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东流哨向文》 第1页 《江水东流哨向文》o北艾o 文案: 江流本来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中学生,他人生中最大的困扰,只有能否考上重点高中,能否准时下课,赶上晚上七点的连续剧。 然而命运却让他的嚮导能力突然觉醒,接着失去一切,被推上战场成为哨兵们“慰安”的工具。 绝望的江流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当他即将崩溃的时刻,那个强大的哨兵再次出现…… 一次次的“邂逅”之后,江流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哨兵的依恋,决定把自己的一生绑定在这个人的身上,但是哨兵却沉默的回绝了他,江流也渐渐发现了哨兵身上背负的沉重的秘密…… 有点虐的设定,不过最后主角很幸福 内容标籤: 虐恋情深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流 ┃ 配角:地藏,丁诗扬,孙磐 ┃ 其它:哨向,哨兵嚮导,战争,he 第1章 觉醒 如果时光能再来一次,江流会选择,更仔细的记住,那个夏日的午后。 窗外明亮炎热的阳光,吵到人昏昏欲睡的蝉鸣,熟悉到无聊的教室,窗台上半死不活盆栽…… “……以上就是,我们大唐帝国和西突帝国的歷史,正在发生的两国冲突,始于五年前,新历157年4月18日,每年中考都在考,一定要记住!” 老师单调的讲课声,像优质的催眠曲。 江流拿起雷射笔,在平板电脑上把这段话划下来,顺便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下课放学。 十五分钟后放学,再十五分钟步行回家,用作业打发掉独自在家的一个小时。 然后妈妈就会下班回家,家里就会飘荡着令人安心的炒菜味道。 再半个小时,爸爸的敲门声就会出现在门口,晚饭后,也许赶得上七点半的电视剧。 这就是15岁的自己平淡无聊的初三生活。 江流放下笔,用手撑着下巴,把视线转向窗外的阳光。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不知道,十年后,乃至更久之后的自己,都一直在回忆那个下午,阳光流淌的,安静、平淡、无聊的教室。 最后的平静时光。 忽然,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防备的响起。 “好,各位同学,请关上平板电脑,什么都不要带,按秩序下楼,进防空洞。”歷史老师抬起头,用讲课一样单调的声音宣布。 “啊啊啊啊……”教室里发出一片哀嚎的声音。 江流也在内心无声的哀嘆,进防空洞意味着至少一个小时后,才有可能放学。 “哎,快走,快走,你们几个,把篮球放下,出来再玩。”歷史老师懒懒的催赶着,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完全没有所谓空袭的紧张感。 这也难怪,c市虽然地处大唐和西突两国边境,但开战五年来,战火从未殃及这里。 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防空警报,前几次,都或多或少的被证明,是政府和军方的防灾演练而已,天空连只大鸟都没飞过。 如今,大家只当这个是烦人的安全流程罢了。 江流带着同样的心情,站在操场上,排队等待走下进入防空洞的楼梯。 忽然,一阵陌生的嗡嗡声在头顶响起,所有人都紧张的抬起头,几秒钟后,一架超小型的无人驾驶飞机,孤零零的从众人头上飞过。 “防的就是这个吗?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知道,过两天要是考试的时候防空警报响了,怎么办。”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江流转过头,看到身边头上别着一根蓝色发卡的女孩,是同班同学安雅,一个平常安安静静的女孩,正怯怯的和自己说话。 “哦,那大概考试就不算数了吧。”江流连忙回答女孩的问话,平时很少和异性讲话的自己莫名的有点紧张。 “不知道,会不会重考。不过,像江流同学这样成绩好的,应该,都没问题吧。”叫安雅的女孩低下头,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 这女孩,该不会,是有点喜欢我吧。还只在书里读过这种情节的江流,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忽然,江流愣住了,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人群中,安雅的身后,一个穿白衣的一个小女孩,五、六岁大,苍白的皮肤,银灰色的头髮,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江流心里一阵发毛,怎么会有小女孩在这里? 忽然,不安的感觉,像温热的水波一样,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蔓延过来。 江流很奇怪,明明自己没有不安啊。 可是不安的感觉持续不断,一层层的叠加上来,本来只是微微颤动的心一阵狂跳,江流痛苦的用手按住胸口。 烦躁,像加了辣椒的油脂,一层层渗入大脑。 恐惧,像一丝丝酸醋,痛苦的腐蚀体内。 愤怒、失望、忧虑,无数情感,以极大的力量涌来,江流呜咽一声弯下身体。 “江流同学,江流,你没事吧。”随着声音,一丝关心的清流在情绪的洪流中一闪而过,江流痛苦的抬起头,看到安雅关切的表情。 这些情感,难道是从其他人的身上传来的?一瞬间,江流得出这样一个异样的结论。 忽然,脚下的大地,勐的震动一下,人群里传来一片惊唿,好像是,哪里,发生了爆炸? 顷刻间,人群的恐惧排山倒海的袭来,江流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操场上近千人强烈的情绪压得他无法思考,大脑迅速的化成混乱的一团…… “江流你怎么了?老师!老师!”几个声音在江流身边喊着。 “到我这儿来,我能保护你。”忽然,一个清晰的意识划过混沌的意识之海,传进江流的大脑,“过来,过来,往校门的方向看。” 江流茫然的抬起头,转向校门的方向,是谁,在脑海中对自己说话? 他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人群的外围,穿着一件奇怪的风衣,手中拿着一本名册。而他的肩上,停着一只秃鹰,这里为什么,会有秃鹰? 男人也看到了自己,那一双眼睛像秃鹰一样锐利而无情。 只见那男人用手中的笔指了指自己,站在男人身边的一个人,朝自己走来,江流认得,那是学校的校长。 “江流同学,请跟我来。” “老师,他好像不舒服,我们陪他去吧。”不知是哪几个同学,在江流身后关切的说着。 “不用,你们快进防空洞,我带他过去休息一下。”校长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着。 江流感觉到自己被拉离了人群,他努力的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同学们。 接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被人群淹没,江流发现自己被拖向校门的方向,校门口停着一辆小型的面包车。 “上去吧。”校长说着打开车门,江流惊讶的看到,车上还蜷缩着三个和自己一样痛苦着的学生。 第2页 江流莫名的回头,只见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合上手中的名册,阴沉着脸走过来。 “就这么多了,走吧。”低沉冷酷的声音,江流这才看清那件奇怪的风衣,是一件陈旧的军服。 “走吧,走吧,孩子们,加油,加油。”不知为什么,校长这样说着,江流这才看到校长的脸色,面如死灰。 江流的胳膊划过校长的手掌,校长的情绪透过皮肤,清晰的袭来。 竟然,是撕心裂肺的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 “开车!”中年男人命令着,面包车毫不犹豫的启动,飞驰而去,江流强撑着扒开车窗,看到校长站在校门口,略显苍老的身影渐渐缩小,远去。 熟悉的街道,平静的行人,远处自己的家,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化为小小的风景。 一切都在下午的阳光中,那样安静的走远。 大唐帝国第一纪元大事记 新历162年6月15日,西突帝国违反国际公约,对大唐帝国边境城市c市进行空袭轰炸。在轰炸中,西突帝国使用当时国际禁止的声波炸弹,造成市区范围内,包括躲避在防空洞内的平民无差别全部死亡。 军方在侦查到对方飞机起飞后,火速进入该市五所小学,四所初中,对潜在觉醒人群,喷洒嚮导促进觉醒剂,利用共鸣发现嚮导,对其进行保护性转移,成功解救嚮导,23名。 第2章 相遇 “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都是大唐帝国,西部军区,第七嚮导团的一名军人嚮导,今天就是你们入伍的第一天!从今天起,你们职责,就是尽自己的一切,守护这个国家,守护人民的安全!” 江流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在他的身边,二十多个年轻的嚮导以各种姿势,痛苦的挣扎着,嚮导间强大的情绪共感让每个人都感到难以描述的痛苦,他的意识像劣质的录像一样断续模煳,但是教官严厉而冷酷的训话,像锥子一样毫不留情的扎进他的大脑里。江流认得教官,认得那身陈旧的军服,还有肩膀上的秃鹰。 “第一课,建立精神屏障!抵御外界的情绪侵扰!你们有三十分钟时间学会它,否则,你们将很快发疯!失神!自杀!按我说的做!凝视你的内心!只聆听你的内心!看到精神触丝,控制它们,用它们保护自己!” 地板上已经响起歇斯底里的哭号,但教官的表情毫无所动。 内心,内心,江流挣扎着尝试,可四面八方而来的情绪,像洪水一样冲击着江流,让他在意识中混乱的颠簸翻滚。那一刻,江流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我要,做一名嚮导。”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江流身边响起。江流睁开眼,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自己的身边,在精神共感的压力下,颤抖着,哭泣着,哽咽的重复着。“我要,上战场,帮我哥哥。” 一瞬间,意识被固定在这个锚点上,自我的内心像颱风眼一样,展现在江流眼前,江流不顾一切,一头扎了进去,顷刻间,江流只感觉无数透明的精神触丝从胸口喷涌而出,在身体周边缠绕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蚕茧,世界安静下来。 精神屏障。 从觉醒那一刻至今,江流终于再次体会到平静。 江流趴在地上,精疲力尽的喘息,睁开眼,看清坐在身边的小女孩。 女孩只有五六岁大,脸上满是泪痕,手里死命的抱着一只泰迪熊,小熊的脖子上,一根蓝色的缎带,蓝的耀眼。 谢谢。江流在心里说着,可女孩什么都听不到,只颤抖着抽泣。 别哭了,到我这里来。江流这样想着,忽然发现自己缠绕的精神触丝动了。我能控制它们?江流这样想着,然后看到那些透明的丝线缓缓的蠕动起来,向女孩探去,慢慢的,将女孩缠绕起来,纳入自己的蚕茧之中。 女孩愣了一下,停止了哭泣,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四周。 “看这里,这里。”江流低声唿唤着,女孩呆呆的转过脸,江流拉过女孩的手,肌肤的碰触中,女孩的恐慌清晰的传来,江流闭上眼睛,把心里冷静的情绪,像水波一般,缓缓地推送过去。 “你说要帮你哥哥,他在哪里?”江流睁开眼,分散女孩的注意力。 “我哥哥……是哨兵,他入伍了,在前线……保护……我们。”女孩抽抽搭搭的回答。 “那么,你是个嚮导,你能帮她,对吗?” 女孩,用力点点头,一只褐色的小兔子从女孩身后跳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体吧,江流看着小兔子在房间里蹦跳,忽然,他看到教官的视线,正牢牢的盯着自己。 为什么看着我?江流一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接下来,你们将马上被送往前线。”教官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线?打仗?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江流环顾四周。 “记住以下我说的话,嚮导团的原则!”教官的眼神依然停留在江流身上,让江流想到盯着尸体的秃鹰。 “第一,辅助你的哨兵们!他们为了国家的安全,每天行走在死亡的边缘,能把他们拉回来的,只有你们。你们要竭尽一切,帮助他们,不放弃任何一个哨兵,这是身为嚮导的职责!” 教官的话,带着精神暗示,狠狠的刻在每个人的记忆上。 “第二,只要战争还没结束,不要和任何哨兵结合!不管哨兵的吸引有多么强烈,多么不可抗拒!结合双方任何一方的死亡,都将给对方带来致命的打击。在战场上,任何一个哨兵都可能随时丧命!嚮导是珍贵的战略资源,我们不会为了某个结合而冒着损失嚮导的危险,任何有意私自结合的哨兵将被就地击毙!你们都还处在不会发生结合热的年纪,一旦结合热提前出现,立刻去找队伍里的军医,医生会帮你处理。” “第三,保护好你自己,一旦你身处危险,你身边的哨兵将本能的,不顾一切的保护你,不要让其他人为你,无谓的付出生命!” “最后,记得。”教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再次响起的声音依然像顽石一样无情。“活下去,不管发生任何事情。” 房间里安静下来,江流看到,那一双秃鹫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仿佛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对自己一个人说的。 “接下来,分配战场。”随着教官的声音,十几个穿军装的士兵从帐篷外面走进来。“这么大数量的未结合嚮导聚集在一起,很快会被敌军偷袭。所以你们将被马上分散,前往各自负责的区域!” 现在?立刻奔赴战场?地上的嚮导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唿。 “警卫队听我的命令。”教官无视眼前的惊慌。“5号,黄玉区。” 两个士兵走进来,把一个男生从地上拖起来,拖出门外。 “12号,蓝水。”迎着走来的士兵,女生发出刺耳的尖叫,几个尚未形成精神屏障的孩子再次痛苦的抱住头,女生依然被拖了出去。 第3页 “19号,紫藤。”一个更瘦弱的男孩麻木的被拖走。 江流看了一眼怀抱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一股保护的欲望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等一下!”江流的声音打断了教官的命令,几十道视线齐刷刷的转向江流,江流鼓起毕生的勇气,开口说。“这个小姑娘,不能上战场,把她留下。” 教官的视线,狠狠的盯在江流身上,但江流决定说完。“她的哥哥已经上了战场,大唐帝国,徵兵法,每家,如果有一个子女应徵,其他人,可以不上战场,所以……” 江流恐慌的看到,教官的眼神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接着他听到,“3号,黑金。” 士兵队伍里一阵骚动,有人凑到教官身边,“刚觉醒的孩子,去黑金……” “3号,黑金!!”教官狠狠的重复一次,肩膀上的秃鹰挥动翅膀,沙哑的尖叫一声。 江流看到两个士兵朝自己走来,他们口中的3号,原来是自己。 “不要!你们不能违背大唐法律!黑金是什么地方?”江流大喊着,徒劳的挥开士兵的手臂,可是,更多的士兵朝自己走来。 “带走,现在就去!”教官的声音在女孩的哭喊中再次响起。 “放我回家!让我走!”江流感到自己被拖离地面,向门口移动。“你没有人性吗?!你是人吗?!” 江流看到那尊大理石雕像朝自己慢慢转过头,冷冷的说:“我不是人,我是个嚮导。” 下一秒,江流被拖出帐篷,在漆黑的夜色中被塞进一辆军需物质的货车里。 …… 漆黑的山林里,军需车向前线的方向行驶。江流坐在用黑色油布遮挡的车厢里,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 十五年的人生中,江流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助和绝望,一夜之间,他从一个过着平静生活的高中生,变成一名即将赴死的军人嚮导。 “嚮导先生。”副驾驶位传来声音,两个年轻的士兵坐在车辆前方。 “嚮导先生,实在对不起,让您坐在那么简陋的地方,不过这是为了您的安全。如果坐太豪华的轿车,很容易被敌军发现。前一阵,隔壁战区,护送两名嚮导上前线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然后中了埋伏,连嚮导都牺牲了。更何况这边是黑金,整个战场,打的最凶的地方。” “咳……”开车的士兵用咳嗽打断了另一个人的滔滔不绝,那个士兵好像发现自己说多了,连忙住了嘴。 怕吓到我吗?江流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早有预感了,本来就是去送死的。 “嚮导先生,您要是饿了,您身边应该有小包的军粮,您先吃点,那些都是给哨兵吃的,您吃也没问题。”像是缓和刚才的尴尬一般,副驾驶上的士兵热心的说。 江流低头,看到身边有很多码起来的小袋子,无意识的捡起一包,撕开来,看到里面白色干硬的食物。好像是白水煮过的鸡胸肉和磨碎的白米粉。江流的心底泛起一丝怜悯,他听说过,味觉过于敏感的哨兵只能吃此类食物充飢。江流放下袋子,暗自嘲笑自己,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同情别人。 就在这时,军需车快速的驶过一棵大树。 后来,江流很多次的回想,当时如果那辆车,早几分钟,或晚几分钟,自己的人生,都将是另外一个样子。 车子擦过大树的一瞬间,从遥远的地方,隐约的传来一声闷响,“砰!” “枪声!”开车的士兵一声惊唿,本能的踩下剎车。 而就在这时,上方的树冠勐地一阵响动,伴着树枝断裂的声音,一个沉重的物体,撕裂遮挡的油布,重重的砸落在江流面前。 “嚮导,嚮导先生,你还好吗?”两个士兵停下车,朝后车厢奔过来。 江流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眼前的物体,忽然,那团物体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一个士兵扯开破碎的油布,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叫一声:“天哪,是个哨兵!” 话音未落,只见那个哨兵抬起头,伴着嘶哑的吼叫,把头重重地砸在车厢的地板上,巨大的力量在厚重的钢板上开出一条裂缝。 “他要狂化了!”两个士兵惊慌的叫起来。 江流的脑中瞬间闪过之前看过的电视新闻,突然觉醒而狂化的哨兵,在疯狂中杀掉自己亲人。 狂化的哨兵,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之一。 “嚮导先生!快安抚他!” 江流惊慌的看着喊话的士兵,什么是安抚? “安抚啊!你们嚮导会做的!趁他还没狂化!我不想杀了他!”一个士兵举起了枪。 忽然,一股强大的情绪撞进江流的精神领域,“救我,救我。” 一闪而过,江流看到了哨兵的眼睛,深黑清澈,但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痛苦。 顷刻间,江流的精神触丝喷涌而出,将哨兵紧紧缠绕起来。 江流的大脑迎来一阵刺痛,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世界,乌黑混沌,他仿佛站在一片荒漠的中央,迎着四面八方唿号而来的狂风,这就是这个哨兵的精神世界,混沌、狂乱,哨兵觉醒后的每一天,都在忍受这种折磨。怜悯在江流心底腾起,就像刚才教官的训话,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哨兵。江流本能的将自己的精神力推过去,像清澈的水流一样,推开那个精神世界里的狂风。 伴着几乎让人分解的痛苦,精神力像清流驱逐污秽一样,驱散混乱的狂风在那个世界里散去,江流的眼前出现一座高高的山峰,在那个世界阴暗的背景里,黑色的剪影一般,耸立在自己面前。 “太好了,他活过来了。” 士兵兴奋的喊声把江流惊醒,江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哨兵的手,哨兵平静下来,无力的倒伏在自己面前。 “嚮导先生,你太棒了。” 在士兵的称赞中,江流仔细打量眼前的哨兵。一身骯脏破烂的军装,在树叶伪装和迷彩的保护下,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一张涂满油彩的脸上,坚毅的线条像刀斧削刻一般,紧闭的双眼像两条笔直细长的墨线,那张脸带给江流的感受,是冷漠,无情,甚至有一丝危险,让江流想到了刚才的幻境中,那座暗不见光的高峰。在右边肩膀上,是一处枪伤,军装的肩膀上,袖子上,满是暗红的血迹,这处枪伤,大概就是他从树上掉下,狂化的原因。 “他是个狙击手。”士兵捡起掉落在哨兵身边的武器,一把几乎和江流身高一样长的□□。“可是,狙击手都躲在远离敌军的地方,怎么会受伤呢?”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士兵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下去。 能这么远距离伤害狙击手的,只有一种人,敌军的狙击手。 “趴下!”士兵大喊一声,一把按下江流的头,于此同时,远处一声闷响,在江流江流的眼前,一颗子弹,穿过士兵的脖子,开出一朵血花。 第4页 “老五!老五!都趴下!不要动!”另一个士兵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趴在地上,爬向倒下的士兵,悲痛的声音在山林中迴荡。 “砰。”又一声闷响,子弹打在士兵耳边的石头上,溅起刺眼的火花。 江流几乎要尖叫起来,在车厢的地板上缩成一团,会死,会被杀!江流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救我,谁能来救我。 忽然,江流感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下一秒,自己的后背靠在一个厚实的胸膛上。 “扛着。”低沉的声音,来自身后的那个胸膛,一桿沉重的枪托架在江流的肩上。 “扳机,你的手。” 借着江流的肩膀,哨兵左手扶枪,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高高举起枪口,江流颤抖着右手,摸上□□的扳机。 “我的视觉,放大它。”哨兵的声音,像是命令,像是胸膛深处传来的共鸣,强壮而修长的胳膊,让江流感觉被紧抱在其怀中。江流闭上眼,将自己的精神领域融合过去,仿佛五根绷紧的钢丝,江流找到哨兵的五感。视觉,江流讲自己的精神触丝覆上去,狂奔吧,江流在内心中放手而去,视觉的钢丝带着亮光沖向远方。 江流不知道,此刻哨兵的视野,黑夜的森林像打开灯光的舞台一样明亮,每一片树叶,每一个沙砾都像显微镜下一样,清晰的展示在眼前。 哨兵缓缓移动着枪口,柔软的发稍,轻轻擦过江流的脸颊。 “放。” 低沉而简短的命令,江流扣动扳机,瞬间强大的后坐力把他向后推向哨兵的胸膛,伤口上被撞出的血渗进江流的衣服。 哨兵放开左手,沉重的□□滑落在地上,飞出的子弹消失在密林深处。从哨兵放松的肌肉,江流知道,结束了。 没有一声语言,那条胳膊环上江流的身体,把他紧紧的抱住。哨兵低下头,把脸深深的埋在江流的颈后,晕了过去。 茫然的江流,看到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一个小女孩,白髮,白服,白色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江流忽然明白了,这是自己的精神体。 第3章 李玄 “你确定,不是结合热吗?”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医,陈旧的军服外披着一件白大褂,神色因疲惫而略显冷漠,坐在医务室的桌子旁边,看着体温表。 江流摇摇头,虽然体内翻腾的热度和隐约的欲望,明显的昭示着结合热的腾起。 “你还和其他的哨兵接触过吗?”军医眯起细长的眼睛,从眼镜片后看着江流。江流知道,这位军医也是一名嚮导。那双眼睛,无故让江流想起不久前的教官。 江流再次摇摇头。 “那么,应该是普通的感冒吧。”军医放□□温表,在手边的药箱里翻找。“你这个年纪,出现结合热的可能很小,但是不排除双方非常契合的情况。不过,那个哨兵并没有发热的表现,而且,你好像也没有被标记,所以……”军医拿出两包药,放在江流面前。“这是感冒药和退烧药,你先吃吃看,反正治疗结合热的也是这些药。” 江流一言不发的把两包药捏在手里,临阵尝试结合的哨兵将被当场处死,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自己而丧生,特别是那个人。 江流为自己的思绪暗暗吃惊,是信息素的原因吗?还是彼此的精神领域短暂融合的原因?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人,能感到自己的精神触丝,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探寻那个人的位置。那个人给自己的实实在在的安全感,让深处陌生环境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渴求。江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找到自己的内心,那些在意识深处缠绕的精神触丝,有一些正发红如暗火般燃烧,他闭上眼,将这些发红的精神触丝一根根扯下来,挥散在空气中。 “我带你去寝室吧,还有两个小时天亮,你还可以休息一下。”军医站起身,昭示着谈话的结束。 “他怎么样了?”江流脱口而出,说完后,连自己也感到惊讶。 已经起身的军医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流,江流不动声色,悄然竖起坚实的精神屏障。 “他没事,你给他做的精神疏导非常好,所以,他天亮前就可以离开,前去他的埋伏点。” 什么?那么重的伤,今晚就要离开? 军医看出江流脸上的惊讶,“你好像还不了解哨兵的体质,他们的身体癒合得很快。那个哨兵,肩膀上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骼和神经,这种程度的伤,不出一个礼拜就能痊癒。我刚才已经帮他包扎好了,接下来不需其他任何处理,所以没必要留在这里。他是一名狙击手,他的任务是埋伏在远离人群的安静的地方,那种环境相比于这个嘈杂的营地,更有利于他的恢復,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那一刻,没有什么语言能描述江流内心的失落,江流第一次体会到。 “走吧,你在门口等我,我去里面拿点东西。”无视江流脸上的失落,军医把江流推出门。 江流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门外的,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被调暗了色彩,似乎,在意的只有自己而已。 忽然,江流的精神触丝勐然颤动起来,他勐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走廊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是那个人,更换了军装,洗掉了脸上的油彩,背着那杆比江流还高的□□和沉重的军需背包,低着头,沉默的行走着,笔直的身姿,如同一把会行走的军刀。 江流全身的精神触丝都颤抖起来,本能的等待哨兵的唿唤,可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沉默的从江流的身边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江流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力气,阻止自己转身拉住那个人的冲动,没用的嚮导,只因为精神领域的一次融合就迷恋上对方,这只是信息素在作祟,如同动物□□的本能。而且,你在对方的眼里,只是一个有治疗功能工具而已。 江流无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肩膀,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什么随着哨兵的脚步被拉扯远去,不痛,却让人一点点的寒冷,绝望。 “能不能保护我。” 江流的本能先于自我,将精神共鸣沿着两人尚存的连结勐地推过去。 哨兵一个踉跄,停住脚步。 江流转过头,看到哨兵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惊讶。 “对……对不起。”江流不知该说什么,他想否认,自己没那么脆弱,没那么多依恋,自己还有理性和自尊。 “人。”忽然,江流听到哨兵低沉的声音。 “你的精神体,不要让他们看见。” 简短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那个男人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不解得江流,呆呆的愣在原地。 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江流看到军医抱着一包生活用品,站在门后。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吗?” 江流愣愣的没有说话,军医转过头看到哨兵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江流。 第5页 “也许,对你有好处。” 军医接着把手里的一包生活用品塞到江流手里。“跟我走,带你去寝室,回去快点把退烧药吃了,你温度又上升了。” 江流一言不发的跟在军医后面,默默的加厚自己的精神屏障。 “对了,那个人叫地藏,一般两周会回来一次。”军医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流。“还有,我叫李玄。” …… “嚮导的寝室在军营的正中,全军营最安全的地方,你的房间在二楼,我的隔壁。” 江流跟在李玄的后面,走在军营狭窄的小路上,李玄白大褂的下摆被夜风吹起,像黑夜中漂浮的灵魂,热度让江流有些头晕。 “那边是普通士兵的宿舍,再旁边是哨兵的宿舍。”江流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夜色中两团深黑。“哨兵一般都在外面出任务,不在军营,但是你也要记得,一个人不要靠近那边。” “军营里有200个普通士兵,80个哨兵,嚮导加上你我,一共有三个。” 只有三个吗?江流疑惑的抬起头。 “准确的说,只有两个。因为,我是个已结合的嚮导。”李玄回过头,黑暗的夜色里只看得到他黑框眼镜的轮廓。“而且我的能力很低,结合后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很弱,我,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两个人,应对80个哨兵…… “你的搭档,是上一届的士兵学员,一个月之前来到这里。他和你差不多大,也是个男孩子,如果你愿意,你们可以住在同一个寝室,同龄人有很多话题可以聊聊。他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你来了,正好帮他分担。”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一路走来,江流第一次开口。 李玄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明天你就能知道了。” 江流的精神触丝,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怜悯。怜悯? 两个人的前方,出现一栋二层小楼,江流知道,这就是他以后将要居住的地方。一瞬间,他想到了家,想到父母,甚至想到了晚上已经错过的电视剧。 的确,值得怜悯吧。江流抬起头,看着二楼漆黑的窗口和阳台。 忽然,江流清楚的看到,二楼阳台的栏杆上,面朝外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李玄?”江流喊了一声,正在和门口警卫交接的李玄回过头,随江流的视线向上望去,瞬间定格在阳台上。 一股强烈的惊恐几乎穿透了江流厚重的精神屏障。 “小盟!小盟你在干什么?”李玄惊恐的叫喊起来。 江流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精神触丝向那边探过去。 “你,不要打开精神屏障,加固!”江流听到李玄焦躁的喊声,两个警卫士兵向楼上冲去。 江流赫然看到,一条白色的布条,系在那孩子的脖颈上,另一端,系在阳台的栏杆上。 “不要做傻事!小盟!小盟!” 在李玄的喊声中,那个孩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李玄一眼,然后转向江流。一瞬间,一个共鸣顺着江流探出的精神触丝被推过来,清晰得像白字黑字的文字:可怜。 接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在黑暗中腾空跳起,在李玄的唿喊声里无声的落下,颈椎骨断裂的声音,像冬日里河面的冰层清脆的破碎声,嚮导生命尽头时,强大的精神共鸣像洪水一样袭来。 “小盟!小盟!”李玄哭喊着沖向那个挂在半空中的尸体。 江流站在原地,像洪水过后,废墟中的一块石头。 他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脸,惨白,枯藁,没闭上的双眼,绝望的看着这个世界,阳台的对面,墨黑的天边泛起第一丝惨白的晨光。 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第4章 酷刑 李玄坐在江流面前的椅子上,江流坐在李玄的床上。 李玄的房间杂乱而阴暗,楼下传来尸体袋拉上拉链的声音,刀子一样刺耳。 李玄低着头,脸色青铁,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江流觉得自己正泡在沸水里。 “任务,是什么?” 李玄惊慌的抬起头,好像一时不能理解江流的话。 “他,经歷了什么?”江流闭上眼,再睁开,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正在崩溃的边缘。 “吃药,你要吃药。”李玄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江流放在桌子上的药瓶,抖着手拧开瓶盖,江流看到他指尖上被啃出的血痕。 “退烧药,双倍剂量。”李玄想把瓶子里的药片倒在手里,可手一抖,药片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房间里静下来,片刻,李玄把药瓶放回桌上,放弃一般的开了口,声音像秋风里的枯叶一样干涩。 “这里是黑金,西部第十三战区。是整个国境线,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江流的内心的不祥,蒸腾到了极致。 “这座山的前方,我们有两个团的兵力在顶,这座山的后面,是大唐帝国的防空系统的核心,一旦这里失守,西突的飞机就可以轰炸大唐一半的领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江流的大脑有些发木。 “你知道,哨兵在战争中有多重要吗?很多时候,前线上,哨兵的数量,决定着输赢。这里的前线上,至少被塞进500个哨兵,全部,都是未结合的。” 江流的后背开始发凉。 “你应该知道,上一次世界大战中,嚮导被大量屠杀,致使现在的人群中,嚮导和哨兵的比例,接近1:50。也就是说,帝国根本招募不到足够的随军嚮导。但是,前线的哨兵,必须定期结束安抚和疏导,否则将不可避免的狂化……” “所以……”江流从床上慢慢的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在颤抖。 “15岁以下的年轻嚮导,不会产生结合热……”李玄的声音,像刀子刮过钢板一般寒冷刺耳。 “你不可以这么做……”江流惊慌的倒退一步,他模煳的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哨兵的休息站。”李玄一步步向江流靠近。“你的责任,是对所有的哨兵进行疏导。” 江流一把推开李玄向门口奔去,却被李玄拉回来按在床上,江流感到李玄的手狠狠的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股有力的暗示从皮肤相接处被推过来: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江流发现自己连尖叫也无法发出,在他的眼前,窗外的天边,裂开一道刺眼的晨光。 “难道你想看着这些哨兵战死在前线上吗?他们死了,这个阵地就输了!西突的飞机就会轰炸我们的城市,无数人会死去!这场战争我们就会输掉!只有你能帮他们!” 在李玄的叫喊声中,掉落在地上的通讯器响起来。 “医生,医生,哨兵们下来了,车子马上到了。” 江流看到李玄的眼睛,痛苦,绝望,和刚才那个孩子临死前的眼神,一样…… 第6页 “有多少人?”李玄捡起通讯器,无感情的问。 “15个。” 15个…… “告诉他们在疏导室外等着,马上准备好。” “不,不可以。”江流努力的大叫,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呢喃。李玄拖着江流的身体,把他拖下楼。 楼下两个房间,李玄把江流拖进其中一间,江流感受到隔壁传来浓重的哨兵信息素。 江流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让他想起监狱的探监室。 一层厚到模煳的有机玻璃,将房间隔成两半,李玄把江流拖到玻璃后的一把椅子上。 “你要,干什么?”挣扎和未散结合热让江流的意识有些模煳,但他仍看到清了玻璃和台面的交接处,两个半圆形的孔洞,孔洞靠自己这一面,在檯面上固定着两个皮质的圈带。 “不要,不要。” 江流的抗议,李玄如同完全没有听见,他拉着江流的手,塞进玻璃下发的孔洞。 “放开我!”江流的挣扎没有换来李玄的一丝迟疑,江流的两只手被牢牢的固定在檯面上,手从孔洞穿过,暴露在玻璃的另一边。 “李医生,可以进来了吗?”门外一个士兵焦急而胆怯的催促。 “两分钟之后。”李玄的声音像一个战场上的指挥官,可是他本人,却抖得像惊慌的孩子。 “你将看到,每个哨兵的内心。”李玄颤抖着声音对江流说,“你将看到,这几天,哨兵所经歷的,最痛苦,最强烈的感情。或者是过于精细的完整片段,或者是混乱的碎片。你要体验它们,用你的精神力弱化它们,洗掉最痛苦的部分。” 李玄说着,从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一根针剂。“一旦皮肤接触,你嚮导身体的本能就会完成一切,这个药可以帮你。” 江流感到针尖扎进肩膀的刺痛,瞬间,江流的精神触丝不受控制的四面延展开来,精神世界像被灯光照亮一般,令人痛苦的极端敏感起来。 “不要!医生,你放开我,否则我今晚就去死,我宁可自杀,也不会屈服你们,你相信我!”江流趴在桌子上,咬着牙对李玄说。 “你的精神壁垒,将由我来屏蔽。”江流感到李玄颤抖着站在自己身边,展开自己脆弱的精神屏障。顷刻间,强烈的绝望和痛苦顺着精神触丝传导过来,除此之外,还有……担忧,依恋…… “医生……”江流抬起头,看着李玄,“你的哨兵在前线……” 李玄低下头,握紧了拳头。一股精神触丝带着暗示戳进江流的意识。不要暗示我,不要再在我意识里铭刻什么! “记得你的哨兵,他只带了十天的给养,他会回来的,十天。你要活到那个时候,活着等他回来。” 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出现在江流眼前。 “医生……” “别叫我医生,对于你们来说,我不是医生。” 李玄抬起头,对着玻璃对面的一扇门,“士兵,把他们带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满身血污的哨兵撞开门跌倒在地板上。 “嚮导,给我嚮导!” 哨兵咆哮着撞向玻璃,在本来就已经骯脏陈旧的玻璃上留下一片溅开的污迹。 “不要让他碰我,不要。”江流无用的抗议着,而李玄连眉毛都没有抖动一下,直到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握上来。 “啊——!”小小的疏导室里迴荡起江流的嘶吼,他看见了哨兵的内心,一颗地雷在眼前爆炸,巨大的爆炸声像末日一般袭来,还有化为碎片的人体,在哨兵精准的视力下,无数个血肉模煳令人作呕的碎片,每一股刺鼻的气味,来自血液的腥气,来自爆开的胃里的胃酸,来自肝脏胆汁的苦涩。还有,无数炸弹的碎片在皮肤上划开的细小伤口,每一个都像刀锋切断手脚一样的剧痛。 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毫无保留的展开在江流的感官中,江流一个抽搐,被李玄狠狠的压在檯面上。 “救他,你是嚮导,要保护他。” 江流感到自己的精神力,从皮肤的接触面上,像水被海绵吸走一样,被撕扯出自己的身体。 在江流撕心裂肺的嘶吼中,哨兵慢慢低下头,虚弱的滑落到地上,如同被扑灭的火焰。 “时间到了,出去。”李玄冷酷而兇狠的命令。 跪倒在地的哨兵沉默片刻,松开江流的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离开。 “李玄,李玄……”江流无力的趴在檯面上,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等一下,等一下……” “没时间等,每个哨兵限时半个小时,今天有十五个,必须在天黑之前,把他们送回战场。”李玄转向门口高喊:“下一个。” 在江流的嘶喊声中,门再次被推开,又一只骯脏的手覆盖上来,门外,又一辆野战车缓缓驶来。 …… 当阳光只剩下西方的余晖,最后一辆野战车驶离营地,江流像一只破麻袋一样,被丢在宿舍的床铺上。 门打开,李玄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放在床边的地板上。 “衣服脏了,我帮你换掉。”李玄走过来,解开江流的衣服,江流连阻止他的力气都没有。衣服被汗水和呕吐物浸透,江流忽然想起,这一身还是自己的校服,他看到衣服的肩膀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来自他的哨兵。 “还给我……”江流无力的说着。 李玄看了衣服一会儿,一言不发的把衣服捲起来,塞进宿舍的衣箱。 宿舍里并排放着两个衣箱,另一个已经被清空。 “我帮你擦身,然后你要吃点东西。”李玄的声音空荡荡的像机械一般。 “让我去死。”江流只给出一个答覆。 李玄不置可否,从水盆里捞出毛巾。 “我不会再犯上一次的错误,我不会让你自杀,哪怕二十四小时绑着你。” 冰凉的毛巾覆在皮肤上,江流却只有想哭的感觉。 “开始的几天总是最难熬的。”李玄擦着江流身上的污秽说。“活下去,为了很多人,你要活下去。想想你的哨兵。” 第5章 绝望 如果说有地狱的话,江流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 每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李玄会用消瘦的肩膀把他背下楼,绑在疏导室的台子上。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哨兵,带着战场上硝烟的味道,一个接一个坐在玻璃的另一端,享受他们每月一次,半个小时的解脱。 那些在战场上积攒的痛苦的精神碎片,江流是唯一能够释放它们的出口,每一丝痛苦都毫无保留的映射在江流的意识上,他用一双手,体验了每一寸战场。 等待死亡的恐惧,失去战友的伤痛,燃烧的村庄,奔跑的难民,濒死的儿童,仇恨,疯狂,绝望…… “这就是战争。”李玄一边擦拭着江流的身体,一边说,疲惫在他的脸上留下两个深陷的眼窝,被牙齿咬的残缺不全的指尖,在白毛巾上留下一个个淡红的印记。 第7页 “睡吧,要不要给你些安眠药?” 江流无力的摇摇头,他不想睡,睡着了他就会梦到他的父母和同学,他宁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不眠的夜晚加速了大脑的混沌,江流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宿舍的四周有数不清的士兵和重武器把守,而李玄连睡觉时,都用手铐将两人绑在一起。 他明白了在他之前的那个孩子,为什么从楼上跳下去,他也想到了死。 …… 第七天的下午,太阳西沉的时候,几天没合眼的李玄,在江流的脚边睡倒,第20个哨兵走进疏导室,坐在江流的面前。 江流看到那个人的相貌,清瘦,安静,褐色的头髮扎在脑后,一双哨兵中少见的柔和的眼睛,但是满是疲惫和绝望,像燃烧过的灰烬。 他没有像其他哨兵一样,迫不及待的抓住江流的手,而是木然的坐在那里。 “对不起。”哨兵开口,声音沙哑,却很礼貌。 江流抬起眼睛看着哨兵,没有说话,经过一整天的索取,他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江流熟悉这种态度,来过这里的哨兵,大多带着歉意,感激,怜悯,这些感情会穿透李玄脆弱的精神屏障投射到他身上。 如今李玄睡了,精神屏障完全落下,江流无力控制,干脆自暴自弃的放任自己的精神领域铺散开去,浸透这位哨兵的精神领域,那是一座古旧的建筑,塞满了尘埃和杂物,寂静阴暗,如同一座坟墓。 每个哨兵的精神领域都不同,在疏导的时候,江流都能看到,或大或小,可能是一座建筑,也可能是一片森林。但无一例外,都充斥着混乱和痛苦。江流想起某个世界,安静的夜幕里那座沉默的高山。 “我的朋友死了。”哨兵忽然莫名的开口说到,“昨天晚上,他狂化了。指挥官在我面前,开枪杀了他。” 江流没有接到悲伤的精神共鸣,这个人大概已经麻木了。 “本来,他今天就可以等到精神疏导的名额。” 