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妖不清》 第1页 《识妖不清》作者:东域【完结】 文案: 「那个,其实我是妖怪来着。」 「巧了,我也是。」 我们道观怕是要完——by人类小师妹 小短篇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凌琅,魏欢 ┃ 配角:小师妹 ┃ 其它:妖魔鬼怪 ================== ☆、上篇 清秋观接到举报,说后山上出了个精怪专挑美貌女子下手,闹得镇子上人心惶惶。 长相清秀的小丫鬟捻着手绢嘤嘤哭着。 「我家小姐自从遇了那妖怪一次之后就一直食不下咽,寝食难安的,总担心那妖怪要掳了她去,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啊,呜呜呜,道长您可得管管啊,呜呜呜......」 旁边的人也附和嘆道:「是啊,上次他们府上的小姐来我们店里的时候可比以前要瘦了好多呢。还有那沈员外家的二小姐,上回也是在后山踏青是遇着了那妖怪,结果一回去就缠绵病榻了,大夫说是重病可能人会救不回来啊,哎,好好的姑娘...造孽哟!」 这就是清秋观观主大早上的出现在后山的原因了。 「所以你大早上的喊打喊杀就是因为觉得我祸害了良家妇女?」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对她们做什么!」红毛狐狸瞪大了眼就差指天发誓,「我安安分分修炼地好好的连山都不怎么下连镇子里的鸡都没叼过一只...好吧有过一只,只有一只而已!你那什么眼神,这比其它狐狸好了不知道多少好吗?!总之我什么也没对她们做!」 狐狸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奇怪道:「你怎么会觉得是我做的?这后山妖怪多了去了,没个一百也有八十,你怎么就偏偏找到了我这里?」 「那两位姑娘都说是因在这附近看见了有个人突然变成了红毛狐狸受了惊吓,且那位沈二小姐卦象上显示的确是和你有关。」 「都说了不是我了,」狐狸啧了一声,的确是那天化形的时候不小心被看见了,这都什么糟心事儿,「我那天发现有人之后就跑了,哪还闲着没事去理她们啊,我又不是不知道附近还有个道观,谁闲着没事想去招惹你们了?!」 「行了行了,别来烦我,大清早的扰狐清梦,我补眠去了。」毛绒绒的大尾巴一甩,红毛狐狸满身不高兴地转身回了巢里。 白凌琅在狐狸「屋」门口站了一会儿,方才的确也没探查到那只红毛狐狸有孽瘴,身无孽瘴的妖怪未曾谋害过人,那狐狸周身气息纯净,这件事应当还有什么隐情,想到这里,他转身漫步走上回道观的路,大清早的谁想外出作甚的为民除害——好吧,看在香火钱的份上。 晨露附在叶片上晶莹剔透地折射着光,唰——在道士的衣袍拂过的时候沾湿了衣摆,晕染出一片稀稀落落的深色。清脆错落的鸟鸣从四面八方传来又消失,一声接一声,各不相同,林间随着太阳露了脸而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提起袖摆来看,白凌琅摸了摸有些湿润的布料慢下脚步,走到了树后面,确认四周足够隐蔽。 不一会儿,一头狼度步从树后头出来,走开两步之后勐把身上地露水都抖干净了,这才干干爽爽地迈开步子在林中飞奔起来。 一路跑回道观,白凌琅轻车熟路地从后墙一跃而进,方才落脚便见小师妹站在院子里一脸牙疼地看着他。 「师兄,你又跑哪里玩去了?你知不知道隔壁道观又来踢场子了,这次那秃驴还带着一只刚收的孔雀妖!」 「孔雀?」白凌琅抖了抖毛化成人形,又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能吃吗?」 小师妹只觉得自己的胃隐隐作疼,看向自家师兄的眼神顿时哀哀怨怨:「你要是敢吃,这个月就别想有人给你梳毛了。」 「说说而已,」白凌琅轻咳一声,道袍一甩便朝大堂的方向走去,面上端的是淡泊冷肃,「走吧,去会会他们。」 道观大堂供着三清像,找上门来的人只有三个,一个坐着的鬚髮尽白,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他头髮稀稀疏疏,髮际线更是快要到了脑袋中央。 一个身着暗青道袍的中年人一看便知是身体壮实,浓眉大眼走起步子来虎虎生风,看着不像个道士,倒是像个护镖教头。 最后一个倒是同另外两个格格不入,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柱子双手环抱,嘴里还叼着根草,想来是在来的路上随手扯的,穿的更不是道袍,而是一身蓝衣襄金边的衣裳,长相也是极为俊俏,看着倒是像个出门游玩的富家公子。 