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第1页 [悬疑惊悚] 《止水》作者:慈燹【完结】 内容简介: 困龙村、囚仙湖,名字美,传说更美。 一队过路的徒步旅行者本来只是过客,想不到会被牵涉到一连串的奇异事件中。 面对重重迷雾,伙伴的消失,只有放下所有包袱,开始自救。 好在还有他,一个忙里偷闲却被无意捲入的驱魔人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火牛一气沖在最前面,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给大家打气:“加油加油!翻过前面的小山头就可以到达我们今晚的露营地了。” 驴友们对视着苦笑了一下,所谓的“小山头”对于已经在这山区里辗转了一天的他们而言无异于珠穆朗玛峰,不少人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开始超越肉体了。 但是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学究”梁宇宁,他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稳稳了沉重的登山包,提了一口气纵到火牛身边:“好傢伙,我感觉要吐血了。” 火牛不是一个强壮的勐男,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如果不是他这一天来的表现,估计没人相信他真会是网上那个很有名的徒步旅行嚮导。 一行十人,两个嚮导加八个团友,大多是偷闲出来放松自己的人。梁宇宁也是,都是网友来的,自然是网名相称,在这里大家都喊他“学究”。 火牛对着梁宇宁笑道:“其实真的是不远了,你们可能平时出来真的不多,像这种山坡,我和‘捷达’一个冲刺就上去了。不过感觉你并不像想像中的‘学究’一样不堪嘛。” “捷达”是另一个嚮导,矮胖子的身体却有着让人吃惊的耐力。此时他正在最后押阵,见状对梁宇宁笑道:“很多人都觉得这里没有什么好景,喜欢去黄山这样的大景区去,可有什么好呢?马上带你见识一处绝境。” “什么绝境?”有人有了兴趣。 “别停别停。”火牛看大家好像走的慢了,急忙催促道,“边走边说,停下就走不动了。” 捷达继续稳步前进:“我们今天一直在跟着溪流走,越走越荒,越走越高,马上就能看到溪水的源头了。 “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神话传说很多,刚才山下那个‘困龙村’大家还记得吧,传说就是二郎神斗恶龙的战场。民间传说古时候二郎神在这里除龙,恶龙很是厉害,开始时二郎神处在下风,然后他躲了起来任由恶龙发威,等它体力耗尽之后再一举困而诸之。” “哈,勇者斗恶龙!”网名为“小心小新”的青年说道。 “有没有经验点的?” “甲壳女孩”看来也是游戏迷。 “爆啥装备没有啊?”名叫“爆炸虫”驴友果然最关心这个。 驴友们纷纷开起了玩笑,劳累也缓解了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火牛停住了脚步,把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拉过最后一道石坎,对众人宣布道:“这就是传说中当年二郎神躲避的地方,也是我们今晚的露营地——囚仙湖。” 一片云雾缭绕之中,半池平整如镜的湖水现了出来,在群山环抱之中显得幽静而神奇。 绿色的山林与碧蓝泛着赤色的天空都倒映在湖中,湖水好似一片纯净的青瓷。两只白鹭在云雾间飞过,稍稍低飞,撩起水面上的涟漪,然后很快就消失在浓雾里不见踪影。 炙烤了大家一天的太阳也识趣的退了下去,带着湖水气息的清新的空气流淌过来,大家都感觉无比的轻松愉快。 “啊~”火牛第一个叫了起来,“喊喊吧,把你们平时的压力和辛苦都喊出来!把你们一天的劳累都喊出去!” “啊~~~”梁宇宁和其他团友吸了满满一腔的醉人空气,再大声的唿了出来,嘹亮的声音在山间湖面传了开去,久久不散。 梁宇宁和其他人一样,在脑袋碰到枕头的一瞬间便睡着了——一整天都在山区前进,基本靠自己开路,偶尔很幸运的会看到前人踩出来的小道,这种“旅行”简直可以比得上苦行僧的修行。 本来还是很好的天气在太阳落山之后就变了,一阵阵山风从囚仙湖的那边吹过来,刚开始大家还觉得凉意袭人很是舒服,但是不久便吃不消了。这就好像三伏天里忽然钻进了冷库,前几分钟是爽到极点,可到了后面就是受罪了。 火牛和捷达稍微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的天气很可能下雨,而且这么大的风如果弄篝火晚会可能会引起火灾,驴友们则很配合的吃完大祸泡面之后就哈欠连天,捷达把手一挥:“睡觉!” 一行人共有三个帐篷,三个女生一顶,其他七个男性分别睡两顶。梁宇宁和其他三个号称自己不打鼾的睡一顶,其他三人则都说自己是打鼾机器,自觉地睡在一起。三顶帐篷盛“品”字型排开,梁宇宁的帐篷距离湖最近。 一个响雷把他从睡梦中惊醒,梁宇宁打开丝毫没有信号的手机来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本来应该是夜猫子们活动的高峰期,想不到现在都睡得像死人一般。 外面的电闪雷鸣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伴随着哗哗的雨声,梁宇宁甚至感觉帐篷快要被风吹走了。他定了定神,把当作枕头用的现代汉语词典略微翻开一点,默念口诀:“定!”微微摇晃的帐篷立即稳固了下来。 第2页 梁宇宁表面只是一个gg公司的文案编辑,每天做不少的事情拿很少的钱,不知道怎么的现代社会越来越进步,伴随着高楼越来越多,而高楼对风水的影响加上高楼内部人不停产生的怨念,使得在写字楼里发生的灵异事件也直线上升。 梁宇宁最大的苦恼就是任务繁忙,压力过大。 压力大了之后,人体就会自然产生抗体。 ——他发觉自己得了一种怪病。他看上去还是正常人一个,但是每每需要发力的时候却总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几天前,更是发生了被催眠一般爬上公司楼顶险些跳下来的可怕事情。 他重新控制住自己的神智从顶楼平台上下来的时候,他给总部打了休假申请,没等批准便回家了。 当晚看到有一群驴友打算来自虐式远足,他立即报了名。 “拜託不要再来烦我了。”梁宇宁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此贴被韩雪莲在2008-12-20 14:06重新编辑 梁宇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脑袋下面的那本词典像是一部被开启了振动功能的手机,硬是把他给振了个迷迷煳煳,半梦半醒。他用手挠了挠头,心里暗骂自己的失策,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功力,真的来了什么要命的仇家自己也只能任人宰割,词典虽然还是能及时对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做出反应,但是对于现在的梁宇宁而言只是增加无谓的心里负担而已。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当一个旅行者算了,人家前面的队伍也有不少,都没出过什么事情,我又何苦自己郁闷自己呢? 一夜被弄醒两次的感觉非常不爽,梁宇宁现在干脆就睁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听着外面打雷下雨的声音。这梁宇宁趟的位子正好是帐篷的中心,头朝内脚朝外,仰面而卧,随着闪电的连续不断,也能看到帐篷被照的一亮一亮的。 梁宇宁翻了个身,打算换个姿势,正在这时,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场面出现了—— 露营的帐篷都没有正对着湖,而梁宇宁这么一翻身,脸正看着左手侧的帐幕,而这个方向也正是囚仙湖的方向。 在闪电的照耀下,一个奇怪的影子呈现在帐篷上,就像是一出诡异皮影戏。那个影子像是一种动物,起初是四脚着地的,由小变大,看得出来正在逐步靠近营地。梁宇宁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指环王》里面的古鲁姆,而再一道闪电照过的时候,这个“古鲁姆”却是已经慢慢站了起来,正侧对着帐篷,朝帐门的方向靠近。 这个东西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中间又有三道闪电划过,间隔不超过十秒,但是这个东西仅仅移动了一点点距离。 梁宇宁此时连咒骂自己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肌无力到了极点,连动动嘴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起来做出应有的防范。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渐渐靠近自己的帐篷。 风雨声越来越大,梁宇宁隐约已经可以听到帐篷的拉链门被慢慢拉开的声音。他情急之下放松自己,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体内的空气排空似的,再勐然吸气,四肢一下子重获新生一般再次受控,与此同时梁宇宁腰上用力,翻身坐起,举起自己枕着的词典,用另只手一拨,书页翻动起来,有金光立即射出,直直照向帐门而去。 “嘭”的一声帐外的东西好像向后退了几步,接着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脚步声音渐渐远去,在落雨声中湖水里好像被投进了什么东西,接着似乎被什么东西翻动了,发出了一阵很响的水花声,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梁宇宁就这样如临大敌地拿着一本词典坐在帐篷里,保持着这个看上去挺傻的姿势像是僵了一样呆若木鸡。其实他自己在心里默默数着数,一直数到500他才像是被打了麻醉剂的大象,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梁宇宁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他并不能确定夜里发生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只知道第二天早上被喊醒的时候他身上出的汗已经把睡袋的内胆基本上弄湿了。 耳边“爆炸虫”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学究,快起来!” 梁宇宁的第一反应就是飞身跳起来,一手拿起自己的词典,摆出准备作战的样子。 爆炸虫被无端地吓了一跳:“你秀逗啊!” 梁宇宁定神看了看周围,确信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问:“怎么了?” “真是的,不是定好了今天早上7点出发嘛!你看别人都醒了。”爆炸虫没好气地说。 火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告诉他再不出来我们拆帐篷了——这么好的天气,不早点上路的话,中午太阳厉害起来之后够我们受的!” 梁宇宁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转移话题:“怎么外面的路好走了吗?昨晚那么大的雨。” 爆炸虫越发觉得好笑地说:“你这个人,没事抱着一本字典已经很搞笑了,居然还说胡话,外面都是干干的,哪儿来的雨?” 梁宇宁感觉难以置信,用手一掀帐篷的帘子,强烈的光线直照进来非常刺眼,仔细在看,地上、树上、帐篷上,没有一丁点的水迹。 “不成昨晚真的没有下雨?”他自言自语道。 爆炸虫站起来往外走:“你要发呆我可不管,反正我已经完成捷达给我安排的任务了,据说今天的路途比昨天更难走,你要是最慢就让你收拾营地。哈哈哈哈——” 第3页 他没心没肺的一番话倒是让梁宇宁更加疑惑:怎么昨晚真的好像没下过雨。那么我看到的,听到的,以及被我击中的,难道只是幻觉? 在大家的说笑中,梁宇宁红着脸完成了漱洗,低着头啃着自己的干粮。 甲壳女孩还是一个劲开他的玩笑:“学究,在网上就感觉你的头脑与普通人不同,结果一看还真是怪怪的嘛,没事抱字典,睡觉说梦话,还会产生幻觉……” “你说什么?我说梦话?”梁宇宁打断了她的发言,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谁说的?” 甲壳女孩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奋力想挣脱:“就是他们说的,我又没有和你睡在一起,我怎么知道,快放手!” “哈哈!你解释的很牵强哟!”小心小新第一个闹笑起来,“叫你不要说出来,你的口风真是不严。我们和他‘睡在一起’的人都没说出来——” 梁宇宁发现自己又失态了,急忙放开甲壳女孩,转脸问小新:“我昨晚说了什么了?” 小心小新脸色一变:“没,没什么,你是不是平时常常看神话、宗教之类的?你说的东西都好像咒语似的。” 梁宇宁急忙转移了话题:“呵呵,无非是‘大悲天龙,般若喇嘛吽’之类的吧,被门口老太太整天高声播放佛经闹的。想不到我人逃离了,脑袋还是被控制了。” 捷达此时正蹲在地上收拾他们的帐篷,对走过她身边的甲壳女孩说:“你们几个女孩好像不齐,看看谁还没起来。” 甲壳女孩大惊小怪地回答:“怎么可能!明明都起来啦:莫小邪、妍冰儿、阿碧……阿碧呢!” 捷达站了起来,大声说:“每个人都把右手举起来!” 大家莫名其妙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捷达开始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九,真的少了?!” 一阵带着寒意的山风恰好吹过,每个人都被激了一下,明明一起出发的十个人,怎么一转眼就少了一个? “最后一次看到阿碧是什么时候?”网名“雷鬼”的大个子原本较少开口,现在却第一个发问。 甲壳女孩想了想说:“今天早上我第一个起来,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帐篷里缺人。” 雷鬼继续问:“你敢肯定?” 甲壳点头:“没错。” 梁宇宁偷眼看看捷达,捷达正在和火牛低声商量着什么,两人正在狐疑地看着其他团友。 莫小邪和妍冰儿两人离甲壳女孩不远,也在努力回忆刚才的情景,雷鬼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记录本认真做着笔记。 “我晕,那人居然是警察。”小心小新悄悄地对爆炸虫说,“记录本上有个警徽标志。” 梁宇宁想了想,对雷鬼说:“昨晚雨那么大,应该有脚印可循吧,看看四周会不会有阿碧的足迹。” 雷鬼及众人一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道:“昨晚哪里下雨了?” 梁宇宁顿时感觉一股寒气从头顶流向脚底——昨晚没有下雨?那么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景象又是什么? 雷鬼倒是受到了一点启发:“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四周土地比较潮湿,大家分头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的痕迹。” 梁宇宁和大家一起向各个方向分散开来寻找所有可疑的东西,但是略带潮起的泥土地面比想像的要坚硬不少,加上地面上杂草的根茎,用雷鬼的话说“基本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但是仅仅是这样放弃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火牛和捷达看样子出于保护自己一贯的“名声”,绝口不提“报警”的事情,况且现在大家的手机都没信号,加上雷鬼本身又是警察,所以也可以算得上报警了。 梁宇宁正在朝着囚仙湖方向摸索,同时还在不断回忆昨晚的事情:难不成又全部是幻觉?他捏了捏拳头,现在的气力比昨天要强了不少,应该是和昨晚的施法有关系,这样一来昨晚的事就是真实的,可那场瓢泼大雨又不好解释了…… 正在这时,莫小邪那边一声大喊:“快来看!”大家都急忙围拢过去,她站在一片灌木边上,表情诧异地指着树丛说:“看——” 梁宇宁踮起脚看去,一块比雷鬼还高大,看似雕塑的怪石矗立在茂密的树丛里,像是一个站立着的怪兽。 梁宇宁心里却松了口气,因为这个东西的外形与大小都和昨晚看到的怪影差别很大,而且自己感觉不到这石头上有什么异样的气息传来。 可别人的看法和他不完全相同。爆炸虫第一个说道:“这不是标准的兽人嘛!” 小心小新也附和道:“没错,和游戏里面的一模一样。” 妍冰儿用手指了指石头的上部,说:“我也看过游戏里的兽人形象,和这个还是有区别,比如这里……” 甲壳女孩此时恍然大悟地说道:“对,是不同,因为这个‘兽人’的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果然,经她这么一提醒,这块大石的外形越看越像是一个魁梧的兽人,右肩上扛着一个单薄的人,正朝山里走去。可梁宇宁还进一步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兽人”正在回头朝着囚仙湖张望。 第4页 梁宇宁与下意识地转回头与兽人朝同方向看去: 浓雾此时仿佛被人渐渐拨开一条缝,可以径直地看到囚仙湖的对岸的石壁,那石壁陡峭无比像是人工开凿过一样平坦,在石壁上面,还有一块白色的痕迹——和昨晚帐篷外面探头探脑的怪影分毫不差。 梁宇宁正要再看个仔细,两边的雾气又卷了回来,把白色“壁画”连同石壁遮盖得严严实实。 爆炸虫用手摸摸石头后说道:“是湿的。” 小心小新白了他一眼:“废话,这种雾气腾腾的环境,不湿才有鬼。” 一提到“鬼”字,梁宇宁的心头动了一下但没有任何表现出来。倒是三个女孩开始窃窃私语。 “该不会真的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抓走了吧。”妍冰儿说。 甲壳女孩忙说:“呸呸呸,这种事情千万不能乱说,而且我家老辈说过,越说越灵的。” 莫小邪嗤笑道:“放心,我有今年才求的护身符,我才不怕呢。” 妍冰儿说:“谁没有啊,昨晚我还看到阿碧脖子上有红色香囊,还不是一样——” 火牛一声“够了!”让三个人讪讪地闭上了嘴。外表斯文单薄的他看上去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压力,竟然有些失态的吼了起来。 雷鬼还是非常的冷静:“这种时候还是少开玩笑,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捷达自言自语:“真该死,这雾越来越厚。” 大家向四下看去,那雾似乎仅仅遮住石壁还不满足,现在已经漫过了囚仙湖,像是从湖里和山顶四面八方涌出来的似的。 梁宇宁觉得口袋里小字典蠢蠢欲动,忙用手把它按住。这是法器对于危险的自动警告,梁宇宁丝毫没有时间来庆幸自己的法力的逐步恢復,他明白眼前的这些也许还只是开头。 “回营地。”捷达做出了指令,大家开始回撤,雾涌来的速度居然越来越快,等到九人回到帐篷边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只能看到自己身边不足五步的范围了。 小心小新挤出难看的笑容来:“难不成会有什么邪灵法师跑出来?” 甲壳女孩恨恨地说:“对,来了先抓你!” 捷达命令道:“现在不许乱走,大家都快点围拢过来,坐在能彼此看到的地方,不许离开集体。” 莫小邪说:“怎么?阿碧你们就不管了?” 火牛还是很激动地说:“废话!祸事到了,现在能自保就不错了!” “什么祸事?”雷鬼冷冰冰地问。 捷达把手伸到火牛身后用力捏了他一下停止了他的发言,接过话头来说:“没什么,他太激动了。这样的雾不多见,不过凭经验不会持续太久。” 爆炸虫低声说:“希望如此,现在可是丢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雷鬼白了他一眼:“我已经知道了,不用你再提醒大家。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你们三个,各说各的,告诉我昨晚到今天早上之间你们所有觉得可疑的事情。” 妍冰儿现在的情况和火牛很相似,本来一心想着偷闲出来解压的普通ol,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不会情绪激动。她第一个开口:“有什么好说?昨晚大家躺下就睡觉,一直到今天天亮。难道你以为是我们把她藏了还是吃了?” 雷鬼一下子也火大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取出标有警徽的工作证摔在地上:“你现在给我弄清楚,我是警察,我现在就是在询问你,每个人都给我合作一点!有人失踪了,你们的话可能都是关键!” 沉默了半天的梁宇宁走到妍冰儿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这样,激动对身体不好。”说来奇怪,他这样一拍,妍冰儿立即安静了下来,人也很松懈的坐在了地上。梁宇宁又取出一本词典打开后放在大家围坐的圈的中央,说:“好了,大家也都镇静下来吧。” 一圈淡淡金色的光由词典中漾了出来,把所有人连同身边的帐篷笼罩在里面,除了梁宇宁之外的所有人都带着一种轻松的表情,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梁宇宁用看法术已经起效,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走出了光圈,对着东南西北各鞠了个躬,朗声喝道:“既然已经大驾光临。请现身一见!” 四周没有任何的反应,梁宇宁竖着耳朵仔细听周围一切可疑的动静,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唿吸声。 难不成自己的判断错了?如果这段时间自己一切正常,梁宇宁绝对不会怀疑自己对情况的推断能力,无论是自己身上的法器的反应,还是那些离奇的事件,都说明在这深山里有着他必须提防的力量。问题却恰恰出现在梁宇宁现在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角度来看,他倒更希望自己多心了。 雾气越来越浓,梁宇宁甚至感觉自己正在把大量的水气吸入肺里,刚刚恢復的一点点力气似乎随着周围的湿气而被带出体内。 “喀喇”一声,虽然是一点很轻微的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是足够让梁宇宁兴奋起来:“别动!” 怪石所在的灌木丛里传来的脚步声反倒明显了起来,看来对方并不听他的话。 第5页 梁宇宁舍了这里的八个人,取出自己的汉语词典,翻到“消”字,朝着前方的浓雾一推,纸面射出的金光把雾稍稍驱散了一些,梁宇宁凭着这个赶紧追了出去,绕过树丛,他赫然发现刚才的那块大石头已经不翼而飞! 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力气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块大约有好几吨的石头运走?梁宇宁脑中的问号比刚才还要多。而他口袋里的小字典此刻竟像是发了疯似的跳个不停,他刚低头要去检查到底怎么回事,只感觉一股强风从自己前方的浓雾中扑来。 梁宇宁不敢怠慢撤步后退,只见一只硕大的木棒砸在了他刚刚停留的地方,顺着木棒向上看,竟然是一个穿着破烂外套,身材高大,毛髮旺盛的“野人”,那“野人”背上背着的,也正是失踪不见的阿碧。 怪石真的变成了人,这让梁宇宁多少有些惊讶,但是如果现在不控制住这个“野人”,只怕自己永远不能知道答案了。梁宇宁抖擞精神,字典急翻至“截”字,对着野人的手腕拍了过去。野人没想到对方有这样的身手,被一击打中,手上吃痛,骯脏的大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丢下昏迷的阿碧用左手来抓梁宇宁。梁宇宁侧身闪过,为了节约法力,直接採用拳击的手法,轮右勾拳打向野人的左肋。不料这一拳虽然击中,但是好像打在石头上一样让梁宇宁感到疼痛无比,而野人的大棍已经再次袭来,横扫他的脑袋。 面对这样铜皮铁骨的对手,梁宇宁只得后退躲过棍子,再次翻动字典,这次“火”、“炎”、“焱”三个字前后被施展开来,纸面射出一道强劲的红光,野人的破衣裳的下摆开始冒出了烟并有火苗出现,梁宇宁趁野人灭火的关头抢先一步用脚踩住他的大棍,再翻到“缚”字,法术使出,野人顿时身体发硬,向后摔倒。 梁宇宁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跑来观看阿碧的情况,好在小姑娘唿吸均匀,不像是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 “这里难道是神农架?连野人都有?”梁宇宁看了看此时正在苦苦挣扎的野人,喃喃自语道。 “少废话!你抓到我了,你赢了,这下你发财了!”野人怪眼一瞪,大声喊道。 梁宇宁更加惊讶:“你不是野人?” “老子当然不是!我不但不是,我还知道你是儒门弟子,那个破字典——是我大意了!”野人一下子还报出了梁宇宁的来头。 梁宇宁这下简直觉得这个哪是什么野人,简直就是一个先知,而自己确实也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傢伙似曾相识。 “哈,还装作不认识我?老子就是你们要找的崔命人!”野人吼道。 “什么!”梁宇宁倒吸一口凉气,“你就是‘兽心人’崔命人?” “正是老子!”崔命人勐然又站了起来,挥舞大棍朝梁宇宁扑来,“早就说了你们儒门的法术没鸟用,想不到这么快就给老子挣脱了!” 梁宇宁一面躲闪一面心中叫苦,如果不是自己近来总是力不从心法术施展不灵,也不会被这样一个只知蛮力的大块头逼得只有招架的份,越是这样越是心里发急,连“盾”字这样的简单法术也用不出来了。这样一进一退,梁宇宁已经被崔命人逼得后退到了树丛深处,脚下被树根绊住,顿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崔命人大笑一声举起木棍:“你们这些‘驱魔人’,老子向来是见一个拍扁一个,死吧!” 梁宇宁已经无力去躲避这要命的一棍,干脆闭上眼睛等着。就在他等待的时候,他只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水花的声音——那应该是囚仙湖的方向! 梁宇宁睁开眼睛,发现崔命人正高举着木棍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正在脑门上钻出来。 水声又一次传来,同时还有什么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崔命人不再犹豫,扭头就跑,嘴里还喊着:“祸事到了,祸事到了!” 梁宇宁用力回忆了自己印象中关于“兽心人”崔命人的相关记载,从他最初跟随茅山派学艺不成并遁入魔道,到他反出师门血溅茅山,从他在浙西力战前来围剿他的“道家七煞”并全身而退,到福建境内逐渐有他骚扰武夷山周边的消息,十年来法术界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追击,崔命人本身没有什么厉害的法术,但是他对其他人的法术却有着天生的抗性,加上有一身出色的外家功夫,道家的轻功、十三太保横练的体格以及无边的怪力,这些年下来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能抓住他——又或者说,想抓住他的人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怪事在于,闽北到皖南,这一路道路崎岖,路程不短,崔命人一身阎王打扮,到哪里都会有人发现,为什么他好端端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兽心人”只会和法术界的人为敌,甚至主动袭击过几个驱魔人,可是梁宇宁却不知道他会和普通人发生冲突,这次居然掳走阿碧,和他一贯的行为手法极度不符。 想到这里,梁宇宁急忙去看阿碧,小姑娘刚才被兽心人扔在地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梁宇宁不敢怠慢,架起阿碧急匆匆往营地方向赶去。 当务之急不是和这片浓雾抗衡,也不是去找兽心人的麻烦,而是赶紧唤醒驴友们,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梁宇宁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散心,遇到这种“奇遇”真是有苦没处说。 第6页 那奇异的水声没有再出现,梁宇宁现在一心要走,也不会主动去湖边查看,他带着阿碧摸着浓雾高一脚浅一脚好容易才隐隐约约看到帐篷,但这一瞬间梁宇宁心里又是一沉! 明明自己刚才用施了法的字典把大家都催眠罩住了,八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才对,可为什么一转眼八个人都不见了? 梁宇宁这下子彻底傻眼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警察,这下子,我去哪里报案呢!” 八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这件事的诡异程度远远高于昨晚的怪影以及石像復生的兽心人,那两件事至少是梁宇宁可管可不管的,但是眼前这件却不行,他总不能带着昏迷的阿碧回到城市里,然后编造一堆说辞去面对那些网友、消失驴友的家人以及警察,警察后面还有一堆上层的驱魔人管理者,无论是哪类人,光是想一想都足够梁宇宁一个头三个大了。 梁宇宁把阿碧靠着帐篷放下,然后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罩住大家的地方,那本用来施法的小字典已经无力地摊开在那里,八个人却以及不知所踪。 “火牛!捷达!”梁宇宁大声唿喊,“雷鬼!甲克!听到吗?” 空洞的声音在山谷间迴荡,一遍遍传回梁宇宁自己的耳朵里,丝毫没有变化。 两个嚮导连同六个驴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浓雾茫茫的大山里,梁宇宁只觉得这片浓雾背后有着一双可怕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不管他朝哪个方向看去,那双眼睛总是在他的脑后,射出两道诡秘的目光。 梁宇宁又喊:“究竟是何方神圣,儒门梁宇宁在此恭候!请现身!”言语中竟已是服输的口气,但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梁宇宁全身一下子又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心里一阵难受:“你究竟要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没有嚮导,梁宇宁再怎么厉害也没有走出去的可能,如果乱走可能会离正确路线越来越远,雾气这么浓重,连太阳也看不到,更是没有方向可言。 梁宇宁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既然现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先把阿碧救醒再说。这小姑娘的情况还不明,那八个人什么情况还说不清,但是首要任务是不能再让阿碧出事。 想到做到,梁宇宁又鼓起一股力气,起身去火牛的帐篷里寻找药物。 他从自己坐的地方想走到那个帐篷去,必须经过营地的中心。 梁宇宁俯身去拿自己的那本字典,视线随着伸出的手指向前方的地面看去——一只手錶,很专业的登山手錶。 不对!梁宇宁又仔细看了看,在每个人刚才坐着的地方,都有一件东西留了下来,由于雾气太重,刚才自己并没有在意,现在低头靠近了才发现。那只手錶恰好出现在火牛坐着的地方。 接着看下去,雷鬼的工作证安静地摆在地上,和刚才他扔下时一模一样,边上还有放着他的打火机; 莫小邪的发卡,浓厚的雾气并不能遮挡它的幽蓝色的光芒; 妍冰儿的腰包水杯、甲壳女孩的扇子、小心小新的mp3倒是像被什么东西弄过,电池掉了出来、爆炸虫的摺叠式登山杖以及捷达的小铁铲。 所有的这些东西,散落在营地的中心地带,象徵着它们的主人刚刚确实在这里停留过。 既然现在做什么都没用,梁宇宁做了自己觉得最正确的选择,先救醒阿碧。 阿碧是这次最后一个入团的驴友,小姑娘第一次出来进行徒步旅游,显得非常乖巧,见到谁都是“哥哥”、“姐姐”称唿,第一次见到梁宇宁,她居然说:“学究哥哥,你看起来很有心事哦。” 就凭这句话,梁宇宁把她视作知音。 梁宇宁虽然没有了什么法力,但是纯体力和知识还在。他从女生的帐篷里取出一个防潮垫,把阿碧平放在上面,又去火牛帐篷里拿了小药箱,拿出一瓶具有刺激气味的跌打水,放到阿碧鼻子下面,小姑娘眉头略微皱了皱,但是没有进一步的反应。既然有起色,梁宇宁接着开始人工唿吸,脱下外套垫在她的颈下,然后开始朝着她的口腔里长长的吹了一口气。 吹第一口,梁宇宁心里动了一下,这和多少年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可惜那时的自己并没有抓住创造奇蹟的机会,落下终身的遗憾。不过那都是过去式,梁宇宁赶紧稳定心智不再乱想,用力摁了摁阿碧的心口。 但任凭他怎么努力,昏迷的阿碧还是纹丝不动,没有一丁点要醒来的意思。梁宇宁没有弄醒她,但现在可以很肯定——阿碧被人下了咒。儒门并不擅长咒术,在道家却是很初级的技术,崔命人有过入魔的经歷,相信也有一些夺人魂魄的能力。梁宇宁看着阿碧嘆气道:“小姑娘,我现在尽我全力,如果还是不行,你也别怪我——我留下陪你就是。”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浓雾,把心一横,把自己带来的汉语小词典、新华字典统统翻开至“清”字放在阿碧的左右两侧,自己则闭上双眼,开始进行他把握不大的心灵唤醒。 梁宇宁的唤醒术有点类似于催眠,唯一不同的是梁宇宁的催眠对象是自己——这就使得这种方法具有很大的风险。不过对于梁宇宁而言,反正已经是屡战屡败,倒不如再搏一次,如果真的可以让阿碧醒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第7页 梁宇宁感觉自己正在快速上升,凉风扑面,耳边传来唿啸的气流声,神智仿佛脱离了肉体笔直向上飞去到一个很高的地方。他庆幸自己在法力不存的情况下还能顺利使出这种法术,口中加紧念咒,上升的速度再一次加快之后渐渐慢了下来,耳边的风声越来越轻,梁宇宁也睁开了眼睛。 周围和营地的情况一样,一片浓雾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梁宇宁向前看去,只见人影闪动,阿碧的后脚跟刚刚出现就淹没在雾气里。这个开头很不错,能立刻找到自己要找的对象,只要追上她,就可以找回她的魂魄让她清醒过来。梁宇宁赶紧跟了上去,阿碧的背影总是在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怎么加快脚步都无法追上,他伸出手去,结果没有抓住阿碧,倒像是碰到了墙壁。 虽然是在梦里,梁宇宁还是很诧异为什么会碰到墙,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这片来歷不明的屏障死死的挡住了他。他很清楚如果不赶紧想办法过去,可能阿碧就永远也醒不过来,而且他现在连自己的出发点也找不到在哪里。脱离自己营造的梦境的两种方法,一是回到出发点,二是完成梦境里的任务。梁宇宁双手摸索着寻找出口,一连向左平移了很久,但是这面该死的屏障挡着自己的去路根本无法越过。他用力推了又敲,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慢慢的,他移动的过程中忽然好像抓住了屏蔽的边缘,就像一个喝醉的酒鬼抓住了墙壁的转角,欣喜的他用力将屏障朝怀里一拉,眼前的浓雾就像是被用刀噼开似的向两边熘开。 该死,居然是自己工作的写字楼的楼顶!梁宇宁心中震惊,这个场面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半梦半醒之间爬上了顶层,一只脚已经伸在了楼外,如果不是被保安及时制止,自己大概早就变成了闹市区的游魂野鬼。 梁宇宁低头看看,果然,自己又是一只脚伸在了外面。“真是该死,差点在梦里挂了。”他苦笑道摇了摇头,扭头就想退回去。 忽然他感觉自己伸在外面的脚被人牢牢抓住,再回过头看去,崔命人一脸狞笑,正在悬空中,死死抱住了他的脚不放。 梁宇宁吓得魂不附体,身子急忙向后仰,口中骂道:“你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死别拉着我一起死!” 兽心人也不回话,只是把力气花的更大,梁宇宁和崔命人的体力、体重差距显而易见,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被他从楼顶拖了下去。 “哎哟”一声,梁宇宁和“兽心人”崔命人一同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梁宇宁觉得眼前先是一黑接着又亮了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崔命人则气喘吁吁的摔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死死抱着自己的脚。 “你做什么!”梁宇宁喝道,“你想怎么样?” 崔命人松开了手,站起来不动声色地说:“你回头看看。” 梁宇宁朝背后看去,心中一惊,自己现在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下面就是浓雾一片,不用多想,雾的下面一定就是囚仙湖,如果刚才自己真的转回头去,恐怕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崔命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居然还有这么白痴的驱魔人,自己都难保,还想救别人……” 梁宇宁装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怎么?要你管!” 崔命人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大棍,不再理他扭头就走。 “等等!”梁宇宁喊住他,“谢谢。” “不必,如果你跟上来,我一定宰了你。”崔命人消失在雾中,声音越来越远,“那个东西很厉害,你还是早走为妙!” “哈,走?我往哪里走!”梁宇宁默默地说,“我是失败者……”他无助地向周围看去,雾气比刚才稍微褪了一些,四周能看出淡淡的山嵴,隐约能看出这里是一处高地,距离营地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催眠中的梁宇宁竟然走了这么远,更加后怕。 梁宇宁走回营地,好在阿碧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至少看不出有变得更坏的样子,这让他多少送了口气。 阿碧像是熟睡了似的,居然把头动了动偏到一边。额头的刘海垂下了一绺,梁宇宁心中一震,真的和玲龙好像。 想到玲龙,梁宇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自己答应她的十年之约,眼看期限降至,但是目标仍然遥不可及。 “也许我真的只是一个废物。”梁宇宁苦笑道,“如果你还活着,我知道你会这样骂我。” 儒门的法术不同于其他门派,由于老夫子不语“怪力乱神”(见《论语》),使得儒家正宗对儒门法术不以为然,甚至连儒门法术的创始人,孔子门徒之一的颜何在许多正史记载里都没有出现。但是很奇怪的是偏偏儒门里总出怪才,发展到后来,主要分成琴、棋、书、画四个法术大类,以法器为区分方法,甚至有人怀疑《笑傲江湖》里面的梅庄四友就是四个儒门法师,不过这四个傢伙没什么出息,儒门也就没和金老前辈攀这门亲戚。 儒门虽然不是真正的学派,但是由于本身具有一定的实用性,加上歷朝歷代都尊崇儒教,使得这一脉香火不熄。发展到梁宇宁这一带,已经有了规模化的意思,当时儒门共有教学法师五十名,分布在全世界各个地方——当然,国内居多——梁宇宁的师父和玲龙的师父论辈分是师兄弟,加上这两人离得较近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徐州——这在儒门里已经算是靠的很近的了——二人走动一直很多。玲龙是孤儿,从小被披着语文老师外衣的师父收养,学的是琴派法术,琴音所至,邪魔一律溃散,很是威风。相比之下樑宇宁这边就逊了不少,他学的是“典”派,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派别,在儒门里很多长辈更喜欢把他们归到书派里去。 第8页 梁宇宁的老爸是他师父是髮小,据说他老爸当年还不知道小孩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时候就答应了他师父,以后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交给他教育,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后来梁宇宁懂事之后知道了自己其实已经上了贼船,也懒得和自己的父母去说,他本性就逆来顺受,父母也便一直以为自己孩子只不过有爱看各种各样字典的嗜好。 梁宇宁和玲龙年纪相仿,从小就认识,不过玲龙的脾气却比他强势不少,每当二人的师父因为门派异议产生争论的时候,玲龙总是先用自己的古琴勐砸梁宇宁的脑袋以示对师门的忠心。而梁宇宁只能无辜地拿着字典东挡一下西防一下。 再后来,两人都是像普通孩子一样在各自的城市上学,有了各自的圈子,各自的遭遇,各自的故事。每年大家都会见面一次两次,两人的关系也一直随着师父们的关系好好坏坏,但是在梁宇宁常常会想起那张来势汹汹的古琴。 随后的故事发生在二人十七岁那年,玲龙的师父由于“教学成绩出色”,被当作徐州地区的优秀教师代表选派到南京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流工作,玲龙作为养女和唯一的亲人,不得不随着师父南下,讲学籍转到师父所在的学校。 由于距离的靠近,梁宇宁与玲龙的往来也多了起来,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外表娴熟的玲龙有着超出任何人想像的强势,身背一张古琴游走在学校周围,成天修理附近一带的小流氓。那些小流氓开始的时候还想和这个新来的“女魔头”斗一斗,群殴、单挑、埋伏等手段全部用尽,无奈玲龙琴声一响,一个个乖乖的仆街求饶。再后来这些人成了玲龙的“手下”,无论她上学还是平时出门,总是在身边跟着,更有好事的给玲龙起绰号“凤凰猫”。 另一方面,梁宇宁和玲龙分别在城市的两端生活,周末能不能见面也全看玲龙的心情。梁宇宁和她说过很多次,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总不是好事,但是她完全不听他的意见,甚至为了这事和他动过一次手,好在梁宇宁那天身上字典比较多,两人拼了个半斤八两,但那之后两人见面机会更少。 眼见这一年的交换期就要结束,那天玲龙居然很主动的邀请梁宇宁出门走走。梁宇宁最大的缺点就是学不会和人说“不”,更何况对方终归是他有些倾心的“师妹”。两人当天在一处公园里见面,起初还东聊西聊的有些愉快,但是渐渐又开始抬槓,玲龙一口咬定梁宇宁喜欢自己,要他说出来,梁宇宁的学究性格则让他死活不张嘴,最后憋了个面红耳赤拂袖而去。玲龙一怒之下竟把自己的古琴砸碎,反向离开的时候却正好被一帮仇家堵上。 原来那些“小弟”跟了玲龙之后并没有变成善良之辈,相反仗着自己的“大姐头”的力量想着“扩张地盘”,和周边的其他帮派起了不小的冲突,每次吃了亏又跑来玲龙这里告状,拿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表情。玲龙虽有法力但是阅歷还浅,帮他们出了几次头,和对方的过节也越来越深。 玲龙从公园后门出来,正巧遇到几个对方帮派里的傢伙,那些人一看玲龙居然没带着那张头疼的古琴,便上来挑衅,不想玲龙正在气头上,手比脑快,一抬手便伤了两个,其他人早就打了电话,喊来十几个人帮忙。 如果那天玲龙没有约梁宇宁出来,如果那天梁宇宁承认了自己喜欢她,如果那天她没有砸碎古琴,如果那天她没有恋战,如果她在突围的时候能及时回头看到那横扫过来的水管……只要有一个如果没有成立,玲龙也许就可以活到今天了。 梁宇宁在事发的时候正在拼命的往回赶——他的小字典一个劲的跳动,这让他相信一定是玲龙出了大事,但是由于自己修为还不够,始终找不到具体方位,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等到他赶到事发的公园后山,这里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玲龙。 玲龙看到梁宇宁,气色便好了起来,轻声说道:“真的太好了,你还是挂念着我的,我没看错。”梁宇宁此时已经怒不可遏,随身的两本字典自动飞起在空中旋转,寻找肇事的傢伙。 玲龙嘆气道:“你呀,你要是敢担当一些,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别找人家了,你要是真的伤了人,我在那世又怎么心安……”口中咒语轻颂,字典迳自落了下来。 梁宇宁两眼通红,说道:“玲……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我真的很——” 玲龙笑着阻止了他:“不要说出来,我不逼着你。告诉你一个秘密……” 梁宇宁不敢怠慢,急忙闭嘴。 玲龙说:“十年之后,我会復生,留着我的琴弦,如果到那时你已经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我自然和你相会……”说完之后,闭上眼睛再不动弹。 十年来,发奋练功成了梁宇宁对玲龙寄託思念的唯一方法。他从濒死的玲龙轻易降伏自己的字典法器看出自己的不足,一改过去的吊儿郎当,日夜苦学,终于成了儒门里新一代的佼佼者,最近的一次驱魔人大会上,典派的“学究”梁宇宁同时操控一箱二十余部字典与敌手周旋,轻松斗败棋、书、画三派代表。对琴派代表时,更下重手,将一本辞海里的字全数在对方身上施展了一遍,高调胜出。 第9页 当时评委点评的时候就说梁宇宁“不顾同门情分,下手太难看”,梁宇宁在众人的鄙夷眼光中孤独的站着。 他很清楚,如果玲龙还在,琴派的代表一定是她,而她一定会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自己。自己这样做,是对玲龙的最好的纪念方式。 不过学究终究不是辣手魔王,事后诚挚的道歉与后来一次次的出色表现,对同门的热心相助,让儒门中人渐渐忘记了那次比赛中那个近乎癫狂的梁宇宁,更多的是对他的好评和信任。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梁宇宁将成为儒门典派真正的开山之人的时候,距离玲龙出事已经有九年,而梁宇宁发现自己的法力正在急速流失,也才有了这次的远行。 梁宇宁看着不醒的阿碧,苦笑着摇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梁宇宁看着不醒的阿碧,苦笑着摇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隐约中他听见从湖那边再一次传来了什么东西轻轻击打水面的声响,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更加有节奏感,像是踩着锣鼓点似的,一下、两下、一下、三下…… 梁宇宁好奇心起,站起来朝那边张望,雾气比刚才稍微淡了一些,但是也只能从这里看到湖岸,周围很静,没有一丝的风,但是水面不断的传来涟漪所表达的信息更让他不解。 囚仙湖,真的隐藏着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梁宇宁自己否决掉了,儒门和儒家一样,对于过于神奇的东西总是不太相信,甚至连老夫子亲手写的有关“麒麟”的记载也被后世论证为发现了长颈鹿而已。而自己只不过多看了几期《走尽科学》,居然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湖上究竟会是什么呢?梁宇宁握紧了手中的字典,缓缓走了过去。就在他刚刚走近湖边地势较低的区域,远处水面传来“扑通”的一声,和昨晚的那声完全一样。随后,声音和涟漪都再也不出现了。 梁宇宁讲手中的新华字典摊开至“探”字,右手在字典面上轻抚,一道淡淡的金光照入了湖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希望在这看似平静的止水之下,能不能有所发现。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在梁宇宁耳边响了起来。梁宇宁吓了一跳,急忙睁眼,周围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变化。 “是谁!”梁宇宁高声喊道,“几次三番,你究竟有何目的?” 回声嗡嗡作响,却仍然没有回答。梁宇宁无奈继续闭上眼睛,那个声音才又一次出现:“你如果想和我说话,就不要睁眼。” “你是谁?”梁宇宁态度缓和了一些,“我们无意冒犯,如果哪里不对,请多多担待。” “无妨。我知道你有什么疑惑。我也不想伤害你们。” “那他们去了哪里?”梁宇宁追问。 “他们把自己弄丢了。”那个声音回答,“而你,也要把自己弄丢了。” “我?”梁宇宁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了解我多少?” “你熟读字典,应该知道什么叫色厉内荏吧。”