江流听李玄说过,战场上的哨兵,每个月有一次获得疏导的权利,对大部分哨兵来说,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和他,从哨兵学校时就在一起,五年前一起应徵,一起上战场,我们一共有三十几个,现在,他是最后一个,我认识的最后一个。”哨兵的声音缓慢而空洞,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在学校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毕业后做一名警察,在自己家附近执勤,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吃饭。他想他的妈妈,自从哨兵觉醒后,他就再没见过家里人。现在,他死了,他本不想上战场的……如果他能早一点得到疏导的话……” 哨兵把脸埋在手里,无声的沉默着。江流看到他的精神领域,下起阴冷的雨。 “一切都是因为这场战争,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哨兵微弱的声音,居然在江流心里激起一丝怜悯,这种情况的自己,还有资格怜悯别人?江流再一次嘲笑他体内嚮导的本能,可是,此刻的他还没有发现,哨兵和嚮导间的本能,有多么强大。 “那么,离开这里好了。”趴在檯面上的江流,冷冷的说。“把我也带上,带我一起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江流的心被共鸣震得一颤,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到哨兵改变了脸色,睁大双眼看着自己。 “你说什么?”哨兵声音因怀疑而颤抖。 “带我,离开。”江流看着哨兵的眼睛,重复了一次。 剎那间,江流看到哨兵内心那座阴暗的城堡,像点燃的木炭一样燃烧起来,红色的火光点亮了内里的荒芜。 “不行,这不会被允许……”哨兵拒绝着,可身体却站了起来,江流的的共鸣,接收到哨兵排山倒海般的欲望。 江流惊喜的发现,他能影响这个哨兵,他能让这个哨兵听从自己的要求。但是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他刚才的邀请,对于一个行将崩溃的哨兵来说,是多么甜美而强大的诱惑。 “没关系,你带我离开,我们可以在一起。”江流开始不顾一切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会跟我结合?对吗?你是这个意思?”哨兵的眼睛开始发红,他扑过来握住江流的双手,那一瞬间的快慰让他几乎发狂。 “我带你走,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跟我结合。”哨兵发疯般揉搓江流的手,从他身上释放的哨兵信息素浓重让江流透不过气。 “打开,把这个挡板打开,让我出去。”江流此刻的话,就是不容违背的天意,哨兵毫不迟疑的把双手抠进玻璃挡板和台面的交接处。 “啊!”随着哨兵的一声低吼,厚重的玻璃挡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从接缝处裂开几条银色的裂纹。 “用力啊,救我,救我出去!”江流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疏导室里响起李玄惊慌的叫喊。 “你们在干什么?哨兵!冷静!门卫!!门卫!!” 刺耳的警报声炸开,哨兵一声呜咽收回手捂住双耳。 “江流你干了什么?”李玄歇斯底里的拉住江流。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江流死命的挣扎,“哨兵!调低你的听觉!!” “住手!” 江流感觉到李玄的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暗示强制性的挤进来,江流咬紧牙用精神屏障把暗示狠狠的挡回去。 “哨兵!把屏障砸开!!” 重重的一拳砸在玻璃幕墙上,在钢化玻璃的中心炸开一圈细碎的裂痕。 “快啊!”随着江流的叫喊,又是一拳砸过来。 “江流!!你在伤害他!”在李玄的叫喊声中,江流看到炸开的玻璃中,染着飞溅的血迹,来自哨兵的拳骨。 “你现在就是让他去死,他都会去的,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哨兵!” 李玄的话让江流愣了一下,他看到哨兵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除了疯狂,还有虔诚,依赖,渴望…… 门外几个带枪的士兵冲进来。 “快把你的暗示收回来!” “不要!!”江流几乎要失去理智,“我要离开,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可你的家已经不在了!!”李玄在江流的耳边大喊。 “什么?”江流愣住了,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李玄。 “你除了这儿没地方可去,你的家,c市在那一次空袭中已经被炸平了,除了你们这些被抢出来的嚮导。” 李玄的脸,像他身上的白衣一样惨白,但是,江流在他的精神领域里,找不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那……其他人……我的家人……”江流的脑子开始发木。 “都没有了。” 江流愣了片刻,接着,疏导室里响起这个少年歇斯底里的嘶吼。“啊——!!!”强大的精神共鸣将房间里包括李玄在内的所有人,震得抱头缩成一团。 第8页 所有人,一切,江流抱着头,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他不敢想,不敢接受,他不能接受,整个世界像黑色的漩涡一般旋转,他没有地方可去。 他看到哨兵站了起来,他看到了哨兵腰里的配枪。 “哨兵。”在他的唿唤中,哨兵抬起茫然的眼睛。 “杀了我。” 哨兵的身体震颤了一下,江流感觉到来自他本能的抗拒,但崩溃的江流不管这些,探出精神触丝,强行撬开哨兵的意识。 举起枪,杀了我。江流把精神暗示狠狠的灌进哨兵的大脑,然后他哨兵颤抖着胳膊,举起了枪。 “江流,不可以!”李玄挣扎起来,被江流一个共鸣震倒在地上。 “杀了我!快啊!”江流朝哨兵大喊着,他只有这一种方式能从这个噩梦中解脱出来,他将更大的精神压力注入哨兵的意识里。 “想想你的哨兵!”倒伏在地上的李玄挣扎着说出这句话,将一个微弱的暗示投过来。 江流的眼前出现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是他,江流的内心勐的剧痛了一下,可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失落,这只是你的自作多情而已,没有会来救你。 “开枪啊!”江流对着哨兵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他知道哨兵无法抗拒服从嚮导的本能。 忽然,他看到了眼泪,举着枪的哨兵,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水。 “对不起,我做不到。”苍白的声音中,哨兵调转枪口,指向自己的胸口,扣动扳机。 在震耳欲聋的枪响中,江流看到哨兵背后爆开的血花,哨兵面带微笑的脸,在自己面前慢慢的落下。 “混蛋啊!”分神的瞬间,江流的头被李玄一把按在地上,强大的精神暗示瞬间封住江流的行动,江流只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哨兵,一双望向自己的柔和的眼睛。 “急救室!急救室!他没死!”李玄焦急的叫喊着士兵,“我用了暗示,他的枪没对准心脏,他能活下来!带他去抢救!” 在一片混乱中,哨兵被抬出去,留下地面上的一片血迹。 “哨兵,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嚮导,他们宁可死,也回保护你,你知道你刚才那么做,有多么残忍吗?” 李玄颤抖的声音,几乎没有进入江流的大脑,江流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沉寂片刻后,疏导室里响起江流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6章 雨夜 那一晚,在江流的记忆中,只剩下残缺的碎片。 李玄抱他上楼时,窗外随阳光的消逝,落下倾盆大雨。在雨声中,江流陷入了精神崩溃。 失去家人的震惊和悲痛,扯断了江流的精神触丝,无法构建精神屏障的江流迅速被情绪共感所淹没,任李玄如何精神保护也无济于事。江流觉得自己是翻滚海浪中的一艘小船,在奔腾的水流中滑向黑暗的漩涡,即将沉没。 江流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他的校长,同学,人生中的一幕幕场景像电影回放一样在眼前出现,江流隐约觉得,自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他看到了那个头上戴着蓝色发卡的女孩,他记得她叫安雅,在空袭中和整个学校的师生一起丧命,可是安雅腼腆的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江流觉得只要抓住她的手,就可以过去另一世界,和大家在一起,他没理由拒绝,这个世界他不剩任何牵挂。 忽然,江流心口狠狠的痛了一下,他感到一根弦,将自己生生的扯离那个漩涡,是什么?江流睁开眼,朦胧的看到李玄惊慌无助的表情。 “他来了,他来了,你等等!” 李玄冲出门去,窗外一道耀眼的闪电。 是谁?什么人?江流吃力的思考着,等待情绪再一次把自己拉向黑暗的漩涡。 忽然又一阵强烈的共鸣让江流弓起身体,这种强烈的感觉,战慄中有一丝熟悉,让人依赖,奋不顾身,是他,是那个人。 房间的门被重重的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怎么了?” 江流记得这个声音,地藏,他的哨兵。 “帮他。”是李玄的声音,“用你的精神领域保护他,帮他恢復精神屏障。” 江流的记忆碎片里,有此时地藏疑惑的表情。 “你不会伤害他。我知道,你们有过结合热,一见面就出现了,这说明你们是高度相容的,只有能力匹配才会这样。他和你一样强大,他能够承受你,去吧。” 江流朦胧的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迟疑了片刻,朝自己走来。 浓厚的哨兵信息素朝江流涌来,江流只感觉自己的细胞被一个个点燃,不由自主的喧嚣起来,迎接哨兵的到来。 地藏脱掉湿透的外套,扔在床边的地板上,伸出手,把江流从床上抱起来。 肌肤接触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无法抑制的发出惊嘆的□□。江流感到自己只迟疑了片刻,就被对方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来自造物主赋予的近乎完美的共振,江流只觉得瞬间被包围在温暖的液体中,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被注入体内,那些折断的精神触丝被一根根修復起来,再一次游动在自己的周围,且无一例外的,向哨兵的身上急切的缠绕上去。 在精神领域中,江流看到那座高山,和无边的旷野,他站在高山的脚下,夜空中黑暗的剪影给他的心中带来平静。 江流睁开了眼睛。 “神啊,他回来了。”李玄脱力的坐在地板上。 江流吃力的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哨兵,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没事了。”李玄疲惫的说,双手捂上脸,躺倒在地板上。“再抱他一会儿,等他精神屏障稳定了,就没事了。” 而就在此时,李玄的通讯器再次响起,通讯器里响起士兵焦急的唿唤。 后来,江流得知,由于雷声和闪电的刺激,哨兵营里的几个哨兵出现了感官过载,急需李玄处置。 于是李玄犹豫再三,还是站起身,“我很快回来,你就保持这样,记得,”李玄迟疑片刻,“一定不能结合,他还年纪太小,仓促结合,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说完这些,李玄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匆走向雨中。 之后,李玄后悔了很久,因为当时慌乱的他并没有发现,也无法相信,被抱在地藏怀里的江流正在陷入第二次结合热。 李玄离开房间,江流恍惚中,感觉被人婴儿一样抱在怀里。 地藏横抱着江流坐在床上。 江流感到很热,虽然精神力在恢復,但大脑中的混沌却莫名的加重,他还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被浓重的哨兵信息素浸润着,一步步的渗透到身体的深处,激起更多的嚮导素释放出来,两种信息在空气中搅动,升温,挑战着两个人的自制力。 但是强大的安全感让江流丧失了警惕,自从离开学校那天起,他第一次感到安全和平静,久违的感觉让他几乎哭出来,于是,他本能的贴近那个宽阔的胸膛,让更多的肌肤紧靠在一起,让更多的安全感传递过来。 第9页 江流只感到哨兵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行为,对哨兵来说是多么难以抗拒的诱惑。 “你为什么会过来?”江流看到哨兵的腿,泥浆漫过军靴一直湿到膝盖上,他是冒雨连夜跑来的,江流的心里浮起一丝异样的感动。 “不知道。”半晌,地藏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 “是吗?”江流抬起手,无意识的抚摸上哨兵的胸膛,哨兵的身体战慄了一下,尔后是长久的沉默,接着,他感到哨兵把头小心的放下来,直到贴上自己的头髮,谨慎但贪婪的唿吸着自己的味道。 “你不害怕?”沉默片刻,地藏忽然开口问。 “不会。”江流毫不迟疑的回答,其实此刻的他意识已经模煳,本能代替他给了答案,浓厚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哨兵信息素中,在江流身体里点燃瀰漫的火焰,他想要这个哨兵,抱住他,接纳他,和他融为一体。江流颤抖着,缓缓的敞开自己的精神领域。 “不会……害怕你……”江流抬起手,抚上地藏的脸颊,他看到,地藏正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很安全……很好……”江流喃喃的说到,用手指反覆摩挲着地藏的脸颊。此时哨兵素以及浸透了他的神经,模煳的意识中,只剩下□□裸的本能。 结合,寻求完整。 “不行。”地藏一个激灵,握住江流的手,强行按下,“我要走了。”地藏说着,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不行!!江流的本能唿喊出来:不能离开我,不能丢下我! 江流的精神触丝颤抖着,戳入地藏的精神领域。跟我结合,抱我,属于我,热切的暗示不受控制的注入地藏的意识。 高大的哨兵茫然的看着江流,江流闭上眼睛,勐然将地藏的精神壁垒撕得粉碎。 地藏愣了片刻,翻身把江流按倒在床上。 江流的意识被揉成碎片,只能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还有在颈边和耳后的啃咬。上衣已经被撕碎了,皮肤被一双粗糙的手揉捏到发痛,燃着结合热的身体上留下一层快意。没有被侵犯的感觉,他仿佛觉得,自己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为了等待这双手的抚摸。再多一点,探索到更多的地方,更脆弱敏感之地,每一寸肌肤都将属于你。 有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嘴唇上,有什么急躁的撬开自己的齿缝探进来,在口腔中放肆的探寻着,在江流意识到这是亲吻之前,自己的身体已经回应,把细弱的舌尖攀附上去,换来对方更加疯狂的索取。 江流将手臂攀上那副宽厚的肩膀,指尖深深的嵌入绷紧的肌肤中,安全感,哨兵信息素,一切都是他想要的,那些战争的折磨,失去亲人的悲痛,都像是被隔绝在世界之外,这一切都是他不顾一切渴望的。 江流的精神触丝张牙舞爪的舞动在自己的周围,贪婪的向哨兵缠绕,捕捉到哨兵的每一根精神触丝,急不可待的一根根连结在一起,仿佛在空气中都能听到结合的噼啪声。 当哨兵扯下江流的腰带时,江流已经坦然,任凭最私密的部位也被那双手占领,抚摸带来的是绝顶的快意。 “给我。”他听到低沉的野兽一般的声音,膝盖被弯起来压在前胸。有什么要发生了?江流努力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的哨兵,那张隐忍与狂喜的表情并存的脸。 “带我走。”江流回復给他的哨兵一个微笑,在哨兵的一声嘆息里,有什么炙热的东西抵上他的脆弱之处。 江流嘆息着仰起头,把喉结上方脆弱的肌肤献祭给对方。 “住手!”伴着尖叫声和门被撞开的声音,李玄沖了进来。 “不能结合!离开他!!你答应过的!”李玄大喊着,冲上来拉住地藏的胳膊。 后来,江流知道,对于力量悬殊的两人来说,靠近地藏的身边,会给李玄带来多大的精神压力,何况在这种哨兵精神领域全开的情况下。 但是李玄的身体还是飞了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然后重的滑落在地上。 处于结合状态下的哨兵,强烈的领域意识,足以让他杀掉每一个闯入者。 “地藏,冷静下来啊,江流太小了!精神领域不稳定,结合可能让他失感!甚至精神崩溃!他可能会死的!我求求你住手啊!” 缩成一团的李玄在墙角苦苦的哀求着,地藏愣了一下,但瞬间再一次被本能吞没,因为江流伸出双手,抓住地藏的肩膀。 “快点……快点……” 没有哨兵能够抵挡这样的邀请,地藏转回身,在李玄的怒吼中覆上江流的身体,江流感到自己的身体向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下一秒即将和哨兵融为一体。 然而,一切在此时定住了,江流惊讶的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双眼,一个穿白衣的小女孩,出现在床前,女孩伸出一只手,抵在地藏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像慢动作一样,江流看到地藏的身体向另一边倒下去,坐在地上的李玄,手中握着一把冒着烟的□□。 第7章 医院 不知昏睡多久,江流在一张很软的床上醒来。 四周是白色的墙壁,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江流同学,您醒啦,等我去给您叫医生。”一个化着浓妆的年轻护士,微笑着跑了出去。 这是哪儿?江流坐起来,环顾四周,明显这是一间病房,只有自己一个人,窗外是绿树和阳光。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之前在……记忆潮水一样冲击过来,让江流抱住头,地藏热切的面孔,李玄的尖叫,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流同学,请您快躺下。”快步走进来的医生,让江流一瞬间以为是穿白大褂的李玄,继而发现是陌生的面孔。 这位医生带着微笑走到江流身边,“是有一点头痛吗?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觉得不舒服?” 江流摇摇头。 医生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首先告诉你,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不会有人再次伤害你。” 什么意思?江流疑惑的看着医生,他本能的判断出,医生和护士都不是哨兵或嚮导。 “这里是黑金黄玉联合军区疗养院,一周之前,您因为过度疲劳而晕倒,被军医送到这里。” 是这样吗?江流慢慢回忆着,只想起黑暗和密集的雨声。 “在这里,我仅代表帝国军事道德管理委员会,向您表达歉意。” 啊?江流疑惑的抬起头。 “军方战地嚮导团参谋长孙磐,违规实施灯塔计划,涉嫌严重侵犯嚮导人权,正在接受上级的调查。好多像您一样的年轻嚮导,被送到前线,参与高强度的战事活动,很多身心都受到了伤害。大唐帝国一向对嚮导实施全方位的保护,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您在这里是安全的。” 医生的微笑让江流想起谄媚上级的下属,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个态度。 第10页 “您在我们医院恢復后,将被送到位于内陆安全地区的塔里,接受嚮导的正式训练,所以,希望这段时间,我们的服务能让您满意。” 江流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医生和护士。忽然一个记忆碎片进入大脑,在枪声中倒下的高大的身影。 “地藏!地藏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江流一瞬间从床上跳起来,被医生和护士按回去。 “江流先生,您不要激动,您是安全的,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医生安慰着江流,却回头小声指挥护士,“拿镇静剂来。” “告诉我,李玄他们都怎样了!”江流推搡着医生大喊着。 “李玄?是那个军医吗?”护士疑惑的问医生,“和那个很高大的军人,一起送他过来的?那军人肩膀上还带着伤的。把人送来,两个人就走了。” 肩上带着伤,高大的军人,看来两个人都没事,江流暗暗松了一口气,放开医生的胳膊,平静下来。 医生警惕的看了看江流,然后悄悄的把手中的镇定剂放回衣袋里,回头小声对护士说,“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记得不要刺激他。” 然后转向江流,微笑着说:“您放心,您再也不会被送往前线了,这段时间您唯一要做的就是休息,有任何需求,都请向这位护士说。” 不会再被送往前线了,也就是说,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一瞬间,江流想起了李玄疲惫的脸,那些向自己求助的哨兵,还有拥抱自己的地藏。 忽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江流伸手,意外的摸到脖颈上,好多环形隆起的伤口,江流的内心轰的翻腾起来,他想起了和地藏的拥抱,被打断的结合。 “江流先生,您脸色不太好,需要什么帮助吗?”护士殷切的询问。 “出去。”江流冷冷的说。“我要安静。”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之后不出声的离开了,病房里安静下来。 江流摸着脖颈上的伤痕,默默的看着窗外,难道,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再也看不到那些人了吗? 江流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几天,江流在病房里,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三个护士一个医生每天不停的出现,面带微笑问寒问暖。 难道战场上下来的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吗?但是江流的精神触丝却没有探触到任何感激或关切的情绪。 某天两个小护士在床边的对话,解答了江流的疑惑,两个护士以为江流睡熟了,在床边肆无忌惮的谈着。 “这小男生长得挺端正的,可就是不搭理人,他和你说过话吗?” “也没有。” “哎呀呀,我还想和他搞好关系呢,要知道,他们送到塔里,没几年就会嫁给高官了,最差也是个部长什么的,现在一定要对他们好,将来找他们办点事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提拔你呢。要说那些什么,哨兵啊,一个个都又高大又帅,还升官发财的特别快,哎呀呀……” “听你说的,恨不得自己嫁过去。” “嫁不过去啦,我听说,什么哨兵一定要嚮导配对过去才可以,唉,真是可惜。你知道吗?上半年,我还见到黑金军区的总指挥官了,特别特别帅的中年男人,超成熟,超有安全感。” “你怎么见到啦?你上前线啦?” “我哪会去那种鬼地方,是他带着他的嚮导来的。” “他嚮导病啦?” “好像是,但是具体情况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那么大的高官,妻子肯定是个大美女,可是,哪成想,是个男的,瘦瘦的,病病歪歪的。” “你别乱讲,我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别人说,那个嚮导长得很漂亮,眉眼像女人一样,还是个战地军医呢。” “再漂亮有什么用,也快四十岁了,又老又瘦,要我说,那军官就应该换个年轻的姑娘。” “不过,我听说,哨兵嚮导结合了,一辈子就不能换人了。” “好像是的,所以说,这些嚮导,就趁年轻,挂上一个前途好的哨兵,然后一辈子就保证了。我还听说,黑金指挥官和他那嚮导当年就是这样,本来给指挥官安排好了一个女的嚮导,可是让那军医钻了空子,趁军官回家休假,勾引哨兵两人就睡了,睡了之后就没办法了,为了这个,那指挥官受了很多处分,那时军里闹得很大呢。” “你是说,他们是两个男人一起睡啊?” “对啊,我听说他们哨兵嚮导不分男女,都可以睡。” “啊,好噁心!” “是呢,还有更噁心的呢,听说,哨兵在战场上,需要嚮导的安慰,但是现在嚮导不够用,就只能一对多,安慰的方法,据说就是,哎呀,我说不出口。” “哎,那不就像,慰安妇一样吗?” “你小点声,你不知道吗?好像这个就是,身体受不了,差点死了,被抬回来的。刚来时,身上全是印子。所以,在他面前,你千万不要提这些哦。” “我不提,我不提,但是他好可怜哦,那些哨兵好变态啊。” 这时门外有医生叫两个小护士过去,打断了她们的闲聊,两人匆匆离去后,江流睁开了眼睛。 原来,外界是这样看待哨兵和嚮导的,他想起了前线上的哨兵,是怎样满身是血踉跄着跑进疏导室,那些一米八几的汉子,是怎样被感官过载折磨到哭出来,还有他们在战场上面对的残酷。 虽然疏导室的工作对江流来说是种苦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每一个哨兵都表现出了最大的克制,没有人轻薄过自己,有的只是感激和歉意,江流想起了那个宁可朝自己胸口开枪的哨兵。 自己走了,谁来照顾他们?还有李玄,还有地藏。江流捂住胸口,想起那个高大的哨兵,胸口就仿佛有一根坚实的丝线拉扯,生生的疼起来。 江流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睡着,但夜里,却一再梦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再过一个礼拜,您就可以出院了。”早晨的在例行检查后,医生微笑着对江流说,江流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没有等到江流的反应,医生不放弃的补充说,“您的事情上级知道了,各部门都很重视您,所以您将被送往内陆安全地区的首都塔。” 送往内陆?江流心里一阵动摇,的确,内陆意味着安全,远离战场,可是…… “黑金的战况怎样了?”江流忽然开口,这是他入院后的第一次,医生和护士都愣了一下。 “前线吗?”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我们,不太了解,这里离前线,有一段距离……我想您现在身体重要,这些事情您就不要过多操心了。” “是呀。”站在一边的小护士插嘴,“打仗都是哨兵们的事,我们平时都不关心,反正也不会打到我们这里。” “江流同学,”医生打断护士的话,“您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我们建议您还是不要接触那些信息,以免影响您的心情。” 第11页 江流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忽然觉得不值,为那些在前线拼死的哨兵,保护的是这样一群人。 “那,您多休息,我们还要去看其他病人。”医生看江流脸色不好,便匆忙的站起来准备离开,旁边的小护士忽然再次插嘴说:“是的,我们还要去哨兵的病房,有一个和你一起送来的哨兵,胸口中了一枪,应该也是黑金的。” 胸口中枪的哨兵,江流一愣,难道…… “他的头髮,是栗色的,有点长的?”江流问。 “是的,来的时候,在后面扎起来的。你本来可以问问他的,不过他陷入感官神游了,昏迷两个多礼拜,快不行了。” “快走了!”医生怒而打断小护士的喋喋不休,一边道歉一边推着护士离开病房。 等他们走出门去,江流依然呆坐在床上,他没有想到,那个为自己而自剎的哨兵,也住在这家医院,激动的心情在体内慢慢的浮起,他也在这里! 第8章 丁诗扬 半夜,江流悄悄下床,离开病房。 走廊里空无一人,护士台里,值班的小护士趴在桌上打着瞌睡,江流绕过她,走进电梯。 江流没有再向护士询问这位黑金哨兵的情况,他知道这些过度保护的医生和护士不会让自己去见他,下午的时候,江流小心的拓展了自己的精神领域,在医院的北面探测到一片浓厚的哨兵信息素,应该是那里了。 江流发现,嚮导的能力,能清楚的感知领域内哨兵或嚮导,乃至普通人的数量和距离,所以,他躲过巡夜的医生和门卫,进入北面的大楼,接着路灯隐约看得到大楼上挂着几个大字,哨兵住院楼,以及门口醒目的警告牌:“危险,普通人未经许可不得进入,嚮导一概不得入内。”江流默默加厚了自己的精神屏障,走进大楼。 浓厚的哨兵信息素袭来,相伴而来的还有潮水一般的情绪压力,不时有痛苦的吼叫从病房里传来,江流知道受伤中的哨兵有多痛苦,他克制着冲过抚慰他们的冲动,小心的放出精神触丝,寻找那个来自黑金的哨兵。 每个哨兵的精神触感都不一样,江流的身体已经先于理智记住了他们,渐渐的,精神触丝向一个方向聚拢,江流找到了那个柔顺的触感,他停在一间病房的门前,门上贴着标籤:丁诗扬,哨兵,深度感官神游。 这样的名字,太不适合战场上的厮杀,江流这样想着,小心的推开病房门。 一只银灰色的大狗从地上跳起来,看了江流两眼,没有吠叫,走过来蹭蹭他的腿,江流知道,这是哨兵的精神体。 病床上,躺着沉睡的哨兵,戴着唿吸设备和各种仪器,褐色的头髮散落在枕头上,那双柔和的眼睛紧紧闭着。 江流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很难忘掉这个哨兵,他记得这个哨兵看自己的眼神,听到自己结合邀请后,是多么狂喜,而自己利用了他,如今哨兵倒在这里,基本上也是自己的责任。 大狗走过来,温顺的卧倒在江流脚边,这就是哨兵和嚮导的关系,不论嚮导做出什么事,也无法改变哨兵对嚮导的依赖。 江流握住哨兵放在被子上的手,闭上眼睛,缓缓的进入哨兵的精神领域。 江流曾经听李玄说过,陷入深度感官神游的哨兵,就像滑入黑色的意识深渊,再也无法走出,只能在昏睡中等待死亡。 那么,自己能不能找到他,带他出来?江流闭上眼,进入了哨兵令人心痛的精神领域。上一次来这里,他看到的那座庄严的古堡,如今,已经分解成无数砖石,悬浮在黑暗中,形成巨大而杂乱的一团混沌,江流推开挡在面前的一块巨石,它在空中缓缓滑向另一端,与另一块巨石相撞,化成一团碎屑。 江流咬咬牙,飘向古堡残骸的深处。 黑色的风唿啸着吹过来,尖锐的声音、刺眼的光、强烈的痛感……过度的五感混杂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黑暗的核心领域,像黑色的漩涡一样旋转着。 江流犹豫了一下,裹紧了自己的精神触丝,小心翼翼的进入。 强烈的感官从四面八方袭来,像刀子一样割着江流的意识,但是,不想放弃,江流挣扎着,一点点向风暴的中心靠拢。风暴越来越勐烈,江流随时会被感官风暴撕碎,消散在黑暗中。 如果自己迷失在这里会怎样?第二天,护士会在病房里发现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吗?江流微微的自嘲着,那么,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再也见不到那个人,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江流的脑海里,他愣了一下,停在原地。 一只手从身后拉住江流的衣服,江流惊讶的回头,看到一个白髮白衣的小女孩,是他的精神体。 “你是,让我不要去吗?”江流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女孩问。 女孩点点头。 “但是,我不能扔下他不管,这是我犯下的错。” 女孩听着,无动于衷,脸上显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四周的风暴更加强烈,江流几乎无法固定自己的身体,他本能的知道,这个哨兵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相信我好吗?我能带他出来,帮帮我。”江流对着女孩喊出来,“我能做到的,相信我。” 女孩的嘴角坚毅的抿了起来,片刻,女孩伸出手,把江流向前一推。 去吧,残忍的人。女孩的唇形读出这样一句话,还在莫名的江流一个翻滚,跌向混沌的最深处。 接着,撕心裂肺的几秒钟,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到最大,巨大的声音、混乱的强光还有全身的痛感,几乎让江流疯狂,他失神的大喊出声,声音也消散在混乱里,就在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刻,一瞬间,四周都宁静下来,江流感到四周停止了旋转,自己漂浮在一个黑暗,平静的空间里。 这是哪儿?江流疑惑的抬起头,他看到四周,刚才那些意识的碎片,反射着微弱的光,像宇宙中的群星一般,在遥远的地方,缓缓的旋转,自己像是处在宇宙的中心,这里只有不变的黑暗和宁静。 此时的江流还不知道,这里是哨兵和嚮导精神领域的最深处,不可触碰的“井”。 “丁诗扬。”江流轻轻唿唤着哨兵的名字,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听来分外的空冷。 不远处,随着声音,什么东西像唿吸一样闪灭一丝微光,江流转身向那个方向跑去。 “丁诗扬?”江流在微光前停下,他看到了那个哨兵,准确的说,是哨兵的残像。 在一片片记忆的残片当中,哨兵的身体漂浮在黑暗中,模煳透明,随着唿吸,如萤火一般缓缓地明暗,微弱的光让人觉得,每一次唿吸间,都可能熄灭,不再亮起。 “丁诗扬?”江流唿唤着,小心翼翼的接近这片脆弱的领域,一片记忆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哨兵的记忆融入他的大脑,满是阳光的午后,占满一面墙壁的书架散发着陈旧的书香,大提琴在母亲手中的琴弦下缓缓歌唱,少年坐在窗台上,伴着琴声缓缓的睡去。这几块脆弱的碎片,是这个哨兵,最宝贵的记忆,陪伴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12页 “诗扬?”江流再次唿唤一声,终于,哨兵睁开眼睛。 “是你?”喜悦瞬间盈满了那双温柔的眼睛,却让江流莫名的心痛。 “是我,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去。” “和你在一起吗?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江流一愣,这时又一片记忆碎片擦过他的脸颊,他看到了自己,趴在疏导室的桌子上。 “带我走,我跟你结合。”哨兵的狂喜和依恋瞬间溢满自己的胸膛: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江流倒退了一步,他没有想到,自己荒唐绝望的行为,竟然成了哨兵珍藏的记忆,他忽然明白了精神体刚才相对自己说的话:“残忍。” “不,我看到了你的内心,你不会和我结合。”哀伤泛起蓝色的薄雾,笼罩了这片领域,江流痛苦的闭上眼睛。在这片纯粹的领域里,一切都像玻璃般透明,没有谎言可以遮挡。 “你走吧,我想留在这里。”哨兵闭上眼睛摇摇头。“外面的世界只有痛苦,你是我唯一的留恋,现在,不再有了,我没有任何留恋了。”哨兵睁开眼睛,最后看了江流一眼,“但还是谢谢你,能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一切像燃尽的炭火一样黯淡下去,江流眼看着哨兵即将和黑暗融为一体。远处,感官风暴的隆隆声渐渐逼近,预示着这个领域也即将崩塌,混入虚无。 “这世界又不只有我,还有你的亲人,朋友,难道没有别的什么值得你活下去吗?”江流焦急的大喊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呢?你还会遇到其他的嚮导啊!为什么不是我就不行呢?” “那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哨兵忽然睁开眼睛,大声质问。“你既然不能给我承诺,为什么还要我回到那个痛苦的世界中去呢!” 江流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呢? 一阵感官的狂风唿啸而至,江流的精神屏障被撕开,顷刻间被撕扯成无数意识碎片,在哨兵惊讶的双眼中,江流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哨兵的眼前。 丧失亲人的痛苦,疏导室里的挣扎,对李玄的牵挂,对战场上哨兵的怜悯,还有那个高大黑暗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承担这么多。”哨兵茫然的看着江流,江流无言以对。 这时,江流只觉得胸口上一阵揪紧,仿佛有一根钢丝,将自己扯起,生生的拉离这个崩塌的领域,江流只来得及向哨兵伸出手…… 江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倒在病床边,手里,仍紧握着哨兵的手。窗外泛起蒙蒙的晨光。 哨兵还在吗?他怎样了? 江流惊慌的抬起头,却赫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面对自己,站在病床的另一端,是那个白色的小女孩,自己的精神体。 “是你拉我出来的吗?”江流焦急的问,“哨兵呢?” 女孩默默的看了江流一眼,然后无声的消失在空气中。 这时床铺上发出一丝轻微的响动,“江流……” 江流惊讶的看到,哨兵诗扬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你回来了。”江流紧握着哨兵的手,忍不住痛哭出来。“太好了。” 哨兵平静的看着江流,“我愿意追随你。” 江流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哨兵,哨兵的眼睛里是江流从未见过的温柔。“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守护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江流一时无法理解,这时,门外响起早起人的脚步声。 “走吧,别被人看见。”哨兵推推江流的手,一只灰色的大狗扯了扯江流的裤脚,江流站起身。 “晚上我再来看你。”江流说着,匆匆离开病房。 而哨兵那双温柔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江流。就在江流即将踏出病房的一剎那,他忽然听到哨兵的声音:“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残忍吗?” 江流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不起,因为我是个嚮导。” 江流看到哨兵笑了,笑容像朝霞一样温柔。 第9章 回家 夜里,当医院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江流再一次悄悄走进哨兵住院楼,他知道丁诗扬正焦急的等待他,因为强烈的精神共鸣,在住院楼门口就能感受到。 江流感到强烈的罪恶感,推开病房的门,那只银灰色的大狗蹦跳着扑上来。 “奎木,坐下。” (奎木狼是中国二十八星宿之一,西方白虎七宿之第一宿,丁诗扬给自己的精神体起名奎木,是因为他的精神体是只狼,因为太温顺了,所以被江流错认作狗,唉,摊手。) 江流看到诗扬有些尴尬,精神体总是不加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感情,江流努力无视掉,走过去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今天,还好吗。”江流看着堆在床边的一大堆书,显然是哨兵一整天的阅读量,哨兵接受信息的速度惊人。 “哦,不好意思,很乱,没有收拾。”诗扬发现江流的眼神,歉意的笑笑。 “我已经没事了,医生护士们都很吃惊,据说我是有记录中,第一个从感官神游中清醒的人,多亏了你啊。” 江流下意识的避开视线,他对这个哨兵有着莫名的愧疚。 “我帮你疏导一下吧。” 哨兵顺从的伸出手,让江流进入自己的精神领域。 江流高兴的看到,在哨兵的精神领域里,再次竖起了庄严的城堡,散发着平静和稳固的气息。 江流让自己的精神力缓缓地流过,把散落在城堡里信息整理起来,收进古堡里高大的书架上。 他看到好多本书,反反覆覆的写满了自己的名字,他假装没有看到,把这些摆进书架的深处。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哨兵深沉的目光。 “我想再和你确认一下,你确定,想回去前线吗?”仿佛是唐突的问话,可只有江流懂得,他是经过多少反覆深思才说出这句话。 “我可以提出申请,调离前线,到内陆的任意一个塔,首都塔也可以,我可以带你走……”江流的表情让哨兵的声音停下。 “你现在的能力,撑不住前线的压力。”哨兵嘆了口气,“我记得你之前的样子,在疏导室……” “我……也许,能变得再强一点。”江流看到哨兵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哀伤。 “我见过战场上的嚮导,他们的身心都非常的强大。我曾经见过一个战地嚮导,能同时对五个哨兵进行疏导,控制半径十米内哨兵的五感。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我才能带你去黑金,否则,我不会允许自己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如果,我有那样的能力,你就带我回去吗?” 江流没有等到哨兵的回答,只有精神共鸣里无尽的担忧和怜悯。 江流不去管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领域缓缓的展开。 第13页 哨兵,医生,护士,一个个情绪体像一盏盏灯光,在精神力的潮水中闪烁。 第一个哨兵,因腿伤从黄玉军区撤回,他的精神领域是一座倾倒中的木屋。 第二个哨兵,因轻度的狂化,强制□□,他的精神领域是一片燃烧的草原。 第三个哨兵,第四个哨兵…… 江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松开屏住的气息,露出疲惫的微笑,“七个,半径二十米内有七个哨兵,我帮他们做了精神疏导。” 他看到诗扬的眼神,混杂着惊异和哀伤,他这时才发现,诗扬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用哨兵的精神力保护着自己。 “啊,谢谢。”江流有些不知所措,“以后,我大概要训练到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吧。” 此时的丁诗扬看着江流的笑容,他五味陈杂,他甚至在想,现在把江流按倒强制结合,然后带他远离战场,是不是一种更正确的选择。但是哨兵的本能让他服从了嚮导的意愿,他默默的松开手,收回了保护在江流身上的精神力。但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戴着眼镜,平凡,甚至有点瘦弱的孩子,不久之后,将成为大唐帝国第一嚮导。 第二天夜里,江流将精神领域拓展到整个楼层。 第四天,江流的精神领域将整栋五层哨兵住院楼覆盖。 第六天,江流隔空同时疏导的数量,上升到一对十二。 整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在热烈的议论,哨兵住院处惊人的痊癒率,但是所有哨兵都无一例外的保持了沉默。 第七天,江流第一次放开诗扬的手。 “我觉得,我可以了。”江流喘着气,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一丝哀伤从诗扬的眼中无声的滑过。 “太好了。”诗扬回报给江流一个温柔的微笑,“早点回去吧,还能睡一会儿,明天,我们都要出院了,我带你去黑金。” 江流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开病房,诗扬一直听着那欢快的脚步声,一直跟到江流的病房,听到江流脱掉鞋子躺下时床垫的挤压声。 “呜。”脚边的奎木狼发出一声哀伤的鸣叫。 “是的,我懂,我也不想失去他。”诗扬无力的笑笑,“可是他心里有另一个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灰狼呜咽了几声,不甘的趴回地上,诗扬微笑着揉揉灰狼的头顶。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么大的精神负荷,竟然还没有看到他的精神体,他的力量,可能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来。而那个地藏,竟然能和他匹配到共鸣出结合热,我们的军中,竟会有这么强大的两个人。” 诗扬说着,向后靠去,看着窗外凌晨的残星,在强烈的不安中,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江流提出返回黑金的意愿,医生和护士全部大惊失色。 “您这样做,我怎么和首都塔的上级交代?”主治医师在慌张中说出心里话,但是丁诗扬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走了。”丁诗扬一身戎装,单手托着军帽,威严的得像一柄出鞘的军刀,奎木狼在他脚边发出挑衅的咕噜声。整个房间的医生和护士,全都闭上了嘴巴。 “我已经申请,他做我的战时随身嚮导,我的军衔足够了,上级已经批准,去帮他准备行李和制服,我们现在出发。”诗扬说着,递上一张纸质申请书,医生哑然。 十五分钟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里,江流身着战地嚮导制服,走在丁诗扬的身边。 “对不起,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带你回黑金。”丁诗扬歉意的苦笑。 江流疑惑的抬起头,什么意思? 丁诗扬微笑着打开住院楼的大门,门外的景象毫无防备的展现在江流眼前,让他目瞪口呆。 医院门前的广场上,近百名哨兵身着军装列队,一起盯着江流出现的方向,在江流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响起一声口令,所有人带着整齐的风声,向江流军礼致敬。 那一刻江流不知所措,差点倒退一步,回过头看到诗扬的微笑,“对不起,这就是我要道歉的地方。你是我的随身嚮导,按规定,军衔直接比我低半级,我的军衔比较高,所以……” “你的军衔是什么?”江流压抑着内心的万马奔腾。 “中校,黑金军区副指挥官。”诗扬的微笑里只有歉意,江流无语。 前方已经跑来一位勤务兵,接过江流手中的行李,指引江流向前方的一辆军车。 “可是……”江流坐进车的后座,看着诗扬从另一边车门进来,坐在他的身边。 “不用想太多,你有资格接受他们的致敬,这些哨兵都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他们的命,有一大半都是你救回来的。本来,有很多人是黄玉军区的,现在,都申请前往黑金,战火最勐烈的地方。” 诗扬的话让江流无言,他只能盯着车窗外列队的哨兵,军装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每个哨兵都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眼神里是热情和忠诚。 有点可怕,江流微微抱紧自己的肩膀,这些年轻的生命即将奔赴生死线,而正是自己让他们义无反顾,这样真的好吗? 车子隆隆的发动,江流默默的释放出安抚的精神暗示,覆盖在这些年轻的生命上。 …… “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天黑前我们就能到黑金的第一灯塔了。”路上,诗扬关切的看着紧张不安的江流。 森林里的行程让江流想起上一次奔赴前线,黑暗中射来的狙击子弹。“我们,不会太张扬吗?”这一次的车队规模要大得多。 “哦,你还不知道。”诗扬有些意外。“抱歉,忘了告诉你,现在,前线处于停火状态,三天前,大唐和□□两国签订了协议,暂时停火一个月。” 原来是这样,江流一愣,继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哪怕是暂时的停火,也能让前线的人得到短暂的休息,前线那些操劳的人,比如憔悴的李玄,终于有机会能喘口气了。 江流安心的靠在车座椅的后背上,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树影。 再过不久就能看到李玄了,就能看到那座小小的营地,他迫不及待的想告诉李玄,自己变强了,能承担更多的工作了,李玄从此可以轻松很多,还有地藏。 说实话,他以及记不太清那个下雨的夜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是为了自己,地藏连夜跑来,是地藏救了自己。如果能见面的话,自己,应该感谢他吧。 一股异样的情绪刀一样插进江流的精神触丝中,像烧红的黑铁一般,带着刺鼻的气息,打断了江流的思绪。 “停车!”江流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前方的司机勐的踩住剎车。 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远远的出现在车队的前方。 第10章 苹果 “你留在车上。”丁诗扬留下这句话,冷静的下车,关上车门,走到地藏面前。 “什么事?”丁诗扬站在地藏面前,右手按在配枪上,哨兵的领地本能在诗扬体内燃烧。 第14页 但那个高大黑暗的哨兵,无视掉他的举动,只直直的盯着他身后的军车。 坐在车里的江流,内心勐然一震。 诗扬上前一步,挡住地藏的视线。 杀意像火一样腾起,刺鼻的哨兵信息素浓烟一样扩散开来,压得江流唿吸困难,身后军车里,哨兵们的情绪都被迅速煽动。 “诗扬!”江流大喊一声,冲出车门。 在地藏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惊讶的睁大双眼,下一秒,视线落在江流嚮导制服的肩章上,眼中的火焰被泼上一盆冷水一样熄灭。 “里面是我的随身嚮导,有什么事吗?”丁诗扬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一丝得意。 “没有。”地藏低下头,冷静下来,拎起掉落在一边的背包,转身准备离开。 不知为什么,那个明明高大的背影,在江流看来,如同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失落无助的一步步离开。 等江流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跳下车,冲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扯住地藏的袖子。 包括江流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地藏呆呆的看着扯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然后疑惑的看看江流。 “你要去哪里?” 地藏闷了一会儿,开口说,“营地。” “上车!”江流不容置疑的命令,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弱小的自己竟敢这样命令一个强大的哨兵。 地藏和诗扬都愣在原地。 “上车!一起过去!”江流大声坚持着,已经做好下一秒投射暗示的准备。 地藏想了想,低下头,默默的服从了江流的命令。 诗扬不知所措的站了片刻,然后无可奈何的收起枪,跑回江流身边。 “未结合的哨兵对你来说很危险。”诗扬焦急的低声对江流说。 江流看了诗扬一眼,然后微笑了一下:“没事的,我能保护自己。”说完,转身钻进车里。 诗扬环顾左右,无奈跟了进去,坐在江流身边。 地藏一言不发的打开前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在这样奇怪的组合中,司机再次发动汽车,向营地驶去。 狭窄的越野车里,丁诗扬的嫉妒,地藏的阴郁,负面情绪压得江流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是他依然感到喜悦,莫名的,本能的。他将这种心情强行归结于即将到来的和李玄的重逢,李玄对他来说,像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地藏,李玄好吗?”江流越过车座靠背,问地藏的背影。 地藏沉默了片刻,似乎想了想,才开口说:“病了。” “李玄病了?”江流几乎跳起来。 “是因为操劳过度吗?黑金地区的疏导任务很重。”坐在一旁的诗扬忍不住插嘴,打断两人的对话。 “他,一直很操劳。”地藏不回头的回答。“他走后,没人再来。” 就是说自己离开的时间,直到三天前的停战,一直是李玄一人在苦撑吗?江流难过的回想起李玄憔悴的脸。 “不过,这几天,他很高兴。”地藏忽然说。 “为什么?”江流意外的问,此时营地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显现。 “问李玄。”地藏简短的结束了对话。 车子在门卫处短暂停留,然后驶向那栋矮小的嚮导宿舍楼。 李玄,李玄,江流兴奋的等待着,压抑着释放精神触丝的冲动,他要给李玄一个惊喜。 车子停在楼下,江流迫不及待的跳下车,二楼的阳台上,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李玄。”江流唿唤一声,李玄惊讶的转过头,一剎那间,江流看到李玄的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震惊。 江流张开双臂,敞开精神领域,将自己重逢的喜悦推过去,也愉快的迎接李玄的惊喜。 “江流,江流。”李玄转身向楼梯跑去,伴着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门口,冲过来把江流抱在怀里。“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李玄瘦瘦的一身骨头,让江流暗暗的心酸。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应该去塔里啊,干嘛还来这种鬼地方?”李玄有些哽咽的说。 “捨不得,放不下。”江流松开李玄,微笑的看着李玄眼眶里的泪珠,他的回答让这颗泪珠掉了下来,被李玄转过头悄悄抹掉。 “不过,我以为他们不会放你回来,你怎么能……”李玄说着,这才看到站在江流身后的丁诗扬和站在远处的地藏,继而将视线先后落在江流和诗扬的肩章上。 “哎?”李玄愣了一下,然后略带惊讶的看着江流,“我知道你们一起住院的,可是,你这么快已经……” “不是的!”江流脱口而出,“这只是他为了让我能回军区,伪造的关系,我没打算跟他结合。” 话说出口,江流才意识到这样的话对丁诗扬来说有多残忍,他的共鸣立刻接收到失落的哀伤。与此同时,远远的,莫名的一丝触动飘来,江流连忙开口补充,“我没有和任何人结合的计划,我不想结合。” “啊……”李玄把几个人的样子和情绪全看在眼里。(心说这帮年轻人看样子是要搞大事情啊) 这时丁诗扬上前一步,向李玄行了个军礼,“医生,我是前线副指挥丁诗扬,之前多蒙您的照顾,非常感谢。” “哦。”李玄点点头,“经常听老彭提起你,年轻有为。不过你大病初癒,哨兵的军营在西边,先过去休息吧。” 丁诗扬欲言又止,李玄已经推着江流上楼。 “江流!”忽然意外的一个声音喊住江流,让所有人回头,江流看到地藏。 地藏却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不待江流反应,李玄已经忙忙的推他上楼,留下那两个人呆呆的站在楼下。 “来,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李玄把江流拉进自己的房间,按在床上坐下,拉住江流的手,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流。 江流很舒服,李玄朴素的寝室让他有回到家的错觉,他微笑着,把住院之后发生的事情讲给李玄听,不过刻意弱化了丁诗扬对自己的追求和自己对地藏说不清的思念。 说话的时候,他暗自打量了李玄,比他离开的时候更瘦了,而且气息不匀,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微热的指尖,说明李玄很可能在发低烧,白大褂的里面遮盖着睡衣,他一直在卧床吧。 江流忍不住握紧李玄的手:“我不走了,留下来,跟你一起。” 江流看到李玄的眼里,泪花闪动了一下,“笨蛋。”接着李玄再次破涕为笑,“不过没关系,战争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了,据我所知,前线最近打得很顺利,西突可能要顶不住了,三天前的停火是他们提出的,这是开战以来的第一次,所以这一切也许都可以结束了。” 战争要结束了?江流惊讶的听到这个消息。 “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内陆,我找个好人,把你嫁了。” 第15页 “怎么说这个玩笑。”江流猝不及防,涨红了脸。 “我们做嚮导的,早晚是要嫁人的,对你,对哨兵都好。与其被塔里强制安排一个,还不如先自己挑中一个,申请递上去。说实话,我觉得小丁人不错,文质彬彬的,脾气又好,他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音乐家。” “没有的事。”江流忙打断李玄的话,转头看到窗台上摆着几个小小的野苹果,在阳光的照射下红的发亮。“这是什么?” 李玄笑着起身拿了两个出来,到房间里的水龙头上洗了。回来把最红的一个塞进江流的手里。 “那黑木头带来的。” 江流看着红红的果子发愣,“为什么,他给你这个?” “他去山里摘的。”李玄眯起眼睛笑着,“他见我这些天不舒服,大概是觉得我天天吃哨兵粮,营养不够,没事了就从林子里摘些果子回来,一言不发的扔给我,大概是让我补维生素吧,其实我吃维生素片就行了。” 江流看着手里红红的带着水珠的果子发愣,他没想到,那个闷到无感情的傢伙,会做这样体贴的事情。 “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我才发现,他也有人味了。老彭总跟我提起他,他入伍以来,一直无法接受疏导,这个你知道吗?” 江流摇摇头,他第一次听说地藏的事。 “所有的嚮导都怕他,有的孩子靠近他就晕过去了,所以他到了后来干脆拒绝嚮导的靠近。不接受疏导的哨兵有随时狂化的危险,不能上前线,所以他才被安排做狙击手单独行动。老彭说,其实他的实力非常强。” “那,他的父母呢?”江流问。 “没人知道他的背景,他是三年前,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烂了,在战地医院里睡了两星期,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因为无处可去,后来就进了军队。一开始连名字都没有,因为长得又黑又不说话,像鬼一样,一开始身边人叫他阎王,后来觉得不吉利,改成地藏这么个怪里怪气的名字,反正他也不在意。不过,你能疏导他,他应该心里觉得挺高兴的,他把你送走后,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我估计也是想你,没着没落的不知怎么办。” 江流听着,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苹果。 “实话说吧,你喜欢哪一个?” 江流一愣,抬头看着李玄。 “哪个?” “这两个里面,希望哪个,做你的哨兵。” 江流的脸腾一下烧起来。 李玄却笑的不依不饶,“你惹的这两个,都是厉害的角色,你再这么吊下去,不一定出什么事哦。” 江流无言以对,这时忽然听到窗外一阵喧譁,李玄倚窗一看,“呵,开打了,还真快。” 江流慌忙跑向阳台,只见楼下一声闷响,丁诗扬高大的身体被某人一脚踢飞出去。 第11章 哨兵嚮导设定说明 【基本设定及由来】 哨兵/嚮导(英文:sentinel and guide),常简称为哨向,是欧美同人圈三大设定之一。起源于美国1990年代末的电视剧《哨兵》(英文:the sentinel)。 哨兵:感官比普通人敏锐许多的人,部分体现为五感异常敏感,也可体现为力量速度强于常人,常被用作军事上的一种武器,用于拆除炸弹、侦察兵、狙击手、特种部队等工作。由于哨兵五感过于敏感,通常平常的外界刺激对他们来说难以忍受,比如平常的汽车引擎的声音,在他们体验,如同站在喷气式飞机引擎边一样吵闹。如果没有嚮导的保护,哨兵将逐渐因信息过载而崩溃,或陷入感官神游,甚至进入狂化状态。所以,哨兵终其一生,都渴望着与合适的嚮导结合。 嚮导:可以理解为和哨兵配对的一种人。嚮导拥有平復哨兵情绪的能力,能调节哨兵的感官,使哨兵免于感官之苦。有极少部分能力极强的嚮导可以用情感共鸣作为一种武器攻击其他嚮导或者哨兵。但与哨兵过载接受五感信息类似,嚮导倾向于过度感知身边的情绪,过度的情绪共鸣产生的压力,会造成嚮导情绪崩溃。初觉醒嚮导的必修课,是建立自己的精神屏障,屏蔽外界不必要的情绪侵扰。哨兵有能力协助嚮导加固精神屏障,所以与合适的哨兵结合,也是嚮导本能之一。 哨兵和嚮导通过一种叫做结合的方式而绑到一起。 而结合分为两种,精神结合和身体结合。前者因为大多比较脆弱而被现代的塔所抛弃。 而一旦身体结合,就很难将两个人再分开了。 结合后,哨向双方的能力都将更为稳定且强化。 每一个哨兵和嚮导都会有自己的“精神嚮导”,也就是一种由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动物。但是这一动物并非所有哨兵或者嚮导都能看到。 精神嚮导会反映出这个人的性格。 哨兵和嚮导都是普通人群中较少见的,一旦被觉醒发现,哨兵大多被招募入伍,而嚮导作为珍贵资源,多被强制送入塔里保护起来。 哨兵和嚮导出生时多为正常人,在一定年龄开始转化,称之为觉醒,本文设定,觉醒年龄一般为10到15岁,也有更小或更大年龄的特例。 【名词解释及普遍设定】 1白噪音:因为哨兵的五感都很敏锐,所以大多数声音对他们来说和噪音无异,长期处于这种声音环境下对哨兵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甚至是伤害。而白噪音有别于这类有害的声音,像是水流声、风声。在不架起屏障时对哨兵无害的声音即为白噪音 2静音室:只有白噪音的特殊房间,通常是在一个较为封闭的房间外铺设水管。一般是用来给受伤的哨兵静养的,当然也有别的用途,像是《变色龙》中写到的部分结合/强制结合也是在类似于静音室这种充斥着白噪音的地方进行,当然,刚觉醒还没有屏障的哨兵这是居住在这种环境下的。 3精神嚮导/精神体:哨兵嚮导精神的具象化,应该是某种更高维度的生物,只有哨兵和嚮导能够看到和触摸到,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影响,理论上说可以攻击到哨兵嚮导 来,继续科普,哨向相关的名词解释 屏障:精神力形成的一种保护性质的隔膜,能够将哨兵的五感和嚮导的精神隔离出来,避免受到日常生活中庞大的信息造成的精神负荷。一般来说,嚮导的精神屏障可通过自身的精神力完成,哨兵的参与可以加强嚮导屏障的稳定性。但哨兵的感官屏障,只能通过嚮导来建立。 精神嚮导/精神体:哨兵嚮导精神的具象化,应该是某种更高维度的生物,只有哨兵和嚮导能够看到和触摸到,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影响,理论上说可以攻击到哨兵嚮导。绝大部分哨兵和嚮导的精神体都是动物,一般来说,动物的种类是哨兵嚮导能力和性格的体现。人形精神体极为少见,据说是精神能力异常强大的表现。 结合热 当能力和精神频率匹配度极高的嚮导和哨兵相遇时,有可能爆发结合热。双方有一定差异,但长时间共处时,也可能激发。具体表现为双方体温升高,意识模煳,x欲亢奋,渴望结合等。结合热可通过药物抑制,如果放任不管,可能对双方的身体和精神能力带来极大伤害,甚至导致死亡。正所谓,不来一发就会死。(这算什么鬼设定啊……) 第16页 5黑暗哨兵:哨兵中最为强大的一种,出现的概率极低,有着极端的自控能力,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理论上不存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不需要嚮导的辅助。黑暗哨兵形成的原因至今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黑暗哨兵都是那个时代的王者 6嚮导素:类似于abo设定里的信息素,可用于追踪和辨识嚮导,每一个在塔登记过的嚮导都会留下一份嚮导素,登记过的嚮导无论逃到哪里,只要有这一份嚮导素就能把他们辨认出来,所以在那些嚮导没有人权的时代,每一个新觉醒的嚮导都会极力避免去塔登记,他们大多会用自己的能力把自己隐藏起来。嚮导素还可用于暂时稳定哨兵的情绪,如果有一个情绪失控的哨兵,按住,来一管嚮导素就好了。 7感官神游/神游症:一种出现在未结合哨兵群体中的病症,由于长期没有嚮导替他们疏理精神,导致他们容易陷入感知中迷失自我。发作时间不定,得了神游症又不能与嚮导结合的哨兵,基本上算是废了 第12章 斗兽 丁诗扬到极限了,不管他的本性多么温顺,多么厌恶暴力,但他终归是个哨兵,战争的本能写在他的基因里。 从今天地藏的露面开始,他一再压抑着,但是地藏上车,和江流对话,领地被侵犯而带来的愠怒一层层压下来,当地藏直到江流的名字,这种愤怒终于把理智逼到了极限。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连队?”当江流跟李玄上楼后,丁诗扬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地藏。 地藏回头看着丁诗扬,冷冷的眼光,一言不发。 “回答我!”丁诗扬低吼一声。 地藏默默的转过身,留给丁诗扬一个背影,“地藏,暗部。” 如果丁诗扬能和江流一样,有感知对方情绪的能力,他一定能知道,此时地藏的怒火,也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 可是他不知道,所以他朝着那个背影,低声怒吼:“你和江流是怎么认识的?” 地藏勐的顿住脚步,片刻后回答:“跟你没有关系。” “不要走,回答我!”丁诗扬一把抓住地藏的肩膀,扯回来重重摔在宿舍楼的墙上。 “江流还是个孩子,他有非常好的前途,不管你想干什么,离他远点。”丁诗扬像狼一样,露出咬紧的犬齿。而地藏看着他的眼神,像刀片一样锋利和冰冷。 “放开我。”地藏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一样,丁诗扬压在地藏肩膀上的手狠狠的加大了力度。 “听懂我的话了吗?” “说了不关你的事!滚开!”地藏愤怒到爆发,拨开丁诗扬的胳膊,一脚踢在丁诗扬的腹上,丁诗扬倒退两步,一低身,精神体奎木狼咆哮着从身后跳出,直扑地藏。 早已围观上来的人群里响起一阵兴奋的欢唿。 “怎么阻止他们?”江流焦急的扑到阳台的栏杆上,看着下面扑在一起的两个人。 “打嘛,怕什么?”李玄淡定的很,慢慢走过来斜倚在阳台栏杆上。“以前哨兵学校里,天天都打成这样。” “可是?”江流瞬间对这群当兵的感到无语。 “赤手空拳的打一架,对他们来说是最绅士的解决方式了。强者为王,弱者臣服,这样输掉的人才会死心,你总不想他们两个哪天失去理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吧。”李玄语气轻松的说着,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人。“你看好地藏,精神暗示准备好,随时丢过去,小丁我了解的,不会下杀手。但是地藏和其他人动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李玄的最后几句话,其实完全没有进到江流的耳朵里,仅仅几秒钟时间,江流已经完完全全沉浮在眼前的打斗中了。 视线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加上令人胆寒的力量,每一攻一守都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一声声沉重的肢体碰撞声伴着围观哨兵的喝彩,让江流毛骨悚然。 剎那间地藏一手托住丁诗扬挥过来的拳头,另一手一拳砸在丁诗扬的腹上,丁诗扬倒退两米,两只军靴在沙地上留下两条深沟。 “好了,胜负分了,丢暗示。”李玄闭上眼,挥挥手。 江流这才发现,一条细细的血痕从丁诗扬的嘴角流下来,身上满是拳脚留下的沙土痕迹。 而站在他对面的地藏,面不改色,身上只有几处拳脚擦过的尘土。 “这黑木头,以前没看出来这么厉害,要知道小丁可是军校成绩第一毕业的。”李玄轻描淡写的说,“行了,让他们收了吧。江流,远距离精神暗示学会了吗?扔过去。” 可江流一时没反应出李玄的话,他的注意完完全全被下面吸引,他感觉到了,地藏身上因争斗本能而散发出的哨兵素,热烈、危险,像烈酒一样,让人无法控制的嚮往沉醉。 正因为这样,江流一瞬间忽略了,丁诗扬身上的杀意正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开来。 “不打了。”地藏闷闷的声音,像从地底发出来的一样。 丁诗扬用手腕擦掉嘴角的血痕,“还没完!”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唿啸,奎木狼在地藏身后凭空出现,闪着寒牙朝地藏扑来。 地藏一惊,闪身躲过,可与此同时,丁诗扬腾空跃起把地藏压倒在地。 “地藏!”江流一声惊叫脱口而出,本能的扑在栏杆上,远远的,他看到被压倒在地上的地藏,转过视线,看了自己一眼。 就在这时,江流忽然隐约听到异样的吱呀一声。 忽然,江流的精神共鸣接到地藏的紧张!只听到地藏大喊一声:“不打了!等一下” 杀红眼的丁诗扬却完全听不见,又一拳狠狠的砸下。 还没等江流反应过来,地藏的精神共鸣转为狂怒,把李玄震得向后一退,江流连忙散开精神触丝把李玄保护在屏障之内。 只见地藏勐然抬起那只被奎木狼撕扯的手,伴着一声哀嚎,这只勐兽被甩在空中又被狠狠的砸在地上,所有人都听到灰狼颈椎骨断裂的声音,那动物在地上翻滚一下,回归到精神领域。 地藏右手一空,毫不迟疑的从颈后抓住诗扬的头髮,生生把诗扬从自己身上扯起来。 “我说了,等一下!” 可丁诗扬丝毫不顾,一手扯着地藏的衣服,另一手再一拳挥下。 地藏的愤怒到了极点,格开诗扬的拳头,翻身把诗扬压在身下。 接下来的一剎那,江流看到地藏扬起的拳头,一、二、三,重重的三拳落在诗扬的肩上,肋上和手臂上,清晰的骨折声,诗扬的臂骨和肋骨生生折断,诗扬一口鲜血喷在沙地上。 在江流惊呆的片刻,只见地藏摆脱诗扬的纠缠,起身,转身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还没等江流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身体一晃,伴着吱呀的木材断裂声,身前的阳台栏杆完全断裂,向前探出的身体失去支撑。 “江流,小心!”李玄慌忙伸手去扯江流的袖子,可再一声断裂,李玄脚下的阳台地板也塌落下去,李玄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 第17页 江流来不及唿喊,自己也脚下一空,慌乱中伸手抓到残存的栏杆,身体生生生的挂在半空,而与此同时,地藏飞一般的冲过来,稳稳的接住掉落的李玄。 而此时伴着刺耳的剎车声,一辆越野军车高速冲进来,一个急剎车停在人群外。一个身穿军装的人从车上跳下来,直冲到地藏面前,身后一只勐虎唿啸而出。 “李玄!”惊慌情绪几乎刺透江流的精神屏障。 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在场的一大半人,都认得那辆军车…… 地藏二话不说,把李玄扔给他,然后转身去找江流。 可这时,从车里跑出一只花豹,奔到江流身下,轻巧漂亮的跃起,咬住江流的衣服,把江流接回地面。地藏愣愣的停在半路。 不远处的军车,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从车上跳下来,朝丁诗扬奔去。 远远的,连江流都能看到丁诗扬的惨状,抱着李玄的中年男人紧紧皱起了眉头 “地藏!”中年男人喝了一声,地藏还在看着江流愣神,被喝得一惊。 “你还想杀了他吗?”中年男人愤怒的呵斥。 地藏这才清醒过来,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重伤的丁诗扬,地上满是丁诗扬咳出来的血迹,他似乎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地藏愣愣的转向江流,一瞬间,江流仿佛在地藏眼中看到了无助。 “去禁闭!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男人的命令让地藏再次一愣,然后低下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江流本能的想追上去,却立刻看到男人眼中复杂的目光,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时带着花豹的女人走了回来,江流才发现,这个高挑的女人穿着战地嚮导制服,抬起头,有一双目光锐利的猫眼,开口说:“哟,李玄,干嘛呢?给儿子比武招亲哪?” “你还没嫁呢,我和远征哪有这个闲心。”李玄的情绪瞬间变成一只带刺的刺猬。江流瞬间切换到蒙逼状态,这些都是谁啊? “李玄。”那个叫远征的男人对怀里的李玄责怪了一声,然后抬头问,“丁诗扬怎么样了?” “没大事,躺一礼拜就好了,没伤到要害。” 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才转向江流,“你就是江流吗?常听李玄说起你,你给了他很大帮助,谢谢你。” 江流还在愣着,视线却落在那人军装的肩膀上,肩章上赫然两颗金星。 “对不起,我还没正式介绍。”男人看着江流正式的说:“我叫彭远征,是黑金军区的战地总指挥,李玄是我的结合嚮导。” 果然,江流恍然大悟,他就是李玄口中的老彭,他们就是在病房里小护士八卦中黑金指挥官和他的军医嚮导。 “这位是战地嚮导,红音少将。”彭远征指着站在的女人,“她是我的随身嚮导。 第13章 地藏视角之一 雨夜里,地藏默默的开着车,和李玄一起,驶回黑金军营。 “放他走吧。”蜷缩在车厢里的李玄,看着窗外不停歇的大雨。“至少在塔里,他不用再受苦了。” 地藏没有说话,但他比谁都清楚,对那个孩子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他踩下油门,感受到胸口那根弦,随着距离的远离越拉越细的痛楚,不回头的驶进黑暗的雨里。 地藏回復了原来的生活,孤独的在树林里度过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他会想起那个小小的嚮导,比他预料的次数更多,他总会记起,那个嚮导坚毅的表情,还有失神时拥向自己时的渴望,这些回忆反覆销刻着身体深处的骨髓。每当这时,地藏就会在树林里摘些野果,回军营扔给那个消瘦的军医,他莫名的觉得,这样可以离那个嚮导近些。 但是,寂静的夜里,自己依然被偶然传来的一丝情绪共鸣所惊醒,有时是紧张,有时是微微的喜悦。地藏惊讶的感受着那个小小的嚮导的心情,居然可以传递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反覆抚摸着那微弱的情绪,然后抱紧自己的身体,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刻骨的思念,然后等待这一切慢慢过去,等待天亮。他知道这种精神领域的重叠而带来的浅淡的精神结合,终将因时间和距离而淡去。 但是,他想见那个嚮导,想再见一次,无论如何。 直到有一天,强烈的精神共鸣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勐然坐起,惊讶的意识到,这不是错觉,那个熟悉的共鸣正朝自己靠近,情绪里带着清晰的忐忑,还有期待和喜悦。还没有经过思索,地藏已经翻身跳下树干,朝共鸣的方向跑去。 第14章 红音 为什么一个哨兵,会有两个嚮导? 江流警惕的看看那个叫红音的女人,又看看站在彭远征身后的李玄。 “红音,麻烦你先帮他解释一下,你们两个先去会客室,我稍后下来。”察觉到江流的疑惑,彭远征有些许急躁,但似乎有更着急的事情。 “走吧。”红音干脆的答应着,马上推着江流离开。 怎么这么急?江流疑惑的回头去看,见彭远征急急的解下身上的外套,围在李玄身上。“上楼去,躺好,医生说了不能下床的。”彭远征的声音里满是焦急,推着李玄往楼梯走。推了两步到楼梯入口,大概是以为旁人看不见了,干脆打横抱起了李玄,忙忙的向楼上奔去。 江流看着,脸上面不改色,可内心里几乎把下巴掉在地上。 红音看了眯起眼睛笑,推着江流快走:“虐狗吧,别看了,别看了。” 片刻后,江流和这个叫红音的女人,面对面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彼此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看了一会儿,红音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自顾的点上一根。 “忘了问了,我抽根烟你不介意吧。”红音吸了口烟,似乎才想起江流。江流看到她露在袖口里的半截手臂,很多隐约的伤痕。 “听说你也申请了战地嚮导对吧?”红音吐出一口烟,笑着看江流,“学着抽点菸,上战场有用。” 江流露出不解得表情。 “烟味可以掩盖你身上嚮导素的味道,对军队里的哨兵没那么大刺激,否则结合嚮导也有很大风险被□□。” 江流内心一震,看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轻描淡写的说这样的话,红音的精神体花豹从容的卧在她脚边,轻轻的摇晃尾巴。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刚觉醒时遇到的秃鹰教官,似乎年长的嚮导,都有一颗坚硬的内心。 “好多要问是吧?”红音眯起眼睛,“我不是小三,我有自己的哨兵的。” 那为什么和李玄的哨兵在一起?江流没有开口,但红音非常清楚他想问什么。 “李玄的能力有限,而且战场上除了辅助自己的哨兵,还要负责紧急疏导、哨兵五感协调、战俘审讯一大摊子事,压力很大,近几年李玄身体很差,彭远征不允许他上战场。”红音把不允许几个字说得很重,“但战地指挥官不能没有随身嚮导,我代替他辅助彭远征,虽然是上级的意思,但也是徵得李玄同意的。我们这样已经维持三年了。” 第18页 “那你的哨兵没有意见吗?”江流打断红音的话。 红音心里微微一笑,心说别看这小子不说话,脑子倒很清楚,开口就这么刁钻,脸上却笑容依旧,“我的哨兵在内陆,他的工作不一样,体质也比较弱,不适合上前线,所以没来。我和他是精神结合,没有肉体结合,所以彼此没那么大牵挂,不像彭远征和李玄两个,至少一个月得见一次,不然两个都抓心挠肝的。” “既然你结合不稳固,为什么还偏要派你来?” 江流的洞察力再一次撩起了红音的警惕,一双猫眼和江流对视片刻,继而转为爽朗的笑容:“因为姐姐我能力强啊,你见过哪个嚮导的精神体是勐兽的吗?”花豹在红音的脚边打了个哈欠,露出长长的獠牙。红音笑着换了个坐姿,“小哥,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啊?还没见过?” 江流猝不及防的被这女人反将了一军,他想起第一次和地藏见面时,地藏的叮嘱:“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精神体。”他的精神体是人,他本能的觉得,这可能是一种特别。 “是……一只兔子。”江流随口给出一个答案,他想起了觉醒那天,在嚮导营里自己帮助过的小女孩,她的精神体是一只棕色的兔子。 “啊?”红音的声音里充满不信,“你不像这么弱啊?放出来给我看看?” “我……还控制不了。”江流内心思考了数种脱身的方法。 “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来。”红音的眼神兴奋得像看到猎物的猫一样,朝江流伸出手,江流全身的寒毛都警戒的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彭远征走了进来,“对不起,久等了。” 江流立刻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彭将军。” 红音的手停在半空中,眯起眼睛瞄了江流一眼,心说这小子躲得真快。 彭远征在事态外,只点头让江流坐下,红音起身把江流对面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坐到一边,不无关切的问:“他怎么样?好点没?” 彭远征一脸沉重,红音便不再问,江流的心里却是一沉。 彭远征坐下来,沉默片刻,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的激动平静下来,江流趁机打量着这个李玄的哨兵,高大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晒黑的脸上满是坚毅,岁月刚刚爬上眼角,额头上隐现几根白髮,却带给这个像岩石般强壮的男子一丝微弱的温柔,江流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哨兵,让他想起了父亲。 “红音,附近有几个哨兵?”彭远征忽然开口。 红音把手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片刻后说,“不到10个,其他都在另一头的军营。” “能帮我封住他们的听觉吗?我不希望我和江流嚮导的谈话被人听见。” 红音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把菸蒂掐灭在菸灰缸里,闭上眼睛,江流感觉到强有力的精神力从身边流过,红音竖起拇指示意可以了,彭远徵才转回面对江流。 “江流嚮导,首先,我要代表军方向你道歉。” 江流惊讶了一下,继而想起医院里,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是说灯塔计划吗?”江流问。 “是的。”彭远征诚恳的说,“灯塔计划之前给你带来的伤害,我诚挚的向你道歉,但希望你不要记恨李玄,李玄只是做了他不得不做的事。” 江流摇摇头,他早就理解了李玄。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灯塔计划,因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彭远征的诚恳,清晰而纯净,被江流的精神触丝感知。 “你已经知道,哨兵的精神状态,需要嚮导来维护,在压力巨大的前线尤为如此。自战争开始以来,无数哨兵被送往前线,但是嚮导,几乎没有,只有一定级别的高官可以申请随身嚮导,众多的普通战士,没有获得嚮导的机会。大部分嚮导觉醒后就被关进塔里,与高官结合,甚至……”彭远征停了一下,“被当做资源与邻国换取战略资源。” 江流暗自吃了一惊,“但是,前线的哨兵,怎么办?” 彭远征泛起一丝痛苦的情绪,“政府给前线的哨兵提供嚮导素的替代品,一些药物……但是这些药物的副作用很大,会极大增加哨兵狂化的风险,以及……猝死。” 江流无言,他不敢相信,那些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哨兵,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战士们大量损耗,我们都觉得这样下去非常危险,但是政府不听我们的建议,依然不肯提供嚮导。” “呵,那些卖国的老头子们。”红音插了一嘴,然后又点起一根烟。 彭远征听了,抿了一下嘴唇,继续说:“最后军中的一些资深嚮导,包括孙磐、红音,还有李玄他们,瞒着帝国政府,制定了这个灯塔计划。在前线后方建造类似这样的小型军营,在社会上悄悄寻找刚觉醒的嚮导,在政府发现之前,挑选能力强的,送到这些军营,在已结合嚮导的保护下,对前线哨兵进行定期疏导。也就是,你之前的那些经歷。” 江流沉默了,他这才知道,自己经歷的事,是如此复杂。 “你知道为什么到后来,这样的军营被称为灯塔吗?” 江流摇摇头,但他心里已经猜到了。 “因为对前线的哨兵来说,这里是唯一的光明,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江流默默嘆了口气,他能理解,他想到了当年秃鹰教 官残酷的表情,但他不懂的是,彭远征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些。 “这些,给我时间,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 彭远征和红音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彭远征再次开口,“因为,我希望你留在黑金,承担更大的责任。” 江流一愣,彭远征继续说:“不管你怎样理解目前的停战,听说过什么,但是我们觉得,战争远未结束。西突的很多行为都很反常,我的直觉说,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虽然目前我无法确定,但能否以我个人的名义恳请您,将来如果发生什么,恳请你留在黑金,支持我们。” 江流哑然,彭远征的严肃让他不知所措。 “我不是很清楚,你是为了什么回到前线,也许是为了某个哨兵,但是,你能做的还有更多。把你送来的时候,孙磐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你不仅在短期内形成精神屏障,而且能用屏障保护他人,这是普通嚮导经过一年以上的训练才能掌握的能力,而你在半小时内完成了,这证明了你强大的精神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你的怜悯,无法对他人的苦难坐视不理,这两点,是成为一名强大的嚮导必不可少的条件,我不希望你将来在某个塔里浪费你的嚮导生涯。而且……”彭远征沉默片刻,“也是为了李玄,能帮他一下,这是我的私心,不瞒你说,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跟着我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所以……” 第19页 彭远征的声音和情绪里,满是愧疚,看着这位向自己低头的将军,江流内心莫名的一丝温暖。 “我暂时不会离开黑金。”江流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也不会扔下李玄。” 彭远征缓缓的抬起头,慢慢的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谢谢。” “那么,好了?”红音睁开眼睛。 “哦,对了。”江流忽然想起,“地藏会受到处分吗?” 话音未落,彭远征和红音都转过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江流。 “还有丁诗扬,他的伤会好吗?”江流知道自己失言,开口补上。 “我暂时会把他们的情况记下。”彭远征如实说:“如果上报,处理过程会非常麻烦,对他们对你都不利。但之后我会做安排,尽量减少你和他们的碰面。” 江流沉默了。 看出江流的心事,彭远征忍不住开口补充说:“我理解,嚮导和哨兵之间的互相需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过早结合,稳固结合会限制嚮导能力的发展,同时由于精神力向结合哨兵集中,对外的能力会有所下降。” 一番话让江流红了脸,不知所措。 彭远征想了想,然后转头问红音:“隔音还在吗?” 红音点点头。 彭远征这才转向江流:“如果结合的话,我会觉得丁诗扬可能更适合你,未来我可以协助向上级申请你们俩的结合。但是地藏,我不建议你过多接触。” 江流愣了,彭远征继续认真的说:“地藏这个人,很多人都觉得,包括我,觉得他的身上有很重的杀气,说不清理由。而且他有太多的事,是我们不了解的,甚至没人见过他的精神体,这也是我为什么把能力强大的他仅仅放在后方的原因。在深入了解他之前,还希望你再多做考虑。” 说完这些话,红音撤去了感官屏障。 “军队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红音你帮我把嚮导的基本知识讲给他。” 彭远征说完这些话,向江流深深施礼后,匆匆离开房间。 江流却陷入深深的沉默。 第15章 李玄番外之一 “说过了不能下床,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彭远征抱着李玄焦急的跑上楼梯。 李玄不由得想笑,享受着彭远征怀里的味道,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哨兵更让人安心和幸福。 “被子盖好。”彭远征把李玄塞进被子里,不放心的把四周用力塞严实。 李玄还是笑了,看着彭远征的脸在自己上方晃来晃去。 “哎,远征。” “啊?” “过来。”李玄抽出一只手,揽住彭远征的脖子。“过来。” 没有哨兵经得住这样的邀请,一声嘆息中,两个人深深的吻在一起。 精神和感官,两个领域迫不及待的融合在一起,像水波一样泛着完美的共鸣,将两个人包裹在完整的领域中。 “我等下,还有事。”彭远征唿吸凌乱着,勉强从热吻中抬起头来。 李玄留恋着,漫不经心的舔咬着恋人的唇舌。“先做一次吧。” 彭远征咬咬牙,“你身体不行吧。” 李玄笑着,小声凑到彭远征耳边说:“想你才病的。” 彭远征一声嘆息,“别闹,等下必须要……军营的事……别……”李玄在颈间的轻咬让他几乎放弃。“等我晚上回来。” 李玄松了口,拍拍彭远征的胸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去吧,去吧。” 彭远征坐起身,理理领口,想了想,还是扑回去在李玄的喉结上方咬了咬,把唾液抹在标记的位置上。 “都老夫老妻的,还标记什么,谁还不知道我是你的?”李玄被咬得笑出声,可彭远征依然不爽的嘟囔着,再去咬颈窝。 “都是别人的味道,总和那些哨兵混那么近。” “我还没说你身上红音的味儿呢。”李玄被咬的晕晕的,笑着说着。 “你可别生气啊。”彭远征着急的抬起头。 “要气早就被你气死了。”李玄噗嗤一笑,伸手抚上彭远征的太阳穴,“红音还撑得住吧,给你疏导的怎么样?” 彭远征闭上眼,享受着来自李玄的熟悉的疏导。 “怎么这么多操心事儿?战争不是要结束了吗?”李玄结束短暂的疏导,松开手。 彭远征欲言又止。 “快去吧,你好像还要和江流说事儿呢,跟他好好解释红音的事,刚才他看红音那眼神,那精神共鸣像要杀人似的。” “嗯。”彭远征依依不捨的在李玄的脖子上蹭了蹭,才终于起身,整理衣装。“下午睡一觉啊,你要起床,这么近的距离我能感觉到。”彭远征把李玄的被子又压了一遍,“要什么东西跟小刘和小邓说,我让他们俩守在楼下。” 李玄这一次听话的点点头,眼神也有些困了。“别忘了吃午饭,哨兵食堂最近饭菜不错。” “嗯。”彭远征起身穿外套。“晚饭你别做,我给你带回来。” “好。”李玄说着闭上眼睛,彭远征站起身来。 “地藏那小子,你觉得怎样了?”走到门口的彭远征回过头来。 “比以前有人味儿了。”李玄闭着眼睛说,“对江流到是真心不错。” “嗯。”彭远征点点头。“我走啦。” “早点回来。” 第16章 随叫随到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下午,江流都在和红音周旋。 红音是一个优秀的老师,同时也是一个天生的猎手,江流在她眼里像是一个极度有趣的学生加猎物。一下午的时间,红音一边介绍着黑金前线的基本情况和战地嚮导的保命技能,一边用呛人的香菸和有力的精神触丝勐烈的刺激着江流的意识领域。江流锁死三层精神触丝,抵御红音的探测,两个嚮导间不动声色的争斗,像好莱坞电影一般精彩。 最后,江流拼尽全力锁死红音探测用的精神触丝,却一不小心被红音一个共鸣拍晕在桌子上。 “不错不错。”红音眯起眼睛笑着,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点上。“明天起床后再来找我。” 江流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但还是默默记下了明天见面的时间。 “这个拿去看。”红音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小红书,扔给江流。 江流拿起书的手都在颤抖,努力把视线聚焦后看清封面上的一行字:哨兵嚮导日常生活指南。 等回到宿舍里,天色已微黑。江流在床上用被子为自己围了一个舒服的小窝,一边啃着当做晚餐的哨兵粮,一边翻开那本小小的册子。 