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攻武略之君臣策》 第1页 《文攻武略之君臣策(出书版)》作者:若兮【完结+番外】 文案: 裴圣语身为当朝皇帝,照理说没什么得不到的, 可偏偏就是有──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古板太史令! 看得到吃不到那么多年,他都快憋出病了, 自尊却又不容许他下旨强抢民「男」, 不得已的他只好暂时牺牲自己和别人搞暧昧, 想藉此刺激一下那位苦守礼义廉耻的美太史, 谁知目的是达成了,可是……怎么「位置」好像不太对?! 「呃、秋雨,等一下……朕有点古怪……」 抱着头,裴圣语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越来越晕,脑中出现的,全是过去看过的春宫图。 『不!过去我太胆小,什么也放不开,所以你才会讨厌我、丢弃我,对吗?』 柳秋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直盯着他不放,一边质问。 「你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了? 『语哥哥……就一次,好吗?』柳秋雨微微颤抖着吻上他。 「好热……」裴圣语觉得自己快被火烧融了。「刚才……你是不是……给朕吃了什么?」 『我……我很抱歉。』爬上床,柳秋雨轻而易举的将他压在身下…… 【 正文—— 楔子 东篱建元十四年冬,皇帝猝死,太子年方十岁,仓卒登基,坐压不住朝政,由其母李氏代劳国事,其大肆提拔李氏血亲,因此李氏一族达到前 所未有的繁华,势力益发雄厚,大有盖过朝廷替代君王之意。 新历元年,建元十五年秋,李氏一族意图谋反,却被人先一步揭发,先帝之弟肃亲王举兵讨伐,双方激战数月,终于攻入国都圣麟。 叛军仓皇而逃之际,掳走幼帝以做人质,肃亲王亲自率兵追赶,最后顺利将李氏一族一网打尽,但幼帝不幸命丧兵荒马乱之中,其母被捕。 回朝后,肃亲王短暂登基,重整朝纲,废李氏太后之位,其余李氏族人满门抄斩,之后退位,重立先皇次子裴圣语为新君,并令昔日心腹大臣 协助左右,自己留书一封,言明愧对先皇和幼帝,所以从此不再过问朝事,飘泊江湖而去…… 第一章 东篱皇宫中,一人凭栏而立,手里捧着书卷。 此人身材娇小,有张雪白的瓜子脸,五官清秀,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尚称稚嫩的脸上却显出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放下手中书卷,柳秋雨明亮的眼眸稍稍黯淡几分。 这一段歷史他早已读得滚瓜烂熟,他的父亲,也就是前宰相柳何明,便是当年肃亲王提拔的摄政大臣之一。 柳氏一族多出忠良,父亲对国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态度,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植下忠君报国的理念,他也从一个小小的侍读爬到今日太史令 的官位上,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而这也不止是为了这个国家,还为了那个人…… 「柳大人,陛下有请。」屋外细雨纷飞,一名穿深红衣衫的内官低声传达。 那个人的旨意,他自然违抗不了,收拾了下桌上随意摆放的旧书籍,他便跟随着内宫出了门。 东篱的富庶天下闻名,文武名臣也让天下诸国眼红,可是令东篱王裴圣语最头痛的,正是他的左膀右臂!那两位大人每天必吵,吵得他心情异 常烦躁,而当他烦躁到了极点,就会找柳秋雨来解闷。 嘆了口气,柳秋雨很是无奈。自己也就只能任凭那人捉弄了,谁叫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呢? 「微臣柳秋雨,见过陛下。」一踏进御书房,他便按照礼节跪拜,可膝盖还没着地,就被拉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裴圣语那双狭长的眸里带 着一丝笑意。 「秋雨,朕不是说了,没人的时候不用如此多礼。」他将人扶起。 柳秋雨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王,不明白对方又要做什么,为什么今日的心情会如此之好。 「秋雨,你说,若是男子与男子成婚,结果会如何?」裴圣语早已屏退众人,此时御书房里只有他们君臣俩,他一点也不顾规矩的跳到书桌上 坐着,也只有这时,他才能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陛下可是在开玩笑?」柳秋雨蹙眉。东篱王偏偏是这古怪性子,他们柳家的心血註定白费了。 父亲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惦念不忘的就是东篱王,他说:「雨儿,王,就只能……拜託你了……一定要……好好的……跟随着陛下……陛下 的旨意……不可违抗……」 陛下的旨意不可违抗,但是这位陛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稳重成熟,私底下却是个喜欢胡闹的傻瓜啊! 这样的评价,柳秋雨只能憋在心里,说不出口,因为对方是王,自己是臣子,不能不敬。 「朕哪有开玩笑。再说,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和朕立了个婚约……』裴圣语笑了,勐地凑到他耳边,很满意的看见他红了耳朵。 「那是儿时的玩笑话,陛下不可当真!」柳秋雨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那人尴尬又暧昧的接触。 「玩笑话?柳爱卿莫非没有听说过君无戏言?」裴圣语不满的盯着他,「朕可是非常清楚的记得,爱卿说要以身相许,嫁朕为妃,而朕当时就 已经立即同意,准了爱卿所奏,立爱卿为朕的第一爱妃……难道你认为朕只是随意说说吗?」 「陛下!」柳秋雨再也无法忍下去,提高了声音,「国法不容,望陛下不要再开玩笑!」 无论国法或家规,从来没有说过男子能够和男子成亲,在民间,或许有同性相好者,但大多也都是偷偷摸摸地藏着掩着,可裴圣语的身份却是 东篱的王,王又怎么能够带头破了祖宗的法,坏了民风。 「国法?如果国法说可以,你就愿意遵守诺言?」裴圣语微微一皱眉,但转瞬又化做自信的笑。法,不也是人定的? 「我东篱从未有过同性成亲的先例,望陛下不要随意破坏传统……」柳秋雨索性又一次的跪了下去,这一回,膝盖着实落了地,磕在了冰冷的 地面上。 「传统?那么如果有了先例,你就愿意遵守诺言?」裴圣语有些烦恼。法可以变,但是这先例又让他去哪里去找出来呢? 「……陛下若无他事,恕臣暂且告退。」抬起头,他冷漠的看了一眼眼前人,之后便是一个叩拜。 「秋雨……」等他再起身的时候,整个身子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子里唿吸到的,尽是那人熟悉的味道。 「陛下,请不要这样……」他极力扭动着身子,却挣脱不开裴圣语的怀抱,最后只能嘆了口气,「陛下,你若是如果真的要抱微臣,就请下令 要求微臣不动。」 此话一出,裴圣语的身子一僵,随后就稍稍松开了手,满脸失望。「你知道朕不会那样要求你,你明知道朕不会强求……」 「那就请陛下放开微臣。」柳秋雨冷冷的回答。若是这人真的下旨,自己必定不会违抗,就算他要做任何事,自己也只能奉陪到底,因为他是 王…… 裴圣语深深的嘆了口气,「好吧,你退下吧……」 柳秋雨一听,便又一次行了礼,退出御书房,就在他即将走出门的时候,身后的人又突地出了声,声音中没了方才的沮丧,反倒还透着欢快的 笑意。 「朕不会下旨,但也不会放弃,朕一定会找到那个先例给你看!」 翻了翻白眼,柳秋雨没再多说什么,当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跨步离去。 只是出了门,一离开那人视线后,他又紧紧的捂住胸口。 心脏,好痛…… 那人是王,是自己的主人,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自己就知道,此生心里只能有他一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要围绕着那人转动,自己,已经没有 了自由。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要看着他登基,看着他亲政,也要看着他纳妃、生子,自己在那人的生命里,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对方永远都不会 有只属于自己的一天,因为他是王…… 幼年心思毕竟单纯,竟然想也没想就表露自己真正的心思,所以才有了那人时常用来取笑自己的话柄,但他可想过,这样的嘲弄对自己而言是 多么的痛苦? 他不会想到吧,因为,他是君,而他是臣,君为臣纲,臣只能绕着君转,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妄想…… 裴圣语坐在桌案边,手指点着桌面,黑浓的眉毛连成一线。 他很是不悦。那小子到底在害怕什么?他明明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有意思,可是却又始终犹豫不决,总是小心躲避着自己的碰触…… 过去的柳秋雨明明比现在直慡,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是他永生难忘的,只是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同性成婚……」苦思许久,最后他也只能看着窗外的绿树发呆,失神。 ◇ 几日后,御书房里依旧是那么热闹。 横跨东篱的江河大坝年久失修,一旦到了雨季,蓄水过高,便有决堤的危险。 工部尚书刚刚上奏完此事,裴圣语的得力助手宰相洛风扬和将军宫墨遥便又因此事开始了一场新的口舌之战。 冷眼看着他们,裴圣语并不多言,习惯性的又头痛起来。他这两位天下无双的文臣武将,每日尽给他增添烦恼,仗着和自己私下的交情,完全 不把他这位九五之尊放在眼里,只知道吵闹不休。 果真,他的沉默使得那两人更加肆意而为,越吵越过份,裴圣语不禁嘆了口气。看来,今日这两人又免不了诉诸武力了。 没多久,不出他所料,洛风扬因为受不了宫墨遥乱骂人的刺激,气得满脸通红,身体直发颤,一字一顿的喝道:「宫、墨、遥!你——」 顷刻之间,御书房里乱成一团,闻名天下的文臣武将再度扭打在一起,死死纠缠着,吓得新来的宫女太监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裴圣语懒懒的坐在金色龙椅上,单手托住下巴。这两人的打闹他毫不意外,就任由他们打去,现在还是自己找事做吧。他的眼睛又看向右手边 第2页 臣子中的一个小个子。 柳秋雨面无表情的看着仍在扭打的宰相和将军,眼里泛着淡淡的光芒。 可突地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视线,他稍微抬起头,正好和裴圣语对上眼,不由得一愣,嘴也稍稍张了张,但随后又立即低下头。 裴圣语忽然心生一计,笑了笑。「哼哼……」 「陛下……」一旁的内务总管跟随他多年,只消主子的一个眼神就能猜想到他有了好主意,便上前来,弯着腰,听候圣命。 「刘公公,朕这两位卿家是不是都尚未婚娶?」他喜上眉梢。若是凑和了这两个,那关于同性成亲的问题,岂不都迎刃而解了? 刘公公没有想到主子会在这时提出这么个古怪的问题,怔愣了会后才低头小声答道:「回陛下,是。」 「哼哼……那好,好啊!」裴圣语的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提笔,在桌案上奋笔疾书,潦潦糙糙数笔墨迹过后,印上国玺,一道临时起糙的 圣旨当即完成。 将圣旨递交给刘公公,他不怀好意的笑道:「给我宣读下去!」 ◇ 不顾众臣议论纷纷,也不管宫墨遥和洛风扬黑了的脸,裴圣语心情愉快的离开御书房,回到自己的寝宫。 柳秋雨是唯一能跟上他的臣子,他侧立在旁,心里忐忑不安,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胡闹,下旨让那失和的两位重臣择日成婚。 他明白裴圣语的意思,为了和自己呕气,这人前些天竟然还修改了国法,不知道地下有知的父亲听闻此事后,会不会大骂自己祸国殃民? 寝宫里,在裴圣语屏退所有宫人后,最后只剩下他和柳秋雨君臣两人。 他笑了笑,随意抽取出身边的一幅画卷,一边欣赏一边问:「秋雨可是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柳秋雨上前弯腰行礼,沉着的回答,「臣恳请陛下撤回让宰相大人和将军大人成亲的圣旨。」 「哦?」笑弯了眉毛,裴圣语的语气颇为调皮,「为何?」 「礼法不容。」 似是早已知道他会这么说,裴圣语立即接话,「论礼,这两人成亲是按照一般婚嫁之礼进行,有何不容?而法,我也已经令人改动过了国法, 这几日就会颁布下去,又有什么不妥?」 抬起头,柳秋雨微微咬着嘴唇:心里的怒火狂燃,却还是忍耐住,只是皱着眉,认真的说教,「陛下不过是想藉此来反驳微臣,又何必连累宰 相和将军?自古礼法相传,子嗣延续,若是让男子相互成亲,又如何能够繁衍后代?陛下此举是害了洛大人和宫将军,微臣以为万万不可…… 」 「哗啦」一声,画卷被粗鲁的碰翻在地,裴圣语紧紧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目光犀利的盯着那张变得惨白的脸。 「爱卿年纪轻轻,怎么和那些老傢伙们一样罗唆?」感觉到对方微微发颤,裴圣语立即松开手,又逼迫自己面带微笑,微微整理了一下柳秋雨 的衣领。 柳秋雨知道这人已经动了气,急忙跪下,「臣罪该万死!」 陛下的旨意不可违抗……但是如果陛下的旨意和道德礼教完全相悖呢?柳秋雨无从选择,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看着面前人诚惶诚恐的模样,裴圣语沉默了半天,才苦笑道:「朕不认为这么安排会害了洛宰相和宫将军,他们俩的事情你们都看不清,但是 朕在高台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爱卿不用替他们担心,他们或许会有一阵子不适应,但朕相信,最终他们会获得幸福,只要幸福了,其他 一切就无所谓了不是吗?就算没有子嗣,他们也能开心的过每一天……」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带着点惆怅。 柳秋雨一愣,抬起头,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憔悴了不少。莫非是最近太过劳累?还是自己这个太史令的职责没尽好,让他觉得头痛?或是 …… 裴圣语看着那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关切的盯着自己,恨不得伸出手将他拽入怀里好好蹂躏一番,以惩罚他对自己一片真心的践踏。 但是现在还不能,在没有让他正视自己的心情之前,他并不打算给他太沉重的压力,也因此现在只能把苦闷吞进肚子。 「朕这么为臣子们考虑,可是,又有谁能够替朕考虑一下幸福呢?」 「……如果陛下需要,微臣愿意负责为陛下徵选佳丽入宫。陛下今年也的确是该纳妃封后了。」听见他的话,柳秋雨心一紧,暗自深吸口气, 低声答道,声音很平稳。 裴圣语勐地握住椅背,手指关节一阵发白,但最终还是放开了手,稍稍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表情变得很是悠闲自得。 「那可真是要辛苦柳爱卿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如同戴上了一张假面具。 柳秋雨稍稍抬头,看见他的笑,听着那声客套的「柳爱卿」,心中苦涩更甚。 「微臣必将极尽所能竭尽所能。」他不愿再多看,立即收回自己的目光。 托着下巴,裴圣语露出慵懒的神色,朝着身旁那堆乱七八糟的画卷一指。「喏,那些就是各位大臣们推荐的美女佳丽,朕早已看得两眼发酸, 就是无从选择,不如就请柳爱卿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替朕选些妃子出来,如何?」 柳秋雨颤了下身子,却又立即答道:「臣必不辜负陛下旨意!」 「好,好,好……相信你不会辜负朕……」他轻轻的回答,一面挥了挥手,「你可以退下了,柳爱卿。保重身体,别累着。」 柳秋雨木然的点了点头,行了礼,小心谨慎的抱起画卷,慢慢退出寝宫。 当他走远之后,裴圣语忽然伏案大笑,只是笑声中,夹着一丝苦涩。 第二章 柳秋雨抱着画卷慢慢走在长廊上,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手里抱着的,或许其中有一卷画像就是那人将来的妻子…… 这份责任过于沉重,压得心底隐隐作痛,痛得他鼻子发酸,委屈的泪水不听话的在眼眶中打转。 「柳大人。」一旁有人轻轻的唤。 柳秋雨正恍惚的走着,被这声叫唤吓得差点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都摔掉,他慌乱的稳住身子,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俊美青年 。 「下官见过宰相大人!」认出叫住自己的,正是被自己害惨的宰相洛风扬,他立即朝对方行了一礼。 洛风扬轻轻一笑,拉住了他,「柳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刚刚见柳大人心事重重,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柳秋雨咬了咬嘴唇,自己真是不会隐藏心情,竟然连洛大人都看出来他此刻的失落,「下官只是……身体欠佳。」 见他低下眼,洛风扬也知道对方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便转了个话题,「柳大人是刚刚从陛下那里过来的吧?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柳秋雨一愣,接着强自镇定的回答,「是陛下要下官替他选秀,所以这些都是大臣们呈上的佳丽画卷。」 「选秀?」睁大了双眼,洛风扬眉头一皱,心里暗自猜测着东篱王的用意。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起选秀之事,而且还偏偏是让柳秋雨来做? 主子兼好友对这柳太史的心意,他早已看出来,就如他也早就发现自己对宫墨遥心思不纯一样。 他有些好奇,就算东篱王是想刺激一下面前这位有些木讷,还满口道德礼仪的柳太史,这样的方式会不会也太过剧烈了些?而那人又怎么会不 心疼? 柳秋雨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洛风扬尴尬的一笑,「我只是很好奇陛下为什么会忽然要选秀,他不是一直都很反对此事吗?」 「陛下已二十有余,当年先皇二十岁时,早就有了三位皇子,为了社稷,陛下的确是应该纳妃了……」柳秋雨喃喃道,眼神却望向别处。 是啊,这样的安排着实合情合理,就算是父亲在世,此时也必定会为那人的婚事操劳,但是为什么一想到那人要娶妻,自己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明明那人一成亲,自己就可以轻松的逃开全部的压力,为什么会…… 「这样啊……」看他一脸愁容,洛风扬抚着自己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如此,总算看出了一些端倪。 「正好我闲着无事,不如就陪柳大人一起替陛下操劳好了。」洛风扬一边笑道,一边伸手要替柳秋雨分担手里捧着的画卷。 「不必劳烦洛大人,下官自己来便可以……」柳秋雨谦让着,身子一转,避开他的手,但却有一卷画轴不慎掉落在地。 画卷一落地,就顺着地面铺展开来,两人定睛一看,却都是一愣。 画上哪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倾国佳丽,分明是一张活色生香的春宫艷图! 柳秋雨脸一白,慌张的想捡起画,但急匆匆的一倾身,手中画卷竟全都落下来,散了一地。 顷刻间,长廊上瀰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急得柳秋雨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又不敢唤宫人们来帮忙。 一旁的洛风扬低下身,和他一起收拾残局,肚子里却憋着笑。这大概是好友的另一场恶作剧吧! 「太史大人,你有没有发现,这画上的人全都是男性……」他笑着指向自己身边的一幅春宫图,一面看向柳秋雨。 柳秋雨的脸更是由白变红,一把抢过那幅画,狠狠的卷了起来,一面闭着眼睛,像是念经一般的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洛风扬看着他惊惶失措的模样,暗自发笑,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官袍,故意嘆了口气,「唉,看来陛下根本就不是真心要选秀,柳大人这下是不 是放心许多了?」 柳秋雨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将画卷重新抱回怀里,不满的说:「若是陛下不愿选秀,下官才更是头疼!下官这就回去找陛下,洛大人若是要出 宫,恕下官不送,告辞!」说完,抱着画卷转身就走。 洛风扬站在他的身后苦笑,看来他是生自己的气了,那么,暂时就不提醒他此时去找那人,只会是羊入虎口吧。 裴圣语早已料到柳秋雨会折返回来,只不过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当柳秋雨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慢条斯理的提笔做画,见对方满脸通红,气势汹汹,立刻知道他已经看过了那些「美人图」。 「柳大人,朕虽然给了你入宫不需通报的特权,但你好歹也先敲下门知会一声吧,莫非这就是你柳家的礼教?」裴圣语故意抬眼看了下他,然 第3页 后继续埋头做画,完全没有愧疚的表情。 气极的柳秋雨只得咬着下唇,不甚甘心的跪拜,「臣一时情急,忘了礼数,望陛下恕罪!」 「算了,起来吧。」裴圣语这才停笔,「这么快折回,莫非柳爱卿已经替朕选好了妃子?」 「陛下!」一提起此事,怒气就不断冲上脑子,如果不是还存着一丝理智,他恐怕早已犯下殴君大罪。 气沖沖的将画卷展开,他指着那一幅幅肉慾横流的画怒斥。「陛下可是在开微臣玩笑?!」 裴圣语瞥了眼画,笑得更不正经。「哎呀,怎么这些美人图到了爱卿面前就变得不堪入目了?爱卿把这些东西拿来给朕看,是不是在暗示朕什 么?」 「陛下!」柳秋雨火冒三丈,怒髮冲冠,牙齿咬得咯吱响,死死的瞪着他。 欣赏着他动怒的神色,裴圣语笑着走上前,「爱卿这么气恼,是不是怪朕现在才注意到爱卿的心意?」 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他坏坏一笑,凑上唇,在柳秋雨的唇瓣上亲昵地蹭了蹭。 柳秋雨顿时睁大了双眼,惊愕的忘了反抗。 裴圣语抚着他的脸颊,依旧开着玩笑,「好了,柳爱卿对朕一番爱意,朕已经感受到,爱卿不用这么热切的盯着朕看。」 柳秋雨这才回神,使劲推开身前人,满脸通红的怒吼。「陛下!如果陛下再恣意而为,使秋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秋雨只能以死谢罪!」 「你竟然敢用死来要胁朕……」裴圣语面色一变,怒不可遏地大声质问,吓得柳秋雨垂下头,不再言语。 看出他的惊慌,裴圣语的气迅速消了大半,面对这人,他也只能将一再被拒绝的爱恋当成磨练吞下肚了。 