这句话一下让梁宇宁笑不出来,“你的朋友们给你留下了线索,你自己去找吧,我帮不了你。” “等等,你能不能告诉你到底是什么来歷,你是什么人?”梁宇宁还想再问,但是耳边只有一阵奇怪的水泡声音,再没有什么可以辨别出来的人言。 他睁开眼睛,字典不知什么时候,被翻动到“奇”字所在的那页。 梁宇宁的法术说穿了就是把每个字变成一种相对应的力量,比如他施展“飞”,身体就可以快速移动;施展“缚”,可以让对方无法动弹;施展“冻”,可以让对方感到寒冷。可是这有着儒门法术共有的缺点,单个法术不能起到足够的效果,所以典派逐渐要求施法者能够在短时间内施展尽可能多的字,比如他对付兽心人时用过的“火”、“炎”、“焱”,如果是力量充足的时候发出,完全能够让兽心人变成烧猪。而且典派秉承了儒门法术一贯的优点,就是施展起来身法轻灵,若干本字典在身边飞舞,梁宇宁随手取过一本来,一手拿着字典一手快速抚弄,比很多琴派弟子弹琴还要好看——不消说,这也是受了玲龙的影响。 有时字典也会自动翻动,提醒梁宇宁要注意什么。比如这次这个“奇”字,梁宇宁便隐约觉得怪才的对话有些不对劲。 首先是那个声音,来自湖底,这样说来对方要么就是潜伏在水里,要么就是有着很厉害的声波转移的功夫,可是这样的高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和自己这帮路过的驴友过不去呢? 其次是那个声音的音调,像是女的,却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威严与沉稳,听上去岁数不大,但是又十分老练。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也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再次就是对话的内容,对方仿佛没有恶意,但是又欲言又止,对话像是被硬生生打断了似的。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也遇到了问题。 放下这些问题,既然对方提醒自己大家有线索留下,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梁宇宁转回身来到营地中央,阿碧仍然不醒,驴友们留下的那些东西还那样放着,自己原本用来施展灵力罩的字典也照旧摊放在地上。 第10页 小字典看似无心的斜放着,但是也已经翻动过,现正好在“再”字这页,梁宇宁眼前一亮,而小字典正对着那边昏迷不醒的阿碧。 梁宇宁此时才感觉体内的法力又恢復了一些,恢復到足够再施展一次心灵唤醒的程度。 他把阿碧移动到小字典边上,头南脚北安置好她,同时把自己此次带出来的两本小字典、一本新华字典、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全部拿出来,分别翻到“醒”、“倍”、“灵”、“空”四个字,自己坐稳,期盼兽心人不要出来捣乱,随后再次使出唤醒之术。 这次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剧烈的动了一下便没有反应,张开眼睛,这次的情景和前番大不相同,自己居然坐在一个幽静的草地上,周围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满眼都是翠绿。梁宇宁不知身在何处,站起来向四周张望,边上有一条小路,蜿蜒的延伸到小山坡后面。小路另一头则通到一大片草坪上去,零星有几个人在草地上打闹休息,像是公园里的游客。梁宇宁迈步朝他们走去,不想还没走几步,自己裤兜里的小字典竟有了强烈的反应,提醒着他身边可能有危险。他纳闷地转了两圈,没有发现有任何疑点,但是小字典的振动更加强烈。 梁宇宁慢慢开始觉得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到底身在何处。伸手取出那本护身的小字典来,奇怪,居然是一本95年版的学生汉语词典,这东西自己很多年前就不再用了。再随手一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让他永世难忘的字: 玲 顿时梁宇宁恍然大悟,自己现在正处在和玲龙约会的公园里,眼前现在的情景就是当时玲龙遇害的实况! 梁宇宁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两秒钟之后,他转身拼了命一样的向后山跑去。 真见鬼了,字典什么时候成了月光宝盒了?这次我还来得及吗? 一个个的疑问还没有冒完,他已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来啊!再来!”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虽然带着疲惫,还是带着锐气。梁宇宁更加兴奋,玲龙,玲龙还没出事!梁宇宁咒语念起,原想施展小字典上的法术,结果发现背后不知何时背上了自己的那个装满字典的箱子。 奇怪,为什么回到十年之前的自己却有着最巅峰时的法力呢?梁宇宁也来不及多想,那个箱子此时正是最好的强援。 “听我号令,尔等各行其事,救玲龙,其他不计!”同时取过自己的最常用的新华字典,展开“飞”字诀,犹如一阵风直扑后山。 渐渐已经能看到在路旁一伙人正斗在一处,当中的玲龙手脚齐用,十来个人无法靠近。此时一个块头不大的男子正在从观战的同伙手中取过一根长约一米的钢制水管。 梁宇宁默默念道:“就是他!上!” 一本辞海一本辞源立即从箱子里应声飞出沖向那个小个子。梁宇宁十分确信就是他下的毒手,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嘴里咒语响起,竟是最恐怖的“腐”字诀。 要说梁宇宁所有可以对对手进行直接打击的咒语里,以这个“腐“字诀系列最为阴毒,中招者会四肢瘫软无法动弹,像是被浓酸腐蚀了一般痛不欲生,仿佛被活生生剥了一层皮——当然不是真的剥,可是更加恐怖的恰恰在此,因为他的受罪时间和痛苦程度完全取决于梁宇宁的喜好。 “啊!”的一声惨叫,那个小个子水管脱手应声倒地。其他人听到圈外有人受伤不由一愣,玲龙这边稍微轻松,见机朝着人少的地方突围。 梁宇宁此时已经来到众人身边,将背后箱子一甩,二十余本字典一齐飞出,梁宇宁手拿一部汉语大词典,纵身跃在空中,高声喝道:“不想死的给我停手!” 流氓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玲龙却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救吗?” 梁宇宁回头看去,果然是十年前那个和自己分手时怒气沖沖的玲龙,十年间积累的情绪一下子迸发,手中动作不歇,十几个流氓纷纷被他用“缚”字诀定住,包括刚才的那个小个子,此时全部失去了抵抗能力——这一切都在他纵身的一起一落之间完成。 玲龙气喘吁吁地说:“多谢你的好意,典派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人了,不过我不领情,你把他们放开,我不怕!” 梁宇宁鼻子发酸眼角湿润,回头道:“玲,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蓄势待发的玲龙仔细看了看,大吃一惊道:“梁宇宁!你跑回来干什么!”随即又怒道:“那么我更不要你帮忙,你走!” 梁宇宁苦笑道:“我说什么都不会走!” “怎么?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还想救我?告诉你,我是没了法器,不然他们早完了!收!”玲龙念念有词,顿时悬浮在空中的字典有三本落在了地上。 梁宇宁此刻哪还有空理会这个,上前一把抓住玲龙的手腕:“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很喜欢你!”本来他想说“我爱你”,不过看看面容还是十七岁少女一样的玲龙,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但就算是这样,也使得玲龙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你捨得你那该死的面子了?” “捨得,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愿意?”梁宇宁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11页 “什么?”玲龙盯着他,皱着眉问道。紧接着她甩开了他的手道:“不对,你不是他,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想一时半会搞定玲龙——即使是梦境中的玲龙——也是一件令梁宇宁头疼的事情。 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梁宇宁再转过头去,吓得冷汗直流,那十几个流氓全部变成了崔命人的模样,一个个气势汹汹手拿大棒朝自己和玲龙走来,他们不说一句话,但是一股慑人心魄的气势像是囚仙湖边的雾气一般向梁宇宁涌来。 “该死,怎么变成这样?”梁宇宁心中骂道,和玲龙还没说几句话,崔命人又跑了出来,这傢伙真的註定是自己的梦魇? “暂时不和你解释,这些傢伙十分厉害,咱们赶紧跑。”梁宇宁拉起玲龙就走。 玲龙挣脱了他,道:“如果你真的是梁宇宁,你真的让我失望,你记住,我,蓝玲龙,绝不逃离这些杂碎!要跑,你自己跑吧!” 梁宇宁苦笑道:“好,我陪你。”口中咒语默念“收”,所有的字典一起飞回自己的箱子里。他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来吧,不管你是十年前的兽心人,还是梦境里的兽心人。既然我已经找回我要的东西,就不会再失去!” 玲龙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你说的什么东西,而且,这些人你认识?” 梁宇宁道:“号称‘兽心人’的崔命人,你难道不知道?”这句话刚出口,梁宇宁愣住了——十年前,没有兽心人,只有一个道家学徒,叫做“崔明仁”,当然这傢伙就是现在让人谈之色变的半野人,但是,时间上的不合只说明一件事:自己的梦境被人干扰了。 玲龙走着还在追问:“你刚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死过吗?” 梁宇宁把她牢牢护在身后道:“这个问题有空再和你解释,现在要确保你全身而退。” 玲龙从来没见过梁宇宁用这种呵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也有些意外:“好,暂时就相信你。但你能对付得了他们,凭你的那点力量?” 梁宇宁心想玲龙还真的只当自己是十年前的那点小法术,也不解释,默默试了试自己力量,好在一箱子字典都能感应的到,说明法力未减,于是放心地说:“好吧,你保护我来逃跑吧。” 玲龙笑道:“好吧,就知道你不行,我来断后,走吧。” 那边大大小小的兽心人脚步加快已经赶了上来,挥舞着大棍小棍,一言不发直奔二人。玲龙用后背一顶梁宇宁道:“看来这些傢伙果然有些实力,和刚才的乱打已经明显不同,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连外貌就变了,但我估计他们已经被什么人控制了。” 梁宇宁道:“不错,现在咱们是逃还是迎战呢?” 玲龙对着梁宇宁忽然妩媚的一笑,吓得梁宇宁打了个哆嗦:“怎么了?” 玲龙指了指他的身后:“往哪里跑?”梁宇宁此时才发现来时看到的那几个游人,现在也是兽心人的模样。玲龙捏了捏手指,喀吧喀吧响了几声,说道:“这种货色一看就是杂鱼,我刚才还没过足瘾,你就歇着吧。” “喝啊!”玲龙运起自己的格斗术直奔沖在前面的第一个兽心人,飞踹他的心窝。 兽心人受到攻击没有丝毫的退缩,身子略微一缩随即向外一崩将玲龙弹开。玲龙微微皱眉却不甘落下风,笑道:“好啊好啊,耐打多了。” 梁宇宁却心中叫苦,梦境中的事情真是难测,自己的法力恢復了,想不到对方也变得厉害了起来,怕玲龙有失,自己悄悄为她念动咒语,“护”字与“盾”字不知不觉间加在了她的身上。与此同时兽心人的大棍舞到正打在玲龙的肩头,让梁宇宁暗说幸运。玲龙却不知道这是有人帮忙,笑道:“没吃饭吗?我不客气了。”伸手抓住兽心人的手腕一个背跨把他放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和梁宇宁笑笑,第二个兽心人也赶到了,大棍横扫过来,玲龙急忙低头躲过。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兽心人涌了过来,梁宇宁心知情况不妙,自己和玲龙本就是背水一战,如果这样消耗下去,很快就会力竭。 这时,已经有两个兽心人冲着梁宇宁而来,他见状忙把背后箱子一甩,喝道:“中华字典!” 一本小型的中华字典应声而出飞到他的手中,梁宇宁左手拿书右手轻抚书页,低声念道:“怪力,乱神,皆是虚幻。破!”话音一落刚好翻到“破”字,一道绿光呈扇形射出,照在兽心人身上,两人立刻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还由不得梁宇宁窃喜,只见绿光从兽心人身上急速反弹回到他自己身上,“嘭”的一下把他打翻在地。 “怎么,怎么会这样!”梁宇宁捂着心口站了起来,这种情况完全是法力反弹的表现,但是自己从未遇到过,儒门的法术和别派不同,应该不会有人反弹自己的法术才对。 邪门!梁宇宁心中不服,看着那边一群兽心人正在围攻玲龙,怒骂道:“该死,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全部听我号令,封!” 箱子里透出一股紫光,连同梁宇宁刚才拿在手中的中华字典,急速射向玲龙的周围。十几个兽心人触光便倒,玲龙见到不由喝彩,不料竟然也有一道紫光反弹回来,眼看就要裹住梁宇宁全身。 第12页 “快闪!”玲龙奋不顾身折回来,与紫光齐头并进,用力把梁宇宁摁倒。“轰隆”一声,从不同方向射来的紫光在两人头顶相遇,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巨涛拍击着岩石。 “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玲龙瞪大了眼睛问道,“他们怎么都打不动似的?” 梁宇宁一边站起来一边说:“现在我们都在梦境里,我的梦境。” 玲龙看着四周东倒西歪的兽心人,说:“真是莫名其妙,那么你真的是梁宇宁了?” “不错,只不过我是十年之后的梁宇宁,今天这一战,你本来已经被人害死了。” “啊?不会吧,我可是‘凤凰猫’!就凭他们?”玲龙完全不相信。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钢制水管旋转着飞了过来,正打在玲龙的后脑上。梁宇宁心中一紧,完了!想不到即使在这梦中,还是劫数难逃。 梁宇宁还没有来得及对现在的一切做出反应,只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循声看去,正是由那个小个子变化而来的兽心人正得意洋洋地走过来。 “我绝不饶你!”梁宇宁扶住正在摔倒的玲龙,恶狠狠的说道:“拼着法术反弹把我轰死,今天也一定要你还这笔债——雷、电、掌!” 三本由小到大依次变化的字典分别翻到这三个字,叠成一摞,梁宇宁右手拿住左手在书页上勐拍,顿时山崩地裂一般一道闪电由掌心射出打中来人,紧接着烟雾缭绕竟把那人轰得无影无踪。 儒门的法术本来变化不多,琴棋书画四派只能按照自己的法器的特点出招,但是典派不受这个限制,梁宇宁更出别出心裁的将不同字进行组合,变成变化无穷的招数,随着自己的想像力而威力无限。见电光发出,他立即卧倒,果然只见烟雾中又有一道闪电反向打来。 有人高声叫道:“这也是儒门法术?” 梁宇宁听出这是崔命人的声音,忍痛再次站起说道:“姓崔的,有本事咱们就堂堂正正来斗一场,你不是想消灭驱魔人吗?来吧!” 烟雾中一个魁梧的身影闪现,“兽心人”崔命人面目狰狞的冲出,完全不顾防御的高举大棍来攻击学究。 梁宇宁已经是血贯瞳仁,伸手取出箱子底部的《汉语大辞典》,怒吼道:“好,谁也别想活!水、箭、击!”随着手指的翻动,一股水箭从字典里渗出,尖端流露出夺人心魄的寒意,最后的“击”字出口,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出。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箭会射穿崔命人的身体,接着再反射回来,也许,自己会就此死掉吧……梁宇宁已经是万念俱灰根本不打算再有什么作为,自己十年的精神支柱在这一瞬间瓦解。 “哎哟……”忽然他只听到那边玲龙轻轻呻吟了一下,急忙回头去看,不想这下心念一散,水箭威力骤减,那边崔命人大棍狠狠扫来,硬是击碎了水箭,再扫中了梁宇宁的肩膀,横扫的力量与梁宇宁转身的力量共同作用,把他打飞了起来,身体在空中不停的旋转。梁宇宁顿时便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梁宇宁在黑暗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旋转和下落,他并不关心最终会落在哪里,他只想知道玲龙此时到底是怎么了。 耳边响起了崔命人的声音:“你这个人真是笨得要命,自己明知是梦,还这样执着。” 梁宇宁回道:“什么意思?玲龙怎么了?” “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是你什么人?” “……”梁宇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是我的师妹。” “是吗?师妹?”崔命人若有所思,“很复杂,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姓崔的,你几次三番和我作对,你到底想怎么样?”梁宇宁怒火中烧顾不得许多,直接将怒气宣洩了出来。 “你看你看,你们这些自诩正常的傢伙总是错怪我的好意,叫我怎么能接受你们?你可知道,没有我刚才那一下,你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宇宁十分纳闷。 “你幻境中的那些傢伙都是打不死的,但是你稍微一打他们,要么是法术反弹要么是久战无果,不管是哪种,你最后都逃脱不了脱力而亡的下场。真正要对付你的人,第一次想摔死你,刚才又想耗死你。” 梁宇宁将信将疑道:“这么说你倒是救了我?” 崔命人无奈地说:“可以这样说,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是每次你进入幻境,我总是会被捎带进来。我这也属于自救,万一你在幻境里完蛋了,我的元神也就永远不能归位了。” 梁宇宁不知道如何继续他们的谈话,这席话让他一时不能消化。这时兽心人又开口了:“你先平静一下,我已经用收魂之术把你从那里带了出来,我们各自先归位吧。” 只感到自己打了个激灵,梁宇宁便又能行动自如。他睁开眼睛一看,崔命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正慢慢地坐起来。阿碧仍然以那个姿势靠在帐篷上,而浓雾,也依然没有散开。 “既然你没有恶意,你又为什么对她……”他用手指了指阿碧问崔命人。 第13页 崔命人打断了他的话:“正好和你说到这事。今天早上我就感到你们这个方向有灵气骚动,不知是什么情况,就悄悄靠近你们的营地,本来我出来不打扰过往的普通人,结果忽然这个小姑娘就朝着我跑过来,身上还有很重的灵气,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 宇宁眉头皱起:“你说她身上有灵气?” 崔命人点头:“不错,我以为她又是什么来搜寻我的驱魔人,起身就想迎战,不料她一见到我就向前摔倒,正好倒在我怀里,让我束手无策。” 梁宇宁觉得事情蹊跷,不好乱下结论,便说:“继续。” “我觉得这事古怪,就打算把她带走,且不说对她做什么,我至少要明确她到底是不是驱魔人,如果不是,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表现。 “谁知我刚一转身,就觉得下肢不能动弹,再看,发现我的两条腿已经变成石块了!” 梁宇宁更是意外,居然真的存在能把人变成石头的法术,而且被施法者还是崔命人这样的特殊身份。 “我怕伤着她,就急忙把她扛在肩膀上,谁知这一下子我全身都变成了石头,之后就昏了。”崔命人说,“后来我醒来时发现你在身边,我一眼就知道你是会法术的,便以为你就是我的对头,和你动手,不过发现你的法力并不高(梁宇宁脸红了一下),应该不能把我变成石头。所以我就没有继续和你纠缠。后来又发现你为了救醒这个小姑娘,冒险进行招魂,连自己都走火入魔差点跳崖,只好救下了你。你们儒门的人法术可能不低,但是不擅长魂魄法术,这样的事情你以后还是少试为妙。”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昏迷不醒吗?”梁宇宁问道。 兽心人脸色沉重,说道:“这件事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她灵气大盛的时候,我甚至怀疑她的体内不止有三魂七魄,但是现在,她体内的魂魄却远远不足了。” “那她还能醒来吗?”梁宇宁急忙问。 “只剩一魂一魄,最多让她不死,想醒来没那么简单。另外,还有个奇怪的事情。”他取过自己的大棍来,只见棍的一头有蓝色光芒一闪。 “这怎么回事?”梁宇宁知道这是有灵力的反应。 “刚才在梦中,我击中你一下,结果顿时我的棍子上就多了份量,我仔细看看感觉这是另一个人的魂魄,不多不少,是二魂六魄。” “不是阿碧的?”梁宇宁惊讶地不知说什么,“那是谁的?” 其实这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崔命人没有让他失望,回答道:“就是你梦里的那个女人的。” “你自己选,”兽心人对沉默不语的梁宇宁说,“如果你不同意让这个魂魄上那个女孩的身,那个女人就死定了。” “你怎么这么罗嗦!”梁宇宁忍不住大喊道,“你让我怎么办?” 兽心人嗤笑道:“你们这些驱魔人就是这样束手束脚,什么事情都要想明白再动手。我且问你,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梁宇宁还没回答,兽心人继续说下去:“没有,你和我一样清楚,这样做虽然有违道法,但是不这样做,眼前的这个女孩可能永远不能醒来,而你在乎的那个女人,很快就会消散。” 梁宇宁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崔命人把大棍和阿碧头对头放好,棍顶端的蓝光还是忽明忽暗,梁宇宁说:“你没有问题吗?” 崔命人很难得的笑了笑:“招魂这类的法术是我们道家的专长,你就看着吧。” 梁宇宁一声不响在一旁坐着看他怎么做,按照崔命人的说法他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再说如果崔命人真的意图不轨,自己离这么近,也不怕他有什么突然动作。自己的法力—— 想到这里,梁宇宁勐然间发现自己的法力已经全部都恢復了。他更加迷惑,梦境中的事情眼看都变成了现实,那么玲龙也许真的就快回来了。 梁宇宁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十年之约,自己在彷徨与疑惑中度过了这十年,现在,面对着这即将到来的结果,他内心却有了一丝不安。 玲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她会和自己说什么? 刚才的梦境中,自己和她说的那话她会记得吗? 一座大山似的人影在面前一晃,崔命人已经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好了。” “已经好了?”梁宇宁吃惊于他的速度。 “特别顺利,一下子都附上去了,我都没怎么念咒。” 梁宇宁向阿碧那里看去,她还是那样躺着,崔命人道:“不要着急,还要很久才能醒来的。已经快要天黑了,今晚你是走不了啦。” “你呢?你也不打算走?”梁宇宁问道。 “我自然还是回我的洞里去,我终归是一个怪物。”崔命人神情间流露出一种自卑。 “别别!”梁宇宁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希望你留下。” “你不怕我?”崔命人惊讶地说。 “我想我应该相信你,毕竟你有过机会害我,更别说你还救过我两次。”梁宇宁友好地笑道。 崔命人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好,今夜你盯着我,我也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第14页 “今晚应该不会下雨。”崔命人抱着一大把干藤条和枯枝边走边说。 梁宇宁已经做好了篝火的准备,他把阿碧安顿在帐篷里,自己找了找大家剩下的食物,还够自己吃的,至于崔命人,他说自己吃不惯这些人从外面带来的充满添加剂的东西,执意要自己去猎取。 “我抓了两只野兔。”兽心人说,“你去把它们洗干净吧。放心,我已经念过往生咒了。”他伸手递了一对已经挂了的兔子过来。梁宇宁笑道:“怎么你们道家的也念这个?” “不,他们不念……”崔命人的语气低落了下来。 “怎么?你好像不想提到道家的人。”梁宇宁纳闷地说。 “是的,准确的说,是他们不想提到我。”崔命人用力把柴禾扔在地上,愤愤地说。 梁宇宁一看气氛不对,也不好再多问,跑到囚仙湖边上把野兔剥皮洗净,又把内脏埋好。和崔命人一同点起了火做好了晚饭。结果却是梁宇宁吃掉了一只半野兔,崔命人则吃掉了梁宇宁准备的泡面和火腿肠。 “这野味果然味道不错。”梁宇宁躺在防潮垫上,面对着天空心满意足地说。 崔命人说:“你的那些东西味道其实也不错,想不到这些年过来,泡面已经变得这么好吃了。你要是慢点吃,我这里还有调料。” 梁宇宁皱着眉头说:“我说怎么感觉缺了些什么。不过我两次施法,居然已经过了一天,这样算来我一天没吃过什么,难怪会饿。崔命人?” 他发现崔命人不说话,半抬起身子看去,只见兽心人正抱着自己的大棍坐在篝火旁对着空中的浓雾发呆。 “怎么了?”梁宇宁问道。 “啊?”崔命人才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这么多话了。” “我听。”梁宇宁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好,“我倒是很想听听,让上面四处寻找,自刘步琳死后名列通缉榜上第三名的‘逃犯’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崔命人沉默了一会,说:“好,你是第一个愿意真正听我说话的驱魔人,我就说个明明白白,你来评评理。你,起来。” 梁宇宁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站起来看着他。崔命人说:“我知道你的法术是怎么回事了,你有救人的法术吗?有?那很好,你对我施展一个简单的看看。” 梁宇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拿起小字典,使了一个“康”字诀,崔命人身子一震,紧接着只觉得一股力量反弹回来击中梁宇宁自己。梁宇宁顿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多了。 “我明白了。”梁宇宁说,“你的身体能够反弹法术,那么我梦中的那些法术反弹也都不是凭空虚构的。” “不错,”崔命人坐回原处,“我很难学会什么法术,但是我却可以把别人的法术加倍反弹回去。我开始修炼时并没有人知道,我自己也没有发现。可是后来,随着所学的深入,这个问题也暴露出来。 “起初,我们都是学一些道家的入门法术,没有攻击性,大家互相施法的时候师傅还夸奖我悟性高,学得快。后来我们学了一个简单的攻击法术灵心震,和我对练的师兄居然被我一下子震飞了出去,我吓傻了,而师傅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惩罚我,结果他用了圣灵缚,不料一下子自己却被困住了。” “所以从此你百口莫辩?”梁宇宁问道。 崔命人点头继续说:“我真的是吓坏了,一口气跑下山来,那些师兄师叔伯们都想抓住我,结果都被我反弹回去,我自己受伤不轻,但是他们更惨。” 梁宇宁摇头苦笑:“原来你一直都是被误会的。” “不!”崔命人忽然激动地站起来高举起大棍吼叫道,“不公平!我要报復!” 崔命人大吼之后过了几分钟才又平静下来,气喘吁吁的坐回原处。梁宇宁见他不再激动才继续问:“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听到的关于你的传闻很多。” 崔命人笑道:“从那之后任我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驱魔人都认为我是邪魔附体,见面从不和我多话,上来就下杀手,但是结果都是他们要比我惨两倍。” “双倍返还?”梁宇宁问道。 “不错,所以后来,每次见到要抓我的人,只要我大喊几声冲过去,他们就会主动用自己最厉害的法术,我皮糙肉厚也没什么,往往是他们自己受不了先跑了。” “可是我听到的消息是你用诡计陷害他们,很多人都险些丧命,你却全身而退。” “这样的话你就更应该明白他们在用什么手法对待我!”兽心人一拳揍在地上,愤怒的说,“老天有眼,没有让那些混球得手,不然我死也要背负骂名!”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第一个得手的时候我对你施法却没有反弹?”梁宇宁越发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疑。 “我从来没有主动想去反弹别人的法术,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兽心人一脸迷惑地说,心不在焉地玩弄自己的巨型木棍。 “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和别人解释。”梁宇宁忽然说。 第15页 “你说什么?”兽心人吃惊地问,“你愿意帮我?” “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梁宇宁说,“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他只感觉崔命人的眼睛中有一团火骤然升起,随即又灭了下去。野人似的大个子摇头说:“不会的,他们不会相信你。” 梁宇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你救过我,我还吃了你打的兔子,就当是我报答你,怎么样?” 兽心人一把推开他:“算了,我不想连累你。你是好人,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话的人。” 梁宇宁锲而不捨:“我可以让更多的人听你说话,让更多的人了解你。” 兽心人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这样一个情况,这些年来想抓我的人,都是为了‘报仇’来的,我伤过他们的朋友、师兄弟,他们已经不是为了那点奖励和荣誉来抓我,就算不给他们任何好处,他们也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你明白吗?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山里忽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叫声:“呜~~~”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在山谷里迴荡不绝。梁宇宁感觉这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了力量和无奈。 兽心人听见之后也附和起来:“呜——哇——”他的声音更加苍凉有力,像是一只落单的狮子发出最后的吼叫。 过了许久声音才渐渐散去,梁宇宁听得呆了,这时才开口问:“那是什么?” 兽心人惨笑道:“一只山鹰,他本来有妻子和一窝孩子,结果都被人杀掉了。” “杀掉了?”梁宇宁没反应过来。 “是的,当时他的妻子正在巢里等待着孩子们的出生,结果有一队猎人来,杀死了她,抢走了蛋,他自己当时正在外面觅食,回来的说话,只有死去的尸体和一只打碎的蛋,其他的都不见了。”兽心人低声地说,居然有了哭腔,“你说,为什么有的人舒服了,就一定要让别人不舒服?为什么总是要伤害别人才能让自己满足?” 梁宇宁闭上眼睛躺下,脑子里面满是崔命人的话,那么多为什么自己无法回答其中的任何一个。也许正因为这样,崔命人才会甘愿被人们误解而隐居在大山里面吧。 “我其实并不是完全不和外面接触,山下的困龙村,我也去过,我过去在东南一带逃亡,也路过了不少村庄,越是不发达的地方,人越好相处,反倒是发达了,文明了,变得越来越古怪。” “我……我刚才吃了两只兔子……”梁宇宁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问。 兽心人不以为意地摆手说:“它们的死已经体现了意义。” “你知道吗,你简直就是一个思想家……”梁宇宁若有所思地说,“那么,你知道这山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吗?我的那些队友又去了哪里?” 兽心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神情紧张地低声言语:“不能大声,你听——” 山鹰的叫声似乎还在迴荡,一种新的声音却已经出现,那是水声,水面翻滚的声音,水被搅动的声音,这声音,恰恰来源于囚仙湖方向。兽心人的声音极低:“那个东西知道你在说它,它又来了!” 梁宇宁也有些吃惊,不敢出声,他很清楚在山里听从兽心人的话才是上策,只觉得从湖面方向慢慢有声音传来,在靠近营地的一侧来回游盪了一阵之后慢慢离开。 “要命,我说,”他摇了摇全神贯注的兽心人说,“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吗?” 兽心人压低声音说:“你不要找你的那些朋友了?” “要啊,怎么说?他们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确定他们没有离开。”兽心人说。 “这是什么意思?”梁宇宁惊讶地说,“那他们人呢?” “我能明白山里大部分动物的话,它们没有见过你的朋友离开。”兽心人说。 他这话是不假的,崔明仁能懂兽语的事情之前也只是传闻,但目睹刚才他和山鹰的长啸,梁宇宁现在却也十分相信这是真的。 梁宇宁听不到水声了,也放下了心说:“那么他们会跑哪里去了?难不成被人用法术移走了?这附近还有会法术的人?” 兽心人摇头:“如果有我早就走了。” 梁宇宁心想反正找不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倒是水里的那个“东西”反而让他不安,他又问兽心人:“水里的究竟是什么?” 看着像野人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个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它可以把我变成石头。” “是它弄的?”梁宇宁疑惑。 兽心人点头:“如果有人能有力量把我变成石头,我敢保证他自己已经变成沙子了。越是厉害的法术我反弹的越加倍。” “我听说这里过去是二郎神屠龙的战场,会不会……”梁宇宁开始向传说要答案。 “这个可说不定,不过按照说法恶龙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余孽?另外,它似乎没有伤害过别的动物,山里的动物很多都知道它存在,但是最多是被突然从湖边推开或者失去知觉,最后都不会有伤。”兽心人又开始帮那个东西说起话来。 第16页 梁宇宁觉得好笑:“它毕竟是有力量把你石化的对手啊,你不怕它哪天把你干掉?” 兽心人脸色一暗:“那也总比被同门围追堵截的强。” 学究知道自己又说了错话,场面变得尴尬起来,忽然,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轻盈盈的脚步声,从营地方向走来。 他从兽心人的肩膀上看去,只见篝火照耀下,阿碧正在朝自己走来,她面带笑容,让梁宇宁感觉和开心时的玲龙一模一样,但是,她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瑞士军刀,边走边在自己的冲锋衣袖子上摩擦着。 一个小姑娘在火光下,手拿刀子面带笑容朝自己走来,如果换作平时,梁宇宁看到这种诡异的画面,早就字典出手开始驱魔了,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愣住了。 兽心人可不管那么多,开口就问:“小姑娘,你干什么?” 阿碧并不答话,继续走来,笑容更加灿烂。接着她步速一快,刀子一晃分心便刺,直奔梁宇宁的心窝而来——二者之间的距离不到五步。 崔命人见来者不善,学究又好像没有反应,手中大棍由下而上挑起,意图弹飞阿碧的刀子。阿碧撤刀回来脚下一转,完全是篮球中的过人动作,绕过崔命人,仍然直刺梁宇宁。梁宇宁也不躲闪,眼看刀尖刺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本翻开的字典来,以更快的速度迎上刀子,“啪”的一声阖上,把阿碧的军刀死死的夹住。 阿碧见状放声大笑,开口道:“比原来能耐多了嘛,梁宇宁师弟。”她着重加重了“师弟”二字,语气中带着一份得意。 梁宇宁喜出望外:“玲龙,是你?” 阿碧点头:“十年之期是我定的,当然不能爽约。” 兽心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么说,我刚才的法术真的成功了?” 阿碧——玲龙嘲讽着说:“这位朋友,你该不会是拿我开玩笑、做实验吧?”梁宇宁这时反应过来十年前她出事的时候兽心人还没有今天的名气,便说:“这是我的朋友,道家的,叫崔明仁,很热心肠的。”他特地把他的名字说得很准,梁宇宁总是给朋友留够面子的。 玲龙没空理会那么多,只是淡淡的对兽心人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法术,这种奇门遁甲的事情我们儒门做不好。” 接着,她又对梁宇宁嫣然一笑道:“你在梦境里说的话,是不是还有效?” 梁宇宁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脸色泛红:“有效吧。” “有效就好。”玲龙却不在意这个,她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想不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在这个地方復生。” “你爱惜一点哦,这是人家小姑娘的,要还的!”梁宇宁提醒她。 玲龙低头还是一直看,并不理会他,过了许久才说:“我不喜欢她是短头髮。”语气中居然带着哽咽。 梁宇宁想起自己无意中说过玲龙还是长发好看,从那之后她再没剪过头髮,虽然她从不承认这点,但是每次见自己总是把辫子放下来显得更飘洒一些——连她在咽气前,也是已经解开了辫子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欠玲龙太多,梁宇宁扔开了夹着刀子的字典,情不自禁抱住了对方,说:“我保证,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你出事。” 玲龙有些意外地回答:“嗯……好,不过,你能不能先松开我,让我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被你抱着呢?” 梁宇宁无意中看到边上不知所措的兽心人,感到自己和玲龙是不是有些过于亲密,急忙松开手说:“好了好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玲龙微笑着说:“我十年没来,当然要听听了,不过呢,能不能麻烦你先给我找个傢伙,我想死我的琴了。” 梁宇宁一下子大眼瞪小眼:“这半夜深山里,哪里去找琴?当年你的琴被你砸碎了,你师父把它和你的骨灰一起葬了。” “是吗……真是可惜了。”玲龙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摸梁宇宁的皮带,“你可要说实话哦,这是……什么——”这句话刚一出口,玲龙出手如电,已经把对方的皮带解开拿在手中,得意洋洋地说:“这里面又藏的是什么?”接着用力一拉,一声皮革撕裂的声音之后,皮带头被拉了下来,连着七根藏在皮带里的金属丝一併暴露在大家眼前。 “这是什么?”兽心人真的是一头雾水。 “你的琴弦,我都留着。”梁宇宁提着裤子说,“能不能把皮带给我,你想要弦好说嘛,不过光有这东西又能怎么样呢?没琴一样白搭。” 玲龙歪着头看着兽心人,调皮地说:“送佛送到西,麻烦你给我找块好木头来,可爱的野人朋友。” 崔命人苦笑道:“我现在哪来的木头?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木棍看?” 玲龙目光狡黠:“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会是一把好琴。” 梁宇宁把脸一沉:“这是人家的法器!怎么可以给你!” 玲龙不理他,继续和兽心人说:“野人朋友,你应该知道灵力感应吧。” 兽心人和梁宇宁同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由于玲龙的魂魄是附着在这大棍上被从梦境带回现实的,那么只有让她自己和这个大棍能经常接触,才能更有效的帮助她控制元神,恢復力量。 第17页 兽心人立刻爽快地说:“本来也是在山里捡到的,你有用就拿去吧,我明天再去找。” 梁宇宁拿过沉重的木棍来用手在上面抚摸了一下准备交给玲龙。就在这时,他的脸色一变,不再言语,只是表情奇特地看着兽心人。 “怎么了?”兽心人问。 “崔兄,这棍子你哪里得到的?”梁宇宁问。 “我来到这个山里之后捡到的。”兽心人老实地说。 玲龙也觉得不对劲了,问道:“你怎么啦?这棍子有什么不对吗?” 梁宇宁点头道:“棍子上有字。” “有字?”兽心人是最吃惊的,“我都没发现,什么字?” 梁宇宁把大棍平放在地上,藉助火光仔细辨别起来:“为害……人间……一千年?” 兽心人一脸茫然:“这是什么?” “小篆,这种字确实认得出的人不多。”梁宇宁边说边继续摸索,“什么什么……日……二……,真难认,实在看不出了。” 玲龙凑过来看了看说:“应该是两句话的,后半截还清楚,前一句已经快磨没了。” 梁宇宁把抽了琴弦的皮带系好,对兽心人说:“这字似乎在上面很久了,而且字体古老,你不认识也是正常。只是这棍子的来歷我更想不通了。” 玲龙则不理会那么多,自顾自看着那大棍,用指甲掐了一下,说道:“这木头好硬!野人朋友,你的力气不小啊,这棍子大概有几十斤吧。” 兽心人挠头说:“本来也觉得重,拿久了也就惯了。你不用了?” 玲龙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实在得可爱,我蓝玲龙再怎么不讲理,总还不到要抢别人武器的地步。再说,这么硬的木头,肯定不能用来做琴。能做琴的木头,一定要有一种感觉,说不出来,要靠听——” 话一出口,就听见篝火里传来一阵木头烧裂的噼啪声,兽心人不明就里,梁宇宁和玲龙倒是立即跳起来:“焦尾琴!” 玲龙身形比梁宇宁稍快,赶到火旁用手把一截已经燃烧了木头拉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拍灭了火,带着惊喜的表情看了又看,又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对梁宇宁说:“真是老天的恩赐,说来就来!” 梁宇宁说:“它跟你沉睡了十年,多少总该有点补偿吧。” 兽心人提起自己的木棍,端详了半天说:“这花纹居然是字,鬼才晓得。” 玲龙抱着焦尾木笑道:“野人朋友,你不知道这傢伙是个书呆子,越是这种知识他知道的越多。我说,这十年,你这方面也应该比原来更丰富了吧?” 梁宇宁不愿和她多说这个,对兽心人说:“崔兄,你有工具吗?我们只有木头还远远不够。” 兽心人思索片刻说:“还真有,在困龙村帮人修房子的时候人家送了我几样斧子锤子,我一直丢在我的洞里。” 玲龙闻听更是高兴:“真是顺利,那么我们和你去拿吧。” 兽心人摇头:“不可,我这就去拿给你们,这里现在还不能离开人。”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与黑暗中,玲龙才再次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头?” 梁宇宁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玲龙嘴角略微上扬:“这位野人朋友,似乎不太信任你我哦。” 梁宇宁摆手:“不对不对,没有人家,你还復生不了,他也救过我两次,不会有问题的。” “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跟着他?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梁宇宁说:“玲龙,你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这位‘兽心人’崔明仁,已经被人误会的太多了。” 接着梁宇宁和玲龙坐在篝火旁把他这次从法力丧失到出来徒步旅游再到屡屡发生怪事、队友消失、兽心人找到阿碧被石化等等事情说了一遍。 玲龙听着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神情的盯着梁宇宁。她是在关心他的经歷,还是在庆幸他们的重逢,抑或是在感慨世事的无常,学究没有问也不需要问。 话说完后玲龙抱着焦尾木低头沉思,梁宇宁则给篝火加了些柴。玲龙忽然说:“你刚才说那八个人失踪之后都有东西遗留了下来?” 梁宇宁指指篝火的另一边说:“对,我没碰它们,都在那里。” 玲龙走过去围着那些物件走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小心小新的mp3上:“这是什么?” 梁宇宁解释道:“这是用来听歌的,用磁带的随身听已经不怎么常见了,现在基本上都用这个。” 玲龙点头,把mp3和电池一起拿起来,把电池盖打开,很顺利的将电池放好,再卡好电池盖:“就这样?可以听了?” 梁宇宁只觉得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的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来到底不对劲在哪里,只得接着说:“对,不知道他里面装了什么歌,这几年的歌我也不怎么听,破嗓子越来越流行,歌词也越来越听不懂。” 玲龙把mp3放下,微笑道:“没事,你知道我不听流行歌曲的。” 身后脚步声响起,兽心人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都在这里了,不知道够不够用。” 第18页 玲龙走过去把工具一样样拿出来,对兽心人说:“野人朋友,谢谢你,下面就让我自己来吧。夜了,宇宁,你们折腾一天也累了,先休息吧。” “你呢?”梁宇宁问。 “我一来要连夜赶出这张焦尾琴,二来也要熟悉一下这个女孩的身体,很久不曾动过,举手抬腿都不太顺畅。” 兽心人之所以不让他们跟着自己去拿工具,是因为他明白,在水边才是最安全的。 兽心人进入这片山区已经三年,被不明袭击过不下十次,每次都是在不能直接看到湖水的地方。比如最近的这次,就是在灌木丛里。相反,他在湖边行动时总是毫髮无伤。 兽心人十分疑惑,这个怪物如果是囚仙湖里面的,为什么从来不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时候下手,如果不是湖里的,又为什么总是在自己被攻击时听到湖里有所动静。 他这三十多年来,总是想和别人一样,正常生活正常练功,但是特殊的体质给他留下了“异类”的烙印,每次当他想洗脱罪名的时候,总会造成新的一轮围捕热潮,最后只不过让他的悬赏金额变得更高。 他和梁宇宁在帐篷里躺着,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耳边不时传来玲龙斧凿刀削的响动。 他远离人群很久,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没有什么认识,多年来他和野兽为伍,看到的都是人类如何残害动物以及逼迫自己的行为。初遇梁宇宁时也以为他和过去的那些不分好歹的道家中人一样,但是不想他居然为了救别人宁可牺牲自己,这让兽心人着实吃惊了一下。直到他确实有危险,自己才出手相助,救人的难度不小,但是想要理解他的这种行为更是困难。真的会有人做“奋不顾身”的事情? “崔兄?”梁宇宁低声问了一声,“睡着了吗?” “哦,还没。” “那就好,我还有事情不明白,你来了这么久,难道一次都没见过湖里的东西?” 兽心人说:“没有,每次湖里的东西行动,我都不在湖边,当我顺着声音找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水面翻滚。” 梁宇宁嘆气道:“可惜了,对方不明,我们很难弄。” 兽心人勐地想起来在附近村庄里流传的故事:“山下附近几个村庄里都有不少和这山有关系的故事,那个二郎神杀龙的名声比较大,另外还有不少,比如说山里闹鬼、山里有勐兽,其中有一个说法,这山里有山魈。” 梁宇宁哑然失笑:“山魈?不就是狒狒?这山里我连猴子都没看到。” 兽心人摇头:“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山里是却是有猴子的,不过它们在南山那边,离这里很远,不怎么过来。” 梁宇宁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现在的科学已经证明山魈只是一种传说,实际上那只是狒狒的一种,你明白吗?” 兽心人似懂非懂:“也许你是对的,这山魈我和山里的动物问过,它们也说没见过。” 梁宇宁换个话题说:“今天的事情很感谢你。” 崔命人道:“你已经谢过了。” 梁宇宁说:“不,我指的是对玲龙,可能对于你而言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崔命人笑了:“我知道你稀罕这女孩,也大概知道你们的事情。