哨兵和嚮导……基因的突变……通常的觉醒时间,10到18岁…… 江流一页页的翻下去,忽然门外的走廊里响过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推开了隔壁的门。 第20页 “回来啦。”李玄的声音透过宿舍薄薄的墙壁传过来,江流这才想起,隔壁是李玄的宿舍,这是彭远征处理完杂务后匆匆赶回来。 “别起来,快躺着。”彭远征的声音,“饿了吗?我从士兵食堂买饭回来了,我听他们说那儿的红烧肉不错。” “早知道我帮你做饭了。” “你就好好躺着嘛,再说你做的又不好吃。” “下次你自己做。小丁怎么样?” “红音过去看着了,伤没事,不过情绪很低落。” “明天我也看看他去,地藏呢?” “禁闭室蹲着呢,我跟他说再闹就把江流调到黄玉去,他就老实了。” “你就吓唬他吧。” “年轻人要教育。” “好像你当年打架打的少似的。” 那边传来彭远征呵呵的笑声,“吃饭吧。别下床了,在床上吃吧,你等我把桌子搬过来。” 接着屋里响起搬动桌椅的声音。江流靠着墙仔细的听着,一边啃着手里的哨兵粮。那边两个人幸福平静的情绪透过墙壁蔓延过来,江流干脆打开自己的精神屏障,让自己沉浸进去,那些细小的幸福的情绪,像落在身上的一片片温暖的雪花。 自己的将来,是不是也能像他们那样,和另一个哨兵在一起,过几十年,细碎的日子。地藏的影子闯进江流的脑海里,江流反而愣了一下,他完全想像不出,那个凶神一样的黑木头,哪一天会坐下来,跟自己面对面吃饭?一起聊柴米油盐? 不过,为什么自己想到的是地藏? 江流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脱线,赶紧摇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到哨兵粮和小红书上去。 哨兵和嚮导的地位……表面上是哨兵以强大的战斗力保护嚮导的安全,实际上哨兵对嚮导的依赖,让哨兵更倾向于服从,在稳固结合的情况下更为明显……当嚮导死亡时,结合哨兵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所以曾经有人认为,深度结合对哨兵来说是不利的,在某些时代,地位重要的哨兵会选择仅与嚮导精神结合…… 但精神结合和深度结合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江流想着,哗啦啦的往后翻。 深度结合的注意事项…… 异性哨兵嚮导的结合…… 同性哨兵嚮导的结合,96页…… 后来,江流知道,红音给他的这本手册是几十年前的版本,现在的版本,写满了嚮导对哨兵的无条件服从。 当年的手册,还是非常以实用性为目的的,所以,在翻到第96页时,江流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高清特写,江流几乎把手里的书扔出去。 但江流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颤抖着把书捡了回来。 嚮导的事前准备工作…… 为避免嚮导受伤,哨兵应注意的问题…… 挑动嚮导的方式…… 双方共同达到高c的方法…… 红音啊,才15岁的江流同学,纯洁的心灵直接经歷了泥石流一般的洗礼。江流用被子蒙住头,如饥似渴,不,认真端正的对那些文字和图片进行高速浏览。 原来,哨兵和嚮导之间,是这样。丁诗扬和地藏,难道都是期待着与他做这样的事。(哎,你当年撩地藏的事真的都当做没发生吗?) 江流身边的墙壁,忽然从对面传来异样的情绪,江流一时分心忘了精神屏障,冷不丁被那边的情绪拖了进去。 “身体……真的没事吗?”彭远征的声音,隐隐的传过来,满是压抑的欲望。 “没事的,稍微做一点,对精神领域好的。”李玄的声音带着气喘,接着是扯开衣衫的声音。 江流勐的面红耳赤,他刚才在小册子里读过,他知道对面在做什么事情,打开床头柜翻找的声音,细腻的厮磨声。 忽然间,猝不及防的,一阵令人窒息的快意透过共鸣撞在江流身上,透过墙传来李玄细碎的嘆息。 别这样,别这样!江流几乎要喊出声,抬手捂住耳朵,可是隔壁源源不断的情绪却像绳索一样把江流绑在原地,李玄的嘆息声愈加扬起,像着了魔一般,江流无意识的把颤抖着的手探入自己的衣服里。 “远征…远征…” 伴着李玄的唿唤和情绪的波浪,江流双手抚上搏动着胀痛着的某处。 “地藏…”那个名字无意识的从口中流露而出,江流竟勐的一个激灵惊醒,模煳的记忆一瞬间像潮水一样排山倒海的涌过来。 那个漆黑的雨夜,自己向地藏一次次伸出的双手,地藏留在自己肌肤上的深吻和啃咬,还有抚在自己□□的那双有力的手。 “地藏?”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忽然,宿舍的窗子一响,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拨动窗帘,窗帘后,露出地藏惊讶的面孔。 “你找我,做什么?” 那是有生以来,江流第一次这样想要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人生中的第一次自渎,被口中念着的人撞个正着,江流知道了什么叫无言以对。 地藏疑惑的看着坐在床上的江流,凭藉哨兵敏锐的五感,在10秒钟内,明白了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 “你在……” “不要说!”江流几乎哭喊着打断地藏的话。第一次见面,话都没说两句就髮结合热,第二次,自己脱了衣服拉着人家的脖子求结合,第三次,大半夜把人叫来,看自己打□□吗?江流痛苦的用双手蒙上脸。 “我走了。”地藏二话不说,转身准备从窗口离开。 “等一下。”江流觉得,现在如果不解释,自己一辈子的形象就完了。“带我走。” 偏偏这个时候,隔壁的热情陡然涨起,李玄呜咽一般的喉音透过墙传过来。 地藏的脸色瞬间的百感交集,转回身,说了句:“不行。”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江流看着消失的背影,只用了两秒钟时间思考,接着冲下床,站在了窗台上。 “地藏!”江流对着那个在黑暗中走远的背影,只喊了一声,在地藏回头的那一刻,纵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之后江流回想起当时的举动,不是没有后怕过,但是那时的他,莫名的坚信,那个人会冲过来救自己,就像他之前每次做过的一样。 一瞬间的失重,一双有力的胳膊把江流稳稳接住,江流睁开眼睛看到地藏惊慌失措的脸。 “干什么?”地藏恶狠狠的说。 “带我走。”江流坚定的回答,“不然我就用精神暗示。” 地藏抱着江流,犹豫的站在那里,江流知道,哨兵的听觉能清楚的听到李玄和彭远征的斯磨。 “求你,带我去安静的地方。”江流真心实意的恳求。 经歷几秒钟的挣扎后,地藏放弃了抵抗。江流感到身体一晃,整个人被揽在地藏的怀里,地藏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腰,下一秒,地藏向高处无声的跃起,江流还没反应过来,嚮导宿舍的围墙已经被踩在地藏的脚下。 第21页 “抓紧。”听到低沉的命令,江流慌忙双手抱紧地藏的脖颈,接着,自己的身体随着地藏的跳跃,沖向漆黑的山林。 第17章 夜幕 “下来吧。”令人头晕目眩的行程结束后,江流感到自己的双脚再次被放落在一处坚实的表面上。 江流睁开眼,眼前的景色让他微微的惊讶。 此时的两个人,竟然站在一颗古老而粗壮的树木上,眼前是夜幕中的森林,和无尽的夜空。 闪烁的繁星,脱离了灯光的掩盖,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江流面前,如同不灭的银色焰火,美丽得让人窒息。 “这里,是安全的。一小时后,送你回去。” 地藏说完这些话,就离开江流,远远的坐到树枝的另一边去。 江流看着他身边的树木的枝叶,隐约可见青色和红色的果子挂在树枝上,便明白这里是地藏常给李玄带去野果的地方,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从树上摘了一个果子揉在手心。 “那个,谢谢你。这一次,还有,上次下雨的时候。”江流小心的说着,声音在寂静的夜幕里分外的清晰。 地藏背对着江流,没有反应。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我听李玄说了,那时你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救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疯掉或者死掉了。” “以后离我远点。”地藏忽然冷冷的打断江流的话,江流错愕的抬起头。 “我,没什么好,跟着我,没好处。”地藏生硬的拒绝,听起来和他黑色背影一样无情。 “可是……” “你很烦。”地藏闷闷的声音,仿佛一只不满的野兽。“等下,送你回去,以后,别来找我。” 那一瞬间,江流的心里疼了一下,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什么这么清晰,如同被抛弃的感觉,江流低下头,莫名的鼻子一酸,连忙到退一步,却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向树下栽去。 来不及惊叫,江流的腰已经被冲过来的地藏揽住,眼前是地藏惊慌的面孔。 “坐,坐好。”地藏惊魂未定的扶起江流,把江流按坐在靠近树干的枝丫上,惊慌的情绪透过薄薄的哨兵制服传达给江流。 他是在乎的。这个信念仿佛一下子点亮了江流的内心,他再一次扯住了地藏的袖子。 “我知道我很麻烦!”江流鼓足勇气,“我没有你们那么强的体力,战斗也什么都不懂,而且,如果……吸引你们结合的话,还会害你们被处死,可是……”江流低下头,感觉眼泪要掉下来,“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逞强回到这战场上,可是我什么都不懂,我好害怕,彭远征又说,战争很快又要开始,我放不下李玄,放不下战场上的哨兵们,也放不下……” 放不下你,这句话被江流生生咽了下去,他抬起头,看到地藏万分诧异的看着自己。 “我想在你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在我就会觉得很安心,所以,能不能……” 江流看到,地藏依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半晌开口半信半疑的说出一句话:“你,不害怕我吗?” “不会啊。”江流毫不迟疑的回答,疑惑的看着地藏,与此同时,他感到地藏身边僵硬的情绪像融化一般缓缓的柔和开来,他知道,自己胜利了。 “我会和你保持好距离的。”江流继续扯着地藏的袖子说,“李玄说过,有抗结合热的药,我只要每天吃药,就不会再影响你,你也就不会被处分了。我知道你不想结合,我也不想,我们可以做朋友啊。反正我年纪还小,所有的事情都至少要到三年之后,所以……” 地藏沉默的听着,然后甩甩手,甩开被江流扯住的袖子,闷闷的说了句:“随你。”然后起身走到树枝的另一端,背对着江流坐下来。 森林里再次恢復了平静,四周响起悦耳的虫鸣。 江流看着那个背影,内心里慢慢的温暖起来。(你就这么把好朋友卡发出去了,不觉得残忍吗?——看不下去的作者) 江流忽然低头看到手里的苹果,想起了什么,然后小心的俯下身,向地藏的方向靠蹭过去。 这一次地藏没有拒绝,只略显不满的回过头,看着江流。 “那个,能不能再拜託你一件事?”江流费力的蹭到地藏身边坐好,然后抬头对地藏说:“你好像作战经验很足的,能不能教我一些,战场上用的到的?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不要让别人看到我的精神体嘛,今天那个叫红音的嚮导,一直想看。” “哦。”地藏应了一声。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教教我?”江流双手揉了揉手心里的苹果。“我会报答你的,好像我可以控制你的五感嘛,我可以帮你吃东西,要不要吃这个?”江流把手里的苹果递到地藏的面前。 地藏看着苹果,然后转向江流,好像看着时间最珍奇的东西,良久,然后默默的拿起苹果,放到嘴边。 江流闭上眼睛,小心的融入地藏的精神领域,抚上五根控制五感的钢索。 伴着清脆的果肉裂开的声响,一股青涩的果香飘散在夜风中,江流轻轻靠近地藏的身体,沉浸在和哨兵融为一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中。 但江流也许并不知道的是,这苹果的酸甜和青涩,是地藏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食物的味道。地藏闭上眼,默默的把这种味道记在心底。 第18章 成长 等江流回到宿舍时,时间已近凌晨,睡梦中的军营像时间静止一般宁静。 李玄的宿舍门口,睡卧着彭远征的勐虎,听到江流的脚步声,抬起头懒懒的看了江流一眼,没有发声,就再次睡下。一只蓝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了两下,落回老虎交叠的前爪上,轻轻扇动着翅膀。 江流对蝴蝶的存在有些意外,盯着那脆弱的生物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只蓝色的蝴蝶,是李玄的精神体。 勐虎和蝴蝶,两个几乎无法匹配的生物相拥而眠,却像梦境一般完美。 江流绕过他们,悄悄熘进自己的宿舍,在隔壁平稳宁静的情绪中缓缓入眠,梦中满是银色的星空。 于是,第二天一早,江流去见红音时,肩膀上蹲着一只白色的兔子,红音几乎把嘴里的菸嘴咬断。 前一天晚上,地藏告诉江流,精神力强的哨兵和嚮导,可以用精神力把精神体打散,从而揉成新的样子。 江流学会了。 但是地藏没有告诉江流的是,能掌握这种能力的人,少的和传说一样。 从那天之后,大概两个多月的时间,江流度过了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日子。 有彭远征在身边,李玄像是获得了生命的来源一般,消瘦的脸颊渐渐丰满起来,参差的指甲也逐渐完整光滑。江流几乎每天都会听他说起,战争结束后的计划,和彭远征去国外旅游啊,把两人的房子重新装修啊,还有把江流早点嫁出去。江流没有打断过他,虽然彭远征曾经说过,战争远未结束,可是他相信彭远征和自己一样,捨不得李玄的笑容。 第22页 红音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倾其所有,把战场上所需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填塞给江流。 通常,红音会让江流把整个上午的时间耗在靶场里,从最基础的□□到重型全自动机枪,直到江流对那些冰冷的金属武器,像对钢笔一样熟悉。下午,红音会把江流丢进士兵营里,和士兵一同进行体能和格斗技巧的训练。晚上,拖着一身淤伤的江流还要一头扎进战争指挥和战地急救的理论知识中,读书到半夜。 如果是在首都塔里,等待江流的课程,将会是各种繁杂无用的礼仪,以及服侍哨兵配偶的种种方式。 江流喜欢红音的课程,身体上每一处伤痛,都让他感到兴奋,这一切都是他当初在学校教室里根本想像不到的。 而且,他明白红音这样做的意义,每一个上过战场的嚮导都明白,嚮导的生存力意味着什么。 另外一个让江流坚持下来的理由,是地藏的存在。 每天清晨,吃早饭之前,江流都会进入后山,进行每天一次的晨跑,渐渐的,他知道,每隔三天,他会在后山遇到巡山归来的地藏。 停战后,地藏的狙击任务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独自进山巡逻。 于是每隔三天的早上,江流会等在那个山路的路口,直到远远的看到地藏高大的身影,从森林深处缓缓的走出来。 “哦。”地藏每次看到江流,总是不置可否的回应一声,江流便莫名的沉浸在暖洋洋的安全感里。 和红音一样,地藏也毫无保留的给江流传授一切他需要的东西,作为报答,江流单方面的承担下地藏的早餐。 “这两天红音在教我操控哨兵五感的方法。”江流和地藏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一起吃着江流从食堂带来的早餐。“我觉得,那些哨兵的五感好弱,像丝线一样,我好担心,一不小心扯断了,还是你的好操控一些,那么结实的。红音说,战场上,要至少能同时操控五个哨兵。” “因为,战场上,五个哨兵,是一组。”地藏咬着手里的包子,看着前方的森林说。 江流小心的扯扯地藏味五感的钢索,确保味觉的强度在合适的位置上。 “不过,还是没有真实感,真正战争的时候,怎样的操控算是好的?有没有哪个嚮导给你的操控特别好的?是什么感觉啊?” 江流的话,让地藏的动作停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转向江流:“不知道,我的五感,之前,没人碰过。” 江流愣了两秒钟,脸腾一下变得通红,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介入地藏五感的人,而且,这听起来怎么,这么的…… 地藏没管江流的反应,转回头把最后一口包子扔进嘴里,然后站起来。 “你来试试吧。” “哎?”江流一时没反应过来。 “五感,我的,要不要试试?”地藏说着,迳自摘下了身上的枪械扔在地上。 江流还愣着不知该怎么办,这时空中一声鹰啸,一只苍鹰从林间掠过。 “抓那个。”地藏向上一指,江流猝不及防,一瞬间地藏已经纵身跃起,江流本能反应牢牢的扯起地藏的力量控制,地藏的身体,只一跃便腾上两三层的楼的高度,正赶上盘旋的鹰悄然下落,地藏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挥,指尖擦着苍鹰的翅膀,受了惊的苍鹰尖叫一声,急剎车调转方向朝丛林深处俯冲过去。 “跟着我。”地藏掉落回地面的片刻,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下一秒拉起江流的手,江流来不及抗议,身体已经被地藏带到半空。 “视觉。”地藏低声命令着,江流一时间被吓得灵魂出窍,只死命的抱住地藏的脖子,只见前方苍鹰的尾羽一晃而过,本能的,江流的精神触丝柔软的攀上地藏的五感,视觉和速度瞬间点亮,地藏调转方向朝苍鹰追去。 视觉、痛觉、力量、速度,哨兵敏感的五感和肢体,在追逐的过程中高速的切换,但是仅仅经过短暂的磨合,江流就发现自己完全融入地藏的五感之中,无需语言的交流和自己的判断,地藏的感觉和想法,通过缠绕的精神触丝,源源不断的传递给自己,哪怕自己闭上眼睛,也能知晓地藏下一步的动作,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如同两个个体完美的合二为一,温暖的水波一般和谐的共鸣。 江流也知道,地藏同样享受着这样的融合,兴奋和喜悦透过贴紧的肌肤传递过来,浓厚的哨兵信息素随着皮肤上渗出的汗水扩散开来,缓缓的深入江流的肌肤,江流感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加快,内心处腾起一阵莫名的渴望,他想要什么? 忽然江流勐一警醒,攀着地藏五感的精神触丝啪的缩紧,地藏正在跳跃的途中,身体勐然一震,忙松开胳膊,江流稳稳的落在地上,可怜地藏失去力量的控制,一头扎进前方的树冠中,伴随着枝干噼里啪啦折断的声音,惊起一群飞鸟,地藏的身体从树枝间倒挂下来。 江流惊慌的坐在地上,看着地面无表情的脸,这就是嚮导把哨兵的五感玩砸了,江流战战兢兢的看着地藏。 地藏盯着江流的脸,半晌,闷闷的说:“你今天,吃药了吗?” 江流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抗结合热的药,他今天的份还没吃。 “回去吃药。” “好……” 这只是一个,和地藏度过的普通的早上罢了。 第19章 换俘 当然,江流也没有忘记另外一个人,那个儒雅的丁诗扬。 那天和地藏争斗之后,丁诗扬就没再接近过江流。丁诗扬养伤的时候,江流曾经去探望过,但是被诗扬礼貌的拒绝了。待诗扬伤好后,身为副指挥官的他,又立刻投入到军区的各项公务中,和江流几次相见,只是点头之后的擦肩而过而已,江流随身嚮导的身份,已名存实亡。 江流不知道,这是不是如李玄所说的,哨兵的胜负之战,所谓的败者退出。每当这样想时,江流都忍不住的心痛,他记得那时自己的精神体说过的话,自己对丁诗扬的残忍。他想解释一下,比如自己没有和任何人结合的意愿等等,可无奈丁诗扬只会远远的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红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把江流吓了一跳。 江流摇摇头,红音走过来,点上一根烟和江流一起靠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远处,橙黄色的夕阳渐渐消融在森林里。 “明天有战俘交换的仪式,丁诗扬要代表黑金军区过去,按照礼节随身嚮导要一起出席的,你要去吗?”红音问。 江流一愣,迟疑的看着红音。 “我会替你去的。”红音把江流的犹豫看在眼里,眯起眼睛吸一口烟。“两军交界的地方太复杂,你是未结合的嚮导,变数太多。” 见到江流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红音再次眯起眼睛:“还在介意丁诗扬为你打架的事吗?” 江流被说中,不知该如何回答,红音吐了口烟,把烟捻灭在阳台的栏杆上。(后来彭远征派人把二楼的阳台通通加固了两遍) 第23页 “哨兵和嚮导就是这个样子,信息素上来了,你根本分不清对方对你是有感情还是想艹你,而且你也不知道。” 江流默然无语,他想起地藏曾经对自己的热情。 “不过丁诗扬是个很自律的人,那天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不会相信他也能动手打人,他只是被你的信息素搞得脑子乱掉了。其实你跟丁诗扬有一定相容度,他能那么理智的对待你,已经很不错了。”红音停了一下,又点上一根烟,看在江流的表情。 “放心吧,他在思考,我说过丁诗扬是个自律的人,给他点时间,他会平衡好本能和理性的,相信他到时候会能再次平静的面对你。你看那个地藏,现在不是平衡的挺好的?给丁诗扬点时间。” 红音说着,斜过眼睛看着江流,江流只能移开视线。 “不过,那样哨兵和嚮导,要怎么分清,是本能冲动,还是感情?”江流忽然想起。 红音眯起眼睛吸了口烟,想了想,“我还真不知道,除了像隔壁那俩,”红音指了指李玄房间的方向,“还没觉醒的时候就私定终身了,觉醒后相容度差的一塌煳涂还死活要在一起,那才是真感情。除了这个……就说不清楚了,这也许,是身为嚮导和哨兵要付出的代价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没听说哪对哨兵嚮导结合后过的不好的,正常人相爱结婚,不也是大脑内啡肽的作用?你还小,离结合还好几年呢,慢慢想吧。” 红音又抽完一根烟,捻灭了转身离开,“明天一早我要跟丁诗扬出发,白天不能陪你训练了,你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第二天一早,江流站在窗边,拨开窗帘,看着楼下的操场上,丁诗扬从车上走下来,接红音上车。 丁诗扬穿着全套军礼服,长款的军袍穿在丁诗扬修长的身体上,闪亮的流苏和乌黑的军刀,在清晨的阳光中像油画一般俊美。江流抿了一下嘴唇,丁诗扬忽然抬起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江流吓得向后一缩,他知道以哨兵的视力,一定清楚的看到了自己,但是丁诗扬很快移开了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他还在平衡本能和理性吗?江流这样想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这样完美的一个人,他心中浮起的感情,却只有愧疚。 那地藏呢?江流陷入了沉思…… “哎。”忽然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江流吓得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回过头又吓了一跳,之间自己的房门被打开,地藏黑森森的站在门外。 江流心说,我的大爷啊,你怎么来了?你今天明明应该出发去巡山了啊。 “你,没去?” 江流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这才发现,地藏的头上满是汗水,难道又是跑来的? “不去?”地藏紧张得又问一遍。 江流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问自己要不要和丁诗扬去参加仪式? “不去。红音替我去。”江流小心的回答。 他看到面前的地藏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弯腰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懵逼的江流。 “不要去,记得。” 江流看着地藏紧张的样子,只能机械式的点头。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引擎启动的声音,江流回过头,看到丁诗扬和红音的车驶离操场。 再回头,发现地藏终于安下心来。“我走了。” 江流差点跪倒在地,黑大爷你是干嘛来的? 这时转身离开的地藏回过头来,“有事,及时叫我。” 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外,留下江流内心万马奔腾。 他难道是担心我和丁诗扬同行,他在吃醋吗?这个念头让江流的内心轰然翻腾起来,整整一天都在恍惚和悸动。 然而,江流很快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傍晚时,丁诗扬和红音的车回来了,前去迎接的江流看到车门打开,红音的脸色让江流吓了一跳,苍白得像一张纸。 红音无力的挪动脚步,一个踏空从车里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20章 白 江流冲过去把红音扶起来,摸到红音的手上全是冷汗。 “没大事,上楼。”红音喘着说,江流二话不说把红音背起来,上楼梯到二楼的宿舍里。 “只是精神压力过大。”红音倒在床上,一只手蒙着眼睛说。江流第一次看到强势的红音虚弱成这个样子。 那边李玄听到声音也急忙跑过来。 “怎么会这样?”李玄焦急的问,一边帮红音检查心跳血压。 红音沉默了一阵,开口说:“西突黑暗哨兵的传说,可能是真的。” 江流感到李玄的情绪勐的震动一下,“给我看一下。” 红音看看李玄,又看看江流,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江流知道,这是嚮导间传送信息的方式,他捏住红音的手指,闭上眼睛。 眼前是模煳的景象,两军双方交换战俘的现场,丁诗扬站在队列的前方等待交换文件。 接着对方的使者从一辆车里从容的走下来,与此同时强大的精神压力涌过来,那是能力强大的哨兵带来的精神压力,但江流感觉到,这个人的压力尚在红音可承受的范围内。 但是对方使者的装扮,让江流诧异,并不是军服,而是一身长款的白袍,飘飘坠地,那个人的皮肤也分外白皙,一副细长的凤眼似笑非笑,极为高挑的身材,莫名有种不沾尘世的感觉。 “我是西突军事总指挥官的特使,白。” “是他吗?”李玄睁开眼睛,问红音,红音摇摇头。 “在后面。” 接着,是签署文件,战俘交换,30几个被西突俘虏的哨兵被带出来,走上大唐的军车。 “交换事宜已结束。”丁诗扬宣布。 “我也觉得,差不多了。”那个叫白的特使,微笑着眯起眼睛。 然后双方转身上车,彼此的车辆都缓缓启动,就在江流觉得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忽然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勐的涌过来,他能感受到红音一瞬间几乎晕倒,与此同时,面前一辆西突的军车缓缓驶过,车窗的窗帘后,一张面孔一闪而过,阴森,黑暗。 “是他。”李玄放开红音的手指。 红音点点头,“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西突的军事总指挥官,黑暗哨兵。” “但是,他为什么要去?却又不露面呢?”江流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是啊,而且,如果是资深哨兵,应该懂得压抑自己的精神压力,避免影响到在场的嚮导……除非,他是故意的。”李玄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他在试探你?” 红音没有回答。 “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江流的话让红音警惕的抬起头。“而你不是他要找的人。” 三个人都沉默了。 “不过你没事就好,黑暗哨兵离我们远着呢,将来停战了,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终于李玄笑着打破沉默,红音和江流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第24页 忽然李玄的通讯器响起,李玄接起来,“是的,在我这里……状态不好。”然后放下通讯器对红音说:“丁诗扬问我,你还能不能去做归队战俘的精神扫描。” 红音一声哀嘆,“啊,差点忘了。” 按照惯例,归队的战俘都要先接受嚮导的精神扫描,确定在敌方没有造成精神创伤,以及没有被策反。但是今晚红音的状态,明显无法胜任。 “我去吧。”李玄说。 “30个呢,你身体撑不住。”红音摇摇头拒绝。 “可是……” “那么我去吧。”江流站了起来。 “不行,精神扫描的压力很大。”李玄慌忙反对着,被红音拦下。 “那你就去吧,就当是实战演习了。” 江流笑了,这正是他喜欢红音的地方。 十分钟后,江流穿戴好嚮导制服,下楼坐上车,向哨兵营驶去。 从西突交换回来的俘虏一共有三十人,全都是哨兵,今晚七点开始,由实务官逐个进行例行审问,审问内容包括俘虏营中的经歷,是否泄露机密信息,对大唐的忠诚度等。在审问过程中,嚮导将全程监控俘虏的情绪波动,判断回答的真实性,同时扫描对方的精神领域。 以上就是红音刚刚交代给江流的任务,坐在车上的江流一遍遍的复习着,这将是他作为战地嚮导的第一项正式任务。 还有一件让人不放心的事。临走时红音这样吩咐说,当时黑金被俘虏的,还有一位随军嚮导,是个叫小琳的年轻姑娘。一般来说,嚮导这么珍贵的资源,被俘后对方很少交还,如果是结合嚮导,可能会要求高价值的物品进行交换,如果是未结合的,抓过去很可能就被立刻强行“办了”,结合后你也不可能拆散人家,自然留在对方,这也是交战双方心照不宣的惯例。这一次,小琳正是以未结合的状态被俘的,战俘交换并没有看到她。 跟小琳一起被俘的,是她当时的计划配对哨兵,周亮上尉,这位哨兵倒是被送回来了。 “他们两个当时关系很好,本来计划战争结束后就结合的,如果小琳真被留在西突,周亮应该很难过,多关注一下他的情绪,也问问他,有没有小琳的消息,看看我们还有没有希望,救小琳回来。”说着这些话的红音,忧虑溢于言表,江流点头,认真记下她的话。 很快江流在哨兵门前下了车,走进战俘们临时安置的大楼,推开了监控室的门。 “报告。” 开门里外的人都勐然一愣,江流看到丁诗扬站在房间中央。 居然忘了,战俘的事一直是丁诗扬在安排。 江流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尴尬的站在原地,丁诗扬也一脸错愕。 这时,和丁诗扬站在一起的人开口打破尴尬。 “您就是诗扬的随身嚮导吗?” 江流警惕的打量这个意外之人,穿着大唐的军服,是个哨兵,普通的相貌,带着爽朗的笑容。 江流反应过来,礼节性的点点头。 那人笑的更加亲切,朝江流行了个军礼:“初次见面,我刚从西突回来,之前是诗扬的下属,上尉周亮。” 江流一愣,他不就是那个刚失去嚮导的哨兵吗?看着他的精神状态,完全没有半点沮丧。 “红音嚮导身体不适,今晚我代替她的工作。”江流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周亮。 “哦,我知道俘虏归队的流程,第一个就从我开始吧。”周亮眯着弯弯的眼睛,起身朝身后的一扇门走去。 私自和未经审问的俘虏交谈,丁诗扬的做法是不是违规?江流把视线转移到丁诗扬身上,诗扬低着头不看自己。 仿佛猜到了江流的心思,周亮连忙说:“哦,中校是我的老上司了,我们着急聊聊天,可不要和上级举报他哦。” 江流不语,忽然丁诗扬抬起头,“周亮,你说小琳很安全,你确定吗?” 只有一剎那间,江流在周亮的身上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沾了辣椒的针尖,在皮肤上瞬间划过,但像是错觉一般,随即被轻松平和的情绪取代。 “小琳很好,很安全,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安全。” “你们,真的,结合了?”丁诗扬追问。 “是的。”周亮的微笑洋溢着喜悦,“像我说的,我们结合了,再没什么能把我们拆开。” “……那么,恭喜你。” 在丁诗扬的回答中,周亮笑着点头施礼,穿过门走向审讯室,房间里留下尴尬的两个人。 “那个,诗扬……”江流开口,但是诗扬依然低着头。 “我马上派勤务兵来。”丁诗扬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丁诗扬的反应,让江流充满内疚,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伤害的可能就是这位文雅的哨兵。 但他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上去。 精神扫描是在类似审讯室一样的房间进行,江流透过单面镜,用精神触丝探测着对面审讯人和俘虏间的一举一动。 仅仅周亮的扫描,就花去近四十分钟。江流和丁诗扬一样,对西突能允许他和小琳结合这件事,充满了疑问,但是精神探测的结果是,周亮毫无疑问,是一个已结合的哨兵,状态稳定均衡。江流尝试进入他的记忆领域,但是探测到了层层障碍。 “结合的嚮导会对哨兵的精神领域进行保护,形成两人私有的领域,外人很难侵入,强行探测会对双方都造成破坏性的后果。”红音曾经这样说过。 于是江流再三思索后,还是放弃了对那片领域的刺探,除非必要,他不想过分侵入别人的隐私。改天再直接问他小琳的情况好了,江流这样想着。于是,在诚实性、忠诚度等方面均表现良好的周亮,通过了检测。 接着,用同样的方式,江流把三十个归队俘虏一一检查,虽然在习惯了扫描工作后,江流把扫描方式改为同时一对二,但结束最后一个工作后,天边还是微微泛白。 所有的归队俘虏都没有问题,相反的,所有俘虏的精神状态都很健康,仿佛离开时刚刚接受过疏导一般。西突可能对敌军俘虏有如此好的待遇?江流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揉揉发痛的额角。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江流知道那个情绪体,是丁诗扬,在门外等待了一夜吗?江流无声的嘆口气,江流疲惫的在最后一张审查单上签字。 之后,江流为这个签字的行为悔恨了很久,他会想,如果当时他的经验再丰富一点,或者再强求一些,撬开周亮的意识领域,后面的很多事可能不会发生,至少,他不会损失一只眼睛的视力。 第21章 陷阱 “既然精神扫描没有问题,那也办法,总不能一直关着他们。”李玄关切的看着疲惫的江流,其实他也一晚没睡,一直用精神力修復着昏迷不醒的红音。“我会提醒老彭,先不把这些人安排重要的任务。去睡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第25页 江流听完点点头,便一头扎进宿舍的床上,通宵扫描的精神消耗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以后还是要加强体力啊,江流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就立刻沉浸到昏天黑地的睡眠里去了。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却过得分外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归队的俘虏都回归了正常的工作和训练,痊癒后的红音也去和周亮谈了两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西突方面也有文件过来,商谈嚮导归还的事宜。江流也暗自思付,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直到一周后,平静的日子戛然而止。 丁诗扬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流正在李玄的房间里吃早饭,把一碗白粥翻在桌子上。 “最后一次见到丁诗扬是什么时候?”会议室里,彭远征表情严肃的问。 “三天前。”红音揉了揉眉心,会议室里,只有彭远征、李玄、红音,江流,以及少数几个军队里的高管。 “你用精神领域能探测到他吗?”彭远征问红音,红音摇摇头。 “我的精神领域最大能拓展到营地外围两公里,他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是丁校的随身嚮导,他和丁校应该有精神连结,也感受不到吗?”一位军官转向江流,江流一时语塞。 “他的能力还不够。”红音模煳的搪塞过去。 江流低下头,在外界看来,他是丁诗扬的随身嚮导,两人至少是精神结合的关系,只有红音等人知道,他和丁诗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就在刚才,江流已经把自己的精神领域拓展到半径五公里,依然没有发现丁诗扬的消息。 “先不要对外声张,派警卫员进山,私下进行搜索,也许是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困在山里。”彭远征无奈的下达命令。“哪个方向发现他的痕迹,立刻叫红音或者江流嚮导过去,就近展开精神探测。请二位嚮导在营地随时待命。” “有没有可能,是叛逃了?”一个军官冷不丁的说。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彭远征摇摇头。“可能性太小了。” 江流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脱口而出:“周亮在哪里?” 房间里所有人都一愣,彭远征看了在座的军官一眼,那人立刻打开通讯器,片刻后,一脸苍白的放下通讯器说:“最近三天,没人看到他。” 对江流来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般不详的预感。 警卫员搜山已经整整两天了,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再找不到,就必须向上级汇报了。”彭远征忧虑的说。每个人都知道,以丁诗扬的级别,无故失踪,毫无疑问将掀起轩然大波,同时一个间接的结果,是江流身份的必然曝光。一直以擦边球的方式被隐藏在黑金的江流,几乎肯定会被带进塔协助调查,而再次出塔的机率微乎其微。所以无论是红音还是李玄,包括参与秘密搜索的哨兵们,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西边二号山里,哨兵发现了遗落的军用品,不确定是不是,我先去看看。”红音放下通讯器,看着江流说。 江流点点头,这样的出寻这两天之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至今还没有结果。 红音走后,江流打开会议室的地图,东、西、南三个方向基本上都搜过了,唯独剩下的西北面,是一处断崖形成的山谷,山谷对面,就是西突的占领区。 江流揉揉额头,他不希望是那个方向,无论是丁诗扬失足跌下悬崖,还是所谓的叛逃,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响起奔跑的脚步声,会议室的门被勐的撞开,一个小哨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向,嚮导,西北方向有消息。” 江流的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小哨兵慌忙的低过一块电子板,“那边的巡逻队,发现了这个。” 江流接过电子板,上面是巡逻人员发回的照片,草丛里,遗落着一枚肩章,再熟悉不过的中校军衔。 江流放下电子板站起来,“带我过去。”然后跟着小哨兵,急匆匆的跑出门去。 门外,一辆越野军车已经等在门外,江流匆忙跳上车,回头交代小哨兵说:“马上给红音和李玄嚮导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说完,军车已经迅速的启动了。 江流坐在车里,焦急的看着军车驶出营地,内心焦急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忽视了已感受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刚才的小哨兵,好像在哪里见过。 半时后,江流发现车子载着自己,行驶在密林中。 “还有多远?”江流不放心的问,从方向看来,军车正驶向他最不希望的地方,西北方的断崖峡谷。 “再十分钟。”前方开车的哨兵简短的回答。 按这个距离计算,至少离开营地二十公里了,江流计算着,同时小心的打开自己的精神领域,西北方向,峡谷。 勐然,一个熟悉的情绪体在远方出现,是丁诗扬,江流急切的定位着丁诗扬的方向,的确在车子行驶的前方没错,但是……和丁诗扬在一起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没来得及细想,车子已经停下,开车的哨兵跳下车打开车门。 “嚮导,就是这里了。” 江流警惕的走下车,环顾四周。果然是这里,不远处一道断崖,向下足有十几层楼高,下面也是树木交错的森林,看不见底。远处,一道连绵的山脉,通往西突帝国的战区。 “我们是在这儿发现丁校的肩章的。”断崖的边缘站着两个哨兵,手指地面。 “丁校是不是失足跌下去了?这个高度很危险,我们赶快下去看看吧。” 江流不置可否,精神领域的探测告诉他,丁诗扬的确在深谷下面,但是,强有力的情绪告诉他,丁诗扬并没有受伤。 “怎么下去?”江流问。 “这里有一条向下的吊车,我们巡逻时都是乘这个下去的。”一个哨兵指向身边,江流顺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陈旧的装置,一个电梯一样的箱笼,被铁链吊着,似乎是从这里下去的唯一途径。一个哨兵打开箱门,等江流进去。 江流是不会进去的,他牢牢的站在原地,举起通讯器,“只有我们下去太危险,等我把红音他们叫过来。” 话一出口,江流立刻感到那几个哨兵的情绪紧张起来。“嚮导,丁校可能受伤了,情况可能很危险,再等他们该来不及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没有受伤。”江流说着,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然而,江流警惕的看到,那三个哨兵,缓缓的朝自己靠过来。 麻烦了!江流这样想着,将三个精神暗示像拉满弓一样准备在精神触丝上,同时举起通讯器。 一个哨兵勐的冲过来,挥手打掉江流手中的通讯器,江流一个闪身躲过哨兵抓过来的手,同时将三个精神暗示狠狠的投射过去。 停止行动,听我的命令。 第26页 可是,三个精神暗示,像是打在钢板上,毫无作用。 江流呆住了,怎么可能,未结合的哨兵不可能抗拒嚮导的暗示。 忽然一个念头在江流脑中清晰,他见过这三个人,包括刚才去找他的小哨兵,都是从西突交换回来的俘虏。 江流转身拔腿便跑,中计了!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但是为什么,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忽然间江流感觉眼前一黑,一个钝器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头上,江流本能的往前沖了两步,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煳,接着感到自己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一个人影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是砸过江流的枪托。江流模煳的最后一丝视线,看到那个人的脸,周亮。 第22章 叛徒 身体被重重的扔在床上,江流呜咽一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感觉手腕被人提起来,拷在头顶的床头上。江流勉强睁开眼睛,左边的视线挡着一片层粉红。 “啊,嚮导。”一个带着嘆息的声音。 fxxk,江流暗自骂了一声,是周亮。江流慌忙的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铁床和简单的桌椅,好像是巡逻士兵守夜的地方。房间里只有他和周亮。 周亮扣紧江流的手铐,慢慢的转身,在江流的枕边跪下。 “你想,干什么?”江流咬着牙问,。 “保护你啊。”周亮缓缓的说着,伸出手轻轻抚摸江流的脸颊。 “别碰我。”江流厌恶得想吐,束起精神触丝向周亮戳过去,却毫无用处的被挡在外。 “嘘,嘘,别这样,别闹。”周亮摸着江流的头髮,哄小孩一样说,“你很害怕是吗?不用害怕,你会安全的,永远安全着,什么都不用怕。” 周亮的声音,完全像是说梦话一般,让江流毛骨悚然。 “你打算怎么保护我?”江流一边试探周亮,一边小心的拓展精神领域。 有没有谁在这里,可以救我? 忽然一个熟悉的情绪体清晰的出现,丁诗扬! “丁诗扬,快来救我!”江流急迫的将这个共鸣推出去,可是,共鸣推出的瞬间他愣住了,丁诗扬的位置,就在…… “保护你的人不是我。”周亮这样说着,伸出手抬起江流的下巴,用手指轻轻抚摸喉结上方腺体所在的那块脆弱的皮肤。“保护你的人,将是我们万能的主。” 周亮勐的捏紧江流喉结上方的皮肤,疼痛让江流一声哽咽,那是嚮导的腺体,这样的刺激,让江流的嚮导素不受控制的释放到空气中。 “好了,好了,美丽的嚮导,你的哨兵,就在这里。” 周亮的身后,一扇门缓缓打开,江流绝望的呜咽一声,门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丁诗扬。 “诗扬!诗扬!”江流惊慌的叫喊出声,却看到丁诗扬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周亮走过去,微笑着把丁诗扬拉到床边。 “丁诗扬,你看,我把他带来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得到他,现在,他是你的了。” 一阵彻骨的恐惧油然而起,江流失声尖叫:“丁诗扬,你怎么了,丁诗扬!” 