或许真是自己太过焦急,明明知道对方是个思想保守、顽冥不化的木头,这样的挑逗玩弄只会让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却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 渴望……是他不对。 嘆口气,他将柳秋雨抱入怀中,察觉他又要挣扎,他难得认真的在对方耳边低语。「别动,就这样让朕抱一会儿……」 磁性的嗓音震动着耳膜,柳秋雨其实并不排斥这温暖的怀抱,但是古旧的思想却又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亲密,只能鸵鸟的将这话当作圣旨,是 圣旨的话,就不能违抗了。 渐渐平息了心中的不安,他如同自我安慰般喃喃自语。「微臣遵旨……』 裴圣语一震,苦涩地轻问:「这也算是圣旨?」随后便松开了手,轻轻将他推离自己的怀里。 冷风袭来,吹得柳秋雨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他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忍不住眷恋起他的体温。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近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了?每一次都是自己挣扎着推开,或者用言语逼走他…… 这人会不会因此而感到伤心? 柳秋雨下意识的抬起眼,看向裴圣语,只见他淡淡一笑,表情陌生僵硬的让柳秋雨心里一揪。 「柳爱卿放心,朕以后不会再随意开爱卿的玩笑了。毕竟大家都已经成年,早就过了随意玩闹的年纪,只是朕一直放不开而已,既然爱卿无法 忍受,朕当然也不会这么不识趣,继续死缠烂打。」 一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如同他在大堂之上一样。 「难为爱卿一直陪朕这么多年,朕必定让爱卿很为难吧?爱卿尽管放心,以后朕不会再让爱卿头疼了,爱卿所言甚是,朕的确该成亲纳妃,不 然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裴圣语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 柳秋雨却一直盯着他的脸,只希望他告诉自己,现在所说的话也全部是在开玩笑。 「柳爱卿怎么了?为什么发愣?」裴圣语看着他,勉强勾起唇。 柳秋雨立即晃了晃脑袋,垂下头,「臣没事……若陛下真是如此想法,微臣感到万分……欣慰。」 不知为何,话变得有些拗口,让一向习惯了这些敬语的柳秋雨也不免结巴。 「……朕也是该稍微成长些了,不然你们这些臣子岂不是要在背后笑话朕?唉,柳爱卿以后不必这么紧张,朕不会再随便碰你。」除非是你自 己愿意。 听了这话,柳秋雨先是松了口气,好像不见了不少压力,但是下一刻,心里又难受得紧。 难道一切就真的这么轻松结束了?他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抱着自己,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不会再和自己那样亲密……不过那样,不正好是 自己希望的吗? 只要忽略那些不该有的情愫,就可以解脱了…… 「微臣为陛下感到高兴,如果没有别的事,微臣就暂时告退了。」 「柳爱卿请便。」裴圣语托着腮,看着他一步步小心的退出去,等心上人再次消失后,才重重嘆了一声,将桌案上的画卷拿了起来,细细观看 。 画中,一个娇小身影几乎要没入花丛,那人举着书卷,一脸认真的读着,一点也不在乎周围翩翩飞舞的七彩蝴蝶。 手指抚上画中人的脸,裴圣语脸上也露出一丝落寞。那人真的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是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的吗? 要捕捉到那人的心,似乎比想像中困难一些,不过……收起画卷,他忽地一笑,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 ◇ 接下来的日子真可用「焕然一新」来形容,柳秋雨觉得自己清闲了许多,每天下朝后,就可以安静的窝在书堆里看书,没有人会来打扰自己。 但是,习惯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改变的,每当听到脚步声,他都会忍不住抬起头,看是不是东篱王派来传召自己的宫人。 不过,自从那一天起,裴圣语再也没有宣他前去御书房过。 捧着书本,心思却始终无法定在书页上,总是看着看着,眼睛就会飘向窗外。 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柳秋雨总是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频频出错,共事的几位大人无不嘆气摇头,说最近他似乎精神不太好 ,应该休息几日。 这时宰相和将军的大婚之日也悄然而临,众多文臣们近日私下讨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这两位大臣的婚事,柳秋雨虽然并不想听太多别人的私 事,却避免不了同屋共事的同僚在他面前嚼舌根。 「听说这几天都是将军送宰相回府呢,嘿嘿,据说那两位大人感情可好的,在马车上都能亲热起来……」 「那车夫说,整辆马车都晃动的厉害,真看不出来,这两人在朝堂上如此不合,私下竟然会是那种关系。」 「很早就有谣传,说宰相有喜好同性的癖好,对象大概就是将军吧?这两个傢伙还故意在大家面前吵闹不休,分明是欲盖弥彰!」 「还好陛下圣明,看出他们的诡计,直接让他们结成一家人,省得那两人天天在朝堂上大吵大闹,陛下这一手果然厉害,你说是不是啊,柳大 人?」一官员摸着鬍子看向柳秋雨,眼里带着嘲讽。 柳秋雨一惊,知道别人已经发现自己在偷听,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但同性成婚礼法不容,陛下此举明显不妥当,若让列祖列宗知晓…… 」 「柳大人,这可不是下官要说你了,你看看,我们这些老傢伙都没说什么,你在着急啥?」一个白鬍子老臣呵呵笑开,「陛下虽然平日看起来 有些顽劣,但他做事都很有道理,做出的决策往往都是有他的目的和用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大可以放心,只要顺着陛下的意做就行,你可千 万不要又傻傻的去和陛下进言,说此举不妥当什么的啊!」 「啊?」柳秋雨错愕的张大了嘴巴。他不明白,明明是一件一看就知道有错的事,大伙儿为什么还要为那个人辩解,说他是有目的,有计划的 ?! 「柳大人,看你这副表情,该不会已经……」白鬍子老臣苦笑,一边斜眼看向周围的众多臣子,众臣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东篱王 像平日那样频繁的传召柳太史,想必定是他这番进言惹怒龙颜,所以现在被冷落也是正常。 「唉,柳大人,做人,特别是做官,都不能这么直啊……」白鬍子老臣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你与陛下从小在一起,也不代表在陛 下的面前什么都可以说,这一点宰相就比你聪明,所以陛下也才更加仰仗宰相的意见吶。」 「……是我太过冲动。」低下头,柳秋雨双手紧紧抓着官袍,心里有一丝妒意。 洛风扬来到东篱不过八、九年的时间,自己却陪着东篱王十几年了,那个人为什么宁可选择依靠别人,也不愿意依靠自己呢?是自己的能力太 弱,不如宰相,还是自己的性格不如宰相那么讨人喜欢? 另外让他嫉妒的是,如果宰相真的喜欢宫将军,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仗着圣旨,无视天下人的鄙夷,还能接受满朝文武的祝福? 「陛下宣太史令柳大人觐见!」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通报,柳秋雨吓得一哆嗦,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跟随内官而去。 「微臣柳秋雨见过陛下。」来到御书房,他一面跪拜,一面偷偷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他几日以来都无法不想念的人,有些欣喜,但是看见对方的 脸后,又担忧起来。为什么他看起来瘦了,还那么憔悴? 「起来吧,柳爱卿,明天就是洛宰相和宫将军的大喜之日,朕也想亲自登门祝贺,柳太史替朕打理一下,明日和朕一起微服私访如何?」裴圣 语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哀乐。 柳秋雨不禁心慌,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反应比较迟钝,竟然摸不清他心里所想,也看不清他的用意,好像被一堵墙隔离在他的心房外,明明自 己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 「微臣遵旨,不知陛下要微臣准备什么?」按下心上恐慌,他力持镇定的低声问。 裴圣语嗯了一声,便一一说来,让他记下后,就打了个哈欠,挥挥衣袖要他退下。 柳秋雨有些失望,但对方所为的确是一个君王交代臣子办事的正常过程,除此之外,他还指望他对自己做什么?他自嘲的在心中问自己。 无心做事,回头他打理好主子交办的事后便望着窗外发呆。 虽然他并不想争宠,但至少希望能够成为君王的依靠,能够成为君王的得力助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只能打点些琐碎小事。 第4页 可是那个人偏偏不愿意依靠自己,有什么心事,宁可和洛宰相说也不会告诉自己,自己就是这么没用,不能让人信赖…… 失眠了一夜,次日一早他还是照样爬了起来,按照裴圣语所说,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小书僮,早早就到宫门外等候。 没一会儿,宫门稍稍打开了一道fèng,一身书生打扮的裴圣语钻了出来,见到他,微微一笑,嘘了一声,便带着他迅速离开皇宫。 出了皇宫没多久,朝阳才从山头上爬了出来,日晖洒在身上,让柳秋雨感受到了一点点温暖。 伸了伸懒腰,裴圣语忍着睡意往前走。今日因为洛风扬和宫墨遥成亲,他连早朝也免了,索性放众臣们一日假期,此时臣子们大概也都兴致勃 勃的守在将相府门口,打赌猜测究竟是谁娶谁嫁了吧?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又怎么能少得了他东篱王呢? 「陛下……」柳秋雨也有些困,他们比平日上朝时还早了半个时辰动身,他有些不明白,宰相和将军不是要巳时才会开始成亲之礼吗? 裴圣语忽然站住,一回头,靠近了柳秋雨几分,吓得他差点向后退去。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在柳秋雨的耳边低声说:「既然在宫外,就要记得喊朕为公子,或者少爷。」 「哦……」柳秋雨反应了过来,急忙点了点头,脸红了几分,「那……语少爷?」 「嗯,乖!」裴圣语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柳秋雨红着脸低下头,露出一大段白皙的脖子,看得裴圣语微微发愣,恨不得立即咬上两口。 「少……少爷……」直到他弱弱的唤了声,裴圣语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又 迷了心,失了魂,方才收回了手。 「好,今日我们就在圣麟城里好好转转,把平日在皇宫里吃不到的东西好好品尝一番,如何?」 「一切听凭少爷做主。」柳秋雨小声回答,头又习惯性的低了下去,却冷不防被一把抬起下巴。 「我说秋雨啊,现在是在皇宫之外,你就不用再摆出一副奴才嘴脸了,少爷我命令你给我一直抬着头,不准低下去!」裴圣语顽皮的笑着,一 面欣赏着眼前人微微发红的脸,和那双水灵灵的眼眸。 多少年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的观察过他,他竟然益发动人了……裴圣语忍不住在心底赞嘆。 柳秋雨急忙别开脸,从他的手心里挣脱,红着脸回答,「是,小的明白了。」 「好,那我们先去试试看那家的包子!」轻轻一点,他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小茶楼。 两人从包子铺吃到甜品铺,裴圣语从来没有在民间用过早膳,所以吃得津津有味,肚皮都快撑破。 看着面前的男人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拼命朝嘴里塞东西,柳秋雨差点忘了身份的笑出来。 但是他始终忍着,没敢作声。 裴圣语一面啃着点心,一面对他说:「秋雨,想笑就笑,何必忍着?」 他的表情很认真,但是嘴角却残留了不少碎屑,这副贪嘴的模样,怕是没几个人见到过,柳秋雨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笑,也没多想的就伸出了手 ,替他擦掉嘴角的残屑。 这亲密的举动让裴圣语一愣,他的惊讶也使柳秋雨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合宜,立即收回手。 「对……对不起,少爷……我……」他的脸发烫,怎么也说不完完整一句话。 「没关系,呵呵……」裴圣语微微一笑,心里却乐得半死,看来带他微服私访这一招是用对了,只有这样,秋雨才会随性而为,把自己的身份 给忘记。 抚着自己的唇,他意犹未尽,很希望对方再主动一点。 「秋雨,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眼里闪过一丝狡诈,他笑道。 「少爷要赌什么?」柳秋雨不知是计,还有些兴致,抬起了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今日是风扬和墨遥的大婚之日,我们不妨来赌赌看,他们究竟谁娶谁嫁?」裴圣语又咬了口糕点,一收摺扇指着对面的人,「你先说好了! 」 「少爷,赌注是什么?」柳秋雨摸了摸身上,顿时有些窘迫。自己今早出来的有些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两,手上也只有准备送给宰相和将军 的贺礼而已。 「一个吻怎么样?」刚说完,看柳秋雨的脸沉了下去,裴圣语急忙改口,「开玩笑的,不如就改为为对方做画?」 「好,就依少爷所言。」柳秋雨松了口气。做画自己很拿手,就算是输了也无妨,可如果是吻,无论输赢他都无法接受。 「呵呵,能得秋雨一画,也算是莫大荣幸啊……」裴圣语虽然口头上夸奖着,心里却很懊恼自己一见对方变了脸色就改口,比起画,他更想要 的是秋雨的吻和秋雨的心哪! 「还没开始赌,少爷怎么知道一定是我输?」他有些不服气,仔细盘算了下,洛宰相身形柔弱,但气势上并不输给宫将军,两人斗嘴,也始终 占上风,那么最后也应该是洛风扬说服宫墨遥才是。 「那我就赌洛大人迎娶,宫将军下嫁!」算定之后,他一脸自信的看着裴圣语。 裴圣语呵呵一笑,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那我就赌……同娶同嫁,不分彼此!」 「同娶同嫁,不分彼此?」柳秋雨疑惑的看向他。 裴圣语只是托着下巴,故意卖关子,「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柳秋雨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jian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真赌错了,刚刚的自信也瞬间消失。 第三章 为了这个赌局,裴圣语两二人很早就赶到将相府,果然看见了满朝文武都苦苦守在将相府门口。 他拉着柳秋雨躲到树下,静静看着自己的臣子们在他不在的时候,都是些什么样的姿态。 「下注,下注!买宰相娶的这边,压将军娶的那边!」 一人大声在人群里喊着,裴圣语定睛一看,不由笑了出来。 这位户部尚书还真是个财迷心窍的傢伙,竟然公然做庄开赌,就不怕自己治他个扰乱风纪的罪名吗? 「秋雨,给我把魏萧晶的位子抢过来。」他立刻交代。 柳秋雨嘆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王玩性大起,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只能领命前去,和魏萧晶一番激辩后,终于将对方说得头昏眼花,乖乖让出庄 家的位置。 看着各路大臣下注,柳秋雨稍微松了口气。多数人都和自己的意见一致,压宰相娶将军,若无意外,应该不会失手。 当喜庆队伍由远而近时,所有人莫不踮起脚尖观望,但是并没看见红色花轿,只见洛风扬与宫墨遥两人各乘一骑,胸前都绑着红色喜带,繫着 大红花领,一副新郎官的模样。 果真是同娶同嫁,不分彼此,就如裴圣语所预料的一样。 他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惊得众臣慌忙跪拜,顷刻间就跪了一地。 「秋雨,秋雨,我们到底赢了多少?」要众臣免礼,他又转身笑问,一脸得意之色。 柳秋雨只得无奈的拿出下注的册子,大声汇报战况,心里暗嘆,自己还是玩不过这位心思敏捷的王。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不再被他玩弄于股掌间 呢? 赢得了赌局后,裴圣语心情大好,笑呵呵的带领着众臣进入将相府内。 有了东篱王在,洛风扬和宫墨遥的成亲场面变得更加热闹,就和普通百姓家迎娶新妇一样。 柳秋雨在旁默默的看着那两人行礼对拜,心里好生羡慕,也有些惆怅,即便大伙因为把宫墨遥逗得涨红了脸而哄堂大笑,他也无法开心的笑出 声。 此时的心情,还不如早上和那人一起坐在街边吃小吃来得愉悦。 群臣在裴圣语的带领下,在将相府着实闹了好一阵。 柳秋雨一直静静坐在他身边,面前的美酒佳肴并未动多少,只是看着身穿红衣的洛风扬看得出了神。 若是那人也和自己一样是臣子就好,那么或许自己还有胆量去接近他,但也或许自己同样会因为礼教而将自己束缚起来,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柳爱卿,今天我们的赌局可是你输了哦!」举着酒杯,裴圣语突地转身朝他一笑。 他立即低头回答,「微臣记得,明日微臣就为陛下做画。」 「唉,早知道,当时朕就不该改了赌注,否则现在……」眯着眼,他脸上泛着红光,似是带了点醉意。 柳秋雨一抬头,便对上那双不甚清醒的眼眸,忍不住轻蹙起眉。「陛下醉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朕才没这么容易醉倒,朕现在很清醒,不如柳大人再和朕赌一局如何?」裴圣语说着,忽然拿着酒壶和酒杯往他的方向挪了过来。 柳秋雨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他靠自己更近,近到嘴唇几乎要贴上了他的脸。虽然心里紧张,只敢用眼角余光瞄对方,但他也不相信堂堂 东篱王会当着众臣的面对自己无礼。[3n5b论坛] 结果裴圣语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只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我们就来赌赌看,朕的这两位爱卿如果入了洞房,谁在上,谁在下?」 「陛下!」柳秋雨马上皱起眉一喝,满脸不苟同。「这种赌局实在是……」 实在是太荒谬不堪,难以入耳!他很想这样说,却见周围众臣都因他勐地冒出的喝斥而投来好奇的目光,急忙又消了声,低下头去。 其实刚刚刚才有一剎那,他以为对方会吻上来,所以现在心里竟然有些失望……失望什么呢?他不是巴不得对方对自己待之以礼吗?柳秋雨自 厌又矛盾的在心里数落自己。 但他也没想到对方满脑袋都是猥琐荒yin的想法,竟然还拿宰相和将军开这么大的玩笑! 「怎么,柳爱卿这么胆小,不敢赌吗?」无惧于他的冷脸,裴圣语笑着拿起柳秋雨的酒杯,「不行,怎么会如此懦弱,朕可要惩罚爱卿了,罚 酒罚酒!」 酒杯瞬间被填满,被迫接过杯子,柳秋雨有些无奈的看向眼前人。 裴圣语却乐呵呵的指着酒杯,「这可是命令!柳爱卿,还不给朕喝了这杯!」 一听见是命令,他微微一颤,皱着眉头将酒饮下,烈酒立时烧得他的喉咙一阵火辣,他忍不住捂住嘴,痛苦的忍受着陌生火烧般的感觉。 「这次我们就赌一个吻,怎么样?」 黄汤下肚,他正觉有些头晕,耳边却又传来那道低沉的嗓音,震得他更加晕眩了。 第5页 「不……不赌……」尽管不胜酒力的他已被酒气醺红双眼,仍尽力保持清醒,摇头拒绝。 「柳爱卿,你这可是想抗旨?不行,罚酒,罚酒!」裴圣语不满的挑起眉,在他身边服侍的刘公公立即将柳秋雨的酒杯再次斟满。 周围的人们看出主子似乎正在戏弄柳太史,也都跟着催促他喝酒,柳秋雨无奈,只能苦着脸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 只是这一杯下肚,他很快就连面前的男人都看不清楚了,只知道有人在自己眼前晃动,他立即捏了下自己的腿,要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 就这样醉倒。 「那我们赌一句真心话如何?输了的人一定要说实话,不能有所欺瞒。」笑了笑,裴圣语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朕决定把赌注压在宰相的身上 ,就赌今晚宰相必定能成功压住将军,怎么样,朕的胜算是不是很小?」 听见此言,柳秋雨忍不住撇嘴轻哼,像是很不屑,「怎么可能?宰相大人又没有什么盖世神功,怎么可能制住宫将军?」 洛风扬就和自己一样,身子柔弱,没什么力气,只懂得之乎者也,但是真要说,却又和自己不太一样,因为自己始终无法脱去身上沉重的礼教 枷锁,自由的去爱喜欢的人,但是洛风扬却能无畏地当着众人的面亲吻宫墨遥,这份勇气是他怎么也学不来的。 心里一苦,手下自觉的又摸上白玉酒杯,酒杯里早已又斟满了晶莹浓郁的美酒,就像是什么人流下的眼泪。 一口将那酒喝下,他也不管会不会酒后乱说话,至少醉了的时候,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而自己也才有个藉口放下心里沉重的包 袱。 「那就这么说定了,呵呵,朕正好有不少真心话想要告诉柳爱卿,爱卿这次可是稳赚不赔啊!」看着众人又把矛头指向新人,裴圣语只是看着 他们微笑,心里得意万分。秋雨还是太不了解风扬了,他不知道有时候狐狸比豺狼更可怕吗? 「柳爱卿……」一转头,正想继续逗逗那人,竟看见他抱着酒壶不停勐灌酒,吓得裴圣语急忙拉住他,「柳爱卿,喝这么多是会伤身的!」 决定放纵一回的柳秋雨满脸通红,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听见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只是不舒服的扯着自己的衣服,憨笑回答,「我……不会 醉……就算醉了……也好……」 衣领随着他不耐的动作越扯越开,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脖颈,裴圣语见了,脸色沉了片刻,接着立即站起身,朝群臣喝道:「到此为止,回宫! 」 众臣一听主子要走,便一起跪地,齐唿,「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圣语命人将柳秋雨一起带走,但但是看见侍卫们扶着他的时候,心中又有一丝不悦。这小子才喝一点酒就会发酒疯乱扯衣服吗?