白凌琅方踏进门便一眼瞧见了那靠着柱子的人,那一身绫罗绸缎简直就给他头上标上了金光闪闪的「金毛羊」的标籤,白凌琅脚下生风地走过去,连脸上的笑意都真诚了几分:「公子可是来此处求籤么?」 那公子模样的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朝他身后指了指。 还没回头便听见个耳熟的声音:「他不是来求籤的,他是跟我们一起来买你这道观的。」 「呸,你们不好好守着自家的道观非得要抢别人的道观是个什么理?!」跟在后头进来的小师妹柳眉倒竖,美目喷火,「我们道观你想都不要想!」 「大家都是邻居,又是同行,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是看你们道观一直以来支撑艰苦才想着要来帮帮忙,这是件互惠互利的好事情啊,价钱好商量嘛。」白头老道咳了两声,弹了弹袖子站起来,笑的慈祥地很,只是这话听着却是让小师妹气的只想操扫把赶人。 第2页 「前辈言重了,我们道观不劳你操心。」白凌琅上前拦在了小师妹身前,俊雅出尘的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小师妹虽然还不懂事,用词多有不当,但有方才那句话却也是贫道的意思,只要贫道还在,这道观是万不会卖与你们的,你们若是来探讨道法贫道欢迎,若没什么其它的事情还请回去吧。」 「唉,」老者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摸上了自己的鬍子,「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你们这儿,啊,说一句人丁凋零那也是完全担得起的,要不我——」 白凌琅站直身子比那老头高处一个头,他放开拉着自家小师妹的手,被气笑了,把什么修养都扔到了牛屁股后头,开口就怼:「哟,你们能耐啊,提着脸上赶着到京城找虐,为了搭上那茨王,几百年的主楼说拆就拆,镇门大阵说撤就撤,那茨王想养个妖物你们把自个儿老祖宗的金丹都扔出去了,现在又想打我们这道观的注意?谁给你们的胆子?!」 说着便随手把靠门后头的扫把递给小师妹,自己反手拔出了随身佩剑仰了下巴瞥他们:「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们请你们走?」 这一瞥就瞥到了那个华服公子,看这俩牛鼻子老道一点不慌的样子,白凌琅心里哒咯一下,心里卧槽地想着这他tm不会就是那个茨王吧? 令人庆幸的是那华服公子并不是传说中的茨王,他是这次隔壁山头道观抓来的打手,是的,抓来的,打手——孔雀精。 道门中人向来讲规矩,动嘴不成那就动手吧。打手拍着自个儿华丽的袍子跟白凌琅对上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就是败得有点花红柳绿。 那孔雀精像是被剑气狠打了一下似的勐地往后飞去,直接啪叽一下撞在了他刚才还靠着的那根柱子上,声响听得就觉得格外的疼。他哇的吐出一口血,滑倒在地上,脸色迅速灰败下来,整个过程都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他抖了抖手指:「咳咳、、这道士好生厉害,我不行了,咳咳、、你们...顶住...!」 尚未说完就哇地吐出一口血,然后用尽了最后一口气一样,眼一闭,头一趴,彻底晕了过去。 刚抬了个起手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的白凌琅:「......」 啥玩意儿?这孔雀是跟隔壁有仇吧?不成,场面要稳住。 白凌琅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漂亮地挽了个剑花,利落地收剑反手背在背后,眼神锋利地一扫:「下一个,谁?」 「小儿你莫要猖狂!」老道怒目一瞪,转头对那魁梧的中年道士:「把那不争气的东西带上——你等着咱们山头註定只会有一家道观!」 「慢走,不送。」白凌琅嗤笑了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最后一身腱子肉没白长的中年道长硬是把还想再骂个三百回合的老道士连同那只惨不忍睹的孔雀精给扒拉走了,看着中年道长在夕阳下还泛着余辉的身影,白凌琅只觉得那背影莫名有些悲壮。 怀着悲壮的心情走在回去自家道观路上的中年道长的确忧心忡忡,毕竟,过了饭点,观里的那群小崽子是绝对不会记得给他们留饭的。 这边白凌琅正要伸手关门,却万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人来道观。 