛欣喜的声音:"啊,太好了,你这么快就回电话了。昨天你们走后,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助你们。他叫杨群山,是我的校友,早我三年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回国,也曾在尚海市开了家诊所,但一年前突然关门,本人下落不明。"陈琛絮絮叨叨却没讲到重点,说到这里才歉然解释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杨群山对催眠很有研究,曾经被我们的美国导师誉为近年来最杰出的催眠师。如果他专攻催眠,也许早就名扬天下了。不过他人有些孤僻,没有听从导师的劝告毅然回国,心理诊所生意也不太景气,所以一年前就关了门。我感觉李小姐的状况似乎是受到了深层次催眠,有种自我迷失的感觉,这是催眠中极为高深的一个境界,并不是只将催眠作为一种治疗方式的我能够解释或是涉足的领域,或许目前国内只有杨群山能够帮助你们。" 蓝一方放下电话,对焦急地守在外面的李冰红说:"有线索了,走吧。"然后不等李冰红询问,就拦下一辆计程车,拉着李冰红坐了进去。过了两条大街后,蓝一方拉着李冰红下车,又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短短几句话后又拉着李冰红上了计程车。这次跑得更远,离开青丁区进入了全虹区,李冰红莫名其妙地跟着蓝一方走进全虹公园,到全虹湖边静无人声的地方,李冰红终于忍不下去了,不肯跟蓝一方再走下去。 "蓝一方,你不要卖关子,到底搞什么?"李冰红大叫起来。蓝一方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然后拍拍长椅:"坐下歇会儿吧,应该没有人跟踪我们。"李冰红气鼓鼓地坐下来:"陈医生到底给了什么线索?" "他提到一个叫杨群山的人,催眠造诣很深,但一年前下落不明。我刚才打了个电话给朋友,让他们帮我查一下这个杨群山的下落。"蓝一方悠然自得地说。如果有人自远方看到这一幕,必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正在撒娇与抚慰的小情侣。 "那你做贼似的拉着我到处乱窜什么?哪里有人能成天跟踪我们?" "那倒不是为了摆脱跟踪,只是总固定在一个地方打电话,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的所在,所以打一个电话换一个地方,让对方摸不透我们的行动啊。" 李冰红性急地站起来:"那还等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杨群山的下落却在这逛公园?" 蓝一方灿然一笑:"大小姐,说你傻有时候还真是傻。莫非你认为我们有了一个名字就能在人口逾千万的尚海市找到人?我朋友正在帮我们打听杨群山的下落,要我一小时后再给他电话,这期间没事,我们总不能一直坐在计程车上乱跑吧,来逛逛公园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好?" 李冰红红着脸坐下来:"哦,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我太想找出我失落的记忆了,所以才……" 蓝一方一把搂过她,温柔地笑:"别急,有我在呢,先坐一会儿打发时间吧。"倚在他怀里,李冰红头抵着蓝一方的下巴,感到了暖意,心中的焦虑缓释,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脸上露出对胜利在即的憧憬。蓝一方的脸色却很严肃,似乎对未来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不知睡了多久,李冰红被蓝一方摇醒:"时间到了,我们走吧。"在公园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蓝一方打了很久的电话,出来对随着时间流逝心中不安愈加增强的李冰红微微一笑:"走,我们去杨群山家。" "你的朋友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了杨群山家的地址。"李冰红随口说。蓝一方笑道:"别忘了我可是个自由作家,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会不认识?我的朋友里有警察,也有混混,有妓女,也有白领。"话音刚落,觉得好像对李冰红有些不敬,耸耸肩,拉起李冰红的手向大道上的计程车招停处跑去。 杨群山的家位于尚海市半月区,由于缺乏管理,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和众多半拉子工程成为正由农业区向卫星城转变的半月区最大的特色。前临水库后靠山,杨家的二层小楼风景优美,而偏僻的地理位置,正与杨群山孤僻的性格相吻合。 满架怒放的荼隔离了小楼,用它的香气吸引着外人,又用它尖锐的钩刺将入侵者狠狠屏蔽在外面。在这夏末,在这郊区的一角,荼盎然,如白色蝴蝶点缀了一墙绿意,微风拂过,香气四溢,令人不禁猜想这荼背后,是否有癯瘦老者,孜孜不倦打理着小小庭院。 即使站在外面,李冰红也惊喜,城市中哪里会有如此嚣张如此傲慢的一丛荼,素雅得令人心醉?她深吸一口气:"这位杨医生看来也是雅人啊。" 第20页 蓝一方不置可否,轻按门铃。叮咚响过一分钟,院里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蓝一方皱眉,轻轻从荼丛中挑了个可以下手的地方,用指尖推推刺叶下的铁栅栏门。 铁门竟然开了,原来只是虚掩着,似乎小园香径待客来。 这敞开的门令蓝一方呆立不动,似乎前面就是万丈深渊,错踏一步就会万劫不復。 李冰红轻轻碰碰他:"一方,怎么了?" 蓝一方笑笑,藏起心中的不安,推开门,率先了走进去。 铁门后是一座小园,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折其中通向小楼。小楼的木雕大门同样虚掩着,似乎主人知道有人要来,为他们省去了叩门之事。 李冰红也有些诧异,蓝一方让李冰红站在自己身后,拔出腰间的枪,推开了门。 大厅里空无一人,昂贵的恆温水族箱哗哗流淌着循环水,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在水草与岩石间欢快地穿梭,并不理会外面有些紧张的气氛。绿油油的阔叶观赏植物肆意伸展着叶子,一看就是经过了主人精心的打理。小巧的茶几,柔软舒适的沙发,表明主人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有人吗?"李冰红好奇地叫起来,楼里仍然没有一处传来能证明有人存在的声音,只有水族箱中的水在哗哗流淌。 一楼的大厅共有四扇门,分别通往厨房、餐厅、卫生间和客房,各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一目了然,既看不到有人的存在,也看不出为什么会没有人的存在。厨房煤气灶上砂锅里还炖着什么,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汤汁开始溢出,扑得煤气哧哧作响。李冰红关上煤气:"奇怪,怎么汤开了都不管?" 蓝一方打开手枪的保险:"你跟着我,保持一米距离。" 宁静的小园、无人的别墅,咕嘟作响的汤,这种寻常的温馨平静此刻却变得诡异起来。门是谁打开的?炖汤的人哪里去了?荼的香气随着敞开的门飘了进来,更添迷幻色彩,仿佛在这平静的环境中人被不可思议地蒸发掉,危险潜伏在某个隐匿的角落中伺机而动,反而比直观的恐怖更让人悚然。 李冰红打了个寒战,跟在蓝一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蓝一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二楼有三个房间,他捨弃那两间紧闭着的门,直奔虚掩的门而去。 到了门口,蓝一方侧耳倾听,房间里悄无声息。他勐地推开门,手中的枪平指前方。 对流的风,让房间里的窗帘在敞开的窗前飞扬起来。没有危险了,因为危险已经过去。 一个头髮斑白的女性身着家居服仰卧在地板中央,三面的书架和一侧的书桌被翻得面目全非,空洞地漠视着失去了生命以及来寻找生命的人。 蓝一方瞥了一眼死者,转身走出去。李冰红看到那具胸口被鲜血浸透的尸体,一阵作呕,也跟着走出去。 "里面有什么?"她看到蓝一方以同样谨慎的态度打开另两道门,又以极快的速度浏览完毕走了出来。 "卧室。"蓝一方简单地回答,又走回书房,用枪管略掀了一下尸体:"她是杨群山的夫人,杨群山不在这里。" 李冰红深吸一口气:"难道是那群神秘人绑走了杨群山,又枪杀了他太太?" 蓝一方摇头:"我朋友说,自从一年前杨群山关闭诊所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怀疑他失踪了,而这栋别墅里似乎只有女人生活的痕迹,除非杨群山是隐形人,否则他极有可能是失踪了。" 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蓝一方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进入这里后的所有场景,突然身子一颤,是杨家的异常。经过精心料理的盛开的荼、田园般精美的小园、干干净净被经常清扫的水族箱、保养得肥硕的阔叶观赏植物,每一桩都需要耗费主人大量的精力,一个一年前失去丈夫而且没有子女的妇人会有这样的心情与精力去打理这样一个尽乎完美的家吗?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任何悲戚之心?那么杨群山到底在哪里? 蓝一方站起来,在一地狼藉中寻找与杨群山的联繫。书全是些医学与心理学书籍,书桌的抽屉里也没有有用的东西,没有任何暗格、暗室、暗道,蓝一方一无所获。 "她的姿势好奇怪。"李冰红胆子大了起来,在尸体的边上转来转去,帮助寻找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线索,无意间瞥到了尸体,于是提醒蓝一方。 杨妻的右手握拳放在受到枪击的胸口,左手却平贴着裤线,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蜷曲,食指笔直伸着。 蓝一方蹲在尸体旁,目光沿食指所指方向看去,唯一存在的物体就是西侧书柜,直线的终点就是书柜的中央位置。他走过去,书柜上大半的书都被翻到了地上,乱七八糟,书柜下露出一角黑皮。薄薄的皮革,本来隐藏在柜下,由于书大半掉落,书柜轻了许多,被人适度搬动,就露出了下面的皮垫。 蓝一方试着抽出皮革,却没有成功。李冰红急忙跑过来用力向后推动书柜,蓝一方再用力一抽,这才把皮垫抽出,连带着抽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并不大,虽然蒙了一层灰尘,但被仔细一擦后却闪闪发亮,正面上刻有"143-a"的字样。 "这是什么钥匙?" "应该是保险箱钥匙一类的吧。" 第21页 存放这么隐秘的钥匙,能打开的也必定是很重要的机密吧。李冰红眸中流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蓝一方不禁皱皱眉头,将钥匙放进兜里:"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被人撞到又要解释不清了。"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11:"半月区古昌路13号有个女人被杀。"说完挂上电话。放在书房窗台上的一方仿鹿皮抹布被蓝一方拽过来,将书房里外、卧室门把手、一楼厨房的灶具、别墅的门,所有留下自己和李冰红指纹的地方都擦了个遍,然后将抹布装进口袋,拉着李冰红迅速离开杨家的别墅。 当渖阳赶到杨家别墅时,已经是这之后近两个小时的事了。因为昨晚熬夜查案晚起了一会儿,直到上午才注意到《尚海早报》gg栏里的留言。渖阳马上猜到是陈琛留下的暗号,马不停蹄赶去陈琛那里,陈琛却否认自己发过这样的留言。渖阳狠狠瞅了他一眼,马上在中心搜索起来,最后在电话里找到了窃听器。他拿着那个小东西对陈琛吼道:"他们早就盯上你了,笨蛋,还不快告诉我你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琛嗫嚅道:"我只是建议他们去找我的校友杨群山,他对催眠很有研究。"