这次復生属于巧之又巧,下面就要你自己珍惜了。” 梁宇宁也笑:“崔兄常常说出这种让我吃惊的理论,该不会是有亲身经歷吧?” 崔命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不然我也不能坚持这么久。仅凭仇恨活着的话就不会正常。” 这话又让梁宇宁沉思,这些年自己的坚持又是什么?眼看玲龙已经復生,下面的自己又该怎么走。 帐篷外琴弦声响,大概是玲龙的工程进度不错。梁宇宁问:“崔兄,玲龙的魂魄用在阿碧身上,会不会对阿碧有什么影响?” 崔命人说:“如果是别人施法可能不会,不过我的法术不到家,可能……可能会对她们都有伤害。” 梁宇宁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白天咱们不是也说清楚了,如果当时不这样,两人都活不了。” 崔命人说:“等到你出山去,你可以带着她去找茅山道家,和我师父师兄弟说明这个情况,他们自有办法处理,只是到时千万不要提我。” 梁宇宁一下子激动地坐起来:“崔兄,我们都煳涂了!有个要命的事情!” 崔命人立即也明白过来:“对啊,根本问题是阿碧的魂魄不见了!” 一阵琴声响了起来,玲龙在外面低声欢唿。过了几分钟,只看到火光又盛了一些,接着一曲低沉而神秘的乐曲流淌了出来。这古乐像是从山间冒出的清泉,由近及远,在这空荡荡的深山止水之间扩张开,让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梁宇宁和崔命人睡意再次升起。 一大早,二人又被一阵琴声吵醒,这琴声急迫,像是千军万马正在疾驰。崔命人边揉眼边说:“她弹了一夜?” 梁宇宁取下睡袋说:“应该是的。”他起身出去,玲龙正把那段做工不甚精緻但是已经初具雏形的古琴放在腿上弹奏。 “弹了一夜,不累吗?” 第19页 玲龙回头笑道:“不累,我想把我会的曲子都复习一遍,十年没练啦。梁宇宁师弟——” 听她这样喊自己,学究就知道玲龙玩心又起,硬着头皮道:“就不能等我洗漱完吗?” 玲龙不再罗嗦,手上指法一变,古琴“嘡”的一响,梁宇宁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气朝自己冲来,急忙取字典相迎:“卸!”一阵风擦着耳朵吹过去,玲龙咯咯笑着:“好,既然接招了,就继续吧!昨晚的《广陵散》听得还舒服吗?” “不会吧,又是《广陵散》?这首曲子你弹过有上千遍啦!昨晚我已经重温了,不用再来了吧。”没等他说完,那低沉而神秘的曲子再次奏起,和昨晚不同,这次琴声中带着如泣如诉的力量,一阵一阵的压力把梁宇宁逼得慢慢后退。 他偷眼看去,玲龙正全神贯注弹奏,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这和十几年前二人练功的场景别无二样。他长长吸了口气,字典一扬“聋”字诀暂时封住自己的耳朵,接着连着施展“结”、“止”两字,意图让玲龙演奏受阻。 那边玲龙也不示弱,双腿用力人平移了两米,刚好是古曲的一个高音,一手按琴一手将弦拉满,冷笑一声陡然放手。一股紫光从琴中发出,直扑梁宇宁胸口。 梁宇宁早有准备,字典页码一变,正是“降”字出手,与紫光正面迎上,那光束变得越来越淡,等到碰上他的时候那颜色肉眼已很那分辨。 但是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是,这已经变成无色的一击仍然把梁宇宁字典打散,人也被推到在地,气血上涌差点没吐血。 兽心人急忙上前扶起他,对玲龙大喊:“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玲龙也脸色大变,放下琴小跑过来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怎么会搞成这样。” 梁宇宁惨笑道:“没事的,我的法术失灵,好像又来了。” 玲龙皱眉说:“你不是和我说已经没事了?” 宇宁说:“我也这样觉得,不过事与愿违。”说完咳嗽了起来。 兽心人给他推拿后心,说:“别说话了,好像挺严重的——字典也坏了。” 玲龙捡起那本被自己摧毁的字典来看看,说:“这是98年版的新华字典,你现在能操控很多本了?” 梁宇宁点点头没说话,玲龙惋惜地说:“可是被我弄坏了,这下怎么办?” 兽心人说:“你是不是还有?” 梁宇宁点头道:“还有几本,备用的。”说罢又咳嗽了起来。 兽心人愤愤地瞪了玲龙一眼把他搀到一边休息,玲龙像是犯了错的小女孩,只是低头拨弄着自己的焦尾琴。 梁宇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说:“我没事,刚才那一下我只是没准备好。不碍事。只是字典……” 兽心人道:“字典你不是还有吗,人没事就好,那个小姑娘下手太重了。” “我不是故意的!”玲龙远远地喊道。 兽心人站起来也喊:“那你解释吧!” 玲龙三脚并作两步走过来:“我不需要解释,你们看这个!”说着在领口里掏了一阵,取出一枚玉制的平安扣。 这是天色已经大亮,雾气仍然没有彻底退去,但是比前一天好了很多,天阳懒洋洋地透过浓雾照在大地上,像是一只大灯笼。那枚玉被玲龙提着在空中摇盪,兽心人和梁宇宁虽然都不太懂玉,但是那翠绿的玉面上布满的血丝还是十分明显。 崔命人毕竟是出身道家,先反应过来:“血玉!” 按照道家的说法,所谓“血玉”不是指玉的具体种类,不管是翡翠还是羊脂玉都可以变成血玉。古代当人下葬的时候常常会在口中塞入一块玉,更有甚者为了让死者元神不散,在人还没咽气的时候硬塞进去。这样的玉进入体内,卡在咽喉,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这样华丽的血玉。道家做法最讲究法器的品质,玉本身就是聚灵之物,如果能得到一块千年血玉,更是力量无穷 梁宇宁自然也知道,不过他更偏向的说法是血玉只是一种稀有玉石,在形成过程中有花岗岩成分混在里面,产生了特殊的纹路。儒门本身对这类玉器不是特别看重,典派更是和玉石不会有什么联繫,所以以前他基本上是不关心这方面的。 玲龙继续说:“我从醒来就一直觉得不对,为什么我的力量不是来自于体内而是胸口,每次一用力就感觉这里热流滚滚,有使不完的力气,原来就是这东西的作用。” 梁宇宁此时已经恢復不少,他思索之后道:“崔兄,你说过你发现阿碧一直有不正常的灵力反应,会不会就是和这块血玉有关系?” 兽心人正色道:“这血玉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是了不得的灵玉,我看就算有道行的人都不一定降得住它,更不用说一个普通小姑娘。” 玲龙说:“可是这个小姑娘身体却有些虚弱,我感觉她的身体全是靠这块玉撑着,现在离了身我就有点不舒服。” 梁宇宁觉得身体好了不少,站起来道:“不说这个了,玉你还是带好,人家的东西,不要乱动。下面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20页 三人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堆旁边,梁宇宁打开手机看了看,觉得信号还是很差,便又关了机说:“今天已经是我们这个团出来的第三天,按理说我们这个团队是第四天回到城里,现在估计难办了。” 玲龙咯咯笑道:“你还是老毛病啊。” 梁宇宁问:“什么?” 玲龙一边拿起军刀在琴上修整线条一边说:“我还以为这些年来你的性格会怎么改动,想不到和原来差不多啊,你就是一个自找麻烦的人。” “怎么说?”兽心人好奇。 “首先,你总是想把所有的问题都弄清楚,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住。但是你越是这样想,给自己的压力就越大,相反就更难控制情况,最后变得一团糟。” 梁宇宁心服口服地点头:“我自己也知道,我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才导致的法无力。” “其次,这次的情况很简单。我根据你说的那些已经理顺了关系,你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件事,找到队友,然后走人。” “对。”梁宇宁点头贊同。 “别急着同意,还有一个问题你要解决。”玲龙用大拇指朝自己戳了戳,“恐怕这魂魄和这身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梁宇宁说:“这也是我一直考虑的事情,你真了解我。” 玲龙笑道:“了解你太简单了,因为——”忽然停住了口。 “因为什么?”兽心人忙问。 玲龙脸一红不说话,梁宇宁急忙打圆场,用手一推兽心人:“不因为什么!别问啦!” 爆炸虫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大家坐在一起说话,没多久自己就迷煳了,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正在爬山。 他发现自己在身不由己的爬山,前面是高耸入云的山头,后面是离自己遥远无比看不到地面的丛林。自己的上身还可以随意控制,但是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在向上山走去。 山坡很陡,他觉得很累,但还停不下来,就这么一步步向上走着,偶尔还夹杂着小跑。 “见鬼了!”爆炸虫骂道,“快停下。”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可是没人理会他。 他想找到东西阻止自己,但是两条腿总是灵活地绕过面前的各种障碍,以和体力不相称的速度向上跑。 爆炸虫觉得自己的唿吸越来越急促,勐然想起自己这次出来带了一直摺叠登山杖。那是自己这次出门特地购买的专业工具,本来发现捷达和火牛带自己只是来了连绵的山区,反倒没有什么高山需要征服时还觉得挺浪费,可现在自己真的想拿,用手去摸冲锋衣的口袋,发现拉链却是敞开着的。 “妈的,谁给我拿走了!”他怒骂道,“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 本来阿碧不见就已经很离谱了,结果现在连两个嚮导加雷鬼等一干人等都消失了。 慢着!爆炸虫闻着自己的汗味,突然得出一个很可怕的结论——现在失踪的是我啊! 现在爆炸虫已经没空去想这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奔跑的速度还是没有减慢,路开始变窄,两边的树枝抽打在身上很疼。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想到这里伸手就去抓路边的树枝。 抓住一枝,太贪心了,压根就没折动,此时的他力量已经开始衰竭。 又抓住一枝,这次成功了,太嫩了根本没用。 第三次,他瞅准了一枝看上去足够粗自己也应该折的断的,爆炸虫用力拉住它朝怀里一带,终于成功了。 现在的他以很搞笑的样子,一边快速朝山上跑,一边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一边手里还拎着一根树枝朝地上勐戳。 但是爆炸虫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树枝完全不能阻止自己前进的脚步。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极速收缩,吸气比出气还多,胸口越来越觉得压迫。这不是一个好徵兆,照这样下去,可能还不到山顶自己就已经累死了。 也真是见鬼,这山顶为什么还看不到,跑了这么久,现在眼前能看到的还是云雾里的山头以及身后淹没在树丛里的山脚。 “难道要累死我?”爆炸虫脑子里又冒出这样的想法,“也许这山本就没有头?” 爆炸虫游戏打得多,相关乱七八糟的知识也多,他第一反应这是被鬼附身了,可这也不对,哪有鬼只附身一半的道理? 他慌忙中用手里的树枝去抽打自己的双腿,看着下手挺重,但是腿上丝毫没有痛感传上来,爆炸虫决心放手一搏,他用力将上半身探下去,用手去抓自己的腿,结果仍然没有效果。 现在他已经扔掉了树枝,像一只熟虾弯着腰在山坡上奔跑。这时前方出现了块石头,这石头并不大,可以轻而易举地迈步跨过去,但爆炸虫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腰上用力,把身体的重心陡然前移,“嗙”的一下,他腰在前,四肢在后摔倒在地,硬梆梆地撞在那块突起的石头上。 顿时,一种酥麻的感觉袭遍他的全身,不过爆炸虫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他终于可以感觉到自己脚的存在了。 还没等他从再次得到双脚的愉悦中恢復过来,那块救命的石头却变得益发高大起来,不一会那石块的阴影就笼罩了他。爆炸虫傻愣愣的躺在地上不知下面会发生什么。 第21页 按照能量守恆定律,这块石头不该变大,更不该自己向上升。爆炸虫还在这样想着,如果有外力作用的,一旦外力消失。 “妈的,这石头要砸死我!”总是后知后觉的爆炸虫总算明白了眼前的杀机,来不及起身,急忙身子用力一翻,向原路滚回去。 这样一来,刚刚玩了命跑上半山的他此时再用更快的速度从上面滚下来。 “这次真是邪门了,可惜我在游戏里的那套极品装备,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要永别了,真是不甘心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躲避的他想起了最后的心愿,如果能把那套开山装卖掉,也许这次可以有更多的钱参加别的旅行团了,总不至于死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地方。 身体不再滚动,爆炸虫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大石头高高跳起直奔自己而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从这种恐惧中解脱。 “定!”学究洪亮的声音响起,那块石头也随着这一声在空中停住了,“归位!”学究又迸出两个字来,石头立即听话的飞了回去。 爆炸虫只见手拿一本字典的梁宇宁迈步走到自己身边,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吓得半死的自己,笑道:“好傢伙,幸好你刚才有了准备死的念头,不然真救不了你。” 爆炸虫咬了咬牙坐起身来,气喘如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学究也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解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们几个全部都被外力传递到未知空间了,现在我也只找到你的元神,你的身体我却不知在哪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爆炸虫大眼瞪小眼地摇了摇头,问:“学究,你到底是什么人?” 学究说:“我叫梁宇宁,儒门驱魔人,这次出来是休假的,结果遇到这种事情。总而言之,你现在中邪了。” 爆炸虫并不十分惊讶:“我也练过术士,不过没你这么痴迷就是了。” 梁宇宁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找到你我就安心了。不过你现在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爆炸虫想了想说:“这事也真是蹊跷,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得先让我回到现实世界,不然这样一会身体失控一会石头追命,我会发疯。” 梁宇宁说:“其实我就是来找你回去的,但现在你还回不去。” 爆炸虫问:“这话怎么说。” 梁宇宁想了想说:“这个东西也比较难解释,反正你的身体和元神现在存放在不同的地方,就算我现在把你元神带回去,你也会因为无处附体最后溃散而死。所以你还是少安毋躁等我回来接你。” “这怎么听着像科幻小说似的?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在异次元空间?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梁宇宁摇头:“你愿意怎么理解都可以,不过刚才因为你有了濒死的想法,让我感应到了你的位置才能来得及赶来,否则你直接在这里就完蛋了。” 爆炸虫点头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就信任你吧,你既然是什么驱魔人,就感觉保护我这个普通人吧。” 梁宇宁说:“这个自然。”字典翻动,爆炸虫只感觉一阵异香扑鼻便又失去了知觉。 玲龙和崔命人看梁宇宁眼皮微动,知道他快要甦醒,不敢妄动,给他压住阵脚。这三才阵是崔命人提出摆的,但是既需要他控制法阵,又对未知的情况不知深浅,加上失踪的八个人都不认识他,万一遇上了也麻烦,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梁宇宁送出去。 梁宇宁眼睛睁开,说:“找到了爆炸虫,就是那个的主人。”他用手一指那支登山杖。接着他把自己寻找半天,忽然感应到有人因为死亡的恐惧发发出的强烈念力,赶去之后救下爆炸虫再用法术把他保护起来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玲龙眼睛转了转说:“既然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别人多半也好不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 兽心人同意:“有道理,如果有人真的元神被毁,就算找到他的身体也无济于事了。” 梁宇宁说:“只有元神会发出念力,看来我们只能找到所有人的元神,我的法术虽然有所减退,但是绝不会被外人轻松的消去,我怀疑是那八个人里有谁做了什么,把那法力屏罩给破坏了。” 玲龙说:“不是爆炸虫?” 梁宇宁摇头:“刚才我看到他,根据我的经验,不是他,另有其人。” 崔命人说:“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他们,别浪费时间了。” 甲壳女孩睡到自然醒来,感觉舒服极了。她睁眼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一时间又想不起这到底是哪里。高高的横樑,挂着明星海报的墙壁,还有熟悉的书桌和椅子——这里,这里是自己的乡下老家嘛! 甲壳女孩毕业到现在还没时间回家一趟,由于工作太忙,几次回家的计划都泡汤了,此次长假车票又异常的难买,只好给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而已。 自己怎么会忽然一下就从大山里会到家了?甲壳脑中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阵微风吹来,她发现自己卧室的窗子开着,透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雪白,但是没有一丝阳光,随着距离的增加,天空渐渐变暗,就好像一条大鱼的腹部由中间像两边颜色的变化。甲壳女孩的视线渐渐下移,看到的是远处的群山以及一片片的水田。 第22页 她赫然发现田里的电线桿断了。 田里的庄稼都是东倒西歪的。 她注意到自己的窗子不是没关,而是两扇窗根本就不翼而飞了。 “吱呀”“吱呀”的声音也慢慢清晰了起来,她抬头看去,声音来源于屋顶,那屋顶在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偶尔可以透过天花板看到外面天空的光亮。 要死了,我家什么时候成了危房? 甲壳女孩来不及多想,穿上拖鞋踩着地上的积水直冲出门。 家里没有一个人,房子空空荡荡,像是被洗劫一空了似的。 她只是感觉眼前的这一切非常的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一张纸被风吹了过来。 那是一张有些湿漉的残纸,甲壳伸手捡起来,标题映入眼帘:“关于应对颱风灾害紧急撤离的通知”。 甲壳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不正是五年前,家乡遭受颱风袭击时的情形吗?自己当时和父母还有其他乡亲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没有亲身经歷,但是那倒下的电线桿的样子正和当年自己回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对,她记得回来时家里的锅被风吹起嵌在了厨房的墙里,门外的树倒了六棵…… 想到这次她急忙赶到厨房,发现屋顶以及被掀开,但锅还好好的翻在地上,而门外的树也只倒下了四棵而已。 哈哈,原来不是的,放心了放心了!甲壳觉得如释重负。 可是就在这同时,又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她心头。 颱风都是有风眼的,如果眼前的就是那次的颱风灾害,那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正处在风眼当中。 远处的天边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就像电影里远古巨兽发出的怪叫。 风势渐渐强了起来,期待已久的雨点也终于落下。甲壳女孩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处在实际的危险之中总好过于危机四伏。 下面的问题就直接多了:如何逃脱。 耳边的风声已经一阵紧过一阵,伴随着狂风唿啸而来的响动还有雨点和房屋被撕碎的声音,她虽然知道这次风暴但没有亲身经歷过,现在也几乎是束手无策。 瓢泼大雨斜着从空中射下像是轰炸机发射的子弹一般,甲壳女孩急忙向屋里退去,假如颱风是不可避免的话,也只有家里有避过灾难的可能。 在她刚刚把已经松动的房门关上的同时,一根手臂粗细的树脂就被风捲起砸在了门上,巨大的冲击把她一下子撞到一边。房门被风无情的吹开,扑面而来的颱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一股脑涌了进来。甲壳吓得一缩身子,向楼下的堂屋角落里,楼梯下面有半人高的柜子里跑去。 关上柜门,任凭外面发生什么动静,甲壳女孩都藏在里面不闻不问。外面可怕的风声似乎一直在她的耳边咆哮、撕裂、破坏、毁灭。渐渐的,一道光透了进来,水也乘虚而入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很清楚一定是颱风在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要进入这个暂时还安全的角落了。 “有人吗?谁还在这里?”一个响亮的声音也伴随着风声清晰起来,“快出来,要来不及了!” 甲壳几乎是在听到话的一瞬间跳了出来,不过眼前这个人倒是有些可怕,比自己高大半截,虎背熊腰的身躯像是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身半衣半披风的外套下用手提着一根和甲壳女孩自己差不多高的粗木棍,头髮和鬍鬚连成一片,粘在一起的毛髮下露出黑灿灿的脸,面沉似水錶情严肃。黑大个用闲着的左手一拉甲壳的手臂说:“快给我走。” 如果换了平时,甲壳一定会用防狼术先脱下高跟鞋用尖尖的鞋跟勐击对方的太阳穴,然后大喊“流氓”跑得远远,眼前只不过略微挣扎了一下,胆战心惊地说:“你是谁?咱们去哪儿?” 大个子蹲下把甲壳拉过来说:“叫我崔明仁吧,你抓牢,别多说,抓紧时间。” 甲壳顾不得嫌弃崔命人身上的气味,拉紧他用来绑住衣服的背带,说:“你来救我的?” 崔命人迈步出门道:“不错,专门为救你来的。” 屋外的情况更加严重,风吹得甲壳无法直视前方,她慢慢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只见狂风似乎已经把世界吹扭曲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歪斜的,就像从透过水面所看到的那样。 “我们往哪里去?”甲壳扯着嗓子问。 “我说了,不要多话。”崔命人横着手中的大木棍,用力一踩甲壳女孩家的窗台,两个人便立即飞身上了屋顶。甲壳看他轻易就使出这种让人诈舌的轻功,信心大增就不再多问。 崔命人看四周全是风雨和废墟,心说怎么自己刚才从天上落下时还没有这么严重,转眼间就变得如同世界末日一样。自己多年来虽然没有正式做过法事,但和那些不同门派的驱魔人斗争过程里也积攒了无数实战经验,自信没有什么能难住自己的难关,所以才请求学究给自己一次机会,想不到刚刚过来就是这样的恶劣环境。本来学究要自己见到需要被救的人直接施法将其定住,不用多费力气去破解那根本不存在的可怕幻境,但是眼前连个能安心念咒的地方都没有,崔命人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带甲壳女孩逃出生天。 根据他多年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一次来势汹汹的颱风,基本上已经过境,很快就可以雨过天晴,但如果现在不想办法对抗,也足以致命。 第23页 这个村子的情况非常危险,每座房子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度过这难关,崔命人把木棍插在屋顶上的缝隙里卡住稳固自己的身子,快速的寻找最安全的所在。 甲壳女孩勐然想起什么,用力喊道:“快去我家的地窖!” 崔命人听到立即纵身跳起,希望能跳到院子里,但强风把他像是落叶一样吹开了好远,眼看两人就要落在一旁的废墟上。崔命人大喝一声,用大棍狠狠向地上一戳一挑,用全身力气把自己和甲壳女孩向那面残破的山墙弹去。仗着一身过硬的轻功,他们跌跌撞撞来到风势较小的墙角。甲壳说:“那地窖的入口应该就在这附近……那里!”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崔命人看到在一堆瓦砾和断木下面,有个不起眼的井盖似的东西,应该就是地窖的入口。 他们现在离地窖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这十步的距离就是一道鸿沟。 “你在这里不要动!”崔命人喊完就低着头走出去,才走出两步,甲壳女孩就看到一块有桌面大小的屋顶的碎块被风唿啸着捲起噼头盖脸朝崔命人袭来。 “崔——”甲壳女孩吓得尖叫起来。 就在那碎块快要打中崔命人的时候,大个子再次暴喝一声,身子急转,大木棍用力将碎块高高甩在一旁,藉助这一甩之力,崔命人已经来到地窖边上,探左手去抓最下面已经断开的横木,一声怒吼,竟然把那一大堆覆盖在入口上的废墟全举了起来。 “过来啊!”他慢慢地转过脸来朝甲壳女孩招了招手。 甲壳女孩深吸了口气,也低头冲出去。一阵更大的风吹来,把她横着推开,甲壳感觉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隐约中看到崔命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把自己拦腰抱住,硬是从狂风中拉了回来。 崔命人此时已经到了体力的临界点,手里的木棍也越来越重,他明白再这样下去不说救人,连自己都可能没在这里。他把大木棍向风的来向扬起,用尽内力发出最后的一吼:“喝啊!” 甲壳女孩只感到那股推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消失——风势竟然奇蹟般的开始变小了。 崔命人大口喘气,豆大的汗珠直朝下掉,弯着腰看看瘫坐在地上的甲壳女孩,又抬头瞧了瞧天色,说:“好像真的已经没事了。” 甲壳这时才问道:“你到底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本来不该在这里的。” 崔命人点点头:“这就送你回去。”大棍横扫勐然打中她的后脑,甲壳便晕了过去。崔命人轻颂口诀,四周变得逐渐阴暗了起来。他感到木棍的份量重了一点,知道已把甲壳进行了安魂,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漂浮,紧跟着剧烈振动一番,再次睁眼面前又只剩梁宇宁和玲龙两人。 “进展如何?”梁宇宁急切的问。 崔命人擦了擦汗,点头说:“还算顺利,救了一个女的,坐那里的。”手指着甲壳女孩本来坐着的位置。 “好!”梁宇宁高兴的一拍他的肩膀,“我们看到你的身体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都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崔命人问。 “当然了,万一幻境中营救不成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不过如果你也困在里面反而会有更大的麻烦。” “我就知道野人行,你还不信!”玲龙嘲笑梁宇宁道,“怎么样,下面是不是也该轮到我出手了?” 梁宇宁摆出一副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表情说:“是啊,下面你也打算来一个?” 玲龙迫不及待地躺下,把焦尾琴摆放在自己的身边说:“多多益善,我救两个出来给你看!” 兽心人正色说:“不能大意,刚才那个幻境里是狂风大作天地变色,光是那场面就够可怕的了,我是运气好挺过来的,你到时务必量力而行!” 玲龙张开一只眼睛看着他笑道:“好啦,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游魂,万一完蛋了,你们把这身体还给那小姑娘就是。来来,野人朋友,笑一下嘛,整天绷着脸不怕肌肉痉挛吗?” 梁宇宁懒得再和这样的活宝浪费时间,手中字典翻动,“幻”字升起,一团紫烟直扑向玲龙的脸上。 眼看她的唿吸变得平静起来,梁宇宁对崔命人说:“总算是安静了,这傢伙刚刚復生,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崔命人道:“我救的那个女的现在很安全,你觉得我们能来得及找到所有的人吗?” 梁宇宁嘆道:“从我发现这些东西带有异象并按照我探到的灵力反应来看,这几堆东西的确和各自的主人有关。救爆炸虫,是他发出求救念力让我感应到,救甲壳女孩,已是我们主动出击,或许我们开始反客为主。下面就要看我们和搞鬼的那傢伙谁先掌握时间上的先机了。” 忽然他用手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惊道:“坏了!我忘记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玲龙感到一股冷风吹面而来,身体变成了直立,与此同时正在不停下坠,就在睁眼的同时,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眼前的场景让她彻底傻了——这是车水马龙的街头,身边各种各样的人忙忙碌碌地走过,没有一个在意这忽然冒出来手中抱琴的小姑娘。 第24页 “该死的梁宇宁!不和我说明白,我都不知道该救谁!”玲龙心中骂道。 就这样,抱着一张古琴的玲龙在完全不认识的街头走着,身旁的环境非常面熟,但是和自己记忆中的又明显不同,她大概能估计到这是因为自己沉睡了十年,所以对新的城市完全没有概念。她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前进着,直走、转弯、茫然,完全没有目标。越是这样,她越是赌气,不愿施法回到现实中问问梁宇宁怎么办。 这时就听到前面人群一阵骚乱,人们纷纷围拢过去,玲龙急忙也凑过去,身边议论纷纷: “怎么了?” “谁知道?忽然就‘嘣’的一声,然后就着起来了。” “是家具店啊。” “里面还有人吗?” “好像都出来了,不过刚才有个大个子又冲进去了,好像是个警察。” “去救人了?就他自己?” 玲龙没时间再多想,情况就是这样,有地方失火了,自己要救的人十有八九就在那里! 她用力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前面,只见一座大厦的底部冒出滚滚浓烟,门不知是烧得还是炸得已经变了形,很多人都围在边上议论,可丝毫不敢往前凑。 “一群软蛋!”玲龙骂了一句,抱着琴就沖了进去。 这是一个家具商城,火势非常的强烈,热浪一股股地向她脸上袭来,玲龙左手托琴,右手快速拨动琴弦,《流水》曲宣洩而出,形成一团清凉的屏障包住她,耳边虽然还有燃烧的唿唿声,但是灼热感消退已经可以很方便地行动了。 玲龙不敢怠慢,自己的法术在这样的强烈火势下能维持多久她没有把握,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要救的人。 在屋子的一角,她终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此时正背对着自己,在用力推着一面歪斜着的组合柜。 “餵!你!在这里做什么!”玲龙用力喊道。 那人回了一下头,说:“小姑娘,你快跑,这里的吊顶估计要塌了。” 玲龙不理他,径直走过去继续问:“你自己就不怕危险?”那人正在试图把柜子举起来:“下面有人!” 玲龙道:“我是来救你的!你在幻境之中!” 那人不再回头,继续用力:“你再不走这辈子都没机会胡说八道了。” 玲龙深信那所谓的柜子下面的人只是作祟的傢伙给大个子看的假象,锐利的琴声奏起,一段铿锵有力的羽调竟然把那面组合柜掀翻在一旁——柜子下面竟然真的有个小个子,此时已经被浓烟燻的面目全非晕死过去。 大个子没来得及吃惊地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有何神通,而是背起那个人对玲龙说:“谢谢你,走吧!” 玲龙观察了一下火情,到处都是一片火海,而且由于自己刚才的施法,此时也感到屏障开始消退,她说:“好像没什么方向可以冲出去了。” 大个子道:“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可以试试火势稍微弱一点的地方,跟我来!” 玲龙紧跟在大个子后面,手里牢牢抱住焦尾琴,琴弦勾在手里提防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玲龙对眼前的这个人还有不小的疑问,也不敢贸然亮明自己的身份。被救的矮胖子则动都不动地趴在他背后,玲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完了。 “你怎么进来的?”大个子一边用脚踢开前面挡道的木头一边问。 “我?我来救人啊。呵呵。”玲龙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赔笑空泛地说。 “救人?你这么小能救谁?多大了?” “17,急公好义嘛。”玲龙说。 “可惜啊,”大个子嘆气道,“我们可能都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你说什么?”玲龙惊讶道。 “我们在往火势较弱的地方走,可是现在,哪儿都一样。”大个子回头来惨笑道,“也许就死在这里了。” “呸!不要乱说,还有我在!”玲龙绕过大个子走到前面,高温像是锐利的刀子切割着她的肌肤。玲龙指尖飞动,顿时《潇湘水云》中的“水接天隅”奏起,眼见一片白雾伴随着乐曲流淌而出,空气顿时凉爽了不少。 这《潇湘水云》是玲龙花费心思最多的曲子,所蕴含的法力也最是了得,此曲可缓可急,可高可低,攻守兼备,“水接天隅”属于走势上升的段落,每当奏起都可以寒气迫人,玲龙依仗焦尾琴的力量和幻境中法力所有提高的优势,把这曲子大胆的使用起来。 “你也是会法术的人?”大个子说。 “什么叫做‘也’?”玲龙扭头问道。 大个子自觉语失,道:“索性告诉你吧,我是刚才忽然来到这个地方了,我本来在外面旅行,结果遇到了奇怪的事情,然后大家正在商量怎么办的时候就不知怎么地全部昏倒了,在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雷鬼,把你的打火机拿出来。’——对了,他们都叫我雷鬼——然后我再次醒来就是在这里的街头。” 玲龙看这人说话有根有据应该就是要救的对象不假,便说:“我就是来专门救你离开这个幻境的。既然被困住了,我现在就施法冲出一条通道,我们一起回去。你先放下你背后的人。” 第25页 雷鬼摇头:“这可不行,这个人可是非常重要的——”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那人竟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不见了!雷鬼惊唿:“不见了?” 玲龙急道:“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也是幻象,既然如此,你这就跟我沖。”说罢音调一换,“风起云涌”响起,白雾化成一条白练先是直射出去紧接着左右狠摆,将火势压下去不少。玲龙一马当先:“时间有限,用最快的速度出去!” 仗着自己的法术犀利以及腿脚灵便,玲龙和雷鬼两人终于从商城里顺着一扇旁门逃了出来,这里是一条小巷,外面熙熙攘攘的消防车声和人群的喧闹,这里却没有什么人。 玲龙看了看已经黑不熘秋的雷鬼,挤出笑来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把你接回去了。” 雷鬼摆手道:“别急,我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玲龙惊讶。 “那个人,那个人不见了。”雷鬼也上气不接下气,“没用的。” “哪个?你救的那个矮子?你真是优秀的人民卫士啊!”玲龙禁不住嘲讽他。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火冲进来?因为我跟踪他,发现他走了进来,而他刚一进来这里就爆炸失火了。” “怎么你认识他?”玲龙问。 “他叫‘捷达’,是我们这里徒步旅行的嚮导。”雷鬼擦着汗说。 “怎么会这样?你的幻境里竟然还有别的同伴?”玲龙问道。 雷鬼反问:“怎么你知道别人的幻境的情况吗?” 玲龙说:“不错,我的伙伴,你们一起的来的‘学究’,他已经救了两个人,都是梦境中只有他们自己的。这样也说不明白,反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我换他来和你说!” 还没等雷鬼反应,悽厉的琴声响起,他的耳膜被震得生疼,眼前发黑就再次晕倒。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梁宇宁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奇怪,雷鬼似乎和前面两个人不一样,他的幻境中有两个人,而且场景和别人也不同,更特殊的是,他居然记得进入幻境前的些许事情,这和爆炸虫、夹克女孩截然不同。 玲龙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得意洋洋地说:“我怎么说来着?我一出马就是不一样!” “嗯嗯,还是你凤凰猫厉害,行了吧。”梁宇宁苦笑道,“我对这次的事情越来越想不通了,你快来给我压阵,我再去看看雷鬼能不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黑暗的环境中,只有雷鬼站在那里,周围全是看不到摸不着的黑暗,这里是玲龙用法术营造的另一个幻境,和他刚才所在的不同,这里完全可以由梁宇宁他们掌控,不用担心会出意外。这里也是由现实世界进入每个人的幻境的必经之路。 “雷鬼,对不起瞒着你了,其实我才是会法术的人。”梁宇宁从背后走近大个子,和他道歉。 雷鬼转身笑笑:“你有你的身份,我有我的,我们这次出来都不是为了展示身份的,是吗?” “你不找事,事情自己来找你。”梁宇宁说,“谈谈那个大火吧,听说那个幻境非常真实。” 雷鬼还是心有余悸:“是的,那是几年前,我亲身经歷过的一次一模一样的火灾,家具城大火,我当时在路上便衣巡逻,冲进去救了几个人出来。” “亲身经歷……”梁宇宁若有所思,接着他问:“你确信那个人是捷达?” “没错,”雷鬼肯定地说,“就像我能确定你是学究一样。” “那就怪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幻境里?刚才你的打火机确实有灵力反应,但是他的铲子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合理……” 忽然他和雷鬼都感觉自己身体激烈摇晃,像是坐在暴风雨中的小船上,根本站不稳。 “这是怎么了?”雷鬼问。 “我也搞不清,也许是又有人的幻境里出了生死攸关的大麻烦了!”梁宇宁说,“我先护住你再说!” 他刚好做法把雷鬼的魂魄收好,只见头顶上突然破了一个窟窿出来,一道水柱倾泻而下,像是瀑布一样直流下来,紧接着一个人影闪动也跟着冲下来,人影过后,“咕噜”一声,那个窟窿又好像被堵上了。 梁宇宁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只听到有人“哎哟哎哟”的呻吟,低头一看,莫小邪正坐在一旁,全是湿透,摸着自己的脑袋不住的喊疼。 此贴被韩雪莲在2008-12-20 13:50重新编辑 “哇,你这是什么情况?”梁宇宁和莫小邪在团友里相识最早,所以说话要放松一些。 “我怎么知道!”莫小邪一边站起来一边还扶着脑门,“这下撞得真结实!我这是在哪里?” 梁宇宁说:“你们几个都中邪而且失踪了,我来找你们,结果你是第一个自己冲破幻境出来的。” “哇,真是和电影一样,你骗我的吧。”莫小邪眼睛直眨。 “爱信不信,反正你也不相信我的身份。”梁宇宁曾经在聊天时和她说过自己是驱魔人,当时她只是一笑而过。 第26页 “这种情况下我想我还是相信你比较好。”莫小邪向黑漆漆的周末摸了摸,这地方无边无际,如果这是恶作剧未免也太大工程了。 “那告诉我你刚才遇到了什么,时间紧迫。”梁宇宁说。 莫小邪想了想,说:“很奇怪,和我小时候遇到的事情一模一样。” “小时候?” “是的,我小时候,大约三年级的时候吧,有一次和一群同学去市郊的水库去游泳,那水库好像不像特别正规的,下面不是特别平,脚底下感觉坑坑洼洼的,同来的同学不在乎这个,他们都会游泳,一个个都下去了,然后拼命喊我也一起去游。 “我那时是个旱鸭子,水没到膝盖就会紧张,根本不敢向下走,结果有个淘气的男孩在后面勐地推我一把,我立刻向前倒下去了。 “奇怪的是我刚刚在营地里,昏迷过去之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也和那时一样站在水里,后面推我的人也和当时一样。我接着就发现自己身体变小了,可又穿着我旅行的那套衣服。接着我就掉到水里,好在水并不深,他们都和当时一样玩得很高兴,慢慢我也不害怕了,想找个人问问怎么回事,可他们似乎都忙着玩,而且一起开始往水深的地方靠近。 “我也只好跟着他们向前移动,我记得我当时被卷进一个漩涡里面,怎么挣扎都没用,好在被同学发现不对,找来大人救起了我,我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因为有这个经验,我刚才就移动得特别慢,简直是把脚在向前慢慢挪,就怕再次遇到那漩涡。” “结果呢,该不会还是碰到了?”梁宇宁问。 “对,不过和以前不同,还记得那个推我的男生吗?他其实一直在我背后,刚才我就发现是他后来又推了我一下,把我勐地推了好几步,结果脚下立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强大的吸力拉着我向下窜。 “不过我可不是一个善于害怕的人,”莫小邪忽然换了一种得意的口吻,“虽然这是我遇到的最可怕的经歷,但是从那之后我努力学习游泳,而且最拿手的就是潜泳。我在完全入水的一瞬间用力吸气,然后开始在水下自救。” 梁宇宁心中陡然一动,最可怕的经歷,自救,这些词还没有彻底联繫起来,莫小邪继续说:“我首先看清了水下的情况,很大的一个漩涡正在形成,我的身子就在漩涡的边缘,我先透过水面看清了推我的那个人,这个人我一直不知道是谁。嘿,学究,猜我看到的是谁?” 梁宇宁急道:“这时候还有空猜谜?快说!——慢着,该不会是捷达吧。” “差不多,是火牛!昨天渡过小溪的时候咱们不是换了凉鞋前进吗,我记得他腿上的那道疤。”莫小邪肯定地说。 “怎么是他?”梁宇宁更加疑惑,但又不好明说,“你继续吧。” “虽然我很诧异,不过总算对推我的坏人身份有了一个交代,这下我更来劲,我在静水里的记录是一分半钟,这里应该一分钟没问题,採用下沖的姿势我顺着漩涡朝水底走,结果发现这漩涡来自一块很大的石头。” “石头?怎么会是石头?” “准确的说是隐藏在一块很大的蓝色圆形石头下面,对了,那石头的样子和我发卡上面点缀的那块假宝石很相似。我感觉朝上游难度很大,而且大不了再昏迷一次被人救醒,我干脆试着用手去搬那块石头。 “开始的时候没法下手,那石头又圆又滑,我就把边上一些小石头拿开,露出缝隙来,再用尽全力撬动它,最后那大石头就被我一下子掀开了。可是居然露出来一个大洞,黑不见底。而且吸力比刚才大得多,我立即就被昏头昏脑地拉了进去,耳边一直就是水流的声音,我以为这下死定了,结果身边的水全部没了,我就从半空中掉到这里啦。 “怎么样,驱魔人法师?”莫小邪问梁宇宁。 “嗯,我更煳涂了,不过你没事就好,现在还有四个人我找不到,看来要找到全部人才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餵!”玲龙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在梁宇宁身边勐地大喊了一声,“找到人了还不赶快回去?我来换班!” 梁宇宁说:“哇靠,我还没回去你就来了,让崔命人一个人压阵?你不怕出危险我们全部完蛋?” 玲龙没空理会他,一转身朝着一个角落跑去,同时说:“谁管那个,那个很奇怪的小盒子发出了强烈的灵力感应,你不是说那是放音乐的吗?所以这个人当然是我救!” “怎么?小心小新也感应到了?”梁宇宁想再多问一句,但是玲龙已经淹没在黑暗中。 在梁宇宁施完法之后昏昏沉沉的小心小新只听到有人用一种缓慢得变声的嗓音说:“快取下你的mp3。”那声音让他无法拒绝,在他完全晕倒之前,他很顺从地取下了它。 再次醒来,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路上! 一条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的陌生大街,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只有密布的乌云,看来快下雨了。 “奇怪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忽然跑到这里。”小心小新自言自语道。 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这天气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必须找个地方避雨才行。 第27页 身后的大楼已经关闭了,也没有足够的遮挡,小心小新沿着街朝前走,看不到一个人,整个城市安静地就像是荒野。 小心小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能闻到空气中的湿气。他看到路边有24小时自助银行,可是身上没有一张银行卡,只得作罢; 他看到一家游戏厅,有很大的落地玻璃门,里面的机器全开着,可是没有一个人,门根本打不开; 他又看到一间快餐店,已经打烊了——门锁着。 偌大的城市,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藏身,凉风阵阵,他感到有些凄凉,只能继续加快脚步。 他走到一个路口,是红灯,但是看到空荡荡的路,他没有停下,而是想快点过去,也许很快就可以找到能避雨的地方了。 他想用很快的速度穿越这条街,就在这时一辆大声播放着音乐的摩托车从远方飞驰而来,在一瞬间擦过小心小新的身边又绝尘而去。 总算看到人了!小心小新没能拦得住那个浑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连面孔都隐藏在头盔后面的摩托骑手,不过这样总比身处空城要感觉好些。 那刺耳的重金属乐好像并没有随着骑手的远去而衰弱,他感觉有些纳闷,这是身后又是一声更加刺耳的紧急剎车声! 他下意识地避让开来,两辆巨大的加长货车咆哮着停下,见他已经离开了道路,并没有多纠缠,而是继续开了下去。 小心小新揉着耳朵在路边发愣:怎么耳朵这么难受,那音乐声和剎车声都好像一直在耳边围绕似的。 天上传来低沉的雷声,提醒着他暴雨已经不远。他顾不上噪声的影响,继续朝前走。 当他走过一家店铺的门前,那一对落地的大喇叭居然很邪门的响了起来,而且并不是什么动听的声音,只是毫无意义的啸叫。 小心小新再也受不了了,几种刺耳无比的声音作用在一次,穿破他的耳膜,直接击穿他的大脑,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捂着耳朵在原地喘息。 “轰隆!”雷声仿佛也没那么响亮了,随后而来的瓢泼大雨也丝毫不能让小心小新的痛苦减少一丝一毫。令人疯狂的噪声一直在加剧,他感觉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天色随着闪电而一明一暗的交替,小心小新虽然全身湿透,但也无法动弹,他倒在路灯下,紧闭着眼睛,耳边只有像针一样锐利的尖叫。 摩托车、货车、音箱、雷鸣,这些声音之外,好像又有很多人在嘈杂、无数人在用勺子费力的刮着瓷碗、千百辆自行车闸在捏紧。一切可以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汇集,让小心小新感到无以復加的心血涌动,他确定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这样下去,耳鸣乃至吐血都是迟早的事情。 他感觉头脑里开始空白起来,耳边慢慢地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雨点打在他身上,一股股的寒意侵袭而来。 “嘿嘿,也许这就是死狗的样子吧。”小心小新心里想。本来在工作上就屡屡受挫的他,这次只是为了调整一下,参加了这个网上的远足团,为了放松自己的身心,没想到不顺的事情如影随形。