「哎等等!」那人手撑在门上阻止了他要继续关门的动作,「我想投个宿,你们道观能住吗?」 白凌琅刚送走了难缠的傢伙,心情正不怎么美妙,语气难免有些沖:「二两银子一晚。」 「成成成——诺。」那人与白凌琅一般高,他抬手就把钱袋子拎到了面色不愉的道观主眼前,袋子里银两因为动作幅度而哗啦一响。 ☆、中篇 白凌琅顿了一下,面前这青年没一点是要生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二两银子一晚住的这么爽快? 他这才好好看了门口这人一下,居然还是个俊俏的锦衣郎君。 白凌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这人身后,要关门的手反手把门拉开:「进来吧。」 人傻钱多还是穷的只剩下钱了?罢了,不同银子过不去。 再看那俊俏郎君笑的眉眼弯弯,好看的很,他说句多谢,把整袋银子都塞给了白凌琅,脚一踏进来就跟白凌琅自我介绍:「在下是名大夫,实在是因为这附近找不到旅店收留才来劳烦道长。」 「你交钱,我给你住处,不过是公平交易罢了,用不着谢我——还有,你这银子多了,我们不多收住客房钱。」白凌琅手掂量了一下钱袋,打开取出两块留下,伸手把钱袋还给大夫。 魏欢没接,他把钱袋推了回去,轻笑道:「我最近都没什么生意,怕是要多叨扰几天了。」 白凌琅跟这人说了几句话终于缓和了脸色,他点头把钱袋揣怀里,把正经的语调找了回来:「请这边走。」 「在下白凌琅,不知阁下如何称唿?」白凌琅一路引着人走去客房,一边随口聊着。 「没什么阁下不阁下的,我叫做魏欢,道长你随意称唿就行。」魏欢好像挺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自来熟地抬手拍了一下白凌琅,问,「唉,我是不是该叫你做白道长啊?」 「也不用如此客气,称唿本就是让人叫的,魏大夫想怎么叫都可以。」白凌琅笑笑,在面对不讨厌的人的时候他耐心一向好的很。 显然他并不讨厌这个魏大夫,事实上这位魏大夫目前来看还挺对他胃口。 第3页 安顿好魏欢,白凌琅的道观在深夜迎来了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一群人。那群人来自两家,领头人分别是镇子上首富张家家主和沈员外家的长子。 这两家深夜来访,中途山道偶遇,于是白凌琅打开道观大门就看见自家道观的两大金主代表人,张家主和沈少爷并肩杵在门口,一个面带忧愁一个脸黑如锅底。惊吓程度差点没把白凌琅那颗小心脏给蹦哒出来。 但道长还得是那个沉稳如山的道长,白凌琅把刚刚顺手从床头柜上拿出来的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心里默念着金主都是青菜萝蔔,面不改色地把这两个青菜萝蔔引了进来。 面带忧愁的沈萝蔔,阿不,沈少爷谢过白凌琅给他倒的茶,说明了来意:「想来道长也听说了,我们两人家中姐妹卧床不起,一直不见好转,听说道长已除去那作祟的妖物,还请告知我们治病的方法。」 房樑上「咚」的一声响打断了白凌琅刚想说出口的话,他眉头一皱,拂尘一甩给两个金主加了个保护罩,自己一闪身就到了房樑上。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有点惊恐有点尴尬的金色眼珠子,早上刚被他找过茬儿的红毛狐狸团着尾巴对他招了下爪子。 【嗨...?】 白凌琅:「......」 【你不是说外面都传那两个人类半死不活的跟我有关么,我就是怕这些人再找个什么天师的要来收了我,所以就来看看......】狐狸传音越来越小,最后尾巴都盖在了眼睛上。 白凌琅眼神扫过狐狸漂亮的皮毛,握着拂尘把柄的手指动了动:【来看看?】 【嗯,看看,就看看,看看我要不要搬个家之类的。】狐狸两只前爪子把尾巴扒下来抱怀里抵着自个儿的嘴,小声小声有点委屈。 【哦。】白凌琅随手把拂尘放在了房樑上,伸手把他抱了起来,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是我观里的猫,让两位受惊了。」白凌琅抬手顺了几下毛,然后脸上都柔和了几个度,随手撤掉了金主身边的防护。 就是这手感,好想养一只。 被他抱在怀里的狐狸披着伪装术,小心肝有点抖。 「不妨碍,这猫倒是挺可爱,我们家仓仓也喜欢猫的很,只是...」沈少爷说起自家妹妹,脸上愈发忧愁起来,白凌琅怀疑他下一秒可能会趴在旁边张家主肩上掉眼泪。 这画面太魔性,白凌琅轻咳一声,承诺明天就下山去看看那两位小姐的情况,好声好气地把这两人给送走了。 