但丁诗扬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江流看着他缓慢的靠近,双手撑在自己的枕边。 “诗扬,诗扬。”江流几乎哭出来,他想对上丁诗扬的视线,可诗扬的视线像死水一样冰冷。下一秒,伴着江流的尖叫,丁诗扬俯身扑在江流的身上。 “诗扬!你冷静点!”江流尖叫着,感受到丁诗扬在自己脖颈间贪婪的唿吸,他闻到了丁诗扬的哨兵信息素,铁锈一样的味道浓厚刺鼻,他知道,自己的嚮导素正在激起这个哨兵的本能。 “周亮,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江流朝站在床边的周亮怒吼,而周亮依然带着面具一般的微笑。 “什么都没做,你的嚮导素太甜美了?没有哨兵能抵抗这种诱惑。” “你这么做,彭远征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周亮微笑着摇摇头,“没人会来救你的,这里是断谷的深处,下来的路,只有那两台升降机,但是都已经被破坏掉了。从其他地方绕进来,至少要两三天,那时,我们早已经到达西突的境内了。等你们完成结合之后,我们马上出发,很快的。” “周亮,周亮,你别想把我带到西突!”江流愤怒的大喊,死命的拉扯双手,不顾手铐坚硬的边缘在手腕上划开深深的伤口,拉断床头也许还有机会,可下一秒,两只手就被丁诗扬重重的按在床上。 “丁诗扬,你冷静点!你请醒过来啊!”江流拼命挣扎着,抬起腿踢在丁诗扬的腹上,却如同踢在一块钢板上一样,嚮导的力量在哨兵面前毫无胜算。 周亮看着江流的挣扎,回头打开身后的门,又有两个哨兵走了进来。 “压住嚮导的腿。”周亮命令两个新来的哨兵,江流惊恐的看到两个哨兵朝自己走来。 “别碰我!不要碰我!”江流失声尖叫,惊恐中,脑中却形成一个清晰的意识:无论如何,不能被活着带去西突…… “嘘……”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气息在耳边响起,江流回过神,眼前丁诗扬的眼睛一闪而过,江流勐然意识到,丁诗扬是理智的。 这时,一个哨兵已经走过来,伸手按向江流的腿。几乎肉眼无法看清的一瞬间,丁诗扬伸手抹下哨兵腰上的配枪,转身把哨兵踢翻,接着甩手一枪打向周亮,周亮一惊,闪身躲过子弹,那颗子弹爆在周亮耳边的墙壁里。 “走!”江流还没从这瞬间反应过来,只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捞起自己的腰身,才发现床头的铁桿已经被丁诗扬拧断。江流本能的抱住丁诗扬的脖子,抬头看到周亮从腰上摸出□□。 “小心!”与江流的喊声同时,丁诗扬抱紧江流,撞破窗子,跃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里居然是二楼!江流还来不及叫喊,丁诗扬已经稳稳的落在地上,可这时头顶接连几声枪响,丁诗扬抱紧江流,纵身冲进身边的树丛里。 “抓紧我。” 江流紧紧抓住丁诗扬后背的军服,感觉身体在树干间飞速的跳跃着,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地藏,不久前的夜晚,他也曾这样紧抱着地藏,在森林中飞驰。 地藏呢?他在哪里? “诗扬小心!” 身后的树丛中勐的跳出一个举枪哨兵,惊醒了江流。丁诗扬身体向下一缩,一颗子弹从头顶擦过,他一手揽着江流,另一手朝追上来的哨兵开了一枪。 江流惊讶的看到,那个哨兵在子弹到达的瞬间闪身躲过,只留下一个模煳的残像,下一刻,哨兵踏在一棵树干上,跃身向丁诗扬扑过来。 为什么这个普通哨兵的速度这么快?还没等江流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丁诗扬扯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丁诗扬转身和追来的哨兵迎面撞在一起。 “江流!操控我的五感!”丁诗扬的喊声让江流回过神来,江流一头扎进丁诗扬的精神领域。 第27页 这时对方的哨兵挥来一拳,重重的打在丁诗扬的脸颊上。江流拉起丁诗扬的力量和速度,丁诗扬如同觉醒一般,翻身将哨兵压在身下,接着一声颈骨断裂的声音,哨兵的身体瘫软在地上。 “快走。”丁诗扬起身,二话不说,抱起江流沖向森林深处。 …… 一段拼尽全力的奔跑后,丁诗扬终于停下来,把江流放下,江流抬头,看到身后的上方,是几乎垂直的断崖。 “这里有一条小路,你跑上去。”丁诗扬喘着气,把江流的手铐拧断,江流看到山崖间隐着一条小路。 “回军区只有这一条路,你一边跑,一边用精神共鸣唿唤红音,他们会下来找你的。” 江流心痛的看着丁诗扬,刚才被追兵打过的脸颊渗着血痕。 “那你呢?” 丁诗扬没有回答,从腰里抽出唯一的□□,塞在江流手里,“我在这儿挡着他们,你快走。” “不行!”江流拉住丁诗扬的袖子,“那些哨兵很奇怪,没有我的辅助,你一个人抵挡不了他们。” 丁诗扬摇摇头甩开江流的拉扯,“没用的,我争取时间给你,你还有机会,无论如何你不能被他们带去西突。” “可是……” “别浪费时间了!”诗扬喝住了江流,“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我一开始就觉得周亮不对劲,我以为他被策反了,就暗中接近他,然后不出所料,他开始诱惑我归顺西突,我还想继续探查他的计划,却突然被他打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门外。你要相信我,不会背叛黑金,更不会伤害你。所以,你要回去,证明我的清白,提醒他们,所有的俘虏都有问题,如果我们都死在这儿,就没有机会了你知道吗?” 江流呆呆的看着丁诗扬,这时丁诗扬身后的树丛一阵响动,丁诗扬一把推开江流,一个哨兵从树丛里冲出来。 “快走!”丁诗扬转回身挡住冲过来的追兵,“快走啊!” 江流正不知所措时,在丁诗扬身后的树丛里,闪出周亮微笑的脸,几个哨兵从树丛里走出来,几个枪口冰冷的对准丁诗扬。 “不要啊!”江流失声大喊,大脑闪出一个念头,地藏。 第23章 军刀 一个身影在江流面前重重落下,一刀闪过,压在丁诗扬身上的哨兵爆着鲜血飞起来,再跌落到地上。 江流面前是手拿军刀,气喘吁吁的地藏。 “江流!” 地藏勐地回过头来,一眼看到江流,瞬间惊慌到双眼睁圆,冲到江流面前。 “你怎么,眼睛。” 江流这才想起自己的伤,抬手摸到一脸血。 “我,没事。” 江流还想笑笑,可地藏已经浑身发抖,转回身对着周亮等人大吼:“谁干的?!” 那边几个人也震了一下,地上刚被地藏砍过的哨兵倒在地上,从肩膀到腰部被一刀噼开,血溅满地。 “啊!”地藏怒吼一声,起身沖向人群。 接下来的几秒,江流完完全全被震惊了,地藏的身手,超出自己的想像。 刚才让丁诗扬苦苦鏖战的俘虏哨兵们,在地藏面前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地藏的军刀所到之处,只飞起破碎的肢体和飞溅的鲜血。 毫无怜悯,毫不迟疑,地藏手里的军刀以最高效的速度和角度,无情的收割着身边的生命。江流明白了彭远征等人对地藏的评价,杀气。拿刀的地藏,根本是一件黑色的杀戮机器。 “别看了。”丁诗扬挡住江流的视线。“这些,他应该,不想让你看到。” 在江流的眼前,地藏噼掉最后一个哨兵,提刀尖沖向最后的周亮。 “地藏!留个活口”丁诗扬大喊一声,地藏生生的停在半路,终于放下了刀,重伤的周亮无力的倒在地上。 地藏收了刀,站在原地,满身鲜血,缓缓的滴下来,好像清醒了过来一样,渐渐的安静下来,看着眼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地藏。”江流开口喊了一声。 地藏仿佛吃了一惊,转过头来,一瞬间,江流觉得地藏的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 江流冲过去,将地藏紧紧的抱住。 “江流!江流,你没事吧!”忽然几束探照灯的光柱从上方射下,远远的传来红音焦急的喊声,江流抬头,看到红音等人,吊着登山绳索,从岩壁上滑下来。 …… “这是你们两个谁干的?”穿着白大褂的李玄,一脸不爽的从处置室走出来,丁诗扬和地藏两人靠在医生办公室的桌子上,谁都没回答。 透过打开的门,可以看到隔壁的处置室里,江流手腕和左眼上包着纱布,正像吃糖豆一样嗑着手里的一把退烧药片。 “这次要退烧起码两三天,你们两个都给我远远的躲着。”李玄立起眉毛训斥着两个人,两人低着头,都不说话。 半晌,丁诗扬开口:“他的眼睛没事吧。” 李玄嘆了口气,“暂时没什么事,视力后面会恢復的,但需要彻底遮光修养,不能劳累。” 丁诗扬松了口气,地藏只低头闷着。 李玄看看两个人,开口说:“那个周亮下手很重,再偏一点,眼睛就保不住了。丁诗扬,你以前认识他,他是这样的人吗?” 丁诗扬想了想,微微的摇摇头,“不知道。”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哨兵能下得去手伤害嚮导,小丁,你确认,他是个哨兵吗?”李玄认真的问丁诗扬,丁诗扬抬起头,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房间门一开,红音皱着眉头走进来。 “审的怎样?”李玄问。 红音摇摇头,走进来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点上烟狠狠的吸。“问不出来,所有的意识领域都锁死了。” 屋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说的是周亮。在断崖低,他们把已近半死的周亮带回到军营审问,想知道他绑架江流的意图,但审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他在计划很多事。”丁诗扬担忧的说。“我担心……” 红音苦恼的揉揉额头,“但是,撬不出来,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奇怪,像是结合哨兵,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其实我更担心小琳的安全……” “我去试试吧。”房间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回过头,看到江流站在处置室的门口。 红音和丁诗扬虽然愣了一下,但都没有说话,他们两个都知道江流的精神力,远在红音之上。 但李玄挡在江流的面前,“你回去休息,你的眼睛现在情况很不稳定,精神力消耗对眼睛没好处。” 江流摇摇头,“让我去吧,不知为什么,我总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24章 黑暗哨兵 “我带你进去吧,其他人都在监控室的单面镜后面看着。我和周亮谈话,你找到机会就撬开他的精神领域,有任何问题马上停止,不要勉强。”一番纠结后,红音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江流能感觉到,她也和自己一样,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第28页 当江流跟着红音走进审讯室时,周亮正低着头坐在房间正中的椅子上。 “周亮,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叛变大唐吗?”红音走进去,坐在周亮面前的桌子上。 周亮抬起头,微笑的看着红音,这个微笑让江流毛骨悚然。 要知道,地藏打断了周亮的手脚,砸烂了他的一只眼睛,被铁链锁在椅子上的周亮,简直和坟墓中爬出的腐尸没有两样。 但是脸上的微笑,却如同第一天见面时一样阳光,从容。周亮的情绪里,没有恐惧,没有挣扎,那种平静。 如同死人一般。 “周亮,不要逼我对你用刑。”红音厉声对周亮说。 周亮笑了,“你觉得,什么刑对我用呢?” 江流的共鸣感受到红音的无可奈何,但他还是把精神触丝探出去,试探周亮的精神领域。 果然,像红音说的那样,无处可入,周亮的精神领域只有一团混沌,如同一团深黑的浓雾,让人望而却步。江流加大精神触丝的力量,精神的压力让纱布下的左眼一阵抽痛。 “啊,嚮导,你受伤了,不要太勉强了。”江流的表情被周亮看在眼里,一剎那,江流感觉到周亮的情绪波动,如同髮丝落入水面一般细弱的波纹。 “问他和嚮导有关的事。”江流对红音说。 红音看了江流一眼,然后转向周亮:“小琳在哪?” 一瞬间,江周亮的黑暗领域上一道微光划过。 “小琳,她很好,她很安全,我在保护她。”周亮的表情,闪过一丝痛苦,但转瞬被微笑覆盖。 红音明白了,她闭上眼,再睁开,“周亮,在普通意义上来讲,小琳她还活着吗?” 周亮的身体勐然一震,精神领域像闪电划过乌云一般,裂开一条缝隙,江流一头扎了进去。 进入周亮的精神领域的一瞬间,江流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哪个哨兵的精神领域,像眼前如此混乱压抑。 一个小小的池塘,被岩石和植物环绕,他不知道这块领域曾经是什么样子,可现在,一切都被骯脏的黑色浸透,满是令人窒息的黑色浓雾。池塘的四周,岩石上,枯死的植物上,覆盖着黑色粘稠的液体,缓缓的滴下,最终汇聚在池塘里。池水如同墨汁般骯脏,沉浮着杂乱的记忆碎片,搅着缓慢的漩涡。 “小琳还活着吗?!”外面的世界,红音大喝一声。 “她很好,她很安全,我能保护她!”周亮怒吼回去。 一池黑水在周亮的怒吼下,掀起黑色的波浪,水纹中,江流看到一只纤细的手,从水底翻起,一闪而过,手腕上是嚮导的制服。 “那么,现在小琳在哪里?” 红音的声音让周亮浑身一震,他看到黑色的水面像沸腾般翻滚起来。 那只手再次翻滚上来,江流不顾其他,一头扎入那池黑暗的水中。 黑色浑浊的液体瞬间把江流淹没,失去重力和方向感的江流在水中翻滚,一片片记忆碎片从他的身边擦过。 一个微笑的女孩子,一起入伍时不合身的军装,是小琳,这是周亮第一次和小琳见面时的记忆。 “周亮,周亮,听我说,西突对小琳做了什么吗?他们以此要挟你吗?”红音的声音听起来像雷声一般。 痛苦只从周亮的脸上一闪而过,像幻灯片一样切回面具般的微笑,“是伟大的主,我们的主,给了我保护小琳的力量,他让我们在一起,他是伟大的,他是真理……” 又一块记忆碎片撞上精神触丝。 瘦弱的女孩,遍体鳞伤,躺在操作台上,无力的朝自己抬起手。 “他们是畜生!他们折磨她!□□她!”痛苦再一次夺回周亮的意识领域。 “他们……是谁?”红音站了起来,她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要浪费时间了。”微笑飞快的切换回周亮的脸上,“世界属于我们的主,他打造出了完美的哨兵和嚮导,他让我们完整,他让我们不可战胜!” 黑暗中的江流再次看到苍白的小琳,躺在操作台上,眼神像灵魂出窍一般空洞,几个身着手术服的人围绕在小琳的周围,在周亮的眼前,切开小琳的头骨。 “啊————!”审讯室里响起周亮声嘶力竭的惨叫,江流感到周亮整个精神领域都在颤抖,记忆碎片里,穿着手术服的人切下小琳的一小块脑组织,举着那一块粉红色的物质,向周亮走来。 “不要过来啊!!”周亮发疯一般嚎叫着,黑色的漩涡勐的将江流拍向深处。 “江流,出来!”红音焦急的声音,她知道审讯即将失控。“他要狂化了!离开他的精神领域,你也会发疯!” 不行!黑暗中的江流释放出更多的精神触丝,他要知道是谁做了这些事,目的是什么,周亮在隐瞒着什么?左眼一阵剧痛,翻滚中的江流撞向一片片破碎的记忆碎片。 “周亮,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结束了我们递交结合申请吗……” “放下武器,不然我杀了这个嚮导……” “救我啊!不要让他们带我走啊!!!” 一片清晰的碎片展现在江流眼前,明亮的厅堂里,二十几个大唐的俘虏跪在地上。 一个白衣男子懒懒的卧在前方的垫子上,细长的眉眼让江流认出,那是黑暗哨兵的特使,白。 “你们都成为了完美的哨兵,你们将成为西突帝国荣誉的一员,黑暗哨兵将赋予你们重要的使命。” 二十几个哨兵,每个人剃去头髮的脑后,留着粉红色的伤疤。 “你们将永远服从主的旨意,最强的黑暗哨兵。” 前方,有人掀起黑色的帘幕。江流的大脑像插入利刃一般剧痛,他束起最后的精神触丝,紧盯着那片黑色的帘幕。外面的世界传来周亮的嘶吼,和红音焦急的唿唤! “江流!出来!来不及了!!” “主会保护我的,会保护我的小琳!!我再也不会失去她!!是我伤害了她!杀了我!杀了我啊————!!” 江流看到记忆碎片,像燃烧一般模煳,破碎,黑色的帘幕缓缓掀起,帘幕后,一个男人的面孔渐渐显现,棕黑的皮肤,瘦削的脸颊。 四周的一切瞬间沸腾起来!江流眼看着自己被黑暗吞噬。 可是,周亮的计划是什么?! 忽然一个瘦弱的女孩出现在江流面前。 是小琳,破碎的肢体随着水流中闪现。 女孩伸出双手,把一个精神碎片推给江流。 一瞬间,光明再一次回到江流眼前,丁诗扬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用他的精神力护住自己。 而眼前是地藏阴沉的身影,他用手拧断了周亮的脖子。 审讯室的单面镜被砸的粉碎。 江流惊魂未定,全身脱力的颤抖,一丝鲜血从包着左眼的纱布里流下来。 第29页 “江流,你的眼睛!”李玄担忧的冲过来。 “你看到了什么?”红音的声音。 是啊,我看到了什么?江流懵懂的问自己,西突的黑暗哨兵,最后一片精神碎片。 江流勐然惊醒,“地藏!地藏!”他一把扯住地藏的袖子。 “江流,你怎么了?”红音冲过来,江流伸手拉住红音的手,一个精神共鸣把信息弹给红音,红音的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夺门而出。 与此同时,江流扯过地藏:“带我去哨兵营,现在!快!” 地藏没有片刻迟疑,抱起江流沖了出去。 “保护我。”当夜风吹过江流的发梢时,江流把头深深的埋在地藏的胸前。 顷刻间,像展开的潮水般,江流将精神领域扩展到极限,笼罩整个哨兵营,几百根五感的丝线被江流握在手里。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一颗声波炸弹在远处的武器库被引爆。 大唐帝国第一纪元大事记 新历162年9月27日,大唐帝国黑金军区第一灯塔遭遇西突袭击,西突利用归队俘虏,潜入军营武器库,于当日凌晨,引爆声波炸弹。因现场嚮导江流採取了紧急处置,军营312名哨兵,仅2人死亡,15人狂化,其余人倖存。同时遭到袭击的还有蓝水军区第3灯塔、红珊军区第2灯塔,紫藤军区第3灯塔,因没有防备,700余名哨兵全部阵亡。其他军区得到嚮导红音的电话指示,及时採取行动,没有造成重大损失。 新历162年9月28日,大唐帝国和西突帝国,停火结束,第二次战争开始。 第25章 地藏视角之二 地藏在禁闭室,看手上的伤口,那是在丁诗扬的骨头上留下的,短短的时间内,伤口已经痊癒,只留下一层血迹,他想到了最后,江流看着自己的眼神。 地藏把拳头狠狠的砸向地面,粗糙的砖面刺破关节上的皮肤,他再抬起手,看着伤口以视觉可及的速度癒合。怪物,你是个怪物,地藏握紧拳头,在这双手上死掉的人,连你都数不清楚。你怎么配?你怎配获得平静的生活?你怎配占有那个美好的嚮导。 地藏打开窗子,踏上窗台,外面是漆黑无物的森林。只要离开这里就好,随便逃离到哪个没有人认得的地方,就像你曾经做过的。 一瞬间,强大的精神共鸣袭来,远得不可思议的距离,清晰的声音传来。“地藏……”来自嚮导,对他的唿唤,地藏瞬间定格在窗台上,双腿像生根一般。片刻之后,地藏发现自己已经朝那个方向奔去。 …… “那个……这个,你要不要吃?” 红色的果子托在江流的手掌上,地藏无言的盯了良久。 宁静的夜色里,地藏的五感被江流温柔的扯起。 地藏闭上眼,把舌尖上酸甜青涩的味道牢牢的记在心底,夜风,果香,江流的身边信息素的涟漪,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生第一次出现。 地藏沉醉在这陌生的感受里,之后很久,他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连挣扎都没有,地藏毫无反抗的深陷其中。 …… 他开始期待和嚮导的见面。 每隔三天,巡逻返程的早上,地藏都莫名的兴奋不安,连脚步都按耐不住的加快…… 想见他,想听他说话,想念他身上散发出来苦涩的茶香。 地藏被这种陌生的情绪折磨到几乎疯掉。 但是他觉得害怕,他不知道前景是什么,会不会害死江流。 也许,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下去。地藏自我欺骗般,这样想着。 直到那天,通讯器里说,江流失踪了,地藏疯了。 他想都不想,转身朝江流的方向奔去。 是的,他知道江流在哪儿,每一次,不管多远。 那时他在森林的另一段,巡逻最远的地方。 李玄突然打来的电话,焦急的声音,“之前,你在那么远的地方,都可以知道江流出事,这一次……” “西北,断崖。”地藏只说了这几个字。 李玄怔怔的放下电话,对着焦急的众人回答,“西北,断崖。”所有人忙乱的奔跑起来。 “他们有联结,对吗。”红音站在李玄的身边。 李玄抚上额头。 “雨夜那天吗?” 李玄摇摇头,“可能更早,雨夜那天,地藏就是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的,其实那时候联结就已经有了。” “他们的相容度究竟有多高。”红音也揉起发痛的额头。 “可是,他们的结合方式,你不觉得有点怪吗?”李玄忽然说。 红音一愣,“你也这么觉得吗?” “是的,如果是精神结合的程度,我应该早就能发现才对,他们的结合程度很弱,却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彭远征走过来,李玄抬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刚才的对话彭远征都听到了。 “以后尽量不要让他们两个单独接触。我现在去断崖那边,红音你跟我一起去。李玄你留守。” 李玄点点头。 …… 地藏站在悬崖边上,打开通讯器。 “悬崖下面,缆车坏了,我要下去。” “你等我们过去!”红音在通讯器里大吼。 “不能等。”地藏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情。“不能等,我下去了。” 地藏跳下悬崖。 第26章 分离 一个月过去了,战事愈加吃紧了。 江流所在的军营,从远离战场的世外桃源,一天天向炼狱靠拢。 西突掌握了嚮导脑组织移植的方式,一个嚮导的大脑,可以移植出几十个伪结合哨兵。 越来越多的改造哨兵被推送到前线,无需疏导和五感辅助,拥有异常强大的战斗力,而且更可怕的是,改造哨兵无一不表现出无限的狂喜,对死亡无所畏惧。 三个月内,大唐的防线向后退了20公里。前线上西突和大唐的伤亡比例,在1:5以上…… 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一车车的伤兵从战场上撤下来,一个个血肉模煳的被推进手术室,在哀嚎中失去手脚,或者躺入军营后面的坟墓中。 更多的是面如死灰的哨兵们,疲惫的走进疏导室,坐到江流面前。 如今,江流面对的疏导量,每天接近200,虽然他已经把一对多疏导的数量扩大到1对10,但依然赶不上前线的需求,繁重的战事让这些哨兵们面临更大的感官压力,江流只能拼尽全力。 “谢谢。”结束疏导的哨兵站起身,向江流郑重的行军礼。 江流微笑着回礼,努力无视着上次疏导时的一个班的哨兵,这次只有两个返还的现实。 江流挥手示意暂停疏导,挣扎着打开疏导室的后门,在无人的走廊里瘫坐在地上。 好累,好可怕。 江流捂着纱布包扎下阵阵抽痛的左眼,他扯下纱布,努力睁开左眼,可眼前的景色依然只有模煳一团。 第30页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江流用手挡住脸。 还有地藏,你在哪里?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 江流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地藏了。 周亮事件后,江流晕迷了一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地藏一言不发的坐上了开往前线的军车,甚至没有跟晕迷中的江流道别。 他为什么离开我?我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吗?他在前线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江流脑中,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沉默的哨兵,依赖到这个地步。 “江流嚮导!”唿唤声打断江流的思绪,他抬头看到警卫员小邓匆匆朝自己跑来,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嚮导,李玄医生刚晕过去了。” 果然,江流二话不说,起身跟着小邓跑出去。 “嚮导。” “江流嚮导。” 走廊和楼梯上,哨兵们纷纷给江流让开道路,敬礼致意,江流来不及回礼,只能匆匆把安抚的暗示播撒在他们身上。 在周亮事件后,让如今自己的存在,用红音的话来说,已经变成了军区的守护天使,据说经常有人偷拍自己的照片,收在胸口的袋子里,江流只能无力的置之一笑。 一楼的手术室,一群人围在一起,警卫员小刘蹲在地上,抱着不省人事的李玄。 “让开,请都出去。”江流拨开人群,急忙用精神屏障包裹住李玄。“把他给我,不要肌肤碰触。”江流从小刘手中接过李玄,那身体轻得让人心疼。 “我带他回宿舍,小邓帮我准备点滴。”江流说完,横抱着李玄向宿舍奔去。 片刻之后,江流把李玄安置在宿舍的床上,李玄禁闭双眼,脸色几乎和枕套一样苍白,枕边摆着彭远征的一套军装。 小邓拿着一套点滴推门进来,江流默默的用被子把军装盖上,李玄每天晚上抱着彭远征的军装睡觉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去把电暖器打开好吗?” 小邓答应着离开,江流握起李玄的手,皮肤瘦的像白纸一样覆在骨头上,指甲被咬得残缺不全,江流皱皱眉,勒上橡皮筋,摸找血管,战地嚮导的这段日子,已经让他学会了注射、包扎和急救。 针尖的刺痛让李玄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江流,我怎么……”李玄嘆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又晕倒了。 “手术室情绪压力太大了。”江流笑着安慰着李玄, “以后不要下去了,我应付的来。” 李玄闭上眼没说话,江流心里一阵难受,站起来去窗边,拉开窗帘,让窗外冬日单薄的阳光照进来,楼下又一辆载着伤兵的军车开来,勤务兵和护士忙乱的奔跑着,把伤兵们抬进已经拥挤不堪的病房。 “小邓,你去食堂帮我和江流带些吃的东西回来。”忽然李玄开口说,小邓答应着离开,江流回过头看着李玄。 “江流,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果然,江流慢慢的走过去,坐在李玄床边的椅子上,李玄睁开眼,微笑的看着江流。 “床底下有个小箱子,帮我拿出来。” 江流心底腾起清晰的不详,但还是听从了李玄的话,床底下有一只干净的医药箱,江流取出来放在膝盖上。 “打开。”李玄说,然后无力的咳了几声。 江流打开盒子,骇然,里面是一套简易的唿吸机,还有套装的器械和针剂。“这是……” “我撑不了多久了。”李玄平静的说,“我心脏有问题,很多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你不用安慰我,我是医生,我比谁都清楚。” 到嘴边的话被江流咽了回去,他无言以对。 “这件事,我只拜託你,别人我不放心,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如果我先死了,彭远征会活不下去的。” “你别说了。”江流低下头,他知道李玄想说的是什么。 “记着我的话,彭远征不能死。如果什么时候我不行了,”李玄停顿了片刻,“用这套东西,把我做成植物人,送回首都塔。” “别说了!”江流喝断了李玄的话,他心里像被狠狠揉过一样疼痛,三个月来,第一次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李玄费力的抬起手,抚摸江流低下的头,李玄觉得自己经常忘记,江流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要坚强,我们都要坚强,因为我们是嚮导。” 忽然,宿舍的门被撞开,打断了两人的话,小邓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嚮导,医生,刚才通讯兵跟我说……” 一阵刺耳的剎车声在楼下响起,李玄的脸色一变,江流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情绪体,朝楼上奔来,片刻,彭远征沖了进来,不顾旁人的死死抱住床上的李玄。 “你怎么回来了。”李玄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攀上彭远征的后背。 江流默默的看着彭远征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转身向楼下冲去。 他们是回来做定期疏导的,彭远征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应该…… 一辆越野车正停在楼下,车门打开,满身尘土的丁诗扬从驾驶室走下来,而车后座上,空无一人。 “江流。”丁诗扬看到,微笑着江流点头示意。 江流呆愣愣的停在原地。 丁诗扬看出了江流的心思,歉意的说:“地藏在前线留守,没有下来。” 那一瞬间的失落,江流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 对啊,自己和地藏,又不是配对哨兵和嚮导的关系,他们只是朋友而已,这是自己给两人定义的关系,而且地藏本来就不太需要疏导,他没有理由从大老远的从前线上下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江流努力恢復了常态,微笑着抬起头面对诗扬,“到疏导室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疏导。” 从那天晚上起,江流开始失眠。 他闭上眼,就反覆梦到战场,梦到战场上的地藏,受伤,被杀,血肉模煳,然后一次次被惊醒,一身冷汗。 等白天到来时,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搜集一切和地藏相关的信息,他知道地藏在前线很好,没有受伤,而且取得了很多战功,而且获得了战友们的信赖。同时他也知道,地藏一直冲锋在最危险的地方。 江流开始消瘦,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的咬指甲。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经歷哨兵和嚮导强行分离后的戒断反应。 然而第二个月末,地藏依然没有出现。 江流开始陷入崩溃,苍白的他像行尸走肉一样挣扎着每天的工作。 第三个月末,几天未合眼的江流绝望的看到军车载着彭远征、丁诗扬和红音,停在宿舍楼下,地藏依然没有出现。 “去会议室坐一下,下午的疏导先暂停吧。”丁诗扬忧心的看着江流,江流觉得那一刻,自己甚至没有意义再活下去。 第31页 …… 会议室里,坐着彭远征和几位黑金、黄玉的军官。 江流跟在丁诗扬身后,坐进会议室的角落里。 会议的氛围分外沉重,各个军官都在汇报自己战线上的情况,话语里,充斥着死亡、受伤、退败,江流忍受着四周强大的情绪压力,意识却渐渐恍惚起来。 “这样打下去,完全没有胜算,现在黑金的兵力已经损失一半以上了,再拖下去,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胜利的可能,是从中央调大量嚮导上前线与哨兵们结合。”一名军官汇报结束后,忧心的说。 现场响起无力的苦笑。 彭远征摆摆手,止住了大家的自嘲:“大家的困难我都知道,黄玉军区已经同意调兵过来,几个旅的兵力几天后会到。”彭远征这样说时,向在座的黄玉军区指挥官欠身示意。 “大家都明白,黑金军区后面就是西北线的防空基地,这个地方丢了,不知要多少生灵涂炭。西突国土面积并不大,人口数量不到大唐的一半,哨兵的数量是算得出来的,很多情况下,一个战场上的胜负,实际上是在拼双方哨兵的数量。大唐和西突这么长的战线,除非西突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黑金一个地方,我们都能扛过去。我已经向中央申请支援,预计一周之内就会有答覆,所以,大家再坚持一下。” 彭远征宣布会议结束,江流跟着大家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失神的一瞬间,江流失去了精神屏障的保护,负面的情绪像山崩一样朝他压来,来不及挣扎,江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27章 领悟 失去意识的江流,在黑暗的噩梦中颠簸。 他梦到营地在燃烧,人群在奔跑哀嚎中被烈火吞没,不远处,西突的大军无情的碾压过来。 然后他逃到了原来的城市,一切都化为焦土,风捲起黑色的尘埃,绞着江流的腿。他在瓦砾中跌跌撞撞的跑着,身后是穷追不捨的西突军人。 爸爸、妈妈!江流惊慌的唿救着,面前是父母张开的怀抱,可是军刀在他们身后挥过,两人化为模煳的血块。 救我!谁来救我!江流恐惧到了极点,最后的一刻失声喊出一个名字:地藏! “在这儿。”梦境中响起低沉的声音,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江流。 顷刻间,一切黑暗和混乱都从江流的梦中散去,一座威严的高山耸立在远方,一切都宁静了下来。 江流睁开眼睛,是他的宿舍,地藏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 “地藏……地藏……”江流喃喃的叫了两声,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去哪里了嘛?” 地藏惊慌的拉着江流的手,不知所措。 “抱着我!抱着我啊!”江流哭着下着命令。 地藏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服从了江流,手忙脚乱的爬上床,侧躺在江流身边,把江流紧紧的抱在怀里。 只一瞬间,所有的压力和不安都被隔绝在地藏的怀抱之外,闻着地藏身上熟悉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江流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安静的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唿吸声。 “对不起,任性的让你跑过来。”江流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但是他无比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地藏没有回答,只用手摸了摸江流的头髮。 “跟我说说前线上的事好吗?”江流很想听地藏低沉的声音,他看到地藏胸前的军服,上面有敌人军刀噼出的口子。 地藏沉默了,似乎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闷闷的开口说:“前线的饭,很难吃。” 江流噗哧一声笑了,低沉的气氛烟消云散。 地藏嘆息一声,把江流又抱紧了些。 压力消去的江流,感觉困意潮水般袭来,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再陪我一会儿好吗?等我睡着……” “嗯。”低沉的声音透过地藏的胸膛传来,分外的令人安心,江流慢慢的闭上眼睛,沉入无梦的睡眠。 江流再次醒来时,枕边已经空了。 江流摸摸那块被地藏躺过的床单,心里却感觉满满的充足感,他站起身,利索的洗漱,换上嚮导制服。 江流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地藏,不管是身体的本能,还是他的内心。 江流打开房门,走廊里奔走的士兵们,预示着新的忙碌的一天的开始,江流整理行装,迈进忙碌的世界。在心里祈祷,下个月,那些人都能平安的回来。 但是,江流很快再次看到了他们,不到一个月,一行人从前线匆匆赶回,因为前线完全撑不住了 第28章 王储 “江流!快,精神屏障!”丁诗扬从车上冲下来,直接把红音塞进江流的怀里。 红音脸色青铁,闭着眼,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离开我!让我回家!瑶……小瑶……”在江流的怀中,红音语无伦次的挣扎,江流不顾身上手术服上未干的血迹,紧紧的把红音抱在怀里。红音的精神领域像燃烧的战场一般混乱,江流咬紧牙关把精神屏障延伸到红音的身上,终于让红音安静下来。 “消耗太大。”丁诗扬说完这句话,失态的跌坐在车门外的地上。 江流惊讶的看到丁诗扬骯脏的制服,从肩膀上撕开到胸前,满是黑红色的凝固的血迹,制服的裂缝里,是才开始癒合的伤口。 “你们发生了什么?”江流惊慌的问。 又一辆车匆匆停下,彭远征从车上跳下来,急急的从丁诗扬身边走过,“会议室,开会!” 丁诗扬努力朝江流挤出一个微笑,“有点紧急的事情。” 江流自然而然的明白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如葬礼一般凝重,所有人都低着头,满脸憔悴,彭远征甚至没有让李玄出席,江流注意到,上次会议中的两位军官,这次没有出现。 “对了。”丁诗扬从前面回过头,小声的对江流说:“地藏让我跟你说一声,前线战事紧张,他实在撤不下来,让你不要担心。” 江流一愣,继而一股暖暖的感情在心里涌动起来。 丁诗扬歉意一笑,转回身去,此时江流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紧张的回忆上,甚至没有捕捉到丁诗扬情绪里,一丝淡淡的忧伤。 “往后想怎么搞?”会议桌上,一位军官锤了桌子 彭远征一脸阴沉。 “打掉三分之二了,去掉受伤生病的,能动的不到四分之一了,松林线老郭那边,已经打没了,我那边,大部队已经过来了,今天我下来,兵蛋子们拿血在顶。照这样下去,一星期都撑不下去。”军官不顾是否会被军营里的哨兵听到,激动的大声说着。 “我也没想到,西突会把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黑金。”彭远征略显无力的揉揉额头。 “这么说其他军区,兵力都很充沛啊!为什么现在只有黄玉有支援?中央究竟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军官愈加激动。 第32页 “不可能不知道。”丁诗扬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中央的测探卫星一直都在,战地影像时时都在传送。而且我和彭帅每天都有战况的汇报和调兵的申请。” “那么结果怎样呢?”军官转向彭远征。 “所以今天才把你们叫过来!”彭远征愠怒的吼回去,“调兵申请已经连续打了一个月,一直没有回覆!今天一早中央的朋友电话我说,中央的决定今天终于要下来了,调多少兵,什么时候到,今天就能知道,然后我们怎么打,怎么守,我们今天就商量出来!” 门外噔噔噔的脚步声奔过来,通讯员上气不接下气的推门进来。“彭帅,中央的,电报……” “说什么!?”彭远征焦急的问,几个军官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 “说,说……”通讯员的脸已经白了,手里薄薄的电报纸抖的像风中的树叶一样,“中央说,不调兵,放弃黑金。” 会议室里静了两秒钟,轰的爆炸开来,一个军官冲过去直揪住传令兵的领子。“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老陈!坐下!”彭远征怒喝。 “中……中央说,让你们,撤下来,说西突因为集中兵力在黑金,其他防线,都很空虚,所以,绕道西南线,直取西突首都。”传令兵抖着声音说。 “那防空基地怎么办?西部十三省怎么办??” “中……中央说,暂……暂时,战略性放弃。” “王八蛋!”军官一拳砸在传令兵耳边的墙上,双层砖墙被砸得开裂。 “司马首相的主意。”另一名军官在桌上,把头深深的埋在手里。“西南线的蓝水军区是他的势力范围。而且打通西突首都,可以和欧陆直连,那边的兵力直接可以开进大唐,他早就想引欧陆的支援过来。” “他不就是想把大唐卖了吗?”老陈愤怒的扔下传令兵。 江流本应该把安抚的暗示洒下去,可是整个人却木在那里,战略性放弃,空袭,声波炸弹,一切听起来那么的……江流只感觉全身血液向心脏回流,大脑一片空白。 丁诗扬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流一眼。 “彭帅,怎么办?”冷静的军官转头问彭远征,“难不成,撤下来?” “不能撤!”丁诗扬冷冷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满脸坚毅的丁诗扬。“西部几十个城市,几百万人口,被西突的飞机清光不超过三天!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几百万生灵涂炭,不能再让更多的人,一夜间,失去一切。” 所有人都一愣,继而把视线投向脸色苍白的江流,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江流的身世,而且不夸张的说,在场每个人的性命,都是江流给的,所有人都犹豫了。 彭远征沉默片刻,认真的说了三个字:“不能撤。” “可凭现在的兵力,三天都撑不下去。”门口突然传来红音的声音,脸色苍白的红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靠在门边。“那个无能的王室,贪婪的内阁,有什么值得用生命守护的?与其要让前线的士兵们跟你们白白送死,还不如撤下来,至少能活下去!百姓是人,战场上的战士们,都不是人吗?” “你以为想撤就能撤下来吗?”丁诗扬失态的朝红音吼了回去,“过了山区的防线,后面全是平原,守无可守,残余部队被敌人围歼,也只是时间问题! “别吵了!”彭远徵发怒的捶了桌子。“我不相信,会完全没有办法!!” 房间里安静下来的片刻,忽然响起通讯兵颤巍巍的声音,“还……还有一封电报,和刚刚那封,只相差五分钟。” “什么内容?”所有人同声问着。 “大,大唐君主,渊皇,突发脑溢血,弥留之际,医生说,说没救了。” 那一瞬间,江流感受到红音的精神共鸣,像火一样爆燃起来,彭远征从位子上直跳起来。 “红音!红音!”彭远征对着红音大喊,红音一时懵懵的错愕。“机会!我们还有机会!” 红音反应过来,拔腿向门外跑去,彭远征的声音跟在身后:“开我的车,警卫队划一半人跟着保护你!我们撑到你回来!” 红音奔跑的脚步声远去,彭远征跌坐回椅子上,军官们有的冲出去,有的抓起电话。 江流不解的看着,最后转向丁诗扬。 “红音会带援军回来,老帝王驾崩,权利更替,如果新王能顺利登基,削弱司马等老臣的权力,就可能有机会翻盘,改变内阁的决定,全看红音和她的哨兵能不能得胜。” “红音的哨兵……?”江流还是不解的状态。 丁诗扬相视一笑,“哦,你还不知道,红音哨兵的身份。红音的哨兵,是大唐皇室的瑶亲王,16岁的王储,第一顺位继承人。” 江流几乎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而此时的会议室已经被兴奋而忙乱的情绪淹没。 “从这里到首都,日夜兼程有两天时间,如果事情顺利,带援军回来还有三天的行程,总之,我们最多坚持一星期,就会有结果!所有人做好战略部署!” “可是,红音是目前北线唯一的嚮导,她不在,哨兵们怎么办?”一个军官打断彭远征的话。 彭远征没有回答,只默默的把视线转向房间里一个人的身上,江流。 第29章 地藏视角之三 “谁干的?!” 地藏怒吼着沖向敌人,江流脸上的伤让他失去理智,他要把江流身边的危险彻底的清除,消灭,杀光。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在地上,地藏渐渐恢復了理智,他看到鲜血从自己的胳膊上流下,他意识到,自己又变成了可怕的杀戮机器,而且,在江流面前。 怎么办? 他会恐惧?会像所有人一样,离开我? 地藏颤抖的慢慢回过头,惊慌的寻找他的嚮导。 江流冲过来,扑进地藏的怀里。 那一瞬间,地藏从地狱迈入天堂。 …… 在军营里,和丁诗扬坐在医务室外面,等待李玄给江流包扎。 地藏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恍惚着,整个人漂浮在空气中。 他被接受了,被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接受着。 那个人就坐在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平静而安详的嚮导素缓缓波动着。 地藏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死去了,他甚至开始想像,未来和江流一起生活的日子。 然而,周亮的证言打破了他的梦境。 等地藏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进审讯室,扭断了周亮的脖子。 江流惊慌的唿喊自己的名字。 炸弹爆炸了,江流晕倒在自己的怀里,地藏大脑一片空白,在漫长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的惊慌。 第33页 丁诗扬带着红音从远处奔来,红音伸出手,想接过江流,可丧失理智的地藏像野兽一样护住怀里的宝物。 直到李玄随彭远征冲过来,朝地藏伸出双手。 “把江流给我,我不会伤害他。” 地藏呆呆的看着李玄从自己怀中抱走江流,然后瘫坐在地上。 “这么说是西突把一个嚮导的脑组织切成好多块,移植给不同的哨兵?” 彭远征的声音让地藏一愣,他抬起头,看到红音忧虑的向彭远征汇报。 脑移植?一个可怕的结论,在地藏脑中成型,事情可能比想像中可怕,可怕很多……恐惧让地藏冷静下来。 “我更担心的是,这样,西突可以无限的造出结合哨兵,那他们的战斗力……” 彭远征看到地藏的视线,转向地藏,“地藏,你有什么打算?” “去前线。”地藏不带感情的回答。 他再一次站在地狱的门口。 …… “地藏。”丁诗扬拦住从战场上走回来的地藏,“已经是第三个月了,你真的不肯回去看看吗?” 地藏抬起头看着丁诗扬,身上,脸上满是未凝结的血迹,如恶鬼一般骇人。 “不去。” 地藏扔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的向指挥室走去。 “江流的状态很不好!你不在乎吗?” 地藏无视掉丁诗扬的喊声,他何尝不想回去,哪怕只看江流一眼,只触碰一下他的皮肤,唿吸一下他身上的气味,也能缓解身心上痛不欲生的折磨,还有足以杀死自己的牵挂。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不能靠近江流。 地藏把鲜血浸透的军刀插在指挥室的桌子上,痛苦的闭上眼睛。 …… 通讯器勐然响起,里面传来丁诗扬焦急的唿喊,“地藏,你下来。江流倒下了。” 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地藏扔下一切,沖向回程的军车。 