渖阳怒视他一眼,迅速打电话回局里,开始查找杨群山的资料。当他赶到杨家时,预感成真了,杨家被翻得乱七八糟,杨妻被枪杀。 "好狠毒的女人。"渖阳攥紧拳头。从这里报警的匿名男子估计就是李冰红的同党,他们必定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从容离开了。这个东西必定极为重要,才让他们冒着风险动用窃听器在陈琛的电话里窃取信息,只是没想到陈琛居然还主动给他们通风报信,才画蛇添足一番地与陈琛进行联繫吧。 "该死,我总比他们晚一步!"渖阳咬牙切齿,站在香气袭人的荼下,嗅到了更大的血腥与阴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主动出击了!" 第八章 渖阳的新搭档 "抱歉,我们董事长昨晚遭遇车祸,不幸去世了。"耀宝堂保全有限公司的前台小姐双眼微红,彬彬有礼地向出示了警官证的渖阳和高妙然一鞠躬,然后道出了这个令他们震惊的事实。 渖阳和高妙然惊异地对望一眼,罗耀宝也死了?!前天晚上旅馆枪击案发生,昨天晚上他就车祸身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罗耀宝已经是尚海市黑道中的头把交椅了,跺一跺脚不能说惊天动地,但起码半个尚海市也要大乱,除了真正的幕后指使者还有谁有这胆子敢谋杀罗耀宝?可是以罗耀宝这样的身份,又是什么人有资格指使他呢? "既然地下通道枪击案已经有很明确的目击证人,而且鑑定科也做出了明确的鑑定,那么李冰红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是可以予以逮捕的。至于你提到的两桩证人被杀案、心理医生跳楼案和别墅枪击案,虽然李冰红及其同伙在事发现场出现过,但要说是他们所为,证据还不足。即使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但没有证据。就以地下通道枪击案为由对李冰红进行通缉吧,另几桩案子只能作为协助调查。一会儿我会签发通缉李冰红的通缉令。" 局长亲自为渖阳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说:"按规定,你既然正式接手这个案子,就要为你配一个搭档。"正式立案侦查是必须两人以上行动的,渖阳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现在通缉令都要下发了,再单独行动当然说不过去了。只是局长的表情有些怪异,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当然。" 局长脸上再次露出怪异的笑容,似乎是强忍又快忍不住的样子,咳了一声说道:"人民公安大学4届侦察学刑事侦察专业毕业生,排名第一,比你晚了四届的校友,人是没得说,本来部里要直接录用,但她说想到基层锻鍊一两年,所以被分配到了我们局,你们要好好合作啊。" 渖阳点点头,反正这种带徒弟的角色他也扮演过多次了,这些优等生需要的只是实战经验,当初自己刚来报导时还不是一样被师傅带过吗? 局长拨通内线电话,吩咐道:"小高,你来一下。" 一分钟后,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二级警司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利落的短髮,大大的眼睛,帅气的笑容。 渖阳笃地站起来,吃惊道:"女的?" "这就是你的新搭档高妙然高警司。"局长笑笑,又向高妙然介绍道:"这是渖阳沈队长,跟你一样,当年也是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好不容易才被我们挖过来的高材生……" 渖阳勐地打断他的话:"局长,你明知道我拒绝女搭档的。" 局长正色道:"渖阳,重案大队的人员现在不够分配,你是知道的。从正面说,有资格带新人的并不多,你们是校友,你有第一优先权;从反面说,你不带她就没有搭档,你就不能正常工作。况且你不能因为搭档是女性就拒绝,否则你就是有性别歧视倾向。最近这种因各类歧视所引起的风潮在各地都有出现,如果被捅到上面,大家面子上可都不好看啊。" "好好!我接受这个搭档就是了,局长您不用罗列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理由了。"渖阳虽然不愿意,但抓获李冰红与接受麻烦女搭档相比前者显得更重要,他转身走出去:"抓紧时间,先跟我来整理资料吧。" 第22页 一直站在那里的高妙然忍着笑看了看局长,看到局长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无声地笑起来,一敬礼,转身向渖阳追去。 渖阳把地下通道枪击案、证人被杀案、心理医生跳楼案、旅馆枪击案和别墅枪击案的所有资料,厚厚一叠卷宗都扔给高妙然:"半天内全部看完,给我你的看法。" 望着足有一尺高的卷宗,高妙然知道这是渖阳给自己的下马威,也是在考验自己的能力,于是严肃地立正回答:"是。"说完对渖阳灿然一笑,从衣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扔进嘴中,不等渖阳说什么就捧起了最上面的卷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起来。感觉到自己那个搭档直直地瞪了自己很久,但最终没有听到任何指责,高妙然吐吐舌头,静下心沉入了对案件的熟悉过程中。 中午下班前,高妙然找到渖阳报告道:"沈队,卷宗我都看完了。"渖阳颇感意外地看看她:"那说说你的看法。" "嗯。"高妙然把所有的卷宗都摊在桌上,拿起一份道:"先从地下通道枪击案说起。这个案子看起来证据确凿,子弹是从地上的手枪中射出的,巡逻的巡警当场目击李冰红握着手枪对准被害人,而且在现场并没有看到除李冰红的第二个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第二个人的线索,所以初步断定李冰红为第一犯罪嫌疑人。但疑点有三。第一,李冰红的杀人动机是什么?第二,既然是李冰红开的枪,她又没有时间擦去手枪上的指纹,那么为什么枪上没有任何指纹?第三,两名巡警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还说看到李冰红神色不正常,那么说明他们当时离李冰红位置极近,如果李冰红蓄意作案,为什么不查看一下周围,莫非就等着巡警发现自己下通道去开枪杀人?说到底,这案子最重要最关键的部分就是两名巡警的目击证词,如果他们的话稍有偏移,或者更严重地说是在作假,那么一切就都不成立了。" 高妙然一口气将自己对于地下通道枪击案的看法说了出来,渖阳不置可否:"继续说。" 高妙然又翻出证人被杀案的卷宗:"阮志江被杀案中,他身中七刀,室内被翻得乱七八糟,似乎是入室抢劫者被他发现,争斗间将他杀死,实际上却是经过伪装的,他几乎一刀致命,其余的六刀只是装装样子。这里就有一个问题,现场鲜血喷溅得四处都是,无论是李冰红还是她的同党,都不可能在动手的情况下不被溅到血迹。但事后有人报告说看到有貌似他们的一男一女出没在阮志江家附近时的衣着,和他们在一小时后出现在刘长波家附近的巴西咖啡馆时的衣着一样,那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动手杀人。刘长波之死也是同一个道理,货车撞死刘长波时他们正坐在咖啡馆里,兇手不可能是他们本人。退一步说,他们想把刘长波引出来,用不着冒被认出的危险亲自坐在那里,只需要一个电话把刘长波引出来,同党开车撞死他就可以了。所以我得出的结论是,李冰红和那个男人可能也是在寻找阮、刘二人,但有人抢在他们前面杀人灭口了。固然可以认为是李冰红在杀人灭口,但综合地下通道枪击案的情况来看,不排除有人买通阮、刘二人作假证,然后又杀他们灭口,把李冰红逼上绝路的可能。" 高妙然喘口气,又把心理医生跳楼案和别墅枪击案的卷宗摆了出来:"心理医生跳楼案,无论李冰红做过什么,马源是跳楼自杀这一点毫无疑问,我认为应该跳开不算。别墅枪击案,我不知道这个杨群山与他们有什么联繫。不过既然李冰红一再寻找心理医生,而这个已经失踪了的杨群山也是心理学博士,那么李冰红找他必有缘故。在尸体旁边找到的弹头与旅馆枪击案案发现场发现的任何一个都不符,而我不认为李冰红身边的男人会带两把手枪,因此可把他从别墅枪击案的兇手名单中排除掉。最最重要的就是没有发现尸体的旅馆枪击案,根据资料可以推测实际上除了我们警方,还有一批人也正在寻找李冰红。这批人极有可能就是劫囚车的那伙人,同时也有可能是嫁祸李冰红的人,更有可能就是在陈琛的电话里安设窃听器,抢在李冰红之前到杨群山家杀死杨妻的人。" 高妙然口齿伶俐,言简意赅,不到十分钟就把自己对这几桩案件的看法讲得清清楚楚。 渖阳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也示意高妙然坐下,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没错,从案件表面上来看,你这样分析很合乎情理。但既然你是我在这个案件中的搭档,有些没写在卷宗里的资料我也告诉你,省得误导你。" 居然还有没写在卷宗里的线索,高妙然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些隐秘的线索都是侦察员通过各种手段得到的,有时候对破案的帮助比表面上的线索更大。而且渖阳既然对她的推断不以为然,必然是他掌握的这些线索更为复杂曲折,于是她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李冰红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卷宗里写着她的所有资料,但除了她目前的住址和工作单位,其余全是伪造的。包括她的社会背景、籍贯、家庭等等,甚至连她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是假的,但伪造得却极其逼真。"紧接着,渖阳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而且,似乎李冰红本人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失落了一年前所有的记忆,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四处寻找心理医生的原因,因为她想要他们对她进行催眠,找回失去的记忆。" 第23页 高妙然吃惊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天啊,怎么钻出个失忆的犯罪嫌疑人来。" 渖阳冷笑,并没有把自己当初是看到李冰红的诡异笑容才开始怀疑她的事说出来,只是列举自己找到的线索供高妙然自己判断。 "还有,马源的跳楼的确是自杀。但我在马源的办公室找到一盘记录李冰红被催眠时的磁带,这让我对她再一次产生了怀疑。当我找到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陈琛要求协助时,李冰红和同党也到了那里,我藏在里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接受陈琛催眠的李冰红,在回答关键问题时对陈琛进行了反催眠,暗示他跳楼,幸亏被她的同党阻止。也就是说马源是接受了李冰红的暗示才跳楼自杀。" "反催眠?"高妙然更加惊讶了,大学时她选修过犯罪心理学,对催眠多少有些了解,进入催眠状态后进行反催眠,这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你可知道李冰红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了。时而十足像个受冤枉的可怜人,时而却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 高妙然没有听出渖阳话中的私人情绪,只是沉吟了一下,挑挑眉,迟疑道:"难道她有双重性格?一种是正常的小白领,一种是杀人不见血的杀手兼催眠大师?不过感觉真是不可思议,怎么看也不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 尽管渖阳爆出重料,但高妙然仍然怀疑,李冰红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涉及到她的案子越来越复杂曲折,暴露出的矛盾也越来越多?