夜凉如水,白观主扣着一只红毛狐狸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对其进行威逼利诱,试图拉拢一个强力队友。 「你们狐族不是医术一向很好吗?」 「不兴我搞特殊吗?!」 「为什么?」 「因为爷天生地养,孤苦伶仃!没狐来教!不行吗?!!!」狐狸炸着毛嗷呜一下差点把抱着他的手给咬了,没咬下去那是因为他突然记起来白天蹲在道观墙上,看见的那一幕「观主空剑击飞孔雀」。 白凌琅有些可惜地看着狐狸挣脱自己的手消失在了墙的另一头,那翻墙的身姿干脆利落,无比潇洒,就是还炸着毛。 以后可能都看不见那只狐狸了吧?他可能这次就搬家了。 「可惜了,手感多好啊。」 白凌琅遗憾地回房,摘下发冠放在床头柜上,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但环顾一周,却又没发现少了什么。 难不成还是少那只狐狸? 白凌琅好笑的想,而后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魏欢就被敲开了房门,白观主站在门外抱手挑眉看他:「魏大夫,你接不接出门看诊的生意啊?」 「自然要接。」魏欢打了个哈欠,「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没料到魏欢会答应地这么爽快,昨天被狐狸狠狠拒绝过的白凌琅差点没崩住就要笑的牙不见眼,还好及时意识到,他咳了一声感觉自个儿用了平身最柔和的声音跟魏欢说:「那我等你。」 被吵醒的魏欢看他一眼,随意点点头,关了门就困得跟什么似得转头又躺床上了,他迷迷煳煳地想着马上就换衣裳,然后眼皮子一合就睡死了过去。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白观主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他在门口站了一炷香,又转移阵地到了客房前的亭子里坐着,那火红的日头从山后面升起来,开始尽职尽责的发光发热,魏欢那里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常人类梳洗加换衣是这个速度吗? 他是不是其实在吃早膳? 他不会是突然晕过去了吧? 难道客房里有什么小妖小怪潜伏着,魏欢其实已经遭遇不测?? 绑架?仇杀?突发性事件? 脑洞发散。 白凌琅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径直去了客房门口,却在敲门的时候犹豫了。 万一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呢?可能城里人起床的程序比自己要多很多?? 罢了,不就是敲个门吗,问一句而已,没什么的。 白凌琅刚抬起手要敲门,房门就被勐地拉开了,魏欢站在门后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睡衣。 「你还没——」 白凌琅还没说完,门就被哐啷一下关上,里头传来魏欢喊了句「马上就好」伴随着一阵乒桌球乓的声音,间随小声的窸窸窣窣,不过一会儿,房门就被勐地拉开,穿戴整齐的魏欢踏了出来,反手把门关好,笑的眉眼弯弯:「久等了,走吧。」 第4页 ☆、下篇 白凌琅看着越过他的郎中走向院子外的背影,对方才的情况顿悟。 魏欢走的不快,白凌琅几步就追了上去,他偏头打量补眠一个时辰,穿衣一分钟的魏大夫,那人脸不红心不跳,还镇定地问了句「我们去哪儿?」。 白凌琅挑眉,对他这种态度瞭然,而后转回目光一路把张员外和沈少爷家那俩小姐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欢边听边点头,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追问两句,最后沉吟道:「她们可能是受了惊吓,若只是这样,心病还需心药医,要让其安心就只能看白兄你的了。 如若是当真是生了病,那我倒是能出一些力,别的不说,疑难杂症我能倒是不少。」 白凌琅点头,两人说完了这事儿便扯了些杂七杂八的说着下了山,一路来倒也聊的开。 第一个目的地是张家大院,为什么先去张家呢?因为离得近。 沈家在镇子尾,张家在镇子头,两家隔得老远,可非要说起来往上数个几代那也是多多少少结过怨的,可是年轻一代的人总是在更新换代,他们接手上一辈的物质当然也受了些情绪影响。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这两家有人看对了眼,这男未婚女未嫁,两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娃娃们这样想的,也就这么做了,几代下来这两家居然也扯上了些亲戚关系。 