处在精神临界点上的他开始想,如果死了,也许就什么都清净了。 从远处一路跑来的玲龙也被这奇怪的声响弄得非常不爽,手中紧抱着自己的焦尾琴不停的咒骂这个设局的傢伙。 她早就想放下琴来和这怪声好好的较量一下,不过眼看远方路灯照耀下的那个人渐渐不支倒地,她还是决定再坚持一下。 “真的是想用声音来要命吗?”玲龙怒喝一声扑到小心小新身边,跪坐在地上,不去查看他什么情况,而是直接把琴安放在膝盖上。 琴派的法术随需要的不同可分作单手和双手两种方式,玲龙的单手琴可以满足一般的攻防需要,甚至可以在火场里保护着雷鬼全身而退,但是要做这种纯对抗的事情,还必须用双手演奏。 来吧,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这首《阳关三叠》就权当是送你离开的告别曲目吧!玲龙心里想着,手指开始在琴弦上灵快的拨动。 这琴声并不十分高昂,却好像一丝仙气灌进了小心小新的耳朵,让他慢慢的恢復了意识。这又是什么声音?为什么会有这样古朴的曲调在耳边奏响? 原来刺耳的噪音开始消退,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酷似阿碧的女孩正坐在身边,面无表情地认真的弹奏着,任凭雨点打在她身上也不为所动。 那曲调简单而委婉,如泣如诉,好像在和友人依依惜别,不停重复的旋律逐步升调,像是在用力把可怕的噪音向天上推开。女孩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顺着脸颊与脖子向下流淌。 小心小新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救自己。他还不能搞明白眼前的状况,可他清楚这个女孩如果不奏琴,自己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是谁?”他忍不住发问。 玲龙眼光一扬,冰冷的目光像是胶布一样封住了小心小新的嘴巴。玲龙头微微动了动,示意他继续朝前跑,那里也许有安全的地方。 他感激的略一鞠躬,快速向前跑去。 “轰隆”,又是一道雷声,小心小新勐然感觉很不对劲,这雷声为何来的这样清晰,难不成…… “快跑,要闪电了!”他回头喊道!与此同时,一道闪电从天空中歪斜着噼中玲龙头顶的路灯,而她的《阳关三叠》也在这时候达到了尾声的高潮。 第28页 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秒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闪电像是被定格了似的,被钉在了空中动弹不得。小心小新花了大约五秒钟才放下了挡住刺眼光线的手,他发现玲龙整个人倒立着,双脚指天,头髮飘散,而双手按在琴上。曲子虽已结束,但看得出来她把所有的弦都拉离了正常位置,更大的一股力量蓄势待发。 “听着,你幻境中的魔音已经被我解除了,这闪电是它最后的伎俩,你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我送你逃出生天!”玲龙大声说着。 小心小新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她,他也发现那道闪电其实并没有停下,而是不停地在缓慢扭动,像是一条被暂时制住的毒蛇,随时会再次发难。 他不敢多想,快速赶回玲龙身边,问道:“要我做什么?” 玲龙抬头看看他:“你闭眼,我数到三我们一起遁走。——三!” 玲龙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你猜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基本上一定不会那么做。小心小新只感到一股强风袭来,眼见着那闪电有如沧海龙吟一般飞扑过来,面前一片耀眼的光芒,接着便没有了知觉。 玲龙睁开双眼,看到坐在身边的梁宇宁和崔命人,知道自己又成功了,也顾不得劳累,翻身站起道:“怎么样,还是得靠我出手吧,你们不知道那魔音有多厉害。” 梁宇宁眉头紧锁没有搭理她,而是低头看着地上的八样东西,说:“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崔命人说:“真的?是什么?” 梁宇宁道:“每个人遇到的幻境都和他们留下的东西有直接关系——爆炸虫丢下了登山杖,结果在山上遇到的危险;甲壳女孩留下的是扇子,崔兄你就遇到了狂风;雷鬼留下打火机,你们就在幻境中进入了火场;莫小邪的漩涡,小心小新幻境中的魔音,也都和他们的发卡、mp3播放器有很明显的联繫。” 玲龙说:“好像真的是这样,那么下面的幻境会是什么样子呢?” 梁宇宁道:“妍冰儿的水壶、火牛的手錶还有捷达的铲子……我真的看不出他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幻境,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他们三人的东西发生灵力反应。” 崔命人道:“好像每个人对他们消失前情况的记忆不同。我救的那个好像就根本不记得什么。” 玲龙接着说:“对,那个小心小新在脱离幻境时跟我描述的则是有人指挥他拿下那个玩意。” 梁宇宁说:“这样看来只有自救的莫小邪才是最清醒的人,她记得是捷达喊她拿下发卡的。” 崔命人道:“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有些人就是对法术有很强的抗性,不过非常罕见,她大概就是那样的,所以她可以自救。” 梁宇宁笑道:“崔兄,要是她都是很罕见的情况,你这种反弹体质不是万里无一了吗?” 崔命人苦笑:“也许就因为这样,所以没人相信我。” 玲龙说:“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现在能不能确定那些人去哪里了?” 梁宇宁摇头:“线索还不够,也许要等找到他们三个之后我才能明白怎么回事。” 玲龙抱着琴往地上一坐:“我可不管那么多,我手痒着呢,要是还有人要救,我得去。” 梁宇宁背着手走了开去,在浓雾中的营地里踱着步子,雾气好像停止了变化,保持现状,从营地的边缘只能看到囚仙湖的岸边,远处的山水则还是隐藏在迷雾里。他心中的迷雾也一点没有减少,还增添了新的困惑:假如那三个人迟迟没有灵力反应,这个局还解得开吗?如果三个人也都找到了,还是没有线索,又该怎么办?如果三个人根本没来得及发出濒死的灵力信号就在幻境中被害了,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自己一直没有想到的一点——如果一个人在幻境中魂魄受损,可能直接意味着所有人都无法復原了! 崔命人走到了他的背后,说:“怎么了?这么浓的雾没有遇到过吧。” 梁宇宁点头:“我住在大城市,如果有大雾会有人提前通知,我就选择不出远门。” 崔命人道:“想不到学法术的人到了城市也变得娇气了,像这样的天气这附件不说常见,也是每年都有一两次的,而且那几天我心情就会变得特别不好,不过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等到以后有机会,天气好的时候你再来这里,我一定请你去我家……” “什么?你成家了?”玲龙在边上听得清楚,吃惊地说。 梁宇宁白了她一眼:“笨,崔兄这个岁数,不成家倒是奇怪了。” 崔命人道:“你知道?” 梁宇宁微笑着说:“其实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已经成家,那披风虽然是旧的,但那针脚可是确确实实的出自巧妇的手。而且你如果只住在深山里,根本不能满足你的日常需要,再说你对山下的困龙村也挺熟悉,我想,大概你就是在那里另有一个家吧。” 崔命人会心地也笑了:“不错,好眼力。” 梁宇宁忽然严肃起来,用手按着崔命人的肩膀说:“你放心,我用人格保证,不会把这次遇见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外人。” 第29页 玲龙在一边坐着,用酸熘熘的语气说:“哎呀哎呀,男人的情怀啊!白髮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你们再不来看看,这个水壶上冒出来的怨气就要形成怨灵了!” 妍冰儿确确实实地听到了火牛撕心裂肺地朝着自己喊:“扔下你的水壶!”她没有来得及判断,完全是不经思索的就照办,同时她也看到其他的同伴扔下了自己的东西。 她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站在父亲家的厅里,那个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回去的地方!那酗酒的父亲、阴毒的继母、擅于嫉妒的妹妹,以及父亲养的那只整天对她龇牙咧嘴的狼狗,她深信地狱的日子也会比在家强很多。 家里什么都没变,和自己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连那带着微微酸味的空气都一样。她感觉一阵噁心,匆匆就朝门口走去。 “汪!汪!”那只可恶的黑色大狼狗像是疾风从里屋咆哮着沖了出来,用它最喜欢的方式把妍冰儿逼在墙角,低声打着咕噜声,妍冰儿最怕这个,她感觉这畜生像是要吃掉自己似的,它的眼神瓦解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谁啊?”拖鞋声响起,一个花白头髮留着胡茬的男子跟着走了出来,是她的父亲。“哦?你怎么回来了?送钱吗?”父亲愣了一下,“给我点钱,我很久没有过足瘾了。” “让这个畜生滚开!”妍冰儿紧张地说,“我每月给你的钱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威利,就这样看着她,要是敢乱动就咬她!敢不给我钱,还敢管教我!赶紧掏钱!”父亲丝毫不理会她紧张的处境,只想着属于自己的酒钱。 “我没有钱!我——”妍冰儿想解释一下自己不知怎么会来到这里,凭常识,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会忽然来到这里,是幻觉吗?这个场景确实似曾相识,如果自己没记错,马上—— 房门一响,进来两个人,是继母和她与父亲生的妹妹。 继母眯着眼睛看了看,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咱们家最有本事的大女儿吗,怎么有空回家看望我们?” 妹妹满是敌意地看着她,反正看了十几年了,妍冰儿并不在乎,只是她真的很怕眼前这只曾经咬下自己腿上一块肉的大狗,她有些示弱:“爸,你先把这狗牵走好吗?” “嘿!你想得美!”继母叫道,“我们威利最通人性,会分辨好人坏人,是不是你又想偷拿我们什么东西被它发现了?” “你!你怎么这样说!”妍冰儿此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名叫威利的狗的口水正在顺着嘴角流淌到地上,充血的眼睛,阴森的獠牙都给她巨大的压力,让她动弹不得。 继母说:“哼,还说呢,上次说是拿户口本,结果呢,我有一万块钱的存摺也不见啦,你说,谁拿了,谁拿了!” 父亲说:“你一回来我们就丢了东西,可能不是你拿的?你心里没鬼,每月给我两千块钱干什么?” 妍冰儿都要哭出来:“爸,我不是偷东西的人,我给你钱不是很应该的吗?” 妹妹此时终于开口了:“哎哟喂,你什么意思?你不是,难不成我是?姐姐啊,你别以为工作了就有藉口给自己开脱啊,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就算自己有成千上万的钱,还是会偷拿别人的呢!” 妍冰儿感觉汗正在脑门上流淌,口干舌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就要走了,麻烦你们把狗牵走吧。” “休想!你这么急着走,肯定又偷了我什么东西!”继母喝道,“让我搜身!” “不行!”妍冰儿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给你搜!” “我是你妈,我说搜就能搜!老头子,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敢这样和我说话!” 妍冰儿想缓解一下,便说:“我很渴,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喝完再说。” “没门!”继母和父亲异口同声。不过妹妹倒是转身就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一碗水来:“可以啊,拿这个喝吧。” “这是威利的食碗!”妍冰儿怒了。 “你还挑肥拣瘦的!告诉你,你还不如这狗让我喜欢呢!”妹妹怨毒地盯着她,这种眼神自从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夸妍冰儿好看时就出现了,此时显得更加可怕,“给你水,你不喝,好!等着渴死吧!” 妍冰儿心里也明白事情下面会怎么发展,她急忙伸手去摸门锁,本想和那次一样趁他们不注意逃脱,但是这次锁却没有反应。 “哈哈,你以为这次还会让你跑掉?我进来时就用钥匙反锁了!”妹妹扔了碗,哈哈大笑,尖细的笑声刺激着妍冰儿已经万分脆弱的神经。 笑声让狗也不安了起来,妍冰儿感觉它就要扑上来,更加蜷缩自己的身子,狼狗更加兴奋,继母用脚尖微微踢了一下它的后腿,它立刻就像得到了命令似的跳了过来,鲜红的舌头与雪白的牙齿像是死亡倒计时。妍冰儿紧闭双眼,人类在这种时刻,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喝啊!”从妍冰儿身旁传来人的怒吼,整个房门被人“撕”开,一个大块头人还未到,声音和手中的巨型木棍就先到了,声音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而木棍就横着击中了狼狗的大嘴。 狼狗的猖狂咆哮立即变成了哀嚎,像棒球一样被打飞的狼狗先是打中了妹妹的脸,后来又撞上了继母的肚子。 第30页 崔命人一路赶来,没有听到他们最初的对话,但就是最后的那几句就已经足够让他火冒三丈,他把木棍朝地上一杵,怒道:“你们还是人吗!她是你们的家人吧!” 妍冰儿眼睛通红,只是低声对崔命人说:“请让开。” 崔命人不知怎么回事,给她让开了门,妍冰儿快步来到残破的大门边上,回头看了看此时目瞪口呆的父亲,哽咽着说:“爸,我走了,你保重。我还是爱你的。”说完一低头就钻进了漆黑的门外世界。 崔命人见她已经从幻境中脱离,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些人虽然可恶,但一来是幻境,二来自己也不是管这种事情的人,也急忙和她一起走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家里,只剩下傻站着的父亲、捂着肚子的继母、吓得脸色苍白坐在地上的妹妹和那只被打掉牙齿躺在墙角哀声叫唤的大狗而已。 “你为什么最后还说那样的话?”崔命人在黑暗的幻境入口处赶上了一直在前面低头快步走的妍冰儿,“他们那样对你!” “你很想知道是吗?”妍冰儿停下脚步,通红着眼眶回头说,“好我告诉你!他们都已经死了!那是幻境,不是吗?” 这下倒让崔命人愣了:“不错,这里确实是幻境。” 妍冰儿说:“我对灵异事件也有点研究,我早知道这里是幻境!刚才那事,确确实实发生过,一切进展都没变,那次我逃掉了,最后半个月后家里煤气泄露,三个人连同狗,一个都没活下来。我给他们办的后事,我怎么会傻到以为刚才的事情是真的?” “那么你最后那话……”崔命人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虽然他们很过分,而且我也不认那两个恶毒女人,我没有那样的妈和妹妹。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他死了之后越久,我越发现我一直想和他说那句话,可惜再没机会,不过刚才,我总算如愿了。”她停了一下,“不管你是谁,谢谢。”说完她继续转身朝前走去。 崔命人想了半天,直到她走出好远才琢磨过味来,急忙说:“再等等,我还要问一个事情。你刚才的幻境和水壶有关吗?” 妍冰儿说:“如果刚才有个水壶,我也许不会那么渴,会坚持地再久一点再要水,好多看他一眼。” 崔命人长嘆一声,轮起木棍轻砸在她的头上,妍冰儿闷哼一声便消失在黑暗中——魂魄和那五位团友一起,到安全的地方见面去了。 崔命人回到现实之后把刚才的见闻跟梁宇宁和玲龙复述了一遍,讲到妍冰儿的父母的反应时,玲龙忍不住插嘴道:“这个幻境还真胡扯,哪有这样的事情?” 梁宇宁没有作声,崔命人停了一会说:“我想也许是幻境造成的,她说那件事本来不是这样结束的。” 玲龙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脑袋秀逗的人布下的这个幻境,居然搞的这样不伦不类。” 梁宇宁终于开口道:“只怕布下这个局的,正是他们自己。” 玲龙惊讶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又不是会法术的人,这样的局——” 梁宇宁摇头打断她:“也许有的人不是,也许有的人是。你们发现没有,目前我们找到的这六个人里面,他们的幻境都正好和他们曾经遇到的最难忘的困境有关。当然,第一个我救出来的那个爆炸虫我问过了,他从小养尊处优,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所以他的幻境最不切实际,不过也着实够让他害怕了。对身体失控的恐惧,对自然灾害的恐惧,对火的恐惧,对溺水窒息的恐惧,对混乱杂音的恐惧,对勐兽和不良双亲的恐惧。现在还剩下两个,我估计也可能更可怕。试想一下,有什么来头的或者世外高人才能有同时给六个人制造、重现最可怕幻境的能力?就我所知,很少。” 玲龙斜着眼睛看他:“可惜不是‘没有’。” 梁宇宁点头:“据我所知,的确也有几个高手可以做到,我开始时当然也有怀疑的对象,但是一来反应灵敏的崔兄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二来那几个高手都不会布下像爆炸虫、妍冰儿的那样有些生硬别扭的幻境,再说那个幻境和‘水壶’的联繫也不是太直接,这种硬生生拼接的手段更像是初学者的。” 崔命人点头道:“我懂了,布局之人既有高强的法力,可又没有高明的手法,所以他们只可能是被来自于自身的力量所困。” 梁宇宁同意道:“不错,我以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也只有自身的‘心魔’可能拥有这样矛盾的强大力量。” “慢着,我记得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提到过在进入幻境之前,有嚮导命令他们丢下自己的东西来着,那两个嚮导该不会是什么法力高强的坏人?”玲龙担忧道。 崔命人否定:“不会,他们来的时候我都见过,当时我能感觉出你现在附身的这个小姑娘身上灵力最强,梁宇宁的灵力其次,剩下的都是普通人,不可能还有高手存在。” 梁宇宁道:“无论如何,必须等到最后的两个人脱困才能下定论。”他从地上拿起火牛的手錶看看,继续说:“想不到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在这浓雾里,时间过得飞快。崔兄,你有没有发现这块手錶和那个铲子迟迟都没有任何动静?” 第31页 崔命人说:“我很早就开始注意这两个东西了,我想要么就是他们还在幻境里徘徊,要么就是自己能跑出来。” 玲龙说:“呵呵,这世上像那个女孩一样能主动面对恐惧的人是少之又少,我想第一种可能性大一些。” 梁宇宁话题一转:“二位,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适?” 崔命人忙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不对劲?” 玲龙笑道:“你还是这样,放心吧野人朋友,他这是饿了。” 梁宇宁拿起自己的登山包,里面没有多少干粮,他再次可怜巴巴的看着兽心人。 崔命人大手一挥点头道:“放心,我回去拿。” 玲龙听了高兴起来:“别急,我也去。” 梁宇宁白了她一眼:“你会轻功吗?从这里到山下的村子我可是走了整整一天,差点没累死,阿碧的身子本来就弱,全靠那块血玉顶着,你保留点体力少折腾吧。” 崔命人笑道:“放心,我去去就来。”话未说完人已走远。 玲龙就地坐下开始轻松的抚琴,梁宇宁则面朝囚仙湖,陷入沉思,他想再试试能不能和那个神秘的声音取得联繫。 不等他安全静下心来,玲龙却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 梁宇宁开口便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兽心人,你不用多问。” 玲龙笑道:“哦?那么你有没有怀疑我?” 梁宇宁白了她一眼,光是微笑而没有作答。 兽心人的家其实就在困龙村边上的龙尾村里,这个小山村比困龙村还要小不少,环境宜人,出入闭塞,正是他躲避仇家的理想住所。这些年进山自助游的人多了,困龙村因为地处在入山路上,比原先要略微热闹一些,但龙尾村好像是灯塔下的石头,越发不为外人所知。 在同村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流落到这里的外乡人,有一把好力气,每次进山十天半月,总能採到很多值钱的草药、捕到很多野味,他还好心的和村里的一个瞎眼姑娘结了婚,一起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平时待人和善,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有时从山里回来身上会带着伤,但从来不向别人诉苦,他的妻子也只是为他上药,然后静静地看着他。没人知道那些伤都是激烈的打斗所留下的,更没人知道这个魁梧的看上去脏兮兮的大个子背后有着怎样的曲折故事。 崔命人常常会跑到里这里很远的地方,故意露个面让人发现,然后再找来的仇家打一仗,接着就悄悄跑回远方的家里疗伤,给别人造成假象很少会找来这里。这也就是为什么梁宇宁会很惊讶居然会遇到他。 有时崔命人也会想就此归隐下去,在村里过完余生再不离开,可是他对于山林湖水的与生而来的热爱让他总是在修整过后再次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也许我还是一个有希望的人。”崔命人一边飞快地在山林间穿梭前进一边想着遇到梁宇宁和玲龙的事情,“真好笑,我以为这辈子就要到缩头乌龟了,他们也许真的能帮我……”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笑,不过另一桩往事浮上心头,当年也有一个人打着要帮助自己的名义来找自己,可是当崔命人对他开始放心之后,只看到了一大群喊着“打死兽心人”的道家弟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对自己说道。 玲龙继续弹奏起来,这次是《高山流水》。梁宇宁坐在边上闭眼聆听,过了一阵子开口道:“我听得出来,你的心里还有别的事。” 玲龙说:“我也说不出,我有点按耐不住的激动,这八个人已经找到了六个,眼看谜底就在眼前可是进度却停了下来,这怎么能不急?” 梁宇宁笑道:“这本来就是正常的,我做了这几年的驱魔人,最大的感触就是少惹事,别人不来惹你,你千万少主动出击。你就像一支竹竿,往水里插得越深,只会让自己湿得更快。” “呵,独善其身学得倒是不错。”玲龙道,“那你也别管你的那些朋友好了,你走吧。” 梁宇宁说:“这不一样,既然我们来了,我们就要一起走。我不惹事,也不怕事。” 玲龙说:“你这好像是和谁在叫阵啊。” 梁宇宁坐直了身子,对子浓雾中的囚仙湖说:“我觉得我就是在叫阵。这湖里有古怪,我很清楚,还曾经和我说过话呢。” 玲龙说:“是吗?水怪还是水鬼?” 梁宇宁摇头:“一般的水鬼之类哪敢主动和我们这样的人接触?我想不是这么简单。” 崔命人此时已经拿了干粮和肉干回来,接着梁宇宁的话茬道:“这山里确实有古怪。” 玲龙和梁宇宁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跳起来拿了食物就吃,边吃边问:“怎么个古怪法?有妖魔吗?” 崔命人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确确实实感觉到这附近有很强的灵力,以为这里有修道的人或者是妖物,时间久了反而没了这种想法,因为这种灵力虽然强大却很内敛,从未爆发过。” 梁宇宁说:“崔兄你的体质比我们敏感,我只能隐约发现这里的灵力场和别处不同。” 玲龙道:“这样看来这里会有什么矿也说不定哦,我记得有些法术界的前辈不是研究过矿物对灵力的增强的作用吗?” 第32页 梁宇宁点头:“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有定论。不过我还不是很了解,也不能确定这湖边山里到底有什么。” 正说话间,只见地上的手錶和铲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灵力反应!”三人同时脱口而出。 “这次的反应强度非常厉害,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梁宇宁说。 玲龙向前一步道:“那还等什么,送我去!” 梁宇宁抓住她说:“不对!”话刚出口,就见铲子的把手竟然从錶带环中穿了过去。随后两样东西便不再动弹。 梁宇宁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能幻境里的情况会比以往的更加复杂。玲龙,这次换我和崔兄一同进去!” 玲龙用很夸张的口气说:“什么?你不让我进去?” 梁宇宁道:“对,因为两个人同时进入,压阵的人责任更大,搞不好进去的人就会因为阵法受损而无法脱身。我相信你,所以全靠你了。” 玲龙没有多说,表情舒缓了下来,冲着梁宇宁和崔命人用力点了点头。 梁宇宁打开自己的包,把自己所有的字典放到一起,原本是4本,结果一本新华字典因为强力的法术冲击被损坏了,只剩两本小字典和一本汉语大字典。 “有点少了。”梁宇宁自言自语道。 “快点吧,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崔命人道。 梁宇宁把两本小字典给兽心人和玲龙一人一本,说:“此次和前几次都不同,可能会更加艰难,咱们一人拿一本,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互相照应。” 二人收下字典各自放在衣袋里,玲龙说:“好了,你们去吧。我来压阵你就放心好了。” 梁宇宁笑了笑,转头对崔命人道:“崔兄,要麻烦你多照应啦。” 崔命人握紧大木棍躺下,对他伸了大拇指,什么都没多说。 梁宇宁朝着玲龙望了最后一眼,便毅然躺在崔命人身边。 和前几次一样,梁宇宁感觉自己的身子慢慢的升起,眼前由亮变暗,来到那个完全黑暗的无限空间,然后就和崔命人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飞去。 准确的说,是只有他自己这样,崔命人倒是在地上,他独自一个劲地“翀”。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谁的幻境是这样?”梁宇宁心中暗骂,自从那次跳楼未遂,他一直很怕登高。 上升的速度并没有因为他的抱怨而减慢,他感觉自己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速脱离地面,他开始有点后悔没有让玲龙来。 他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用手一摸像是一个背包。 背包?梁宇宁愣了一下。看来离进入环境不远了。 高处,背包,有什么联繫呢?梁宇宁苦苦思索着。这时眼前骤然一亮,一片刺眼的光线直射过来,狂风扑面而来。 “糟糕!是跳伞!”梁宇宁高声喊道,“谁的幻境?怎么会是这种地方?”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非常高的地方被扔下来似的叶子,随风在云层中摇摆,四周的空气冰冷刺激着他的皮肤,梁宇宁顿时被冻懵了,下坠、低温、失控,这些因素让原本处事冷静的他慌了手脚,双手在空中乱抓,结果当然什么都抓不到。 好不容易他才想起自己背后那个包也许就是救命的降落伞,这种情况下还是赌一把为好。根据对跳伞运动的不多了解,他知道这玩意应该都有拉绳似的东西控制着开关伞,双臂交叉去摸索腋下,果然在左边手肘边上找到一截绳子,感觉这应该就是自己要寻觅的东西了,梁宇宁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想立即就去拉动它。 “救命——”一声唿救从他的头上传来,梁宇宁抵抗住大风带来的压迫用力向上看去,有人穿着一套冲锋衣从更高处落下来。 “火牛!”梁宇宁认出他来,“怎么回事?” “学究?是你?我的伞死活打不开。”火牛更加吃惊会遇到梁宇宁。 梁宇宁此时非常明白这是发掘真相的好机会,眼看身下还看不到地面,一时摔不死,于是继续发问:“告诉我这幻境是谁弄的,你吗?” 火牛说:“是我,好了快点救我。” 梁宇宁用游泳的动作赶到火牛的下方一把拉住他的脚:“还不够,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 火牛道:“你先救我,不然等会穿过云层就来不及了。” 梁宇宁回答:“没门,你先和我说明白,为什么布这个局?” 火牛说:“下意识而已啦,快点快点。” 耳边都是风声嘈杂,只有通过大声吆喝才能让对方听见,就这几句来回,两人已经又下落了不少。 火牛忽然探下身子抓住梁宇宁的手道:“见鬼,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跳伞了,结果这个事情又要来一次。” “你的亲身经歷?”梁宇宁问。 “没错,我曾经跳伞遇到失误。” “结果呢?” 火牛没有回答而且开始把另一只抓向梁宇宁的背包。 “你疯了?”梁宇宁惊道,“你上次是不是就这样抢走了别人的降落伞?” 火牛仍然没有说话,更加努力地抢夺起来。 第33页 梁宇宁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明白这是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做出的非理智行为,就好像落水的人会不顾一切把别人往水里摁,这种情况下只能—— “定!”梁宇宁用最快的速度取出字典施法,这下火牛便不再动弹,“暴力制止。你给我冷静一下!”梁宇宁嘆气道。 他调整了一下火牛的身体,让自己把他拦腰抱着,然后问道:“如果可以拉伞,就闭眼提醒我。” 又过了一会,火牛很正儿八经地闭上了眼睛,梁宇宁看到下面的墨绿色的地面,也长吸一口气:“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落下,好!”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他拉动了绳头,降落伞“唿啦啦”地打开,一股出乎意料的力量把梁宇宁朝上勐地一提,他感觉自己的腰差点被拉断,不过好在变成缓慢下落了。 一面下降一面向四周张望,感觉这地方自己好像来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脚下传来很强的振动。 “好啦,总算安全降落了。”梁宇宁把火牛放在地上,对着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火牛说:“我知道你没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全部的实话。所以,现在就是学究提问时间。” “下面首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宇宁,你也可以依然称唿我‘学究’,我是儒门的驱魔人,有一些问题想询问你,为了你的安全,建议你务必说实话,当然如果发现有任何违法犯罪行为我也会在谈话完毕之后通知警方——当然,谈话之后我会消去你关于此次谈话的所有记忆。”梁宇宁解除了火牛身上的封印,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么一番平时说的最多的开场白。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梁宇宁随意地翻弄着自己的字典。 火牛坐在草坪上,背靠着一棵树,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復过来,只能无力地点点头。 “很好,我首先想知道,刚才的跳伞事故是不是你亲身经歷的?你有没有像刚才那样抢夺别人的伞包?换句话说,你有没有杀人?” 火牛摇头道:“没有,我没杀人。我不是有意去抢的,只是无法自控。” 梁宇宁对这种行为见过不少,有些被恶灵附身又没有完全失去神智的人为了自保甚至会做出为虎作伥的勾当,这是人类处在极度危险环境下的本能反应,在这时能自控的人,是英雄,做不到的,也不能算是坏人。 “然后呢?” “我的教练也是用武力了我,用和你差不多的方法和我一起降落。”火牛说,“按说这是重大的事故,但是他后来极力低调处理,只是把我开除出了跳伞队。” “那之后你就做了徒步嚮导?”梁宇宁问。 “不错,而且我再也不敢去太高的地方去,所以我练习攀岩也半途而废。”火牛有些动容地说。 梁宇宁知道可能触及了他的伤心处,换了个话题:“你布的局?你刚才承认了的。” 火牛回答:“可以算是吧,我对法术的事情有点了解,当时我只是和捷达说,情况危险要想办法。” “等等,你说什么情况危险?”梁宇宁发现了问题。 “我们几个好像都被控制住了,坐在一起不能动弹。” “那是我施的法,没有危险。” “开始时我们也没有感觉什么不妥,而且坐在那里神不守舍感觉很惬意,但过了不知多久,每个人都不正常了起来。我想,果然还是祸事到了。” “是的,你曾经说过那个‘祸事’,那是什么?大家又怎么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迷离起来,而又变得逐渐扭曲了,像是要中邪一样。与我们业内的那个传闻分毫不差。” “传闻?”梁宇宁疑惑。在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传闻,而野外导游圈子内的传闻最是集怪诞离奇惊悚恐怖于一体,什么不能在半夜走过两座坟之间,什么在野外看到穿红衣服的小孩要绕道,在梁宇宁这样的人听来基本上属于无稽之谈。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离奇的传闻。 “这条线虽然不是远途,也没有什么太困难的道路要走,但是走的人越来越少,不是因为没有意思,而是因为很多人回去之后都不对劲了。” “你的意思是……中邪?” 火牛点头:“好在不是我们团出的事情,不过也很吓人就是了,有几个团友回去之后整天失魂落魄的,只是不停的用水洗手或者把头往水里扎。” “哦?我怎么不知道?”梁宇宁自认为消息不闭塞,对这样的事情却闻所未闻。 “因为这种事情不是所有人都发生,而且这些人过几天就慢慢恢復正常了。但是出现这种情况的人都是来过囚仙湖的。” “那你为什么还和捷达带我们走这条路?”梁宇宁有点生气了,这件事本来和自己无关,现在把自己完全卷了进来。 “因为我们和他们的路线不完全相同,我们的路程比他们远一些,过了困龙村之后朝着两个方向前进,晚上露宿的地方也不同。我们住在这边水草旺盛的天然草坪上,他们住在那边的峭壁下面。” “什么?你说湖对面的峭壁?”梁宇宁问。 第34页 “是啊,和我们完全在湖的两边。” 梁宇宁一时没有说话,而且在脑中浮现出无意中看到的湖对面峭壁上的那个奇怪的影子,那个在雨夜里徘徊在帐篷外的似人非人的影子。 “对了,莫小邪说你在她的幻境里推了她一把,怎么回事?”梁宇宁又想到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从在营地失去知觉之后到再次醒来就是刚才。”火牛显得很无辜。 “不对,”梁宇宁思索着说,“你好好想想,你和捷达说完话之后,还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喊他们扔下自己的东西?” “我没有,是捷达喊的,他让我取下手錶。”火牛说。 梁宇宁差点蹦起来:“什么!捷达下的命令!不是你?” “是的,虽然我们没有真正谈过,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法术比我更了解。他常常拿着一个八卦图看个不停。” “八卦图?”梁宇宁顿时得到了提示,“你确认是八卦图?他是道家的人?” “是不是道家我不知道,不过八卦图我还是认识的。”火牛肯定地说。 梁宇宁骂道:“自以为是的白痴!——不是说你。” 其实他这句话真的不是说火牛,而是送给捷达和他自己。他一直没有参透这八样东西的奥妙,以为仅仅是和幻境有关,什么样的物品对应什么样主题的危机。但是实际上,这八样东西,对应的是八卦。火牛的手錶对应“天”,捷达的铲子对应“地”,甲壳女孩的扇子对应“风”,妍冰儿的水壶对应“水”,雷鬼的打火机对应“火”,爆炸虫的登山杖对应“山”,莫小邪的蓝色发卡上的那颗蓝色石头对应的是“泽”。而对梁宇宁产生致命误导的是小心小新,他真正遗落下来有用的东西并不是mp3播放器,而是那节电池,对应“雷”。 至于说捷达是“白痴”,是因为他本身不是通晓法术的人,却摆了一个极其复杂容易走火入魔的高级阵法——颠倒八卦阵。这八卦阵本身就是一门非常难掌握的阵法,变化无穷,神鬼难测,当年诸葛亮凭着这一手差点用一堆石头灭掉江东一干强将,足可见其强大。 而颠倒八卦阵,更是八卦阵的“升级版”,从颠倒的阵容开始,比起原来的阵法,更加难以琢磨,但是一旦能够掌握,可以随心所欲,甚至屯兵百万于无形。 想必是对法术略有了解的捷达以为自己能够用颠倒八卦阵隐藏住大家度过难关,等危险过去之后再回到现实。不料一来修为不够,二来可以用的材料不足,只能靠意义上的相似来对付,可这样做阵中人遇到可怕幻境的可能性大大提高,阵外人更是无从入手加以解救。 “看来我们还是要救捷达才是。”梁宇宁想来想去觉得先解决所有的困境比较可行,只是不知崔命人那边进展如何,“这个地方好熟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 他打量四周,还是想不出何时来过。 火牛好像也缓了过来,走了几步说:“我也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是什么公园的样子。” 话未说完,忽然从转弯处跑出两个人来,让梁宇宁大吃一惊! 一个是崔命人,这个自然不意外,他一面跑一面回头看看后方,另一个跑在前面的,竟然是玲龙。 梁宇宁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真正的玲龙,不是用的阿碧身体,感觉上又有些不习惯。还没来得及他开口问什么情况,后面又唿啦啦跑出一群人来,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手拿铁管,身穿冲锋衣的矮胖子——捷达。 崔命人与梁宇宁进入的幻境完全不同。 他只感觉自己被抛到了软绵绵的地上,索性没有大碍,木棍也在身边,梁宇宁留给自己的小字典还稳稳噹噹地放在兜里。 自己好像到了一个公园里面,不过这里绝对是一个没什么人的公园,曲折的小路一端弯到视野不能到达的小山里,另一端通往大门,看上去更像是后门。有几个小青年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 从小山的那边走过来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有些面熟,但崔命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就是真正的玲龙,还愣在路边傻等自己要救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最先有反应的是梁宇宁给他的字典,自从女孩出现的瞬间,字典就开始急剧振动,好像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他。 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了身边这个邋里邋遢的大个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野人朋友?” 崔命人这才明白过来:“你是玲龙?” 玲龙说:“我还奇怪呢,本来是我压阵,为什么我会忽然来到这里?” 崔命人道:“你的字典呢?” “在这儿,一个劲的振,像出了毛病。”她取出字典来。 崔命人说:“我的也是。” 玲龙道:“好在这次我一直抱着我的琴。”她摸了摸怀中的“焦尾琴”,大声对远处的几个人喊道:“我就是‘凤凰猫’蓝玲龙,赶紧喊人,一起上,省点时间。” 崔命人这才大概这是个怎么情况,急忙去拦她:“别!现在没人压阵!” 玲龙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可此时那几个人已经开始走了过来:“正要找你算帐,就怕找不到你!” 第35页 玲龙说:“放心,我们联手,他们不是问题。”说罢张开右手开始准备抚琴,不料她大惊失色道:“我的法力正在流失!” 崔命人也感觉不对,自己的法力虽然不高,可是体力也开始感觉不够用,唿吸越来越急促:“我好像喘不过气来。” “该死!”玲龙骂道,“梁宇宁给的字典有问题!” 来不及去讨论是不是真的是由梁宇宁的字典带来的伤害,二人明显体力下降得厉害,对方却气势大盛:“今天你好不了!”不分前后一起沖了上来。 玲龙琴弦一响,法力凝结成的巨大力量便扑了出去。几个流氓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下,正在纳闷,小个子带领着更多的人赶到了。 崔命人一看就傻眼了:“那个领头的小个子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玲龙说:“可是现在看上去他们更像是要害人的,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来。” 崔命人上前一步挡住:“这是没脑子的行为,对方越要你难受,你就越不能让他得逞!”大棍挥动与来者硬碰在一起。 捷达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个子的形象,他带着登山嚮导的身体素质回到了幻境中,成了更加可怕的敌人。铁管在搭上崔命人木棍的同时来个“顺水推舟”,直取崔命人握住棍子的手。 崔命人本可以用不下十种办法解围并且反击得让捷达失去行动能力,但时间、体力、力量对比都受到限制,只能想办法全身而退。 玲龙尝试了几次用琴声攻击,效果都不理想。她愤怒地跺脚道:“野人朋友,跟我来。” 崔命人回头道:“要逃了吗?” 玲龙点头说:“我们去找梁宇宁那个混帐问个明白!”说完当先一步朝原路返回。 梁宇宁这边让火牛别轻举妄动,眼看急匆匆赶来的崔命人似乎体力不支,这让他有些意外,兽心人移动的速度明显慢过前面的玲龙,按理说是不可能的,没几步就被捷达等人追上,那些傢伙除了捷达之外看上去都岁数不大,穿着十年前最时髦的衣服,与开始时赤手空拳不同,拿着板砖的,拿着铁棍的,更有甚者,拿着刀子的,杀气腾腾。 这个场景和梁宇宁不久前见过的相差不大,所不同的是对方不再是崔命人的分身,而且好像比上次更厉害。崔命人勐地回头棍子横扫,所有人都被逼退,唯独捷达身手矫健纵身跳起,手中铁管宛如毒蛇出洞直戳崔命人的胸口。崔命人忙侧身让过,伸手去夺他的铁管,捷达本不该是崔命人的对手,但现在仗着人多和对方不知是何缘故的虚弱,胆子大了,本事也见长。捷达身子刚一着地,伸腿就用膝盖去撞崔命人的裆部,崔命人大喝一声双腿併拢,看来是用了硬功挡了这一下,捷达收腿,铁管又到,狠砸崔命人的天灵盖。 玲龙这边发现后面情况不对,想转身来帮忙,梁宇宁已经赶到,喊道:“你快走!这里由我来。” 好个梁宇宁,使出自由搏击的手段,用比捷达更加兇狠的招术,身子飘起,左脚踹向捷达的小腹,右脚一伸一带,在捷达的膝盖后面稍稍用力,捷达身子一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梁宇宁此时已经身子着地,看看距离差不多,右拳如闪电一般击中捷达的软肋:“你不认识我了?!” 捷达本来被打退可还想捲土重来,结果被这么一喝,好像当头给浇了一瓢冰水,身子一震,愣住了。 这边捷达好像恢復了神智,那边还有一大帮无怨无悔来势汹汹的流氓:“居然还有帮手,一起死吧!” 如果换做平时,梁宇宁绝对不会像马上这样奋力还击,他常用两种选择:一、用点小法术定住对方,自己赶紧脱身;二、如果对方人不多而且看不去又不怎么厉害,他甚至可能会主动被对方打一顿,接着装模做样的跑去报警,显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但今天不会,他知道这是幻境,也知道就是这些人杀死了玲龙,更大的可能是当年就是捷达给了玲龙那最致命的一击。 想到这里,他偷眼看了看正独自发愣的捷达,把心中的疑惑压了压,站在气喘吁吁的崔命人身边,低声问候:“崔兄,你还好吧。” “还挺得住,不知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崔命人说。 梁宇宁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幻境,不知道会消耗咱们到什么时候,我看还是用全力把他们拼回去比较好。” 崔命人微微点头:“听你的。”梁宇宁说:“就是现在!” 字典翻动,“冰”“封”“界”“墙”四字带着梁宇宁特有的法术同时发出,在两派人马之间形成一道带着淡淡白色雾气的屏障。崔命人则跳将起来,把几个处在越界位置上的人硬是用木棍顶了回去。玲龙也快步走回来,说道:“我最讨厌逃跑。你的字典到底有什么鬼?” 崔命人回头,惨然一笑道:“他们全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能出事,不然大家都走不得。”说完便仰面摔倒在地。 梁宇宁对玲龙怒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也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赶紧带上崔命人走。我要抵挡住他们,分不出手来。” 玲龙也不多话,白了梁宇宁一眼,招唿远处的火牛和捷达过来,说:“你们仔细听我的琴声,我施法离开这个幻境再说。”一曲《阳春白雪》奏响,虽不如先前那么气定神闲,带还带着儒门法术奥妙,连带着梁宇宁都感觉身子一起轻了起来,无比的舒畅。 第36页 梁宇宁赶紧自己也快抵挡不住,回头再看玲龙已经和捷达火牛消失不见,便慢慢挪到崔命人身边,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崔命人的大木棍,说道:“崔兄,咱们也走吧!”话说完,一提崔命人,字典页面变换,化出数到金光罩住二人,转眼也无影无踪,脱离幻境。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梁宇宁和玲龙同时从地上坐了起来,像是得救的溺水者。 但崔命人仍然躺在地上,仰面朝天,手里握着木棍。梁宇宁首先发现不对劲,摇了摇他:“崔兄,崔兄?” 崔命人的唿吸倒还均匀,但眼皮一点也不动。 玲龙说:“该不会是过于脱力,一时醒不过来了吧?” 她一开口,梁宇宁就好像被点着了的汽油:“我问你!不是让你压阵的吗?你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听话!你想害死谁?我?还是崔命人?” 玲龙的火暴脾气当然不会忍受,立马反击:“我告诉你,不是我非要进去的,你的字典像是个马达,不停指示我进入幻境,我只是稍稍一闭眼,就想是被人推了一把跑到那个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去的地方,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的字典上到底有什么邪法?” 梁宇宁被她这么一冲也愣了,自己的法力自己最清楚,自己把小字典给他们的时候,在上面留下的法力最多也就是当作警报器使用,不可能会像玲龙说的那么厉害。 玲龙却不依不饶:“我蓝玲龙别的不提,至少不会食言,我说不去,肯定不会进去,不像某些人,法术有鬼,差点害死人,还倒打一耙?” 梁宇宁这下真的火了,典派的人最忌讳被其他派别的人说做“歪门邪道”,更何况这话是他很在意的人说出来的:“好好,我是邪术,好了吧?我的字典有问题,我收回,你就用你的琴吧,用你的硕大无比的焦尾琴,活着可以当武器——” 他本就一肚子火,玲龙的反击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本来他还想继续挖苦琴派的法器,结果他自己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玲龙的臭脸,而且因为他和她都惊讶的发觉,焦尾琴不知哪儿去了。 “琴呢?”梁宇宁准备出口的刻薄语言变成了短短的问句。 玲龙也无心吵架了,摇头道:“不知道呀,我明明弹着琴离开幻境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原地转了几圈,没有一点头绪,玲龙急得带着哭腔:“好不容易才修好的琴,怎么会这样?” 梁宇宁不忍再说什么,只能安慰她:“好啦,说不定和崔兄一起被封在幻境里面了,等我们恢復了足够的力量再说吧。” “封?怎么封上的?你吗?”玲龙又来劲了。 梁宇宁摆手:“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本来这个幻境是我们利用三才阵冲破的,现在布阵的三个人倒下了一个,肯定在短时间内不能再次打开,而且感觉你刚才也损耗了不少气力,现在硬闯,把握不大,还可能造成更大的损伤。” 玲龙问道:“下面我们怎么办?就在这里干等?” 梁宇宁笑了:“我们儒门不说打坐的,多做恢復运动更有利于力量回升。” 玲龙道:“你有什么‘运动’方法?” 梁宇宁朝远方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雾好像开始转淡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对湖对面很感兴趣,也许该去看看。” “你要去对岸?”