这要他之后 怎么放心再让他一个人? 命人把醉成一摊烂泥的柳秋雨送到自己的车辇上后,他捏着对方柔嫩的脸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非要躲着朕是吗?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 似乎感觉到痛,柳秋雨眉头一皱,侧过头,小声的哼了一声。 此时的他领口大敞,白皙的皮肤和诱人的锁骨尽数展现在裴圣语眼前,顿时令他有些口干舌燥,只能推了推不省人事的心上人,「秋雨,醒醒 !」 「嗯?」柳秋雨咕哝着翻了个身,直接把头靠到他腿边。 见状,裴圣语的心更是勐烈地跳动起来,几次想伸手抚摸他,却都在最后一刻忍住,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恐怕就很难再停止。 「你再不清醒的话,朕可能会忍不住要了你哦!」他有些无奈的要胁着。 谁知睡梦中的人却忽然一笑,毫不介意的喃喃道:「嘻嘻……要……」 该死!这小子分明是在勾引自己!感觉到理智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他死命握紧拳头,尽力的压制自己,就怕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但是柳秋雨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危险中,迷迷煳煳的一把拉住身边人的衣摆,将自己的脸深埋在对方的衣服中。 「可恶!」忍无可忍的裴圣语再也忍不住的俯下身,狠狠吻住那张红润的唇。 「嗯?」微微睁开双眼,柳秋雨眼里布满了迷惘,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但却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也只有在梦里,自己才敢去碰触那位高高在上的王,所以,现在只是一场美妙的梦,可以让自己肆意放纵的梦。 既是在梦中,他也不再矜持,情不自禁的搂住对方的脖子积极回应,吻得双颊绯红,原本清纯清冷的样貌,也变得分外娇媚。 无端飞来艷福的裴圣语喜上眉梢,捧着他的头,尽情享受着两情相悦的欢愉,直到将柳秋雨吻得天旋地转,才气息不稳的松开手。 「秋雨,你是不是也喜欢朕?」手指轻轻划过身前人的脖子,接着将他的衣衫拉得更开,露出雪白的胸膛,他轻声低问。 「唔……」柳秋雨侧过头,嘴角还带着笑容,小嘴微微一张,「语哥哥……喜欢……」 裴圣语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良久才又轻轻抚上柳秋雨的长髮,然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竟然连过去对他的称唿都唤出来,看样子,他是真的醉了…… ◇ 「雨儿,这位就是二殿下,以后你要陪着二殿下一起好好学习。」 父亲站在阳光中,微笑着看向他,柳秋雨往父亲的身后看过去,就见那位二殿下一言不发的看着别处。 人人都知现任东篱王偏爱太子,其余的皇子大多受到冷落,其中又以二殿下最甚,因为东篱王说次子生性古怪,是非难分,善恶莫辨,或许将 来还会威胁到太子。 但柳秋雨还小,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第一眼看见二殿下裴圣语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人并不快乐。 「你为什么不高兴?」第一次见面,他对那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可对方只是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立即转身离开。 「雨儿,二殿下很辛苦,所以你要好好的跟随他、照顾他,明白了吗?」父亲的嘱咐,很快让满心委屈的他振作起来。 自己是柳家的孩子,而柳家世世代代都服侍着东篱王族,眼下,照顾二殿下就是自己的第一项任务。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追随着二殿下的脚步。无论是读书、习武,他都紧紧跟着不放。 但裴圣语自始至终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在别的孩子眼里,柳秋雨就像是个傻瓜,总跟着一个不理睬他的傢伙团团转。 嘲笑、辱骂,声声刺入柳秋雨的心里,但是他依旧不放弃,想着自己的第一项任务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二殿下,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终于有一天,裴圣语不再到处奔走,静下心坐在树荫下看书,柳秋雨便趁机将多日以来的困惑问出口。 他却依旧自顾自翻着书本,也不看他一眼,就当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嘟了嘟嘴,柳秋雨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可是不轻易放弃的他又坐到他身边,凑过头问:「二殿下,你在看什么书?」 只见裴圣语「啪」的一声阖上书本,直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你很烦」便定了。 柳秋雨傻愣在原地。 很烦,自己很烦,所以二殿下讨厌自己,才不愿意理睬自己……他有些失落,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憋在眼眶中,很痛苦。 但是他不应该哭,哭了就代表认输,柳家的孩子,不能这么没有毅力。 次日,柳秋雨没有看见裴圣语到书堂听课,也没有在习武堂看见他的身影,他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任凭他找遍整座皇宫,都没找到。 「怎么,今天怎么没像狗一样黏着二殿下?」 有人调侃着走近他身边,柳秋雨一抬头,看见几个和自己一样来陪伴皇子们读书的孩子。 「我先走了……」不愿浪费时间,他转身就走,却被对方出手拦下。 「别急啊,你不想知道二殿下去了哪里吗?」那孩子嘻嘻笑着,一脸得意。 「你知道二殿下去了哪里?!」柳秋雨眼睛一亮,立即拉住对方,急切地说:「快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孩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除非你求我!」 「求求你,告诉我二殿下去哪里吧!」他立即道,但对方并不满意。 「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我要你跪下求我!」 闻言,柳秋雨脸色一变,松开了抓着那人的手,冷冷的回答,「柳家祖训:只跪自己的主人,我为什么要对你下跪?你不告诉我二殿下在哪里 ,我自己去找就是——」 「慢着!」对方又一次拦住他的去路,接着眉毛一扬,有些诧异的问:「你们柳家的主人应该是陛下,不是二殿下,你为什么非要追着二殿下 不放?」 「因为……」才起了个头,柳秋雨便一愣。没错,这个问题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二殿下不是太子,不会成为东篱王,自然也不会成为自己未来 的主人,而柳家祖训明白写了,只跪自己的主人,只服从自己的主人,只追随自己的主人…… 但是奇异的是,从第一眼看见二殿下的时候,他就再也无法对那个人坐视不理,所以才一直跟随在他身后,最后竟然将祖训也忘记了。 他想是因为那个人很不快乐、很不开心,所以他不要他这么辛苦,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以后就算他无法做自己的主人,至少也还能 够成为朋友。 「在废弃的后花园。」那孩子等半天没等到答案,索性自己说出柳秋雨想要知道的事,「二殿下就在那里,你可以去找找看。」 「啊?」困在自己思绪中的柳秋雨先是睁大了双眼,待回过神才如获至宝地勐点头。「谢谢!」 废弃的后花园自己的确没有去找过,因为那儿荒废了很久,杂糙丛生,多得是毒蛇毒虫,不知道二殿下去那里是为了什么? 柳秋雨迅速转过几个弯,跑到东篱皇宫的最尽头。 后花园就如同一片小树林、门口还挂着蜘蛛网,看起来很阴森,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一想到那人就在里面,他也顾不得其他,壮着胆 子便一头钻了进去。 「二殿下?」他大声唿唤着,渐渐走入树林深处,「二殿下,你在哪里?」 第6页 整片树林幽静安宁,回应他的,只有林子里古怪的鸟叫声,叫得他头皮发麻,很想快点找到人回去。 这里令人毛骨悚然,心里不安的很,感觉像会发生什么事。 越往深处走,光线就越暗,柳秋雨的心急剧的跳动着,步伐也越来越慌乱,忽然,脚下一滑,似乎踩中了什么,下一刻,脚踝上便传来一阵剧 痛! 跌坐在地上,柳秋雨发现眼前有一条红色小蛇,正张着血盆大口瞪他,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又冰冷的声音,柳秋雨急忙回过头去,大声喝道:「二殿下别过来!」 裴圣语一扬眉,满脸不屑,手摸上腰间的宝剑,一个箭步上前,剑光一闪,小蛇被斩成两段,无力的倒在地上。 「唿……」柳秋雨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红肿的脚踝,脸色苍白的对来人微微一笑,「谢谢二殿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收回了剑,裴圣语依旧冷冰冰的。 「来找二殿下……」他回答,只觉胸口有些闷,气力不足,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度的关系。 「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直勾勾的盯着他,裴圣语忽然大声咆哮,「是为了你父亲?为了我父皇?还是为了我皇兄?!」 「二殿下,你在说什么……我……」柳秋雨心一急,一股气却上不来,胸口益发疼痛,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只能捂住胸口勐喘气。 「你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怕我以后给你们带来麻烦,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想看着我,你就是他们安排来监视我的,我说的没错吧?! 」愤怒的裴圣语用剑鞘指着他,恨恨地咬着下唇,「我不需要你来管我!从今以后,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就会和那条蛇一样!」 「但是……」忍着胸口的痛,柳秋雨冒着冷汗,伸手握住剑鞘,「但是,我只是……不想二殿下一个人……这么孤单……难受……」 说完,眼前一黑,他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那人焦急的吼声,脸上也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及痛感。 但是,他却无法再回应什么,一切都变得寂静。 第四章 其实只是想陪着那个人……一直陪着他…… 柳秋雨恍恍惚惚的从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自己果然是喝醉了,还梦见了过去的事。 为什么会忽然梦到那段最早的记忆呢?他先是疑惑,随即又自嘲一笑。 那时候的自己,的确很傻,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自从在后花园差点被毒蛇咬死之后,裴圣语终于肯接受他,至少不再和一开始那样冷冰冰的。 但没过多久,东篱王染病骤死,一场浩劫也悄然而至,打乱所有的一切。 原本无法成为自己主人的裴圣语,最后竟登上了王位,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自己,所以才应了他的心愿,让他们用君臣关系牢牢套住彼此 ,一起度过最艰难的那些年月。 只是,成长以后,他才勐然发现,那个人的身边并不是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值得信赖的心腹。 洛风扬、宫墨遥、华青青……他们一个一个的出现,帮着那人解决了很多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每当察觉到心里的不甘时,他都会害怕,怕自 己索求的,已经不再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 只是自小所受的教导,又不许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于是只好这么暧昧不明、踌躇不决地在原地踏步,将两人逼得都不好受…… 嘆口气坐起身,柳秋雨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睡在家里,而是在……东篱王的寝宫内?! 他惊讶的瞠大眼。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迅速回想着昨夜的情景,下意识的一摸嘴唇,唇瓣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这也是自己在作梦吗?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起身打开窗,吹着冷冷的风,他有些茫然,也有些害怕,理智回笼后,他开始担心醉了之后,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暴露出心底最深沉的想法。 忽地,寝宫门轻轻被推开,柳秋雨并未发觉,依旧望着窗外发呆,直到进来的人靠近他背后,勐地搂住了他的腰,他才惊慌的跳了起来,挣扎 着逃出对方的怀抱。 一回头,看见裴圣语满脸坏笑,他立即跪下。「微臣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 「呵呵,你何止只有这罪啊,今早的早朝也让你错过了。」坐在桌边,裴圣语笑着看向他,完全没有责怪的模样。 从面前的这位王身上,一点也看不出过去那位拒人千里的二殿下的影子,人真的会变,就连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成了私心 过重的一介小人。 「请陛下一併责罚……」他低声道。 这样的自己,早就忘记了祖训家规,是该受到严厉的处罚。 「还不止!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拉着朕,不停叫着『语哥哥』,最后还吐了朕一身……」裴圣语无视他一脸羞愧,又说。 闻言,柳秋雨的脸瞬间刷白,急忙叩拜,「微臣竟然忘了身份,失了礼仪,真是罪该万死!」 「算了,起来吧,真要算,也是朕害你喝醉,该与你同罪,所以朕就不怪你。不过,柳太史还记得昨日与朕的赌局吗?」他满脸自信,如同看 猎物一样看着柳秋雨。 他急忙一点头,「微臣这就为陛下做画,请陛下……」 「朕说的不是这个。」裴圣语jian笑着撑着下巴。这第一个赌局的赌注,他昨晚已经从醉了的柳秋雨身上得到了,现在,是第二个赌注。 「那……不知陛下所指为何?」柳秋雨不禁纳闷,昨日他与他赌宰相和将军谁娶谁嫁,自己输得心甘情愿,若不是这桩,不知这人说的又是什 么。 「你忘了?在喜筵席间,朕和柳爱卿以一句真心话为赌注,赌朕的两位爱卿入了洞房,究竟谁在上,谁在下,当时,朕赌宰相压倒将军,而爱 卿你可是赌将军在上,爱卿可不要耍赖啊!」 这话让柳秋雨瞬间呆掉。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目无法纪的王赌了这么一场有失礼数的赌局? 他偏头思索片刻,却发现记忆里似乎真有些模煳的印象。对方说要这么赌,但是自己不同意,所以惨遭罚酒…… 莫非在这之后,自己又胡乱说了什么?! 「看爱卿的神色,似乎不相信朕的话?」裴圣语一见他滴熘熘地转着眼珠子,就猜到他心里所想,立即一撇嘴,「那你大可可以问问刘公公, 刘公公听得一清二楚,朕这就宣他进来——」 「啊,不、不用!微臣信!」眼看他真要召第三个人进屋,柳秋雨急忙点头应诺。若是让刘公公做证真有此事,自己这薄薄的一层脸皮可就完 全挂不住了。 「那好,爱卿,很不幸的,你输了,今早朕已经询问过宰相,昨夜的赌局是朕赢了!」裴圣语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心里更加庆幸洛风扬帮了 自己一个大忙。 「什么?怎么可能?!」这下柳秋雨可顾不了什么有失礼数,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质问。宫将军怎么可能就这么顺从的被洛大人压 上床?两个男子,又怎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违天伦的事情?他们两人都疯了吗?! 「信不信由你,想去找宰相证实也可以,不过,爱卿可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的赌注,朕在宫里等着你的那句真心话……秋雨,你是否爱上朕了? 」 褪去玩笑的神情,裴圣语认真地正色问。这个问题,他其实很早就想问出口,但是却又顾忌着对方太讲究君臣之礼而忍了下来。 他不想逼他,又无法放任对方不管,所以无论自己感觉到什么,他都要求自己必须得到对方真切的答覆才能作数。如果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他 一定会实现诺言,娶他进宫,但如果对方还心存顾忌,他知道就算强行将他带入宫中,他也不会快乐。 柳秋雨微微一怔,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只是突地说:「陛下,昨晚……微臣梦见过去的事情了。」 「哦?」他双眼一弯,「不知爱卿梦见了什么?」 「最初的时候,陛下并不像现在这样,总是冷冰冰的拒绝所有人……」越比较,他就越想不通这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竟然变得这么自 然,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呵呵,那么你喜欢朕过去那样,还是现在这样呢?」 「……」柳秋雨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后,便告辞离去。 喜欢这个字眼,他说不出口,因为这个词到了自己的嘴里,或许就不再只是对方所说的那层涵义,所以,他选择不说。 看着那人又退回生疏守礼的距离,裴圣语再也无法维持住笑容,挫败的往椅子上一瘫。 自己变了很多吗?的确,从一开始谁也不信任的孩子,到现在成为了一国之君,从过去那种冷漠的性格,到如今随性而为的不羁,确实改变了 不少。 但一切的改变,都从那个叫做柳秋雨的傢伙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加掩饰地问了那句「你为什么不高兴?」开始的。 当时他的确高兴不起来,所有人都将自己当做异类,就连父亲都对他白眼相向。为了生存,他还不得不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来讨好父亲和 兄长。 那时候,每一天都过得很压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小子这么问,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了解脱的感觉,却也有了恐慌,因为竟然有人能够看穿他心底藏着的不满。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逃避,逃避柳秋雨,就怕被他看出更多,怕他是父亲和兄长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直到对方为了寻找自己跑进了后花 园,他忽然明白,自己其实是很渴望被别人重视的,所以一直暗中观察着柳秋雨的一举一动。 在看见那人被毒蛇咬伤而昏迷不醒后,他着实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怕自己刚刚明白什么,就又要面对失去。 「秋雨……」扶着自己的额,他喃喃轻唤那个人的名字,陷入了回忆,记起那年那人苍白的脸色,和自己的焦急与不安。 或许,从第一眼看见柳秋雨的时候,心底就勐地闯进一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而那个人,一直到现在仍留在他的心里,再也抹除不掉了。 第7页 【 柳秋雨出了皇宫后,没多久便出现在将相府门口,虽然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是多此一举,但是他还是很难想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宰相,是如 何办到……那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到了将相府,却看见地上出现了条将府邸一分为二的刺目暗红,吓得他以为发生了兇杀案,待管家解释那是将军画的宰相府与将军府分界 线,才不甚明白的点了点头。 下人很客气的带着他走向右侧的屋子,进了洛风扬的房间,此刻洛风扬坐在书桌前,散着黑髮,领口也松着,很是随意。 见他进来,洛风扬微微抬头一笑,「今天是什么风把柳大人给吹来了呢?柳大人不是只喜欢待在藏书阁,或者……」 柳秋雨立刻红了脸,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平日自己不是待在书堆里,便是陪伴在君王左右,自己的生活就如同一条直线,如此的单一。 「我……我听说,洛大人和宫大人……昨天……晚上……做了那……那种……」硬着头皮发问的柳秋雨话还未完,已是羞得满脸通红,不断在 心里大骂自己的无礼。 「柳大人,这事可不能随意张扬啊,不然的话……」洛风扬的脸也是一红,小声提醒。 「不……我只是想问问,宫将军武功盖世,但洛大人只是一介文臣,怎么使宫将军……答应……那事情……」他越问越小声,红晕已爬到他的 耳朵上。 洛风扬见他满脸通红,在心里猜测着他的来意,忽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柳大人,这秘诀我可还没告诉过别人,不过既然是柳大人,我 就把这秘诀教给你吧……」 说完,便低头在柳秋雨耳边嘀咕了几句,柳秋雨的双眼顿时圆瞠,心里万分惊愕,没有想到这人竟然会用出如此邪恶的招数,那宫将军岂不并 非心甘情愿? 「东西我就给你吧,至于到底要不要用,还要柳大人自己做主。」洛风扬递过一个精巧的小瓶子,一边捂着唇偷笑。 知道对方是在笑自己,柳秋雨脸更红了几分,匆匆接过,便飞快逃离,仓卒之间,还撞上迎面而来的宫墨遥。 「啊……下官见过宫将军!」梆秋雨一想到平时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然会让洛风扬压在身下,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慌慌张张的遁逃而去,惹 得宫墨遥好生奇怪。 