张家是做生意的,背后靠着朝廷,家里也有人当着个芝麻官,平日里也不欺压百姓,更不随意做些蠢事,普通人闲着没事也不会惹他们,非要说起来也当的起百姓的一声好,这一代的张家家主年纪不过才二十四,表兄妹有不少,可亲妹妹只有一个,平日里兄妹俩关系亲厚,如今张家小姐卧病在床,张家主昨晚得了白凌琅会下来看看的承诺,一大早就差了人在镇子口等着。 白凌琅领着魏欢跟在张府小厮后头,没几步就到了张府。小厮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开了门,引着他们一路穿花拂柳去了小姐的闺房,并告诉白凌琅,为了方便,那沈小姐也被接到了张府上,安置在张家小姐隔壁的院子里。 魏欢听着皱了眉头,开口之中带了些怒气:「听闻沈小姐病情更为严重,已缠绵病榻多时,体弱之人本不便移动,为何此次却会只为了方便就将其强行带至此处?」 「公子莫恼...哎,这沈小姐的病状却不是...体弱,反而是...」小厮抿了抿嘴,似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您到时候见了便知晓了。」 「抱歉...是我心急了。」 「本不怪公子,是小的没讲清楚——」正到了门前,小厮上了台阶扣了扣房门,「主子,白道长带魏大夫到了。」 丫鬟开了门请他们进去,小厮便退下了。 张家主对白凌琅一点头打了个招唿,自然也对小厮所报的魏大夫多看了一眼:「你来了?这位是...魏大夫?」 「嗯,论问道除妖我可能会一些,可要说看病治人我是比不上大夫的,魏大夫善医,故而被我拉下来看看。」 张家主一拱手,喊了声魏大夫。还未等魏欢同他见完礼便说着免了,把这两人拉到了妹妹病床前。 床上张小姐脸色苍白,唿吸微弱,闭着眼整个人昏迷不醒。 白凌琅先上去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悬空感应,不一会儿便收了手转头对身后的张家主和魏欢摇了摇头:「并未感觉到妖气魔气,这情况恐怕并非鬼怪之力所致——劳烦魏大夫看看。」 白凌琅走了两步,伸手把魏欢拉到床边,张家主也跟着围了过去。 魏欢看了张家小姐一会儿,伸手检查了一下她的眼、口之类的地方,随后号起了脉。 收回手,魏欢站直身子对张家主道:「小姐暂时身体并无大碍,然其精神却深陷梦境,此种病症称困魂。」 「哦?」张家主听见的一瞬间差点以为魏欢是个骗子,但这人是白凌琅带来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况且白凌琅他还是信得过的,「此病名倒是闻所未闻,不知如何医治?」 「此病罕见,家主未听说也是正常,这病说是病其实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这种毒使人沉迷于梦境不愿醒来,先是一天比一天睡得多,到最后完全昏睡,最终在梦境中生机耗尽,也就是说,最后是饿死渴死的。」 魏欢解说完顿了一下,见白凌琅听的认真,显然以前也不知道这种事情,那认真表情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又看了眼皱紧眉头的张家主,接着往下说: 「若想救人,现有两种方法。其一是另有一人进入患者的梦境将她带出来。但梦中诡异多变,毫无定性,此方法兇险异常。」 张家主勐的盯住魏欢,暂且压制主住差点暴涨的气势:「入梦?先生有令人进入另一人梦境之能?」 魏欢微微一笑,端的是气质温润:「在下不才,虽说专精不多,但胜在所学驳杂,恰巧会入梦之药。」 「是我多虑了,请问大夫所说的另一种方式是?」张家主收起眼中的锋利,虽任然看着魏欢眉头却皱的越紧了。 一般来说,大夫所说的第二种方式只会比第一种更为兇险。 魏欢敛去笑容:「啊,这第二种便是我开张药方,你派人抓药煎了想法子给她餵下去便是。」 张家主:这药材想来是要废好一番功夫了。 魏欢:「这些药材都是常见的,只不过是种类有些多,劳烦你们多跑几家药铺也就买齐了。」 第5页 张家主: ...... 魏欢:「煎药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只是这药会有些苦,不过想来小姐也不会太过介意。」 张家主:...... 张家主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最开始的时候被耍了,他深深看了魏欢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凌琅一眼,看的两人背后一凉,才开口:「那就劳烦魏大夫将这救命的药方写下来了。」 