破案的思路仿佛被猫抓乱了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高妙然毕竟刚毕业,缺乏经验,第一次办案就陷入这样一桩混乱不堪的案子,她的思路被渖阳这么一搅后再无法坚定下去。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是山穷水尽,我们还有一个切入点。"渖阳悠然地看着陷入矛盾的女搭档,"那个报风通信的旅馆老闆。" 高妙然眸光一亮:"这么说是他给寻找李冰红的那伙人报了信,所以双方才在旅馆里恶战一场?既然有他在,那就不难问出他到底给谁报信了。" 渖阳点头:"没错,当天晚上我就从他嘴里问出了答案。你知道耀宝堂吧?"说完一笑,自己摇头:"我忘了你刚来到这个城市,哪里会知道耀宝堂。" "耀宝堂,全称耀宝堂保全有限公司,独资企业,实际上是尚海地下第一帮派,漂白后摇身一变成为全市第一大保全公司,以前涉及过贩毒、走私等活动,近几年似乎极少活动,专心做起正当的保全行业,法人代表是罗耀宝。" 渖阳赞许地道:"没想到你对工作也颇下了一番苦功。"受到表扬的高妙然得意一笑:"当然,要来尚海市工作,我就要把这里的人文地理歷史风俗都大致地研究一番,帮派资料当然是需要注意的。"她笑容一敛,又严肃起来:"这么说是耀宝堂在背后活动?" 渖阳摇头:"耀宝堂怎会亲自出面?只是派出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代理人--平哥,他曾是帮会成员,但与组建的保全公司毫无瓜葛。这个平哥利用庞大的人际网脉,在全市中小旅馆业主那里放出了风,寻找李冰红与同党,而且放下了重赏。红星旅馆的老闆正好捡到了这块肥肉,以为通知了老鹰就能分一杯羹,没想到这块肥肉却不是那么容易到口的,不但鹰折了爪子,他也损失不轻。我顺藤摸瓜查到了平哥的银行帐户里最近打入过一笔不菲的款项,是从耀宝堂旗下一家极有渊源的小公司打出来的,而那小公司根本无力支付这样一笔巨款,再进一步追查,那笔钱是由耀宝堂保全有限公司转过去的,这样一来我就知道这幕后的指使是耀宝堂。" 高妙然往嘴里扔了一颗巧克力,细细咀嚼,陷入沉思。渖阳发现自己这个新搭档真是爱吃巧克力,但居然不发胖。一转念,发现自己的思路居然被岔到巧克力的问题上,咳了一声,看着高妙然,想听听她的判断。 "原来一上午不见你人影,就是去查这个了。"高妙然笑嘻嘻看着被她这句废话呛到的渖阳剧烈咳嗽起来,迅速变脸正色道:"如果是耀宝堂,就不难解释了,拥有精良的武器劫囚车,敢公然在旅馆枪战,制造这么多起命案。只是有些奇怪,一个漂白的黑道,与一个安分守己的小白领之间会有什么关系?难道李冰红是他们的组织成员,叛离了他们,又隐姓埋名藏起来,所以他们才大费周折地找她出来?" 渖阳深吸一口气:"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有一个疑点,他们如果只想找回李冰红那并不难,但如果说被杀的数人都是他们干的,他们有必要这样做吗?已经知道了李冰红的下落,直接抓回去多省事。李冰红无亲无故,即使消失了,也只会被当成普通的年轻女性失踪案,他们何必以数桩命案的代价来吸引警方对他们的注意?而李冰红为什么会失去一年前所有的记忆?这失去的记忆又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正是耀宝堂在意的东西?" 高妙然使劲点头,颇为贊成搭档的话:"所以……" 渖阳接上了她的话音:"我们下午去耀宝堂。" "抱歉,我们董事长昨晚遭遇车祸,不幸去世了。"耀宝堂保全有限公司的前台小姐双眼微红,彬彬有礼地向出示了警官证的渖阳和高妙然一鞠躬,然后道出了这个令他们震惊的事实。 第24页 渖阳和高妙然惊异地对望一眼,罗耀宝也死了?!前天晚上旅馆枪击案发生,昨天晚上他就车祸身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罗耀宝已经是尚海市黑道中的头把交椅了,跺一跺脚不能说惊天动地,但起码半个尚海市也要大乱,除了真正的幕后指使者还有谁有这胆子敢谋杀罗耀宝?可是以罗耀宝这样的身份,又是什么人有资格指使他呢? 高妙然不寒而慄,似乎觉察到了潜在的危险。罗耀宝这样的人物都可以被毫不犹豫地灭口,那么对此案穷追不捨的沈队和自己,要死于非命恐怕在那人眼里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吧。 渖阳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向前台小姐道:"请问贵公司的业务,除了罗董事长,还有谁最熟悉?" "我。"旁边插出一个柔美的声音,一个打扮得体三十岁左右的职业女性走了过来,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渖阳,"我是董事长秘书崔萍,请问您是?" "我是公安局的,有个案子想请您协助调查一下。" 崔萍看了他们一眼,柔声道:"董事长刚刚过世,公司里有许多紧急事务需要我协助处理,是否能等到下班后再进行调查?" 渖阳有些焦躁,但还是忍住了,点点头。崔萍歉然道:"那请两位先到我们的贵宾室休息一下吧,我会尽快处理完事务。" 高妙然巧克力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放了多少巧克力。渖阳则在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寻找窃听器和隐形摄像头之类的东西,直到室外华灯鳞次亮起,一无所获的渖阳才安心地坐下来。 崔萍终于一脸疲倦地走进来,"对不起,两位,董事长猝然过世,公司里乱成一团,让你们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了。" 高妙然客气了两句,渖阳便开始提问:"崔秘书,请问您对罗耀宝的业务知道多少?" 崔萍道:"基本上公司的业务都是罗董事长指令,由我传达下去。" "那么,你们公司在一周前打入恆祥公司帐户的一百万元是做什么用的?" 崔萍有些吃惊:"不会吧,这样大的款项我怎么不知道?"她看到渖阳笃定的目光,知道不会有错,于是急忙说:"请你们两位稍等,我去财务处查一下。" 一刻钟后,崔萍匆匆归来,脸色绯红:"对不起,是有这样一笔款项打入恆祥公司,不过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财务说是董事长亲自让他们打款的,没有通过我。"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样的大事,罗耀宝居然没有知会她,显然是很隐秘的事情,连她这个董事长秘书都不能信赖的话,看来事情是很严重的。 "罗董事长与什么人的交往密切?" 崔萍吃惊道:"警官,我们是开保全公司的,可以说三教九流无所不涉。罗董事长交游之广泛,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的,这个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我对董事长的了解只限于业务。"聪明的她暗中点出自己只负责公司业务,黑道中事是不会涉足的。 这个八面玲珑的秘书看来提供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渖阳有些失望地站起来,烦躁地望了一眼窗外。天空布满阴云,大量的霓虹灯也无法驱散天空的阴霾,这样混沌的天气,是否标志着这桩案子也陷入了混沌无序的状态呢? "走吧。"他对高妙然说道。 高妙然微笑着对崔萍说:"谢谢您为我们提供帮助,再见。" 渖阳也对崔萍点点头,心中却突然有一股火在瞬间腾空而起。崔萍那冷冷的笑容,在瞬间与欧凌的脸重合。 "渖阳,你是头无能的猪,除了办案,你不会别的,废人,是不是不握着枪你就要死啊?哈哈,废物!无能!渖阳,你彻头彻尾都是猪!"欧凌在半空中放肆地笑着,用种种下流的脏话凌辱渖阳。 那个女人,那个狠毒的女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渖阳瞳孔放大,手指屈张如钩。 "渖阳你这懦夫,你敢碰我一个手指头吗?哈哈,我是你的女神,来,舔我的脚趾吧,这是你的女神给你的恩赐!"欧凌白皙的脸庞凑了过来,挑逗般地张开丰润的唇,白齿红舌微微蠕动着…… 四处都是欧凌的笑容、欧凌的声音、欧凌的脸、欧凌的身躯,渖阳额上青筋暴起,仿佛一头被困进陷阱中的野兽,弓着腰,唿吸沉浊,目露凶光地望着眼前。他终于忍不住了,勐地向欧凌扑过去,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 "欧凌你这个婊子!去死!"渖阳兇勐地吼叫着,用力扼着身下的女人。旁边仿佛有人在尖叫,自己被拉扯着,但绝不能放过欧凌,用力……用力…… 颈间突然传来剧痛,手臂一麻,渖阳松开手,瘫在了地上。 "渖阳!渖阳!"那焦急的声音…… 渖阳张开充血的眼睛,有些涩,他转转眼珠,看到高妙然一脸惊惶,眼角含泪地扶着自己。 旁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渖阳侧头,看到坐在一边的崔萍流着眼泪拼命喘气,喉咙上青紫色的掐痕差点要了她的命,如果不是高妙然用掌刀把渖阳砸倒,崔萍估计已经香消玉殒了。 "沈队,到底怎么了?"高妙然看着突然陌生起来的渖阳,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腹中。 第25页 第4部分 〓〓小凡做的电子书〓〓 第九章 不同的悲哀 紧紧相拥的二人心中各自打算,刚才产生的一点温馨与温情在现实的残酷紧迫下深埋心底,波澜初起的心沉淀下来,各自考虑着各自的行动。 感情这东西,真是难捉摸,外表看来热情相拥的情侣,内心中却有多么复杂,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但除了现实的考虑,他们心中究竟是否情愫暗生,恐怕当事人也说不清吧。 李冰红蹲在屋檐下,手指细细摩挲着小小的钥匙。自昨夜开始的小雨如串串珠帘,自屋檐垂下,带着凉凉的寒意,揭开了初秋的序章。一阵风过,捲起数丝细雨淋在李冰红的身上,她打了个寒战。昨夜住宿在小旅馆里,她一夜没睡好,此刻在单调的雨声中竟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李冰红的视线穿过雨帘,凝视着几步外公用电话亭中的蓝一方。 蓝一方拒绝使用手机,虽然保密,但麻烦。此时他从电话亭里钻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跳过水洼,跑到了李冰红身边。"确定了,是中建银行的保险箱,我们走吧。" 这把杨妻以命相护,刻有"143-a"字样的钥匙已经是李冰红和蓝一方唯一的线索了。昨天从杨家回到市区后,蓝一方研究了许久,认为这把钥匙像保险箱的钥匙,于是到处打电话询问各家银行的保险箱情况,一直查到今天一早,才终于确定了目标,于是二人急忙赶往中建银行总部。 在一排一排锃光闪亮的不锈钢保险箱中,李冰红终于找到了143-a。她把钥匙递给蓝一方,蓝一方却摇头:"你自己打开。"然后递上一个鼓励的笑容。李冰红咬咬牙,将钥匙勐地插了进去,然后用力一转,保险箱的门咔地一声响,裂开了一条缝。 李冰红一怔,没想到真的打开了保险箱,更想不到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一时间竟站在那里不动了。 蓝一方将门拉开,抽出抽屉。满满一抽屉全是磁带和小册子,要整理起来可能要花费很长时间。李冰红倒吸一口气,蓝一方倒是满不在乎,捧着抽屉去旁边的小房间清点物品。 磁带约摸三四十盘,剩余的全是又小又薄的册子。"我查磁带,你查册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两个人都不知道到底要从这治疗患者后留下的记录中寻找出什么,是杨群山的下落还是解开李冰红反催眠能力的办法,但只能抓紧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些磁带并没有什么异常,起码是表面上看来没有。每一盘上都贴有标籤,註明时间与患者名字,不乏尚海市的高官与富绅。要想知道内容,用录音机挨个听可就要大费时间了,蓝一方在很短时间内就把所有磁带外表浏览了一遍,感觉其中不会有什么线索,决定先放过这个,于是看向正在忙着翻看册子的李冰红。 