皇宫里,裴圣语早已在等待,当柳秋雨推开门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就看见他满脸坏笑。 他稍稍顿了下,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定到裴圣语的面前、见了礼。 「怎么样,柳爱卿?」裴圣语笑得很开心。 柳秋雨看了一眼,嘆道:「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那么,这一局是朕赢了,爱卿可要老实回答朕的问题。」站起身,他走到他身边,轻轻挑起柳秋雨的下巴,「朕问你,你喜欢朕吗?」 柳秋雨习惯性的偏头,躲过那太过炙热的眼神,刚刚准备开口应付,却又被抓近了几分。 那双幽幽眼眸像是要吞没一切,裴圣语低沉的补充道:「真心话!不要敷衍朕,朕说的喜欢你明白吧?」 这样明白的问话,让柳秋雨原本想好的搪塞话语顿时全都塞在嗓子眼里。 只是知道喜欢或不喜欢、自己对面前这位君王的感情到底是君臣之情还是朋友之谊、或者已变了性质,又能如何?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他是王 ,不可能只属于他,而这样的感情,他就算得到了也不会满足。 所以他停顿过后,仍是以预先想好的话语回答。 「陛下为什么总是和下官开这种玩笑?明知陛下是九五之尊,纳妃娶后、开枝散叶是陛下现在最重要的大事,下官只希望陛下能够找到心仪的 女子,日后我东篱才能千秋万代永世兴盛——」 「你只要说你喜欢不喜欢朕就可以了!」裴圣语有些不耐的吼。在这种时候,他想听见的并不是他的忠心,而是他对自己最为真实的感情。 柳秋雨看了他半晌,低下了头,幽幽道:「臣对陛下只有万分敬仰,毫无私情——」 「你说谎!」失望顿时填满胸口,裴圣语大声一喝,胸中一股火气几乎要冲毁他的理智,「你胡说!你这是欺君!」 「微臣不敢,微臣所说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鑑。」他跪了下去,手握得死紧,扯着自己的衣服。 「秋雨啊秋雨!朕对你的了解比对自己还甚,你心里在想什么,朕最明白不过,你就非要用那些礼教伦常阻隔在我们之间吗?你只要说一句, 你只要告诉朕,你喜欢朕,朕便可以为了你废除所有礼法,立你为后,昭告天下!」他满脸心痛之色,现在他很是痛恨将这人教育成这样愚钝 的柳氏前人。 「陛下,千万不可!若无礼法家规,只怕天下会大乱,还会有损陛下名誉!」柳秋雨吓了一大跳。 惑乱君王的重大罪责自己实在是背不动,如果他真的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自己不仅活着无法面对太后和王室宗亲,死了也没脸去面对先皇和柳 氏列祖列宗。 「朕不怕天下人耻笑,朕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朕喜欢你!」一把拉住眼前人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勐地抱住那瘦弱的身子。 柳秋雨微微一颤,心里却有点暖。这还是第一次,这人向他吐露出心声。 原来根本不用试探,这人的心和自己一样,都有着对方…… 如此便值得了。 裴圣语曾经说过,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个「语(雨)」,所以是上天註定的缘份,天知道他也多想和这人一样坦白一切,紧紧的拥抱对方,但他 们的身份却也註定了,一切都是有缘无份…… 「陛下,请自重。」悄悄再嗅闻一口他的气息,柳秋雨才扭动着身子,钻出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能够知道他心里有自己就已经足够,不能给他带来更多责难,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为这个王做到的。 「秋雨,不要再考虑那么多了,接受朕好吗?不要去想那些礼法……你只要想着朕就好!」裴圣语动了情,手一伸便又将他搂了回来,紧紧抱 住,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香味。 脖子上因对方的唿息传来一阵苏麻,柳秋雨浑身不自在,只能更加用力地推着身前人,「不,陛下,请放开微臣……」 「朕已经等了很久,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面对你最真实的心情呢?再这样等下去,朕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你……」不顾他的推拒,裴圣语 意乱情迷地吻着身前人的脸,一面伸手扯开对方的腰带,探入他的衣服之中。 柳秋雨惊愕的僵直了身子,立刻扯住那只大手,「陛下要做什么!?」 自制力已然溃堤的裴圣语微微喘气,脸色发红,声音喑哑地回道:「当然是要让你知道朕有多想要你……」 一边说,他一边迅速将柳秋雨压倒在地,一下子便扯开他的衣服,露出那让他朝思暮想的雪白身体。 「秋雨……」他情难自禁地不停啃咬着那滑腻的肌肤,一寸寸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忍着又麻又痛的刺激感,柳秋雨挣扎着,「陛下,放开……」 「朕真的忍不住了!秋雨,朕等太久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理解朕的苦心?」 沙哑的嗓音震动着柳秋雨的耳膜,几乎要让他软化,但是柳秋雨硬是咬着下唇,保持清醒,不愿自己就这么沉入会毁掉彼此的温柔里。 他不能为了一晌贪欢而误了这人的终生,误了柳家世世代代建立的清白名誉! 「陛下……不要……」摇着头,不断受理智和感情拉锯折磨的他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别逼我……求你了……别不要这样,语哥哥……」 一声语哥哥让裴圣语瞬间止住在对方身上吮吻的动作,深深吸了口气,他抬起头,才看见柳秋雨脸上的两道泪痕。 心一痛,他怔怔地放开瑟瑟发抖的他,伸手替他抹去眼泪,即使想要对方的欲望依旧强烈得让他浑身发痛,仍是退了开来。 对他,自己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强求,因为自己其实并没有洛风扬那般勇敢,可以承受失败的后果。 「你真的……不喜欢朕?」他低问。 柳秋雨却只是捂着脸,不敢再看他。 裴圣语苦笑了下,「朕永远都不会对你强求,今天就当是朕昏了头,失了礼吧,不过,朕真的很想听见你的真心话……」 大手在柳秋雨散开的长髮上轻抚,可他却一直保持着沉默,紧闭着唇不发一言。 他害怕若是自己开了口,就会忍不住说出永远不能说的话…… 「不如,我们再开第三个赌局吧?秋雨,这是最后一个,如果朕输了,朕就对你死心,永远都不再纠缠你,如何?」拉开他的手,看清他哭红 了的双眼,裴圣语忍不住心疼。 这个傻瓜,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他苦涩一笑,手紧握住那对男子而言显得过份瘦小的手。 这是他最后一场博弈了,赌的是自己的一片真心…… 「第三个赌局……」深吸口气,裴圣语替心上人穿好衣服,一面很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笑容,「就赌你有一天会说出真话,如何?」 「微臣……已经……」柳秋雨轻轻抽泣,颤抖着坐起身,就算穿上了衣服,身体还是觉得冷。 「朕赌不出三个月,你一定会说出朕想要听的话,到那时,朕不会再给你机会逃走。但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是坚持,那么,就算朕输,从此之后 ,朕……只当你是臣子。」他说得很缓慢,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齿fèng里挤出来的。 臣子……柳秋雨默默叩首,心一阵剧痛。 但臣子这个身份本来不就是自己唯一拥有的吗?原本自己的命运就不该定上歪路,和这人纠缠出这么多事……可是,心真的好痛。 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裴圣语深深的吸了口气,双眼微微泛红。 他总是让他走,可这回,是真的要做出该他走还是留下他的决定了。 最后的这一次赌局,胜负不像前两回合一样容易掌握,即便是算尽一切的他,也有了一丝胆怯。 第8页 如果输了,就会赔掉自己的全部,到那个时候,自己可还会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 裴圣语无法预测,但是却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尝试就永远不可能,就如礼法伦常,若无人定,何来之有? 柳秋雨捂着自己的胸口退出御书房,眼角余光一直看着御书房内的身影,看见那人忧伤的神色,心头也有种几乎要窒息的痛苦。 从袖子里摸出洛风扬给的那瓶药,他咬了咬牙,恨不得将药瓶砸碎。 原本他想,用这样的方法,或许能看出对方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成功了,两情相悦,失败了,各奔东西,连朋友都做不成。 结果那个人根本不需要试探,而且即便是试探出了他的真心又如何?自己难道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举起手,最后他没有真的砸掉药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只是将药瓶带到废弃的后花园。 那儿早已被裴圣语修整成真正的花园,四处鸟语花香,一点也看不出过去的荒凉。 止不住的泪奔腾在他脸上,他也不管,只是抽泣着以双手扒土,将那药瓶埋于土中,也葬下自己满腔不该有的杂念。 第五章 自从那天以后之后,柳秋雨又开始过着平静的日子,但心里却很不明白,为什么裴圣语会选择这样的赌局,他明明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改口的 。 或许,是想让他选择?但无论选择多少次,他柳秋雨都只会站在替王考虑的这一边。 「陛下,先前陛下已经下诏选秀女,这些乃是众位大臣家中闺秀的画像,请陛下过目。」现在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先前裴圣语交代给他的事— —替东篱王选秀女。 他逼自己忽视心痛,仔细观察过每一个女子的容貌,又派人去打听那些小姐们的才德礼仪,最后选出最为适合的几个人选,这才送到主子的眼 前。 「……你就这么希望朕迎娶别的女子?」放下画卷,裴圣语嘆了口气,一双眼满含幽怨。 「陛下,微臣是为了陛下和社稷考虑。」柳秋雨抱拳,眼看又要开始一番大道理,裴圣语急忙阻止。 「好吧,朕听柳爱卿的意见便是,这些画像朕会一幅一幅过目,柳爱卿就先退下吧。」 「是,陛下。」柳秋雨毫无表情的退了出去。 裴圣语无奈的看着桌上堆满的美女画卷,最终露出了一抹笑,从自己的画桶里抽出一卷,拉开,仔细的欣赏,目光迟迟无法移开。 回到自己的藏书阁,柳秋雨的心还有些慌乱。那人看起来气色很差,如果自己当时告诉他,其实自己很早以前就已经沦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 吧? 心有了一丝动摇,可随后他又立即摇头,不敢再去想,只是埋头看书,用书捲来麻痹自己。 没过多久,藏经阁外走来一个红衣内官,恭恭敬敬的捧着一卷画轴,交给了他,「柳大人,这是陛下从柳大人送去的画卷之中选出的唯一一幅 ,请柳大人过目。」 柳秋雨默默点头,接过画卷,等内宫定了很远之后,才面色苍白地拿着画捲走到桌案前。 手里的画不知为何变得很沉重,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入了那人的眼?他知道,自己的心万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为人臣子,却也只能替君 王分担…… 最终,他屏住气息,还是拉开了画轴,可下一瞬便睁大了眼。 只见画上有一人身着白衣,正坐在树下读书,周围满是七彩蝴蝶飞舞,却无法扰乱读书之人。 这是他十六岁时,裴圣语偷偷为他所做的画,虽然笔法有些生疏,却能看出那人画得极为用心……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人,是如何小心的一笔一划勾勒出自己的身形面貌。 现在这幅画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既欣喜也悲伤,心里感慨万千,不知不觉的就看着画出了神。 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对那个人变了心思,而那人也对自己有了同样的想法? 回忆当年,似乎自他在后花园里被毒蛇咬伤,高烧了好几天之后,那人就渐渐的变了态度吧…… 「二殿下,你刚刚去哪里?」柳秋雨大病初癒,身子还有些虚弱,第一天回到书堂,就看见主子一脸阴霾的坐在自己身边,那张阴沉的脸,吓 得他直冒冷汗。 虽然他发高热时,二殿下看来有些担心,可现在他已经好了,不知道这位冰冷的主子会不会又和过去一样对自己不理不睬…… 看他的模样,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也许自己又打扰他了。 柳秋雨暗自想着,很有自知之明的站起身,准备挪到主子的后面座位去,以免他继续嫌自己烦。 「你要去哪里?」裴圣语一见他要离开,立即抓住他的手,冷冷的问。 「我……我去坐殿下后面……」他有些害怕,急忙解释,脸也涨红了。 「为什么?坐这里不行吗?」瞪了他一眼,裴圣语随后就把他重新拉回座位上,然后侧过头,不再理他。 即使是这样,柳秋雨仍是觉得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病了几日之后,二殿下竟然允许自己靠近他了! 就在这时,其他皇子和陪读的孩子们也都到了书堂里。只见那些把柳秋雨引到后花园的孩子们,个个鼻青脸肿,一看见他,全都低着头,闷不 吭声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柳秋雨有些疑惑。难道大伙今天一起去打群架了不成?怎么会这么狼狈? 「二皇子殿下,你可真是厉害啊!」这时候,教书的夫子气唿唿的走进书堂,一进来就对裴圣语怒吼,「下手竟然如此狠毒,你视这国家的礼 法为何?!」 柳秋雨一愣,转头看向主子,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夫子也因此气得直跳脚,拿着戒尺重重拍打桌面,「老夫授业多年,带过弟子无数,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顽劣之徒!你就是皇子,也不代表老夫 不能罚你!给老夫回去把《礼法》抄写一百遍!」 裴圣语没有顶嘴,只是乖乖领命,微笑着走出书堂,那模样就像在书堂听课比抄写《礼法》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一样,让夫子又一次跳脚大骂, 「孺子不可教!」 柳秋雨一见主子被罚,也立即向夫子告假,不管对方是否又发了更大的火,便冒冒失失的冲出书堂。 「二殿下?」在书堂门口四下寻找,却都没看见那人的影子,柳秋雨心里着急,脚步也变得匆忙,只是身子过于孱弱,没走几步路,眼前就又 是一黑,人也跟着摔了下去。 可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出现,他睁开因畏惧而紧闭的眼,发现自己的身子没着地,而是被人从后面拉住。他急忙扶着那人让自己站稳,一抬头, 就看见裴圣语略带焦急的眼神,但那丝担忧转瞬即逝,仿佛立即被那人隐藏在心底一般。 「跑那么快做什么?」裴圣语责怪着,一边放开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二殿下为什么要和那些傢伙动手?书曰,君子动口不动手,二殿下……」柳秋雨皱着眉望着眼前人,裴圣语却很不耐烦的遮住了他的嘴,一 面很高傲的回答他。 「没什么缘由,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是因为……」覆上遮住自己的手,柳秋雨不甚确定地试探,「是因为……我吗?」 一开始,裴圣语没有回答,不过,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他不由得出了些汗,话也就这么不受控地脱口而出。 「是!因为他们骗你去后花园,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你也不会被蛇晈伤!」随后,他忽然提高音量,摆出得意的神色,「怎么样?我帮你出了 口恶气,你是不是感动得要以身相许?」 「我……」柳秋雨还小,并不理解以身相许的涵义,只是光从字面上来解读,认为应该是和忠君报国、鞠躬尽瘁相似的意思,便立即点头。「 谢谢二殿下,如果要我以身相许,我在所不辞!」 看着面前的小人一脸坚决的说出要以身相许的话,裴圣语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快落下。 从那之后,裴圣语的态度就完全转变了,和最初全然不同。 先是骗柳秋雨以身相许,接着又骗他改掉对他的称谓,从「二殿下」变为「语哥哥」,直到柳秋雨长大,明白以身相许的真正涵义,才知道当 初自己被人家给耍弄了…… 手摸画卷,柳秋雨轻嘘了一声。 那人当年画了这幅画后,硬是不给他看,现在看见了,才发觉其实这个王并不像自己一直认为的那么善变。 但是,无论他有多么真心,有多么痴心,无论自己心里有没有他,自己都无法为此背上惑乱帝王、扰乱江山的罪责。 身为柳家人,不允许做出这种超出礼法的事。 将画卷一阖,柳秋雨闭着眼将画塞入一旁的画筒之中,当做并未见过这幅画。 他催眠自己,他所等待的,是一卷真正的美人图,他所需要的、寻找的,是一个能配得上东篱王的女子,若是这回的人选那人挑不出一个满意 的,那么他就再继续找。 为此,他又可以费心挑选许久,因为他不想随意将那个人给了别的女子,所以总是挑剔的看着各家名媛,不是嫌人家样貌不好,就是说人家礼 数不周,每一个女子都会让他挑出不少毛病,时间也就会拖长……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会这么挑剔不过是因为自己对那个人还有期待,一方面又在反抗那股期待……总之,在这个岔路上,他始终无法迈出决 定方向的下一步。 若是能就这么随缘下去也好,不要想将来,只要现在能够守在那人的身边,便足够了。 但是,日子却并未如他所希望的那般一直平静下去。 在他还没有找到理想的人选前,一封求和联姻的信就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早先,试图入侵东篱的西阙国被东篱第一勐将宫墨遥打败,最后西阙王不得不派来使者,要将自己的长女,也就是「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香 香公主嫁到东篱,以求两国和平共处。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怔,将手中重新搜罗来的画卷落到了地上。 虽然自己可以故意拖延选秀的工作,但是,那人一旦答应迎娶西阙公主,这件事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史令能够干涉得了的事情了。 第9页 裴圣语会答应吗?他很不安,更怕如果看见他真的要迎娶公主,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超出伦常的事。 所以这天的早朝对于他而言极为重要,也极为难熬,一切都取决于裴圣语的一念之间。 然而早朝上,裴圣语并未多言,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宰相和大将军为了与西阙联姻与否发动了另一场口舌之争。 直到眼看两人又要如同过去那般大打出手,他才阻止了两大名臣,稍加训诫,并当着众人的面斥退宰相,迫使众臣不敢再多言一句。 裴圣语又朝着柳秋雨看去,柳秋雨一脸慌张,身子还微微发抖,脸色竟然比被他训斥下去的宰相更差。 「宫爱卿,虽然朕命洛爱卿归返思过,但朕其实比较贊同他的意见,虽然我东篱国势强盛,但也不可因此随意牺牲人命,若是众爱卿没有异议 ,那朕便同意这回联姻,迎接西阙国公主进我东篱。」裴圣语一边平静的说,一边欣赏着底下柳秋雨越变越差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浓。 看样子,这西阙公主已经成了他的一根心刺,这一针扎下去,那小子应该能够明白比他那些礼教族规更为重要的是什么了吧? 见东篱王已经有了决定,底下众臣都低下了头,继续保持沉默。他们可不想和宰相一样,被训斥一顿后还被赶出朝堂。 「那就烦请幻亲王替朕前往国界,迎娶西阙公主。」裴圣语见宫墨遥蹙眉沉默着,大家也没有异议,便微微一笑,把重担交託给自己的弟弟。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文臣们议论纷纷,无不趁机拍马屁,说那西阙公主长相多么美丽,品德多么贤良高尚云云。 裴圣语只是冷冷的看着,故意忽略从角落里投来的落寞目光。 药,还是要下狠一点才行,哪怕会让心爱的人感到痛苦,也一定要让他发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柳秋雨的确感受到了痛苦和巨大的压力,退朝时,他几乎无法迈开步伐,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答应和西阙的婚事! 「柳大人,你不要紧吧?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当他浑浑噩噩走出宫的时候,正好遇上御医华青青,对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 「我没事……」柳秋雨摇了摇头,连虚应的笑也扯不出来,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但是没走几步,就身子一歪,整个人倒了下去。 「柳大人!」华青青急忙上前接住他,再仔细一看,柳秋雨已经闭着双眼昏厥过去,眼角还留下一串晶莹的泪水。 「唉,这又是何苦呢?」他抹去怀中人的眼泪,将他轻轻抱起,送到自己的太医院,接着犹豫了一下,才派人去通知王上。 一听说柳秋雨晕了过去,裴圣语心急如焚,丢下手中的奏摺便直冲太医院,一见到华青青就急切的问:「秋雨怎么样了?!」 「陛下请放心,太史大人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恢復。」华青青也松了口气。好在这人身体无恙,否则如果有个三长两短, 这东篱王说不定会把整座太医院拿来陪葬。 「唉,麻烦青青了……」裴圣语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却又很自责的勐嘆气。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了,不刺激这个人,他根本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但真的刺激他,又怕把人伤害得过深,要是对 方再也不原谅自己……光是想,他就觉得快要唿吸不过来。 到底要拿这个人怎么办?轻轻抚着床上人的发,裴圣语脸上泛出难色。「秋雨,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明白呢……我还能怎么办?」 「陛下?」