魏欢:好说好说,一会诊金别少了就成。 当然魏欢是不会这么说的,白凌琅看着魏欢一路从怀里掏出了纸笔和墨,挥手就是一张长长的药方,忍不住多瞟了两眼魏欢的胸口:这都怎么放进去的?挺平的啊? 刚想开口叫人备纸笔的张家主眨一下眼便闭了嘴,然后接过了一张大约有他半臂长的药方,那一长串的药名后头还写了更为醒目的一行大字「每日早晚一次,三日病好。」 魏欢也开口补充:「小姐服药期间吃食如常便可,只是不要吃些性凉的食物,不然药物见效慢。服药前后半个时辰不要给她餵吃的,除了水。」 张家主点头记下,白凌琅手指却轻轻敲了敲魏欢写药方的桌子,问:「小姐深居内院,为何会中这种罕见的毒?」 张家主冷笑一声:「怕是有些虫子老鼠趁着我上月出门在外时跑进来了。这次多谢魏大夫和白道长了,日后有在下能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提。」说着他敛了戾气朝白凌琅和魏欢一笑。 魏欢收好了东西,提了一句:「此次我们来也是收诊金的,家主无需感谢——令妹毒无色无味,吃东的时候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不过此毒原产于南疆,盖因其中有一位配药只生长于南疆,且难以採摘保存必须现用,这也使得这种毒只在配完三月内有效——不过这种毒在南疆是禁药就是了,从不轻易流传。」 张家主眼底在听到南疆之时已是杀意流转,随即被隐了去,他郑重道:「多谢大夫告知。」随即叫人拿药方去抓药,自己领着魏欢和白凌琅去了隔壁院子,看沈家的小姐。 一行人还未踏进院子的月拱门便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女子叫喊声,越靠近越清晰,其声悽厉兇狠直令人背后发寒。 张家主领头走进了院子,就看见沈瀚之被从屋里打了出来,一个青花茶盏勐的飞出来,被沈少爷抬袖挡住泼在了地上,他衣袖上也湿了一块。 房门趁机被里面的人狠狠关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瀚之——」跟在后头的白凌琅就看见张家主语气急促地喊了一声之后,就快步走去了沈家少爷那里,「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无事。」沈瀚之对他笑笑摇头,这笑也是转瞬即逝,「仓仓她还是......」 沈瀚之抿起嘴,往张鸿许身后看见白凌琅的瞬间眼神亮了起来,张家主也侧开了身子,白凌琅和魏欢一前一后来到了沈瀚之身前。 沈少爷喊了声白道长打招唿,又看向他身边另一个俊俏蓝衣公子,白凌琅熟门熟路地介绍道:「这位是魏欢魏大夫,他医术高超见多识广,同在下一起来为令妹看看。」 「令妹就拜託两位了,不知张小姐的病如何?」沈瀚之眼底泛着血丝,看得出来有一段时间没好好睡过了,得知张家小姐已在用药,他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他听着时右手无意识地将腰间的摺扇拿出来,搭在另一手上抓着,听完点头微微松了口气道了句「那就好」。 随后他开始说起妹妹的情况,说着那症状由轻到重,他抓着扇子的指尖微微泛白,但依旧条理清晰字句清楚地讲到结束。 沈小姐和方才张家小姐的情况完全不同,她没有病弱,也没有生命垂危,相反的是她精力旺盛,一天来多少个大夫能打出去多少个大夫,要是喊了家僕要把她止住她分分钟就要开始就地自尽,所有的大夫被她打着出来都一个个摇头直说这人没救了,疯了。 白凌琅把自己带来的柔弱的小大夫护在身后,当着别人哥哥的面,而且这个哥哥还是自家道观有力投资人的情况下,按耐下了一脚把门踹开的冲动,一马当先地推开门进去然后在魏欢还没跟上来时就砰的一下关了门,还没等魏欢楞完神想清楚怎么就把他关外面了,门就被再次打开了。 白凌琅守在门口那条缝,屋里的情况被挡的严严实实:「小姐的情况特殊,需要隔离单独治疗,我暂时定了她的身,还请两位在外稍等——魏欢,进来。」 沈瀚之就见那两个人的身影隐没在门板之后,倒是自家妹妹的确没再发出什么声音。 「瀚之,」张鸿许努力让自己紧皱的眉松了松,一把抓了沈少爷的手腕把人按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来,微微弯着腰双手搭在他肩上,沈瀚之抬起头便望进了他认真的眼睛:「白道长肯定会治好仓仓,她不会有事的,我们等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别太过担心了,嗯?」 