那些小册子很显然也是记录患者资料的,所以李冰红翻阅起来速度很快,蓝一方也帮忙找起来。小册子外面都标有姓名和时间,里面无非是患者的个人资料,歷次谘询和治疗记录等等。看得多了,令人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李冰红突然叫起来:"一方,过来看这个。"她扬扬手中一本表面没有任何标记的小册子。蓝一方急忙走到她身边,里面仍然是杨群山遒劲有力的笔迹,按时间顺序,约有十几页,时间跨度较大,却都只与一个人有关。 "22年5月7日,我回到尚海市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中学最要好的同学刘禹明。他居然也是医学博士,只是没有出国深造,镀上一层金,因此在所在的医院里不受重视,郁郁不得志。唉,这个世道啊,从禹明的话中可以看出,他是有极大抱负的,真是可惜了……" "23年6月15日,禹明打电话告诉我,他从市医院辞职了,有人高薪聘请他主持一个研究所,研究课题由他自己决定,真是为他高兴啊。" "23年12月19日,我知道了禹明研究所背后的资助者是谁,提醒他要注意此人,禹明并不在乎,并对他目前主持的项目很有信心。" …… "24年8月2日,禹明的电话似乎有种不祥的预兆。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但他并不开心,似乎与资助者之间出现了问题。" …… "24年8月25日,禹明向我求助,我决定关掉诊所去帮他……" 日记记到这里就没有了,除掉杨群山一些感嘆世道的感慨,真正连贯的内容也就这些了。 "这个刘禹明……"李冰红和蓝一方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一方,你先说吧。" "从这日记看来,杨群山是为了帮刘禹明而关掉了诊所,但不知去哪里帮他。从时间上看,他再也没有回来,就此失踪。所以要找杨群山的下落,就要先找到这个刘禹明。" 李冰红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群山还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我,现在又要去寻找什么刘禹明,唉。" 蓝一方把东西都放回抽屉,却把杨群山的日记收进了衣兜,没有回应李冰红的话,只是走出去,把抽屉重新归位,然后拉着李冰红走出了银行。 "我们去哪儿?"李冰红被蓝一方拉上计程车,不明所以地叫起来。"跟我来就是了。"蓝一方对她灿然一笑,将从银行门口拿来的便民伞收起来,对计程车司机说了个地址,然后倚着车座闭目养神。 第26页 计程车远离了繁华喧闹的市区,在淋漓的小雨中来到了一座位于市郊的小山丘脚下。蓝一方撑着伞,拥着李冰红踩着湿漉漉的长至脚踝的青草爬到了山顶。 站在一览平原广的山顶上,李冰红吃惊地张开了嘴,半晌才说出话来:"天,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细雨如丝,芳草连天,一张巨大无匹的青色地毯自天而降,覆盖了整座山丘,向远方绵延数里。天空仍然阴霾,深深浅浅的灰缓缓流动,而大地却充满了生机的绿,在雨水的沖洗与滋润下,那生活的绿仿佛要刺破天际的灰,点亮压抑的世界。一阵微风吹过,细雨如绵丝般顽皮地粘到衣服及裸露的皮肤上,惊起点点寒意,大片齐整的青草如波浪般在平原上起伏,传递着生命的壮观与自然的和谐。 "喜欢吗?"蓝一方微微侧头。其实不用询问,李冰红那满面惊喜的样子就是最好的答案。 蓝一方扔掉雨伞,伸开双臂,昂起头,迎着风雨傲然而立。雨丝迅速打湿了他的头髮,水珠自濡湿的发梢滴落,此刻的蓝一方没有笑容,没有肃穆,脸上只有一种恬静,安详而无忧。 失去了伞的遮蔽,雨丝也迅速攻占了李冰红这块阵地。李冰红打了个寒战,也伸开双臂,闭上眼睛昂起头,模仿蓝一方的姿态在风雨中屹立。 雨,如细细丝毛般刺挠着身体,唿吸中湿润的空气里浸透了青草涩涩的香气,风,如黏稠纯净的水在隐隐流动,夹带着游鱼般的雨丝四处游荡,混着山的气息、平原的气息,翱翔于天地间。一切都不復存在,身体似乎已化为风的一份,雨的一员,伴随着风雨,融入自然的和谐中。心,自然而然地平静,抛弃了一切烦恼与忧虑,尽情享受着这种融于自然的美妙感觉。 李冰红睁开眼睛,意犹未尽地嘆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结庐山下,坐拥如此美景,岂不是快活似神仙了?"被凉风一吹,淋湿了衣服的她打了个喷嚏。 蓝一方微笑了,连眼睛都洋溢着笑意。李冰红有些看痴了,傻傻地说:"一方,第一次看到你有这样的笑容,这是不是代表现在的你才真正快乐?" 蓝一方突然自身后搂住了李冰红:"这样应该可以暖和一些了。" 透过冰凉的衣服可以感觉到蓝一方温暖的体温,李冰红脸色微红。蓝一方抬起右手,指向山下的东侧:"看,我的童年就在那里度过的。" 东侧的山坳里,有几棵东倒西歪的刺槐和人工栽种的杨柳,被它们簇拥着的,是一栋大大的四合院,显然已经无人居住,窗子上破碎的玻璃如兽齿般参差不齐,院里长满绿草,绿毯茵茵,掩盖了几分破落的景象。 "那是一座孤儿院,我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在那里生活,直到我考上大学才离开了那里。院长雷阿姨性格很孤僻,宁愿把院里十二个孤儿一手拉扯大,也不愿意让大家被有能力的家庭领养。每当我难过或是生气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伸开双臂,拥抱风,拥抱自由,这时候我总会有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心自然就会平静下来,一切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这里就是我的世外桃源。"蓝一方淡淡地说。 李冰红被他搂在怀中,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心中油然产生怜惜的感觉。蓝一方此时说得如此淡然,但在这样的荒野中,孤独的小院,贫困的生活,一个女人独自拉扯着十二个孩子,她可以想像蓝一方童年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于是柔声说:"能给我讲讲你那时的生活吗?" "雷阿姨很讨厌我们哭,她总说爱哭的孩子没出息,再悲伤的事情也要笑脸以待,坦然面对。然而,有的时候我们真的很难过,例如帮孟阿姨噼木柴的小叶被木屑溅瞎了右眼,他出院的时候眼睛上还缠着绷带,我们都哭了,结果集体结结实实挨了雷阿姨一顿藤条。她打我们的时候,眼睛不停地眨,没有流出一滴眼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每一次藤条抽下,她的手臂都会抽搐一下,她咬着牙没有停一下手。谁要是流下眼泪或是讨饶,她只会打得更狠,直到每个孩子都咬着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才罢手。 "从此,院里的十二个孩子,再没有人哭过。即使是最年长的我离开孤儿院去上大学的第二年,雷阿姨因为胃癌去世,我们为她送行时都没有哭泣。无论在悲伤还是愤怒的时候,我们都只会露出笑脸,即使心中没有笑意,脸颊上也会拥有灿烂的笑容。这就是雷阿姨教给我们的:事情发生了,哭也无济于事。要笑,给自己信心,给朋友安慰,让敌人恐惧,让仇人退缩,这样才会无所畏惧,才会有勇气正视遭遇的一切,才会有力量去解决问题和克服困难,才能为自己争取到应有的一切。所以到现在,无论何时我都喜欢笑,笑已经成为我根深蒂固的习惯,无论我是否真的快乐。" 蓝一方的声音低沉下来,余音裊裊,消逝在风雨之中。 李冰红情不自禁抬起双手,覆在了蓝一方的手上:"一方,那不是笑容,那不是真正的快乐。刚才我看到的才是你的快乐,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你能不能放弃这种虚伪的笑容,做回真正的自己,在快乐时可以开心地笑,在悲伤时可以痛快地哭,拥有真正的感情……" "幸福的人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蓝一方突然吟出一句名言,李冰红勐地一怔,突然悟到蓝一方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她挣脱蓝一方的怀抱:"你是在安慰我不要气馁要坚持下去是吗?" 第27页 单薄的身体失去了蓝一方的温暖,很快又在风雨中变得冰冷起来,李冰红在这感人的时刻又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喷嚏。蓝一方含笑又环住了她:"每个人都或许有过不幸,能够永远幸福固然是美好的,然而现实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使身处逆境又如何?我们还没有山穷水尽,我们还没有被逼入绝境,不是还有刘禹明这条线索吗?" 李冰红点点头,突然想起那群神秘人,她扬起头问道:"一方,那些一直追踪我们的神秘人呢?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线索?" 蓝一方一凛,双臂一紧,李冰红被挤得踉跄一步。蓝一方发现自己失态,急忙稳住李冰红:"冰红,目前我还没有查到有关他们的资料,那群人来歷绝非一般,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毕竟势单力薄,暗地里搞活动可以,明里去调查他们就要冒很大风险,目前没有这个必要。" 李冰红有些不服气:"你有没有感觉到他们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否则在旅馆里,他们完全有机会在你赶到我房间前开枪打死我。" "没错,但你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吗?在没有明确他们的用意前,我们最好静观其变。调查我们自己找到的线索就已经够我们忙得了,没必要再去惹这个大麻烦。"蓝一方道。 李冰红不服气地在蓝一方怀里做了个鬼脸,蓝一方太谨慎了,单线地追查太闷人了,还不知道查这个刘禹明要查多久,哪里有直接找到那群神秘人省事,从他们嘴中不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用意了吗?或许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又或许他们知道一些内情呢? 紧紧相拥的二人心中各自打算,刚才产生的一点温馨与温情在现实的残酷紧迫下深埋心底,波澜初起的心沉淀下来,各自考虑着各自的行动。 感情这东西,真是难捉摸,外表看来热情相拥的情侣,内心中却有多么复杂,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但除了现实的考虑,他们心中究竟是否情愫暗生,恐怕当事人也说不清吧。 第十章 引蛇出洞 到了中午雨仍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秋季的细雨如此缠绵,未免有些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味道。 蓝一方一直惦记着这个刘禹明,他直觉杨群山可能是在去帮助刘禹明时发生了意外,从此失踪。杨群山的日记中提到了刘禹明曾在市医院工作,而后主持了一家研究所,有了这两条明显的线索,相信找到刘禹明的下落应该不是难事。于是从山上下来后,蓝一方就直奔公用电话亭而去。 在电话里跟朋友讲了半天,蓝一方心里终于有了些底,一切都拜託给了朋友,现在暂时还没有别的事情,应该带李冰红好好吃一顿,找个好点的旅馆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然而等他走出电话亭时,却发现一向在外等候的李冰红不见了。他等了五分钟,李冰红仍然没有出现。在他打电话时可以肯定周围绝对没有可疑人物接近,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冰红自己离开了。想到李冰红在山上曾经说过的话,蓝一方突然醒悟,重重一拳捶在了电话亭的玻璃门上:“这个女人,想玩引蛇出洞的游戏,她也不想想那可能是巨蟒,会一口吞掉她,容不得她逗弄呢。” 李冰红的确是抱着引蛇出洞的心理,趁蓝一方打电话时偷偷离开的。