玲龙惊讶地说。 “不错,我想抓紧时间,可以在天黑前回来。”梁宇宁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字典,“你去吗?” 玲龙意外地说:“我怎么也去?谁看着这一堆东西?野人朋友就这么躺着?” 梁宇宁说:“放心,我把所有的字典都留下,再布一个纯防御的阵型,一般来说不可能有差错。而且如果被攻击,我可以第一时间赶回来。” “全部的字典?那你用什么法器?”玲龙问。 “你的法器都没了,我有没有也无所谓啦。”梁宇宁笑道,“我现在基本上能肯定那些人都被颠倒八卦阵困住了,但是因为崔兄昏迷,不能联繫上布阵的人,所以我也不好轻举妄动。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去看看湖那边,到底是什么力量逼得捷达要冒险做出这样的事情。” “捷达?就是那个当年的小个子?”玲龙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梁宇宁怕她情绪再激动,忙说:“好了,至少他看上去改过自新了。实在不行等救他出来之后再算帐吧。你到底走不走,要是不走我可要自己出发啦?” 这时玲龙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一会才稍稍好转,梁宇宁问:“是受凉了?还是过劳造成的?” 玲龙说:“大概是刚才体力消耗太多了吧,过一会就好了。” 梁宇宁把收回来的小字典连同自己的汉语大字典一同放在八人消失的圈外,靠近火牛的表和捷达的铲子,又把崔命人抬过来,然后说:“这样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离开了。” 囚仙湖位于群山之间,四周地理情况都不相同,东面就是梁宇宁看到奇怪壁画的那面是一个峭壁,下面是一块平地,像是人工开出来的,也是以前旅行者最喜欢露宿的地方;南面和北面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各种怪石,西面一般是一片缓坡,水草丰富,正是营地所在,另一半则是悬崖,凌驾在囚仙湖之上,好像是游泳池的跳台——梁宇宁就差点从这里跳下去。现在他们就打算从西面经过北面的灌木丛前往湖东边,最前面的一段路还是很好走的,梁宇宁甚至感觉像在郊游。 第37页 玲龙跟在梁宇宁身后,并没有他那么心宽,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声说:“为什么琴忽然就不见了呢?你的法器也不带上,这下要是有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梁宇宁还是没有理会她的担心,却问她无关的事:“咱们好像很少这样独处,是吧?” 玲龙脸上稍稍一红:“是。” 梁宇宁道:“好啦,看你这么累,把手给我,我牵着你走。”说完抓起玲龙的右手,快速朝着湖边的小道走去。 梁宇宁的话还不停:“我们,我们好像过去老是吵架,以后要少吵;我们过去还老是害臊,现在过了十年了,大家都不再是未成年人了;过去我们还总是思维不同步,以后不能只考虑自己,应该多为对方着想……”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不少话都是没经过大脑直接就往外冒,搞得玲龙的脸更加红,打岔道:“说话就是你的‘恢復’运动?” 梁宇宁一缩头停住话题,吐吐舌头,玲龙结果话茬道:“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我怎么恢復身体,总不能一直占用这个小姑娘的。” 梁宇宁道:“其实我在想,如果不是这么多巧合,加上这小姑娘鬼使神差带来的这块血玉,你能不能这么顺利的復生呢?” 玲龙笑了,笑得很甜、很乖:“我也没想过,只是十年前的那天,我竟然脑中十分清晰,那个话就脱口而出了,至于为什么会那么说,我倒真的没想过。” 梁宇宁嘆气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说完抬头朝天空望去。 空中的浓雾正在慢慢淡化,比早上时要薄了很多,但能见度依然不高。此时他抬头向上看,忽然发现在囚仙湖的上空,雾气正在缓缓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雾球”,聚集的同时,球的表面还不安分地滚动着。 梁宇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玲龙却惊唿:“不好!”奋不顾身把梁宇宁往回拉,自己抢先一步挡在前面:“何方邪魔?立即现身!”话没说完,本来已经消失的焦尾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稳稳噹噹地停在她的手上。 梁宇宁这边还在纳闷琴从何处出来,玲龙却毫不理会,琴声没有章法的响了起来。 玲龙的琴声分为攻、防、转、消四种效力,琴派常用的十部古曲里面每首曲子对应的侧重点不同,但基本上都是各项都能有所保证,可如果把某种效力的琴声集中释放,一来对施法者本身有伤害,二来效果反而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 梁宇宁抬手按住玲龙的琴弦止住她:“怎么了?别激动。” 玲龙好像略微恢復了平静:“我刚才看到那个东西,吓了一跳,接着手上就托着这琴。” 梁宇宁道:“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不算坏事,那个雾团确实有些蹊跷,我们再靠近点——务必控制你的情绪,差点被你把耳朵震破。” 玲龙不再多言,跟着梁宇宁沿着湖岸绕着那个奇异的雾球慢慢继续前进。雾球像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紧闭着的眼睛,虽然不断有雾气涌进涌出,但始终保持着基本稳定的状态,在湖的中央显得优哉游哉。 梁宇宁对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有几种想法,当然,几种想法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他更相信秘密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奇怪山崖图形。所以无论它是一种少见的自然现象,还是对方故意布下的谜团,抑或是与本次事件无关的客观存在,在它对他和她产生真正威胁之前,梁宇宁都努力不去想不去惹。倒是玲龙的琴颇有些蹊跷。“——你知道吗?”梁宇宁漫不经心地边走边说,“这些年你不在,发生了很多事情。” “哦?和我有关?”玲龙还是直接得要命,“关我什么事?” 梁宇宁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道:“从古至今一直有个说法,某些高人可以把物件随意的隐藏在身上的某些佩饰里面,等到需要的时候却能自由取出使用。” “你在说我的琴?” 梁宇宁说:“对,我还怀疑它是不是也有了这样的能力,刚才只是因为你感觉到有危险,就自动出现了。” 玲龙笑道:“你不是也说了,这是传说,传说还有很多。你也没有亲眼见过别人用这种法术吧。” 梁宇宁继续自己的观点:“阿碧的身体很奇异,一方面让人觉得很柔弱,另一方面又好像有很强的灵力,当然我可以解释为血玉的效果。这十年中,出现了一群研究法术与高科技相结合的人,他们发现将物件,甚至是琴这样大的物体,通过强灵力媒介来实现隐藏与缩放不是不可能的。” “有人能做到?”玲龙问道。 梁宇宁摇头:“只是用高科技装置初步证实了这种想法,还没人能做到。” 玲龙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们现在哪儿驱魔人,简直就是科学家,不拿诺贝尔奖真是难为你们了——就算那种事情真的存在,我也没有那样的修为,更没有这样的装置。至于阿碧这个小姑娘,我深信她更没有。” 梁宇宁道:“好了好了,不和你争辩这个,不过你看,你的琴又不见了。” 玲龙被他微微吓到了,此时她才感觉到,在两人“热烈”讨论的时候,那把焦尾琴又不翼而飞了,就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预兆。 第38页 梁宇宁嘴角上扬:“继续走吧。” 玲龙嘴里咕哝着跟在他的身后,对这见首不见尾的琴好像有些抱怨,却又带着一点得意,毕竟梁宇宁说了,这种能力表示着强大的法力,虽然还不能自由控制,可毕竟现在属于自己使用。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梁宇宁经过前天的跋涉,对这句话有深刻的体会,可惜他还是太小看了由囚仙湖畔的这段看似不远的路程。计划中的两个小时根本不够单程的时间,眼看着天就黑了下来,而这一对男女此时还在漫无天日的灌木丛里步履维艰。 “喂,还要多久?”玲龙半天不说话,不过终于忍不住了。 梁宇宁抬头看了看天:“没事,今天雾气大,天黑还要好一阵呢。” 玲龙没有这么乐观,但怕说出来太不给他面子,换了话题:“为什么我努力了半天,琴还没出现呢。” 梁宇宁回头说:“我都说了,你是误打误撞,就和小说里面那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一样,刚才能用,现在不灵也是正常。” 玲龙哼了一声:“你倒不怕死,你没字典我没琴,马上出现个什么情况,我们就是待宰羔羊。” 梁宇宁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见招拆招呗。” 玲龙明白了什么:“你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梁宇宁说:“别猜啦,抓紧时间,今晚看来要在那边过夜了。” 玲龙笑了:“你们出来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人管,是不是都应该算作失踪人口了?” 梁宇宁说:“没错,这是第三天了,我们这次是五天的探险,如果明晚之前还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将会不可避免的牵连更多的人进来。” 玲龙说:“我明白,如果没有野人朋友,你是不是很可能已经唿唤增援了?” 梁宇宁迈步说:“所以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快跟上吧。” 玲龙也急忙跟了上去,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树丛里慢慢靠近自己的身影。 梁宇宁渐渐发现前方的树丛已不如刚才那样清楚,他把这归结为光线变暗,玲龙却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越来越靠近“真相”,那个幕后的傢伙故布疑阵。 “我从来都不觉得什么人可以真的做出‘天地变色’的法术,除非用特殊道具改变气候,否则凭藉我们自身,最多是具有强大的心灵力量,想移山填海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种天气也许仅仅是巧合。”梁宇宁用这样的长篇大论加上振振有词来打发时间、慰藉玲龙和自己,其实作为一个了解法术的人,他对他说的话也有不小的疑问。 法术和中医有相似的地方,有本事的人不一定说得明白,说得明白的不一定有真本事,越是没什么可解释的东西越难解释。如果那些新的用来解释各派法术的理论都成功的话,那些关于古代三教大战狂魔,儒门捕麒麟,姜子牙斗蛮夷的说法都是无法解释的,可是这些东西又是直接产生现在的这些法术门派的基础,无法推翻。 这些年法术界争论很多,最基本的争论确实“到底需不需要对法术进行‘科学研究’”,听上去很讽刺,但这个问题却是所有人都最困惑的。 梁宇宁一边披荆斩棘地缓慢前进,一边把这些事情告诉玲龙,希望玲龙回到现实社会后不至于太难以适应。 但是玲龙没有回答,梁宇宁感觉不妙,回头看去,玲龙早已不知去向。 梁宇宁折返过来,高喊玲龙的名字,同时侧耳细听。在这种时候消失,这件事绝对不是玲龙的恶作剧。 “玲龙?”他已经往回走了几十米,这次的唿喊终于有了回报,从浓密的树丛中传来了一声闷哼,那是一种遇到极度危险才能发出来的哼声。 他发现灌木丛呈现出一道很深的拖痕,估计是玲龙被那不知何处而来的袭击者拖拽时留下的,于是心中更加焦急。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三只体型巨大的狼正在与玲龙进行对峙。这次出门之前团友们和火牛捷达谈论过此次旅行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火牛说这一带歷来都有狼出没的传闻,不过在他们业内还没有谁真的见过,虽然这次走的路线和以往别的团不完全相同,但也是一条相对人气比较旺的路,当时还开玩笑地说如果遇见狼大家完全可以把它抓住作为新闻线索赚点奖励费。 想不到这次玩笑变成了现实。 玲龙一手托着琴,一手把琴弦紧紧拉着不放,其中的两只狼看上去正在与她通过琴发出的法力进行着正面对抗,余下一只旁观的则在外围徘徊,寻找最佳的攻击角度。 梁宇宁心中先是一疑,现在玲龙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他不完全清楚,但是对付三只大野狼应该没什么问题,为何会这样吃力? 仔细看了后他才发现,玲龙面色惨白,肩头衣服破损,隐约能看到有鲜血渗透过深色的外套涌出来,不知伤势如何。 梁宇宁一时又急又恨,不再多想,从口袋中取出一物,高喊道:“逐!” 一片红光从他手中发射出去,顿时席捲了玲龙和三只狼。那狼们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似的发出哀号,急急撤到一旁,对着梁宇宁直呲牙。 “你终于来了……”玲龙这时才有空发现梁宇宁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手上力气松懈琴弦弹开,奏出喧闹的一响。她自己也随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声而晕倒过去。 第39页 梁宇宁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物件开阖:“迷!迫!” 这两个字可不得了,算是梁宇宁法术中级别较高的一类,通过制造迷幻的景象来迫使对方发自内心的恐惧。 三只狼身子微微摇晃,接着平静下来,歪着脑袋看着梁宇宁,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亲切的同伴,目光中的兇恶一扫而光,并且慢慢朝着他走过来。 在他们眼中梁宇宁现在就是一只人形的美丽母狼或者可爱小狼,怎么看怎么像亲人,怎么看怎么想亲近他。 当他们慢慢走进的时候,这只人形狼却忽然变作一只体大如牛,有着三个脑袋,眼睛冒火满嘴獠牙不停咆哮的可怕怪兽。 纵然是野狼也有恐惧感,见此恶魔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发出比刚才更大的惨叫声落荒而逃。 梁宇宁也不追赶,快步来到玲龙身边,只见那琴的现状变得模煳起来,化作一缕白烟钻入玲龙颈口的血玉里。血玉已经完全被流出的鲜血所沾染,样子更显奇异。 玲龙头靠在梁宇宁怀中,眼睛稍稍张开,断断续续地说:“我很累,现在让我休息一下……”这话和当年的如出一辙,吓得梁宇宁打了一个寒颤:“别,你不能再让我等十年,我能救你,你再坚持一下!玲龙,玲龙!” 梁宇宁想通过不停的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但任由他再大声叫喊,玲龙都不再回应,眼睛也完全的闭上,唿吸减缓。 这种感觉和十年前一般痛苦,这次的他和她都做好了准备,但那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还是不期而至地打断了他们。 梁宇宁的眼角开始湿润,抱着玲龙不言不语,眼泪已经沿着面颊流淌下来。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为什么不走在玲龙身后,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到湖的另一边去,自己为什么忘了这里可能有勐兽……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前,所有的问题其实都已经在你的面前,你可能只是关注了看上去比较严重的那个,忽略了其它。 浓雾开始慢慢散去,那个雾球也开始慢慢朝湖面移动。梁宇宁却不再关心,他更希望那个看不到的对手更干脆一点把他也捎带上。 怀里的女孩好像动了动,这让他又惊又喜:“玲龙?” 女孩眼睛闪动,声音带着虚弱:“学究哥哥……”语气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阿碧?”梁宇宁非常意外,“你回来了?” 女孩说:“那个小姐姐说她累了要休息一下,让我告诉你别担心。” 梁宇宁这才放下心,心知刚才的创伤虽然严重,但玲龙还能来得及护住元神,释放出阿碧的元神来维繫住身体的正常,这是很聪明的做法。 “我脖子很疼。”阿碧说,“你把我抱得太紧了,我不好唿吸啦。” 梁宇宁也发现目前的姿势对于阿碧来说有点过度亲密,忙把双臂放松,将她靠在一块石头旁,问道:“脖子受的是外伤,我回营地拿医药箱来。” 话未说完,那块血玉勐地放出强烈光线出来,光彩夺目,梁宇宁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没多久光线退去,再看那伤口已然止血。 他不知如何来评价,只得尴尬地说:“很神奇啊。” 阿碧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神奇?” “你的玉,有疗伤的力量。”梁宇宁提醒她。 “啊?”阿碧根本听不懂。 “刚才的红光不是治疗伤势了吗?” “哪有红光?”阿碧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梁宇宁,“学究哥哥你好奇怪,拿着个电子词典干什么?” 从电子词典出现的那天起,梁宇宁就一直在考虑使用它替代旧式的字典的可行性,随着换代产品的层出不穷,这个思考已经开始变成现实,而这次旅行,他没有带太多的字典,一方面是为了减轻重量,也是对电子词典有了足够的信心。 他把字典收起来,对着阿碧做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势:“这是我的秘密。” 时间也不早了,好在雾气终于开始散去,梁宇宁道:“再坚持一下吧,这儿可不能久留——现在能走路吗?” 他估算了自己现在位置到湖两边的距离,决定还是继续前进。所幸阿碧的伤势比想像中的轻,而一直被咒骂的雾气也总算淡去。此时的囚仙湖畔,空气出奇的清新,一丁点湿气都感觉不到,能见度很高,放眼看去,哪里都清清楚楚。只是并没人因为这样的转变而改变心情,阿碧每向前挪动一步都会痛得龇牙咧嘴,梁宇宁更是狼狈,架着她不敢走快,同时还要腾出手来把挡住路的荆棘弄开。抽空他会抬头朝上方看,希望能瞧清楚那幅让他满心疑惑的奇怪“图案”,不过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整个囚仙湖四周,怪画的最佳观察点就是自己的营地,而现在自己和它的距离虽然近了,却受到山石和地形的干扰,只能看到它零星的一角。 以这种磨磨蹭蹭的速度,两人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后不久,来到了囚仙湖的另一侧。这边的情况和营地那边很不一样,平整的岩石地面带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火牛的话果然不假。 自从她受伤之后,阿碧的血玉就一直有种强烈的灵力发射出来,梁宇宁看过它的功效,觉得这股力量虽强,但并不咄咄逼人,相反让人觉得心神安宁,更加羡慕阿碧拥有这块通灵的宝贝。 第40页 阿碧脸色开始红润起来,主动开口问道:“咱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梁宇宁说:“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记得多少,反正现在其他八个人都被困在幻境里,我觉得这边可能会有解救的线索。” “哦?学究哥哥,你真是个神秘的人。”阿碧笑了,“我别的都记不清,但你和那个姐姐一样,好神奇。” 梁宇宁笑着说:“她比我神秘多了。咱先不说这个,你现在感觉可好?” 阿碧用手摸了摸脖子:“好像没事,你找到解救大家的方法了吗?” 梁宇宁耸了耸肩:“应该没有,这里来往的人比那边还要多,如果刚才过来之前就知道是这样,也许我不会过来。” 阿碧朝四周看去,这里的石头路面呈一个长带状沿着湖畔展开,头顶上的峭壁就像是天然的打伞遮风挡雨,从这里向湖上看,平静的湖面,对岸的营地、两旁的树丛都尽收眼底。路的宽度足够一辆小车通过,看来以往在这里露营的人都是沿山崖安营也不会把路堵死。而且这里的景色与对岸相比毫不逊色,另有一番风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时间来好好欣赏,而最想仔细观察的石壁怪画正在头顶上,凭着暗淡的天色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山崖又非常陡峭,几乎没有攀登的可能。 “看来我白痴了,凭空过来一趟。”梁宇宁忿忿地说。 阿碧问道:“咱们今晚还回去吗?” 梁宇宁摇头:“肯定不回,路上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那些野兽也许就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营地里有我布下的法阵,用不着为他们操心。” 阿碧说:“可是我们怎么办?晚上山里很冷,我们靠什么过夜。” 梁宇宁看了看周围,说:“这点我早考虑好了,你看,前面来过的驴友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资源。” 所谓的资源,也不过是个用石块堆起来的简易篝火堆和一些堆放在路旁的树枝,看上去像是为后来人留的木柴。 “真是周到。”梁宇宁说,“看来省去我们的大麻烦了。” 阿碧忽然想起了大事:“学究哥哥,这是我们出来第几天了?” “第三天。” “都第三天了?”阿碧瞪大眼睛,“你刚才说大家还不知去向,那岂不是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别急。他们的去向我都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把他们释放出来。至于离开,肯定要等那之后才能考虑。” “那如果到时候还没有对策怎么办?我家里要急死的,我还要回去上课……” “好啦!”梁宇宁打断了她,“你着急什么!大不了让你先走好了!” 阿碧被他吓到了,眼睛有点泪光:“你发脾气做什么,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梁宇宁也好像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再多话,低头专心生火去了。 他的衣服里有打火机、手电筒、电子词典,玲龙出发之前则带上了干粮、摺叠水盆和毛巾。因为火牛告诉他对岸的露营条件非常理想,即使没有帐篷,只凭藉篝火也完全没问题。 阿碧把头背过去擦了擦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梁宇宁说:“对不起……你的口袋里有我们带的干粮,饿了就先吃吧。”阿碧也没有回答他。他也只好继续去点拿带着潮气的树枝。 本来生火这种事情都是火牛和捷达做,都是轻而易举,可到了梁宇宁手上,就变成一个难题,树枝总是在冒一阵青烟,隐隐有点阴火之后便熄灭,眼看已经越来越黑,急得他抓耳挠腮。 阿碧终于转身说:“我也不对,你别生气。” 梁宇宁松了一口气道:“这种时候我们一定要同舟共济,共同进退。好啦,也给我吃点东西,这篝火真是难弄。” 阿碧举手指着前方问:“那对岸的篝火是谁弄的?” 梁宇宁闻言急忙转脸看:只见在湖的对岸,自己的营地,一团火焰正在亮起,在他看来这火焰和萤火虫的光亮差不多大小,但这团火焰的光芒穿过了囚仙湖的上空,照的他头上满是冷汗、心中满是疑问——究竟是谁在那儿? 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如果是兽心人甦醒固然是最理想的情况,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 阿碧看出他的担忧,说:“既然有火,至少说明有人而不是野兽,也说明是一个不怕被你发现的人,所以不会出事的,放心吧。” 梁宇宁没有回答,这次他终于把那树枝点燃,不一会这边的篝火也升起来了。 深山中的一池止水,两侧各有一团火焰在遥相唿应,山风微吹,一把月光洒向大地,照耀着湖面、树林、营地、山崖。万籁俱寂,唯有山崖怪画里的“妖怪”注视着一切,梁宇宁唿吸着这平静得可怕的空气,对阿碧轻声说:“也许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了——很大很大的大事件。” 阿碧轻声笑了出来:“看你说的,像是天要塌了似的。” 梁宇宁没作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电子词典,在掌中掂量几下,长嘆一声回头说道:“其实这次的事情,我一直有预感,会麻烦,会很严重,但总不愿真的去面对。原本以为可以绕过去,把大家救过来,赶紧离开,等回去之后直接给上头打个报告,说明这里的情况即可。” 第41页 阿碧拨弄了一下柴禾,树枝在火焰中噼噼啪啪的作响,接着他的话题:“可是越想脱身就越陷越深?我虽然不是很理解你的具体情况,可这样的处境谁都有过。” 梁宇宁没回答,打开字典,屏幕上一行话闪过:“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阿碧跟着念了出了,问道:“什么意思?” 梁宇宁绕了个圈子答道:“至今很多人还在讨论儒家学说到底是不是宗教。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是也罢不是也罢,不过圣人的话确实有道理。这话的意思是说不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外界的自然法则,否则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得到心灵的安宁。这是在玲龙离开我之后很久才明白的,如果你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就要去身体力行的达成,即使最后发现是错的,也不会那么后悔。” 阿碧说:“大概意思我知道,反正就是不要做亏心事嘛。” 梁宇宁总算是笑了一下,转换话题:“我刚才一直在盯着对面的篝火看,好像看到有人活动了。” “那是什么人?” “看到之后更放心了。我确定是自己人,所以这才稍微轻松了一点。”这话倒不是吹牛,他从火焰的光圈里看到了崔命人高大的身影,虽然看上去不似那般健康,身子的重心能看出是靠在木棍上的,但总好过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省。 “对了,你不记得被变成石头的事情?”到目前为止,最让他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这件,把活生生的人变为石头,这法术实在是匪夷所思。 阿碧摇头:“你说的是那天早上吧,我没什么印象,脑子昏沉沉地就离开营地看不到大家,然后就像很困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宇宁思索着说:“算了,如果真的是难缠的对手,肯定不会让你有所察觉的。你看,这边到那边能看得这么清楚,可实际上居然走了这么久,山路真是可怕。” 阿碧又笑了笑说:“可惜不是完全由我走完的,我不知道。”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问问,被玲龙控制住魂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梁宇宁好奇。 “没什么感觉,像是在睡觉。我当时昏睡过去时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听到她在劝我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怕,然后我觉得很快她就再次喊我醒来了。想不到这直接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梁宇宁又问:“那么玲龙灵魂出壳时你也没特别的感觉?” “没有什么感觉。”阿碧说。 梁宇宁不再多问,低头玩弄自己的电子词典,阿碧则探手摩挲着自己的血玉,唱起了一首悠扬的歌: 江南可採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首简洁的汉代古诗正是阿碧在网上的签名,配上她的这个网名和一幅接天莲叶的签名图,每次看到它,梁宇宁都会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现在被阿碧谱上了不知何处来的曲子,听着分外悠扬。他听着听着,不由产生出一种错觉,昨夜的玲龙正坐在湖的另一边,低头抚琴,与阿碧的歌声遥相唿应。 这时,所有的危机和兇险,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湖的另一边,营地中。 崔命人的脑子像是被人用钉子在太阳穴上狠狠凿了一下,他惊醒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抱着头观察四周。 有三本字典分别摆放在自己的身边,像是忠于职守的士兵。再朝外看是帐篷和那个颠倒八卦阵。篝火刚刚点燃,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只有梁宇宁和玲龙不见了。 崔命人看到地上摆得严丝合缝的字典阵,大概能明白梁宇宁他们走的时候不是很匆忙,进而推测他们应该是安全的,至少走的时候是安全的。 自己的那只巨型木棍还在刚才躺着的地方,崔命人把它拿起来抱在怀里,武器在手就感觉安心很多。 脑袋依旧很疼,伴有轻微的耳鸣,这让一惯健康的他有些苦恼。他坚持着:“小伤,应该死不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遇到了梁宇宁和玲龙,他居然心情好到默默对自己开起了玩笑,“我死了,那些仇家活着多没劲?” 崔命人站在刚刚点燃的篝火旁发愣(就在这时被梁宇宁看到了),这团火併不是他升的,看样子并没有燃起多久,可点火的人去哪里了?这时他隐约发现,在火光照亮区域的边缘,似乎比原来多出了一只有皮箱大小的方型物体,他还要细看时,那物体骤然消失在黑暗中。 “是谁在那儿?”崔命人问道,“别鬼鬼祟祟的。” 他正瞪着那片黑暗,忽然听到右边传来动静,转头去看,却没发现什么,左边这时又有响动,等到看时也没有什么。 崔命人是很少见到鬼怪的,他更多的是与各种各样袭击者发生的冲突,加上野兽般的直觉,他基本上能肯定对方是一个身手极快的人。 若换做平时,他遇到这种神出鬼没的对手,採用的是突围的方法,朝某个方向直走绝不转弯,用自己的速度拖垮对方。 但是现在他担负着看守营地的任务,他既然已经把梁宇宁视作朋友,就要帮他守护好这里。 在崔命人的前后左右,各自传来树枝折断,石头碰撞,击掌,轻唿等不同声音,那个傢伙隐藏在篝火所不能到达的范围边缘在不停的兜着圈子。 第42页 崔命人已经开始怒火中烧,把掌中木棍拧了拧,狠命地往前方突破:“有本事就出来。” “哈哈。”笑声从背后传来,崔命人急忙回头,看着人影一闪已经消失在帐篷后面。 “兽心人,外面重金悬赏抓你,想不到你却躲在这儿看风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把这里的人怎么了?” “用不着你管。”崔命人喊道,“有胆量的就出来与我一战。” “我法力浅,打不过你的。”那人说道,“我也不是来对付你的,赶紧离开这里。” “休想。”崔命人拒绝了他,“你是什么人?”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知道你有通过名字就能杀人的邪法。”那人回答。 “哈哈,想不到我已经被传说成了这样的怪物。”崔命人大笑道,掩饰住那钻心的疼痛。 “你要是不走,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那人的声音忽左忽右,步步紧逼。 崔命人感觉那人似乎在朝自己的右方靠近,勐然间往右扑去:“非抓住你不可。” “天真!”那人见崔命人已经失去平衡朝地上摔去,竟然出现在崔命人的身后远远的笑话他。 说时迟那时快,崔命人手中巨棍骤然出手,在身子倒下的前一秒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翻滚着朝那人打来。 那木棍足有几十公斤,加上极快的速度,比得上被汽车迎面撞上。对手万万没想到这个傻大个会有如此精妙绝伦的“撒手棍”,这一下可算是挨得结结实实,气血上涌,惨叫一声朝后栽倒。 崔命人见绝招有效,快速走过来拿起木棍,顶在地上那人的脖子上,这才仔细打量一番。 这人被那一击有点发懵,血脉还没有完全疏通过来,自顾自的咳嗽。他穿着一套普通的运动服,比较特殊的是外罩一件红色的马甲,旁边则扔着一只古色古香的雕花大木头箱子。 “你是谁?不说小心我不客气。”崔命人发问。 那人继续咳嗽,对着他摆摆手,半天才说道:“得了吧,我都这样了,知道你从来不杀人,别吓唬我。” 崔命人见他这样满不在乎,手上力道加大,顶着那人的咽喉:“没准可以拿你开张。” “好好,”那人见势不妙,赔笑道,“让我说话也至少让我站起来吧。” 崔命人本性淳朴,见他确实难受,棍子回撤不到三寸的空间。不想那人忽然就地翻腾出去,用手一提木箱的背带,笑道:“还真是好上当呢。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跑。 兽心人头一次见到挨打之后还能如此健步如飞开熘的傢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有不近,再想抓他已经是鞭长莫及。 不过那人没跑两步,又突然蹲下揉着胸口:“哇靠,比我想像得要严重——你下手真狠,这趟活一定要加钱。——我跑不动了,还是打吧。”转身从背后抽出一根长长的东西,勐攻崔命人。 崔命人见来者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本没想过要害他,也不用狠招,只是用木棍像和他的兵器硬碰,只要真的碰上,对手的傢伙肯定吃亏,至少会被弹飞。 那人好像也知道木棍厉害,招术以绵、缠为主,总是避开木棍的轨迹,进而攻击崔命人的手臂与腋下。一旦崔命人防守,那人就急退两步,再次捲土重来。 崔命人见这样缠斗下去不是办法,心中着急,攻势更盛。对方刚刚受那一棍已经有伤,加上功力本来就比他略逊一筹,慢慢变得只能不停招架、防守、后退。 这一战,崔命人已胜券在握。 梁宇宁和阿碧还在这边闲情逸緻地谈天说地,忽然只觉得心中一动,便停下了对话。 “怎么了学究哥哥?”阿碧问道。 梁宇宁说:“不知道,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阿碧却惊声尖叫起来:“你快看那是什么!” 梁宇宁朝她所指方向看去,四五只狼正在朝自己靠近,狼牙在火焰照耀下发出慑人心魄的光泽。 “阴魂不散!”梁宇宁骂道,站起来翻开电子词典,“雷火弹!” 一束火光带着高温从他手中冒出射向野狼,野狼没有躲闪没有哀号,只是在光芒过后消失在空气中。 “幻象!”梁宇宁醒悟过来,心中暗暗吃惊:对手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把幻象如此逼真得弄到现实中来。 “这边也有!”阿碧又喊道。 从石路的另一端又出现几只狼,梁宇宁这次学聪明了,先用“现”字诀确定了对面来者不是假象,再用“幻”和“绕”字这样比较节省体内的字来让狼莫名其妙地开始绕道往回走。 就这样,第三批和第四批幻象,第五批野狼都被梁宇宁打散或击退,而阿碧也已经紧张得张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梁宇宁说:“别怕,有我呢,对方这样骚扰我们,就说明我们已经离核心越来越近了!”他像平时作战一样挥动着手中的电子词典,保护着阿碧,其实也在保护着玲龙。 梁宇宁真的是很少用电子词典这种新式的东西,他对功能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作用也和纸质字典相差不大,只不过他忽略了一点,这玩意是要耗电的。 第43页 当词典发出“电量不足”报警时,他的不详预感陡然增强了。阿碧也不再那样看着畏畏缩缩,而是垂着头,慢慢地朝他走来,嘴里发出怪笑——就和那晚那个奇怪的影子一般无二。 三只不明就里的野狼本来正向前扑来,听到这怪笑,就好像见了鬼似的扭头就跑,直跑到很远的地方,才恋恋不捨的回头看过来,然后无奈的哀嚎几声。 “你终于还是出现了。”梁宇宁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对着“阿碧”说。 “见到机会,不能错过。”“阿碧”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腔调说道,“相信你的法宝都用光了吧。” “哦?”梁宇宁说道,“你处心积虑,借阿碧的手,又营造出那些幻象和野狼,就是为了耗光我的电池?” “哼哼,死到临头还说这么多?”对方回答。 梁宇宁无奈摊开手道:“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这种电子词典的好处就在于,我可以自由设定声音,刚才我只不过故意这么一按,使得它好像快没有电似的,实际上应该还能用一阵子。” 那人好像吃了一惊,接着又笑了起来:“少骗我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一样打倒你。” 梁宇宁摇头道:“那能不能先坐下,我把该问的话问完再动手?” “阿碧”双臂一抬,一股强劲的灵力就朝梁宇宁袭来,他不由暗暗心惊对方的强大。那人继续道:“我已经用结界把这里围上了,你没法逃掉。你问吧。” 梁宇宁笑着坐下:“也辛苦你装玲龙那么久了,首先说说你到底是谁?” 对方有些吃惊:“你早看破了?” 梁宇宁苦笑着点头:“玲龙死了已经十年了,怎么可能这么轻巧地说復活就復活?不过你装得这么像,我猜应该是在浓雾时利用了什么类似于读心术的法术吧。” “果然聪明,你的女人早就死了,我本以为这是你的弱点,就利用了一下。” 梁宇宁摆手道:“没错,没错,这确确实实是我的弱点,你没猜错。” “不过你心里总有一块法术不能打开的东西,我想你把你的底牌都放在那里了。”对方说。 梁宇宁苦笑道:“这就是我的修行。你不会想知道我到底藏着什么。” “如果我想知道呢?”对方进一步问道。 “那我会消灭你。”梁宇宁坐直了身子,“看来你是不想说你到底是谁了?” “嘿嘿。”对方笑笑表示默认。 梁宇宁说:“其实我最反感说破别人不想说出来的事情,我有了好几种猜想,当然你是不会告诉我了。那么我换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对付我?” 对方笑了:“姓梁的,你以为自己很特殊吗?其实你对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对象,我只能借你的身体你的手来做到我要做的事,换了别的一个有法术的人,也不是不行,这次凑巧是你而已。” 梁宇宁耸肩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看你当时刚刚冒充玲龙復活时对兽心人木棍急不可待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你想要的就是兽心人那只棍吧。” 对方语气有些诧异,进而肯定:“不错,你果然有些本事。” “没什么大不了,简单的排除法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对了,我还通过排除法,知道你这几天一直藏在玲龙的血玉之中,但血玉本身灵力太大,给你做了掩护,也怨我也没有充分重视玲龙復生这件事。” “所以我才能有机可乘呵。”对方带着嘲弄的口吻说,“通过读心术,对你的事情已经知道很多,显然你是个为了女人而极度不安和自责的傢伙,我就是要利用这点。” 梁宇宁眉头跳了跳,很快又恢復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再后来,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至于你是不是玲龙,我早已看破了。” 对方又吃了一惊:“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还颇有些城府。”尽管以阿碧这样小女孩的口说梁宇宁“年纪轻轻”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奇怪,可是这种情况下,梁宇宁倒是越来越紧张:它到底从我这里得到了多少消息?既然他默认了,那么他到底想要那只木棍做什么用? “别猜了,”对方又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让我来控制你的心智,然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呢?”梁宇宁问。 “我不动,只是用念力从所有方向攻击你的心智,你看怎么样?” “有趣有趣,我迫不及待地想试试看了。” “好啊,来吧。”特殊腔调的阿碧怪笑着说。 崔命人这边攻势越发强大,对手被逼得节节后退。 “你个魔头,真是难缠。”那人手中的木条上下翻飞,总是把崔命人暴风骤雨般的力量化解,但自己也着实费力,脑袋上的汗滴越来越大。 “来了就不要怕,有胆来就要准备好!”崔命人大声吼叫。 “谁来找你的!真是说不通,加钱,加钱!”那人怒道。 “少废话了,认输吧。”崔命人见到一个空隙,巨棍横扫而来。对手的胸口门户大开,这一棍已然是无法逃避。 第44页 果然这下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只是不像是打在人的身上,而像是打在棉花团上,对方像是被打飞了似的往后面飘去。那人笑道:“谢谢你的助推,再见啦。” 崔命人的轻功一直是他的绝活,但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境界,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对手送出好远。 “哈哈,刚才一口气没接上,跑不了多远,和你打了一会,现在筋骨舒展开了,不陪你玩啦,不然要赔钱了。”那人一边朝后飘一边说。 崔命人本来也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和体力,可无意中发现他竟然朝颠倒八卦阵的中心落去,这傢伙万一毁坏了什么,那八个人可能有危险,赶忙喝道:“小心脚下!” “啊?”那人没反应过来,已经落在阵中,“见鬼,我怎么动不了了!” 崔命人此时也迈步赶过来:“怎么回事!” “不是你布的法阵吗?我不能动了。” “不是我,你自己闯进了一个厉害的阵里,我也没办法。”崔命人老实地告诉他。 “我靠,那怎么办,偶像还在等我!”那人急了,“快想办法放我出来。” “奇怪,本来不会这样的。”崔命人想了一下,心头一动:记得那个矮胖子说,布阵时就是为了自保,但我和梁宇宁他们进进出出并没感觉这个阵有何厉害,难不成这个阵本来没有被触发,后来经我们三人这么一折腾,已经开始反击了? “喂喂,你这个傢伙,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穿着红马甲的男子喊道,“放我下来,大不了不跑,陪你好好打个上百回合。” 崔命人没心情和他浪费口舌:“你自己触动了人家的颠倒八卦阵,这下我也没办法。” “颠倒八卦阵?少骗我了,真是好笑,如果真的是颠倒八卦阵,我现在肯定已经痛不欲生了——哇!我的手,我的背,啊!”他惨叫起来,似乎在验证他自己的说法。 “看来真的是触发了。”崔命人不忍心听他哀嚎,伸手想去拉住他。他的手刚刚伸到阵的范围里,那人叫唤的更凶了:“嗷!兽心人,你故意整我是吗!你越来帮忙,颠倒八卦阵就会把我弄得更难受。” 崔命人讪讪地撤回手臂,问道:“那怎么办,你不是喊着让我救你的吗。” “嗯……”那人思考了一阵后,勐地把身子一拧,背后的那个木箱子被甩了出来,崔命人稳稳地抱住。那人说:“看好我的东西,下面的事情我自己来!” 这时崔命人也接着火光看清了他的兵器,一根深褐色的木质长条有种金属的紫色光泽,顶端弯曲,像是一只小手——俨然是村里老头闲聊喝茶时的必备品——不求人! “你后退,保护好我的箱子,不是为它,这玩意怎么困得住我——千万保护好。”那人咬着牙说,看来这由半吊子组成的八卦阵也着实难缠。 崔命人提着箱子后退到帐篷边上,那人喊:“行了行了,也别走太远,在我视野范围之内就行。”他试着又一次微微动了动身子,接着高颂佛号:“我佛慈悲,划空三界!” 那只不求人随着他的手飞快地在他身前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接着在空气中就出现一段耀眼的金光,巨大的冲力把四周帐篷吹得呜呜作响,篝火也好像快要被吹熄,崔命人一手提着箱子和木棍,另一只手护住眼睛向外看去。 隐约中一个巨大的“卍”字浮现在八卦阵上方,崔命人虽然法术不高,但也感觉得出这是极高深的佛门法术,心中不禁涌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 那卍字在空中渐渐隐去,光芒消失时再看,红马甲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而那八个消失许久的网友,也都安静的躺在各自原来的位置上。 “这招很久都不用了,看来还没退化。兽心人,东西还我。”不求人一抬,对准崔命人,气势依旧汹汹。 崔命人也能感觉到这人的目标一不是自己,二不是梁宇宁他们,怎么看都不是坏人,态度也和缓了不少,把箱子轻轻抛过去,同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红马甲接过箱子,狐疑地看着他:“我是送货的。我的偶像——就是喊我送东西来的人呢?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一时和你说不清,他人现在不在。你怎么会认识我?”崔命人大概能猜出他找的是梁宇宁,同时自信地觉得认得出自己的人应该不多。 “你?你是兽心人唉!是着名逃犯哪!值那么多钱,谁不认识你?我又整天在外面忙着跑活儿,不把你们这样的硬茬子认识清楚,估计早就死得只剩骨头渣滓了。”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能不能让他早点来,不然真的要加钱了。” “他真的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在帮他看守这里。” “哇哇哇!他会让你帮他!我的偶像和你这个大魔头居然会认识!”红马甲吃惊地说,“不过那八个人都是普通人,我知道你从不对平民下手的,现在他们都很虚弱,我把他们託付给你,我继续找他去了。” “你知道他在哪儿?”崔命人问。 “当然,那边点着篝火的,应该不会错。”红马甲用手一指湖对岸。崔命人跟着看过去,果然发现有一丝微弱的篝火亮着,边上模煳可见两个人影一动不动。 第45页 “我去看看。”红马甲说未说完人已跑出老远,而且最让崔命人惊奇地是,他并不是沿着湖岸跑,而是不顾山崖与湖水,朝着对岸的光亮直接跑了过去。 “这傢伙是疯子。”崔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有什么不对劲。 颠倒八卦阵看起来像是被那人的佛法给破解了,八个人虽然都不醒,但感觉都还不错,相信是元神耗费过多的缘故,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 崔命人在把脑中所以的疑问一个个排除出来,他盯着已经那人消失的方向和对岸的火光,那一池平静的湖水和对面在月光照耀下陡峭的山崖,感觉好像触摸到了什么关键。 “那片白色!”崔命人下意识地说出声来,原本在天气好的时候,对岸山崖的那片白色怪影也总是可见的,今晚的天气出奇得好,但是,“山崖上的那片白色哪里去了?” 此时,那个红马甲的身影再次出现了,这一回,他竟然正在踩着湖水前进,身后的水面留下一串涟漪。 “好漂亮的轻功!”崔命人忍不住赞嘆道,人外有人,他对于自己的身手一向有种近乎自负的欣赏,想不到随随便便就遇到了这样的高手。 那人的速度飞快,转眼已经离开岸边有不少距离,身后的涟漪也在逐渐盪开。不过崔命人的心脏却还是在越来越快的跳动,凭藉他多年的野兽般的经歷,他深信有什么潜在的威胁正在靠近。他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些涟漪并没有随着红马甲的远去而消失,相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汹涌,仿佛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水面,唿之欲出。 “不好!是那个东西!它又出现了!”崔命人心中先是一惊,紧接着一股无名火起,也握紧巨棍,跟着红马甲走过的轨迹沖了下去。 说到崔命人和湖中那“东西”的积怨,大概可以追述到很多年前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当然,他把这当作个人恩怨,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那年他只身来到困龙村,接着进山寻找可以换钱的东西,其实也只不过是想找点木柴之类。然后他在湖边满是石子的缓坡上看到了那支巨大的木棍。 