这边魏欢进了门,发现那吼声兇狠的小姑娘被白凌琅定了身,一双杏花眼瞪得大大的,看见他走进来简直是一脸活见鬼了神情。 魏欢就奇了怪了,于是他围着沈小姐从头到尾从前到后地观察了一圈,发现沈小姐的神情更加惊恐了,肯定是被道士突然给定了产生了心理阴影。 对病患都不温柔一点——这么想着,魏欢也瞪了白凌琅一眼。 白凌琅毫无自觉,并且对看向自己的魏欢灿烂一笑:「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第6页 笑什么笑,笑得好看就能欺负病人了吗?咳,不过是挺好看的…魏欢咳了一声别过眼:「反正跟刚才你说的妖怪没什么关系。」当下开始给定着身的沈小姐把脉。 魏欢咦了一声,顿了一下復又换了沈小姐的左手给她把脉,不对啊,这脉象正常的很啊,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面容,突然那双杏花眼就和记忆里某天躲在树后面瞧见他化形的那双眼重合了起来,魏欢脑子里某根线啪嗒一下接上了,再看面前这位沈小姐惊恐的表情,搞了半天,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魏欢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个人影,住河对岸的老龟婆一拍大腿颤着手喊:「造孽哟…!」 「魏欢?」白凌琅有些担心地唤了一直没动魏欢一声,毕竟扯上了妖魔鬼怪,会出什么事都是难说的。 沈小姐发誓,她以及近的距离的优势,清楚地听见了面前这只狐狸转头的时候,脖子发出了咔咔两声,并且动作格外僵硬。 「没事…」魏欢感觉自己发声有点艰难,他喉头动了动,在坦白不一定从宽和怎样毫无破绽的瞒道士过狐狸的选项中摇摆不定。 他还没自信当着人道士的眼皮子底下施法抹除记忆不被人发现,万万没想到这女人就看了他一眼,居然能一见面就把他认出来。 「我探查不出她的病症,她的脉象很正常,身体健康,精神也挺好的,不像是之前受了惊吓。」不过现在好像是有点被我吓着了,魏欢默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我也并未探查到她身上有妖气。」白凌琅站在魏欢身边再次打量了一下那个被定身的姑娘,看见她整齐顺畅的衣襟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既然我们都不曾探出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什么?」魏欢抬眼就看见白凌琅一抬手把定身法给解了,那姑娘啪叽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听着就疼。 小姑娘一下子给摔懵了,看了他们好一晌没反应过来,明亮的杏花眼里泛着水蒙蒙的光瞅着他们。 在她反应过来张口就要尖叫的时候,白凌琅掐着点一样给她刷了个禁声术:「贫道以为,姑娘是个聪明人。」 说着一脸冷漠地走过去低头看她:「不知为何要出此下策,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魏欢跟在白凌琅身后探出来个头,二脸冷漠地看着她。 沈小姐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受过的教育和一直以来的生活让她面对这种质问的时候又羞又恼,却也再不能接着装疯卖傻。 她姿势优雅地站起来,整理好衣摆,收拾好情绪,发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 「白道长,」她淡声道,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欢一眼,「我不过是想以此来躲过毫不知情的谈婚论嫁罢了。」 「呵呵,我的父亲见我生的见的得人,便起了心思把我送给巡抚当个玩物,换点官场里的庇护,我的哥哥虽然不愿,却也无力阻止。此次的事情,哥哥他却并不知晓……」沈晓仓嘆了口气,低声道,「或许我该告诉他的。」 沈晓仓走过去坐在了床上,腰挺得笔直:「这次劳烦道长和这位——不相识的大夫远道而来了,还请你们将我哥哥唤进来吧,我有话想单独对他说。」 白凌琅看向魏欢,魏欢没被人家指着鼻子喊妖怪就已经很惊喜了,对于人家想和哥哥单独谈谈当然没什么意见。 沈少爷听闻白凌琅唤他进去时神情喜忧参半,他看见坐在床上的少女的那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白凌琅和魏欢出来时给他们关好了门,谢绝了张家主留他们吃饭的意愿,一路出了张府。 