坐上计程车后,李冰红认真地思考着下一步行动。那群神秘人既然在追踪自己,那么在公众场合转悠,被他们发现的机率应该大一些吧。只是应该去哪里转悠呢?广场?商场?公园?这些地方太大而且人太多,不一定会被他们发现吧?李冰红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使用以前中招的方式:住旅馆。 金海湾酒店是一家三星级宾馆,地处繁华地带,酒店外一弯月牙形的池中时时冒出珍珠般滚圆气泡的地下泉水,极为出名。 李冰红大摇大摆走进酒店大堂,用身份证登记办理住宿。此时离正式下发她的通缉令已不足十二小时了。 由于李冰红没有携带行李,柜檯小姐请她多交一百元押金,李冰红藉机跟她吵起来,以便加深别人对她的印象,希望增加那群神秘人发现自己的机会,直吵到大堂经理出面调解,李冰红才气唿唿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李冰红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对还是不对,也不知道蓝一方发现自己失踪后会有多着急,只是…… 她倚在窗前,俯视着缩小的景观,绵绵细雨沖刷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忙忙碌碌的人群,如虫豸般穿行在大街小巷、楼宇廊坊中,消耗着生命中的分分秒秒,然而他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拥有着回忆,无论是酸甜还是苦辣,起码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梦,曾经做过的、无法被磨灭、无法被篡改的梦。 陷入感慨中的李冰红看看表,已经在房间里平静地度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没有任何异常。正在此时,门被敲响了,李冰红打了个激灵,这么快就来了吗,似乎一切正如自己想像般发展,心中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谁?”她的询问声有些颤抖。 “本楼层服务员。”李冰红勐地松了一口气,打开了门。服务员礼貌地说:“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您在前台登记时,我们的服务员忘了把早餐券给您,对于我们的工作疏忽实在是万分抱歉。”李冰红接过早餐券,对服务员客气了几句就关上了门。她倚着门长长舒了一口气,现在真有些草木皆兵了。要是蓝一方在该多好,有他在的时候似乎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会有着浓浓的安全感。李冰红闭上眼睛,想起了蓝一方的拥抱,还有他那第一次流露出的真正的笑容…… 第28页 李冰红蓦地睁开眼睛,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尽管心中仍然留恋刚才的回忆,但理智却告诉她,既然选择走这一步,就必须坚强起来。她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既然他们不来,那自己就多出去转一转吧。 随手从酒店门口的伞架上拿了把雨伞,李冰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一辆黑色的奔驰突然从不远处开过来,停在了酒店门口,看起来像是在等待某位大人物上车。一个衣着不俗的男子优雅地下车,一脸笑容迎向李冰红,不容置疑地搂住了她。李冰红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腰间,男子笑容不减,在她耳边低语,仿佛情侣窃窃私语:“不要轻举妄动,枪可不长眼睛,脸上露出笑容,乖乖跟我走。” 真的是他们!李冰红心跳慢了一拍,脚下一滞,差点被自己绊倒,那男子用力一揽,将李冰红半搂半抱地送进了车内,丝毫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车窗全部拉上了黑色的窗帘,后半部分与驾驶座之间也是厚厚的黑色天鹅绒,如果不是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壮汉看守着,李冰红甚至以为自己被关进了囚车,不,囚车绝没有这么阴森。 看不到外面,李冰红只能感觉到车速,开始速度并不快,走走停停,应该是在市区,半小时后,车速明显加快,或许已经上了高架桥或是离开了市区。当车停下,李冰红被带出车时,才发现身处一座山的半山腰处,车子通过盘山公路而上,停在了这个老旧的仓库前。 “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眼前的仓库锁头上长满了铁锈,仓库前荒草凄生,一看就是废弃很久了。李冰红奇怪起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进去!”那个将李冰红绑架来的男人,将仓库的锁打开,用力把李冰红推了进去,然后咣啷一声把门锁上。 李冰红听到轿车远去的声音,这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群奇怪的傢伙,太狡猾了。李冰红一心指望他们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或者是询问些什么,这样就可以从他们的话中得到一些线索,但他们几经周折才把她弄到手,居然什么也不做,只是把她扔在这个荒山的废弃仓库里。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在仓库里,李冰红听不到初来时外面那种有韵律的刷刷声,天气逐渐放晴,光线穿过仓库的无数缝隙和两个小天窗透进来,照亮了仓库内部。一些废旧轮胎、几台破到可能只有收破烂的才会要的破工具机扔在布满了灰尘与昆虫的大片空地上,这就是仓库里的所有。 看来除了待在这里等待,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李冰红挑了一个完整些的轮胎,吹吹上面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上去。 现在一切似乎都只能听天由命了,李冰红的心情暂时松懈下来,顿时感觉有些昏昏沉沉。上午在山上淋了雨,心情又是大起大落,此时骤然放松下来,身体竟抵抗不住了。她在轮胎上辗转不安。 天空中有着美丽的火烧云,云蒸霞蔚,仿佛太上老君的丹炉倾倒,天火大团大团跃动在黄昏的云间,天空变得异常妖美。 一树桂花芳香初起,刚入了时节,枝头上白白绿绿,虽还是绿压倒了白,但已经有了秋的味道。 一地的玻璃碎片,那些瓶瓶罐罐在混乱中被扫落到地上,本已体无完肤,又被践踏得支离破碎,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无声呻吟,似乎揭开了悲剧的序幕。 那些白大褂在阴暗的背景中闪来晃去,仿佛幽灵,嘈杂地叫嚷着,却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偶尔有眼镜片闪烁,却掩饰不住其下惶惶的目光…… 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火,似乎要吞噬一切,铺天盖地,没有目标地熊熊燃烧,窒息……窒息…… 李冰红惊喘一声,勐地醒了过来,那只是一场梦,额上冷汗潸潸,喉中却似真的着了火般灼热难耐。她擦了一把冷汗,目光迷离起来,刚才那真是一场梦吗?为什么那么熟悉,似乎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过,以一个摄影机的角度记录过,但却充满了一种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冷漠。 心中的紊乱与身体上的痛楚同时发作,李冰红再度陷入半昏迷状态。微笑的蓝一方、山顶的风、满身是血的尸体、黑夜中子弹射出时瞬间的光亮、耀眼的白大褂、玻璃碎片、电脑屏幕里快速闪过的数据、灼热的火! 李冰红再一次被惊醒,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光线斜斜地透过天窗映进来,有种惘然无力的感觉。 汽车剎车的声音打破了山中的静谧,是他们回来了吗?李冰红蓦地跳起来,却因为起身太快,一阵晕眩,急忙扶住了墙稳住身子。 “老大,抓错人了,怎么办?”外面传来人声,那些人似乎下了车,站在仓库外商量事情。 “能怎么办?你这笨蛋,难道还要把这女人送回去,再给她赔礼道歉说我们抓错了人吗?动动你的猪脑吧。”为首者呵斥。 “啊……哦,也对,这里荒郊野外的,打死个人,往山崖下一扔,即使被人发现,估计也早变成白骨了,还是老大聪明啊。”自以为聪明的谄笑声只得到了冷冷的一哼。 李冰红听到脚步声向仓库走来,悚然一惊,难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们根本不是要抓自己?现在发现抓错人了就要杀人灭口,天啊。李冰红髮现自己的鲁莽行为把自己送上了一条绝路。 第29页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李冰红拖着反应迟缓的身体,用尽全力将门口处一台破旧工具机推了过去,并用工具机上的一个扳手别住了门。 仓库外的那群人听到仓库里的响动,急忙跑过来,打不开门,知道是李冰红把门顶住了。 “这臭婊子,给我撞门!”门外穷凶极恶的声音令李冰红打了个寒战,如果他们撞进来,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怎么办?怎么办?慌乱中李冰红扫了一圈仓库,当她的目光落到上面的天窗时突然停住了,那天窗足够一个人进出,而且上面的十字型栏杆经过风吹雨打已腐朽不堪,应该很容易弄掉,从天窗爬出去,无论外面是什么,都比留在仓库里要好。 肌肉里似乎扎进了许多小针,刺痛起来,身体仿佛长途跋涉般疲惫不堪。仓库的门被撞得咣咣直响,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撞开那破旧的工具机冲进来了。危急时刻李冰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将一台旧工具机拼命推到天窗下,捡了几个旧轮胎,分别垒上去,用力踩着工具机的边缘爬上去,小心翼翼保持着轮胎的平衡,终于抓住了天窗的栏杆,她用力一拉,栏杆果然随手脱落,但由于用力过勐,脚下的轮胎塌了,李冰红重重摔到地上,痛得掉下了眼泪。 这时候哭是没有用的,“事情发生了,哭也无济于事,要笑,给自己信心……”蓝一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给自己信心…… 李冰红咬咬牙,撑着地面站起来,顶住仓库门的那台旧工具机不堪重力已经发出了垂危的呻吟声,李冰红顾不得看那工具机还能坚持多久,她抓紧时间将滚了一地的轮胎捡起来,迅速又将它们叠放到一起,然后踩着工具机爬了上去。 门咣地一声巨响,李冰红攀着天窗的窗沿回头看了一眼,工具机已被撞翻,那群人握着枪勐地沖了进来。她毫不犹豫,身子一耸,从天窗钻了出去。 “站住,否则我要开枪了!”李冰红身子如鱼般从天窗滑了出去。她轻蔑一笑,这群蠢货,明明是来杀人的,却还要用这种滥俗的台词来威胁人。 头一伸出天窗,李冰红就看到下面的平地长满了青草,可以缓解下沖的压力,她身体蜷曲成团,双手一松,向下坠去。 “从外面追,别让她跑了!”仓库里的追兵迅速跑了出来,从仓库外包抄过来。 李冰红勉强站起身,左脚扭伤了,腰部只稍一用力就会是让人窒息的痛,却还不得不继续逃跑。然而她向前跑了不到五十米,就发现面前是百米悬崖,虽然不是直上直下的陡峭,但摔下去也会丢掉半条命。 “她跑不了了!”李冰红转身,看到他们已自仓库两边包围过来,黑黝黝的枪口正指着自己,别说他们仍在继续追来,即使在这五十米内,四支手枪要想击中自己这个目标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随手从酒店门口的伞架上拿了把雨伞,李冰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一辆黑色的奔驰突然从不远处开过来,停在了酒店门口,看起来像是在等待某位大人物上车。一个衣着不俗的男子优雅地下车,一脸笑容迎向李冰红,不容置疑地搂住了她。