崔命人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结果他发现这支棍非常沉重,上面还有些磨损的痕迹。 “这么重,也许是什么好木料。”他想起自古各派都非常喜欢的紫檀、沉香之类的木材,开始喜欢上它了。 他把木棍背在背后,离开湖边准备找更多的柴禾。 一道冷风由背后袭来,崔命人过惯了这种危机四伏的日子,轻松的闪身躲过,一道水柱宛如离弦之箭擦着肩膀飞过。 崔命人看去,什么人都没有,只见湖水在微微波动。 “谁!谁在偷袭?” 当然不会有人搭理。 崔命人张望了半天,没有异样,转身又走。 不出意外,又是一道水箭。 水箭的强度与大小,可以直观地反映出施法者的功力。崔命人战斗经验丰富,但是如此势大力沉的也是闻所未闻。这道水箭速度更快,他费了全力才险险让过。 “到底是哪个缩头乌龟!”崔命人生气了。 “嗖”的一声,第三道水箭由湖中急速射来,朝向他的丹田。崔命人先是吃惊——对手居然在水里躲着,接着就是躲闪,施展轻功拔地而起,水箭从脚下穿过。 但是他立即就后悔了,人在空中已不能自由行动,眼睁睁地看着第四道水箭出水、加速、闪光,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水箭的箭簇有些刺眼的光晕。他第一次明白原来速度太快时,东西有些也会看上去像是静止的。 这静止的箭此时正在飞近他的咽喉,准备结束他的生命。 崔命人的身手之敏捷,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断然不会相信,如此魁梧的人能像猫一样在空中调整自己的身体姿态。 他上身后仰,左脚快速上踢,“嗙”,水箭的箭尾被他踢得支离破碎,顿时湿透了他的鞋。 可那支箭头只是微微一抖,转了个方向,跟着他的身体一同发生了变化,目标仍然是他的咽喉! 崔命人心中叫苦,此时双手乱抓,希望能捞到一根救命稻草。 他捞到了救命木棍。 他至今还觉得那木棍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主动跳到了他的手中,引导着他的手在面前横挥,把致命的半截水箭击得四溅。 崔命人稳稳落地,手中握着那支巨棍,咆哮道:“该死的,有本事就出来较量较量!”边说边挥舞着木棍,像是一只愤怒的野兽,朝着湖面沖了过去。 不再有水箭射出,任凭他怎么搅动湖水,怎么在水面上击打,怎么叫骂,就是没有回应。 崔命人怀疑对方已经水遁逃走了,折腾了半天也只得作罢。 可从那之后,他有时靠近囚仙湖,就常常有水箭或巨大的石块从湖上飞来,挟万钧之势,好像对他怀有无比仇恨。 崔命人一直没想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有这样高深功力同时还有这样耐力以及这样阴损的高手。每次遇袭都会引起湖边的鸟兽受惊逃散,久而久之,后来每逢看到湖边有野兽惊动,崔命人就会像野兽一样举着木棍冲来,可是只能看到湖面的涟漪,半个人影也不见,一派安定祥和。 第46页 兽心人有着如同野兽一样直觉,他感觉到那个看不到的“敌人”并不是外来的,而是一直潜伏在囚仙湖里。这和梁宇宁的判断基本一致,只不过自从那次简短的对话之后,梁宇宁更愿意相信湖里的是“朋友”。 看似平静的囚仙湖里,到底囚着什么? 湖的这边,梁宇宁正在挥汗如雨。 不知是阿碧还是玲龙还是什么来头的对方,正在用强力的念力侵占他的神智,没有厮打,没有法术,只是心智的对抗。 梁宇宁手中的电子词典作为他的法器,此时也正接受着强力的冲击,受到强烈念力干扰,屏幕上此时已经开始发黑髮暗,梁宇宁每次施法都记录在上面。 清念诀,静思咒,隔怨屏,这几种儒门常用的法术都已经用完,对方的攻势还好像只是刚刚开始未尽全力。 梁宇宁挤出一丝笑容:“有点本事,不过要是再用力一点才能难住我。” 阿碧一张小脸毫无喜色,带着厌恶地说:“只会碍事的傢伙,早晚还不是完蛋?” 梁宇宁道:“是吗?”眼睛闭上,眉头皱起,脑中开始有一曲清新的琴声响起。 对方惊唿:“怎么会这样!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梁宇宁不回答,任由那曲《阳春白雪》在脑中演奏,一股绵绵不绝的念力也开始反攻对方。 “想不到你把这些有增强力量作用的琴声都牢牢记在脑中,这样即使没有玲龙,你也好像有两个人在作战。”对方看懂了他的意图。 梁宇宁眼睛闭得更紧,流淌在他与对方念力战场里的琴声则越发悠扬高亢起来。 “高啊,实在是想不到。”对方嘿嘿怪笑道,“不过到此为止!” “阿碧”一个箭步扑来,抬腿直踢他拿着电子词典的手。 词典被一下踢出老远,重重地撞在山壁上,摔得开了花,电池也飞了出来。 梁宇宁被“阿碧”这一冲,身子勐朝后方摔倒,靠着石壁坐在地上——依然紧闭双眼。 “怎么样,看你拿什么法器和我抗衡!”对方开心地笑道,“曲子不错,当你的安魂曲很合适。” 梁宇宁也不理她,依旧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阳春白雪》给他带来的美感。 阿碧也饶有兴趣地站着看着他:“别故弄玄虚了,你还有什么花样?” 梁宇宁低声说:“你错了,你错了。” “什么?”阿碧弯腰好像没听清,“形势已经是这样了,你还逞强?”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看到?” “别嘴硬了,你把我当作你的女人的时候,我知道你没有对我设防。” “你说得对,不过呢,我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会告诉玲龙的人。” “就算你还有什么秘密,你都这样了,你还能怎么样?” “你还记得我打开过我的手机,告诉你没有信号吗?” “当然记得。” “你的读心术还不到家,你好像并没有发现我还牢牢记住了我们驱魔人联盟的专用通讯码。如果那个傢伙能够兑现承诺,他现在该到了。” 喃喃低语结束,“阿碧”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梁宇宁已经睁开了如电的眼睛,直直盯着湖面的方向,用最大的嗓门喊话:“兰斯洛,你再不快点,我可不付钱!” 红马甲正在湖面上飞奔,听到这喊声赶忙又快了一点,同时回应道:“马上到!我还要问你加钱呢!偶像,你这样砍价也太不厚道啦!” 跟在他身后的崔命人此时也快靠近湖面,这时借着月光,他隐约看清了红马甲背后没有被箱子挡住的字:“诚信快递,一诺必达。” 兰斯洛是何方神圣? 对于稍微了解一些欧洲歷史或者欧洲文化后者好莱坞电影或者电子游戏的人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着最英勇的圆桌武士,手拿长剑的“第一骑士”。 不过对于咱们的驱魔人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着无处不到,无所不运的的快递服务,“一诺必达”的信用,当然,还有高昂的收费。 兰斯洛离开佛剑门后一度被人当作嘲笑的对象,因为他的法器只有一只细长的不求人,但很快他的所作所为就开始在圈子里流传开来。 他的剑术并没有随着这可笑的武器而变弱,反而更加符合他轻灵的身手,他的“无距离冲破”可以在除空气之外的任何物体上跑过,甚至传说他可以藉助上升气流在火焰上奔跑。 驱魔人的法器常常都是一堆一堆的大物件,比如梁宇宁的字典箱子,不是专门为了作法,很少会随身携带,且不说用不用得上,单单带着那么一箱字典出门就足够惹眼的了。这种情况下,兰斯洛的存在成为一种必需。 兰斯洛组建“无碍快递”的那天起,驱魔人组织为他专门开设了信号通道,同时也断绝了他与组织的所有关联——他属于游离在驱魔人与普通人直接的个体。这样的身份让兰斯洛更加特殊,也更加重要,整个“无碍快递”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身兼董事长、总经理、秘书、会计、杂役、办事员、厨子等诸多职务,成天基本上处于四处游荡的状态。 第47页 即使是这样,兰斯洛也绝少放弃上门的生意,凭着高超的技艺,只要对方给出一个大体位置,他就能通过各种手段找到对方。 不久之前,一次送货过程中,兰斯洛忽然发现有人在楼顶恍恍惚惚,好像准备跳下,仔细看去竟是自己的“偶像”,儒门梁宇宁,这更让他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他将梁宇宁拉下栏杆,用力给了他脑袋几下“不求人”,把他打明白过来。 梁宇宁清醒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就像兰斯洛当年看他击败所有对手获得不可复制的全胜战绩之后,没有笑容没有悲伤,只是说:“谢谢你,快递小子。” 可梁宇宁心里非常感激兰斯洛,而且此次出发,暗暗记牢了兰斯洛的联繫方式,在他刚刚感觉这个玲龙可疑的时候,他就选择了请兰斯洛送自己的字典箱子过来。这样重要的东西,也只有兰斯洛可以百分之百的完成。 兰斯洛背着箱子,忍着因为打斗和施法造成的全身酸痛,用尽全力在囚仙湖上飞奔,前面梁宇宁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也感觉到一股慑人的灵力在前方集聚。 “哈,灵力屏障。”兰斯洛笑道,这样的法术他见过太多次,只要自己沿着屏障的边缘横向移动,很快就可以找到薄弱点冲进去。 崔命人还在后面远远跟着,兰斯洛虽然比他快不少,崔命人沿着岸边飞奔又有树枝荆棘阻碍,与他愈来愈远,但是湖水的波澜明显比刚才更大。 “小心湖里的东西!”崔命人高声对远方的兰斯洛提醒道。 兰斯洛此时哪有功夫理会他,不求人顶在看不到的屏障上,开始探索那最容易冲破的一点,还不忘给梁宇宁鼓励:“偶像再等等,我马上就到。” 梁宇宁用最后一点电力与“阿碧”进行着无声的较量,对方灵力的强大让他开始有些窒息。人体的本能慢慢提示他是不是该放弃。 “兰斯洛!你再不快点,我要是挂了你就问鬼收钱吧!”梁宇宁还装作没事地和红马甲搭话,用来转移自己对于痛苦的注意力。 “呵呵,我想他是没机会了。”阿碧阴沉地说,“本来还拿他没办法,想不到他自己走到湖面上来。” 梁宇宁感觉不对,趁着对方说话的时机偷眼朝湖面看去。 皎洁的月光下,可以明显看到湖面已经微微裂开,一个漆黑的裂缝正在朝着兰斯洛扩张,速度之快,可以用步步紧逼来形容。 兰斯洛仍然在忙着寻找那个“薄弱点”:“真该死,这么强的灵力干点什么好事不行,非要搞这个,浪费我宝贵时间!” 即使是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兰斯洛还是保留着一个专业的快递人士的素养——随时小心身边的危机。微弱的水流声,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兰斯洛猜到背后可能有事,他首先选择的不是回头去看,而是只凭藉不求人与水面相击产生的冲力,用不可思议的身法斜着朝右上方蹿了起来,双脚完全离开水面后才扭头看去。 “好傢伙,这是什么!”兰斯洛脱口而出。 这话像是被裂缝里不知名的东西听见了,黑暗的裂缝里忽然有了两个明晃晃的亮点,发出刺眼的光芒让兰斯洛一瞬间无法反应过来。 兰斯洛心中暗叫不好,今晚第二次让自己盲目腾空,不用想也知道,随之而来的,将是裂缝中那不知何物的袭击。 有东西飞速而来带起的风声,身在半空中的兰斯洛心中纳闷,刚抬起头来,只见两团黑影从湖岸方向急速飞来。 “你终于现身了,我们先来算算帐!”同时传来的是崔命人异常兴奋的声音。 水中的这条裂缝宽度最多不超过一米,但长度足有五六十米,而且有向两岸扩张的趋势。兰斯洛在空中尽力转动身体面朝裂缝,两个光点像是正对眼睛照射的强力手电筒,让他双眼生生作疼。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兰斯洛高声喊道。 话未说完,崔命人的木棍已经飞到了他与裂缝之间,紧接着崔命人也跳将过来,伸手抓住木棍,在空中身形一变,直直朝裂缝中降下,巨型木棍高举过头,宛如一枚陨石,挟雷霆万钧之势,眼看就要狠冲进去。 “哼。”一声轻蔑的笑声从湖中传了出来,声音很小但也足以让兰斯洛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动。此时他心中快速的思考着:水里这东西必然不简单,没准是个水怪之类的玩意,大个子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毕竟还是能讲讲道理的,假如现在被它各个击破,先完蛋的是他,马上完蛋的就是我。 兰斯洛又看了看远处的梁宇宁,他还是那么站着,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当然兰斯洛没有想到梁宇宁正在凭藉意念和假阿碧斗法,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话说回来,即使知道,兰斯洛也没有选择,他只能在这看不见的墙消失之前帮崔命人一把。 “今天这生意真难做,希望不要砸了我的招牌。”兰斯洛心中说道,身子继续在空中动作,左脚往那屏蔽墙上一踩,整个人变了方向,跟着崔命人也俯冲下来,手中不求人一晃:“佛剑门弟子兰斯洛也前来拜会。”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被沖天的光亮照透的夜空中飘飘然落下,好像两只飞鸟。 第48页 正在这时,“哗啦”一下,湖水勐然朝中间涌来,顿时白浪滔天,裂缝、光芒统统不见,当先的崔命人“噗通”一声摔在水里。 兰斯洛一见情况不好,再次急转身体,以自己的身躯为轴心,尽力把背上的箱子朝外甩,凭藉这股横力,脚尖在湖面上轻点,身体恢復平衡,随后他左手向回拉扯不求人,细长的竿子弯起,就在感觉要断的时候,他探下身子,把不求人对准水面,左手一放,嗖的一下,不求人的势能转化为动能,作用力转化为反作用力,兰斯洛凭藉这一弹之力再次高高跃起。 水面渐渐平静下来,水花还在翻滚,却不见崔命人再次出现。这一切从裂缝出现、发觉光点、崔命人跃出再到水面恢復,歷程非常短,简直就是一眨眼之间。但是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兰斯洛人还在上升,已经开始关心崔命人怎么样了:“兽心人,你去哪里了?” 忽然间有水浪翻起,一只大手举着木棍出现在湖面上,再以极快的速度降下,再次消失,随后只见水面的浪花就越来越大,像是煮开了水。 这浪花的中心在原处翻腾了两次,径直朝湖边靠近营地的那边移动。兰斯洛正在犹豫自己是想办法破除屏蔽给梁宇宁送去东西还是跟上这水花,崔命人的脑袋忽然从水里探出来,他大口吸了一下,狂笑道:“过瘾过瘾,老子今晚一定把你揪出来看个明白!”说罢再次进入湖里,水花的速度不减,依然朝岸边移动。看上去仿佛是崔命人正被水里的那个东西拉动着朝前跑,兰斯洛此时已经就快回到湖面,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了如此多的非正常运动,与万有引力和基础物理学抗衡,现在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消耗无几。兰斯洛的战术从来都是不做无谓抵抗,于是他干脆把眼睛闭紧,心里一横。他歷来水性平平,此番入水之前,只是轻声说:“菩萨保佑我。” “梁宇宁,你的救兵好像来不了啦。”怪阿碧好像对湖上的情况更加了解,“你如果现在放弃抵抗,大家都可以尽早得到解脱。” 梁宇宁没有回答,眼睛紧闭,手中的电子词典屏幕开始发白,显然是电量非常不足。 “不是我瞒你,你的那点本事我开始还真没放在眼里,现在能这样和我纠缠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也是我的忍耐极限了,你说你到底想顽抗到什么时候?”情绪一激动使得“她”的声音更加古怪可怕。 梁宇宁忽然睁开眼睛,把电子词典往地上一扔,用最平淡的口气说:“那你再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死到临头话还真是多。”对方见他好像准备放弃,也得意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差不多,就算是玲龙活着也不会想看到你这么辛苦,对吧?” 梁宇宁没理会他,自顾自地问:“进入颠倒八卦阵幻境的时候,你为什么还是要以玲龙的身份,老老实实地按照我的方案在做?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救了几个人。” “换取你的信任嘛!” “不对,正如你所说,你那时还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斤两,你并不怕我,你一定另有顾忌!” “阿碧”笑了,微微摇头:“还真是难不住你,梁宇宁,你真的像是深不可测的湖水。” 梁宇宁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可惜现在法器没了,快递小子被你灵力隔住东西送不进来,崔命人更是落入你安排好了的陷阱——其实你一直就等着他落水的对吗——你可以不回答,反正我也知道答案。我只是想问清楚,你开始时所惧怕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是来源于‘颠倒八卦阵’本身的?” “嗯……可以这么说,因为那种奇怪的力量我从来没见过。”对方很坦白。 梁宇宁嘴角轻轻上扬:“你的身份我又多了几分猜测的线索,不过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所说的那个东西,其实叫做‘人气场’,又可以叫做‘人气盾’,而且很不幸的,那个东西即将比原来更强大,也更能被我们所控制。” “‘我们’,你指的是谁?”对方有些紧张了。 “当然是那些摩拳擦掌了半天的团友们——捷达,人气盾!”他忽然把左手抬起来,从冲锋衣的袖口露出半个对讲机来。 这次出行,和往常一样由两个嚮导各拿一个对讲机。这种由无线电爱好者自己做的土对讲机的功能出奇强大,在两公里范围对话效果简直可以和手机媲美,所以梁宇宁一直很好奇。 团友失踪时,他就从火牛的行囊里找出了一个,随手放在自己的冲锋衣袖口里。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驱魔人,梁宇宁总是会把一切可能会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留在可以够得着的地方。就连自己的那箱子字典也一样,倘若没有兰斯洛这种人的存在,他断然不敢这样冒险。 通过他和捷达在幻境中不长的对话,梁宇宁知道了这样几个情况:一、虽然不精通,但捷达对法术有些了解,而且是道家的流派;二、八个人的力量足以让对方这个傢伙恐惧,说明对方不可能是人类;三、如果不是人类,自己的猜测对象就会小很多,至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端倪;四、如果想扭转形势,必须靠团友的帮助。 捷达等人从幻境脱离,他多少是有些感应的,因为对岸的那个奇怪的灵力场一下子消失又逐渐变得有序起来,他没时间去进一步求证,这个时候,只能凭感觉搏一搏了。 第49页 幸好,一股黄色的光果真从湖对岸射来,速度不快,却吸引“阿碧”表情严肃的死死盯住不放,眼睁睁看着它朝自己扑来。 “既然如此,我就接给你看看。”假阿碧凝神静气,缓缓伸出右掌,掌心对准那光,左手拿起血玉,稳稳摁在自己的左琵琶骨上,眼看光束就在眼前,她大喝一声,手中冒出一片白光来,把那束黄色的光芒完全笼罩起来。 只一瞬间,胜负立判,那就是:对面这道光的力量根本不能和假阿碧的相提并论。 不过假阿碧再次小看了梁宇宁:他并没有真的希望这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现的人气盾可以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只要能成功让“阿碧”走神一会儿,使心理攻势不那么犀利,梁宇宁就有了喘息的机会以及占据主动的可能。 她还没来得及为“人气盾”的不堪一击而庆幸,那个原本已经气喘吁吁看似体力不支的男人已上前一步,身手极灵活地用右臂别住她的肩膀,狠命往回一带,顿时让这支手臂脱臼无法动弹。梁宇宁身子再动,早已锁着她的咽喉,另一手轻轻一噼就抓住了那块血玉,笑道:“我看你还靠什么当电池?”说罢用力把血玉拽下,本想把对手的另一只手也废掉,转念一想,变为用小腿把“阿碧”给踢弹到一边。 失去血玉之后,“阿碧”的身体就开始不住颤抖,像是抽筋,四肢缩起,脑袋摇晃,嘴角冒出白沫。梁宇宁心说这傢伙来势好兇,血玉这种灵力源刚刚消失就让阿碧出现这么强的灵力反噬效应,如果不进一步行动,阿碧可能就会受到伤害。 他来不及去想兰斯洛到哪里去了,只是将血玉塞在口袋底层,上前俯身用手掐住阿碧的两边太阳穴,另一手抓紧她的右手,说道:“你放过这女孩,把话和我说明白了,否则我不放过你。” 全身抽搐的阿碧居然发出了怪笑,显得格外怪异:“有本事把我们一起杀了。告诉你,我可坚持不了一会。” 梁宇宁也狂笑道:“好啊,对于我而言大不了是交一份报告,我并不在乎。” “你笑也掩饰不住你的内心,我会读心术的。”“阿碧”抽搐得更加厉害,“你要知道,这女孩可能就会被你害死,而我,并不会因为附身者的死亡而消散。” 梁宇宁的手松了下来,仍死命控制住阿碧的太阳穴,迫使这个不知名的怪物侵入她的元神:“你现在不走也没用,我已经把这女孩的上肢关节全部脱臼,她的身体对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帮助。” “嘿嘿,这话倒是真的,你的那两位朋友正在水里玩得痛快,该我去会会他们了。”怪声说完便戛然而止,看来对方已经离开。阿碧身体一软就朝梁宇宁怀中倒下,他三下五除二给她接上关节,心中却在为那傢伙最后提到的“两位朋友”担心。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久久未到的兰斯洛和崔命人。 梁宇宁接上最后一个关节,暗自庆幸自己当年这门“擒拿手”选修学得还算扎实,阿碧却一声惊叫醒来:“哎呀!” 她睁开眼,对梁宇宁喊:“你在干什么,我身体好疼。” 他迳自取出那枚血玉,放在阿碧掌心里,说:“刚才你被怪东西附身了。这枚血玉到底有什么故事我不想知道,现在它就是你的护身符,对着它吹口气,然后紧紧握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明白吗?” “学究哥哥,你还要丢下我?”阿碧见梁宇宁的意思好像是打算安顿好自己,有些害怕地问,“我怕……” 梁宇宁把对讲机递给他:“对面的团友好像都已经安全了,你可以和他们联繫,尽快汇合,随时准备动身。”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阿碧问。 “我?呵呵。”梁宇宁苦笑道,“到时候也许你们根本不会记得我和你们一同来过,这次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我说能走就可以走得了——不好!”他硬是把自己的话打断,因为从湖中急急射出一样东西,朝他笔直飞来。 梁宇宁仔细辨认,一股熟悉的灵气感应传来,这感觉让他好像有种与老朋友他乡重逢的快乐,不,老朋友还不足以这样亲切,简直就是遇到另一个自己。他定睛看去,那不是自己的字典箱子又是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梁宇宁就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 那箱子稳稳落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上还覆盖着一件几乎支离破碎的红色马甲: “诚信快递,一诺必达”这八个字在篝火照耀下显得格外显眼,梁宇宁那颗刚刚轻松一些的心却随着箱子的出水而沉入深渊。 梁宇宁心头的怒火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旺盛,如果当年玲龙遇害,他的愤怒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那么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把湿漉漉的红马甲整理好放到一边,开始缓缓地抚摸着光滑的箱子表面。箱子上的水迹随着他的手而很快地挥发不见,隐隐听得里面的有东西晃动的声音,这一切都如同梁宇宁蕴积了许久的怒气。 他勐地用力一拍箱子,身子转向囚仙湖,身后木箱像是有生命似的一跃而起,两条背带主动缠上樑宇宁的双臂,隐约一股紫气从箱子的表面散发出来。梁宇宁深吸一气,高声说:“尔等,听我号令!” 第50页 木箱盖子朝两侧翻开,数十本字典宛如焰火般沖天而起,每本上面都带有紫色的光芒,在半空中起起伏伏。 “儒门梁宇宁,一心驱魔,今日不惜玉石俱焚,望祖师保佑!”梁宇宁每说一个字,就朝湖边走一步,身边的树木像是受到了巨大推力向两边倾倒,无形的灵力笼罩着这个暴怒的人,成为他最强大的气场。 湖面上不是仍有涟漪传来,远处似乎还有水花起伏,梁宇宁做完了所有该做的准备,右手一挥,口中念道:“裂!” 漂浮在他身后的几本字典齐刷刷飞上前,静止在湖面上方,紫光大盛,湖水开始向两边分开,颇有些摩西分开红海的感觉。 梁宇宁没空理会自己的动作酷不酷,迈步就往湖中走去:“开路!找兰斯洛!” 话音刚落,前方的水面就开始分出一条曲折的小路来,像是一条架设在水中的隧道,梁宇宁沖了进去,所有的字典也跟在身后鱼贯而入,“隧道”的入口最后也被四周涌来的水淹没,湖面又恢復了平静,只有几本散发这奇异紫光的字典,在湖面上不断飞舞。 阿碧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学究?学究?”对讲机里传来捷达的声音。 “他走了。”阿碧回答道。 “你是阿碧?”捷达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对岸,学究刚刚到湖里去了。” “走到湖里去?他真的疯了!”捷达说,“你听好了,呆在哪里,什么都不要动,我现在教你怎么激发自己的人气盾。” 阿碧问:“你们都还好么?大家都在吗?” 捷达回头看看坐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各位团友,说:“都在,都还好,等他回来,我们连夜出发,这鬼地方——” 阿碧打断他:“如果他没回来呢?” 捷达吃了一惊,忽然大声对阿碧和所有人说:“无论还要多久,我一定要等学究归队后才会出发。他没有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他。” 惊魂未定的各位团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人说话,只是微微地点头。 莫小邪走过来拿起对讲机说:“阿碧,不要担心,我们都在这里。” 阿碧笑了:“我不怕,有你们在,我觉得很安全,捷达哥哥,你现在可以教我那个‘人气盾’了么?” 捷达把施展人气盾需要的手印与口诀跟阿碧刚刚说完,忽见湖对岸一道红色光柱沖天而起,转瞬即逝,对讲机里传来强烈的干扰声。 “阿碧,刚才是你么?”捷达吓了一跳。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学究哥哥说过,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上的某个物件吧。”她握着自己的那块血玉道。 “好,那咱们不要再通话费电了,安安心心等着学究吧。”捷达关上对讲机,给篝火添了一把柴,对火牛说:“我包里还有备用的牛肉干和巧克力,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吧。” 这是导游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的食物储备,看来捷达是打算在这里留守下去了。火牛一边拿东西一边问:“这次的事情,回去怎么和社里交待?” 捷达摇头道:“哪有空想那么远,也许这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火牛惊讶地问。 捷达笑了笑:“没事,我胡说的。” 也许由于受幻境的影响,回到现实后,雷鬼与捷达、莫小邪与火牛之间总是刻意保持着距离,其他人也都因为收到了惊吓或者难过的往事重现,显得情绪都不高。 梁宇宁在水中快速的前进着,凭藉着最前方一本小字典的指引朝着湖心走去。他只感觉自己越走越深,没多久靠着自己法力发出的光线,看到在水中有个人形的东西,而身边的水流也似乎变得活跃了起来。他顾不得太多赶过去,探手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兰斯洛拉入了自己的避水圈里。 兰斯洛全身湿透,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不求人,唿吸十分微弱,梁宇宁抓过两本字典来按在他胸口,用类似电击的灵力流刺激着他的心脏。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兰斯洛身体弹起,不停咳出水来,见是梁宇宁,便说:“完了完了,在你这里耽误时间太多,我其他的生意怎么办!” 梁宇宁见他没事,也不和他多话:“崔命人呢。” 兰斯洛脑袋一晃:“哎呀不好!他的情况可能更糟糕。” 梁宇宁说:“既然是这样,我现在送你上去,你去送你的快递,我们的帐等我回去之后找你结。” 兰斯洛不以为然:“反正都耽误了,不如把大块头找到再说吧——他是我的恩人。” 给梁宇宁指路的小字典在前方的表现越来越激动,页面翻动的声音不停催促他快点跟上,他边施法朝更深处前进边问兰斯洛:“刚才水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斯洛说:“我刚刚落水,就感觉迎面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我的后背上你的那个箱子一下子变得特别重,身子直朝水里坠。我开头还准备和那个看不到的对手较量一下,不过力气发出去一点效果都起不到,这时崔命人竟从我上方出现,拉住我的马甲把我往水面拽。 第51页 “我想想感觉也对,这次给你的东西还没送到,就算死我也不安心,三下五除二撕碎了马甲,才险险脱身。最后我和崔命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用尽全力才把它扔出水面——好在你拿到了。但是,那之后,怪事又发生了。 “开始时那股怪力是和崔命人纠缠的,这点我很清楚,但我一入水面之后,似乎对象就变成了我。当我们把你的箱子扔出去之后,他的目标又一次变化成了崔命人。” 梁宇宁心中一动,感觉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问题的实质:对方是捡着实力强的那个人下手的么?当兰斯洛入水时,对方以为他是高手,就主攻他,结果发现他并没有崔命人强大,又转变了对象?这个傢伙很奇怪,专门挑硬茬子,倒也算是有种。 还没等他想明白,兰斯洛就大喊:“不好,水流越来越乱,好像对着我们来了!” “啊?”梁宇宁刚有所反应,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上方压下来,任凭他怎么催动字典反击,也只能让自己和兰斯洛不断向湖底沉没。 所有的字典都在他们身边飞速的舞动,像是围绕着灯火飞舞的蛾。兰斯洛深吸一口气,接着摇头道:“我体力耗费太多,现在没力气啦。” 梁宇宁点头,双臂举起,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像是握住了头顶上的什么东西似的,紧接着勐地朝下一坠,大小字典顿时排成一列,像是一支箭破开湖水,使他们以更快的速度朝下方前进。 兰斯洛感觉身体失重,差点摔倒,梁宇宁并不理会,速度更快。直到来自上方的压力开始变小,他忽然高声喝道:“折!” 只见当先的字典在水中划出一个“u”字型,随后他们的行进路线也都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梁宇宁用加速与变向的方法成功的甩掉了那股冲击力,但还是被那紊乱的水流沖得东倒西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斯洛忍不住问。 梁宇宁想了想说:“这种蛮横不讲道理的怪力,我觉得只可能是咱们的野人朋友正在发狂所造成的。”他抬手朝上方指去:“明!” 一道光束从他身边的字典里射出,照亮了他们头顶的水域——只见一个人正在水中缓慢游动,从身影上判断,加上那只巨型的木棍,正是兽心人。 “他还没事,万幸。”梁宇宁对兰斯洛说。兰斯洛还没有回话,梁宇宁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曾经从湖中给过他警告的声音:“别靠近他!” “什么!”梁宇宁不假思索地问。 “啊?”兰斯洛被他吓了一跳,他可没听到什么声音。 “我让你离他远一点!”那个声音说。 “你到底是谁。”梁宇宁问。 “我没恶意,完全是为了你考虑。” “你是好人?怎么不敢露面,见不得人么?”梁宇宁对这位不知是敌是友的有些恼火了,“你好像知道他们布下的是颠倒八卦阵,却不说明,还白白耗费我的时间。” “我可没说我是好人,我只是想早点打发你走。”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也听不出是男是女,梁宇宁只能凭语气觉得对方可能是男性。 “你在这湖里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不能见人!”兰斯洛大声问。 “谁又没有不愿意告人的秘密呢?梁宇宁,你说是吗?”那声音反问。 梁宇宁微微一笑,右手一抬,他与兰斯洛所在的“水泡”开始急速上升,靠向崔命人:“没空讨论这个,救人要紧。” 那声音似乎也懒得继续理会他们,不再搭话。 刚刚上升几秒,兰斯洛就感到有些不适,耳膜被空气压得发紧,问梁宇宁:“我们能不能慢一些?” 可梁宇宁摇头道:“我控制不了,这力量和刚才把我们压向湖底的力量一样,做好准备,又来喽!” “啊?”兰斯洛此时已经被升力折腾得无法站立,只能坐着说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宇宁摇头,咬紧牙关:“这次的更强势,真费劲!”话未说完,只见上面的崔命人也变化姿势,双手抱棍,直往下坠,随着他的靠近,他们的上升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梁宇宁和兰斯洛倒并没有因为超重反应的减缓而显得轻松,在这一上一下两股力量的共同作用下,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塞在榨汁机里一样,无法动弹。 “崔兄,别再施压了,我这里吃不消。”梁宇宁抬头喊,在法术发出的淡淡光晕中,他可以看到崔命人那张充满了惊愕的扭曲的脸庞。 兰斯洛开始在体内试着调动真气,准备做放手一搏,这引起了梁宇宁的注意,他急忙阻止道:“你体力还没恢復呢!” 兰斯洛只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出声,忽然用响透湖面的声音喊道:“兽心人你快撒手!不然大家都是死!” 只一瞬间,崔命人松开木棍、兰斯洛被弹出水面、梁宇宁被如同飞弹一般射入湖心的木棍的巨大力量震得头昏脑涨等事同时发生,而在这时,一种十分离奇却有唯一解释得通的可能性浮上樑宇宁的心头。 他停住唿吸,集中意念调动自己全部的法器——字典,让它们全部围绕着自己,用避水诀让水一直不能靠近自己,同时也保护这兰斯洛和崔命人,凭藉着超人的毅力用最快的速度“跑”着把三人共同带回了岸边。 第52页 这里是囚仙湖畔的缓坡,位于两个营地之间,地势平缓,石子与土壤混合的湖岸慢慢探入水面,被一片比人还高的灌木包围住,从其他角度很难发现这片地方。兰斯洛和兽心人都好像落汤鸡,只有梁宇宁身体是干的,神智与体能也最好。崔命人现在有些精神恍惚,而兰斯洛好像被抽空了体力,只能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没力气说一句话。 梁宇宁默念咒语,字典纷纷飞回箱子。每本字典都翻在不同页码,在梁宇宁的面前飞过后安静地落入箱底,等到最后一本辞海回归后,他回头看看身边的二位,说道:“我已经差不多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了。” 两人都没说话,梁宇宁继续自己的论断:“有着神出鬼没的身法与出人意料的怪力,在水中可以自由控制法力收发还不会让我通过灵力感应发现,能够同时掌握浓雾、读心术、意念转移这些不同类型法术的,我想了很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不是鬼怪,更不是人类。” 月光照在山间湖面,到处都是一片洁白,梁宇宁举头看着那片陡峭的山崖——从这里看去,那片奇异的白色“画面”异常清晰,那是一个头大身子小的东西,似乎正弓着腰悄悄朝前移动,眼睛则在往身后打量,脸上充满着紧张与害怕的表情。手臂很长完全可以够着自己的双脚,身后有很短的一截尾巴,看上去更像是畸形的尾骨。 梁宇宁说:“儒门之所以能存在这么多年而没有被儒家消磨殆尽,也就是因为这个世上果真有灵兽的存在,老夫子当年也就是因为我们才能和麒麟见面。我怎么会没想到?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该想到的,你是一只灵兽,准确地说,你是一只山魈,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更可以算作是雾兽!”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响彻山谷,连远处的阿碧与火牛等人都能隐约听清。 “噗”一道水箭从湖中射出,梁宇宁闪身躲过,继续说:“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你和一般的灵兽并不相同,你只是不作声地动用法力来干扰我们,甚至妄图占用阿碧的身体博取我的信任,而你的目的则是取得兽心人的那只木棍——至少开始我是这样想的。” “偶像,你果然还是什么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迟迟不说。”兰斯洛有着蟑螂般的体格,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可是你这只山魈又和我们以往记载的不同,你总是在用虚无的方法靠近我们,用附身的方式试图取得你想要的东西。假如你直接现身出来,我想你可能早就可以拿到那只棍。 “于是我又想,到底那只棍隐藏着什么秘密,让你这样迷恋它,以至于你死了之后还能这样阴魂不散!”梁宇宁铿锵有力的话像是冲锋鎗一样好不间断,不停抛出让听者心惊的论点。 “你知道我是幽灵?”终于有个古怪的声音搭腔了,这是一个对于大家来说都第一次听见的嗓音,与任何一个出现过的都不同,也许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我只是这样猜测,不然你没有必要总是遮遮掩掩,甚至不惜用伪装玲龙这样的下三滥手段。”梁宇宁轻蔑地说,“我刚来的时候,法无力的症状那么强烈,你没有直接对我下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只是想取得我们的信任,让你靠近那只木棍。它到底如何吸引你?难不成它真的是那柄‘返日狂刀’?” 湖面开始抖动起来,那声音极具穿透力:“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梁宇宁笑道:“看来我又蒙对了。返日狂刀十二恨——”没等他说完,那个声音就接上了:“——没错,为害人间一千年。” 崔命人不知何时也恢復清醒,此时他才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梁宇宁在岸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刚好既可以对着石壁又能对着湖面:“反正你也已经得到它了,这里还有几位朋友不太清楚,不如让我学究客串一次说书人,来说说这把早已连传说都失传的妖刀的故事。” 公冶权把始祖留下的打神鞭在背后稳了稳,看看已经开始转向西天的骄阳,对身边的朋友们说:“等会无论事情如何发生,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许出手。” 大家点头,心里更加紧张。 这发生在周武王登极之后的一百五十多年的六月某天,公冶权身为姬氏宗族与太公传人,跟当时令九州闻之胆寒的狂人——殷商后裔陈弁。 自从殷商亡国,其后人多流亡四方,许多沦落为奴隶,十分悽惨。这流落至陈地的一支也吧例外,但这个已经改姓的旁支里却出了个了不得的天才——陈弁。 陈弁天生怪力无穷,少年时可以与野兽搏斗,而且根据记载他极可能具有超能力,所以在法术修为方面无师自通。 灾祸从不会因为你的安分而与你绝缘。陈弁的力量与法力慢慢变得无法掩藏,加上长大的他对于自己族人现在处境的不满,使得他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在一夜之间,接连血洗相隔万里的五个周朝封地,将当地上至诸侯下至官员杀了个干干净净,更留下自己的姓名,公然向周天子宣战,时称“狂魔陈弁”,不过梁宇宁在前人笔记中找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称唿——“血踪万里”。 第53页 陈弁在中原地区一度被视作洪水勐兽的象徵,由于当时消息闭塞,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刚开始时传说他身高二丈,红髮绿眼,完全是妖怪的样子,结果很多小城里的贵族还是在一夜之间被他杀光,也没人见到有什么样子怪异的傢伙出现。再后来甚至有些地方不允许人进出城门,确实需要进出的,必须携带官方颁发的证明,在歷史长河后,这玩意最后演变成了通行证。不过即使有了通行证,陈弁依然在把“血踪”传递到一个又一个的“万里”之外。 公冶权出马可算是临危受命,他的目标就是无论如何必须杀死陈弁,不然且不论他可能受到什么样的惩戒,单是为了荣誉他也永无抬头之日了。 好在陈弁很乐意和他用性命“交流”一下,约好了时间,二人未曾见面,却都做足了准备。 公冶权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在不定折射光线的空气中,他看到有个个子不高的瘦子背着一件一人多长的细长物件缓缓走来。 那人也看见了他,停下脚步,朝这边瞧瞧后说:“让他们退后。” 公冶权说:“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前进一步。” 那人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我,陈弁。” 公冶权抽出打神鞭来:“那没错了。”不再多话,直冲过来。 陈弁也不示弱,把宽大的斗篷甩开,与公冶权斗在一处。 这一仗开始时并不精彩,记载中说完全就是公冶权占据绝对上风把陈弁逼得节节后退。一直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公冶权先贊道:“只守不攻就可以做到这样,真是高手。” 陈弁勐然从背后取过那好似长棍的黑色物件来:“这是我的兵器,我要进攻了。” 这下情况立即发生了变化,两人变得势均力敌起来。原来陈弁开始用躲闪的方法试探公冶权的功力,而公冶权也有意保留,这下两人用上全力,都暗自吃惊对方的真正实力。 在那之前没人知道陈弁用的是什么兵器,从他杀死的人的伤口看确定是利器,与眼前这个黑色长棍很难联繫到一起。 公冶权慢慢发现这东西的可怕之处:看似一根长棍,但陈弁总是只握着一半,另一半舞起来虎虎生风,夹带着利刃特有的寒风,若不是他拿着太公的法宝,可能已经落败了。 “这是什么兵器?”公冶权问。 “这是我殷商族人的怨气!”陈弁没有多话,手上武器来势更凶。 那些在远方围观的人都开始沉不住气了,没想到一个像是疯子的殷人后裔,竟可以与周朝正统做这样的对抗,况且大家还不知道陈弁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超能力没有施展出来。 夜长梦多。 有人示意大家,趁着天色渐暗,分头包抄上去,无论公冶权怎么想,把陈弁消灭就是王道! 陈弁与公冶权移形换位,越斗越激烈,却隐隐有惺惺相惜之感产生。 公冶权问:“听说你的法术也很厉害,是什么?” 陈弁道:“你们道家不容门外人懂得法术,是吗?” 公冶权点头:“这是祖师规矩。” 陈弁笑道:“那我就非会不可,但对付你还用不上。” 公冶权不再说话,但鞭法更加犀利,口中咒语开始催动,道家玄妙的法术使得打神鞭开始膨胀变大,发出微微金光。 “喝啊!”陈弁大叫一声,似乎也运动超能力,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变大的东西居然是他自己的身体。 原本略显瘦小的普通人,竟开始变得高大魁梧,不时有筋骨暴涨的咯吱声,不一会就比公冶权高出大半截来。 残阳如血,两个绝世高手在以性命相拼,胜者不知道会赢得什么,但败者却失去见到明天旭日的权力。 这或许就是命运。 当陈弁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公冶权的破绽,本可以一刀撂倒他,但他把刀举在半空中,没有动作。 公冶权急急后退,护住门户:“你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骗我?”陈弁用手指着身边的那些人,“你们想一齐上吗?” “狂魔邪法,人人得而诛之!”有人喊道。 “你们在做什么!”公冶权也发现情况不对,“给我退下。” “对不住,现在可不能完全听你的,刚才你法术要是强劲一些,本可以拿下他了,你没有那么做,我们只怕你已经下不了手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公冶权怒道,“我们本就是公平比武,你们不听我的?” 有人还是把公冶权当作自己人,劝他道:“这傢伙找我们比武,我们一群都他一个,也算公平吧,您别想太多了,只要除掉他,谁知道呢。” 公冶权还没多说什么,陈弁却笑了:“哈哈,公平比武,想不到你们周朝人就是这样解释公平比武的。好啊,一起上吧,想趁着天色昏暗?这可没门!” 只见他虎吼一声,身子又扩张一倍,此时已经完全是一个巨人的形象,全身青筋爆起,眼睛瞪得熘圆。陈弁口中也念念有词,慢慢抬起双手,长刀对准已经落了一半在山下的夕阳,全力刺去,随后往半空中一挑!所有人瞠目结舌地发现:明明已经就要落下的太阳,竟被他用刀重新挑至中天! 第54页 …… 没人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因为这件事的唯一记载用的是公冶权的第一人称,再无旁人佐证。所有有人怀疑当天后来陈弁狂性大发,杀死了除公冶权以外的所有人,不过也有人相信这记载本身就是假的。但从那之后,世上多了一个“返日狂刀”的传说,而这个传说,直到很多年之后,被“挥戈返日”的典故取代,失去了自身的光彩。 对此事的考证在记载中很少,但歷朝歷代都有新的狂魔自称自己是返日狂刀的新主人,四处与“正派”为敌,狂魔们越来越心狠手辣,很多无辜生灵惨遭涂炭。 一直在宋仁宗时期,又有新的狂魔诞生,返日狂刀在歷史上也留下了最厚重的一笔。 兰斯洛听得入迷了:“又发生了什么?” 梁宇宁只回答两个字:“封魔。” “废话,”鬼山魈不耐烦地说,“不封印的话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梁宇宁同意道:“对,不过后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这些都是我的推测。这个记载最少的‘返日刀’可信度本就不高,加上那些传说中的上古神兵一个个都被证明是虚构的,所以慢慢就不再有关于它的流传了。不过既然现在证明它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关于它的最后记载的宋朝就应该是它被封魔的时间。” “偶像你真是厉害!”兰斯洛情不自禁地说,“这种事情你都能猜!” 鬼山魈讥笑道:“算你猜中了,下面呢?” 梁宇宁摇头:“也就这么多了,我不是占卜师。” 崔命人哼了一声:“不用猜也知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哈哈,一点不假,可是兽心人你知道吗,以多欺少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佛道儒三派当时的首领啊!” 梁宇宁说:“这我也猜到了,谁还有能耐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抗魔力已经可以反过来控制人的返日狂刀呢?而且我还有一个线索可以推断那是北宋前后的事情。” “哦?”所有人都好奇。 “木棍上的字虽然磨损很厉害,但依稀还能认出几个来。字体用得是小篆,这字体在周朝时用得很多,后来慢慢就停用了,但用来写‘为害人间一千年’的那几个字明明是小篆,又带有宋时书法的笔法,加上一千年这个提示,我大概也能推断个时间出来。” “不错不错,儒门中人还是那么博学。”鬼山魈用奇怪的腔调錶扬着梁宇宁,“连我的本尊你也可以猜到。” “我们儒门自古就有关于灵兽的说法,只不过这么些年来没人见过,大家也就变得将信将疑了,这次回去,倒是可以成就我写一篇论文。哈,雾兽,还是鬼魂状态,多让人听起来就激动的字眼组合啊。”梁宇宁斜着嘴角说着。 “怎么你还想能回去吗?”鬼山魈狞笑道。 “只要放倒你不就行了?”兰斯洛站直了身子说,扭头问崔命人,“偶像,我感觉恢復得差不多了,你呢?” “我不管它是不是什么狂刀返日,你夺走我的傢伙,无论如何我都该和你再搏一搏。”崔命人长出一口气道。 梁宇宁说:“兰斯洛,你还有事要做吧,我不耽误你做生意,你的酬劳我会转帐给你。” 兰斯洛大声说:“开玩笑,你看不出这个傢伙想干掉你吗?” “我自然会解决它。”梁宇宁回答,拍了拍身边的字典箱子。 兰斯洛惊讶地说:“谁关心这个,我是怕你挂了没人给我转帐,不行不行,你这笔大生意我可不能丢了,至少看着你安全了才行。” 崔命人这厢不理会他们看似没心没肺的对话,虎吼一声,举起身旁半截埋在土里的有磨盘大小的石头,像抛铅球一样朝着雾兽在山崖上的“身影”就抛了过去。 石头撞击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没有碰到石壁就被反弹了回来,砸在树丛中。 梁宇宁急忙拦住准备再次举石的崔命人:“崔兄!