「白道长啊,」魏欢放松下来之后好奇心被方才的事情勾了起来,「那个沈小姐说的谈婚论嫁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魏欢笑弯了眼,逮了一个路过的放牛小童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谈婚论嫁?」 「这你都不知道,」小童看他的眼神直白地表明出你这个大人是怎么当的意思,一边仰了小脑袋说道,「就是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做什么都能和你一起,不管你干什么她都会帮你,如果有人欺负她你也要帮她打坏人呀!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间好玩多了!你找到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媳妇了!」 小童赶着牛走了,留下两个奇怪的大人,小童说的童言童语,这两人倒是听得认真,魏欢抬着头看了一会儿云,对白凌琅说:「我决定我要去找个媳妇。」 白凌琅点点头,给他递了一瓶水,也没问他要去哪里找,要找谁,就像魏欢说的是他要去房里睡个午觉。 「我们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白凌琅四处看看,因为不知道能解决的这么快,所以他告诉小师妹的是他会在外大概五六天,「道观那边有人看着可以放心,我们这两天可以在外面。」 魏欢眼前一亮:「那敢情好,咱们到处逛逛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首先要找个地方住下来。」白凌琅看见了一家客栈,朝那边走了过去。 「对!」魏欢和他并肩走着,看见了客栈旁边那间挂着出售牌子的小院子。 魏欢第一次下山住,心情有点小激动地拉着白凌琅就到了那院子前头,出手就把那间小院子买了下来。 白凌琅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傢伙是个有钱人,差点就想要给人传一下教,还好及时被魏欢的笑容晃了一下眼,默默把魏欢头上金毛羊的标籤拿掉,插上了好兄弟的牌子。 第7页 原主人家拿着钱袋点清楚,乐呵呵地把地契房契转了手,房里锅碗瓢盆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当天就让他们住了下来,自个儿背着包袱就上城里奔亲戚去了。 魏欢和白凌琅算是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两人都是初次进这凡间,又是少年,正是看什么都新奇的时候,便大街小巷繁华地段什么地方都去得,两只妖怪也脾性相符,天南地北也都说得到一起去,几天下来更是像影子一样做什么都自然而然就想到对方了。 留在小镇的最后一天,月上梢头。魏欢拍开一坛酒,跟白凌琅坐在院子老树下头谈天说地。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了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媳妇身上。 「哎,我说道士你啊,」魏欢喝了一口酒,看看月亮又看看白凌琅,觉得这道士的眼睛比那月亮好看,「你找不找媳妇啊?」 「不找。」白凌琅倚在桌子上撑着头,斜眼看了魏欢一阵子,却说,「我不找,但是我可以帮你找,如果我看见有谁能适合给你当媳妇的话,我就带你去看。」 魏欢看着他笑弯了眼,声音拖得长长的:「好啊——你为什么不找媳妇呢?那个小娃娃说和媳妇在一起高兴的很。」 「可是,」白凌琅正过头来定定地看他,「我跟你一起也高兴,跟小师妹一起也高兴,我都这么高兴了,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媳妇呢?」 魏欢想说这是不一样的,可是他不知道这有哪里不一样,所以他只好哦了一声,有些醉意看着白凌琅像是落了满天星星的眼睛,又说:「那,要是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媳妇的话,我就找你做媳妇好不好?」 白凌琅眨了眨眼,酒精让他有些思考缓慢,他一边喝酒一边想了一阵,觉得魏欢这话没毛病,于是在魏欢第二次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看魏欢好像就真的像是会成自己媳妇一样,然后他轻轻地笑了:「好啊。」