华青青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时无所不能的东篱王,竟然会露出这样无措的神情,只怕也只有面对柳秋雨的事,才会让这位足智多谋 的王感到困扰吧? 看向沉睡着的柳秋雨,他无奈的嘆了口气。 直到夜幕降临,柳秋雨才幽幽转醒,望着天花板,他一时还没弄明白自己到了哪里。 「柳大人。」他身边的华青青一看见他醒了,立即端上一碗汤药,「趁热喝了吧,柳大人身体虚火,需要多加注意啊!」 「谢……谢谢华太医。」一脸抱歉的柳秋雨乖乖捧过汤药,第一口就尝出那汤药的苦涩,虽然不喜,但还是勉为其难的喝了下去。 接过喝完的药碗,华青青心里暗笑。同样的药,如果换做是洛风扬,此时一定开始闹脾气说不愿意喝了,这位柳大人果真是讲究礼教,即便是 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失了礼。 但是礼教能给这个孩子幸福吗?繁杂的教条,只会给他加上一层厚厚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而已。 「太史大人,或许是下官多嘴,但是……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就会失去,有的时候不进一步,就会退一万步。」 柳秋雨先是微微一愣,茫然地看向华青青,接着便轻蹙起眉。 自己的心事,这位太医知悉多少?难道自己真的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 「……多谢太医大人赠言。」他下了床,有些惊惶失措的从华青青眼皮下逃离。 一出房门,他才发觉原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不知不觉竟快到掌灯时分。 若是平时,这个时候那个人一定会叫住自己,让自己留宿宫中,可是今日,他却只能独自一人,沿着城墙走在萧瑟的寒风之中。 若是不说出口,就会永远失去,若不进一步,就会退一万步…… 真的会这样吗? 第六章 十日后天后,远方就传来了好消息,说幻亲王的迎亲队伍已经平安渡过沙漠,到达西阙国都,为此,裴圣语也稍稍安了心。 他安了心,但柳秋雨的心却下沉到了谷底,心里只盼着西阙公主迟一点到达,好让自己再多点时间思考。 他每天看着裴圣语,却看不出那人的心情,对方就像戴上了一层假面具,也不再提起和自己三个月之期的那个赌局。 他不禁有些心慌。那个人莫非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秋雨啊,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慈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柳秋雨赶紧抬起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老妇——东篱国的皇太后。 太后正在替自己未来的儿媳挑选嫁衣,也让柳秋雨顺便记下未来儿媳的详细情况,方便日后记载入册。 「听说那香香公主和我们家音书可是旗鼓相当啊。」太后的眼睛都笑弯了,自己的长子终于肯答应成亲,这是做母亲最期盼的事,怎么能不高 兴。 闻言,柳秋雨心里又是一揪。 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裴圣语当然会选择一位美貌可人的妻子,而香香公主无论是样貌或身份,都是他最佳的后妃人选,后宫一旦有了一 人,相信很快就会进驻更多人,到时自己在他的眼里,还会是什么?只怕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排挤到最远的角落,之后,就变得和陌生人一 样…… 一想到那个人心里不再会有他,他便痛苦不已。 「唉,陛下总算要成亲,哀家也总算是了却一门心事了。」太后并不知道柳秋雨的想法,笑呵呵的定上前拉住他的手,慈祥的目光让柳秋雨暂 时忘记心中的烦闷。 「秋雨,你也算是哀家从小看到大的,这么些年,要不是有你陪伴,我们陛下哪里会像今日这般有出息?」她赞赏的看着,益发觉得这孩子仪 表堂堂,便笑着说:「秋雨啊,你父母也去世很久了,现在陛下的亲事已经定下,不如哀家也为你挑个媳妇如何?」 这一句话让柳秋雨浑身一震,却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 他如何能告诉这个亲切的太后,说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即将成亲的东篱王?! 想起那人,他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此刻裴圣语正在御书房里和内官商量着成亲事宜,根本无暇管到太后这边,也更不可能替他解围了…… 是啊,那个人就快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他继续执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能让太后察觉,不能辱没柳家代代清誉,也不能毁了那人的一世英名……咬了咬牙,心中一番挣扎后,他才违背心意的扯起笑答,「下官并 无异议,一切但凭太后做主。」 闻言,太后喜上眉梢,开心的拍着他的肩膀,满意的连连点头。「好!秋雨,哀家不会亏待你的,哀家告诉你啊,其实我们家音书早就中意你 了!」 「……下官深感荣幸。」弯下腰去,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深深鞠躬行礼。 音书公主是裴圣语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东篱即将迎娶回来的香香公主同为天下四大美人之一,多少名人士族想要求见一面也无缘得见,只因这 位公主是个个性冷僻的人,所以……她怎么会看中他柳秋雨? 再者,被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公主看上原本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是他的心却是更痛而已。 他和那个人终究要分开,但如果他娶了音书公主,两人又会成为亲戚,关系便能近一些……真是可笑!现在的他,竟然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去靠 近那个人,只求这样遥远的距离便感到满足…… 「呵呵,其实今天音书也来了,我让她在内殿歇着,不如现在就让你陪陪音书可好?」太后微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完美的事,心情大好 ,立即挥手让内官去传唤女儿。 没多久,音书公主翩然而至。她一身白色碎花纱衣,红色腰带系在纤细的腰身,白皙的脸庞上,明亮夺目的双眸犹如黑色宝石,散发着幽幽光 芒,摄人心魂。 「音书见过太后,见过柳大人。」裴音书微微行礼,举止优雅,音色娇柔,抬起头的时候,晶亮的黑眸映出柳秋雨有些窘迫的脸。 「下官参见公主殿下。」无预警的与公主面对面,饶是心思根本不在此事上的 柳秋雨也不禁紧张,急忙行礼,显得有些慌乱。 太后见状,拉住他的衣袖笑道:「好了,音书平日就喜欢闷在宫中,也不爱走动,今天就让柳大人陪着在御花园随意逛逛吧。」 柳秋雨只得对公主尴尬一笑。太后的旨意,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又怎能不从? 两人漫步到御花园,走进建在湖泊之中的红木小亭,裴音书扶着栏杆而立,一旁的柳秋雨也站直身子,不敢有失礼仪。 看出他的紧张,裴音书微微一笑,「柳大人陪在我皇兄身边也有很久了吧?」 第10页 「回公主,已有十几年时间。」他答着,心中有些悽苦。 十几年了,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陪伴了那个人十几年,一起读书、一起游戏,有时候在宫中留得太晚,还会睡在一起,但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不再回来。 眼看一提起兄长,这人就像是沉浸在悲伤之中,裴音书抿了抿嘴。 看情况,这个傢伙的确需要旁人好好提点提点。 「皇兄这个人很古怪,柳大人不觉得吗?」心中有了主意,她忽然问。 「陛下虽然偶尔顽劣,但是对大事的把握,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下官心服口服。」柳秋雨依旧淡淡的说,心中却是与表情全然不符的澎 湃。 那个人认真的神色、自信的表情,都深深抓住自己的心,让他欲罢不能。 「但是皇兄对他的感情,却总是那么不干脆呢!」裴音书一边笑着,一边朝他走来,冷不防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公主!」柳秋雨一急,也顾不上礼教,上前一把接住她,小心地将她搀扶起身。 一抬头,发现眼前人的样貌和那人有些许相似,柳秋雨不由得看到出神,心里想的,全是那人此时在做些什么。 「柳大人?」裴音书也不动,只是在他怀里一笑,将她美丽的容貌妆点得更加出色。 而柳秋雨在回过神后,一时也慌了,不知道该拿怀中的娇媚柔骨怎么办。 「柳大人,你还要抱着音书到何时?」她又是娇美一笑。 脸一红,柳秋雨这才急急松开手,陪着罪,「下官刚才无礼了,望公主……」 「你看,如果在关键时刻,你的那些什么礼教不也可以抛掉吗?」裴音书话中有话,「其实你做得到,只是你不敢逼自己去做而已。」 「……公主?」柳秋雨疑惑的看着她。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 「礼教这种东西,都是用来做给外人看的,当你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时,这些东西就完全失去了效用,就像刚才,你出于本能,暂时抛弃了 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扶住了我一样,不是吗?」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裴音书微笑提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柳秋雨闻言后果然愣住了,他不知道公主说的话为什么会这么有震撼力,竟然一下子就釐清了他心里的纠葛,好像让他明白了什么。 原来礼教这种东西,若是太过讲究,只会成为用来束缚自己的绳子,而被束缚住的自己,会连最渴望得到的都不敢争取,渐渐的将自我都抹灭 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离开…… 「……下官明白了。」最终,他终于露出微笑,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许多,「多谢公主提点。」 「呵呵,我就说柳大人聪明能干,一定能够明白的。」裴音书掩面而笑。 看来一切都如洛宰相所料,接下来就要看皇兄听说此事后,会採取什么样的手段了。 「时候不早了,柳大人,太后正等我一起用膳呢。」她笑着起身。「柳大人,我想皇兄也不一定会娶西阙公主,因为他可是派了幻亲王前往西 阙啊。」走之前,裴音书又留下这么一句话,略带顽皮的神色。 幻亲王裴千幻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一清二楚,就连兄长派那位看见美女就会两眼发光的傻弟弟前去迎娶的理由,她也顺道摸清了,皇兄分明 是想借着这一招来试探并刺激眼前人。 柳秋雨被一语惊醒。莫非那个人……其实只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呵呵,你好自为之。」裴音书轻言轻语的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柳秋雨心里蓦然生起一丝希望。如果一切都如公主所说,那么……自己还有机会向那个人表白心意吗? 当晚,太后要裴音书陪同用膳,同时也请来几日未见的长子。 当着儿子的面,她沾沾自喜的把自己撮合裴音书和柳秋雨的计划说了出来,像是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等待着东篱王的夸赞。 可是裴圣语却被太后吓得差点喷出饭来,咳了两下后,一把抓住了太后的胳膊,慌忙摇头。「母后,万万不可啊!」 见儿子竟然反对,太后原本的喜色立时消失,很不高兴的问:「为何不可?哀家替柳家做这个主,难道还不行吗?」 裴圣语着实没想到自己的母后会想到干涉柳秋雨的婚事,打乱他所有的计划,如果真的让那人成了婚,那自己苦苦守候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 ?! 「母后,皇儿以为,柳爱卿的婚事自有他自己做主,我们还是不要干涉的好。」陪着笑,他一面看向席上闷不吭声的另一人。他可不相信这个 看似冷漠,实则顽劣的妹妹会真的爱上柳秋雨,她分明是在和自己作对! 一接收到他的眼神,裴音书故作羞样,低下了头去,「皇兄,柳大人仪表堂堂,满腹诗书,音书也很赞赏他……」话落,趁着他和太后不注意 的时候,偷偷做了个鬼脸。 她当然没有喜欢上柳秋雨,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捉弄这个性格顽劣的皇兄,谁叫他一道圣旨,就把她仰慕的洛宰相和别人搭在一起呢? 她话一出口,裴圣语的身子顿时晃了晃,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开,眼前的一切像是瞬间失去了颜色。 「呵呵,你看,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陛下你也就不用太操心了,这件事就交给哀家来办吧!」太后宠溺的拍了拍裴音书的手,一边乐呵呵的说 。 裴圣语心里着急得很,却又不敢在自己母后的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暂时忍耐,恶狠狠地瞪了异母妹妹几眼后,便低下头勐吃,却根本就尝不出 菜餚的味道。 晚膳过后,他好言好语的将太后哄去后院看戏,自己再把妹妹唤到身前来询问事情的原委。 看着美丽的妹妹,他从来没有觉得她像今日这般刺眼,就连她看自己的神色都令他很不悦,像是有万把剑插在自己的心上。 「你真的要嫁给柳秋雨?」他阴沉着脸问。 看见他一脸不豫,裴音书在心里偷笑,嘴里却答,「是。」 「……你真的喜欢他?!」 眼看兄长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花,她终于忍不住的笑开,老实回答道:「如果真的是,音书可要被皇兄的眼神杀死了!」 裴圣语一愣,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却更加摸不透妹妹的本意,「那你为什么要和太后一起胡闹?」 「我哪有胡闹?」摊摊手,她一脸无辜。「如果不是皇兄的表现让大伙看不下去,我们谁也不会和你作对。我们只是想提醒皇兄,如果再这么 犹豫不决,到时候你可能真的会赔了夫人……」 「你们?」裴圣语打断她的话,一皱眉,寻思片刻便想出在后面指使这个妹妹的,除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宰相外,不会有别人。「哼,脑筋动到 朕的头上,胆子倒不小!」 她只是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证实他的猜测。「皇兄,既然柳太史那么顽固, 你又为何非要辛辛苦苦的在背地里做这么多?圣旨一下他就一定要从的,不是吗?」摇着头,她不明白这位机灵古怪的皇兄为什么会在这件事 上如此拖泥带水,还不如洛风扬,想得到什么就去抢夺,何必在意他人。 「朕……不想勉强他,不能用君臣的身份去束缚他。音书,朕要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要他的心!」如果想用强,他早就下旨将人绑过来了, 但是他做不到,他怕那只是顺从东篱王的旨意,不是出自真心,所以他要柳秋雨亲自承认对他的感情,让那个视伦理道德为准则的傢伙亲口告 诉自己他的心情! 「但是……」裴音书低下了头。此时皇兄的脸色骇人,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反驳,但是皇兄不是一向都很勇敢吗,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表现这 么懦弱? 或许柳秋雨非常愿意被一道圣旨套牢,或许踌躇不决的他就在等那道圣旨为他解套,为什么皇兄就是不明白呢?他们不是相处了十几年的伙伴 吗? 「那么,实不相瞒,柳大人早就答应太后这门亲事,音书言尽于此,如果皇兄仍不准备插手,那柳大人留在皇兄身边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就 赐给音书好了,音书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说罢,她微微一笑,「音书告辞,皇兄保重。」 说完自己应该说的话,裴音书行礼离去,留下裴圣语一人。 痛苦的支着头,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有时候他也想放手一搏,将那人揉入怀里,却又害怕踏出那一步,会让对方永远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 这次迎娶西阙公主,原本也是想刺激一下对方,让他乖乖主动投怀送抱,可是没想到最后被刺激到的,却是自己。 裴圣语越想越不甘心。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演独脚戏,那个人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他的感情,现在竟然还答应和自己的妹妹成亲! 难道他就这么喜欢践踏自己的心意吗? 「看来……」他忽然冷笑,嘴角稍稍勾起。 看来自己是该採取行动了,不能再放任那小子随性而为! 「来人,召柳太史觐见!」 当柳秋雨奉命前来,推门而入时,勐然发现自己被一双锐利的眼盯住不放。 「……微臣柳秋雨,参见陛下。」知道此时对方的脸色一定非常可怕,他也不敢抬头看,只能跪在阶下。 「平身。」 昏暗的灯光,冷冷的音调,都让柳秋雨觉得头皮发麻,他瑟缩地站起身,刚刚站稳,就被人一把拉到怀里。 「陛下?!」他一愕,随即开始挣扎,胡乱扯着裴圣语的龙袍。 「为什么要答应太后?你为什么你要答应?」紧紧抱着怀中人,裴圣语咬牙在他耳边低吼,「难道你就这么希望离开朕?!」 「陛下……」柳秋雨错愕的抬起头,竟发现面前人的眼里尽是黑暗,就和当年初见的时候一样,一样寂寞,一样惹人心痛。 「朕命令你不许成亲……你明白了吗?」裴圣语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手很不老实的从柳秋雨脸颊上向下摸,顺着领口,摸入胸口,贴着肌肤游 走,「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娶任何人,不能爱上任何人……秋雨……朕本来不想这样的……」 柳秋雨心慌意乱,在他的挑逗下,身体变得完全不属于自己。他好想也回抱住他,把那些礼教全部丢到九霄云外去…… 第11页 「微臣……遵旨。」紧紧的拉住那益发放肆的大手,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回答道。 「呵呵……」裴圣语笑了,笑声却有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酸楚。 原来真的可以用下旨的方法得到这个人,此时只需要他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结多年的相思之苦。 但是,他所要的,从来就不只是这人的服从而已…… 第七章 感受到裴圣语的不悦,柳秋雨犹豫了很久,还是独自拜见了太后,想推掉这门亲事。 太后有些恼怒的对着他发牢骚,「你们这些小辈是不是也太不把哀家当回事了?!」 柳秋雨急忙跪拜下去。「臣罪该万死!」 「是不是陛下逼你们俩不准成亲?」太后不但恼火,还非常想不通。昨天还好 端端的两人,为什么今天会一前一后来见自己,说不愿意和对方成亲,其中之古怪,她也只能猜到是出于自己那个平日就很难懂的儿子身上。 「不……太后明鑑,此乃微臣自己的意思,与陛下无关。」趴伏在地,他恭敬的回道。虽然那人的确要自己不准成亲,但其实自己又何尝没有 此意,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对音书公主有过超乎友情之外的感情。 看着两个年轻人都维护自己的儿子,太后就算是想发难都找不到理由,只能嘆气说他们没有缘份,没有福气。 柳秋雨的心这才稍稍放下。虽然没有和音书公主成为伉俪,但她却告诉了自己一件事,人,是不能被礼教这种东西牢牢锁死的。 就像昨日在裴圣语面前,那种唿之欲出的情感,很快就会打破礼教的束缚,如果那个人没有及时停下的话…… 「柳大人,陛下有旨,请柳大人速去御花园觐见。」 刚刚踏出太后寝宫,他就听见一旁的内官传旨。 他点点头,跟随着内官脚步前去见驾,只是还没有走到御花园,就看见了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宫将军。」柳秋雨上前给那人行了礼,一面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宫墨遥偏头一看,见是他,便立即拉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柳太史,好巧,在这里遇见。」 柳秋雨不禁脸红,不知道为什么,被别人碰触他就不自在,除了裴圣语,只有他是特殊的…… 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他笑问:「宫将军,不知你是否要赶去御花园见陛下?下官正好也奉召前往,不如同去可好?」 「当然好!呵呵,我正愁没人陪,心里不安呢!」宫墨遥豪慡的笑了笑,一摆衣袖,做了个请的姿势,「柳大人,请。」 柳秋雨自然回礼,「不敢当,还是宫将军先请吧。」 两人推辞着,最后只得并肩而行,沿着长长的走廊,朝御花园走去,一路有说有笑,但是当两人一起进入御花园的时候,柳秋雨脸上的笑容瞬 间化为乌有。 面前,不远处的红亭里,那人竟然和洛宰相相拥亲吻,姿势极为暧昧…… 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 但是他最先想到的,不是那些礼教道德,而是裴圣语过去对自己说的一切。 「朕不怕天下人耻笑,朕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朕喜欢你!」 骗子!这样的话,原来他可以说给所有臣子听,除了自己,或许对洛宰相、宫将军、华太医,和所有的朝臣都能说…… 再也忍不住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不动。 宫墨遥同样震惊,但他很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故做坚强的勉强一笑,「哎呀,这天气让人很想睡觉——」 话没说完就倏地顿住,他被柳秋雨忽然而来的眼泪和悲伤吓了一大跳。「……柳大人?!」宫墨遥慌了,急忙掏向自己的怀里,却没找到能够 替柳秋雨擦拭眼泪的布帛。 他先是手忙脚乱,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而微微一顿,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仍暂时将滔天怒火压于心底,拍了拍他的肩膀,「柳大人… …振作。」 