这傢伙绝对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对对对,就算一起上,我又怎么会怕你们?”鬼山魈笑着说,“今天终于得偿所愿,这木棍是我的了。” 梁宇宁大声对湖两侧的团友们喊道:“各位团友,加强人气盾,小心受伤!” “你想做什么?”崔命人急忙问。 “这要问它,”他指了指湖水,“它想要干什么,咱们就让它干什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鬼山魈好奇地问。 “大概猜的到一些。”梁宇宁又开始他的推断,“这木棍在这里至少也有千年,我想也许你来得比崔兄还早,但至今它还被封印得好好的,正好能说明一些问题。 “首先,你无法破除这个封印。也许你努力过,不然棍身不会磨损那么厉害,可是这么多年你也只不过磨掉了一些字,对于封印的整体效果好像是蝼蚁撼树。 “其次,你非常想破除这个封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你的确一直在这样干。有这两点,我得出一个推论:你必须藉助人类的手才能破除这个封印!” 鬼山魈大概是吃了一惊,半晌没搭话,好不容易挤出一句:“继续说。” 第55页 梁宇宁看了看崔命人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类还不能是普通人,必须是有法力的人才行。崔兄因缘巧合得到了这木棍,你就想操纵他来帮你实现愿望。由于你现在只是游魂,法力来源不稳,因此每年只能等到相对阴气较盛的几天来施法。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更何况你这个妖物(梁宇宁故意加重了这个词的语气),崔兄那个对于所有法术免疫且反弹的体质成了你的最大障碍。根据他的说法来看,每次你施法的时候,除了造成大雾,以及让崔兄‘心情有些糟糕’之外,实在是不能再有什么大作为,更可能让你自己也受到波及。可是普通路过这里的人大概都不能满足的挑人条件,而成群结队来找崔兄寻仇的修道者你又不想招惹,这个事情就一直拖延了下来。直到这次,我们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早看上的并不是我,而是阿碧。阿碧的血玉蕴藏着巨大的灵力,你冒充玲龙的时候都暗自惊讶了吧。不错,你就是想借阿碧的力量破除封印!不过老天又和你开了一个玩笑,崔兄的出现阻止了你。你怕计谋被识破,就铤而走险石化了阿碧,这次奇怪的是连着崔兄也一併被你石化了。” 鬼山魈自语道:“没错,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就可以了呢。” 梁宇宁不理他继续说:“随后我的法力开始恢復,你意识到我可能才是帮你得到返日狂刀的最佳人选,所以你就用尽全力通过读心术得到了我对于蓝玲龙的回忆,然后用我与玲龙的‘十年之约’假装是借体重生,运气好你可以直接破除封印,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迷惑我来帮你解封。不过我一直没有让你得逞取得木棍,还总是在故意考察你的能力,戒心越来越重,直到我的力量全部恢復,你既没有得到木棍,更没有让我坚信你是玲龙復生。于是你来了个霸王硬上弓,把话挑明了,就是准备藉助阿碧的力量控制我的身体来帮助你。” “不错不错,故事复述得很清楚。”鬼山魈回答,“问题太多我也懒得去想啦。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打算帮我解封?” 梁宇宁笑道:“没错。” 兰斯洛、崔命人加上所有在听着这对话的团友都愣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兽心人有些愤怒了,“你要帮它?” “我们没有选择,它说得对,我们斗不过它。”梁宇宁对崔命人说,同时对兰斯洛眨了眨眼睛。 崔命人叫声更恼怒:“你做梦!原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都是骗我的,到了最后,你也出卖我!”他还想再说,只感觉后脑被什么东西打中,眼前发黑,身子再次软了下来。 用重手法点昏了兽心人的兰斯洛颠着自己的不求人,对梁宇宁说:“偶像,我完全听你的。” “好,我们的时间不多。”梁宇宁命令道,“崔兄这边以后再解释。” “学究,你又想搞什么花样?”火牛等人一边用尽全力维持着人气盾,一边听着这让人惊心动魄的对话。 “姓梁的,你又想搞什么花样?”鬼山魈也问道。 “哈哈,放心,我是来帮你的。你这个傢伙啊,就是疑心病太重,你早把话说明白,不就没什么多误会了吗?”梁宇宁微笑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两道来势更凶的水箭射来,一道被兰斯洛用不求人击落,另一道则射中梁宇宁的小腹:“别乱动!再不老实就不是单单是用湖水了。” “嘿嘿,”梁宇宁捂住小腹,依然挤出笑容来,“我真的是来帮你的,你看你现在法力这么大,我要是乱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兰斯洛也不明白梁宇宁怎么忽然变得这样,不过高段的驱魔人向来做事都是高深莫测,兰斯洛也不便多说什么,既然自己做过了选择,就不能随便更改。 梁宇宁把箱子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对着湖面说:“其实你一个鬼魂,这么多年来一直靠这股意念撑着,想必也不是太好过吧,今天得到了刀,下面想怎么解封其实还是一个困难——我要是说错你就打断我。” 鬼山魈没有说话。 “既要听你的,又要回法术;法术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如果我猜的没错,最好还应该是男的——如果女的更好的话我相信你还是坚持会用阿碧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鬼山魈有些不耐烦。 “很简单,我,帮你解封!”梁宇宁指了指自己,“作为交换,你放他们走。” “你自己呢?”鬼山魈问。 梁宇宁摆手道:“少来这套了,这玩意谁不清楚?但凡这种高深的封印,我们这些后辈贸然解封,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小命难保。这次的事情虽不是因我而起,但我终归是儒门中人,也只能是我硬着头皮当这齣头鸟啦。” “哈哈,”鬼山魈笑了,“这些话够意思,不过如果我不放他们,你又能怎么样?” 梁宇宁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这个请放心,梁某就算身首异处,也保证不会让你轻松食言。” 鬼山魈大概也知道这些驱魔人都是拿自己命不当回事的傢伙,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只得改口道:“好吧好吧,我就答应你放行,那么现在你就来帮我?” 第56页 “偶像,别……”兰斯洛欲言又止。 梁宇宁对他摆手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夺冠的那年,你是叫好叫得最响的那个,也许我该说一句‘谢谢你’。” “我知道你有无数个理由,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能再考虑一下。”兰斯洛奉劝道。 “别多说了,硬碰只会徒增无益的损耗。原来我还不能确定我们的对手是什么,尚且还能拼一拼,现在呢?你我都清楚,雾兽的鬼魂加上一柄上古狂刀,它完全有力量杀死每个人。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快!带上每个人,我不想多一个送死的。” “可是你解封了之后,大家不是更没有胜算了吗?”雷鬼在湖岸上嘶声喊道,“想明白你该怎么办再说。” 梁宇宁对着那个方向摇头道:“我相信返日狂刀的传说,就要相信返日狂刀的‘性格’,假如你真的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丑,你敢接受这桀骜不驯的刀吗?” “好啦好啦,别啰嗦。”鬼山魈催促道,“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就是要刀。” 梁宇宁不再说话,运气法术,再次在一圈字典的包围中潜入囚仙湖中。兰斯洛无力地跌坐在湖岸上:“别去呵,别去……” 那个一举夺得儒门第一的少年,那个在擂台上奋不顾身的儒生,那个面无表情下手狠辣却又总是点到为止的学究,难道就这样要和大家说永别了么?兰斯洛不想去想这些,这些年来,生离死别,无论是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听闻,都是越来越让他心生不忍。他曾经最反感的佛门思想时时在用一种让他自己都吃惊的方式改变着他。兰斯洛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兽心人,长嘆一气道:“谁让我接了这摊子事,谁让他是我的偶像呢?崔兄?我带你走吧。”他架起崔命人,大声对石壁方向喊:“小姑娘,我在这里等你,赶紧过来吧。” 他确定阿碧听到了他的唿喊并开始移动,心里也放松了一些,看着再次渐渐翻动的湖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崔命人说话一般:“知道他为什么叫‘学究’吗?” “知道我为什么当他是我的偶像吗?” “因为他一旦真的爆发,他的力量可能比他说的那些狂魔加在一起还可怕,但他从来没有任由自己的怒气爆发过。我有幸只是见过他愤怒,就知道他的力量强横无比。越是这样的人,平时越是和气,越是低调,越是像‘学究’一样。他叫‘学究’,不是因为知识,而是因为自我控制的能力。” “偶像,如果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为了这把破刀就挂了,我都替你感到不值得。”兰斯洛盯着湖水说。 运用着人气盾的阿碧身手比原来灵活得多,而且不怕荆棘的阻挡,完全是走直线来到兰斯洛和兽心人边上,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不死心,我等着看他到底会怎么样。”兰斯洛低声说。 阿碧眼睛红通通地说:“那我也要等,我有人气盾,我什么都不怕。”她握紧自己的血玉,坚定地说。 湖水越来越激烈,像是被锅盖压着的沸水。 “唰”地一声,一道水线腾起几十米高,水浪顶端竟是那个装字典的箱子,箱子上方,站着的那个人不是梁宇宁又是谁? “你还没死!”兰斯洛和阿碧同时叫出声来。 “你们怎么还没走!该死!”梁宇宁骂声清晰,同时见他用力蹬了箱子一脚,人与木箱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他本人正朝着石壁上的山魈“画像”扑去,他的身边,依旧萦绕着几十本大小不同的字典! “姓梁的你不讲信用!”鬼山魈的声音排山倒海一般涌来,震得每个人耳鸣不止。 “哼哼,我再笨也不会与虎谋皮。”梁宇宁笑道,“接招。” “你伤得了我?”鬼山魈嘲笑道。 忽然间,梁宇宁的灵气感应消失了,在月光下,可以看到他和字典陡然从半空中笔直地坠下来。兰斯洛吓得魂不附体,刚要做出反应,他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因为他实在无力动弹,一种震慑心肺的灵力扑面而来,把他的身体在原地牢牢的固定住。他眼睁睁看着梁宇宁身后,漆黑的夜幕中出现了一个影子。 一个物件宛如一根细长木棍,在空中不急不缓的漂浮着,一端斜着指向月亮,月光顿时黯淡了不少,另一端斜对着湖面,湖水立即平静了下来。这“长棍”远远地跟在梁宇宁的身后,最后停留在他摔落的地方的上空,像是一个对对手不屑一顾的强者,又慢慢上升到鬼山魈“画像”的边上,微微的浮动着。 “返日狂刀……”兰斯洛咽了一大口唾沫说,他开始觉得喉咙有些发疼,头皮有些发紧,活了将近三十年的他,第一次感到“恐惧”是什么。 “哈,我终于如愿以偿啦……”鬼山魈的声音激动地有些颤抖,比方才更加高昂,响彻山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返日狂刀的灵力共鸣,现在的声音穿透力更强,震得兰斯洛等人五脏有些难受。 “这下怎么办?我们该不会真的已经错过了逃命的时机了?”阿碧问兰斯洛。 第57页 兰斯洛没有关心这个,只是让阿碧守着昏迷的崔命人,自己运用灵活的身法长纵过去,寻找跌落的梁宇宁。 “偶像!偶像!梁宇宁!”兰斯洛的唿喊一声急过一声,“你不会就这么摔死了吧。我找谁要钱去?” 草丛中有股微弱的灵力感应传来,兰斯洛忙用不求人斩开阻挡前方的灌木,只见梁宇宁脸色苍白,满手血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边的字典都散落在地上,只有较小的基本还微微可以被催动。 兰斯洛扶起他:“天杀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鬼畜生到底想要干什么?” 梁宇宁对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轻声说:“不要吵着那东西,你有没有速效止血药,我需要这个。” 兰斯洛从外套夹缝里抠出一个密封的小瓶子道:“我找高人订制的,很有用的。” 梁宇宁笑道:“看来我又要加钱了?”他的力气损耗很大,歇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现在不要使用灵力,更不能运用法术,好戏就要开始了。” “什么?”兰斯洛一下子没明白,“什么好戏?” “你帮我把字典收回箱子里,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梁宇宁吞下止血的药粉,拖着双手朝身后的石头上靠去,“破除封印比我想像的简单,也比我想像得更要命,血不但是媒介,还是施法的材料。……看来当年陈弁真的杀了很多人。” 兰斯洛提着字典箱子,搀着梁宇宁,借着黯淡的月光向他来的地方走。兰斯洛禁不住问:“你的意思是你还不能相信那个陈弁是恶人?” “前人笔记,总是要质疑的。公孙权写陈弁时不是很厌恶,我觉得他或许没传说中的那么恐怖。” “对了,刚才你说的是什么好戏?” “具体是什么我还说不清,但是返日狂刀被封印近千年,此次重返人间,一定不会是风平浪静。” “那么它现在在天上飞来飞去地干什么?”兰斯洛问。 梁宇宁抬头看了看在空中缓缓舞动的细长“木棍”,回答道:“它正在恢復自身的力量。” “我靠,那我们还不跑,等它恢復好了我们就是刀下鬼了。”兰斯洛说。 “所以我让你千万不要动用灵力。”说话间已经来到阿碧身边,“阿碧,你也先停止你的人气盾,我怕你的血玉把那玩意勾过来。” 阿碧正聚精会神看着天空,冷不防被梁宇宁的话吓了一跳,灵力不降反升,一道红光从颈间冲出。 “轰隆”一声,一张古琴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落在崔命人身边。阿碧也恢復过来,红光消散。可为时已晚,半空中的返日狂刀开始朝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梁宇宁与兰斯洛都吓出一脑门子冷汗,刚要应对,鬼山魈却先开口:“我好不容易把你解封,你为什么还不来我这里?”语气中充满了期望与恼怒。 大家朝山崖看去,那个奇怪的白色“鬼影”居然开始变化!山魈不再是半踞的样子,而是上半身直立,像是要伸手来抓狂刀似的。 返日狂刀倒也听话,立即扭转刀头朝着山崖飞去。梁宇宁忍不住道:“对!就是这个!” 兰斯洛没有明白:“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梁宇宁点头,没来得及说话,众人就被惊呆了。 返日狂刀朝着鬼山魈的“画像”越飞越快,而且不断变换刀锋的朝向,先是直刺,再是竖噼,最后是斜削——总之都是充满敌意的动作! 兰斯洛恍然大悟,用力拍梁宇宁的肩膀:“偶像!我太崇拜你了,这都被你想到!”梁宇宁被他这样冷不丁拍了一下,费力地咳嗽起来。 看着手舞足蹈的兰斯洛,阿碧还是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兰斯洛说:“那个鬼东西,笨啊,它,它,它降不住返日狂刀的力量!” 梁宇宁咳嗽的情况缓解了一些:“对,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个雾兽和扑火的飞蛾没有什么区别。” 阿碧惊讶道:“什么!你是说它将会被——毁灭?”阿碧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没错。”兰斯洛说,“我明白了,这个东西虽然费尽心力把这灵物释放出来,只是被它的灵气所吸引,至于得到了刀之后自己能怎么运用,甚至连怎么控制它都没有打算。” 梁宇宁刚要说话,可又大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洒在阿碧的身上。阿碧大惊:“学究哥哥,你受伤了?” 梁宇宁摆手,断断续续地说:“没事,你们看。” 三人再看,发现情况已大大变化,返日狂刀竟然开始削刮那片山崖,刀锋所到之处,飞砂走石,火星四溅。鬼山魈的惨叫声传来,叽叽咕咕,越来越小,它的“画像”也由刚才伸手去拥抱狂刀变成了向后躲避。 一时间,大地开始摇晃,湖面也开始振动。梁宇宁果断地说:“快走,回营地!咳——”又是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兰斯洛一把扶住他:“别再说话,如果你不想死,就安静一下,由我来。”他让阿碧拿着字典箱子和焦尾琴,自己背着崔命人,架着梁宇宁,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向营地进发。 第58页 在他们身后,山崖已被削去了接近一层,山魈的画像已被砍去三分之一,地动山摇,就像火山即将爆发一样。 梁宇宁声音细微:“不要回头,快沿着湖岸走,千万别进湖里。” 阿碧背起箱子,抱着琴,自告奋勇:“趁着它们现在都在忙,我来开道。” 兰斯洛提醒道:“你的血玉……” 阿碧摇头:“不,我也会弹琴。” 梁宇宁用力问:“哦?你也会弹琴?” 阿碧非常有信心地说:“玲龙姐姐教的。” 一曲《醉渔唱晚》,听得尚有些生疏,倒也流畅,更重要的是,随着曲声,前方的阻碍都被无形的灵力推开,四人才有了前进的道路。 梁宇宁已经没空去想那个假玲龙怎么会教阿碧这种高级别的曲子,也没空去考虑大家下面该怎么办。倒不是他对兰斯洛有信心,而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随着每次唿吸渐渐离开身体。 “兰斯洛,”梁宇宁小声说,“我想我还是直接把我的帐户和密码告诉你好了。” 兰斯洛不理他。 “都在我箱子的最下层,你可以自己拿。”梁宇宁又说。 “闭嘴!”兰斯洛怒道,“谢天谢地,总算到营地了。” “怎么样怎么样!”爆炸虫的声音第一个响起,“我一早就说会‘爆’极品装备!” 妍冰儿喝止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正形!” 兰斯洛说:“你们什么时候收了人气盾?” 小心小新说:“那个玩意刚刚出水面,我们的力量就使不出来了。” 捷达道:“果真是强横的狂刀,把我们的力气死死压制住。” 梁宇宁靠着帐篷坐下,睁眼朝对岸看去:山崖上的鬼影已经快要被砍完了,月光慢慢地明亮了起来,而湖水则比刚才更加不安。 他运了运力量,压制住随时可能喷出血液的胸口,缓缓说:“对,千万别再用灵力了。这刀好像并不是在毁灭雾兽的鬼魂。” 兰斯洛正忙着把崔命人弄醒:“那是什么意思?” “更准确地说,它在吸收它。”梁宇宁说,“原来雾兽的追求就是和它合而为一。” “我就不懂了。”兰斯洛大声问,“为什么一个怪物的鬼魂会有这么大法力,以山为魂鞘这个想法虽说很牛逼,但是也不该坚持这么久。” 火牛插话道:“也许我知道为什么。” 捷达也若有所思:“如果你说你知道,那么我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兰斯洛被弄迷煳了。 两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只是传说而已,我们……我们不敢确定。” 梁宇宁微弱的声音传来:“我能确定,是麒麟。” 其他团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安静了几秒,火牛才点头:“我也想这么说。” 莫小邪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不会是真的吧,哪有这种东西?” 捷达说:“囚仙湖这个地方一直很神秘。有人说他曾经在这里见过会在山间奔跑的巨兽跳入湖中,他描述的那个东西和麒麟十分相似。” 雷鬼倒平静很多:“事到如今,那鬼影和那把狂刀,不亲眼看到你永远也不会相信,再加一只麒麟,我也无所谓。” 梁宇宁挤出来的笑容像哭一样难看:“我倒是一直相信的。” 这话一点不假。作为儒门中人,麒麟算得上是梁宇宁心中的一个信念。由于古代传说的缘故,假如没有麒麟,就没有捉麒麟的故事,就不会有麒麟崇拜,也就没有儒门存在的根基。麒麟,作为儒门的精神寄託,对于这些靠琴棋书画施展法术的人来说,意义比“龙”还要重。 梁宇宁对湖中之物的疑惑出现伊始,就猜测会不会是麒麟。这种猜测没有理由,完全出于本能。再后来第一次与湖中之物有了心灵感应之后,字典自动翻到了“奇”字那页,其实,也许字典并不是要告诉梁宇宁事情“奇”,而是想指出对方是“麒”。 这个想法直到梁宇宁确定了是山魈鬼魂一直作祟之后变得更加牢固:单凭一个怨念,一个亡魂,最多一片山崖当作魂鞘,是不会有足够的力量产生那样的浓雾的,更不用说用法力来制造幻境、假冒玲龙、施展读心术,这每件事情都必须使用大量的法力。任梁宇宁满腹经论,也想不出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在死了之后仅凭鬼魂就可以做到这些。所以他大胆推论,在它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大而稳定的灵力来源。从鬼山魈对血玉的不甚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来源不该是矿石一类的物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鬼山魈的法力来自于另一个生物。 当他确认了返日狂刀之后,梁宇宁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鬼山魈一定要解封狂刀?这让他想起自己当年和玲龙的一番对话。那时一个夏天的晚上,他们看着路灯边飞舞的小虫时开始的: “梁宇宁(十六岁):真是莫名其妙的虫子。 “玲龙(十六岁):废话。 “梁宇宁: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它们这样飞有意义吗? 第59页 “玲龙:你又不是虫子,你怎么知道没意义? “梁宇宁:假如它们飞近了,而且是无比靠近那个灯,或者说,一团火,最后只会把自己烤干或者烧死。 “玲龙:虫子不会想这些,它们只会考虑如何离目标更近些。 “梁宇宁:所以我才说它们莫名其妙。 “玲龙:不,它们只关注如何靠近目标,而不去想那之后的事情。它们享受这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很惬意,并不是莫名其妙的。” 玲龙忽然转身认真地盯着梁宇宁的眼睛,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玲龙又说:“记住,如果你脑容量有限,就不要想那么远。” 这段回忆像是一丝黑暗的亮光,让梁宇宁开始考虑这雾兽假如只是一个鬼魂的话,就算它如何想尽办法破除封印,用上各种各样的手段,甚至拿出读心术这样高阶的法术,或许它自己从没有想过解封之后会怎么样。 根据兰斯洛的叙述,崔命人刚刚入水时鬼山魈是对着他去的,但是兰斯洛带着字典箱子刚刚入水,山魈就抛下崔命人像他扑来,但他把箱子扔出湖面之后,山魈再次盯上崔命人。这说明山魈的目标并不是人,而是带着灵气的物件。返日狂刀处在封印中,灵力外泄甚微,一旦有个灵气更强的东西出现在边上,位于水中混沌不明的山魈就极有可能弄错对象。 也许正如玲龙所说,山魈只是一个念念不忘解封的鬼魂,它不会“想那么远”,它只是“享受这个过程”。所以完全处在下风的梁宇宁决定放手一博,释放返日狂刀,藉助它的力量消灭山魈! 当然,作为经验丰富的驱魔人,释放这股威震古今的巨大力量之后该怎么办,“学究”也做了一定的打算。 此外,他也坚定了湖中之物就是麒麟的想法。 对于由灵兽看守封印的魔物的习惯自古就有,梁宇宁完全可以想像当初狂刀被封印后,三教中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往哪个角落一丢不闻不问,找人看守也不现实。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找来忠心耿耿的守护兽,而能够守护这种级别武器的灵兽,只有麒麟。 麒麟一定因为什么缘故被雾兽控制了。梁宇宁一边在湖底抚摸着大木棍,想着如何解封,一边想着如何解救麒麟,至少要截断山魈和麒麟的灵力联繫。 字典全部在他身边飞转,梁宇宁集中精神对准木棍,“破”、“撤”、“解”,三个字被他依次念出来,每本字典也同时翻动到想对应的页码,放出强烈的光芒照在木棍上。 木棍就和木讷的崔命人的一样,纹丝不动。 梁宇宁加大力量,甚至使用了“消”、“腐”系列的字诀,终于有点起色,手中的木棍像轴承一样开始转动。梁宇宁想要把它放下,但并不能脱手,木棍把他的双手死死吸住不放,而转速越来越快。他感到手心发烫,停下法术想藉此也冷却一下大木棍,再想想别的方法。可是这包裹着返日狂刀的木棍完全被激发了,速度快得像是f1赛车的车轮。梁宇宁只感到双手剧痛,手掌已然被磨破,血肉横飞。 就在他痛的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他发现木棍也开始变细,不再是那笨拙的大头棍模样,而与古人记载的返日狂刀的样子越来越像。 疼痛激发了梁宇宁的潜力,他拼命把双手撤回,不再理会仍在高速旋转的狂刀,把字典箱子放下,人站在上面,催动咒语:“起!” 就在他站在起步离开湖底的时候,借着字典上法术的光芒,梁宇宁在远处的水草中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个轮廓,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安静的埋伏在那里休息。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但不停从双手流走的血在催促他快点离开。梁宇宁咬了咬牙,做了自己所能想到唯一能做的事情后,才冲出水面,见到兰斯洛。 “我不在乎什么麒麟不麒麟的。”甲壳女孩尖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东西好像开始朝我们这里来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那柄杀气腾腾的长刀,在把山魈的图形全部削光之后,又四平八稳地朝着湖的这面飞来。月光不再因为它的锐气而黯淡,但却好像把所有的光亮都照在了它的身上。黝黑的返日狂刀十二恨,在不平静地囚仙湖上掠过。它经过一片湖面,湖水就像是被刀锋噼开似的向两边分开。 “真是人间兇器。”兰斯洛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不求人,“事到如今,打不过也要打了。” 梁宇宁手上的伤口停止流血,但体力还在不断流失,他没有说话,微微摇头。捷达、莫小邪、爆炸虫和阿碧都围在他身边给他包扎。 阿碧眼中湿润,一边为他缠纱布一边说:“学究哥哥,我们都会死吗?” 梁宇宁只是摇头,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啪嗒”一声,一个小东西被扔在营地中央。 “什么东西?”雷鬼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湿漉漉的小瓶子,好像刚刚从水里被扔上来的。 火牛捡起来仔细端详了几下,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那个我们用来装浓清醒剂的瓶子吗!” 梁宇宁睁眼,用虚弱的声音笑着说:“麒麟醒了。” 麒麟究竟是什么? 第60页 梁宇宁查遍古籍,记载不少,描述不多。画像不少,样子却各不相同。专业画师的工笔画受统治者影响太大,可信度不高,就只能看文人写意画,可这种画的画风又过于随意,先秦时纤细,盛唐时彪悍,好不容易到了画风相对写实的明清,偏偏又都不画了,以至于能客观反映这灵兽本尊的几乎找不到。 而自从郑和从海外带回了长颈鹿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认为麒麟这灵兽根本就不存在。不相信奇蹟的人永远不会看到奇蹟。不知是灵兽抛弃了世人,还是世人“看破”了灵兽,再也没有过于麒麟的记载出现。偶有民间传闻,也多是为逢迎当权者显示当时“国泰民安”而搞的“假新闻”,梁宇宁透过纸面都可以看到造假者可憎的奴才嘴脸。可越是这样,他的心中越是对这种象徵光明勇勐的灵兽充满期待。此外,他还有一个极大的疑惑需要解答。 返日狂刀还在缓慢的靠近,与低速不符的是它的飞行竟伴随着狂风的唿啸声,那排山倒海的气势一秒强过一秒。 兰斯洛微微后退了一步,道:“指望什么都是假的,还是靠我自己吧。” 梁宇宁还是面带微笑,咬牙道:“我相信奇蹟,就算到最后一秒,我还是相信神迹。” 站在营地边上面对湖面的兰斯洛开始并没感觉湖水有什么不对,被狂刀的力量压迫的水面不断震盪,完全没有原先一平如镜的样子。可随着距离的缩短,水面反倒平静了,所有的水波开始朝中间集中。就像他和崔命人跌落湖中的那次,囚仙湖上又出现了那个细长型的裂缝,一双宛如探照灯一般的眼睛探视着外面的天空。 命运就是这样,一生追求麒麟真相的梁宇宁倒不如今晚第一次对“麒麟”这个名字有感性认识的兰斯洛幸运——兰斯洛站在最靠近湖边的地方,也就首先亲眼见到这原本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灵兽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种比返日狂刀重现人间还要让人震撼的感觉,一种让他感觉自己被净化的感觉,一种让兰斯洛原有的伤痛都消失不再的感觉:只见全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动物从裂缝中笔直升了出来,静静站在湖面之上,脚下那道裂缝立刻消失不见。 麒麟抬头看看正在自己头顶飞过的狂刀,轻哼一声,开始向兰斯洛所在的营地方向奔跑。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平静的湖面在它的脚下就像是大地一般坚固,映照出麒麟矫健的身躯。 灵兽快跑没几步,一声长嘶,高高跃起,纵身在大家的上方,随后稳稳落地,站在距离兰斯洛十余步之外,悬崖的边上,此时此刻,它身上刚刚出水时所带的光芒也开始渐渐淡去。 此时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梁宇宁不由用脑中各种各样的“麒麟”形象来和面前这只进行比较。它有着状如狮虎勐兽的身躯,全身雪白又带有豹纹般的黑色花纹——这是唐朝的形象;四肢略显纤细,脚掌有些像马却又生有倒刺——这是汉代的画风;一条粗壮的尾巴短而有力,微微的弯着,尖端是一团银白色的长毛;麒麟的脑袋像是长满了狮鬃毛的马头,在月光下依旧散发着银色光芒。麒麟略一偏头,可见它下颌上有两根亮得惊人的长须在面前轻扬不停,一双仿佛可以反映出对方心灵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扫过每个人。 麒麟扭头继续面对着湖面,好像在看仍然在空中不急不慢飞行的返日狂刀,然后回头用平静地声音对所有人说:“你们觉得盯着我看就能让这刀改道?又或者自信可以记得住我的样子?”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快递小子,兰斯洛第一个从对灵兽的痴迷状态中恢復,挥舞着自己的不求人:“对对,反正你也会抹去我们的记忆嘛。我还是该先把这刀弄到别处去。” 麒麟贊同道:“年轻人,我欣赏你的不怕死。可只怕连我也搞不定它。梁宇宁!” 它勐然回头,大家自觉地都让到一边,麒麟与梁宇宁四目相对,它开口道:“你的思路固然不错,利用返日狂刀的力量来对付这老鬼,但你这样做知不知道怎么收场?” 梁宇宁自从见到麒麟,好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端着缠了纱布的双手站起来说:“我没时间想,我只知道仅凭我们几个,纵然不解封,那鬼物也会杀死我们。然后呢?我肯定它会再找其他人解封,不是吗?” 麒麟默不作声。所有人都更关心那越来越近的狂刀,而麒麟只返回头看了看兰斯洛,嘆口气后便轻轻抬起左前腿,在山崖上漫不经心地敲击一下。 众人立刻感到大地勐烈颤抖,脚下好像有股热浪涌了出去。已来到不远处的返日狂刀好像受到强大的外力作用,像是撞在了大皮球上,轨道呈切线状偏向一旁飞了出去。 “只是暂时的,不久就回来。”麒麟看破了大家的心思,抢先说,“返日狂刀十二恨,为害人间一千年。现在被解封,只怕再也不会被封印住了。在它再次回来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 梁宇宁想了想,不知如何称唿麒麟,索性道:“前辈,您有何打算?” 麒麟朝他走过来,其他人就下意识地避开它,好像无法直面其强悍的气势。 “唉,若不是我一时仁慈,又怎么会这样。”麒麟站在他面前道,“那个山魈,我杀它只需一瞬,却要用数百年来偿还这血债。万事都是因果。梁宇宁,你还有多少时间?” 第61页 莫小邪抢话道:“本来明天我们就应该回家了,可是现在,看样子什么都做不成,也回不去了。” 梁宇宁摇了摇头,麒麟却点头道:“好,看来你们倒想得开。如果你们想要全身而退,还是要靠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麒麟落在一旁仍然闭着眼睛的崔命人身上。 也许是感觉命不久矣,每人都并不惧怕麒麟,畅所欲言。 爆炸虫失笑道:“麒麟也算是万兽之灵吧,你该不会用三流小说的情节来告诉我们,这个大个子就是那个陈什么人的后代吧。” 梁宇宁不太习惯有人用这种不敬的语气和麒麟说话,白了他一眼,麒麟倒不在意:“他当然不是,他也不需要是。狂刀先前的那十二位主人,互相之间也并无血缘关系,连师承都没有,可还不是一样令风云变色。” 梁宇宁说:“这就是我最大的疑惑,这些‘狂魔’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一恨未遇良人,二恨春秋更替,三恨落日难返,四恨明月常缺。”麒麟开始念念有词地说着,“五恨巧取豪夺,六恨殃及池鱼,七恨巧巢易覆,八恨国人内乱。” 小心小新心中烦嘀咕:这不是布袋戏里着名的“十二恨”吗,虽然略有区别但大差不差。这麒麟是不是老煳涂了,念叨这个? 麒麟的读心术果真厉害,立即回答道:“这世间万事,本就诸多相似,即使有所类似也说明自古世人有着同样的烦恼。九恨江浪不息,十恨世态炎冷,十一恨未尝败绩,十二恨天下无敌。” 最后的两句是它和小心小新一同念出来的。 麒麟道:“看来这小说家比梁宇宁的功课做得还要足些,居然都知道这些。”不知何时它抬起前腿,再次施展法力把从另一个方向飞来的狂刀拨到一旁。 梁宇宁这时明白过来:“这十二恨,其实就是对应的这返日狂刀的十二位持有者?” “真是后知后觉。”麒麟转头看着梁宇宁说,“说实在的,我的力量本来就被那鬼雾兽消耗了不少,如果想逃过这场劫难,必须靠你们自己的力量。” 兰斯洛还在不停为昏迷的崔命人恢復神智,可不知怎么的,他明知自己那一击并不是很重,为什么崔命人偏偏总是不醒呢? 麒麟走到崔命人身边,兰斯洛自然而然地为这只体形庞大的灵兽让开位置。麒麟看了看这两个人说:“两个心地纯净的人,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尤其是他。”它盯着崔命人,语气显得欣慰,“当年我不慎被那鬼物侵蚀,眼看狂刀难保,就用尽全力把它送出湖底,幸好是被他所得,如果换做一个心地不纯的修道者,早就被狂刀的魔力吞噬,怎能坚持这么些年。看来重新封印狂刀,还必须靠他协助。” 梁宇宁什么都不说,取过阿碧抱着那把焦尾琴,慢慢坐下,在众人惊讶地眼光中开始不急不慢地弹奏。 这精妙的琴声悠悠,竟完全不似古风,却又缠绵悱恻,令人心醉。开始时舒缓,仿佛在阳春三月的草地上小憩;继而节奏开始急促,就像是遭遇了暴风雨,随后这“雨”好像越来越急,每个人的心都被这琴声拎到了嗓子眼。琴声愈快,气氛愈紧张,渐渐的,妍冰儿、小心小新这样几个心智本不十分强的人已经感觉要窒息了,其他人也都好不了多少。 这琴声将听众的心都牢牢抓住,随着演奏者的情绪而上下起伏,最后却好似深深跌入看不见底的黑洞,一股哀伤的情绪也随着他的弹奏蔓延开来,将所有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纵然雷鬼这样坚强的大汉,也好像觉得一切黯淡无光,长吁短嘆起来。 麒麟把两条前腿按在崔命人胸口,一丝亮光由它额头透出来,洒在崔命人脸上。麒麟还抽空对梁宇宁说:“如果你还不能放下心里的那个疙瘩,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无论你还有什么包袱,都要抛开。” 阿碧不知是否是受了血玉的作用,收到的影响似乎最小,她不禁问道:“怎么学究哥哥你也会弹琴?” 梁宇宁没有回答,右手一扬,曲调一挫,大家的情绪再次降到冰点。 兰斯洛手里紧紧握着不求人,拿挂在身上的红马甲碎片堵住了耳朵不听那琴声,专心等着狂刀的再一次进攻。但他吃惊地发现,连天空中的返日狂刀似乎也随着琴声的节奏而减慢了速度。 他瞪大眼睛转头看着梁宇宁,却发现学究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有亮点闪动。 “我本就是儒门弟子,弹琴也是必修。”梁宇宁终于开口,“这曲子是我即兴创作,如果要起名,不如唤作《止水》。” 麒麟点了点头不再看他,低头去治崔命人,只剩梁宇宁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双手创口虽然裂开,仍然在时断时续地弹奏着。 “玲,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梁宇宁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释重负地滔滔不绝,“我的功夫好很多了,我和我们的师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我在同门里也越来越有地位了。我本身也越来越成熟稳重了。可是,你知道么,我真的宁可什么都不要。 “任凭我查阅了所有的典籍,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復生与我相聚。直到我知道自己脑中有了一枚随时可以取走我性命的脑瘤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所谓的重逢,地点竟是在另一个世界。 第62页 “我的法力前不久开始消失了,我想可能是因为病越来越重了,我必须用更多的力量控制它,更要控制住想到即将与你相遇的喜悦心情。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打灭过哪怕一个亡魂,也从来没有用过激的手段对付过什么鬼怪。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每当有消息传来说哪里有鬼影出现,我都会尽力跑在第一位。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愿意那是你。 “玲,你给我的忠告,我都记着,我的诺言,我都在兑现。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没有你。十年来,我很好,你的师父很好,我的师父很好,我的父母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只是大家都很想念你。那琴弦其实是我费了很多心思才从你师父手里夺过来的,那些你最爱的曲子,我没有勇气去弹,但是我心里每天都在练习千百次。亲爱的玲,我什么都想告诉你,什么都要和你分享。那天我做了一个梦,你说会在深山止水之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是哭着的——我知道我哭的样子很狼狈——但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十年了,我不敢睡太熟,太想又太怕见到你,那个梦,也许预示着我的等待就要结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姓苏的大鬍子真不是东西,一千年前就写好这首每次想到就会让我心如刀绞的词。玲龙,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復生,你是不是还能认出我这个当年的小书呆子,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像当年一样和我争吵、打闹…… “前天,我发现我的法力恢復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玲龙,如果你听得到,就不要走远,等我一下。” 返日狂刀不理会下面人们的哭声一片与默默抽泣,此时正再一次开始靠近。此番的来势不弱,大有让大家就此彻底解脱的意思。 兰斯洛看麒麟分身乏术,咬了咬牙忍着泪水和疼痛,飞身上前想要与其缠斗。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感到有一丝不安,但是兰斯洛想为梁宇宁多留一点时间:他自我封闭了十年,就算是搭上半条命,也要挡一挡这傢伙。 兰斯洛这时才明白梁宇宁一直在说的“我们时间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用自己从未达到的速度扑向狂刀。 可惜返日狂刀的巨大力量似乎看不上这个重伤在身的快递小子,没等他靠近,刀上传来的巨大灵力就硬生生把他顶了回来。兰斯洛此时身体也不受控制,他第一次感觉到速度给他带来的无助感。他一边往地面摔落,一边盯着返日狂刀细长优雅的刀身发愣。 九恨江浪不息,十恨世态炎冷。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即使你充分认识了“命运”这个傢伙,也不能改变他。梁宇宁如此,玲龙如此,兽心人如此,捷达如此,火牛如此,阿碧如此……就连麒麟、雾兽山魈也都如此——我也不过如此。 兰斯洛闭上眼睛,任由不听自己控制的身体狠狠往地面摔去。 当然,兰斯洛自己也相信那么多人,甚至还有灵兽,肯定不会看着自己这么完蛋的,可他想不到,轻轻托住自己,卸掉巨大冲击力让他平安无事的,居然是崔命人。 崔命人面无表情,将兰斯洛朝身后地上一放并不多加理会,而是死死盯着那越飞越近的刀。 兰斯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甦醒,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恢復神智就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当他看到已经累得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麒麟的时候,他明白了一点。 “麒麟一定把什么重要的力量给了崔命人。”兰斯洛小声地脱口而出。 眼看狂刀就朝着崔命人直噼过来,连站在他附近的几个人都感觉脑袋被一股强横的压力控制得无法动弹。崔命人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微蹲,双手随着梁宇宁如泣如诉的琴声缓缓举起。 “诸位,得罪了!”崔命人高声喝道,掌中竟发出数道白光,将返日狂刀笼罩起来,同时一股强劲的山风从大家身后颳起往天空中扑去,风声夹杂着琴声,但又仿佛能听见其中还有隐约不清的嘶叫声、佛号声、怒吼声,但那声音又极短,只一瞬间就淡出了。 梁宇宁却听得分外真切。他看到从崔命人睁开眼睛,沉稳地站起来,抚摸了麒麟,轻松的接住了兰斯洛,再发出他人生到目前为止的第一次强力法术这一系列事情的全过程。梁宇宁笑了一下:“原来崔兄居然是命中注定的当年封魔人的继任者。有趣有趣,返日狂刀十二恨,现在要面对的,居然又是十二个人。那一声‘诸位’,权当是与陈弁为首的那十二位先辈打个招唿吧。” “学究”只是表示他的学问和城府深,倒不是说明他思想迂腐。梁宇宁从出道以来,不止一次凭藉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对未知的兇险情况做出非常正确的判断,所以他才有与年龄不对称的职务。现在,他再次做了一番大胆的推测: 崔命人自幼学习法术,但本身除了一身怪力与好像与生俱来的出色轻功外,不会施法不会用符不会看风水不会掐不会算,简直都枉称他也曾经是正宗的“茅山弟子”这个称号。但那种可以反弹一切法术的力量,却是难以解释的。 第63页 另一方面,能够用得动麒麟的人,一定是法力极其高强之辈,就算是在各派法术盛行的唐宋时期,这样的高人也可以用“罕见”来形容。当年三教高手最后用得动麒麟来看守返日狂刀,而且是体型如此巨大、坚守时间如此之久的麒麟,所以可以推测,这几人的功力肯定登峰造极。 梁宇宁脑中出现了一个脉络图:宋时高人请的麒麟,居然对没有法术的崔命人有很高的认同感,而这个崔命人对当下可知的法术都有很强的反弹能力,甚至是鬼雾兽的法术也只是可以把它暂时石化——梁宇宁的脑子开飞速运转: 那么说明崔命人身上的一定有与法术有关的潜在力量; 当我们用力去打山时,反弹力会让打击者痛苦不堪,那么也说明崔命人的身上的力量极可能就是极高的法力施展不出; 他能够拿着被封印了的狂刀而丝毫不迷失自己,说明他的正气不可侵犯; 三教高人一定早就想好了会有被解封的一天,以他们预测未来的能力,也许早就考虑到会有崔命人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人出现;而麒麟,在守护者的身外之外,还担任着“载体”的作用。 一切其实都是“人”在做,怨念凝结成狂刀、陈弁持刀行走、公冶权与陈弁的较量、狂刀十二恨的出现、三教封魔、找麒麟守护,一直到现在破除封印,狂刀再现人间。这期间无论是麒麟、山魈雾兽,还是囚仙湖、这绵延的山峦,都是道具和布景。 这样说来,其实“兽心人”的一生,早就和这返日狂刀联繫在一起;麒麟并没有给他什么力量,而是从真正意义上把他唤醒。 可换一句话,他坎坷的几十年,也完全是与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想法无关,他只不过是三教封魔高人设置在麒麟之外的一个“守护者”。 梁宇宁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想到了这些,心中的疼痛占据的绝对上风:其实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掌握命运之前,早就被命运改变。他联想起那晚他和崔命人的促膝谈心,那些他未曾想过的话题,心情更加沉重: “有的时候死才能最好的体现意义。”他依然记得崔命人说这话时的坚定表情,只是单纯的大个子怕是没有料到,这话会灵验在我的身上。 梁宇宁开始感觉巨大的法力在自己体内集结,而身上的酸痛与手指的伤口开始没那么难受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无论如何,先制住这狂刀再说。”他开口说道,像是说给每个人听的,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玲,愿你与我并肩作战。” 爆炸虫对这件事的脉络还算听得明白,忙接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的十二个人就可以对付它?” 捷达刚才听了梁宇宁一番对玲龙的告白,整个人处于深深的自责中,现在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喃喃自语“对不起”。火牛摇头道:“你们看看他就知道现在这里只能算十一个人。” 妍冰儿一把将站位靠前的甲壳女孩和莫小邪拉在身旁:“刚才的那个人气盾我觉得还有点用处,既然这狂刀好像很厉害,不如我们再……” 小心小新摆手:“不会有用的,我们再厉害还能比麒麟厉害吗?你们看看这传说中强悍无比的巨型灵兽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哪有胜算?” 麒麟没有说话,不知是真的太疲劳还是不屑。梁宇宁好像没听见,继续弹奏自己的《止水》,此时的琴声就像前几日众人见到的囚仙湖一般,绵绵不绝却又波澜不惊。兰斯洛不断揉捏自己的关节,似乎打算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而一马当先的崔命人,正在凭一己之力对抗来势汹汹的返日狂刀! 沉默了半天的阿碧终于开口了:“不错,我们是十二个人,但我们这样灰心丧气,凭什么能自救,凭什么对付这把杀人如麻的狂刀?” 雷鬼点头道:“没错,虽然我们没什么法力,也不太搞得清楚情况,但如果这样争论不休下去,一定没希望。” 兰斯洛说:“对头对头,明知打不过也要打——当然首先是因为我们逃不掉——这样才有一点希望。”他扭头看看且泪且微笑的梁宇宁说:“偶像,大家都想好了,只差一个了。要不要算上你口中的那个‘玲龙’一份?” 梁宇宁摇头,他看着捷达,说:“不关你的事,害死玲龙的人,应该算是我。我知道你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倘若她还活着,也不愿看到这么多人即将被狂刀所害。起来帮帮大家,你就不欠玲龙任何东西了,好吗?” 捷达停止呢喃,问道:“真的连那个大个子都不行么?那我能有什么用?” 