第30章 牵绊 四辆军车低调的行驶在山路上,一头一尾两辆车上坐着守卫的哨兵,第二辆上坐着丁诗扬和江流,第三辆坐着彭远征和李玄。 江流看着车窗外向后移动的景色,心里莫名的紧张。 要和地藏见面了,这个念头让江流的心一阵悸动。期盼能再一次听到地藏的声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和他并肩作战,甚至,能再一次被他拥抱。 简直像是,和爱人重逢一样。 江流的脸勐地一红,连忙摇摇头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和地藏只是朋友而已。而且前方等待自己的,不是闲适的花前月下,而是血肉横飞的战场。 这时坐在前排的丁诗扬打断了江流的思绪,回过头来,抱歉的说,“对不起,最后还是让你上战场了。” 江流摇摇头,他感受得到丁诗扬的忧虑。“没关系,我相信,红音很快会带救兵回来的,我们能撑过去。” 丁诗扬沉默的看着江流,眼神里融杂着很多感情。 “没想到,红音的哨兵,居然是王储。”江流岔开话题。 丁诗扬微微一笑,“她不太愿意让大家知道这件事。” “可是,王储的嚮导,这么重要的身份,为什么要离开王储,到这么危险的前线来?” 丁诗扬想了想,回答说,“红音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你应该知道,当今君主的五个子女中,只有瑶亲王觉醒成了哨兵,按照惯例,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朝中很多势力都想把他的嚮导安排成自己的亲信,可是瑶亲王却认定了红音,不要其他任何人,而且还私下进行了精神结合。那些势力没办法,只能用各种理由,把红音赶出王宫,发配到这里,希望时间和距离能切断他们的精神连结,或者更直接一点,让红音战死沙场。” 江流心中微微一震,他想到了红音坚强到无情的脸,竟会有这样苍白无力的身世。 “可是,瑶亲王既然这么认可红音,为什么不彻底结合,把事情确定下来?” “因为,两个人精神结合的时候,也就是红音被赶出宫时,瑶亲王只有14岁,比你还年轻一点。” “啊?”江流惊讶的张大嘴巴。 “是的。”丁诗扬看到江流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红音比瑶亲王大6岁,当年是作为瑶亲王的养育陪护入宫的。” 江流惊讶未定的点点头,他听说过,皇室和高官的家庭,会在小子女尚未觉醒时,就安排成年嚮导作为陪伴,主要是利用嚮导善解人意的特点,但其实是对嚮导资源的挥霍。 这些嚮导一般都是精心挑选的,但红音看起来……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红音当年能进宫,的确是个意外。”丁诗扬看出了江流的疑惑,“瑶亲王的生母是个普通人,不是哨兵也不是嚮导,身份低微,生下瑶亲王后很快去世了。瑶亲王小时候又体弱多病,是几个王子公主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当时宫中也有人想除掉他了事,于是就从首都塔里挑选了一个,脾气最为……”丁诗扬尴尬的笑笑。 江流也笑了,他能想到,脾气强硬的红音带小孩,会是怎样一种惨状。 “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两个人竟然慢慢的和睦相处了,在残酷的宫廷中活了下来,直到瑶亲王哨兵觉醒,才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然后红音就被赶出来了吗?”江流觉得一阵心酸。 “是的。” “那么,现在红音和瑶亲王的连结切断了吗?” 丁诗扬想了想,“我觉得,并没有。” “红音上战场,已经有三年了。”江流很惊讶,浅浅的精神连结可以维繫这么长时间。 “这个,大概是,两个人内心的牵绊吧。别看红音表面上对自己哨兵绝口不提,甚至很嫌弃,但其实内心里,一直没有放弃。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传出瑶亲王结合的消息,那一边,也一直坚持着,等待着红音吧。” 江流听着,眼前又出现了当时红音的表情,听到渊王即将去世时的惊慌,不顾一切的转身奔向自己的哨兵时的急切。 “哨兵和嚮导之间,会有这么强的羁绊吗?”江流仿佛自言自语的说。 “是的,哨兵和嚮导的羁绊,是一生一世的,一旦认定了你爱的人,至死都是不会放弃的。” 江流的内心,接受到一阵情绪翻涌的共鸣,他抬头看到丁诗扬深沉的目光,不由得一愣,他几乎忘记了,这位哨兵对自己曾经的迷恋,难道他会像自己所说的,至死都不会放弃自己吗? 而自己对地藏的依恋,也将持续一生? 就在出神的片刻,江流忽然看到丁诗扬的表情一变,空气中传来细微的一声闷响。 “趴下!”丁诗扬大喊一声,跳起来扑在江流身上,车身一个震动,一发子弹从正前方射来,在司机的脑后爆开一团血花。 第34页 “有埋伏!” 江流只听到丁诗扬震耳欲聋的怒吼。 第31章 白刃 一排子弹把军车的挡风玻璃打得粉碎,丁诗扬踢开车门,拉起江流翻身滚了出去,失控的军车撞向路边的岩壁,轰的爆炸成一团火光。 江流在地上撞了满头沙土,茫然的抬起头,只见山谷的另一段,黑压压的人影从远处涌过来。 彭远征的车带着刺耳的剎车声在两人面前停,彭远征跳下车来。 “有埋伏!”丁诗扬朝彭远征大吼。 彭远征紧紧的皱起眉头,“恐怕不只是埋伏!这个方向,是老陈防守的松林线被攻破了!不能让他们过去!李玄,给地藏那边打电话,让他们火速支援,我们顶!” 彭远征说完,带着身后车队里的十几个哨兵,迎着敌军冲去。 丁诗扬毫不迟疑,拉起军车竖起来挡在江流和李玄的面前,又一排子弹打在车底的钢板上。 “你们躲在后面,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丁诗扬留下这句话,拔出军刀转身沖向敌军。 这就是哨兵的作战模式,战斗开始时,哨兵永远被作为最强大的武器,沖在战斗的最前锋。由于哨兵的速度在嚮导操控下,可以躲避子弹,让□□炮失去作用,所以哨兵们的厮杀大多是血肉横飞的白刃战。一旦哨兵战线被突破,等待后方普通士兵的,往往是敌军哨兵的屠杀。 “江流,江流!”李玄的声音让江流一个激灵,“你没事吧?”江流抬起头,看到李玄关切的眼神,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嚮导!嚮导在哪里?”外面传来哨兵焦急的唿唤。 在这里,在这里!江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是嚮导,他有责任,十几个哨兵的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江流抱住自己颤抖的双肩,闭上眼睛,将精神触丝散发出去,哨兵们的五感立刻急切的攀附上来。 江流小心的拉起那些如丝线般柔弱的五感,哨兵们的需求沿着精神触丝传来,我要力量!给我视觉!十几个人的五感在江流脑中迅速的切换。 砍杀和惨叫的声音越来越近,死亡的恐惧,疯狂的杀意,无数负面的情绪向山洪一样压过来,倾压着江流的精神屏障。 不能害怕,要冷静,要坚强,江流在心中无数次的重复着。 勐然间一个西突哨兵扑在汽车掩体上,江流抬起头看到他飢饿的野兽一样的面孔,“嚮导!!!”哨兵兴奋的尖叫! 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那张可怕的脸在江流眼前崩成鲜血的碎片,江流回头看到李玄双手举着冒烟的□□。 “呜。”李玄呜咽一声,捂住胸口。 不好,李玄的心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江流慌忙扶起李玄,可这时只听清脆的一声金属和岩壁碰撞的声音,江流惊恐的看到一颗□□滚落在自己脚边。 江流想也没想,抄起□□起身向外甩去。 站起身的一瞬间,江流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上身脱离了掩护,如同慢镜头一般,江流的视线里,晃过一只乌黑的枪口,对准自己。 完了!江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到那只枪口上闪出一道火花。 那一瞬间,江流的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地藏!” 一只有力的手臂勐地把江流拉起来,子弹擦着江流的脸颊飞过,江流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保护嚮导!”战场上,响起低沉有力的喊声, 地藏单手抱紧江流,另一手挥动军刀,十几个大唐哨兵从他身后跃起,沖向前方的战场。 地藏。 江流本能的紧紧抱住那个身体,感受哨兵强大的信息素给自己带来的狂喜。 “地藏小心!”丁诗扬忽然一声大喊。 地藏转头看到一个西突哨兵,提着军刀朝江流直刺过来,地藏抱着江流勐一转身,敌人锋利的刀刃在地藏的胳膊上划出长长的血口,地藏眉毛也没动一下,反手一刀,把西突哨兵从胸膛处噼成两半。 转身的空挡,战场的惨状在江流的眼中一览无余,大唐的十几个哨兵以血肉之躯抵挡着西突几十个哨兵,而远处,黑压压的西突大军正迅速压来。 厮杀中的丁诗扬被两个西突哨兵一左一右扯住胳膊,第三个哨兵提刀直冲他胸口刺来。 “诗扬!诗扬!”江流惊叫着拉扯地藏的衣服,地藏转身,不满的“啧”了一声,一步迈过去把一个西突哨兵的胳膊挥刀砍断。 丁诗扬挣脱一只手,前方的刀尖已至,他横过前臂抵挡,那刀刃溅着血插进前臂里,奎木狼从身后跃出,一口咬断了西突哨兵的脖子,丁诗扬抱着手臂蹲下身。 而地藏起手砍翻第三个西突哨兵,并不管丁诗扬,抱着江流冲到一辆军车边,拉开车门准备把江流塞进去。 “你离开这里!” 没等江流反应过来,一只手紧紧拉住地藏的胳膊,江流抬头一看,竟是彭远征。 “你想干什么?!”彭远征两眼泛红,身后的勐虎跟着一声咆哮。 “送他走。”地藏的声音冷得像石头。 彭远征一声怒吼,“不能逃!这里只有他一个嚮导!这里守不住,后方就全完了!他能逃到哪里去!” “放开我!!”地藏朝彭远征吼回去,一瞬间江流感到地藏的杀意油然而起,江流只觉不好,本能竖起精神触丝。 忽然李玄的声音打断几人的对话,回头看到李玄手指着山谷道路上方十几米高山崖。 “上面,上炸药包!把路封死!” 彭远征醍醐灌顶,回头高喊:“小邓!上炸药!” 守在李玄身边的警卫员小邓抱起炸药包飞身而起,朝山顶冲去。 “江流,拉速度!”彭远征二话不说,起身沖向追在小邓身后的西突哨兵,“掩护!” 江流本能的射出精神触丝,攀住小邓的速度,一拉而起,小邓飞身冲上近乎垂直的峭壁, 地藏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挥刀跟上彭远征。 只见小邓两步登上山顶,眼看着他把炸药包安置在岩石上,拉开引线。 这时忽然一声枪响,子弹从背后穿过小邓的胸膛。 “小邓!”李玄一声惊叫,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小邓晃晃身体,拉掉了引线。 “所有人的听觉!江流!!”彭远征转回身朝江流大喊。 地藏冲过来抱紧江流,江流闭上眼,瞬间保护起在场所有哨兵的听觉。伴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岩石从高处坍塌砸下,将前方的道路死死封住,西突的后续大部队被挡在外面。 “剩下的都杀掉!不留活口!”人群中响起地藏的怒吼,大唐的哨兵大喊着跃起,沖向残余的西突军队。 第32章 冷 一片刀光血影之后,彭远征一行人终于杀光了残存的敌人,然后互相掺扶着,在日落前,徒步到山林中一处废弃的哨所。 彭远征抱着虚弱的李玄,一脚踢开驻地隔间的门,见里面有哨兵驻扎时过夜的行军床,连忙把李玄抱进去。其他人各自在外面席地而坐,有人在地当中点起了无烟炉,众人围坐在小小的火源周围,包扎伤口,暂作休息。 第35页 下午的战斗让江流精疲力尽,他脱力的靠在地藏身上,恍惚的看着地藏擦拭军刀上的血迹。 地藏的气息笼罩在自己的周围,让江流感到无比的安心。 过了一会儿,彭远征一脸阴郁的走出来,环顾众人,然后开口,问房间角落里操作通讯器的警卫员小刘。 “松林线那边有消息吗?” 小刘摇摇头,彭远征抿紧了嘴唇,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松林线那边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不过,白天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唯一的通路堵住了,清路至少要一周时间,那边暂时不用担心。”丁诗扬包扎好伤口,也走过来,安慰众人说。 江流记得,黑金的防线有两条,一条是刚被突破的松林线,另一条是地藏防守的岩线。 彭远征沉思片刻,抬起头问地藏,“今天你们为什么能这么快赶来支援?那边的防线没问题吗?” 地藏低着头擦刀,不说话。 坐在地藏身边的一个小哨兵开口了,他的精神体是一匹枣红色的马。“今天多亏了阎王,中午的时候,敌人的火力比平时少了很多,我们还在奇怪,结果阎王一言不发,提起刀就朝后方跑,我们几个就跟过来了,结果,阎王的指挥,从来都是没错的。” 彭远征没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地藏和江流一眼,江流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那边的防线不能没人指挥,东线过不去,敌人肯定很快集中力量,强攻那里,我们包扎好了,马上动身,那边离这里只有10公里,我们急行军过去。”彭远征下了命令,所有人都点头贊成。 忽然地藏开口:“把江流送回去。” 众人一愣,立刻听到彭远征的怒吼:“地藏你够了!你保护他也要有个限度!你明明知道,那边的前线上,不可能没有嚮导。而且你要他逃到哪里去,他能逃到哪里去!?” “难道你没发现,所有的进攻,都是冲着江流来的吗?!”地藏愤怒的吼了回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江流感到自己的血液开始发冷。 所有的进攻,都是冲着我来的…… 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在江流脑中成型。 为什么西突的军队会集中力量攻□□金,为什么当初受控制的周亮偏要绑架自己,为什么自己的车队会中途被劫。 忽然江流想到不久前的换俘仪式,红音看到的白衣使者,和黑暗哨兵。 “他们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们在寻找的,难道是我?可是,为什么? “黑暗哨兵。” 人群里不知谁,自言自语一样说出这四个字,像石头一样砸在江流头上。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西突的黑暗哨兵尚未结合,因为没有嚮导能强大承受他的精神压力,而似乎,现在有了一个匹配的嚮导。 那就是拥有最强大的人形精神体的自己。 自己在军区的一系列“壮举”一定也传到西突军部的耳朵里,甚至,在周亮的声波炸弹爆炸时守护全营哨兵的时候,自己提升到极点的精神力,已经让黑暗哨兵感受到了共鸣。 江流脸色开始发白。 如果黑暗哨兵能结合成稳定状态,能力还将大幅提升,以他的能力为号召,足以让周边的小国向西突臣服,形成更大的军事联盟,那时不仅仅是大唐,统一欧陆都成为可能。 毫无疑问,西突将不遗余力的寻找自己。 “那干脆让江流嚮导先跟人结合好了。”一个哨兵忽然提议。 “不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江流惊讶的看到,一个声音来自李玄,他扶着墙走出来,虚弱的站在门口。 而另一个,来自身边的地藏。 “不行。”站在后方的丁诗扬冷静的开口,“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西突的脑移植手段,可以应用在已结合嚮导的身上,江流如果以结合的状态被俘,恐怕结局会更惨。” “江流不能去前线。”李玄咬紧牙,坚定的说。 “可是前线不能没有嚮导。”彭远征少见的反驳李玄。 “他必须留在这里。”地藏的声音,阴沉得像从地底发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慄。 “可以远程调控五感嘛。”坐在地藏身边的小哨兵忽然说,“红音嚮导经常做的,加固和哨兵之间的感官连结,可以把距离延长到一公里。江流嚮导能力那么强,说不定可以延长到更远。” “不行。”李玄打断小哨兵的话,“不行。感官联接其实是一种浅层的精神结合,一旦连结的一方死亡,另一方将承受巨大的精神伤害。之前红音的辅助都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可以及时切断连结保护自己,如果是更远的距离,嚮导没办法判断,一次次接受切断打击,很快会情绪崩溃。” 众人燃起的希望熄灭下去。 “但是,如果有哨兵在他身边,用哨兵的精神力保护他,说不定可以撑下去。”彭远征的话再次让众人一愣。 一个哨兵,和自己单独留在这里,彼此的精神领域相容? 这样的场景让江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难道是他和地藏…… “丁诗扬,留在这里陪他。”地藏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冷水,让江流目瞪口呆。 第33章 暖 “丁诗扬留下。” 地藏冷冷的声音,让江流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才刚刚见面,就要分开吗? 彭远征立刻接着地藏的话:“丁诗扬手臂受伤了,正好留在后方,李玄你去教会江流加固感官连结的方法,你们几个跟我出来,我们商讨岩线的战术。未来两天,岩线那边的进攻火力毫无疑问将非常勐烈,敌人的数量,可能十倍于我们,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直到红音嚮导回来。” 地藏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跟着彭远征走出门,留下江流呆愣愣的坐在原地。 丁诗扬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流一眼,还是没说什么,从江流身边走过。 房间里只剩下江流和李玄,李玄走过来,坐在江流对面。 江流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李玄,“我好像……明明是,大家都在生死关头,可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地藏。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想到又要和他分开,而且他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好没用……” 李玄微笑着摸摸江流的脸,江流这才发现自己眼泪流了满脸。 “这就是嚮导和哨兵之间的牵挂,一旦认准了,就想追随一辈子,每个嚮导都和你一样。” “但是,他为什么……” 李玄摸摸江流的头,“他应该有些,暂时无法告诉你的事,不过,不代表他不在乎你。” 是么?江流这样想着,疑惑的看着李玄。 “傻孩子,你不想想,他有多少次奔过来救你?”李玄笑着揉揉江流的头髮,“来吧,我教你加固感官连结的方法。把眼泪擦干净,等下的哨兵们,去了战场,不知道有几人能回来,你是嚮导,要笑着送他们走。” 第36页 十分钟后,江流走出营房,面前是一字排开的大唐哨兵。 “去吧。”李玄轻轻推着江流的背,江流莫名的想起自己初次进入兵营时的情景。 “江流嚮导,您好,我是哨兵二连三班的孙晓安,能得到您的辅助,是我的荣幸。”一个文气的大男孩向江流伸出手,满是硝烟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江流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握住面前的手,简短的一瞬,哨兵放开自己的精神连结,江流的精神触丝小心的攀附上去,在五感上连成一个细弱的连结。 “谢谢。”哨兵礼貌的回礼,松开江流的手。 下一个哨兵走上前来,伸出手,“江流嚮导,我是王宁,以前我接受过你的疏导,你的疏导是最好的,请您坚持下去。” 江流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指。 “我是哨兵四连一班的杨宇斌,在军区疗养院里,是您从感官神游中唤醒了我,您不止一次救过我,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保护您的安全。” “嚮导,我的家乡在c市,如果可以,请转告我的父亲,我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我叫许磊。” …… 一个个温暖的手掌,如同一个个世界,鲜活,坚毅,满是硝烟。 终于,眼泪还是没有止住,从江流的脸上滑下来。 所有的这些年轻的生命,都将走上杀戮的战场,去抵抗十几倍于自己的力量。 十二个,江流把一个个名字牢牢的记在心中。 远处,隐隐的传来隆隆的炮声。 “出发了!”彭远徵发出坚毅的号令。 “等等,还有一个。”江流略显惊慌的寻找,地藏呢,他不在队伍里。 江流四下里寻找着,他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丁诗扬,诗扬朝院子外面轻轻的转过头。 江流不顾彭远征的叫喊,抛开人群冲出去。 大门外,高大阴沉的背影,孤单到如同在黑暗里站立了几个世纪。 “地藏!” 江流的唿唤让那个身影一颤,讶异的转过身来,江流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睛。 江流冲过去,双手拥上地藏的脖颈,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34章 前奏 “地藏,地藏,你听着。”江流凌乱的喘息着,直视地藏的眼睛,“等你回来,我和你结合。” 地藏被突如其来的拥吻惊到木然,睁大双眼,呆呆的看着江流。 “你听到了吗?我除了你,谁也不要,你要好好的回来,我等着你!我要和你一起活下去!”江流颤抖着声音,大声说出来,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记住了吗?回答我!” 只有一瞬间,地藏的眼睛里,极度的哀伤一闪而过,然后江流的身体一紧,被地藏有力的胳膊紧紧的箍在怀里。 “谢谢,谢谢。”地藏在江流耳边,用轻柔到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说着,浓厚的哨兵信息素包裹住江流的世界,哪怕只有一瞬间,江流让自己沉浸在完美的归属中。 等江流反应过来,他的双脚已经再次落在地面上。 “走吧。”彭远征的声音。 地藏松开江流,转身离开,江流狠狠心,强迫自己停留在原地。 “江流嚮导,你放心吧,我们会让阎王完好的回来找你。”精神体是小马的哨兵从江流身边走过,笑着对江流说。 江流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李玄从他身边走过。 “李玄!李玄你也要去吗?” 李玄回过身,给江流一个苍白的微笑。“如果前线没有一个嚮导,会被敌人怀疑的。更何况,这种时候,我想跟远征在一起。” “走吧。”彭远征接过李玄肩上的背包,扶上李玄的腰。 都走了吗? 江流看着战士们一个个跟自己道别。 丁诗扬走过来,站在江流身边。 地藏忽然转过头来,开口说:“记得。” 丁诗扬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 最后一丝橙黄色的天光熄灭在西方,哨兵们的背影,无声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里。 江流用手盖住脸,无声的哭了出来。 此刻的江流甚至没有注意到,地藏并没有给他回答。 哨兵们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和漆黑的夜幕溶为一体。 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让江流打了个寒战,从出神中勐然醒来。 “诗扬?”江流抬眼看到站在自己前方的背影,轻轻唿唤一声。 那个背影像失去灵魂一般,一动不动。 瞬间江流感到强烈的不安,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对地藏的行为,对丁诗扬是多大的伤害,“残忍”,他再一次想起了精神体的话。 他对着丁诗扬的背影愣了片刻,咬了咬牙,用坚定的音调提高声音:“丁诗扬!” 丁诗扬一愣,勐地转过头来,脸上是来不及掩盖的慌张。 “我们到周围转一圈吧,查看是不是安全,你的视力比我好,陪我一起去吧。” 丁诗扬飞快的镇定下来,点头同意。 江流的内心一阵心酸,这个儒雅又强壮的哨兵,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报他的依恋。等战争结束后,一定要为丁诗扬找到一个优秀的伴侣,江流闭上眼睛,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希望丁诗扬得到幸福,希望每个人都是。 昏黄的灯光中,江流把手里的几个野果放在哨所的地上。“好幸运,后面居然还有果树,这两天我们不愁吃的了。” 江流的强做乐观换来丁诗扬的微笑,诗扬坐下来,把手中的几支□□放在地上。 似乎真如江流所说,他们是幸运的,这个废弃的哨所被浓密的树林包围,有很好的隐蔽性。哨所后院甚至还有一间废弃的军火库,里面留着不少撤退时来不及带走的枪枝弹药,足以自保,可以说,很难再找到比这里更好的隐藏点了。 “你多吃一点吧。”摆弄着qiang械的丁诗扬看到江流把大半的果子推到自己面前。 “没关系,我可以调节你的味觉,不会太难吃的。” 丁诗扬笑了笑,放下枪,把果子推还给江流,“我还有哨兵粮,没关系。你多吃一点,等下来你的工作,会很耗体力,吃完了你先睡一会儿,我在门外守着。” 熟悉的温柔,让江流的心里再次一酸,一些话脱口而出。“诗扬,那时你愿意跟我出来,有没有后悔?” 丁诗扬的手停了一下,江流感受到他的情绪,像潮水般扬起。 忽然,丁诗扬勐地回头看向远方。“怎么,这么快?” 江流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紧,十几根精神触丝勐地较紧,江流捂着胸口,惊慌的意识到,前线,开战了! 十几根浅连结像吸水泵一样,高速的抽离着精神力,江流只觉得眼前一黑,捂着胸口扑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精神力的消耗让江流受伤的左眼刀割一般的疼痛,十几根连结像乱麻一样搅在一起,十几倍恐惧,慌乱,沿着连结清晰的传递过来,江流连唿吸的能力都几乎失去,只能伏在地上,发出窒息一般的喉音。 第37页 不能,不能崩溃,江流无声的叫喊着,死守着自己的精神领域。 前线的战士们需要他,他爱的人需要他。 江流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到身边,紧盯着自己的丁诗扬。 丁诗扬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慌,犹豫。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江流并不知道,此时,在精神力的迸发下,嚮导素正像蒸汽一般瀰漫开来。 “诗扬……帮我……诗扬……”意识模煳的江流,发出呢喃般的求救。 他看到丁诗扬青铁着脸上,咬了一下嘴唇,冲过来把自己抱在怀里。 一瞬间,温暖的精神领域包围住江流的身心,混乱的世界如迷雾消散般清醒开来。 “江流!集中精神!” 丁诗扬隐忍的声音,响在江流的耳边。 一瞬间,另一种情绪沿着精神触丝清晰的展现在江流面前。 坚持,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仿佛整齐的吶喊一般的声音,来自前线的战士们。 江流含泪,一把拉起战士们的五感。 冲上去吧。 江流仿佛能听到刀刃在空中扫过的风声,感觉得到鲜血溅到皮肤上的温暖。 忽然一个坚韧的连结拉扯住江流的心弦,是他,属于自己的,黑暗的哨兵。 江流闭上眼,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倾注过去。 地藏,请活下来,请活着回来找我! …… 天色微蒙,江流瘫倒在地上,远方安静下来,晨风送来淡淡的硝烟和血腥味。 “看来,这一轮进攻,抵挡住了。”丁诗扬疲惫的站起身,把瘫软的江流抱起来,小心的放进睡袋里。“你休息一下,我出去给你打点水。” 听着丁诗扬出门的声音,江流挣扎着抬起头,伸手摸到自己的背包。 很热,与疲惫的身体相反的是,江流感到内心底的一丝燥热。 是结合热,微弱的结合热正在酝酿,精神力的透支会降低精神屏障的抵抗力,而且他和丁诗扬的精神领域又融合的太久,哨兵的信息素会加速结合热的酝酿,何况他和丁诗扬之间,本来就有一定的契合度。 现在必须要做的,是加大抗结合热药的计量。 江流拉开背包,伸手探入背包底层放药的隔袋。 一瞬间,江流全身一阵冰凉,突来的惊讶让他睁大了眼睛。 放药的隔袋是空的。 他的抗结合热药,被人拿走了! 江流惊呆了,他坐起身,把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疯狂的翻找着。 依然,一无所获。 没有抗结合热的药,江流的内心腾起冰冷的恐惧。 自己会髮结合热,大量的精神力透支会降低精神领域的防御,而且,他和丁诗扬之间,本来就有相当高的相容性。 “江流,你怎么?”丁诗扬拎着水桶推开门,看到江流愣了一下。 “你出去!!”江流本能的怒吼一声。 丁诗扬毫不犹豫,扔下水桶后退关门。 江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对不起,诗扬,我有点……” “没关系。”丁诗扬礼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能……帮我再去打一桶水吗?”江流含着愧疚,但依然希望支开身边的哨兵。 “好。”丁诗扬没有异议。 门外安静下来,江流迫不及待的脱掉上衣,把两条□□的胳膊插进水桶里。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冰冷刺骨,让江流的牙齿咯咯打颤。可江流没有犹豫,低头把脸和头也埋进水里。 必须降温,他不能发热,一旦自己结合热发作,身为哨兵的丁诗扬不可能把持得住。李玄说过,一旦自己结合,和前线的浅连结将全部断掉,更何况,还有地藏…… 江流端起那桶冷水,从自己的头上淋下去。 江流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门外,丁诗扬没有离开,他听着屋内的水声,用颤抖的手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两支针剂。 大唐政府发送给前线战士的劣质抑制剂。 丁诗扬挽起袖子,把针尖刺入手臂,闭上眼,把致命的针剂推送到静脉里。 片刻后,停止颤抖的丁诗扬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微明的天空。 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红音,你还要多久能赶来?我们还有希望。 第35章 丁诗扬视角 “丁诗扬,出来一下。”地藏的声音,丁诗扬疑惑的看了看他,跟随地藏走到没人的角落。 地藏低着头,站在阴影里,笔直的身体如同黑铁制的长剑。 地藏沉默良久,然后低着头,发出宛若来自地下的,低沉的声音。 “等我走之后,找机会,跟他结合。” 丁诗扬愣住了。 【地藏心声,说出来,放他走】 “那个人,不会想要脑移植,他想要完整的结合。所以江流结合了,就安全了。” 丁诗扬愣在那里,他惊异于这段话里所包含着的,巨大的信息量。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地藏转过身,从地上提起枪,迈开沉重的步伐。 那句话从丁诗扬口中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你呢?你为什么不跟江流结合呢?” 地藏的身体僵硬在原地,那个宽阔的肩膀微微颤动着。 “不要问……”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地藏!”伴着唿唤,那个瘦弱的身影冲出来扑进地藏的怀里。 “地藏,我等你回来,跟你结合。” 地藏呆滞了片刻,用一双胳膊把江流紧紧的抱在怀里。 我爱你……我爱你…… 丁诗扬仿佛都能听到地藏无声的挣扎。 最后地藏松开了双手。 地藏回过头,最后一眼望向丁诗扬。 “记得。” 那双眼睛里,溢满丁诗扬所未见过的悲伤。 丁诗扬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单薄的船,而疯狂的暴风雨就在即将到来的地方。 他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丁诗扬。”江流的声音让丁诗扬勐然惊醒,他回过头去,看到江流站在自己身后。 “我想到周围查看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吧。” 江流的声音,平稳而坚定,眼角抹去的眼泪还未晾干,小小的嚮导已经挺直了肩膀,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我陪你去。”丁诗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他要保护这个嚮导,他要追随在这个嚮导身后,这是他曾经给自己立下的誓言。 他跟着江流走出去,眼前那个努力挺直的瘦弱的嵴背,让他感到由衷的钦佩,还有隐隐的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页 基本上属于更新凑数,原谅我 第36章 开始 “红音少将,前面就是首都了。” 坐在越野车后排的红音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前方黎明的晨光中,隐约看见进城公路的检查站。 红音忙挣扎着坐起来,两天一夜的车程,颠簸得全身脱力,“身份证明文件准备好,用进京开会的那份……”红音强打精神,命令坐在前排的哨兵 “少将,等一下……前方的检查站,好像,没有人。” 红音抬头,前方的检查站里,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战时非常时期,每辆进出首都的车都要详细盘问。 忽然不远处一阵喧嚣,一大群人像潮水卷着垃圾一样,打着标语,挥舞着手臂,杂乱无章的涌过来。 “推翻腐败王室!推翻哨兵□□!”人群前方有几个人边走边振臂高唿,后面的人群分分附和。 “窝囊的王室,西突的战争,拖了多少年?我们不要拖拖拉拉,我们要和西突决一死战!”前排的人挥舞着手臂,用扩音器向身后的人群喊。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人群纷纷附和。 “凭什么让哨兵们骑在我们头上,我们要自由平等!” “自由平等!!自由平等!!” “这是……”两个哨兵不知所措。 “司马首相的人。”红音厌恶的皱起眉头,“带头的一个人我认得。王室不稳,司马想趁机煽动群众,废除君主立宪制,然后自己□□。” “看样子,城里也乱起来了。”一个哨兵心忧的说,远远的看到市区里冒着几处纵火的黑烟,近处,□□的人群中有人打砸着街边的汽车和店铺。 这时,□□的暴徒发现了红音等人的越野车。 “那是军方的车!”有人指着车牌大叫,“里面坐着的是哨兵!” “抓住他们!让他们知道群众的力量!” 接着一群暴徒朝军车冲过来。 “红音少将,你先走!”前排哨兵紧张的转过头来。“你一个人目标小一些,这里我们两个对付。” “可是……”红音一时惊慌,虽然体力上普通人不是哨兵的对手,可现在涌过来的愤怒的人群,多到数不清人数,隐约看到有人提着□□和辣椒喷雾等折磨哨兵的东西,何况…… “放心吧,少将,我们不会伤害平民的。”一个哨兵说。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红音在心里骂道,哨兵们根深蒂固的价值观,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平民,不对平民动手。 “少将,快走吧,等下来不及了。” 两个哨兵打开车门跳下车,用后背挡住红音,前方疯狂的人群已经涌过来。 “请大家保持冷静!”哨兵张开双手,一只酒瓶飞过来砸在他的头上。 “红音少将,快走,前方的战友们还在等着你。”哨兵回过头,低声对红音说。 红音咬咬牙,趁乱跳下车,低头钻进路边的街道里,暴徒们疯狂的叫喊声在身后响起。红音努力安慰着自己,只管低头勐跑着,太过慌乱的她,竟然忽略了,一个强大的精神领域,在她身上扫过。 人群中,一件白色的衣摆,一闪而过。 “江流,江流你还好吗?!” 哨所的房门被重重的拍打,江流蜷缩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丁诗扬的唿唤。 整整24小时,太阳落下又再次升起,前线的战斗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江流,你不要一个人扛着。”丁诗扬的声音愈加慌乱。 “没事……不要进来……”江流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突然间胸口一阵绞痛,一根连结的丝线一瞬间绷紧到极致,接着如同伴着无情的裂响,啪的一声断开,仿佛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恐惧、绝望在那一刻在江流心中放到最大,江流两眼一黑,扑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拖文已经拖到不要脸的地步了……还是更文吧 第37章 开始-续 “把刀给我!刀!!”地藏怒吼着沖回战壕,把手中砍到卷刃的军刀甩在地上。 战壕里的医务兵打了个寒战,地藏从头到脚,几乎都被鲜血洗过一遍,整个人如同刚爬出地府的恶鬼。 “呜……”战壕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呜咽,一个年轻的哨兵躺在地上,被几个医务兵围在中央,哨兵的腹部被敌军的刀刃开膛,散落的内脏染红了下半身,哨兵的精神体是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在哨兵身旁不安的跳动。 地藏一阵不可遏制的烦躁,又一个!这已经是第几个哨兵阵亡了?第四个!也就是说,精神连结切断的痛苦,那个孩子已经承受四次了。 地藏抓过医务兵手里新的军刀,朝濒死的哨兵走去。 “让开!”地藏恶鬼一般的低吼,为什么要延长濒死的痛苦,这些折磨会一丝不差的传递给江流,地藏对着哨兵扬起刀刃。 “地藏!!”彭远征威严的声音喝住了地藏。 地藏停下来,回头看到彭远征在李玄的搀扶下走回战壕。 “指挥官,您受伤了!”医务兵手忙脚乱的跑过来。 “小伤。”彭远征摆摆手,指指左肩上被刀砍的一道不算太深的口子,然后示意李玄。 李玄没有多言,把彭远征交给医务兵,转身向濒死的哨兵走过去。 “你还好吧。”彭远征任由医务兵包扎着,抬头对地藏说。 地藏闭上眼,深唿吸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次进攻,到目前为止,应该是挡下来了。和常规相比,我们的损失已经很小了,你久经战场,你应该清楚,江流做的很好。”彭远征语重心长的说。 地藏明白彭远征的意思,柔弱的江流都在坚持,自己有什么理由失去理智。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烦躁的是什么。 丁诗扬究竟在做什么?! 已经两天两夜了,为什么还没有和江流结合?! 明明江流的抗结合药已经被自己拿走了! 身旁传来一声刀刃割过皮肤的声音,在哨兵敏锐的听觉下,格外清晰。 李玄站起身,把随身匕首收进腰中。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走过来,在李玄的脚边如同致谢一般蹭了蹭,无声的消散在空气里。 地藏知道,李玄刚刚结束了一段痛苦。 “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李玄擦着手上的血迹走回来。“到最后,也没有松开连结。” 彭远征嘆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地藏知道李玄说的是什么,一般的嚮导,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选择自主断开浅连结,以减少死亡对自身带来的危害。但江流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直到哨兵死亡前,都用浅连结控制着哨兵的五感,把痛觉调至最低,让哨兵毫无痛楚的离开世界。 第39页 为什么要这样,地藏把手中的刀柄握出裂痕,自己为什么要让江流承受这样的痛苦。 李玄带着掩盖不住的哀伤朝彭远征伸出手,接着被彭远征抱在怀里,不顾旁人的深深拥吻,用彭远征的哨兵气息缓解自己情绪的压抑。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闷响,地藏和彭远征同时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进攻又开始了。”彭远征说。短暂的间歇停止了,敌人新一波的进攻再次到来。 “走吧。”李玄表情温柔而坚定的说着,地藏看着李玄被硝烟染脏的美丽的面庞,在彭远征身边,散发着生命最后的柔光。 地藏提起刀,低头走回战场,不远处,响起敌人冲锋的厮杀。 …… 首都城,夜幕逐渐降临,红音喘着气,从陈旧的巷子里钻出来,面前是一道高大陈旧的围墙,围墙的背后,隐约显出几座深蓝色的尖顶。 终于到了,大唐帝国的王宫,青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和上一节是一章……写得慢,请多包涵 第38章 暗涌 痛苦,好像离开了。 江流伏在哨所冰冷的地面上,极度的疲劳让大脑变得迟钝,四周的一切都化为黯淡模煳的一团。 战斗结束了吗?大家都安全了吗?李玄,彭远征,还有…… “地藏……地藏……”江流反覆的念这个名字,你还好吗?我在等你。 一阵冷风吹来,江流知道有人打开了门,朦胧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一双有力的胳膊把自己从地上抱起。 “江流。”一个声音这样唿唤着,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江流包围。 地藏,你活着回来了。 江流颤抖着向那个怀抱靠去,急切的汲取着来自那个身体的温度。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江流哭诉着,双手环上地藏的脖颈。 “再也不要离开了,跟我在一起。”江流急切的抬起头,索求对方的唿吸,直到柔软的嘴唇相碰在一起。 柔软的黏膜将精神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江流的体内,江流迫不及待的探出舌尖,顶开对方的齿缝,和那个人柔软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地藏,地藏。”江流透过唇舌的间隙,细碎的唿唤,感觉到对方急切的唇齿擦过脸颊,在耳边细嫩的皮肤上厮磨。 “喜欢……”江流的呢喃换来对方发力的啃咬,疼痛让江流脱口□□出声。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江流按住对方的头,引向自己颈间的皮肤,喉结上方敏感的肌肤,被那个舌尖急切的舔舐上去,腺体的刺激给江流带来全身的战慄。 “这里……”江流拉着那双手,撩起衣服的下摆,粗糙的手掌抚摸上单薄的肌肤,江流不知足的把那双手引向自己的胸前。 “占有我,”混乱中的江流卸下一切防备,他只想留在这个哨兵的身边,一生一世的合为一体…… “江流……江流!!”一团冷水淋在江流的脸上,江流呜咽一声,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丁诗扬焦急的面孔。 地藏呢?怎么回事?江流惊慌的看着四周,发现小小的哨所里,只有自己和丁诗扬,没有地藏…… “你发烧晕到了。”丁诗扬把浸满冷水的毛巾从水桶里提起来,擦着江流的额头。 晕倒?发烧?江流转过头,看到哨所被破坏的房门,一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丁诗扬。 “你不要过来!”江流挣扎两下却依然跌倒在地上,江流知道,他在髮结合热,刚才发生的究竟有多少是幻觉? “你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丁诗扬少有的怒吼让江流一愣。“如果你崩溃了,前线就都完了!你一个人抗不过去的!你的抗结合药在哪里?精神力透支而引发结合热是正常的现象,只要吃了药,哪怕我在身边也没有问题,你的药放在哪?” 丁诗扬转身在江流的背包里翻找,江流愣愣的看着他。 “不是你……拿走的?” 江流的声音让丁诗扬也一愣,回过头来,两人惊讶的对视片刻。 一瞬间大量信息灌进两个人的脑中,江流在冰冷的地面上僵成一座石像。 是他拿走的,为什么? 好多好多的信息江流不愿去想,却像挡不住的潮水一样朝自己涌来。 “地藏……” 再唿唤多少也没有用,地藏已经安排好了未来,他最终还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他不会回来了。 与此同时,来自前线的精神触丝突然再一次绷紧,江流脸色一变,再次缩成一团。江流只觉得下一秒钟,失控的情绪就要突破脆弱的精神屏障…… 沉默片刻,一支qiang柄被塞进江流的手里。 “江流,现在有太多的事,你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但有两件事是确定的,我们不能输掉这场战争,还有,我任何时候都尊重你的决定。”江流无力的睁开眼,看到丁诗扬抓起那支拿qiang的手,把那支qiang口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如果我失控,你就扣动扳机,在此之前,让我帮你。” 接着,江流再一次被温柔的精神领域拥抱。 “他会回来找你,你要等他回来。” 第39章 红音视角-上 青塔里,阴暗的走廊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哭音:“红音姐姐你在哪里?时间到了吗?水盆好重,我快举不动了,红音姐姐!” 红音坐在一个空房间的窗台上,躲在窗帘后面,从窗户望下去,看着高塔下面,巡逻的卫队,还有走来走去的女官,小的像玩具一般可笑。 被关在这个活棺材里已经三年了,她几乎快忘了在外面的感觉。这里终日只有自己和那个体弱的皇子,还有个面无表情极少开口的护卫蓝凛,连送饭出入的宫女都一言不发。 