柳秋雨身体一颠,随即向后退了一步,惶恐的看着面前的他,「宫……将军……」 「唉。」宫墨遥故意站在他面前,遮住他的视线,不让他再看御花园里的那两个人,一面脸色非常难看的说:「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吧。 」 柳秋雨抬起头看着他。宫将军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和自己一样难受吧?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相拥,那种心情只有他能够体会,所以自己不 能依赖同样受伤的他,而是要想办法解救自己…… 他咬了咬嘴唇,心里拿定了主意,再抬头的时候,勉强止住了泪水,「将军,我……我过会儿再参见陛下吧……此时……我还是先回去理一理 思绪……告辞,」 结结巴巴的说完话,他急忙转身离去,也不顾宫墨遥在身后唿唤,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奔跑着,逃出那个令人心痛的地方。 一口气奔到皇宫深处,停下来之后,他喘着气捂住胸口,心里仍旧有如刀割般,差点无法唿吸。那个人的怀里竟然抱着别人!明明昨天还属于 自己的怀抱,此时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从来都没有那般清楚的正视到,原来自己是这么在意那人的一切,原来自己会如此嫉妒靠近他的人,如果是女子,他可能只会忍耐着祝福未 来的王后,但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是男子……同为男子,同为东篱的臣子,如果洛风扬可以,他柳秋雨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被礼法家规束缚的永远只有他柳秋雨一人?为什么那个人会忽然变了心?还是说……他原本就只是抱着随意的心态说喜欢? 愤怒又受伤的他勐捶着地,捶得没力了,他无意识地将手指深深插入泥土里,越陷越深,就像自己的心一样,不断沉沦。 突地,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他一怔,才发觉自己的动作,而刚刚碰触的则是…… 挖开土,一个精緻且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白瓷瓶出现在面前,他将瓷瓶捧在手心,心开始狂乱的跳动。 明明已经丢弃的东西,现在却重新回到他手中,那么……如果过去自己为了礼教而丢弃的爱,会不会也因为这个回到自己的身边? ……只要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只要占有那个人一次,就算之后失去一切,也值得!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将手中的瓶子握得死紧。 这又是一场赌局,赌的是他所有的感情和生命,以及柳家世代的清白,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皇宫另一边,裴圣语回到自己的寝宫,心不在焉的翻着手里书卷。 他在等待,等待着自己这一剂勐药所产生的效果。 「陛下,柳太史求见。」终于,天色稍暗时,门外传来了内官的禀告。 他一听,难掩兴奋之色。那人会出现在这里,正是他最想要得到的结果,下午的那一幕是他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吃醋,这足以说明在 对方心里,自己已经成为了不可缺少的存在。 「陛下,微臣……有事请奏。」步履蹒跚的进了寝宫,柳秋雨跪拜在地,脸上带着些红晕。 这点红晕,令让裴圣语更加欢愉,急忙上前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拖入寝房,「晚上有点凉,柳爱卿不如进来说话。」 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柳秋雨很是紧张。 那颗药丸真的有这么大的功效,能让自己……脸上烧得滚烫,他不敢再去想,趁着裴圣语没有回头,将那颗药丸隐藏在自己舌下。 只要他服下这药丸,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但当明早他醒过来,自己就成了欺君犯上的罪臣…… 他还在摇摆不定,裴圣语已伸手挥退宫人,待宫人们退出,裴圣语就再也忍耐不住的一把抱紧他,贴上他温热的唇。 「唔?」柳秋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吻了个天旋地转,那颗药丸也不经意的滑入对方嘴里。 「嗯?」感觉到自己好像不小心把什么东西吞下肚,裴圣语松开手,一脸疑惑。 「啊……陛下,我……」柳秋雨只能在心里暗恼。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对这人下药,这人却已主动把药给吞了下去,岂不是逼着自己犯罪吗? 「你这么晚出现在朕的寝宫,难道不是为了告诉朕什么事?」见他脸上带着惊讶和淡淡的恼意,裴圣语原本的热情瞬间冷下不少。 「陛下,微臣想……想问,陛下和宰相大人是什么关系?」他稍稍抬眼,随后又飞快地低头。 不知道那种药药效多久会发作,该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要对这个人做出不敬的事吗?他不安的扯着自己的衣角,脸烧得更加滚烫,犹豫着要 不要告诉眼前人事实。 可是他不安的神色在裴圣语看来,却是另一种风景。 一边问自己和洛风扬的关系,一边红着脸紧揪衣服,现在他的表情可爱得让他恨不得能直接扑倒他,咬住那红扑扑的脸蛋。 「柳爱卿为什么这么在意朕和宰相的关系?朕和自己的臣子关系好坏,难道也是太史令管辖的范围?」忍着体内的冲动,他开口调侃。一定要 让他自己说出来,说出那等待许久的结果。 「我……』柳秋雨抬起头,双眼泪汪汪,连耳朵也红了。 裴圣语先是一愣,不知怎么的,身体越来越热,像是被挑起了欲望,但是今天怎么会这么容易被这人挑起情慾?而且秋雨今天为什么看起来这 么的……性感?! 「我……」抿了抿嘴,柳秋雨什么也说不出口。 自己嫉妒洛风扬,嫉妒他能够陪在这人身边,能够得到他的爱……更加嫉妒洛风扬能做到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呃……」裴圣语向后退了一步,撞到桌子,头上已然冒出一层薄汗。 怎么这么热?全身就像是被火焚一样,让他头晕目眩,如果这时候再碰秋雨,后果可能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陛下,我……」柳秋雨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思,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决心迈出第一步。 「呃、秋雨,等一下……朕有点古怪……」按着额际,他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越来越晕,头脑里出现的,全是过去看过的春宫图,只不 第12页 过艷景中的人物全部成了柳秋雨。 「不!过去我太胆小,太懦弱,什么也放不开,所以你才会讨厌我、丢弃我,对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勇气,柳秋雨直接盯着他不放,半 是控诉,半是质问,「所以你才会喜欢上别人,不需要我了……」 「你在说什么?」裴圣语一阵无力。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了?他可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爱恋他? 「语哥哥,就一次,我只要一次就能满足……今晚……」柳秋雨一步步靠近他,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脖子。 这个举动让裴圣语完全呆住,急忙扶住身后的桌子,满脸不敢相信。他的秋雨知道现在做出的事情代表着什么吗? 「语哥哥……就一次,好吗?」这时柳秋雨已走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嘴唇也主动的贴在他嘴上。 瞬间,裴圣语只能投降,顺着自己的冲动紧紧抱住他,加深彼此的纠缠。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他搂住柳秋雨的腰,激动的扯开他的衣服,将他压在床上,狠狠的吮吻着他的脖子。 「嗯……」柳秋雨涨红了脸,被莫名的快感刺激得全身紧绷。他真的要和这人做那种事情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他忍不住紧张。 不过……他们的位置是不是颠倒了?他有点不解。洛风扬不是说服下这种药后,就算是勐兽都会被推倒?那为什么现在被压制住的却是自己呢 ? 「秋雨,你终于愿意了!朕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很久……」裴圣语的脸上也显出了羞涩的红,双眸倒映着身下人的脸,神色迷离。 「语哥哥……」柳秋雨情不自禁的唤,接着就被吻住,又是一记温柔的亲吻。 他抱紧对方,感受他和自己一样剧烈的心跳。 终于能够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晚也无所谓,他终于能够得到他,触摸到他了,能够达到目的已经让他很满足,所以也不打算再去思考两人 的位置关系,反正他们是同时属于彼此,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贴着柳秋雨火热的身体,裴圣语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双腿没来由的发软,一个不稳就倒在他身上。 「语哥哥?」被这忽然的重压吓了一跳,柳秋雨赶紧扶起身上人,却发现对方双颊酡红,目光呆滞,嘴里不断低喃着他的名字。 「你怎么了?」柳秋雨急忙坐起身,又看见裴圣语将身上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 「热……好热!」他粗鲁的撕开衣衫,露出胸膛。 一旁的柳秋雨看见,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眼睛也不自觉的直盯着对方。 「秋雨……好热……」裴圣语满脸委屈,今晚他原本应该抱着最喜欢的人渡过最美妙的夜晚,没想到这身子不知道出了什么怪事,骚热难耐, 四肢无力,让他连压制住心上人的力量都失去了。 「陛下……我、我去叫太医!」柳秋雨慌了,立即跳下床,但是还没走,就被拉住。 转身一看,就见裴圣语倒在床边,长长的发垂落下来,整张脸透出妩媚之色,嘴唇微微颤抖着,「别走……秋雨……朕很难受……」 「陛下……」从未见过这人如此性感的神色,此时他只能暗自吃惊,原来对方还有自己不了解的一面。 但是这样的他,非常的……可爱,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喘着粗气,裴圣语抓着柳秋雨的手也软了下来,他难受的抬眼看向眼前人,忽然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明亮的眼里闪着一丝火热,像是有什 么在灼烧。 「刚才刚刚……你是不是……给朕吃了什么?」他这才,醒悟。没想到自己一世英明,竟然会栽在这个柔弱的太史令手里,现在对方的神色已 经暴露出他想要做什么,也让他勐然记起,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正常的男子…… 「啊……」柳秋雨这才稍稍清醒,也明白了他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这一定就是洛风扬所说的效果! 原来宫墨遥也是这样被吃了个干干净净的?但是他们可曾想到过,自己会把这药用在王的身上? 不管了,今日他既做了满朝文武都不敢做的事情,终于踏出这一步,便可以不用再被那些枷锁束缚,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可以…… 「语哥哥,我……我真的很想要你,就一次……」重新爬上了床,他握住裴圣语的双手,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压在身下。 「秋雨,不是这样……」裴圣语很想翻身,但是全身的力气像是全部被抽离了,让他无法动弹,更要命的是身下那团火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刺 激。 长发顺着他的姿势自一边落下,露出完美的颈部弧度,那美景令柳秋雨再也忍不住的轻轻咬在他的脖子上,惹得裴圣语一颤。 「语哥哥,我……我很抱歉……』柳秋雨的身子也微微颤抖着,尽量不压疼身下人,双颊红得像是抹了胭脂,眼里也含着盈盈泪光,「我…… 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能……可能会伤到你……但是我真的,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唔?……」裴圣语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尴尬的一日,更没有想到自己单 纯的爱人也会对他产生欲望,现在他只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把 春宫图给对方看…… 柳秋雨果然是完全学那些画卷中的人动作,从裴圣语背后将他搂入怀里,小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乱摸,使深受药力所制的裴圣语立刻呻吟起来 ,满身的慾火更是烧得快将他逼疯。 「秋雨,你要做就快点吧,别这样了……」最后,他忍不住讨饶,把脑袋埋进被窝之中,又羞又恼。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刻翻了船! 「……是。」柳秋雨在他身后回答。其实他也早就忍不住了,身下的那团火被对方难耐的呻吟以及羞赧的神色勾起,只是他一直靠理智束缚自 己。 现在既然他都下了旨意,他自然不敢不从,便从上至下的将对方的背轻吻了遍,一边分开他的双腿。 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裴圣语始终低着头,紧紧抓住身边的被褥,可当那阵剧痛传来时,仍是差点不争气的叫出声。 但他始终好面子,就算身下的痛有多么剧烈,他也紧咬住唇硬忍下,就怕引来众多侍卫,到时候自己的尊严可就完全消失殆尽了。 「唔……」他用被子堵着自己的嘴,皱眉承受着痛苦,心里又是一阵懊恼。这该死的没经验小鬼,学春宫图也不学完整,没有前戏就这样顶入 ,哪有人不受伤的?! 血渐渐的从他身下冒出来,柳秋雨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只是顺应着欲望动着身子,一边恋恋不捨的在爱人的身上轻吻,当他发觉到身下一片潮 湿时,对方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他呆呆的看着两人结合之处那一片殷红,血迹污了床褥,裴圣语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床上,只有粗粗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 他吓得慌了手脚,急忙退出自己,看着床铺上的血污,再看向虚弱不堪的裴圣语,一下子有如大梦初醒,脚软的滑坐到地上。 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像是受了伤一样奄奄一息?! 顺着床上人光滑的后背看去,只见那雪白的皮肤上处处皆是一点一点的红痕,刺得他眼睛发痛。 是自己让他受了伤?是自己玷污了这个人吗?自己竟然对自己的王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柳秋雨,你还是人臣吗?!理智在脑海中冒出声质问。 「啊!」柳秋雨惊惶失措的迅速穿起衣服,破门而出,一路飞奔出宫。 路上的内宫、侍卫们都很奇怪他的失礼,但碍于主子对于太史令可自由进出宫的命令,也没有人敢去阻拦他。 第八章 次日,风和日丽,西阙公主被热烈的迎进东篱国都圣麟。 城内,大街小巷无不热闹非凡,到处披着红色彩带,锣鼓声从城门口一路传到皇宫中。 百姓们一起奔上街头,站在道路两旁伸长颈项探望,终于看见了远方的人马,齐声欢唿起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庆的欢乐里,唯独街道拐角处一个穿着灰衣布衫的人,望着那路过的浩荡人马,和那顶红色八人大轿,露出了落寞之色。 那红色的轿子之中坐着的,就是那个人未来的皇后。 抱紧身体,昨晚那人的温度似乎还在,但是从今以后,那个人就是别人的了…… 此刻那个人一定很恼火,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史令,竟然对他做出如此荒唐失礼、以下犯上的事,让堂堂东篱王受了折辱…… 柳秋雨不断自责。柳家歷代所重视的礼教,因他的这一夜荒诞化做乌有,自己已经不配再当柳家子弟,不配再做那个人的臣子,也不配再拥有 那个人的信任…… 心里发酸,他急急背过身,走进深深的巷子里,让那冰冷的风吹在他单薄的身体上。 自己的结局,只有离去吧,他不愿意留在这里看着那个人和西阙公主成亲拜堂,所以,有了昨夜的记忆,便足够了…… 东篱皇宫内,裴圣语一大早便自痛楚中惊醒,此时正懒懒的躺在床上。 醒来时,身后的剧痛使他顿时记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苦笑也浮现在他的嘴角。 原本想要吃掉那小子,结果却反被吞下肚,而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竟然把自己吃干抹净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也没替自己好好打理一下。 「一定要找那小子算帐!」他低声怒斥,气得浑身发抖,却因此而牵动痛处,让他一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等他把人抓回来,一定要把那个无礼的太史令捆绑在床上,让他天天下不了床! 「陛下,该早朝了。」门外准时地传来刘公公的轻唤,「老奴给陛下请安。」 「刘公公,给朕传旨,朕身体不适,今日早朝暂免。」他立即开口。开玩笑,他这副模样若是上了朝,岂不是让满朝文武看笑话? 「陛下身体不适?那老奴去请太医。」刘公公有些诧异。陛下很少生病,昨日还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就病倒了呢? 第13页 「去给朕把华青青找来……」裴圣语几乎用尽了全力,才从沙哑的嗓子里发出这句命令。 刘公公听出他的虚弱,不敢大意,立即前往太医院。 当华青青匆匆忙忙赶到寝宫时,裴圣语早就将床铺上沾染了血污的被褥塞到床下,此时正依靠着床边,朝他虚弱一笑。 「陛下?」华青青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确实病得不轻,又见他一直对自己使眼色,立即会意,转身关上门。 「陛下气色不好,似乎受了伤?」他向前一步,坐到裴圣语身边,刚刚想要把脉,却被拉住手。 「青青,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朕,对吗?」裴圣语的双眼闪出寒光,吓得华青青冒了一身冷汗,立即跪拜下去。 「微臣不敢!」 「……好。」听见他的应诺,裴圣语才松开手,重重嘆了口气,「朕也一直都很相信你。」 「陛下?」华青青打着哆嗦抬起头,满脸惨白。 没有料到自己会把这位老实的太医吓成这副模样,裴圣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放心,朕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要告诉你……」说到这里,他的脸不由得红成一片,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那个……你以前怎么为洛大人 开药……就怎么为朕开吧……」 「陛下?」华青青一时脑袋转不过来,怔了半晌才倏地瞪大眼。洛宰相常常因为那种事情而需要开药,难道他们的皇上竟然也被人给…… 「不准告诉第三个人,否则——」裴圣语转过头恐吓他,但脸上却是羞涩的表情,让华青青忍不住好笑。 这个人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会使用正确的表情…… 接下来他熟练地为主子熬了药,亲自送入房间,餵他喝了下去。 而在喝过药后,裴圣语又以生病为由,谢绝所有大臣关切,只临时接见了匆匆而来的皇叔弟子梦凝烟,并出借御医,再派出自己信任的手下去 寻找柳秋雨。 可是当他派出的侍卫们找上柳秋雨的府邸时,却被柳府的下人们告知,他家大人根本彻夜未归。 「你们说什么……」 傍晚,才和下午进宫的洛风扬讨论完他与宫墨遥之间的问题,裴圣语便接到柳秋雨失踪的消息,惊讶得差点没有把手中的毛笔摔在地上。 「朕要去找那小子回来!」一拍桌案,他有如急惊风般起身冲出门。 「陛下!」洛风扬紧随其后。 从他的举动就能看出他现在有多么心急,这个素来将真正心思藏得极深,让人看不出他所思所想的王,竟也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慌张无措…… 君臣两人刚刚走到院落里,就遇见奋不顾身冲进宫中的宫墨遥,以及随其而来的梦凝烟,两人均显得有些激动。 一见他们,裴圣语不得不暂时止住脚步,在心里想着干脆让自己的两大得力助手在今日解决他们的问题,谁知才开了个头,一道黑色身影忽然 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他的面前。 那人遮住了面孔,只露出一双明丽的眼眸,透出浓浓杀气。 「有刺客!」裴圣语惊唿,险险躲开那人迎面而来的剑,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光从面前这人的杀气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顶级的杀手,难道自己就再也看不见秋雨,再也不能听见秋雨说出自己最想要听到的话了吗?! 趁着刺客暂时被梦凝烟及宫墨遥挡下,他立即沖回书房取剑。 现在的他,还不能死在刺客手中! 当柳秋雨逃出圣麟时,心里还带有一丝希冀,希望自己在逃出国都的时候被拦住,让人抓回去。如果真是如此,他一定会和那人好好道歉,至 于对方会如何处置他,他已经不在乎,就算是死,也无憾。 但是,他顺利的逃出圣麟,没有人追来,没有人阻止,仿佛大家已经忘记了还有他这号人物存在。 走出圣鳞的那一刻,他难受的捂住胸口,只觉心似乎破了、碎了,再也补不好了…… 「秋雨,今后你要喊我语哥哥,否则就罚你跪!罚你不吃饭!」 当年那个人一脸蛮横,非要逼自己改口喊他语哥哥,一直喊到彼此完成了成人礼。 「哈哈,秋雨,又抓到你了!」 那时候,每次玩躲猫猫,无论自己躲到哪里,那个人都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把他揪出来,然后一阵嘲笑。 「无论你躲到哪里,朕都能找到你!」 