李冰红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腰间,男子笑容不减,在她耳边低语,仿佛情侣窃窃私语:“不要轻举妄动,枪可不长眼睛,脸上露出笑容,乖乖跟我走。” 真的是他们!李冰红心跳慢了一拍,脚下一滞,差点被自己绊倒,那男子用力一揽,将李冰红半搂半抱地送进了车内,丝毫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第十一章 水天洲 轻风徐来,携几许芳香,熏人慾醉;青草茵茵,如地毯柔软舒适;华美彩蝶在空中翩翩飞舞,天蓝如水,云白似棉,这里仿佛天堂般美好,李冰红轻盈地转了个圈。远远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缓缓走来,是蓝一方吗?李冰红欣喜地张开了双臂向他跑去,越来越近了,但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脸上那副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刺得李冰红不得不闭上眼,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令李冰红想睁开眼,看清向自己跑来的那个男子。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线透过眼帘一丝丝射了进来,白色充斥了眼前的世界,眼睛有些酸涩的李冰红过了几秒钟才辨认出那是天花板。一缕微风吹来,和着温暖的阳光,拂在脸上极为惬意,李冰红头微微一侧,右边巨大的落地窗开了一条缝,薄薄的米黄色窗纱在微风中轻摆,拂动地上的花篮,挟带着花的香气遥遥扑来。 刚才那个梦中带着花香的风正是这个吧,李冰红微微一笑,笑容又突然凝固,这是哪里?她记得从半山腰的仓库中逃出来,为了逃避子弹,从悬崖滚了下去,然后呢? 这里不像是医院,三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布置得极为舒适优雅,玻璃雕花的工艺门、墙上的油画、床侧的水晶工艺茶几、天蓝色的柔软被褥,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唯有床前悬挂的正在滴着透明液体的输液器,才有一丝真实的感觉。大大的落地窗外小桥流水、草坪繁花,像个公园般风景优美,让人恍若梦中。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见李冰红睁着眼睛四处打量,不由高兴地说道。 李冰红一怔,眼前这男子大约三十来岁,斯斯文文,脸上的眼镜颇有些熟悉。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却以疼痛来抗拒思维的指挥。男子急忙走过来,轻柔地扶住李冰红不让她乱动:"虽然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伤到骨头,但外伤却还是不少的,不要乱动,小心碰裂伤口。" 第30页 这种熟稔的口气令李冰红吃了一惊,男子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微笑道:"医生说,你很懂得保护自己,在下落时护住头部,全身放松滚成一团,所以只是外皮被石头树木划伤,内脏和骨头却没有伤到,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李冰红仍然瞪着眼睛看着他,男子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絮絮叨叨,都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水天洲,前天傍晚贪看山中雨色,于是开着车跑到了附近的雁鸣山,正好发现了从山上滚下来的你。" 李冰红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声音颤抖起来:"水……天洲?天洲……集团的……董事长?" 水天洲含笑点头。 李冰红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这白面书生居然就是天洲集团董事长--以拥有数十家药厂、医院、研究所着称的国内药业老大。李冰红所在的侨业公司,天洲集团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说起来,眼前这人也算是李冰红的顶头上司了。但水天洲做事极为低调,公开场合都是由他聘请的高级经营管理人员出面,媒体极少能採访到他或是捕捉到他的身影,新闻曝光率很低。 "这里是我的私人疗养院,环境还不错,你好好养伤吧。"水天洲站了起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小姐你是叫李冰红吧?" 这个问题让发呆的李冰红惊了一下,她脸色的骤变并没有逃过水天洲的眼睛。 "你从山上摔下来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了,关于你的通缉令,现在尚海市大街小巷无处不在,上面说你与四起命案、一起杀人未遂案和一起枪击案有关。"水天洲不动声色地看着李冰红。 李冰红怒火中烧,勐地用力坐起来,不管身上的疼痛喊起来:"他们胡说,警察冤枉我,我没有杀人,有人在陷害我!"由于用力过勐,后颈的伤口裂开了,血迹沿着雪白的绷带从后面蔓延到了前面。 水天洲沉默片刻,突然道:"我相信你。" 李冰红怎么也没想到水天洲居然会这么说,一时间吃惊地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你的眼神很清澈,那不是兇手会拥有的。"水天洲微笑,转身离开,还有一句话随风轻轻飘了过来:"李冰红,我喜欢你的眼神,尤其当它燃烧着烈焰般的热情时。" 李冰红软软地倒了下去。一位护士走进来,急忙为李冰红重新包扎伤口。李冰红怔怔地任由身边的人忙碌着,心中一片混乱。救自己的人居然是水天洲,这就已经很有传奇色彩了,而水天洲居然还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天啊!李冰红感觉自己坠入了童话世界,水天洲临走前的那句话……像是王子对灰姑娘的表白,李冰红脸色绯红起来,引得护士奇怪地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喃喃自语:"没有发烧啊。" 忍着笑目送护士离开,李冰红像个小孩子般兴奋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竟能见到水天洲这样的大人物,而且这人居然还是个斯文、温柔,完全可以称得上许多女孩心目中白马王子典范的精英人物。哪个女子不怀春,见到这样完美的异性会不心动?李冰红一时间沉浸在兴奋中,竟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知过了多久,李冰红才冷静下来,在回忆与水天洲交谈的过程时,她突然记起了水天洲的一句话,"关于你的通缉令,现在尚海市大街小巷无处不在……"。她心中一凛,额上顿时渗出冷汗。通缉令,那个叫渖阳的警察终于还是发出来了,他就像一只对猎物穷追不捨的猎犬。 心被紧紧揪起来,李冰红突然感到了冷冷的寒意,通缉令一出,自己再想像以前那样没什么顾忌地转悠是不可能了,势必为以后的调查增添更大的难度。而且水天洲会怎么做?把自己交给警方?作为一名守法的知名企业家,总不能就这样窝藏自己吧。 李冰红挣扎着又坐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摸索着下了床。 房间里似乎有摄像头,李冰红刚下床,门就被打开了。刚才的护士急急跑进来,轻轻按住李冰红:"小姐,你身上的伤很严重的,不要乱动,否则伤口裂开了就要很长时间才能好的。" "不,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你们。"李冰红狂乱地摇着头。 "董事长临走前说了,如果小姐你要离开,就让我转告你,你的事董事长他会帮忙解决,不要担心,安心养伤吧。"护士的话令有些烦躁的李冰红一怔,护士趁机把她扶住按在了床上,重新把吊针扎上。 "你放心,这是董事长的私人疗养院,能进这里的只有董事长的私交好友,所以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心,董事长承诺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护士显然知道李冰红的事情,微笑着安慰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和自豪。 的确,以水天洲目前的财富和势力,又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但李冰红仍然怀疑,自己身上背负了数起命案,水天洲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病房里每天都会根据不同时段为李冰红播放优美的音乐,护士为李冰红准备了大量的杂志和书籍供她无聊时阅读,还有各色时鲜的水果、精美的饮食,除了不能与外界联繫,躺在病床上的李冰红享受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似乎与一个在逃犯完全扯不上关系。 五天后,李冰红终于被允许下床出外散步,快被憋出病的李冰红穿梭在江南风格的花园里,虽然不能跑跑跳跳,但在这样优美的环境中唿吸着初秋清爽的空气,相对数天前在恶劣天气恶劣环境下上演的大逃亡剧目,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第31页 蹲在池边逗弄了一会儿池里锦鲤,李冰红站起来,却撞到了背后的人,她急忙转身,"对不……啊!"她吃惊地掩嘴,生怕声音中泄露出自己的惊讶与喜悦。 水天洲穿着湖水蓝的衬衣和深灰色的西裤,本是很笔挺的一套,衬衣上的扣子却解开了两颗,袖子也挽了起来,他似乎并不想以严谨的一面出现在李冰红面前。见到李冰红,他极有分寸地微笑:"李小姐,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活动时可要小心啊,女孩子身上留下疤痕会不漂亮的。" 李冰红感觉脸上烧起来,糟了,肯定又脸红了,她捂着脸,支支吾吾:"哦……嗯……嗯。" 水天洲倒没觉出什么异常,很绅士地环臂一带,将李冰红带离了池边的危险地带--她只需退后一步就会掉入池中与锦鲤做伴了。 被他这么一环,李冰红措手不及,一头栽进他怀中,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香气,脸色更是红起来。 水天洲浑然不觉,急忙扶住李冰红:"李小姐,没事吧?" 李冰红含煳着摇摇头,侧让一步,避免与水天洲的接触。 "对了,李小姐,呃,我可以称你冰红吗?"水天洲诚恳地望向李冰红。李冰红点点头,目光四顾,再不敢与水天洲接触,生怕泄露自己的心思。 "冰红,你的事解决了,警方已经找到那些案子的真兇并将其缉拿归案了,因此撤销了你的通缉令,恭喜你。" 水天洲一句话震得李冰红从桃色的旖旎顿时上升为红色的兴奋,她情不自禁拉住水天洲的衣袖叫起来:"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兇手是个黑道上不大不小的头目,与死者在地下通道交易毒品,结果在纠纷中开枪打死了人。兇手正好认识那两个巡警,平时用了不少钱打点他们,所以为了掩护他,那两个巡警明明看到是他从通道另一端跑出却冤枉是你做的。之后你也猜到了,在兇手背后势力的安排下,他们不断地杀人灭口,让你陷入越来越深的陷阱中,想拿你当替罪羊。不过好在我还有几个朋友,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兇手,给了他几十万的安家费,让他自首去了,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水天洲说得轻描淡写,但李冰红亲自参与过调查,自然知道要查出真兇有多难。况且要用钱去打动这些黑道中人让他们自首,如果不是水天洲这样非凡的财力与人脉,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摆平这件事? 