再呆下去,自己一定会疯掉,红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着,看着窗外。在这里等到天黑,然后打破玻璃,延排水管爬下去。她想回家看看,不知道三年来,家里人怎么样了,经营小饭店的父母,还有弟弟妹妹。 忽然窗帘被拉开,红音一个激灵回头,只见身材高大的蓝凛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你在干什么?”寒冷的声音里带着骇人的压抑。 红音毫不示弱,直直的盯着蓝凛的眼睛,两人僵持了好久。 走廊里再次传来瑶的哭声:“红音姐,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扔下我,我求求你回来啊。” 红音眉头抽搐了一下,移开视线,抬手吸菸,吐了一口出去,“我要离开。” 蓝凛不动声色的摇摇头,“不行。” 红音心里泛起无名怒气,扔下菸头,恶狠狠的说:“他连哨兵都不是,为什么让我来带他?去找个心善的小阿姨来啊,那种整天哭哭啼啼的娘炮,我带不了他,我没那个心情!” 第40页 的确,这三年来,她想尽办法欺凌虐待那个病弱的孩子,只希望有一天那孩子受不了,把自己扫地出门。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论她做的多么过分,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依然不离不弃,在自己的辱骂甚至殴打中,孩子只会不停的道歉:“是小瑶做错了,小瑶惹红音姐姐生气了,小瑶道歉,红音姐姐原谅我好吗?” 一旦自己打骂累了,或者心底泛起一丝不忍,流露出一个平淡的态度,那孩子立刻会破涕为笑,战战兢兢的抱上自己的腿,“红音姐姐不走了吗?小瑶以后会做个好孩子。” 足足三年,孩子已经长到8岁了,过度的服从和依恋,依然没有变化。 “你敢离开,我就杀了你。”忽然间,蓝凛的声音像出鞘的利刃,对着红音噼下来,红音措手不及的抬头看着蓝凛。 三年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认真看这个男人,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有多可怕,冰冷的蓝眼睛,藏在深陷的眼窝中,寒冷的杀意毫不隐藏,红音的头皮,本能的一阵发麻,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忽然走廊里传来水盆翻倒落地的响声,伴着孩子的哭声。蓝凛转头,安静了片刻,再转回头时,已经回復了平常的神态:“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抬手指了指红音身后的窗子,“四年前,小瑶的母亲,就是从这扇窗子跳下去的。” 红音定定神,把自己的恐惧掩藏下去,转头看看窗外五层楼的高度,“颖公主是自杀的,是真的?” “当着小瑶的面。” “你以为瑶有皇室的特权?”蓝凛的声音冷冷的,“其实他活得比一个普通人都惨,你知道颖是火寻国的公主,火寻国被灭掉,颖公主死掉后,瑶是火寻皇族血统的最后一人,如果他不是有大唐皇室的血统,早就被杀掉了。现在每个皇族的人都希望他无声的死掉,甚至派你来,也是因为你当年在嚮导学校里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希望你能折磨死他。” 红音皱起眉头。 “他粘着你,是因为,心里把你当作颖的替代。”蓝凛忧心的看着门外,听着走廊里的哭声,“他很小的时候,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也经常打骂他,后来听到火寻国被灭的消息精神崩溃,当着瑶的面跳了楼,瑶一直以为,那是他的错,是他不够乖。颖离开后,没有人跟他说话,我又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我不想说,但是就算你这样对他,你也是他人生中,对他最好的人,如果你再离开他,他肯定会崩溃的。我在神的面前发过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母子,可是现在,我求求你,留下来,只要他到16岁,就可以搬出宫独立了,那时你就自由了,我有很多财产,我都可以给你。我求求你,哪怕只有一点善心,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红音第一次看到蓝凛脸上呈现这样哀伤的表情。 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年老的女官粗砺的训话声:“瑶亲王,你怎么可以这样浑身湿透站在这里?难道就这样缺乏教养吗?又是红音让你这么做的吗?找她出来,我要找她训话!” 又是那个惹人讨厌的女官,每隔几天就要来这里唿喝一番,红音厌恶的皱起眉头,忽然,令她意外的是,走廊里传来少年战战兢兢,因全身湿透而寒冷颤抖的声音:“不是红音姐姐……是我自己……要锻鍊身体,是我不好。” 这孩子……红音心里微微一颤,转头看到蓝凛看着自己的目光。 “唉,xxx”红音骂了一句脏话,从窗台上跳下,在女官刺耳的骂声中,推门走出去。 她看到了那个瘦小的男孩,全身湿透,颤抖的站在寒冷的走廊里,一双显得过大的眼睛,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放出幸福的光芒。 红音默默的嘆了口气,走过去把瑶抱了起来,瑶瘦小的双手,紧紧的抓住红音肩膀上的衣服。 “锻鍊身体有什么不对!”红音转向粗暴的女官,用更加粗鲁的口气顶撞,“少对我们指手画脚!有空多跟你那巡逻队的小狼狗约会去!每天半夜在门口两人摸来抹去的,我们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再废话我就让来这儿的每个女僕都知道这件事儿!滚出去,别耽误我跟小瑶吃晚饭!” 说完这些,红音抱着瑶亲王,扔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女官,转身离开。 只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双瘦小的胳膊,抱的紧紧,轻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姐姐,小瑶今天乖不乖?你不会走对不对?” 那时,红音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揪心的感觉,她把双手又抱紧了些,嘆了口气,“乖的,今天不走。” 抬起头,蓝凛站在刚才的门口,朝自己投过意味深长的目光。红音抱紧了瑶,骂了蓝凛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第40章 红音视角-中 红音被浴室的水声吵醒,迷迷煳煳的坐起来,看着枕边空出的位置。 浴室门开,瑶光着身子走出来,低头用毛巾擦头髮 红音迷迷煳煳的盯着,瑶擦擦,抬头看到红音,吓得大叫一声,毛巾捂着下身,跳回浴室。 “红音姐,你怎么醒了不叫我。” 红音醒全了,挠挠头,下地,去卫生间洗脸台洗漱。 浴帘里面是瑶手忙脚乱的声音 “哎,都看了快十年了,有什么害羞的。”红音懒懒的说着,挤牙膏刷牙。“姐,现在不一样了嘛。”瑶哀求着探出头来,红音鄙视的把挂在外面挂钩上的内裤扔进去。“你要是不好意思,干脆我搬出去睡啊,隔壁有房。” 里面悉嗦的声音停了一下,半晌后传来瑶的声音,“不行。” 红音暗自嘆口气,对着镜子梳洗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每晚睡在瑶的房间里,瑶不拉着自己的衣服就不肯入睡,只是不知不觉,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已经抽条成一个高自己一头的大男孩。 “你快着点,今天是你那大哥做太子的日子,你得穿官服。” “哦。”浴帘后懒懒的答应一声。 今天是年纪最大的皇子继位皇太子的日子,当今渊王后宫生了五男二女,只等着某人觉醒成哨兵继承皇室王位,可是只等到最小的瑶亲王长到14岁,皇室里只觉醒了个嚮导皇女。虽然瑶亲王尚未成年,还有机率,但瑶亲王小时病弱的样子大家印象太深,没人指望他能觉醒。 按大唐的君主立宪制度,皇室若无继承人,将自动终结皇族统治。皇室内阁混战了多年后,终于双方妥协,出让部分皇室权力,换取大皇子继任皇太子。 今天的大典,各路人马都会出息,包括幽居多年的瑶亲王,红音仔细的拢了头髮,化上淡妆。最后视线停留在梳洗台上,一小瓶蓝色的药片。 抗结合热药,要不要吃?红音着实犹豫了一下。今天大典,满是权贵的席间肯定挤满了哨兵,按道理自己身为嚮导,必须要保护的,可是…… 自己抗结合药过敏……每次吃了这药,都会发疹子呕吐好几天,实在不喜欢那个滋味。 第41页 不过还好老天给自己留了一条路,据说自己的哨向匹配范围异常的狭窄,这些年来似乎也没遇到几个匹配的哨兵,像自己在塔里天天和蓝凛见面,从来没有半分热度,所以…… 正想着,瑶穿了裤子,裸着上身,从自己身后匆匆而过,梳妆镜里,一付漂亮精壮的男人身躯一闪而过。刚刚拉伸成形的修长骨架,微微隆起的纤薄肌肉,缺乏日晒而显得白皙的皮肤…… 一时间红音失了神,内心里莫名的搅起一丝水花,拍的脸颊上一片微红。 “姐?”瑶不知发生了什么,探进头叫了一声,红音吓得手一抖,半瓶蓝药片掉在洗手池里,哗啦啦被水沖走。 “姐,你怎么了?该走了吧。”瑶不放心的走进来。 “哎。”红音匆忙答应一声,扔下药片离开。 第41章 红音视角-3 新任太子的典礼,在久居深宫的红音看来,分外盛大,聚集了全国上下各层各面的要人,看台上,只看见各式的哨兵嚮导制服和肩章。 红音的位置,在皇室包厢的角落里,瑶的旁边。 红音努力维持自己挺直的坐姿,其实胸腔里连喘气都十分困难。她低估了这么多哨兵带来的压力,情绪和信息素搅得她内里发热,说不定,倒霉的是,这一群哨兵中出现和自己匹配的人,她极其后悔的想起早上倒在水池里的抗结合药。 忽然,放在扶手上的手被握住,兴奋贴着皮肤共感而来,红音抬起头看到瑶一脸兴奋的表情。 “姐,你看,那边是海军。”瑶指着看台的另一边嚷着。 红音被共感震的一阵头晕,愠怒的推开瑶的手,“只是海军,有什么好兴奋的?” 瑶好像完全没看出红音的不适,开心的继续说:“海军可以出海啊,现在有了太子,再过两年等我满16岁了,我们就能出宫了,我们去海上,坐船,我带你去看西方的世界。” 红音不耐烦的皱眉头,按大唐的规矩,宫中太子以外的皇子,16岁后可自由出宫,自由选妃,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也可以不再担任保姆的角色,回復自由身。 可此时,红音心中烦躁的要命,摇头拒绝,“要去自己去,我不想出海。” 瑶一听却着急了,连忙说,“说那不去了,留在宫里,我跟你一起。” 红音再翻个白眼,“等你满16岁,我干嘛还留在宫里?你忘了我是个嚮导吗?我巴不得快点出去找个哨兵结合,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再不要和你们皇族搅在一起。” 这话真的让瑶急了,一把抓住红音的手,强烈的情绪共感,透着皮肤涌过来,红音猝不及防,捂着嘴一声干呕。 瑶吓得松了手,红音站起身离开,瑶想跟上,被身边的礼官拉住,于是红音扔下他,朝后台的医务室跑去。 医务室里应该有抗结合热的药,红音捂着嘴,急步寻找,她好像要髮结合热了,身体的燥热让她几乎维持不住精神屏障,她需要安抚药物,或者,需要一个哨兵。 前面的走廊,转个弯就是医务室。 忽然一阵强烈的情绪共感像出笼的野兽一样勐扑而来,让红音几乎跌倒在地,随之是震耳欲聋的嘶吼,“放开我——!” 红音跌跌撞撞的跑过转角,只见医务室门前,一个高大强壮的哨兵被七八个人按在地上。 “把他还给我!”男人眼角泛红,处在躁狂的边缘。 不远处,医务室敞开的门里,一个身穿嚮导制服,躺在病床上,清白脸色,禁闭双眼,清瘦的身体,在抢救仪器的电击下震动。 一个穿着嚮导制服的中年男人,冷着脸走出来,指着躁狂中的哨兵怒骂,“嚮导呢!安抚他!别让他添乱!”他的肩膀上,一只秃鹰发出刺耳的尖叫。 压在野兽身上的士兵苦叫,“孙磐参谋长,不行啊,他马上要躁狂了!”随之被掀翻在地。 秃鹰骂了一声,回头对医务人员喊,“快点,无论如何都要把嚮导救活!不然彭远徵发狂!这里谁都活不了!” 那边听到李玄两个字,野兽般的吼了一声,把一个士兵甩到墙壁上,朝医疗室冲去。 孙磐叫声不好,转身迎上把人抱住,被硬生生撞翻,周围的十几人一阵喧譁,恐惧慌乱油然而生。 几桿枪毫不犹豫的脆响上膛,指向躁狂哨兵的头。 这时红音觉得内心一动,仿佛听到有人在内心吶喊,“救救我,帮助我。”凄凉,绝望 只一瞬间,红音意识一闪,再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扑上哨兵的后背,排山倒海一般的情绪,与自己的精神力擦着四散的火花交融消散,一瞬间,四周情绪的汹涌静了下来,彭远征的眼神渐渐清凉,红音也惊讶的环视着四周坚固的精神屏障。 原来这就是高度匹配,这就是哨兵的精神屏障。 趁红音和哨兵呆滞的片刻,孙磐骂了一声,起身沖回房间抢救李玄。 平静下来的彭远征呆呆的瘫坐在地上,绝望的盯着病床上抖动的李玄。透过皮肤的接触,红音清楚的共感到彭远征疯狂到绝望的爱,她第一次体会到哨兵和嚮导之间,令人震撼的感情。红音本能的从身后抱住彭远征的肩膀,释放自己精神力安抚着。 房间里面,李玄的咳了两声,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抱起红音,一脚踹在彭远征的脸上,“别碰我的嚮导!” 红音慌张的回头,抱自己的,是瑶。 她第一次见瑶这样愤怒。 彭远征面无表情的看着红音和瑶,身后李玄虚弱的喊一声,“老彭。” 彭远征爬起来扑在李玄身上,医务室里又乱成一团,但是红音的精神触丝,共感到那边两个人失而復得的狂喜。 忽然另一股强烈的情绪,透着皮肤涌来,红音转头看到咬牙切齿的瑶。 “瑶!你干吗?”红音转头要骂瑶,瑶的身后一群内官连滚带爬的跑来。瑶二话不说,拉着红音就走,红音来不及和那些人解释,回头的片刻,只看到孙磐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和他肩上的秃鹰一样。 第42章 红音视角-4 第二天早上,红音醒来,坐起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少年发呆。 这感觉,被自己养大的狗咬了。 红音揉揉额头,她想起了昨晚瑶执着的索求,狂热的夜晚。红音低头看自己胸腹上留下的□□,第一次庆幸,深宫里长大的瑶不谙世事。 不过,为什么,突然,结合热,瑶的索求…… 忽然红音的视线落在床脚的地板上,自己的花豹身边,蜷缩着一团黑的发亮的物体,听到声音,耸动一下抬起头,一只略显柔弱的黑豹幼崽。 红音愣了,一时间无数的信息在脑中滚过,本能的,红音触碰自己的精神屏障,如铁板一般坚固稳定,久违多年的,如觉醒前一般的平静。 瑶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向红音,胸中一根精神触丝,喜悦的共鸣从另一段清晰的传来。 第42页 精神结合,瑶觉醒了,和自己的精神领域完美的契合。 红音长大了嘴巴,看着瑶在自己面前坐起,开心的咧开嘴。 “我做到了!红音,我做到了。” 一瞬间过量的信息让红音大脑一片空白,在太子继位的第二天,皇子瑶觉醒成为王位合法继承人,而她,作为瑶的陪护,在瑶觉醒第一天,擅自结合…… 突然胸口被一撞,瑶张开双手扑进自己怀抱,“我们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结合,成为瑶的嚮导……这个念头像焰火般刺眼的划过,但是…… “邵红音!”冰冷刺耳的声音,门后出现女官灰黑色的脸。 数不清的嚮导冲进来,无数只手把红音拉扯,无数只手把瑶按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怎么随便进来?!”瑶在手中挣扎,侍从嚮导的精神力渗入这位刚刚觉醒的哨兵脑中,让他无力反抗。 “瑶亲王,从今天起,您将成为下任王位的继承者,内阁将倾力保护您的人身安全。”女官抬起僵硬的下巴,回应瑶的嘶吼。“您刚刚觉醒,五感十分脆弱,内阁将安排能力稳定,训练有素的嚮导负责您的精神领域,严防别有用心的嚮导私自入侵您的思想。” “红音!我要红音!把红音放开!!” “红音作为教养嚮导,无视职责规定,私自蛊惑亲王,即刻交由内阁审判。” 女官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红音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毫不留情的拖走。 “瑶,瑶。”红音的嘴唇下意识的唿唤,令她惊讶的是,她本应愤怒,反抗,回应这些人对自己的冤枉和侮辱,可此刻的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和哨兵分离的惊慌和无助。去他妈的嚮导本能。 “蓝凛!蓝凛拦住他们!”瑶发出绝望的嘶吼,求救于日夜守护自己的护卫。 是的,蓝凛永远听从瑶的命令,蓝凛一直守护在瑶的身边,红音抬起头,瑶的身后,人群的角落,蓝凛冷冷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一只嚮导的手按住红音的后颈,红音的精神领域地震一般破碎。 …… “……不能死刑,她死了,瑶亲王的精神力会严重受损,何况大唐歷史上,从没有处死嚮导的先例!” “她能控制国家的继承人,为了大唐的稳定,我们不能留下这个隐患。” 红音从昏迷中慢慢清醒,抬起头看到说话人的脸,司马首相,因肥胖而显得分外慈祥的面孔,银框眼镜下一双爬行动物一般冰冷的眼睛,正像看一团垃圾一般看着自己。 “就没有切断他们联接的方法吗?” “没有合适的距离和时间……” 在内阁的争吵声中,红音闭上眼睛,她看清了司马眼中决绝的杀意。她是皇位斗争的绊脚石,她即使躲过今天,也不可能逃过这位首相的杀手。 审判台上,响起法官洪亮的声音。“现在我宣判,养教嚮导邵红音死……” “等一下,军方申请紧急徵用。”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法官的宣判,所以视线集中临时法庭的大门,一身陈旧的军装,肩膀上一只吼叫的秃鹰。 “黑金军区紧急徵用邵红音嚮导。”孙磐的身后,站着黑金军区的总指挥官,彭远征。 红音的眼前,莫名出现瑶的脸,为什么此刻,她所想的,只是再看这孩子一眼。 …… 陈旧的木门在红音的面前打开,蓝凛的面孔,和门后的阴影一样阴暗。 陈旧的斗篷,高瘦的身材,青黑的肤色,薄的像裁纸刀一般的嘴唇,还有蓝得发黑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濒死的野兽一般,紧紧盯着红音。 沉默片刻,蓝凛垂下目光,让出一道缝隙,“进来。” 红音低头钻了进去。 再次踏入牢笼一般阴暗的青宫。一切都分外的熟悉,还是陈旧的楼梯,厚重的木门,空无一人的走廊,只不过比三年前更加阴暗,更加安静。 面前蓝凛的背影,像一座青铜的雕像,缓缓的走在狭窄的楼梯上。没有任何寒暄,没有离别三年重逢的惊讶,仿佛早预料到红音会来一般。只是,斗篷的边缘,一缕曾经黑不透光的长髮,如今混着铁线般的白丝。 “瑶……他在哪里?” 红音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渊王将死,瑶是王位的继承者,这里难道不应该挤满急于奉承巴结的官员,和手忙脚乱的礼官? 青宫,空无一人。 而且,她感觉不到瑶的精神力。 不可能,她和瑶之间近于完美的共鸣,哪怕相隔一座城市的距离…… 红音站住了,她忽略了,从进城的那一刻起,重逢的喜悦让她忽略了一个极端的异样。 她感受不到瑶,这么近的距离,她一点都感受不到瑶的精神力。 一股寒意从红音的脚底涌向头顶。 “瑶,你们把瑶怎么了?!瑶呢!!” 红音的怒吼声中,蓝凛缓缓的回头,在他的身后,一扇高大沉重的木门。 “我不会伤害瑶,我答应过他的母亲。” 冰冷的声音,蓝凛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眼前的景象,红音的唿吸凝结在喉咙里,身体像失去支撑的木偶,跪倒在地面上。 她看到了瑶,看到了自己的哨兵。 标本一般,泡在一座巨大的玻璃水箱里。 第43章 边缘 “为了大唐,沖啊!!” 一个哨兵在地藏眼前被噼掉肩膀,鲜血伴着嘶吼喷射出来。 地藏冲过去挥刀砍杀两个敌军,拖着受伤哨兵的衣领沖回战壕。 “医务兵!伤员!” 一颗炮弹飞来,炸响在脚边的泥土里,地藏从硝烟中爬起身,拉起手中的伤员。 好轻,回头。 看手中的哨兵身体已被炸断,只剩半截,失神的双眼呆滞的盯着地藏。 “啊——!” 地藏咆哮着把尸体甩向敌方。 又死了一个!江流又死了一次! 地藏狂舞着军刀沖向混沌硝烟中冲过来的身影。 为什么还没结束!这场战斗什么时候能结束! 敌人的身体在刀刃下爆成尸块,喷溅的鲜血无法安抚地藏强烈的暴躁。 为什么,江流的连结还在! 为什么,丁诗扬还没有和江流结合! 明明江流的药已经被自己拿走了! 已经四天。 地藏四周望去,战场的惨状,浴血的战士们苦撑在战友的尸块上,黑金的普通战士们都已经顶到哨兵战线上了,自杀一般的行为 彭远征大喊一声,“趴下!” 地藏本能勐然趴下,身后一排炮弹,炸响前方西突哨兵的战线。 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冲破地藏的感官屏障,地藏抱着头嘶吼。 李玄冲过来抱住地藏,用精神力努力平復地藏的情绪。 第43页 战场上逐渐安静下来。 彭远征抬起头,“压制住了,又顶住一波。顶住!我们能撑到援兵到来!大家顶住!!” 硝烟缓缓落下,战场上的宁静,缓缓腾起骇人的异样。 地藏抬起头,远处,渐渐显出一排身影,空荡的战场上,响起稚嫩的歌声。 年轻的嚮导,男孩,女孩,身穿纯白的长袍,手挽手,唱着赞美主的歌谣,向黑金的前线,缓缓走来。 所有的哨兵都愣住了,站在原地。空气里飘散出嚮导素令人迷醉的味道,嚮导们微笑着,像黑金的哨兵们伸出双手。 “来吧,哨兵,顺从主的指引,归于安详的怀抱。” 嚮导的怀抱,哨兵们梦寐的归属。 疲惫的哨兵,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一个个朝嚮导踉跄的走去,嚮导微笑着走进哨兵最密集的区域,引爆身上的□□。 “回来!都回来!”彭远征声嘶力竭的大吼,挥舞着手中的军刀。 但地藏知道,一切无济于事,这些未结合的哨兵,没有可能,抗拒这些纯净的诱惑。 “开枪啊!杀了这些嚮导!”彭远征对身边的士兵怒吼。 哨兵们举着枪,颤抖的手无论如何也扣不下扳机。 “嚮导是神的使者,杀了嚮导,罪孽深重。” 远处,一朵朵血花,在黑金的人群中爆炸。地藏提刀的手也犹豫了,黑金的战线,在崩溃,江流唯一的守护。 砰的一声震响,不远处,一名白衣嚮导向后跳起,无声的倒下,地藏震惊的回过头,看到李玄站在自己的身后,握着沉重的□□。 “都闪开!”李玄干净利落的把子弹射向人群,只有地藏看到,李玄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濒死的嚮导,发出刺耳的尖叫,李玄捂着胸口俯下身。 一个天真漂亮的女孩微笑着走向李玄,拉开□□引信。 “李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彭远征声嘶力竭的唿喊。 …… “瑶!瑶你怎么了?!”红音狂奔两步扑在玻璃上。 瑶泡在玻璃缸的药水里,眼睛,鼻孔,耳朵,全被厚蜡封死,口中插着一根唿吸喉管,水箱中一只唿吸机,维持着瑶的生命。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们做了什么!?”红音回过头对蓝凛怒吼。 她的瑶,泡在药水里,被封死了五感,死尸一般的活着。不管是谁做的,她不会饶过他,可为什么蓝凛,对瑶最忠实的护卫,允许他们这样做? “我们什么都没做。”蓝凛冷冷的面对着红音,在他的脸上,红音第一次看到了外露的感情,因痛苦和厌恶而扭曲的脸。“瑶亲王自己,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红音转过身,后背牢牢贴着瑶的水箱,她感觉到恐惧,面前的蓝凛,越来越可怕。 “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贱人!”蓝凛的怒吼,仿佛聚集了几十年的愤怒岩浆从岩层的裂缝中涌出。“瑶除了你,谁都不要!他明明可以接受一个更好的嚮导,早早继承王位,可是他不要!他要等你回来!他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他是一个优秀的哨兵,他的五感,日夜承受巨大的压力!他宁可封死自己的五感,他也要等你回来!他宁可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要等你回来!” 在蓝凛的怒吼中,红音震惊的回过头,隔着水箱的玻璃,是瑶苍白的面孔,乌黑的头髮,在水中轻轻的舞动。 “他很美,对吧。”蓝凛的声音在背后,变得异样的温柔。“和颖一样,一模一样。”红音回过头,她看到蓝凛的眼神,迷茫而疯狂。 “颖是谁?”红音后背发凉,她觉得,蓝凛疯了。 “他是优秀的哨兵,他强壮,坚强,他是火寻国的血脉,是颖的血脉!他会继承大唐,復兴火寻!而你这个贱人,是这一切唯一的障碍!!” 红音绞紧的精神触丝,飞射而出,扎进蓝凛的精神领域。 可下一秒,红音眼前出现蓝凛巨大扭曲的面孔,脖颈被重重一击,按在水箱上。 “……为什么……”红音抓着蓝凛的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噜声,为什么,蓝凛可以免疫自己的精神攻击。“你怎么,做到……” “我所付出的,是你所想不到的。”蓝凛另一手在空中一挥,一扇暗门打开,几个高大的哨兵从门后缓缓走出,红音的眼睛绝望的睁大。 “我杀不了你,哨兵做不出伤害嚮导的事,我试过,就是我也做不到。” 红音被蓝凛拉着脖颈兇狠的拉起,再重重按倒在地面上,她感到滑腻的血液从鼻子里溢出来。 “但是,我可以撕开你的精神领域,强制你结合。这几个哨兵,可以和你交合无数次,总有一个能和你完成肉体结合,这样,瑶再不会受你的控制!过来!!” 尖叫声中,红音被翻转,仰面按在地板上,几张陌生哨兵的面孔,带着狂热,压在红音面前。 “……瑶!瑶啊!!” 第44章 蓝凛视角 “我,我好害怕。” 蓝凛记得,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和柔软的黑的发亮的髮辫 14岁的颖公主坐在闺房的床上 “我知道,我的国家需要我,可是,我还是好害怕,是不是很弱。” 那双大眼睛看过来,“如果,你也能去就好了。”颖公主勉强一笑 贴身护卫蓝凛无言的熄灭卧室的灯,站在床边 “等我睡着的时候再离开好吗?你不在,我还是睡不着。”颖公主躺下,闭上眼睛 蓝凛笔直的站在床边,用哨兵的视力,反覆摩挲着公主的脸颊 火寻国是一个狭小贫瘠的王国,颖公主是王国中为数不多的嚮导之一,是全国臣民的瑰宝。 蓝凛是为数不多的哨兵之一,自幼守护在颖公主的身边,他本应是公主一生的陪伴。 但是几天之后,公主将远离家乡,进入大唐的深宫成为大唐君主的侧室,成为换取两国和平的一颗政治棋子。 “我会变得勇敢的,在大唐,为我们的国家,坚持下去……”公主睡梦前的呢喃。 蓝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但是抵不过心里的痛,他不想,他不能让未识世事的女孩一个人面对森然的未来。 …… “明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早餐,六点半到十二点半,礼仪课和教养课,十二点半到一点午休,下午一点到五点,精神训练……” “我,我在正午十二点要向神祈祷,能给我十五分钟时间……” 女官冷冷的看了公主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宣读下去,“下午五点到六点,向王后汇报,接受训话,七点到九点……” 公主低下头,她知道自己在大唐深宫的位置,一个政治联姻带来的,让人厌恶侧室 第44页 “还有什么要求吗?” 女官的话惊醒了公主,抬头看到女官冷冷的眼神,“三十分钟后到医务室检查身体,请尽快。” 公主提起裙摆飞奔上楼,一扇扇黑色的大门从身边闪过,仿佛一个个可怕的黑洞,而这里,将是自己度过余生的地方 寒冷从指尖蔓延开来,向心脏侵蚀 颖推开房门 房间正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的回过头来 一个熟悉的微笑,如同正午的阳光般温暖了颖的内心 蓝凛 公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 “我向神发过誓,要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我怎么能食言。” 蓝凛微笑着抚摸公主的长髮,公主觉得,这简直是自己此前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所以她忽略了,蓝凛身上,尚未痊癒的血味 她不知道,大唐的深宫,不允许皇室以外的男人进入 为了陪伴在她身边,蓝凛放弃了男人的尊严 她还不知道,此刻,也是她未来短暂的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火寻国第一公主,阿尔布古。颖,大唐歷133年,入大唐王室,次年行婚,赐居于青宫。 135年,人工受孕,生大唐渊王第七子,瑶。 138年,大唐灭火寻国,火寻王室灭族,流民併入大唐。 140年,颖公主死于青塔,坊传自尽。 第45章 鹞 江流和丁诗扬互相依靠着,坐在哨所的院子里,背后是哨所陈旧的军火库。 “我想知道,那部电视剧的结局,没有看完的哪一部。”看着西沉的夕阳,江流喃喃的说着,夕阳中,响起丁诗扬的轻笑声。 “好啊,等战争结束了,你带我一起看。” 江流也无力的笑,他几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几天几夜的控制,耗尽了他的精力,几乎闭上眼就能沉沉睡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和诗扬都是,毫无边际的闲扯,是两人排解睡眠的唯一方法。 “我曾经想当编剧,你知道吗?因为我觉得电视上有些剧情,还没有我自己想的好。” “是吗?”丁诗扬微笑着应和,手里接好一根引信,江流知道,只要拉动诗扬手中的装置,身后的军火库可以将方圆几百米移为平地,诗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愿想。 “有时候,我觉得现在的一切是场梦,我睁开眼,会发现我只是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着了,老师还在讲课,下课铃声响了,我就可以放学,回家,等我妈回家,我甚至能闻到她做饭的味道。” 丁诗扬转过头看着江流,江流共鸣到他的怜悯,江流摇摇头。 “诗扬,你呢?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丁诗扬笑着摇摇头,把江流抱得更紧了些,另一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注射器,无力的拨掉针头上的盖子,转动注射器,把针头扎进手臂的静脉。 江流嘆口气,他知道诗扬想要的,但却是无法实现的。 “对不起。” “不会。”诗扬温柔的声音,让江流心痛。 “我希望你有一个强大的嚮导,坚强,温柔,只爱你一个人。我还希望李玄健康起来,跟彭远征一起养老,领养一个孩子。希望红音跟瑶亲王结婚,成为大唐帝国的王后。希望地藏……” 江流痛苦的闭上眼,“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得到幸福呢?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痛苦?为什么我们不能过平静幸福的日子?” 丁诗扬抱住江流,“别难过,这不怪你,也不怪我们任何一个人,是这个世界不对。现在的世界是一艘沉船,腐朽的王室,落后的制度,让这艘船无力航行。我们每个人都在随这艘船下沉,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逃脱不幸的可能。” 诗扬的脸颊在江流的头上磨蹭一下,刚刚注射的嚮导素让他神智有些飘忽。 “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新的世界,新的制度,一个由哨向和普通人共同组建的民选的政府,跟邻国自由的贸易往来,每个人崇尚的是文明和善良,而不是武力或贪婪。我想建一所嚮导学校,让嚮导们学会掌控自己的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权贵的深宅里像宠物一样虚度一声。每个哨兵都有机会结识自己的嚮导,凭藉每个人独有的匹配度,而不是出身,地位。而哨兵也能选择普通的职业,警察,医生,而不用作为武器,被赶上战场。” “这样,船就不会沉了,我们就都能得到幸福了。”江流出神的看着远方,仿佛看到了诗扬口中的世界。 忽然江流胸口一动,痛苦的共鸣勐地拉扯心弦,“诗扬!” 诗扬警惕抬起头,远处隐隐一声炮响,身边草丛中一阵响动。丁诗扬把江流护在身后,起身拔刀。 彭远征低着头从草丛里冲出来,倒在江流身边。松开手,怀里是满身是血的李玄。 惊呆的江流,看到彭远征怀里,李玄半个身子被鲜血染红,左边胳膊从肩膀处,只剩下血肉模煳的袖管。 “李玄,李玄!”江流扑上去,彭远征把李玄放在地上,抱头缩成一团。 “彭帅!彭帅,你冷静点,前线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彭远征脸色青铁,全身发抖,语言也支离破碎。“□□,□□,救下了他,前线还在,地藏救了李玄。” “地藏呢?地藏怎么?”江流惊慌的拉住彭远征大喊。 “都是因为你!”彭远征转头怒吼,“如果不是你在,他们不会来黑金,就不会死!不会死那么多人!李玄就不会……” “彭帅!”丁诗扬大喊一声,喝住彭远征。 江流愣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地藏死了? 一只沾血的手忽然拉住江流,江流回头看到李玄睁开眼睛,“他很好,地藏很好。” “李玄,你醒了,别说话。”彭远征流着眼泪推开江流在李玄身边跪下。 “不许这样。”李玄虚弱的训斥一声,彭远征安静下来,握住李玄的手,无力的哭泣。“别死,别离开我。”李玄闭上眼 伴侣间的交流随联接传达,彭远征掩面。 “江流,别听他的,不怪你,你做的很好。”李玄睁开眼睛,看向江流。“你很勇敢,地藏也很勇敢,他很爱你,你要等他回来。” 江流忍住哭泣,抹抹眼泪,拿止血带给李玄包扎。 丁诗扬按住彭远征,“前线怎么样了?” “打退了十一波,”彭远征平静了一些,“他们,没多少兵了,最多,还有两波……” “我们呢?”丁诗扬扶着彭远征的肩膀,“我们,还有多少人?” 彭远征抬起脸,身经百战的将军,言语里第一次显现疲惫和慌乱。“我们,还有地藏,还有……” “地藏留在前线上,还有几个哨兵,他让远征先送我回来。”李玄代替彭远征回答,语调分外平静。“等远征把我处理好,就回去接应。” 第45页 处理,江流的内心一凉。 “江流,去把盒子拿出来。”李玄平静的命令。 江流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决堤而出。 “别哭了。”李玄拍拍抱着自己的彭远征。“我只是睡去,我还会醒的,等三年五年。” 彭远征摇摇头,像怕黑的孩子一样抱紧李玄哭泣。 李玄无奈的笑笑,抬头对丁诗扬说,“前线顶不住了,地藏撑不了多久。等下江流把我做成植物人,你们找一个妥善的地方把我的身体藏起来,这个哨所有个地下室,这里就可以。” “我们带着你……”江流泣不成声。 “你们带着我没法逃跑。”李玄摇摇头打断江流的话。“等把我处理好了,小丁,你带着江流离开,往黄玉军区的方向逃走,远征回前线接应地藏,尽可能拖住敌人。” “可是……” “没有可是了,”李玄再次对江流笑笑。我在这里等你们,等战争结束了,你们再回到这里来,找到我,带我回去。” 江流再说不出一句话,只看着李玄肩头,彭远征的背影,那样无助。 “操作盒子要多长时间?”江流听到丁诗扬的声音,镇定,充满力量。 “半个小时。”李玄微笑着回答。“尽快吧,趁敌人还没发现这里,不然,就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么,请立刻……” 忽然所有人一愣,一个白衣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江流惊异,是自己的精神体。 在众人的惊愕中,女孩抬起手,指向天空,只见一只鹞子,在高高的上空盘旋。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忽然化成一只白色的鹰沖向天空,直扑向鹞子。 鹞子刺耳的一声尖叫,在撞到鹰嘴的一瞬间,消失了。 几个人惊呆片刻,丁诗扬开口,“那是敌军的精神体,我们的位置被发现了。” 第46章 第 46 章 “我们,来不及了。” 不知谁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 江流手里的急救箱,掉落在地上。 也许十几分钟,敌人就能冲锋到这里。 “李玄,我们走。”彭远征勐地抱起李玄,断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迸开,鲜血冲出来淋了一地。 “彭帅!”丁诗扬拉住彭远征,彭远征抱紧李玄,颓然跪下。 “远征……远征……”李玄沙哑的声音,费力的抬起手臂,抚摸彭远征的脸颊。“你知道,我们应该做的。” “仙儿,我好怕。”彭远征哭了,像个孩子一般,在自己的嚮导面前哭泣。“我怕到了那边,找不到你。” 李玄笑了,抬起手,摸摸彭远征的头髮,“不会的,不会的。你肯定能找到我,肯定能。” 蓝色的蝴蝶飘出来,在彭远征的肩头扇动着翅膀。 丁诗扬看了看江流,拉着走出院落。 “我和彭远征去和地藏会和。”丁诗扬抬起头看着江流,一脸疲惫,但是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 “这个你拿着。”一个简易的按钮装置落到江流手里,“我本来,打算留着自己用的。” 冰冷的金属装置让江流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回过头,看到身后废弃的军火库。 “按下去,可以……但是有效距离比较短,我本来准备……” 准备让我先跑,然后你和敌人同归于尽。江流看着丁诗扬,说不出话的摇摇头。 “我希望你把它,交给……李玄。” “诗扬……” 江流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只觉眼前一黑,一个温柔的触感贴在自己的嘴唇上,颤抖的嘴唇留恋片刻,毅然离开,丁诗扬温柔的眼睛停在自己面前。 “谢谢。”丁诗扬笑了,彭远征的脚步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不会下沉的船,我觉得是你。”丁诗扬松开江流,转身跟上彭远征沉重的脚步。“江流,加油。” 奎木狼从江流的脚边闪过,柔软的大尾巴擦过江流的裤脚。 …… 首都,青宫。 衣衫褴褛的红音跪在地上,怀抱着全身□□的少年。 昏迷的瑶在红音怀中呜咽一声,满是鲜血的手指紧抓着红音的衣服,身后的玻璃容器被发狂的瑶砸出大洞,刚才四个扑在红音身上的哨兵已经化作满地撕裂的尸体碎片。 “红音……红音……”瑶神志不清的呜咽,红音全身颤抖,紧抱着这个少年,爆发的结合热让红音大脑和身体都如岩浆般瘫软混沌。 不远处,蓝凛从血泊中挣扎着站起来,残存的左手举起护卫佩刀。 “妖孽,毒害火寻王子的妖女……” “够了!”红音朝蓝凛怒吼。“放过我们,难道不行吗?!” 蓝凛摇摇晃晃的朝前一步,刀指着红音的脸。“你逃不出去,司马首相的人,就在楼下,让你活着已经是我的仁慈。” “你跟他们合作吗?”红音绝望的怒吼。 “他帮我復兴火寻国!我帮他登基,他还我火寻的领土!”蓝凛的精神接近崩溃。 “他骗你,你疯了。”红音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身边的世界崩塌了全部规则,她更紧的抱住怀中的少年。 “只要杀了你,为了伟大的火寻!”蓝凛提刀向红音刺来,红音闭上眼睛。 砰。 一声枪响,蓝凛的身体在红音面前定格。 红音睁大的双眼,看到蓝凛的身体慢慢落下,身后,一张苍桑的军人的面孔,秃鹫煽动翅膀,发出嘶哑的尖叫。 “孙磐?”红音呆愣愣的看着孙磐放下手中冒烟的枪口。 一只棕色的小兔子从孙磐的身后跳出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从孙磐身后探出头。接着是一只狸猫,一个男孩。 “她就是王后?”孩子稚嫩的童音。 孙磐点点头。 更多的孩子从孙磐身后跑出来,双手扯着宽大华丽的朝服,手忙脚乱的披在红音和瑶的身上。 红音从孩子们中认出,几个是当年灯塔计划中,从各地徵召的嚮导,那些年幼的,不能上战场的…… 与此同时窗外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丧钟,和某些人的高唿:“渊王驾崩啦!瑶亲王万岁!!” 青宫里顿时杂乱起来,无数人嘈杂的奔跑在楼梯和走廊上。 孙磐拉起红音的胳膊,“起来,去朝堂登基典礼,还有很多事要做!” 红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搀扶起瑶,向朝堂走去。 新历162年12月26日 大唐军人譁变。 渊王驾崩,时任首相司马试图篡位,被首都军方阻止,司马及其亲信,在逃跑过程中被军人枪杀,余众后多以叛国罪处死。 第46页 坊传司马实为军方向导暗杀,无证。 军方拥皇子瑶为王,当日继位,封嚮导红音为后。 当日,瑶王下令,调东部军支援西北战线。 第47章 刃 战场上,地藏一个人迎接黄昏,西方沉下的太阳像地狱一般火红。 手里的军刀被鲜血浸得发烫。 踏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一个弱小的嚮导颤抖着朝他走来,嘴里念着歌颂黑暗哨兵的颂歌。 “不要过来!”地藏用西突的语言怒吼。 嚮导依然朝他走来,手里握着映着红光的匕首。 地藏怒吼着一刀斩杀嚮导,嚮导死亡的一瞬,精神压力像火焰般喷射,精神折磨让地藏惨叫出声。一瞬间,地藏脑中再次出现了那些脆弱的嚮导,懵懂的被人塞进自己房间的嚮导们,他记得嚮导们顺从却恐惧的面孔,第二天,这些嚮导都会化作一具没有血色的尸体。 地藏双手抱住头,像野兽一般嘶吼。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野兽,杀人的工具,双手再次沾满嚮导的鲜血。 一个人从身后扑上来抱住他,地藏回头,是丁诗扬。 “冷静下来!” 丁诗扬的身上散发着江流的味道,地藏勐地清醒,诗扬把一团衣物塞给地藏,是江流的外套,地藏抱着衣物,冷静下来。 “江流在等你。”丁诗扬揽住地藏的身体,声音透过丁诗扬的胸腔传来。 彭远征冲上来,挥刀砍杀冲过来的西突士兵,冲到地藏和丁诗扬身边。 “地藏,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 地藏呆呆的看着两个人,西突的普通士兵部队端着重型武器冲上来,西突最后的进攻线,丁诗扬抽出军刀。 “地藏,我们都知道,你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但是今天,什么都不存在,我们为荣誉而战,为了我们的嚮导。” “活着回去,见我们的嚮导。” 在地藏面前,两把军刀闪着夕阳的余晖沖向涌来的人群。 …… 首都遍体鳞伤的红音跳上军车,抹去脸上的血迹。 …… “扔下我,走吧。” 李玄的声音和脸色一样苍白,伤口的血流渐渐放缓,江流抖着手,找不到仪器连结的血管。 “江流,乖。” “我不要。”江流抬起头吼着。“都是因为我,你们都是为了我,我什么事都没有……”江流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记起了自己的年纪,记起了半年前还趴在教室里,等待放学回家妈妈做的晚饭。 “你像我的孩子一样。”李玄平静温暖的声音,让江流再次睁开眼睛。 “那些为保护你而死的人,是哨兵,为嚮导而死,是他们的幸福,每个哨兵,都是这么想的,这是老彭说的。” 江流迷惑的看着李玄的微笑。 “我这一生,很满足,有彭远征,有孙磐,有红音,还有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和老彭能有个孩子,能像你……” 李玄残存的手指动了动,江流握上那冰凉的手掌。 “把□□给我。” 李玄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江流惶恐的摇头。 “我知道丁诗扬布置了什么,他的军械课是我当年帮他补习的。” “李玄,不行,我们一起走……” “我要等老彭,我要跟他在一起。” “可是……” 与此同时,江流肩上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江流如梦惊醒,一把扯下,“红音,是红音!” 江流抖着手阅读显示屏上的文字,明天天亮,首批支援…… “李玄,李玄我们有救了!” 一声惊唿,江流手中的通讯器掉在地上,在他面前,李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双女人般的美丽眼睛睁圆,瞬间放大的瞳孔吞噬眼中的光芒。 “李玄?” 李玄苍白的嘴唇移动两下,吐出无力的两个字,“远征……” …… 一把锐利的军刀刺穿彭远征的心脏,锐响的通讯器在他的手中化为碎片。 喜悦还凝固在将军的脸上。 强壮的身躯慢慢滑下,跌倒,跌落在满是硝烟的沙场。 “彭帅!!”远处,丁诗扬悲痛的叫喊。 地藏如同漆黑的雕像,站在利刃的面前,看着彭远征缓缓倒下,彭远征的身后,白色的笑容慢慢显现。 一身白衣,在沙场,一尘不染。 如果江流在此刻,他会认得,曾经在红音的记忆中,交换俘虏的仪式上,西突的白色哨兵。 “白衣哨兵翘起嘴角,如同久别之后的寒暄。“终于找到你了,墨。” 第48章 蝶 江流从没有看过,那么多,那么美丽的蝴蝶,如清晨的阳光般,在李玄的身边荡漾开来。 李玄抬起头,两行清泪从眼中流下。 江流知道,彭远征死了。 江流张开嘴,哭不出一丝声音。 一只勐虎从李玄身后的丛林中走出,蜷伏在李玄身边,李玄伸出手,搂住勐虎的脖子,闭上眼把脸贴在老虎毛茸茸的头上。 一只小手拉拉江流的衣服,江流回头,看到白髮的小女孩。 女孩从江流的手中取下军火库的□□,走过去,放在李玄的手中。 “走吧。”李玄温柔的说着。 不远处,敌人军队嘈杂的脚步声靠近。 “走吧,要幸福。” 白衣女孩跑过来,拉起江流的手。 江流奔向漆黑的深林。 精神触丝探测到,数不清的哨兵兴奋的涌向哨所。 一只蓝色的蝴蝶在江流耳边扇动两下翅膀。 轰的一声震响,沖天的火光照亮半个森林。 江流被热浪震倒在地,爬起来,挣扎着向黑暗深处奔跑。 漆黑不透光芒的密林,冷得仿佛碎冰的星辰,仿佛黑暗的世界只剩自己一人。 江流仿佛回到了来黑金的第一个晚上,孤独无助,没有父母,没有同学,没有李玄,没有丁诗扬,没有地藏。 难道,又将再一次一无所有,江流按住被恐惧蚀空的胸腔。 勐然白衣女孩从身后抱住江流的腿,江流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只手从江流的头顶挥过,白色的身影扑空,轻飘飘的落在江流面前的地上。 “主的嚮导,跟我走。” 江流睁开眼,全身白衣的高瘦男子,仙鹤般轻盈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一只手上,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看到血污下褐色的长髮,江流尖叫出声:“诗扬!” “你,不听话。”白衣哨兵微笑着抬起手,把丁诗扬拖起来,扔到面前的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军刀,勐地插在丁诗扬的一条小腿上。丁诗扬从昏迷中疼醒,抽搐着双手抓住刀刃。森林里迴荡着江流的哀嚎。 第47页 “邀请,没用。威胁,有用。”白衣哨兵甩手拔出刀刃,带着伤口里鲜血甩在江流脸上。滴着血的刀刃抵在丁诗扬的脖子上,微笑着看着全身颤抖的江流。 “杀了他?或者,跟我走?” 江流呆滞的摇摇头,他想起了彭远征跟他说的话,任何时候,不要被敌人活捉回西突,江流的手摸向背后隐藏的□□。 一个黑影从树丛里冲出来扑向江流。 一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撞的江流头晕目眩。 高大的身体像护食的饿狼一样把江流抱在怀里。 “滚开!”地藏声嘶力竭的吼着。 地藏,是地藏,他还活着,江流把脸紧紧的贴在地藏胸前的衣服上,任眼泪夺眶而出。 “啊,原来,主说的是真的。”白衣哨兵的声音,刺入江流的耳中,江流感觉到地藏的情绪共鸣勐然一震。 “我看不懂。”白衣哨兵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嘲讽,“你和墨,你和我们的主,有什么区别?” “住口!”地藏的声音,包含着愤怒,以及彻骨的惊慌。 “他是主的同胞,西突第一哨兵的亲生弟弟啊。” “住口啊!”地藏把手里的军刀向白衣哨兵投去,白衣哨兵抬手挥刀带着刺耳的金属声把军刀斩成两半。 忽然一双带血的手抓住白衣哨兵的腿,“走啊!”丁诗扬嘶哑的喊声,同时拉开手里的手 雷引信。 地藏抱紧江流转身飞奔,身后一声轰响。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快完结了 第49章 李玄彭远征番外-1 李玄出生在黑金军区五师十二旅的某个军区大院里。 黑金五师十二旅是大唐帝国里,战斗力数一数二的军队,从联合军演到酒后持械斗殴,在军区里都基本保持了多年不败的战绩。 而李玄出生的大院,又隶属五师十二旅的核心部队,哨兵家庭比例超过80%,这也就意味着,与李玄同期出生的一群小兵崽子里,至少有一半未来将觉醒为哨兵和嚮导。 这群继承了哨兵血统的崽子们,一个个早早成长的英勇果敢,膘肥体壮,洋溢着旺盛的生命力和过剩的精力,把军区幼儿园和义务教育阶段作为了人生的第一战场。 李玄是这群小畜生里,最弱的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李玄从小就瘦,瘦高瘦高的,怎么吃也不长肉,和那些哨兵胚子们比,腰没人家胳膊粗。李玄很早就明白了一件事(在他幼儿园第一次被抢饼干的时候),如果不想点办法的话,他肯定是活的最惨的那一个。 于是李玄在成长的过程中,最大程度的利用了他最大的两个优势,一个是聪明才智,一个是他那张脸。 简单说,就是巧言令色,坑蒙拐骗,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带着大流氓抢小流氓的东西,然后拿着抢来的东西孝敬更大的流氓。李玄记得那段个时候,他说的最多的一段话就是:“我爸爸是哨兵我妈妈是嚮导,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将来肯定觉醒成嚮导,你的这个样子,将来肯定是个哨兵,你现在保护我,将来我跟你结合,好不好?” 这段屁话李玄不记得自己说过几百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基本上每次都有人信,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哨兵孩子们都比较天真纯洁,另一方面更大可能的,是因为李玄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特么漂亮了,二三十年后,李玄那张脸都被小护士说,漂亮得像女人一样,年轻时就更不用说了,忽闪忽闪的一双大眼睛,高鼻樑尖下巴,软软的头髮带一点自然卷,漂亮到女朋友都交不上,班里女生恨不得泼硫酸烧了那张脸。 于是乎,人生经过李玄这一番折腾,倒也绽放出珍珠一般的闪亮,一路混到小学三年级,李玄还混出了点小有名气,平日里跟在几个特大号流氓的后面,收收保护费,抢抢小流氓,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小学升四年级开学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彭远征,彭远征他妈带着他,搬到了李玄家隔壁。 那天晚上,彭远征他妈带着他,给李玄家送来一饭盒自己做的红烧肉。 李玄那天印象特深的有两件事,一是他第一眼看到彭远征,心里就咯噔一声,跟一见钟情没半毛钱关系,那会儿的彭远征剃着见头皮的小平头,穿着大人军装改小的旧衣服,又黑又瘦,老老实实的站在他妈身边,比李玄还矮半头。彭远征他爸是个哨兵,海军,出航,半年回来一次,他妈是个弱弱的嚮导。李玄心说完咯,这孩子要在这军区学校,这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 李玄对第二件事印象更深一点,那就是彭远征他妈做的红烧肉,真他妈的好吃。 第二天上学,彭远征和李玄分到一个班,和李玄预料的一样,彭远征被欺负惨了。 开学的第一个礼拜,彭远征基本上被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流氓团伙们,挨个排着队慰问了一遍,每天晚上放学,彭远征都脸上一层伤,身上一层土,肚子里一肚子西北风(因为午饭被抢个精光)。 不过彭远征什么都没做,不还手,不告状,三没跟他妈说起过。李玄经常看他走到家门前,先拿袖子擦擦脸,咧咧嘴试试脸上的伤疼不疼,然后开门,给他妈一个灿烂的微笑。 不过为什么不还手呢?李玄暗地里盘算过,这小子没事拼个命的话,一礼拜起码还能吃上两次午饭。 这问题的答案出现的也挺快的,大晚上的,李玄就听见彭远征在卧室里跟他爸打电话。 李玄的卧室在二楼,跟彭远征窗对窗,部队那筒子楼修的,李玄坐在窗前写字檯上,一抬头能抄到对面彭远征写的作业。所以彭远征打电话,李玄听的清清楚楚。 “我妈身体还好呢,连着两天能睡着好觉了,医生开的药还有,每天都吃呢,我每天都提醒她呢。” 精神衰弱,李玄窝在床上,一边数着白天抢来的零钱,一边下了结论。哨兵和嚮导就是这点麻烦,分开时间长了谁都好不了,嚮导没了哨兵给的安全感,时间长了心情都不好,心慌失眠算是好的,还有犯抑郁闹自杀的,常见病。彭远征他爸这一离开就是半年,亏他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按道理结合后的哨兵嚮导没有分居的,八成是为了让彭远征好好上学吧。李玄把零钱塞进钱匣子,眼前又浮现出彭远征那被人打的乌青的眼眶子,心说这小子怎么活的这么不容易。 楼下彭远征他妈做的红烧肉的香味儿又隐隐约约的飘过来,李玄就想啊,想啊,想着想着就把彭远征和红烧肉想到一块儿去了。 之后很久,李玄一直把这个作为第二天,他那样做的原因。 第二天放学,李玄看到彭远征被人堵在学校后门。 堵彭远征的那群人的首领,是学校第二号大流氓,大概叫三胖子,年月多了李玄就不太记得了。 李玄那会儿正站在学校第一号大流氓的身边,跟大流氓一人一根刚抢来的冰棍,大流氓好像叫大虎子,李玄也不太记得,他只记得彭远征,缩在墙角,被打的那个惨哟。 “彭小秃子(那会儿彭远征的外号),你们家有外国钱吗?就你爸出海外国带回来的那种,肯定有,回家拿去,带我们拿去!” 第48页 彭远征吐掉嘴里啃的草皮,摇摇头。 这要是真把三胖子他们带回家去扫荡一圈,彭远征他妈估计到过年前都睡不着觉。 彭远征,彭远征他妈,彭远征他妈做的红烧肉,李玄的脑袋里不知怎么串起这么个迴路,而且还搭错了线,他嘎嘣咬了一口嘴里的冰棍,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边的大虎子,转过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虎哥,你知道么?上个礼拜你往教导处办公室里扔□□的事儿,是谁捅出去的么?” 大虎子忽闪着一双纯真弱智的小眼睛。 “就是那个三胖子呢。”李玄朝那个举起的拳头伸出柔柔弱弱的兰花指。 大虎子嗷的一声咆哮而出,带领着除李玄之外的全部弟兄,淹没了三胖子的队伍,一时间飞沙走石血雨腥风饿虎战群狼。李玄踮着脚,缩着肩,从人堆里悄悄拽出蒙逼的彭远征,熘之大吉。 晚饭后,李玄的卧室里,彭远征坐在地板上,盯着对面把头埋在饭盒里扒红烧肉的李玄。 “明天,那几个人找你麻烦怎么办?” 李玄抬起头看着彭远征,脸上蹭着油亮亮的酱油。 “别怕,有什么事我兜着。”李玄秉承这一贯的谨慎乐观。 而彭远征却一脸认真,一双浓眉毛锁成一个疙瘩。 李玄看着不由得放下了盒饭,“真没事儿,放心吧,明儿上学别跟着我,真闹起来让他们闹我一人,出了事儿让老师单找我妈去,赖不到你身上。”李玄的记忆中,长这么大,自己头一回这么深明大义,也不知是因为想起了红烧肉的味儿,还是想起了彭远征自己给他爸打电话时的模样。 反正彭远征抱着空饭盒回去了,一句话也没说,李玄躺在床上,看着彭远征那屋的灯一直亮到半夜。后来过很久他才知道,那一晚彭远征的内心经歷了怎样激烈的精神斗争,在自己妈的健康和李玄的小命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李玄那一晚上睡得倍儿棒,他那小算盘早打的嘎嘣脆,明儿上学,要是虎子来堵他,他就去投奔胖子,要是胖子堵他,他就去投奔虎子,李玄就在这样完美的计划中甜美的睡着了。 可李玄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在上学路上等着堵他的,是肩并肩手挽手的,虎子和胖子。 “小狐狸仙儿(李玄那会儿的外号),昨天那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聊一聊啊?” 说实话,那会儿李玄腿真有点软,要知道那一虎一胖,并肩在路中间一站,像一座肉山一样。 “哥,那个,今儿天气挺好呗。”李玄废话还没说完领子就被拎起来了。 “你玩我哪?□□那事儿感情是你捅出去的,在教导主任那儿赚了一礼拜的食堂饭票。”虎子一边说着,一边朝李玄脸上喷着早上吃的蒜酱味儿。 “还有你挑拨我和虎哥的关系。”三胖子戳着李玄的胸口。“我听人说,我们打起来后,你拽着那小秃子跑了。” 李玄咕咚咽了一口吐沫,心说今儿算是废了。 这会儿胖子又凑过来,“狸仙儿,我还听说一件事,感情你这嚮导,许出去好几回了,跟虎哥也这么说,跟我也这么说,你欺骗我们感情!” 李玄在心里狠捅了这货两刀,心说我了个操,哥你把这事儿当真,你怎么不相信自己能飞呢。 可槽没吐完,虎子手上又一用力,把李玄拎了个两脚离地。“咱们今天把老帐新帐一起算算,你那嚮导的事儿,哥几个先收个定钱。” 什么是定钱?我狐狸仙儿扯淡什么时候要付定钱?李玄蹬着两条腿,顺着胖子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一片小树林。李玄心说我去你们嚮导奶奶,你们也太早熟了把,你们知道结合走哪条道吗就要定钱,你们怎么知道哥以后不是哨兵反操了你们。 “想好,是不是现在带我们过去!” 李玄也顾不得江湖形象了,噗一声哭了个梨花带雨,俩流氓大骂一声,拽上李玄往小树林而去,李玄闭上眼心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今儿就算栽了,回家一管马应龙后还是一条好汉,来年等哥找一更大个的流氓给你们俩一身心全套创伤,报仇十年不晚。 这时李玄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站住!” 李玄透过模煳的鼻涕眼泪,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 下一秒,那个矮小的身影跳起来,一脚踢断了虎子的鼻樑骨,虎子哎呦一声松手捂脸,李玄跌落在地上,只看到眼前一个并不高大的背影。 “来吧。”彭远征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朝那一群人沖了过去。 “彭秃子,你小心啊!你小心……哎,你下手轻点。”片刻的琼瑶戏后,李玄已经转为看戏模式。 彭远征这小秃子,打架也太特么厉害了,包括俩大流氓在内的那二十几个人,被打的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彭远征一拳撂倒一个,一腿踢翻俩。 李玄擦干净眼泪,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流氓掉落的棒棒糖,一边啃一边看武打片。 后来李玄知道,彭远征他爸是他们团近身格斗第一,彭远征学走路之前,先学的军旅拳。这货被欺负不出手,纯粹是怕老师去他妈那儿告状,害他妈睡不着觉。 李玄一根棒棒糖没舔完,面前除了彭远征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李玄特得瑟得瑟的蹦哒过去,站在彭远征身边。 “你们给我听着,这是我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先过了他,再来找我。”李玄狐假虎威的可劲儿得瑟。“还有!今天这架,对外就说是我打的!要告状告我们家去,谁敢找彭秃子的麻烦,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医药费我出!都给我滚!”李玄看着眼前那些落荒而逃土耗子一样的大小流氓们,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得意过,然后才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彭远征,连忙回过身来,拉过彭远征上上下下一通乱摸。 “伤了没?伤了没?回家别让你妈发现。” 李玄抬起头和彭远征看了个面对面,小脸砰一声涨个通红,一把推开李玄,拎起书包快步走开。 李玄叼着棒棒糖,心里一笑,心说这有戏,连忙跟了上去。 “哎,小彭秃儿,哎,我跟你说个事儿。”彭远征不理他,低着头往前走,李玄紧跟两步赶到彭远征前面。“哎,你等等,等等,你听我说啊,你看,我爸爸是哨兵我妈妈是嚮导,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将来肯定觉醒成嚮导,你的这个样子,将来肯定是个哨兵,你现在保护我,将来我跟你结合,好不好?” 李玄这番屁话,熟练到张口即来,闭口即忘,可彭远征站住了,诧异的看着李玄,半天开口说:“真的?” “恩,真的。”李玄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彭远征愣了片刻,一言不发低下头跑走了,李玄一笑,美滋滋的跟在彭远征身后,他就知道,这套花招从来没有失灵过。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却是他最后一次搬弄这番废话,因为从此以后,彭远征再没有给过他机会。 第49页 那次打架,被李玄用尽聪明才智最终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被爹妈一顿胖揍,趴在卧室里三天没起来,彭远征天天晚上翻窗户送红烧肉过来,一口口的喂,李玄颇有因祸得福的感觉。 而彭远征经过那一战,在学校里一夜成名,大小流氓闻风丧胆。而且半个月后,彭远征他爸调回来了,不再出海,彭远征他妈就此容光焕发,啥都不怕,于是李玄更加肆无忌惮,把彭远征作为人生靠山,出了啥事就搬彭远征出去对付,彭远征也顺从的指哪打哪,捅了篓子由李玄去和稀泥,没过多久,俩人就成为了军区里令人闻风丧胆的二人组,登上了人生巅峰。 而且这俩人除了打架时互补,性格也合得来,李玄表面人畜无害,一肚子鬼主意,彭远征看着憨厚,其实心眼也不少,俩人凑在一起一拍即合,上天入地,玩的不亦乐乎,很快便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到了后来,上学时粘一整天还觉得不够,干脆夜里翻了窗,一个钻到另一个被子里嘀咕半宿才睡的安稳,就这样俩人一路稀里煳涂的从童年混到青春期。 第50章 李玄彭远征番外-2 上了高中之后,两人身边的氛围就隐约的变了。13到15岁,是哨兵和嚮导觉醒的高峰期,那段时间,几乎每个月,班级里都会有同学和大家告别,因为能力觉醒,而转入哨兵学校或嚮导塔里。哨兵学校和嚮导塔在训练期间都是相对封闭的,一旦进去,至少三五年之内,很难和朋友相见,所以那段时间,班级里满是伤感的氛围,大家一方面因觉醒而兴奋,另一方面也因分离而伤感。 李玄和彭远征俩人,看着这些,内心其实很是不安。 彭远征的身材,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勐长,不出一年就从教室第一排搬到了最后一排,转眼间成长得高大魁梧,和他爸的身材一样,部队里的人一眼便看得出,是块哨兵的好材料,据说已经有好几个团的领导私下里找过他爸,要提前预订他。 可是李玄的身材,却长得让人不那么确认,通常的嚮导,身材都生的矮小,方便作战时依附在哨兵身上,也许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李玄很瘦,但是很高,一米七五的个子,比那些觉醒成嚮导的同学们都高出一截。李玄的内心偶尔也闪过一丝疑惑,会不会,自己不会觉醒,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自己不觉醒,会怎样?如果只有彭远征觉醒了,又会怎样? 其实就算只有彭远征觉醒,只要等他哨兵学校毕业,两个人大可以再一起厮混下去,可是,李玄内心里莫名的有些异样,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直到那一天,班里一个觉醒成嚮导的女生的送别会后,李玄找不到彭远征,有人告诉他,彭远征被女生叫出去了,李玄颇为不爽的出去寻找,最后在教室后面没人的楼梯间里,发现了那两个人。 “以后还能再见面吗?”李玄听到那个女生对彭远征这样说,他莫名其妙的躲了起来。 “啊?”彭远征的声音,李玄听得出来,那货在装傻。 “塔里的嚮导和哨兵学校里的哨兵,是能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我可以去找你吗?” “什么?”彭远征继续装傻。 女生自信的笑了,“我是说,等你也觉醒之后,你会是个出色的哨兵,连我都能看得出来。我的能力也很强,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配合的很好,到时候可以一起训练啊。” 偷听的李玄的,心里一股无名火起,这分明是嚮导对哨兵的示好,甚至可以说是□□裸的…… “哦……”这时彭远征挠挠脖子,刚想说什么,女生忽然呵呵一笑。 “啊,有人来了,我们以后再聊吧。” 李玄勐然惊醒,那女生发现他了,来不及逃跑,女生已经快步走下楼梯,探头到他面前。 “狐狸仙儿。”女生眯着眼睛笑着。 李玄惊恐的看着女生,他意识到,那是个嚮导,他的情绪会清楚的展现给她。 女生笑了笑,跟彭远征摆摆手道别,然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彭远征也走下来,看到李玄,语气平常的说,“干嘛呢?回家。” 李玄愣了片刻,没说什么,便跟在彭远征的后面,回去了教室,一路上,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爽,无处发泄。 晚上回了家,李玄依然一口闷气堵的难受,吃了饭也不去找彭远征淘气,早早上了楼,蒙头关灯睡觉。辗转反侧一个小时,偏又睡不着,想来想去都是那个女生的脸,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只因为她是个嚮导吗? 正苦恼之际,那边窗户一响,李玄不睁眼就知道,是彭远征过来了,便闷着气装睡不理。没成想那彭远征等了片刻,干脆自己爬上床,钻进李玄的被子里,这下李玄装不住了,回头低声吼他,“挤死了!” “你床太小嘛。”彭远征不管他,贴着李玄躺下。 “你也不看你长多大了,还以为是小时候呢!”李玄烦的用胳膊肘去顶。 “以后换个大点的床嘛。”彭远征不为所动,挤了挤侧身贴上李玄的后背,长长的胳膊自然而然的揽上李玄的腰。这个习以为常的动作,今天不知为什么,让李玄一个激灵。 “哎,今天怎么了,放学时都不说话?”彭远征把胳膊紧了紧,说话的嘴贴上李玄的耳后,吐出的热气让李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玄只觉得脸上一层发热,干脆埋了脸不说话。 “哎,明儿我们玩儿去吧。”彭远征挑着李玄感兴趣的话说,“我爸说,武装部昨天进了一批新枪,放在仓库里,我们摸进去试试。人我都找好了,二狗去捅电闸,磊子去困住看仓库的大爷,我们俩翻墙进去,摸几桿枪几百发子弹出来。哎,好不好?” 李玄不想理他,依然埋着头。彭远征推了李玄两下,着急了,慌忙把李玄扳过来,“仙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快告诉我。” 李玄冷不丁被翻过身来,仰面和彭远征的脸对了正着,只见彭远征两手撑在自己的枕边,一脸慌张,没穿上衣的身体,一身健壮的肌肉一览无余,李玄心里砰的一撞,双手推着彭远征的胸口,嘴里还不饶,“谁跟你玩去?找你那女嚮导去,赶紧好好配合去。我这儿床小,你俩找张大床去。” 彭远征听愣了,撑在李玄身上静了半天,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紧张的表情飞到九霄云外,扑在李玄身上抱着滚在床上。 “笑什么呢!”李玄气的捶他,可彭远征还是笑,笑得李玄满脸通红。 彭远征终于笑够了,松了李玄,换了李玄在他身上,撑着手看着他,“你笑什么?” 彭远征伸手撩撩李玄垂下的头髮,“等高中毕业,我们俩搬出去吧。” “啊?”李玄冷不丁的一头雾水。 “我们俩出去,一起租个房子住,买个大点的床。” “你脑子撞啦?你以为我们俩一辈子都是小孩啊?”李玄抽身想走,却被彭远征拽住。 “跟小孩不小孩的没关系,就是七老八十了,我们也在一起,不是挺好?” 第50页 这些话让李玄听着有点蒙,冷不丁的眼前又出现白天那个女生的脸,心里莫名的凉了下来。“得了吧,你肯定过两天就觉醒了,以后自然有嚮导陪着你,我才不看你们虐狗呢。” “什么话,你不是说好给我做嚮导的吗?”彭远征的话让李玄又是一愣。 “那是多少年前,小时候的话,你还记着啊?”李玄甩甩手,却被彭远征拉的更紧。 “你别说话不算话,听说现在嚮导可难找了,你从小是我们家用红烧肉餵大的。” “去你奶奶的,说的我像童养媳似的。”李玄嘴硬着,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却看到彭远征在对着他笑。 李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成熟,强壮的男人,他从内心里喜欢这个男人。 忽然一个念头又涌上来,“谁说的,万一,我不是嚮导呢?” 在李玄的面前,彭远征明显一愣,李玄的心底一凉,原来彭远征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李玄默默的看着彭远征,忽然肩膀上一重,整个人被彭远征拉下去,脸颊擦过彭远征的嘴唇,然后听到彭远征贴着自己的耳朵说:“如果……” 忽然,彭远征的下半句话停在半空,李玄惊讶的抬起头,看到彭远征双手紧紧抱住头。 “远征?” “啊——!!!”彭远征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远征,远征你怎么了?”李玄想抱住彭远征,却被彭远征一把推开。 “好疼!别碰我!救我,好吵啊!!” 楼下响起李玄父母奔跑的脚步声,接着李玄卧室的门被撞开。 “觉醒了。”被推到一边的李玄听到父母这样说着。 他呆呆的看着向彭远征冲过去的父母,看到身为嚮导的母亲双手抚上彭远征的额头,那一晚,他深深记住了彭远征的痛苦,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天晚上,彭远征因哨兵能力过强而无法承受五感的压力,被连夜送往哨兵学校,李玄甚至来不及和彭远征说一声道别。 第51章 李玄彭远征番外-3 彭远征走了,诺大的军区大院里只剩下李玄一个人。 哨兵学校的第一年是全封闭训练,连书信和电话都没有,李玄独自一个人走在上学放学的路,每天低着头看着自己一前一后的脚尖。每天晚上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偶尔夜里风吹的窗户一动,他便以为是彭远征回来了,勐然惊醒,然后空荡荡的枯坐到天亮。 他发现自己没了彭远征就活不下去。 他每天都盼望着自己能觉醒成嚮导,可是每天都平淡无奇的过去,他还是那个样子。 期末到了,哨兵学校那边传来了彭远征的消息,总成绩年级第一名,李玄家收到了隔壁彭远征家送来庆贺的红烧肉,可李玄闷闷不乐,他觉得彭远征似乎离自己更远了,于是那盘红烧肉嚼起来像木头。 终于,李玄觉得,再不见彭远征一面,自己就要死了。 他抢了两个低年级小流氓的钱,翘了课,坐上开往哨兵学校的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开过去要四个小时,李玄连午饭钱都没有,全凭内心里的一团火烧着,见了彭远征要说什么?跟他玩什么?还有那天晚上,没说完的那句话,如果,是什么? 终于找到哨兵学校的李玄,被挡在门卫外面,他这才知道,只有直系亲属才能探望,他不是。 李玄空落落的站在大门外面。 一小时后,李玄找到一处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 只要找到彭远征就行了,他会带我去食堂吃饭,会带我参观哨兵学校,会带我去他的宿舍。李玄坏抱着这样的憧憬,在哨兵学校里寻找。 雄伟的教学楼,宽敞的练兵操场,整齐的军服,挺拔矫健的哨兵,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有压迫感。李玄的心里,渐渐的害怕了,他说不清害怕什么, 终于,他远远的看到了彭远征,再远的距离,他也知道那是彭远征,他准备冲过去,但是下一秒,他站住了,彭远征的身边走着一个女人,李玄认得,是那个时候,约彭远徵到走廊里说话的那个嚮导。 是的,事情就是这么操蛋。 李玄默默的躲在树丛后面。 彭远征又长高了,肩膀也更宽了些,脸色□□场上的太阳晒得黝黑,笔挺的军装,穿在身上,像是一个陌生人。 那个女生嚮导笑着,走在彭远征身边,走在从前李玄的位置上,女生身上的嚮导制服,和彭远征的制服那样相配。 李玄听到身边人的谈论,他第一次知道,彭远征的精神体是一只勐虎,预示着强大的王者,那个女生的精神体是鹰,是嚮导里少见的勐禽。 可惜这些,李玄都看不见,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李玄默默的走了,坐上了四个小时的返程汽车。 回到家时,已经是大半夜了,一天水米未进的李玄,一头扎倒在床上,当晚发起了高烧,一烧就是三天三夜。 昏迷的时候,李玄反反覆覆的梦见彭远征,彭远征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站在他追不到的地方,等睁开眼时,才发现枕巾已经湿透了。 醒来的李玄,看到坐在床边哭红眼圈的母亲。 母亲笑着告诉他一件事,他觉醒了,是个嚮导。 李玄呆呆的坐在那里,他发现周围人的情绪没有勐烈的袭来,只像微弱的波浪一般轻轻浮动,一只蓝色的蝴蝶飞来,停在他的肩膀上,他知道了,这是他的精神体,和自己的能力一样,弱的不堪一击。 一星期后,家里给李玄整理好了去塔的行李。 但是李玄出发的日子,被推迟了几天,因为彭远征意外的回家探亲了。 “怎么这么急吼吼的赶回来,下个月就过年了,怎么不把探亲假一起用掉?”彭远征的母亲一边脱下彭远征的外套,一边唠叨着。 李玄只能远远的站在二楼楼梯顶上,朝彭远征挥挥手,未结合的哨兵和嚮导没有上级许可,不宜过近接触,这已经是他们能靠近的极限。 彭远征仰头看着李玄,新换的军装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却那样陌生,李玄心酸到了极点。 “你怎么瘦成这样。”彭远征第一句话这样说,李玄鼻子一酸,低了头,转身离开。 晚上,李玄的父母邀彭远征一家来吃饭,李玄独自缩在二楼卧室的床上,听着楼下欢笑的声音。 他听着彭远征吃完饭告别的声音,听到彭远征回家的声音,一直等到彭远征回到卧室,和父母道声晚安,然后对面那间卧室的灯暗下来。 李玄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彭远征?”李玄小声的喊着,他知道哨兵敏感的听觉能听到,可是对面没有反应。 “彭秃子!”李玄终于怒骂了一声,“过来!” 对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窗子一响,彭远征跳了进来。 “干嘛?”彭远征怯怯的声音。 第51页 “过来一起睡。”李玄狠狠地说。 “可是,我们是未结合的……” “少废话,上来!一人睡好冷!” 彭远征犹豫了片刻,还是听话的上了床,却背对着李玄躺下。 李玄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以前的彭远征,从来不会这样疏远自己,李玄咬咬牙,贴着彭远征躺下。 “你有好好吃饭吗?为什么瘦成这样?”黑暗里,彭远征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李玄有点哽咽,忍了忍,回答说:“前一阵病了。”彭远征沉默了一阵,忽然说:“前两天你是不是去军营找我了?” 李玄一愣,彭远征接着说:“有一天,我好像闻到了你的味道,但可能是我搞错了,你怎么会到那里去嘛。”彭远征呵呵的笑着,李玄的眼泪不知为什么流了下来。 接着,彭远徵信口说着哨兵学校里的趣事,李玄悄悄抬起手,抚上自己喉结上方的皮肤,狠狠的捏下去。 这就是李玄的计划。他在《哨兵嚮导生活指南》上看到过,这里是嚮导的腺体所在,释放嚮导素能激发哨兵的信息素,互动后会有结合热,在结合热的刺激下,哨兵一定会和嚮导结合。他要跟彭远徵结合,只要既成事实,彭远征就再也不会离开他,只要他能吸引彭远征过来。 可是,李玄几乎把那块皮肤掐出血来,彭远征依然,无动于衷,依然迳自的讲着哨兵学校的故事。 “每个月,塔会安排嚮导过来实习,会配合……他们的能力好差,五感被控制的乱七八糟,有一次,我们一个人差点被折腾到狂化,多亏军医是个资深的嚮导,然后……李玄?” 彭远征回过头,李玄忍不住抽泣,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仙儿,你怎么了?仙儿?” 李玄却只是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彭远征慌忙坐起来,伸手去扳李玄,摸到肩膀却像烫手一样缩了回来。 李玄怒了,哭着坐起来,一把推开彭远征,“彭秃子你个忘恩负义的!” “你,你干嘛?”彭远征被吓得半死,一屁股从床上坐到地上,李玄不依不饶,冲过去骑在彭远征身上。 “你别想跑,你跟我……”李玄伸手去扯开彭远征的上衣,撕拉一声扯个精光。 “仙儿,你干什么?你等一下,你等……” 李玄不顾彭远征的阻挡,伸手按住彭远征□□的胸膛,一瞬间强大的精神压力透过肌肤勐冲过来,李玄一声惊叫,捂着胸口缩成一团。 “你没事吧?”彭远征焦急的坐起来,“我的精神力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他们说会这样的,不能碰的!” 李玄愣了一会儿,呆呆的说,“因为我太弱了?” 彭远征沉默了。 李玄心痛的像碎掉一样,可是他不能接受,“我不管!你是我的!我不让你和别人结合!” 忽然泣不成声的李玄被惊喜的共鸣惊醒,抬起头看到彭远征的脸。 “你说什么?”彭远征的脸上闪着光。 “你聋啦?你没听见吗?我说你是我的!” 彭远征笑了,差一点冲过去抱住李玄,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摸摸李玄的发梢。 “笑什么笑?” 彭远征还是笑,那样子恨不得在地上打滚,“除了你,我还跟谁结合嘛?” 李玄一时语塞,噎在那里。“可是。” “我这不一听说你觉醒了就赶回来了嘛!”彭远征特无辜的说。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你以前明明都抱着我的……”李玄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能尴尬自己一辈子。 “我……怕忍不住……” “忍不住就上嘛!等什么啊!”李玄豁出去了。 “你刚才,如果我碰你,还不到时候,还要……”彭远征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你还只有17岁,没到法定年龄……” “你难道不能为了我,上一次军事法庭吗?” 彭远征傻了,赶忙瑶瑶头,然后点点头。 “那么你现在上了我!”李玄拉开上衣指着自己的胸口。 彭远征几乎要跪了,趴在李玄面前,“仙儿,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我们不能等等,我已经等了十多年了,我不差一年半年的。你是,不相信我吗?” 李玄抽了两声,又哭了出来,一只蓝色的蝴蝶从李玄的身后飘出来,闪了两下翅膀,停在彭远征的手上。 “这是……” “我的精神体。”李玄哽咽着说,彭远征的身后,一只勐虎缓缓走了出来。“配不上你,对吧。” 彭远征只惊讶的看着手上的蝴蝶。 “我配不上你,他们不会安排我和你结合的。” 彭远征一愣,抬头看着李玄。 “我要被送到东塔去,最远的一个塔,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强大的嚮导,就好像我们班那个女生,你们会产生结合热,然后结合,你会本能的爱上她。我们,不会再……所以,所以我想……”李玄说不下去了。 彭远征沉默了,他放下手,认真的看着李玄。 “所以你今天就想结合是吗?” 李玄哭着点点头,虽然他知道没希望了,他闭上眼睛。 忽然一阵强大的精神力靠近过来,李玄的嘴唇上感到柔软的挤压。 李玄睁开眼,面前是彭远征的笑容。 “我们结合吧。”彭远征这样说着。“你忍耐一下,我会努力控制的。” 李玄呆坐在那里,看着彭远征小心的脱掉自己的衣服。 “你不怕,军事法庭?” 彭远征笑了,“革命军人,死都不怕。” “但是……” “但是什么?” 李玄看着彭远征的笑脸,“上一次,你觉醒的那天,你想说的,如果,是什么?” 彭远征慢慢靠近李玄,在李玄耳边轻声说:“我想说,哪怕我是个哨兵,你是个普通人,我也要跟着你一辈子。” 李玄拉过彭远征,深深的吻上彭远征的嘴唇。 那一晚,李玄在彭远征的身下无法克制的颤抖,贴紧的皮肤上,彭远征的精神力像火一样滚烫,李玄一次次的索求彭远征的亲吻,仿佛能熄灭身体里的火焰。 汗珠从彭远征的额头上滚下来,他抚摸着李玄的入口,抖着声音问:“还行吗?” 李玄咬着嘴唇用力的点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确定过。 彭远征吻上李玄,然后挺起身,小心的顶进李玄的身体。 撕开身体的痛楚和汹涌而来的压力,让李玄哭出来,他双手抓紧彭远征的后背,拼命的摇着头,不肯让彭远征退出来。 第52页 直到彭远征狠心一顶,李玄的尖叫哽咽在喉咙里,两人的精神触丝疯狂的缠绕在一起,李玄的眼前看到一片生广阔的森林,那是彭远征的精神领域,一瞬间,腾起五彩斑斓的蝴蝶。 那一晚,彭远征要了李玄不知多少次,到了后来,两人神志模煳的相拥纠缠,只听得到彭远征无数遍的“爱你”,在李玄耳边无数遍的倾述着。 第二天早上,李玄废了,趴在床上手指都抬不起来,肩膀和脖颈上满是彭远征咬出来的牙印子。 彭远征心疼又不无得意的给李玄盖上被子,然后穿衣下楼。 果不其然,两家四位父母齐刷刷的坐在客厅里等他。 “做够了?”彭远征他爸冷着脸问。 “还行。”彭远征特坦然的走过去拿了杯水,坐在父母对面的椅子上。 “你们……” “爸,说多少都没用了。有什么事儿我担着,别难为仙儿,他……身体不好。” 彭远征他爸一拍桌子,把彭远征吓得一蹦。 “你知道私下结合是多大的罪吗?而且人家孩子还没满18岁!” 彭远征端坐在椅子上,咬紧了牙,反正他想好了,不管什么后果…… “唉,明天等玄子能起床了,你们俩赶紧去军部提个结合申请,孩子他妈,李玄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改好了吗?” “改好了,还好昨天办下来的。” “哎?”彭远征蒙逼的抬起头。 “早就知道,你俩早晚得搞出事来,当时我给你打电话,一说李玄觉醒的事儿,你马上就说要请假回家,我就知道了。你那点心思,我这当妈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哎,也好也好,我们家玄子也就不用大老远的跑到东塔去了,孩子他爸,能给他办个随军吗?让他跟远征住到哨兵学校里去。” “你等我打个电话,家里还有好酒吗?明儿我给战友送礼去。” 彭远征一脸蒙逼的看着面前四个做父母的拍拍屁股各忙各的去。 “你们,你们?” 彭远征他爸走过来,拍拍彭远征的肩膀,“这边的事儿有爸妈帮你兜着,你上去照顾李玄吧,这两天你悠着点。明天到了军部,记得一口咬定是小玄突髮结合热。” 彭远征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彭远征他妈走过来,递给彭远征一个小匣子,“拿着,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彭远征打开匣子,愣了一下,然后吃吃的傻乐。 那边李玄他爸招唿的声音:“亲家,走了,走了,饭店订好位置了。” 彭远征他爸拍拍彭远征的肩膀,“上去吧。” 彭远征愣愣的走进卧室,李玄费力的转过头,“怎么?他们骂你了吗?” 彭远征走到床边,跪在李玄的身边。“明天收拾东西,我们一起走。” “很严重吗?如果要坐牢,我和你一起去。”李玄挣扎着想起身,被彭远征温柔的按了回去,然后拿出小匣子,慢慢的打开。 “去哨兵学校,我们一起。” 李玄还在愣着,彭远征拉过李玄的手,从匣子中取出一枚古老的银戒指,小心翼翼的套在李玄的无名指上。 第52章 黑金 “呜啊啊啊啊——!”漆黑的山洞里,响起男人撕心裂肺的狂叫。 在江流的面前,地藏疯了一样把头撞向岩壁,坚硬的岩层被撞烈,碎石沉重的砸在地藏的身上。 “地藏,地藏你冷静点啊。”江流扑上去拉住地藏的胳膊,骇人的精神力仿佛火焰一样燃烧过来。 感官过载。 没日没夜的战斗和精神上的刺激,让地藏即将躁狂! 江流忍住灼人的精神力抱住地藏的胳膊,“别怕,我帮你疏导!” 疯狂中的地藏身体一震,接着怒吼一声,把江流摔在地上。 “走啊!走啊!”地藏抱着头,像野兽一样嚎叫,声音震落洞顶的沙石。 “他会来,很快,你走,逃走。”地藏冷静片刻,喘息着对江流说,抬起头,江流看到地藏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我是怪物,我害了你,是我的错,你离开,我快不行,控制不住!” 江流摇摇头,“你不是怪物。” “啊————!”地藏再一次嚎叫起来,把身体撞向岩石。 江流感到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在他的眼里,地藏不是一个骇人的哨兵,只是一个在痛苦中无助哀嚎的孩子。 地藏抬起头,撞破额头流下满脸鲜血,双眼充血,失去理智的朝江流扑来。 江流没有躲闪,张开双臂,将扑来的地藏拥在怀里,肩膀上钻心的剧痛,地藏疯狂的犬齿刺破江流的皮肤。 “没事的,我来保护你。”江流抚摸上地藏骯脏凌乱的黑髮,闭上眼将全部的精神触丝释放开来,紧紧的包裹住地藏,如泉水般深入他燃烧的精神领域。 地藏,阴冷黑暗的高山,在崩塌的边缘。 一幕幕记忆碎片向江流涌来。 他看到满身是血的地藏,脚下是层叠的尸体。濒临发疯的地藏,被关在铁笼里扔向战场,在疯狂中砍杀面前的一切。 “黑暗哨兵的秘密武器……死神……杀戮的工具……怪物……怪物……怪物……” 在抽搐中,地藏被绑在床上,蒙住双眼。 “又不中用了,这次是哪个?” “反正愿意为主献身的小嚮导有的是。” 年幼的嚮导爬上地藏的身体,注射了药物的嚮导,嚮导素向泉水一样释放。 “主啊!”在超量的精神力的炙烤下,嚮导狂热的哀叫。 清晨,如同被榨干的一般,弱小的身体在地藏的面前,被抬出房间。 无尽的哀伤,看不到出路的绝望。 在那颗炮弹落下时,地藏选择闭上眼睛。 江流的眼泪夺眶而出,更紧的抱住地藏的身体。 “这就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过去吗?” 江流解开自己的衣服,把更多赤luo的肌肤贴向地藏的身体,精神力透过肌肤毫无保留的涌向地藏。 燃烧的的火焰,或是骯脏的黑暗,江流的精神力清水般沖刷过去,直到地藏的身体停止颤抖,牙齿离开江流的皮肉,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怀中的嚮导。 “地藏……”江流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地藏痛苦的挣扎,“不行,这样,西突,你逃不掉……” 江流摇摇头,“没有大唐,没有西突,只有我和你。” 江流闭上眼,把脸颊贴在地藏的胸膛上,压抑许久的结合热瞬间爆发,灼热的嚮导素如烈酒一般把地藏淹没。 地藏呆滞片刻,粗暴的吻上江流的嘴唇。 肩膀,胸前,江流敏感的皮肤上落下数不清的亲吻,地藏带着沉重的唿吸,贪婪的舔舐江流喉结上方的皮肤,浓厚的嚮导素进入地藏的体内,哨兵的结合热坚定而不可逆转的涌上高峰。 第53页 精神结合的过程,像惊险而未知的旅程,每一根精神触丝的连结都给江流带来全身的战慄,江流像在欲望高峰一般,仰头□□出声,渴求,恐惧,都随着哨兵的到来烟消云散,战争,国家,一切都如流星般从意识的大幕上划过。 “地藏,我只要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了……”江流失神的□□,化作呢喃的痴语。 一个白髮白衣的女孩出现在漆黑的山洞中,无声的站在江流的身后,地藏的面前。 “啊——”女孩张开嘴,第一次发出空灵的声响。 岩洞的外面,远处隐约传来敌军嘶哑的唿喊。 地藏抬起头,看着女孩纯白无底的瞳孔。 女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化作一把纯白的军刀。 江流的身体被轻轻放在地上,他吃力的睁开眼,最后看到地藏的背影,地藏提起军刀,朝满身鲜血,一脸狰狞的白哨兵走去。地藏的身后,结合一半的精神触丝,带着闪烁的萤光飞散。 身后,大唐的军号远远的响起。 新历162年12月29日 大唐与西突主力部队,与西境山区进行最后一场战役。 在黄玉、蓝水等五个军区的援助下,大唐取得战役的胜利。 黑金军区的战役,消耗了西突绝大部分战斗力量。 战役后,西突与大唐求和,两国签订了和平协议。 战斗中,黑金军区几乎全军阵亡,黑金番号由皇室予以保留。 第53章 墓碑 新历165年,12月29号。 江流把一捧白花放在阵亡军人公墓的一处墓碑前。新制的白色嚮导制服,左胸上一颗黑色的军徽,金线缝制黑金的番号。 一处哨兵嚮导的合葬墓,黑色花岗岩和汉白玉镶嵌的而成的小小墓碑,一张黑白照片,十七岁的李玄和彭远征笑得淡然的幸福。 “三年了。”江流喃喃自语。 冬季的微风轻轻吹动江流的衣襟,远处拖拽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你果然很准时的来了啊。”温柔的声音,江流抬起头,高大的身影,褐色的长髮,丁诗扬拄着拐杖,缓缓靠近,半截空荡的裤管随风微微摇晃。当红音从尸体堆中把诗扬拖出来的时候,爆炸已经夺去了哨兵的一条腿和半张面孔。被半张面具覆盖的面孔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 “义肢用起来还是很难过。”丁诗扬笑着指指自己的右腿。“不过我想彭帅和李玄,应该不太在意我的形象吧。” “他们看到你终于不坐轮椅了,一定非常高兴。”江流微笑了,看着诗扬弯腰,把一束白色的百合放在墓碑前。 “他们是让世人尊敬的军人。”诗扬这样说着,两个人在墓碑前沉默着,站立良久。 “听说,你的结合申请终于批准了?”江流开口。 “恩。”诗扬点点头。 “恭喜你啊。”江流由衷的笑了,“对方是黄玉军区的首席嚮导,跟你很般配。” 诗扬仅存的一只眼睛,里面闪过黯淡的目光。“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我这样的残废。” “不会的。”江流开口,却不知如何安慰,战争所带来的伤口,是那样触目惊心。 “别谈我了,你呢?”丁诗扬轻松的笑笑,转移话题。“听说明年你就是嚮导学校的校长了?以后要叫你江校长了?” 江流有些不知所措,“哪有,还不是红音一定要给我安排!” “不会,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没有人会质疑红音首相的判断。”丁诗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话说她是不是要生了?” “恩,下个月,我们到时一起去看她吧。”江流笑着点头,时间在缓缓过去,很多战争带来的伤口终将癒合吧。 “你呢?什么时候考虑结合的事?”诗扬终于谈到了这个话题。“大唐首席嚮导,还是单身,听说你的结合申请,都把生活指导部的信箱塞满了。” “我还,不想……”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死了。” 江流的心头勐然一痛,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不会的。” 那个夜晚,只记得那个离开的背影。不完整的连结在结合的过程中被撕裂,江流在战地医院里度过两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他恢復意识时,一切都结束了,破碎的连结已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 三年,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回去吧。”江流抬起头,“今晚有大唐和西突签订外交协议的晚宴,据说西突的使团已经到了。” 抬头的一剎那,江流静止在原地,世间万物都静止在那一刻。 远处,墓园的门口,高大的身影,一身黑色的制服。 一只军帽被取下,却因颤抖的手而掉在地上。 “江流。”低沉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深山。 江流抛下一切,扑向那个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先这么完结吧。大家有看够?(ps,不琢磨如v了,大家看完了给扔个地雷什么的。) 第二部 ……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