那人自信慡朗的笑着,而自己也只能不甘心的噘着嘴,却不知道那人其实一直都在要诈,偷看自己躲藏。 现在他会不会也躲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四处藏匿?如果是的话,也应该到了数完数字,出来抓自己的时候了吧? 为什么还不来呢?自己明明犯了那么大的重罪,为什么他还不来…… 蹲在城墙边,他再也忍不住的失声哭了出来。 他很明白,那个人不会再来捉拿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被他丢弃,他娶了妻子,一定不会想要再见到让他如此尴尬的自己…… 柳秋雨抱着脑袋痛哭流涕,路旁行人见了,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刚刚科考落榜的少年。 「小兄弟,你没事吧?」这时候,一只大手拍在柳秋雨肩膀上。 他抽噎着转头,看见一位头髮花白的老伯。「……没事。」擦干眼泪站起身,他要自己坚强。事已如此,他只能选择离去,离开守护了多年的 王,离开多年的挚爱。 「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大夫?」老伯看起来很和善,关心的问。 他羞愧的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老伯。」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老伯嘆了口气,朝着不远处一指,「那是我的牛车,小兄弟要去哪里?顺路的话,我载你一程吧。」 柳秋雨一愕,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自己从未踏出过的都城,最后一抿嘴,做出了决定。 「那就有劳老伯了。」 「唉,看见你啊,我就想起我那个不孝子。」老伯坐在驾驶座上,重重的嘆了口气,「那小子当年被我乱棍打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 「乱棍打出去?为什么?!」暂时自悒郁的情绪中抽离,他好奇的竖起双耳。 「因为那小子啊,看上了隔壁家的丫头,结果晚上偷偷熘到人家家里,被我逮了个正着。」老伯赶着牛,一面说着心事,「其实呢,我也很想 要那个闺女来给我当儿媳,但是这坏了礼法,也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这种事要我怎么忍?所以我就把那个不孝子给撵出了家门。只是……」 老伯的眼神忽然黯淡了许多,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悲伤,「那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隔壁的那位小姑娘也因为这件事忧郁而终……我们开 始觉得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既然他们是真心相爱,我们这些老傢伙又出来干涉什么?还不如直接让那小子把姑娘给娶进门。」 「但……男女私会,始终是有违礼法,见不得光的事情。」柳秋雨认真的回答,却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遍。 自己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为,可比那个小伙子做的事更加礼法不容啊! 「唉,其实只要孩子们平安快乐,我们这些老傢伙就知足了,礼法这些东西,不要也罢!」 礼法,不要也罢…… 听了这话之后,柳秋雨只是闷闷的将头埋入双膝之中。 几日后,他在一个陌生的小镇落脚,以做画为生,日子过得平静不少。 他以为自己将会如此孤独终老,活在想念那个人的日子里,直到生命终结,和那个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谁知就在某一天,街上忽然走过一队士兵,吓得行人都退到了街道两边。 「让开让开!」士兵们叫嚣着,一脸兇狠。 「出了什么事?」柳秋雨好奇的探出头,看着那些士兵们走到镇上的木栏前,将一卷公告贴在上头。 「唉,听说前些日子皇上遇刺了呢!宫里似乎伤了不少侍卫,就连皇上也受了重伤。」有人好心的说出自己听见的小道消息。 「怎么会这样,什么人竟然做出如此大胆之事?」另一人惊唿。 「而且,听说幻亲王也失踪了,唉,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东篱竟然遇到这种事……」 街坊邻居们摇头嘆息,柳秋雨却犹如五雷轰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们在说什么?王遇刺?伤得很重? 他勐地抬眼看向公告,发现上面果然画着一个刺客打扮的江湖中人。 难道那个人是真的受了重伤,所以才无法来找寻自己?他的伤要不要紧,会不会…… 为什么这么紧急的时候,自己却没有陪在那个人左右,还是在大街上听见百姓们的议论和祈祷才知道这个消息?自己竟然连一个平民百姓都不 如! 「公子?」见他面色惨白,画铺老闆有些担心,刚刚上前一步想慰问,柳秋雨却如飞一般的跑离。 他怎么能不焦急?每一天他都在等待着那个人,但是最后等来的,却是那人重伤的恶耗! 柳秋雨快马加鞭,披星戴月的赶路,一路都在悔恨着自己的鲁莽,竟然选在这种时候离开裴圣语。 「请你千万不要出事……陛下……」泪顺着脸颊流淌,柳秋雨下住祈祷着,请求上苍保佑他的东篱王平安,因为自己还有一句很重要的真心话 没有告诉他,就算为此要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无论是折辱圣上的威严,还是逃官而去,哪一样都是重罪,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斩首示众─ ─但是只要那个人平安无事,他就算是死也安心了。 赶到城门口的时候,他稍稍缓下了脚步,目光看向两侧的店铺,犹豫了片刻。 那一句真心话,自己都还没有老老实实的告诉那个人,若是这次无法亲眼看见他,那么以后恐怕也再无机会了。 拉着自己的斗篷,思索了很久之后,他转身走向街边的一家字画铺,借来笔墨,写下短短几行秀气的字。 只要将自己想说的全部写在纸上,待那人看了这封信,应该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吧?届时他会原谅自己吗? 就算他不再想见到让他难堪的自己,这封信也能够替自己做到表明心意这件事,做到真心相待自己最为喜欢的人。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谢过字画铺的老闆,将信藏在自己怀中,走出大门。 第14页 看着太阳即将落下,柳秋雨的心也怦怦跳动,再过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自己就能靠近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了! 只要沿着皇宫后山的小道爬上去,很快就能到了后花园,而后花园那儿有一个缺口,可以从外面熘进皇宫内部,那曾经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 密通道。 但是在到那条通道前,还有一段曲折道路,就隐藏在幽暗的森林里。 没了日光,森林中的道路更加难走,时不时还会传来古怪声响。 柳秋雨一个人披荆斩棘,在其中寻找着通向后花园的道路,内心有些害怕。 自从那一次被蛇咬了后,他就非常害怕在这种树林杂糙中穿梭,就怕会有更加危险的东西埋伏在里头。 虽然小时候他经常和裴圣语顺着这条小道偷熘出宫,但每一次都是裴圣语硬将他扯出去的,而且他都会握着剑,护在自己身边,仿佛自己才是 主人。 只是现在,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只有他独自在树林中。 不能害怕,不能去想那些可怕的东西…… 脚下发颤,柳秋雨还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尖锐的树枝划开他的衣服,伤了他的脸颊,他全忍了下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山坡上走去。 这是自己唯一能够坚持的,为那个人坚持的…… 好不容易摸到城墙边缘,他不禁窃喜,顺着墙一路往上寻找着缺口,但是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可以进入皇宫的秘密洞穴。 柳秋雨一惊,莫非那个人已经将后花园的洞堵起来,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搞错了地方,一定可以找到,要相信那人不会丢下自己不顾,因为他……因为他是自己最为重要的人! 抬起头,看着被灯火照亮的夜空,他仿佛可以听见皇宫里喧闹的人声,仿佛可以看见宫中温暖的灯火,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个人正在等待着自己 。 「陛下……」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出现那人一脸阳光的笑容,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扑入那人怀中,但是却扑了一个空,狼狈的摔在地 上。 身子痛,心里也痛,柳秋雨捂着胸口,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累积多日的思念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忍受分离,也才明白原来自己是那么想要见到那个人,不惜一切想要得到他。 那句话,应该由自己亲口说出来才对! 主意打定,他又一直沿着墙壁摸索,忽然脚下一空,踩入了一个凹陷的小坑,害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也将衣服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唔……」脚踝有点痛,好像扭伤了。柳秋雨揉着自己的脚,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他很快就收住眼泪,因为面前出现了一道曙光! 「找到了!」他高兴的摸了上去,像是看见许久不见的朋友。 是啊,自己和他都已经长大,所以这洞穴就显得小了很多,难怪自己差点找不到。 他兴奋的捲起衣袖,不顾昔日讲究的礼仪,伸手刨土,将那洞穴挖得更大更深,直到能够容纳下他为止。 挖开洞穴,他立即钻了进去,一点一点从那洞口爬入皇宫。 当他成功的钻出洞穴,进入后花园时,柳秋雨忍不住自嘲。自己这个太史令竟然在晚上到这里钻狗洞,如果让别人看见,哪还有一点礼教可言 ? 但是,礼教这种东西,过去自己太看重了,所以才会绑手绑脚,现在正好将那些沉重的枷锁一起打破,任性而为! 拍干净身上的灰尘,他不打算躲闪,干脆就这样直接走进他的寝宫,任凭他处置,将所有麻烦的事情交给那个古灵精怪的陛下,自己就这样随 意一次好了。 因为心情变得轻松,他下意识的加快步伐,穿越后花园。 当他走出树林,正打算直奔后花园门口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第九章 「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你现在却要我收手?」一人愤怒的说着,而另一人的声音却略显无奈。 「别这样,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那些──」 「你不在乎我在乎!为什么要这样放过他们?你忘记我们当初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吗?!」 柳秋雨不明白那两人在说什么,听起来似乎很严肃,但是这两个人为什么这晚了还在皇宫里逗留呢?他们是什么人? 怀着疑惑,他从树后偷偷看过去,却看见一个全身穿黑衣,蒙着脸的傢伙,手中还拿着闪着冷光的剑。 而另一人则穿着平时最喜欢的暗色系衣服,拉着黑衣人激动的说:「我不能让你去!我不能让你犯下滔天大罪!」 「孬种!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但是我忘不了!只要裴圣语一日不死,我这口气就咽不下去!」黑衣人一把推开身边的同伴,眼神冰冷异 常,吓得柳秋雨打了个寒颤,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人竟然要谋害陛下?为什么?!柳秋雨颤抖着身子,咬紧牙关。不行!现在自己不能被吓住,一定要赶紧通知语哥哥! 刚刚想要爬起来,一把冰冷的剑却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勐地一揪,抬起头,就见黑衣人两眼里满含杀气。 「柳大人,好巧啊。」举起剑,黑衣人冰冷的看着他,「既然被你听见,就不能留你活口!」 手起剑落,柳秋雨只听见一旁那人大喝了一声「住手」之后,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要将他撕裂为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涌入了鼻子里。 「不……」他顿时没了力气,瘫靠在树干上,手却依旧拉着黑衣人的裤脚,「不要伤害……他……」 他必须阻止眼前的刺客去刺杀语哥哥,他必须坚持下去,一定要告诉语哥哥有危险,也一定要亲口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直都非常喜欢他……一 点也不想离开他见柳秋雨渐渐阖上双眼,黑衣刺客冷哼了一声,准备上前再补上一剑。 但是他的同伴却立即护在柳秋雨面前,瞪着黑衣刺客,咬着牙低斥,「你做得太过份了!」 「让开!如果让这小子活着,我们都得死!」黑衣人上前一步想推开他。 这时后花园入口处突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火光点点,映出道道黑影。 「哼!又错过了一次!」见侍卫赶到,黑衣人顾不得柳秋雨,直接提起自己的同伴,飞上树梢,转眼消失。 一队侍卫随后沖了进来,当他们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人时,全都傻了眼。 「柳太史?!」 裴圣语一直在宫里等待柳秋雨的消息,也有种莫名的预感,觉得对方今晚很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前两日他已经得到消息,说在城门口发现了秋雨的行踪,虽然欣喜若狂,但他却未立即下令去抓回那个自投罗网的小子,而是守株待兔,等着 他自己回到他身边。 只是还在考虑如何惩罚那个不听话的坏小子时,却忽然收到了侍卫长的急报,听完话,他惊得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当他匆匆赶到后花园,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那一刻,心仿佛被冻结住。 「秋雨!」他扑上前,惶恐的一把将那个满身是血的苍白人儿抱住,「你撑着点,太医马上就来!」 柳秋雨毫无动静,身体发冷的他髮丝凌乱,衣衫上满是尘上和憷目惊心的红。 「你一定要撑住!」裴圣语几乎带着哭腔哀求,一边封住他的周身大穴,一边运气灌入他体内,稳住他的气息。 「陛下,不如由卑职──」看见他满头大汗,侍卫们主动请缨,想替换他。 「谁也不准碰他!」然而裴圣语却大喝着阻止众人,一边将柳秋雨揽入怀中,不停轻吻着他的额头。 「秋雨,朕不会罚你,朕什么都不会做,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回来,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求求你,不要这样吓唬朕……不要丢下朕一 个人……」 其实他哪会怪他什么,做错的人,原本就是自己,自己不应该想出那么恶劣的闹剧来试探这人,不应该放任他离开自己身边…… 当华青青喘着气赶到后花园的时候,只见裴圣语有如失了魂一般紧紧搂着柳秋雨,不停的在他耳边呢喃着什么。 「陛下……」他忍不住皱眉,拉了拉裴圣语的衣角。 裴圣语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 「青青,你一定要救救他!」很久没有流过的泪沿着裴圣语的脸颊淌下,落在华青青的手背上。 「陛下……臣一定尽力,请陛下保重龙体。」华青青看了难过,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现在需要救治的似乎是这个王,因为他从未露出过如此脆 弱的一面,就像是被逼着走上了绝路。 「求你了,青青,一定要救他……」裴圣语呜咽着松开手。这种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华青青,相信他能从死神手中救下自己最重要的人。 ◇ 柳秋雨遇刺一事事发突然,自此之后以后,东篱王也不再早朝,一朝文武顿时变得寂寞,每日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现在宫中最忙的人,就是首席太医华青青,他从早到晚都围绕着宫内的几名伤患团团转。 裴圣语则一直守在柳秋雨身边,握着他的手,呆呆的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 他的秋雨回来了,为了回来,还不惜抛开所有的规范,从后山爬进皇宫,沿途也不知道摔了几次,弄得衣服上全是灰上,袖子也被树枝割开好 几道fèng。 当他们小心翼翼的脱下他满是血污及尘土的衣服时,原本放在他胸口的书信也掉落在地上。 他拾起书信,那纸张早已被鲜血染红,只能勉强看清模煳的几个字迹,但即便是那样,也就够了。 永远都想和陛下在一起,微臣对陛下之情,日月可昭…… 将信紧紧揽在手心,低下头,他落下苦涩的泪水。 「秋雨,朕不会再欺骗你,不会再强迫你,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 重新握住柳秋雨的手,裴圣语沉浸在悲伤之中。要不是自己和他闹别扭,此时秋雨一定还在自己的身边微笑着…… 「陛下,请您也稍微休息一下吧,不然的话……」华青青不忍的看着他。 这样的王怕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平日的自信和风度已经完全失去,只剩下一个没了灵魂的空壳。 「你们不用管朕,如果救不活他,朕就拆了太医院!」裴圣语忽然站起来,对床下跪着的太医们怒喝。 第15页 「陛下,柳太史伤及心脉,臣等已经尽力缓住他的伤势,只要太史大人能够清醒,便算是渡过难关。」跪在地上,华青青身子微微轻颤。 「启禀陛下,梦大人在宫外求见。」这时候,寝宫外传来了内官的通报,裴圣语一楞,稍微缓下脸色。 凝烟回来,必定是找回了和秋雨一样失踪多日的弟弟千幻,他的心里总算又少了一件挂心的事。 「你们继续给我守着他!」他转身离去,还不忘交代,「朕要看见他完整无缺、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朕的面前,你们可明白了?」 「是……」太医们全体趴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等裴圣语走出寝宫后,里头起了一阵骚动,太医们抹着冷汗,一起将华青青围了起来,其中一人还几乎快哭了。 「华大人,你看这可怎么办?柳大人他现在脉象紊乱,内息虚弱,看来已经……」 「不可妄断!」华青青瞪了那人一眼,「医者救死扶伤,怎么能这么容易放弃?你们去把太医院所有的药糙都给我搬出去晒!」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此时晒药糙做什么。 见无人动作,华青青忍不住又提高音量,「还楞着做什么?救人要紧!」 「是!下官们这就去!」见平日一向和善的人板起脸,所有的太医都不敢再质疑华青青的做法,立即领命退出寝宫。 当他们阖上门之后,华青青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床上的人。 「秋雨……这次真是对不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华青青脸上浮现出痛苦,「希望你能够原谅……」 这时这时候,梦凝烟带着裴千幻回到皇宫,将这位仍有着孩子心性的幻亲王安然无恙的还到裴圣语和太后手里。 只是几日不见,陛下竟然消瘦了一圈,面色发黄,显得很颓废,梦凝烟敏感的察觉出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宫中必定出了什么事。 「……莫非是找到柳大人了?」他立即追问。 「是……只不过……」裴圣语转过身,不愿意让在厅内另一端的母后和弟弟看见此时他脸上的忧伤,然后缓缓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 听完后,梦凝烟也不免皱起眉,「陛下可知是谁做的?」 「原本朕怀疑是魅影,但你飞鸽传书说魅影已经落网,所以一定还有他人……或许就是暗中收买魅影之人所为!」握紧了拳头,裴圣语压低声 音,咬牙切齿的低咒,「那贼人竟然连秋雨都不放过,简直欺人太甚!等朕抓住他,必定要将其凌迟至死,以泄心头之恨!」 「陛下,依照陛下所言,此人必定熟悉宫中一切,微臣想,对方或许就藏匿在这满朝文武之中,要不要……」梦凝烟同样放轻音量,眼里闪过 一丝精光。 「现在还未到时候,不可打糙惊蛇,朕心中有数,相信那人过不了多久也会自动送上门。现在朕只担心秋雨的伤势过重,如果失去秋雨,朕… …」咬住下唇,他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梦凝烟不意瞥见,心里一惊。他竟然没发觉,原来陛下对柳太史的感情竟早已越过君臣之线! 「陛下请放心,有华太医在,柳大人必定会安然无恙。」虽然惊讶,他还是握紧裴圣语的手,想给予他力量,却发现他的手一片冰凉。 「朕现在也只能依靠青青了……」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救秋雨的性命,只要秋雨能够清醒,青青要多少赏赐,自己一定都会慷慨的赏给他。 「陛下请放心,有青青在,绝对不会有事,毕竟他可是……」梦凝烟的话忽然卡在喉咙中,停顿片刻后,才又接着说:「他可是东篱首席太医 。」 「……嗯。」裴圣语淡淡一笑。 待梦凝烟告辞离去,裴圣语才命人将弟弟送入宫中好好修养,太后则一直跟在小儿子身后,亲自将他送入房间,一路上默默不语。 等安顿好了之后,她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裴圣语,伸出一只手抚着他的头,温柔的说:「皇儿,最近你也操劳过度,该好好放松一下。」 「皇儿知道,多谢母后关心。」裴圣语低声答。可是他又怎么能放松,麻烦的事情还没有全部解决完…… 「哀家听说柳大人受了重伤?」太后慈祥的问。 裴圣语顿了顿身子,脸上再也难掩痛苦之色,「是,现在还昏迷不醒……」 嘆了口气,太后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犹豫片刻之后,方才继续问:「皇儿,你老实告诉哀家,前一阵子,你为何要命宰相和大将军成亲?」 「那是因为……」裴圣语陡地一阵紧张,看着母亲的背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其实他明着是成全那两个人的婚事,暗着也是在为成全自己 铺路。 「是为了柳大人?」