梁宇宁点头:“我需要你们的人气给我捧个场。” “捧场?”众人听到这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宇宁还是微笑着:“没错,不捧场,再好的表演也是乏味的。我保证你们将会看到同一个人无法进行两次的表演。” 梁宇宁坐在地上,身边一圈全是自己的字典,腿上放着那把焦尾琴,身边坐着捷达、火牛、雷鬼、小心小新、爆炸虫、阿碧、莫小邪、甲壳女孩、妍冰儿,以及跃跃欲试本想帮崔命人的兰斯洛,大家都施展开“人气盾”将梁宇宁牢牢罩在当中。麒麟则站在他们这个圈子与崔命人之间,面带欣慰地严肃看着面前的一切——自从崔命人醒来,它再没一句话。最前方的崔命人真冒着大汗,凭藉掌中的灵光与返日狂刀角力。 第64页 山中水畔的一切显得这样安静,像是一幅意境高雅的油画。唯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力量,提醒着各位,生死存亡的关头即将到来。 “学究,”妍冰儿眼角还有泪痕,悄悄问梁宇宁,“真的是晚期了?” 梁宇宁点头道:“别理会这个了,这一役咱们并肩作战,很抱歉不能一直保护大家。兰斯洛,如果你活着,记得替我把所有人带离这里。钱,自然有人和你算帐。” 兰斯洛笑道:“你早就把这个活牢牢扣在我头上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你慢慢算。” 梁宇宁也笑了:“那我和玲龙就在那边再等你几十年,你死了之后我第一个找你买单。” 兰斯洛说:“那这单生意的钱就给你记下,咱们一言为定。” 梁宇宁点头:“一言为定。” 爆炸虫问:“学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宇宁笑道:“不要再多想什么,闭上嘴和眼睛,集中精神。这个人气盾如果有一个漏洞,大家可能都难过关。” 麒麟贊同道:“你的思路是对的。先用人气盾把自己护住,等自己准备好了让兽心人撤去法力,狂刀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到时会被人气盾再挡一下,你就打算用这个间隙施法封印它?” 梁宇宁点头:“是的。” 麒麟还没回答,崔命人倒先喊起来:“不行!这个方法没用!” 大家全愣了,雷鬼问:“没用?” 崔命人没什么心思回答,只是随口说:“有人试过,结果失败了。” 麒麟接口道:“这是隋唐时一个道家法师用过的方法,只白白送上自己一条性命。” 梁宇宁好似吃了一惊,毕竟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再次封印返日狂刀的办法,牵涉到许多禁咒的使用,按说应该是法力惊人了,可是被这样轻描淡写就推翻了。 麒麟继续说:“看来崔命人被封印的力量已经彻底觉醒了嘛,连记忆都恢復了。” 崔命人道:“我宁可不要。” 梁宇宁笑道:“崔兄,这事可由不得你——有什么可行的方案吗?” 崔命人道:“没有,我们这里的人没有封印它的力量。我能够和它抗衡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你们最好还是尽快走。” 兰斯洛哈哈大笑:“我这人向来喜欢算帐,不做亏本买卖:这刀这么恐怖,只怕跑也没用,反而害了更多人。不是三教同心封印过它么,今天咱们三人也可以代表三教,加上一个灵兽,就没一点胜算?” 甲壳女孩却问:“我们真的逃得掉?” 莫小邪斜眼过来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辛辛苦苦地要救你,你只想自己跑?” 甲壳女孩争辩:“救我就是让我活下去,不是吗?” 捷达轻描淡写地说:“对对,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人之常情。” 火牛则坚定地说:“我有经验,相信我:如果你跑了而又侥倖活下来,你这辈子将无法安宁。” 甲壳狐疑地看了看他,她不敢直视火牛好像冒着光的眼睛,只是随后改口道:“我就是说说嘛,我肯定不走。” “我也不走。”阿碧说。 “我也是。”大家一个接一个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没人愿意离开。 梁宇宁说:“好了,麒麟大人,那么你总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了吧。” 麒麟呵呵笑道:“好个儒门子弟,连这你也知道。” 麒麟作为灵兽,其存在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知识的传递。作为祥瑞象徵的麒麟,在先人记载中往往会被召唤来见证或记录一些重要事件。要是说当年封印返日狂刀的三教高手没有什么话留下给麒麟,梁宇宁是万万不会相信。 前辈一定留给了麒麟什么重要信息。 这个重要信息必然和狂刀的封印有关。 先人用了一千年的时间才封印这把刀,而且是集结了三教的力量。这不单单是法力的问题,更是团结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前辈一定也最看着我们的团结。 对。梁宇宁看到麒麟的态度发生这样的变化,推测前辈们希望后人和自己一样团结和无畏。而当满足这个条件之后,想必善良的麒麟会说出一些它先前不会说的事情。 麒麟很欣慰地看着大家,说了四个字:“无法封印。” “什么!”大家都喊了起来,连崔命人都差点摔倒在地。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兰斯洛问。 “没错,这刀无法再次封印。”麒麟说。 “完了完了,”爆炸虫泄气了,“这下是完结篇了,谁都活不了。” 梁宇宁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他死死盯着前方:麒麟、崔命人、空中摇晃不停地返日狂刀。 他示意大家别作声,自己则凝视着看上去优哉游哉的麒麟,继续问道:“只有这些?” 麒麟点头道:““一恨未遇良人,二恨春秋更替,三恨落日难返,四恨明月常缺。”麒麟开始念念有词地说着,“五恨巧取豪夺,六恨殃及池鱼,七恨巧巢易覆,八恨国人内乱。九恨江浪不息,十恨世态炎冷,十一恨未尝败绩,十二恨天下无敌——至于死地而后生,破解之道,正在其中。” 第65页 兰斯洛骂道:“我最怕猜谜语了。到底什么意思?” 麒麟嘆气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想我说的也够多的了,小朋友们,我想也许我该休息了。”说罢,它伏在地上,眼睛闭起再不出声。 梁宇宁相信它真的说完了它知道的话,这种表现也只能说明它已经没有负担——至于对付返日狂刀,从来都不是麒麟的“工作内容”。这个时候,只能靠他们自己。 他刚刚止血的手又因为他拂动琴弦而绽开,焦尾琴上已经满是他的血迹,梁宇宁也并不在乎,只是轻轻弹奏着《止水》,似乎在与另个世界的玲龙探讨着问题的答案。 阿碧问兰斯洛:“我的血玉会不会有用?” 兰斯洛摆手:“那血玉只是灵力很强,但用来对付这把能够吸收日月山林灵气的刀,还显得太嫩了点,就和我的‘剑’一样。平时斗法我没怕过谁,可是遇到它我居然都没有举起‘剑’的勇气。这些前辈也真不像话,依我看,要是有第十三恨,我就恨‘故弄玄虚’!”他越说越激昂,却依然保持着多年来的习惯,将这把不求人称作“剑”。阿碧没理会这个,只是摩挲着血玉,不再做声。 崔命人忽然大吼一声:“喝呀!”众人一起抬头看去,狂刀的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极力想冲破这道屏障。崔命人脸色已经非常不对劲,看来不能再坚持多久了。 大个子心里非常矛盾,他当然也想解决狂刀,自己有了法力,也许可以克制住那奇怪的体质,也许有机会和世人解释清楚。可是现在,他就是保护其他人的墙,如果他撤去力量,也许可以苟活,但梁宇宁、兰斯洛以及阿碧小姑娘等等其余人,又该怎么逃生?甦醒的记忆给他带来的不是方案,只是绝望,因为当他发现所有自己能够想到的方法都被前人试验过后,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住、封印住这把夺走过无数人生命的细长的黑色狂刀。 崔命人回头偷眼看了看大家,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我活到现在,没有救过什么人,只伤害了许多无辜的傢伙。就算回到那个世界,也不过是个逃犯,可能还要连累我妻和朋友——想到“朋友”二字,他第一个竟想到了梁宇宁——可是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战死,救了这些人,为救朋友而死,我就问心无愧! “来吧!不管你有多厉害,你有多少恨,有本事就追上来杀了我!”崔命人双手力量勐地加大把返日狂刀向外推开,随后施展轻功冲下了山崖,往远处跑去。返日狂刀似乎也一时没理会归来怎么回事,在空中盘旋了两周,这才犹犹豫豫地追了过去。 这边各位团友悬着的心还没完全放下,梁宇宁就晕死过去。大家涌上来观看,作为首席嚮导的捷达观察了一下伤口,说:“他这是失血过多。要命,这样搞下去不用等那个脑肿瘤发作他就玩完了。甲壳,你把那个急救箱那过来,我要绷带。” 甲壳女孩似乎也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妥,老老实实地照做,主动问:“他的手怎么样。” 雷鬼皱眉道:“不是很乐观,搞不好这就废了。” 阿碧急了:“那怎么办?” 爆炸虫嘆道:“如果我是他,我也许早就垮了,亏他还能撑到现在——他还救过我一次。” 火牛点头:“他救过的又何止是你一个。” 捷达专心致志地为梁宇宁缠上止血纱布,丝毫没有舒心的表情:“学究这个人出来之前就有些奇怪,丝毫就是为了遇到困难而来的,体能也出奇得好。第一夜的雨我们没人发现,也只有他察觉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场雨本来就应该是普通的山间阵雨,来得快去得快,只不过被鬼山魈又加强了一下,以致于下得时候惊天动地,下完后却了无声息。” 小心小新瞪着眼睛道:“这么说你也知道那晚下雨的事情,那为什么你没有支持学究的说法?要是你早点说,也许他就能早点明确情况,不会到现在这样。” 捷达没有回答,继续为梁宇宁疗伤。他可以找出无数个藉口,可没有一条说得出。 火牛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还希望他能没事。而那刀……” 大家再次看去,返日狂刀与崔命人都已经远去,二者之间的距离也变近了。 兰斯洛再也忍不住:“不行不行,再坚持下去我非疯了不可,我去帮忙!”说罢人就朝外纵去。他本来已消耗不好体力,还有些许内伤,此刻也管不了这许多,晃动不求人就追去。他的轻功比崔命人又高一筹,转眼就跟到了返日狂刀的后面。 “崔命人,这刀非要宰人才能消停吗?”兰斯洛发问。 崔命人压根不歇脚的狂奔:“不知道!” “你不是它的主人吗?”兰斯洛问。 “我才不是,我又不是什么狂人魔人。”崔命人说。 兰斯洛又仔细看了看狂刀,说:“可是很奇怪啊,它明明可以稍微一加速就干掉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慢悠悠地陪你玩呢?” 崔命人骂道:“你别说风凉话,知道你速度快,要不要换你被追试试?” 兰斯洛笑道:“求之不得。”说罢飞身上前跃到狂刀后面,拿不求人用力一砸刀柄,狂刀在空中不由一晃。这下的反冲力更强,兰斯洛本就运足了功力,身体极轻,再被这股力量一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上方飘走。可是返日狂刀并没有改变轨道,依然跟着崔命人。 第66页 崔命人此时却好像明白过来了,慢慢降低了速度,同时小心注意背后刀的速度。而那把全身散发出诱人寒气的刀,也放慢了速度。 “见鬼了。”崔命人心里直犯嘀咕,“真的不想杀我?” 不知何时麒麟竟然与他齐头并进地飞奔着,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岸边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段,麒麟略微比崔命人快一个身位。它好像也难以理解眼前的一切:“要不要赌一把?这刀似乎对你有意思。” 崔命人被它这么一说,反而加快了以放慢的了速度,还不忘回嘴:“你说什么呢,我没空猜谜。” “这刀好像不想杀你,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用刀刃对着你。” “这说明我的速度很快。”崔命人跃过一堆碎石。 “不对不对,”麒麟边跑边沉思着:“其实从陈弁开始,这刀的歷任主人们就都不是丧心病狂的狂魔。相反,如果是充满恶念的人遇到这刀,反而会很快被它控制丧失心智。所以没准你和它真的有缘。” 崔命人还是不放心地说:“我要是去抓这刀,结果被砍死,那些人怎么办?你是灵兽光说这些风凉话有什么用?” 兰斯洛不知何时也赶了上来,现在变成两个人和麒麟在最前面冲刺,返日狂刀在身后不远处飞行。 兰斯洛肯定地说:“得了得了,拿刀铁定是沖你来的,但不是为了杀你。不然你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崔命人忽然往麒麟那边一靠,像是踩了急剎车,速度完全放慢,一下子就把返日狂刀给放了过去。就在刀的前半截刚刚越过他,后半截还在身旁时,崔命人出手如电,用右手一把抓住了狂刀的刀柄。 顿时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接着又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崔命人站住身躯把刀往回一拉,探左手上前托住刀身,把全身力气集中在手上,牢牢攥住这把漆黑的仿佛细长木棍的绝世神兵。 兰斯洛往前沖了两步忽然发现左边只剩麒麟,崔命人不见了,忙回头去看,却只见他正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拿着狂刀兀自发愣。 他与麒麟都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兰斯洛:“他真的成功了,他能够掌握返日狂刀。” 麒麟眯着眼睛:“也许吧。但我也不能肯定。” 兰斯洛愣了:“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有变数?” 麒麟若有所思:“这些年崔命人已经证明自己是返日狂刀的有缘人,此次狂刀重现带给他的影响也最大,但是这并不说明他就可以成为刀的主人。毕竟被封印时与解封后不是一个概念。” 兰斯洛说:“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让他变成这样的是你,让他去和刀对抗的也是你,让他去抓刀的还是你,现在你现在又说他不一定能完全控制这刀?” 麒麟道:“你当然不明白,这刀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杀过多少人,它有多锋利,而在于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这个谁都不知道。即使当年被封印,这刀好像也没有完全使出全力抵抗,更多的是缘于对那个号称自己‘天下无敌’的主人的失望。假如它坚持抵抗,不知道还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与时间。” 兰斯洛道:“我看崔命人好像和这刀并不犯沖啊,本来他没有什么法力,现在有法力了,居然还可以拿着刀而不引起刀的反感,至少说明这刀认可他吧。” 麒麟说:“我当年被召唤看守这刀,三教首领说首先要利用这些年的时间消耗掉这刀上的戾气,如果不行至少也要选择一位合适的新刀主,用其自身的力量克制住狂刀。在这之前,确保刀不被解封。可是——崔命人只是我在危机时刻碰上的,并不是特地选择的,他真的可以吗……?” 这时崔命人却说话了:“我,我感觉很不错,好像这刀在和我交流。但我非常不适应,人好像在变轻。” 他这倒是实话,因为麒麟与兰斯洛都惊奇地发现,握着刀的崔命人像是直升飞机似的,开始笔直地朝空中升起。 崔命人和兰斯洛都没搞清楚状况,那刀却拖着崔命人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兰斯洛刺来。 麒麟惊唿道:“果然不行!”探前腿朝兰斯洛身前土地上跺去,兰斯洛感觉眼前凭空多出一个半透明的罩子,眼见刀锋已划破自己胸口的衣服,却被这冒出来的防护罩将刀硬是顶得弹开老远。 即使如此,兰斯洛此时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刀刺透了。他也看到麒麟身子变软,瘫倒在地。返日狂刀则拖着不知所措的崔命人,朝营地方向快速飞去。 这边的团友们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事情闹迷煳了,见兰斯洛兽心人前后脚消失,梁宇宁昏迷,刚刚一直养神的麒麟又忽然站起来跑掉,都还没搞清什么情况。这边厢那个好不容易走了没一会工夫的返日狂刀竟然又阴魂不散地以更快的速度沖了回来。与上次不同的是,崔命人像是尾巴般赘在后面,使得刀看上去就像一颗彗星。 崔命人这辈子学法术时总是感觉耳边有嗡嗡声,使得自己无法清晰地听见授业者的话,而当他第一次表现出强大的法力反弹能力的时候,他就被认定是一个“危险分子”,很奇怪的是从那之后他自学一些简单法术时,耳边的嗡嗡声也再没出现过。 第67页 如果不是现在那种声音又一次响起,只怕他不会想起它曾经存在过。而这次,这嗡嗡声中依稀可以听出一些别的意思。 兰斯洛这边没空去理会麒麟怎么样,他本就不太敢靠近这巨大的灵兽,再说他更怕没有反抗能力的其他人会遭到不测,确认麒麟还有神智后他使出全力,忍住胸口的剧痛朝回赶。 “该死,还是过于乐观。”兰斯洛心中抱怨着,原本就该准备好这狂刀可能会反覆,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麒麟看来是完全脱力指望不上,崔命人加上自己和梁宇宁的力量估计也不能和以前那些前辈相比,加上现在都有伤在身,唯一能对抗一下的崔命人现在彻底成了小尾巴。 他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压住往上翻涌的气血,继续朝营地方向飞奔。 这边莫小邪、妍冰儿、雷鬼、爆炸虫几乎是同时在发现返日狂刀来势汹汹后警告大家。雷鬼更是直接高喊:“守住学究,大家快用人气盾。” 九个人手牵手,集中注意力把自己的“气”运在头顶,就见慢慢再次有一道空心金光从大家中间喷涌出来。 返日狂刀微微一抖,像是遇见了猎物,对准光束最强的阿碧方向就直挺挺刺来。 “你们别这样!”崔命人忍不住大喊起来,“这刀现在就是要消灭反抗力量!” “那我们就这样等死?!”捷达回喊道,“你和狂刀好像是一体,怎么相信你?” 正说着狂刀已经拖着崔命人来到阿碧头顶正上方,看似牢固的人气盾遇到刀锋立即就被截断——这说明在众人力量减退的同时,返日狂刀的力量还在不断加强。 阿碧感觉胸口的血玉正在“吱吱”发出响声,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压缩着,自己也感觉一道冷风从头顶上向下吹来,这寒意直扑心底,一股失落感与无助感油然而生。 “啪嗒。”清脆的一声传来,她非常肯定是血玉被弄碎了。 那股冷风也立即更加强大起来,像是一把从天而降的巨斧此时已经贴近了她的头皮。 其他人也都看得明白,此时均是惊心动魄——一旦阿碧遭到不测,整个人气盾就散了,按照捷达和学究的说法,那样的话大家将失去最后的自救屏障。 阿碧抬头向上看,一柄漆黑的长刀,尾部还有一个眼中表现出万分无奈的大汉,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她眼前变黑了。 阿碧本以为自己和大家都死定了,不料眼前竟又亮了起来。她仔细观看,惊奇地发现,居然是五本字典紧密凑在一起,硬生生地挡住了这一刀。 “学究哥哥!”她情不自禁地笑着喊了出来,再往圈中看去。只见梁宇宁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那里,微闭着眼睛,缠着纱布的手放在那张琴上。身旁字典箱子大开,里面的几十本字典都带着一种有些刺眼的白光在白空中漂浮着,笼罩着所有的人。 这时兰斯洛也已经赶回,见状不由大声说:“你真的不要命了!这种法术会耗死你!” 梁宇宁平和地说:“这个倒无妨。只要有效就好——崔兄!”他提高声音对崔命人说:“你现在能脱身吗?” 崔命人随着返日狂刀被卡在空中,感觉那刀似乎在一点点地回撤。他说:“松不开手。不过我感觉这刀似乎在和我说话!” ——自从刚才他握住刀柄,就一直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信息从掌心传来。那是许久之前就已经在他耳边出现过的声音,却又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声音: 和我并肩作战,杀光天下小人。 你心中有恨,我帮你消除所有伤害你的人。 你是我的主人,我的力量你一定需要。 …… 崔命人开始时并不被打动,即便这声音时而充满威严,时而万分献媚,时而带有挟持的口吻,时而又把自己当作僕人。崔命人都一直在对自己说“不”。 但他终于犹豫了,当传来鬼山魈的声音:“来吧,利用这刀,回到尘世中,还有谁敢和你对着干,谁敢对你不敬。”他真的有些犹豫了。 好在这时,梁宇宁那一声“崔兄”传来,这让他又一次想起他们前几天在湖边聊天的情景,那个微笑着说要帮他,其实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的人,他对自己的期望,他给自己的承诺。自己为什么要执着去回到那个和自己不本不相干的世界,为什么非要得到一些不喜欢不愿意接近自己的人的承认?如果回头是一件充满困难和血腥的事情,自己何不就安于现状? 他骤然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起来,没有知觉的双手此时也恢復了力量,他运用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法力,死死的掐住刀柄。 “你休想控制我!”崔命人用那种近乎野兽嚎叫的声音唿喊道,“管你什么返日,什么十二恨,通通给我停下!” 所以人都被这吼声震住了,仍由耳朵一个劲的鸣叫,都忘记去堵上。 兰斯洛愣愣地看着空中着奇怪的一幕,喃喃自语:“这兽心人的狮吼功真是邪乎。” 梁宇宁则轻轻用小指拨动了一下琴弦,嘴角微微上扬:“几千年来,崔兄是第二个挣脱返日狂刀心魔的人。” 擅于发现人话语漏洞的雷鬼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这之前还有什么人?” 第68页 梁宇宁点头:“我想起来了。而且我想也许你们会是下一个。——兰斯洛,你还有力气吗?” “看你要干什么了。”兰斯洛揉着作痛的胸口说。 “我要做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法。在这之前,需要你给我争取点时间。”梁宇宁说,“而至于大家,现在我的儒门浩然阵下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千万别出去。” 兰斯洛即使是作为当年儒门大会的观众从头到尾见证了梁宇宁的“成名”过程,也没有见他用尽全部功力施展出“浩然阵”这样的强力法阵。而他说自己还有更高深的法术要使出,便深知他正在消耗自己最后的力量,押上自己最后的生还可能来风光地“秀”上一场。 “偶像,”兰斯洛有些不知所措,“事到如今,你的身体……你的法力。” 梁宇宁摆手道:“这不需要你关心。你只要全心的帮助我,到时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的酬劳。” 兰斯洛听他这样说,也只得止住鼻子的酸楚强装微笑:“那你要我怎么服务?” 梁宇宁道:“我知道是你破解了颠倒八卦阵。用的应该是你的禁招吧?” 兰斯洛身子一颤:“你说的是‘划空三界’?” 梁宇宁点头。 兰斯洛想了几秒钟后又抬头看了看正在随着返日狂刀四处飞舞的崔命人,他现在表情凝重,似乎在与狂刀上那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进行不停地斗争。 梁宇宁说:“崔兄虽然刚才抵挡住了一波冲击,但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下一波。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兰斯洛勐晃了一下脑袋,对着自己的不求人说:“好,老活计,今天就让我们为儒门梁宇宁的风光大葬再加个班!” 梁宇宁微笑着喊道:“崔兄,你尽量调整狂刀的轨道,让它在我头上横着飞过去一次!”转而对兰斯洛道:“到时你就迎上去,用划空三界!” “你想把它送到其他空间去?!”兰斯洛惊唿。 梁宇宁摇头:“没希望,只求让它安静一会儿。” 崔命人这边见梁宇宁再次恢復,心中本就振奋,加上被他那么一喊,返日狂刀在他手中略微服帖了一些。此时他双手用力,试图把刀的运动方向偏转过来。那刀也似乎知道这些人打算对自己下手,与崔命人在空中角力。 崔命人心里愈急,不由大声说:“你不是有什么十二恨吗!你有本事就来个‘天下无敌’灭掉我算了,你不是恨什么‘殃及池鱼’吗,为什么又要来害别人!” 每喊一句,那刀就开始慢慢转动。最后终于平行于营地所在的湖岸线,接着陡然加速,宛如一枚飞弹。 兰斯洛已经做好准备,这边朝旁边一根野生的藤条上一蹦,整个人快速蜷缩,等藤条的形变达到最大时,他也运用毕生功力,借这弹力让自己高高跃在空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见兰斯洛飞快用右手把不求人绕过肩膀紧贴在身后,口中念念有词,身体也开始发出隐隐亮光。等到他距离返日狂刀还有约十米时,兰斯洛双目一瞪,两道寒光直射出来,腰部似乎也在用力,把他的上半身转动起来以图更大的力量。握着不求人的右手在空中以闪电般的速度划出一个圆弧。 “我佛慈悲,划空三界!” 一个好像“卍”字的白色符号在空中转瞬即逝,紧接着大家就发现兰斯洛前方似乎多了一个巨大的盾牌,牢牢抵挡住无坚不摧的返日狂刀。 崔命人、兰斯洛、返日狂刀,此时此刻全部在半空中静止。如果不是偶尔能传来好像两块砾石被外力用力挤压发出的“喀喇”声,大家或许会认为他们天生就是长在空中的。 “起!”梁宇宁双手抬起,口中念道。所有漂浮在众团友头顶的字典全部听话地向上升起。那道由浩然阵发出的沖天白光也开始改变方向,把空中的两人一刀照在其中。 梁宇宁好像放下了心,把手上的纱布慢慢摘去,慢条斯理地说:“本来我是想试着借用三教之力再次封印狂刀,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更好的选择了。” 手上的伤完全没好,此刻还有鲜血在渗出来,但梁宇宁压根不理会。他此时的内心与冷静地外表完全不同,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对付狂刀的方法。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放下了心结,敢于面对过去,你会惊讶地发现,还能找回很多或相关或看上去无关的记忆。 那时玲龙刚刚离开的时候,梁宇宁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故纸堆中。所有对于上古神兵的了解也差不多都在那时积累。 那是一段很长的记叙,说的是一些曾经成功逃脱上古神兵杀戮的人。对的故事都写的精彩纷呈,比小说还热闹,在这些唯有一句关于“返日刀”的话显得很是乏味。 “濮阳儒生夏某,无为而擅辩,或得一生。” 这话说的是很模稜两可的。本来“无为”就有多种解释,结合上下语境姑且把它理解为“没有法术”。后面那个“或”也可疑,到底有没有“得”呢?“一生”又指的是什么呢? 那时的梁宇宁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他只希望尽量多地看书,尽早地忘记玲龙。 第69页 这段阅读的记忆随着他思绪的封印而被丢弃,直到他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敢于去真的想念玲龙,他才刚刚想起同时期的这些事情,这些曾经看过一眼已完全不能肯定正确性的记载。 他现在只能主观地希望,这句话这样理解: 一个濮阳的夏姓儒门中人,口才很好但不会什么法术,却有一次在刀下逃过了一劫捡到一条命。 而这,是梁宇宁在找遍了回忆之后,所找到的唯一一段也许成功逃脱了返日狂刀的记载。这个时候,他觉得即使是假的,也总好过没有。 妍冰儿被眼前的情况完全吓蒙了,闭上眼睛抱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场面。本来是为了给生活解压,特地请假找了这样一次徒步旅行,谁料发生这样的情况。 感觉过了很久,身边非常的安静,这让她有些纳闷,便微微睁开眼睛。在一片漂浮在半空的字典下方,所有的人或坐或趴,表情紧张。 阿碧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手里握着自己那块破碎的血玉,不时去擦拭自己的眼角。 妍冰儿低着身子走过去道:“别伤心啦,人没事就好。” 阿碧摇头,盯着她的身后:“不,我指的是他,他好像真的打算……” 妍冰儿急忙回头。此时梁宇宁正面色惨白的站在浩然阵外面,琴平放在面前,他双手都血迹斑斑,左手摊开掌心向下,右手握空拳水平伸出。双手中不断有好似白气好似高压蒸气一般冲出来笼罩着大家所在的圈子。 “你的身体不想要了?”妍冰儿大喊。 梁宇宁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没有答话。但看得出力气增大,正在把全部力量运用出来。 爆炸虫处在比较靠边缘的位置,梁宇宁、崔命人、兰斯洛他都能看到。在爆炸虫看来,学究现在一方面在把力量灌输到浩然阵上,另一方面也在利用浩然阵把力量直射向空中。在他们三人的合力控制下,能看出返日狂刀虽然还不甚甘心但也无法动弹。 女孩子总是心软的,总是不能相信前几天还和大家有说有笑同甘共苦的人竟然病入膏肓,而且竟然正在为了救大家而耗尽生命的能量。 即使像莫小邪这样的乐观派,这时都感觉心里难受,再看甲壳女孩也已经愣在那里,只是喃喃道:“这就是祸事……祸事。” 小心小新不耐烦道:“我们现在帮不上忙就要再乱说。学究已经准备牺牲自己,我们除了完全按照他的话做,充分相信他,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雷鬼说:“是的。我愿意做任何可以帮忙的事情。” 火牛死死盯着捷达,捷达皱着眉头反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火牛说:“你应该很清楚。” 捷达道:“不行,上次那个事情已经很冒险,这次不能再试了。” 阿碧忍不住了:“得了,用颠倒八卦阵的时候远不如现在兇险,你不是也用了。如果他们三人顶不住,我们也一样没希望。” 梁宇宁静静听着大家的对话想出口阻止,但他已经完全没有精力。 现在的他,拖着酸痛的身体,用尽全力维持着浩然阵的安全,还要思考对付返日狂刀的办法——即使想起那个濮阳人,也不能填补具体操作上的空白。 如果只是靠说话,就能够对付返日狂刀,那么也太小看这把具有回天有术的上古神器的力量。可是现在凭藉自己、崔命人与兰斯洛的力量,怎么可以对抗它?麒麟本来就不是世间的凡物,为了这刀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法力与力气,即使它现在主动站出来,梁宇宁也不会好意思接受。崔命人被尘封的力量虽然已经觉醒,但缺少实战,而且还不太能随心驾驭;兰斯洛本来法力就有限,划空三界是他所有体能的爆发,也不能指望他还有能什么表现。 是的,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 他好像又回到了站在擂台上的场面:台下山唿海啸般的喝采,对面志在必得的对手。 那个时候,也一样没人看好他,但是他也凭藉一己之力成为“儒门第一”;现在,更加退无可退的关头,死亡随时会到来,他该怎么完成这个平生最后的任务。 “玲龙,”梁宇宁心中说,“那时我感觉你好像和我在一起。而现在,十年已到,你真的就不再陪我战斗了吗?”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脚上用力把琴挑起,撤回双手抱住焦尾琴,好像那时他抱着濒死的玲龙。 这一刻,他感觉无比心安,就像再次遇见那个自己欣赏的玲龙,可以再次重头一般。 那边捷达真的再次使用了颠倒八卦阵,可惜这次失败了,连同并没有参与布阵的阿碧在内的九个人全部好像被抽空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上。可他们发出的巨大能量使得浩然阵并没有因为梁宇宁撤去力量而减弱,反而有一道势大无比的人气盾透过字典排成的阵,直冲上天,牢牢打在返日狂刀上。 兰斯洛这时集中精神,眼前除了狂刀什么都看不到,虽然手臂好像酸的被一缸陈醋泡透了,但还是硬咬着牙支撑。 对面崔命人倒有了变化。那人气盾一击过后崔命人好像从返日狂刀上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你想救梁宇宁吗?” 崔命人愣了:“救他?” 第70页 “他脑子里有肿瘤,随时会死,但只要你愿意妥协,咱们就有办法救他。”狂刀上的声音变得温柔无比。 “这……”崔命人真的犯了难,如果直接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他摇个头说个不都非常容易,可一旦与他非常重视的人有了联繫,他就不知如何是好——崔命人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过朋友。 “放心,你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害主人的朋友?”狂刀继续献媚道。 “那我该怎么做?”崔命人变得彷徨起来,开始关心应该怎么办。 “首先你不该这么死命的抓住我。”返日狂刀上的声音说,“你应该试着相信我。” 崔命人好像被催眠了一般:“对,你说的很对。” 一声好像穿透他耳膜直入内心的琴声传来,崔命人全身打了个寒颤。 梁宇宁右手拉紧琴弦高声说:“崔兄,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首先饶不了你。” 兰斯洛也急切地说:“这刀绝对是骗人的,不过它好像有种魔力可以控制人的心智。别上当了!偶像他已经下了决心,别拖他后腿!” 崔命人对下面喊:“可是它说可以救你。” 梁宇宁厉声道:“错,如果救我需要你用妥协作为代价,那只不过是延迟了我的死期而已,返日狂刀一旦掌握了你,更多的人会殉葬。” 返日狂刀此时好像也再无顾忌,在崔命人手中强烈摇晃起来。 兰斯洛的划空三界属于瞬间发出强大能量,坚持了这么半天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更是快要失控。他把目光投向地面的梁宇宁,希望他还有这么主意。可他看到的一幕让他完全惊呆了。 那片泛着白光的字典组成的浩然阵下方,不知何时钻出了一个全身笼罩着白色光芒的人影,一眼可以看出是个女孩。她快步走到梁宇宁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随后竟然和他化成了同一个人,就像游魂附体的情况一般!而问题是兰斯洛本不具备阴阳眼的能力,也没有佩戴什么视灵的道具,那么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还没等到他多想,梁宇宁已经再次高声唿喊:“返日狂刀!我最后一次,用我的生命向你挑战!” 他用嘴扯掉缠在手上的纱布,任由伤口上的鲜血流淌。同时,两本字典飞在他的身前,牢牢把焦尾琴托住。梁宇宁把受伤的手按在琴上,气喘吁吁抬头看着天空说:“玲龙,你终于回来了,让我们并肩作战!” 究竟是不是玲龙附体,梁宇宁自己说不清楚,崔命人没在意,也说不清。兰斯洛倒是能肯定有个女子的身影出现过,但是这样反而很可疑。因为兰斯洛没有阴阳眼的能力,这个凭空冒出来就被他看到的身影严格说起来就不能是鬼魂,而玲龙去世十年,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兰斯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料稍稍一分心,就觉得从不求人上传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力,冲击强得快要把他撕裂似的。他暗叫不好,返日狂刀的力量不可估量,看来刚才被压制不是因为自己和崔命人厉害,而完全可能是刀在积蓄反击所需的能量。 兰斯洛被高高弹起,随后就以一道抛物线朝湖中摔去。崔命人随后也感觉强力袭来——不过好像返日狂刀对他没下狠招,比兰斯洛受到的要小得多。他借势撒手飞身去追兰斯洛——现在就算他还想抓牢返日狂刀只怕也没有那个本事,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 返日狂刀停在空中微微起伏,像是在大口喘气。随后它转了两圈,没有追杀那二人,而是寻找下一个目标。 梁宇宁则慢慢走上前去,轻声嘆道:“刀啊刀,你本就不是世间之物,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呢。 “我现在才明白,我可以在十年前无意中用念力固化玲龙的一部分法力与魂魄在体内,陈弁的族人又怎么不会把怨气固化作为武器? “返日狂刀十二恨,这些怨恨让你越来越强大,可是你想过没有,嗜杀者建立新秩序,从来没有长久过。陈弁之所以被人视作狂魔,无非就是因为他用最让人痛恨的方法来反抗别人对他的迫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倘若被你杀死的那些人的族人、朋友也积攒怨念,出现另一把什么魔剑魔枪,所有的矛盾就只能用这种最野蛮的方法延续下去?” 这时兰斯洛和崔命人全身湿透从湖中爬出来,面面相觑。 兰斯洛:“他疯了,居然和那刀说起大道理来。” 崔命人:“谁知道呢,硬拼肯定没用,这样倒说不准,但太危险了。” 兰斯洛道:“可是那刀现在可以毫不费力把他一分为二化整为零。” 崔命人道:“确实,不过我能感觉到那刀似乎在认真听他的话。” 麒麟不知何时也从水中一熘小跑出来,看来囚仙湖对于它而言才是恢復体力的地方。刚才明明已经累得脱力,现在已经又可以和他们大谈特谈起来,这虽然让兰斯洛感觉很不合时宜,但又不得不听,因为麒麟第一句就是:“没错,他就是应该这样做!” 崔命人还是对这灵兽心有敬畏:“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样做可以战胜它?” 麒麟说:“这不能肯定,但比你们刚才完全靠蛮力要有用。梁宇宁一定是记起很久前那个曾经靠口才在刀下逃生的人,所以才这样做。唉,只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最后也得了疯病,原先伶牙俐齿,最后一辈子再也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第71页 兰斯洛听不下去了:“你这个麒麟真是可恶!明明喊你来守护这刀,你没守住,差点让那个什么鬼雾兽抢去;人家救醒你,你却老是东一榔头西一棒,让人莫名其妙。那我现在问你,我们有没有可能封印返日狂刀?” 麒麟摇头。 兰斯洛气得笑了:“那我们直接等死就是了。” 麒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行,必须完全靠他一个人的力量。那股被他自己封存起来的玲龙元神和他一起,也许可以有胜算——你们看。” 两人同时看去,发现梁宇宁且说且弹,距离较远琴声若有若无,但听得出来是一首略显欢快的曲子。而那些原本在离地一人多高位置漂浮的字典此时也慢慢朝天空升起,往返日狂刀四周靠近。 “他这是打算用法力再试一次?他伤有多重你知道吗?”崔命人惊讶地说,“那个玲龙即使是真的,一股元神又够干什么?” 麒麟道:“你们现在说什么也帮不上忙,就老实看着。我却感觉当年成功封印狂刀时的气氛又出现了。” 兰斯洛又笑了:“光说不练,你怎么不去帮忙?” 麒麟没有理他,只是低声咳嗽了一下,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梁宇宁,你可以做到吗?” 这边梁宇宁感觉头脑无比清晰,好像一个书生面对白纸苦苦坐了一天,忽然脑中灵光万丈,知道了出路。 他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灵活手法弹奏完了一曲只听过几次的《渔樵问答》后,对着空中的返日狂刀清了清嗓子,右手轻扬: “十二恨:一恨未遇良人,二恨春秋更替,三恨落日难返,四恨明月常缺,五恨巧取豪夺,六恨殃及池鱼,七恨巧巢易覆,八恨国人内乱。九恨江浪不息,十恨世态炎冷,十一恨未尝败绩,十二恨天下无敌。这是你久久不能释怀的事,却又是你存在的理由。那么你有没有做过这些念头?” 他勐地甩手,几滴鲜血洒出,刚好击中空中的四本字典,而这写字典正翻到“咫”“尺”“天”“涯”四个字上。梁宇宁坦然地高声说道: “一念咫尺天涯,二念冬后逢春,三念挥刀返日,四念缺月常存,五念天网恢恢,六念因果循环,七念机关算尽,八念血浓于水。” 他每念一句,就会挤出自己的血射向字典,再由字典发射出更强烈的法力制住狂刀。而狂刀也不抵抗,每念一句,便安静一些。 “九念风波有终,十念善恶有报,十一念宿命难胜。”一口气念完了这么多,梁宇宁有点喘不上气,大口大口唿吸。 “老天!”兰斯洛说,“他也开始用血当媒介,提升自己的法力。看来他真是想同归于尽。” 麒麟点头:“他的病他自己知道,即使现在他对于那些往事都已经看开,还是于事无补。” 崔命人问:“那他为什么不说最后一句?他坚持不住了?” 麒麟道:“最后一句,我想他会交给玲龙。” 此时梁宇宁脑中也是不断在天人交战。他自己丝毫感觉不到玲龙的存在,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比平时强,好像有人在推动自己。可是这个人又好像就是自己。 到了最后这一句,他忽然愣了。一个声音说:儒门子弟,应该毫不犹豫地说“仁者无敌”。另一个声音说:到了这最后的时候了,该表明心意,说“真爱无敌”吧——这刀缺少的是爱人之心。 到底是仁者无敌、还是真爱无敌。这个回答牵涉到十几条人命,关系着自己和玲龙的一生。这是梁宇宁人生最大,也是最后的疑问。 麒麟仰天长嘆道:“千年之后,返日狂刀再开杀戒,却与以往有所不同。不知此番是不是最后一次。” 顿时间,湖面翻腾起几层楼高的浪花,像是下方被炸弹引爆了似的,带着巨大的能量朝天空与湖岸席捲而去。 兰斯洛与崔命人原本一直盯着梁宇宁那边,这下被打扰,加上一道水柱像是一堵墙似的横在他们之间,让他们没空理会学究和狂刀的情况。等到那巨大的声响过后,水浪退去,他们再能看见的时候,梁宇宁却已不见了。只剩下被字典重重包围的返日狂刀在空中兀自起伏,以及躺在地上的各位团友。 “他去哪了?”崔命人急促地问。 兰斯洛一蹦三米多高,在空中转了个身,把四周全部看了一遍,落回地面道:“不见了,找不到。”说完把目光投向麒麟。 麒麟那比人的拳头还大眼睛开始湿润,垂头道:“终归还是逃不过命……” “什么?!”兰斯洛和崔命人一同大喊道,“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就死了!喂喂,你是灵兽唉,你不能轻易哭的,你哭了就表示他——”崔命人已无法再说下去,跌坐在地上。 兰斯洛还不死心,右手一拳砸在自己左掌上:“不会的。他还没有说完那十二念,他还没有解决返日狂刀!梁宇宁责任心强,他不会。” 麒麟轻轻摇头,说:“不,他解决了。你们看。” 两人一同抬头看去,只见被大小字典团团包围着的返日狂刀,开始发射出晶莹的蓝光,从字典只见的缝隙中透射出来,照在四周地面和还没有恢復平静的湖面上,格外的明亮。 第72页 接着,字典开始一本接一本地落下来,纷纷散落在字典箱子的边上,兰斯洛三两下就飞身过去,发现每本字典都牢牢闭上,再也看不出原来表示的是什么字,更不用提最后梁宇宁到底说了什么。 “不可能!他哪有那么简单就死了。”兰斯洛急促地说,不断继续朝四周张望。崔命人此时也来到他身边,抬头看着空中。 返日狂刀上面的暴戾之气开始消失,刀身也开始缩短,光芒渐弱。崔命人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它,原本好像细长的黑色长棍,现在已经变得只有一半长度,而且摸起来就像是一根烧焦的木条。他惊讶地回头去看麒麟。麒麟慢慢地走在后面,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梁宇宁最后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很明显的,他成功地战胜了返日狂刀的魔力,从此,那把为祸人间的邪兵不復存在。” “可我不能相信!你知道吗?他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崔命人眼泪开始肆意的流淌,“我至少要见到他的尸体,不然我不死心。” 麒麟摇头,面向囚仙湖:“死者已矣,又何必非要见那么一面。今后你们若想他了,就来这湖边看看。” 兰斯洛看罢了字典和箱子,又看了看焦尾琴,忍不住埋怨道:“偶像啊偶像,枉我丢下那么多工作,拼死拼活地来帮你,你连句像样的话都没留下,就欠我这样一大笔劳务费。” 话音刚落,木箱“咔嗒”一响,兰斯洛忙看去,只见箱子的底部裂开一条缝,竟是藏着的袋子,一张大白纸包裹在最外面,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好自为之。”再里面就是存摺和病歷。 麒麟道:“他其实早就想好了这点,我替他说完吧。钱你看着取走一部分,剩下的可以都留给他的家里和玲龙的师父。梁宇宁本想和玲龙合葬在一处,不过最终他却不能确定玲龙是否愿意,所以只托你把病歷在她坟前烧掉算是作一个交待。而你——”他看看崔命人,“你如果愿意的话,就让兰斯洛为你和你的妻子在上海找一处居所,变成一个普通市民。隐藏在城市更有利于你的情况。”兰斯洛看了看正在掉泪的崔命人,点头表示同意。 “至于他们。”麒麟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各位,长嘆一口气,“这次的经歷,对于他们而言,当作黄粱一梦更合适些。”说完麒麟再次跺了跺地面,亮点从它的长须顶端汇聚出来,再发射到团友们身上,最后分作九份,消失于他们的眉心处。 “明天他们醒来,不会记得你我的存在,也不会记得梁宇宁这个人,他们只不过遇到了恶劣的天气,在山里拖延了很久,必须超近道直接下山回家。” “那么你呢?”兰斯洛收拾好了字典和琴,似乎开始从背痛中恢復过来。 “我?”麒麟说,“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一阵。” “那是多久?”崔命人问。 “或许一日两日,又或者三年五载。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呢。”麒麟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了水面,转过身来对着他们说,“很高兴遇到你们——我本以为人类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希望不知道勇敢与正义为何物了。谢谢你们。” 湖面开始朝两边分开,一条水缝再次出现。麒麟弯下前腿,向他们轻轻低了下头。崔命人与兰斯洛急忙还礼。接着麒麟身子急速下降,水面也以最快速度恢復了原貌。 兰斯洛与崔命人面面相觑。兰斯洛:“怎么说?看不看也就那样了,咱们走吧?” 崔命人把手中的返日狂刀残骸放入衣兜,想了一会,点头道:“没错,他既然不想给我们见到他最后一面,我们也不必强求。咱们都是学法术的,这些事情看得重了,倒让他在下边不放心。” “那你猜他最后是怎么回答狂刀的?”兰斯洛还不死心。 “天知道——天就要亮了,咱们快点动身吧。我还有不少东西要准备。” “好啊,你的气力恢復了?咱们再比比轻功?” “那比谁先到我家。我先走。” “你真诈,我怎么知道你住哪里。别跑——” 二人爽朗的笑声在山林间传来,渐行渐远。 按惯例,团友们一个月后都会搞一次聚餐,大家分享当时的照片和心得,畅谈这些天的变化。 一轮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有说有笑,话题也开始变化。 妍冰儿说:“对了,那个叫‘学究’的傢伙,后来有没有和你联繫?” 捷达摇头:“联繫个鬼啊,再也没见过。” 莫小邪翻着白眼说:“真是莫名其妙,还有那样的人,说好来的,结果招唿也不打就跳票。” 火牛点头贊同:“是比较少见,一般人都会至少道个歉什么的。” 小心小新道:“嘿嘿,没准就是什么马甲来晃点我们的。” 爆炸虫忙接口:“哦?难不成是你?” 小心小新忙给自己开脱:“怎么可能是我,我哪有那么无聊?” 甲壳女孩道:“难说。你在山里的时候胆子就小。” 雷鬼这边道:“哈,那你别说,下雨打雷的时候谁说害怕,还后悔来着?” 第73页 甲壳女孩知道大家在说自己,忙不迭换新的话题:“阿碧,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阿碧挤出笑容,用手摸着口袋里那已经裂成几块,用布袋包着的血玉,对大家说:“没事没事,别担心我。我……我……”她说不出口她脑海中的回忆与大家的好像有所不同但又不明白哪里不同,这时她感觉面前人影一动,便说:“我好像看到一个人从对面屋顶上跑过去了。” “开玩笑吧。”莫小邪胆子最大,凑过来张望,“不论人鬼,都不会闲得没事在屋顶上飞奔吧,你眼花了。就像你在营地里说见到鬼影子一样,结果只是石头。” 大家又都开心地笑了起来,是的,囚仙湖,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生命中小小的涟漪,在那之后,可能内心又是一潭止水。 兰斯洛背着巨大的包袱在一秒之内穿过了他们聚餐的饭店所在的那条长街,却打了一个喷嚏,心里说:见鬼,为“那事”耽搁下来的工作到现在还没完全补上,千万别再生病了。他感觉到贴心口袋里用来当作警报器的小字典非常安静,没有任何灵气感应。只得再次抱怨:“一定又是哪个急着送东西的人在咒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