想到这里,眼泪不自觉地滴了下来,李冰红哽咽着,似乎一句谢谢也远远无法表达她此时心中的感慨。她抬起头,泪眼迷离中,看到水天洲身上那令人心怡的气质,更是芳心大乱,无语凝噎。 "你以后就是自由人了,有什么打算吗?"水天洲知道此时应该让李冰红髮泄出心中憋屈已久的郁闷,所以以平淡的话题来引诱李冰红开口。 "不知道。"李冰红惘然地摇头。 "等伤养好了,留在天洲集团可好?我正缺一位可靠的秘书。"水天洲殷殷相邀。 李冰红吃惊地抬头望向他:"水先生,这……" "难道你不愿意?" "不,不,只是……"李冰红怕自己胜任不了这个角色,迟疑起来。 水天洲微笑:"既然不是不愿意,那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别自卑,我天洲集团出来的人别的不一定有,自信却是十足的,做事情没有自信是万万不可以的。冰红,你要自信,因为我水天洲看中的人,断不会有错。"他话中有话,惹得李冰红又羞红了脸。 又休养了一个星期,李冰红身上的伤痊癒了。静极思动,这日坐在床上突然想起了蓝一方,自从那日在山上一别之后,已有十多天没有蓝一方的下落了,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在知道自己无罪后就离去了?以后还会不会在茫茫人海中再遇到他?李冰红有些怅惘。 护士送进来几套衣服还有化妆品,恭敬地道:"李小姐,这是董事长送来的,他嘱咐说不知道李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所以送了几套过来请李小姐随意挑选,车会在半小时后来接小姐出院。" 作为天洲集团董事长的贴身秘书,李冰红拥有着优厚的待遇,住在水天洲的家中,步步不离水天洲左右,公事、私事一手掌握,完全成为了水天洲身边的红人。以至于短短一周时间内,天洲集团的关系企业无人不知李冰红大名。 十月二十日,星期四,一早水天洲突然通知李冰红取消今天晚上的所有活动,这令李冰红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晚上水天洲与某政府官员有一场极为重要的餐会。水天洲看到她犹豫的脸色,严肃地说:"让你取消就取消,今晚有一场更重要的聚会需要参加,而且你也要陪我去。下午你提前两小时下班,去挑一件你最满意的衣服,费用由我报销。好好打扮一下,晚上陪同我出席这场重要的宴会。" 看到水天洲这么严肃,李冰红也紧张起来,下午去专卖店挑衣服时也费了不少心思,最后挑中了一件湖水蓝的及膝无肩晚礼服,又稍微做了一下头髮,这才打电话通知水天洲的司机来接自己。 车开到一家西餐厅停了下来,司机恭敬地说:"董事长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请李小姐下车。"李冰红有些吃惊,她本以为是过来接水天洲,没想到今晚的宴会却在这里,可是餐厅外一辆车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一场令水天洲如此动容的重大聚会啊。 第32页 侍者殷勤地打开了门,待满腹疑问的李冰红走进去后,在门上挂上了"停止营业"的招牌。 餐厅里灯光突然暗下来,只有中央的一张桌上点燃了蜡烛,从餐厅的某个角落里响起小提琴优美的声音,黑暗中一个身影逐渐显现出来。西装革履的水天洲走过来,轻轻拉起李冰红的手向餐桌走去。 "聚会呢?"李冰红有些好笑起来,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电视电影上经常能见到呢。 "还有什么聚会比你的生日宴会更重要呢?生日快乐,冰红。"水天洲优雅地鞠躬,拍拍手,一个侍者推着小车走了过来,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呈心形排列,中央是一个奏着生日快乐的音乐盒。 绚丽的红玫瑰虽然有些艷俗,但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拒绝这样炫目的诱惑。李冰红也不例外,顿时开心地笑起来:"谢谢水先生。"水天洲推掉重要的约会为自己举办这样一个浪漫温馨的生日宴会,让李冰红有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而这也正是一个女人最喜欢的感觉。 西餐吃了些什么,李冰红并不太记得,因为一切都恍若梦中,能够单独与水天洲一起用餐,在这样浪漫的气氛下,吃什么都已经是次要的了。 吃完餐后水果,水天洲突然懊恼地说:"哎呀,忘了把生日蛋糕送上来了,过生日怎么可以不吃蛋糕?"一切似乎都预先安排好了,花车里的音乐盒再次响起,角落里的小提琴也奏起了"祝你生日快乐"。一个大大的蛋糕被送到了桌上。 "许一个愿,然后吹灭蜡烛,切蛋糕。"水天洲仍然在笑,李冰红感觉到他今晚的笑容特别诱人,看自己的目光也温柔似水,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借着烛火的掩饰,李冰红的脸色没有被水天洲发现。 "愿我永远能如现在般幸福。"李冰红默默许下愿望,一气吹熄了蜡烛。 水天洲将银刀递给李冰红:"来,切蛋糕吧。"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但李冰红却没有注意,一刀切向蛋糕,在中间处却被什么硌到了。她用刀挑了一下,从蛋糕里挑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什么呀?居然在蛋糕里还有这样的东西。"李冰红有些不高兴,用餐巾纸擦干净这蛋糕中的东西,却发现是一个小小的印着印章的盒子。她轻轻打开,深蓝色的天鹅绒中静静躺着一枚钻石戒指,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李冰红吃惊地瞪着这枚钻石戒指,搞不明白为什么切蛋糕会切出一枚钻戒。盒子却被水天洲接过,从里面取出了戒指。 水天洲托起李冰红的左手,单膝跪下,郑重地说:"冰红,我爱你,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 李冰红惊极反笑:"水先生,这个玩笑实在不好笑……"有水天洲专门为自己过生日,李冰红已经感到受宠若惊,现在水天洲居然拿着钻戒跪在自己面前求婚,李冰红认为自己在做梦。 "对不起,因为我从来没有向人求过婚,所以该怎样求婚我也不太清楚,只好按我印象中别人求婚的场面来安排,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向你求婚。"水天洲现在颇像个初次求爱的青涩男生,对李冰红的反应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我不明白,水先生,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我既没有显赫的地位,也没有倾城的容貌。"李冰红产生了严重的自卑感。 "呵呵,冰红你好傻。以我现在的地位,我用得着经济联姻吗?至于美女,我见得太多了。如果我是华而不实的人,也不可能凭自己的实力一手打拼出今日的天下。冰红,我欣赏你那种坚强不屈的性格、从悬崖上毫不犹豫跳下时的勇气、养病时从不喊痛的坚韧、不想连累别人的善良、在我身边工作时的能干,这样一个勇敢坚韧善良能干的女子,我不赶快娶回来,我绝对会后悔的。"水天洲微笑起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我水天洲看中的人,断不会有错的。" 李冰红脸色绯红,记起在私人疗养院水池边水天洲曾经说过的话,羞涩地垂下了头。 水天洲举起戒指:"冰红,能允许我为你戴上这枚戒指吗?" 眼前水天洲的笑容突然与另一个笑容重合,李冰红一惊,那么阳光,那么灿烂的笑容,是蓝一方在山上拥抱自然时真正的笑容,是蓝一方,那个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给予自己最大信心的男人。她似乎再一次感觉到了蓝一方在山上的那个拥抱,那么的亲密无间,那么的温柔体贴,可是,自己与蓝一方从来都没有谈过一个爱字,蓝一方对自己可曾有一丝爱意?蓝一方,那个总是用笑容掩饰自己内心的男人,自己可曾了解过他的内心?不,在山上了解的远远不够!李冰红在心中吶喊起来,脸色也随着心情澎湃起来。 水天洲却似没有看到李冰红的脸色,平托起李冰红的左手:"冰红,既然你没有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他抬头看看李冰红,见她没有反对,就将钻戒套进了她的中指,大小恰好合适。 李冰红勉强笑笑。水天洲站起来,温柔地吻吻她的唇:"冰红,自信些,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第十二章 渖阳的过去 第33页 渖阳终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懂什么?李冰红肯定是兇手!有水天洲为她撑腰,要买通一个人顶罪有何难?" 高妙然吃惊地转身,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渖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财势到了水天洲的程度,要买下一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李冰红是真兇?" "她的眼神!"渖阳暴怒之下吐露了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她的眼神跟欧凌一样!" 黄昏,公安局的宿舍楼极为热闹,下班后的公安干警们和家属进进出出,孩子们在楼下玩着警察捉小偷的游戏。即使是工作时再严肃认真的干警,此时也放松下来,与亲人们共享着天伦之乐。 高妙然也脱下代表着公正与庄严的警服,换上了一套休闲装。短衬衣、大蓬裙、小短靴,背着小背包,嚼着巧克力,一副大学生的打扮,在一大群认识不认识的同事间招摇过市。 "喂,那女孩子真漂亮,是谁啊?"一个中年女人捅了捅身边的丈夫。 "刑侦分局那边新调来的女大学生,高材生,局里的小傢伙们都把她封为警花了。" "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哦,她要去十一楼的单身宿舍,可能找她搭档吧。" 顾不上三姑六婆的窃窃私语,高妙然径直坐电梯去了十一楼。相比于家属区的热闹,十一楼安静多了。这里是公安局副科级以上干警的单身公寓。这时候,这些局里的骨干力量都在忙于工作。高妙然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音在楼里迴荡,愈发显出楼中的空寂。 高妙然按下113的门铃,里面的寂静告诉来客屋里面是没有人的,然而高妙然却熟视无睹,开始用力敲门,在仍得不到回应后,她索性踹起那结实的防盗门,大声喊道:"沈队,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了,出来吧。你请了两天的假,现在已经超了五天了,局长要我无论死活都把你拖去上班,否则就要通报批评你了。" 房间里仍然悄无声息,高妙然似乎并不打算放弃与沉默展开谈判,继续自顾自说:"沈队,局里又有大案了,局长指定由你出马。一桩虐杀案,手段极其残忍,兇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一定请沈队出马。我作为搭档,也能跟着你再学些经验了。" 空室杳杳,对高妙然的诉说无动于衷。高妙然再次用力踢了一脚门,有些不耐烦地叫起来:"沈队,李冰红的案子结了对你打击就这么大吗?失魂落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房间里窸窸窣窣,高妙然仍然自顾自地道:"既然真兇已经找到,李冰红就是无辜的,而且又要嫁给天洲集团的董事长,这是件好事。我不明白沈队你到底在郁闷什么?难不成你暗恋李冰红吗?" 门内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在门上撞了个粉碎,同时传来渖阳低沉的吼声:"滚!" 高妙然脸上反而露出了得意之色,为刺激到了渖阳而高兴,于是继续扬声说道:"沈队,你能让我进去说话吗?或许我有办法解决你的困扰。" 房间里又没了声音,然而两分钟后,渖阳看到了高妙然笃定且笑意盈盈的脸,高妙然则看到了渖阳黯然且憔悴颓废的面。 