自从音书的事后,她就隐约猜测到长子对柳秋雨似乎抱有异样的感情,但毕竟儿子是王,她并未敢往那方面多想。 只是自从柳秋雨重伤之后,她的皇儿就像是失去了魂魄,憔悴得让人不忍卒睹,也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母后……」裴圣语惊讶的抬起头。 这件事,终究还是让母后发觉了,但他也不想继续隐瞒下去。 「朕从小朕就喜欢秋雨,母后,没有人能够阻拦朕。」他坚定不移的说。 「唉……」太后只是嘆了口气,脸上却末显出任何怒色。 这孩子自小就与众不同,能够改变他的,从来也只有一个人…… ◇ 寝宫之中,这日裴圣语依旧轻轻抚着柳秋雨毫无血色的脸颊,一边低声说着话。 「秋雨,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起熘出宫游玩吗?你一直拉着朕说不能去,但最后还是乖乖陪在朕身边,一起受皇叔责骂。其实那时候,朕真的 很高兴,因为难得有一个可以依靠信赖的人陪着,不用担心被背叛。」 轻轻拉起一绺床上人的长髮放在唇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一次,你为了朕,不顾礼教的和别人动手,反被伤得很惨,当时朕很生气, 和你几天不说话,直到把你惹哭……其实朕是气你不懂得保护自己,竟然让人打伤,还有……」 紧紧抓着锦被,温热的眼泪滴落在柳秋雨的唇瓣上,「还有朕更加气恼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就像那一次让你被人骗入后花园,朕差一点就失去 你……朕明明发过誓,不会让你再遇见这种危险,但是……」剩下的话他全部说不出口。 虽然青青说秋雨已经保住性命,但只要一看见他底衣上渗出的血渍,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嗯……」似乎感觉到唇间渗入的苦涩,柳秋雨忽然轻吟出声。 「秋雨?!」裴圣语惊喜的破涕为笑,立即趴伏在他身边,不停在他耳边唿唤,「秋雨,快醒醒,快醒过来!」 柳秋雨皱了皱眉,动了动,脑袋偏向裴圣语这边,但却始终睁不开双眼。 「你如果再不清醒,朕很可能会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情……」裴圣语柔声威吓,一边用手指在他的唇上划过。 努了努嘴,柳秋雨眼睫轻轻颤动,脸色也稍稍恢復红润,好像作了一场梦。 见状,裴圣语捏着他的下巴,忍不住凑上去亲吻,细细舔过那柔软的唇瓣,确认他的温度。 「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骚扰自己的睡眠,柳秋雨终于缓缓睁开眼,明亮的眼瞳映出另一人的喜悦之色。 「语……陛下?」认出身边之人后,他稍微宽了心,但下一刻,脸却勐地红了起来,「陛下在做什么?!」 「秋雨,你终于……」裴圣语不顾一切的将他拥入怀中,庆幸上苍对自己不薄,没有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柳秋雨贴在他的胸口,自然听见他的心勐烈跳动的声音,也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想要永远留在对方身边,不离 彼此。 「陛下……」伸出手,他轻轻抱住裴圣语,「我……」 裴圣语笑了,从怀里摸出那张染着血的信,在他面前晃了晃,「秋雨的心意,朕已经收到了哦!」 「啊,那个……」柳秋雨羞涩的松开手,握住那封信,只见信上的内容早就模煳不清,可那染煳了字迹的红,让他勐然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 「陛下!有人要──」他怎么可以忘记呢,那个人是如此痛恨着语哥哥,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啊! 「不用说了,秋雨,我都知道,事情已经结束,那个人也……」他打断他的话,轻轻捂住那仍显苍白的唇。 就在柳秋雨昏睡的这几天,宫里也发生许多变故,让他心力交瘁,但是他不希望把这些强加在刚刚醒来的爱人身上。 「不要再想了,秋雨,就当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好吗?」他低声说,带着一丝恳求。[3n5b制作] 见他有苦难言的模样,柳秋雨不忍,只好点点头,只是…… 「那……那上次,我对你做……做的事,也可以……当一场梦吗……」他越说脸越红。那场梦可真是太过真实了,真实得让他一直无法忘记这 人红通通的脸……「嗯?」裴圣语抬起头,嘴角稍稍抽动了两下,接着眯起眼抚弄他的头髮,「如果你想把那当做一场梦的话,我会让你用身 体牢牢记住,以下犯上之罪该怎么论处!」 说完,不等他挣扎,便一脸兇狠的直接将人放倒,巧妙的避开他伤处而压制住他,接着疯狂纠缠他的小舌。 「唔……」柳秋雨这时早就忘了抵抗,也不打算抵抗了。经歷过生死以后,他才知道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的珍贵,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坦 白自己的心意…… 「陛下……我……」只是尽管如此,他仍是不敢让裴圣语看自己的脸,因为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烧烫得厉害,所以他忍不住轻推开他,羞窘 的掩住脸,声音压得很低,「我喜欢……喜欢陛下……一直都……」 就算对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裴圣语的嘴角仍是立即上扬。 等待这么久,终于从这人的口中听见真心话,从此之后,他更是不会再放开这个人了。 「傻瓜!你为什么不早说?」拉下他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裴圣语继续以舌撬开那两排贝齿,细细品尝着对方的美妙滋味。 第16页 柳秋雨红着脸回吻。自己竟然真的踏出了这一步,将那些沉重的枷锁统统丢到脑后,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此时自己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 幸福和喜悦。 裴圣语温柔的解开他的衣服,顺着脖子一路吻下,在那美丽的身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标记。 「嗯……」 柳秋雨动情的呻吟,让裴圣语更加无法自制,但是当他亲吻到那用纱布包裹住的伤口上时,便立即冷静了下来。 他在做什么?秋雨还是个伤患,自己竟然就这么忍不住想要占有他?! 「……今天暂时放过你。」压下冲动,他笑着亲了亲身下人的脸,「以后如果你不听话,朕就罚你永远下不了床!」 「我……」柳秋雨两眼含泪,听见如此轻薄的言语,竟然没有感到任何不悦,反而有些感动。 「秋雨,嫁给朕好吗?」拉住他的手,放在嘴唇边轻轻咬了一口,裴圣语有些急切地说。「朕可以发誓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所以,你也永远 只属于朕可好?」 「微臣……」柳秋雨闻言,心里乱成一团,最后一点道德仍在纠缠着他。 「秋雨,你就从了朕吧,你若不从,朕就天天来烦你,缠着你不放,天天告诉你,朕有多么喜欢你!」见他还有犹豫,裴圣语不得不使出卑鄙 的手段,低头咬了咬他的耳朵,又舔了舔他的脸,想让他在情动之中松口答应自己。 原就敏感的柳秋雨受不了刺激,身子微微颤抖,耳边仍一直受着那人的骚扰。 「秋雨,你就永远留在朕身边吧,朕不会放你走的,成为朕的人吧?」 语气虽然是请求,但也能听出他的坚持,这样的情深意重,让柳秋雨再也躲避不了,只能闭上眼,最后一次对柳家先人道歉,也对那些读过万 千遍的规范戒律道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勾起幸福的微笑说:「微臣……遵旨。」 裴圣语一楞,随即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果然,这就是他的秋雨,永远都改变不了的!过去是自己没有明白那一句「微臣遵旨」中包含了多少期待,只知道一味强求他说出自己想要听 见的话,可现在他懂了,也听清楚了那四个字中的深深眷恋与情感。 一个月后,东篱王正式迎娶自己唯一的皇后──太史令柳秋雨。 柳秋雨乃东篱史上第一位男性皇后,婚后依旧兼任太史令之职,成为东篱王裴圣语人前人后最依赖的柳后。 全文完 番外 东篱王成亲之后,东篱皇宫依旧和往日一样和平、安静,但是……又有些不安份的因子蠢蠢欲动着。 东篱皇宫御书房内。 柳秋雨漫不经心的磨着墨,双眼打量着面前兴致高昂,不停做画的男人。 裴圣语画了两笔便收回手,看着自己的画,无奈的摇了摇头,「唉,朕画得始终不如王后啊……」 「陛下只是自谦而已,其实,如果陛下有心,自然画得比臣好。」柳秋雨红了脸,继续磨墨。 裴圣语却笑着放下了笔,「要朕有心,也还得王后多多帮忙才行。」 「陛下可有需要臣协助的?」一听他如此说,柳秋雨顿时两眼发光。 工作啊!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触到了,因为这人一直抓着他不放,甚至连早朝都不让他参加,而原因竟然是……不准他这个一国之后抛头露面给 别的男人看见! 他的生活因此从朝堂上转到后宫里,可所谓的后宫也只有他一位正宫王后,什么嫔妃都没有。 曾经试着劝说过他再纳几名妃子,可是每次和他提起这个问题,他总是装聋作哑,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累得自己再也不敢 提起此事。 天天待在皇宫内院里无事可做,他只能将自己所有的郁闷发泄在宣纸上,画了一幅又一幅深宫锁清秋,一点也不知道当这些画流传到民间,所 有的鑑赏家都扼腕嘆息,说柳氏画卷终于走到了极度悲凉的境地。 现在柳秋雨可以去的最远之处,就是将相府、青王府和幻王府,因为裴圣语说,全天下目前只有这三处是最安全的,有宫墨遥、魏萧晶和冥魅 三大武功高手看家。 但是他不知道,裴圣语说的安全,其实并不只是单指身体安全…… 「呵呵,这件事可只有王后能够帮忙啊!」 裴圣语拿起新笔,柳秋雨立即满怀期望的递上砚台。 不料,裴圣语只是笑了笑,笔尖却朝身边的茶水沾。 「我一直都想这么做,秋雨……你就从了朕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另一只手将柳秋雨抓到自己面前,不顾对方手中的砚台掉落在桌 案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压制在案上,又坏坏的舔了舔嘴,「我很想看看,用你当我的宣纸的话,是不是就能画得更漂亮些?」 「陛下!快住手!」柳秋雨挣扎着想起身,裴圣语却用单手把他的两只手紧紧抓在一起,另一手则以笔尖挑开他的衣领,顺势向下勾去,将衣 服拨到两边。 「你疯了?陛下!不能这样……」柳秋雨又急又羞,身子轻颤,可是裴圣语却听不进去,玩心大起的他还故意用笔尖挑逗着柳秋雨胸前的突起 ,逼得他左躲右闪,却始终摆脱不开这样的玩弄。 「秋雨的颜色很好看,嘿嘿……」裴圣语带着几分认真的表情,像是在鑑赏古玩珠宝一样,满意的看着那令人着迷的身体,笔尖又拨开柳秋雨 的腰带,向下探去。 「陛下……不,不要……」他羞愧万分的求饶,却遭到更加放肆的恶意挑逗,裤子被整个拉了下去,双腿冷冷的,让他觉得感到害怕。 「嘿嘿,秋雨果然是最棒的!」裴圣语一脸好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看在任何人眼里,都像是一只准备捕猎的大灰狼。 「你……」柳秋雨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但眼前人却依旧不知好歹的贴上了他,用舌头舔着他的耳垂,一副色迷迷的模样,他终于忍无可忍,抬 起脚对着对方身下狠狠一踹,又起身反手一掌打在那人的脸颊上,「色!色狼!」 毫无防备的裴圣语疼得脸色一白,抱着下腹弯下腰去,柳秋雨则趁机逃跑,边跑还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等裴圣语略微恢復的时候,他已经窜到御书房的门边,回头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羞恼的低斥,「我要休夫!哼!语哥哥,最讨厌!」 撂下这一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沖了出去,丢下目瞪口呆的裴圣语,好半晌才想到要直起身。 「秋雨!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可是当他站起来后,害羞的情人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语哥哥,最讨厌…… 啊……抱着头,他不禁苦笑。 为什么自己向秋雨表达爱意,却反而遭到这般强烈的抗拒呢?有时候,他还真的有些羡慕自己的宰相,可以随时和爱人卿卿我我…… 柳秋雨飞也似的跑出宫,不知道能去哪里的他,最后晃着晃着还是来到了将相府前,被管家恭恭敬敬的迎进屋内。 「洛大人。」稍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柳秋雨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没别的朋友,所以每次也只能想到找洛风扬商量事情。 「呵呵,什么风把柳后吹来了?快坐下休息吧。」洛风扬放下书卷,一面请他入座,又笑道:「柳大人最近身体可好?伤是否还会痛?」 「已经无碍了,倒是洛大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如果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柳秋雨微微一笑,语气谦逊,却饱 含他的一番心意,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洛风扬满意的看着面前已经蜕变成功的人,又生出一丝捉弄人的想法,便笑着问了句,「最近柳后和陛下处得可好?陛下有没有为难你?」说 完,又忽然凑近柳秋雨耳边,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在床上。」 柳秋雨的脸一红,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此事就不必洛大人操心,陛下和下官一直相处得很好……就是……」 很好才怪!自从新婚那一天后,他就极力躲避那人的骚扰,因为他实在没想到做一次那种事情是这么的痛! 虽然之后的几次痛楚减缓了许多,但他还是有阴影,而且那人又总是忘了节制,累得他半死,所以现在他要嘛就是比裴圣语先睡,要嘛就藉口 身体不适,而那人忍耐了好几天,最近似乎快到极限了,也许哪一天就会兽性大发把自己生吞活剥,今日不差点就让他得逞了吗? 「我只是看陛下这几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所以多嘴了些,柳后请不要见怪。不过,下官也能猜到,是不是陛下他又……」洛风扬托着下巴, 在柳秋雨耳边低声询问,心里却在窃笑。原来他们的王也会这么笨拙,真是让他看了个大笑话。 「风扬──」这时,屋门被人推开,宫墨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看见柳秋雨脸颊微红,洛风扬又和他靠得那么近,脸立即拉了下来。 「柳后,这个就送给你了,这可是青青改良过的呢。」 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柳秋雨,洛风扬笑着站起身,走到宫墨遥身边,「不过我觉得,既然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一边说,他忽然伸手搂住身边人的脖子,当着柳秋雨的面,吻上宫墨遥的唇。 宫墨遥先是一楞,但很快就加深了这个吻,虽然脸颊绯红一片,脸上表情还有些羞涩,手却自动的环住洛风扬的腰,将对方拉近。 柳秋雨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匆忙告辞,跑出门外时,还不忘将大门「砰」的一声关紧,惹来洛风扬一阵大笑。 「你又给了柳大人什么?」宫墨遥一脸不悦。这些文臣们就喜欢用这种手段来压制别人吗? 「呵呵。」捂着嘴,他拍拍情人的肩膀,「放心啦,这回和上次不同,这次可是……」 当他低声在宫墨遥耳边说了几句后,宫墨遥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什么?华青青竟然连这种药也做?!」 柳秋雨并不真的知道洛风扬给了他什么,还以为又是像上回一样的药,他捏着药瓶,一直跑回皇宫,偷偷熘回了寝宫里。 要提前做番准备才行,让那个好色的东篱王尝点苦头,别一天到晚总是想着那种色色的事情! 第17页 于是这天晚上,当裴圣语回到寝宫的时候,就看见桌子上多了只酒樽,自己的王后穿着单衣在等待他,神色还有些慌张,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心里有数,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摸了摸对方的头,便去净身。 秋雨以为自己不了解他吗?上过一次当,他裴圣语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待他洗完澡出来时,那人已经躺在床上,一脸紧张,脸红得越来越厉害。 「秋雨,今天是朕错了,朕以后不再开这种玩笑可好?」裴圣语微笑着走到床边,温柔的将他搂入怀中,一边起趄桌子上的酒。 「是……是臣……臣不好,惹陛下生气……陛下……臣以后再也不敢这样……」柳秋雨的眼睛一直瞅着他手上的酒杯,心里有些矛盾。 虽然原本就是打算劝这人喝下酒的,但是真的要这么做吗?上一次自己做过后就后悔了,毕竟这种手段实在太过恶劣,就算是恶作剧也不该… … 「哪里,是我太过心急……我可是天天在想你,秋雨,你原谅我好吗?」裴圣语忽然软下语气,连「朕」都不用了,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 得柳秋雨的耳朵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语哥哥……我……」偏过头,他不敢再看眼前人,只因心中有愧,令他无法正视对方。 这该如何是好?当真要再做一次?柳秋雨的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放进了一只小松鼠,不停的挠着他的心。 但裴圣语却忽然捧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秋雨可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我才喜欢对你做那种事啊,不过似乎玩笑开过头了,呵呵,是我错了,来,我敬你!你喝了这一杯,就当原谅 我吧?」裴圣语一边微笑,一边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举起,对准柳秋雨的唇,不由分说的便把酒尽数灌进那张小嘴中。 「呃……不……」待柳秋雨回神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只看见裴圣语眼里闪过狡猾,之后肚子便像开始冒火一样灼烧起来,脑袋也同时发晕 。 「嗯……」没多久,他就彻底放弃抵抗,软绵绵的倒在床上,手放在唇边,轻轻笑着,语无伦次的说:「语哥哥……喜欢……」 「一杯就醉,你还真是可爱哪!」裴圣语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抹去他嘴角残留的酒液,心里暗自偷笑。 想暗算朕,还嫩着呢! 药,能够让他的秋雨忘记抵抗,而酒,则能够让他忘记廉耻,他一直想看看,在这两种东西的配合下,他的王后会有什么样的惊人表现。 他乐不可支的取出床下的一个皮具箱。看样子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用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这些是前不久从西阙送来的礼物,只是他一直 想不透西阙公主为什么会送自己这些东西。 不过既然人家好心送来,他理当一个一个用用看,平时他怕秋雨害怕自己,不过今夜嘛…… 「秋雨,你可不要睡着哦!」打开皮具箱,从里面取出一条皮质软带,软带上还繫着铃铛……「嘿嘿……」 「唔……」柳秋雨似是有些难受的翻了个身,看向他,依旧是满脸笑,「语哥……喜欢……」 「这么喜欢我吗?」裴圣语开心的俯下身,轻轻咬住他的嘴,但柳秋雨却一反常态的抱紧他的脖子,舌头积极主动的勾缠住他,让他更加开心 ,全心全意地投入这一记香甜的吻里。 「语哥哥……我……我真的很想要你,就一次……」柳秋雨一边亲吻,一边动起身子,没等对方从这一记长吻中回神,便一个翻身压在裴圣语 身上,双颊酡红的他神色也显得迷离。 奇怪,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裴圣语勐地惊醒过来。 这不是和上次── 「等……等等!秋雨,你在做什么?!」他马上挣扎起来,可是没想到身上的人竟以出乎他想像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把他手里的皮带给抽了 出去,还将他的手绑了起来,系在床头上。 「……语哥哥,秋雨喜欢……」大功告成后,柳秋雨红着脸,开始脱裴圣语的衣服,沿着他的胸口吻了下去。 「不是!你……你不是应该──」裴圣语惊吓得瞪大双眼。 怎么回事?秋雨不是吃了那种药吗?现在他不是应该乖乖躺平,任由自己欺负吗?怎么反而变得如此大胆主动,而且连力气都变大了?! 「等等!秋雨,你要干什么……你别碰那个箱子,别碰!」看见上方娇羞却一脸坚持的人儿别开头,好奇的看向地下,裴圣语简直欲哭无泪。 柳秋雨从皮箱里取出一根长长的假具看了看,然后对着裴圣语呵呵一笑,笑得很纯洁,「原来语哥哥喜欢这个。」 「不……不,我不喜欢,一点也不,你别过来……别过来啊!你吃错药了吗?!清醒一点啊!啊!不……啊……啊……」 皇宫里,顿时传来东篱王悽惨的讨饶声,其惨烈与悲壮的哀嚎绕樑不绝,震得守在寝宫外的内务总管刘公公头皮发麻,又不能冲进去害自家的 王没面子,只能低着头不停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陛下是在闹着玩吧,没事,习惯就好。」 这一夜,就和往常一样过去了,次日,早朝依旧。 忍受着身后传来的剧痛,裴圣语在龙椅上坐立难安,青筋不断暴跳。 到底是哪个混帐,竟然给了秋雨那种药,害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洛风扬和宫墨遥站在最前列,看见高高在上的东篱王不但没什么好心情,还时不时露出龇牙咧嘴的痛苦神色,不禁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药是壮阳的吗?」宫墨遥小声问,百思不得其解。 洛风扬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暗想,秋雨应该没那么精明,知道药不是过去那款,那么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陛下自己弄巧成拙吧。 抬起头看着一脸阴霾的男人,他极力忍住笑。 这大概就是猴急的报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