高妙然抓紧机会挤进渖阳的房间,左右打量着整洁得不带一丝人气的房间,这几天渖阳不知是怎么度过的,卧室里床上的被单纹丝不乱,房间里没有高妙然想像中的颓废景象。只是十月的天气,房间冷得让人有些发抖,似乎这里只有阴霾,完全得不到阳光的温暖。 高妙然随手拉开窗帘,日落前的最后一缕阳光照了进来,但并没有增加多少温暖,反而显出了迟暮的不甘与凄凉。高妙然不客气地窝进沙发里,对一直瞪着她的渖阳道:"沈队,这种鬍子拉碴一脸菜色的硬汉形象并不适合你。" 渖阳没有理她,盘膝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仿佛老僧坐定,看来这就是他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事情了。 高妙然正经起来:"沈队,你与李冰红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你对这桩案子的关注及反应绝非普通案件所应有的。" 渖阳蓦然睁开眼睛:"我以前从没见过她,何来私人恩怨?"话虽这么说,但他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高妙然紧追不捨:"那么,沈队你为什么自真兇来投案自首后就表现得极为反常?每个案子结案,真兇落网,我们都应该高兴,应该松一口气不是吗?为什么沈队你反而极为愤怒?你不要否认,当时大家都能看出你的表情。你是不是因为真兇不是李冰红而恼怒?你是不是因为不能将追缉了很久的李冰红抓到手而大大地失落?" 渖阳怒吼:"你胡说什么?" 高妙然继续抛出了一连串炸弹:"李冰红被你视为猎物,对吗?眼睁睁见猎物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奔向了她的幸福,你憎恨她,对吗?你看到她不但没有伏法,落入你的手掌露出猎物乞求般的神情,反而得到了巨大的幸福,这种极大的反差让你承受不了了,对吗?因为你失去了狩猎的快感,让猎物进了天堂,而你的本意却是要她下地狱,对吗?" 渖阳仿佛一头被人用盐水泼到伤口的野兽,暴跳如雷,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够了,你懂什么?给我滚吧!" 第34页 高妙然终于决定给他致命的一击:"李冰红十一月一日在圣巴洛教堂举行婚礼,沈队,你会去观礼吗?" 她不等渖阳反应,就迅速向门口走去,识趣地不再给渖阳刺激。 渖阳终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懂什么?李冰红肯定是兇手!有水天洲为她撑腰,要买通一个人顶罪有何难?" 高妙然吃惊地转身,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渖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财势到了水天洲的程度,要买下一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李冰红是真兇?" "她的眼神!"渖阳暴怒之下吐露了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她的眼神跟欧凌一样!" "欧凌?"渖阳吐露的这个名字,高妙然并不陌生,去耀宝堂调查罗耀宝时,渖阳 差点将罗耀宝的秘书崔萍扼死,混乱中渖阳就喊过这个名字。 渖阳惊觉自己的失态,脸色一变,一把将高妙然推了出去:"告诉局长,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就去上班,你也别再来烦我了!" 欧凌……这个女人似乎对渖阳的影响极大,因为酷似她的眼神,李冰红被咬定是真兇,崔萍则差点被扼死,欧凌到底是谁?这个问题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后,高妙然才得到了答案。 "欧凌?"高妙然怎么也没料到这次询问让队里最八卦的小王都流露出了戒备与不安的神情。 "然然……"小王叫着高妙然的暱称,"这个名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高妙然直觉这个女人的来歷必定蹊跷,于是谨慎地回答:"沈队说的。" 小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然然,欧凌这个名字是咱们队里的禁忌,你以后千万不要在沈队面前提起。" "为什么?" 小王迟疑了,高妙然迅速递上一块巧克力,并拿出了牛皮糖般的纠缠精神。小王经不住高妙然的刻意套话,终于说:"唉,欧凌是咱们沈队的前女友,一年前跳楼自杀了,而且是从沈队的宿舍跳的。" 高妙然悚然道:"为什么?" "据说是跟沈队吵架,一气之下想不开,就从阳台跳下去了。可惜啊,他们都谈婚论嫁了,真是一场悲剧。" 不!欧凌的事绝没有这么简单。高妙然记起渖阳每次提到欧凌时的表情,那种狰狞与残忍,绝非对一个自杀女友应有的缅怀之情,反倒是像与欧凌有着深仇大恨。 渖阳对于李冰红和崔萍的态度,已经近乎病态了,一年前渖阳与欧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迁怒在两个只在某些细微地方与欧凌相似的女性身上? 高妙然在进档案室前犹豫了一会儿,欧凌的自杀案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不去动它,一切都是完好的正常的,但如果自己试图去打开它,或许从里面飞出来的,有自己需要的东西,也有自己绝对不想见到的东西。高妙然不能否认自己对这件事的执着,绝非下属对上司私事的好奇,也绝非是搭档情谊上关心渖阳的好心,实际上,这已经超越了工作的范畴。 从第一眼看到冷漠的渖阳时,心高气傲的高妙然就已经将他放进了心里。尽管渖阳一直排斥女搭档,高妙然却一直试图用优异的表现在渖阳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希望有一天他能完全接受自己。只是高妙然绝没想到,自己与渖阳合作的第一个案子就踢到了铁板,落入了渖阳的禁区。高妙然怎么能容忍一直与渖阳搭档下去的希望就这么快惨遭滑铁卢,既非坐以待毙之辈,就应奋起揭开事实真相,唯有这样才能真正走进渖阳的内心世界。 高妙然咬咬唇,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步伐坚定地走进了档案室。 管理档案的正是小王。向来嬉皮笑脸的小王面对高妙然的请求目瞪口呆:"什么?你要调欧凌自杀案的档案看?" 高妙然苦着脸道:"我知道作为自杀案,你这儿留有卷宗的希望很渺茫,但你这儿却是我的唯一线索了,拜託了,小王,王哥。" 小王嘆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这儿的确有欧凌自杀案的卷宗。因为欧凌自杀后,有个男人出来指控沈队谋杀,所以咱们出警调查过,自然就留下了相关记录……" 高妙然欣喜若狂:"天啊,那太好了,王哥,快调给我看看吧。" 小王被她打断了话但并无不悦:"你别高兴太早,我话还没说完。经调查,欧凌的确是自杀。我不明白你现在要调她的卷宗干什么,因此我需要向沈队请示。" 高妙然一惊:"千万别告诉沈队,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现在正在经手的案子,我怀疑与欧凌有一些关系,具体是什么我不方便告诉你,我只能以人民警察的名誉向你保证,这绝对是工作需要。" 高妙然认为自己并没有说谎,对欧凌的嫌恶直接导致了渖阳对李冰红案件的偏执,还差点扼死了崔萍,不查明欧凌的事,就无法了解渖阳究竟为什么一涉及到欧凌就会如此失态。李冰红的案子虽然结了,但难保不会有第二个李冰红,第二个崔萍,所以高妙然将坚定的目光投向了小王。 小王终于投降了,从电脑里翻查出欧凌一案的卷宗号,最后从重重的档案柜中拿出了一叠并不厚的卷宗递给高妙然:"大小姐,快点看,我可担待着不是呢。" 第35页 欧凌,女,1982年2月26日生,专业模特,24年7月1日13时,欧凌自渖阳宿舍阳台跳下,当场殒命。经调查确系自杀。渖阳口供,当时二人因琐事产生口角,欧凌一时气愤自阳台跳下,他没有来得及阻止。由于欧凌身上无外伤,无任何异常痕迹,以欧凌自杀结案。然而第二天,欧凌所在模特公司的老总秦岩到公安局报案,称欧凌系被谋杀。因为欧凌在死亡当天欲与渖阳摊牌分手,与秦岩结婚,不会跳楼自杀。因为与渖阳有关,所以上级极为重视,派出了当时一大队的队长,渖阳的顶头上司刘士舜亲自带队调查,但仍查不出任何谋杀痕迹。尽管秦岩声称渖阳身为警察,要毁灭犯罪证据易如反掌,但拿不出证据。此案虽然轰动一时,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渖阳因受本案影响,本早应提升队长,结果今年年中才获得了提升。 卷宗里有用的内容太少了,只凭这些,高妙然仍然无法了解为什么欧凌都死了一年多了,渖阳仍然对她如此仇恨,于是将卷宗交回,迅速离开分局去寻找秦岩。 秦岩听说高妙然是来调查欧凌死因,神情出乎高妙然意料地淡薄。他点上一支烟,细细吸了一口,这才慢慢道:"为什么事隔一年才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这是我的事情,恕不奉告,不过你可以把你的怀疑都告诉我。" 秦岩轻轻弹了弹菸灰,举止洒脱。虽然没有渖阳的帅气,但拥有这样一个庞大的模特公司,从硬体设施来说,是比渖阳强多了,欧凌情变也是可以理解了。 "欧凌是我旗下最红的模特,人长得漂亮,又有种傲慢的气质。我向她求婚时,允诺将她捧成世界顶级模特,我想,这才是最打动她的地方。因为当时她和那个警察正在热恋中,两个人用金童玉女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但欧凌有野心,她不甘心当一个警员的妻子,不甘心只在尚海市偏安一隅,我求婚的附带条件正合她的心意,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求婚。我是七月九日向她求婚的,她说第二天就向渖阳摊牌。结果七月十一日我听说她从楼上掉了下去当场死亡,但我绝对不相信她会跳楼。" 秦岩将烟按进菸灰缸,双手交叉,正视高妙然:"实话告诉你好了,高警官。我之所以向欧凌求婚是因为看中了她的美貌,而她答应我的求婚则是看中了我的财势,我们不是为了感情而结合,因此我们是物以类聚的利己一族。欧凌的性格我很了解,她自私、傲慢,她或许喜欢渖阳,但绝不会为他放弃自己的梦想,所以她绝不会因为与渖阳吵架想不开而自杀。我认为她是被渖阳推下去的。渖阳是刑警,不会连伪造一个自杀现场都不会,只不过我没有证据罢了。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高妙然站起来,礼貌地道谢。秦岩摆摆手,神情淡漠地回答:"没什么,欢迎高警官有空来做客,以你的条件,如果哪天不想做警察了,可以考虑来我旗下工作,你有成为名模的潜力。"高妙然满腹心思,但仍然微微一笑:"好的,谢谢秦总的好意。" 晴天朗朗,但高妙然的天空却是阴云密布,秦岩的话不能不引起高妙然深思。欧凌能够毫不犹豫地放弃对渖阳的爱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会为渖阳跳楼吗? 高妙然甩甩头,如果肯定欧凌不是自杀,那剩下的答案就只有渖阳把她推下去或是争执中失手掉下两种,但这两个答案无论是哪种,渖阳都脱不了干系。渖阳会因为欧凌要离开自己而心怀仇恨将她推下去吗? 信步在大街上行走,高妙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渖阳。她对渖阳所有的了解只是:渖阳不喜欢女搭档,人长得英俊又精明能干,工作极为认真负责,在李冰红这件案子里的反应却与他平时的态度不一致。想到这里,高妙然悚然,这算什么了解?自己对渖阳的内心世界根本一无所知,这样又如何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然而对个人感情才考虑了不到几分钟,高妙然的思绪又转回了欧凌身上。渖阳会不会是因为深爱的欧凌提出分手,暴怒之下错手将她推下楼了呢?高妙然感觉到了渖阳的深沉,在受到李冰红一案结案这样对他有明显的极大刺激下,居然没有自己想像中酗酒、吸菸等过激反应,只是将自己锁在家里,这样的心拥有多深的城府,又拥有多大的反击力量呢? 温暖的十月天,高妙然打了个寒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